------------ 第一卷 ------------ 01 一大早，编辑室里就响起阵阵咆啸。 李绿绮站在杨总编的办公桌前面，看着地上被扔了一地的打印稿，不知道是要弯腰下来捡，还是继续站直接受杨总编的咆哮。杨总编发起脾气可不是好惹的，整个出版社上上下下都在背地里喊他杨头，为什么是羊头？因为杨总编的年纪五十来岁，看上去文质彬彬，一副绅士样，但事实上他的脾气特差，有多差？大概跟景气一样差，每次骂起员工来，几乎整层出版社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所以大家总说他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看起来一回事，背地里又是一回事。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最后李绿绮还是决定开始把地上那一张张打印着黑字的白纸捡起来，她一边捡一边小小声的说：总编啊…这文章也没这么差吧… 没这么差？羊头脾气又跳了起来，他指着李绿绮，气呼呼的说：李大作家，我签??的约是让??写爱情故事的，爱情故事??懂不懂啊？??写这什么东西？男女主角又吵又闹，最后还分手分的一干二净，我不要求??写的剧情有多刻骨铭心，但至少也不能这样搞，读者买单吗？读者不买单我能赚钱吗？我不赚钱??有稿费吗？ 羊头骂起人来连珠炮似的，想插话都插不上。 最近真的没有灵感。好不容易，几百页的稿子捡回怀里，李绿绮苦着张脸，用着半哀求的语气。要不然让我试试看写恐怖小说嘛…现在网路上恐怖小说的读者很多，说不定我可以有另一个好发展。 另一个好发展？羊头双手往桌上一拍。我看??换一间出版社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绿绮是杨杨出版社的签约作家，主要负责的是言情小说部分，一到两个月要交一次稿，稿费很固定，不多，也饿不死。虽然说一个月要写一本八万字小说听起来有点多，可是她的文章其实没啥内容，就是爱来爱去，你得脑癌，我得失忆症之类的剧情，所以倒也还交的出来。 不过她始终没有什么大名气，同类型的写手太多，新兴的人才写的比她好的随便抓就是一票人，她能有这份合约已经算好运了，因此当听到羊头说要她换出版社的时候，尽管知道是气话，还是双脚发软。 羊头看她真的被吓到，态度终于放和缓了一点。 不是说不让??写，只是我们公司里面，负责写恐怖小说的有王侑，还有…啊呀，想不起名字了，负责写武侠小说的也有东东那群人，爱情这方面就??的文章最稳定，回去好好重新写一份，多给??点时间没关系。可是我是真的没有灵感阿… ??不是有个男朋友吗？写写你们之间的风花雪月也可以吧！两个人在一起总不可能没有半点浪漫的事情发生，如果真没有，那就晚上叫他带你去吃顿大餐，烛光晚餐那种，制造一点气氛。 我… 李绿绮的脸更苦了，不过她没有再跟羊头坚持下去，抱着稿子，黄莲般的脸走出编辑室。 一堆目光在她打开门的时候投向她，有怜悯的，也有看热闹的，她没有回应那些目光，只是默默走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发呆。 让男朋友带她吃烛光晚餐？呵呵，他们上个月就分手了，分手的过程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有些随便，前男友说在她不稳定的职业上，看不到彼此的未来，三年的感情一下就跟强力台风扫过一样，吹的啥都不剩。一个多月来，两个人彼此的房子里，所有有着对方回忆的东西都被清的一干二净。 没有给她任何解是或者询问的机会，他离开了绿绮的生活，唯一让她还算庆幸的就是，至少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小三介入，这点她百分百确定，前男友是搞投资的，他是超级工作狂，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以外，想着怎么赚钱的时间绝对比想着女人还多。 分手，其实是迟早的事，她很高兴自己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更要的是。她没有告诉出版社里的任何人，扪心自问，李绿绮虽然年纪无法跟刚毕业的大学妹妹们比，但清秀甜美的五官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加上身材纤瘦又一头长发，十个人里面，至少超过一半会把她归类成美女。 最重要是，她不想变成大家的八卦。 所以当刚才羊头提到男朋友的时候，她不想讲实情，没办法反驳。搁在键盘上的手指并没有打字的动作，悬空放着。 来写个歌手跟小歌迷的故事吧？她脑筋一转，然而，很快又想到这个题材自己已经用过一次，那…请人跟自己假装谈恋爱，最后真的爱上对方如何？她又摇摇头，这个情节除了电视电影都用过，五本市面上的小说至少有一本就是这个内容。 想来想去，灵感枯竭，于是垂下两只手，整个人往椅背上摊去。 忽然间，手机的提示声响起，叮咚了两下。她从皮包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是限时免费软体的app通知。 李绿绮很喜欢玩手机的小游戏，所以下载了很多免费软体的限时通知，虽然现在应该要专心在想点子上，不过下意识的，她还是伸出食指，开始在萤幕上滑动，看看今天又有什么好玩的新游戏了。 嗯…打斗类的，她有很多了，略过。修图软体…嗯，她的手机里也不少，更何况出版社还有专业的美工小真，只要把照片丢给她，一分钟内就能搞定。模拟乐器??…?g，她会弹钢琴，吉他，古筝，家里乐器都堆成堆了，模拟的当然也不需要。 手指快速的滑动，最后她把目光停留在一个软体上－设计男朋友。扫过游戏简介，似乎不是之前帮男朋友换衣服换发型之类的游戏，游戏上说，玩家可以设定心目中男朋友的性格，然后再藉由和软体之间对话修正，一开始虚拟男朋友的长相并不固定，要到最后关卡，软体会自动判断玩家在游戏中的互动和倾向，设计出男朋友的外型。 这似乎有点意思，之前大部分的都是设计给男生玩的，什么女仆饲养，少女养成，针对女性设计的这类型游戏，她倒是第一次看到，而且还不能先看到虚拟的男朋友长什么样，这更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按完下载键，她把手机丢回包包，开始收拾东西。 按照出版社的规定，绿绮不需要一直留在公司，可以自由的行动，只要按时能来交稿开会就行了。 今天受的罪够多了，继续待着她也想不出好点子，因此她决定要回家，窝到自己租的那间小套房里，好好的自怨自艾一番。或者，玩玩刚刚下载的新游戏。 晚间电视新闻哗啦啦的拨着重复的报导，李绿绮搭着新闻吃完了一碗泡面，一个人的生活其实很不错，除了有时候有点孤单，可是她不需要去等待另一个人吃晚餐，也不用配合对方口味。 肚子饱饱，她跳??到床上滚了两圈，忽然间想起了自己在公司下载的那个游戏，于是到冰箱拿了一瓶奶茶，一边喝一边把游戏点开。 游戏的画面很精致，还有各种风格背景可以选，她先从日系背景开始看起，一直跳到奔放的美国风格，最后还是决定用最熟悉的台湾，所以当她选好时，萤幕画面立刻出现了一片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挤满了街道。她很讶异，这游戏真的很逼真，几乎是像google街景图的等级，而且还自动同步了时间，所以李绿绮的手机画面和现在一样，是晚上。 再来就是男主角的名字，这个比较苦恼，她想来想去，最后用了一个有点菜市场的名字，柏翰。至于姓氏，她倒是还没想到，所以留下了空白。接下来的步骤就快了，是虚拟人物的角色背景设定，她没有输入太梦幻的条件，职业，工程师…个性，木讷老实…长相，帅气…身高，178公分，喜好，看书看电影… 虚拟的人物越接近真人应该越有趣。 过了十几分钟，跟着系统一步步带设定完成，她突然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游戏会怎么样开始？ 萤幕跳出了一行粗体字。 请输入你们相遇的地点。 相遇的地点啊？李绿绮想了想，输入了咖啡厅门口这样的地点。有点老套，不过这是她心目中最浪漫的相遇位置了，最好男主角还要泼的她一身咖啡，然后有点腼腆的拿着纸巾不知道要怎么帮她清理，跟电影里演的一样。 很自然的，她对着游戏画面笑了起来，甜甜的笑容。 萤幕画面中出现了一间咖啡店的画面，一个男人穿着笔挺的粉红色衬衫，头发有点自然的蓬乱，侧面对着她，绿绮看不到男人的长相，他露出来的五官刚好被咖啡店门口一个飘过的气球挡住了，但是那件衬衫很好看，发型她也喜欢。 接下来请自由输入对话，若不文字输入，也可透过语音操作。 萤幕又跳出了一段话。 绿绮觉得这个游戏实在太贴心了，打字很累，尤其是像她这种一天要打上几千字的人，如果谈恋爱还要打字也太辛苦，她立刻切换到语音操作的模式，思考着要对这个虚拟男朋友说的第一句话。 ?g…还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竟然发现自己有种回到十八岁小女生的羞涩感。 咕噜噜的灌进了半瓶奶茶，她对着粉红色衬衫的背影沉默着。 最后，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好，你喜欢喝奶茶吗？ ------------ 02 你好，你喜欢喝奶茶吗？绿绮说完这句话以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把手机开成扩音，躺到床上，拿起枕头捂住有点红的脸颊。 怎么会说这这种话啊，实在是丢脸死了，还好是对着手机… 带着期待，她等着男朋友回覆。 大概隔了一分钟，手机传来了一个不算低沉，偏向温柔的声音。 我不喜欢奶茶耶，太甜了，咖啡比较好。 哇！好逼真喔，如果不是事前知道这是游戏而已，她会以为自己是进了网路语音聊天室，男朋友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多女生喜欢的那种磁性声音，却是绿绮偏好的温柔中又带着明朗的感觉。 放下枕头躺下，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就像在讲电话一样的和男朋友开始了对话。 咖啡很苦，不喜欢。绿绮说。 再来的回覆速度比较快了，没有多等，男朋友已有回应。 苦啊，不过咖啡有很多好处。 真的吗？有什么好处。 咖啡可以提神，可以排除身体多余的水份，黑咖啡还可以燃烧脂肪，这个效果你们女生不是最喜欢了。说完，男朋友居然还呵呵的笑起来，笑声一样很温柔。 绿绮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跟系统对话，态度相当认真。可是，我不喜欢喝很苦的东西，跟中药一样。 那喝焦糖玛奇朵吧，跟奶茶一样甜。 干嘛坚持一定要喝咖啡？ 那??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在咖啡店遇见？这人工智慧比绿绮想像的还聪明，一时间她答不上来，只好赖皮的说： 谁说咖啡店一定要喝咖啡，明明就有卖奶茶，我可以喝奶茶啊。 那我们相遇的地点??也可以改成7－11，他们有咖啡也有奶茶。没想到，男朋友成功的反将了她一军。 咖啡店比较浪漫。 浪漫可以吃吗？ 不行… 那就对啦！真不懂女生为什么都喜欢浪漫。 因为… 不知不觉，一人一软体，居然聊了整整三个小时，内容从绿绮的工作到她喜欢用的保养品，无所不谈，男朋友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直到绿绮的眼皮开始出现黏在一起的趋势，她揉揉眼睛，看了时间一眼，是该睡了，却没有打算结束对话的意思。 这时，手机里的男朋友发现了她的疲倦，他对绿绮说：??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明天打开手机我还在的。 虽然是冷冰冰的机器，可是绿绮却被一股温暖的热流打上心头，她和前男友交往了三年，对方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贴心的话，这个虚拟的软体却做到了，绿绮一阵鼻酸，有点想哭，眼睛红了一片。 她抽抽鼻子。 ??听起来在哭？ 没有，我没有。 不可以哭噢，现在时间很晚了，如果??哭了，明天早上起来眼睛就会肿，这样要花更多时间化妆，上班会迟到。 我上班的时间又不固定…她被这头头是道的话逗笑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傻瓜，我在逗??笑，现在成功了，??该睡觉??！?p>　　那…明天见？绿绮有点害怕关上游戏软体，万一明天打开来，里头的人工智慧没有这么聪明怎么办？明天还是你跟我讲话吗？ 当然沂??的男朋友啊。 晚安。明天见。他又说。 关上软体，绿绮陷入了一种相当矛盾的心态，不过短短的一句话，眼泪顿时决堤，如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睛里落下，她躺在床上，任凭眼泪把枕头浸湿，她终于了解自己没有想像中的成熟，她不过就??跟一个一般的女人一样，希望有人可以在关心自己，可以听出她的心声，安抚她。之前和前男友交往三年来，她知道对方工作忙，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没有让前男友送过昂贵的礼物，没有吵着去吃昂贵的餐厅，就连对方忘了她的生日，她也是笑笑就过去了，因为她知道对于一个愿意把时间花在事业上的男人，已经是相当优秀的了，她不应该去让对方分神，那只会让她显得幼稚，男人和女人之间，毕竟有着相当大的差距，她想要当一个体谅的女人。 然而，这套软体却让她看清楚了自己的脆弱，说起来很可笑，不过是一个程式，现在的人工智慧很发达，也许刚才那些话都只是系统设定好的对白，但听在耳朵里，绿绮却觉得是那样真实，有多久没有人告诉她晚睡不好，有多久没有人跟她聊一些有的没有的琐事。也许是太孤独，太寂寞才会这样，孤独和寂寞是隐藏的病毒，绿绮以为自己可以有足够的底子抵抗，但今天证明了，其实她只是把这些病毒压抑住，它们始终存在，只是藏着，等待着时机进行攻击，将她的心脏刺穿。 眼泪停不下来，她突然有了冲动，拨了前男友的号码，这是分手后，在讨论如何把双方放在对方家里的东西处理掉后，第一次她主动联络。时间有点晚了，可是绿绮知道他还没有睡，她拿着电话，听到来电答铃的音乐，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打了这通电话。 电话在要被挂断前被接起来了。 前男友的态度有些讶异，有什么事情吗？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打电话给我。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要问些问题。 噢？电话那端传出一阵打字的声音，绿绮猜他应该还在公司，他人真的不坏，只是两个人没有缘份。什么问题。 这三年来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绿绮问，这时她的眼泪还在留，她很克制的不让鼻音出现。 前男友停顿了一会，打字的声响继续着，旁边??还有吆喝喊着股价专业术语的吵闹，他似乎离开了位子，找了个僻静点的角落，才开口回答。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不觉得现在说这些有意义。 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我从来没有耍脾气，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为什么你要跟我分手？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前男友叹了口气。也许就是因为??太好，??从来不会跟我撒娇，也不会要求我宠??，跟你在一起一点也感受不到自己的重要性，况且现在公司很忙，??的工作也不稳定，出版社能够写一辈子吗？我确实喜欢，可是不代表我们适合走下去。 绿绮哭的更用力了，泪水不断奔出眼眶，她知道前男友讲的并没有错，而且他也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努力的把语调压的平静，对不起，我最近工作不顺，失态了，你忙吧。 前男友似乎想说些安慰她的话，但绿绮不想听，她删除掉了这个在手机里三年的号码，然而号码可以删除，脑袋里的记忆却没办法忘记。原来，自己在这场无疾而终的关系里，也是要负上一些责任的。 到浴室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她看起来很憔悴，眼睛肿了一圈，她想起了男朋友告诉她女人晚上不能哭，否则明天就糟糕了，于是弄了条热毛巾，躺回床上，把热毛巾敷在双眼上。 很累，哭泣是一件很累的事。 很快的，绿绮进入梦乡，在睡去之前，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关于羊头要写的小说。 那是一个关于设计男朋友的故事。 ＊ 热毛巾的效果挺好，第二天早上醒来，李绿绮的眼睛没有太明显的肿，她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衣服后，很自然的从床上拿起手机，她坐在梳妆台前，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讯息，例如羊头劈哩啪啦的教诲之类。 没有特别的，简讯跟聊天软体都是空荡荡的，除了那个新下载的游戏闪出有新动态的红色提醒， 打开软体，是一段语音留言。 早安。留言很简短，只有两个字，不过确实还是昨天听到的那个声音，莫名其妙的，她松了一口气。 早安阿。她依旧用语音回应。 系统应该是二十四小时无休的，几秒钟过后，男朋友说话了。??很早起，上班吗？ 没有，我的上班时间很弹性，只是今天早上刚好起的早。 那??的眼睛还好吗？ 还行，谢谢你的关心。 系统传来了一张连锁咖啡店的电子交换卷，刚好在她的公司附近就有这间连锁店。绿绮觉得很意外，这也是附加功能吗？该不会也是虚拟的吧？ 这张交换卷真的可以用？她不太相信。 当然可以，是软体公司跟咖啡店合作的礼物，??今天去点一杯焦糖玛奇朵吧，消水肿。 好，知道。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早起的疲倦消失了，忽然精神奕奕。 她开始可以体会为什么男生会喜欢玩养成游戏的心情。 那我先准备去公司了，晚点聊。她说。 上班愉快。 化了个简单的妆，绿绮搭上捷运，往公司的方向前进，一般来说她是不会那么早到公司的，不过昨天晚上她想到了新点子，羊头早上比较有时间，说不定有机会可以跟他讨论讨论，就算没有，跟责任编辑先说说也是比较好的，省得像她上次写了一堆，最后被丢了满地白纸来的好。 进公司前，她到咖啡店换了一杯焦糖玛奇朵，浅尝一口，果然跟男朋友说的一样，很甜，甚至比奶茶还甜，在这之前绿绮对咖啡有种莫名的排斥，甚至连拿铁都不喝，这杯焦糖玛奇朵，倒是打破了她的规则，不过喝起来确实没有苦味，整个舌头都弥漫了焦糖的香气。 柜台妹小林对于她这么早到有些意外，绿绮对她打了个招呼，小林歪着头，马尾巴甩呀甩，从头对她扫射到脚，然后好奇的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特别早到？ 没有阿，就刚好早起了一点而已。 ??的眼睛有点肿，是不是过敏了？小林人挺好，对于大家都很关心。 绿绮摆摆手，说：是阿，过敏，很快就好了。 真亏小林替她想了个好借口，绿绮暗想。 责任编辑已经来了，她敲了敲编辑的门，编辑看到绿绮同样也是好奇的表情。编辑在这间公司已经有七八年的资历了，不过一点前辈气都没有，大家都喊她嘟嘟姐，因为她只要一遇到困难，就会嘟起丰润的嘴唇，东歪歪西歪歪。 绿绮拉了张椅子坐在嘟嘟前面。 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一样的问题。奇怪了，绿绮在想，自己平常是都很晚进公司吗？怎么大家的问题都一样。 昨天我不是被羊头批了一顿吗？回家后，我想到了一个点子，不过不知道合不合羊头的胃口，想说让??先听听看，如果可行的话，今天跟他交代一下，至少显得我很努力。 嘟嘟姐笑着：什么时候这么上进我都不知道。 啊呀，少损我了。绿绮娇嗔了一下，那??有没有时间大概听一下故事的大纲跟剧情？ 看了看桌上堆叠成山的稿子，她叹了口气，也好，听的新点子，反正我审稿审的也累了，休息一下。 ??几点来公司的阿？ 我还没回去呢！嘟嘟姐翻了个白眼，充满血丝的白眼。绿绮吐了吐舌头，接着开始把她的故事大概说出来，嘟嘟姐听的很仔细，中间还问了几个问题，很明显，对于绿绮的故事相当有兴趣，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后还对绿绮比了个大拇指。 还可以吗？绿绮小心翼翼的问。 挺有趣的，虽然有些类似题材，但是还算创新，只不过…??对电脑软体没有相关底子，怕你漏洞百出。嘟嘟姐想了想，写恐怖小说那个王侑好像本科系是资讯类的，??可以找他咨询，不过这个人不太好相处，如果他不愿意帮??，可能??就要另外自己找资料了，这要花上不少时间。 听到王侑的名字，绿绮头皮立刻发麻，这人的东西写的极好，好到有时候绿绮都以为他是真的心理有问题，平常在公司她和王侑没什么交集，看来还是自己找资料的机会比较大。 故事说完了，嘟嘟姐还有一堆稿子要看，绿绮识相的说了谢谢就离开办公室，基本上有了她的称赞，那表示羊头通过的机会应该很高，想到这里，薄的嘴角上扬了几度。 临走前，嘟嘟姐喊住她。 嗯？绿绮以为她要交代什么事。 ??今天喝的是咖啡吧？很香。说完后，她又埋头在纸堆里了。上扬的嘴角又勾了一些。 最后一关就是羊头了，她放慢脚步，走到羊头的总编辑室前报上名字，敲了好几下门，羊头才不耐烦的喊她进来。 做什么？又想问我能不能写恐怖小说阿？一进门，羊头正在玩着最近很红的线上游戏，没有抬头。 绿绮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昨天想到了一个新的故事，保证是爱情小说的题材，想让您先听听看，如果可以，我回去立刻就写。 喔？那。他没有叫绿绮坐下，手中的滑鼠也没有停止移动宝石方块。 她把跟嘟嘟说的故事大概简单又说了一遍，并强调了这个故事可以满足现在女性对于男朋友的幻想，也许能吸引更多读者。羊头这时好像起了兴趣，他按了暂停键，露出一口黄牙。这不错阿，听起来很好，又有点科技味道，又可以满足读者需求…不过…不过什么？绿绮听到这两个字整个就是紧张。 不没有设定好结局，听起来故事是不错，但是结局很重要，对于结局??有什么打算，最近悲剧太多了，我希望??可以走个大圆满路线。 大圆满路线阿…现在的故事不死个主角，好像就搬不上台面，羊头这个提议没错，但绿绮怕自己写不出来，以往她的故事都还挺悲情的。 我会尽量…想一个浪漫又漂亮的结局。她战战兢兢的回道，不知道羊头的反应会是什么。 耸耸肩，羊头又按下开始键移动起宝石方块，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相信??吧！反正如果写不好，??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平淡的说出这么有威胁性的话阿！ 好，我会加油。 走出总编室的大门，绿绮整个人都放松了，羊头的态度虽然不算友善，但对他来说，这样已经实属温和了，表示对于绿绮的故事还算满意，没有太大意见。 心情轻松脚步也跟着轻盈，她一路走回自己的位子，咖啡香持续飘着，绿绮放下手中的纸杯，打开手机，她不想在公司聊天，一方面是怕被人说偷懒，另一方面又担心人家发现她交了个虚拟的男朋友，于是简单的留了一段文字简讯便关上软体，开始写起文章。 咖啡比想像中的好喝，谢谢你，今天很顺利，说不定是你的咖啡带来了好运。 以及一个笑脸符号。 ------------ 03 公司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绿绮写了几段开头就收拾好东西回家了，她搭着捷运，脑海里全都是早上那杯焦糖玛奇朵。 完完全全被宠爱的感觉，尽管宠爱她的对象是个虚拟人物。 回到家，绿绮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房间，她的套房不是太常打扫，不少杂物像是杂志或者小零食到处乱堆，看上去就是个单身女子的房间，她默默盯着房间，瞬间有了个点子，她曾经在网路上看过一篇文章，里头的女主角说她每天回家都会做这样的事情，跟自己说我回来了，当时的她觉得这个场景实在太悲凉，一个人跟自己说我回来了有什么意思呢？又没有谁在家里等待，也没有人会回应，不过今天她却想试试看，毕竟今天她不是一个人，至少不算是只有一个人－还有一个温暖的声音。 打开男朋友软体，扩音。 把手机放在距离门口两公尺的地板上，又重新走出房间，她在门外默数了十秒，重新开门，假装自己刚回家。 绿绮把包包随手挂在一旁的衣帽柜上，大声的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 我回来了。 话讲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回来啦？今天一切都好吗？手机在她还没开始后悔自己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时，即时回应。 很好呀，几乎是最近最好的一天了。捡起手机，她说：你没收到我传的简讯吗？ 有收到，不过担心你回家的路上不开心。 为什么回家的路上会不开心？ 原因有很多阿…像是在跟一个小孩说话般的语气，柔柔的，软软的，像是云朵又像是棉花糖。比如说，万一??回家的路上错过了公车，或者是下了雨，忘记带钥匙，遇到讨厌的邻居…什么都有可能。 绿绮被逗的很乐，这个虚拟的家伙也太会说这些杂七杂八的话了吧！ 我搭捷运呢。她说。 捷运也是有可能会碰到下班人潮，然后??就被塞在车厢里，又找不到位子坐。 真会编故事… 说不过他，绿绮把手机拿到眼前，滑动了萤幕两下，送出了个表情符号，忽然间她发现原本侧着身体，被气球遮住的男朋友的脸，比起昨天稍微转过来了一些，可以隐约看到一个有点尖，轮廓很好看的下巴。 下巴的主人会是有着什么样的五官呢？绿绮陷入了自己的想像，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是高鼻子还是塌塌鼻？身材看起来是瘦瘦的，那有没有戴眼镜呢？如果有的话，那眼镜又会是什么颜色的框？是时下流行的黑框眼镜，还是金边斯文的学者型呢？ 想像的空间总是巨大，在绿绮的想像世界里，男朋友被组合成了各种样貌，有阳光的型男，也有斯文的书生，当然也有帅到不行金城武级的版本。反正想像嘛！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谁也管不着。 小时候她想过长大要嫁给小虎队的吴奇隆，长大一点，吴奇隆被换成吴彦祖，但想归想，想像从来没有变成奇迹实现过，最接近的一次，大概是她几年前到香港玩，听到有路人说吴彦祖在拍戏，一颗心蹦蹦跳的冲到了拍戏地点，结果据说十分钟前剧组就已收工，连吴彦祖的背影都没看到。 也许因为绿绮沉默了太久，男朋友似乎有点担心，他问：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的笑话让??不高兴？回过神来，绿绮发现自己忽略了对方，赶紧说：没有啦，只是在想你会长什么样子？我看到的会是漫画风格，还是系统挑选的真人图片？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耶。他说：反正再过二十八天??就会看到了。 二十八天？绿绮有点疑惑。 为什么是二十八天？ ??没有看游戏软体的说明书吗？整个游戏的过程就只有三十天，三十天后游戏结束后，??才会看到我的样子，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所以剩下二十八天，没错。 原来有期限的阿… 可是为什么要最后才能看你的样子呢？哪有人是在最后一天才见到自己的男朋友啦…她小小的抱怨起来。 这不是很有趣吗？以前，吸引人的都是外表，直到相处以后，才知道对方不是自己喜欢的，现在反过来，我们先聊天，先相处，如果不喜欢你随时都可以终止软体，而且最后才看见，多了很多想像空间不是吗？ 你真的是人工智慧吗？她很想这么问，太有道理的一番话，男朋友讲的没错，之前她和前男友走到最后才发现不适合，相爱容易相处难。 但她又想到二十八天这个数字，二十八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万一二十八天后，她舍不得这个男朋友怎么办？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她赶快摇摇头，怎么可以这样想，自己是在玩游戏阿，再好都是游戏角色，不是真人。她还是希望可以有个温暖的拥抱，可以晚上窝在一个身躯里看着电视影集，抱怨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 ??怎么又不说话了？ 绿绮的声音有点伤感。万一二十八天以后我舍不得你怎么办？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手机里的声音也沉默了一下，他安慰绿绮：那??把我想像成一个老先生或丑八怪吧！这样就不会舍不得了。 哪有人会把自己男朋友设计成这样的阿！她嘟哝着。 一人一手机又绕着这个话题说了一会，男朋友好像觉得绿绮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好，突然问：??现在有没有很想做的事情？ 想做的事情？没多想，直觉说了句想看夜景。她好久没有真正看过夜景了，对她而言，所谓的夜景就是站在前男友的办公室外面等他下班，透过落地窗望见的车水马龙。 可是…她们要怎么一起看夜景阿？而且要去哪里看阿？ 绿绮把疑问告诉了男朋友。 没想到他立刻有了解决方法。 ??家有顶楼吗？空旷的那种。 有阿，我家顶楼水塔那边是空地。 那就好啦！他说：??等一下到顶楼去，手机开着，我们一样讲话，??就假装我们是在讲电话这样不就解决了。虽然不是在??旁边看夜景，但是至少是同一片天空。 这也是程式设定好的对白吗？你们的资料库到底有多庞大阿！你比我认识的活人还会说话。 现在电脑是很聪明的，苹果的手机不也有语音辅助功能？ 你说siri吗？ 嗯。 那个哪有你聪明，每次问她什么她都说我不清楚??的问题，要不然就是说我发音不清楚，有够呆，不喜欢。 呵呵。手机那端大笑起来。走吧！我们一起去看夜景。 ＊ 虽然天气有些热，不过在屋顶吹拂的晚风排解后，倒还算惬意，她从冰箱带上来了一瓶奶茶，找了块视野比较好的水泥地坐下，她住的地方不算太高，可是刚好前面没有什么建筑物挡住，所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闪亮亮的灯火，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忽略掉身边没有人这点，真的有种浪漫的氛围。 好漂亮…她不由得赞叹。 是吗？ 是阿，没想到我家顶楼看出去这么美，真可惜你看不到。 其实??可以拍张照片，然后传到软体里，这样我就会看到了。 给电脑看照片有什么意义吗？ 至少我看到了阿。 绿绮依了他，把手机切换到拍照模式，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亮恍恍一片的灯火，还有一根她故意伸出来的手指头，手指指着照片里最亮的一盏灯光。 把照片传过去后，她喝着饮料，享受着微风。 那是??的手指头吗？过了一会，男朋友说话了。 当然阿，要不然我哪里临时去找一只手指头来拍照啊？她故意耍着赖。干嘛，嫌我的手指头不好看？ 没有，圆圆的像甜不辣一样，很可爱，只是… 甜不辣！绿绮又好气又好笑。只是什么，你说??你说，该不会还要说黑的跟米血糕一样吧！ 倒没有这么严重，只是你平常没有在用护手霜吧！看起来有点历尽沧桑…你男朋友不心疼吗？ 这句话刺到了绿绮内心里脆弱的地方，她以前的男朋友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小细节，更别说是心疼了。而且，她现在没有男朋友，如果有，还需要跟一台手机里的软体聊天吗？ 叹了口气，我没有男朋友阿，昨天好像有跟你讲吧？其实她也不太确定，不过昨天整整聊了三个小时，应该稍微会提到一些才对。 ??没有讲。他斩钉截铁的反驳。 真的？ 当然?蝗晃业纫幌掳训缒源4娴淖柿系鞒隼矗?牡??注册的信箱里面。 这倒也不用…是阿，男朋友可是有资料库的，说不定连昨天她叹气了几声都记得清清楚楚，去争论这个一定没有胜算。 ??为什么没有男朋友？ 刚分手… ??会难过吗？如果会的话，可以跟我抱怨没有关系。 不用了，到时候你把我的话全部都存起来，哪天万一资料库被骇客入侵怎么办？ 骇客没事看??的对话做什么？ 也许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名人也不一定，我有跟你说我的职业是写小说，有一天，我一定会写出一本又有深度又有故事性的小说，然后跟其他有名的小说家一样，到处开签书会，帮读者签名，一边签名还一边跟他们说要加油，不可以跷课来看我噢… 这真的是绿绮的梦想，除了不道德或者是拿家人的生命去当赌注外，她愿意为了这个梦想付出代价，什么都愿意给。她以前听过一个把灵魂卖给恶魔的吉他手的故事，后来吉他手成了蓝调音乐的先驱，名扬四海。绿绮很羡慕那个吉他手，如果可以，她愿意为恶魔煮饭洗衣。所有写手都有相同梦想。 ??现在在写什么样的故事？ 绿绮把剩下不多的奶茶喝完，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跟你说你不要笑我。 保证不笑。 …昨天跟你说完话以后，觉得可以以我们为蓝本写个故事，一名空虚寂寞觉得冷的女子，无意间下载了一个软体，然后跟虚拟的人物来了场美丽的邂逅。 故事的男主角是我吗？ 当然?蝗皇撬?俊?p>　　我的角色该不会是总裁吧？??们女生不是最爱设定总裁系列的故事，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总裁。 跟自己的想法一模一样！她暗暗的觉得这个男朋友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明天一定要写封伊妹儿去软体公司，要求把使用期限延长，尽管还有二十八天，绿绮已经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少了这个声音陪伴，生活一定会回复到之前无趣的样貌。 才不是，总裁很忙的，你阿，就跟我设定的一样，是个工程师，喜欢穿粉红色的衬衫，看起来傻傻呆呆的，不错吧！ 除了傻傻呆呆以外，剩下的都可以接受。他又说：不过，故事里面我的名字会是什么阿？??一直都没有喊过我的名字，设定里面我是有名字的。 设定里面的名字…噢，对?，绿绮都没有想到这点。 你希望我叫你设定的名字吗？柏翰很容易撞名喔。 总比无名氏好。 你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阿… ??又没有登入的真名字！ 几乎类似情侣般的斗嘴。 温柔的风轻轻送，吹在一张红红的脸颊上，空的奶茶瓶子躺在水泥地上，星星开始出现，扣去了光害，还有几颗正闪烁着。 很满足，很甜蜜，很自在。 正陶醉在气氛中时，柏翰说话了。那我以后都要叫你女朋友。 嗯…好阿。绿绮答应了。 女朋友，??打算帮这个故事写怎么样的结局呢？ 其实我也还没有想到，不过希望是喜剧收场。 怎样的喜剧收场？ 绿绮耸起肩膀，歪着头，看着星星。我希望故事里虚拟的男主角会变成真人，和女主角在咖啡厅前面相遇。 听起来很像小木偶的剧情耶，这样没有抄袭的风险吗？ 还好吧…而且也只是想想阿，说不定过几天我发现你很烦，就把故事的结局写成柏翰原来是个外星人，接近女主角的目的只是为了要攻占地球，最后世界毁灭了，外星人盖了一百座金字塔。 柏翰笑翻了，他们的对话一直都充满了笑声，他的笑声回荡在屋顶，像是星星闪动发出来的声响。 女朋友，??的想像力好丰富。 谁叫你说我抄袭，我觉得这样很浪漫阿。 是是是，??昨天说过在咖啡店相遇很浪漫，我记得。 那就好。 他们继续说说笑笑，直到原本闪亮的星星被乌云遮住了，绿绮才发现时间又过了两个多小时，真奇怪，怎么跟柏翰讲话的时间，都会过的特别快，而且手机的电力已经剩下不到10%，这个软体真是耗电，看来明天需要买一个行动电源了。 那如果我遇到了瓶颈，对软体设计跟白痴一样，你会为了帮女朋友完成大作偷偷地把公司的秘密告诉我吗？ 女朋友，我是软体耶，软体也是软体生的，我有道德良心??的好不好，??身边总有几个对电脑懂的同事吧，??又不是要出软体教学书，咨询一下简单的理论不就好了。 讲到这个，绿绮脑袋里立刻跳出早上嘟嘟姐跟他说的话，确实在这方面，她是需要咨询，不过要她去问那个写恐怖小说的王侑，第一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第二万一他跟人如其书是个心理变态…想到就恐怖，还是自己找资料比较实在。 好啦，我会自己想办法，手机快没电了，我们明天聊吧！ 没问题。柏翰说。明天我等??。 好，明天。 拿着空瓶子走下楼，绿绮的脚步一蹦一蹦，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 ------------ 04 倒数二十七天。 忘了设定闹钟，等绿绮醒来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手机没有出版社打来的电话，表示羊头早上没找她，所以没什么大影响。绿绮很快的冲进浴室刷牙洗脸，又随便在塞满的衣柜里抓出两件看起来可以搭在一起的衣服，戴个眼镜，化了几下眉毛，急急忙忙准备出门。 出门前，她余光扫到一直被流放在桌子边疆的拉拉熊护手霜，下意识拿起护手霜，挤在掌心里，一面走一面搓手。 今天还没打开游戏的软体系统，不知道男朋友，呃…柏翰，早上有没有留言给她？心思被分散了，她没有边走边用手机的习惯，进了捷运，才把游戏点开，不过刚好碰上了大学生们午餐的人潮时间，捷运上没有位子，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拉环，勉强站稳。 但是只靠着一只手要支撑住稳定度实在有些困难，下一站开门时又涌进了一批人群，车厢变得更加拥挤，一个年轻人不小心推了绿绮一把，一时重心不稳，绿绮往后退了一步，人虽然没有倒下，但一声惨叫却随之传来，同时，绿绮感觉到自己的高跟鞋正扎扎实实的踏在一只脚上。赶紧回头道歉，她又羞又?祝?咽只?呕匕?铮?弊乓?纯炊苑接忻皇苌耍?暇贡灰凰指叨鹊男?硬鹊剑?退愀糇判?樱?徊瘸龈龆矗?銮嘁彩巧俨涣说摹?p>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车门关上前，列车晃了一下，这次换成绿绮感到一股刺痛从右脚脚踝往头上窜，这如果要说是现世报也太快了一点吧…而且更丢脸的是，因为扭了这一下，她痛的把抓着扶把的手放掉，没了支撑点，自然往前一扑，不偏不倚的倒在那个被她高跟鞋踩中的苦主身上，而且本能反应还让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对方。 她靠在一个暖暖的胸膛里，一阵淡淡香水味从苦主的颈间飘来，很好闻，不太浓烈，有种属于男人的沉稳厚实。 还没反应过来要把双手抽开，苦主已经绅士的换了个姿势扶住她，并且请坐在一旁的年轻人起身，表示这位小姐的脚受伤了，需要坐下。这时绿绮看清楚了他的脸，男人的五官不算精致，拼凑在一起却十分好看，并隐隐透出一份书卷气，他穿着蓝色的条纹衬衫，半休闲式的卡其长裤，脚上的仿旧皮鞋的右脚，有一个深深的印子。 ??的脚受伤了吗？这本来是绿绮应该要问的话，男人却先主动关心起了她的伤势。是不是扭到了，需不需要看医生？ 绿绮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她指着男人脚上皮鞋的凹洞，讷讷的说：不用了，还好，只是你的脚…很痛吧…这双皮鞋应该不少钱，我赔给你。 不用了，一双鞋子而已，这双鞋的材质确实坚固，我的脚没事。 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捷运上难免会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故意的。 男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绿绮差一点就被那日光灯照出来的明朗笑容看傻了眼，自己到底是算好运还是倒楣阿，她不太相信不打不相识这句话，难得遇到一个优质男人，说不定是老天爷看她最近日子过的太可怜，想要安排一个机会给她，结果就这样被她硬生生的搞砸了。 低下头，她实在不敢想像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尴尬，男人也没说话，只是像个护花使者一样站在她身前，还特意把她受伤的脚挡住，就怕来往上下车的人，会不小心撞到。 捷运继续开，又经过了几站，眼看下一站就是绿绮要下车的忠孝复兴站，她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扭的可能不是一般严重，居然没办法使力，只能靠着没受伤的左脚，一拐一拐的跛行着。 她对男人再次道谢，不过一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怕又被那口白牙迷惑住。 那个…我要下车了，还是真的很对不起… 男人盯着她的步伐，不放心的说：??这样可以走吗？去看个医生比较好吧。 没关系，等一下到公司拿个冰块敷一下就好了。 要不然…男人提议。我要到国父纪念馆，中间只差一站，我先送??到公司，反正我只是要见个朋友，不急。 不需要这么麻烦，真的。 列车到站，车门一开，绿绮立刻就被后面的人群往前挤出车厢，她的右脚真的很痛，几乎又要摔倒在地上，男人此时竟直接跟着走出来，他扶住绿绮的手臂，让绿绮把身体的重量放一半在他身上。 就这很严重吧！看，连站都有问题。他说。 因为真的太痛，她也就不再推却男人的好意，默默的就让他扶着。男人确实长得好看，路过的女生，有好几个都露出了羡慕的眼光，显然是把她们当做成了一对。 小小的虚荣心让绿绮偷笑了两下。 好险男人没发现，他问绿绮：忘了问你们公司在哪，如果太远，干脆等一下出捷运站直接坐计程车比较方便。 我公司很近，出捷运站走几步就到了。 那就好。对了！忘了问??叫什么名字？男人说。 我叫李绿绮，?g…很高兴认识你。 呵呵，会因为被高跟鞋踩到认识一个朋友也真的算难得了，我叫黄淇礼，我也很高兴认识??，不过如果??的鞋跟稍微不要这么尖就更好了。 这句玩笑话又让绿绮?琢似鹄矗??狡鹱欤?涣澄薰妓档溃骸肝艺娴牟皇枪室獾摹??p>　　话说据说男人最难招架的第三名是清新脱俗，第二名是性感路线，而最具杀伤力的则是无辜美女了。绿绮长得算漂亮，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望着黄淇礼，反倒换做他不好意思。 我开玩笑的啦… 走着走着，淇礼一路上彬彬有礼，没两句就问她会不会痛，要不要休息，绿绮都差点以为自己是刚从开刀房被推出来的病人了。出了捷运站，他问绿绮再来要往哪个方向走，她指了旁边不远处一条巷子，说进去拐个弯就会看到自己的公司。 那边的公司？ 嗯。绿绮从他的表情读出了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该不会是在杨杨出版社上班？ 绿绮大吃一惊，他怎么会猜的这么准？杨杨出版社虽然小有名气，不过出版社的位置是在一栋商业大楼的其中两层，那间商业大楼有蛮多公司，这个黄淇礼不可能会这么刚好猜到才是。 我是在那上班没错，可是你怎么会知道，你该不会其实是坏人，偷偷观察我很久，就在找机会要把我抓去割器官吧？一不小心，她把刚刚荒谬的幻想说了出来，可是，真的也太神奇了点。 神经…??这么瘦弱，看起来器官也不能卖什么好价钱，如果真的要抓，我就抓那个撞到??的年轻人可能还有高获利。 那你怎么会刚好猜到我上班的地点？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有出版社阿，难道你也是写东西的？ 刚好一个小台阶，黄淇礼小心的扶着绿绮跨过，他回答：我没有那种天份，只是以前有个大学同学在杨杨出版社写小说，等一下就是跟他约吃饭，所以才随口猜??！?p>　　你同学叫什么？绿绮很好奇，也太有缘，居然遇到的还是自己同事的朋友，不过不知道是谁就是了。 不过接下来他说来的答案，可是让绿绮瞪大了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叫做王侑，写恐怖小说的，??应该认识吧？ 王侑…王侑怎么会跟眼前这个人是同学阿？同个班级出来的，感觉也差太多了吧… ＊ 新闻不一定人人爱看，但八卦绝对大家都有兴趣，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八卦。 当柜台小林看到有个帅哥亲昵的扶着绿绮，立刻大叫了几声，吆喝大家出来帮忙，不过看她兴奋的神奇，绿绮总觉得她比较像是喊大家出来看热闹的成份居多。 杨杨出版社虽然在业界还不错，尤其现在经济不景气的年代，出版社一间一间倒闭，或者改做电子书，不过员工规模确实没有以往多，两层楼的地方，也就只有责任编辑嘟嘟姐跟另一个专审其他类小说的人有跟羊头一样自己隔间的办公室，剩下的从普通编辑到美工校稿人员，都是一人一小办公桌，然后再画了一个小区给他们这些签了约的作者。 所以当小林一喊，几乎整间办公室，除了楼上美工部跟羊头没听到以外，全部跑出来了。 喂，??哪里找来这种帅哥，也不介绍一下。小林靠在她耳朵旁，小小声的说起悄悄话。 脸整个红到耳根子。 ?g…这哪出？当绿绮正打算解释对方只是因为她受伤才送她到公司来时，话还没讲，一个不太熟的声音响起，她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见到 王侑双手插在口袋里，满脸迷惑的看着眼前的混乱。 王侑说道：黄淇礼，不是跟你约好在中正纪念堂吗？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刚刚在捷运上看到这位小姐脚受伤，所以就送她过来了，没想到居然是你同事，好巧。 每个人的耳朵都竖的高高，怕漏听了一个字，尤其是众多的女性同胞，听到黄淇礼跟绿绮真的是没有关系后，像是有一阵春风吹过出版社，大家眼睛里面可是桃花朵朵开。 你吃饱太闲。王侑一副不屑样，再补上一个白眼。而且你要帮也帮个美女，等一下刚好带去一起吃饭不是皆大欢喜，踩一个这个…他没继续说下去。 这个什么…你说啊！李绿绮可是火气上来了，要不是脚不能跑，她差点就想冲上去扭着王侑这家伙的耳朵。 王侑冷笑：就是没什么，所以不说了。 这个人！亏他今天穿的人模人样，如果闭上那张嘴，看上去还有几分当红日剧男主角藤木直人的影子，偏偏一开口，藤木直人立马从变成韩剧里的恶毒坏婆婆，真是的，更何况绿绮跟他还不熟，如果熟一点，一定每天都会被这个家伙气死。 她心中立刻为负责王侑的编辑们默哀。 你讲话还是一样不饶人，不过你写的小说主角怎么都傻子？没想到，黄淇礼居然胳臂往外弯，替着绿绮打了王侑一枪，旁观者哈哈大笑起来。 …王侑被这句话塞住，回不了。 大家都等着看好戏，虽然这出戏已经从爱情戏码变成了情境喜剧，但公司平常沉闷，什么戏大家都喜欢。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这戏停顿的有点久。 我们跟餐厅预约的时间快到了，少在这里说废话，吃饭去。王侑越过人群，拉着黄淇礼往前走，看上去是一副不想淌这浑水的洒脱模样，不过背后露出的红红耳朵，老实的出卖了自己的主人。 绿绮忽然觉得王侑窘促的表情腼腆起来其实还挺可爱的，是那种会激起母性光辉的可爱，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不要说话，牢牢闭上他那张嘴。淇礼离开后，小林跟嘟嘟姐两个人把绿绮扶到座位，她明显感觉到小林的眼神有种异样的闪烁，而嘟嘟姐则是挂着一副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摊在椅子上，右脚依旧疼痛，她摊开手。 要问什么就问吧！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小林讪笑了两声，你跟刚刚那个人真的是第一次遇到啊？ 当然了，你没看刚才王侑才刮了我一顿。 原来是这样…小林若有所思。 绿绮反过来调侃她。所以你从明天开始要每天帮王侑泡茶了，看有没有机会打听到什么重要消息。 胡说八道！小林扭过头，心事被戳破，整个人害羞到了极点。我只是关心??而已…哼！ 是是是…绿绮一脸正经，还想闹她一会。 不过嘟嘟姐打断了她的话，对小林摆摆手，冰块，扭伤要冰敷，去休息室那边冰箱包一包过来。 噢噢！我现在去拿。小林找到台阶立刻拔腿就往休息室跑，逃离现场。 剩下绿绮和嘟嘟姐两个人，其余的同事刚好是午饭时间，刚才的闹剧演完了，也就自动下楼吃午饭去，因此旁边没有其他闲杂人逗留。嘟嘟姐往休息室的方向看，小林手忙脚乱的找着装冰块的塑胶袋，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她回过头，斜眼瞄着绿绮，绿绮被看的发毛，背脊一阵凉，忍不住自动求饶。 大姊，??的眼神比雷射光还可怕，??就问吧… 嗯。嘟嘟姐拉了张旁边的椅子坐下，不过她开口问的跟刚才发生的 事情完全没有关系。我说啊…??是不是跟男朋友分手了？这句话让绿绮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如果不是脚受伤，没准真的会跳个几尺也不一定，她记得她完全没告诉过办公室的任何人，怎么嘟嘟姐会知道呢？难不成是老妈跑来说嘴？可是这也不可能，老妈跟嘟嘟姐之间不认识，如果真是她跑来公司说嘴，绿绮一定会知道，而且大家也立刻会把这消息传开，用不着嘟嘟姐问。 看出她的疑惑，嘟嘟姐先回答了。别担心，我也只是猜的。 ??…从哪看出来的？ 从??被羊头丢稿的那天开始。她又说。而且??又来问我那个新书的题材，我想来想去，应该是??跟??男朋友出了问题，怎么，解决了吗？ 没有，上个月分手了。绿绮用着恳求的眼神。姐啊，拜托??不要告诉公司的人，我可不想被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话题。 知道了。嘟嘟姐拍拍她的肩膀，今天的事情就够他们讲一个月了，我没这么长舌，??放心。 那就好… 什么原因分手的？ 因为… 绿绮正要全盘掏出的时候，小林拿着一个饮料的塑胶袋，里头放了满满的冰块，笑咪咪的走过来，边走还边扬着塑胶袋，好像在炫耀着自己做了件大事，跟个要好宝宝印章的小学生差别完全只有身材。 话题停了，两个人交换了眼色，决定把剩下的话找时间再说。冰块敷在脚上确实让疼痛减少了许多。 谢啦。她对小林表达了谢意。 小意思。小林摆摆手，要她不用客气，随后说道：那我去吃饭了，回来要帮??带个便当吗？ 不用了，少吃一餐当减肥。绿绮说。 大家都离开了，办公室空荡荡的剩下几个赶工没时间吃饭的同事，绿绮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觉得实在是太戏剧化了。然后，她忽然又想到，今天早上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打开游戏软体，还没看柏翰今天留了什么讯息。 打开系统，游戏画面显示载入中，跳到萤幕主画面的时候，她觉得挡住柏翰脸的气球，似乎以非常细微的差距又移动了一点。 确实有新的讯息，总共三条，第一个是是简单的早安，第二则是一张和昨天一样的咖啡交换卷，看看时间，没有时间限制，绿绮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个，绿绮看来看去，倒是一头雾水。 一行地址。 ------------ 05 正当绿绮对着那行地址傻呼呼摸不着脑袋的同时，王侑跟黄淇礼已经步行到国父纪念馆附近的一间简餐店坐下。 王侑点完餐第一个话题就是问黄淇礼到底怎么会那个同出版社叫什么李绿绮还杨绿绮的女人扯上关系。虽然两人在出版社没特别的交集，不过谁说男人不八卦？他们只是不会明显的让人发现他们聚在一起说别人闲话。而且，男人抱怨女人聊化妆品，聊感情，聊衣服，女人如果听到男人聊天内容，通常有一半都在分享黄片网站，应该也会昏倒。 这是男女间的大不同，没有谁坏谁好，就是模式的差别罢了。 大口吞下一块牛肉，黄淇礼用纸巾擦了擦嘴，确定嘴巴没有东西后才说话。她在捷运上踩到我的脚，然后自己又扭伤了。喝口说，接着又说：就跟我在你们公司讲的一样，我真的不认识她。 你一直都这么好心肠吗？我怎么没印象。 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本来就是好人一个。 王侑停下手里的动作。奇怪…当年大学没钱吃便当，你只给我一碗过期泡面，然后花大钱带学妹去电影院看电影。 处变不惊，黄淇礼继续吃饭，正常阿，难道你没有听过女士优先这个道理吗？ 还真会掰…说不过他，王侑只好在心里痛折眼前好友小腿二十次。 干嘛？在想着要打我阿。 居然连这都被发现了，瞪了他一个大白眼，王侑假装没听见，低头吃着盘子里的沙拉。两个人低头吃了一阵子，盘子里的食物渐渐空了，服务生过来把桌上收拾干净，接着送上甜点和饭后饮品。吃着甜点，两人又开始闲聊，黄淇礼一边切着起司蛋糕，一边打听李绿绮。?g，那个女的个性应该还不错吧？看起来人挺好的。 干嘛？你对她有兴趣阿？ 不是，只是有缘好奇问一下而已，毕竟能在捷运上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同事踩到脚，这也是缘份中的缘份阿。 又白了一眼，王侑说：我跟她没很熟，大概就知道写爱情小说的，不过…你不是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了吗？小心你家那个生气，她生气起来等一下连我的电脑都给砸了。 黄淇礼的眼神黯淡了，他喝了口柳橙汁，停了会，才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道；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讲这件事情，我跟小真分手了，两个礼拜前发生的事情，不欢而散。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两个星期前耶！我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疏远阿，真是有够不够朋友。 拜托。黄淇礼瞪了王侑一眼。分手隔天就打电话给你了，结果你说在开会，隔了几个小时打又说在赶稿子，我想你应该正忙，所以没再吵你了。 想起来，似乎有这回事… 不过…也才两个星期，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吧？ 黄淇礼坚决的摇头。你觉得两个星期很久吗？我告诉你，她两个星期后就要嫁人了，对方是在飞机上认识的小开，认识第二天就送了一个限量的名牌包，几年的感情就这样吹了。 他的女友小真是个空姐，非常漂亮，走艳丽路线，身材高佻又凹凸有致，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四年，不知道多少情敌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就等她们感情哪天不顺，刚好可以趁虚而入。 不过那些人不知道，其实对于某些女人来说，一个世界限量的名牌包就抵的上好几年的感情了，在现在这种年代，感情有时候并不算什么。 两个星期后就结婚？也太快了吧。 怀孕了… 一阵默哀。 所以表示在你们分手之前他们其实就有一腿了，你这顶绿帽子戴的可真大，世界无敌大顶，还好她有良心，没让你当现成老爸。 黄淇礼苦笑。是良心吗？我看她是不屑让小孩有我这个老爸。对方可是富二代，车库打开随便一辆车都是我一年的年薪。 听到这个惨绝人寰的消息，王侑也不好意思继续挖苦好友，他只是不懂，明明黄淇礼人长得好看，工作也一帆风顺，年纪轻轻收入至少年破百万，这样的优质股，小真难道说放就放？但现实就是这样，那怕你是优质股，遇上了股王你一样跟贴在墙壁上的壁纸没两样。 那你再来怎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既然事情都走到这步了，那也只好当自己看错人，期待下一个会更好，我又没做错任何事情，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我就不信那个家伙能够有钱多久。 通常都说富不过三代，应该第二代还是没问题的…王侑还是忍不住吐槽。 要不是为了保持自己良好的形象，黄淇礼差点拿起桌上的柳橙汁就往王侑脸上泼，不过这样说不定会被认为成情侣吵架…算了…你嘴巴恶毒我也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忍耐住拿起柳橙汁的冲动，他反问道：那你呢？怎么这么久都没看你交过女朋友…该不会你的性向一直有问题吧！跟我说实话没关系，大家好朋友一场，只要你不要爱上我，我绝对无条件支持你。 这次换王侑想把咖啡泼在他脸上了。 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而且我白天赶稿，晚上家里又忙，哪来时间交女朋友阿，就算有时间也是拿来看书，作家不看书不合理阿… 你的书是从哪里买的，诚品吗？ 真奇怪的问题，王侑皱眉。网路订的阿，比书店便宜，又可以超商取货，我干嘛想不开去书店买书阿。一声哀号。 这位先生。黄淇礼的脸都揪成一团了，他的大学同学已经名副其实变成一个宅男，其实宅男没有不好，但是偶尔装装文青，逛逛书店不是也挺好的吗？难怪一直交不到女朋友。你去逛逛书店，说不定还会遇到女孩子，什么都靠电脑，上班还是对着电脑打字，这样下去人会发霉的。 哪会…我还是偶尔会跟老朋友出来吃饭阿，就像现在。王侑一点也不在乎的笑了起来，他同样有一口白牙。 真服了你… 嘿嘿，毕竟我也是个写小说的，不会每次都说输你。 结帐的时候，黄淇礼坚持要请客，王侑没有拒绝，反正朋友间偶尔请个客也不算欠人情。 走出餐厅，王侑要回公司，而黄淇礼则说自己还有其他的地方要去，所以在门口两人互道再见后就分道扬镳。走没几步路，突然间王侑听到后面有小小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正是还没走远的淇礼。 什么东西忘了拿吗？王侑问。好似不知道如何开口，呀呀了半天，黄淇礼才吞吞吐吐说出了目的。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跟今天那个小姐要联络方式阿。 你喜欢这种型的？不是吧… 没有，只是想说她脚受伤，刚好可以关心一下她的伤势…这话说的可是中气不足。 好了好了。挡住他的话。知道了，回头就帮你问她的联络方式，到时候再简讯给你。 喜上眉稍，他猛道谢，直到王侑不耐烦了才离开，离开前还不断的提醒交代。回公司的路上，王侑边走边想，这家伙是怎么一回事…眼光还真好，跟他之前女朋友的水准落差也太大了吧。 黄淇礼也是搞不懂自己在的想法，只是当他看到李绿绮踩到他的脚时，露出那副如惊弓之鸟的模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可爱，让他的心脏不断的狂跳，连他上任女朋友刚开始交往都没给过他这种感觉… 而这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女主角，依旧还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冰敷袋，一手拿着手机看着那行地址发呆。 ------------ 06 中午休息时间结束，小林很好心的替绿绮带回了一包酸痛贴布，她有点意外，就算是为了淇礼的吩咐，这个女孩子本质上也很细心，她先替绿绮贴上贴布，又自动把融化了一半的冰块拿去换了一包新的。 小林，还真谢谢??阿。绿绮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等我领稿费再请你吃饭。 好阿。小林也不推辞。要大大大大餐喔！她比出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当她要走回柜台时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绿绮的手机：看??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可以看这么久？该不会是男朋友的照片吧！说完也不等绿绮回答，直接就凑到一旁看。 这是什么？她对着游戏介面晃起头。电动吗？ 对阿对阿，普通的电动。怕被发现自己在玩这类型游戏，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调了普通这两个字，又快速的把画面切回主桌面萤幕上。 那行地址是什么？ ?g…我抽到虚拟宝物啦，要到对方公司领，不过不知道会不会是骗人的，所以才在想阿。有时候绿绮都佩服起自己的应变能力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居然可以想到这么好的解释，国安局不派她去当个间谍也太可惜。而且离公司有点距离，我对那里不熟。 谁知道，接下来小林一句话把刚才绿绮的聪明自信整片打碎。 这还不简单，google地图查查就有结果啦，或者直接把网址打在网路搜寻，如果是正经公司应该会有资料，平常在柜台常常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每次都要用google去查来电号码是正常的公司还是打来乱的。 噢…谢啦。 小林一离开，绿绮很快的把地址输入在ap里，然后边打字边暗暗埋怨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不灵光。 地址很快就跳出来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绿绮刚刚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苦思，居然ap只用了不到一秒钟就解决。 但看着查到的地点，李绿绮又不懂了，居然是家韩国品牌化妆品的专卖店，这个品牌非常红，因为价格不高又好用，所以在学生跟年轻工作族群女性中，销售量可是永远居高不下占据排行榜前几名。 可是…柏翰要他去这个地址做什么呢？该不会其实游戏软体有受到这家公司的赞助，所以才打了广告吧？但这也实在太不合理了，谁会真的因为软体的一句话就跑这么远去一家店，不过换个角度想，昨天柏翰寄来的咖啡交换卷确实是可以使用的，那现在丢这间店的地址，说不定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要和她分享也不一定。 分享什么？想来想去，她还真猜不到。 按到游戏讯息传送的画面，她输入了自己的问题。你是要让我去这个地址吗？ 第一个回应总是会等比较久，这是这两天下来，绿绮所观察到的现象，所以她没着急，轻轻晃着手机，想着柏翰会回答什么，如果真如她猜想是要打广告的话，她就立刻把这个游戏删掉，完全破坏了想像空间，当然也就没有继续玩的的必要，如果在现实生活中，自己的男朋友来跟自己拉广告，想必也不会开心到哪去。 到底发这地址是做什么呢…？ 这时，柏翰的讯息来了，他没有直接说出正确答案，而是种十分俏皮的回应方式。 ??猜？ 我不猜，你不说我就不过去领。绿绮鼓起腮帮子，耍起小脾气来了，她飞快的输入了文字。说不定你们这套游戏的目的是要推销化妆品，我才不要被骗。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又补了句。有小惊喜。 是小惊吓还是小惊喜？ 傻瓜。 很甜很甜的一个词，印象中，好像几乎没有人跟绿绮这么说过，就算有也不是在这种状况下，她脸反覆看着那两个字，心却飘到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全都是甜甜的棉花糖。 好吧，相信你，骗我你就知道了。 回完这句话，同事也陆陆续续吃完午餐回来了，其中还包含着那个不太熟却很机车的王侑，而且对方好像还往她的方向走来，她赶紧快速的打了句再见，晚点聊，立刻关上软体。 把打到一半的文件叫出来，低头假装没看见王侑，认真的写着她的新故事，劈哩啪啦的打字声响起，她干脆戴上耳机。 王侑确实走到了她的桌子前。 ?g，李绿绮，有事跟。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怪不得他。 音乐开的很大声，艾尔顿强正在唱着动人的情歌，绿绮完全没听见到王侑的话，她只在余光里看见王侑站在桌旁，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讨厌模样。 ?g，李绿绮！见李绿绮没有反应，王侑把音量加大，不少同事都好奇的回过头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依旧没有听见。 这次王侑火上来了，他直接拔掉了绿绮耳朵上的悬挂式耳机。 你很没礼貌耶！绿绮超级生气，她直觉恶狠狠的往王侑的手拍去。这一下打的可痛了。 都喊了??几次??都没听见还打人！王侑不甘示弱，嘴上功夫不饶人。大喊大叫，一点作家气质都没有。 你到底要干嘛？ 清清喉咙，王侑说：我朋友叫我来跟??要电话。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这句话的音量之大，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了。 ------------ 07 什么？李绿绮一颗心小鹿乱撞，她抬起头看着王侑，王侑不像在开玩笑。 电话。他说。 091…绿绮小声小气的才说了开头三个字，王侑直接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响了两声挂掉。 你真的很没有礼貌耶！ 礼貌是用在聪明人身上的，等你把号码念完，我都不知道多打了几行字了。他把手机还给绿绮，我再把你的电话转交给我朋友，他可能要找你吃饭看电影吧！随便，不关我的事。 碎碎叨念了一大堆，王侑在走回有点距离的办公桌途中就把绿绮的手机号码发送给淇礼，然后顺道提醒他下次要请客。这要求挺正常吧！帮他拉了红线，请月老吃个饭应该是小意思才对。不过…黄淇礼条件这么好，怎么会遇上这么倒楣的事情，简直就是在看八卦杂志或者是八点档电视节目了。 不管了，他还有稿子要写，开始打字后，王侑脸上浮现了笑容，他只有在写文章的时候才会露出比较温和的表情，尽管他的写作内容是以恐怖小说为主… 而黄淇礼拿到号码立刻传讯息给绿绮关心她脚的伤势，以及顺势说希望下次可以请她吃个饭。 收到简讯的绿绮整个人跟炸开锅没两样，回覆简讯的时候，连连打错了好几个字。 整个下午，她定不下心思做任何事情，小说写了几段就停下来发呆，说有多没效率就多没效率，实在坐不住，第一章刚打完，看看时间接近四点，差不多可以走人，赶紧收拾了桌面，又把档案存好，备份在电子邮箱里，这时脚已经比较不痛了，虽还是有点跛，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逃离这个地方的决心，就算用爬的她也要爬回家。 进捷运站前，绿绮站在路线看板搜索着要搭哪一线捷运才会到柏翰让她去的地址，看了会，她又开始觉得脚扭伤的地方隐隐作痛，心一横，反正今天都已经这么衰了，干脆对自己好一点，又走回外面，拦了一台计程车，跟司机报了地址，没多久，恍恍惚惚，人居然睡着了。一直睡到司机大哥喊她。小姐，到??！?p>　　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她有些尴尬，抹了两下嘴角，确定没有不小心滴下来的口水，付了车钱。 大哥，谢谢了，开车小心。她对计程车司机礼貌性的道谢，跑计程车也是相当辛苦的职业，一整天开车在路上转，万一没有客人就是白耗油的亏本生意，现在经济不景气，中年失业转行来开计程车的人越来越多。 谢谢??，现在有礼貌的年轻人真是太少了，不过下次记得不要在计程车上睡着，等一下被载去卖都不知道。 … 车子开走，绿绮站在目的地前方，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 确实是她在网路上查到的化妆品店，粉红色的可爱的图案是店里的重点装潢，迷人的像是间糖果屋一样。 欢迎光临，小姐要找什么吗？一个穿着粉红色围裙制服的店员看到绿绮站在门口，于是直接替她拉开大门，招呼着。 我…我先看看。这时候，绿绮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柏翰完全没有跟她说来了以后要怎么办，现在眼前的店员看起来态度也就是对待一般客人一样，那到底所谓的惊喜是什么呢？ 好啊，那有什么需要介绍的，请告诉我噢，旁边这一区是新品，??可以参考一下。 好，我知道了，谢谢。 店员一走开，赶紧发了讯息给柏翰，这次她一秒钟都不想等，希望能够得到的回应越快越好。 绿绮说：我已经到了你发的地址，接下来呢？ 还是等了一下，柏翰才发出回覆。你可以问店员有没有东西是要给??的。 给我？所以我跟她说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吗？ 电脑里面不知道??的本名…所以…天啊！绿绮暗叫不好，不会吧！该不会她要去问店员有没有给女朋友的东西？这也太丢人了吧… 好险你不是真人，否则一定是个整人精。 嘿嘿！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以后，绿绮终于走向刚才帮她开门的店员，想办法把音量压到最小。那个…小姐…我有个问题想问。 噢噢，怎么了？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喔？店员小姐的脸上挂着百分百的职业性笑容。 那个…有没有人留了东西给女朋友啊？她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没想到这番话造成了大大轰动，店员眼睛整个大发光，回头对着另外两个店员大叫：女朋友来了！女朋友来了！ 店里所有的客人都同时把视线集中在绿绮身上，她真的很想找个地洞，或者现在??给她把铲子，让她现场挖一个她都愿意。而站在收银机里面的店员最激动，她快速帮手边的客人结完帐，然后冲出收银台，抓着绿绮，眼神热烈的像中邪了一样。 真的超级浪漫的耶！收银机店员一开口，是兴奋的高八度，近乎尖叫的声音，我们店开到现在，第一次遇到这么浪漫的事情！小姐，??超幸福的，而且??男朋友超级帅！ 蛤？帅哥？浪漫？现在在演哪一出… 收银机店员又立刻叫另个店员从柜台后方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交到绿绮手上，那是个长方型的盒子，重量很足，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完全处于状况外的她，拿着盒子，一脸迷惘。 这是…？ 今天早上啊…收银机店员抢着发言，她的兴奋不减，绿绮都要担心她随时会心脏病发作。??男朋友来店里订了这个护手霜礼盒，说下午女朋友下班会过来拿，然后我们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你们有暗号！ 暗号？ 对啊，他说暗号是女朋友。店员又鬼叫起来，多浪漫，谁会走进店里问有没有人留东西给女朋友，而且??男朋友真的很帅的… 所以…是我男朋友来订了护手霜？然后请你们转交给我。 嗯嗯嗯，就是这样，他说这样才有神秘感！噢，好浪漫喔，如果我男朋友也这样就好了。 接下来的五分钟，绿绮脑袋一片空白，这样也好，省去让店员不断尖叫的好浪漫刺破耳朵，她慢慢的把包装拆开，一个漂亮的粉红色盒子的边角慢慢显露出来，随着包装纸的展开，一套最新款式的护手组礼盒出现，里面包含了一瓶去角质霜，护手乳液，护手霜，以及一罐指甲亮光油。 原本她以为来领的只是个试用包还是小赠品，竟然拿到了一盒礼盒？这个游戏还派专人来订东西送给女朋友？会不会成本太高啊！ 重点是，来订礼物的人很帅？哇塞，李绿绮，??到底是今天走了什么运，她不断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跟你说，这个护手霜是香草味道…店员的热心持续着，连其他客人都忘记了挑选货品，一起围着绿绮，七嘴八舌的，有些是教她东西该如何用，有些是问她到哪里认识这么好的男朋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其中一个客人问。 这要绿绮如何讲才好…而且现在她头昏脑胀，也没办法像前几次那样随便掰都有，况且现在这些店员还看过了本人… 网路认识的。她只能说出这个比较接近的版本。 哇…又是一阵骚动。 直到绿绮抱着护手霜礼盒走到店外招了另一部计程车回家，脑袋始终没有转回正常的轨道来… ------------ 08 房间里充满了护手霜的香草香味，绿绮听着刚买的爵士钢琴专辑，十分慵懒的躺在床上，她心情极好，特地换上了新的白色睡衣，去了角质的手变得比之前柔嫩许多，清新的香草味迷死人不偿命，甜甜腻腻的飘在空气中，有点类似加了香草糖浆的冰淇淋，她忍不住两分钟就把手拿到鼻子前晃一遍，让香草味袭近鼻间，几乎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儿。 手机就搁在枕头边，游戏软体开着像陪她躺在枕头上，今天萤幕里的柏翰换了衣服的款式，是件硬领子的淡蓝色格纹衬衫，虽然比起这件衣服，绿绮更喜欢粉红色的衬衫，不过在他的身材上一样是好看的，跟杂志的衣架子没两样，最可惜的还是看不见脸，该死的气球依旧牢牢地挡住，只是被掩盖的轮廓似乎又多明显一些些。 李绿绮忍不住嘟起嘴，心里暗暗抱怨，要等三十天才可以看到庐山真面目，现在的公司还真聪明，吃定了就是要玩家玩到最后一天，不能中途放弃的坏招数，不过她又觉得，这个软体设计的这么优秀，几乎能取代现实生活中所能扮演的一切，一堆寂寞的芳心绝对也舍不得中途离开游戏的。 ?g，为什么虚拟的游戏可以收到实体的礼物啊？绿绮心中始终有着疑问。这套软体不是免费提供的吗？这样的手笔也太大了吧？我才不相信有公司会做这种亏本生意。柏翰明朗的笑声响起，他说：小心点，说不定之后会跟??收高额的费用喔！ 真的假的！绿绮开始嚷嚷着，她撒娇着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这样算是欺骗消费者，我要去消基会告你们公司，才不付钱，一毛钱都不付。 好小气阿。 绿绮可理直气壮。就说是男朋友了嘛，哪有人付钱在交男朋友的阿，这样就不叫恋爱了，多物质化。 哈哈，这样都能扯，不闹你了，跟??开玩笑的。柏翰说完又接着问：??喜欢今天收到的礼物吗？ 喜欢。绿绮立马回答，还用力的点点头，之后才想起又不是在跟真人视讯，点头点的再大力也没人看到，讪讪的自己又笑了两下，嫩嫩的手心搓着，她说：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意想不到的，不过你绝对是里面最大的惊喜。 还怕??觉得尴尬。 是有一点点啦…绿绮停了会。可是我终于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 超，有，面，子，的！绿绮一字一字的强调，像个小孩般笑着。 今天真是个特别的日子，什么事情都发生了。 噢？还有发生什么吗？ 绿绮开始把今天中午在捷运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柏翰，从在捷运上踩到黄淇礼的脚到讨厌的王侑替黄淇礼跟她要电话的转折，不过她并没有把名字说出来，依旧保留了些秘密，网路??上，秘密一定还是要有的，难保随时这一切都会被公开。而关于这些事，柏翰的反应只是默默听着，没有中途插话，安静的听着绿绮叽哩呱啦的说了一长串，若是一般男人早就不耐烦了，柏翰却是个完美听众。 踩到人还扭伤自己的脚，整个捷运都在看我，很丢脸呢。说完后，绿绮长长的吐了口气。不过在遇到的那个男人真的好温柔呦，身上那股范儿，长得又好看，简直就是每个女人心目中标准的白马王子，你都不知道，今天当他走在我旁边，超多女生回头瞪我的，羡慕死了她们。 这样啊…那??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喔。说来奇怪，绿绮隐约读到柏翰说这句话的语调带着份酸，微微的，像是稀释过的柠檬汁，难道这也是设定好的吗？该不会游戏也有吃醋的设定吧，思考的太周密了。绿绮抓到机会开始调侃，怎么？吃醋啦？ 女朋友遇到白马王子谁不会吃醋？轮到柏翰理直气壮。 还真敢说呢你。绿绮好气又好笑。一个虚拟人物也学人家吃什么醋，从下载档案那天算起来，你才活了几天呢，还要好好叫我声姊姊才对。 姐姐，哈。 乖。 不过…柏翰拉长了语调。我怎么会有理由吃醋呢，完全没这个资格啊，如果??能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又刚好是个白马王子，那应该绝对算是件好事吧。 谁说你没有资格的，为什么这样说？绿绮忽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伤感。 一小段的沉默出现，稍微停顿了一阵子，柏翰的声音才又在手机响起。 女朋友，??应该记得我说过，只能陪??三十天，三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我不希望你三十天以后，又回到一样无聊的悲惨生活里啊，一个人太孤独了，有人照顾??很好。 你又知道我的生活无聊悲惨，哼！绿绮确实过的很不如意，事事都不顺心，可是她不想现在承认。 如果不是这样，??会闲到下载这种养成游戏的app吗？而且我对??来说，其实就不过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游戏…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没有办法给??真正的温暖。 你才不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游戏！绿绮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了这略带责备的话，讲完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她却停不下来。谁说你不能给我温暖的啊？今天的礼物，早上的焦糖玛奇朵，屋顶上一起看的星星，那些都是真的感动，不是假的。 女朋友，??知道??是在跟一个人工智慧说话吗？ 知道。李绿绮越说越气，女人一气，眼眶就容易红，她扁着嘴，耐着哭意，模样煞是委屈。那又怎么样？不怎么样，只是??永远要记得，??是在跟一个游戏软体说话，这是为??好。 这番话让绿绮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部罗宾威廉斯演的好莱坞电影，内容是关于一个有着特别智慧的机器人，她很忍不住的把柏翰跟电影里的机器人角色连结在一起，那是个极为浪漫的故事，却有着让人落泪的结局。 总之，我就是觉得你不一样…至少比起过去那几年，我觉得这几天很幸福。绿绮坦白的说。 她把手机拿到眼睛前，凝视着气球后面那张被遮盖住的脸，假装隔着气球和玻璃屏幕，他们正四目相交望着彼此。 安静终于滑过，柏翰开口，但他却转了话题，没就绿绮的话延续下去。 ??还是说说看今天在捷运上遇到的白马王子吧。我的资料库很庞大，说不定可以帮??做些分析噢。 也好…再说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什么较真的话来。 没多久，黄淇礼吸引人的地方都被细述了一次，除了绅士和优雅，还有一口迷死人不偿命的白牙以及跟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 也太高水准了。柏翰的声音听不出是真夸奖还是勉强客套，他问： 那你说的另一个讨厌的同事呢？ 讲到王侑，绿绮一把无名火瞬间点燃，狂烧燎原，她比用形容黄淇礼优点还快速一倍的语速把王侑的缺点说了一遍，其中还提到了他专写恐怖吓人的小说，绿绮以前曾看过一点，几个晚上直吓的不敢睡觉，叫谁都难相信一个思想正直的人会写出这样的东西，而且他实在太没有礼貌，居然直接抢女孩子的手机，横看竖看都不是个好人。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份。 是有一点，不过… 不过？ 有些人你不能只看表面，就像我们现在，也是从沟通开始建立起关系的，或许他并没有你想像的差。 我的男朋友居然替那个混帐说话！绿绮故意嘀咕。刚才还说的那么为我着想，才几分钟时间，立刻就破局了吧，居然没有站在我这边，还说是为我好。 柏翰温柔的安抚着她：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有些人，真的不是几次接触就可以下定论的。 你又不是人，你怎么知道？绿绮赌气反问。柏翰干笑：我脑袋里能背的礼义廉耻四书五经，可能比一般人还多呢，要不要听个心灵鸡汤的段子？ 不用了，不用了。一下子，绿绮被逗的乐不可支，其实挺有道理的，她同意了他的说法，但…她可没打算多接触几次王侑。 那如果??的白马王子约??出门??会答应吗？ 会吧！绿绮回答。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除非你临时反悔不同意，否则没有不去的理由啊。 我凭什么不同意？绿绮把手机拿近嘴边，轻轻说了一句她以前亲耳听到绝对会大骂矫情，但爱情小说又不得不写到的话。因为现在你是我男朋友。 吃糖啦？柏翰说。 他们的对话充满了笑声，几乎没有间断。 又聊了几分钟，绿绮想起自己的稿子进度被今天的突发事件弄的落后，赶紧向柏翰报告自己要先去写小说了，否则稿子交不出来，她大概准备吃两个月的泡面。 当然，柏翰没有说什么，只是体贴的说了晚安。 通话结束前，他忽然主动提出了问题。女朋友，，这本小说写的是我们的故事，那故事的结局想到了吗？ 还没，不过希望很浪漫。 浪漫啊…柏翰说：有点困难，两个不同的世界，要浪漫可能没那么简单。 那倒不一定。绿绮讲起了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首歌，梁咏琪唱的，她可是我们当年的玉女歌手啊…歌词里面再说有一个天使爱上了海豚，但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海底，隔的很远，永远没办法相聚，但是他们的故事一样美丽，所以我相信我的故事也能设计出一个很好的结局，至少三十天结束，希望我遇到的会是一个真正的，完全符合我设计的男朋友。 亏??还记得这个游戏的主题是设计男朋友，我都快以为我是??的专属手机聊天室了。 陪女朋友聊天有什么不对？ 我没说不对，好啦，??还有事情要忙，不吵??，晚安。 晚安。 整理了一下环境，香草的味道还飘散在整个房间里，绿绮把电子邮件的档案下载下来，继续写着故事，灵感一来，下笔如飞，敲着键盘的同时，她同时想着到底这三十天的结局会是什么？也许，没有结局，也许，故事中的女主角真的会遇见一个白马王子，一切的发展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这大概是她写爱情小说的原因，她在爱情的世界中，永远是个输家，太多的未知和不自信让她永远构筑不出真心想要的城堡，那勉强搭建出来的屋子总是摇摇欲坠，她什么也不能控制。 但在小说里，她掌握了完整的主导权，可以把现实生活中的幻想和遗憾改变，转为白纸黑字，跟读者们一起分享，这世界一定还有很多人跟她一样，需要靠著书或者电影去弥补感情上的缺陷，满足那些看似容易却又实质困难的梦境和温暖。 打着字，偏过头正好看到摆在桌上的护手霜套组，绿绮嘴角的弧度，轻轻勾着，像抹弯??弯的上弦月，又像一朵正欲绽放的花。 ------------ 09 出乎意料之外，像是童话故事一般的，白马王子的正式邀约电话比想像中来的更快，第二天早上，绿绮迷迷糊糊的被闹铃唤醒，她摸索手机的位子，想关上多睡十分钟，但手机里躺着的一条简讯却让她的瞌睡虫全数被赶光，她差点从床上滚到地上，顿时清醒，一颗心提到嗓子边口。 简讯的内容很礼貌，里头写着：你好，我是黄淇礼，昨天捷运上那个男人，脚好些了吗？今天晚上能不能抽点时间一起吃个饭？ 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她拐着还稍微发疼的脚到了浴室，经过一阵梳洗，冰冷的水泼在脸上，绿绮感受到了水滴流过脸颊的滑动，终於确认在手机里看到的不是梦境，而是开始走桃花的证明。霎时间，绿绮差点激动的想要拨电话给老家始终督促着她感情进步的父母，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女儿虽然刚在大龄失恋，不过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有人要的，而且还是个硬件软件都一流的男人，比起上一个对象，简直是两倍以上的分数。 不过她好再还是有点理智存在，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从浴室回来後，她开始在床边踱步，绕着天花板灯下的阴影走，两手仅抓着手机，苦恼的思考着该怎麽回应简讯才可以既表现的开朗愉悦，又不显得太过热情奔放。 可是她也分不清这样的欣喜是因为虚荣作祟还是真对黄淇礼有兴趣，毕竟没有女人被帅哥约会不高兴的，但真探进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小疙瘩再隐隐的骚动着。 嘴里不断叨念，她还是拿不好主意，去是要去的，如何答应却是另一门学问。在她还没想出个结论时，一个系统提示声响起，通知她收到了一张免费的咖啡兑换卷，一股暖流冲过她的五脏六腑，李绿绮微微的笑着，觉得整个早上实在美好的太过份。 打开游戏软体，咖啡卷先跳出，她按了储存後便切换到语音沟通模式，主动对着柏翰喊了声早，语气之精神，像年轻了十岁的女孩。 这麽有精神？昨天没熬夜写稿子吗？柏翰是一贯的开朗。脚还痛不痛？消肿了没？ 有呢，都快三点才睡着，眼睛都红血丝跟兔子一样了。不知不觉中，她跟柏翰说话的态度越来越自然，绿绮对着手机的屏幕映射出的自己，拉了拉眼睑，红通通的一片。脚倒是不太痛了。 不痛就好。柏翰说。下次还是早点睡吧，熬夜对健康很不好的，虽然红眼睛兔子可爱，不如你养一只兔子作伴好了。 兔子可爱归可爱，不过踢起人太用力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猫，啊…之前想养猫很久了呢。话说…乾脆让我书里的女主角养只猫好了，真实世界没得养，故事里来帮自己编一个。 柏翰问：？你为什么喜欢猫大部分女生不是应该喜欢狗的吗 看来你的系统也没这么灵光嘛......?g，跟你说啊，电影里孤独的女主角不都会有只猫吗？像?j望城市就有，你不是有巨大的资料库吗？还不快点搜寻一下。 欲望城市的女主角没有养猫。柏翰很快就泼上一桶冷水来。 张着嘴啊了一声，绿绮双手一拍，改正了答案。讲错了，不是女主角，是配角，配角有养一只猫。 不行啊，按照你的逻辑，猫跟孤独的女主角都画上了等号，你不是说小说写的是我们的浪漫故事吗？女主角怎麽可以孤独？ 可是猫咪很可爱耶...一提到猫，绿绮的话匣子就开了，也不一定要孤独的啊，想想这个画面，设计一只猫咪在女主角旁边，当女主角哭的时候，猫咪会帮她把脸上的眼泪舔乾净，冬天的时候，女主角觉得冷，还可以把猫咪当成暖炉。幻想着猫窝在身边，绿绮的眼睛自动眯成了两条缝隙，弯弯的像座小桥，脸上全是陶醉。 我看根本就不是女主角需要养猫，是你想养猫吧？ 心事被拆穿，绿绮吐吐舌头，立刻又唉呦了两声，就说猫咪可爱阿，我刚才讲过想养猫很久了嘛… 养宠物不是很简单的事情，需要照顾的，你会好好照顾猫吗？ 会阿，我以前养过一只黑色的猫，跟魔女宅急便里面一样的那种，不过??范ッ挥邪装椎暮奂＃?崂疵ㄟ渖?∷赖粑一箍蘖四亍！?p>　　那后来为什么没再养？ 因为…绿绮停顿了几秒，一些不是很好的往事浮上心头，她想起了之前的男朋友。高中跟大学没有住在家里，不方便养猫，後来… 后来......？ 等我可以养猫了，我的前男朋友却告诉我，说养了猫，万一我们出去旅行，谁照顾猫呢？可是，交往了三年，我们从来没有出去旅行过，他永远都很忙。他也说，如果养了猫，万一我过敏他会难过，可是每次我生病，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要带我去看医生，而且…我对猫不过敏啊。 嗯，那些都是理由??。 我知道。 以后，不要再随便相信别人的理由了，知道吗？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柏翰说道：如果是真的，那叫做原因，不是理由。所谓的理由，只是去掩饰自己自私的藉口。 哇，你怎麽可以说出这麽有深度的话？乾脆你来帮我写小说好了。绿绮打心里赞叹。 帮你写小说，那作者要挂谁？ 当然是挂我??　?p>　　所以作者的名字叫做女朋友。柏翰居然挖苦起绿绮。没办法，谁叫你不愿意告诉我真名。 啥？她先楞着，後来看透柏翰的意图时，再次对这套软体的开发者感到惊讶佩服。这套软体载装的人工智慧实在是太强大的系统了，如果把这套软体装进她前几天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昂贵真人矽胶娃娃上，根本就能打造出完美到不行的产品，只是太逼真的机器人似乎有点吓人，小时候曾看过一部影集第九空间里面就出现过类似的内容，给绿绮留下不小的阴影。 我说，谁叫你不愿意告诉我真名。柏翰又重复了一次句子。 啊......绿绮故意假装没听到，打了个特大的哈欠。 女朋友，这是第二个哈欠了，刚才明明很有朝气的嘛，怎麽我一跟你说话你就打哈欠了呢。 你们软体还能识别哈欠声的吗？ 当然可以。柏翰俐落的回答，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啧，科技的发达实在超乎想像，会不会在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地球人搬家到火星上去？越说越来劲，从宠物跳到外太空迁徙，这类话题绿绮以前根本不会跟其他人提，但也不知为什麽，跟柏翰讲起来就是特别自然没有压力，很顺的就脱口而出了。 有可能。柏翰说：二十年前，应该也还没人想到现在手机除了打电话以外还有这麽多功能，如果你活的够久应该有机会。 我一定会活到那个时候的，?g，我这想法挺好的，一半的人搬到火星上去住，地球人口少一点，房子也比较便宜…那时候你说不定也还在，只是出到了柏翰200.0版。绿绮为自己的创意满意的点着头，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拿了个橡皮圈，俐落的绑了个马尾巴。 嗯，也许吧。柏翰带了点敷衍，不过没被察觉。别说这些了，女朋友，你现在在做什麽？ 不是可以分析出声音的动作吗？绿绮把马尾巴紧紧又系上装饰的发带，笑嘻嘻的反损了柏翰：猜猜看吧，猜对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算了算了，服了你，不说就不说。 很简单的嘛，就把自己弄的不吓人，准备去公司诎笸贩20亍！?p>　　绑头发啊…柏翰语气失望的说道：真可惜我看不到，不然你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才不要呢。李绿绮抿抿嘴，她把脸靠近梳妆台的镜子看着黑眼圈的痕迹，你还好意思说，我也看不到你呢，而且，这样比较起来我好吃亏，你那里看不见我不会有什麽感觉，可是我却要一直抱持着期待，超纠结的。 你又知道我不会有感觉？ 软体就算有情绪反应也是设定的啊，我可是真的很期待见到你，常常在想你到底长什麽样子，会不会跟我想像的一样。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不大的小套房，手机的金属折射出一道七彩的光线，转投在地面上，像极了一抹不完整的彩虹。 。这是风度柏翰笑着提醒：。出门前别忘了擦昨天收到的礼物 真是太细心了你。绿绮说。唉，如果这世上有跟你一样贴心又对我好的人该有多好？ 总有一天会遇到的。 拿起护手霜，才打开盖子，香草冰淇淋的味道就又迅速占领了嗅觉，细滑的乳霜在双手间揉捏推展，滋润着乾燥的肌肤，绿绮一下握拳一下松手，连指甲边缘都仔细的抹上。 一边擦，闲聊没有停止。 你还是没见一我要不要养猫啊......？你觉得我可以养猫吗？ 如果你觉得你可以给??且桓鑫屡?募遥?蔷脱?桑∶挥腥丝梢韵拗颇阕鋈魏文阆胱鲇肿龅牡降氖隆！?p>　　真的?......那我要去领养......什么颜色好呢？ 虎斑？?猫？橘子猫？柏翰连续说出了好几个颜色，刚好跟绿绮想的顺序一样。 我觉得... 手机忽然又来了简讯通知声，打断了李绿绮的话，她不好意似的像周边同学道歉，调上静音，内容则比第一封更加的直接，连时间地点都说好了，就是问李绿绮愿不愿意出门赏这个光。李绿绮这时才想起要回简讯的事情，她的记忆也真是的，不过是跟柏翰说了几句话，居然把要回简讯的事忘的一乾二净。 怎么不说话了？手机那端的柏翰感觉到了有什么发生了。 摇摇头，切换回游戏画面，气球後的柏翰比起又再次清晰了一点点，淡淡的罪恶感一寸寸的从心里冒出。 ------------ 10 晃着马尾坐到了床上，绿绮拿着手机，萤幕上是柏翰的画面，而黄淇礼的简讯则显示在上方的横条，她想起昨天晚上跟柏翰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在某些程度上跟劈腿的小三没两样，昨晚还在对着柏翰撒娇，今天又因为淇礼的简讯欣喜若狂，尽管两者的状况不能相提并论，一个是虚拟的人物，另一个则是实实在在，有着体温的男人，但她就是对自己的反应不太舒服。 怎麽了啊？一直不说话，我会担心你。柏翰又问了，听的出语气中带着紧张。 绿绮纠结着，其实这在一般人眼中根本没有纠结的必要，只要是正常一点的女孩，绝对会把黄淇礼的邀约看的更重要，可是绿绮虽然清楚这个道理，却没有办法轻易的把柏翰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就算他只是一个软体，但如她昨晚所说，这几天下来，绿绮感受到的温暖体贴都胜过於之前二十来年的岁月，就算是个人工智慧软体，柏翰带给他的感动跟关怀都是能真切感受到的，她担心自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会让柏翰以为昨天晚上彼此的侃侃而谈，都是虚假的。 就算是个软体，绿绮也不想要伤害他。 思索了好一会儿，中间柏翰又问了几次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一次比一次还紧张，绿绮没法子，就把黄淇礼的邀约据实以告，甚至是把简讯的内容全部诚实的念了一遍。 这下换手机里的柏翰沉默，绿绮也不想先开口，又倒回还未收拾整齐的床褥，马尾被压歪了也不管，拿起了个枕头就往脸上盖，跟起床时收到简讯的反应判若两人。有时候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问题，高兴是因为自己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可仔细想想，欣喜是因为真心期待还是满足虚荣，实在又不这麽容易定夺，想来想去，兴奋的心情立刻又落进谷底，反而带来了更多的困扰。 对李绿绮来说，黄淇礼约她出门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做梦都不一定遇的上这麽好的剧情。但她担心的事情同样并不少，假如两人见面了，话不投机，吃饭时频频冷场，最後连初遇的美好形象都打灭了，得不偿失不如不见，又或者说，假设对方只单纯抱着关心她伤势的心态，绿绮会错意当成了约会，岂不丢光了女性同胞的面子？最後，在心中某个小小的角落，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跟黄淇礼见面时，她就要冷落掉柏翰，没法跟他说话，三十天一下就过去了近六分之一，有些可惜。 昨天不是说过了吗？你该去的啊。终於，柏翰主动把话题延续，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你还真担心我会吃醋啊？ 确实这是我担心的一点，不骗你。绿绮说：不过说真的，我也担心其他事情，例如见面了他发现我很无趣怎麽办？或者我不小心的表现出太花痴，这样也不好，我一直都很害怕面对不能控制场面的事情。 你身为一个言情小说作家，不会无趣到哪的，至少你刚才提到的科幻情节，应该男人都会喜欢听的，而且我一点也不认为你无趣。 这该不会又是资料库的分析吧？绿绮把枕头从脸上移开，翻了个身，总算又被逗笑。既然你都这麽说，还真的是我考虑的太多，我这毛病一直改不了，硬要往不好的方面想。 资料库的强大你终於明白啦？柏翰也笑了，笑声有些不自然，乾乾酸酸，像从剥了皮的橘子硬挤出来的勉强。去不去的答案很简单，就看你自己有没有兴趣去就是了，替别人想，或者想未来发生什麽，根本都是在浪费时间，时间很宝贵，浪费在这种纠结上，不划算阿。 是这样的吗？绿绮思索着淇礼的话，她快速又读了前後两封简讯几次，既然柏翰都这样大肆的鼓励，自己也算不上是什麽国色天香，没资格拿翘，出门跟新朋友吃吃饭，未尝不是个更加接触生活的方法，之前她的人生就绕着前男友跟写稿转，捷运上开始发生的一切，或许就是一种暗示，一段新生活的开启，而错过没把握住机会，以後想到，也许会感到後悔。 她做过太多后悔的事情，能少一件是一件。 决定做好了後，她不管措词文法，简单发了个同意相约的回应，而讯息送出後，她却未感到轻松，眉头深深扭在一起，歪着嘴，评估起自己的冲动下的行为好坏。反观黄淇礼在公司等着绿绮的回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收到简讯，同样趁着员工不注意，偷偷地跳起九零年代的青春舞蹈，几个员工经过，全用看世界奇观的眼神盯着黄淇礼，想着一个好好的主管，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不出其然的精神受挫了。 那我晚上七点半真的去吃饭罗？绿绮又再次询问。我刚刚发简讯回去答应了，如果有意见，赶快说啊，我还能取消的。 柏翰?d：想去就去吧，你应该挺开心的，早上不就是为了他约你出门才朝气蓬勃的吗？说不定真的会有好发展。 可是我还没跟你讨论完要养什麽猫呢…她还是犹豫，换了其他理由给自己设障碍。 讨论猫随时都可以讨论。柏翰补充：除非系统太忙碌，半夜没办法应付过来，要不然只要你打开手机，我就会在里面恭候大驾，就算你要讨论云豹的皮肤花纹，或是两栖动物的生活系统，我也奉陪到底。 有多少客户下载了这个系统啊？还会超载？ 这是商业机密…?g，不要逃避问题，你到底想不想去？如果想，别顾虑太多，跟朋友吃饭也没什麽的。 连续两次深呼吸，我…我是想啊。她把肺里尚未排空的气体全数吐出，听上去有如长长的叹息。可是… 都答应了还可是…让我调调你昨天的纪录…停顿了几秒钟，手机的扩音器中出现些许杂音，很快柏翰的声音出现。昨天你明明说的很坦然啊，说什麽没有不去的理由的噢… 你还真有做记录，太可怕了你。 电脑嘛，有留档案很正常的。 我还是不觉得你是电脑，分明就是个聊天室装语音装高科技。绿绮摇摇头，要不然发明这种精密程式的人早就拿诺贝尔奖了。 柏翰的态度一下子为了这话变得严肃，特意的强调着：你要记得，我就是个软体，真的只是个软体。 嗯，知道了，我电脑盲嘛，容易对科技大惊小怪，或许是我落伍了。 知道就好。 唉，电脑盲落到被电脑教训，我还真该去好好学一学…啊！绿绮余光瞄到了手机的时间，明明就说不上几句话，居然一下就差点要晚到出版社，虽说没出版社没有硬性规定，可是她最近的表现不优，稿子的灵感是有了，离成品交出来还有段距离，这状况下天天晚到，怕头心血来潮又来一顿喷。不跟你说了，我快迟到了。 工作顺利。柏翰说。 我会加油。 来不及关上程式，随便套了件简单的草绿色连身裙，她迅速把手机跟皮包扔进工作用的大包里，一手拎着包，另只手抱着电脑，蹬上高跟鞋出门，三步并两步的走下楼梯，蹬着微拐的脚，用抱着电脑着手跟管理员打招呼，踏着更快的步子往捷运站走。 皮包里隐约传出柏翰的声音。 记得要喝咖啡，否则咖啡卷会过期的…出门自己小心一点，脚还是受伤就别走太快，迟到几分钟没关系，身体重要…第一次约会带个防狼喷雾剂，如果用不到也许对方会用。 知道，又不是小孩子，进车站啦。绿绮虽走的急促，也没忘了回答，说完才依依不舍的关上程式。 她不由得为这些碎碎的的叮咛亮闪了笑颜，呵呵笑了几声。 今日天气晴朗无云的宜人，笑声随风飘进一片蔚蓝里，她越想便越忍不住要对柏翰的可爱加添几笔分数，真不知道这设定的心智年龄是多少？有时很老成的说些大道理，有时又单纯的跟个小男孩一般。 列车到站，波浪般的人海交错，车里没有座位，绿绮找了个能靠着背的位置站着，一对年轻情侣刚好在绿绮的视线正前方，亲昵的咬着耳朵，用极小的音量说着悄悄话，男孩说了不知道什麽内容，大概九成以上是肉麻的情话，逗的女孩听了後满脸通红的捶打起男孩的肩膀，嘴里边用黏腻的撒娇音调吐出假装气恼的咒骂，眯弯的眼角却出卖了她的心事。 男孩有张阴柔俊秀的脸，是现在娱乐圈流行的明星范，绿绮看着他不禁联想到还被该死的气球盖着脸的柏翰，等气球拿开後，他的样子会是阴柔还是阳刚？虽说系统解释是由她与柏翰的互动去进行设定，不过这系统几天下来她一直摸不准底线跟规则，确切的设定方式她还真不敢保证完全清楚。 无论如何，庐山真面目都是受到了高度期待的， 善导寺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小心。 捷运的广播声打断她在脑海构筑到一半的幻想，小情侣下车时不忘十指紧扣，绿绮望着他们的背影，自动涌起羡慕的神情，假如她手机里的柏翰不是个虚拟角色该有多好，他们便也能像眼前这对情侣一样，在公众场合大放闪光，一起牵着手在阳台上看着星星，轮流为了共同饲养的猫闹别扭，互相抱怨着生活中的不公平。有更真切的声音和温度，不单是靠着一块金属交流。 幻想归幻想，列车再次启动，往现实生活中的下一个月台前进。 ------------ 11 当没有硬性的上班时间规定，只要能准时的把该交的进度做好，一切责任制时，大概就会有两类人出现，一是李绿绮这样总是迟到早退，或是干脆非必要时才露面，神出鬼没的人，二就是彻夜赶通宵，有家归不得的苦情嘟嘟姐类型。 而王侑两者都不属于，他喜欢在八点前到出版社，悠闲的吃完早餐，八点半准时开工，下午五点离开，按时的交大纲，该写字的时候就设定好一天该写多少字，绝不马虎也绝不加班。 上午十点三十五分，穿着干净的灰色立领短袖衬衫的王侑已经把一周内整理的资料都分析过一次，选出了几个可能提供灵感的重点留下。电子产品哪时会抽风故障难以预料，他大学写系统时常着了主机板的道，苦心几周的程式一秒变乱码，吃了几次大亏后让王侑有了深痛教训，从此为防突发状况，所有的资料他都会分别在电脑跟云端及随身硬碟做备份，形成完整的备份铁三角。 拿着保温杯走到茶水间，王侑换了新茶叶，于杯中冲下精准高度的热水，待茶叶蜷曲的叶片枝桠在热水中渐渐舒展开来，茶水颜色染为琥珀的淡褐时，他小口小口的啜着热茶，在水蒸气中眺望着窗外景色稍作休息。虽然处在一群建筑物中，七楼的高度看不见什么风景，顶多是俯视路上的行人跟对视邻楼水泥墙上的新广告海报而已，不过他喜欢抽空如这般漫无目的的望着，让没有构图的画面把塞满的脑袋重新清空归零。 两个美工部的女孩悄悄假装经过，她们是故意算好时间点的，看着王侑的背影，两人先把他的头发到鞋子全都审视过一遍，在评赏过程里，还要压抑着心中时不时开出的小小花朵，然后再心满意足的离开。而王侑也在算好的时间回头，避免与她们对到眼的尴尬状况发生，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有不少女同事是自己的铁粉，这让他反而更不知道怎么自然的跟同事相处，所以尽管他已经在这出版社待了好几年，发了一系列的作品，还真没和几个人说上无关工作的话，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会自动对他保持出一定的礼貌距离。 他真的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只是偶尔讲话会稍微不小心刻薄了一点…像昨天看到淇礼扶着李绿绮，他是单纯的讶异，但直接跟恶毒的分隔艺术，不是一个少与人交际的理工本科出身男人应有的专长，不小心说了两句就用起哥们间调侃人的方式，乱箭刺伤了旁边的人，想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谁知道后来居然还让他去要跟李绿绮电话…话说李绿绮也真是的，耳机音乐开这么大声，耳膜都半残了吧，要是不把她的耳机拔下来，恐怕要喊上几百声才会有回应，虽然这举动实在不太礼貌。 后来晚上睡前王侑进行了一遍小小的自我检讨，他觉得自己当时应该脑子还未从淇礼跟小真分手的震撼中跳脱，所以不小心犯了个可能会被当成讨厌鬼的错误，不过，反正他跟李绿绮也不熟，被讨厌就算了，也没打算去解释，而且如果她成了淇礼下一任女朋友，相处的机会还多著，虽然他还是觉得李绿绮一点也不像淇礼的菜，可是感情是太难捉摸的事情了，比电子产品抽风的时间更难预料。 想到这里，他对着窗外摇起头感叹人生无常，视线落在马路上的行人，然而在行走的人群里，一个绿油油的身影与不自然的步伐吸引了他的注意，又多看了几眼，确定是李绿绮无误，她也太晚才来了吧？都这时间了，干脆别来了在家不更省事吗？况且从她走路的姿势看来，似乎昨天那一扭还疼着，这样还硬要蹬高跟鞋，真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 不关他的事，耸耸肩，王侑看着手机，十一点整，是回去继续做正事的时间。 唉，真倒楣。柜台小林刚好鼓着腮帮子走进来，看到王侑表情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靥灿烂如花，似乎随时都能招到几只蝴蝶来。噢，王侑，我不是说遇到你很倒楣啦。 嗯，我知道。王侑没打算多问她怎么倒楣法，怕一多说话又不待人喜欢，虽然他一直很想告诉小林她的妆太浓了，如果能淡一点应该更好看。那我回去工作了。 小林甩着她标准的马尾巴，很失望的对着王侑说：我才刚来你就要走了，等我一下嘛。 我来很久了。王侑指着手表。再多站一下，羊头可能会冲出来把我从窗子扔下去。 好吧…小林切换到了哀怨模式。 王侑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小林忽然又出声。对了，跟你说。 什么？ 电梯坏了，维修师父说下午三点才能过来，等一下中午如果懒得到外面吃饭，可以打电话到前台，我十一点半会统一帮大家订附近的盒饭。 噢，那还真麻烦你了，算我一份吧，等一下拿钱过去前台缴。王侑对这消息非常感激，中午烈日逼人，气温直奔考炉，七楼不高不低，下楼可能还好些，上楼没电梯估计会逼出满身大汗，汗水跟衣服黏着该多难受就多难受，而且没打准冷气一吹就感冒受寒，两三天躺床。 鸡腿还是排骨？ 鸡腿吧。 好的。小林比出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十分钟过去，王侑拿着钱到前台付帐，顺道再次确认有订到自己的便当，小林为了让他放心，把登记了王侑名字的白纸上，于他的名字前方大大的打了个星号。 这样一定会订到的啦，不要担心，真的少送了我第一个也先发给你。小林对王侑的龟毛感到有点好笑。 谢… 突然楼梯间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打断了王侑的话，他们互看楞了一下，小林紧张的直接往声音传来的位置跑去，王侑则拿出手机先按好110，万一碰上了歹徒，方便随时报警用。 有没有怎样阿？很痛吧小林的声音在立体的垂直长廊中回荡，王侑倾耳一听，不像是歹徒，顿时放心了不少。 探头探脑的跟到了楼梯口，他看到小林蹲在转角，一个穿着草绿色洋装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还看呢，快点过来帮忙，绿绮姐跌倒了。小林向他喊着。 …她该不是瘸着努力走到了七楼才跌倒吧？这句话虽想在心里，没说出口，却隐约地散发出一种小小的恶趣味，令王侑很无心却明显的在脸上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还笑阿你，快帮忙啦！小林催促。 知道了，别喊，别喊，这边回音很大，我受不了。 你废话很多，要帮就帮，不帮忙就去办公室叫其他男人过来。换小林不耐烦了，她拿出女汉子的态度，试图靠自己的力气把绿绮扶起，她昨天才扭伤，今天这一摔绝对是雪上加霜，果不其然，绿绮虽然站住了，一动脚步就惨叫了，眉头揪成了个大团子。绿绮姐，??忍耐一下阿。 小林终归还是有女汉子的胆子，没有女汉子的体力，李绿绮的重心有一半靠着她支撑，跟着连她的重心都被拉歪了，她不小心往后踏空了一步，身体一斜，抓着李绿绮，随时都有同归于尽再摔一次的可能。 快点去叫人！看到一阶阶通往一楼转圈的楼梯，她闭上眼睛从耶稣沿路求到观音，在一定要跌倒的前提下，骨折可以，撞花脸不行。 突然间，重量减轻了，小林被抓回平衡。 鬼叫鬼叫的…这有什么。 哇塞。莫大的情绪反差，眼睛一睁，接收到的画面让小林瞬间忘记上一秒的恐惧，只想要赶快冲回前台拿手机拍照留存。太精采了，这张照片如果拿去美工部收费开放ps，应该绝对能有非常可观的利润－李绿绮被王侑双手横抱，右手因为恐惧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贴在灰色衬衫的怀抱里。 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这么有爱的公主抱。小林双手握拳，像是回到少女时期一样。 够了噢。 抱着李绿绮，王侑一步步往出版社大门走，满脸无奈。 ------------ 12 谢谢你。李绿绮揉着脚，略带窘困的对王侑挤出了这句话，她的桌上放了一大叠药膏跟花花绿绿的消炎止痛药，加上两大袋包的牢牢的冰袋，全是小林亲自爬了七层楼梯来回到旁边的药局买来的，看来领稿费后请小林吃的绝对不能马虎，太热心的女孩儿了。 王侑望着狼狈不堪的绿绮，脸色还是铁青得很，这女人一定是个扫把星，昨天蛊惑了自己的老友淇礼，今天又害他在众目睽睽下，上演了一场偶像剧的戏码，扛着她走进出版社的时候，所有同事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连接都来不及。王侑冷冷的扫到了她脚上的高跟鞋，说：也不用谢，我是冲着小林说我不是男人才过去的。 噢。诚心的道谢却碰了个冷板子，李绿绮涌起一股酸话，本来想喷几句回去，碍于好歹自己是这家伙扛上来的，眼睛转了两下自动于嘴里消音最后千压百抑的化为一个噢字。 然而王侑没发现她脸色也开始微微的变化，继续不小心的弄混了恶毒跟直接的差别。而且，??真的挺活该的，昨天脚不是已经受伤了吗？为什么还穿这种高跟鞋，找罪受也不要麻烦其他人吧？ 谁跟你找罪受，我是真没平底的鞋能穿。虽无法辩驳这个论点，李绿绮还是低低哼了一声，心里只念着让他赶快走开，她脚现在是废了，但双手健全的很，在盛怒下要掐死一个活人应该是绝非难事。 ??真的不需要看医生吗？看上去伤的不轻，里面如果断了骨头，不早点治疗残废了多麻烦。王侑说：反正??也不是天天都待在公司的人，早退对??来讲很正常的吧？ 这番话，乍听上去似乎有几分道理，仔细揣量下来，又隐约觉得有暗地拐弯批评她工作态度的意思。 好个阴狠的王八蛋，真没几句好话，不知道公司里喜欢他的女孩儿知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不?，回家嘛，确实是最好的方法，痛成这样待着也没心情做正事，可是现在连稍微移动都痛的折腾人，冰敷跟药膏只能勉强缓解，电梯距离修好还有段时间，若现在要离开，势必将经历爬楼梯的过程，对她而言，这几乎是跟自残没有太大区别，还不如在出版社休息一会，祈祷维修师父能赶快搞定故障的电梯再做打算。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早上乐滋滋的，预支了太高额的幸福，现在立刻出现了霉运来打平。 李绿绮哀怨非凡，说道：算了，现在也没本事爬楼梯下去，感觉没伤到骨头，真不行就晚上再跑一趟医院，去了也是开消炎药，小林刚才买来不少了，再说，吃太多药伤肝肾。 随便你。王侑没有继续坚持，两手一摊，那你现在应该要开始学着辅具用法了，免得用不顺手闹笑话。 什么辅具？李绿绮听的一头雾水。 王侑在四周张望，东找西寻，终于在角落看到清洁阿姨打扫卫生留下的扫把，喜孜孜的过去拿在手上，边称著重量，边点头露出貌似满意的表情。他把扫把递给绿绮，一脸认真。 拿着，这高度刚好。 王侑，你闹哪招啊？接过扫把，绿绮依旧搞不懂这家伙在卖哪方子的膏药。该不会要我这个半伤残人士练习扫地吧？ 当然不是。王侑摇着头，你晚上不是有个约会吗？ 绿绮先是错愕，一阵火辣红到了耳根子，黄淇礼居然把两个人晚上要见面的事情告诉王侑，好险他看上去不像会拿八卦到处说事的人，否则公司上下现在大概全知道她晚上有行程了。 她放低音量。?g，这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啊。 没说，说这干嘛？王侑翻了个白眼，这李绿绮也挺逗的，他是跟黄淇礼约会，又不是跟金城武，说出来又不能卖八卦杂志半分钱，况且，以王侑跟同事的交情，他能跟谁嚼舌根去？ 松了口气，这东西到底做什么用的？ 你傻子吗？说是辅具，当然是拐杖啊！王侑把扫把拿回手上，很自然的以右手撑起，拐弯走了两步，一个帅气的踢脚，扫把柄转了半圈，用左手在背后接住，除了扫把扬起时，落下满地的灰尘跟砂土，部分还蒙到了绿绮的头上以外，动作既俐落又迷人。 附近女性职员们因为有了距离，没受到灰尘洗礼，纷纷在眼中充满爱心，欣赏着王侑的即兴表演，今天她们的福利可真不少，一直鲜少和同事打交道的帅哥王侑，先是公主抱着李绿绮走进出版社，所有有幸目睹的女性同胞都在心中直接把角色换成了自己，小小花瓣撒的是扑天盖地，现在又一反常态，竟没待在座位闷头工作，还莫名其妙的跳起舞来。 难不成…他们两个在搞什么小动作吗？微风吹的大家心中波澜无边，女性同??事纷纷咬牙切齿，把这种想法快速从脑海扼杀殆尽，尤其是王侑美工部的两个铁粉，没道理全天下的好事都落在李绿绮头上，昨天才有个相貌不凡的雅痞男送她上班，今天又有忧郁小生王侑加持，如果扭到脚能换到这些好处，那她们全都愿意排队从楼上滚个几圈。 只有小林一个人关心的不是这些，真心忙里忙外的为绿绮的脚伤张罗，她确实喜欢帅哥，不过总归还是在欣赏的角度，内心中单纯的没做其他幻想，她真正犯花痴的时候只对自己的目标。 被王侑的拐杖闹的岔气，绿绮一直努力压抑的怒火终于是跨过了理智线，她拍着头上的灰尘纸屑，忍不住扯开喉咙对王侑大嚷：哇靠，王侑你哪里有毛病啊？我约个会为什么要撑拐杖，快把扫把拿走，弄的到处都灰，脏死了，你帮我擦吗？ 王侑盯着冲他发火的绿绮，却没急着回招，嘴角失守的颤抖着。 你笑什么？ 刚才你让我别说哪件事情来着？王侑的嘴角越笑越开。 我… 几分钟后，李绿绮才恍然大悟，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她提醒王侑别把约会的事情告诉大家，却自动在办公室广播了一遍。 她把头塞在消炎药膏堆中，进入了假死状态，虽然明白福祸平衡的道理，可是也用不着要她加倍奉还吧，又不是信用卡的循环利息，连本带利翻雪球似的狠。 直到王侑的笑声跟脚步声远去，周围叽叽喳喳的窃语有了停止的趋势，她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药膏堆中悄悄抬起头，桌上反光的铁尺映出她颊上被药膏包装烙出了数个红印子，李绿绮已经无力抱怨，认份的打开皮包拿出小镜子，整理起狼狈的仪容。 关上皮包前，她想到现在全天下应该只有一个人可以替她分忧解劳了，但左找又找，竟然没有手机的踪影，四?加┠坏氖只?2皇悄颜业哪勘辏??沟追?艘槐椋?浜怪泵埃?貌换崾歉詹诺?故保?恍⌒陌咽只??扇釉诼ヌ菁淞税桑?p>　　李绿绮紧张之下，忘记了脚上的伤，直接就赶着去找手机，可一起身，脚碰触到了地面施力，又酸又疼的刺激逼的她不得不打消了这念头，她望着办公桌跟门口的距离，以前老嫌出版社的办公室太小，现在这几十公尺，却成为了全世界最遥远的距离。 怎么办才好？ 灵机一动，她靠着办公椅的滑轮，吃力的往距离不远的嘟嘟姐办公室门口滑去，但还没靠近便听到嘟嘟姐正和不知名的对象在电话里嘶喊的声音，嗯…似乎不适合打扰，免得扫到台风尾巴。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椅子，滚轮是还算方便，可是，也总不能这模样滑到门口去捡手机吧？ 李绿绮默默的滑回到座位，想起了前台的小林，她连打了几次内线电话，都是占线中，她本来还想等等，可是手机这东西，晚一分钟捡，或许就让别人捡走了，刚才发生了这么多丢脸的事情，又厚不起脸皮找其他同事帮忙。 咬咬牙，衡量了轻重，李绿绮开始在桌下压着的公司分机名单中找起王侑的号码… ------------ 13 经过了一番哀求，等手机抓到李绿绮手上的时候已经在心里不知道骂了王侑多少次，她真心感觉这家伙太难相处，之前没熟络实在是正确的决定，否则不知道自己要因为他减寿几年了，果然羊头说的没错，恐怖小说不是人人能写，能写出版社恐怖类小说王牌地位的王侑，脑袋的结构绝对跟正常人不同。 看来嘟嘟姐提议的电脑设计问题，她还是想办法去问别人吧，脑子闪过了名字，既然他跟黄淇礼是本科同学，那与其要冒着被羞辱致死，火气翻腾的地步，当然是找后者问就行了。要不连帮个伤患捡个电话都要拜托个老半天，求爹请娘的巴结他老人家，不就是坐在办公桌写个字嘛，还设定什么工作时间表，居然说今天李绿绮已经干扰了他预设的工作进度，考虑再三才答应。 如果脚没受伤，她可能会忍耐不住把脚底板招呼到王侑脑袋上的冲动，他的脑子到底怎么转的呀？光考虑所花的时间就够从七楼来回爬个两趟了，不是更浪费光阴吗？ 而且女同事们经过身边，不断投来了绝非善意的眼光，辐射光线似的锐利，扎的绿绮不只脚疼，还头疼心烦乱一把的，而小林像跟嘟嘟姐约好了的，忽然忙碌着，她从没那么希望这个话痨又不太熟稔的女孩儿，多来找自己聊个天，缓解缓解气氛的。 欠我一次阿。当王侑把手机拿回桌上，他脸上可骄傲了，几乎把这件事情当成和去灾区救难的辛劳同等级别了，看的李绿绮嘴巴干哑哑的，喉咙呛的一阵烧。今天的行程表整个大乱，唉，真麻烦。他再次强调，还换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无辜表情。 当然了。李绿绮冷哼，没好气的酸回去：有时间跟以前的同学到外面吃饭，没事在公司又拿着扫把跳舞，一堆龟毛磨蹭，折算下你可以运用的时间确实很少，我不应该占用的，不，好，意，思，噢。最后的不好意思拖着又尖又长的尾音。 跟黄淇礼吃饭是我个人私生活，况且那个行程我有列在我的日程表里，不是突发随性的事件…话说你这女人太恶毒了。王侑摇头。我今天要不是发挥了见义勇为的精神，你都跟这手机一起飞到六楼了，手机运气好碰上了神机，只刮伤没死当，人这么一摔，大概就成了我上本小说的男配角。 上本小说的男配角？她没看过。 什么意思？ 王侑一边整理着领子，一边斜勾起嘴角，以平淡而冷静的语气说道：噢，他在楼梯间跟凶手搏斗，最后被砍了几刀滚下去，摔坏了脑子。 别闹了。 还真没闹。王侑正经的点点头，你可以去看，白纸黑字的，怎么会是开玩笑。 王侑…你这是人??话吗？ 哪里不是人话？我很认真的，唉，早知道就只扶小林，跟你不太熟，刚才那一扶，闹的一堆人误会??，我都还没跟你计较了…而且要不是担心你没办法跟我老同学约会，才不帮你想解决方案，这样细腻亲切的态度，居然被总结成龟毛磨蹭四个字，太不值得了，小林至少还有帮我订盒饭的功能。 不要大声嚷嚷约会的事好吗？ 王侑毫不掩饰的大笑，光你自己嚷嚷就够有力度了，我不用花这力气。 你拿根扫把给我就是解决方案啦？ 要我解释多少次，不是单纯的扫把，是辅具。王侑拼死命的纠正。 王侑…这两个字喊的是咬牙切齿。既然你的时间宝贵，那还是别花在这边继续耍嘴皮子了，我很怕我继续听下去会回光返照，等一下就难收拾了。 回光返照难收拾的点在于？ 如果我失手扭断你的脖子，或者让你少了一只胳膊，会大大增加清洁阿姨打扫的困难度。 这下王侑听明白了，可惜恐吓的效果没达成，他只觉得这女同事逗的乱七八糟，之前看过她几本的书，文字笔法是好的，就是故事稍嫌老掉牙些，看来写言情小说太框架住李绿绮的想像力了，应该换成黑色幽默题材，说不定会有突破性的成长。 不过她提醒到重点上，想到下午自己列下的清单事项还没处理，他绝对不能延误下班，眉头一皱，思绪飘到其他地方，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走开，留下以为自己的吓阻起了作用，因会错意而微微略有扬眉吐气之感的绿绮在座位上，沾沾自喜。 确定讨厌鬼离开后，绿绮迅速打开手机，看到柏翰不久前发了几条问候的讯息通知，心头暖暖的，柏翰虽是个虚拟的角色，带来的疗愈程度比起能跑能跳能呼吸的，实在高出许多。 跟你说，我好倒楣的，出版社大楼的电梯坏了，脚痛爬了好几层，居然在门口摔倒，差点还把手机丢掉了。手指快速在萤幕上飞动，输入回应。 五分钟过去，手机早已自动进入省电模式，回到冰冷的金属块原形，该有的讯息反馈依旧了无声息。该不会是那一摔，把手机摔出什么外表看不见的隐藏问题来了？她又输入了几句话测试，反覆打开软件，萤幕上柏翰的画面没有消失，挡着脸的气球也还在，设置功能也能正常运作，偏偏就是那个聪明贴心，让人万分好奇现今科学人工智慧技术发展程度的柏翰，如睡去般的沉默。 还说连要讨论两栖动物都会随时恭候大驾呢，现在要跟你讨个小小的安慰，跑哪去了？没这么巧系统偏偏选跟电梯同时段维修啦？ ?g，还没跟你把猫的事情说完，你不能就不理我阿，我晚上要去跟别人约会啦！ 脚很痛，肿了…身为一个尽职的男朋友，能这样扔下我不管的吗？ 还是没有反应，打字的动作越来越急。 ?g…如果不想讲猫跟约会的事情，我们换个话题说嘛，别这样不理我，我上个男朋友也常三天两头就不理人，只忙自己的事的，现实生活也这样，犯不着游戏里面也跟我生气吧… 打到这里，她居然一阵鼻酸，眼眶涨红，酿着的泪珠子几欲滴落，接着忽然又嘲笑起自己，一个成年女性竟在和个软体较真，可能就只是临时系统故障，暂时维修中没有通知，现在的电子软件不时出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的事了，较真个什么劲呢她？ 可是知道归知道，她就是不舒服，这游戏太成功了，才不过用了几天，不自觉让她习惯了随时的反馈和互动，逼真的牵动了情绪。 在重开机前，一声清脆的通知阻止了食指的动作，绿绮松了口气，却发现并非柏翰的回覆，是黄淇礼的关心短信。 王侑说你今天又受伤了，还好吗？他讲的很严重，需要看医生就让他陪你去吧，他人很好的，不用跟他客气。 短信的内容让绿绮苦笑了两下，王侑人很好，不用跟他客气？请他帮忙捡个手机都像欠了天大的人情，还要他陪着看医生，想都不敢想了。 他太小题大做，柜台已经帮我买药了。想了想，要送出前，又加上一句。只是这样晚上吃饭可能会不太方便。 对方回的很快。不会不方便，除非你想要早点回家休息，那我们可以改天再约。 不是这个意思，是担心造成你麻烦，毕竟拐着脚，走路慢。虽想回家休息的成份多，可她又认为，因为个人的原因更改约好的计画不太礼貌，赶紧解释着。 不用担心，七点半我会在楼下接你，小心点下楼，吃完饭我顺道带你去看医生，成药自己抓着吃不好。 黄淇礼对她积极的态度出乎绿绮预料，然而事实上，他本来就是一个习惯贴心的男人，有时不小心迷住了身旁的女人还不自知，而当遇到感兴趣的对象，倾泻而出的温柔攻势更是锐不可挡，唯一的缺点就是工作太多，时间不够陪女朋友，否则和小真在一起的几年，小真的朋友没一个不羡慕她的，怎奈温柔潜力股，终究敌不过无上限的信用卡额度。 爱情与面包均得的情况下，往往不是每个人都能满足，总还会有想把面包换成精致蛋糕的贪图者。 既然这样，晚上见吧。绿绮回。 这封短信收完后，刚好到了开会时间，是一笔跨领域的多厂商合作案，重要性极大，秘书告知对方厂商全部到齐了，黄淇礼表示没问题，他立刻抽离掉适才小情小爱的姿态，把手机交给秘书，确认资料准备完毕，神态一变，转为精明而敏锐，气场强大的职场菁英，昂首踏步走进会议室，跟等待的客户们握手寒暄。 而绿绮托着腮梆子，闷在办公桌前，机械式的在柏翰的游戏画面跟淇礼的短信间切换，电池的电力百分比一点一点耗弱，手机依旧保持着安静。 ------------ 14 晚上六点二十五分，提着两盒盒饭，王侑站在疗养院的门口做着深呼吸，他在警卫室登记了自己的名字，警卫年纪挺大的，一头花白的头发，深邃的皱纹挂在眼角唇边，当说起话时，带着岁月的印烙的又更加明显。 你还真是准时。警卫有些感叹。我在这工作了十几年，真想不起来有几个家属跟你一样天天报到的。 王侑说；该来看的就是要来，自已的亲人住在外面，总会不放心。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那我这警卫可就忙死了。嘴上虽哈哈的讲着笑话，语气却听的出有几分苦涩。 让上头给你加薪吧。王侑跟着扯淡，一边把还热着的盒饭拿了一盒，放在警卫室的窗台边，推向苍老的警卫。今天买多的，帮忙吃吧。 警卫拿起饭盒，眼中一阵闪烁过去，鼻头微起酸意，依旧假装嚷嚷。你这家伙的记性也太不好，看来有时间也来让医生检查检查吧，三天两头就多买了饭，我平常吃的就丰盛，多吃你这一盒饭，腰围不知道都胖了几圈？ 当做帮帮忙吧。王侑看了一眼警卫室墙上的时钟，快六点半了，不跟你嘀咕，先进去了。 步伐往门口方向迈，塑胶摩擦的声音自后方传来，王侑叹了口长气，自从他弟弟住进疗养院来到现在已经三年，每天来探视总是看到这老警卫，皮包骨的缩在狭小的房间里，晚餐永远是青菜跟米饭，时不时还替同事加值夜班。一开始他俩不熟，王侑认为警卫饮食的简单是因为要养生，怕油腻，后来来这里的时间多了，除了警卫，连疗养院其他的工作人员对他都渐渐能聊上几句，他才从一个护佐嘴里听到，警卫的妻子早逝，家里没人给他煮饭，他也舍不得吃外食，全部的钱都一块掰成两个五毛用，全存下来给在国外念研的女儿读书。 知道了事情后，王侑实在心疼这个老人，时不时就会不小心多买了些晚餐水果，全留给警卫加餐，他从没直接说破，怕伤了人家自尊，不过从互动中，他可以感觉到警卫对这份心意是很受用的，虽然他也从没直接表明。 刺鼻的消毒水跟沉积在米白色墙面的苍凉迎面扑来，绕过大厅，走上了二楼，右手边的护理站里坐了两个护士，一老一少，年轻的那个低头书写着记录单，年纪长的则和一个病人说着话。 王侑和她们客气的打过招呼。 年轻的护士抬起头，看到王侑来了，停下手中的动作，垂着小狗般的眼睛，用力摇了两下头。 今天又发脾气啦？王侑问。 不是。护士回答。你弟弟下午发烧了，现在躺着休息，等一下进去别吵醒他。 噢？他人还好吗？听到弟弟身体不适，王侑立刻紧张度上升两百，焦急的继续追问状况。 先不用担心，现在烧退了，下午一发烧就叫医生来处理，抽了好几管血，又躺冰枕吃药的折腾了半天，报告暂时还没出来，说不定就是个感冒，报告有结果会告诉你的。 没事好好的怎么会感冒呢…王侑皱起眉头，谢谢啊，辛苦了。 应该的。 弯过了一个转弯，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浓重，小心翼翼地推开再熟悉不过的房门，王侑看见弟弟王轩躺在床上的背影，似乎睡得很沉，左手臂上接了长长的点滴管，添了营养成分的液体一滴一滴透过管子往王轩的体内送。 注意脚步，尽量不发出会干扰睡眠的声响，王侑走到了面对王轩的位置，把盒饭放到他醒来伸手就能拿到的床头边，轻轻在陪客椅上坐下，数着王轩规律起伏的呼吸。 王轩小他两岁，两个人的长相有九十百分比以上的相似度，很多人都曾经把他们认成双胞胎，以前王轩总会闹着王侑，说比起王侑，自己优秀了好几个层级，那些弄混的人，一定是不知道气质为何物的庸俗家伙，说完后兄弟俩便一番唇枪舌战，互相谁也不让谁。 在心里，王侑是很欣赏这个弟弟的，自己已经不差了，王轩还什么都要比他再好一点，跑步跑的比他快，脑筋转的比他轻松，女人缘当然就更不用说了，他真心不嫉妒，尽管有时听王轩自恋的话忍不住就要反咬着挑衅，但彼此的感情是相当好的，高中还没毕业，父母离异又双双有了新家庭，他们不想去淌浑水，上演家庭伦理剧的老狗血，吵着谁跟父亲，谁跟母亲，既然他们都有了新家，那跟过去没意思，白白添了拖油瓶的骂名，久了恐怕连亲生父母都不待见了，因此兄弟俩毅然决然决定自己过，每个月按时拿打到户头的生活费，吃饭，上学，维持不变的日子，中间遇到了辛苦的时候，咬咬牙，互相打气便过了，一路下来，彼此都是对方最亲的亲人。 这样的环境下，能看到弟弟考进顶尖大学，毕业后顺利有好工作，王侑比什么都欣慰，看他女朋友一个接一个，还以为离喝喜酒的日子也不远了，谁又料到三年前，一个酒醉驾车的年轻小伙子，轻而易举就把王轩正欲起飞的人生打了个折，扯下他的翅膀。命是捡回来了，可是车祸造成他下肢神经受损，几乎无法出力行走，医生预估长期复健下，最乐观的情况，顶多也会回复到原本运动能力的六七成。 除了肉体上的伤害，王轩不良于行的现实，也让他陷入了重度忧郁的精神问题中，自从他伤势稳定离开医院，被王侑转送到疗养院疗养后，他再也没喊过王侑一声哥哥，甚至几天才勉强跟王侑说句话。 王侑很常想，他是多么怀念那个意气风发的王轩啊，如果知道他会受不了这个打击，进入自暴自弃的状态，那倒不如让一直都更坚强的王侑来遭这个倒楣事，但想归想，发生的事情也没转圜的余地。 躺着的王轩闷哼了一声，没醒，王侑起身把他的被子盖拢，用手背贴在他额上，确定他没再发烧，神色凝重的踏出病房。 离开医院站在对街的马路上，望着一辆辆汽车开过，车灯闪的他头疼，一股闷住的气堵在胸口，不找个人说话发泄不下来，他没多想，拿起电话就拨给了黄淇礼，朋友不多，不够熟的说不了话，只有他适合了。 第一通无人接听，不死心按下重拨，听着来电答铃中的梁静茹用甜美的声音唱着抚慰人心的歌，好一会儿过去，黄淇礼终于接起。 下班了吗？ 下了。黄淇礼同样陷在车群中。现在往你公司的方向去。 你来我公司干嘛啊？王侑楞了一愣。 黄淇礼说：不是这样也能忘的吧！你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下午还叮嘱过我李绿绮跌伤了，晚上一定要带她去看医生，现在居然问我到你公司干嘛去的…当然是去接她的啊，难不成去你公司买书吗？ 对噢，晚上黄淇礼已经有约了，还是约了王侑的同事。 有事找我？ 没有，拨错号码了。 少来，你说吧。细心的黄淇礼自然敏锐，这王侑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不会失魂到连这种事都忘了，冲着就打电话给他。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疗养院跟王轩待着吗？你背后听起来不像在室内。 去，你现在还兼作侦探啊？王侑说：被你说中了，刚离开，王轩下午发烧，本来是要等他醒的，不过怕留在旁边等会他张开眼睛看到我心情就差了，而且留着也容易吵到他休息…没事啊，我就无聊打个电话，别多想，等一下吃饭也别拿这个人隐私当话题把妹。 说的一副有多稀罕的样子，拿这话把妹，太看不起人了你。 提醒提醒你啊，难保你不会在受到打击的创伤下，脑子抽风的卖掉我。 别扯这堆…黄淇礼问：所以你现在在疗养院附近？ 嗯，对。 待会没什么节目吧？ 能有什么节目。王侑说：不就回家看书看电视的行程。 黄淇礼万般不甘愿的提出了邀请，尽管这会打坏和李绿绮初次约会的两人世界，但他又担心着王侑，这家伙心情明显的差，万一出什么岔子他可会自责一辈子，外表越是坚强的人，钻起牛角尖也比一般人加倍可怕。 去你公司的路上会先经过你那里，原地待着，一起吃饭吧。 不要。立马拒绝。谁要去当电灯泡，难不成你需要人见证你们第一次约会吗？ 你别当我很喜欢邀你，上次听你讲你每天生活，太无趣了，难得这时间你有空，不拉你出来见见外边的世界，良心过意不去。 不用了，我活在我的世界挺好，你自己跟李绿绮见去吧。 废话这么多，是不是男人啊？他故意用激将法，话说到这，待会见，不是男人你就回家吧。 靠…你好样的。 头还是疼的，王侑在不远处公车站牌的椅子上坐下，一轻一重的揉起太阳穴。 ------------ 15 你弟还是不跟你讲话吗？黄淇礼透过后视镜看到副驾驶座上的王侑眉头深锁，盯着车窗的目光，是一片没有焦距的涣散。被这么一问，王侑回过神，闷闷出声：嗯。我也真不懂，整件事根本半点都不是你的错，王轩又何必把气出在自己人身上。当不能面对打击的时候，在身边找个出气包发泄是人之常情，总比他跟自己过不去的好。现在这样也不见他自己会好受。我也没办法，只能等他有一天想要走出来再说了。唉…说着说着，车子距离出版社大楼只隔着一百尺距离了，一个草绿色的人影坐在街旁路灯下的公共座椅上，眯着眼睛，王侑从那套熟悉的衣服认出了李绿绮。他清清喉咙，把对话做了总结。等一下千万别在你对象前面提到我的事，我不想把这些私事摊开在太多不相干的人面前。放心，我什么时候这么白目。黄淇礼再次保证。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的李绿绮打理的很干净，和中午在公司的狼狈样判若两人。这全要归功于在办公室忙了一下午，推门即被吓了一呛的嘟嘟姐，她见到披头散发，整张脸糊着妆，半死不活趴在办公桌上死鱼眼瞪着电脑的绿绮，上前关切后，得知了来龙去脉，嘟嘟姐关心的重点倒跟脚无关，炮火直攻击她这副惨样不适合赴约，就算对方是见过外星生物的领航员，也会被立即吓的拔腿三里远。在嘟嘟姐坚持加胁迫，绿绮被连扯带抓，拖着瘸瘸的步伐，硬是跟嘟嘟姐到离出版社最近的发型沙龙，花了一个多小时洗头护发，吹了个整齐微澎的发型，又让沙龙里的彩妆师，从头到尾把她脸上跟汗水混在一起的妆容清去，仔细重新上了个完整的全妆，在化妆师的巧手下，李绿绮立刻从憔悴不堪的模样，变成一个神采焕发，回眸率十足的轻熟女。在她担心着脸上的妆是不是过度盛重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她不是对车有研究的女生，一直不觉得开车会比摩托车厉害到哪里去，所以没注意显示了车主人的身价的车头标志，如果是对车有点兴趣的人，应该都会眼前一亮，毕竟这辆车看似平凡，价码至少五百万起跳，国内引进的又少，跟一般土豪炫富常用的车种相比，低调中更显浮华。等很久了吗？黄淇礼绅士的下车，为还没反应过来的绿绮打开后座车门。我刚到，没什么等。绿绮甜甜的微笑，忽然间她的雷达响起，好像哪边不太对劲，想了想，找到了问题。为什么黄淇礼打开的是后座车门？正常来说，两人约会，女生不是应该坐在副驾驶座吗？疑问还没解开，副驾驶座的车窗没预警的摇下来，王侑不耐烦的脸让绿绮顿时呆如木鸡，平复过来，立刻翻出一双超大的卫生眼。他…你…你来做什么？见到绿绮戏剧性十足的表情，淇礼解释：我问了王侑，他说跟??同事一场也没吃过饭，干脆大家一起聚餐，免得等一下我们不知道说什么，还可以聊聊??们出版社的事情。真是合情合理，绿绮狠狠的瞪了王侑一眼。王侑则把目光扫过黄淇礼又抽回来，知道他的用意，是替自己为什么被抓来吃饭。干嘛，我今天穿的太帅吗？一直盯着我看？王侑一点不惧那几近可以杀人的眼神，脸色也不甚愉悦，回击挑衅。??这头发跟妆什么时候弄上去的，我记得我下班时，??可不是长这样。不用你管吧。没人管你阿，那??也不要一直盯着我，长得好看不是我的错。是是是，我都不知道畜生打扮成人这么帅。绿绮气的是眼珠子都要从眼窝中爆出来了。谢谢。王侑说：原来??觉得我帅。你没听过日行一善吗？听过阿，所以我每天都扶老婆婆过马路，今天还没扶，要不要扶你上车刚好让我做功德？你才是老婆婆。不，我是男的，顶多老了算起来也是老爷爷。这对话无穷无尽，你来我往，被夹在中间，原本该是男主角的黄淇礼无比尴尬，他冷汗直冒，很想化解这剑拔弩张随时要打起架的气氛，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插入话题。好不容易，他想到了一个可以岔开话题的方法…淇礼看了看绿绮的高跟鞋，那个…脚受伤穿平的鞋会好的快一点吧？果然有用，绿绮把注意力从王侑身上转开，她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挤出从电影里学来的优雅笑容。我知道，这几天不会再穿高跟的鞋子了。你下午不是说没有平底鞋吗？这王侑，没事又找事，黄淇礼跟绿绮，两人想的虽差不多，态度却有天壤直别，前者是觉得好不容易平抚下来的气氛，终于转弯，王侑插话破坏了苦心，有些麻烦，后者却是涌着满满的怒火，巴不得能跳上去赏他??几个飞拳，再把他从副驾驶座扯到地上继续打。真的吗？那等一下吃完饭顺道一起去买双鞋吧…女人都喜欢购物，这样应该可以再次逆转掉局势，黄淇礼不断暗暗祈祷。不用了啦，我回家再买就行了。嗯，网拍很方便，反正你也不常来公司，这几天干脆不要出门更好。王侑又说。两双眼睛四道视线同时集中在王侑身上。干嘛干嘛，又看我。绿绮差点就双手插腰，要摆出母老虎的姿态了。王侑，我跟你什么时候这么熟，你还知道我不常来公司？偷偷观察我阿？谁要观察你？你确实来得少阿，羊头喷你的出席率喷的全出版社上下都知道…啊对，你通常都不在现场，难怪不知道。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我该交的稿子哪次没有准时交，只是不像你这怪人，还安排日程表作事，龟龟毛毛，史上少见的奇葩。听上去，你才是偷偷观察我的那个人吧… ------------ 16 眼看战火又要燃起，黄淇礼直向王侑打暗号，要他别再说了，另一边则安抚绿绮让她上车，其实他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水火不容，虽然今天晚上原计画是个浪漫的两人约会，不过王侑就这么恰巧的打电话给他，几年的朋友了，他没办法轻放心丢下王侑，可是也没料到会场面这么尴尬，原先想的可能是绿绮会感到突兀，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毕竟都是同事。 而且王侑不是没有拒绝，一开始他就明确的表示不要来当电灯泡，是他自己坚持要王侑来的，但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真的是始料所未及，好歹今天也算是个约会啊，第一次跟李绿绮吃饭，早知道他就宁愿当个小人，顶多吃完饭再过去探望他，也不要鸡婆的弄出了个三人约会，演变成现在这种火药味十足的气氛，他觉得自己带的根本不是电灯泡，而是一颗飞弹，目标专门攻击绿绮的，现在黄淇礼已经不祈求什么浪漫的气氛，只要在整场饭吃完，李绿绮没有拍桌子走人，绝对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好不容易三个人都上了车，车子在战火交锋的动荡下，驾驶提着随时要停车逃难的心情往东区开去，到了一间灯光美气氛佳的义式餐厅，黄淇礼让绿绮跟王侑先下车在门口等会，他把车开到停车场立刻回来。 别再吵架了啊，拜托。他小声的在经过王侑身边时，以哀求的语气低声说着。 知道知道，你快点回来就好，就说我不来的… 嘘… 不跟她说话就行了呗！ 随便你，别吵架就好。 站在店门口的两个人沉默不语，气氛凝重，中间像隔了条壕沟，阻碍了交流的渠道，连眼神都没有半分交会。双方心中都不断念着黄淇礼赶快找到停车位，回来打破沉默，彼此都不想跟对方独自相处。 李绿绮不知道王侑来的也不甘愿，心里想着，就算这个人打扮起来人模人样，可是一张嘴就像病毒，万般恶意，完全不知道他打什么念头，今天明明就是她跟黄淇礼的单独约会，硬是要来当电灯泡，绝对没存什么好心眼。 天不从人愿，在台北找停车位可不是说找就找的到，等了快十分钟，淇礼依旧还没回来，绿绮站着虽然无聊，但仍没有跟王侑聊天的打算。 倒是王侑耐不住，主动打破沉默。 ??为什么好像很讨厌我？王侑问。吃一场饭，用不着把我当仇人，尴尬的只有淇礼而已。 今天大概是绿绮翻白眼次数最多的一天了，她又是一个狠狠的卫生眼，说道：谁叫你没事就损人，而且我跟你也不算熟，上次你还直接抢我的手机，超级没有礼貌的，刚才，就在刚才，你又当着黄淇礼的面前，攻击我的工作态度，我留你一条命算是非常客气的了。 原来是这样。王侑耸耸肩。那跟??道歉行不行，我承认有时候我的态度就是艺术家风格，没有办法。 听到王侑道歉，绿绮一开始还楞了一下，随即发现他是转个弯在夸奖自己是个艺术家。 你很不要脸。她愤愤的说。 真不幽默。王侑没有生气，他盯着绿绮的脸，长长的睫毛刷了睫毛膏，让绿绮的眼睛显得特别有神。我这个人开玩笑没什么分寸，所以在公司常常不讲话，就是这原因啦，再说…生活里就是要偶尔来点玩笑话，否则死气沉沉的多无聊。 一个专写恐怖小说的人讲这种话不觉得矛盾吗？ 那一个专写爱情故事的人为了一场约会兴奋成这样合理吗？ 你…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 我真心不想来，是黄淇礼拉我的。王侑说的是实话，别告诉他我说了实话。 黄淇礼没事找你来做什么？我不相信，除非你跟我说个理由。 无可奉告。王侑摇头。那是我的私事。 差那么一点点，绿绮几乎就想动武了，她没有办法跟叶问一样一次打十个，但拿起高跟鞋用力敲下去，王侑的鼻梁应该断掉的机率不会太小，她幻想着王侑血流如注，痛的在地上哭的画面，心情立刻好多了。 ??该不会是想打我吧？亏??今天还特地去打扮了，这头发跟脸上的水彩钱，花了你荷包都疼了吧，气质，气质。 绿绮脑海里的画面被识破，她很自然的嘟起嘴。想想都不行？ 不要嘟嘴，??以为你是嘟嘟姐阿… 靠… 真的，就差一点点，就在那电光火石高跟鞋即将拿在手上的瞬间，黄淇礼的身影从远方走来，一场腥风血雨就此打住。 黄淇礼什么都不知道，他以为两人相处还算和谐，立刻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只可惜他不了解背后的真相。 餐厅的服务非常老练周到，制服笔挺的服务生替他们拉开大门，刚走进去，毕恭毕敬的问了订位名称，确认完立刻把他们带到位子上，中间没有一丝多余的等待，黄淇礼搀扶着李绿绮，慢慢一步步的走，叮咛着她不着急，慢慢来，别走快了脚疼。 优美的小提琴声流转在餐厅的空间里，现场演奏的小提琴手在餐厅角落的舞台表演着，三人被领到一个架空的隔间，位子旁是一个大落地窗，这是整间餐厅最好的位子，平日就算有空，也不开放，需要熟客特别指定才会安排。透过窗外可以看到外头的景色，而特制的玻璃则会让窗外的路人抬头只看得见楼上一片模糊的影像，为用餐客人保留隐私权。 绿绮平时不过奢侈日子，领了稿费也不花钱上这般馆子享受，心情一片大好，待坐到位子上，赶忙像个孩子凑近窗边看，把刚才跟王侑的争吵摩擦全抛到脑后，而这些小举动在黄淇礼眼里别有一番风情，以前的他应该不会觉得这样的女生有吸引力，然这些日子他标准渐渐有了改变，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美艳的女人，是真的在心里种下了阴影，单纯如绿绮的女人，却是春天里的一抹新绿。 服务生送上菜单，介绍了今天的主菜跟推荐，黄淇礼要了一瓶红酒，又替脚伤不能接触酒精的绿绮点了新鲜果汁。 点餐吧！我请客，不要跟我客气。黄淇礼说，对绿绮投以迷人的微笑。 ------------ 17 吃饭的气氛还算和谐，在食物面前，王侑的嘴巴安份了一点，他一边咬着牛排，一边观察着李绿绮跟黄淇礼之间的互动。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拘谨，讲起话都是斯斯文文的，他忍耐住把牛排刀当飞镖丢到黄淇礼头上，让他不要这么做作的冲动，毕竟他还没结帐，一切的事情都等结帐后再说。 另外那个李绿绮也是，刚刚恶婆娘的嘴脸也不见了，现在整个笑容淑女的很，话里全是请，谢谢，对不起，王侑小小感叹了一下，女人真是太能伪装的生物体，跟黄淇礼这种条件好的白马王子交谈，说起话来果然气质就不一样，跟对自己嚷嚷的态度判若两人，早知道他应该拿手机把刚才吵架的画面录起来，之后再看是要高价卖给李绿绮还是偷偷放给黄淇礼看，早日把好友救出这七级浮屠中，免得以后换做他来埋怨自己。 客套的寒暄完，主要来约会的两人便失去了共同的话题，陷入胶着沉默的状态中。没办法。两人最大的交集就是王侑，但为了怕又燃起燎原大伙，都尽量不提及，小心翼翼像对待地雷一般，王侑开心的落个轻松，他觉得挺逗的，都多大岁数的人了，看上去跟出门联谊的傻愣高中生没两样，而且这两人简直有文明病，一个动不动就拿手机出来看，不知道在等什么，另一个则在桌下偷偷回覆着简讯，从脸上表情判断，黄淇礼回覆的对象应该不是公司。 探过头去看，他猜的没错，黄淇礼的联络人显示着宝宝二字，不是小真还有谁？ 宝宝阿？王侑低声调侃。 啧，小声点你... 绿绮抬头看着说起悄悄话的二人，疑惑着眯起眼睛，王侑咳了一声，让黄淇礼把手机收好。 ?g，吃饭不低头阿，黄淇礼，找个话题，大家聊聊天多好。 …那…黄淇礼苦恼了一下，好不容易想到了个起头。那…不如来聊聊你们的作品吧，刚好你们两个的风格不一样，在同一间出版社，交流交流一下，说不定哪天有合作机会。 绿绮摇摇头。以他的风格我怎么可能跟他合作，他写恐怖小说的。 淇礼说：恐怖爱情小说不是挺创新的？之前泰国很多电影都走这个路线，票房很好。 你都说很多电影走这个路线还创新？ 忽然间，绿绮跟王侑像是约好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人生中最尴尬的事情，这大概可以归类在其中之一，有默契是好事，但跟仇人有默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双方都尴尬，连黄淇礼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你看我，我看你，你又看他，三人之间拉扯出一个相当大的空间，空间里安静无声，一片死寂。 安静总比吵架好，黄淇礼只好自欺欺人的这样想，然后决定等下就这样安静到结束也没关系。 几分钟过去，谁都不敢随便开口，怕先说话就会变成箭靶，还是王侑不怕死，主动问：李绿绮，??对我的小说很有意见？你觉得我的小说哪里有问题，是文笔还是题材？ 有些讶异王侑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李绿绮没打算说场面话，她说：你的文笔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恐怖的故事，这世界上恐怖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写的东西听说很逼真，嘟嘟姐说是快赶上新闻的水准。 ??怎么知道以前我想考过新闻系？王侑随口接的俏皮话，让绿绮差点把口中的饮料喷出来。 你还蛮会讲笑话的。 其实我是个很正经的人。王侑装出一副严肃貌，他说：是??笑点太低…骂人的音量这么??高，笑点却不是普通低，果然老天爷都是会找平衡的。 哈哈哈！绿绮差点笑弯腰。 小姐，控制一下。王侑不想引起其他桌客人的注目礼，于是赶快提醒了这个快要笑滚到地板上的女人，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讲的话有这么好笑，可以把一个努力维持着气质的女人笑到不计形象。 好好好…接过淇礼递来的面纸，李绿绮把笑到泛泪的眼睛擦干。这一下，气氛活络了，黄淇礼终于放心，他看着绿绮，觉得这个不做作的女孩子很有意思。 不过我对你的作品意见也差不多，都是题材问题，我不是要刻意抬举你，但??的文笔很不错，挺有质感，也够细腻，只是幻想的层面太多，而且都是没有新意的幻想。王侑停止搞笑，转为认真的态度。 噢？怎么说。他说的头头是道，绿绮很有兴趣听王侑的分析，当然，前提是，这头头是道不掺杂垃圾话，是认真给的意见。 往椅背一靠，看上去懒洋洋的像只猫，王侑说：这个世界哪来这么多歌手走在路上会撞到小歌迷，最后歌迷还得了脑瘤，刚好在歌手演唱会的时候开刀过世？看上去慵懒，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的，他又补上一句。幻想的世界我不爱。 绿绮认为这说法不能成立，恐怖小说不也都是幻想吗？难道那还能是真人真事吗？如果是，眼前这个家伙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魔了。 可能看出了她的想法，王侑在她开口前先解答：虽然我的故事也是幻想的，但是我不会希望他发生，而??的故事不一样，??是真的希望自己走在路上撞到一个大明星然后坠入爱河。 好像有几分道理，不过…你该不会真的有看过我的书？绿绮一惊。 王侑点头，看过阿，我们全出版社的小说我都看，不同出版社的小说我也看，多看点人家写的东西对自己有帮助。 真的吗？你哪来这么多时间。 我每天规划日程表就是要确定自己回家可以有够多的时间去做其他事，包括阅读跟看电影…偶尔当然还要分给电动…所以我猜??应该完全没看过我的小说吧。 是没有…回答的心虚，绿绮低头喝着饭后饮料，焦糖玛奇朵。 找个时间拿几本给你，或者网路搜一下，好像有网路版的…如果看完了??对我的书有不同想法，要变成我的忠实书迷，我一定会义不容辞的帮??签名，还加送个人照片。 你这商业点子还不错，明天去跟羊头说说。他们耸肩相视而笑，似乎刚才那些争吵都没发生过。不过书迷这不可能发生，恐怖小说摆在家里晚上多吓人，半夜赶稿子还让不让人回头的？ 胆子也太小了…故事都假的嘛… 他??聊的?崆校?獬【刍岬哪兄鹘?s被晾在旁边，突然隐隐觉得自己疑似不小心被喧宾夺主，反而成了他们的电灯泡。 ------------ 18 不过黄淇礼的心思也没完全投入这场约会，每隔三分钟，聊天软体就传来一条明显是在酒精催化下产生的讯息，小真频频抱怨着未婚夫的一切，从婚礼准备的品味到对方家族有几个钱就瞧不起人的跋扈，他看着有些愤怒，首先，这女人是怎么回事？都怀孕了怎么还喝成这样，万一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负责的起吗？ 再说，她当自己是什么？那每一条讯息无疑是在黄淇礼的心上画下一刀又一刀，这些年他从没有对不起她，遇到了个小开就被踢在后头，先戴绿帽后分手，差点还喜当爹成了个便宜老爸，没把她的电话从联络人里删除封锁是风度，但人的风度是有限的，他的气量可没达到能听即将成为别人未婚妻的前女友，替无关彼此的未来分忧解劳。 他告诉小真，自己正在跟王侑吃饭，没时间继续听她说这些，况且，他也一点也不想了解小真跟未婚夫相处的细节，传完讯息，没待小真回应，手机被收入了口袋。 在连续几条震动通知没被理会后，口袋的手机开始像着了魔的震，王侑再次朝他看来，黄淇礼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边拿出手机，简略扫过萤幕，七条未读讯息和三通未接来电，索性把电源关上。 是不是有工作要忙绿绮问。 黄淇礼不知怎么回答，讪讪的干笑了两声。 她想干嘛？王侑叉着一大块牛排，满足的塞进嘴里。这家餐厅真心不错，肉真嫩。 一种不祥的预感…黄淇礼看着还能谈笑风生的王侑… 既然王大哥满意，那再点一份吧。他快快献起谄媚，挥手喊来服务生，自动替王侑加了一份主餐。 礼多必有诈，王侑斜睨着打量堆出满脸奸商笑容的老同学，还没摸清他如意算盘打哪门子帐时，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响，一看来电人姓名，立刻清楚着追加主餐的代价，换上一脸哭相，拿着手机直想往黄淇礼丢。 别扯到我这里来啊… 帮个忙，你就接了这通电话吧。黄淇礼几乎是哀求了。 我能不接吗？王侑说：话说…她怎么知道我跟你在一起阿？ 我跟她说我跟你在吃饭。 好样的… 不情不愿，王侑把不断响着夺命铃声的电话接通，走出了用餐隔间，消失于转角中。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是我女朋友…嗯，前女友打来的。不愿欺骗，他据实告诉了满脸疑惑的绿绮实情。她应该是喝醉酒发酒疯闹人，唉，没酒量还偏爱喝…??别介意啊，王侑会处理的。 前女??友？这三个字让绿绮的背后冒出冷汗，普天下女人的公敌就是各个优质男性的前女友，她精密的第六感雷达再次启动，一边观察一边努力隐藏自己想追问八卦的欲望，假装不在意的喝了口水，连喝了半杯，还是浇不息好奇心所燃起的熊熊烈火，你跟前女友…分手多久啦？ 两个多星期。 什么，才两个多星期？她这一听不得了，不是吧，正常人分手的情形，两个星期应该还处于哀伤跟藕断丝连的阶段，再冷静也至少会有像自己前几天脑子不清楚，打给前男友痛哭之类的行为反应，怎么有办法这样神采奕奕的约其他女人出来吃饭呢？这家伙如果不是一个情场老手，那就是跟前男友一样的自私角色…想到这，绿绮如被一桶冷水浇醒，不过，黄淇礼的外件软件都好，若是这样也不感意外。本来很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就闷了。 看出绿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黄淇礼知道她误会了，急起来，正着身子，补充着：别误会，我才是被甩的那个，只是…她过几周要结婚了，所以没什么牵扯的机会，我祝她幸福。 原来是这样…绿绮胸口的闷气微微化解，但不能理解所导致问题持续冒出，她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可是，也没办法这样大度量吧？你不难过吗？才两个多星期而已。 黄淇礼回答：难过也没用啊，人的一生没多少时间，拿来做无用之事不符合我的原则。 你们分手的原因是？ 我女朋友是空姐，很漂亮的，前几个星期在飞机上遇到了个有钱人，也不知道是谁先搭上谁，反正就跑了。过滤掉了怀孕那段没讲，算是顾及了小真的隐私，毕竟先上车后补票，不甚好听。 想不到帅哥也会遇到这种悲惨境遇，绿绮十分意外。 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 没事，都几岁人了，我看的很开。他喝了一口杯里冒着发酵后的葡萄香气的红酒，抿抿嘴。以前的同学知道了都很意外，他们还以为我跟我女朋友会是发喜帖的下一对，谁知道喜帖是发了，可惜对方嫁的不是我。最后这几句，语气调侃中带着苦涩。 那她…晚上找你有重要的事吗？ 还能有什么，就是抱怨生活郧霸谝黄鸬氖焙蛩?舱抱怨东抱怨西的，现在准备进豪门当少奶奶，看来还是没改掉这个不知足的习惯。黄淇礼说：不过我女朋友其实人蛮好的，可能就是有想要过的生活吧，也不能全部怪她，女人跟男人都一样，都有自己的追求跟期待，大概我不符合她心中最完美的择偶条件，也怪不了别人。 你条件够好了吧。 我的条件好并不代表符合她的要求啊。一针见血的答案，绿绮点头表示认同。也是。 她偏过头，想了想才继续说。不过，你真没打算把她追回来啊？ 把她追回来？黄淇礼摇头，缘份尽了，再说，她既然选择离开我，那就祝她幸福，何必纠缠着，麻烦。 你确定？ 当然确定。 可是…她欲言又止。 嗯？ 鼓起勇气，绿绮决定把刚才观察到的一个重点告诉这个男人，虽然他现在是自己的约会对象，不过旁观者清，既然她在旁边看到了端倪，就无法为了让世界上多一个活会的优质男自私。 我觉得你还是很喜欢她的呀。 没有。他立刻否认。 真的，我没骗你，虽然我对你没什么了解，讲这话可能很冒失，不过，我觉得你只是很理智的故意让自己假装不去在意这件事，心中根本没放下，否则也不会每句提到她的称呼，都还是自然喊成女朋友…而且被甩了还完全不生气，不生气多奇怪啊，被人甩了怎么可能不生气，再有修养也是一样，这是人的本性啊，除非你根本没有接受她离开的事实，还处于否认的阶段。 …黄淇礼哑口无言，李绿绮的说法把他一直以能平静面对此事的骄傲，彻底倒腾过来。 不是故意要打击你的，我说话很直，如果你觉得我讲的没道理也没关系…李绿绮说完了便后悔起来，自己也太唐突，跟他其实也不过见了第二次，就这样评断起对方感情了。别放在心上啊。 久久不语，黄淇礼拿着红酒杯，手悬在空中，一颗心忽然无法控制的激动起来，一股呛辣窜进了鼻间。 ------------ 19 走到餐厅外，王侑的态度不甚友善，无可厚非，黄淇礼跟他感情深厚，比起王轩，王侑更觉得黄淇礼像自己的弟弟，所以很正常的，小真的行为太过分，要他和颜悦色实在困难，要不是碍于黄淇礼，在听到电话那头小真因酒精语无伦次的句子，他直接就想送这女人几句问候她十八代祖宗的吉祥话外当开头。 大小姐，贵妇生活太快过腻了，现在骚扰起我们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来啦？王侑使劲的酸。 你谁啊你？小真喝的不是普通醉，认不出来他的声音，扯着喉咙嚷嚷。我找黄淇礼，快把电话给他听，否则…否则我有你好看的。 小真的酒品跟酒量之差之前王侑便领教过，只是黄淇礼总会在旁边替她处理，不致于闹出什么岔子，他揉着太阳穴，说道：我是王侑啊，你不是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小真，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别找淇礼麻烦了。顿了顿，他又说：你不是钓到了金龟婿把我的哥们甩了吗？分手分的这么难看，还跟他有什么好说，你当他是什么，无聊时候让你打发时间的吗？我跟你说，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真的没想过你这么无情… 不是这样的！小真大叫：我有我的理由。 还能有什么理由？爱慕虚荣罢了！王侑打心里不屑，难不成是跟那个老故事一样，上辈子欠了这个小开更多，跟黄淇礼的缘份不够做夫妻，无稽之谈。贪财不是错，想要过好日子的心态人人都有，可是不肯承认硬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去把这些欲望升华，那就是节操问题了，真小人不可恶，拿了好处还想保持形象的伪君子更令人发指。 我没时间听你的理由，你现在人在哪？如果在外面就赶紧回家，如果在你未婚夫家就快点挂上电话，这闹下去多难看。王侑说：而且…你不是怀孕了吗？喝酒伤胎儿，刚怀孕风险很高的，万一小孩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豪门媳妇的日子恐怕过不久。 没料到，怀孕一词出现，小真竟劈哩啪啦的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别哭了，怀孕我也是祝福你的。难道是怀孕的女人荷尔蒙失调导致情绪失控？耐不住女人哭，王侑放柔了语气。只是你们都分手了，淇礼他不跟你计较，你也应该让他好过一点，他现在在跟我同事约会，你就别闹了，让他好好吃顿饭吧。 约会？他已经在约会了？小真倒抽了一口气。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有新对象。 这个反应惹毛了王侑。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马上要结婚，他就??不能有新对象？你实在太自私，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夸张。小真又是大哭了一阵，抽抽噎噎的，几分钟后才缓过来，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事情不完全是这样，真的。 好，要不然你告诉我，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说清楚，然后我要挂电话，你千万不要再打过来，否则我会把你列入拒接黑名单，这几年的交情就到此为止。 小孩不是我未婚夫的。 爆炸性的消息，王侑先是一愣，差点拿不住手机。 什么？喝醉了不能乱讲话阿。他说，接着又赶快问：小真，你旁边有谁，未婚夫在吗？这种话千万不能让他听见，否则事情就难收拾了。 小真苦笑着：在家里，我没醉到这种程度。 你说小孩不是…不是你未婚夫的是什么意思？王侑脑袋直发胀：难道…?g… 我也知道话不能乱讲，你不是要我讲清楚吗？那我就告诉你事实，孩子的爸是黄淇礼。 不是吧…小真继续说：谁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所以喜当爹的是你…你未婚夫？ 他知道我怀的小孩不是他的。她的酒像在瞬间全醒了，变得十分冷静。不过他很喜欢我，而且他之前检查过生不了小孩的，所以他觉得这样也没有不好。 哪里没有不好？王侑急了。淇礼知道这件事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孩子的老爸是他阿，你把他的小孩带去给别人养，他怎么可能愿意？你有没有尊重过他的意见？ 我就是太尊重他的意见…小真又开始落泪，他这个人，什么都好，事业心强我也可以接受，可是他完全不想要小孩…你知道吗？去年我就有过一个了，不小心小产了以后，他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还说这样也好，我们都太年轻不适合有孩子，万一真有了，恐怕也不能生下来，你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他又怀孕了，他会要吗？ 接连串的冲击轰炸着王侑的思维，他脑子一片混乱，嘴里干涩的难受，照小真的说法，那么分手背后，实际牺牲最大的人，不是被抛弃的淇礼，则是为了要把小孩留下来的小真，而原本以为横刀夺爱的有钱未婚夫，现在看起来反倒成了个至情至性，胸怀大爱的圣人。 一般男人都不愿替他人养孩子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有钱的小开，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要选一个怀了前男友骨肉的小真？底气被抽干，声线开始颤抖：所以…这是…你跟他分手的原因？ 王侑，我知道我平常时候爱慕虚荣，个性也不好，可是我毕竟跟他在一起这么久，真要跑早就跑了。 急转直下的剧情让他手足无措，王侑踱着步绕圈。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看干脆…你们好好谈一谈，这…小真阿，结婚不是这样结法的。笑的凄然。你都说他有新对象了，还转圜什么？ 那还没开始呢。 而且，再说…万一他还是不要孩子，我怕我会恨他。王侑突然呆住，他没考虑到这一点。 现在分开，至少我对他保留的是那几年的好回忆，我可以告诉自己他不知情，嫁给其他人是我的选择，不是他对不起我，可是如果…你懂得吧，我觉得我没办法承受。 嗯。原来在小真的心中，她始终考虑的竟是这些，王侑不禁为自己之前不齿她的念头而后悔，相较之下，让一个女孩落到这种苦境，最最可恶的其实是黄淇礼。 挂电话了，真不应该喝酒，晚上喝醉了就想听他的声音。小真最后提出了一个要求。不要告诉淇礼，最好叫他把我的??号码设成拒绝来电，我会发帖子给你阿。 等等…王侑喊着：万一你后悔呢？ 可惜这话说的太慢，那端已切断通讯，得知了实情的王侑肩膀忽然变得极为沈重，几乎连呼吸都困难的负荷。 ------------ 20 接下来的时间，王侑脸色极度不自然，阴阴的，像随时都能拧出几滴水的云朵，当淇礼问及他跟小真的谈话内容，他眼神一抬，差点要把实话一古脑的喷出来，不过他已经答应了小真要保守秘密，于是又逼着自己把话全数吞回肚子，埋头吃着盘子中冷却的剩下余温的牛排，不愿也不敢多搭腔，深怕开口就会不小心说错话。 这般古怪又别扭的行径在淇礼看来，王侑不用多讲，他也明显知道刚才那通电话必定有些不寻常的内容，王侑绝对不只是单纯的听小真闹脾气，但王侑似乎并不打算告诉他，而且现在绿绮在场也不方便多问，看来只能等送王侑回家时再好好审问。 倒是绿绮在与黄淇礼讨论后，兴冲冲的想重新撮合两人，虽然可惜了如此优质的未来对象，但能扮演一回邱比特，恐怕月老也会看在她心地善良的份上，多赐给她几条红线，在她空虚的窗口开起几株桃花。 你们刚才电话说了什么阿？绿绮替黄淇礼追着问。 不关你事。 说出来大家分析分析，没什么不好。 分析？分析个什么劲，我跟小真还能讲什么，不就是那些内容。王侑回答的十分生硬，牙齿不受控制的直打响，他揣量了一下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最后做了个选择，咽了咽口水，转向了黄淇礼，勉强的说出后续的话。小真酒醒的差不多了，我慎重警告过她不要再骚扰你，她同意了，然后…小真要我转达你，刚才那些抱怨的话，都是酒醉后后的胡说八道，她现在过的幸福的很，不希望跟你再有任何牵扯，未婚夫家里会不高兴的，所以请你也别再跟她联络，手机里的电话…能删就快点删掉。 她…她真的这么说？刚才受到李绿绮鼓舞的情绪被浇熄了大半。 一定是气话，不行不行，怎么可以不联络。绿绮不知道实际上的状况，只觉得刚才辅导完黄淇礼勇敢求爱，现在王侑几句话就要他把联络通道关上，急忙插嘴。只要没嫁之前黄淇礼还有机会，现在就放弃太早了吧？ 肩上扛的秘密令王侑一阵心烦，不愿节外生枝，他目光一凛扫过绿绮，冰冷的回答：你会不会过分热心？ 本来有机会就应该要争取！依我看，等一会吃完饭，他干脆直接过去两个人好好把问题解决。 这么晚了，骚扰孕妇休息万一动了胎气，你负责？ 孕妇？李绿绮眼睛瞪的老大，转向淇礼问：小孩…小孩是谁的？ 当然不是我的！ 哎呀…那刚才我跟你说的话，可能要重新考虑考虑了，这女人太夸张了，居然这样对你。 桌子底下，王侑的拳头握的紧紧，指甲深陷入了手掌心，他不愿意听小真被不知情的人批评，想替她出面解释，但又不能说出实情，闷的一口气噎在喉间，无比难受。 谁的小孩跟你没关系，李小姐，你随意打探别人隐私非常不礼貌，可以停止这个话题吗？ 是你自己先说起她是孕妇的… 是你先怂恿别人去淌浑水。王侑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敌意与不满： 惟恐天下之不乱。 李绿绮原以为经过了之前聊天的调剂，两人之间的相处稍微融洽些，但没想到他不过是接了通电话，却立刻成了另一个人，或者说，回到开始讨人厌的模样，也许那才是他的真面目。 绿绮也是一片好意，毕竟是女孩子，别这么凶。黄淇礼出面打圆场，一边安抚绿绮，一边对王侑道：你自己先提到了小真怀孕，好奇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是人之常情。 凶？哪里凶了？见他替绿绮说话，王侑不由自主又联想起小真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的片段，所以尽管黄淇礼是小小的礼貌性举动，加成之下，顿时成为了移情别恋，面目可憎的证明，他虽然还不能确定刚才的话有没有加油添醋的成分，但王侑相信不会有人拿孩子出来开玩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想当和事佬？虽说他不知情，可是以小真提到之前发生的事，王侑觉得这家伙的表现太不够像个男人，女朋友小产，无论心理是怎么想的，再不想要孩子，自己的女人面临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起码也要拿出精神上的支持，绝不是冷静说风凉话。这本来就不关她的事情，怎么？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就同一阵线了？况且，她又不认识小真，没资格去评论。 我按照常理去评论，表达我的意见，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你已经说你没有资格了。 奇怪，你刚才不是也不想接她的电话，态度跟遇到瘟神一样。 李绿绮小姐，我再说一次。王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缓缓的说。 你别管这么多闲事，少讲几句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笑话！你也不是当事人阿，那你又凭什么管。绿绮反驳的理直气壮，她自认说的没错，不需要让王侑这样指着鼻子骂。而且我说的也不过分，是黄淇礼刚才没跟我说，否则如果我知道那女人怀了别人的小孩，绝对不会鼓励他去重修旧好，太过分了。 左一句别人的小孩，右一句别人的小孩，王侑听的益发愤怒。 讲话客气一点。 真的很过分阿，她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才分手两个星期，这是完全劈腿的行为，太难接受了。 先默默不作声，然后终于忍不住了，用力一掌拍在铺着米白色桌巾的餐桌上，桌上的杯盘被震的砰砰作响，王侑大吼：没人要你接受，不知道事情在这里大放厥词，装成感情顾问，你写爱情小说写上瘾了是吧？ 讲话就讲话，君子动口不动手，急着当小人阿你。绿绮也抬高音量。写爱情小说总比你写恐怖小说好。 大声的争吵引起餐厅里其他人的注意，一名服务生远远向唯一看上去冷静的黄淇礼露出了关切的眼神，暗示着询问是否有要帮助的地方，黄淇礼点点头，比出买单的动作。 都别吵了。黄淇礼低声怒喝，什么都要适可而止，发脾气胡闹也不例外，王侑如果刚才受了小真的气，大可等会等李绿绮走了后再抱怨，用不着现在扯破脸，把气氛闹的如此僵，谁都下不了台，而那通电话到底为何会让王侑反应如此大，像颗随时要爆炸的未爆弹？ 服务生将帐单奉上，他递出了信用卡，眉头深锁的签下名字。 ------------ 21 拿了两个枕头搁在床边，发肿的脚踝被两块药布上下夹攻，撑在枕头墙上抬高了四十五度，李绿绮累的连衣服也不想换，一回到家就直想躺倒在软绵绵的床铺上。一场简单的晚餐，不过两个小时间，数段波折起伏，几乎比她的小说还有情节性，王侑这个人完全的阴晴不定，脾气说来说来，高兴就跟她融洽的聊上几句，几分钟後又转成动手动脚，没文化粗鲁的王八蛋。 叹了口气，这顿饭吃下来，跟黄淇礼的发展大概尚未开始就告吹了，还好她本来就没抱着太多期望，而且按他的状况去看，就算之後黄淇礼有进一步的行动，也需要多观望才是了，绝对不能像这次，被帅哥吃饭就如久旱逢甘霖似的，心花怒放一把，脱离理智判断，居然隐忍着脚痛，轻易就被嘟嘟姊说服上发廊打点外表。 这世界上真的有分手还可以很冷静的祝福对方的人吗？被伤害的多的那一方，总得要伤心愤怒一阵的吧？为什麽黄淇礼可以如此的从容，甚至还是在她的提点下，才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回头追前女友，明明就舍不得，为什麽要骗自己呢？瞪着天花板，绿绮觉得下一本书，或许能设计个类似的桥段，最後再开放个读者回应，说不定相同的情况还真是有的。不过…他的风度也太好，分手两个星期的前女友除了要结婚还怀孕，这顶比中央公园草皮还翠绿的帽子，换做是自己，万万噎不下这口气，必定要恨恨的大闹一场吧？ 想的是义愤填膺，可是转个弯回过头看自己当初跟前男友分手，好像也没多闹什麽，只有前几天那通把脆弱跟无奈表露的一览无遗的电话，还算的上是发泄。如果说黄淇礼的原谅是高尚的成人之美，那她李绿绮的行为怎麽感觉像卑微的认命呢？ 伸手摸着搁在床头的水杯，受伤的脚没注意，一动就从枕头上滑落，酸的她连头皮都疼。 她没喊出声，又没人在家，喊给谁听呢？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哭也要选在有人的地方，没人看的哭泣无非是浪费体力的行为，同理可推，没人安抚的哀号顶多就是让邻居报警的骚扰。 虽是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寂寞却总是能找到缝隙用力插针。 觉得口渴，忍耐住疼痛，李绿绮扶着桌子跟墙沿，一路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时，一整排的奶茶阅兵般的列队排排站着，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晚上，她居然拿着奶茶，跟手机里的虚拟角色在屋顶上看星星，忍不住笑自己真是孤单到生病了。 拿着奶茶，她闷闷的拿出手机，才发现萤幕上被刷了一整页的讯息跟通知，大部分都是广告简讯，剩下两封，一封是嘟嘟姊要八卦她约会情形的内容，另一封则是小林发来关心她的伤势。看到小林的简讯绿绮挺意外的，她不记得自己有给过小林号码，不过又立刻想到小林身为公司的前台总机，手里有全出版社的通讯录，有她的电话是理所当然。之前跟小林几乎完全没有接触，这两天下来，绿绮实实在在被小林温暖到了心坎底。 躺回床上，开始浏览系统通知，全都是柏翰发来的文字讯息，他不断说着很抱歉今天系统维修，一定让她等的很焦急之类的话，以後会尽量不发生同样的事，口吻跟男友向女友道歉如出一辙，绿绮在读到他保证以後会尽量不发生时，嘴角一勾，带着笑意的咕哝着：系统维修难道还是游戏人物可以操控的吗？ 今天等了好久阿，终于出现了。 切换为语音，绿绮对着被气球掩住脸的柏翰说话，语气半是撒娇半是责怪，今天游戏的背景换了，是依片绿意盎然的草原，满片的绿色中，几朵碎花点缀，她仔细的瞧着气球，似乎又缩了一点，隐隐露出一个柔和的下巴轮廓。 这样的下巴必定会搭上一个很好看的五官吧？她幻想着。 柏翰回话了：？对不起，系统维修也没有办法，不要生气好吗 将近一整天没有和柏翰互动，此时听见熟悉的声音，绿绮心中竟刹那间有一些小小的激动。 说的好像系统维修是你可以控制的一样。她笑着，忽然想起了游戏起初的设定。?g，该不会是我一开始职业选的是工程师，所以你进入了角色阿？ 或许喔，要不然这个游戏怎麽会是设计男朋友呢？我跟你解释过规则阿，随着我们的相处，你最後的男朋友样子也会有改变，所以…如果你多跟我描述一些偶像明星，说不定三十天後，气球消失了你看到的会是金城武。 那乾脆我在手机里放个金城武桌布就行了，还不用等三十天，立刻就看的到。绿绮故意这般说。柏翰笑的温柔，那样就不是你设计出来的，没意思。 至少桌布不会突然闹失踪。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绿绮用手指轻轻点触着气球下的脸，试图描绘着柏翰的轮廓，她又想，这个男人一定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笑起来会拧出水的眸子。 好吧，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谢谢噢。柏翰吐了一口大气。对了，今天晚上的约会顺利吗？跟…你的白马王子有没有进展？他怎麽还记得？资料库还能这样调话题出来的嘛？蹙起眉头，别提了，讲到晚上就有气，一点也不顺利。 怎么啦？ 绿绮连珠炮似的埋怨了起来，话匣开的急切，上次不是说过有个讨厌的同事吗？他今天竟然跟来当电灯泡，而且不是我误会他，这个人的脾气实在很奇怪，我李绿绮活了这麽多年从没见过这麽极品的极品，一下高兴一下翻脸，有这人在，还能说什麽约会阿？ 李绿绮小姐？ 我…绿绮一愣，意识到自己骂的太溜，把一直不想告诉柏翰的本名顺口就说出来了。哎呀，能不能当做没听到。 不可能呀，我没有删除功能的。柏翰说：没关系的，别小气，只不过是名字，又不是身高三围的。 ?g，你调戏人阿？ 开个玩笑，那是绿色的绿，绮丽的绮吗？ 完全命中，绿绮惊呼：？你怎么知道 常用字嘛，女孩子，总不会是起来的起。 。有道理绿绮说：。我还以为你强化到有心电感应了呢 如果是这样，那我一定心电感应告诉你系统维修，不让你担心了。柏翰趁机又嘴甜哄了一句，接着切回正题。所以，今天的约会，除了讨厌的同事打扰…，剩下的…好吗？ 什么意思？ 就是跟白马王子的互动阿，未来发展阿...重重叹了口气，彻底告吹，整个砸掉了。 为什么？ 说来话长阿。 喝了口奶茶，绿绮决定把今天所有的不满一口气抱怨出来。 ------------ 22 从在楼梯间跌倒开始说起，她不忘感谢小林，直夸要不是有她在，自己恐怕会摔个鼻青脸肿，后来又提到了既龟毛又摆谱的讨厌同事，绿绮说的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把他吞进肚子里。 那脚看医生了吗？柏翰问道。 没有啊，哪里有时间。绿绮嘟着嘴：晚上答应了要吃饭，下午就被其他同事抓去弄头发又化妆，没机会上医院，不过不用担心，小林替我买了不少的药膏，贴着好多了，还能穿高跟鞋撑了整个晚上。 柏翰没有作声，只是淡淡的哼了一下，继续倾听。 谁知道他会带上那个倒楣鬼，一下子先不饶人的跟我吵，后来又突然人格分裂正经八百的和我讨论起作品，原本以为没事了，结果他替白马王子接了个前女友的电话，回来以后，也不知道谁惹了他，火气冒的随便就找人开刀，还拍桌子动手动脚，差点吓死我。 讲到了个段落，绿绮注意到柏翰没有接腔，以为他不想听自己抱怨，问道：干嘛不说话？这些事很无聊吗？ 又安静了片刻，柏翰终于开口，口吻明显不悦。女朋友，你既然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坚持要去吃那餐饭呢？比起你的脚伤，难道跟他吃饭就这么重要吗？ 这个反应在绿绮的意料之外，她小小声的说：也不是这样，只是…我觉得都跟人家说好了，他又坚持没问题，实在开不了口说想回家休息，我又不是什么条件很好的白富美，这样怕…怕人家以为我眼睛长在头顶上，不识抬举。 柏翰的态度缓了缓，听上去有些心疼，他回复到温柔如水的语调，对绿绮说：下次不要这么傻，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你伤的是脚，万一比想像的严重，出现并发症怎么办？ 几天下来，他第一次用着霸气的态度跟绿绮说话，以前她的前男友偶尔觉得她做了蠢事时，也会用类似的方式教训她，可是感受大不相同，前男友总让她觉得自己差劲，连点小事都考虑不好，造成别人麻烦又自讨苦吃，但柏翰这番话听下来，绿绮只感受到温暖，如外表坚硬的夹心烤饼，初咬时痛着牙，里头实际上包着的是甜腻的化人的巧克力糖浆。 她不禁靶心中的感慨脱口而出：柏翰，如果你是个真人会有多好？我从来没遇过跟你一样在乎我的人。 可是…柏翰顿着。你都说了，我不是真人啊，也许就是因为你面对的是一个设计过的人工智慧，所以我能够判断你需要什么，假若我是真人，也许你会觉得我跟那些人都一样有很多的缺点。 如果你在游戏里是这个个性，变成真人当然也就是这个个性啊。绿绮继续把眉头扭着，自嘲着说道：算了，我再说下去，恐怕连你也要觉得我傻了，怎么会对着一个游戏里的人物说希望他变成真人呢？我看我是言情小说写坏了脑袋，开始把??现实世界跟幻想的小说搞混了。 系统沉默了，萤幕中的草地有一阵风吹过，绿色的草海拍起接连的波浪，十分美丽，有一天，绿绮也想要到那样的地方走走，可是以她现在少的可怜的版税来看，那大概要等上个好几年，多写几本稍有销量的小说，省吃俭用一段时间才有机会。 别不说话，你今天已经不说话了整个下午跟晚上，现在又不说话，我可是会很难过的。绿绮委屈的说着。 不是故意的，资料库对男女分析比较不熟，需要整理。 是这样吗？ 当然是。柏翰回答，然而他又话锋一转，把话题移到了没有说完的约会过程上。之后呢？你跟…你的白马王子不可能因为一个闹脾气的同事就没下文了吧？说不定还有下一次的约会。 下一次的约会，或许吧！但是黄淇礼摆明了对前女友还有旧情，她今天还鼓励两个人好好谈一次，不要留下遗憾，李绿绮才不想走到一个还忘不了前女友的男人世界里，她不想当个备胎，更不希望活在前女友的阴影里，而且黄淇礼说过，那个女人很漂亮，绿绮有什么能够比的过她？ 很快的，她告诉柏翰，就算有下一次，两个人顶多也就只能当个朋友，大可不用期待谈对象了。 你不喜欢他吗？ 才见两次面，怎么能说喜不喜欢啊？她喝光了奶茶，罪恶的热量全数滑入肚子。而且今天吃饭的时候，我跟他没什么话好讲，话题也凑不在一起，唉…撇开我同事本身的诡异个性，真要说，跟他能聊的还比较多。 柏翰哦了一下。 会很失望吗？你之前说条件很好，很完美的人呢。 不假思索，绿绮回答：不失望。 别嘴硬噢。 干嘛嘴硬，我本来就没抱什么太大的期待，而且，条件好的人不一定适合我，相处起来感觉很扭捏，这样怎么交往？ 那就好。听上去，柏翰竟是有几分高兴的，音调轻松了不少。 随手把奶茶瓶盖封好，手一摊，长圆形的瓶子滚到地上。感情不能强求的，果然啊，人都不完美，不过问题可能还是在我身上，我啊，懂得不多，见过的世面也少，也难为他整场饭吃下来，全都在想话题。 很有哲理嘛你。 绿绮笑笑，又说：就像那个王侑，人真是绝顶讨厌，偏偏文章写的好，长得也不错，可是你觉得我会跟一个恶魔合适吗？不可能的啊，我不是天使，我也不是恶魔，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李绿绮。 王侑？你同事叫王侑？ 对啊，王侑，名字很怪吧。她问：怎么，你的资料库有这个名字的资料啊？ 当然没有。 啊。绿绮伸了个懒腰，舒展着酸动的筋骨，半若自言自语的说： 跟你讲话好轻松，以后都不去什么鬼约会了，赖在家里跟你聊天多好。 不能这样啊…柏翰低低的说。你还是要去外面认识新的人… 不要。 我不要。 不管… 疲累了一天，紧绷的情绪松弛后，睡意即刻悄悄往上爬，绿绮的语声开始融化成了呢喃。 ------------ 23 阳光晒烫眼皮，李绿绮沐浴在一片明亮中醒转，昨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现在是早上八点半，睡眠时间至少超过了八个小时，好好休息了一晚，身上的疼痛跟疲劳减低不少，她翻了翻身，开始转动起脚踝，抬高一晚上的患处，肿胀的程度也比预料中好的多。 身体轻松心情自然愉悦，她哼着歌到了浴室，镜子里映出了还带着残妆的脸庞，李绿绮唉呦了一下，也太过糊涂，昨天居然没把脸洗干净就睡了，残留的化妆品可是女人皮肤的大敌，对着镜子，她仔细的左瞧右看，怕原本细致的皮肤冒出作乱的违章建筑。 痛快的洗了个澡，亡羊补牢的在脸上敷了保湿的面膜，她围着白色浴巾，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吹干头发，水气从浴室中散出，夹带着沐浴乳的淡淡花草香，这样的日子实在适合慵懒的躲在家里，或者是跟白马王子手牵手到郊外踏青，怎么样都跟上班的节奏画不上等号。 可惜说到白马王子四个字，脑海中立刻想起昨天晚上不愉快的晚餐，李绿绮的好心情被打坏一半，踏青的绿色草原，转瞬就枯萎成一片干褐的画面，她有些丧气，但倒不针对黄淇礼，而是一种莫名被放大了孤单的感觉，她如果逃班，能跟谁牵着手闲晃呢？不管是不是一个人，印象之中，过去跟前任男友出门，似乎也很少是牵着手的，前男友说牵手容易有手汗，黏腻的多不舒服，她体谅他，所以尽管是羡慕其他情侣在大马路上十指紧扣的放闪，也从没有耍起赖来跟他要求过，这样子体贴对方，最终分手落得被说成感受不到被需要，实在是太过冤枉。 剥下半干的面膜，李绿绮用力把脸颊拍的发响，把偷偷往下走的情绪重新拉回原路上。她拿起桌上的护手霜，微微露出小巧白牙，半是催眠自己，半是安慰的想着：也不是真的没人疼呢？瞧，这不就是她男朋友的礼物吗？ 才想着柏翰，像是被读通了心灵一样，扔在床上的手机竟响起通知声。是一条问早跟关心她扭伤伤势的讯息，柏翰身上的衣服是一件英伦风的红蓝格纹衬衫，第五天了，气球确实每一天都有小小的改变，又淡了些，隐约的能看出头发的轮廓，他背后的背景换回了第一天设定的咖啡厅，场景连细节都非常逼真，咖啡厅前的树叶还随时飘落个几枚。 哈哈，脚还好，我复原力超强的。 很好啊。柏翰问道：你在笑什么？ 笑你呢！哈，知道吗？所谓的说人人到，说鬼鬼到，还真能发生呢。刚刚一念到你，居然你就抢着说早安了。绿绮揉着手，看来这俗语要改改。 一大早就拿我开玩笑。 才不是呢。她晃头晃脑的说：我说的很有道理呀，你不是人也不是鬼，这个俗语限制的范围太小，当然要改。 好，你说的算。柏翰用宠溺的语气回应道。当做是你一大早就想念我，很乖。 呦，骄傲了你。嘴上这般说，李绿绮却极为满意他的回答，对着手机，躺在床上胡乱的开始扯了一会，她讲到了想去草原踏青的地方，一个兴起，还透过窗子拍了张有着蓝天的照片传给柏翰，你看，天气真好。 果然是很好的天气啊。游戏背景一下子换成了绿绮传去的图片，搭上碍眼的气球，柏翰像是抓着气球漂浮在空中一样。现在我的天空也跟你看到的一样了。 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一样的天空。 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却令李绿绮为之深深动容，她反覆在心里咀嚼着，某个瞬间，她闪过了这般的念头：虽然不能牵着手去草地上踏青，至少她们头顶上的景色是同一片天空，有相同的云朵，有一样的蔚蓝，她已经拥有了能打动自己的浪漫，何必花时间浪费在茫茫人海中呢？ 柏翰，游戏会不会改版啊？ 不会。柏翰回答的十分肯定。绝对不会。 绿绮哇哇的否决了柏翰的斩钉截铁，你又不是设计游戏的公司，怎么可以这么肯定啊？ 不会就是不会。他又强调。 很难说的。李绿绮气鼓了脸颊，滔滔数起能支持她改版论点的理由：首先啊，这个游戏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养成游戏，所以一定很受欢迎，一红起来当然就会改版捞一笔，网路游戏都这样的…再来啊，所有软体不都是会有漏洞吗？我是不太懂，可是网路上一堆补丁补丁的，不也是改版的一种吗？说不定改着改着，就不只三十天的期限啦…还有还有，我又想到一个，也许公司会把游戏期限设计成付费的会员制度，这样又有另外的选择啦… 她说的激动，柏翰只是偶尔发出了近似于叹息的笑声，沙哑哑的干笑，他背景照片上还挂着几朵云朵，李绿绮窗外的天空却吹起了大风，把残余的几丝白色抹净。 你不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终于说到了个段落，绿绮停下来寻求着听众的赞同。 然而柏翰仍旧是坚持着：不会改版的。没想到他没被自己说服，绿绮急着又要补充，柏翰却抢着说话，转移到了不同??的话题。 再不去准备出门，等一下又要迟到??！?p>　　看了看窗外的蓝天，李绿绮犹豫了会，决定留在家写稿子，反正确实有个脚伤，请个病假不算过分。 切掉了游戏系统，给出版社前台拨电话。 杨杨出版社，您好！小林连接电话的声音都带着十足的热情活力。 小林，我是李绿绮…她临时编了个谎话，告诉小林等会要去看医生，不知道挂号排队要等上多久，让她如果听到羊头或者嘟嘟姐找时，转告一声，最后还不忘嘱咐：没人问到就别说啦。 没问题，你放心去看医生，好好保重呦。挂上电话，对于向小林说谎绿绮有些小内疚，不过这应该能算是白色谎言吧？无伤大雅的… 切回了游戏页面，李绿绮嘻嘻笑着，她说：今天，不怕迟到。游戏切换时偶尔会卡住，隔了一两分钟，柏翰才开口回道：我的女朋友拿了什么免死金牌啊？居然可以不怕迟到？ 很简单，今天待在家里写字，不出门就不存在迟到的问题啦。 去上班吧，接触同事跟活人说说话比闷在家里好。 假都请了。绿绮耍起性子。我偏就要留在家跟你说话，而且我同事里可有个讨厌鬼，遇上了被气的病情加重怎么办？ 她可不夸张，万一见到王侑，谁知道他会不会拿昨天的晚餐做文章，说出什么让她大呕几口血的话来？ ------------ 24 如果不会改版，至少开发软件的人也要设计个电脑版吧，现在哪个软体没有电脑版的？ 要电脑版做什么？ 比较方便阿。绿绮又有了新的建议。这样工作的时候，可以偷偷把你的视窗开在旁边，用键盘打字也比较快，在外面又不能用语音说话，老拿着手机打字会被以为我工作不认真。 这样还是算不认真的一种吧…工作的时候需要专心。柏翰说：而且你不怕把我装在电脑里，所有的资料都会被我看光吗？ 啊！绿绮惊呼：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我手机里的内容你都能读取??！?p>　　放心，没有经过你同意，我还是有身为一个软体的职业道德的… 留在家里写字的工作效率意外的高，在被柏翰逼着吃了合并了早午餐份量的食物后，她很认真的开始写稿，因为是自己的故事，写起来意外顺畅，很多句子在直觉下就出现了，偶尔累了瞄上一眼搁在桌旁的手机，像是有个人陪在身边，非常踏实。 到了下午，居然完成了整整一章的份量，几乎是从没有过的高效率。她接连着之前写好的部分一路读下来，内容风格更像是日记，从羊头丢她稿子那天开始，持续到了今天早上的记录。有些流水帐的平淡感，不过她觉得还能接受，毕竟她还是偷偷地想要写出跟其他人不同的故事，同样都是言情小说，还是想要保持一点自己的风格。 现在这个故事真的是完全按照我们的发展写的噢。 不会很无聊吗？柏翰问。 那你就要好好表现啊。绿绮如小鸟般清脆的笑着。 反正被退稿也就拿回来改改吧，至少故事有点新意，也还算浪漫，比她之前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悲惨桥段好多了，而且市面上不接地气的爱情故事大把大把，情节总是梦幻的遥不可及，平淡一点或许能让读者有更真实的感受，也许第一眼引不起读者的注意，没有曲折蜿蜒的情节，可是仔细跟着下去，说不定会引起更深的共鸣。 也是阿，谁能走在路上动不动就穿越，要不遇上总裁？能有个虚拟的男朋友，已经是真实生活中最贴近幻想的幻想了。 很平静的一天，没有多余打扰，出版社没人找她，看样子羊头应该沉迷在他的宝石方块，安全过关了，她也不懂为什么羊头在现在寸土寸金的时代，还要为他们这些能在家里工作的人保留着办公的座位。 呼了口气，她告诉柏翰：悠闲待在家里可是却不孤单的感觉真不错。 别养成习惯了，拜托。柏翰说到这类话，语气都会特别认真。 绿绮又想跟他斗嘴，短信铃声却来了，她紧张的以为是出版社找，刚才的顺利果然没有持续太久，拿起手机，预备着挨骂的心情，却发现白担心了一场，发信人的名字是黄淇礼。 他慎重的为失败的约会过程道歉，不断的说着都是自己没有安排妥善，在不经过她同意下就带了王侑，绿绮对他的过分礼貌有些无所适从，她几乎没有遇过对自己这般客气的男人，考虑再三后，最终同样也发了一条非常客套的句子感谢他昨天晚餐的破费。 客套的短信来往又加强了绿绮觉得话不投机的想法，风度翩翩跟过度在乎礼仪，两者中间还是有些微的差距，后者会让人小小的在心里起了这个人不够直率的念头，毕竟搞砸气氛的人不是他，他完全没有道歉的理由，冤有头债有主，请客吃饭花了钱低声下气，难道他不觉得不公平吗？ 不过，她忘记了以前如果类似的情况发生，自己也是主动开口道歉的那个，不管她是否为错的那方。 但没有想到，收到了她的回覆，黄淇礼竟又主动邀约了下一次约会。 托着下巴，看着他的邀约，跟上一次兴奋的如中了头奖的态度不同，绿绮苦恼起要如何婉拒才不显得自抬身价，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也绝对不认为有这个资格，只是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还会想再约自己呢？她并不认为黄淇礼喜欢自己，两个人也没有话题好聊。 他是很无可挑剔的，绿绮承认这一点，外型好气质佳，出手也大方，跟前男友比，完全是极品，对已到适婚年龄的绿绮，确实是很好的对象。可是就像跟柏翰说过的，与其要去一个赴正经八百，不太像自??己的约会，对方还对前女友念念不忘，实在没有必要，长得再好看也一样了，悠悠闲闲的在家也很好啊，提不起兴趣，她真心认为腻在家里跟柏翰就够了。 等不到下一封回覆，黄淇礼背靠着办公椅，开始焦虑，他接连着发讯息给绿绮，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不悦才不应答，这种频发短信的行为对他来说很反常，因为太不礼貌，不是他的作风，可是只要一停下发短信的动作，他又想要拨电话给小真，他不能分辨自己急迫的约绿绮出门到底是因为想见她，还是单纯因为不想让自己有机会去犹豫该不该跟小真联系，所以找其他的目标分散注意力。 他一直以为这段感情结束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小真离开原因太明确了，她为了奢华的生活放弃他，所以他从没想过要去挽留，而且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小真肚子里有别人的孩子，但绿绮提出的论点，如细细的针尖，挑破了他装填满了自信的气球。 那时他确实有起了打算要好好谈谈两个人之间问题的想法，但王侑后来带上的那段话，太过决定跟商人，彻底的把这刚生起的苗头捻死了，他就算心中真的再有放不下，小真的态度如此的坚决，他还是个男人啊，不需要被冷言冷语的羞辱，不如把绿绮分析的道理当成她误判了，一口气毫无所谓的，从头拒绝面对到底吧。 依旧没收到回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着发讯息了，认定了是昨天不愉快导致，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谁惹了祸就找谁，黄淇礼眉头一纠，决定让罪魁祸首出面负责。 ------------ 25 有事快说，我在忙。王侑的态度很差，跟以往完全不同，认识了这么多年，除了几次大事件外，几乎没见他对自己摆过这种脸色，黄淇礼想不透他这哥们脑子抽了什么风，也就是替自己接了通电话，被骂也就算了，跟喝醉的女人计较什么，几年的交情用得着翻脸成这样吗？ 别这样，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对被蒙在鼓里的黄淇礼，确实没有大不了的。 他不知道王侑为了他们的事情，整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考虑着所有的可能，以及到底该不该告诉黄淇礼真相，好说歹说那都是他的亲生骨肉，自己的孩子跟着别人身边喊老爸，想想都难过，而且小真的未婚夫如果哪天翻脸起来，拿着这事情当把柄，她也一点反抗的法子也没有，结婚的日子随时都有难过的风险，更别说是传到了双方家人耳朵里，不仅不仅会被冤枉的挂上一个带球骗钱的标签，难听的话一定更少不了。 但王侑忧心的是，他不能够保证说了实话，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以前他也许是有信心肯定的，但现在他却不敢肯定了，就算再好的交情，人跟人之间，还是有那么一些隐藏在脑海深处的想法吧。 就像他认识黄淇礼这么多年从没听这家伙提起不想要孩子。 那么既然谁都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再好的朋友也都有着保留，要百分百确定不会帮倒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者说，与其形容成不了解，不如说当人面对到太相关自身的事情，都还是自私的，会做的选择也跟平常不再一样。 更何况他答应了要保守秘密，万一赌着会有好结果，说清楚以后，却和小真原先预料的一样，黄淇礼既不让小真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结婚，又不肯现在就分神要孩子，两人彻底闹翻了脸，那这些年累积的感情，恐怕会比现在伤的更重，连一丝情份都没有了，而孩子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怎么做都不能保证不会节外生枝，王侑反反覆覆在床上翻了几个小时，直到闹钟响起，天色已亮，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他勉强挂着两个黑眼圈，用咖啡因挽救委靡的精神后出门。 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是疗养院那边传来通知，王轩的一般血液检查结果没有太特别的异常，感染指数不高，大概就是一般感冒引起的细菌感染，打几天抗生素就没事了，让他少担了一些心。 他准备晚上先回家给王轩煮点清淡的粥，顺道也给警卫带上一份，他煮粥的手艺不是老王卖瓜自夸的好，两兄弟刚离开父母那几年，王轩明明是个体育健将，却动不动就感冒，一没胃口就总逼着他这个哥哥煮粥伺候，白粥煮腻了，王侑就开始往外找食谱，学着变换不同花样，长久下来，不知不觉中学了不少功夫，别的说不准，至少粥是绝对没问题的。 不知道王轩记不记得那些时光？他们还好端端彼此会为了程式设计出现bug而争吵的日子？一不留神，溜入了自己世界的王侑，分神着把思绪投到了无关电话内容的地方，拿着手机是沉默了许久，而黄淇礼见他始终不作声，以为他故意无视自己，也开始老大不高兴了。 你没必要这个态度，他语气转硬，严肃的说道：好好一顿饭被你毁了，那时以为有特别原因所以当场不跟你计较，可是在车上问你，你又绷着一张脸当哑巴… 好了好了。被他的话音拉回思绪，王侑瞬间又起了一阵心烦，他委实没心情听这些抱怨，于是即刻打断他的话。我真的在忙，你有重要的事情快说，没事就等我下班再讲。 不是我要说，你现在是写小说的，出版社根本没要求固定的工作时间，把自己弄的像个上班族，何苦啊？ 这是效率。他形容王侑工作的态度，让他极为不满，语气更加的冰冷：难道你无聊到打电话来批评我的工作？还是觉得我的工作和你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如果我弟弟没出车祸，现在他说不定都是你顶头上司了？ 当然不是。黄淇礼也发觉自己说的不妥。我什么时候批评过你的工作？我公司里还有你的粉丝，有什么资格批评你的？ 是吗？那你就快把要说的说一说。王侑依旧冷漠像厚厚的灰色石墙。我真的很忙。他加重强调。 既然如此，黄淇礼也懒得再多拖延，切入主题直接开口提出要求：我要你打电话去跟李绿绮道歉。 凭什么？王侑说：没有这个必要，我也找不到道歉的理由。 你像只疯狗乱咬人还不算是理由吗？总之我不管，就算你说你昨天月经失调也行，总之我是好心带你一起吃饭，你砸了我的场子就要负责。 我说过我不想去。 你以为我真想带你去吗？我是担心你！黄淇礼几乎吼了出来。 他该怎么办呢？黄淇礼说的没错，但…此时的王侑，心情再复杂不过。他问了黄淇礼一个问题：你真的转移目标到她身上了吗？这个问题，有一半他是替小真了解的。 我也不知道，就当是吧。黄淇礼诚实的回答：既然你说小真要我不要再联络她，那我换个对象应该更符合她的心意，我真的不懂你怎么能翻脸跟翻书一样，真的有事，大家多熟的朋友了，不能说清楚吗？ 他继续说：别以为我不矛盾，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你叫我怎么办？小真昨天喝成这样，一定是遇上了不开心的事，我也想要关心她，可是我能吗？也许我是有点自私，不过李绿绮看起来挺好的，很单纯，如果有了新发展，或许就不会放太多心思在小真身上。 王侑听到他对小真其实还抱着关心，差一点又按捺不住要告诉他事实的冲动，理智让他缓了一缓，王侑思考着黄淇礼的处境，觉得其实他说的也并没有错，在他的立场，小真简直就是个不值得回忆的人，他还能保有对她的在乎，没有谩骂，已经是难得中的难得。 可是，这样对李绿绮并不公平，王侑想着。 不管我是不是要约她出门，你真的欠她一个道歉，她根本就是无辜到扫到台风尾受气的。 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你需要考虑什么？ 王侑低下头，叹了口气。 至少你要让我想想该说些什么。 ------------ 26 你家附近的超市怎麽老是有特价商品，详细说个地址，下次我也去那捡捡便宜。盒子里装了清洗过的小番茄，警卫塞了一颗进嘴里。 王侑笑着，特价商品在你下班时都被抢光了，告诉你也是让你白跑一趟。跟着又拿出一个装满了粥的透明塑胶碗，温度还保持着，碗缘摸上去有些烫手，他小心的打开，一股鲜甜的香味伴着水蒸气，袅袅冒出。 别告诉我你又不小心多买了一份晚餐。接过王侑递来的杓子，警卫搅动着色泽翠绿的热粥，还想像往常调侃个几句，嘴里说出来的语气却乾哑哑的，以玩笑的态度而言，太不到位。他又搅了会，抬头对王侑说：谢谢。 这不是多买的。王侑说：家里煮粥的锅子大，这种粥的作法比较麻烦，偏偏我那老弟喜欢，我只是觉得既然就要麻烦了，一次光煮一人份太不划算，但是煮太多吃不完，多放几天又容易糊，所以就拿过来让你帮忙了。 你自己煮的？不会害我半夜跑急诊室吧？警卫??了一口，味道比预料中的好，他捞起一根刀工极细的黄色蛋丝，还挺厉害的，我从来没在外面吃过这种粥，绿嘛嘛的，里头放了什麽？还有蛋丝？太耗功夫了吧？ 外面不容易吃到的，算是我的独门绝技之一，黄金翡翠粥，药膳类的一种，对身体很好。王侑仔细的把材料告诉他：本来应该是用菠菜下去打成泥的，不过我弟不喜欢菠菜的味道，所以换成了高丽菜，加了黄耆跟玉竹，感冒的人很适合吃。 警卫惊讶的问：还放了中药材啊？他摇摇头，我见过的人也算够多了，你真是最特别的一个，几乎找不到缺点。 除了偶尔说话有点讨人厌以外。他在後头补上了一句。 半斤八两啊。王侑说，拿出手机看时间。慢慢吃，我该进去了，老是在你这里打混了太久。 等一下。警卫喊住他，稍微歪着头，王侑停下准备移动的步伐。 刚才要说就被你的粥馋昏头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今天下午也有其他的访客们来看他。他说。 访客们？王侑显得非常意外，在王宣刚发生事故时，到医院探望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全被他冷漠的态度一个个赶开了，後来换到这里後，除了黄淇礼跟小真来过几次以外，没有任何人来过，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把疗养院的位址告诉王轩以前的朋友，还是他们已经把王轩这号曾经意气风发的人物，慢慢从生活的世界以及记忆中抹去，假装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所以警卫口中出现的访客们实在是非常稀奇的词语，大概像要一个孩子自动自发三个月不看电视还不可能发生的状况。 男的女的？ 一男一女，都是下午过来的。警卫翻起访客记录簿。 会是谁呢？王侑的脑中连一个能立刻联想起的人物都没有，下午还跟黄淇礼通过电话，他没有提到要探视王轩的事情，而小真自顾不暇，应该分不出心思来这里。 而在想起下午跟黄淇礼通过电话的瞬间，王侑发现他忘记了答应要打电话跟李绿绮道歉的事，他一挂完电话，负责的责任编辑突然就说要找他开会讨论下一本书的主题走向，他不是故意的，责编跟他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说完後他急着把讨论的结果输入到电脑中整理记录，工作上一忙起来，他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隔绝了其他的杂念，早上分神已经推迟了工作表的行程，忙着把落下的进度赶上节奏，加上黄淇礼没有再打电话过来，顺着也就忘了。 平时的他并不会犯这样的错，但因为精神不济，清晰的条理全打乱成了水泥浆糊。 啊。警卫指着记录簿，找到了，是这两个人。访客名单上的人名寥寥无几，他搔着後脑杓，虽然来的人不多，不过要对上名字实在有点难，啊，人老了记忆力也跟着退化。 王侑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其中一个女性的名字是小真，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不过又不太能确定是哪个人。 他们是分开来的？王侑追问：有提到探视的原因吗？ 女人之前跟你一起来过，非常漂亮的大美人，我印象特别深刻，所以没有特别多问…警卫想了一会，手指敲在写了名字的纸上。男人抱了一个大纸箱，他说自己是你弟大学同学，後来公司的同事，是受到他委托帮忙送东西过来的，长得蛮好看，高高的，五官端正。 在这个条件下，王侑努力回想他所认识的王轩朋友中，有没有符合描述的人物，终於他深处的印象中，浮出了一个在大学时期同样跟王轩都是学校风云人物的男人脸孔，两个人都在资讯系是数一数二的菁英，毕业後一起到了同个公司上班，王侑见过几次，不过不能称作算熟的地步。 纸箱里装了什麽？ 他有打开来让我瞄一眼。警卫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疗养院曾发给他一本工作内容指引，里头有提到他并没有实质上安检对方物品的权力，不过这却是他在管制访客外，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毕竟疗养院里住了太多对生命并不抱持正像态度的人们，他需要确认亲友家属送来的物品并不会造成安全上的危险，在适当的范围下，这类安全还在可接受范围，游走在行为权力的灰色边缘。 是台电脑，看起来很厉害。 电脑？我弟没事要电脑干嘛呢？他房间里有两台不同操作系统的笔记型电脑了啊？ 警卫回答：这个我当然不会清楚啊，我一直守在这里，连他有两台笔记型电脑都不知道了，就算问了他电脑的用途，也是鸭子听雷。 他们留了多久？ 噢…这次警卫没有再依靠记录簿，他很确定先到的美女待的时间比较长，却也不能算的上久，他印象最深的是，美女走进医院时脸色已经不好看，出来後红着的眼眶出卖了她在见到王侑时曾有的哭泣，而男人则很快的把纸箱送进病房，不到十分钟就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这扇大门 我再问问她吧。王侑说。那男人呢？ 他待的时间特别的短，我问了他从哪里来，可惜他就是笑一笑，没特别的地方，顶多就是不太理人。 王侑有了个基本的底，按照警卫的话，小真是确定的了，而那个忽然出现的前同事，三年来也不见有特殊联络，此时的出现有特殊原因吗？ 他不敢确定王轩会告诉他。 ------------ 27 房间的门没有完全关上，王侑站在开启的门口，听着从房间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他折往护理站，疑??惑的询问为什么王轩洗澡的时间改到了现在，平日应该是在下午做完肌肉复健后，由同性的护佐员协助下维持个人清洁。 什么时候洗澡在疗养院里是有特别意义的，曾经有熟识的佐理员跟王侑解释过，通常洗澡清洁都有固定安排，由佐理员工作的人数跟病人的情形去做调整，除非有特别的状况，否则不可能会有佐理员排在普通晚餐的时间，因为除了病人需要吃饭，他们自己也需要休息，所以他在走向护理站短短的路程上，已经自行在脑中做了许多猜想，大多都是负面的原因，莫非是王轩病情恶化，连原本能控制的一些生活机能也无法控制了，弄脏了衣服床单，才会在这个时间点不得不麻烦佐理员增加工作量。 就连是在脑子里想，王侑还是不愿意把太直接的形容词语放在弟弟身上使用，那会让他把王轩的病情想的更严重。 护理站晚上依旧是两个护士的配置，人手极为缺乏，以他天天到疗养院跟之前常跑医院的观察，当看到新闻出现了医疗纠纷或者护士短缺时，他觉得这是恶性循环造成的结果，为了节省成本所以聘请太少的护士，导致分配的工作量太多，于是更少人愿意从事护理工作，而招不到人力的医院，只好再把工作加在原本的工作人员上，或者分给非专业的人员，越来越疲累的工作环境再次逼走了还留下来的人们，医疗品质跟着下降。 两个护士同时抬头看他。 王轩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烧还没完全退，其他都还好。年纪大的护士说。 不过他今天下午一直死赖着不去做复健，硬要待在房间里，怎么劝他都没用，还叫我们没事别打扰他。另个护士接口：可是也很奇怪，跟以前不太一样，不像是不高兴在闹脾气，反而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昨天该做的复健因为发烧取消了，今天又没做就间隔太久了啊，一直到刚才好说歹说的，他才勉强同意配合，好险复健师没下班，护佐员又很负责。 所以这是他为什么现在会在浴室里的原因啊，王侑恍然大悟。 真是太辛苦你们了。 他点点头，护士们也眯起眼睛微笑，王侑回到了王轩的房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 我来了。他告知著。 等一下，快好了。当然回答的人不是王轩，而是佐理员。 在椅子上等待的时间中，他把粥的盖子打开又关上，这样等一下王轩要再打开就不需要太使力，接着环顾四周，房间内并未看到新电脑的影子，不过他注意到病床上他平常习惯用的笔记型电脑画面没有上锁，他基于一份想了解王轩的心情，确定浴室的水声短时间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也不敢直接拿起电脑，而是绕了一圈走到了能正对萤幕的位置。 按下esc键，萤幕保护程式跳回原画面，第一眼看到的是小真在个人网页上传的婚纱照??，小真今天告诉了王轩什么吗？他又倾身点了其他的视窗，意外看到自己的公众帐号部落格，王轩的页面停在他上一本作品宣传广告的显示中，他从不知道王轩有在关注他动态。 这几乎是近年来两兄弟最大的交流突破，他忍不住想从这扇由强化玻璃组成的窗口，窥视已经脱节许久的王轩的生活。 忽然间，浴室的门打开了，双手撑在四脚步行辅助器上使劲力气的王轩，一双眼睛牢牢地盯住王侑。 对不起。 如被抓住的现行犯，王侑赶快离开电脑，在王轩发飙前立刻道歉。佐理员把王轩搀扶到床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继续执行着他的工作，吹风机喷出热风所造成的声音作响着，佐理员仔细的替他吹干了头发上的水份，王侑发现王轩的头发剪短了，才经过一天，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不少。 我只看了小真的婚纱，其他的都没动。他又说。 噢。一样简短如以往的一个字，从声音听不出来是冷漠还是愤怒，淡淡的没有情绪，但还是出乎了王侑的预期，他原本以为王轩会为了他的行为大发雷霆。 头发很好看。王侑回到陪客椅坐下，故意放慢步伐，不想让王轩有自己能走的比他快的感觉，坐下后的位子，正好面对着王轩。 你也残废了吗？ 什么？王侑没听清楚。 没事。 佐理员离开房间，顺手带走他换下的脏衣服，连接点滴的开口关上被固定在手臂上，以透气胶带黏贴着。 点滴不用再打了吗？今天刚好煮了粥，你等一下有胃口可以吃一些。王侑想赶快把刚才电脑的事情粉饰掉，他原本就不期待王轩回答，所以更加快速的一口气说着话。下午听说有人来看你，一个是小真吧？是拿喜帖来给你吗？另一个是不是以前跟你比较熟的那个同事？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他了，警卫说他帮你带了新电脑，什么型号的？待在房间里一直打电脑对身体复原不好阿，护士说你下午拖着不去复健，拖到刚才呢…这样会增加别人的工作量…王侑不断的说，每个句子之间停顿不超过一秒，没有连贯的内容，想到什么就从嘴巴中吐出来，只为了填塞尴尬的沉默。 举起一只手，王轩打住了他连珠炮似的话。 头发是小真姐剪的，我叫她来替我剪头发。王轩开口说话，是难得的长句子。 这样吗…对于他跟自己正常的说话，王侑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反应讷讷的。 嗯。 那很好阿。他勉强的挤出这四个字。 电脑我收在床头的柜子，旧的电脑系统资源不足了。一反常态，王轩主动又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可以告诉我，我替你带来。 很麻烦，你跟现在的科技已经脱节了，还要告诉你配备需求。 没这么夸张吧，别忘了我以前也是念资讯工程的。王侑说。 不怎样的学校。 是没有你的好。他真的一点也不生气，这样的话以前王轩开玩笑时常常挂在嘴上说，虽然此刻听起来的语气较为类似批评，不过他不在乎，反而有种回到过去相处的错觉。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可惜王侑回到过去的错觉的对话并未持续太久，说完这句，王轩撑着床缘，吃力的慢慢躺回床上，看上去不打算继续说话。 又在房间逗留了一会，王侑也准备离开了，离开前他把粥移到床边方便拿到的位子，说了再见，王轩对这一切的动作没有反应，他在安静之中走出房间，带着明朗的笑容。 虽然王轩的态度还是不友善，不过他竟没有对自己发脾气，甚至还以心平气和的口吻简单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久久才会出现一次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满意，几乎超出每天所期望的了。 经过警卫室，警卫看到王侑难得的表情，没多拦住他问，只挥挥手道别。 踩下油门发动摩托车，车子老了，每次发动都要一些时间热车，引擎加热的空档中，他没忘记答应黄淇礼的事，发了一封表达了自己歉意的短信给李绿绮，言简意赅。 迎着夜晚的凉风，王侑骑著车，天气还是腻人的热，他心情愉悦的唱起歌来。 ------------ 28 热呼呼的焦糖玛奇朵在桌上散着带着甜气的咖啡香，一大早又收到了柏翰送来的电子咖啡兑换卷，他逼着又想赖在家里靠冰箱食物不出门的李绿绮非要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早餐，念叨叨的，李绿绮一边出门一边笑，这人工智慧还真是一天话比一天多啊，系统维修该不会就是为了设定这个。 她不忘又拍了张今日天空的照片传给柏翰，让他换在背景的图案上。坐在桌前，她吃着夹了巧克力碎片的饼干，看着手机又贼兮兮的想着，如果他的话一天多过一天，等接近三十天，该不会像个整天碎嘴的老妈子，而不是男朋友了吧？也不能怪她这般想，在她跟柏翰报告了早餐内容后，柏翰立刻念出了她这些东西的营养价值与热量，给出了不及格的分数，强调要她早餐必须好好的吃，昨天早午餐连着，今天又吃只有热量没有营养的零食抵数，营养不均衡会早衰，最好多吃蛋白质跟蔬菜等等… 啊呀，热量最高最没营养的就是你那杯焦糖玛奇朵了！她说。 设定相遇地点是咖啡厅的人，总不能只喝奶茶啊，焦糖玛奇朵多好。 自相矛盾。 斗完嘴，打开昨日的文档，昨天的工作进度让她觉得非常满意，睡前忽然有个想法，既然是写关于柏翰的，那索性就别关软体，边聊边写，互动下说不定文字会更自然些，她又丢了块饼干到嘴里咬着，浏览着内容，想着要如何接续。 顺着大纲，她开始打出第一行句子。 你今天又不去出版社啊？似乎是听到了她打字的声音，柏翰出声了。还以为??赖皮赖完，晚点会乖乖出门呢。 李绿绮打字的动作没停下，她说：跟你说过了嘛，昨天一天下来我写字速度比在那里盯着电脑发呆一星期都还多，而且你是我的创作灵感啊，在出版社我如果临时灵感枯竭了，又不能随时像这样跟你说话。 都闷在家里会有病的。 脚伤还没完全好噢…忘了柏翰看不到她的动作，她自然的扭了扭脚踝，其实不太痛了，故意皱起眉头，喊着：痛啊，养伤，养伤。 你的演技太差了。 你又知道我是演戏了！李绿绮硬是故意要闹孩子气：哪有这样的男朋友，一下玩失踪，一下又不相信我脚痛，我又不是待在家里不做事情，你这人工智慧不能好的不学全学坏的。 是觉得你应该要出去接触接触人。柏翰温柔的笑起来：我之前也说过了，你总是要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个好对象，这样才是最好的，你知道我只能陪你三十天的吧？ 又听柏翰提起期限的事，李绿绮真心不高兴，凶着说：好端端的，又讲这个干嘛？ 我是在告诉你实话啊，女朋友。 要再说这种话，我立刻就把这套软体删掉。她撂了狠话，就不相信这世界上只有一套这样的软件。 是吗…？柏翰还是笑，笑声苦苦的。也是，像这种游戏软件，手机打开随便找都有一堆，很容易被取代的，是我担心太多了。 李绿绮察觉到自己说的过份，心里十分难受，她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就算柏翰只是个虚拟的人物，她也不想伤害到他，刚才那段话，除了把柏翰的价值贬低到了极点外，更是将他对自己的关心，硬是全数砸碎。她气自己怎么说话如此不经大脑，明明最讨厌随便乱发脾气，把话硬是说到别人痛处的人，现在自己跟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嘛？ 她没有小题大做。 虽然柏翰是个虚拟的角色，可是他一样有反应，难道她就先入为主觉得自己才是人类，只有自己的感受重要，其他的全可以不在乎，任意的对待他，她应该要能够体会的，前男友也从没有在乎过她的感受，永远把他的事情摆在第一位，而自己当初则扮演着跟柏翰一样的角色，像个机器人一样逆来顺受，当做不会痛一般。 对不起。她哽咽着，没有半分虚假的造做，眼泪含在眼眶。 柏翰那里没立即反应，过了阵子才先传来一个代表着傻瓜的贴图，贴图的人偶额头上还画了三条黑线。 那些话不是有心的，能不能收回来。绿绮又说。 唉，这就是人脑跟电脑的差别，我说过我这里是资料库，怎么可以说收回来就收回来呢。柏翰故意用着夸张的语气说话，似乎试图想要逗笑绿绮：你也真是的，半句话都没说错啊，对不起什么呢？而且…千万别哭，万一你哭的比刚才骂人时还凶，手机包准会淹水，到时候受潮了送修，这样以后就不能再用系统维修这件事来说嘴??！埂肝沂钦婢醯米约翰挥Ω谜庋?阅惴22p>　　傻瓜，身为男朋友的职责之一，不就要有任劳任怨，排忧解愁的功能吗？别在哭了，人家古代有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你可别想演出现代版的李绿绮哭淹智慧手机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晕，你说溜嘴的啊…这记性真是… 对?！ 天啊，那你应该记得桌上有杯咖啡吧？再不喝要凉了，还是你连这个都忘了？我看你需要扩充记忆体一下，至少要到16g以上的。 绿绮破涕为笑，情绪喷发的小插曲到此打住，柏翰让她好好去洗把脸，赶快回来继续工作，否则就威胁着要逼她到出版社去，不让她偷懒了。洗完脸回来，绿绮定了定情绪，把视线专注到电脑萤幕上，刚才的事情应该也能够写进去吧，她这样想着，并把想法告诉柏翰。 可以是可以。柏翰说：但是读者不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吗？为什么一个女人会对虚拟人物有这么浓烈的感情呢？我又不像其他那些游戏里的角色，萌的乱七八糟，至少还有个视觉享受可以跟迷恋扯上边。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发生，再荒唐的事情都会有人相信的，更何况我们这可是真实事件改编，有什么好不可思议，都有人相信我们是外星人的产物了，跟机器谈恋爱有何不可？ 但是…我觉得不可思议啊…柏翰说。 ------------ 29 这个才真是不可思议吧？绿绮说：你是设计要来跟我谈恋爱的，现在反而自己不相信了。 她喝了一口已经微温了的焦糖玛奇朵，继续说着：其实说不定这会演变成以后的流行交往模式，人再也不用接触人了，有电脑跟手机就够了。 这样人类会绝种吧。柏翰说：然后电影情节就上演了，最后机器人统治了世界。 我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绿绮说。 人跟人之间的互动，还是比我们之间真实啊。柏翰说：至少你可以随时跟旁边的人抬头看到真正的同一片天空，不只是透过照片然后假装，这样不是比较好吗？ 绿绮沉思着，她把刚才打好的段落存档。 可是就算看到同一片天空又能怎么样呢？真正接触到对方又能怎么样呢？李绿绮叹口气，举了个例子。就像现在网路视讯那么方便，可是看到了彼此，一样还是不能真正了解对方啊，距离还是在，如果不是这样，那远距离恋爱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而且两个人真的见面，就算是呼吸着小范围内，完全一样的空气，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体会到身边的人的感受，那既然这样，那我宁愿选一个真正懂自己的角色。 虚拟的也无所谓？柏翰问。 无所谓了吧。李绿绮点头。 唉，你真的好悲观啊，我亲爱的女朋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呢？柏翰似笑非笑，又跟着也叹口气。不过这也寄售我为什么告诉你，最好不要用第一印象去判断一个人的原因，因为也许你以为你们接触了，可是你并不真正了解对方，或者你不知道对方做这些行为背后有什么意义。 你能不能讲话别这么有哲理，都听不懂了，换你举个例子吧。 很简单啊，就像你说你出版社有个讨厌的同事对吧？柏翰开头。 嗯，对，讨厌的王侑。说到王侑的名字，绿绮牙咬的紧紧的，虽然昨天她收到了王侑传来的道歉短信，不过她一点都感受不到诚意，那有百分之九十九一定是在黄淇礼逼迫下才传来的，绝对不是他真心为那天尴尬的晚餐感到任何抱歉。她会这样判断有非常足够的原因，因为黄淇礼一直到今天都还不断的提出下一次见面的邀约，短信中还不断叫他别再跟王侑计较，要她不把两者联想在一起实在太困难了。 短信没有再回应过，黄淇礼又打了数通电话过来，但越是这样绿绮越不敢接，因为接了以后，她势必是不会开口拒绝约会的，可是她实际上，真的暂时对跟黄淇礼再见面没有兴趣，至少也要等上一段时间，确定他已经跟前女友处理完还牵扯的关系才行，以她看来，黄淇礼的行为想法也是挺奇怪的，那天她很明显的说出了黄淇礼的问题，虽然说后来才知道他前女友有了别人的孩子，不过那也还是需要两个人谈一谈吧，至少对前女友发场脾气什么的，才有办法真正的结束，还没有好好结束，怎么跟她有新的开始呢？ 柏翰延续着以王侑为主的例子。 你说人跟人接触，也不能够体会身边的人有什么感受，所以那当然也不能了解为什么对方的行为了，不是吗？所以，也许让你觉得讨厌的地方，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只是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又或者他是在替其他人保护着秘密，对吧？ 绕来绕去的，好像对，又好像有点强辞夺理。绿绮皱着眉头。 所以这时候进一步的了解就是很重要的，有相当大的可能性，王侑只是知道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有那么脱序的举动，在不清楚真相之前，不应该直接就这么讨厌这个人。 往椅子上一躺，伸了懒腰，李绿绮打起哈欠，她说：他有什么秘密才不关我的事，而且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当做破坏别人约会的理由。而且他真的很古怪，你的资料库里也有这种人吗？完全按照时间表做事，每天下班就冲离开出版社，完全不能加班，当然…他是没有加班的必要，听他说起来，他回家以后也没有写过稿子，我太难想像可以只靠着那几个小时的时间，却永远比谁都还稳定的交稿，还几乎从来没被退过，太古怪了。她句末又再三强调着那四个字，重复着：太古怪了。 听起来你对他工作上的事情很清楚嘛！ 一点都不清楚啊，这些事情都是全出版社都知道的，很多人把他捧成什么呢，尤其是其他部门的小妹妹，偶尔听也听到会背了。 他有女朋友吗？ 没听说，以他的个性我觉得不会有。回答完后，李绿绮反而觉得好奇，她问柏翰：为什么我觉得你对王侑太好奇了？你一直在帮他说话呢。 没有，我好奇他干嘛？关心你都来不及了。柏翰用甜言蜜语化解了绿绮的疑惑，他接着说：只是很多故事不都是这样的剧情吗？两个本来互相讨厌彼此的人，最后因为总总总总的事情，才发现对方是自己的真爱，为了避免我的女朋友遇人不淑，所以我要先了解你以后的真爱有可能是什么类型的家伙，帮你做个通盘的分析。 你讲起来都不觉得自己别扭啊，天底下还有男朋友会帮自己女朋友分析真爱是哪位啊…绿绮说：而且绝对绝对不可能跟王侑有什么关系的，你要分析我跟王侑，不如分析我跟金城武还来得有机会一点。 也太喜欢金城武了吧？ 换成吴彦祖或者郭富城也可以。 话不要说的太死噢，如果这世界上连人类都有可能会爱上机器人了，没有百分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切…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绿绮吐了吐舌头，以为又是黄淇礼的电话，没想到拿起来一看，显示的竟然是王侑的号码，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难道他是知道自己在家里都还频繁着说着他的坏话所以才打来损人的吗？ 谁打来的？柏翰问。 王侑…李绿绮放任着电话铃响，没打算要接。没关系，当做没接到就好。 快接电话吧。柏翰说：如果是打来通知你工作上的事情，那没接到不就麻烦了。 不太可能吧…也轮不到他打来通知我阿… 虽这样讲，绿绮却是动摇了，也对，王侑没事应该不会打电话来，勉勉强强传了简讯过来道歉，可能都已经要了他的命，万一真是出版社的正经事，那她不接，难保等一下打来的最坏情况不会是羊头。 在羊头跟王侑之间的选择下，李绿绮如上战场般的心情，按下通话键。 ------------ 30 出版社有事情找我吗？ 接起电话，绿绮努力维持着语气平和，以免他真的是有要事要通知。 傻了吗你？王侑一愣，他说：出版社找你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的责编，没来上班两天，也不需要心虚成这样吧。 果然不能期待跟狗说人话，狗就会回应出什么句子，李绿绮立刻放冷了语调：我可是有打电话给小林，通知她要请假养脚伤…那既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挂了，现在在写稿子，我有我的计划表，不喜欢被人家打扰。她顺道酸了下王侑。 等等等等。王侑急忙喊着：出版社不找你，我找你啊。 噢？又想对我发飙还是什么的？李绿绮说：我可不是时刻都准备好被人骂的。 王侑嘿嘿干笑两声，知道他又不小心惹怒了绿绮，姿态放的极低，甚至是用着过分谄媚的语气说道：那天的事情已经跟你道歉了，真的不是故意，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成吗？ 不计较又怎样？ 如果不计较，那麻烦你回个电话给黄淇礼，跟他出去吃个饭好吗？算我求你了。 干嘛？他找麻烦到你头上来啦？ 气势上，绿绮不战而胜，她十分意外，没料到王侑态度的转变，但总之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来的爽快，尽量忍耐着不偷笑出声，继续说着：你也把自己以为的太重要，我怎么会因为你就不接其他人电话呢？只是在工作啊，努力工作中，不接电话是合理的吧。 那你现在接电话表示你没在工作了吧？王侑敏锐的抓住了绿绮的语病，所以你现在有时间可以回电话给黄淇礼了。 回不回电话更不关你的事了。绿绮不耐烦的回答。你是他个人的秘书还是月老，回不回他电话，跟不跟他吃饭，都要亲自干涉，难道这也排在你的行程表里了？ 王侑在电话那端一张脸早就扭曲成准备发酵前的面团，他躲在楼梯间，随时还要注意有无旁人经过，担心自己这副伸不直腰的样子被看见。黄淇礼跟谁约会，李绿绮接谁电话，这些基本上通通与他无关，王侑没有那样大把的时间，更没有这种特殊喜好去多管小情小爱的闲杂事。 若不是他联络小真，问起她探视柏翰的过程，中间再次提到了孩子的秘密，他将盘旋在心中整整一天一夜的纠结老实的说出来，也把黄淇礼对小真仍有关心的态度一并告诉，她听到王侑的话，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央求着无论如何，千万别让黄淇礼来找她谈，就让所有的事情让他以为的那样过去就是了，被骂被说的如何难听，也全无所谓了。 至少他现在还关心我，真的扯破脸了，我没办法承受。小真说：也许我很自私，可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想留下小孩也不一定要结婚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王侑替她想着其他的方法：你这样对你未婚夫也不公平吧？ 那，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我是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一个私生子的，没有父母有多辛苦，你能体会吗？小真的父亲在她国中时过世了，所以她对单亲的心情特别深刻，更不用说让即将出生的孩子，一开始就背上了私生子的名号，她以一种寻求支持的口吻说着：你能体会的，对吧？ 王侑虽然不能体会私生子的感受，不过双亲不在的辛苦，他从以前就体会的十分透彻，完全无法反驳。 所以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早上先自动向黄淇礼报备已经道过歉，主要目的为了便是探问口风，而当知道李绿绮还是没回覆，心里一横，干脆决定自己打电话过去，把两个人因为自己弄乱的线，重新牵起来，分散掉黄淇礼的注意力，至于他是不是把李绿绮当做替代品，王侑没办法考虑，考虑了太多，事情就做不了，而且他这几年认识的女人太少，如果不硬塞李绿绮，那么能想到的就只有疗养院的医师护士，还有前台那个小林。 小林跟小真的类型有点相似，他觉得以目前的情形，黄淇礼要对小林有兴趣的机会太小，而护士医生们，工作太忙了，也不可能在这阵子有机会说跟黄淇礼发展就发展，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李绿绮。 牵这种红线的感觉真是差，他只能安慰的想，一算是帮了小真跟未出生的宝宝，二是像淇礼这样一等一的好男人，跟谁交往都是那些女人的福气，这世界上本来人人心中都有个真品，而又有几个是跟真品走长远的？几乎没有嘛，那这般说起来，就算被当成了替代品，李绿绮也不算是太吃亏，更别说她看上去也是极有着好感。 这也是让王侑疑惑的一点，如果有好感，为什么不接电话不答应呢？她殊不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正好能够趁虚而入，又有自己相助，假使她手脚慢了，回头重故，要再有适当的契机则更困难了。 不说话我挂上电话啦？绿绮说。 王侑说：李绿绮，??能不能等一等，好好听我说完。他吞了口水，又伸头检查确定暂时没有人会经过楼梯通道，出版社门口也只有个埋头不知道是打字还是打游戏的绿绮。 你说，有什么好好说的理由就快说。绿绮表面不屑，心中的意外之感却也慢慢被好奇掌控，王侑愿意花这么多时间说服自己跟他的朋友联络，这和他的行为太冲突，除非是他脑子抽风了转过头，要不背后必定真有什么原因，她对王侑强调：如果不是好理由，或者让我觉得你在捉弄人，那我保证会??连你的电话都不接，噢，现在这通都不该接的… 得寸进尺的女人…王侑霎那间已经开始盘点身边其他的女性，或者建议小林换成淡妆。 还是投降了。 真的有理由，不过…我现在不方便说。 又是这句。李绿绮火气狂冒。 什么？ 你那天说自己是被逼来的，一问原因，神秘兮兮的说不能讲，现在你有求于我，又来同一招，什么都不方便说，那干脆什么都不要说。 王侑想起了晚餐他确实说过这句话，叹了气，只好再出了下下策。我没办法在公共场合跟你说这件事，如果你真的要知道…那… 那？李绿绮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问着。 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宵夜，顺道跟你把事情说清楚，不过前提是你不可以再告诉其他人，包括黄淇礼。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吃…吃宵夜啊，电话里不能说吗…？而且一约就是宵夜，听起来就是想耍流氓…完全出乎她准备，李绿绮气势尽消，结巴着。 晚餐时间我有事，否则你以为我想三更半夜跟你出门吗？我还怕你对我危险。王侑回道。 你说什么？ 似乎听到上方楼梯传来了脚步声，王侑想要赶快结束电话，他直接有些霸道的决定了。 晚上九点，我在上次黄淇礼送你回家的那个地点等你，不要放我鸽子啊。 ------------ 31 这个人脑子里到底是什么做的？绿绮说：都懒得跟他说话了，还跟他出门吃宵夜？为的就是听他说个原因，有什么电话里不能讲，神秘兮兮，不要搞到最后是个小小的破原因，那我一定会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扔到他头上。 你对他的火气真是特别大阿！柏翰说：说不定真的有特别的理由，别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看他也挺有诚意的，就去听听也不吃亏，而且你已经待在家里整整两天，出门走走才不会过度疲劳，小心整天盯着电脑颈椎压迫了。 唉呦，那我可以躺在床上着不动…绿绮继续碎念着。你怎么一直鼓励我跟别的男人出门，晚上九点，晚上九点耶，万一他是个变态杀人魔，或者采花大盗，你女朋友的安全堪忧啊。 明亮的笑着，柏翰说：奇怪了，你不是写爱情故事的吗？脑子里怎么老是装这些恐怖的东西，好说歹说也是你的同事，动不动就把他想成坏人也太不应该了。 ?g，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绿绮嚷着，立刻打开网页搜寻起新闻，抑杨顿挫的念起了一则熟人绑架的内容。 好了好了，别念了。柏翰阻止她，并且手机里传来一阵刚才绿绮跟王侑对话的录音。如果??晚上十二点前没报平安，我会把这段录音寄到警察局报案，这样总安全了吧？ 你…你为什么会电话录音啊？绿绮很惊讶。 你刚才接电话的时候，还是开着软体的语音功能，所以??们的对话我这里也听的很清楚，为了你的安全就顺道录音了。 厉害吧。柏翰邀着功，又是爽朗的一阵笑。 真是拿你没办法。绿绮说。 距离九点前五分钟，绿绮下楼走到上次黄淇礼送她回来时下车的地方，途中经过管理室，管理室的阿姨正看着重播的老韩剧，专心的把所有的情绪都投注在那擦身而过的男女主角身上，她偷偷跟着瞧了一眼，这部连续剧她上上星期也看过，标准的悲情虐心戏码，看管理阿姨揪心的样子，差点想剧透把粉红大结局告诉她，让她省些眼泪。 因为对象是王侑，李绿绮完全没有刻意打扮，反而好像故意比平常出门更随便一些，简单的白上衣，牛仔裤，素颜素的连眉毛都没画，头发披在身后，但脚上还是踩着高跟鞋。她已经刻意找了比较低跟的一双了，自小她就希望自己能够跟电视上的模特儿一样长双大长腿，毕竟她爸她妈都不矮，偏偏事与愿违，从国中二年级后，她的身高发展就停止了，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她开始偷偷穿起有跟的鞋子，抛弃了舒适的休闲鞋，在同学舒服平踩着蹦跳的时候，李绿绮永远踮着脚板，加上老妈也觉得女孩儿有点身高好看，久而久之养成了她的习惯。 等她走到定点时，王侑已经到了，坐在他那台有点年纪的摩托车上，他打量了一下李绿绮，目光在扫到了高跟鞋时停住。 不是脚伤吗？王侑说：还是穿这么高的鞋？ 你以为我说只有高跟鞋是说假的啊？绿绮踏了两下，还好，现在不太疼了。 就说你是偷懒不来上班的吧？王侑笑着。 你一来就想要吵架吗？ 好好好，当我没说。这女人的地雷真不是普通的多，在没跟她说清楚状况前，真不能随便开玩笑，随时都有会翻脸走人的可能性，王侑暗想，快速转移话题：想吃什么？ 都可以。 你什么星座的？ 怎么？又跟我星座有什么关系了？ 没有没有。王侑赶紧又先投降，说道：大小姐，能不能别每句话都火气这么大，我单纯问问也不行？ 谁叫你感觉动不动就要找麻烦。李绿绮瘪着嘴，长长的头发轻甩，她秀气的手指将头发勾到耳后，飘出一股淡淡的冰淇淋香草香味。 香味窜进王侑鼻间，他皱了皱鼻子，看着李绿绮，忽然觉得这女人外表淡淡雅雅的，不化妆的皮肤也很好，如果扣掉脾气，确实也能算上美女之列。 哪牌子的香水，闻起来很好吃。 啊呀。绿绮笑了。算你识货，不过不是香水，是护手霜的。她摊开两手掌，在王侑面前晃悠。 冰淇淋的味道让王侑想到了一间以前去过的甜点店，他再次跟李绿绮确认吃什么都没关系以后，从车厢中拿出一顶安全帽递给绿绮。 先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王侑说：这个时间也不适合吃正餐，有家甜品店蛮好吃的，之前在网路火了好一阵子，十二点才打烊，现在去刚好错开人潮。 想不到你这人也会去那种地方。李绿绮没有异议，她戴上安全帽后，拿出手机传了文字讯息跟柏翰报备了一声，柏翰回应了个ok的符号，又加上了句有事情随时联络，别太晚回家的话，她甜甜一笑，把手机放回包里。 所有表情都收入了王侑眼里，他很直接的问道：男朋友阿？ 绿绮没正面回答，耸耸肩膀，管太多。她一跃跳上机车后座，换催促起王侑：快点快点，我可没打算太晚回家。 谁说会让你太晚回家了。王侑说：你先下来，我发动车。 噢。绿绮又跳下车，站在一旁等王侑热车，看着中古的老摩托车伤痕累累的外壳，扭了扭脖子，想着想，忍不住开口：话说，王先生，你小说卖的那么好，居然还骑这么老的车子。 摩托车的引擎似乎在抗议，嗡嗡的发出噪音，王侑低眉垂眼，有些面红，但还是理直气壮的回应：车子只是代步工具，还能骑就没必要换新车，而且没有人能预测我下本书会不会被退货退的满仓库，有多的钱还是不要乱花，节俭也是种美德。他又说：该不会是你觉得坐我这车委屈了吧？ 没有这个意思，绿绮怕被误会成拜金女，赶快否认。什么车都一样，我对车完全没有研究，只是好奇，我以为男人都很喜欢车子。 喜欢归喜欢。王侑拍拍后座，示意绿绮上车，继续说：人都有很多喜欢的东西，不过喜欢不代表就要花钱在上面，要不然这世界上的东西永远都买不完，我还喜欢游艇，喜欢飞机，喜欢电脑，喜欢世界和平… 真??隆！顾??涞目缟铣底樱??肿プ藕笞?姆鍪郑?屑涓糇虐踩?嗬耄?苊馀龅酵踬y谋常?酉咔胺剑?蘸每吹椒?龅囊铝旌蟊辏?覆还?忝考?路?雌鹄纯啥疾槐阋税1?踹酢！?p>　　我… 别我来我去了，好??拢?鹩δ愠雒挪皇且??庑┑摹！孤嚏睬昧肆较峦踬y陌踩?薄！缸甙伞！?p>　　老旧的摩托车性能还是可以的，油门一催，他们伴着微风，穿梭进了刺眼眩目的车灯海洋中。 ------------ 32 甜品店不枉是人气小店，都过了九点半，还是座无虚席，王侑与绿绮二人好不容易才在角落找到了个位子。淡粉红为主的装潢，原木色桌椅，不大的空间中耳熟能详的英文老歌柔柔回荡着，清一色的服务生都是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孩，颇有偶像剧的氛围。 翻着每一页都印着可口甜点照片的菜单，本来就嗜吃甜食的绿绮，眼球立刻被抓住，每翻一页都要发出小小的惊呼，每个蛋糕都被糖粉跟各种糖果装饰的华丽眩目，五彩缤纷，几乎像是艺术品的存在，就连咖啡上的拉花，也都能指定要求自己喜欢的图案。 在反覆挣扎之下，选择名单从草莓泡芙塔换成了洒着糖粉的柠檬奶油派，最后又在抬头点餐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变心换成了巧克力熔岩蛋糕。绿绮本来想点奶茶，不过在看到特殊拉花时，心动的选了焦糖玛奇朵，交代一旁帅气的男服务生上头的焦糖要画成猫咪的图案。 没问题。服务生微微一笑，转而询问王侑。 王侑只简单的要了一杯柳橙汁，服务生记下后，为两人倒上泡了柠檬片的气泡水，优雅的鞠躬后离开。 来这种地方还喝柳橙汁，不觉得很没意思吗？绿绮有些感叹：这么漂亮的甜点店我好像还是第一次来呢，你怎么知道个地方啊？ 跟以前的女朋友来过。王侑回答：那时候这里的装潢还没有这么高级，卖的东西倒是差不多，后来整个翻修过，才变成现在这么漂亮的。 噢，你也有女朋友啊？ ?g，这个怀疑太伤人了吧。王侑瞪了绿绮一眼。不过分手了。 多久以前的事？ 快三年了，很久没联络了。他不太想回答私人的问题，皱着眉头：你别一直打探我的隐私。 顺口问问而已，看看你是不是也跟黄淇礼一样，分手才两个多星期，立刻就可以跟其他女人吃饭。 王侑说：被你这样形容，怎么听起来很不舒服，先讲好，我不是找你出来约会的，而且黄淇礼的状况也没有你讲的那么糟糕… 服务生送上了甜点跟饮料，在磁盘旁摆上两只叉子，再次退下。 抱着期待把叉子从蛋糕中间划开，融化的浓巧克力从裂痕中流出，李绿绮高兴的跟小女孩一样的拍着手，珍惜的叉起一小块送入口中，巧克力的香甜跟蛋糕的绵密让她不自主的眯弯了眼睛，完全忘记了跟王侑说话说到一半的事情。 喂，我在跟你说话。王侑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她只注视在蛋糕上的视线里挥了两下，李绿绮小姐，你能不能不要眼睛里只有蛋糕跟帅哥，稍微注意一下我这里行不行。 从可口的美味中抬头，她看着王侑那端只有一杯普通的柳橙汁，笑着说：谁叫你不点个有趣的东西，羡慕了吧。 晚上喝咖啡很伤身体，吃这么多甜点也不好，喝果汁是最好的选择。 随便你，不过那别眼红我吃东西。李绿绮说：不过先确定，你买单对吧？ 王侑很无奈的点头。只要你不打断我说话，随便你点吧。 太好了！一阵欢呼，绿绮立刻伸手招来帅气服务生，把刚才没点的两个选择都一口气点了。 吃这么多甜食，不怕成人糖尿病吗？ 说好不要眼红我吃东西，我安份吃我的。绿绮大口吃下最后一块巧克力口味的蛋糕，在另外两份甜点送上前，喝着柠檬水，始终舍不得把画了焦糖猫脸的咖啡搅开。 她一边喝水一边对王侑说：到底有什么秘密，让你心甘情愿的破费带我来这种好地方吃宵夜。 顺水推舟，王侑再次提起黄淇礼：如果你喜欢这种店，黄淇礼知道很多类似的，保证一家比一家好吃。 双手交叉于胸前，李绿绮再木头也明白了王侑的意思，可是她真的不明白啊？王侑是抱着什么邱比特的使命感之类的吗？在两个人身上看到一定要交往的红线，屡屡行径就是要将他们凑合。 王侑。绿绮语气戒备着：跟我说实话，你一直在拉拢我跟黄淇礼，绝对不只是因为那天破坏了我们约会而产生了什么不靠谱的内疚感吧，再内疚也不致于夸张到这个地步，瞧你现在跟穷追着人的媒婆有啥两样？ 这个…犹豫不决，王侑的手指在玻璃杯上轻轻敲着，透在杯面的水珠子顺着手指滑落。 你不说的话，那等一下东西吃完我就自己打车走人了，别想再有下次机会找我出门，也别想我再接你电话听那些唠叨。 好吧好吧。实在是被逼急了，王侑搔搔头，他抓头苦恼的样子，看起来跟烦恼着写不出作业的小男孩没两样，讨人厌的形象不见了，变成了个发芽正萌的大正太，看着看，还真不完全甜品店里其他帅气的服务生，难怪其他桌的女性有时也会悄悄投来关注的目光。 不想说就别说。绿绮再次刺激他。 你怎么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我啊…王侑发愁的说道：真的是件大事，我实在不知道到底告诉你对不对，说了虽然可以解释一些误会，不过以你的个性，还是有太多未知数不能确定了。 别扭扭捏捏的，我还要回家看电视呢。 没有退路，深呼吸三次后，王侑先交代了绝对不能告诉黄淇礼，在绿绮半是敷衍的答应后，他开始说起那天晚餐时小真于电话中告诉他的内容，也解释自己为何会脸色这么难看，后来当听见绿绮批评小真时，有如此大的情绪反应。 在听这段话时，服务生送上了追加的两个甜点，绿绮连动都没动，瞪着瞳铃大的眼睛，下巴差一点就要掉到桌子上，令人食指大动的甜点一丝也勾不起她的兴趣，她在知道小真为了要把孩子在健全的家庭里生下来，不仅愿意背负着爱慕虚荣的骂名，更重要的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冲击在心中的激动跟酸涩，甚至是比认识小真多年的王侑还多，毕竟她同为女人，这样的付出跟牺牲，她同理的感受绝对比男人更强烈。 话说完了，王侑踏实了许多，胸中郁闷的那口气也舒畅了些，他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绿绮，问道：你真的不会告诉黄淇礼吧？ 不会。绿绮摇摇头，脑袋里面还是相当混乱。 两个人掉进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店里刚好披头四的歌曲唱完了两首，换到了”dislove”，主要的歌词不断重复着，此时此刻却不觉温馨，反而有些讽刺。 你需要的只有爱，你需要的只有爱，你需要的只有爱… 这首歌唱完时，绿绮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干硬的像只鸭子，她没预料到王侑要告诉她的原因是这么大的秘密。 可是…她艰难的说：不告诉他，真的是好事吗？ ------------ 33 你以为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啊…王侑脖子一软，垂了的头直接敲在桌上，哀哀地吊起眼睛，这几天光是烦恼这件事，头都痛的要炸开了，我宁愿感冒二十次，都没心情做正经事了。 所以你那天发脾气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要不然我没事干嘛找自己兄弟麻烦。他抬起头，吸了一口柳橙汁。而且你后来自己说话也没分寸… 绿绮把回忆倒带到那时自己说的话，确实以王侑的角度去听，火冒三丈也没有好责备之处，如果换做有人在不了解状况下，开口攻击背负了莫需有罪名的朋友，大概她没跳起来摔盘子已经是相当客气的。李绿绮不善于帮自己争取些什么，可是攻击她身边的人，这可是万万忍不下。 对不起。换她真心的道歉，也跟着叹了气。我就说嘛，黄淇礼这种条件的人对我穷追猛打根本是天方夜谭，原来是把我当做不同口味的代替品，被牛排呛到了，就想换成清粥小菜。说着说着，几分自卑跟失落的情绪淡淡缠绕上心头。 王侑观察到她忽然黯淡下去的脸色，大抵上明白她现在有的矛盾，安慰道：别把自己看的太差了。说完又补上了句：你都不知道外面清粥小菜现在卖的多贵，前不久才上消基会新闻，可能都不输牛排了。 这人倒是挺会逗人开心的，绿绮捧场的大笑，笑完了，又说道：不过，就算我跟黄淇礼约会，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短暂分散完注意力，接下来还是有很多问题的，又不是两个人永远都见不到??面，该有的纠缠绝对少不了…而且，这样对我也不是很公平… 你就当去吃大餐，喝美酒，看看风景，收收礼物，怎么想都不吃亏吧？王侑说。 讲的是很轻松…绿绮目光注视着一直没动的草莓塔，幽幽道出担忧。万一我真的喜欢上他，问题就更大了。他不会永远都想吃清粥小菜，如果哪一天重新又遇到了牛排，或者在其他牛排身上回忆起牛排的美好，把我扔进馊水桶里，我可不想因为这种自找的开始而失恋阿。 没有人喜欢被扔进馊水桶的。她加强似的，又说。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王侑看着她。 缓缓摇头，这件事情，谁都没有完美的应对方法吧？绿绮想着，她告诉王侑：连你都没有，那我更不会有了…不过我会先按照你说的，跟黄淇礼出门几趟，暂时分散掉他的注意力，而且绝对会保密。 真的吗？她居然愿意帮忙，这是出乎王侑意外的顺利，可是刚才绿绮讲的话也让王侑换到她的立场去想，黄淇礼的魅力一般女性根本难以招架，若不是自己先破坏了机会，恐怕绿绮已经深陷情网无法自拔了，这样的话，如果有一天当他的情绪调整到正常，再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存在去分散痛苦，从跟绿绮的关系中潇洒抽身，对她而言，可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女人的心太容易为了感情被打碎了，他可是没有把握能找到强力胶，替李绿绮裂成碎片的心黏回来。 要不然…这样吧。王侑想到了一个有点荒唐的办法。你先跟黄淇礼继续互动，就当做是帮小真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忙，然后我会负责监督你，如果发现你不小心要掉进去荷尔蒙的泥沼里，赶快伸手把你捞出来，如何？ 尴尬的抓着后脑杓，这办法连他都觉得不靠谱。没办法，我暂时想的到的就只有这样了。 切开草莓泡芙塔，包裹着奶油内馅的横切面光滑饱满的展现着。 就先这样吧。绿绮说：正如你说的，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会太勉强你吧？这样干脆的答应，王侑反而不踏实。你可以拒绝的，只要替我保密就好。 既然你都诚实的告诉我事情经过了，不帮这个忙说不过去…而且那天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也该补偿一下，否则我怕口业造太多，下地狱会被拔舌头。她耸耸肩，说好了噢，如果发现我发花痴团团转的时候，一定要赶快打醒我，不能放羊吃草。 一言为定。王侑赶快点头。 初步上的协议达成了，两个人一时间也没太多话好说，绿绮努力吃着甜点，但当焦糖玛奇朵加上草莓泡芙塔里的卡式达奶油叠加在一起，过多的糖分摄取还是直直向她舌头的味蕾发出抗议，她强迫王侑替他解决了剩下的蛋糕跟另一半的草莓塔，托着腮帮子，望着四周的情侣们，眼中闪烁着掩饰不了的羡慕之情。 她发了条短信跟柏翰简单的说明状况，柏翰的回覆不算惊讶，重点还是放在绿绮的人身安全上，她告诉他没事，不用太担心，预备拿来报警用的录音对话派不上用场。 他简短??的回了一句。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绿绮浅浅一笑。 终于勉强把盘子里的甜点吃完，看时间不早了，王侑问了李绿绮还要不要其他吃的，绿绮摇头，柏翰的短信让她归心似箭，表示也该回家了。 离开甜品店，两人往王侑的摩托车走去，偏偏摩托车不给力，发动了老半天，引擎却只会虚张声势的在转油门时狂啸，一松开油门，又迅速熄火安份了，他急的连衬衫领口都解开了一个扣子，卷起袖管，猛催起油门。 不断发出的轰?声，引起不少路人侧注目，毕竟身旁带着个女孩子，王侑面子挂不住，差点想挖个地洞把自己跟这台车埋进去。 李绿绮瞧他这副窘样，既然现在两人没有敌意，也就自然发挥出原本善解人意的一面，主动跟王侑说刚才的甜点吃的太饱，几条街后就有一个捷运站，他不如陪她走过去，反正她家离捷运也不远，搭个几站就到了。 也好。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彻底的感激。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的脚… 慢慢走，当做运动吧，不远。绿绮回答。 于是，他们在热闹的东区缓缓的走着，偶尔聊上两句没特别意义的天，穿越过一群又一群人，东区的夜晚有种说不出的魅力，打扮时尚的男女，闪烁的招牌，一切是那样拥挤，那样浮华。 离捷运入口不远处，绿绮忽然停步，在一个橱窗前放亮了眼神，假人模特儿身上一件淡米色小洋装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亮，高尚却不显摆的低调质感，她傻傻的站在橱窗前看着，想像这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会不会撑出跟模特儿一样的弧线？ 应该不会，她告诉自己，但目光迟迟移不开。 喜欢这件衣服？王侑站在她身后问道。 嗯，不过不适合我。绿绮回答，语气淡然。除了没有场合穿，我个子太矮，这样的衣服，穿上去不好看…而且，应该不便宜，看看过干瘾就好。 真的喜欢就买吧，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 一个稿费是我好几倍的人说过，喜欢一样东西不代表就要花钱在上面，要不然这世界上的东西永远都买不完，！她转头抛出一个鬼脸。这句话是谁说的，你有没有印象。 下次让黄淇礼送你一件，保证他连价钱都不用看。 我才不做这种事。绿绮拍拍王侑的头。 又站了一会，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橱窗，心里却依旧绕那件洋装转，频频回头，王侑则注意着地面不让这个走路不看路的女人跌倒，一不小心，居然两个人从捷运入口处走过，等发现时已经又过了一半的路程，干脆往下个捷运站前进。 不要再想了，顶多我借??钱把衣服买下来吧。王侑说。 神经病，就说穿不到了。 穿到公司上班我绝对不笑你。 找死吗… ------------ 34 下一个捷运站在闲聊中也快到了，不过几个路口的距离。 这时王侑突然大喊了一声：等一下！ 绿绮一点准备也没有，一头雾水的看着这个男人往前跑，等待着红灯的骑士们纷纷朝他看来，他挥着手，看似帅气的背影，却因为脚下忽然踩到了个窟窿，一不小心往前扑去，大逆转了画面，从奔跑的型男成为摔了狗吃屎的笑话，他手脚都擦伤了，不过仍然很快的站起来，在灯号转换前跑到对面的街道，向李绿绮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疯子！谁都不知道这人在做什么，有个机车骑士拉开全罩式安全帽前方的遮罩，大骂了一句。 完全状况外，绿绮傻眼的不能在傻眼，这人的行为能够不要这么超出控制吗？走点正常人类的路子行不行？但她看到王侑身上挂了彩，赶紧在下一个绿灯来临时，紧张的跑上去查看伤势，并且用力折下他表示胜利的手指。 你这个动作看起来非常二百五…她一面折，一面说。行人指示灯号不会看吗？是绿灯你喊什么等一下，急着过马路还摔倒…你不是王侑吧，我印象中的王侑是讨厌归讨厌，但是不算蠢阿。 谁急着过马路了…??先别一直念。他的手脚有大片的擦伤，裤管跟袖口都磨破了，不过都是皮肉伤，并不严重。 发疯还怕别人念…绿绮拿这人没办法。小朋友都知道要遵守交通规则，抢着过马路非常的危险，尤其是没人跟你抢，你自己硬要弄的险象环生，如果是我小孩，我绝对打死你。 你想怎样？?g。真的是从来都不听人说话的耶，安静一点，你要把它吓坏了。 我很客气了我告诉你… 还没骂完，王侑从怀里抱出了一只很小很小的黑猫，看起来大概顶多一个月大小而已，几乎只有手掌心大。猫咪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朝着绿绮就是一阵喵，小小的身体不断颤抖，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模样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你什么时候抓到的？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骂我疯子的那台机车车轮前面阿，远远就看到了，以为它会自己躲开，结果傻傻的站在那里转圈，我看那辆车也没注意，等一下一走，这只猫就变成猫肉饼了。 那么小的猫你怎么看的到…李绿绮接过小猫，感觉到它在怀里微微的颤抖，又见到王侑身上的伤口，对比脸上挂着的骄傲笑容，突然是不知如何去评价这个人的行为，感觉随时都是不同的人格，集各种奇怪人格为大成的奇葩。要不要去医院，伤口要消毒一下吧。 视力好的人没在去医院的。 是挂急诊，不是看眼科！你少在那里幼稚！ 稍微活动了两下，确认骨头应该没有受伤，王侑摇头拒绝：不用去医院，浪费医疗资源，我回家自己随便洗两下就好，急诊的资源要留给更需要的病人，小小伤也去医院，。拍拍身上的灰尘，确实有点痛，不过还可以忍。看着绿绮怀中的小黑猫，他觉得这痛很值得。 伤口感染会溃烂的，随便洗两下…你一点常识都没有，你看…她腾出一只手，指着膝盖上的伤口：这个里面可能还卡了小石头，都要清出来的。 这不用你担心。王侑说：先想想这只猫咪怎么办比较重要。 我可以养，不过我家现在没有养猫的材料…绿绮很想把猫带回去，今天她才跟柏翰讨论到猫咪，她觉得这只猫跟她很有缘份，但一时间，猫沙饲料什么的，她无从准备起，而王侑伤成这样，当然不可能让他照顾，他今天应该要好好的躺着休息才对。 两个人加一只猫站在车水马龙的马路边，绿绮看着王侑的伤，王侑看着绿绮怀里的猫，几分钟过去，他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家附近有没有兽医院？我们把它送到兽医院住一天，顺道检查一下健康，明天我再去接它回来。 也好，难得你说的是有建设性的话。绿绮拿出手机搜寻家里附近的店铺，找到了一间兽医院。有一间，还是开二十四小时的。?? 非常好！刚好先带猫去兽医院，顺道再送你回家。 绿绮点点头，她觉得很多事情发生的太过莫名其妙，例如被牵扯入了黄淇礼跟他前女友的感情世界，又或者刚才那幕愚蠢的英雄戏码，让两个人之间的交集，硬生生自然的多了一只猫。 带着猫不便搭公共交通工具，招了计程车，绿绮报了地址，把小黑猫顺利带到家里附近的兽医诊所，经过兽医简单的检查后，发现小黑猫的右眼似乎是盲的，剩下的四肢倒是健全，不过因为需要驱虫跟做其他检查，所以兽医请他们留下联络方式。 两个人各自留下了电话。 那结果是要通知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兽医看着资料，很自然的问。看是通知谁比较方便，你们讨论一下。 我们是同事而已…绿绮推了王侑一把，刚好正中王侑伤口，王侑闷哼了一声。他说：通知我好了，之后应该是我负责养。这样就可以了。推推眼镜，望着这对男女，兽医没多问。 去完兽医院，接下来就换到处理王侑，绿绮坚持要把他带去医院擦药，他死不肯从，好像去医院会要了他的命一样，经过一番妥协后，绿绮只好找了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妆店，买了些简单的消毒药水跟纱布，让着王侑在路边的便利商店的桌椅坐下，开始替他擦药。 她没有什么包扎伤口的经验，手忙脚乱的把伤口简单的包扎好，一堆白色的纱布捆在王侑的手脚上，仍是微微渗血，绿绮怎么看怎么不放心，于是又到便利商店里买饮料，王侑要了一瓶啤酒，她坚持受伤的人不可以喝刺激性的饮料，拿了瓶果汁给他。 你晚上连咖啡都不喝，啤酒不是更伤胃吗？来，喝果汁。 庆祝我拯救了一条生命，破例喝瓶啤酒又不过分，连这个都要管，??是诗人吗？ 诗人？ ??没读过管管的诗？真是太有文化了??。 李绿绮戳了一下王侑的膝盖，王侑痛的哇哇大叫。 两人坐在便利商店外喝饮料，王侑一脸不在乎，好像疼痛一点也没影响，他看伤口包的差不多了，再拖下去，时间赶不上最后一班捷运回甜品店牵车子，表示差不多该走了，绿绮当然不放心，她一把把他压回座位，快速拿起手机预约了计程车，决定将他直接送回家。 坐捷运就好了，打车很浪费。 我怕你这样子吓到路人！ 不由他反对，计程车一到，她把王侑推上车，完全忽视王侑不甘愿而抓着车门的手。 我家离这里只有一条路的距离，放心，不放手…我关门时夹到你我不负责。不给他拖泥带水的余地，绿绮把他的手指头一根根从车门扳开，用力把车门关上，挥挥手，吩咐司机快快把车开走。 李绿绮！计程车已渐渐开远，一颗头从窗口伸出来，吆喝着绿绮的名字。 ------------ 35 （大家情人节快乐，有情人的过情人节，没情人的起点大家一起过吧！） 在夜灯的陪伴下走回家，等一切都整理妥当，洗梳完毕躺在床上，李绿绮已经累得没有多余力气，只想赶快闭上眼睛睡觉。 不过想睡归想睡，她还是没有忘记打开手机，跟柏翰说晚安。 今天的宵夜都顺利吗？ 抱着枕头，翻了身。绿绮说：发生了很多事情，明天好好跟你讲，柏翰阿，怎么从认识你开始，我的生活就开始糊里糊涂的呢…当她说这句话，眼睛几乎已经是半闭上了。 晚安。柏翰轻声说。 隔天不到九点，电话狂响，看了眼号码，是出版社的号码，不过也太早了，羊头跟责编没理由这么早就找她麻烦阿？绿绮把枕头压在耳朵边，试图装成鸵鸟，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可直直发响的夺命连环扣，一通接一通，毫不停歇，有种非把她叫起来听电话不罢手的气势。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就算要解约，也没这么急的吧？…在电话铃声已经可能会造成隔壁投诉时，绿绮放弃挣扎，丢开枕头，倦意与怒火相交的按下通话键。 绿绮姐，我是小林！电话那端传来小林明朗的声音。 怎么了…？羊头找我开刷了啊？ 没有，没有，你好几天没到，我关心一下你的伤。小林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更加热情，笑的猫腻猫腻的。 一大早就把我挖起来…我今天会过去，有什么事情等我过去再说嘛…听到是跟羊头无关，绿绮直接有想挂上电话回去睡回头觉的冲动。 小林继续猫腻的笑着：那个…唉呦，先给你点心理准备。 我需要哪门子的心理准备…??听到什么风声了是吧？我最近策划的书，又要被斩了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被打击过那么多次，早就不大惊小怪了。 不是啦…小林语调转变为暧昧，终于切入想问的主题。我是想问…??跟王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今天他挂彩来上班，还说要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来问??…??该不会是看他不顺眼下毒手了吧！ 唉呦，哪里有可能啊…那是… 该不会??们两个偷偷牵上线了？小林大吃一惊，惊呼了一下，又立刻压下声音，说道：美工部那边几个王侑的粉丝，从刚才就开始诅咒你到现在了，不会让她们猜中了吧… 小林…你那儿有问题，我怎么可能跟王侑有什么，王侑耶！绿绮哀叫着，心里开始大骂王侑，这个人也真是的，那么早去上班是他家的事，干嘛在她不在的时候讲这种引人遐想的话啊，自己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绿绮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小林交代了，当然跳过了黄淇礼的部份，然后拜托她如果有听到同事问，能帮忙澄清就澄清一下。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两个这么熟…小林依旧是话中有话，语带玄机。之前看你们可没什么交集阿。 是因为上次他那个朋友有些事情，昨天才出去吃宵夜的。 噢？那个高富帅吗？小林的兴致更上一层楼，她问的正开心，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绿绮，虽说她答应出去帮忙澄清，但那代表她必须知道的详详细细。 高富帅？绿绮楞了一下。 小林说：就那个上次送??来公司的帅哥。 噢… 仅管绿绮的眼皮已经重的又贴在一起，小林继续逼问着：所以??是跟那个高富帅有发展，还是跟王侑？ 我可以回答两个都没有吗？ 总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吧？ 小林大美女，我真的很想睡觉，??放过我吧！绿绮几乎是哀求了。 再让我睡一个小时，我中午前一定会到出版社。 给我一个答案我就让??睡阿，要不然我怎么帮你澄清啊？??只要跟我是跟高富帅发展的比较多还是王侑就好了。 我跟那个黄淇礼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噢？电话那端小林眼睛睁的可大。所以??还真的跟王侑走在一起了？哇塞！ 小林… 百口莫辩，毕竟话是她嘴里说出来的。好不容易，再垂死挣扎了几句话后，小林终于放过她，嘻嘻的挂上电话，绿绮却是彻底被弄清醒了，她把丢在旁边的枕头拣回来，紧紧抱在怀里，整张脸埋在枕头中卷成熟透的虾子。 她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祸从口出根本就是为她设计的成语吧… * 你说我等一下该怎么办阿？都不想踏进出版社了…那个奇怪的王侑…怎么整天找我麻烦阿… 从床上爬起来，绿绮没有动力做任何事情，勉强走到浴室拿的牙刷，此时沾着牙膏塞在嘴里，她坐在床边的地板上，鼓着一边脸颊，无辜又无奈，只差没有拿手机在角落画圈圈。 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柏翰，连带黄淇礼的秘密，反正对着他说这些事情，应该没有风险的，不违背她的保密原则。 那你今天又不去出版社啦？柏翰说：第三天了。 我是打算去的啊？都是…?…等我一下。绿绮被流入喉咙里的牙膏味呛了一大口，她冲进浴室把满嘴的牙膏吐掉，又顺道洗刷了一番，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实在狼狈，披头散发的，眼睛下面还挂了两圈黑圈。她还真觉得自己今天不适合出门，看起来就是倒楣样，出门跌倒，吃饭噎到的级数。她挤了洗面乳，重新好好洗了一次脸，把散乱的头发绑成马尾，终于是看起来俐落些。 回到房间，现在精神好点了，她拾起在地上的手机放到桌上，打开电脑撑着头。 等待开机的时间里，绿绮苦着脸，头搁在桌子上，欲哭无泪：我今天是真的没有打算偷懒的啊！ 那就去上班啊，又没什么。 万一被抓着问东问西怎么办？ 总比被在背后加油添醋好吧！ 我不要…绿绮开始无理取闹的讲着不着边际的话：你快点帮我骇进出版社，把电源弄停，最好大家都赶快回家，通通休息一天… 电影看太多了，傻瓜。柏翰大笑。 那你帮我找个人在出版社底下拦截王侑，在他下班的时候打他一顿… 你当我这里是人力网站吗？怎么会找的到打手啊？ 绿绮哇哇大叫：你都可以找人去订礼物，怎么会找不到打手，想办法也要生一个来。 打人是犯法的行为，一早起来就想这些念头，对脑子不好啊。 我天天对着手机跟你说话，电磁波都不知道杀死了几千万个细胞了，这根本就是小意思。 那??以后还是少开手机，不要跟我说话好了。 干嘛这样…绿绮听出柏翰生气了，开始撒娇，我开玩笑，你别生气。 那唱歌给我听，我就原谅你。 太为难人了吧！我才不唱歌的。 那我今天都不跟你说话，免得损伤你的脑细胞。 好啦好啦，你真的是… 不得已的，李绿绮对手机唱起张悬的宝贝，以正常角度来看，她完全太投入于这个游戏中，叫她唱给活人听她可能打死都不愿意肯，居然因为柏翰闹脾气，她大开金口。 她彻底没有多想，其实自己真的不需要对一套游戏软体这么认真的，游戏生气了也不会怎么样，难道还从手机里跳出来咬她阿？只是绿绮很单纯，柏翰一直都让她很开心，她不想让柏翰不高兴，就算那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她也希望那个男朋友跟她在一起是开心的。 柏翰静静的听完绿绮把张悬的歌唱完，然后系统立刻重放了一次，绿绮的歌声从手机传出。 哇哇，你怎么可以偷录音！快点关掉啦，要不然等一下我真的…我真的要把你删掉喔！她赶快把耳朵捂起来大叫，其实绿绮的声音甜甜的，唱这首歌很好听，根本不需要害羞，只是她很不习惯听到自己的歌声，耳朵捂的严严实实，鬼吼着让柏翰关掉。 傻傻的，我上次才帮你录了通话，怎么会没想到我有录音呢？播完一段，柏翰把刚才的录音播放结束，坏坏的笑。如果??不去上班，我就把??刚刚唱歌的录音档传到??的出版社。 你又不知道我在哪个出版社…她忽然想到自己早就本名都说出来了，系统只要搜寻一下，立刻就可以知道她是哪间出版社的签约作家…现在她只能祈祷柏翰的智慧系统不要设计的这么聪明，可是按照之前跟柏翰的相处，她觉得柏翰应该立刻就想到了。 不可以这样威胁我！虽然担心明天起全公司都拿她的歌喉来当笑柄，她还是不想屈服，不过她最近闹出的笑话已经够多了，加上今天王侑这会被传成风花雪月的八卦，她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同事笔下的人物，改天一定要去轻小说那边专写笨蛋主角打探一下，要不然等在外面书架上看到了就来不及。我真的没有心情出门。 这样噢…柏翰缓缓的说了三个字，接着绿绮的歌声又被重放。 停停停。绿绮立马求饶。你真的很过分耶… 哪里过分，蛮好听的阿。 我觉得不好听，而且你还用这个威胁我叫我去上班，我在家里一样会好好的工作，拜托你了。绿绮都要哭了，她一直跟柏翰说：拜托你啦，千万千万不要今天逼我出门… 柏翰终于是心软，收起玩笑了，他对绿绮妥协：那??可以不去出版社，不过在家里，该做的工作要做完，该吃的饭也要吃。 好，成交！这个很合理，绿绮赶快答应，不过她环顾了家里一圈，又翻了翻冰箱，无奈的皱起眉头。早餐能不能吃剩下的饼干阿… 不可以…柏翰又开始播了绿绮的录音。 不要再放了，我现在就去买。 很好，这样才乖。手机里的柏翰声音一片明朗，他随后又立即传来了一张便利商店的电子饮料交换卷。今天喝你喜欢的奶茶吧。 绿绮看着交换卷，却不是太习惯。你不是都要我喝咖啡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好，让我喝奶茶？ 斯德哥尔摩情节有没有听过？今天??被我威胁了，我就在合理范围让??做??开心的事，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哇塞，现在还想操纵我的心理，太可怕了，有一天机器人真的会攻占地球。 所以你已经被操控了，乖乖的听话吧。 知，道，了。 穿着拖鞋，她把自己随便套进一件运动服里，抓起钥匙手机就往家里楼下的便利商店冲，挑了几两个不同口味的饭团和一盒凉面，结帐的时候她出示了电子饮料交换卷，便利商店的店员问她要选哪种，她开口想说奶茶，却在出声时说了要焦糖玛奇朵。 我怎么记得以前??很少喝咖啡？便利商店的男店员在这家门市工作了好几年，像绿绮这种比较漂亮客人，都会特别有点印象，偶尔聊个几句，也算是认识。 这个也很甜嘛。绿绮吐了吐舌头。 把食物拎上楼，绿绮一边吃着饭团一边打字，故事进度很顺畅，她写着写着心情又好了，笑了起?恚?龆o迅詹欧5?牟迩?驳弊髑哦危?沤?适吕铩?p>　　??选了什么饮料？柏翰问。 猜猜看阿。 告诉我啦…换柏翰撒娇了。 你不是很厉害，可以去查资料库阿…抓到了小辫子，李绿绮开始拿翘。原来也有你柏翰找不到的东西?。 一来一往，有说有笑，电脑上的字数飞快的增加，在她按下存档键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她甩着手，放松因打字而疲累的手指，靠在椅子上，打自心中发叹：时间怎么过这么快阿。 是阿，时间过的永远比想像中的快。 同样的话，却有不同的心思。 ------------ 36 晚上七点多，绿绮写了一天的稿子，累的躺在床上滚着，中间黄淇礼又打电话过来，这次绿绮接了，黄淇礼还是先又慎重的道歉，后又跟着问了绿绮有没有时间，这次不带上王侑，就单独两个人好好吃顿饭。 虽然答应了王侑帮忙，绿绮却还是没有立即的答应，她告诉淇礼最近赶稿子，可能有点忙，过几天再给淇礼答案。虽然她的态度还是显露出了拒绝，不过既然开始接电话，他也不便马上就又紧迫的给她压力，绅士的说没有关系，等绿绮忙完再联络好了。 结束通话，绿绮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答应，不管答不答应王侑，又或者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替代品，这样的男人对她来说，已经是千载难逢的对象，可黄淇礼总偶尔会让她联想到以前忙碌的前男友，她不想重蹈覆辙，她希望无论如何，下一段感情，自己能在对方生活多占一些分量。 接着没多久，电话又响，原以为是王淇礼，接起却是王侑。 你今天干嘛在出版社讲的好像我们两个有一腿阿？接起话筒，绿绮第一劈头就先质问。 一堆人问，我懒得解释，也没说错阿，问你跟问我有什么差别。 这样很多人会误会的。绿绮真想把他的脑袋掏出来看看。 谣言止于智者。王侑义正严词，除非你心里有鬼。 你就不能好好说清楚吗？ 话不是这么说。王侑又有一番自己的理由。如果我说我冲上去救猫，到时候人家以为我吹嘘，这不是破坏了我的形象吗？ 切！我的形象就不用顾阿？绿绮气的牙痒痒的，她板起脸，开始不耐烦。那你现在打电话给我干嘛？来交代我要怎么宣扬你的英雄事迹吗？ 才不是，我这么无聊吗？ 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人…?g，快说找我做什么？既然不是要套招，那总不会是打电话来要关心我今天怎么没去出版社的吧。 当然不是。王侑非常直接的就否认了。他说：刚刚兽医打电话来给我，说可以去接猫了，我是要问??要不要一起去，怕??到时候没跟到，又要气呼呼的批我一顿。 啊！可以去接猫了吗？我当然要去，那我们怎么约？王侑的话让绿绮兴奋的从床上上跃起，她顿时把王侑害她闹八卦的烦忧抛开，想到昨天那只可爱又可怜的猫咪，全身上下的母爱瞬间激发，巴不得赶快过去兽医院抱它两下。兽医院就在我家附近，要不我在那里等你？ 好阿，我已经在兽医院门口看着我们可爱的小猫了，??直接过来吧。 哇！那你等我一下下，我马上到。 这个女人情绪真多变，一下又开心成这样，王侑嘴角扬起小小弧度。绿绮急着想见猫咪，动作飞快，边换衣服边跟柏翰说要出门去接小猫，接着把手机等等的东西都扔进包包，小跑步的冲下楼，连电梯都不坐了，一股脑就往兽医院跑。 等她气喘吁吁推开兽医院的大门，几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猫咪就先喵喵的叫起来，无辜的眼神好像在等待着谁能把他们带回家，一只体型巨大的黄狗，则懒懒的抬头往绿绮望了一眼，似乎知道绿绮不是为自己而来。好可爱啊！接过王侑抱在怀里的小黑猫，她笑的合不拢嘴。 兽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除蚤项圈，教绿绮如何替猫咪戴上，除蚤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工作，所以项圈记得回去还是要让她戴着，这原料是草本植物，不会影响到猫本身的健康，可以放心。 好。 还有，刚才我已经跟??男…男同事解释过了，因为猫的视力有障碍，所以带回去后，家里的一些摆设都要小心，她的平衡感跟一般猫比起来差了点，而且她才一个月大，动作不是很灵活，所以边边角角的地方最好都要包起来。 没问题。 绿绮认真的态度让王侑觉得很有趣，她干脆把笔记本拿出来抄好了。没想到，绿绮还真的从包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开始记录…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绿绮像个好学不倦的学生继续发问。例如饲料还是什么的… 这个我刚刚有跟??同事交代过，等一下让他跟??解释就可以了，来…请到这边。兽医将两人一猫带到柜台旁边。因为这只猫是在这边接受第一次的治疗，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帮她填猫本身的详细资料，这样我等一下替她植入晶片后，走丢了才会有记录。 猫在绿绮手上，王侑手是空的，自动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填写资料，饲主的名字填的是王侑，电话则是两个人的都留了，包括公司电话跟电子邮箱，一路写到猫咪的名字时，他歪过头看着绿绮，似乎是在询问着意见。 名字啊…这她还真没有先想好呢。结果王侑看她没有特别说话，居然直接在猫咪名字那栏写下王绮绮。 为什么猫咪跟你姓！绿绮不满意。 王侑摆摆手。饲主名字填的是我啊，当然跟我姓。 那为什么猫要叫绮绮？ 因为是我们一起捡到的，到时候没有??的名字，怕??在那边鬼叫，??不喜欢我就叫她别的。 你要叫她什么？ 都可以啊，王朝啊，王八蛋啊，王宝贝啊，王见王啊…很多可以用的，只要姓王我都可以接受。 难听死了…你好歹是个作家，能不能有点文学素养。绿绮被这一连串搞笑的名字弄的哭笑不得。 说到文学素养，不知道是谁连管管的诗集都没有读过，还敢在这边教训人。 兽医一下看着王侑，一下看着绿绮，实在搞不清楚两个人的关系是什么，不过他忽然把注意力集中在王侑身上，他昨天没注意，此时把王侑填好的资料拿到眼前好好端详，目露金光。 你是那个写恐怖小说的王侑先生吗？突然间，兽医在王侑的名字后面加了先生两个字。 王侑被他突然热情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舒服，起了鸡皮疙瘩。 我应该是你讲的那个人没错… 太好了！我是你的粉丝，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兽医激动的讲完，也不怕他们没付医药费就跑走，快步跑到后面的小房间，抱出了一大叠小说，王侑的脸都绿了，那应该是他所有出过的作品。 王侑先生…麻烦…麻烦你帮我签名。兽医激动的连讲话都不稳，颤抖着，还伸出手来用力的跟王侑握了两下。 忍住笑，推了把王侑，绿绮幸灾乐祸的说：?g，人家兽医师是你的忠实粉丝，还不好好的帮人家签名。 签名其实没什么，但兽医真的太热情，接下来签名的十分钟里，他不断的评论著王侑的故事，每本都是如数家珍倒背如流的程度，就连哪里有标点符号或者排版错误都可以说出来。王侑觉得这比他的恐怖小说还可怕，他从来没遇过这么疯狂的粉丝…不过这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在最后要付医药费的时候，兽医师两手一推，坚持不肯收他们的钱，也算是省了一笔。 直到走出兽医院，过了马路，回头看，隔着玻璃窗，兽医师还仍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 那个…王侑开口。 什么？ 下次我们换一间兽医院… 这间挺好的，还不用医药费呢！ 以后的医药费都我出行了吧… ------------ 37 全世界最美好的闹钟大概除了金城武的声音以外，就是被小猫的爪子挠醒了，张开眼睛，一张无辜的小脸和自己只有三公分的距离，喵喵喊着肚子饿，还伸着小小的爪子搔着她的肩膀，弄的绿绮一阵痒。绿绮像块在阳光下的巧克力糖，融化的不能自己。她把绮绮举高高，绮绮很乖，半分挣扎都没有，又让主人一起搂进被窝里，成了小小抱枕。 不过可能是肚子饿了，没几分钟，那小小的爪子又开始不安份，搔阿搔的，一下又从绿绮怀里钻上来，窝在脖子边轻轻蹭着。绿绮彻底投降，还投降的很甘愿，她掀开棉被，绮绮开心的在身边绕圈子，一时心血来潮，连头发都没拨，她就抱起她来个大合照，发送给柏翰。 绮绮很乖巧，不但知道猫沙怎么用，也没翻任何东西，一点都没弄乱，她把幼猫的饲料泡软，换了干净的水，大功告成后，绿绮坐在床上看一个黑色的小影子蹲在盆子旁，兴高采??烈的吃着早饭。 这时柏翰的声音响起了：早安，女朋友。 早安。 绿绮看着猫咪笑的灿烂，这就是我的新伙伴，可爱吧。 很可爱，不头发乱乱的样子也很可爱…柏翰说。 头发乱乱的…阿！忘了先梳头了…绿绮这时想到自己刚起床的模样，头发跟鸟窝一般乱，开始哇哇大叫。而且，好不公平阿，你都看了我这么呆的照片，我也要提早看你的样子！ 不行。柏翰笑着说。这是游戏的规矩。 游戏系统也会有bug的… bug是程式bug，不可能有游戏人物自己弄出bug来的，而且时间还没到，你还有机会改变我的样子…如果按照你这几天跟我提到最多的形容跟人物，你都不怕我现在气球一飞开，长得会像你讨厌的同事吗？我可是早就已经在后台资料库找到了他的照片，蛮帅的阿。 太恐怖了，千万不要！绿绮光想就毛骨悚然。 所以庥蜗肥前凑漳愀?业慕涣魅ゾ龆ㄗ詈笕宋锏难?玻?慊故嵌嗵嵋坏憧砂?娜税伞！?p>　　坏蛋！不跟你说话，我要跟绮绮玩了。绿绮赌起气来，决定把柏翰丢在一边，今天早上不理他。 绮绮啊，很好听的名字… 再见！完全耍赖的女朋友，绿绮故意把游戏系统整个关上，开心的抱着吃饱后的小猫儿一起在地上转来转去，过了十几分钟才又重新打开。 怕了吧！她笑着说。 才不怕。柏翰回应道：我才不相信你舍得整个早上不跟我说话。 多么美好的早晨。 抱够了以后，她决定趁着好心情，赶紧到出版社去，太多天没到实在也说不过去了，绿绮把饲料跟水又全都补足了一遍，绝对够让绮绮吃到她从出版社回来的，不过当要出门前一刻，绮绮居然东倒西歪的走到门边，头微微的伸着，颜色不均的大眼睛张望着，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望着主人，萌的一塌糊涂。 放下钥匙，绿绮舍不得出门。 可是总不能把她带到出版社吧？虽然上次也看过羊头带过他家里的波斯，不过羊头是老板啊！他就算要牵只牛来，就算没位置，员工也要让??出个位置来，谁也没资格讲话，而绿绮只是个混口饭吃的…天差地别哪能比。 逼不得已，她百般不愿的打了电话给王侑，他应该已经到出版社了，王侑是那种每天跟上班族一样准时报到的人，既然他先到，先让他探探羊头有没有上班吧。 王侑的来电答铃很刚好，是昨天让绿绮发?椎牡哪鞘赘瑁?判?摹副p础埂?p>　　做什么？王侑接起电话。 我不放心把绮绮放在家里…第二天而已，环境这么陌生，她眼睛又看不清楚，万一撞伤了怎么办？ 王侑的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带来出版社啊。 我也想，可是不适合吧… 让我想想。王侑说：等一下回电话给你。 他能想到什么好方法？该不会又要送去兽医那里寄放了吧？李绿绮半信半疑，逗着毛绒绒的宝贝猫儿，还在想，王侑却比意料中的快回了电话。 把猫带来出版社，没问题的。他劈头就说。 你确定？这和他刚才的建议完全一样阿，根本就没想嘛… 王侑还是十分坚持：你就带来就对了，记得准备个小盆子装点猫沙…啊…??先在家里等，宠物也不能上捷运…我现在过去一趟接你们吧。 有没有这么好的事？这不会打坏你的行程表吗？ 你以为我愿意啊？是怕??就坐计程车过来花钱，要不然??干脆拿去黄淇礼家养，顺道制造机会。 好端端的你又扯到他身上去干什么？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积极啊，都弄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转移注意，还是跟我们猫咪一样，视力有问题…他今天都送花来了，我想你就算要放头大象应该他都不会拒绝??。 送花到出版社？…?g，不对，你前面是在骂我吗？ 我拿这么可爱的绮绮来形容你，这是称赞。王侑的口吻又转换成李绿绮最讨厌的捉狭调调。要不然你去问问其他人这是称赞还是骂人，我跟你赌一百块，大家一定都说是称赞的。 好无聊啊，谁跟你这赌鬼赌… 不说了，半小时后在??家楼下见，出版社这边我会打点好。 喂… 他挂电话的速度跟接电话的速度一样都很快，绿绮都还没跟他确定好，耳边就只剩下嘟嘟声了，她弯腰摸了摸猫咪的头，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也就只能相信王侑了，真不行到时再跟他算帐。她开始收拾着要带去出版社的东西，绮绮跟在主人的身后，一摇一摆的猫步走着，还时不时喵一下，提醒主人自己的存在。 总不能带大沙盆去出版社，绿绮凭着印象在床底下捞了半天，终于捞出了一个普通a4大小的透明公文盒，边虽然不高，但绮绮还这么小，应该猫砂铺的浅一点也够用。 等着王侑到来的同时，她想到了适才王侑提到的话，黄淇礼真的送花到了出版社？不会吧！同事说不定还以为她是自己订花给自己呢，李绿绮什么时候也有这种身价跟浪漫，让人送花到公司来的？ 昨天电话中，绿绮很明显的发现了自己的犹豫，虽然是说答应了王侑要帮忙，可是要跟黄淇礼出门，心理上除了因为知道事实所形成的障碍外，话不投机也是很大的问题，话不投机就没有火花，长得再帅，条件再好，也只能是一开始的吸引力，过去了就灭了。 任何一段感情，如果还没开始就已经不为对方心动，那这段感情还会有什么发展的空间吗？一部香港电影里说，人虽然平均心跳只要八十，没人能永远心跳加速过一辈子。这道理绿绮懂，可是尽管心跳加速对身体有害，可是她宁愿生活中偶尔出现有毒物质。 食物放有害的化学物质有的是为了美味跟压低成本，感情也亦然，绿绮不需要很高成本的爱情生活，但是她希望可以获得真正的幸福快乐，她想要可以平淡的用八十的心跳和下一个对象吃早餐，也想要用一百八的心脏搏动和他牵着手散步。 唉，她自己都好糊涂。 ------------ 38 电梯门一打开，小林就投过来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对着李绿绮又是使眼神，又是点头，嘴边还带着笑意，还没等她消化完，小林接着指着指柜台上一大束的香水百合，大眼睛十分有戏，瞟了下王侑，看了会花，最后向李绿绮跟扇子一样的眨。 好可爱噢！男生还是女生？她跑出了柜台，接过了绿绮手中的提笼，过度热情的对着里头的小黑猫喵喵的叫，吓的绮绮往角落缩着，不时发出微弱的，类似求救的声音。不要怕，姊姊不是坏人啦！小林也没问过两个主人，自己就打开笼子，把猫抱到怀里，轻轻拍着猫背，嘴里嘟嘟的说着自创的猫语想要跟小黑猫沟通，笑的乐不可支。 她是女生…这位小姐，你吓到我家猫了。王侑说。 不会不会，她长得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是友善的大姊姊。 小林继续开心的露着牙笑。 但一瞬间，她的笑容收敛起来，嬉皮笑脸一瞬间成为端庄正经貌，小林把猫迅速放回了笼子，抬头挺胸坐回位子上，装模作样了起来，右手接电话，左手则不断翻着笔记本，之前打闹的样子连个影都找不到。绿绮不明所以，探头还想问小林她怎么了？却对上小林抛给王侑的眼色。 咳…接下来，王侑跟着咳了一阵不太自然的咳嗽。 终于，快从后知后觉进化到不知不觉门槛的李绿绮回过头，不得了，羊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几乎可以嗅到他嘴里喷出来的万宝路烟味。 羊头！这一吓，她居然讲出了私底下用绰号，话声半说半抖了。不…那个…杨总… 羊头挥手止住绿绮，冷冷说道：羊头就羊头，你们真的当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怎么喊我的吗？我是脑袋装浆糊还是镶了水泥？原本绿绮以为他还要继续发顿脾气??，脖子缩紧紧，等着挨骂，不过接下来羊头的话却让她目瞪口呆，而王侑跟小林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几个月大？几秒间，羊头换了张脸，笑眯眼。 小着呢，可爱吧。王侑把绿绮手中的外出笼拎过来打开，重新轻轻的把里头怕生的小黑猫抱出来，羊头看到那小黑球，眯成缝的眼睛更眯了，他做出了要抱的动作，王侑立刻顺着他，小心翼翼把猫交在他怀中。 可爱可爱。羊头很会抱猫，绮绮在他怀中一下就又不怕了，他爱怜的看着绮绮，慈父一般的模样。刚刚听到是女生吧？ 绿绮心里实在是又惊又恐，羊头到底是在后面站了多久，连前面的对话都听见啦？ 对对，小女生，羊…杨总你小心点。如坠五里雾中，绿绮被这状况弄的脑子发糊，差点又喊出了羊头的外号，她看着王侑，用唇语问到底怎么一回事，王侑则打了暗号，撇撇嘴，暗示她待会再说。 该不会…要让羊头替他们照顾这只猫吧！绿绮念头一转，差点想掐死王侑，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小心一点？羊头白了绿绮一眼，我可比你们还会养猫。 是…绿绮结结巴巴。 而不出其然，王侑真的开口了：杨总，你看我真的不夸张，猫太小，眼睛又一只看不见，放在家里实在不安全，想说让您帮忙照顾一下，应该不麻烦吧，如果不方便，那我现在就送去兽医院寄养了。 什么兽医院！羊头瞪着眼：你有没有点常识，兽医院跟人的医院一样，病菌跳蚤可多了，没事把宠物带去那里，会增加多少生病的风险你知道吗？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鸡着，羊头竟然吆喝着绿绮跟王侑到他的办公室把猫的用品放下，李绿绮一阵恍惚，直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是现实生活吗？不会吧…她像梦游般的跟在王侑后面走，到了办公室把猫用品一样样摆出来，当克难式猫沙盆出现，羊头大大惨叫了一下，直说这不是虐待动物吗？怎么用公文盆给猫当沙盆。 绿绮急忙解释着是因为怕办公室没地方放，才临时找了个替代品，绝对没有半分要虐待小动物的意思，家里该准备的都有，羊头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把绮绮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用双手围住，让她在安全的范围内。 她叫什么名字？离开办公室前，羊头终于把注意力好好集中在他们身上。 绮绮。王侑跟绿绮同声说。 李绿绮的绮吗？羊头对名字非常满意。唉，这么可爱的猫，取了个这么俗气的名字，我还绮梦勒…对不对啊，绮绮…说着说着，又把绮绮放到自己大腿上，用哄孩子的语调说：在桌上走还是好危险，你乖乖的啊，等一下帮你做个游戏区。 游戏区…绿绮反覆念着这个词。 扯着袖子，王侑把绿绮拉到了茶水间，她嘴里持续念着游戏区三个字，直到王侑拍了她的头，才像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问王侑这现在是什么情形，他到底是给羊头下了药还是塞了钱，刚才那哪有半分羊头的样子。 王侑倒了杯水，喝了口，抹干了嘴唇上的水珠，悠哉悠哉的说道：感谢小林吧，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感谢小林？ 没错。王侑说。我挂上电话以后，想到羊头家的波斯很久没出现，所以就问了小林状况，她说前阵子生病过世了。 所以… 她建议我带来让羊头照顾啊，这间出版社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个性她都一清二楚，她打包票说羊头一定会照顾，我还蛮相信她的，果然??！?p>　　你跟小林很熟吗？ 不熟啊。 那你又知道全出版社上下她都很清楚啊？ 她帮大家订过好几次便当… 我…算了。绿绮咽住了吐血的冲动。 听完王侑大略解释，傻楞了半饷，绿绮还真分不出该说这人胆子很大还是这人脑筋转的太快。她好不容易整理完脑袋里的想法，方才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称赞王侑。 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利用别人同情心的骗子啊？ 说什么呢??…王侑失笑，再怎么也没料到这女人担心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这个。我们又没骗他饲料费奶粉钱的，他自己本身喜欢猫，小林说他之前那只波斯走了以后，羊头可是哭红了几天眼睛，啊呀，他孩子年纪大了也不撒娇，现在带只猫来让他开心开心，还算是帮了他大忙。 这种话你说起来还真是自然… 实话有什么好不自然的？王侑对李绿绮说：好了，我真要去忙我的事，不跟你多讲，我可是把我中午的休息时间调上来接你的。 他拍了拍绿绮肩膀，两人并肩走出休息室，李绿绮还是昏天暗地的，她不知道王侑是真不在意，还是没想到，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整间出版社的疑问跟八卦目光啊，比起对付羊头，这是场更大的硬战。 啊…她还有一束花在柜台还没解决呢… ------------ 39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不到六小时下来，她被问了至少十次花是上次那个帅哥送的吗？以及超过二十次的??现在跟王侑是什么关系？，受到女同事眼神攻击大于一百次。前两个问题鬼打墙的不断重复，绿绮几乎都快能凭直觉回答了－第一个的答案是对，第二个的答案是没有，当然了，大家对第二个答案都不太相信，至于最后一项，李绿绮开始认真考虑她要去网路上找找防弹衣，全身上下被扫射的无一不是弹孔。 其中，她发了几条短讯跟柏翰说了情形，她对于把羊头操纵成了猫保母，始终还是惊吓过于惊喜的成份，柏翰要她别担心，反正顺着就顺着过去，再怎么样，猫质至少是安全的。 撑到差不多接近下班时间，她提心吊胆的走到羊头办公室，原先她想让王侑进行这个伟大的工程，王侑却说他必须待到五点才能走，要把今天的工作做完，而且五点之后还有点事，没办法送绿绮回家，除非她愿意待在出版社等他把事情处理好。 绿绮当然是不肯的，她瞪了王侑一眼，决定先带绮绮走了，他是嫌自己身上的口子还被打的不够多吗？留下来等他，不就摆明了是要让人继续找话柄攻击的吗？不过要推开羊头的门，说起来简单，心理上却没这么容易，必须跨过一槛大关卡，她在羊头门口踱着步子，盘算着要如何开口才不会突兀。 这时刚好小林拿着一叠信件要进办公室，她看到绿绮在门口绕着，嘴里像在念符，实在觉得有趣，于是便撑在一旁的墙边，看了好一会儿。 在干嘛呢？小林看够了，走上前抓住在半空中晃着，好像在做无声演讲的绿绮手腕。 绿绮被吓的倒吸了一口气，呆了三秒钟，见来人是小林，才从憋着的胸肺里大口吐出气。 吓死我了。她直拍着胸。 绿绮姐，我在旁边站很久了…小林无辜又好笑的说：你在想什么，怎么完全没看到我阿？ 我要进行一项严肃又伟大的计画… 除了辞职跟要求涨稿费以外，杨总门口能有什么伟大的计画？我实在想不到…你说，是不是因为想像力太缺乏，所以才没办法跟你们一样当作家？ 我想下班… 想下班就走阿，这也需要什么计画阿？ 可是猫在…绿绮食指轻轻指着办公室里面。我在思考把我家绮绮带走的开场白。 小林拍着额头。唉呦，绿绮姐，你不要逗我了，还开场白呢…你就推开大门，走进去把猫抱走就好啦。 不行不行，现在才四点，万一羊头…杨总注意到我这阵子迟到早退这么严重，前几天又没来上班，绝对不会让我好好出这间办公室的，而且…万一绮绮在里面弄坏了什么，羊头等着找我算帐怎么办？ 怎么可能，如果他要找你算帐，你今天待在外面，直接召唤你进去就是了，还等你到现在…想太多了。小林说：而且再说，你迟到早退加拖搞，这个羊头早就说到不想说了，不会现在突然找你麻烦的！相信我！ 话是这样说的吗…？她看着小林，却忽然想到第一次跟黄淇礼吃饭，王侑说过类似的话，原来还真是不假。 好了，你慢慢想吧，我要先把这些信件送进去??！剐x只巫攀种械男偶??运?恍Γ?谒?姑蛔急赶驴焖偾昧肆较拢?瓶?竺牛??嚏簿驼驹谒?呐员撸?饷乓豢??苯拥谝谎劬涂吹搅搜蛲贰?p>　　小林手中的信件花了一番功夫才拿稳，没落到地上，绿绮则是久久说不出话。 羊头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与小小的猫鼻子碰着鼻子，他见到绿绮跟小林，也没有过多尴尬的反应，拍拍身上沾着的地板灰尘，自然的站直身体，抱着猫回到了办公桌。 什么事？他正色问。 那个…杨…杨总…我要走了。 你走就走??，跟我报备做什么？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制度？ 可是…绿绮比着在羊头怀里窝的正好的绮绮，说道：猫… 羊头面色一下刷的铁青，双手一拦，护住了绿绮过来抱走猫的任何动线。王侑呢？王侑还在吧，等会我再交给他。 他晚上有事，不方便。 一场犹如抢夺骨肉的家庭伦理戏码上演，小林赶紧上前替绿绮说话，她把信件放??到羊头桌上，笑吟吟地说：杨总，你这样子以后绿绮都不敢带来了。又快速打了暗号。而且刚才绿绮姐说，她跟兽医约好，要带过去打预防针，快迟到了。 听到跟兽医有约，羊头怀疑的扬起充满杀气的眉毛。真的？ 真的，真的！绿绮没想到小林如此机灵，赶快点头应和。 当从羊头手中抱走绮绮，他的眼神毫不遮掩，能读出对绿绮的万般诅咒。绿绮一边收拾用品，一边背上凉的发寒，他…他也太夸张了吧，她在拿起角落边的克难猫沙文件盒时，见到很多印着整齐黑字的白纸被揉成了纸团，应该是羊头做来逗绮绮的玩具，心情只有纠结能形容，一方面替绮绮受到照顾开心，一方面又直替那些纸张的主人难过，说不定里头也有自己之前的稿子…等一下，绿绮忽然得了间歇性的颜面神经失调，那被揉的最烂的一张，好像…好像真的就是她上次被扔的那份稿的残页之一… 歪着的脸还调不回正常，始终在背后默默保持着怨毒眼神的羊头出声了。 李绿绮。 是！一手拿着沙铲，一手拿着卫生纸，绿绮跳起来。 羊头瞅着她，说道：??以为自己在当兵吗？要不要立正答数？话说…咳！明天??几点来上班？ 我？ 可以就早点来，稿子也欠够久了。羊头前面正经八百公事，后面补上的话却泄了底。记得带猫沙盆，真正的猫沙盆！再给我看到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把猫留着自己养。 说穿了，他根本就是变相要求绿绮天天把这小黑猫拎来出版社跟他作伴啊！她心里可是不断暗暗叫苦，表面却不敢说些什么，毕竟前些日子确实来出版社的次数太少了，而且上篇稿子写的差点没把羊头气出高血压，现在他就算要求绿绮一天坐在办公桌前敲出十二小时，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知道了。 嗯。失去了可爱的猫咪，羊头像被剪断线的机器人，动作渐渐缓慢，又回复了往常的态度，打开电脑开始默默玩起宝石方块。 杨总…我明天会早点来。 头也没抬，羊头说：记得带稿子，讨论讨论进度，我记得好像对??的故事挺蛮期待。 记得？才几天前跟你说过的大纲阿… 噢… ------------ 40 如果李绿绮受欢迎的程度能跟名字只差了一个字的黑猫绮绮一样就好了，她早就成了当红作家，说不定还上了电视什么的。 绮绮的魅力疯狂席卷。 不只羊头，出版社上上下下全部都爱死了这只有着水汪汪大眼的小猫，尤其当知道了她那可爱的眼睛有天生残疾，更是升起无边爱心，出版社父爱母爱满溢，三天的时间，七十二个小时里，黑猫绮绮已经虏获了一堆干爹干妈的心，除了羊头，连其他不熟的同事都会特别叮咛她要准时来出版社，每当中午休息时间过去，她的桌上都会莫名多出一些猫用零食，从小鱼干到罐头各式各样都有。 而且，莫名其妙的，因为带着绮绮的缘故，王侑接连几天都会来接她上班，一开始她觉得别扭，当然这跟王侑出门时间太早也有关，不过想想，每天如果上下班都打车，也是笔可观的费用，这样至少节省了一半。不过楼下警卫以为王侑是她的新男朋友，直夸奖这个年轻人比上一个帅气多了，又贴心，现在这个年头会接送女朋友上班的人不多，要绿绮好好珍惜，害她实在是尴尬，又怕多解释会被当成利用男人当做交通工具的坏心女。 跟柏翰间聊天的话题，也开始绕着这个新出现的成员转了，不过也因为绮绮，所以自然而然地，柏翰也很爱问她关于猫的事，而绿绮说最多的，大概就是埋怨羊头，羊头现在实在夸张，成天抱着绮绮走来走去，没事就站在背后，爱情故事怎么写下去，爱情都不爱情了，干脆去跟王侑抢饭碗改写恐怖小说好了。 写恐怖小说也没什么不好，可是??要先把我们的故事写完。 那当然，况且我才不跟王侑抢工作呢，哪天我写恐怖小说，包准抢光他的读者。柏翰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楚，发型跟脸型都已经完整的出现，就剩下最重要的五官了，东看西看，绿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总觉得那轮廓看起来有点像王侑。 为什么你跟我那个讨厌鬼同事好像越来越像阿，该不会是你去系统找了张他的照片出来整我。 如果是这样，那你还不赶快把我删掉。 整天要我把你删掉，太不尽责了！绿绮高分贝的哇哇大叫。 不要叫，等下吓坏了邻居。柏翰笑着继续逗她：??怎么不问自己这几天提了他几次阿？连机器都被你洗脑了。 好像也是…不过她不管啦，又不是故意提的。 柏翰还很贴心的帮绿绮查询了很多如何养猫的方式，简直像是内建的育猫百科全书。 ?g，??不是说养猫的人都很孤独吗？现在真的有只猫了，还这样想吗？柏翰说：我觉得你变开心了呢。 是吗？她笑着。 抱着毛茸茸的小黑绒球团子，李绿绮歪着头，问道：柏翰，你说猫会活多久阿？ 十五年左右。柏翰恨快就回应。不过现在猫照顾的很好，有些家猫的寿命甚至可以达到二十年。 还蛮久的，真好。绿绮对着猫咪撒娇：我家绮绮，??一定要陪妈咪这么久噢，最好我们来创世界记录，活他个两倍时间，好不好呀？说完又搔着猫的肚子，一人一猫乐呵呵的闹着。 我发现??很爱问这类型的问题。柏翰说。为什么？ 放下猫，绿绮想了想。因为我想要知道这种幸福的日子可以过多久阿，每个人都一样吧？只要拥有了，就会开始担心失去，就像小时候我都把便当里最好的主菜留到最后吃一样。 所以你也会害怕失去我吗？ 当然。 可是我是虚拟的人物耶。 这个问题说过好多次了，不管你是虚拟的也好，外星人也罢，只要能让我觉得开心，那你就很重要阿。 傻傻的。柏翰又重复了一次。你真的傻傻的。 当绿绮想要说话时，黑色的小毛球又小手小脚的爬到了她膝盖上，剪的短短的指甲抓的她一阵痒，注意力被引走了，又像个孩子跟猫一同闹了起来，直到累了，才在微笑中抱着猫咪甜甜的进入梦乡。 而那所谓的艳遇，黄淇礼，则成为了这平凡美好日子里，唯一让绿绮头大的部分，她前三天还是没有答应跟黄淇礼出门，总是用猫当借口婉转的推托了。 但黄淇礼今天晚上又主动联络了一次，他先发了短讯给绿绮，绿绮看了足足十分钟不知要如何回比较好，后来想了想，既然答应了王侑，那还是就出门吃个饭吧，也就是分散他的注意力，等他的前女友顺利结婚，就没她的事了，而且说不定到个时候，这个优质男也对自己已经不感兴趣。 等了好几天，绿绮终于答应了，黄淇礼当然不放过机会，很快就迅速约好隔天在出版社楼下接她下班，两人一起共进晚餐。 带着猫吗？ ??不是跟王侑轮流养，那就放他那换他照顾吧。 可是… 这个是让绿绮比较不高兴的地方，因为听上去，他似乎已经先跟王侑打过招呼了，那王侑也应该就要赶快提醒她呀，至少让她做个心理准备，而且说把绮绮交给他养就交给他，万一他照顾的不好，委屈了她的小公主怎么办？这点王侑也没跟她讨论过，很多事情要交代的，这样下来，还不如托给羊头照顾呢！绿绮稍稍觉得有点生气，本想打电话给王侑，想想又算了，好像也没想的那般严重，反正明天早上还会遇见，到时候再好好的挖苦他一番就好了，不用为了这点事情浪费手机费。 那天晚上，绿绮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草原上，黑色的夜幕上都是闪亮如钻石的星星，绿绮抱着她心爱的小黑猫站在满天的斑斓下，一个穿着粉红色衬衫的男人背对着她们，男人的背影高高的，不胖不瘦，他缓缓地转身… ------------ 41 隔天大早，王侑准时骑着摩托车在绿绮家楼下等待，而绿绮也准时的睡过头，直到王侑打了几通电话，威胁她要冲上楼去敲门，她才在十分钟后，睡眼惺忪的拎着绮绮的粉红色提笼下楼。 李绿绮第一眼看见了王侑的前座挂着那天他另外买的外出提笼，昨天晚上的不高兴趁着早起的脾气开始翻腾，不管黄淇礼怎么跟他说的，之前可是说好一人轮流照顾一星期，她还没同意要把绮绮交给他呢，居然主动就带着笼子来了，连问都不问声。 干嘛，这什么眼神。王侑见到绿绮瞪着他，脸臭的跟水沟一般，老大搞不清楚状况，还嬉皮赖脸的闹了闹。大清早的，摆这脸色给谁看呀，这眼睛在我身上转的我全身不舒服，干嘛？想打什么歪主意，我可要先说好，接??上班是为了绮绮，可不负责请你吃早餐。 谁稀罕你的早餐。李绿绮白眼翻到后脑杓去。她知道自己不高兴的原因其实很微弱，不过经过他一番调侃，心情更是莫名的差，加上刚才出门前，柏翰的系统似乎又当机了，话也说了，文字讯息也传了，跟之前的情况一样，等不到回音，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此时看到王侑版预备好的外出笼，找不到出口的郁闷，一股脑儿冲着就想发作。 不吃正好。王侑还没发现她真的不高兴了。上次看你点蛋糕那样子，早餐大概也点少不到哪去，哪…安全帽。 接过安全帽，她把绮绮先放在后坐上，闪过王侑准备接着笼子的手，硬是故意不想让他碰。 没睡饱就早点睡啊大姐…没必要跟我发脾气。 谁跟你发脾气了？坐在摩托车上，几天下来，绿绮已经不再像一开始离的远远，稍微靠近了王侑一点，但今天她却刻意保持着距离，嘟着嘴。?g，我今天晚上会跟黄淇礼吃饭噢。 什么？一阵喇叭声把绿绮的话盖住，而她背着的绮绮，则是被吓的直往笼子角落钻。没听清楚。 她加大音量又说一次。我说，我今天要跟黄淇礼吃饭。 噢，我知道阿，很好阿，不是吗？ 轻描淡写的态度让绿绮真的动了肝火，她稍稍扯着喉咙，说道：对阿，很好，不过…也不是你们先说好再来约我的吧？而且，绮绮在我这还没待满一个星期，我不放心让你照顾，你问都不问，直接带个笼子就来，我还有羊头可以选择呢，一定要放你那吗？ 讲不讲道理的？那时候也说好如果我们其中谁忙，绮绮就轮谁照顾，这句话没忘记吧。王侑的话不无道理。这也不算先说好，你之前自己也说过会答应跟他出门，而且我只说过要帮忙照顾绮绮，剩下的可没有再加油添醋，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对我开刷。 他其实挺无奈的，黄淇礼确实是先跟他说好了，如果成功约到了绿绮，那猫的问题可能就麻烦他帮忙了，王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他事实上也有稍微暗示了一下好友，或许可以考虑再找个新对象，天涯何处无芳草，如果李绿绮现在没那个意思，也不用硬只追着她跑…反正，找谁都行，别去找小真就得了，当然了，后面这句话他是想在心里。 所以现在李绿绮发这顿牢骚，他倒是真感觉到委屈。 我就是不放心绮绮放在你那里。 我会好好照顾的，这可是我救来的猫呢，而且，你可以叫他买上次??想要的洋装给??，一举两得。 就说过了，我不是那种会让男人花钱买东西给我的女人。绿绮更生气了算了，反正绮绮今天让你帮忙顾，我可算啦，一周的时间还没到，明天我一样要把她从公司带回家。 随便??。王侑大清早被这样念了一顿，尤其又是在委屈的状况下，脾气也自然不好，丢下三个字后就专心的骑他的车，再不跟绿绮说话。反正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意义，这女人发什么神经？真的不想去，她可以拒绝，王侑是希望能转移淇礼的注意力没错，可是并没有坚持一定要她当黄淇礼的伴游，他是做错什么了？是把她下药送去黄淇礼家了吗？好好的早晨，火气大成这样，说不定都能发电了。 想着想，他也越来越气。 到了全出版社，只要眼睛睁开着的人都看得出来绿绮跟王侑之间不太对头，两个人前几天都还有说有笑的，今天全绷着脸，王侑不小心经过绿绮的座位，撞翻了她一桌子白纸，连弯腰下来捡也没有。 王先生，你连礼貌都掉在地上了，不一起捡吗？ 而绿绮则在十分钟后，不甘示弱地，不小心打翻了一瓶绿茶在王侑的电脑上。 ?g！电脑很重要的，你搞什么… 互相的小动作不断，大家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不关心的大概只有羊头了，对他而言，最好两个人大吵一架，连一起捡到的绮绮都不养了，刚好让他名正言顺的换主人。 中午吃饭时间，小林走到还在位子上打稿子，脸色不悦的绿绮旁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是情侣吵架，还是因为猫的有了冲突，看彼此不顺眼，最好快点解决，别把出版社的气氛弄的这么糟糕，否则要不是现在有只猫调剂羊头的心灵，若照以前他按三餐抓狂的脾气，整间出版社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哪来的情侣吵架，我跟他可一点关系都没有。绿绮对小林说，我只是不知道这人脑袋想什么，讨厌死了。 小林右手托腮，撑在绿绮办公桌的隔板上，所以其实你也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吧？ 似乎…似乎好像是这样，想了想，绿绮确实是把事情放大了，以前的她很少这样，很快地，被小林这样一提醒，她开始觉得自己如果一开始好好讲话，可能也不会落得如此的剑拔弩张。 小林很认真的??对绿绮说：现在我也没有打算要偏袒谁，可是如果连你都想不到王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值得让??发这么大的脾气，那实在就没必要??！埂肝铱醋罡?镜脑?蚓褪俏颐歉?就耆?缓稀！孤嚏菜淙豢?夹男椋??故窍胍?腋鎏n紫隆?p>　　说真的阿…小林又说。我是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像我每天跟他说话，他几乎也都不太搭理的，更别说是其他公司同事了，不过这几天，几乎是王侑话最多的时候，很多人都很嫉妒呢，我觉得你们挺投缘的。 才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清楚…重点是下午别吵了，我先吃饭去了。小林笑了笑，离开。 不过一直到了下午，出版社气氛依旧很僵，绿绮虽然想跟王侑道歉，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好闷头在座位上继续假装认真打搞，但脑子里杂乱的没办法打出几句流畅的句子，尤其是当王侑经过身边，她屡次想开口喊住王侑道歉，却又是拉不下脸。 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又发了讯息给柏翰。我做错事了。 怎么了？柏翰终于有了回应。 早上怎么都不理我？ 系统维修阿。柏翰传回讯息：我没办法控制，对不起噢…好吧，亲爱的，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我一早就乱发脾气。 对谁？ 那个讨厌的同事…我不小心把他当成了出气筒。 没关系的吧？道歉就好了。 可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阿。打字打到这里，她都快哭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了。 柏翰传了一个笑脸的图案过来，后面跟着一段文字。没关系的，先开口道歉，总比在这里纠结好吧？而且你已经很好了，承认自己错误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且人总是会有不小心发脾气的时候。 你又从哪里找到这些心理学资料阿？ 我有强大的资料库，轻而易举。 所以道歉也不会丢脸，真的吗？ 真的，我才不骗自己的女朋友。 终于像是拨开了乌云，浅浅的阳光洒下，照亮了灰蒙蒙的地面，绿绮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她本来还想跟柏翰说说昨天晚上的梦，不过眼角又瞥到羊头又在抱着绮绮出巡，他一定会走到自己的位子，只好赶紧把手机收起来开始工作，打算等晚上再好好描述那片草原跟星光。 ------------ 42 因为和黄淇礼约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李绿绮很难得的在出版社待到了将近五点，不过整个下午过去，她还是找不到时机跟王侑道歉，而王侑又在五点的时候，准时的跟上了发条的闹钟一般，提着准备带绮绮回家的提笼收拾好东西，走到绿绮的座位旁。 你…你要走啦？绿绮干涩涩的说。 王侑点头。我一向都是这个时间走，要不然呢？ 噢… 好啦，祝你晚上愉快。王侑的语气不冷不热，拎着空的笼子，就往大门走去。 李绿绮一想，不对阿…他是气昏了头吗？连绮绮都没带上，就这样要走了？赶快叫住他。大喊道：等一下！ 干嘛？ 怔怔的看着他，指了指羊头办公室的方向。你忘记去把绮绮带回家了… 噢。王侑耸着肩膀，对李绿绮说：忘记告诉你，我已经打电话跟黄淇礼说过了。 说什么？ 就说今天我也不方便照顾猫阿。他说：反正我叫他找一间能带宠物的餐厅，到时候就让绮绮一起跟你过去就好了，既然你还不放心让我照顾，就按照约定，等一个礼拜后再换我吧，免得你提心吊胆，万一三更半夜打电话来问绮绮的状况，影响到了我的睡眠，得不偿失阿。 忽然觉得眼睛一阵湿，王侑虽然还是半带着损，举动却是贴心的让李绿绮意外，她一下子鼻头就酸了，有点哽咽，低着头，久久不好意思抬起。 这样还不满意？王侑叹着气，大小姐，我早上确实态度不太好，可是你也用不着跟我生气到现在，绮绮都让你带回家了，如果你是不想去吃饭，大不了我打个电话跟他说就是了。 被这两道台风尾莫名扫了一天的同事们，终于是悄悄的竖起耳朵，打探着事情的原委。 李绿绮摇着头，赶紧说道：不是这样啦…我是觉得…我是觉得很对不起，是我早上不应该乱发脾气，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王侑的行为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既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那你…?g。他看到绿绮含在眼眶的眼泪，立刻抓住她两侧肩膀大力晃动，也不管在旁人眼中，算不算是过度亲昵的接触，他当下想的就只有把这看上去要掉下来的眼泪晃回眼睛里而已。拜托你可不要哭，用卸妆吓走男人真的是会让人做恶梦好几年的狠毒方法，千万不要这么可怕，拜托你了。 个性改不了，好话不超过三句，王侑又放冷箭，不过这冷箭没让绿绮发火，反倒破涕而笑，她红着的眼睛含着微微泪水，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子。 我不化妆也好看的很！绿绮嚷嚷着。 果然黄淇礼特别选了一间主打标榜有宠物餐的餐厅，而且还有特别为几个月大的幼猫所准备的特殊食品，绮绮在专门设置在座位旁的活动区域里，开心的吃着磨碎了的鸡肉泥，时不时发出呼噜噜的满足声，可爱的简直能用令人发指的说法来形容了。 不过餐厅好归好，扣掉这个优点，一整个晚上，李绿绮倒是频频狂忍耐着打哈欠的冲动，除了听黄淇礼话题三句不离小真离开他以外，还要违背着良心，尽量的附和他，免得像上次一样，造成他又兴起想要和前女友联络的冲动，算一算，再撑个一星期就过去了，中间绿绮不喜欢这个牺牲够大的女人，出了什么差错，尽管她也不认为顺利的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对于李绿绮这次态度的转变，黄淇礼倒是没有多想，有人听自己吐苦水，他觉得心情好多了，加上李绿绮又不断的说他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对象，想一想似乎确实是没必要纠结于小真身上。不过他话越说越开心，绿绮的心里却是越来越不舒服。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约会，黄淇礼在送她回家时，还很高兴的表示，今晚很开心，希望下一次能快一点见面，绿绮很勉强的挤出了微笑，却忍不住在转身的时候，重重的吐了长气。 回到家，放出笼子的绮绮已经开始熟悉这个地方，四处想探险，好险她跳的还不高，走的也不快，危险倒是还不致于，于是绿绮就放心的梳洗后，懒洋洋的把这小黑绒团子抱到床上，开始跟柏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报告了一遍。 柏翰对王侑的举动给了非常正面的评价。 他说：看吧，没有你想像的这么讨厌。 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把他想的太坏了。绿绮说。 所以今天晚上的约会还算顺利??俊?p>　　倒也没有。绿绮伸直了脚，毛团子就窝在他的小腿上打呼噜，好险他现在还很轻，如果是像之前羊头那只波斯，恐怕这双算细长的小腿就要负荷不了了。绿绮告诉柏翰：还是觉得很无聊阿，我讲的他没什么兴趣，他讲的…嗯，都跟前女友有关，而且我还要跟着说她的坏话，让他真的彻底死心…你记得吧，上次跟你说过事情的真相，其实那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呢，她的行为很伟大，说不定我都做不出这种牺牲。 辛苦你了。柏翰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她说：你看你，还说自己的心地不好，明明就是好心肠的女孩儿一个，有你这样的女朋友真好，到现在还单身，真是男人们的损失。 嘿嘿，谁说我单身了。绿绮回答：不是还有你在吗？这样就不算单身了。 好甜的一句话。 当然?蝗晃移匠3哉饷炊嗵鹗常?嫉背芍?疽蔡?朔蚜耍?圆欢裕俊?p>　　呵呵。柏翰笑着：那…不过如果你跟他吃饭这么难受，他不是还说要约你吗？那还去不去？ 绿绮也正为这个感到苦恼，她把黑团子绮绮抱到眼前，故意做了苦苦的鬼脸，绮绮喵了两声，柏翰又是一阵笑。 明天跟我同事讨论看看再说吧。她说：吃饭交朋友是没问题，可是一直说违心的话，真怕走在路上被雷劈呢，而且我一整个晚上都好想赶快回来跟你聊天呢…话说，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几天啊？ 第十天了。柏翰很快给了答案。 这么快？ 是阿，很充实的十天呢。 ------------ 43 大概把约会的过程在机车上跟王侑交代了，整体上是顺利的，不过她还是把要背着良心说话，心里觉得闷的事情告诉王侑，之前是不知道事情真相，现在知道了，还要这样污蔑小真，实在是难受。 而王侑也不是不能体会绿绮的感受，毕竟他当时也就是因为听到小真说了实话，才会激动的在老朋友跟李绿绮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就冲昏了头，气的是破口大骂又拍桌子，绿绮那天在甜品店听的也是傻眼，跟他抱持的想法应该也差不多，他其实挺感谢她的，听上去，这场晚餐她实在很不好受。 他说还会再约我耶，还是一定要去吗？坐在机车后座，绿绮为了要跟王侑说话，不小心把身体往前倾了一点，香草冰淇淋的香味飘进王侑的鼻子里，甜甜的气味骚动着他的嗅觉神经，他莫名的脸红起来，赶快又往前坐些，立刻把心中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小鹿，活生生的又关回笼子里。 他镇定了一下神经，考虑了绿绮的话，如果以她为考量，王侑会建议她，真是不高兴就别去了，不过又觉得距离小真的婚礼，算一算也不过只剩下五天的时间，就再忍耐会应该也还好吧，否则五天里如果出了什么变数，那绿绮昨天那顿饭也直接是白吃了，而且假若扯到最后，黄淇澧发现了不只是在小真的事情上王侑瞒着他，连绿绮答应的约会都是先说好的，那对他一贯的自信岂不是雪上加霜了，不如就顺顺的让一切结束。 昨天的餐厅好吃吗？ 很好吃啊。李绿绮对他的问题不明所以，你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又突然跳到餐厅好不好吃上头来啦？ 王侑说：既然好吃，那就去吧。他又接着说：反正距离小真的婚礼已经剩下不到一个星期，就算天天吃饭也只有五顿晚餐，你就当做是进行一周的美食之旅好了。 对这个答案有点失望，但绿绮没有明说，她只是抬头看着天空，离开了原本说话的姿势，距离王侑的背远了些，王侑在前座虽然是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也感觉到了那甜腻的香气又淡了点。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王侑问。 也说不上不高兴，所以绿绮否认了，她只是告诉王侑这样的话：是没这么夸张，不过总觉得跟黄淇澧出门，一直让我联想到以前的男朋友啊，都总顾着说自己的事情，我只能够附和他想听的。 没听你详细讲过以前的男朋友，不过…以前的事我也没打算问，反正分手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王侑听出绿绮声音里带着的感伤，他对绿绮说道：好啦，知道辛苦你了，会好好补偿你的。 你能补偿我什么？替我写稿子啊？ 这我也亏太大了吧…王侑笑了起来，他说：上次你不是很喜欢一件洋装吗？我送你。 我讲过几次了，我不是那种会花男人钱买东西的女人！绿绮敲着王侑的安全帽。 她敲的并不大力，但王侑依旧是喊着阻止她：李绿绮，你当我的安全帽是木鱼吗？这样敲的。 谁叫你每次都忘记我说的，我可不平白收人礼物的，你不能被电视上那些女人跟奇怪的两性节目洗脑，以为女人都喜欢白白的收人礼物，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才不要。 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很珍贵的，王侑想着，不过他也不是随便要送礼讨好人，他说：没有平白无故啊，你帮了我跟小真这样的大忙，辛苦你了，虽然…我是不知道这样一件衣服要多少钱，不过应该是还买得起的，慰劳你这几天可能还要面对的天人交战，值得。 那件衣服看上去就很贵的，还是不要了吧？ 没有关系啦。王侑豪迈的再次保证。 一样差不多的流程，到了出版社，绮绮就乖乖进了羊头办公室，开始过着小公主的一天，羊头连电脑游戏都不打了，就只顾着跟这小毛球玩，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动不动就问绿绮跟王侑，有没有要把猫送他的打算。 当然了，他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绿绮打开电脑，开始继续着写到了三分之一进度的稿子，上次羊头在听她讲进度时，其实一点儿也没注意，还是顾着跟绮绮玩闹，让她不知道该是说轻松了点，抑或是更加害怕。这脾气古怪的羊头，现在口口声声说稿子进度跟故事大纲没问题，万一等写完了翻脸，要她再花一样的时间写个新故事，那她快要见底的银行存款，恐怕真的就要拿来搬泡面跟猫粮了。 她今天早上出门时，一样觉得柏翰的系统似乎还是有些问题，应话接续什么的，都比以前迟缓了很多，不过她认为这可能是昨天软体更新以后造成的问题，很多系统不都这样般吗？越是更新问题越多，她尽管对电脑跟3c用品知识浅薄，可是下载在手机里的游戏不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 只能希望可以赶快修复好了，她还是喜欢会动不动就跟她斗嘴的柏翰，今天的柏翰闷闷的，回话好慢，感觉上不太聪明。 但她还是发了短信把跟王侑讨论的结果告诉了柏翰，是不到抱怨的说法，然而在字里行间还是能够读出有一些勉强，不过绿绮也很公正，她有说王侑事先有问自己能不能接受，如果不行就算了，虽然她是能不去就不去，可是既然只剩下几天，那忍耐一下应该没有关系。 而且她还要柏翰替她在资料库里记着，王侑主动提起要送她一件之前看到很喜欢却买不下手的洋装，这样王侑要赖也没办法赖皮。绿绮完全没想到王侑会自己提出这个礼物，甚至她连王侑还记得都感到有些意外。 而柏翰那边的回答一直都很简短，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回个嗯或者是知道了之类的词汇，几乎没有特别的互动。 既然系统维修也真的没办法了，她曾听过有些疯狂的玩家会因为系统问题打电话去软体公司开骂，好险她没有这么霸气，而且打去也不知道要从哪边开始说起才好，还是专心的工作比较实在吧，李绿绮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替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把手指放到了键盘上。 ------------ 44 永远准时下班的王侑，下午三点左右，关成静音避免打扰到工作的手机开始在桌上震动，他先瞄了一眼，看到显示的是疗养院的号码，赶紧拿下耳机，快快接起。王侑先生吗？疗养院那头，说话的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日班护理人员，这里是成太疗养院。是，我知道。王侑十分紧张，许久的一段时间，他已经鲜少再接到疗养院于白天打来的电话，像上次特地拜托通知的检查报告，也是透过简讯告诉他的，要不然像他天天都会到疗养院探视，除非有急事，否则绝对没有必要以电话特别联络。我弟弟怎么了吗？ 护士用着有些苦恼的口吻说道：他又发烧了。 上星期不是才刚发烧过一次，说是感冒的小感染，吃几天药就没事了吗？王侑更紧张了。 原本的诊断是这样，不过从今天早上，他开始又出现了低烧，有一些症状医生评估以后跟一般的感冒不太符合，可能需要进一步的检验。护士接着说：可是你也很清楚我们疗养院的规模，普通的检查能做，连血液的细菌培养都需要送到外面的大型医院，要进一步检查就一定要转送，可是今天已经跟他沟通了一个早上，连疗养院的院长都出来了，他怎么样都不愿意，医生觉得这样的状况不行，低烧加上手脚苍白，担心有其他的状况。 当然是要送医院，怎么能不送。王侑快步走到茶水间，顺手带上门，脸色变得更加差。他为什么不去医院？有说原因嘛？这几天我看他的情绪倒是还好，跟以前比起来算是温和很多了呀。 我们也问不出为什么，可能就跟之前一样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但是要转送，因为也没有很明确一定要转送的证明，所以还是希望你能够还劝说他，让他自动签转院同意书，检查出来没问题，很快就可以回来了，这样也比较安全。护士叹着气：这真的很重要，最好是可以尽快请你过来一趟。 王侑立刻答应，事关自己的弟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他直接说道：好，我现在就出发，麻烦你们多注意他的状况，一直让你们加重工作负担实在是不好意思。 应该的，那是我们的责任阿。温婉的声音挂上电话。 出了茶水间，连东西都没什么收拾，就是简单存档备份完，没有一丝停顿的空隙，拿了皮夹手机就准备离开。不过一向准时的他，这样的举动在经过绿绮办公桌边时，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看着电脑上的时间才三点多一些，王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出版社呢？ 她好奇的喊住脚步焦急的王侑，问道：还不到五点下班时间阿，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不用跟你报备吧？王侑因为王轩的状况心急如焚，说起话来的态度有些不耐，说完话，转过身他又继续往前走。 李绿绮常常觉得王侑真是阴晴不定，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又翻脸跟翻书一样，不过她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渐渐觉得王侑所做的事情都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而且也比想像中的体贴人意，就像昨天替她要求黄淇礼找宠物餐厅一样，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该不会是小真那里出了状况吧？ 如果是关于这个，那她既然身为知情人士之一，可能能够提供一些帮忙，所以也没有跟他计较态度，站起身，跟在王侑后面，直追到了出版社的门口，拉住王侑的袖子。 我现在很赶时间，你有什么事情晚点说好不好？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说不定有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你跟我说嘛，不要摆着一张脸，很吓人的。 王侑此时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为着王轩而担心，另一方面又觉得绿绮的关心让他有些感动，但他并不打算再多告诉任何人王轩的事情，并不是因为有个残废的弟弟羞耻，而是他不想让原本就已经自暴自弃的王轩，被更多人看到现在没落的样子，他宁愿他的弟弟停留在不知情人的脑海中，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至于不知道的人，他就更不可能去说。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并没有义务要告诉你。王侑并没有想要说的这样直接，又怕如果婉转点，绿绮继续问，会耽搁到去疗养院的时间，只好故意加重了语气，他明白绿绮只是好意，对一个关心自己的人说这么冷酷的话，任谁都难受，但护理人员都打电话过来了，表示一定非同小可，他什么都不管，就只想要快点到疗养院，就算用打昏的也要把王轩抓到大型的医疗中心。而且你也帮不上忙，你现在这样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很明显的，没料到王侑会说出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李绿绮呆呆的看着这个早上还跟她嬉皮笑脸的男人，小小声的说：可是…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只是想要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如果不行，也不需要这样说话阿… 就跟你说帮不上忙了，你到底还要讲几次。王侑知道他这番话大大伤了绿绮的心，从她的表情就可以明显的看出，可是对于弟弟的病情，他真的没办法好好停下来多安抚，或者换个口气，只想要赶快离开。 帮不上忙就帮不上忙。绿绮平常在外面再会替人设想，也还是有一定的自尊心，她垂下眼，掉头就往回走，临走前，王侑隐约听到她小声的自言自语着：我帮的上忙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态度，难道我就是一个只有在能帮忙才有用的人吗？好自私。 王侑很想要跟绿绮说明事情并不是她想的这样，对于她愿意帮忙小真，王侑真的很感谢，可是这件事情真的是他自己的隐私，而且假设他最后打算告诉李绿绮，也不是现在能花时间好好坐下来解释的状况。 手机再次响了，又是疗养院的电话，王侑看着李绿绮走回办公桌，带着些落寞的背影，他隐隐有点不舍，很久以来，他都没有再对谁有过这种感觉，不过事情分轻重缓急，牙一咬，还是决定先去疗养院说服王轩去就诊，回头再想办法跟李绿绮道歉，希望她可以谅解。 ------------ 45 当王侑看到王轩整头都是冷汗，身体不断颤抖，一双眼睛依旧是不服输的瞪着他，忍不住火气加大，明明就是不舒服，这时候还能耍什么性子吗？他都几岁的人了，这条命是捡来的，难道就不懂得好好珍惜？ 为什么不去医院？王侑一开始还是耐住性子，平和的问他。 王侑不屑的丢出了个白眼，不过只是个发…发烧，这样就要去医院，我一年到头要进出几次？那些护士跟你说的太…太夸张了吧？ 跟护士说什么没关系！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连一句话都说不好，这样还不去医院？王侑说：到底你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这样子跟其他??人做对，跟自己做对？去做个详细检查会少了你一块肉吗？万一是什么比较严重的问题，早点发现早点治疗，不就省事多了？ 呵。王轩冷笑一声。听起来你是怕我以后又碍到你了吧？既然这样，你也不用天天来看我了，省得浪费你的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别扭曲掉我的话。情绪开始被挑起，王侑也不再客气，提高音量直接站到王轩面前。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负担，每天来看你也是我自己自愿的，倒是你，我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把我当成敌人，把你撞成这样的人并不是我…我当然知道你不好受，想找出气筒，没关系，如果是因为这样完全没关系，可是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在糟蹋自己，你懂吗？王轩？你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去哪里了？ 没有退让，王轩立刻顶回了这段话，甚至以行动来证明－他艰难的扶着床缘，花了许多的力气，才把双脚移动到了地面，两条悬挂在床缘边，虚弱无力的双腿，惨白没有血色的从裤管中露出，他恶意的看着王侑，更加挑衅的说：天不怕地不怕…你看到我现在的状况了吗？我连要活动都有困难，一个连走路都不行的人，你跟我谈什么以前的样子？我每天就是待在这个地方，像个小孩一样被人照顾，你还要我想以前？ 王轩这连串痛苦的移动，让王侑的心整个软下，他想起此行的目的绝对不是来吵架，而是好好劝说让他配合接受检查的，气氛弄的僵化火爆，一点帮助也没有，甚至可能雪上加霜。 你要怎么想都无所谓，继续把我当成敌人也随便你，可是拜托你跟我去一趟医院，真的不懂…那里跟疗养院有什么不同吗？去做个检查，很快就回来了。他控制住脾气，重新回到了正题上，换了个角度说：你在这里待这么久，也很清楚这里人手不够，万一发生什么事情要处理，会闹的整间疗养院人仰马翻的，你就当替那些工作人员着想吧？ 所以我就是个负担，到时候让他们不要管我就好了！ 怎么说也说不听，王侑头往后一仰，不断让自己从一数到十以求冷静，不随王轩起舞，持续又是几轮的循环，王轩的点滴瓶空了，护士进来更换加了药的葡萄糖水，量了王轩的体温，依旧是微微的发烧，又摸了摸他的手脚四肢，冰冷冷的毫无弹性，她蹙着眉头，对王侑使了个有话要说的眼色。 跟在护士身后，一掩上门，她立刻问王侑跟王轩谈的如何，王侑摇摇头表示还没有结果，清理着空瓶子，穿着白衣的护士对脸上写满无奈的王侑说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很担心疗养院会请你弟弟离院，我们这边其实有明文规定，在病人身体疾病不清楚前，是不得入住的。 王侑低吟了一声。这… 这个条款不是要刁难你们的，之前也是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家属好说歹说的拜托我们把病人留下来，结果最后发现是有传染性的疾病…王先生，你也知道我们这里住的都是老人居多，老爷爷老奶奶本来抵抗力就不好，就算是一个流行性感冒也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护士又说：疗养院本来主要功能跟医院就不一样，也是为了你们好。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王侑双手盖到脸上，抹过了眼睛，揉着太阳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办法赶快跟他沟通好，拜托你们。 不会这么立刻的，但是还是希望你们兄弟可以尽快处理这件事，我们会帮他保留回来的床位，真的没什么好担心。谢谢你，谢谢你。 交谈完，再次回到病房里，知道了任王轩再闹脾气下去，护士的话绝对不是吓唬人，王侑板起了脸孔，直接劈头就要求他听从自己的话。 不能再顺你的意思下去，等一下我就会去办转院手续，请医师帮你开好转诊单，收拾你的东西。 你没有资格强迫我。 强迫你？王侑说：我觉得我就是太体谅你了，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这个世界你最痛苦，心情不好就几个月不说话，像颗仙人掌，我每天来，就算你不想听也会一直告诉你外面发生什么事，就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从这种自卑自叹的状况走出来，可是你想的… 你先等等。他的话被打断，王轩说：对不起阿，有些事情你可能会错意了，王侑，你知道吗？每次当你跟我说你在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我都很痛苦，我有多怀念那时候的日子，有阳光有自由，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说的每句话，都让我很难受。 我… 你说要我去医院，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为什么不去？我告诉你，如果要像之前那样，完全失去自由，整天都在检查里度过，我宁愿现在就出院，看你把我丢在哪里都好，也别管我了，来收尸就行。王轩说的激动：你想没想过，出了这个疗养院，我有多害怕？我多怕看到路上陌生的人，我多怕换一个新环境？对，我很自私，可是我就是这样，因为现在残废的人并不是你。 我很抱歉让你这样想… 王侑的话再次被打断，但这次并不是因为王轩的阻拦，而是过度激动的王轩，突然整个人失去意识昏厥过去，失去撑住身体重量的支持，从床缘重重摔在地上。 ------------ 46 疗养院一阵慌乱，王侑按下紧急铃，所有能够动用的人手全部都冲进病房，一个护士赶紧测量着他的生命征象，检查是否有撞伤等等，而另一个立即联络救护车，医生也赶来了，先询问了刚才发生的事，确认并未有颈骨等的损伤，分配着周边的人把王轩扶回床上。 点滴管因为拉扯而脱落，泄漏了一地的点滴液伴随着回流的血水，把床单染成了淡淡的粉红，原本应该是美丽的颜色，此时却是怵目惊心的画面，王侑手足无措，他责怪着自己为什么要激怒王轩，弄成了比预想中最坏的打算还糟糕的情况。他站在一边，看着眼前忙碌穿梭的人群，自己好像被隔绝在外边，什么也无法帮忙，只能够退着步伐，不成为障碍物。 救护车发出刺耳的声响，很快的到达了疗养院，救护人员将王轩抬上了担架，他一摸到王轩的四肢，立刻变了脸色，很紧张的对王侑说：你是他的亲人吗？怎拖到这个时候才送医，这很可能是败血症初期的症状。 败血症？王侑照顾王轩也有好长一段日子，他对这些医疗名词并非一知半解，知道败血症的严重性，死亡率极高，尤其是在王轩这样身体本身就不健康的人身上，更是恐怖。或者之前发烧的那次，就是造成此次问题的前兆，他为什么当时没有好好的留意？ 是的。救护人员点点头：你是他的亲人吗？我们现在会把他送到旁边的医学中心，这个情况一定需要住院，你是想要先跟车过去，还是替他整理一些盥洗的衣物，等一下直接到医院办手续？ 尽管心急如焚，王侑担心王轩看到他时会又激动了起来，于是选择了后者，他留下了医院的地址和自己的联络方式，目送了救护车离去，用力往自己的头上敲了一下，走回王轩的病房，开始收拾起可能需要用到的物品。他之前送过王轩进医院许多次，这些事情已经驾轻就熟，所以很快的，日常用品以及衣物拿了几件，准备往医院赶去。 而离开前，他想到了王轩一直不愿意让他打开的床头柜，说不定里头有什么他喜欢的东西，带着让他消磨时间也不错，于是又折回床边，打开了柜子。床头柜里其实并没有太多东西，只有一台笔电跟简易型的桌机，旁边还有一只手机，他找到了两个压在电脑附近的电脑包，很快的把电脑装进去，剩下的手机则放进口袋中。 然而此时口袋中的电话却震动了起来，他摸了自己的口袋，发现并不是自己的电话，而是发给王轩的短信，内容有些撒娇又有些肉麻，王侑觉得奇怪，于是忘记了尊重王轩的隐私，打开了短信的页面，然而连接到的却不是普通信箱，而是一个游戏系统，他越发觉得不对劲，于是打开了游戏，开始阅读起之前的对话存档，档案中有绝大部分是语音，有些则是文字的对话。 看着看着，王侑不敢置信的跳到了手机储存照片的资料夹，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里头的照片竟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而且正式他最近才开始熟了些的李绿绮，照片有蓝天白云，还有绿绮??跟小黑团子充满笑容的表情，搭配上刚才见到的系统对话，王侑越来越搞不明白，拿着手机呆站着，想不通为什么王轩会跟李绿绮扯上关系。 他又想到了这几次见到李绿绮时，她总不断拿着手机狂刷的举动。王轩跟绿绮到底是怎么扯上线的？ 叫了计程车，他在车上一段段的浏览着王轩手机里的内容，手机里的王轩跟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除了几乎不曾出现在他面前的耐性外，更是温柔体贴，一点也不是王侑印象中的他，手机里的王侑，是那样开朗，那样对答如流，那样像个一般人。 瞬间，王侑无比心酸，这才是他真的想要过的生活吧？只可惜现在的他，只能够靠着虚拟的介面打造出一个虚拟的人物。想起在昏厥前王轩说的话，他这些日子一直对他说的那些话，原来并不是鼓励，而是让他更加的自卑，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王轩的心情。 医院到了，跳下车，拿好了所有的东西，他立即联??络了救护车的司机，确认好自己并未跑错医院，王侑很快的到了急诊室，说了王轩的名字以及两人关系，护士查询了电脑萤幕，确认在几分钟前，王轩已经入院，现在正在急诊室留观中，并热心的告诉他方位。 急诊室里塞满了病患，各有不同的伤口，他穿越过一堆眼泪以及痛苦，终于是看到了王轩躺在推床上，脸色惨白，手上插满了点滴管，以及贴着抽血检验后止血用的酒精棉球。 穿着长白袍的主治医师刚好在现场，王侑开口就问：刚才救护车上的人员告诉我，这有可能是败血症，请问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医生年约五十上下，他推着金框眼镜，以沉着的语气对王侑说：目前在表象看来是有极大的机会为败血症，不过也有可能是肠堵塞，这类长期卧床的病人，肠堵塞的问题并不少见，所以我们已经做了全套检查，楼上的病房也联络了，等一有床位，很快就会将他转上去…基本上他现在的生命征象还是正常的，该做的检查我们也已经做了，请你不要太担心。 谢谢医生，辛苦你们了。王侑对他清楚的说明非常感激，他告近王轩沉睡的脸，握住弟弟的手，希望王轩可以挺过来。 但还是需要等待报告，这段时间我们会特别留意，等楼上病房一清乾净，他会受到更好的治疗。 真的非常谢谢你。王侑再次感谢。 他坐在王侑旁边，把电脑跟手机都放到床边，让他一转身就能捧到，而生活用品就先放在床底下，节省了空间。 王轩，你快点醒来阿，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你再怎么样也不准一不高兴就要离开世界，你以前很坚强的，你还有机会好，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紧闭的眼皮动了两下，他不知道这些话王轩是否有听进去，就算没听进去也没关系，只要他肯醒来，什么都好。 ------------ 46－2 医院那里告知王侑，必须现在就把王轩转到加护病房，在监测下，他的血压持续往下掉，上了去甲肾上腺素后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善，始终不稳定，加上心跳持续的加快，体温不稳定，医院表示虽然还没有办法立刻知道病因，但如果这样的情况，恐怕相当不乐观。 换句话说，就是随时都有需要抢救的可能。 王侑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二话不说的，立即把所有表格跟同意书填妥，表示一切都交给专业人员处理，他会全力配合医疗需要，并且交代了医药费并不是问题，只要有需要的药物，能够对弟弟有帮助的，全部都能用，就算不在保险范围内的也没关系。 加护病房并不能够二十四小时守在旁边，有规定的探视时间，所以王侑把一些能带进去的日常用品整理在王轩旁边的活动柜子，当他拿起电脑跟手机时，护士提醒他加护病房里这些电子物品是不能够使用的，怕会干扰到其他病人的心脏起搏器，王侑表示他知道，但是担心王轩醒来看不到这些东西会紧张，能不能关机以后放在旁边就好了，这样就没有电波干扰的问题。 护士想了想，告诉他如果不开机，那放在一旁没有关系，王侑又是千谢万谢的感激了一遍，把电脑跟手机放下。 离开了加护病房，他想起自己走的太匆促，还有很多东西都丢在出版社没有拿，于是又打了车回出版社，那时已经折腾到了晚上七点多，出版社剩下的人没有几个，灯光也为了简约??能源关暗了一半，他推门走入，却先看见绮绮在远处走来走去闲逛着，而一个应该回家的女人，正愁眉苦脸的对着电脑萤幕发楞。 李绿绮正对着突然跟她过不去的电脑忙着，也没有注意王侑回来，她今天一天努力下来码的字数，就因为电脑突然的当机，全部在重新打开档案后，跟一江春水一样，流向不知处去了。 怎么还没回家。王侑抱着跑到他脚边的绮绮，走到李绿绮的办公桌旁边。??很少在出版社待这么晚的。 李绿绮这时没有心情去跟他计较刚才他离开前发生的不愉快，整个人头发抓乱着，非常狼狈，满脸哀怨的抬起头，眼睛里都是发愁的血丝。刚才突然蓝屏了，然后我重开电脑，原本文字档案应该会有留存的，结果什么都找不到，说是路径错误，我今天可是努力了好几千字阿！ 噢…??有没有存档？王侑问。 好像没有… 让我看看。王侑把李绿绮拉开了位子，开始熟练而飞快的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些复杂而繁复的指令码，画面变成了程式语言拼出的资料，他一边继续跳着画面，一边问李绿绮：当机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档案资料夹名字是什么？ 大概…大概是四点当机的吧，差不多那个时候，资料夹名字是… 是什么？ 有点难以启口，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去害羞，她说：520。 噢，好。王侑也没有取笑她，继续操作着电脑，他在用着电脑时，脸上的专注表情让李绿绮觉得他又像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突然想起他原本也是做电脑工程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来写小说，现在电子业不是很繁荣的吗？ ?g…你以前在弄电脑的样子跟现在也是一样的吗？李绿绮问道。 有什么特别的样子…我没注意。王侑又输入了几段程式码，接着很快的，电脑开始重新进入了微软的画面，他打??开了办公室文字软体，李绿绮的文件便跳出在萤幕上，显示最后更新时间是四点五分。嗯，应该是这个吧，不过可能只能找到五分之前的档案，剩下的毁损的太严重，直接被word当做是毁损了，你过来检查看看还少了多少。 光是看到自己的文件又活生生出现在电脑上，绿绮哪里还想去管少了多少，至少是捡回来了大部分，她快速移动了滑鼠，发现只有几段话不见了，整个人是眉开眼笑，差一点点就有要拥抱王侑的冲动。天才阿，你真是个电脑天才，诺贝尔奖应该要发一块奖牌给你的。她夸张的赞叹着。 王侑微微的笑，今天一天心情的起伏，实在让他没办法露出太大的笑容，他也没想要吐槽，只是告诉她：诺贝尔没有这块领域的…以后记得文件要存档。 好好好，我知道。绿绮心情大好，不过一下子她又想到了下午被凶了一顿的事，但看在刚才王侑帮了大忙，所以问起来的语气也自然好些了。?g，话说，我都还没跟你算下午的帐，你说…你到底是又发什么脾气，好心关心你，被你当??成挖人隐私的狗仔队，凶八八的… 对不起。王侑这三个字说的事真心的，不过他没有打算把事实全部说出来，尤其现在还不知道王轩跟李绿绮间的关系是什么，他边想着要如何有正当借口也看看绿绮的手机，又同时想着另一个故事去解释下午的状况。 你看，问了这个又不讲话了吧，真是的…李绿绮说。 王侑突然想到了个换汤不换药的故事，好像是之前另一个同事小说里的情节，他清清喉咙，低声说道：下午阿，我亲戚的孩子突然生了重病，急着要人送他到医院，那孩子的病比较特殊，他们不喜欢让人知道，然后…你又一直抓着我问，我又急又不能告诉你，所以只好凶了点，想说回来再跟你解释，你应该可以谅解吧，我也是想告诉你的，不过那是人家孩子的隐私，不好说。 原来是这样阿。李绿绮毫不怀疑的就接受了这番被修改过的谎话，她点点头，居然十分同意的说：你真是个可以相信的人耶，帮那么多人保守秘密，不过如果是我，孩子真的生了怪病，恐怕也是不会跟别人说吧，万一小孩被用异样的眼光看，那不就麻烦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没想到这么容易蒙混过关，王侑十分意外。 那你现在回来做什么？ 噢，我东西还没收拾阿，今天急忙就赶过去医院了。 那我等你吧！绿绮说。 不用了吧？都七点多了，你应该早点带绮绮回家。王侑摇头：刚才修电脑那个没什么，你不用留下来等我。 谁知道李绿绮露齿一笑，说道：你才想太多了，等你收拾好，刚好可以送我跟绮绮回家阿，还省了一趟计程车钱呢！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这李绿绮看起来傻傻的，倒也挺精打细算，王侑叹了口气，点点头。 好吧，那等一下，我拿几样重要的就好了。 ------------ 47 为了想打听出李绿绮跟王轩的关系，脑筋转了九弯十八拐，本来想干脆直接点问，又觉得不妥，后来想到了个简单的方法，王侑先确认了自己手机里没有病房打来通知的电话，表示王轩那里暂时没有急事找他，还有点时间可以拿来用。 你饿不饿？电梯下楼时，王侑主动问绿绮，他说：我还没吃晚餐，你看起来应该也还没吃吧，要不然等一下一起找个地方吃饭好了，免得你等一下回家发现饿了，要把绮绮自己丢在家出来觅食，很危险。 李绿绮完全没有任何戒心，还觉得王侑的提议非常好，立刻答应，好阿，不过要吃什么阿？我平常都吃的很普通，现在这个时间怕自助餐厅都关门了，路边摊你应该可以接受吧？ 你当做我是黄淇礼阿，动不动就上馆子，有什么随便吃就好了，你想想你家附近有什么店吧，我都行。虽说王侑真的是饿了，不过他的重点并不在填饱肚子，所以不太在意，否则以他的养身之道，选出来的东西绝对不合李绿绮的口味，又是少油少盐的。 那好，等一下听我报路阿??。绿绮说。 接着，引起王侑的动作又出现了，绿绮掏出手机，刷着屏幕，脸上眉头皱成了哈吧狗，好似很失望的，过了不久又将手机收回口袋。 到底李绿绮的手机里又有什么呢？要怎么样才能够看到？王侑快被好奇心逼疯了，不过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应该是什么聊天室之类的，不过又好像跟一般的聊天室互动的方式不同，反正都要去吃晚餐了，到时候再找个理由说自己手机没电，跟李绿绮借用一会，顺势问起会比较适当，否则在一切都不清楚前，贸然问起太过怪异。 在摩托车后面指着路，绿绮带王侑来到离家距离不到一百公尺外的烧烤摊子，一停好车，她便蹦蹦跳跳的找了个空位子，以为要重新写的文稿被救回来了，她心情大好，笑咪咪的跟摊子老板打了声招呼，而在笼子里的绮绮似乎是被烤肉的香味吸引了，不断喵喵的叫，好像也想要跟主人讨块肉吃。 你这小娃娃不能吃噢！绿绮把笼子提到眼前，挤眉弄眼的跟里头大眼睛的黑团子挑衅。 而王侑的动作却很缓慢，从停车到拿下安全帽，脸上的表情明显的不对劲，绿绮招呼着他快点，他才加快了速度，好像怕引起注目一样。 等王侑来到位子上，绿绮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于是说了：你自己让我选的嘛，既然来了就吃一下，这家很好吃的，一样的价格，比那些高档餐厅里的烤肉都还新鲜。 我没有嫌这里不好…只是…那个…王侑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不要吞吞吐吐的。绿绮一边说一边招手跟老板喊了两瓶啤酒。 这里好像离上次那间兽医院很近阿…他一脸尴尬，问着：你很常来这里吗？有没有在这里遇过上次那个疯狂兽医阿？ 噢，你居然是担心这个阿？绿绮打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两大口，觉得现在王侑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别怕啦，我来过??好几次都没遇见你那个书迷，就算遇到了也没关系吧，人家是欣赏你的作品，又不是暗恋你，紧张成这样，如果是我，有人这么喜欢我的书，我绝对会跟他好好的握手，然后认真的感谢他，被支持的感觉多好…唉，你这种畅销作者是不会了的。 不过…想起上次那个兽医看着自己时，眼睛所发出的光芒，王侑还是浑身不舒服，觉得他手上如果拿着刀子，那画面简直跟恐怖电影没有两样，比他的小说还让他害怕。 老板拿了单子上来，绿绮很快速的点了几个烤串，又多要了一瓶啤酒。 现在生意忙阿，等会要加菜，直接过来点。收走点菜单前，老板叮嘱着两人。 没问题，酒也自己拿吧。绿绮笑着：生意好是好是阿，快去忙吧，我是熟客，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招呼我们这桌。 ?g，??这小丫头就是善解人意！老板也笑。 不过王侑看着桌上的啤酒，连忙先把话说清楚。?g，这么多酒你自己喝阿，我可不喝酒。 绿绮翻着白眼，你这人的规矩怎么这么多阿？啤酒而已，又不会喝醉，我也没有要灌醉你的打算。 我还要骑车。王侑解释：虽然只是啤酒，一样有酒精浓度，喝酒骑车对谁都不好。 事实上，以前的王侑并不是太介意小酌，他跟绿绮的想法是一样的，啤酒没什么浓度，不喝多就行了，但自从王轩被酒驾的人撞上，他就严格的限制自己，千万不能够抱持这种心态，酒精浓度再低，都还是会让人失去部分的判断力，他不希望自己也成为让弟弟毁去前途那种凶手的其中一员。 也是，你还是不要喝好了，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绿绮推了王侑一把。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人这么有道德感。 我不拿自己跟别人的生命开玩笑。王侑看着一口接着一口喝着啤酒的绿绮，?g，??也别喝太多，我可不想要扛醉昏昏的女人回家，到时候被人误会成捡尸体的。 知道了。 烧烤端上桌，两人开始吃将起来，跟绿绮讲的一样，这家烧烤的肉质确实新鲜，一直不爱吃油腻东西的王侑也忍不住食指大动，连吃了好几串。啃着肉串，王侑看李绿绮又喝了几杯啤酒，话匣子似乎是打开了，便打算开始探问她跟王轩之间的事情，他先故意假装拿手机出来拨号，打算一切按照着预想的计画走。 糟糕，我要打电话给房东，手机却没电。王侑说道。 可惜他的动作非常之别脚，若非绿绮喝了点啤酒，绝对会立刻起疑心，但好险她在酒精的催化下情绪高昂，加上眼里只有桌上那一盘盘发着油光的肉，没多注意王侑那连跑龙套都不如的演技。 你手机没电啦？绿绮问。 嗯，对阿…你王侑一句你手机能不能借我还没说完，话已经又被李绿绮截断。 李绿绮摇头晃脑，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房东干嘛？你忘记带钥匙了吗？为什么不带行动电源？你不知道现在智慧型手机很耗电的… 我电表有点问题要通知，刚才才想到…你手机借我一下吧。王侑见她还要继续说下去，赶快在中途插话，怕她这样一说就没完没了，奇怪了，明明才喝了那么一点啤酒，一瓶不到的量，如果真的三瓶喝下去，他说不定真没准要抬李绿绮回家，好险这里还算近，不过也有个百来公尺，希望她不要太重或者发酒疯才好。 我手油的。绿绮没有多想，听到是有正事，很自然的就踏进了陷阱。手机在皮包里面，自己找吧，密码是1234。她弩了弩嘴。 好，借一下…没想到这么顺利，王侑拿起她的皮包，又看了看桌上被扫的差不多的烤串，想着把她支开会更好些，于是对李绿绮说：你刚才点的太少，过去再点一些东西吧，我请客不用担心。 这么好？ 当做是今天的赔罪，还有感谢你救急借我手机，先请客总比你哪天想起来拗我去餐厅划算。 这么精明，算你狠！绿绮不疑，开心的带着满嘴的油，抽了两张纸巾，往摊子的方向选菜去，而王侑则快速的打开页面，输入了绿绮的密码，他扫视了一下应用程式，立刻找到了一个跟在王轩手机里看到的介面类似的游戏软体。 设计男朋友…这是什么鬼东西？ ------------ 48 你跟房东连络上了吗？回到座位上，绿绮接过了王侑递来的手机，打开拨号记录，却没有看见任何拨号号码。不是要打电话？怎么没打？她顺着又反覆开关了两次游戏软体，柏翰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她想着这次的系统维修实在太久了，几乎占了一天，这样游戏公司应该要补一天的时数回来给她才合理吧，否则本来就所剩不多的时间，一下子又被莫名的扣除了。 王侑留意到了自己犯了错误，赶快补强带过。手机用久了，现在根本没在背电话号码，刚才要拨才发现我不记得… 这倒是真的。李绿绮居然非常同意他胡乱编出来的理由，接着说：太依赖手机习惯了，如果手机丢了，恐怕我记得的也只有家人的电话了…应该来弄一本紧急通讯录才对。她说的煞有其事。 对阿，就是说嘛…有惊无险又过了一关，王侑暗自庆幸，也好险他遇到的是神经大条的绿绮，否则如果机伶一点的，说不定就起疑心彻底破局了。 他干笑着，若无其事的走到饮料柜拿了瓶柳橙汁。 我看你手机里有不少游戏，有没有推荐的，偶尔我没有灵感时也可以玩一下。王侑开始进入询问app的核心话题上。 绿绮忽然身体往后倾了一下，斜斜的瞄着王侑，说道：你该不会是偷看了我的手机吧？ 没有啦，我是这种人吗？ 一定是阿，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手机里有很多游戏？绿绮渐渐脸红，对于手机里的程式被看见，有些不好意思，她当时借手机给王侑时并没有多想，现在才想到她为了方便把跟柏翰互动的软体设定在手机的第一页，只要一开手机就会看到游戏的名称，王侑看到她也玩这种养成游戏会不会说些什么来笑话她？例如她也太空虚寂寞了等等。 你…你的手机打开都是一堆游戏阿…我是不小心看到的，什么跑跑姜饼人，海贼大乱斗，设计男朋友…他故意把想问的摆在最后，又说：手机游戏现在介面越做越好了，当年刚有手机的时候，一个黑白的贪食蛇就可以玩好几个小时，啊呀，玩游戏很正常，你干嘛这么紧张。 当王侑提到了设计男朋友的时候，李绿绮偷偷注意了一下他的态度，似乎没有特别要嘲笑自己的意思，也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半分儿也不会料到，王侑是有多希望自己主动提起这个游戏。 两个人都纠结在同一个软体，想的方向大不相同。 贪食蛇是好久以前了…绿绮说。 是阿。既然话题没有断掉，王侑就试着继续问下去，而且他想到了一个比较取巧的方法，或许能够节省掉拐弯抹角的时间。不过…原来你也玩养成游戏阿，那个设计男朋友的，应该是跟我们以前玩美少女梦工厂差不多的东西吧？我以为女生比较不玩这类型的。 噢，我是很少玩阿。绿绮回答，然而不由自主的又加上了一句。不过这个游戏很特别… 哪里特别？这才是王侑想听的，他心中开始有了些小激动。 就是…一时间，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才好，可是又是自己提起的，不说又怪，忽然绿绮想到了王侑是念资讯本科的，说不定知道像这种游戏的维修最长时间要多久，所以转了问他：?g，先回答我个问题，像这种线上的养成游戏要维修会很久吗？ 维修？王侑不懂。 你指的维修是什么？去bug吗？ 对啦对啦，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奇怪的呦…你问我的那个软体，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反应，上次也发生了一样的情形，不过没有这么久，修个bug要花这么多时间吗？像你刚才在帮我救文件，一下子就好了，一间游戏公司为什么要用到整天的时间阿？ 这两者当然不能相比阿，首先要看你系统的复杂程度…像刚才救文件那个就很容易…所以，你要不要借我看一下游戏画面，我帮你分析分析。 本来绿绮要直接把手机拿给王侑，但立即想到在里头跟柏翰说了太多私密的话题，甚至还有王侑的坏话，语音的虽然在手机里是看不到，但短信有留下记录，万一被翻见了，不太适合，于是赶紧打消了念头。 才不给你看我游戏里面的内容，用讲的就行了。她说：游戏画面很精细，虚拟的人物很聪明，大概就是这样。 有多聪明？王侑问：跟真人一样吗？ 差不多噢，有时候我觉得他比真人还要聪明。虽然说不愿意让王侑看游戏，但像这样提起来，她不知不觉又说的太多，毕竟这是第一次她能够光明正大的跟人讨论柏翰有多好。而且还有很多特别的互动，像是语音阿，电子商品卷阿…甚至你知道吗？游戏公司还大手笔让虚拟的角色送实体礼物耶，跟以前玩过的游戏都不一样。 你能跟虚拟人物聊些什么阿？王侑慢慢大概抓住了些方向，应该整体上是这样的，绿绮一直以为互动的是虚拟人物，但其实却是王轩在另一端回应跟操控，所以才会有跟真人完全一样的反应，但他还是想要多确定一下，因为像这样的互动，聊天室就可以办到了，没有必要特别写一个程式出来。 什么都能聊阿。绿绮说：而且他什么都可以回应，反应超级超级快，有时候还会跟我讲人生大道理。 可是这样不会很空虚吗？对着一个虚拟的角色说话，如果只是要说心事，出去找朋友就好了。 唉，这你就不懂。绿绮叹了气，说道：也不怕你笑我，跟你说实话，我真的没有什么朋友。 不致于吧？ 真的阿。她像要说起伤心事，开了第二罐啤酒，仰头就喝。都是我之前的男朋友害的，本来是有几个朋友，但是因为我男朋友是个工作狂，从来都不给个固定的时间约会，总是要等他忙完…但还是想把时间都留给他阿，这样一来，朋友如果要约我出门，我就会绑手绑脚的，哪里都不敢去，久了她们自然就疏远了，现在…总不能是分手后才回去找朋友吧，多没意思阿，到时候被人家误会成我是有异性没人性，不好。 这样吗？ 嗯。绿绮点点头。所以一点也不空虚阿，反而我很感谢下载到这个软体耶，你也知道我前阵子才被羊头训了一顿，心情超级差的，很多事情找不到人讲，刚好全部通通说给他听阿…噢，我讲的他就是里面虚拟的男朋友啦，我帮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柏翰，柏翰会好好的听我说话，这样就很够了，唉…不过这个游戏也真是的，居然有个时间设定，只能玩三十天呢…而且还要最后一天才看的到对方的样子，一开始我是很急着想要看柏翰的脸啦，但是现在我却只希望这三十天可以一直无限延长下去，长什么样子也没有关系了… 她讲起游戏，脸上自然就满溢了幸福的神采，王侑全看在眼里，他想着现在正躺在加护病房里的王轩。 如果他现在好端端的在疗养院里，对这个游戏，又会打算以什么方式收场呢？ ------------ 49 在重复着高烧与低温之间的循环下，加护病房的护理人员每隔十五分钟便要过来替王轩擦拭去从毛孔渗出的汗水，他的眼睛偶尔睁开偶尔闭上，视线中所有的一切都模糊成了重叠的幻影，甚至连意识都是恍惚的。 唯一还保持着敏锐的是听觉，他躺在白色的床上，全身接连着各式的电线，那些冰冷的仪器把他所有的生命象征，毫无保留的以数字化显示在萤幕上，那些每隔几分钟就要发出提示声的仪器，互相间隔不断的滴滴发响，王轩由这些复杂的声音组成中，大约知道了自己又再次回到了加护病房，那个把他从死亡中拉回现实，落入另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痛苦深渊的地方。 为什么自己会回到这里来呢？在他偶尔能集中注意力的几分钟间，他想起了最后的几个画面，当时他正跟王侑为了要不要到医院来检查而争吵…然后，忽然头就疼了，发展成无法控制的晕眩，接着便是一阵泅泳在黑暗间的疼痛。 最后还是按照王侑的意思来了阿…他昏昏沉沉的笑着自己。一滴咸热的水滑下他的脸颊，他分不清楚这是汗水还是眼泪，只觉得一阵刺痛，这痛觉让他的意识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那番争吵根本不应该出现，事实上，王轩知道这三年来所有的争吵都是由自己发起而无意义的，他永无止尽的抱怨，不断找着王侑的麻烦，有时候他也很矛盾于自己的行为，为什么要去伤害这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如果当初王侑放弃继续治疗，没有那样强烈的希望他活下来，用了各种方法跟药物，也许他现在就不会活着。 但这可能就是他对王侑不满的原因吧，如果不是王侑，他也不需要回到这个世界面对现实，去试着接受自己已不再能扮演过去那个呼风唤雨的角色，而成为了家人沉重的负担。 当听到王侑为了要专心照顾他，从资讯公司辞职之后，王轩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觉得自己不仅是毁了自己的一生，顺带也毁去了王侑的努力，其实王侑那时的工作很顺利，只要再多待个几年，很快就可以升到很好的职位，为了一个残废的弟弟，二话不说放弃了大好的前途，这对王轩而言，虽然显示了兄弟间的友谊，却也让他感到更大的压力，他真的觉得自己只会越来越拖累这从很早以前，父母离异时就担负起照料他生活的哥哥。 所以，他开始用一种敌对的态度。 每个人的耐性都是有限度的，他相信只要自己继续当坏人，王侑有一天一定会放弃他，重新过回原本的生活，王轩并不担心其他的，他之前的积蓄足够支付疗养院的费用。然而三年下来，王侑却没有抱怨过任何一句，对于他的冷嘲热讽，他永远是微笑着，偶尔露出难过的表情，不过隔天他依旧会带着王轩喜欢的食物会现在疗养院的病房，跟他说着每一天的生活，就算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放过。 那样的心情太过复杂了，王侑每天说着那些一点也不有趣的日常生活，但听在王轩的耳中，却总是兴起了一份半是羡慕半是伤感的情绪，以前的他最讨厌的就是生活里的琐事，认为这会占据他宝贵的时间，可是现在，如果能够许个愿望，他绝对只想要回到平凡的日子，不要那些名利跟排场，也不花太多时间在工作上，准时的上下班，跟邻居聊天，坐在路边的小摊子吃一碗阳春面，喝杯啤酒，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对现在的他，却是完全奢侈的幻想。王轩很明白自己的复原程度顶多就到一定阶段，不可能回到从前，连好好的踏在大街上，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如果这样，那这一次不如就死了吧，不要再挣扎了，虽然医疗进步的快速，但人的意志力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力量，他这次不如就干干脆脆的走了，离开这充斥着自卑的状况，也许到了天堂，也许会下地狱，但都会比现在好，至少他相信那能替他带来自由。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他能做的？ 一瞬间，绿绮的名字闪过脑海。 他应该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以上没有跟她联络了，现在的绿绮在做些什么呢？墙壁上电子钟鲜红的数字在眼中晕开，他无法确定现在是几点，如果是晚上，她睡了吗？如果是白天，她的工作顺利吗？突然失去了每天交流的对象，绿绮会不会有一点失落？她会想念他吗？想念一个虚拟的人物。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在疗养院待久了无聊，想设计一个能够跟外界互动，却又跟其他普通软体不一样的系统，结果系统还没做完全，不小心就上架了，所以原本应该没有时间限制的设定，莫名设定成了三十天，他立刻发现了，快速下架，却好巧不巧已经有了第一个用户下载，就在那零点零几秒的差距间，李绿绮成为了游戏第一个玩家。 带着测试软的心态，王轩跟绿绮交谈了几句，绿绮给他的印象很好，是个可爱的女孩，有时讲话会闹脾气，但从言语中又可以感受到她的贴心，尤其是…当她说起自己的孤独时，引起了王轩莫大的共鸣，所以继续保持着跟这唯一用户间的互动，虽然她讲的也都是日常生活的话题，甚至有一些是他从来都不想听的内容，可是跟王侑不同，绿绮在说这些话时，并不是为了要让他感受什么，而是真实的想跟他分享，王轩封闭了许久的世界，忽然开了一道安全的窗口，他每天都期待着绿绮的回应，替他和这个世界接轨。 本来在绿绮的抗议下想过要修改这个问题，因为他也渐渐觉得自己会舍不得，但与其最后是让绿绮玩腻了游戏疏远他，三十天的期限或许可以让他少受一点伤。 不过他是真的没有料到世界是那样小，绿绮告诉他自己是个写小说的，他认为市面上现在的小说作者实在太多，也就没有联想到一起，直到有一天，绿绮提到了出版社里面有极为讨厌的同事，而那个出版社正式王侑工作的地方，绿绮口中的同事正是他的哥哥。 绿绮对他说过的话一句句的浮现着…她说自己不是一个虚拟的人物，她告诉王轩他是重要的… 下了决心，王轩缓缓按下被透气胶带黏在手心里的呼叫铃，喊来护理人员，先是问了几点，发现自己睡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已经到了隔天的中午，他紧张的又问了王侑是否有在外面，护理人员摇头告诉他，王侑现在并不在，不过等一下就是会客时间，他已经打电话来问过状况，表示会准时到。 他希望等一下他可以是清醒的。 因为有件事情想要拜托王侑帮忙。 ------------ 50 加护病房规定的会客时间一天只有两次，一次十五分钟。 你的气色还不错。披上了隔离服，通过两扇只能从内开启的铁门，王侑进到病房里，当从医护人员口中听到王轩主动要求他在会客时间见面时，他突然间觉得无所适从，以前王轩能不见他就不见他，现在主动要找王侑，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在想，难道是王轩觉得那天架还没吵完，硬是要找他把狠话说够吗？他也担心王轩想见他，是要吵着办出院，总之，一颗心提的七上八下，紧张的连掌心都汗湿了。 穿过了一床又一床，有些病人挂着呼吸器，蜷卧着身体，微弱的喘息着，有些则身上插满了引流的管子，不断从身体往外吸出的血水积在特殊的容器中，全身的皮发苍白而发紫。王侑脑中又不禁想着，此时的王轩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以令人心酸的姿态。 然而还好当他看到王轩时，他虽然脸上也是苍白白的，身旁连着氧气测量仪，心跳监测器，两条点滴管一滴滴灌注着药物跟营养补给，但王轩的精神倒是还算好的，两个大枕头撑着身体背部，床头摇高，半坐卧的看着自己。 是吗？王轩自嘲的对周边的管路看了看，你对于气色好的标准很低。 原以为他会恶言相向，但王轩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王侑忽然是词穷了，只好讪讪的笑了两声，跟着点点头。 你终于赢我了。他指着旁边配置的椅子让王侑先坐下，语气不急不徐，王轩说：这大概是这辈子我第一次承认你赢我了吧。这句话没有愤怒，也不是挑衅，只有一种淡淡的伤感。 王侑有一种想要握住他的手的冲动，他忍住了，说道：我从没有想要赢过你什么。 是吗？一点竞争念头都没有，难怪被我踩在脚底下这么久，不成材阿。王轩说。 你该不会这十五分钟就是要拿来告诉我，我有多没用吧？王侑问：我以为你会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下子，王轩的表情冻结住，接着一阵麻痒爬到喉咙上，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咳出了泪水，王侑赶紧过去拍着他的背，又抽了一张旁边的无菌纸巾，让他捂着嘴。而止住了咳，他依然继续轻拍着王轩的背，直到王轩涨红的脸渐渐缓了下来，才又坐回原位。 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王轩苦笑。不过…我这个样子你应该已经看的很习惯了。 说这些做什么。 你…应该看过我的手机或者电脑内容了吧。王轩算了算，会客的时间剩下已经不多，没有拐弯抹角的余地，于是切入了主题，他由王侑刚才那句话中大概听出了一些意思，或许王侑在替他收拾物品时，已经发现了李绿绮跟自己的关系，这样也并未不好，他也不用铺陈着开口。 嗯。王侑点头，他说：不过我不是要偷窥你的隐私，只是在把你疗养院的东西收拾过来时，刚好看到…这个如果你不高兴，我了解。 没关系。王轩又想咳了，他强忍住，缓缓的说。反正今天也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没关系，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干涉…当然，是在不影响你身体的状况下。 其实…这整件事情都是阴错阳差发生的，我不小心让自己设计的软体上架了，虽然立刻下架，可是还是已经有人下载…老天爷的玩笑开的很大，她刚好是你的同事。接着，他以最简洁的用词把一切告诉了王侑，包括这十来天中间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件，例如他为了要增加游戏的吸引度，拜托以前的同事去替他跑腿订礼物等等的。 王侑问他那个同事和之前送电脑到疗养院的是不是同一个人，结果是同一个没错，他问王轩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而是要透过以前的朋友，王轩则回答他，因为这个同事以前欠他点人情，而且对于他开发的这个互动软体应该也有兴趣，他不想要麻烦王侑，因为不想再多欠王侑什么。他跟他同学说好，尽可能的替自己完成这个游戏，然后他会把这个软体修改到更大众化，再把版权便宜的让给对方，很划算的交易，除了原本就欠了王轩人情以外，他同学对这稳赚不陪的交易也是自然乐意。 至少，这让我觉得还能控制什么，靠自己的能力控制什么…王轩说着：不过…现在我在这个地方，没有办法继续跟李绿绮互动了，这样这个游戏的第一个使用者会很失望…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比着旁边的柜子，王轩说：等一下你把你原本替我带来的电脑跟手机都拿回去，所有的程式跟对话内容我都保存在电脑里面，应用的话…你可以透过手机或者电脑介面…你也是资工毕业的，应该看了就会知道怎么操作，不需要我一样一样教。 然后呢？ 替我接手玩这个游戏。莫名地，当他说出这句话，心里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又酸又痛。 你是要我扮成你的角色，继续陪李绿绮玩这个游戏？王侑皱眉，他说：当她发现语气跟回应的方式不一样，难道不会起疑心吗？ 在无比坚定的眼神中，王轩抓住了王侑的手，他盯住了王侑的眼睛。你扮演的不是我…你扮演的是一个虚拟的角色，你可以的。他又说：我一直不想低头求你任何事情，现在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求你，拜托你帮我这个忙，好吗？ 你…他有些迟疑，无法立即答应。 而护理人员过来通知探病的时间已经该结束了，希望他可以赶快交代完事情，准备离开，再来的治疗时间要开??始了，加护病房因为常会有一些特殊的治疗，或者清理大范围伤口等等的，病人会承受到强烈的疼痛，很多家属在看到亲人如此痛苦会加重他们的情绪负担，而且病人若有意识，也会对自己的反应感到难为情，所以为了维持病人的尊严跟控制家属的情绪，在治疗时间开始时，如果不是特别事情，病房里会清空一切非专业人员。 帮我。王轩再次请求着。 我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的照顾好你，你现在状况还不是很稳定，不应该花心思在这种地方上。 王侑…哥。很久很久，哥这个字已经没有好好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所以王侑听到王轩这样喊他，怔怔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他并没有。哥，我说过你赢了，你不需要再照顾我了，我会在这里完整的做完检查跟治疗，我会开始自己照顾自己，但是现在…请你先暂时替我照顾好李绿绮，等我出院了，你再把她还给我，可以吗？ 一直放弃生命，贬低自己价值的王轩，竟然有了如此大的改变，王侑很勉强的按住汹涌的情绪，不让眼眶泄漏了自己的激动。 我答应你。他说。 ------------ 51 第一次觉得笔记型电脑的重量如此难以负荷，揣着王轩的电脑，他没有过去出版社，打了个电话通知责任编辑，随口说了个有急事要处理的理由，直接回家，开始研究王轩设计的程式。 他打开手机，连番的短信一条条跳出，全部都是李绿绮传来的，她像在记录日记一般，时不时就把发生的事情透过网路告诉王轩，他还来不及仔细读完，新的一则又发过来。 李绿绮在短信里说着，内容很长。 你的维修有点太久了，不知道这两天发的讯息你之后看不看的到？跟你说阿，晚上我又要跟黄淇礼去吃饭了，又会是很无聊的一个晚上吧，不过没关系，再两天他前女友就结婚了，我答应同事的事情也算办完了吧？忍耐一下应该还好，你快点回来跟我说话阿…好无聊喔。 读着这段文字，王侑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这根本就不是在玩游戏了，李绿绮撤彻底底的投入了真实的感情，她把虚拟的角色当做了生活中倾吐的对象。他一边反覆读着讯息，试图去想着李绿绮的心情，以及应该要如何回应，没有调适好，他还是暂时当做没有看见，担心露出了马脚，把王轩的手机搁到一旁，继续研究着这个软件的应用方式。 过没几分钟，换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这是相当诡异又有些发窘的场面，居然是李绿绮的号码，王侑努力的要自己保持冷静，等到铃声响过了一次，在快要挂断前才接起。 你今天怎么没有来出版社？李绿绮问。 王侑吞了吞口水，假装自然，他延续着之前说过的理由。噢，那天不是跟你说过亲戚的孩子生病吗？他家人抽不出时间，今天让我过去看看，反正比起他们我的工作时间比较弹性，这种忙不能不帮。 咦…李绿绮说：你好像有点奇怪？ 没有吧，你多想了。王侑不知道自己在哪露出马脚了，越发紧张。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一点都不奇怪，我很正常的，阿…可能是今天我去照顾小孩太累了，你才会有这样的错觉，我很正常的… 就是这样奇怪！超级奇怪！绿绮呵呵的笑了：你平常时不会这样阿，我才问一句话，你解释了一堆有的没的，我又没有要质问你，顺口问问而已阿。 噢…是这样阿…知道不是说错了内容，他稍稍安心下来，跟着笑：我想说你难得打电话来关心我，所以开心了一下。 啧啧…更奇怪了…绿绮说：你什么时候从尖酸刻薄变成油腔滑调了，王侑，你是不是去医院被传染了什么病毒，现在脑子烧坏了？ 没有，我好端端的。 电话那头啧啧了两声，好啦，不跟你在这边说这些五四三，跟你说阿，我等会晚上要跟黄淇礼去吃饭。语气恢复了平顺，讲到黄淇礼她的笑意跟着停止了。 这件事情王侑已经透过王轩的手机知道了，他勉强的装做惊讶，说道：这小子对你真的有意思，约的这么勤快。 是吗？原本前几句话还笑着的绿绮，沉默了一阵，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又开口：?g，王侑，我问你阿… 嗯？ 是不是只要他前女友结完婚，我就不用跟他出门啦？到时候拒绝也没关系了吗？ 以王侑之前的态度，他应该又会问李绿绮，到底跟黄淇礼吃饭有什么好痛苦的，怎么说的好像每次都要上战场一样的，但刚才看完了绿绮传给王轩的短信，加上这几天下来，王轩说过的一些话，让他开始觉得，很多事情真的不能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想，并不是他觉得好的，或是其他人眼中是好的，就在每个人身上都能通用。 于是他没给平常会说的回答，迟疑了一下，说：李绿绮，你如果真的很不想去，那今天晚上就不要去了，没关系。 你真的怪怪的…绿绮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王侑转性了，他好像每天的脾气都不太一样…昨天也是，早上来接她都正正常常，下午就换了个人，脑海中，绿绮想起了个叫做黄昏症候群的名词，不过那是发生在老人痴呆症患者身上的疾病，王侑这么年轻，应该不致于吧…没事，反正婚礼没剩几天，都答应要帮你的忙了。 可是你上次不是说跟他出门很无聊？ 对阿，可是你上次听完就叫我忍耐一下阿。绿绮回了一句很简单，王侑听了却突然像被雷打中一样的话，接着她啊了一下，压低声音，急促的说：?g，不跟你讲了，羊头又抱着我们家的绮绮到处走来走去，快靠近我这里了，有什么事情晚点说吧，掰掰。 电话挂上，王侑拿着手机，开始想着自己上次到底怎么跟李绿绮讲的，他是让绿绮忍耐一下吗？王轩知道他这样跟绿绮说吗？于是他开始从王轩的手机密密麻麻的短信记录里找到了上次李绿绮跟黄淇礼吃完饭后，告诉王轩的内容，他从那些文??字中可以感觉的到，她跟黄淇礼出门真的是基于是答应自己的缘故，一点也不高兴，而他居然只让她忍耐一下。 王轩知道的时候应该很鄙视他的吧？或者他也明白自己是站在小真的角度去为全局设想？想着想着，他忽然心里就不踏实了，他想到了小真，小真现在选择的对于她自己跟孩子而言，真的就是好的事情吗？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黄淇礼，真的又应该被这样蒙骗着吗？ 他摊在沙发上，觉得头很痛，仿佛有无数的针跟声音同时在大脑中搅动着，王侑闭上眼睛，却始终无法好好的整理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思绪，甚至他不明白自己应该要想出些什么来。 睁开眼，他看见了王轩打开的电脑画面，脑中浮现出了王轩的声音，他是那样恳切的，以坚定的眼神让自己好好的照顾李绿绮。 照顾一个人，最基本的一项不就是不让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吗？王侑问着自己。 他双手紧握，把额头落在握紧的十指之间，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接出拍拍脸，打起精神，在通讯录里找出黄淇礼的电话，按下拨号键。 什么事啊？黄淇礼接上了。好几天没跟我联络了，最近没事吧？ 那口被重重吐出的气再次被深吸回肺中，王侑问：现在有没有时间？ 现在？ 嗯，我现在过去你公司，有很多事情…我觉得需要告诉你。 ------------ 52 办公室整理的干干净净，一排的书架全都是专业书籍，中文外文皆有，两张舒适的沙发，具有设计感的木料金属面办公桌，桌面放著成叠的文案跟资料，黄淇礼一直都喜欢要求生活品质，他不走奢华路线，但细细品味就能发现其中高雅的地方。 王侑是风风火火，一挂上电话就快速冲到了他的公司来，这让黄淇礼非常意外，他想着这人最近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忘记吃药，怎么行为举止跟他印象中的王侑越来越是天差地远了。 在门口的秘书认得王侑的脸，所以当他问黄淇礼在不在的时候，直接点点头，拿起桌上刚整理好的下周日程表，跟在后面一同前去，王侑发现她跟在后面，好像想说什么，却吞了吞口水，没有说出口。 资料放着，我等一下核对完了有问题会告诉你。黄淇礼见到王侑的表情不是像要来开玩笑，于是让秘书离开，又交代她离开时别忘了顺手把门带上。 等秘书走掉，他满腹狐疑的对王侑问：有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在手机里交代不就好了，难道是明天股市的内线交易吗？你怕手机会被监听？最后他还打趣了几句，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这家伙即将要说出什么。 我是写小说的啊，哪里来的内线交易。王侑白了他一眼，小说看太多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快点说吧，我等一下还要去你们出版社接绿绮吃晚餐，如果迟到了可不好。 这也是我来的原因之一…王侑垂下眼睛，他说：等一下的晚餐你还是取消吧，她其实没这么想跟你吃饭，这样不是在勉强她吗？ 我什么时候勉强她了？黄淇礼听到这段话，起先是讶异，后来转念一想，该不会是李绿绮在背后跟王侑说了什么，男人的面子问题，讶异渐渐转为了愤怒，他说：她告诉你了什么？我们前几天出门气氛还挺好的，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需要透过你。 王侑知道他误会了，又不知从何说起会比较好，但还是赶快解释。她没跟我说什么…不过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你约她出门是真心喜欢她，还是把她当做小真的代替品？ 一股脑儿被问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私事，黄淇礼被弄的满脑子糊涂，他盯着王侑，觉得他现在跟早上应付的难缠客户根本没什么两样，说话不着边不着地，一下问东一下问西，没给他个开头，也找不到什么逻辑。 你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跑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子要我不跟李绿绮吃饭，一下又问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等一下。黄淇礼像嗅到了什么气息，他脸一沉就说：该不会是你自己喜欢上李绿绮，后悔介绍给我了吧？ 我没有。 如果没有，那你管这些做什么呢？跟你说啊，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坐公车排队什么的，还能用商量的，你喜欢大家公平竞争，我不介意，?g，你想想啊，如果李绿绮知道她在背后被我们这样用讨论的抢来抢去，不很不尊重人吗？ 一切真的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淇礼，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要知道比较好，虽然我不知道告诉你对不对，可是如果我现在不讲，你就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了。 我真是不懂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要说就说清楚，不要这样含含糊糊的，什么我会没有机会挽回…有听没有懂。 因为实在是太多事情要说，漏掉一件都不行，因此除了王轩的软体游戏部分，王侑一一从第一次他们三个人吃饭开始，说到了现在，黄淇礼在得知小真怀的是自己的孩子，闪电分手结婚全是因为自己，嘴巴跟眼睛瞪的老大，好像随时就要用表情把这副脸扯破一般。 王侑告诉他，本来他已经答应了小真绝对不把这件事情告诉黄淇礼，怕会出什么问题，还不断的让李绿绮跟黄淇礼约会，好分散掉他的注意力，可是他现在觉得他不把话跟黄淇礼说清楚，让他自己做选择，实在没办法相信他这个朋友真的会像小真口中说的，那个就算有了小孩也不会留下来的男人，这些日子来，他已经看到太多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大家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揣量对方的心情，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你能够答应我，如果你真的不要那个孩子，就别去打扰小真的生活吗？他看着五官越来越扭曲的黄淇礼，忧心的问着。 这怎么会…他抱着头，十只手指头把梳理有型的头发抓的散乱，王侑，你没有骗我？ 我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在小真要结婚之前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自找麻烦吗？他再次问了一句：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是男人的话，你就好好保证现在不要小孩，以后不要忽然后悔，跑去打扰她的家庭。 黄淇礼不住的摇头。 你不是比我想的还要自私吧？王侑以为他是不答应，差点气的一拳打在他的头上，但在伸出手前，理智让他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改以提高的声量，大声的怒喝。反而是黄淇礼，一把跳起来就揪住了他的领子，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己，他赶紧把黄淇礼的手抓着甩开，顺道用力把他摔回沙发上。 这动静太大，外面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有些员工的视线往办公室里面投来，王侑很快的把透明窗子上的百页窗帘全部都拉上，不让他人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怕等一下会不会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黄淇礼是他的朋友，可能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等平静下来就没事了，可是万一惊动到了公司的保全人员，那样可能会替自己带上麻烦。 居然还动手？你有没有搞错阿？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今天没有告诉我，会出多大的事？ 再大的事情也是你自私弄出来的！ 为什么…黄淇礼有点语无伦次，他不断重复着为什么，好一阵子过去，才接着说下去，为什么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也把我想成一个自私的人？王侑，我的人格有这么差劲吗？这一切太过荒谬了吧。 这下换王侑搞不懂了，他觉得这几天的生活，实在是麻乱的让他想拿把剪刀把一切都清理清楚。 难道不是你跟小真说你不想要小孩的吗？他问。 黄淇礼抬起头，一下子眼睛就刷上了血丝，他苦笑着，脸上苍苍地再惨白不过。我爸我妈等着抱孙子等很久了…我怎么会不想要小孩呢??？ ------------ 53 这…王侑脑子真的转不过来了，他说：这样的话…那时候小真早产，你为??什么跟她说你不要孩子，还跟她说如果有了，一样要拿掉？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黄淇礼跟王侑两个大男人瘫在沙发上，他先让王侑不要继续说话，让他冷静冷静一下，连续好几个深呼吸，他的脸色好不容易缓过来，接着到桌子边拨了外头秘书的电话，要了一杯咖啡跟果汁。 从秘书端着饮品敲门时的神态看来，刚才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的大吵大闹，引起了外面一堆想被好奇心杀死的猫，那秘书探头探脑的打量着办公室，就只差不敢直接问出口而已。 还有事情吗？张秘书？黄淇礼对着一心想留在办公室的秘书问道。 没有没有…秘书惊慌的回答，她观察着淇礼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我是想问刚才那份行程表不知道… 那个我还没看，看完了有问题我会主动找你。 他再次关上门，把饮料递给了王侑，坐下来，一个喝着咖啡，一个喝着果汁，依旧默默无语了好一阵子。 终于，黄淇礼开口打破沉默。我以为…我以为这样她的压力会比较小。 惊讶于他说的话，王侑怔怔的看着他。 黄淇礼也不怕烫，一口气把剩下大半杯的咖啡一仰而尽，说道：当时…当时我们讨论过孩子的事情，小真自己说了空姐的工作对怀孕很不好，如果真的要孩子就必须把工作辞了，不过你知道，航空公司这个是有签约的，她还有一年的合同没有满，现在解约要赔三十万新台币。 这么多？航空公司抢钱阿？ 嗯。黄淇礼点头：她们有几个新人训练完没签约，都赔了二十万，有签约领到正式薪水的赔的当然更多。那时候我本来跟她说，如果当空姐对身体这么不好，不管是不是要怀孕，就先辞了吧，大不了我帮她赔这笔钱…她不要，说还剩一年，撑一下就过去了，三十万不是小数目。 讲完没几天，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故意没有表现的特别高兴，是因为打算要跟她求婚，想要给她惊喜，结果谁知道这个孩子没有缘份，留不住…小真一直说，如果那时候她听我的话，早点辞职，这个小孩就能留下来。黄淇礼说的眼眶都红了，他想起当时的画面，其实当他知道孩子没有保住，心里也很难受。 小真把全部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她难过到好几天吃不下，每天就哭，瘦了一大圈，我只好出了下下策，告诉她，其实我也没想要这么早有孩子，毕竟现在大家都还在工作，如果有也要拿掉…这全部没有一句是真心话，只是单纯要让她听了舒服一点，谁知道她这个傻女人，平常不用脑子就算了，这节骨眼还要自作聪明… 那你听到她后来怀了别人的孩子，怎么没有想过跟她好好沟通？ 王侑，如果今天换做是你，你有办法好好跟她沟通吗？听到自己的女朋友告诉自己，就为了个小开要分手，还被戴了绿帽子…谁能够心平气和，那时我脑子根本就炸了，别说是多听她讲什么，就连吵架都懒得吵了。 这也是… 不过我千想万想就是没有想到，这女人怎么这么傻阿，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一点也不了解我的想法。 一番话听着听着，王侑心都凉了，黄淇礼说的这个问题，也是他现在在想着的，他先问自己，这是多么大的误会阿，要不是他今天冲着要把一切弄清楚的打算，两天之后，这将会导致不可收拾的灾难性后果，而且跟小真的状况一个样，怎么一开始就完全也不多想，他认识了这么多年的黄淇礼，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无情无义不负责的男人？ 对不起，我应该要更早告诉你。王侑气极了自己，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摘到地上踩两下，或者一巴掌把自己扇晕过去。我到底在做什么？ 算了，难怪那天吃饭你奇奇怪怪的，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不过你也不要自责，小真这个状况，你也夹在中间难做人吧…总之好险你提前跟我讲了，如果是在结婚后，我可能没办法原谅你。黄淇礼没有怪他的意思，他离开沙发，在办公室里绕圈踱着步伐。之后再找你算帐，现在先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 还有什么意思。他对王侑说：当然是去把我的老婆跟小孩带回来，不过…那个男的听上去不是坏人，我不能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对方，毕竟他居然在知情的状况下，打算要帮我养小孩，凭这一点我就要感谢他。 可是婚礼就在后天。 走动的步伐停下来，黄淇礼径直走到王侑面前，蹲下。 就算婚礼是等一下开始，我也要去把我的老婆跟小孩带回来！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坚定无比的目光中，除了隐隐的湿润，还有一份隐藏不住的喜悦。 实际上，黄淇礼现在心里突然是感到了一阵轻松，好像有个结被打开了，尽管他将要上演一场不知从何开始的抢婚戏码，但他这些天一直纠结在于自己被小真抛弃，交往多年了女友戴了他绿帽子的阴影里，认为自己识人不深，现在知道了事实，反而让他从这阴影中看到了阳光，重新相信这几年来论及婚嫁的对象，并没有看走眼。你应该不会不支持我吧？ 我怎么可能不支持你？王侑说：我的意思是，婚礼就在后天，没有时间让你慢慢想。 不过也不能直接过去就把人带走吧？黄淇礼回答：这样小真跟她未婚夫都下不了台，你让小真家怎么想自己女儿？她爸妈还不气死才怪？ 可是你也只剩这个方法。 王侑拿出手机拨了小真的电话，前两通都没有接，王侑非常紧张，他又赶快再拨了第三通，接通的瞬间，他听见小真那头正有着吵杂的音乐，好像人正在外头的样子， 喂？王侑，急着找我？我现在有点忙，晚一点回电话给你好不好？ 等一下，有个人要跟你说话。 他把电话交给了黄淇礼。 交给你了。 ------------ 54 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十分钟，迟迟还没有见到黄淇礼的踪影，笼子里的绮绮对主人喵了一下，好似在抱怨，李绿绮拿着手机，考虑要不要打电话催促，想了想又放下，提着猫笼子坐到街旁的公用座椅上，望着川流的车群发呆。 黄淇礼应该是太忙，有事情耽搁了，她很习惯这种工作狂的生活模式，现在打电话过去，或许还会不小心打乱了他们忙到一半的节奏，不过才十分钟，再等一会儿也没关系的。然后她又切到了游戏的画面…心里想着，到底柏翰要维修几天才会回来呢？就算是一般人生病了，排队挂号，现在也出院了吧，这软体维修的时间实在也太长了。 犹自想着，全然没注意到一个男人走到了面前。 小姐，你等人吗？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绿绮吓了一大跳，她先是以为有坏人要上来搭讪，一手护住绮绮的笼子，一手就抓着口袋里的钥匙，准备如果出现突发状况，至少钥匙可以当做一项防身武器，然后她定下神来，竟然发现说话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王侑，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 怎么是你？她还是吓了一跳，但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干嘛吓我。 干嘛，虽然我长得是没有黄淇礼好看，也不到吓人的地步吧。 你怎么会来？李绿绮看了看王侑后面，没有黄淇礼的踪影。黄淇礼呢？不是要放我鸽子吧？ 有没有这么失望阿？你不是觉得跟他出门很无聊吗？ 不是失望，只是觉得被放鸽子讨厌而已，如果真的临时有事情，也应该打个电话过来说一声才对阿，这样很没礼貌。她嘟起嘴，但王侑却发现她的表情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眼角眉稍都舒展开了，看来似乎跟黄淇礼出门真的对她而言是项压力。 王侑要她移个位子，坐到旁边。 你就不要怪黄淇礼了，他现在正在进行一项非常危险的举动，要不是他让我过来接你，我真想跟过去看戏。王侑提过了笼子，举到齐眼的高度，他看了看笼子里的绮绮，说：才几天好像胖了不少阿？同事送来的罐头不能全开阿，零食要控管的。 这话去跟羊头说吧…绿绮无奈的说：在出版社里面，绮绮的事情我可管不了，你应该去看看他的办公室，现在根本是幼猫乐园了，他今天竟然搬来了一个幼猫专用的猫跳台，我原本以为是他那只波斯留下来的，结果羊头说是他特别到宠物店买来给绮绮的，一问价钱，不得了不得了。 绿绮直晃头，逗笑了王侑，他说：老板喜欢我们家的猫也是好事，至少这样就不用把她放在家里，担心东担心西的… 讲到这个，你亲戚家的孩子好点没？担心两个字让绿绮想起王侑拿来当做借口的事情，关心起他口中的亲戚孩子，王侑脑筋还是转的快，没被问住，立刻点点头。 他把话题转到黄淇礼身上。亲戚的孩子不用担心，你还是先担心黄淇礼吧…他的吸引力也太小，刚才才说了他在冒险犯难，你居然没有多问几句，好歹你也吃了他不少餐阿。 不是这样说的嘛…李绿绮讪讪的吐着舌头，顺着问：一下话题被拉开了，这跟吸引力没什么关系，好啦，那他去做什么去了？被你说的好像去鬼屋探险一样。 我把事实告诉他了。他说的面无惧色，绿绮却跳了一下，一手用力掐住王侑的手腕。 ?g?g?g！绿绮喊着：你怎么可以阿，不是说好他前女友再几天就结婚了吗？为什么现在跟他讲这件事，哎呀，你明明就叫我帮忙的，怎么现在自己出来闹…王侑做事情怎么永远出乎意料之外，完全不受控制的，李绿绮扎扎实实的吓出一身冷汗。 冷静一点。王侑用另一只手拉开她，手腕边的一块肉都像要被她扯下来的痛着了，他先抓好了绿绮的手，以作为防范有第二次的突发攻击，好险我有告诉他，要不然这对夫妻跟他们的孩子就毁在我手里了。 他们的孩子？ 嗯…事情是这样的。 在闪烁的车海旁，王侑一字不漏的把刚才在黄淇礼办公室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对李绿绮说了一次，她听的是瞠目结舌，不断的发出惊讶的呼声，最后当他讲到黄淇礼跟小真通电话，两人在电话两端声泪俱下，一边骂对方是傻瓜，一边又说实在是委屈你了，听的绿绮泪水忍不住落下一长行。 太戏剧性的结果了吧！ 其实不会。王侑耸了耸肩，说完了话，才放开绿绮的手，他掏出了一张面纸递给绿绮，边说：如果一开始他们两个都对对方诚实一点，那这些误会根本就没有机会发生，所有的戏剧性都是在一开始他们为什么没有说实话，这个结局反而倒是应该的。 可是那也是很惊险阿。绿绮伸出手指比着，就差那么一点，那个小真就要嫁给别人了，如果以后我知道我居然成为了帮凶，我一定会很气自己相信奸臣的…唉，说来说去就是你最可恶了。结论上，绿绮检讨出王侑应该为整件事情负起最大的责任。 奸臣…被这个指责说蒙了，王侑不知所以的问：?g，孩子也不是跟我生的，婚也不是跟我结的，为什么我要负最大的责任阿？ 很简单阿，如果你在事情一开始发生的时候…也就是黄淇礼刚失恋，马上就发挥了老朋友的作用先关心他，以你的脾气，应该在吃饭之前就会先跟他前女友发飙馐本突嶂?朗虑檎嫦啵?缓竽阌Ω靡?嘈呕其坷袷歉龊萌耍?豢赡芑嶙稣庵指盒暮海?槐榷灾?拢?崧鬯?涫?觯?屑淅朔训氖奔淙?慷伎梢允÷缘舭3∈前墒前桑　估盥嚏才宸??俗约旱穆呒欢系阃吩奚妥抛约嚎梢匀绱肆鞒┑陌汛戆丛谕踬?飞系牟胖恰?p>　　这么厉害，你改行写推理小说罢了，还要本格推理阿，有几个文学奖你要不要试试…这次王侑没打算要说赢她，反正终归是好结局，虽然还不知道黄淇礼过去找小真，那个从头到尾都是好人的未婚夫，会有什么反应，不过至少这场闹剧到这里也结束了，还能怎么办？最差的情况也就是黄淇礼把所有为了婚礼所花的钱还给人家，想想，对方是小开，应该出手豪华…好像有点痛阿，不过钱花光了，换个幸福结局，也没什么不好的。 写就写，还怕你阿。李绿绮不甘示弱。 跟你闹着玩呢，你还是先把出版社的稿子好好写完再说吧… 此时绿绮的眼泪也止住了，她笑眯的眼睛，有如一道弯弯的月桥。 好了，还有什么等一下边吃饭边说吧，你等到现在应该也饿了吧。王侑把笼子提好，你要吃饭还是要回家？我顺便送你。 想了想，她选了前者，第一是因为真的饿了，第二是她想等一下如果有黄淇礼的消息，应该第一个知道的会是王侑，说不定吃饭时就知道结果了，她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期待，不断祈祷会有好结局。 跟在后面，猫笼子安安稳稳的被王侑抱在怀里，王侑的影子被夜灯拉的很长，斜斜的拖在一旁。 对了…走了几步，王侑转过头对她说：今天我打电话到你那个游戏的开发公司了，他们说明天维修就会完成，要用户们不要担心。 真的？绿绮的眼睛发出光采。 那天刚好看到开发商的名字有点熟，就找了他们客服电话打过去问了，免得又被说成是反应慢一拍，破坏大是的奸臣。 真开不起玩笑耶你！念归念，绽放出来的笑容却是无比灿烂。谢谢你。 ------------ 55 吃完简单的晚餐，安全的送完李绿绮回家，王侑便也回家重头开始研究起这套软体的用法，其实操作任何游戏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问题，最大的障碍还是在他必须要假装是王轩在玩这套游戏，也就是说要假装王轩在假装别人，等于是要演一出戏中戏，这就困难了，尤其王侑自己又是个讲话跟生活特别有风格的人，他光看了前几天开始的讯息，试着揣摩都觉得脑袋一阵麻，首先是他实在很难用游戏里面王轩跟绿绮交谈的态度去说话，什么温柔倾听之类的，另外是他也想不到王轩对他嚣张又动不动上火气，居然也有好男人的一面。 他想着见过的几任王轩女友，好像也没听她们说过王轩在温柔这方面有特别，大部分都是说王轩有多霸道跟大男人主义，看来时间跟环境确实会真切的改变一个人的，或许也有可能是，他想要在重新有机会接触外界时，不只连身分，就连个性情绪，全都换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 不过这实在增添了王侑的难度…他很快的算了算现在必须解决的问题，第一是语音聊天时，王轩的声音不知道是怎么样输送的，如果是透过语音资料库，或许还好处理，但如果是像真人聊天室这样说话，那样就麻烦了，毕竟李绿绮再怎么也应该认得出自己的声音。再来，以李绿绮这样想到就要发条短信，说几句话的状态，下班后回家可能还好，如果在出版社里，他要怎么回应则是个问题，而且这样势必会影响自己工作的进度。 但王轩哀求他的画面，以及刚才吃饭时，李绿绮频频拿出手机，期待的望着萤幕的眼神却浮现在脑海里，他想着，算了，反正最近进度也到了，工作可以先偷点懒，至少答应了王轩的必须要做好。 想到吃饭，王侑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容，因为正和他们想的一样，在饭还没吃到一半的时候，黄淇礼便打电话过来报告状况了，看见黄淇礼的号码，他跟李绿绮既是紧张又激动，就担心会听到坏消息。所以当他们按下扩音键，听到黄淇礼和小真的声音同时出现在那端，要不是在外面，还要顾忌大家的眼光，差一点点就要鼓掌了。 小真的未婚夫比想像中的明理，黄淇礼告诉他们，他过去的时候，小真好像已经先跟她未婚夫说了，他也有了心理准备，三个人也不吵不闹的，坐下来好好的谈了一阵子。未婚夫那边似乎确实是很喜欢小真的，但一开始就也很清楚小真会嫁给自己的原因，所以虽然舍不得，还是就决定了把这濒临的婚礼给拦腰挡住了，黄淇礼答应对方，等小孩出生后，一定会让他当小孩的干爹，并且让他有取名字的权力。 电话中，王侑还闹了一下黄淇礼，说他怎么生意头脑动的这么快，黄淇礼起先不太懂，还让他解释清楚，王侑说，这难道不是吗？小孩都还没出生就已经订了一个有钱的干爹，这等于是替未来的奶粉钱找好了金主，黄淇礼听完，直被他的想法弄的是又好气的又好笑。 总归是好的结果，李绿绮跟王侑都觉得替他们打心底感到开心，说起来这出乱糟糟的戏码，戏剧化是戏剧化，狗血是狗血了点，但是在到底的时候，至少还是喜剧的，虽然两个人走了点冤枉路，不过相信他们之后会更加珍惜彼此，而且也看到了互相对对方着想的样子，黄淇礼在这之前，应该万万没想到，永远都是时尚亮丽，有些大小姐脾气的小真，居然把他放在一切考虑的第一位，而且愿意为了他做这么大的牺牲，重视他更甚于自己。 这个世界很多人对另一半的要求总是莫名其妙的高，男的希望白富美，女的期待高富帅，不过看那些演艺圈或者是商场上的例子，那些结婚是被大家称赞是天作之和的银色夫妻，还是有不少是撕破脸做为下场的，有些还闹上了公堂，就为了赡养费或者孩子的扶养权。所以与其是重视那些条件化的要求，反不如是找到一个真正能够考虑自己的人来得好多了。 但说起来很轻松，这样的人往往却大海捞针般，永远不在爱情的范畴中出现。 那个时候，王侑看着眼前为着好结局开心的李绿绮，他想着，如果她知道了自己聊天的对象，并不是虚拟的软体，而是一个身有残疾的男人，一样还会如此热络跟重视吗？假如绿绮真的有一天见到了王轩，会不会打碎了她对于游戏中人物的幻想？尽管王轩外在条件曾经很好，但是现在他确确实实是一个需要人照顾，活动不便的病人，绿绮会不会嫌弃他的样子呢？ 王轩一定也这样想过吧！王侑偷偷叹口气，当王轩在想到这件事情时，心情应该会比他还难受，他的心思一直比想像中的细腻，对自己的自卑感远超过于王侑所了解的，才会在这几年来，硬是要跟他过不去，从疗养院他昏厥前到在加护病房中间，他短短讲的几句话，王侑才深刻的体会了这一点。 注意力回到电脑上，王侑接触这类电子硬软件不少，很少让他觉得如此痛苦，这王轩讲话能不能再肉麻一点，平常时他怎么就没这么关心他哥哥呢？而且…咖啡因对身体实在不好，为什么每天都要让李绿绮喝咖啡，这实在是非常不合理的一个习惯。 不过王轩出事前确实很爱喝咖啡，大概是在疗养院期间，饮食什么的都受到控制，王侑又打死不可能让他喝这些刺激性的饮料，才会逼的他在游戏中，透过了李绿绮去实现自己想要的吧！他一下又唏嘘了，以前总是认为王轩需要健康营养的食物，每日送过去的都是他挑选过的饭菜，从来没去想，其实他偶尔也是会想要像个一般人一样，喝点咖啡或者小酒，有时也吃点垃圾食物。 逐渐的，他越来越能接受王轩的心态，这几年他的关怀，有几分确实是太过独断的，王轩简直不是他的弟弟，更几分像是他的孩子，所有的事情都操控在王侑的手里，之后虽到了疗养院，身体也比之前好，可是大部分的行为，医护人员也都要先经过王侑的同意才会答应他，失去了自主的权力。 只要是曾经自己过过生活的人，都没办法接受这种日子吧？想着想着，他又涌起了一份对王轩的亏欠，陷入了忧伤及内疚的情绪中。 然而这低潮维持并未太久，王轩手机传来一连串的短信通知，把安静的只有王侑呼吸的空间，打响了一阵吵闹的闹铃，这短信不是别人发的，每一封每一句都是李绿绮的杰作。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猜猜？… 你明天就会回来跟我说话了对不对？ 不用特别想，李绿绮含着笑容，神采奕奕的眼睛已经自动浮现在脑海中，王侑是还没有回信的需要，不过明天也就是几个小时候的事情，看来他需要赶快加紧脚步练习一下剧本台词，以及确认整理完这些程式码了。 ------------ 56 一整个晚上莫名兴奋的睡不着。 十分难得完全没有赖床便自动醒来，比以前手机闹铃设定了一整排还管用，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挂了两个睡眠不足的黑眼圈，不过眼神却是放着期待的光辉，眼珠子在带着血丝的眼白上溜溜的转。 早上六点三十分整，沉默了许久的游戏彼端，柏翰发来了一条问安的讯息，绿绮激动的把手机捧上眼前，脸上止不住的笑。 你这次消失的太久了！绿绮抱怨着。 原本以为柏翰会像之前一样说话，但手机那端却还是显示着文字，柏翰回应：系统的问题，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暂时还不能用语音，有很严重的问题还没有修复完成，所以暂时只能单方面听你说话了。 这样阿？她有些失望，毕竟好几天没听到柏翰的声音了，但聊胜于无，终归是回来了，不过绿绮急着又问：那这几天维修的时间，会不会补给我阿？三十天已经很短了，还这样被东扣西扣的。 会阿，欠你几天就补给你几天。柏翰回。 太好了。听到这个消息，绿绮欢呼了起来。 她劈哩啪啦的就是一顿倾诉，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一次，其实这些内容她已经全部都已短信传送过了，但她还是很自然的就想要亲口重头说一遍，然后在中间不断的撒娇，念着如果柏翰也在，这样她就可以早一点跟他说了，这几天真是精采绝伦，一点都不输连续剧。 对不起。 好啦，又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工程师动作太慢了，不怪你。 虽然接收到的回覆全是文字，但看到柏翰那头和自己有了互动，绿绮一颗心不知怎么的，就踏实了起来。 她几乎是把一分钟当成了三分钟用，不断不断的说话，连中间柏翰让她赶快整理，要出门上班时，她在浴室吐着牙膏泡沫，都还不放过每一下咕噜咕噜吐水后，嘴巴空闲的机会。 会噎到，小心点。柏翰传来讯息。 没事没事，啊呀，好几天没跟你说话了…还有还有，刚才跟你说到哪里… 一直到中间接到了王侑打来的电话，表示自己已经在楼下了，催促她赶紧出门，要不然就把她扔下来，自己去上班，绿绮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稍作休息，认真的把要带到公司的东西整理好，快步的跑下楼，出门前她还不忘跟柏翰说了声再见，并提醒他不要再消失了。 当下楼看到王侑时，绿绮开心的用力挥手。 王侑觉得好笑，他说：干嘛？??吃了兴奋剂吗？这么开心，挥手挥的跟机器人一样的。 谢谢你阿！绿绮说：早上游戏真的恢复了！ 跟我没关系阿，你要谢就谢修理软体的人吧。他接过绮绮的笼子，赶快想结束这个话题，怕说太多会露出马脚。??今天几点起床的，能不能早点起床阿？每天都让我在楼下等。 很早就起来了…不过就在跟软体说话嘛。绿绮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吃过早餐了没？ 当然是没有，我跑下楼来的，看起来像有时间吃早餐吗？戴上安全帽，绿绮跳上机车后座，王侑等她坐稳，油门一催，两人一猫就往公司的方向前进，他回头看了后座一眼，对上绿绮浏海下笑吟吟的眼睛。 那等??一下顺道一起买早餐吧。把头转回前方，装做若无其事的把那少掉的心跳跳回来，我今天也来不及吃。 还说什么你的生活多有规律，原来也有赖床没时间吃早餐的时候绿绮敲了一下王侑的安全帽。 谁说我赖床了？ 要不然呢？ 王侑心中暗暗念着，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就在弄你大小姐这套软体，刚才应该吃早餐的时间又拿来听你讲已经知道的事情，好险他把系统换成了语音打字，否则恐怕到现在都还不能出发。 没有要不然，是是是，我赖床了对不起。他只能这样回答。 绿绮心情好，乐呵呵的，清脆的笑声响亮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和蔚蓝蓝的天融合在一起，她笑的实在太大声，几个经过的骑士还回过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女人笑成这样。 笑完了，她又敲了安全帽一下。今天我心情好，请你吃早餐！ 这么好心？那可以顺道连我的中餐跟晚餐都负责吗？ 还真敢讲…得寸进尺的阿。绿绮又敲了安全帽一下，这次的力道没控制好，痛的王侑哇哇叫。 王侑忽然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绿绮，绿绮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防备的看着他。你干嘛停车。 不准，再敲，我的安全帽！ 小气鬼，隔着安全帽又不痛。 那也不要把我的头当成木鱼敲阿！王侑哀号。嗡嗡嗡嗡的，都快要耳鸣了你知不知道。 好嘛好嘛，真的是小气鬼，我看等一下请你喝杯凉水充数就好了。 没这回事，早餐要营养才行。 油门发动继续上路，绿绮今天心情真的挺不错，在后座手舞足蹈的哼着歌，偶尔还偷偷地又敲着王侑的安全帽。 快到出版社前经过了一间咖啡店，绿绮掐了一下王侑的肩膀，伸手往旁边一指，示意他停车。那是间很不起眼的小店，但东西很好吃，价格也很亲民，一直是李绿绮很喜欢的地方，可惜刚好开在她前男友的公司楼下，以前她在等前男友下班的时候，都会一个人坐在咖啡厅，吃着甜点配奶茶，自从分手之后，她有几次想来却都提不起勇气，怕会触景伤情。 不过现在有个伴壮声势应该就不怕了吧？她这样想。 大小姐，又怎么了？王侑停下车。 不是说要一起买早餐吗？我告诉你，这家店的早餐可好吃了，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我应该相信??吗？你吃的东西不是太咸就是太油，要不然就是甜的??让我以为你有糖尿病，你的好吃归好吃，但是跟营养健康可是一点都画不上等号。 试试看就知道啦，反正是我请客，你又不吃亏，而且这家咖啡厅的东西真的很好吃噢。绿绮说：你选个三明治当早餐能不健康到哪里去，我又不会逼你要吃我吃的东西。 早餐是很重要的一环，虽然不是我付钱，我还是不想妥协。 不要这样嘛…我真的很想吃这家店，很久都不敢来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绿绮吞吞吐吐的。因为…我以前都在这边等我前男友…后来分手了就…说着说着，她眼睛里居然一下子就水润润了起来，吓的王侑是胆颤心惊，怕那水润会汇流成泪珠掉下来。 他只好赶紧答应。好好好，李大小姐，当我没问你没说，我们现在就立刻去这间店买早餐，千万别哭阿！ 太好了。一下子，她又恢复成了笑颜。 王侑拿下安全帽，不确定刚才那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是不是绿绮伪装出来的假象，但已经答应了，也只得提着猫笼子，无奈的跟着已经跳下车的绿绮走。 拉着扶把推开大门，浓郁的咖啡香迎面向两人一猫飘来。 ------------ 57 熟门熟路的就往柜台方向走，绿绮开始跟服务生一样的称职的介绍起这间店什么好吃，什么是地雷。王侑不禁疑惑了。??不是不喝咖啡？怎么对这家店这么熟？ 谁说咖啡店只卖咖啡，我可以点奶茶啊！她轻快的拉着王侑，蹦蹦跳跳的走向柜台，但这世界上真的很小，在靠近柜台前，绿绮忽然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背影，那不是别人，而是她化成灰都会记得的前男友，曾握住她的手，正紧紧牵着一个女孩，十指紧扣，没有一丝缝隙。 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大一步，她脑中混乱了一阵，不断暗骂自己糊涂，就已经知道这里旁边就是前男友工作的公司，早应该想到在此遇到前男友的机率比什么都高??，不过她一直没想到前男友也会喜欢这间店，以前每次跟他提起，他总是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她咬着嘴唇，面色铁青，好险前男友专心的在点餐，没有回头看到她这副模样。 看着他紧紧牵住那个陌生女孩的手，虽然对分手已经释怀，但绿绮仍无法克制自己去想，交往这几年来，他曾经这样对自己过吗？ 察觉了绿绮阴晴不定的表情，以及突兀的举动，王侑先是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到她一双眼睛死勾着前面的情侣，虽没有问，但敏锐的第六感已经让他心里大概有数了。 干脆我们就到便利商店买个东西就算了，这种咖啡厅不适合我这种没有气质的人。他为了打破这局面，主动开口。 算了，都来了。她勉强的挤出笑容，其实绿绮此刻非常想要立刻推门就走，但那又显得她太过懦弱，都分手了，有什么好介意的？台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有一天会遇见的，现在这样走掉，反而好像是在乎了，万一刚好被他瞧见自己的背影，难保他不会以为自己还余情未了，面子里子都输了，更何况现在旁边还有一个人模人样的对象，顶多被问起，可以套用老掉牙的情节，假装这是自己的新对象，比他高比他帅，穿衣服也比他有型。 然而她没想到，当她去考虑到这一些，基本上就已经是在在乎上输了一大截，她如果不介意，根本不需要去顾虑任何退路，反而可以大剌剌的上前打招呼，完全当做没事人一般。 真的吗？王侑又问。 嗯。她回道，但语气中却有一丝颤抖，很轻微的，王侑却注意到了。 前男友花了相当长的时间点餐，询问的非常仔细，好险咖啡店的客人不多，所以店员也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他的问题，绿绮隐约听到他问完了咖啡豆的种类，接着细心的对店员交代哪杯咖啡只能放一半的糖，又问了咖啡豆的烘培程度，确认不会过苦过酸，中间还不时跟旁边的女孩确认这样行不行，会不会不合胃口。 这不是绿绮印象中的他，这几年来，他对自己永远是僵着一张脸，相处了那么久，他或许根本不知道绿绮喜欢吃什么或讨厌什么，也没有认真的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过，一切都是以自己为主，跟现在眼前的根本是判若两人，他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吗？那现在这又算什么？难道是因为她比不上工作，而这个女孩就不一样了吗？ 她差一点就要落泪了，然而女孩此时一阵轻笑，倚在她前男友的肩上，甜蜜的像是一块要化去的糖，而对方也跟着搂着她，露出绿绮从未见过的满足表情。 本来相当难过的情绪在转瞬间却想通了。 其实一切都再简单不过了，几年的过程中，可能他并没有真的那么喜欢自己，只是两个人刚好在一个适合的时间相遇，所以走到一起，距离爱情跟幸福都还构不上，只勉强的算是凑合，这些年前男友过的应该也不幸福吧？在他的生活中，也从未真正尝到所谓爱情的滋味。 真正的爱情是如果遇见了一个自己很爱的人，自然身边一切都会改变，包括处世原则以及对生活的态度，偏偏绿绮不是那个人。 眼眶越来越红了，她却没有想哭的感觉，反倒有种释然的轻松，她再次想到了前不久的晚上，两人最后一次的通话，前男友那充满了理性与隔阂的回答，怎么也不能归类在爱情里。 我们走吧。王侑不忍心看她这样继续被活生生的折腾下去，而且眼看他们就要点完餐了，如果转过头，两人一遇上，恐怕会造成更大的打击。 迟疑着，绿绮终于点头。 走吧，下次再来，今天换个地方吃好了。 拉了拉王侑的袖子，她迈开步伐往前走去，再次推开门，面对亮恍恍的阳光，感觉一阵晕眩，咖啡的香味消失了，取代的是新鲜的空气。绿绮告诉自己，这间咖啡店她还是会再来的，只是不是现在，更何况，她跟王侑某部分想的是相同的，不知道当前男友转身看到她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毕竟前男友牵着了另一个女孩的手，绿绮也不想要造成不必要的尴尬局面。 改天再来请你来这里吧，这是个好地方，一定要来的。她说。 下次再说吧，先欠着，不急。王侑点点头。 两个人默默的往摩托车走去，直到油门发动时，王侑才又开口，他告诉绿绮：难过就不用装坚强，一开始就可以走人了。 谁说我装坚强了。 到底是不是装坚强，绿绮不敢肯定，把头靠在王侑的肩上，她还是嘴硬的回答着，但她自己也不确定答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有些心结尽管不去想，却始终还是在那里，而这次的相遇，就算难过，却更像是解套，那些伤感和埋怨，却在无形中瓦解开来。 如果两个人都没那么爱彼此，那么分手不见得是件坏事。有人说，爱一个人就该让对方自由，绿绮觉得，放开一个不爱的人的手，扮演坏人的角色，反而更是无私而需要感激的举动。前男友放开了她的手，至少还给了她自由，以某方面来讲，她确实要谢谢他，没有撕破脸，没有吵架，没有爱恨情仇的纠葛，他选择了不拖延绿绮的青春。 王侑的背很温暖。 忽然觉得好累好累，绿绮把脸埋进他的背上，一阵湿润沾湿了他背后的衣服。 ------------ 58 带着发红的眼睛和王侑一起上楼，电梯打开，又是一大束花张狂的放在小林的柜台桌上，小林笑着对她招招手，绿绮对花粉过敏，于是只上前抽出了花束中夹的卡片。 卡片里面只写了简单的谢谢，但落款人却是小真与黄淇礼两人一起，让绿绮感受到了卡片中洋溢的幸福。 绿绮姐，这怎么办呢？你要害两个朋友反目成仇了。小林说完眼神还飘了飘王侑。 两个朋友…看来小林的八卦这次follow的不够踏实，还不知道昨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绿绮笑了笑，对她说：你这傻子，来…看看这里。她把卡片拿到小林眼前，人家跟女朋友一起签的名字，还什么反目成仇呢。 什么？女朋友？小林这女孩，说话的音量怎样都还是大。他该不会是劈腿追你吧！这太糟糕了…下次我如果看到他我一定要好好赏他一个痛快，?g，王侑，你朋友怎么这么差劲！ 我看你对他也没少流口水阿，现在怎么说人家差劲了。 小林不屑的瘪起嘴，哼！不要了，长得帅没什么了不起，天底下帅哥这么多，劈腿的这种最好是天打雷劈，现在情杀的社会新闻这么多，有一半这些人要负全责。她又对李绿绮像个老妈妈一样的交代着：绿绮姐，如果他又回头来找你，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阿，王侑虽然嘴巴很讨厌，平时也不太理人，只有要我帮忙订饭才会跟我打招呼，不过长得也是帅哥一枚，你就安稳的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这话说的让王侑跟绿绮同时都皱了脸，王侑翻了翻白眼。小林阿，你是没看到我人还站在这里吗？ 绿绮倒是在尴尬中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误会是越闹越大了。 我跟他才没关系，你想太多了，要不然王侑你跟小林在一起好了。她捉狭的做了个鬼脸，闹的王侑表情一阵僵化。 让我考虑考虑…小林傻傻的没听出这是个这是在闹她，反而陷入了一阵沉思中，四只眼睛全盯着她，看她究竟会回答什么，王侑虽然是被调侃的对象之一，但小林的表情跟语气实在太可爱，也就顺着绿绮的玩笑等着她的反应，过了几分钟，小林才露出痛苦的表情开口回答：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觉得王侑应该还是喜欢你吧，当然不跟你抢，追我的人可多了。 哈哈哈。绿绮微笑的嘴角开始抽搐，终于演变成无法抑止的大笑。小林你真的很可爱。 王侑却一点也不觉得，谁说我喜欢她了，我比较喜欢聪明的女人，这种不合我的口味。 对阿。一时间，绿绮没听懂王侑其实拐了个弯骂她，还顺口的应答了，几秒后才转过弯，气的连在他背上打了好几下。所以你是说我很笨??课液鼙??磕阏馐鞘裁椿埃　?p>　　别打别打，骨头要散了…王侑没想到她的力气这么大，没两下就赶快求饶。打打闹闹的两人走进出版社，各自忙绮各自的事，王侑到了自己的位子打开电脑，准备把快要结束的故事写完，而王侑则负责把绮绮送到羊头的办公室，羊头自从绮绮出现后，每天都早早来上班，几乎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绮绮来，李绿绮像当兵时候报告一样的把昨天绮绮回家后的一举一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后。 她经历了羊头的审问后，回到位子上开始发短信给柏翰，告诉他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而坐在自己位子的王侑见到属于王轩的手机响起了提醒通知，偷偷半站起身往绿绮的方向看，果然她正专注的拿着手机，快速的打着字。 他搔搔脑袋，想大概是又跟王轩报备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了，他把手边的工作存档，看了看原本安排的工作时间表…唉，今天的茶水时间只好取消了。 而绿绮一边发短信也没完全闲着，同时打开稿子准备接续，这实在是她工作效率最好的一周，每天准时来出版社报到，几乎要成了普通上班族，所以初稿距离完成的阶段只剩下三分之一，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她把之前存稿的档案翻出来重新看，顺道做了些笔记，绿绮平常懒散拖搞归一回事，但认真写起来却是很注重小细节，所以她会仔细的把之前用过的梗跟桥段记下来，免得出包，虽然是言情小说，可是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 她从第一篇开始看起，基本上这个故事的架构有一半都是基于她和柏翰之间的故事，所以没有一般??的言情小说那样浪漫，不过这样的小说，更符合现实，谁会真的走在路上撞到总裁呢？ 不过一篇一篇看下来，柏翰跟她说过的话，相处过的痕迹，也跟着越来越清晰，她永远记得那个晚上，她们坐在顶楼看着星星的画面，也永远忘不了那天她带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走进那家店里的惊喜，她也记得每天早上柏翰发来的咖啡兑换卷，以及每一句会让她融化的话，她喜欢听柏翰听她抱怨每一天的发生的事情，喜欢柏翰温柔的回应她每个胡乱撒娇的疯话。 之前几天没有柏翰的回应，真的是觉得生活少了些什么，可是这个游戏也眼睁睁过了快一半的日子了，她想起她有很久没有去注意现在气球的变化，柏翰到底会长什么样已经不再是她关心的焦点，像现在这样能跟她说说话，她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最终看到一张平面的花美男照片又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打了几个字，她又分神的打开了软体，发讯息告诉柏翰今天早上遇到前男友的事情，她告诉柏翰，那个男人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既细心又体贴，完全就不像之前和他相处的样子。 人总是会为了自己爱的人改变。手机里的柏翰回了讯息，她觉得这次的系统维修，好像不只调整了柏翰的沟通方式，连回答都有几分不同，稍微严肃了一些，殊不知道背后操作的人确实换过了。 是阿，今天这样一来我终于想通。 那??要告诉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万一??哪天想起来也都说我不知道??怎么办？其实会问这个问题王侑可是有目的的，他怕找不到话题聊，而且因为系统并未储存王轩跟李绿绮的声音对话记录，他很担心万一有些什么是之前绿绮已经说过的，但王侑并不知道，这样太容易穿帮。为了一防万一，他还是从头再全部问起一次好了，而且如果她用短信回，这样回家也有记录可以统整。 谁知道李绿绮居然没直接回答，而是像个小少女般的问道：可是我现在告诉你有什么意义吗？ 我想听就有阿。当他打出这样的文字时，王侑感觉自己都要吐了，实在有些肉麻。 这样阿…好吧！绿绮不疑，接着开始认真的回覆柏翰的问题。我喜欢甜的东西，所以不喜欢苦瓜，以前喜欢喝奶茶，但是现在也可以喝焦糖玛奇朵，我喜欢漂亮的花，可是我希望花是种在泥土里，我喜欢回家有人在家里等我，而不是空荡荡的，只有自己跟自己说我回来了。 那??喜欢热的焦糖玛奇朵还是冰的？ 这很难说阿…有时候身体不舒服，我就想喝热的，不管天气热不热，有时候身体好点，冰的也可以接受。 ??好随意。 这样不好吗？绿绮嘟起嘴。谁说一定要冰的还冷的才好喝呢，每天都有不同的心情阿。 说的也是。 王侑有满腹的问题，他继续问：那??平常喜欢做什么？ ?g，你今天怎么一直问问题阿…？好吧，可能是你太多天没跟我说话，资料库已经有点老旧了，哈！绿绮是有些不对劲的直觉，但没多想。我喜欢看书跟看电影，要不然就是躲在家里上网，我最喜欢的作家是李修文，最喜欢的电影是巴兹鲁曼的舞国英雄还有另外一部伊莉莎白小镇。 所以你希望你的男朋友喜欢看书跟看电影？王侑心想，那这样她跟王轩现在倒是还挺适合的。 也不一定啦，如果是这样最好。停顿了会，她又补充：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我喜欢关心我，不随便发脾气的男人，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话好好讲阿，他喜欢我的兴趣也没有关系，我可以陪他参加他喜欢的兴趣阿，只是我不喜欢吵架，吵架太伤感情了。 这样很好。等等…她不喜欢吵架，不对阿，怎么感觉每天她又要跟自己吵一下。 真的?，我也这样觉得。绿绮聊的太开心，忽然瞥见萤幕上看的故事，我要专心去写文章了，要不然交不出稿会连手机费都付不起喔。 去忙吧。王侑松了一口气，这表示他终于可以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关上软体，绿绮敲起键盘，不过她的故事就是关于自己跟柏翰的，要完全不想起他也很难。 唉，真希望三十天永远永远不要来。 绿绮小小声的自言自语着。 ------------ 59 王轩没有醒来，他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连接的仪器似乎又更多了，他的呼吸又浅又快，血氧仪器上的数字并不平稳，不断在红与绿的危险值监测中跳动着，额头的汗水冷冷的黏着，嘴唇发白而干燥。 临近开放会客时间，用了一样的理由打发掉李绿绮的询问，王侑一溜烟的来到了医院，他带着一些紧张跟不安，不知道进去看见王轩，他知道了自己跟李绿绮早上的互动，会对他有什么评价，可能还是贬过于褒吧，最大的可能就是抱怨他偷懒，居然省略掉了语音交谈的步骤，用蒙骗的方法改成了纯文字的回应，毁了他人性化的游戏之类。 但王轩一句话也没说，他仿佛像睡着了一般，王侑坐在病床旁边，试着想要轻唤醒他，可是小声喊了几下，却仍是没有反应。从他闭上的眼睛，王侑分不出来此时的弟弟到底是睡去还是昏迷，这两者虽然表现都是类似的，但代表的意义却完全不相同。 负责的主治医师碰巧查房查到了王轩的床前，面容慈祥的医师穿着白色的长袍，脸上还挂了一副金边眼镜，他先问了王侑跟王轩之间的关系，确认是亲属后，开始向他解释起目前的病情。 医师的意思跟入院时的初判断并没有太大差别，应该离败血症是八九不离十的，只是因为进一步的血液细菌培养，需要五天到七天的时间，现在不能够确定是哪一种细菌感染，所以只能够使用广泛性的抗生素治疗，但这类的抗生素因为没有特别的对症下药，而是全面的扑杀细菌，所以在治疗效果上当然不是最好的，而且医师提到了，王轩除了败血症的问题外，他长期吃了过多的药物，以及之前车祸造成的后遗症，使得肾脏的生理机能跟平常人比起来差上许多，抗生素可能会让他的肾脏造成更多的负担，如果状况一直无法稳定下来，或许过几天最差的状况会需要进行短暂的洗肾，以免过多的毒素累积在身体里，演变出更大更严重的问题。 那我弟弟现在是因为累了睡着，还是意识不清的昏迷？王侑向医师询问，他脑海想像着王轩洗肾的画面，透析机转着，王侑的心也跟着疼，那该是多么不舒服的一项治疗？ 主治医师从胸前口袋拿出了笔灯，撑开了王轩的眼皮，对他的瞳孔照了几下，又搬动了他的四肢，以及按压一些特别能够刺激疼痛点的位子，王轩在肌肉的反应上并不佳，疼痛反应则还保存着，医师摇摇头，脸色并不是相当好看。 王先生，你弟弟现在是在昏迷的阶段，不过他的昏迷指数很高，我刚才用了格拉斯哥的标准测试，还有十三十四分，只是短暂的轻度昏迷而已，先不用担心。他翻了翻手上的病历。你弟弟之前也住过院，所以我相信这个你是很了解的，这里的护理人员会每十五分钟确认一次病人的状况，不要太担心，等到药物发挥作用，把烧跟感染抑制下来以后，他的意识会清楚的多。 那就好，谢谢医生。 那些穿着白袍跟制服的人员换到了下一床，王侑呆呆的坐回了椅子上，他看着王轩，开始用着类似自言自语的方式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记得之前看过报纸上的文章，昏迷的人其实是听的见东西的，所以现在王轩没回答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而且他应该很想知道今天李绿绮过的好不好。 王侑凭着记忆，一项一项的把今天打探到的资料都说了一次，有一些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像是李绿绮喜欢看电影，可是她忘了她最欢的电影跟导演，不过加护病房是不允许使用手机的，他也只能够靠着脑中的印象尽量多说，能说一些就是一些，他在想，早知道就先准备好一张纸条誊写下来该有多方便，也不用花时间在这里绞脑汁。 这个想法让王侑得到了另一个灵感。 会客时间十五分钟结束，他在医院附近的文具店买了一本牛皮纸封面，约莫两只手摊开大小的笔记本，又回到病房门口，打开手机，一字一句的把李绿绮跟他的对话写下，他在笔记本中记录下她喜欢的电影，喜欢的导演，喜欢喝的饮料，喜欢的书籍，还在后面加了时间的注解，标明自己是什么时候问的，并且也写下了自己的问句。 对于习惯打字的??人而言，忽然拿笔一下子写这么多字，委实不是太轻松的事情，王侑写了整整三大页，直觉得手酸，而且花的时间比他平常打字至少多了好几倍。但看着他自己的亲笔笔迹，完成后，王侑油然而生一种满足的成就感，似乎好像透过这本本子，和王轩之间又开启了另一种沟通的方式，虽然是藉由了另一个女人作为桥梁，可是却比过去三年来都还要亲昵。 他按了加护病房外头的电铃，一名护理人员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头响起，护理人员以为他是要来会客的家属，告知会客时间已过，希望他可以明天再过来，王侑赶紧说明自己的来意，并且询问这样不知道会不会违反规定，护理人员没有多犹豫，打开了外门的按钮，接着一名负责流动支援的护理人员从内门走出来。 问清楚了病人的床号跟姓名，这名护理人员请王侑在内外门的空间中稍待片刻，进去询问了负责王轩的主责护士，大致了解了病情后又回来。 王轩先生还没有醒过来呢。她说。 没关系，我知道，这个让他醒来的时候看。 噢，好的，那你是要收在柜子里还是有特别要放的地方？ 王侑请她把笔记本搁在床旁，让王轩睁开眼睛一定会看的到的位置，护理人员点头表示了解，随即拿出身上的消毒液瓶子，隔着一些距离，把整本笔记本的外页打湿。 不好意思阿，这是我们的必备流程。看着潮湿的封面，护理人员担心王侑会有什么误会，于是一边动作一边解释。加护病房病人的抵抗力都太差了，不小心一点不行，如果说封面有什么毁损，希望你可以见谅。 没事的，这么麻烦你们我已经很不好意思。王侑回答。 有这样的家属很好，病人复原的机会也会比较大。护理人员对他笑笑，说：如果你方便，最好每天都过来在笔记本里面写一些新的东西，这样他才能一直对外面的世界保持着敏锐度跟期望，很多病人在加护病房待久了，都会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错乱感。 好的，好的… 在疗养院王轩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受呢？才会为自己设计一个跟外界联络的软体，他每天到疗养院看王轩，却一点也没替他带来跟世界的连结。 咬着嘴唇，王侑不断点头道谢去掩饰自己心中的难受。 ------------ 60 骑着摩托车回往出版社的路上，王侑听到口袋有手机短信的声音，他把车停到一旁，下意识的就先拿出王轩的，发现上头什么也没有，觉得疑惑，这时间没有谁会特别联络他，顶多就是黄淇礼，不过他现在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婚礼虽然是阻止了，不过后续的工作还有好一些，除非有特别的急事，要不然也分不出神来找他了吧。 掏出自己的手机，结果是李绿绮发来的短信，一时间他有些错乱，以为自己把手机弄混了，不过想想，两个系统完全不相干，怎么会有弄混的事情发生，而且手机的型号不一样，再怎么头昏眼花也不致于会上演拿错手机的戏码。 打开简讯，不是什么好消息，李绿绮在简讯里写道：因为你在医院看小朋友，所以就不好意思打电话吵你，但是还是要跟你说，绮绮不见了！现在出版社一片大乱，看到请回电。 绮绮不见了？怎么搞的？羊头这样严密的照顾下，绮绮怎么会有不见的可能？该不会是有哪个讨厌羊头的同事，故意把绮绮藏起来，想要气坏羊头吧？不过…这不太可能阿，绮绮是全出版社上下的宝贝阿，谁能做这种事情？王侑紧张的拨了绿绮的号码。 响了好一阵子李绿绮才接通，听上去似乎非常的喘。 绮绮怎么会不见？怎么一回事？王侑问。 那个…上气不接下气，李绿绮在电话里喘的像跑完步一样，她说：说来话长，反正就是她被吓到了，然后羊头办公室门没有关，她一下就冲出去，结果刚好大门也是开的，她就一路跑走了，你快点回来帮忙找阿，要不然羊头快把那个刚签约的新人灭掉了。 刚签约的新人？王侑听的不太懂。什么意思？ 唉，一言难尽，总之你快点回来，回来就知道了…接着电话那端立刻听到羊头熟悉的咆啸，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发出这种可怕的声音了，王侑立即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绮绮真的不见了。 我现在回去。他自己也着急，不??戮凸业舻缁埃?6?兔牛?宦芬圆晃シ唇煌u嬖蛭??颍?米羁斓乃俣然氐搅顺霭嫔纭?p>　　当他看见连几个责编都在出版社楼下喊着绮绮时，简直是傻眼了，这些平常坐在办公桌的编辑们，沿着大楼门口一路喊着，如果不知道的人经过，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走失了，这般劳师动众的。而其中一个看到了王侑，很快跑过来要他也加入寻猫的行列之中。 猫到底被什么吓到的？王侑问他：跑多久了？你们居然到楼下来找？ 楼梯间找过了没有阿，还不只楼下…戴着黑框眼镜的编辑脸色比哭还难看，羊头还派了其他部门的到每一层公司，只要门没锁上的，全部都进去找一次。 什么？这栋大楼有一堆不同的公司耶，有几层还是不同公司合并的，怎么可能一个一个进去找？ 羊头这样交代你敢不进去吗？他无奈的说。性命交关阿！ 王侑赶紧搭电梯上楼，果然跟想的一样，小林也不在座位上，而电梯门刚打开，此起彼落喊着绮绮的声音交错响着，他走进出版社里，远远看见羊头铁青着脸，用要把对方吞下肚子的气势，对着刚签约不久的新人怒骂着。 蹲在角落检查办公桌底下的李绿绮发现王侑回来了，急忙对他招手。 那个新人是怎么回事？羊头也太愤怒了吧？跟着蹲在李绿绮身旁，王侑一头雾水。 李绿绮伸出手指在唇边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她把声音压的不能再低，小小小小声的告诉王侑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今天新人把修??改的细版大纲跟人物设定送到羊头的办公室，羊头不太满意，新人一紧张就掉了几页纸在地上，而因为前阵子羊头会有揉纸团逗绮绮玩的动作，所以绮绮很自然的看到有纸掉下，就扑上去咬着小角。那个新人也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做出所有作者都会有的正常反应，斥责了绮绮一下，顺道小力拍了她的屁股两下，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绮绮在羊头的房间里，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竟然被吓住了，没命似的就往外冲，大家拦也拦不住。 羊头整个炸开锅来，因为绮绮的视力有问题，又还是几个月的幼猫，他立刻要大家放下手边的工作，立刻把绮绮找回来，毕竟以他养过猫的经验，猫一跑远，要找就困难了，而且绮绮的状况非常容易受伤，他甚至跟那个吓到绮绮的新人说，如果绮绮回来少了一根猫毛，他绝对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然后通知所有认识的出版社老板，说他是虐待小动物的黑心人，吓的新人当场落下男儿泪。 他不是故意的啊，羊头过火了吧？王侑偷偷抬头瞄着被骂的面无血色的新人，觉得他实在太过可怜。 绿绮撇撇嘴，对他的话显得有些微辞。是过分了没有错，可是确实是他吓到我们家的猫啊…?g，那可是我们的猫，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谁说不担心，只是…羊头太宠绮绮本身也要负责任，她咬人家稿子这是绮绮做错事情，本来就应该要让她知道不可以的。 你这些道理自己去跟羊头说，我现在没有时间听这个。绿绮从蹲姿转为半俯卧，钻到了一张长形的铁办公桌的底下，过一会灰头土脸的爬出来，她见王侑还在原处没有动，狠狠的瞪着他。还不一起帮忙找，在这里发呆做什么？ 也不是这样找法的啊…爬到办公桌下… 拍拍身上的灰尘，李绿绮站了起来，她指着周围其他张桌子，底下同时也有一堆正爬着的同事。 要不然你告诉我要怎么找，现在重点是要赶快把猫找回来啊，那是绮绮啊，哎呀，我们家绮绮…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其实你跟羊头还真是半斤八两…王侑心里想着，不过没胆子说出口。 ------------ 61 这大概是出版社有史以来最大的阵仗，就连员工旅游都不见有这么热闹的场面。 有谁见过那家公司的老总会蹲在每个垃圾桶旁边，一边喊着猫的名字，一边像个拾荒者一般的翻着垃圾呢？羊头就是这样，他连手套都没戴上，就直接搬着垃圾桶，也不管上面沾了什么，一双手被油水垃圾弄的是又臭又脏，他的眉头却也没为这个皱上一下。 但无论大家怎么翻腾，始终没见到绮绮的踪迹，羊头急的有好几次想要打报警电话了，不过失踪人口至少都要等上四十八小时才能够立案，失踪猫口应该不会被受理，想到视力不佳的绮绮，他心里就是一阵舍不得，脑子里面全都是她跑出马路被撞上，或者走丢了饿在路边的画面，想着想着，又更加的急了，脾气完全??无法控制，见人就喊一顿。 就在他差一点要落下男儿泪的时候，突然在楼梯口出现了一个激动的声音，大喊着，找到了找到了，几乎所有人立刻往声音的方向奔去，羊头也是其中之一，还是跑最快的那个，不过他边跑不忘了指挥，要几个人先坐电梯从最底下的楼梯往上爬，又要几个人站在出版社楼梯间的门口，上下包围住，以防止好不容易找到的心肝宝贝，又被吓跑掉。 李绿绮先到了声音的地点，是下三层拐角里面的一个铁垃圾桶，一条黑色的尾巴在垃圾桶后面露出一小截，确定找到了以后，她终于把吊的七上八下的水桶通通放下，拍拍找到绮绮的人的肩膀，真是好险，居然是那个吓跑绮绮的新人找到的，这样羊头应该会少找他一点麻烦吧，看来他待在这间出版社的日子还不会到太艰辛。 小心翼翼的弯下腰，一团黑绒绒的毛球正在发抖，张着圆滚滚的眼睛，用比小媳妇还委屈的模样对着李绿绮喵了一下。 这一声喵，细细尖尖的，喊得大家听的都心疼。 啊呀，小可怜，来妈妈这里。她柔声的对着绮绮说，用最慢最慢的动作把垃圾桶移开一些，伸手将浑身都沾满灰尘的黑猫团子抱出来。不怕不怕，没有坏人，刚才那个叔叔不是故意的。像在照顾小婴儿一般，她把绮绮抱在怀中，微微晃着，右手轻抚着她仍在发抖的身体。 羊头也随后就到，一看到绮绮安全，羊头凶恶的态度马上消失殆尽，像个久等孩子回家的老父亲，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绿绮眼色看的很好，她赶快顺势把绮绮交到羊头手上，而绮绮就像是找到了窝一样，抓着羊头的手臂，连喵数声，撒完娇后便安稳的窝下来，在羊头的臂弯里，好像更加舒服，身体也不抖了，还快速的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这到底是谁的猫？好歹这是王侑冒着命捡回来，绿绮每天带出带入出门的呀…居然比跟羊头还亲，绿绮忍不住叹了口气。 干嘛干嘛，绮绮回来了不开心阿？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没逃过羊头敏锐的观察力，他有些故意的把绮绮往她面前靠了两下，又摇摇头说：就说她聪明，你看看，我们家绮绮都知道谁才是真的对她好的人阿，不要说我没奉劝你…有时候放手也是种幸福。 这句话早上绿绮才想过，现在羊头偏偏这么巧又提起，她按压住一直要往上翻的眼珠子，勉强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杨总，绮绮是我家的猫…不是你们的。 说这什么话，你经过她同意了没有？孩子不能选择父母，绮绮又不是你生的，你生的出猫来吗？她只不过是刚好倒楣被你们捡到，不代表她没有换主人的权力啊，做人要讲理一点…他瞥了瞥脸都青了的绿绮，自顾自走上楼梯，也不管真正的主人已经气的头上冒烟了。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 到底是谁不讲理，绿绮实在很想上前问他这个问题，这比古代抢亲还过分了嘛！不过算了，至少绮绮很平安，羊头短时间应该也不会再马上发脾气，太久没有听到他咆啸，一整个下午加倍奉还的听下来，耳膜都快要濒临破裂的阶段，她拉拉耳朵，想把那些刺耳的声音赶出耳朵里。 她跟着要上楼，忽然看到那个被批的一无是处的新人还楞楞地站在原地，好像三魂七魄被抽掉了几分，绿绮觉得他也真不是有心要闹这个乱子，又想起刚才自己对他的口气也不好，觉得过意不去。 猫找到了还不回去？她对新人说：站在这里养蚊子吗？ 我…他是真的很想哭。我以后不敢了，绿绮姐，你说羊头会不会真的找我算帐啊？ 青涩的脸孔让她回想起当时刚进出版社的样子，绿绮拖住他的手臂，拉着就往上走，其实你也没错，本来就不应该随便咬纸的，是羊头太溺爱绮绮了，养成了这种坏习惯，你这样教训是刚好，不要放在心上，反正现在已经没事了，羊头嘴巴说归说，他人没这么坏，不要怕。 真的吗？新人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可是他刚才的表情，好像真的想要杀了我一样，太恐怖了，杨总常常这样吗？ 羊头…嗯，杨总确实个性比较急躁，你只要不要犯了忌讳，日子还是可以好好过的。绿绮以过来人的身分说着经验谈，想当初她刚来出版社，也没少挨骂，一直到现在也没好多少，不过骂归骂，羊头在正经工作上，确实没有刁难过她一分。我以前刚来的时候，他骂我比刚才骂你还凶的多，我都好端端过来了，习惯就好。 噢…那我知道了。新人被她亲切的鼓励重新燃起了一丝丝的信心，他接着问李绿绮：那杨总的忌讳有什么？能不能现在跟我说一下，我怕不小心又踩到他的地雷… 羊头的忌讳啊…这要从哪方面开始说会比较完整？绿绮也没有答案，不过至少她知道现在羊头最大的致命点在哪里，于是用着相当坚定的口吻告诉那双殷切着等着回答的眼睛。 下次如果他丢你稿子，千万记得不要再跟猫抢了，而且…记得随手关门。 能提醒的，大概就这么多。 ------------ 62 所谓宠物比人还好命，李绿绮跟王侑两个人这是真的见识到了，接近六点，王侑因为不像以前急着要到疗养院看王轩，加上最近一直分神在做其他事，所以并没有准时在五点走人，反而还在位子上奋战着，而李绿绮则是刚好因??为手上的稿子写到最紧张的地方，不想要分神回家，怕这好不容易出现的感觉，会在舟车劳顿间消失。 羊头却抱着绮绮走到了两人的桌子旁边，要他们把东西快点收拾好。 要去哪阿？绿绮问。 当然是带绮绮去兽医那里。羊头一派自然，好像绿绮问的根本不是问题一样。她今天这样跑，身上说不定有受伤，或者感染什么脏东西，一定要彻底检查过一次我才放心。 这时王侑已经收好东西走过来了，他刚好听到羊头跟李绿绮的对话，一遇到关键字兽医就大惊失色，一阵大汗立刻冲上额头，这真的不是他的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虽然上次想一想，他有这种书迷应该是要感激的，可是现在的状况不一样，如果羊头也在旁边，那就不只是书迷的问题，如果羊头知道的话，要怎么被损还真不敢想像。 杨总…你的兽医院是要去哪一间阿？他胆颤惊心的问。 好在他听到的答案让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羊头不太明白他问这个问题背后深层的用意，回答道：当然是去我们家波斯以前去的那间兽医院阿，那里有最高科技的检测仪，而且连帮宠物洗牙的机器都跟人在用的一样，说不定比你家的电动牙刷还高级。 电动牙刷…李绿绮忍不住插话：杨总，我家没有电动牙刷。 我家也没有…王侑跟着说。 哎呀，你们这些人，牙齿多重要，知道如果牙坏了要做一颗假的多少钱吗？ 可是…手勤快一点刷不也一样可以把牙刷的很干净吗？李绿绮觉得总归一句，你这老板就是懒嘛，还说什么牙齿重要，一把电动牙刷的钱，她手动牙刷都不知道可以买几只了。 唉，跟你们这些人说了也不懂。好险羊头怀里还抱着绮绮，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要不然听到李绿绮这种话，大概又要气的跟她争论一番。总之快点把你东西收好，王侑收好了是吧…很好，先跟我下来，李绿绮你动作不要太慢，等一下遇到交通尖峰时段，你就拿金钱来赔我花在塞车上的时间，我在楼下等你阿，动作快！ 实在是拿羊头没辄，有时候她觉得这老板也挺小孩子性格的，她抓着腮帮子，无奈的跟谬思女神说再会，关上电脑，把在桌上的东西扫进包里，然后发了条讯息给柏翰，报告自己现在要跟羊头还有王侑去看兽医，如果晚上没有回应的话，千千万万要帮她报警。 她没想到在电梯里的王侑从王轩的手机中看到这条讯息时，完全忍不住笑意，噗哧一下就喷了一大口口水在羊头的脸上。 ＊ 再没有眼力，再对车子不了解，当看到羊头引擎盖上一只豹子往前扑的头标，也认出了这台车的牌子，多贵的一台车阿，她要不吃不喝几十年才买得起这当代步工具，不过开车太麻烦，坐捷运方便多了，绿绮半安慰着告诉自己。 王侑卷下后座车窗，快点上车吧…说完以后，他又用唇语对李绿绮说：我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救命！ 李绿绮紧张的情绪被他这一句救命逗乐，放松下来，她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不过坐进车里她又傻眼了一下，为什么王侑没坐在副驾驶座上呢？因为副驾驶的位子脚踏底下已经被绮绮的外出笼占据了。 这待遇实在是… 等一下应该都没事吧。羊头问两人。 没…没事阿。李绿绮跟王侑齐声回答，就算有事也不敢讲阿…他们心里都有一样的想法。 那就好，等一下看完兽医，顺道带你们两个去吃饭。羊头的语气跟在出版社的凶样完全不同，现在的他像个平凡的长辈。也差不多是晚餐时间了，总不能饿着肚子…阿，那家兽医院我信得过，要不然等一下先让他们替绮绮好好洗澡做个spa，我们吃个饭再回来接也可以。 spa？杨总，你在开玩笑吧。绿绮张大了嘴巴，这不是贵妇的休闲娱乐吗？她是也曾被嘟嘟姐拖去几次，不过虽然享受时很舒服，但当看到大把钞票从皮包中消失时，原本大好的心情立刻就放松不起来了。 羊头从后照镜看见李绿绮的表情，这女孩实在在想什么都藏不住，从进出版社签第一本书看稿子的时候就知道了，有时候要审她的稿子根本不用看内容，光看她拿终稿到办公室的表情，大概就能抓出她自己对内容的满意程度，如果连她自己都觉得写的不好的，自然没必要花他的时间看。 都下班了，不要喊我杨总啦，喊老杨吧。他说。 老杨…谁喊得出口阿？这是客气话而已吧，真的叫了，说不定立刻翻脸把她赶下车，李绿绮敷衍的傻笑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说真的。羊头怎么会不知道李绿绮这笑容背后的意思，他又强调：如果让我听到你等一下喊杨总，我就叫王侑把车门打??开，把你扔出去。 她偷偷拿出手机，在记事本的位子上打了一行字，问王侑羊头现在是怎么回事，打好了以后递给王侑，王侑则接续着打，他说这些话刚才在李绿绮来之前已经听过一次了，为了不冒险，还是喊他老杨，至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彼此能当个证人，表示是按照羊头的意思，而不是不尊重。 这也逃不过羊头的眼睛，手机递来递去的，当他不知道两着人在干嘛呢？ 羊头啧了一下。 要说什么就直接说，以为在手机里打字我就看不见阿，鬼鬼祟祟…是把我讲的多难听，用不着这样，唉。 他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 ------------ 63 在这之前，李绿绮对羊头的印象都维持在一个脾气不太好，整天玩宝石方块，动不动就丢人家稿子的状态里，但羊头在车里陆续讲了一些话却让她对羊头有了心的看法。 羊头见李绿绮跟王侑对他还是抱持着半恐半惧的态度，笑了两声，开始自己说起话来。他先强调自己其实上下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现在既然下班，大家就是平等，没有上下属关系，不用顾虑什么礼节。 你们阿，真的是平时被我吓傻了吗？他又笑，然后说出为什么在出版社总是扮演大黑脸的原因。 其实他以前也是从写手开始做起的，那时候的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写手根本挂不上名字，有时候真的很没有成就感，中间有好几次想要放弃，而且他的作品确实不够好，但好险在他万念具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有名的作家给了建议，他说他观察过羊头的表现，写文章时虽没有硬伤却也没有亮点，可是当在审视一些点子时，却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敏锐性，又有一些生意头脑，因此建议他干脆自己开一间出版社，虽然并不是完全符合他的期待，但是至少没有跟文字圈脱节，而且或许可以挖掘出一些被埋没的好作者。 他突然问一直放空的王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间出版社要为签约的作家弄办公桌吗？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倒，王侑好险反应快，他把问题扔到了绿绮身上。这个问题对我不太适合，我每天都到出版社报到，有张办公桌很合理，你应该问一些比较少出现的人。并且指标性的往我看来。 没必要吧？王侑这个腹黑的家伙，李绿绮用力把高跟鞋的鞋跟，踩到王侑的鞋子上。 噢，也是，那你说说看。羊头觉得王侑说的有道理，转而问绿绮。 高跟鞋踩的又更用力了，王侑不敢喊??痛，又不方便把绿绮的玉腿移开，只能握紧拳头，牙痒痒的忍了下来。 鼓起了勇气，因为说实在话，这也是李绿绮一直搞不懂的地方，现在寸土寸金那么贵的房租，如果羊头像其他出版社一样，靠着网路跟作家联络，大可省下一半的空间，占了两层的出版社也可以缩为一层，减少庞大的租金。 其实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她小小声的说，不敢预料会有什么反应。 真是的。羊头叹了口气。这是尊重你们，你们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这钱花的真不值得。 设办公桌跟尊重我们有什么关系？绿绮不懂。 在红灯前停下，羊头把手伸进副驾驶座下的猫笼里，摸了摸绮绮，接着是一番解释。 他说以前在当写手的时候，常常会怀疑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要跟人家开口说他是写小说的，却又没有挂名，也不能报出版社的名字，整天待在家里就是窝在电脑前面写，稿子好了以后也不是发给编辑，是交给挂名的人，没有人把自己当一回事，一点成就感跟归属感都没有，那是他人生最消沉的一段时间，所以他不希望现在自己当了老板，签下来的作者也有他当年的挫折感。 现在这样虽然多花了点钱，可是羊头真的签下来的长约作者并不多，他撑的起这笔开销，而且他不规定上班时间，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的在家也可以，讲到这里，他直接回头看着李绿绮，说：否则你以为你三天两头不来出版社，我没真的找你麻烦是为什么？难道是看你漂亮阿，差的远了。 给了作家办公桌，虽然不是人人都跟王侑一样准时来，可是有了这个位子，大家也不好意思总是不到，来了当然也不会空手，在文章的进度上，无形中就有了控制。另外他会动不动就发脾气也是有道理的，很多作者其实可以写的更好，如果勉勉强强的就让他们过关，书还是可以出，钱他照样赚，不过作者的潜力就被埋没了，他说别看他好像整天都在乱骂人，那些被丢过稿子的作家，通通都进步神速，知道不能呼弄过关，所以会更认真的投入在创作上。 至于李绿绮的言情小说，羊头表示他其实没一定要她多洒什么狗血，写一些老掉牙的桥段，不过她在这方面情感的细腻度表现确实比写其他风格的作品来的都要好，既然这样，当然是让她往这个领域去发展。上次摔她的稿子是因为实在跟她的水准还有风格都相差太远了，这如果不好好的教训，恐怕连所剩不多的读者都不会愿意看她的下本书。 了解了羊头的想法，李绿绮默默在心中感谢起他，原来在他严肃暴躁的背后，最大的还是为了这些员工着想。 你看看阿，我帮大家弄了位子，你们过年回家或者开同学会的时候，至少也能够拿出个名片，或者跟亲戚交代说，自己是在个稳定的地方工作，还有自己的位子呢，听起来多好。他笑道：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写小说是不务正业阿，而且又不是每个人都看过你们的作品，被问起来多尴尬，这时候如果拿出一张名片，上面有公司的地址电话，还写着个签约专属作家，顺带提个有自己的办公桌，感觉整个就不同了吧？ 绿绮想到柏翰说过，看一个人不能只看表面，要真正接触过才可以下定论，看来也适用在羊??头的身上。 过了绿灯，车子继续行驶着，好险一路上没有塞车，路况顺畅，没过多久，羊头指着百米外的一个招牌，示意目的地到了。 招牌是浅褐色的，上头草写的英文写着””，雾面的金色字体，搭配起来非常有质感，而建筑物更不是盖的，是一栋四层高，目测有一千平方米大小的红砖楼，红砖外层爬着绿色的藤蔓植物，鲜嫩的绿色攀在稍暗的红砖上，美轮美奂，像是艺术照会来取景的地方，最夸张的是，建筑物旁边还有搭着隔热棚子的停车格，羊头把车停妥后，抱着绮绮的笼子，催促着两人下车。 她不是第一次来spa，但宠物的spa李绿绮却是第一次来，而且这似乎看起来比她之前去的任何一家spa都还要高级。 示意他们跟在身后，羊头走到了欧式仿旧的金属大门前，他把绮绮先交到王侑身上，接着从皮包掏出了一张卡片，刷过了大门旁的刷卡门锁。 ------------ 64 李绿绮八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会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一间兽医院，大门打开，一男一女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立刻迎上，女助理接过装着绮绮的笼子，男服务生则是熟悉的跟羊头寒暄。 眼睛瞪的老大了，连眨眼的瞬间都舍不得，果然被取名””是有原因的，这里如果不是宠物的天堂，哪里还能算天堂？中间大厅有喷泉假山造景，空中放着轻柔的轻音乐，兽医区在右手边，左手边是美容室，前方的大房间有透明的落地窗，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里头电脑电视一应俱全，看来是给宠物主人休息的地方。 杨总…这里很贵吧？李绿绮改不了口，她诺诺的问，怕自己负担不了这笔费用。 羊头豪气的笑了一下。会员制的地方当然贵，不不要担心，我带来就是我付钱，之前我们家可怜的波斯走的太早，年费缴过了，剩下来的服务不用白不用，花在我们绮绮身上刚好。 这里年费一年多少钱阿？ …羊头在李绿绮耳边说出了一个她差点吐血两斤的数字，见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王侑也跟着有好奇心了，他凑过去问李绿绮，结果听完以后，反应比李绿绮更大，到底该说是自己的稿费太低还是这里的消费层次太高？他终于相信很多宠物过的比人好了。 不过这里的服务确实有他昂贵的价值，女助理提着绮绮的笼子，绮绮不怕生，在笼子里探头探脑的，她打开在大门旁放置的一个类似保温箱的开关，里头立刻起了紫色的光线，她对着不明白她在做什么的两个傻包子解释，这是按照实验室消毒灯管特别订制改良的，可以有杀菌跟防止微生物滋长的作用，避免贵宾们的宠物会在互相接触后，传染到不该有的寄生虫等等，她让灯闪了五分钟，另一名男助理在这个空档，相当有礼貌的请三位把手机交在柜台，担心手机铃声会吓到其他的宠物。 不能调成静音就好了吗？王侑问，其实他是不想在李绿绮面前拿出手机，他想的很周到，有两只手机并不稀奇，可是万一李绿绮在他手机拿出来时，刚好传了短信给王轩，露馅的风险就非常之大。 很抱歉。男助理连说话都是经过训练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他向王侑解释：因为手机有电波干扰，我们里面有些客人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收听自己习惯的电台音乐，手机如果有讯号响起，可能会造成干扰，如果音乐被打断了，他们会不高兴…如果您是担心有电话漏接，请放心，我们柜台人员会立刻在电话响起时过去通知您，或者是要替您接听都没有问题。 噢…那…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王侑如果再拖拖拉拉反而奇怪，好在李绿绮听话的把手机先交出来，这样他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不过当他掏出了两只手机，李绿绮还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了解为什么一个似乎没什么再打话的男人需要用到两只手机，王侑想不到好理由，干脆当做没有听见，转头就带过。 关掉了紫外灯，女助理又仔细的在桌面上喷洒了酒精，全部擦拭了一遍，才把笼子放上，换了一副新的手套跟套上了一件看起来像电视剧里手术室在穿的绿色无菌衣，温柔的把绮绮抱出来，或许是因为酒精的气味还没有完全消散，所以绮绮嗅到后打了个大喷嚏，女助理抬头紧张的询问羊头，是不是有感冒？最近有没有拉肚子的症状。 没有。羊头说：你酒精喷成这样，我都想打喷嚏了，更别说是猫。 好的，不过我等一下还是会让医生一起检查。女助理说。 男助理除了收去手机外也没空闲着，他从柜台拿出了一本像是个人记事簿的小本子，对羊头问道：因为这是第一次来，所以需要记录她的资料，不知道是杨老板您要写，还是这两位…您的秘书帮忙？ 什么秘书！李绿绮跟王侑同时间两颗头摇的如波浪鼓，羊头看了觉得好笑，他主动告诉男助理：他们是我签约的作家，不是秘书，我还指望靠着他们赚钱呢。 原来如此，失敬了。男助理赶紧道歉。不知道两位的笔名是…？ 因为有着前车之鉴，所以王侑这次打死也不想再提自己的名字，他假装害羞的挥挥手，没出过几本书，你问她吧。指着李绿绮，等一下猫的资料也她负责填吧，主要联络人写她或者杨总就好了。 当然是写我，用我的年卡，写李绿绮的名字，这样合理吗？羊头望着王侑。 合理合理。李绿绮不打算在这里跟羊头争，她的眼睛还离不开眼前的美丽摆设，这比她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宠物美容店都豪华了太多，连柜台的木头看起来都比她所有的家具合并起来卖掉的价钱来的昂贵。她心里打着附注，只要不叫他待会付账单，什么都合理。 她接下男助理手中的记录，开始一项项的填写，问题详细的令她大开眼界，连平常习惯用什么洗毛精都有。 这要写很久的，到那边去写。羊头头一撇，要李绿绮到休息室去，然后自己开始跟抱着绮绮的女助理解释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一下可能需要注意检查什么等的细项，说着说着他又不放心，绮绮刚好喵了一声，好像开始对这完全陌生的环境感到了慢半拍的恐惧，他哪里舍得，决定一起陪着到兽医区，他说：等一下我再跟兽医说一次吧…还有，附近那家老牛肉面店今天有开吗？帮我订三碗进来。 好的。女助理的笑容比空姐的职业微笑还要来的标准，完美的四十五度上扬嘴角，李绿绮一个笔没拿稳，字画出了格子，是她听错了吗？这个地方还能帮客人订外送…果然是高级中的高级服务… 跟着女助理要走进兽医诊疗区，转身看到李绿绮跟王侑还傻楞楞的站着，羊头叹了气：两位，那边有沙发有椅子，你们行行好不要站在路中央挡路行吗？ ------------ 65 兽医详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绮绮并没有受伤，只有右边前脚的指甲在奔跑时折断了一角，猫的指甲很特别，里头有血管长着，有时候主人没有特别上心，或者为了方便，不小心把猫指甲剪的过短，猫爪子就会不小心流血，而且结果常常是因为猫感到痛就抓了主人，闹的两败俱伤。不过，绮绮这只断了一小截，折损的是前端，不需要特别处理，兽医交代助理等一下把绮绮送过去美容室时，记得要把指甲都修剪好，有几根长得过长，很容易折断。 美容室羊头就没跟过去，他闻到一阵面香味，知道是自己订的面已经来了，在美容室门口跟绮绮挥挥手说了待会见，转身走到了休息间。休息区域非常的宽敞，分了三大区，一区主要是大萤幕加上沙发，第二区则是咖啡厅桌椅设计，最后一块竟然装着最新的电子游乐设施，三个区域分别用强化隔音玻璃作为分隔挡住，哪一区有什么动静都干扰不了另一端，不过三区皆为透明，可以看到其他区域的状况。 王侑跟李绿绮分别在不同位置，几个贵妇样的熟女在沙发区围着王侑，东问一句你现在是做什么的阿？，西问一句有女朋友没有？，或者是要不要来姐姐开的公司上班？，王侑被调戏的一张脸又是尴尬又是无奈，他本来只是想来看个电视打发打发时间，谁知道竟然成了被观赏的对象，余光瞧见羊头终于回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 不过羊头一点打算要救他的念头都没有，这些贵妇保养的多好，至少都是风韵犹存的美魔女，陪人家聊聊天又不吃亏，有几个之前他过去打招呼，还懒得跟他搭话呢，王侑算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了，所以他完全无视于头来求救的眼神，径直地往坐在另一区，还埋首苦填着表格的李绿绮方向走去，他其实也不是想要跟李绿绮说话，只是自己订的面放在李绿绮旁边，再不吃面条就要吸了太多汤汁烂糊掉了，白糟蹋了美食。 还没写完阿？羊头问。 这表格太详细了。李绿绮哭丧着脸，杨总，当初我们签约的合同也没有这么细阿… 也不致于写这么久吧，先放着。羊头把热腾腾的牛肉面从塑胶袋中倒到纸碗里，一瞬间香气四溢，鲜甜的肉香扑鼻，绿绮抽了抽鼻子，也跟着把自己那一碗倒上，可怜的只有王侑，还陷在一群过了保值期限的美女群中，只能隔空望着蒸汽干瞪眼。吃饱了再说吧，这家牛肉面便宜好吃，别放坏了可惜。 确实也饿了，不客气的动起筷子，滑溜带着汤汁的面条进到嘴里，李绿绮不顾形象的发出了赞叹声，她跟羊头大口大口的吃将了起来，空气中除了动筷子跟嚼面以外，没有别的声音干扰，连持续放着的轻音乐都被自动过滤掉。 吃了好一会，李绿绮才想起桌上剩的那一碗的主人还没过来，她抬头看往王侑，觉得他尴尬的样子挺可爱的，尤其是那不断放射的求救讯号，实在应该要录影下来之后好好跟他卡一笔油水。不过还是良心不安，她放下筷子，走到王侑那区的休息室，轻咳了两声后招手。 王侑从来没觉得李绿绮的存在像是仙女下凡，他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赶紧想结束掉这群大姊姊们的调戏，他是真心不懂阿，自己明明已经讲了很多非常不幽默，甚至有些恶毒的话，这些少妇怎么还可以一个笑的比一个开心？真是太奇怪了，殊不知她们根本从头到尾都没仔细听过王侑说什么，就只是以把一个年轻帅哥弄的面红耳赤为主要目的。 各位姐姐，我还有事…王侑婉转的说，眼睛望向李绿绮。 其中一个穿着黑衣服，头发故意梳成少女清汤挂面头，嘴唇上却突兀地涂着现在电视剧里最红的韩剧女主角的鲜艳唇彩，故意酸溜溜的说道：女朋友找上门来了啊？ 不是女朋友…是同事。王侑解释。 这样正好啊，都下班了也没什么事情，没看到你老板在那里吃着面啊？不要急着走嘛，跟我们多聊一会，你还没有说我这发型好不好看呢！ 我也是啊，你还没猜我几岁，都顾着跟其他人说话了。 这是什么局面啊？才隔了一层玻璃，这里就上演王侑的**争宠了吗？李绿绮突然很想笑，她也不说话，继续看着王侑周旋在这群女人间。 等她看这场面看满意了，李绿绮才又往前踏了一步，她对这些年纪稍长的女人们客气的说：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喊他过去吃面，再不过去老板就要发脾气了，等一下吃完了，他一定会再回来跟大家聊天…王侑，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王侑连忙点头，不过心里又念了一声，干嘛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刚才再这里坚持了这么久，始终就只说了一个姓，让她们小王小王的喊，她一过来就把他的底又揭了一下。 啊呀，你叫王侑啊…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耳熟呢？是不是什么名人来着？ 没有没有，姐姐，你一定记错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小职员。他赶快否认，如果是名人还需要陪老板在这边吃面吗？ 不过真的很熟啊…我想想…是不是…另一个穿着碎花洋装，看上去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个女人咬着嘴唇，手指成七，搁在下巴的位置撑着，努力的思考再思考，不小心挤出了几条抬头纹来。 李绿绮忽然接话：就是那个写小说的。 啊！对！恐怖小说，我记得我还有看过几本呢！碎花女人拍着手掌，开心的喊着。 王侑给了她一个??是要逼死我才甘愿吗？的表情，李绿绮假装不懂，又笑了笑：他可是我们出版社最有才华的作家，人又长得帅，还很会说笑话，等一下让他回来好好跟你们讲几个故事，绝对比电视上的节目还精采。 好啊好啊！一下子，贵妇们的笑容绽放的比春天的花朵还灿烂。 那如果以后有经过书店，还请大家顺道支持一下王大作家的作品。 当然，我明天就叫我老公的秘书去买十本。 我买一箱。 书店有多少我全买了。 此起彼落像在拍卖会喊价一般，李绿绮想着，如果这些人真的肯这样买书，那她明天就要拜托羊头把所有她以前没卖完的库存，全部绑着王侑的书一起促销，至少也不用在仓库积灰尘，不过，这书一次买一箱，到底是要拿来看还是当砖头啊？ 王侑…来。李绿绮说：老板等你等很久了，快走吧。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大赦令，王侑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快速跟大家告辞，扯着李绿绮的袖子就冲回原本的休息区。 喂…??刚才是在做什么啊？他不悦的抱怨。 李绿绮哼了一声。我替你招揽生意你居然没感激我，还担心面凉了不好吃，自己的面都只吃到一半，已经够有良心了，早知道就不要过去带你，你拿着面回去跟那些大姐姐一起吃吧！ 你明明就不怀好意。 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哼。李绿绮嘴巴这样讲，暗自却是哈哈大笑在肚子??里，她拿起搁下的筷子，继续吃起还剩下一半的面，面是真的有点凉了，她刚才应该吃完了再过去，反正王侑在那边也挺热闹的。快点吃，真的凉了，都是你啦。 还怪我…??刚才自己要跟她们瞎耗这么久的… 已经吃完面，双手叉在胸前看着这两人斗嘴的羊头，突然叹了口大气，正要说话的李绿绮，自动顿住，跟王侑一起安静的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吃个面也不能安安静静的，这像话吗？羊头叉在胸口的两只手是越来越出力了，他又把视线放在王侑脸上，久久的盯着，王侑还以为自己脸上黏了什么东西，抹了好几下，空空如也的。他看着王侑沉思了几分钟，换了姿势，右手握拳撑着头，似乎在苦恼着问题。 杨总，怎么啦？李绿绮问。 也没有。羊头缓缓的开口。我就是在想，真是奇怪了，这卡是我的，年费是我缴的，绮绮刚才也是我陪着进去看医生的，为什么我来这里这么久了，这些美女一个都没正眼看过我一眼呢？ 原来是这个问题，差一点就把肚子里的面呛了出来，李绿绮陪着笑，看了看不知如何回应的王侑，不敢把摆在眼前的实话说出来，她实在很想跟羊头说，杨总啊，这不明显吗？人家一群女人聚在这里聊的就是珠宝化妆品，偶尔来了个年轻小伙子当然受欢迎，要跟你这个老帅哥聊天，大家自己回家看老公不就得了吗？这有什么好思考的？ 突然柜台的男助理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推门走入，他毕恭毕敬的跟王侑说：先生，您有电话，请问要替您接通还是等一下回拨？ 哪里打来的？王侑吃面吃的唏哩呼噜。 上面显示的名称是医院… 男助理还没说完，王侑已经丢下筷子，往柜台冲去。 ------------ 66 ps： 在66大顺的时候上架了，谢谢责编天天，还有支持的大家～鞠躬 喂，是，我是他哥哥。接起电话，王侑非常紧张，怕是王轩的病情有状况，急急的问。 你好，我是负责王轩先生的晚班护理人员，敝姓张。 你好你好…虽然护理人员的语气不急不徐，可是只要有关医院的，都让王侑七上八下，一颗心都要跳到嘴边，随着他的问句迸出，从之前王轩在疗养院时就一直是这样，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是不是需要我赶快过去一趟？ 护理人员的声音平静且温柔，她听出了王侑的紧张，这是所有家属的正常反应，王先生，请不要太担心，这通电话跟病情没有关系的，只是刚才您弟弟醒过来以后，看到了留下来的笔记本，似乎心情跟精神都变得很好，他请我一定要打电话跟你说谢谢。 噢，是这样的吗？太麻烦妳们了，真的很谢谢。 不客气。护理人员又说：这样的互动对病人的帮助很大，他看起来心情非常好，其实心情好，在治疗上也会有好处的，所以如果可以，希望你可以继续维持。 当然，那是当然。 因为是好消息，王侑自然是和缓了脸色，他光顾着把注意力放在电话上，却一时忘了注意身旁还有什么人，完全没有发现羊头跟李绿绮因为看到他异常的反应，也跟着从休息室出来，从他接起电话开始就一直站在身后，加上王侑没有控制音量，所有的通话内容几乎都被听见了。 当他转身看到羊头跟李绿绮同时望着他。完全不知所措，努力想挤出无事的表情，却怎么也装不出来。 你不是说去医院看的是远房亲戚的小孩吗？想起了之前王侑说过的话，李绿绮隐约觉得不太对劲，怎么刚才电话里面说的是弟弟呢？你没跟我提过你有个弟弟啊？ 我…这要怎么回答呢？舌头打结成了一团，远…远房亲戚的小孩是弟弟没错啊…结结巴巴，谁听到都知道这个回答有问题，又不是在跟三岁小孩编故事。这次连李绿绮都唬不过关。 不对啊…我记得你有个亲弟弟。羊头此时开口讲了句关键至极的话，他印象中王侑在签合约的时候，家庭关系栏上是有一个比他小一些的弟弟，一般人如果有亲弟弟，那远房亲戚的孩子，自然不会直接喊弟弟了。要说也是表弟或者其他的，他不是刻意想要戳破王侑的谎言，只是很顺口的说出来。 而且那时候你不是说转行来写小说就是因为弟弟生病了吗？ 李绿绮望着王侑。他避开她的视线。 算了，你家里的是私事，跟我们又没关系。出乎意料，李绿绮一点也没有打算多问，对她来说，虽然尽管诚实是最重要的，不过像这种太私人的事，王侑毕竟跟她只是普通朋友，跟羊头也是上下属的关系，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王侑没必要把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他们。 想不到李绿绮居然没有追问，王侑飙到了一百二十下以上的心跳。平缓下来，但还是余悸犹存，嘴里干的发烫。 绮绮还要洗澡洗多久啊？她略过了王侑，对羊头问。 羊头折着手指头算了算，估计出了个时间：至少还要半个小时以上，包括泡中药浴。修剪指甲，顺毛，吹风，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吧，唉，你就知道我的心情了吧，一下子没看到她就开始想念了，还要等到妳每天上班把她带来办公室，说有多闷就多闷。 知道杨总疼她。绿绮笑着，经过了刚才的相处，她对羊头的畏惧感少了一些，讲起话来也比较没有那么拘束。 那为什么不再养一只呢？ 养宠物跟谈恋爱结婚都是一样道理的啊，要投缘才行，没遇到投缘的，相处起来多别扭啊？你说是吧？ 也对，像绮绮就是忽然出现的，本来想养猫考虑了好久，谁知道她突然出现，一下子就养下来了，之前考虑过的问题都不成问题。 两人开始讲起养猫经，王侑没有加入，他还在平复心情当中，所以他没有发现，李绿绮一边聊天，一边从桌上的盒子里拿起自己的手机，刚才他们被收走的手机全部被放在一个铺着酒红色绒布的盒子里面，因为王侑还没把手机放回去，所以盒子还搁在柜台的桌面上。 李绿绮拿手机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是发讯息给柏翰。 她把自己现在的行踪，还有需要多久才能回家输入进对话里，踮着高跟鞋的脚有些酸，所以半靠着柜台，身体跟盒子的距离不到一公尺。 发完讯息，余光之中，李绿绮见到盒子里属于王侑的另一只手机闪起亮光，三条通知显示在萤幕上方，而内容则是她刚才传给柏翰的消息，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于是揉揉眼睛，更加靠近了一些，确实是她刚发的内容，一个字不漏。 她发给柏翰的讯息为什么会出现在王侑的另一只手机上？而且绿绮忽然想到，在这之前她跟王侑出门过几次，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只手机。 往手机伸出的手不断的发抖，她一下子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情形，把手机拿在手上，她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显示在萤幕最上方的几条讯息，刚好王侑情绪镇定了些，他回头正要把手机放回盒子里，看到李绿绮正拿着王轩的手机，诧异的盯着萤幕，王侑知道砸锅了，也不说话，直到她抬头，缓缓的把手机拿到了王侑的面前，一脸诧异。 这是谁的手机？李绿绮的声音无法抑制住的抖着。 说来话长，这个… 一旁完全没有头绪的羊头看着他们戏剧化的情绪转变，不知道要上前把气氛弄轻松点好，还是假装不知道，但他想着，既然是不知道事情原委，还是不要多说话，免得多说多错好了，而且李绿绮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她又惊又怒，甚至还有一点因为激动而红了眼眶。 什么说来话长…现在就解释清楚。李绿绮提高音量。 王侑，你该不会是从头到尾都拿着一个游戏在耍我吧？然后偷偷地躲在手机后面看笑话？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我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样当笑话看吗？ 音量实在过大，绿绮的声音又尖，男助理上前请李绿绮放低音量，可是绿绮怎么可能听的进去呢？她又问了一遍同样的话，助理不好意思再说了，他悄悄走到羊头旁边，希望羊头可以帮忙解决，否则惊动了其他的客人并不好，而且这种高分贝是不容许出现在他们店里的，会吓到一些养尊处优的小动物，万一遭到了其他客人的投诉，他也很难办。 有事情出去说。羊头也觉得在这里闹起来不妥，他一手扯着一个，把他们拖到了外面，而自己则不想夹在两人之间，再次刷卡回到兽医院里。 兽医院的隔音实在太好，才到了马路，呼啸的车声立刻环绕在周边，王侑垂下头来，他骂着自己太过大意，居然没想到会有这个状况，而且自己才答应要好好的替王轩扮演完这个角色，却不过一天，竟然就完全破功了。 该不会这个游戏是你设计的吧？你在出版社看我不顺眼，所以故意设计了一个游戏想要看我笑话吗？李绿绮快哭了，她直觉想的就是王侑故意弄了一个游戏，想看她对着一个虚拟人物也能投入感情，证明自己有多空虚，资工毕业的他要做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困难，想着之前她掏心掏肺的把柏翰，不，应该说是王侑当成了心灵上的寄托，简直是太过可笑，恐怕他在手机那头笑的不可开交吧？ 一切的温柔体贴都是装出来的吗？就因为是真人，知道她的事情，所以才能这样妙语如珠，每一句话都打中在她的心坎里吗？李绿绮悲愤的掉下了泪水，她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多少可笑的事情，先是差点成了破坏人家幸福的小三，又因为寂寞掉进了一个陷阱，成了别人的笑柄。 她曾经说过，柏翰是真是假，是虚拟的都不在乎，因为柏翰就是柏翰，能够倾听她，分享她生活的角色，是假的也无所谓，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够接受一个谎言，彻彻底底的谎言，她到底哪里招惹到了王侑，需要让他这样对自己？黄淇礼跟小真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他安排好的？就是日子过的太无聊，想要看一场真人秀增添乐趣？ 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她的眼泪停不住，绿豆大的往下掉着。 王侑摇头，不断的摇头。 不是你想的这样…他咬牙把所有的事情全说出来：对，这个游戏的背后是真人操控的，可是不是我，是我的弟弟王轩，他也是一个程式设计师，我前几天才知道他设计了这款游戏，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骗你？ ------------ 67 我不相信，那你把王轩找出来，现在就叫他出来把话说清楚，我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拿着手机把自己所有的生活都告诉你们，让你们当做笑话看… 王轩现在不可能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来？是因为根本你就在推卸责任，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身上，以为这样我就会再次相信你吗？王侑，我很笨，我很容易相信人，可是我没有笨到这个程度。 他如果可以来，他一定会来，可是他现在在加护病房里面，能活到什么时候我都不敢保证，你要他来，可以啊，坐救护车吗？王侑也开始激动。 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你跟王轩从来都没有交集，这样我也不用在你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偏偏你们就是遇到了，你要我怎么做？ 加护病房？难道刚才那通电话就是在说王轩…或者是柏翰？ 那你为什么要假装他来跟我说话，你大可以就让我相信系统故障了，或许我就会去下载其他的游戏，然后慢慢的忘记他…你为什么要假扮他的名义出现。 王侑倒吸了一口气，他痛苦的看着李绿绮，说道：你知道吗？他在加护病房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我好好照顾你，好好照顾你这个以为全世界都要欺负你，自怨自艾的女人！ 他是这么说的吗？他真的这么说吗？李绿绮有些软脚。她突然站不稳，软倒坐卧在街道上，引起了路人的眼光，抱着膝盖，痛哭着。 他担心自己不能陪你说话，你心情不好就没有地方发泄。所以在加护病房时。趁着清醒的时候交代了我，你知道吗？你之前在跟他聊天的时候，他人在疗养院里，撑着发烧跟感染，为了就是想要跟你保持联系，你这样还觉得他是把你当成笑话，我实在为他觉得不值得。 我要见他。你带我去见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绿绮抓住了王侑的袖子，说着：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王轩…我弟弟不会希望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王侑拉开了绿绮的手，稳定着她晃动的身躯，妳不是说过，妳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帅气体贴的对象吗？王轩不是妳想像的那样，他曾经是那样。可是现在的他。只会让你失望。 我不会失望，真的。 你说起来很容易，可是你有办法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一个残废吗？你有办法把自己幻想了这么多天的对象，跟一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画上等号吗？没有方法吧？他的眼眶也红了。 我也希望你可以去见他一面，可是王轩自尊心很强，他会希望自己在你心目中保持的是那个虚拟的。什么都好的形象，你以为自己很痛苦。王轩难道不痛苦吗？ 我…绿绮的眼神茫然了，她没有想到一切竟是如此，人在某些程度都还是自私的，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看见王轩残废卧床的样子，会不会还能保持现在的态度，还是会因为这残缺而跟那些只注重外貌条件的人一样，选择调头离开，可是王侑说了，她之前跟王轩抱怨着生活里的细节时，其实王轩都是忍着极大痛苦的，她把自己那细小的烦恼加诸在一个比她痛苦十倍不只的人身上，难道自己就不可恶，能够在这里大放厥词吗？ 你也不敢肯定吧？对吧？王侑苦苦的说。 这样我还敢让你去见王轩吗？我告诉你，你现在是他最大的支柱，万一你见到他失望了，选择不再联络，那他心中唯一一点点的希望都消失了，你懂吗？刚才那个护士打电话来，告诉我的是什么？她说王轩看到今天我留在他床边的纪录很高兴，我记录的是什么，是今天你跟我说的对话，那些你喜欢的电影，你喜欢的音乐，你喜欢的歌，王轩为了这个，特地请护理人员打电话来跟我说谢谢…李绿绮，我知道我不应该骗你，可是那个人是我唯一的弟弟，他有多久没有像现在一样对日子有着期待？我怎么忍心去告诉他这样不好？ 到底自私的是谁呢？李绿绮抿着嘴唇，任凭眼泪不断的流，王侑说的并没错，她没有考虑到王轩的心情，这样子的她怎么有资格去说王轩跟王侑欺骗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是那个最痛苦的受害者？ 可是这样的情节，是她始料所未及的，她只是下载了一个游戏，生活里就掀起了万丈高浪，打的她没有半点招架之力，她只不过是想要找个说话的对象，竟然会弄到这个??局面？ 久久的思考着，李绿绮的眼泪已经把衣领跟地面都晕湿了一块，她看着王侑，试图冷静，却是困难。 王侑，我保证我不会掉头就走，你让我见柏翰…王轩，你让我见他，好吗？我求你了。 ＊ 你确定吗？ 李绿绮点点头。 好吧…不过加护病房一天只有一次的探视时间，现在已经过了，所以必须要等到明天。 没关系。知道王侑愿意带自己去见王轩，李绿绮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就是要她半夜熬夜过去都可以。 那…我先进去跟羊头说一下，等会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绿绮想问要带她去哪里，不过她没有问，只是继续点头，然后看着王侑按下电铃，走进兽医院，自己流着眼泪站在外边等待。夜晚的风把她的泪水打干在脸上，眼睛被风吹的刺痛，而新的泪水又把风干的泪痕填上了湿润的痕迹。 过了十分钟，王侑再次出现，他大致上跟羊头说了一些，然后拜托羊头今天照顾绮绮一晚，他们可能要先走，而且李绿绮的状态似乎也不适合照顾猫，羊头答应了，这不是因为他想带绮绮回家，而是他知道发生了大事，尽管王侑说的不清楚，可是他这个老江湖，知道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打扰，以李绿绮分神的状态，说不定连绮绮溜出房门都没感觉。 走吧！ 由于来时是坐羊头的宾士，没有交通工具，王侑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跟司机说了目的地的地址，是东区的一条精品街。 那里有什么？李绿绮不懂王侑带自己去那里的原因。 车子停在一间精品店外面，店面很熟悉，下了车，李绿绮楞楞地瞧着王侑，店面的玻璃橱窗里，摆着的不是别件衣服，正是跟黄淇礼第一次吃饭时，自己经过时舍不得移开目光的洋装。 王侑拉着她到店铺里，二话不说的就跟迎上来的售货员说要试这件洋装，售货员迟疑了一下，李绿绮红肿的眼眶实在是无法不让人行注目礼，但是客人为大，她先请他们稍等，打开橱窗，将假人模特儿身上的洋装拿下，交到李绿绮手上，带着她到后面的更衣间试穿。 这又是做什么？换衣服前，李绿绮还是问了王侑。 你不是曾经跟王轩说过，自己看到了一件喜欢的衣服吗？我相信王轩会想要看你穿上的，你明天如果想跟我一起去见他，就穿这件吧，给他一个惊喜。 那万一我穿起来不好看呢？ 先穿再说，连穿都没有，考虑这个会不会太多余？王侑说道。 好吧。 拿着衣服，李绿绮进了更衣间，趁着空档，王侑瞄了一眼这间店的衣服售价，确实不斐，难怪那时候她坚持在外边看看就好了，不过说是这样说，但是现在是为了王轩，偶尔花点钱也不算奢侈，反正他最近也没有买什么东西给自己，他还记得李绿绮那天看着洋装的眼神，跟一个小女孩想要糖果一般的闪着光芒。 更衣室里传来了更换衣服的声音，还听见了李绿绮发出的惊呼声，王侑暗想，该不会是衣服太小，腰身拉不上去吧，那可就糗了。 不过他跟李绿绮一样，担心的都太多，高跟鞋的声音踏在地板上，更衣室的大门打开了，鞋跟的声音越来越近，王侑眼前一亮，他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看起来气质非凡的女孩就是李绿绮，要不是那双哭红的眼睛挂着两个大眼泡，他简直以为售货员在里面换了一个人，想要鱼目混珠。 长发披在背上，平口的小洋装强调出锁骨的美感，剪裁合宜，刚好把略显单薄的身型补强修饰的相当完美，又不显得暴露，李绿绮发现王侑直望着她，略带羞涩的低下头，拉着裙摆，觉得全身不自在。 是不是不好看…她问。 王侑没有立刻回应，后来才摇摇头，他说：早知道那时候就逼妳把这件衣服买下来了，很好看，比穿在假人身上还好看。 最好是这样… 我说的是真话。 那个…顿了顿，李绿绮低下头来，声如细蚊。 你觉得他会喜欢这件衣服吗？ ps： 不管王轩有没有好起来，不会太虐的，大家放心噢 ------------ 68 ps： 其实主要目的是为了想跟大家分享故事，所以我会在这些部分都做赠送章节，希望大家可以给予更多的建议:) 好的坏的都没有关系 换下衣服前，王侑拍了几张李绿绮穿着洋装的照片。 他一样先送李绿绮回家，自己再坐计程车到出版社去换摩托车，李绿绮看着黄色的计程车开走，消失成了一个小点，才提着洋装的袋子，一个人缓缓地走上楼，到家门口，钥匙转开门锁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孤寂而落寞的回荡在黑暗中，她扶着有些粗糙的墙壁，忽然觉得自己的家好陌生，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得不再熟悉。 打开了灯，套房亮了，却没有半丝温暖的感觉，反而突兀的像是个冰冷的黑洞，好像一往前踏，就会连呼吸都被寒冷凝结住的陷阱，李绿绮深深的怀疑着，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命运跟巧合，可是现在的她，却不由得不接受着这因巧合而延展开来的命运，相当的不真实的连锁蝴蝶效应，把她的生活颠覆的面目全非，她短短的几个星期，经历了太多的，比在脑海里编排出来的更加精采复杂的情感起伏，完全没有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 倒在床上，柔软的床垫撑着身体，从心里涌起的疲惫延展到了她的四肢，直达到最后的每吋神经末端，所有的力气都一下子消失了，耳边连绮绮平常的呼喊撒娇声音也没有，大热天的晚上，周围的空气突兀的寒冷，她想要闭上眼睛，肿着的眼皮稍微一靠近，却立刻发出了疼痛的警讯，让她无法顺利的闭上，只能半开着休息。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会出现反转的？在她的生命的旅途中。一直都平平淡淡的，就如王侑曾经说的，就因为她的生命平淡，所以她会去幻想那些浪漫的情节，希望真正发生在现实里。但事实上，她的生命并不如自己所想。只是还没有走到转弯之处，而当那个转捩点出现。一切都不同了。 之前始终认为，在捷运上踩到黄淇礼是所有事情真正开始一点一点产生转变的触发点，如果没有那次捷运上的交会，接下来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可是现在她才真正明白到，就算她没有遇到黄淇礼，当她下载了王轩所设计的软体，命运就已经是在跟她开玩笑了，她终究会绕到跟他们兄弟有关的这条主线剧情上来。支线的黄淇礼这条支线有无发生，都不会影响。 没有办法去选择的，她只能继续往前走。之前她在系统里跟柏翰说着，如果可以提前看到他就好了，柏翰拒绝了她，那曾经是非常甜蜜的一段对话。但现在她真的可以提前见到柏翰了，而且是躲在幕后，真正扮演着柏翰角色的王轩，却是因为一场悲剧。 王侑转述着的话开始萦绕在耳边，成了无声中最真实，但只有她自己听的见的声音。 他要我好好照顾你，好好照顾你这个自怨自艾的女人！ 锐利而无形的针再次准确的戳中了心脏。 ＊ 天气很晴朗。没有云，跟前几天一样，不过看在李绿绮的眼中，却是蒙上了一层擦不去的黑。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的躺了一整个晚上，她在似梦非梦间游走着，当看到天又亮起，打开了第一道暏光，李绿绮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像梦游一般的起床。 走到了浴室梳洗，眼睛红肿没有消退，哗啦啦的水流是极冷的，冲打在身上，可是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冷水，只是制式化的清洗着头发，身体，用力的把浮肿淤积在脸上的水份想顺着水流揉出。 是不是有人跟她说过，晚上不应该哭的呢？否则隔天起来眼睛会肿？好像是的。 吹干头发，从袋子里拿出昨天买的洋装，依旧疲惫的恍惚，她有些心神不宁，无法预知今天即将发生什么，一看时间，居然才早上七点，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睡着，她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等待着王侑的电话。 因王侑已经在昨天晚上跟羊头把事情都解释了一次，羊头很干脆的让他们这几天都不需要到出版社，所以王侑并不会像前几天一样，在固定的时间来接她，而加护病房的探病时间是下午，他说要来之前会先用电话连络，而这代表了她或许就要这样在梳妆台前漫长的楞着。 她主动拨了王侑的手机，没有意外的，在几声铃响之后，接通的王侑听起来是已经醒了许久的声音，他或许也是一夜未眠吧？李绿绮想着，而确实是如此，王侑一整个晚上，除了在思考要如何安排两个人在最不会发生问题的状况下见面，也同时在打算，如果临时有状况，应该要如何处理。其实对于让李绿绮进去病房见王轩，他还是抱持着不太赞成的态度，虽然她是百般的哀求着让他答应，可是哪个女孩子幻想中的白马王子会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呢？她的反应会不会造成王轩的再次打击？ 你这么早醒了？没睡吗？王侑说。 可能有睡，可能没睡，我也不知道，脑子里一直转，眼睛很痛。李绿绮的声音哑了，是哭泣与和王侑那番争吵造成的后遗症。 我们不需要这么早去医院，你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下？至少养足精神。 衣服已经换好了，现在如果睡得着，昨天也就能睡了。 这段话说的颠颠倒倒，王侑重新组织了一遍结构，了解了李绿绮的意思，他直接跳过了第一个问题，说道：现在去接你也没有用。先在家等着吧。 噢…也不知道是不是失望，不过王侑说的没错，于是李绿绮又问：羊头有跟你联络吗？绮绮昨天在他那里还好吗？ 羊头年纪大起的比我们都早，他一个小时前已经传讯息跟我报过绮绮的平安了。 噢… 李绿绮没有继续说话，她想不到话题，却又不想挂上电话，透过手机，她才又稍微感受到了一些温度。把下降了一个晚上的体温，拉回了一点点，把她从冻结的海洋拉到了岸上。 你还好吗？问题一问完，王侑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可能好呢？他这个问题基本上是废话，所以他又补了句：会紧张吗？如果紧张。还是你今天不要过去了。 不行，我要去…李绿绮忽然急了变了语调。她不知所措，就怕王侑改口不带她到医院。 那你就在家里休息一下吧，我会早一点过去接你，还要等他们早上护理人员交完班以后，看看有没有电话连络需要家属带什么东西到医院去，这些我很有经验。王侑说着，讲到很有经验四个字，他自己也僵了一下。 知道了。 嗯。王侑挂掉电话。 他泡了一杯浓茶，坐在电脑前面。把李绿绮穿着洋装的照片传到了电脑里，用彩色印表机列在硬纸上列印出来，再用两个塑胶档案夹套住，以防止会折坏了边缘。 熬到了八点半，差不多是护理人员交替时间结束后，他才拨了加护病房的号码。接通后，告知了自己家属的病床号，想要询问王轩的病情进展。 好的，我帮转接到您家属那一区，不过现在是早晨治疗开始的时间，护理人员可能很忙碌，不一定有时间现在跟你在电话里解释病情。我先转接，如果没有接听，请您等一下再打来，好吗？他拨打的号码是整个加护病房的总区，对方礼貌的向他说明。 谢谢，我知道。 转机时电话里播放着轻快的音乐，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电话被接起。 您好。 您好，请问是今天照顾王轩的护理人员吗？我是他的哥哥，我想要询问下午去探病的时候，有没有需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像是湿纸巾之类的生活用品。 护理人员在电话那头停顿思索了片刻，她对他说：暂时是没有，我们早上在清点他日常用品的时候，是暂时都足够的，不过正好我有个问题需要跟您讨论，本来等一下也是会跟您联络的。 是。听到要讨论，王侑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手足无措的下意识摸着脸颊。 因为昨天晚上到现在，王轩先生都没有醒来，光靠点滴补充的热量是不够的，而且过高浓度的营养液对于现在他疑似败血症的状况上，会增加感染的风险，所以主治医师希望可以用鼻胃管灌食食物，不过因为鼻胃管分成两种，一种是健保有给付的，另一种是可以留置长期的，但是需要自费，所以想要问家属要选择哪一种？ 鼻胃管？王侑大吃一惊。 昨天不是说他有醒来一下，精神变好了吗？他之前插鼻胃管很不舒服，难道不能在他清醒的时候用吃的补充热量吗？ 是这样的…护理人员更加详细的解释。 因为王先生后来又昏睡过去，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也很担心他大多时间意识不清，靠着短暂清醒时间进食，万一在途中又昏迷了，很可能有呛到，这会导致吸入性肺炎，所以主治医师才会有这样的建议，当然了，我们也知道插鼻胃管的不适，只是这样对他的治疗比较有帮助。 那当然是听从专业医疗人员的建议了，自费没有关系，你们评估哪种适合就可以了，如果需要自费，我下午过去会签自费同意书。 好的。 结束通话，王侑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他问老天爷，到底还想给王轩多少的折磨才够？ ------------ 69 当无法打内心微笑的时候，再多的化妆品也画不出一张好看的脸-李绿绮浮肿的眼眶证明了这一点，遮瑕膏堆堆涂涂的，却盖不了底下一夜未眠的青紫色证据，反而更加凸显了。 她一直没有吃午餐，在王侑来接她前，虽然下楼到了便利商店一趟，却只买了两杯美式咖啡，酸苦的滚烫液体落入喉咙一口，她就被烫的苦的多清醒了一些，感觉身体里淤积的水份也跟着被咖啡因代谢出了一分。 直到王侑在带她到加护病房外面的等候区前，硬把她带到了医院地下室的餐厅，以见王轩为威胁，勉强让她吞了半碗肉燥面，油油腻腻的面条吃进了嘴里，经过牙齿咬过吞下，在进到胃之前，舌头感受不到半分味觉，好像咬着的只不过是有硬度的空气，或者是软一点的橡皮筋。 等一下时间到了，我先进去确定一下情形。王侑事实上自己也没吃什么，饭一口口的塞进嘴里，同样味如嚼蜡，他视线扫了李绿绮红肿的双眼一下，是比今天一开始看到她好一点，不过还是肿的厉害，王侑没多说什么，只是跟她商量着等一下探视的方式。 一起进去吧，万一你在里面把时间耗完了，却没有出来带我，我不是家属，没有办法进去的…屡屡被拿不能见王轩当要胁，她不敢一下就信任王侑会按照说的，先确认一下情形后，依言出来领自己进去。 加护病房规定什么都比普通病房严格，探视的时间有规定。探访人员的条件也有限定，为的就是控制进出，不让来往的人把病菌带来带去散播着，也防止有非家属的人员混进来闹事。 以前王侑不知道。觉得这样的规则一点也不人性化，后来转到了疗养院后，问了曾经在医院工作的医疗人员才知道，不是每个人住院都是单纯的因为生病，还是有部分人住院受伤是为了其他复杂的原因，像是被仇家找麻烦等等的，其实普通病房也应该要控管，之前新闻才说，有歹徒为了要讨债。拿了刀子进了医院，硬是逼迫卧床的病人把银行卡密码说出来，后来还好其他的病友帮忙通知警卫，引开了注意，才顺利抢下刀子制服了对方。 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加护病房，那些病人禁不起这样的折磨，里头的器材也担心被恶意的毁坏，如果真发生什么，要带着病人走，那些躺在床上连动都有困难的病人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支援去做现场调动。经过了这样的解释，王侑才意识到了加护病房的一套麻烦规矩，其实都有重点的，并非是为了医护人员嫌家属出入管制烦，刻意设下的刁难。 都带你来这里了，你不相信我？ 你动不动就说等一下不带我进去，现在忽然这样提…我怎么相信你？放羊的孩子说谎说久了，自然就得不到信任，李绿绮摇摇头。 反正我今天就是要进去一起看柏翰…嗯。王轩的。昨天你已经答应我了。 我还是担心你的反应… 有做了心理准备，别把我当做小孩子了。除非你觉得他不想见到我。 为什么会不想见你阿？当然想见你…只是…他想了想，把早上护理人员的电话内容简短的说了，当听见王轩居然需要动用到鼻胃管。李绿绮眉头纠了一下，以前看到用鼻胃管的病人都是在电视里，奄奄一息的角色身上，她跟王侑问护理人员一样的问题，真的要到这一步吗？王侑也只能把早上护理人员告诉他的答案重复一遍。 那也还是要进去的阿，不过是条鼻胃管。 嗯…王侑顿了下，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你想到怎么自我介绍了吗？如果他是清醒的，千万不要说是我没弄好让你发现，这样他一定会把错怪在我头上。 想了。 一个早上楞在梳妆台前的时间，李绿绮想过了很多事情，其中??也包括如何见面，昨天的激动让她始终无法考虑这个问题，但现在她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到最冷静的状态，想法也渐渐清楚了。 总不能哭天喊地戏剧化的出现，她只想要静静的见王轩一眼，就像前些日子他隔着手机陪伴在自己身边一样的，给他鼓励。 噢？王侑倒是没料到她有想法。 我也知道突然进去看他，他可能反而会受到惊吓…所以，反正我只是想要看看他，既然加护病房都要是穿着隔离服跟口罩，那我就站远一点，假装是其他床的家属，应该没问题。 可是这样他就看不到你穿洋装的样子了。 今天早上听到你说进去??要穿隔离服，我就有这个想法了，洋装套在隔离服里面，他本来就看不到，能够远远的看着他，这样就好。 你又不知道他的样子…王侑说着：远远的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有什么意义吗？ 没见过他，不代表我不认识他。李绿绮抬头望着王侑，放下筷子。 ＊ 病房里是那么的冷，像是进到了冷冻库一般，当厚重的铁门一扇扇打开，套上隔离服，瞬间下降的温度，让她再次觉得踏进了另一个世界，隔了两道门里的地方，是最靠近死亡的边缘，没有阳光，没有温度，像是寸草不生的外星球，由著仪器跟化学制品在控制着生命体，之前他们讨论过，如果机器霸占了地球该有多恐怖，这个地方，不就已经是类似的了吗？ 王侑留意着她脸上的变化，护理人员又拿了口罩给两人，李绿绮牢牢的戴上，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王侑的后面。 习惯穿高跟鞋的她，从来不曾感觉脚底下的鞋子有那样沉的重量，每往前一步，都要从身体里抽出一股力气，才能够抬起下一步，继续往前移动。 还好吗？王侑在靠近病床前，放慢了步伐，小声问。 李绿绮点头。 就是前面靠里面数来的第二张床。 好。 又再次的拉开了距离，往王侑说的位置看去，一个削瘦的身躯卧在床上，身体底下与四肢都垫着枕头，床头稍稍的摇高，侧卧着的王轩露出了清秀好看的脸孔，一条塑胶管子却恶意的破坏了这??张脸应有的风景，被固定在鼻子里面，周围黏了乳白色的胶带。 带进来的东西都已经在两道门中间全部消毒过了，王侑走到床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笔记本，在一个晚上，笔记本旧了许多，似乎像被翻过了无数次，他清醒的时间应该全都拿着这本笔记吧？王侑想着，他打开了第一页，见到在自己的字体下，有一道属于王轩的笔迹。 她心情好吗？ 换了个角度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王轩，他正沉沉的睡着，短时间不像会醒来，王侑大胆的向站在一张病床之外的李绿绮招手，示意她过来。他把手指放在隔着口罩的嘴唇边，要她不要说话，然后把笔记本递到她面前，指着上头那个问句。 李绿绮又想哭了，不过她忍耐住没掉眼泪，只是伸出手，在那个句子上轻抚过，飘忽的字体不太工整，她触摸着那笔划下的痕迹，幻想着王轩在写下那句话时的表情。 此时的她面对着的是王轩的背影，她轻轻的，以最慢的速度，将手掌小心的放在他的肩膀上，她感觉到了王轩的温度，以及浅而喘的呼吸，所有的陌生以及担心都消失了，李绿绮并不觉得此刻的王轩跟手机里的柏翰有什么不同，他们的影子在她手放上王轩肩膀的那刻起，已经重叠在一起，化为了完整的一个人。 可是这让李绿绮感到自己的无能，她能做的实在太少，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王轩给了她那么多的鼓励，可是当王轩现在躺在这里，面临着最重要的生死关头时，她却帮不上忙。 时间跟空间都静止在这个时刻，这被切割出来的时空里面，只有李绿绮跟沉睡的王轩。如果是个童话故事就好了，沉睡的王子等待着公主的拯救，她只需要一个吻就能够把他带回那两道门外，有着阳光的世界，可惜这不是个童话故事，沉睡的王子靠着的是点滴以及抗生素，还有直接灌入的营养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他在沈睡的时候做不做梦呢？如果有，梦里会不会出现她的画面，跟她做过的那个梦一样，有一片草原，一个背对着即将转头的人影。 她是不会知道的。 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中间王侑到了护理站填写自费鼻胃管的同意书，回来后他拍拍李绿绮的手臂，表示应该走了，静止的时刻被打断，一切又开始流动，李绿绮舍不得的把手缩回来，病房中的冰凉立即取代了凝聚在掌心的热度。 离开之前，在王侑要拿起笔记本时，李绿绮已经把笔记本再次拿在手中，口罩上的眼睛眨了又眨。 ps： 还在努力中，希望如果有订阅的大家可以多给些建议，谢谢 ------------ 70 坐在病房外的家属等候区椅子上，拿着笔记本，李绿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行字。 你打算看同一页看多久？ 她把半弯的腰挺直，坐正了看着王侑。 说吧，你在想什么？王侑看到她始终若有所思的眼神，问。 我在想，要留什么在这本子上。 什么意思？ 既然你这本笔记本就是拿来记录的，那我直接告诉你我想跟他说什么，你抄在上面不就好了？李绿绮说：现在都这样了，你总不可能再传什么讯息给我了吧？这笔记本也不可能空白着。 她说的方法确实可行，事情都已经明朗化了，人也见过了，王侑当然没必要再用系统软体去跟李绿绮沟通，可以直接问李绿绮的意见，不过这样一来，他却反而不知道应该要从何问起，就像手上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看了半天，选不出要从哪首诗开始读一样的道理。 可是这样我不是必须要编出一个问题来问，才能把你想说的话套进来？ 你是写小说的，这样很困难吗？ 你又忘记我写的是恐怖小说吗？ 恐怖小说里面也是有正常对白的。 也是。 李绿绮叹了口气，其实你也不用问问题，就写我想讲的也没有关系吧，反正之前他不能回应我的时候，我也是整天一直再传短信自言自语的，你可以当做是写个统合。像日记那样。 唔…是可以，不过如果他一直没醒来看不到怎么办？ 能不能不要乌鸦嘴？总会有醒来的时候的。一边说，李绿绮把笔记本交给了王侑，示意他开始记录。 蓝色原子笔在新的一页上先写下了日期。 李绿绮开始说话。 绮绮不小心跑走了。整个出版社劳师动众的找她，整栋楼都翻遍了，羊头很紧张，差一点就要报警啰。不过好险后来在楼下的垃圾桶附近找到，平安的回来了噢，而且羊头因为心疼她，还带她去超高级的宠物兽医院做检查跟美容，我告诉你阿，那里比我去过的美容中心服务都还有好，而且那个讨厌的同事也去了，被一群阿姨围住，超级好笑。 讨厌的同事？听到这里。王侑眉头一抬。瞧了李绿绮一下。 你能不能不要再用讨厌的同事形容我？好歹我也是他哥哥。你在我弟弟面前已经毁谤我够多天了，也够本了吧。 就是因为之前都这样说，现在如果说法不一样。他会怀疑的阿。 好吧… 不过王侑，虽然说你跟弟弟之间好像处的不太好。但是他其实一直在帮你说话，你知道吗？ 有吗？ 有阿，我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那时候我在跟他抱怨，他会一直跟我说要多接触才能下定论，其实他是想告诉我，你是个好人，而且那时候他应该也知道了黄淇礼女朋友的事情，才想帮你澄清的。 我在记录里面怎么没有看到？ 因为这是语音欓阿…他语音欓真的没有录音吗？我记得他说过是有，还有播过给我听。 那也许就是被他加密在电脑里了吧，至少他是跟我说没有，或许他不想要让我听到你们之间的对话，毕竟那是属于你们之间的内容，他可能还是想要多保留一些事情，证明自己的角色不是我随便就可以取代的。王侑忽然笑了，他想到一些故事里，真假主人翁最后在争身分的场面，他把这个念头告诉李绿绮，又补充说： 也许他是担心之后我会玩游戏玩上瘾，不把你还给他了。 是吗？李绿绮浅浅的笑，带着酸涩的笑容。 那继续？ 嗯。 晚上绮绮窝在我脖子旁边睡，她现在实在被出版社的干爹干妈们宠坏了，整天都黏着人不放，而且才没几天，就变得圆滚滚的，不过这样很可爱，阿，我应该要录一段影片给你，说不定你可以帮我上传到网路上，看我们家绮绮会不会变成网路明星呢… 王侑打断了她的话。 我顺道把你去买了洋装的事写进去吧？ 喔，可是他没看见阿… 从包中拿出了半个角都没折到的资料夹，王侑抽出被保护的妥妥当当的照片，对李绿绮说：只要他有醒来，就看的见了，呐，这不就有了吗？ 原来你昨天拍照是这个用途。李绿绮讶异于王侑的细心。 当然了，要不然我没事拍你的照片回家避邪吗… 白了他一眼，李绿绮继续把被打断的话说下去。 阿…还有，上次我说我很喜欢一件洋装…你应该记得吧？跟你说喔，我去买了，有收到我传给你的照片吧，我的眼光很不错吧？ 王侑听写着，大略稍稍加上一些修饰，让整段文字看起来像是统整过的文章。 今天我很准时起床，不过没有收到你传给我的电子卷，可是好像已经习惯了，居然自己下楼买了咖啡，还是没有放糖的那种，虽然很苦，不过喝起来却有另一种不同的感觉，有时候不吃糖也好呢…你说我们如果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或许真的可以一起去喝杯咖啡了，或者让你们公司在游戏里面帮你们设定一个虚拟的女性角色吧… 还有很多话要说，她叨叨絮絮的，一字一字念下去。 ＊ 出了医院，王侑问李绿绮要不要吃饭，她摇摇头，还是说自己没有胃口，等回去饿了再说吧，王侑勉强的同意了她的话，毕竟他现在也不太饿，只是担心万一她一整天吃的太少，王轩知道了一定会怪自己没有按照约定照顾好她，所以交代了几次饿了一定要吃后，也不继续纠结。 他打了电话关心羊头绮绮的状况，羊头那边说一切都很好，王侑遮住出声孔，用嘴型问李绿绮要把猫接回来吗？李绿绮想了想，说这几天都还要来医院，还是先让羊头过足瘾吧，宠物不能带进医院来，她人又不在家，如果接回来势必隔天还要再送到出版社去，这样反而是让绮绮一直奔波着，万一不小心，在接来送去的??过程中，又像昨天一样跑丢了，可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顺利找回来。 欸，怎么不说话啦？羊头在电话那头等了一会，听不见声音，还以为是讯号不良，摇了两下手机。 你弟好点了没？ 嗯… 这嗯代表的意思羊头知道，他很快又说：好啦，这不是重点，我不想多问，反正绮绮在我这开心的，没事。 那可能还要再麻烦杨总几天了。王侑说。 好阿。羊头干脆的立刻答应。 处理妥了猫的问题，既然李绿绮没要一起吃饭，王侑也累了，就说先送她回家吧，她没有异议。 摩托车穿梭在夜晚汹涌的车流中，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了，悄悄的溜走，在几个恍神与等待间，天已经又黑了。 欸，我问你。王侑没有转过头，还是看着前方的路。 你说实话，今天看到我弟，有什么感觉？失望吗？还是…其实如果你明天不想来，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不想要像之前一样勉强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什么感觉？李绿绮抿了抿嘴唇，想不到很适合的形容词去描述完整的想法，她知道王侑的意思是担心她失望了，可是为什么要失望了？虽然确实是曾经希望过什么的，但从没有人说过希望的对面就是失望，毕竟人的希望永远都是贪心一些了的。 其实我也说不出来到底现在的想法是什么，顶多只能就像之前在加护病房那时说过的，我见到了一个我没见过的人，可是我却知道我认识他，他虽然躺着什么话也没说，可是我可以把他跟那几天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声音跟话语连接在一起…你可以了解吗？ 不太懂…不过既然听起来不勉强，那就好了。 所以我想要继续鼓励他…这个游戏，他答应我的时间还没有结束呢，就当做是换了另一个方法，换成我多花时间，很公平的阿。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李绿绮耸了耸肩膀。 可能是我觉得在某个角度上，他让我很多的看法都改变了吧，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所以我很谢谢他。 噢？ 在遇到他之前，我永远都是等待着别人的那个，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还是有人愿意等着我的，以前我总是把不高兴的事情往肚子里吞，自己消化，可是其实还是有人愿意听我说话，而且把话说出来，真的什么事情都会好一点。 你怎么不觉得是以前的自己太傻太好欺负了阿？ 随便啰。一阵风吹来，李绿绮吐了口长气。 反正无论如何，至少还有一个最老掉牙，但却最能够解释一切的理由。 什么？ 缘份阿。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缘份的出现，从友情的到爱情的，或者是工作上的，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另一个投契的人，虽然这缘份的结果不一定是正面或是负面，但不是谁都等待的到的，既然等到了，那就应该珍惜。 ps： 谢谢各位的支持喔 :) ------------ 71 很快的四天过去，每天按照着记录，笔记本的厚度已经整整比原先刚买来的时候多上一倍了，里面夹了不同的照片，有飘着白云的天空，也有李绿绮笑着抱着绮绮在出版社工作的生活照，还有咖啡跟美食，笔记本已经名副其实的成为了一本日记本。 很久以前流行过一阵子的交换日记，把每天的生活写下来交换给另一个人，两个人互相透过日记体会着对方的生活，分享想法，通常是女孩子之间常有的活动。 不过现在这本日记要交换的对象，却迟迟的躺在床上沉睡着，始终没有打开来翻阅过。 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是，王轩体内的大规模细菌感染已经慢慢控制下来，肾脏跟其他主要器官都没有太大的伤害，期间也未再出现休克的情形，医疗团对告诉王侑，只要再打两天抗生素，把药物疗程做完，确认细菌已被控制，很快他就可以转出加护病房，到一般的病房接受接续的治疗。 只是当他问起王轩什么时候会醒来，医生说不出个准确的答案，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王轩会长时间陷入昏迷，尽管并不是像其他昏迷病人一般的失去反应，却没有苏醒的迹象，他像个累了太久的人，加倍的补充着睡眠时间，浅促的呼吸已经慢慢平稳，发烧也已经控制，但眼睛仍迟迟没有张开。 王侑跟李绿绮，这几天都会在开放的时间待在病床边，王侑负责处理了解病情，而李绿绮则是安静的看着这张熟睡的脸。 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王轩会醒来，或许是不是他就要这样永远的睡下去。 然而在第五天时，一直闭上的眼睛终于睁开了，而且挑了一个十分刚好的时间。王侑跟李绿绮都守在病床旁。 当王轩醒来那刻，一切忽然天翻地覆的忙了起来，王侑赶紧喊来护理人员，而李绿绮则因为没有预料到。也躲不掉，只好生硬僵在了王轩面前。 一连番的检查下，护理人员问了几个相关于记忆的问题，王轩都正确的回答，意识十分的清晰。 我睡了多久？王轩对王侑问。 好久了，四五天了吧？王侑战战兢兢的回答，他看了一下身旁手足无措的李绿绮，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噢…这么久…王轩说，语气虚弱无力。一下又累的闭上眼休息。不过跟之前不同。过了几秒钟，眼睛又再次打开，他的视线投到了李绿绮身上。表情忽然有些疑惑。 你好面熟，你是…？ 想不到王轩会这样问。李绿绮弄不清楚王轩的意思，但他好像对于自己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意外或者是愤怒，反而像是不记得她这个人，这是不应该发生的，在之前一开始传给王轩的照片里，已经清楚的有了自己的样子，他不应该认不出自己才是。 你不知道我是谁？ 很面熟…可是…有点想不起来，你是李… 她使了个眼色，把球抛给王侑，他楞了楞，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会比较好，随机应变下，有些结巴的说道：你怎么不记得了？她是李绿绮阿，你该不会…该不会忘记她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不只王侑，连李绿绮跟身边还没有离开，收拾着用过的医疗器材，略知两人关系的护理人员都傻住了。 李绿绮…喔，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你记得什么？王侑非常紧张。 她是我女朋友阿，不是吗？王轩很自然的回答，他皱了皱眉头，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出版社吗…怎么到医院来了…绮绮呢？ 连番句子听下来，谁也不能确定现在的情形，听起来王轩记得之前所发生过的事，包括李绿绮跟猫，不过他一直跟李绿绮的接触，都是通过手机，并没有真正见面与所谓的交往，他却认定了李绿绮是自己的女朋友，这似乎又有些不符合现实。 绮绮在羊头那里…李绿绮的声音很干哑。 那就好。王轩对她笑了笑，我觉得有点累，不过好像好很多了，你赶快回去工作吧，不是说那个羊头很凶吗？翘班来不好喔。 没关系，我们等一下就走了，你…你真的记得我？ 当然阿，我们不是在网路聊天室认识的吗…为什么会忘记…？ 如陷五里雾中，李绿绮看着王轩，脑中不停的轰隆的转着许多念头，他是失忆了吗？不像阿，那…他是神经错乱了吗？也不对…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去问王轩什么，时间并不适合，他才刚醒过来，于是顺着王轩的话，她说：对阿…我们是在网路认识交往的阿，所以你生病我当然来看你。 很辛苦吧。 怎么会…好好休息，探病的时间快到了，我明天会再来。其实距离结束还有五分钟之久，不过李绿绮说完立刻在底下用脚踢了一下王侑，王侑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一起点头。 她把原本要留在病床旁的笔记本拿在手里，准备要离开，忽然间王侑抓住了她拿着笔记本的手腕，一不小心，两张夹在笔记本里的照片掉了出来，落在王轩前方。 这是什么？王轩问。 两张照片分别是李绿绮穿着洋装以及抱着猫的样子。 这个…李绿绮口干舌燥，吞了吞口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喜欢一件衣服吗？那天买了，不过你在病房里，所以我就拍了照阿…还有…这是绮绮嘛，怕你想她，所以也一起拍了…别脚的谎话让她的脸涨红了，可是王轩却没有怀疑的样子，微微的点点头。 嗯，我记得你说过喜欢一件洋装…很好看。 是吧？买的那天我也觉得我应该要早点买的… 你明天会再来看我吗？王轩脸上流转着带着期盼的表情 当然会，一定会。 ＊ 关于王轩的状况，医生评估后，对王侑与李绿绮解释，他可能是因为昏睡了太久，加上之前发烧造成意识上的混乱，所以把现实跟虚拟的世界混在了一起，才会把李绿绮当成了现实中存在的人，由于他的病情基本上还不致于会影响到脑部，现在的状况应该只是暂时的，但是还是不宜立刻告知他??事实，需要一步一步让他自己回归到现实生活中。 所以他这算是什么？王侑听不太懂。 昏迷过久，或者长时间在加护病房里的病人，有时候会有加护病房症候群的状况，把一些人时地搞混，跟瞻妄的症状有点类似，不过只要是在控制下，渐渐的就会恢复。 那…等他回复了，就会重新把以前的事情都弄清楚吗？李绿绮此刻的心情是有点交杂的，刚才在王轩喊自己是女朋友的时候，她顺着话承认了，万一等他把一切都弄清楚了，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医生点点头，是这样说的没有错。 嗯，我们知道了，谢谢。王侑说。 谁有想过在转捩点的后面又还有一个转捩点？现在李绿绮就站在这第二个转捩点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是正确的，她是应该要继续扮演假的女朋友的角色，还是为了避免以后的问题，先在王轩厘清一切前，慢慢的淡出离开呢？这是个两难的问题，哪一个都无法说是最好的。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问。 我也不知道…王侑把视线投向远方，幽幽地说：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 不过，谢谢你。 为什么？ 至少刚才你没有立刻告诉他，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李绿绮搓着双手，想了想，低声回答：也不算是幻想，毕竟…他说的那些确实是事实。 可是，现实中你们是没有交往的，不是吗？你们只是在网路上认识的两个陌生人。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不是陌生人，我认识他的。 那你打算这样将错就错下去吗？王侑问。 我是说…万一他并不像医生说的，慢慢的把现实跟虚拟世界分清楚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吗？ 王侑吸了口气。 这样代表他真的是你男朋友了，这样没有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其实还是…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会不愿意？ 因为…虽然不想说，但王侑还是讲出口了。 因为你也看到了王轩的身体状况，他是个需要人照顾，没有办法自己过生活…暂时没有办法的残废，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跟他演这场戏，而且我们都不知道这场戏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束的时候。 残废又怎么了？李绿绮反问，语气有些冲。 一般的女生不会选择跟…王侑把残废这两个字吞进嘴巴里。 跟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在一起吧？ 王侑，你知道吗？李绿绮定定的说：刚才我没有在演戏，至少，对我来说，那并不是一场戏。 ------------ 72 隔天下午，黄淇礼接到了王侑的电话，约在咖啡厅见面，他带着春风满面的小真推开咖啡店的大门，坐在里头的王侑跟李绿绮从医院探视完王轩已经等了几十分钟，桌上的饮料喝了大半，王侑向黄淇礼招了招手，他牵着小真，看到李绿绮时有些尴尬，不过她却主动的露出微笑，对他跟小真打招呼。 坐下来后，黄淇礼不顾小真在旁念着想喝有咖啡因的饮料，直接替她点了果汁，再苦口婆心的向她解释咖啡因对肚子里小孩的影响，小真一边听一边嘟着嘴，故意装做不高兴的样子，但从她的眉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中，还是可以感觉的到她掩盖不住的幸福。 怎么了？黄淇礼看着王侑疲惫不堪的脸，关心的问。 你弟在医院的病情恶化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找更好的医院？ 他，好多了。 那不是很好吗？干嘛一副愁眉苦脸？万一被我未来的孩子看到他干爹这个模样，生下来就讨厌你怎么办？ 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王侑叹了口气。 身体好归好，不过…你应该没办法想像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听听。 按王侑的语气，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黄淇礼跟小真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了，而李绿绮则是低下头，没有开口参与讨论，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由王侑一个人负责讲，不想打乱节奏。 起先听到王轩醒来。两个人都很高兴，但接续着听下去，他们的脸色却越来越奇怪，黄淇礼听的是楞楞地，而小真则不断的晃着头。 我不太懂你在讲什么…你是说王轩失忆了？黄淇礼听完后，消化了一下，仍旧不太明白整个的逻辑。 不是失忆，该怎么说才好呢？大概就像程式忽然当机了。出现了bug这样，慢慢就会修补起来，不过现在的状况就是他把现实跟之前在手机里过的虚拟生活搞混了。王侑偏过头看着李绿绮，嘴上没有停止说话。 他把自己在游戏里跟她的相处当成了实际生活发生过的事…嗯，反正他就是把游戏里发生的当成现实就对了。 太神奇了。小真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根本就是韩剧的题材阿。 你还说风凉话，这很麻烦的，我还宁愿他跟韩剧一样完全失忆，现在这个情况，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会比较好。如果按着游戏走，那万一过阵子他醒来了，不能确定会有什么反应。可是如果告诉他现实。他恐怕也不会接受，毕竟…他确实可以把李绿绮的生活讲的很清楚，跟真的相处过没两样。 嗯。黄淇礼也感觉到了问题并不像他们想的如此简单。 不过小真就不同了，她接过了服务生送来的果汁，喝了一大口，然后一副没什么要紧的说道：既然是跟真的相处过没两样。那就当做是现实发生也没有什么问题吧，我跟淇礼也不是不熟，他应该不会怎么样的…除非她不愿意。小真把头扬向绿绮。 我愿意。 那不就好了吗？ 王侑看着小真乐观无比的表情，他实在不太确定之前的小真是不是这么开朗，还是怀孕以后心情也跟着变了。可是怀孕不是会造成一些强烈的情绪变化吗？例如忧郁伤感什么的，怎么在她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你们真的觉得这样好吗？万一我弟对她真的产生了感情。那之后把事实全部正里归位后，那又怎么办。王侑还是不完全赞同，他又说：而且我也不确定他记得多少事情，医生说明天他就可以转到一般病房了，你说手机里的程式怎么办？他电脑里的资料又怎么办？而且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备份什么东西在云端硬碟里，如果要顺着他现在的状况演，这些东西势必都要清掉的，那好说歹说也是他辛苦写的程式码，好像还是跟他以前什么同学合作替人家公司做的，弄不清楚状况前，删掉实在风险太大了。 总比让他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前发现，脑袋混乱成一片好吧？黄淇礼说。 那也是…可是… 啊呀，怎么考虑东考虑西的呢？反正他现在对什么记得都不太清楚，就直接告诉他他的手机跟电脑都坏了就行啦，先把他的电脑留在身边，看情形再说，而且我不觉得他现在记得有写过什么游戏，否则早就跟你要了。小真呼噜两口吸光了果汁，黄淇礼体贴的又立即替她续了一杯。 这好像是个方法…不过想来想去心里就是有点不太对劲。 那刚才你们一起去见他，他对这位…李绿绮小姐？小真不是很确定她的名字，说的有些迟疑，绿绮点点头。 他对她的态度是怎么样？ 很自然，好像真的以为两个人交往了。王侑说，他又补充。 很开心。 那我觉得其实最大的关键是在她的身上耶…小真看着绿绮，既然王轩现在看到她很开心，而李小姐也愿意配合顺着他的意思演下去，那就解决了阿，之后见招拆招就好了。 什么见招拆招，这是大事。王侑不太同意小真的说法。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解决方式的。她抓着身边黄淇礼的手臂，笑的甜蜜。 我们的事情还不是闹了一圈，最后也解决了吗？其实也不用想太多，想太多反而会像我之前那样，差一点点就出了大错，想简单点，然后该诚实的时候就诚实，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 诚实…李绿绮的心头忽然一紧，这两个字她之前一直跟王轩在游戏里讨论过，确实，诚实是最重要的，但当时王轩在游戏里，不也是为了善意而扮演了一个其他人的角色吗？那如果她也这样做，应该不能算是不诚实吧，顶多说是善意的白色谎言，王轩会谅解的。 她缓缓的开口。 我也觉得她说的对。 真的假的，你别闹了！王侑对她说。 要不然你自己去跟他说事实阿…李绿绮放出了大绝招，王侑就是因为担心之后的问题才会在这边找大家讨论，他才没有胆量去跟王轩说清楚。 王侑果然不再说话，静静的喝着饮料。 ＊ 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他们两个还蛮配的。 又在咖啡厅坐了一会，聊了一些关于之前被终止的婚礼后续事项，直到小真约产检的时间快到了，于是两个人就先离开，黄淇礼开着车，小真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的说着。 谁跟谁？王轩跟李绿绮？我不这么觉得…车里播着轻柔的胎教音乐，他不假思索的回应。 为什么？小真继续说：我看她好像挺喜欢王轩的阿，而如果王轩也喜欢他，那有什么好不配的。 话不能这么说阿…她认识的王轩是虚拟里的那个角色，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王轩真正的脾气，虚拟世界可能王轩确实让她有种错觉，不过错觉就是错觉，没办法当真的，等王轩开始慢慢恢复，个性也回来了以后，两个人还有办法相处，那我就真心相信他们配了。 话都你在讲，我就不觉得王轩脾气差过。小真反驳。 而且爱情会改变一个人的，如果真的喜欢，那很多小缺点都是可以改变的阿。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亲爱的。 切。小真重重扭了黄淇礼耳朵一下，黄淇礼吃痛的赶紧求饶，我为了你就没有改变吗？ 好好好，算我说错…不过你怎么不觉得她跟王侑会比较有可能？我之前第一次跟他们吃饭的时候，其实他们还有蛮多共通话题可以讲的，一说起来整个是没完没了，把我晾在旁边当人干。 有时候适合当朋友的人并不适合在一起阿。小真说道：反正呢，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她跟王轩之间很有戏的。 那希望是喜剧了。 这世界上的悲剧已经太多，所有想的到的浪漫爱情故事几乎都跟悲剧脱离不了关系，从罗密欧与茱丽叶到铁达尼号，几乎最美的爱情都不会有好的结果。既然悲剧的份量已经够了，那黄淇礼衷心的希望王轩跟李绿绮可以是一场喜剧，或者平凡一点，就算鸡肋也没有关系的家常戏，王轩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波折，而李绿绮侑是一个好女孩，她应该要过的开心一些。 尽管私心希望王侑跟李绿绮能搭在一起，毕竟他这个老朋友，自从弟弟出事以后，一直维持着单身，枉费了一张好看的脸，日常生活平淡无聊的几乎能用封闭来形容，如果可以有个人把他从那自己给自己的象牙塔里领出来，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但说来说去，他最担心的是，万一王侑跟王轩同时都喜欢上李绿绮，那这样就彻底搞笑了，李绿绮要怎么选，没被选上的那个怎么面对，都是难题。 ps： 说过不会让王轩太虐的，我也舍不得:) ------------ 73 从加护病房转出来的那天，王侑先到柜台办手续，而王轩则由李绿绮跟一名负责要和普通病房交班的护理人员陪同下，坐着轮椅往病房转移。 在等电梯的时候，王轩的眼神一直飘往另一个方向，朝那里看去，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在对面栋医院楼下的咖啡店，棕色的招牌和点缀的飘扬气球，虽没有外面咖啡店来的漂亮，却在这白色的巨塔中显出了独特的温暖。 王轩就这样盯着，直到进了电梯，护理人员按了关门钮，他那充满了热情的眼神才开始慢慢微弱下来。 你想去阿？李绿绮问。 嗯。王轩点头，很久没有喝过咖啡了。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拿着病历的护理人员正要借机进行卫生教育，不过李绿绮对她摇摇头。 她俯下身子，轻声细语的对王轩说：现在还不适合喝阿，等你好一点的时候，我再带你下来。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吗？ 我？李绿绮楞了楞。 对阿，你说你喜欢喝奶茶，上次要你改喝焦糖玛奇朵，还费了我好大的劲才说服你…不过女生都喜欢吃甜的，这也拿你没办法。 王轩说。 一下子，李绿绮的鼻头就酸了，这是她一开始下载游戏时，跟王轩之间的对话，忽然间她想起了隔着手机一起看夜景的那个晚上，她们一起听着风声。看着天上的繁星闪烁。虽然王轩现在是把现实跟虚拟搞混，但不得不说，他确实记得每一件关于绿绮的事情。 怎么了？干嘛不说话？见李绿绮一直沉默，王轩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讲的话，抬起头往李绿绮看，发现她的眼眶跟鼻子都是红的，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 干嘛哭…不能哭阿，哭了眼睛会肿… 这句话让她更想哭了。很勉强的把眼泪压住，她勉强的露出一个微笑。 医院里的冷气吹的我眼睛太干，有什么好哭的，你现在要转到普通病房，我高兴都来不及。 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 王侑替他订的是一间单人病房，护理人员跟李绿绮一起把王侑移到了病床上，就过去跟病房交接状况了，病房的环境很好，明亮宽敞。还有电视可以看，她把遥控器交给王轩，跟他说打开来找首歌厅吧。自己则开始替他把从楼下带上来的物品。一一整齐的整理到了柜子中。 电视台没有几台，转来转去，找不到好看的节目，王轩最后勉强停在一个拨着英文老歌的频道，看见忙着收拾的李绿绮，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跟这个女孩之间的联系，好像有一些什么模糊的片段开始从脑海的洪流里转上来，不过太过模糊了，他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不想继续多想。 李绿绮回过头看到王轩正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被这样盯着瞧总是有点不太踏实。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害羞，可能各有参半，她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进了衣柜里，走到王轩旁边坐下。 你哥还不错嘛，帮你挑了这样一间房间。 他确实对我很好，不过我记得你不太喜欢他？其实他人真的不错，就是嘴巴坏了一点。 到底王轩真记得多少呢？李绿绮刚好找到机会，借机测试一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太喜欢王侑了阿？她故意问。 你不是很常跟我抱怨他在出版社里都欺负你吗？还有上次跟淇礼哥出去吃饭的时候…不对…自己说一说，突然停了下来，他感到有点冲突，在印象中，绿绮跟他抱怨王侑的开始是因为跟黄淇礼出去吃饭，可是…那时候他们不是已经交往了吗？为什么她还会出去跟黄淇礼吃饭呢？这个矛盾点他越想越不对，但又还一下子找不出答案。他问李绿绮：是不是我记错了什么？为什么我…我记得你好像把淇礼哥当成了白马王子，一直说他有多好之类的…不对…那小真姐的事情呢？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混乱了。 王轩的表情十分的疑惑，为了怕他一下子想起来，一紧张下，李绿绮直接过去抱住他。 好了，好了，先休息，不要再想了。她靠在他耳边说：你才刚转到普通的病房，等一下又累倒了，怎么去楼下的咖啡厅阿？ 可是… 就说先休息了，我要生气啰。 他还是想讲些什么，但在李绿绮的怀抱里，他渐渐放松，也把手轻轻的环在对方的背上，感受着拥抱的温暖。 而这时王侑办完了手续，刚好打开病房大门，看见了两人相拥的画面。 ＊ 他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而李绿绮看到王侑来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放开手，王轩也假装若无其事的静静躺着。 打扰到你们了阿…他说。 没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王轩斜眼看了一下他，这是你花钱的病房，你爱来就来，跟在疗养院没什么不一样。 王侑没想到王轩身体恢复后，对自己的不友善态度也跟着回来了，不过这都在能够容忍的范围，看到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王侑就觉得被念这几句都是值得的，反正之前吵架吵了三年，现在如果一下子王轩连对他的态度都换了个人，那还真是不习惯。 倒是李绿绮戳了一下王轩的手臂，说道：欸，你怎么这样跟自己的哥哥讲话。 我又没讲什么。 脾气好一点对病情有帮助喔，我曾经看过一篇报导阿，里头说脾气越好的人，复原的速率越高。 骗人的英国研究吧… 真的，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李绿绮又戳了他两下。 网路上很多英国研究都超级可笑的阿！ 那也不代表我看到的是假的阿，而且我…李绿绮想了一下她看到的报导，我想不起来是哪一国了啦，不过本来笑口常开就有助身心健康，这是基本常识了。 那你看，如果是基本常识，为什么还要做研究，这不是很好笑吗？ 不管啦… 一下子又被晾到一旁成了电灯泡的王侑默默地把刚才处理好的手续单自己拿去收到了柜子的抽屉里，他边打开柜子边幽幽地说：算了，你多酸点没有关系，反正我是拿你的信用卡去刷。 什么？ 对阿，我整理你东西的时候有看到你的信用卡，反正你之前整天最爱说的就是自己户头有钱，不用靠我养，所以我当然就特地让你自力更生的住了一间最贵的单人病房。他关上抽屉，摊着手。 你爱念就念吧，有时间跟我吵架，不如省点力气多休息，早点从这边出去，省一点病房费，这病房的钱扣掉健保跟你的保险补助，算下来…啧啧，不少呦。 付就付，我也还不屑用你的钱。 那样最好阿，我也不想花钱在你身上。 两兄弟你来我往，这几天王侑有大概跟他说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李绿绮看着看，觉得其实要用水火不容来形容，更不如说像两个小孩在吵架，一点也不像王侑说的那么严重，小孩子吵架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忍不住偷偷地扬起了嘴角，把视线投向了窗外明媚的阳光，天气如此之好，如果能跟王轩一起出去走走就好了，之前她在捷运里看着情侣羡慕，幻想过如果手机里的柏翰是真人，那该有多好，现在她终于有机会。 心中一动，可以的话，就先一起去楼下的咖啡厅吧，然后等他再好一点，两个人可以一起去更多的位子，她的想法非常简单，甚至有一点天真，只要王轩不想起事实的一天，那她就一直陪在他旁边，等到有一天他的大脑忽然厘清了事情，或者如果那时候王轩还愿意让她陪着，那就更好了，她会推着轮椅，跟他一起去所有他想去的地方，哪里都好。 按照王侑告诉她的，王轩应该进了疗养院后，基本上就只有在医院跟疗养院间出入，这样的生活也难怪他会觉得难过了，李绿绮很能了解他为什么会设计这个游戏软体，如果张开眼的日子全是有关生老病死，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天过着一天，只要是人，都会想要跟外界有接触吧，这是所有还有意志的人都会需要的基本需求。 你来我往的酸言酸语还持续在耳边响着，不过这已经是王侑跟王轩这几年下来，最没有火药味的一次对话，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王侑能够体会王轩的想法，他尽量的避免用着会让王轩有着过度反应的词语，而他同时也感觉到了李绿绮的出现对王轩的影响，他像一块沾了水后被冰冻在冷冻库结冰的海绵，慢慢的溶解，虽然幅度还不多，海绵的本质已经微微显露出来，空白的地方也开始微微填满了色彩。 这样的改变很好，但能够持续多久呢？建立于欺骗之上的故事，到底能到延续多久，而真相被发现后，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补偿？ ------------ 74 为了方便照顾王轩，几乎是把病房当成办公室，李绿绮把笔记型电脑带进了医院，当他睡着时就在旁边写稿子，好在羊头意外的通情达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绿绮越少来公司，他就可以代养绮绮越久，甚至主动告诉她，只要能按着时间把稿子交出来就好，剩下时间她不用特地到出版社来，节省一点花在交通上的时间。 越来越多的相处，很多一开始的紧张与不自然也慢慢地消失了，她越来越习惯跟王轩说话，不过一整天里，她最喜欢的时间还是王轩睡着的时候，因为那时她就不会担心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勾起了他不应该有的回忆，但是又害怕当他每一次睁开眼睛，都会重新把一切的思绪都排整齐。 相当矛盾的心情。 医生也来看过几次，当然关于记忆的问题他们是不在王轩前面说的，从医生的评估里听起来，他回复正常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或者说，他也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理由让他继续混淆一切，他的身体除了原本车祸留下来的残疾外，剩下的指数都控制的很好，只要再观察几天，就确定可以出院。 王侑跟李绿绮一样矛盾，他不知道出院后，一切会有什么变化，现在的王轩比起之前好相处太多了，有时他甚至会有一些错觉，当听到王轩跟李绿绮在扯着一些笑话，发出大笑时，他仿佛会以为这三年来的时间根本就不存在，王轩还是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带着几分骄傲的男人。 我还是想不懂为什么？ 正打字打到一半，王轩忽然睁开眼睛，侧身翻往了面向李绿绮的位置，撑起身体。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想不懂什么的为什么？把稿子存起来，她转过头，心里有点胆颤。是又想起些什么了吗？这些日子来，听到这些话她就怕。 你说起来真像绕口令。王轩笑着：我只是想不懂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呢？我又不能走路。也不能正常的工作，这样的人都交的到女朋友，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松了一口气，好险不是问她要思考的事。 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帅。 这么肤浅？太肤浅了。 开玩笑的。李绿绮起身倒了一杯果汁给他，顺势在床边坐下。 个性吧，我喜欢你的个性。 我的脾气很差你知道吗？尤其是车祸以后我的脾气变得更差了，一定是在聊天室里面。你还不清楚我的脾气，所以才被我拐了。 不是这样的，你对别人的脾气也许不好，但是跟我说话的时候特别温柔。我就是喜欢这样，如果你原本就好的话，那样我对你来说就不特别了阿，这个世界上说话温柔的人很多，不过如果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人只对我温柔??。那这个价值就不一样了。 你真的是因为这样才喜欢我的吗？王轩问：可是这个不足以去弥补我的缺点吧，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人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你可以把现在解释成一种缘份，如果你没有受伤就不会无聊到去聊天室，如果你没有去聊天室就不会遇到我。然后假设有天我们在路上遇见，以你的条件，我一定会多看你好几眼，可是你却不会有耐心停下来听我讲任何一句话。 越说越有几分苦涩，这个缘份听起来很美好，可是建立的起点竟是在过去的伤痛跟现在的谎言上。但这是不可否认的，假设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他们永远都是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 王轩似乎觉得有点道理，他点点头，心满意足的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绿绮说的话总让他觉得特别顺耳，同样的话从她跟王侑嘴巴讲出来，就是有不一样的效果，以前他没在任何一个异性身上感受到这样的感觉，那些女孩都拥有一张比眼前这清秀的脸孔漂亮许多的脸，可是他却感觉不到温暖，他们会因为拿到了礼物微笑，为了赞美而开心，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过，喜欢自己是因为他的个性。 过几天出院你想要去哪里呢？ 还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旁收走了他喝完果汁的杯子的李绿绮不知何时又凑过来，笑笑的问他。 去哪都好阿。王轩说：我们以前一起去过哪里呢？ 嗯…还真没一起去过哪里耶。李绿绮想一想，小心翼翼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过我也不会开车…你哥有驾照吧？如果你跟你哥相处好一点，说不定还可以请他帮忙带我们去海边还是动物园什么的。 去动物园干嘛阿？我一直不知道去动物园是看猴子还是给猴子看。 你看吧。李绿绮一笑。 才说个动物园你就要吐槽我了，如果你哥开车的话，一定立刻把你从车上赶下去。 哼。王轩撇了撇嘴，大不了我打电话给淇礼哥，再不行也有计程车，谁稀罕他阿…而且他是只有驾照，没车。 黄淇礼忙着照顾他怀孕的老婆，谁有空理你…我跟你说阿，你脾气如果再好一点就更好了，其实你哥也没做错什??么，干嘛一直把他当敌人看？ 我就看不惯他可以走路。 那你岂不是也讨厌我了，那我说我也看不惯电脑用的比我好的人阿，那天底下从六岁以上的孩子开始，不都有被我讨厌的风险，有时候很多事情不要太计较，更何况他是你唯一的哥哥阿，对你也蛮好的。李绿绮刚好找机会做了联系两兄弟间的桥梁，她一直希望可以化解这两人之间的问题，又不是真的很讨厌对方，为什么就是不能够心平气和的讲话，明明都是很在乎彼此，为什么硬是要把气氛弄的如此剑拔弩张？ 我怎么一直感觉你站在我哥那边？ 说那什么话，我是中立，你又不是小孩子，还要说谎话哄你。 说的也是，知道了。王轩捏了一下李绿绮的脸。 我记得你说过这世界上诚实是最好的方式，谢谢你。 这话说的让李绿绮一阵恍惚。 好不容易调整了心态，她扭扭鼻子，过去把电脑阖上，又自己去推了放在一旁的轮椅。 干嘛？ 趁着你哥还没来，我们下来走走吧，现在你身上又没管子也没什么其他的，护士又刚给完药，暂时没你的事，不是说等好一点要带你去楼下咖啡店，现在就是好时机了。 王轩眼睛中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不过转瞬又黯淡了。 不想去？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人服，他有些迟疑。 穿着这样到咖啡店不太合适吧？ 怕什么，这里是医院，穿着病人服的满路跑耶，又不是米兰伸展台。 可是… 好啦好啦，这还不简单。她打开衣柜，从里头挑出一件粉红色衬衫，忽然间，她想到第一次在手机里见到王轩人物的底图，他就是穿着类似这个款式的衣服。 穿这个吧。 接过了衬衫，王轩挥了挥手要李绿绮转过去别看，自己脱下了上衣，换上衬衫，在扣扣子的时候，他觉得手还是不太灵活，一颗扣子扣上的时间，大概够一般人穿好一件衣服了，他有些失望想要放弃，甚至对这不灵活的身体发脾气，不过抬起头看到李绿绮的背影，心里的气又消了。 又努力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把衣服全穿好，而等待的期间，李绿绮也不催，只是安静的背对站着。 好了。王轩说。 转过头，换上衬衫的王轩像换了个人，病气少了相当多，他身体的线条衬着剪裁合宜的衣服，十分好看。 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确实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她再一次的浮现了这个想法。 那我们走吧。李绿绮过去将他扶上轮椅，一个女孩子要撑着他的重量有些吃力，好险这几天下来，她也抓到了一点窍门，不过她还是一边扶着一边说： 自己要出点力，又不是完全不能走，要加油阿。 你会陪我到可以走的那天吗？ 当然。李绿绮点头。 到时候就要你背我跑来跑去，弥补这些时间我花的力气，啊呀，手臂的小兔子都要跑出来见人了，我力气小的很我跟你说。 我答应你。 推着轮椅，他们经过护理站跟护士报备了一下，接着就出了病房走廊，往大厅电梯的方向前进，两个人此刻都有一样的感觉，医院里白色的墙壁似乎不再那么寒冷，而是成为一种明亮，带着一些希望的氛围。 是阿，其实还有很多未来是可以期待的，只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么样，但就是因为不可预测，所以才有希望，太过悲观的态度并不需要，与其提前失望，不如多保有一点幻想。 电梯来了，进入电梯时，镜子里照射出了两张带着笑容的脸庞。 ps： 是的是的，接下来都是要放小粉红的;) ------------ 75 咖啡店外面是一片小小的绿色草皮，上头有一些规划出来的花圃装饰，李绿绮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王轩旁边，她又端来了两杯一冰一热的焦糖玛奇朵，王轩选了冰的那杯，拿着吸管，他的手停在空中，舍不得用吸管搅毁那上头的奶油跟焦糖糖浆。 身旁的李绿绮已经喝了两大口，干嘛不喝？ 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咖啡长什么样子了，多看几眼。 哎呀，你喜欢喝，以后天天我们就喝。 一杯咖啡也能让他有这么深的感触，王轩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不过也不意外，按照王侑那个健康标准，除了限制自己，大概也会要求王轩跟着他的饮食一起做健康控制，整天喝什么蔬果汁之类的，想一想就觉得恐怖。 说曹操曹操就到，才刚想到王侑，电话就响了。 欸，你把我弟带去哪里了，病房里怎么没有人阿？王侑听的出焦急。 担心什么，你那边的窗户打开…李绿绮说：应该看的到医院中间的绿地吧…有没有？ 什么东西？说归说，他还是去开了窗户。 我看到你啦！李绿绮抬头往病房的方向看，果然看到王侑拿着手机探头出来窗口，她对他挥了两下手。 我们喝杯咖啡，等一下就回去，你不要焦急阿。 咖啡？王侑更想跳脚，声音都提高了。 你居然带他去喝这种刺激性的饮料，知不知道这对他的身体很不好阿… 李绿绮把手机从耳朵旁拿远，举起来对着窗户看的到的地方按下结束通话。 李绿绮！王侑要不是在病房里，实在想大叫。 结束了通话，她对王轩吐着舌头，说道：好险我刚才时间算得准，闪过了你哥，要不然他绝对会拦着我们。不让我们下来。 就说他很多管闲事吧！ 也是关心你啦，如果不关心你，他也不用花这么大的劲了，对吧！ 咖啡喝的差不多了，推着王轩准备回病房。 边走边闲聊着一些不太重要的八卦。例如哪对明星结婚。然后再一起预测这段婚姻会维持多久等等，王侑忽然提到了他好几天没用过网路，对外面的讯息一概不知。等一下回病房要李绿绮的笔记型电脑借他用一下。 可以阿。 没想太多，李绿绮就答应了，不过王轩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听的心里一震。 话说…为什么我一直想不起来我们到底是在哪个聊天室认识的？ 这个…我… 该来的问题还是要来，可是有些问题就算知道总有天会被问，却依然不会有合适的回答。 而且，我一直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不太对。王轩又说。 医院的消毒水味在一瞬间又变得刺鼻，李绿绮忽然有些晕眩，她心里一直想着。不要阿，先不要在这个时候想起什么来阿，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那么多的时间没有相处，再多给她一些些缓冲的时间可以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察觉到李绿绮的沉默，王轩回头看着身后的李绿绮。发现她的脸色苍白极了，推着轮椅的手也微微的颤抖。 是不是这几天都待在医院里，也感冒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消毒水味不太好闻，我们赶快回病房吧…你也先别说话阿。这味道闻多了不好。 趁着王轩的注意力被引开，李绿绮急忙的想结束这个话题，她推着轮椅，额头上渗出了大把大把的冷汗，不知如果他再问下去，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 好险他只把焦点放在李绿绮的脸色上，听到她这么说，也就顺从的不再说话，闭上眼睛躺在轮椅上休息，不过他的脑中并没有忘记自己问了什么问题，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问着自己，觉得似乎有哪里出错了，却又找不出来，有一些连结到现在的东西缺少了，可是认真想起来却又好像并不违和。 就像他真的回想起来，实在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认识李绿绮的开始，模磨糊糊的印象告诉他是聊天室，可是王轩是一个会上聊天室的人吗？他以前不太用聊天室的，而且到底是哪个聊天室呢…记忆到这里就被切断了。 再加上李绿绮跟他身边的人的关系，有一些记忆是冲突的，像他记得李绿绮曾经抱怨过，自己的哥哥强迫她跟黄淇礼约会，可是如果那时候他们已经交往了，再怎么样，王侑也不致于这么卑鄙吧，让弟弟的女朋友去跟其他人约会…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一些细细杂杂的内容，隐隐约的，他觉得自己是知道什么的，只是不愿意面对想起来后的结果，怕会影响到现在的生活。 因为现在的他，很幸福。 走廊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带出了一片温暖。 ＊ 等着他们的不只是王侑，还有淇礼跟小真，王侑看到李绿绮直使着眼色，大概知道她有事情要告诉自己，找了个借口把王轩留给了病房里的其他两人，把李绿绮喊出去。 她把刚才王轩问的问题重复了一次，神色中全是焦虑，不断的问着王侑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医生不是说过了吗？这一天总会来的，你难道希望他永远都这样下去阿？ 这样下去有什么不好的？李绿绮气极了。 又不是失忆！现在这样对谁都很好阿。 不可否认她说的有道理，可是王侑是个很实在的人，他叹着气，摇头。 让他活在分不清楚现实跟虚拟的世界里，我不觉得真的能够好多久…而且你要想想，他既然已经开始问这样的问题，接下来会有更多我们都没办法招架的问题出现，你有想过那时该怎么办吗？ 难道你要现在跟他说清楚吗？李绿绮反问。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又说这样不好，可是又不说清楚…王侑，我跟你讲，我觉得现在这个状况很好，能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如果你打算要跟他讲实话，一定要经过我的同意。 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 因为我不希望他以为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李绿绮差点就要吼出来。 冷静一点，你是希望病房里也听到你刚才说的话吗？ 喘了好几口气，李绿绮才平复下情绪，她盯着王侑，眼眶瞬间红了。 其实我也很怕… 我知道你怕，我也怕阿。 你不懂…她继续说：我不是怕他把一切想清楚…而是怕他想清楚以后，会把这些日子我们的相处都当成是一场骗局，他跟我说过，世界上最好的就是诚实，他不喜欢人家骗他，当他发现这一切其实不完全是真的，他会不会直接就否定掉了之前所有的一切，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并不完全是假的，至少我对他的感情就不是。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我弟弟？ 李绿绮点点头。 你要想清楚，同情跟爱情是不一样的两回事，你不能因为短暂的冲动就说喜欢一个人，这样会对他很不公平。 我是真的喜欢他。这不是冲动… 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王侑只觉得他的嘴里有一点酸，喉咙干涩涩的，所有原本要继续问的话，都卡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吧… 最后，很勉强的他只能这样回应。 两个人又回到病房里，里头的气氛外面截然不同，非常的欢乐，王轩把手放在小真还未有明显隆起的小腹上，笑的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他都想不起上次看到他这样笑是什么时候了，楞楞地，看着王轩，李绿绮刚才说的话再次环绕在耳边。 这样下去有什么不好的？ 是阿，是没有不好的，只是他真的怕阿… 小真见他跟李绿绮的表情都有点凝重，也不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对着王侑笑着打趣：刚才在说你坏话，被你听到了阿？ 说我坏话？我哪有什么坏话好说的？ 当然有阿…你弟说他只是下楼喝杯咖啡，你就打电话来跳脚，实在太小心眼了。 我这是为了他好！王侑对着王轩，哼了一声。 本来就不应该喝这些有刺激性的东西，护士卫教了这么久，你不听还敢讲，自己的身体不照顾，太不应该了。 我是喝一杯咖啡又不是喝了一大桶，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王轩跟王侑顶嘴是绝对不容输的，他不甘示弱的立刻反驳。 你不要老是把护士说什么挂在嘴上，这么喜欢当护士怎么不自己去考一张执照阿，有执照我就听你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考就考阿，我明天就去报名护理学校给你看！ 护理学校没有年龄的限制吗？ 我才比你大几岁而已，我不能考你也不能。 问题是我没说要考阿…王轩摇摇头。 实在是，你该不会是连耳朵都听不清楚人话了吧，看来过这么养生的生活，也不见得身体就比较健康。 … ------------ 76 在李绿绮的提议下，隔天他们跟医生请了假，黄淇礼开车带大家去海边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在签署请假同意书时，医师皱着眉头问王侑，不是过几天就要出院了吗？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外出呢？万一现在出去吹了风感冒，或者吃到不干净的东西，虽然最近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可是整体上还是虚弱的，一不小心就会再次感染。 我们会注意的。 王侑没直接回答，他把问题丢给在站在旁边的李绿绮。 医生，你说的我都很清楚，可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多等那几天。她低声说。 李小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随时都担心他明天就会把事实弄清楚，这样我什么都不是了，他说不定会因为这些日子我骗他讨厌我…就算不会，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医生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在同意书的另一端签名。 他很幸运阿…遇到像你这种女孩子，不过…有时候很多事情不能勉强，你要记得这个道理。 谢谢。 其实他说的何尝又不知，只是在明白道理与接受之间，李绿绮还想要趁着这一点的缓冲，多为王轩做一点事，在王轩的生活里多留下一点，以后让他想起来，不会只有被欺骗的回忆之外的美好。 医生都同意了吗？ 小真正在把一些可能会用上的东西装成小包，王侑赶紧过去帮忙，他一边念着小真孕妇怎么可以做这些事，万一被黄淇礼看到还得了，小真听到后，眼睛吊到后脑杓，用力翻出了白眼，直说她现在只不过是怀孕初期就什么都不能做，那等到真的肚子挺起来了。不就要被限制躺在床上，像颗大白菜一样吗？ 我当过大白菜，很讨厌。王轩插话。 欸…我的意思是。小真楞了楞，她不确定王轩是开玩笑打趣，还是自己提起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题。 好在应该是前者，王轩接着意有所指说：有些大白菜比较幸福，吃的还是山珍海味。有些大白菜就可怜了，躺着还要听人在旁边唠叨。再没脑子的人也听的出来他是拐弯在骂王侑。王侑也不理他，哼了一声就继续收着小真还没整理完的东西。 李绿绮把请假单扬了两下，笑着。 当然是同意了，你看，这里白纸黑字签了名。 那就好。小真跟王轩都也笑了。 好险黄淇礼的车够大，小真坐在前座，后面塞了三个人也不嫌挤，途中王轩不时故意说如果有人识趣一点去塞在后车厢，那这趟出游就更完美了，气的王侑脸涨红的像颗熟透的番茄。而小真跟李绿绮则是很不给面子的附和着王轩的话，小真频频说，是阿，就是有人不解风情要故意塞着当电灯泡，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 连小真都加入战局。黄淇礼当然也不可能站在王侑这边，护妻为大任，他只能够从后照镜投以同情的眼光，不过像这样大家一起出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好几年前了吧？ 因为请假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四个小时就又要回到医院，所以黄淇礼没跑很远，只带到一个距离医院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这是医院附近能够唯一能够看到海的位置，但碍于限制，看到的海是被切割过的，只有一小块，所以并没有被列在重点规划的区块，不像其他地方还有一些供游客休息的设施，就是半山腰中一片稍微平坦的位置。 但能够看到海已经很不容易了，那抹在远处的蓝终归还是一样的，在午后的阳光下，海水折散出浅浅的流光。 远处海面吹起徐徐带着咸味的微风，一些矮树丛在风中摇曳，树叶枝干间发着窸窸窣窣的响声。 小真怕阳光，她跟黄淇礼牵着手到一旁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待着，而王轩刚好相反，他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想要多享受一下阳光的温度，所以虽然李绿绮毕竟还是个女孩子，也怕晒，还是陪着王轩一起坐在阳光下，随处找了块干净的地面坐下，将头靠在他的脚边，享受着眼前此时此刻的一切。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好好看过大自然的风景了，海风阵阵吹拂，她沉浸在那天然的气味中，贪婪的呼吸着，任长发在风中飘逸。 剩下孤零零一个人就只有王侑了，他觉得自己早知道就把绮绮也抓来，没有陪着，有只猫在旁边喵也不错，唉，这阵子绮绮都在羊头那里吃香喝辣，说不定接回来都认不出原本的主人是谁了，所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到时候还不知道绮绮愿不愿意跟他们回家呢。不过王侑在旁边也没闲着，他拿出带来的单反相机开始拍照，风景倒是没有什么好拍的，主要是把这两对恋人间美好的时刻记录下来。 以后我们有空就像这样多出来走走好吗？靠在膝上的头抬起，李绿绮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王轩。 王轩笑着：那也要看别人有没有空载我们出来阿。 大不了我去学开车。 不要了吧，这几天我看你常常自己走路都没什么平衡感，你学开车到时候是危害路人安全，医院又要多几个跟我一样的可怜人。 你说什么你！ 说实话阿。王轩哈哈笑着，他自己没有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已经可以渐渐坦然的面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再像以前一样，只要是相关身体问题时，就变成了个螫人的刺猬。 很多事情没有想像中的困难，但是要跨出那一步，却需要更多倍的勇气。 看着李绿绮，王轩觉得或许他之前不够的勇气都因为这个女人而被补足了吧，她带着他踏出了那最辛苦的一步，如果他还有机会站起来，他一定要好好的补偿她。这是多傻的一个女人阿？居然愿意陪在一个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人旁边？值得吗？现在或许不值得，可是他会努力让她的付出变成值得的。 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个时候不要流动就好了。把视线投回海平面的李绿绮轻声说。 停在现在有什么好的，太阳这么大，永无止尽的晒下去，会把你晒黑的。 浪漫一点行不行？李绿绮伸手捏了王轩的脸一下，又戳戳王轩的鼻子，不觉得现在很美吗？如果时间可以就这样停在这里，被晒黑一点也无所谓了。 时间怎么可能停的下来呢？时间本来就只有一直往前流动的权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喜怒哀乐，都改变不了时间的消逝，如果能够说停止就停止，说后退就后退，那世界一定大乱了。 说不定哪天真的会像科幻小说里面的情节一样，发明时光机器阿，这样你就可以回到车祸之前了。 谁说我想要回到车祸以前。王轩摇头。 要不然你想要回到什么时候？李绿绮不解，如果能回到车祸前，那不是所有接下来的痛苦都不会发生吗？还有什么比回到三年前更重要的？ 王轩摸摸李绿绮的头发，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要回到三年前阿，不过…这样我就遇不到你了，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按照着原本的生活过下去，会不会比现在幸福？ 能走能跳，旁边又有一大堆美女，怎么会不幸福？你买东西都不会比价的吗？这两个的价值差太远了。 东西的价值是决定在购买的人身上阿，要说完全不怀念那个时候是骗人的，可是现在想想，那时候过的日子很虚浮，有些事情现在我什至想不起来了，身边的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但是你要我描述她们之间的差别，我却说不出来，她们不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而更像是摆饰，人的旁边为什么需要其他人成为摆饰呢？开好车，喝好酒，久了也不知道那些物质到底好在哪里，只知道每个月结信用卡清单那一刻会有一大笔金额缴出去。 嗯… 现在，我会因为一杯焦糖玛奇朵开心，会因为能晒在阳光下开心，比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幸福。 至少那时候的你很健康阿，而且你也许哪一天厌倦那样的生活，就会自己有改变了，不需要靠发生意外吧… 这倒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可惜的地方…不过还有机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不是一直在鼓励我吗？王轩又说：而且我并不认为有一天我会自己走到那个转捩点，也许会吧，凡事都不能说个太确定，可是至少你的出现，把我拉到了另外一条路来。 李绿绮很想哭，她想要告诉王轩，其实他才是李绿绮所有生活的转捩点，但是她现在还不能说，李绿绮避开了王轩的视线，低下头望着远方的海天之间的交界点，忍耐着不发出声音，偷偷擦去眼角落下的泪水。 ------------ 77 ps： 谢谢大家的支持～周末愉快喔 在限定的时间内赶回来，差那么几分钟就来不及了，小真一直咕哝着没必要这么听话，不过被黄淇礼狠狠的瞪了一眼，说什么都能够任她赖皮，医生交代的事情可不能够开玩笑，如果她之后进产房也拖拖拉拉的，那他就把他绑在医院里。小真知道这是黄淇礼的地雷，不敢再继续说，转了身向王轩他们做了个鬼脸。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小时，不过回病房后的王轩看起来确实很累，他在回程的车子里就一直觉得疲倦了，靠在李绿绮的肩膀上点着头，浏海搔的她颈间一片痒，李绿绮侧过脸刚好看见他三分之二的脸庞，虽然带着倦意，却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由于晚餐也在外面吃过了，回到病房刚好能吃饭后的药，王侑让黄淇礼先把孕妇带回家，说这一整天下来也够折腾了，早点休息好，小真嘴巴上说还要再留一下，可是连打的哈欠却一点也不留情面的泄了她的底，他们便先行离去。没多久护士来发药了，李绿绮倒水拍背的细心的让玩宣把药吞下去，接着就说看他这个样子，还是先睡一会吧，等下比较有精神了再起来洗澡换衣服，王轩同意了，没多久后他的睫毛就垂下，只规律的颤动着，发出沉沉的呼吸声。 李绿绮坐在旁边又看了看，轻轻抚了几下他的脸后，伸了伸懒腰走出病房，却看到王侑眉头深锁的站在病房外面拨着电话。 怎么啦？她问。 王轩的手机关机了好几天，刚才我打开发现有几封简讯…好像是他以前同事传的，都是同一个人，最后一封是前几分钟才发的，说要过来找他。我回打电话好几次对方都没接。 同事来找他不好吗？又怎么了？ 好是好…不过… 他把之前在疗养院发生的事情告诉李绿绮，当时王轩有提到他那个游戏软体设计完会卖给一个科技公司，而科技公司就是他以前的同事开的。他如果过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个游戏，两个人到时候一摊牌。把事情讲穿了，到时候事情就怎么也掩饰不了，只有摊牌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怎么可以…李绿绮听完以后比他更急。 所以我才在联络他…王侑也是面色凝重，不过到现在他一直没接电话，而且我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如果这东西王轩是有跟对方签合约的，那就更不好处理了。万一挡着不让他们见面，造成违约，你知道的…科技业的违约金很恐怖阿。 能有多恐怖，我帮他赔不就是了！ 王侑摇摇头。说出了一个十分骇人的数字，让李绿绮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天文数字是把她所有的财产加上人都拿去变卖完还要中了乐透才还的起阿。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这个我也有想到，我刚才第一步联络疗养院了，他们说确实有一个男人打电话去问王轩去哪里了。她们本来没有打算说，可是一翻王轩的纪录，发现他是除了我以外的第二联络人，所以还是告诉他了。王侑非常苦恼。 我现在不知道他是单纯要探病，还是…唉。 话还说着。护理站就来了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他对护理站的人员询问着王轩的病房号，护理站的护士摇头表示这是病人隐私没有告诉他，但他一眼就看到站在病房外的王侑，伸手向他挥挥，自顾自的就走了过来，王侑也立刻认出这是王轩之前的工作伙伴，他们虽然很久没见了，不过应该是不会认错的，他也点点头。 王侑哥，好久不见。男人向护理站比了比，表示对方家属是认识自己的，护理人员伸出头往病房走道看去，确实看见王侑挥手的动作，也就没有阻拦。他走向王侑，说道：你忘记我了吧？唉，我这几天找王轩找的很辛苦，如果今天再没找到他，时间就来不及了。 他劈头就一长串，王侑却是有听没有懂，他问男人：什么来不及了？ 王轩没有告诉你吗？不会吧！男人显得十分惊讶，他开始解释，而内容比王侑原本想的更加严重。 王轩确实跟对方签了合约，明天就是交初期程式的时间了，而原本他还想着，如果是以前的同学或许能够说通融几句，看在过去的交情，以现在王轩的状况，先别追着合约跑，可是对方告诉他，这合约王轩主要不是跟他签的，上头还有其他公司，就算他同意，上面的老板也不见得同意，他说了上头大老板的名字，王轩以前在科技业待过，知道这个人的作风，他给钱给的大方，要求的却也不会少，所有在他底下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不是拿钱换命的，如果老板是他，那要他看在王轩状况放宽期限，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为什么听起来在他面前是不能提到游戏的事？ 因为…简单的把状况告诉男子，他一边听一边是啧啧称奇，当知道眼前另一位站着的女人就是王轩游戏里的对象，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双手抱胸，也知道了严重性，不过男人也不是决策者，他虽然明白现在去跟王轩提这计画不好，可是对上严格的合约书还有上头的大老板，那些都是王轩得罪不起的角色。 不能我这里先把程式给你吗？王轩的笔记型电脑跟手机都在我这。王侑问。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些老板已经有了，他要的是下一步的改进方案，其实他已经催了快一个星期，只是我到今天才找到这里… 那怎么办阿？这些李绿绮都听不懂，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那些什么程式什么计画的，都不在她的生活范围里面，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当这个男人走进去，所有一切的谎言就要被揭发了，可是如果不让这个男人走进去，谎言还是会有揭发的可能，而且王轩之后的生活可能就会被她这一时的阻拦弄的一团糟。 让我想想。 你…你打电话给黄淇礼，说不定他认识那个老板，叫他拜托给王轩多一点时间… 王侑摇头，他说：黄淇礼认识多少人有多少资源我都一清二楚，他跟对方不熟，而且人家的等级跟他差的有点多，大概像如来佛跟孙悟空一样，他遇到了也只有被吃的死死的份。 那…可是没有人可以问了阿！ 你先不要这么激动，这样我没办法思考…。 一直帮不上忙，李绿绮觉得为自己的无能感到难过，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微乎极微的人，不过这人已经数次跌破了她的眼镜，说不好真的有什么奇迹也不一定。 她拿起电话也开始打，王侑问她拨给谁，她低低没有自信的说了声羊头，王侑又好气又好笑，这女人是真的把羊头当成万能的救兵了吗？连搞资讯业的黄淇礼在那个老板面前都像只猴子，找个小出版社的老总去，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这时羊头接起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旁边还有连续剧人物主题曲的对白背景声。 干嘛阿？要回来上班也不用通知我。他说：等一下是这出戏的精华，你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真的很不道德。 杨总对不起… 干嘛干嘛，打来就要哭，你这是要害我倒楣阿？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绿绮开始说着现在的状况，当她说到程式还有老板名字时，一下子口齿不清说不清楚，她求救的把电话拿给王侑，王侑叹了气，他不觉得在羊头那里能找到什么希望，不过电话打都打了，他打算简单的把事情说一次，然后不多浪费时间听羊头唠叨，赶快想其他的办法。 不过王侑说完以后，电话李的羊头不知道讲了什么，他原本阴沉的脸色开始变了，不停的说真的吗？，激动的连声音都拉高了几分，身体也一直颤抖着，这下子换李绿绮不明白了，刚才他不是才觉得自己是在胡乱搬救兵吗？羊头是说了什么让他这么亢奋，该不会是真的搬对救兵了吧？ 好，好，杨总，我等你电话，真的谢谢你。挂上电话，王侑长呼了一口气，他看着李绿绮说道：天啊，我真的没想到你的运气这么好…如果是我我绝对动脑筋动到羊头身上。 先不要讲这个，你快告诉??我刚才羊头在电话里跟你讲了什么比较重要吧！ 打死我都不敢相信，羊头说…这个人是他国中的死党，现在还偶尔出来打高尔夫，前几天才见过面，他现在要帮我们联络对方，不过他也说对方在工作上的脾气很硬，要我们不要抱太大的期待…不过应该会有机会。 羊头真的这么罩？ 我也不敢相信。 王侑对在旁边等着的男人说道：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应该没关系吧？有急着走吗？ 男人摇头，再忙也不差这几分钟阿。 接下来，三个人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等待着羊头关键性的回电。 ------------ 78 羊头几分钟后回电。 他扯着喉咙说道：欸，那老家伙真的是难搞阿，这人没有水准，他说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失忆啦！ 所以？王侑紧张了。 他说的也没错啦…合约签了就是要按着合约走…羊头听起来有些苦恼，他说不过我拿我的信誉跟他打包票了，他最后只好妥协说叫他的员工进去病房里，如果你弟看起来真的脑筋有点秀逗，那他最多再等三天。 这样吗？好好好，谢谢杨总。 不过最多也就是三天，我这次都拿人格打包票了，我这人人格没这么高尚到可以拿来重复利用，下次你可能找我解决都没办法了…这几天你跟李绿绮最好赶快想到应对措施… 是… 你自己不是也会写程式吗？接手你弟的合约不行阿？ 杨总，我会归会，没这么厉害阿。 电话挂了后，他把羊头的话告诉了男人，男人点点头，说想不到居然有人能说动他老板，王侑带他进病房前，李绿绮突然抓住男人的手，拜托他不要一下子提起太敏感的话题，男人有些两难，不过还是答应了，他说反正老板那边已经说过了，他就不勉强会看着办，不过这期限也只有三天，三天后他还是要再来一趟，到时也躲不了要面对现实的。 面对现实吗？李绿绮的心里又是重重一沉。 他们走到了沉睡着的王轩身边，她轻唤着他的名字，他带着笑意，懒洋洋的缓缓张开眼睛。 怎么了？王轩看到三个人站在病床旁边，脸色都不太正常。 你们…干嘛这样盯着我… 王轩，你记不记得我？男人看到王轩说话正正常常的，不禁疑惑的看了王侑一眼。好像在质疑王侑到底说的是不是实话。 当然记得阿，只是…你来这里做什么？王轩打了个哈欠，像小孩一样的跟李绿绮讨水喝。李绿绮赶紧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的递给他。 我来这里做什么？王轩。你记不记得我到疗养院找过你？ 你怎么可能到疗养院找过我？王轩看着男人，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他一边喝水一边说。 我记得你让我在网路上帮你解决过几个程式，你也真是的，自己程式有bug都懒得找，还要我这个已经没在工作的人帮忙。 除了找bug之外，还有记得什么吗？ 嗯…没有。还有什么需要记得的吗？ 你记不记得我有送过电脑给你？ 哎呀，你怎么都专说一些我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讲，没事你送电脑来给我干嘛，我要电脑我当然是叫我哥拿来。 …男人还是半信半疑。他抓着头，王轩不像是再骗他，可是他又不太敢确定，于是他试探性的又把问题逼近了一点。 你忘记自己有跟我签过开发软体的合约吗？ 这个问题太明显了，李绿绮在另一边急着对男人露出不要问这种问题的哀求眼神。但是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如果不问清楚，他回去也没办法交差，很多事情是连动的，不能随便在这里过家家。到时候万一弄到老板自己出面，场面会更难看。 紧张下，李绿绮的手按到了王轩肩上，他感觉到了肩膀上的重量，伸手拉住那只有些冒汗的手。 好像有点印象，不过不是太清楚…住院住太久，脑子都糊了，有些重要的事情忘的差不多，要不然你把合约拿来我看看。 算了…你还是多休息吧，我过几天再来。 男人看到李绿绮酝满了泪水的眼睛，也不忍再多逼了，既然王轩这样说，那他就三天后带着合约过来吧，他转开话题，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然后以工作的忙碌告别。 背对着走出病房，他跟王侑没有看见王轩在背后忽然变得忧伤，欲言又止的表情。 松了口气，病房里剩下了李绿绮跟王轩两个人。 你还累吗？她坐到病床边。 刚才睡了一觉好多了。 那就好…欸，我问你阿，你真的不知道那个人在说什么对吧？ 不记得。王侑摇摇头。 那没事了…李绿绮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定定的看着王侑。 有什么事情是你希望我现在想起来的吗??？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没有阿，我只希望你好好养病。 嗯，我知道。 我只希望你可以回疗养院以后，赶快认真做复健，身体越来越好，我们再出去玩… 虽然努力着不哭，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欸欸欸，为什么哭阿？你现在说的不是开心的事情吗？ 李绿绮伸手搂住王侑，下巴轻靠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落着，王侑想说些什么，却察觉到那不断在肩上扩大的湿润，也就不说了。 王侑，你答应我，如果发生什么，都不可以不理我，好不好？ 傻瓜，我为什么要不理你呢？王侑摸着李绿绮的长发。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理你阿？除非你在外面遇到别的男人了。 我没有… 那就好啦，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 老实说我不觉得你弟脑子有问题。王侑送男人出医院，男人边走边说：不过刚才那个小姐在场，我不想把气氛弄的太难看，等一下我回去还要加班的，脑子里都留着女人哭的画面会影响效率，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这样还算脑子没坏吗？状况你也看到了，他确实不记得跟你签过什么合约对吧？ 这是可以装出来的…虽然说我也不能肯定，不过整件事情都很不合理…我问你，你弟对这住院所有的事情清楚吗？他对于其他事情的记忆力怎么样，有忘过什么没有？ 倒是没有…剩下的都还蛮清楚的。不过医生说… 我知道医生跟你说什么，你刚才重复了很多次，现在也不是说不相信医生还是你们，就是单纯的觉得事情不只是这样，话说…你跟他提过以前的事吗？他记不记得？ 记得… 那就对啦，你不觉得这非常诡异吗？一切都记得这么清楚，然后偏偏就是关于这个程式的全部被自动忽略，我觉得如果是一开始的前几天，确实有可能会把事情弄混，不过现在都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总是有不对劲冲突的地方吧，他怎么会一点怀疑都没有？你自己说，你弟是反应这么迟钝的人吗？ 唔…这个…经过他这么一说，王侑也感觉到不合理的地方，他沉默着，把这些天来王轩的话都思考过一遍，确实如男人说的，他几乎没有怀疑跟疑问真的显得不合理，就像他今天还记得小真到过疗养院替自己剪头发，那在剪头发附近事情，应该也不会弄混，而且他也记得自己送过李绿绮护手霜的事，按照当时他告诉王侑的，护手霜是透过男人帮忙订的，那他怎么就只忽略掉后者的事实呢？而且，虽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其实就连他都能说出来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王轩从来没有自己提起，这样一想起来，真的反而有点问题。 所以你觉得是我弟弟故意在装傻吗？ 有这个可能。 好端端的干嘛装傻？王侑说。 可能是怕如果把一切都说破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吧？男人叹气：我也不想说这些，刚才看起来，他跟我在疗养院见到的??王轩简直是两个人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脸上这么有朝气的样子，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他可以继续保持这个情况下去，可是你也不能排除他其实已经什么都想起来的可能性，王侑…你们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阿，三天后，我还是要再来的。 你觉得他不敢面对的是什么？ 大概是跟那个女孩有关吧，他怕自己把一切说清楚了，这场戏就没办法演下去，你想想看，如果换做是你，那你觉得是清醒的去面对大家骗你容易，还是就将错就错一起演戏容易？ 男人的话一针见血，刺得王侑好久都说不话来，他送男人到了大门口，目送他离去后，自己则抬头望着天空。今天的天气实在好，连片云都没有，可惜光害严重，所有的星星都被这城市的人工光芒给遮掩住，只有月光仍然明朗。他在月色下试着把这一切都理出一个足够清晰的条理。 医院门口不断有病人跟家属出入，救护车的警示声跟医护人员的吆喝此起彼落的响着，听在耳里他实在有些恍惚，那些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又在飘散的意识里，被这些吵杂揉碎，其实不只是王轩，就连他都不太敢去面对所谓的真相吧，太多人一起演了这场戏，脚本零散拙劣，漏洞百出，但却没有人愿意开口让这一切落幕，因为还没有人知道到底该何去何从。 ps： 星期一又要出门挤地铁啦～大家工作要加油喔 ------------ 79 有些人觉得傻子很可怜，认为他们什么都不懂，自己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然而有些人又说，傻子才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群人，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是以他们所知的一切去建构，无忧无虑。不过谁没有办法去证明到底傻子活的开不开心，因为会去问这样问题的人，已经不再是傻子了。 而怎么样又才算是真正的开心呢？这又成了另外一个问题。所以，到底要让傻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转着圈，像只在草地上追着蝴蝶或者尾巴奔跑的小狗，还是把他带到这个现实而残酷的世界？谁也说不出真正的答案。 王侑没有想把傻子拉回现实，但他担心自己变成了傻子。 他把清除了游戏系统的手机交还给王轩，王轩查看着手机里的讯息，而一旁的王侑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蛛丝马迹。不过不知道到底是他们想的太多，还是王轩的演技演的实在太好，他只是刷了几下应用程式，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一下子就把手机收起来。 没趁我生病这段时间偷摔我手机吧？ 谁跟你一样无聊？摔手机到时候真坏了还要买一只新的赔你，直接泡水比较快。 … 一整晚彻夜难眠，王轩合伙人跟他说的话不断在脑海边回绕着，他想来想去，在枕头上由东到西翻了不知道多少遍，这些事情他是没有告诉李绿绮的，怕说出来又造成她多担心，现在状况就已经够复杂了，多一个人担心并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好。 他是真的想知道王轩现在的情形如何，但又觉得不能直接开口问他，不过这样拖下去。合约的事情撇开来不谈，大家你骗我我骗你的，日子总不能这样过下去。 第二天大早，王侑提着平常绝对不买的饮料来到出版社，这阵子王侑都是有事情才来。而李绿绮根本就不出现了。所以电梯门才刚开，小林看到王侑忍不住就嚷了起来。 哇，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王侑本来想翻白眼。不过他…他今天是有求于小林的，所以硬生生的把转上去的眼珠子掰回来，他把饮料放到柜台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过小林也不是真的傻到完全看不懂眼色，她从王侑一瞬间转换的表情中，立刻读到了一些什么，于是双手抱着胸，像个大小姐一样的往椅背上一靠，扬着下巴想看看王侑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这里的员工我来上班很正常吧？喝饮料…这个无糖少冰乌龙绿。顺道买的。 嗯哼？这么好？ 最近…最近身体怎么样阿？ 实在找不到话讲，王侑又怕随便乱扯，依他的个性，大概没两句就要得罪人了，但他真的想不到什么插入主要话题的点，只好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而小林听到后。差那么一点就要笑场，她吞着口水，勉强著不岔气，这个王侑在说什么呀？突然关心她身体来了。 身体好得很，干嘛。我印堂哪里发黑了吗？ 不是不是… 小林看到他一脸窘迫，心也软了，帅哥总是有些特权的，她也就不拿王侑开玩笑。 好啦，不闹你，王侑你不在医院照顾你弟，一大早跑来出版社又赖在柜台不走，这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帮忙吧？ 想不到一切都被小林看穿，他不好意思的拨了两下浏海，咳了一下，想着怎么开口比较好。 唉，你有话就直接说吧，我是不怕被羊头看到在这边聊天，倒是美工部那几个妹妹，这几天你来的时间少，每个脸都像吃了苦瓜一样，如果被她们看到我在这边跟你说这么久的话，等一下我这个前台大概就要被贴诅咒纸条了。小林呵呵的笑了，你都不知道这里多少女性同胞巴不得跟你多讲上几句话，这名额不能占太久的。 要不要这么夸张…王侑又是一阵不好意思，他其实真的不是太难相处，只是怕说多了，到时候整间出版社都知道他说起话来就讨厌，那就得不偿失了。他又想了想，开口说道：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我能帮上什么忙？不是要跟我借钱吧！ 你想像力真的很丰富… 王侑把要拜托小林的事情仔细的重头说了一次，他昨天最后想到了一个方法，在加护病房的时候，王轩曾经跟他说过他曾经拜托同事去化妆品店订过礼物，这是游戏的一部分，所以如果王轩他记得这件事情，那代表他对于这段记忆其实已经恢复了。他觉得这个是比较无伤大雅又不容易露出马脚的方法，于是在王轩手机里找到了同事的号码，硬着头皮在三更半夜里吵醒对方，问清楚了当初订礼物的是哪一家店，对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王侑的用意，跟他一解释起来，他也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不过要找谁来打这通电话呢？不可能去拜托店员做这件事情，小真跟李绿绮这两个他熟的女人王轩也熟，自然也被排除在外，而且这个测验的角色还必须要反应够快，足够应付突发的状况，怎么算都好，除了小林以外还真的想不到其他适合人选。 你这不是要我骗人吗？小林不懂他为什么要自己这么做。 他想不想起来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是阿…有这么重要吗？昨天晚上，王侑也是不只一次这样质疑着自己，可是，难道不重要吗？这不是什么需不需要理由的问题，如果王轩真的还是搞不清楚状况，那张合约要他跪着去跟对方老板磕头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王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虽然很残忍，但是那代表他有负责的义务。 很重要。他点头，接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合约的事情都跟小林说了，小林在听到那高额的违约金时，也是张大了嘴，被吓的一愣一愣，然后开始掰着手指，算算这要她在这里工作到几十岁不吃不喝才能存到的金额。 好吧，不过…小林先答应下来了，她说：你要想个办法支开绿绮姐，她最近都没有来出版社，应该是吋步不离的守在旁边，如果她在旁边，那就算他要回答，也会支支吾吾不方便吧。 这点倒是被王侑忽略了，他十分同意小林的想法，不过还好他知道如果没有意外，这几天她的行程都是规律的，每天早上十点左右，李绿绮都会回家洗澡换衣服，大概十一点回医院照顾王轩吃饭，所以只要在这段时间里面打电话，王轩应该会刚好是落单的。 先说，如果露出马脚不能怪我阿。小林说。 当然当然，你肯帮我忙我已经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还可能怪你阿…你就自然点，问的出来当然最好，问不出来也不用勉强。 知道。小林说：好啦，那先这样，你赶快进去里面，我已经感觉背后有视线在诅咒我了… 王侑抬头，还真的看到一个美工部的女孩站在办公室里对外面张望着。 那等??你打完电话再跟我说… 好啦好啦，你快点走… ＊ 不得不说这种事情小林还是第一次做，最多是像以前念书的时候一群人出去玩的太疯，帮几个同学互相打掩护，假装大家都留在学校自习，互相在同学打电话回去给彼此的父母报备时，在旁边演一些夸张的背景声音，现在要她真的角色扮演成别人，还要套话，这个难度还是有点高的。 不过都已经答应王侑了，而且听王侑刚才这样说，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绝对不能失手，小则是被当做是诈骗集团，大则恐怕要害他们兄弟吵一架，万一王轩真的不知道，还可能会有说漏嘴的风险…千万不能马虎，她找出一张空白纸，开始认真的在上面写着问题。 王侑说的时间是十点到十一点中间绿绮姐会回家，为了避免突发状况，她一直等到十点二十才偷偷离开位子，把总机电话拿起，这样就不会有刚好有电话打进来，让她手忙脚乱，而且暂时的占线也可以避免万一真的有重要的电话过来，漏接的问题。 拨号的时候，她心脏噗通噗通的高速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喂，你好。电话被接起来了。 你好，嗯，请问是王先生吗？小林拿着她刚才临时打好的草稿，怕紧张会让脑袋糊涂掉，忘了该问什么。 我是，请问你哪位？ 鱼上钩了…小林又更紧张了一点。 王先生你好，这里是xxx化妆品专卖店，你之前曾经在这边订购过一套护手霜礼盒，我们刚好在做客人的抽样调查，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护手霜礼盒？王轩听上去是一头雾水，小林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发展让自己安心许多。 但她这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王轩接下来的回答将她逼出了一阵冷汗。 ------------ 80 喔，我想起来了。 在小林以为他真的没有印象时，王轩说了这句足以打破一切平衡的话。 你想起来了？小林不知不觉牙齿打起颤抖，再次重复确认了一遍。 喔，对阿…不过，为什么你们那边留的是我的资料？王轩回答完后，忽然也觉得不太对劲，立刻反问小林：请问你的名字是？能不能留下联络电话？我确认一下再回播给你…说不定我弄错了。 不用了，我们只是要调查一下满意度而已，这个没有什么太重要的，因为那个礼盒是限量款，所以公司在做抽样调查，如果不方便回答也是没有关系的。小林头皮已经整个发麻了，她没想到一下子就会被找出破绽。 不对阿，这跟你刚才一开始说的不一样，你不是说你那边是专卖店吗？那应该有联络电话吧，我愿意回答阿，不过我忽然有一点不确定礼盒里面的东西，等一下确认完我立刻回电话。 不用了啦…其实… 那要不然你告诉我礼盒里面有什么？反客为主，换王轩提出问题来，他一听到另一面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的态度，立刻切掉电话。 糟糕了…小林拿着手机，完全没料想到王侑的弟弟反应如此之快，但好险该问的还是已经问到了，但他发现这是个圈套后后接下来会做什么，小林则不得而知也不敢想。 快步回到座位，她拿起电话拨了王侑办公桌的分机。 喂，你现在忙吗？到外面来，事情不好了。小林急急的说。 没有问到吗？王侑也着急了。 问到了…不过也被发现了… 怎么会？等一下，我马上去找你。他把手上的资料放下，他离开座位快步往小林的总机台走。 而此时小林眉头紧紧皱着，漂亮的一张脸，双颊鼓成了气球… 他是怎么发现的？ 还说呢，都怪你想这个烂点子…你弟是托人买的。怎么会留他的资料？小林说：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了，好险他一开始还没想到，有被我套出话，要不然整通电话根本就是自爆而已… 所以还是有套出来啰？ 有是有，可是也被发现了，你弟到时候如果知道是你在外面找人串通套他话，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一定会扯破脸的。 先跟我说…王侑打断了小林的话，问道：你先跟我说他到底想起来了没？ 小林点头。 一定想起来了。她把所有的对话，包括后来穿帮的时候都告诉了王侑。 如果按照你的想法，那他既然都记得是自己找人过去订的。那绝对不可能还把现实跟幻想混在一起。绝对是在装傻… 你确定吗？ 你自己觉得他这样说话。还不够明白吗？ 王侑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一片空白，王轩清醒的事实已经被确认，可是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呢？激动的情绪无法平息。是要去找他问清楚吗？还是要先让李绿绮有心理准备？这两个想法占了大多数，徘徊在这两者间，仔细想想又觉得都有缺点。 先直接找王轩，万一谈的不好，王轩直接翻脸说他用这种招数来测试自己，恐怕李绿绮也不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可是先告诉李绿绮，她又一定会先怪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而且说不定还阻拦他不让他去当面问王轩。怎么做都两面不是人。 欸，你的脸色很差…小林说。 现在我反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下午回到医院，推开门看到的是李绿绮跟王轩在卿卿我我聊天的画面，王轩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的往下曳了曳。也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而李绿绮则是完全状况外，跟王轩相处的开心，眯着的眼睛弯如弦月，她问王轩吃饭了没，又关心了一下出版社的状况，王侑也假装一切无事，他跟李绿绮说出版社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羊头今天有点忙，所以他就没有去问绮绮的状况，又拿了一张下个月新书出版的会议排程表给她。 你多久没有收过电子邮件了？这个是编辑要我拿给你的。 李绿绮偏着头，说道：有阿，每天都收阿。 那怎么不回信？你家编辑在找你，这是会议排程表，你先看一下，然后等一下赶快跟你的责编联络。 我的责编…？李绿绮显得十分困惑，她明明早上才直接打过电话给责任编辑，没听他提到什么重要事项阿，现在王侑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临时有事吧，不过那也奇怪，干嘛不直接打电话来联络就好了，还要透过王侑，她一边想一边打开王侑递来的纸条，脸色忽然青了，因为纸条上写着要李绿绮等一下找借口离开病房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李绿绮说。 王侑在搞什么飞机？李绿绮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当做什么事也没有，没有与她的眼光相接。 我下去买饮料。 说完这话，王侑再次离去。 李绿绮把纸条收进口袋，她努力让脸上的表情不要出现波动，整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等王侑离开有些时间了，才说她还是到外面打通电话给编辑好了，免得被骂。 打电话在房间里打就好了，现在又没什么会受到干扰的仪器。王轩却似乎不想让她离开病房。 李绿绮干干的笑了笑，说：我怕万一在电话里跟编辑吵起来，到时候我的形象就毁了，还是到外面讲吧，马上回来，你不要太想我。 好吧。王轩说。 望着李绿绮的背影，他投出了一个锐利与悲哀混杂的眼神。 ＊ 在楼下便利商店门口找到王侑，他正叉着手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李绿绮忽然觉得这几天下来，他看上去竟然老了不少，多了一份因疲累而出现的沧桑。 她把纸条扔进便利商店门口的垃圾桶，彻底毁灭证据。 你是哪个时代的人，没有手机可以发简讯吗？用这个方法？干脆飞鸽传书好了。 我也想。王侑说：不过我怕你的手机刚好拿在我弟手上。 好吧。那你说，有什么事情？刚才我要下楼，他好像不太高兴，你们两个诱出问题了吗？ 现在不是我们两个出问题，是整件事情都乱七八糟成了大问题。王侑苦恼的说：王轩所有的记忆都已经完全回复正常了。 李绿绮往后退了一步，她摇着头。 不可能的，昨天他明明就认不出来那个同事…你有什么证据说他已经回复正常了？ 李绿绮，你跟我能够演戏，他难道就不能演戏吗？也许在昨天之前他确实还没想起来，可是昨天他看到那个人，再混乱也都想清楚了，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你有证据吗？一阵麻意从她的脚往头上冒，李绿绮依旧不愿意相信，觉得这是王侑自己猜测。 要证据是嘛…唉。王侑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记得之前收到的礼盒吧？今天我去出版社找小林，让她假装成那间店的店员打电话做问卷调查，结果王轩的回答是他知道这件事…而且也自己说出来那是他请人去代订的，这样子还够证明他已经完全知道事实了吗？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做？难道让大家继续这样互相演下去吗？我不是个好演员，我想要正常的面对我的弟弟，他也必须继续正常的过他的生活，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状况，那这场闹剧就应该要结束了。 什么叫正常生活？像之前那样孤孤单单的回到疗养院就是他的正常生活吗？他现在多开心，你也不是没看到… 开心又怎么样，开心了那张合约就不用履行吗？ 说来说去还是那张合约的问题…你是不是担心如果要赔违约金，对方会算到你头上？李绿绮激动了。 我告诉你，不用你担心，我就算要去跟地下钱庄借钱，都会想办法。 这些话对我不公平。如果我狠一点，我可以完全不管他的死活，要这样做我早做了…如果你怕王轩知道真相以后会对你的态度有改变，这点我倒是觉得不会有影响，刚才你们相处的还是很好，可是，这样拖下去能拖多久？王轩已经恢复了，他就必须回到他自己的身分角色里，不是在这边办家家酒… 他是什么身分角色很重要吗？有什么关系… 对你来说可能没有关系，可是你有没有替他想过，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工作就是靠着网路跟电脑写程式，如果他这次的合约砸了，外面传出去的风声会是王轩的脑袋有问题，这样以后谁还敢找他合作？当然了，或许你会跟我说一样的话，这些都不用我担心，你会想办法去养他，可是你这样对他真的好吗？你让他继续陪你演着一场戏，然后牺牲掉他唯一原本拥有的才华，你这样是为他好还是为自己好？ 我… 王侑一长串的话噎住了李绿绮的嘴，她在一瞬间成为了哑巴。 ------------ 81 我…我只是不想打破现在这个状况…李绿绮双手遮着脸，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你要我怎么去跟他讲阿…万一他不理我了怎么办？ 她心中很明白王侑说的全都是事实，而且站在长远的角度看来，瞒的越久，谎话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现在她已经有时候会回答不出来，开始要编造一些小小的谎话，假如王轩不知道，那或许这些谎话还不会太令人难受，可是如果王轩已经都清楚了，那他看着说谎话的自己，又是以什么样的眼光呢？ 李绿绮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刚才王轩跟他说话的轻声细语，还有打闹嬉戏，难道也都是在演戏吗？他的心态又是什么？跟自己一样吗？还是退回了观众的位子，像是在看马戏团小丑一样的配合着她？ 好了，你不要一说就哭行不行？ 我也不想哭阿…一说李绿绮哭的越厉害。 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的原因…王侑看到她哭成这样，也觉得很不好过，他就是怕女人哭，而且最怕女人哭的原因是因为他，李绿绮如果是因为王轩那家伙哭的梨花带泪那就算了，可是现在整个气氛都像是她被自己骂哭的，旁边不少经过的病人跟家属，纷纷用着责怪的眼神让王侑已经沉了一半的肩膀，又在坠了一些。他摸着口袋，没有面纸，于是赶快到便利商店里买了一包，手忙脚乱的抽了一大把给李绿绮。 抹去眼泪，她哽咽的说：糟糕了，我这个样子等一下要怎么回病房… 你刚才不是才说没有关系，把戏继续演下去的吗？ 我…我…才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啦的流下来，像打开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 可是你刚才讲了那些，我觉得我很自私…王轩以前跟我说过，他觉得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觉得我很好…现在我这样做。不是会让他很失望吗？而且…这样我会一直想，他是用什么眼光看我… 没有这么严重吧？ 那是对你来说阿，你跟他本来感情就不好，现在回去如果两个人尴尬，那也不过是回到原本的样子，可是我跟他不一样，你懂吗？我是真心把他当成我的男朋友…等于是… 等于是把这段感情画上句点，后面这句话，李绿绮不敢说出口，怕一说出来就成真了。 王侑把剩下的面纸全部都塞给她。他有点后悔刚才只买了随手小包装的。 事情弄成这样。我也担心他怪我的好吗？毕竟…如果我小心一点。其实一切就不会被拆穿，他现在早就好端端的跟你在手机里聊天了，我对于造成你们之间的问题也感到很内疚，不是在旁边看好戏的心态… 怎么可能不被拆穿？或许一开始不会。但是多讲几句，我还是可以感觉到不一样。 那时候我会把整个游戏弄砸，然后结束，不需要带到现实生活。他摇摇头。 旁边经过的路人一直投来关注的眼光，王侑被看的很不舒服，他扯着李绿绮的手臂，往另一个方向走，一直到了靠近大门边的角落，那里是医院里空调的死角。所以在大热天里，比较不会有人待着，他把李绿绮带到那，环顾了周围，确认了再也没有关心的群众后。才稍微缓了下来。 我现在唯一希望你能够做到的就是不要哭，你继续哭下去，等一下真的不用回病房，虽然你按照你刚才说的，王轩已经起疑心了，觉得我们两个是要商量些什么才不让你下楼，可是总不能红着一双眼睛回去，到时候他问起来，你又要扯更大的谎。 我不想再说谎了… 我也不想。王侑说：所以麻烦??你现在先不要哭了，然后我们好好来讨论一下，到底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可以不用马上说破，慢慢一步一步来，一下就把事情讲清楚，我的心脏也受不了。 他坐到角落的最里面的排椅上，抬头看她：说说看你的想法吧，这件事情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不会再跟早上一样，自己做主张了。 我的想法…李绿绮迟疑着。 两个人都沉默了，吵杂的背景音喧喧嚷嚷，更凸显出了这角落过度安静的诡异氛围。 我觉得… 王侑屏气凝神等待她说出意见。 我想先问你，你对现在我跟王轩的关系怎么看？ 什么意思？ 就是…李绿绮嘴唇一咬，抿了抿。 你觉得如果这件事情说清楚了，他还会跟我在一起吗？还是就这样了，跟我担心的一样… 李绿绮，如果我??说会，你相信吗？ 李绿绮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我如果说不会，你又会接受吗？ 还是摇头。 那你问我这个，希望我回答什么？王侑很无奈，他垂下眼帘。 其实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你对他这么好，几乎是从以前到现在，我看过最真心对他的女人。你们某些地方是戏没错，可是如果他因为这些事情就决定离开你，那你跟他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是他不懂珍惜。 王侑不是故意说好听话，三年前，或者是更早之前，王轩都能在同年纪里的人中算上事业有成的那类菁英份子，可是身边的女人一个换过一个，没有一个是真的留的久的，除了其中有一部分是冲着王轩的钞票跟长相来的外，有些真的喜欢王轩的，也受不了他的脾气，撑没多久就举白旗投降，而王轩看起来也永远不痛不痒。或许李绿绮不是最好的一个，可是她跨过了自己原本担心的那部分，不在乎王轩现在的伤残，也不在乎这个人的脾气有多差，她纯粹的因为王轩可能要离开自己而难过，这样的好女人，已经够了。 居然收到这么高的评价…出乎李绿绮的意料。 她的勇气忽然像被摇过才打开的瓶装汽水，停不住的往上涌出。 那…直接告诉他实话吧。 你确定？王侑怀疑她只是假装出来个样子，嘴里跟心里说的不一样。 说吧…我也不想演下去了，好累…你说的也对，如果只是因为合约书的钱，我是愿意想办法帮他付的，要每天去对方公司门口磕头都没有关系，可是这样继续下去，我只会一直不断的骗他，然后让他错过其他的机会，这样对他确实不公平，我不能让他失望…李绿绮情绪忽然淡然了。 反正如果真的因为这样，他不要我了，那我也没有话可说…不过，我不想亲口跟他提这件事，王侑，你会自己去跟他说的吧？ 嗯，当然。 为了不让自己突然改变心意，李绿绮跟王侑说他先回家一趟，冷静一下，趁这个时间，让王侑去跟他弟弟把话说明白了，到时候看情形怎么样，他在发讯息告诉她，顺便让她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回来病房。 如果不用回来了，你帮我把留在病房的东西整理一下，拿到出版社给我吧。她安慰着自己，唉，至少我还有个绮绮，没关系的。 据说，幸福的青鸟会降落在善良的人肩膀上，李绿绮以为她看见了翅膀的舞动，却不见落下的那刻出现，那发亮的青色翅膀又已消失，她连抓的时间都没有，刚要伸出手，握住的只有几粒飘在空气中的悬浮沙尘。 ＊ 又怎么样呢？就说实话吧，两兄弟顶多回到之前那样，冷战，咒骂，这些他都习惯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推开门，见到病房上王轩笑容灭去的那刻，他还是感觉背上源源不绝冒出冷汗。 怎么是你？我女朋友呢？王轩斜着眼，把头转正向。 她先回家了。 喔？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打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再过来… 把电话放下。王侑冷静却决然的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有事情要跟你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跟你之间。王轩把手机抓在手上，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还是叫你安排的演员问吧，至少她的声音比你好听，虽然问的问题我很不喜欢，但是心情至少好一点。 他口中的演员应该是指小林，所以这代表着王轩完全不傻，他猜到了那通电话跟自己的关系。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不需要那样做的。 我不在乎阿，反正把事情搞砸的是你，不是我，不过你好像搞砸上瘾了，早上闹了一次还不够，现在又要来找第二次的麻烦。不屑的眼神一变，成了寒冷冷的敌意。 王侑，你该不会已经跟我女朋友说了事实吧？ 说了。王侑回答道：刚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李绿绮讲清楚了，现在我会站在这边跟你说话，也是她同意的。 你还能再可恶一点吗？你要找我谈可以自己来，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她？ 这是尊重，你教我的，你说我永远不顾虑别人的感受，所以我先征询她的意见，这样应该不为过吧？ 你… 王轩的眼中装着怒火，手机落在床单上，两手都握紧了拳头。 ------------ 82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一切都想清楚的？王侑问：还是你根本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他不想坐的离病床太近，走了几步，靠着窗台坐下。这个房间果然物有所值，从窗外看去，刚好是医院正中心的绿地还有咖啡店，日照充足，抬头的视野蓝天白云也未被遮住。 我真的不了解你在做些什么了。王侑看着窗外，淡淡的说。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王轩回答，他的视线注视着前方。 不过我确实是在昨天突然恍然大悟的，当看到他过来找我的时候…突然很多在脑子里想不懂的事情，全部都接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昨天还要装傻？ 难道你要我当着我女朋友的面前，拆穿她这几天都是在演戏吗？王侑，这样也太残忍了。王轩无奈的皱眉了。 我不喜欢太戏剧化的事情，现在的一切已经够戏剧化了，没有必要再多投一颗震撼弹上去，你说是吧？所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告诉她事实。 因为你不可能永远装傻！王侑扬起眉毛。 我可以容忍你装傻，可是你跟公司签了合约，该履行的就是要履行，你知不知道李绿绮刚才跟我说，她愿意倾家荡产，或者是去跟地下钱庄借钱，替你付违约金？ 王轩冷冽的嘴角线条抽动了一下，折出温暖的线条。 她真的这么说？ 嗯，我骗你做什么？王侑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会想要确定你醒了没的原因，我不想要看到她因为你这些破事情，弄得负债累累。 王侑，你的脑筋到底要死板到什么程度才会开始运转？ 什么？ 那个怎么会需要你们来担心？王轩垂着睫毛，声音干哑。 王侑一愣。一时摸不着头绪，他们不用担心？那谁来担心，然后。他才恍然大悟发现了自己的愚蠢。 如果他想起来了，他自然会知道严重性。当然不会放任不管。 今天早上我已经打电话联络过他了，他要的文件跟程式码，晚上我会直接从电脑发给他，我就算没清醒，也顶多是有点记忆错乱，难道我真的在你心目中这么不知分寸吗？ 你…王侑忽然站不住脚。 我都处理好了。他说：你把我想的太像孩子了，我该处理的事情自己都会做。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先想到这点？ 对不起，这个真的是我的问题…王侑离开窗边，走到王轩身旁。 我没想到这点… 算了，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王侑默然不语。对于他的作为王轩居然没有太多的批评跟情绪，反而很快的原谅了他，这在他以前跟王轩的相处里，就算是三年之前，也很少出现。王轩是属于那种得理不饶人。抓到了问题点就要卯起来攻击的个性，他现在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有绝大的部份应该都要归功于李绿绮。 她什么时候会过来？王轩平静的问他。 她说等我的通知…王侑懊恼的低声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通知她？ 我…王侑一颤。 还是我告诉她，其实一切都是误会，你什么也没想起来。让一切继续下去？ 太迟了。 太迟了？王侑不懂，他的意思是…？ 她如果愿意面对现实，那我也不想继续骗下去，如果她可以接受现实中的我，为什么我们必须彼此装模作样？他深深地看着王侑，以下了决心的眼神。 一开始就是因为欺骗，我觉得我自己欠她一个道歉跟解释，这世界上将错就错带来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结局，所以…你只要告诉她我想见她，我们重新正式的开始，这样或许会比说谎更好。 人生，有太多次的选择是选错的，没有办法后悔，可是如果命运之神眷顾了，让他还有扭转的机会，王轩不想再犯一样的错。 如果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给她？ 我打给她？ 对。王侑朝他鼓励的点着头。 你自己告诉她，你想见她，然后重新开始。 这…王轩顿着了，他虽然愿意面对现实，但是他却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亲自打这通电话。 这一次，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不要再透过任何媒介。王侑认真的说。 有好一会的时间，王轩没有回话，午后的阳光从窗外射入，暖暖地，静静地，直到他把手机重新拿起，在床上拉出了一道影子，王轩找出李绿绮的号码，在阳光与沉默的陪伴下，按下了通话键。 ＊ 在家心急如焚的李绿绮听见电话铃响，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跳的更加快速，她看到来电显示是王轩的名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搏动的又更加快速。 他是要打电话来责怪自己的吗？抱怨她为什么要配合着王侑演戏，然后再质问自己到底对他的感情是什么？ 如果是这样，她一定要跟王轩解释，她是真心喜欢他的，不管是以前那个虚拟的柏翰，还是现在的王轩，她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 还是…他是要打电话来跟自己说，就到这里结束了吗？也不用再见面了。 如果是这样，她还是要把心里的真心话告诉他，但是要假装的很坚强，不能哭也不能闹，增加他的负担，虽然这又是骗他了。 或者，他会在电话里面哈哈大笑，告诉李绿绮，根本一切早就被他看穿了，他只是在看一场笑话。 如果是这样，她也不会对王侑发脾气，反而要跟他说，谢谢他在知道的状况，还愿意在这些日子跟自己相处，谢谢他给了自己这些幸福的时光，然后再诚心诚意的跟他道歉。 莫非… 李绿绮摇了摇头，打散了浮现在脑海中最好的那个想法，王轩难道有可能打来跟她说，其实他也是一样喜欢她吗？ 不可能，这机率太小了，他已经是从前那个王轩了。 千百种想法在电话铃响的时候一起不断在大脑中穿梭着，她颤着手，接通了电话，刚才想着不要掉眼泪，却在听到王轩的声音时，忍不住落了两行泪水。 为了掩饰住哭腔，她呼吸的很慢，缓缓地说话。 怎么了？ 李绿绮… 嗯？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王侑又欺负你，逼你吃不想吃的东西了，把电话拿给他，我教训他…装出明朗的样子，她自顾自的说着，等着王轩自己把话挑明。 不是，我这通电话不是要跟你说这些。王轩的语气很温柔，他也在掩饰，掩饰着自己心中最胆怯的那一面，担心被拒绝的那一面，无论李绿绮对他如何之好，这些日子，他仍然还是会害怕，会不会其实她只是因为可怜他，把同情当成了爱情。他清清嗓子。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重要的事情…该来的终于来了，李绿绮心晃的比什么都凶。 你说吧。她哑哑的说：我有心理准备。 电话那头的王轩猛然一震，气息紊乱了起来。 我…我想说的是，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对不起。李绿绮脸色苍白，跌坐在床上。 该道歉的人是我，不是你。王轩缓缓的，提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从一开始，我就应该跟你说清楚那个游戏的本质，而不是让你在没有防备的状况，毫无保留的把一切的生活跟一个陌生人分享…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会这么巧，你刚好是我哥哥的同事。 嗯…李绿绮把头埋在双膝中间，无声的哭着。 本来我也想过中间要告诉你事实，可是…对不起，我很懦弱，我做不到。而且我…我喜欢我在虚拟角色里的样子，我不想让你知道在现实生活里，我只是一个残废，对不起，因为我的自卑把整件事情弄成这样。王轩说着说着，自己眼眶也红了，而一旁的王侑，因为从未见过弟弟对一个??女人如此真情流露的样子，听的也跟着傻了，他悄悄转身擦掉泛在眼角的泪水。 王轩继续把话说下去：这三年来，我都没有勇气去跟外界接触，所以变得愤世嫉俗，忘记了这个世界有多美好，直到遇见了你，才开始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可以期待的事情，每天听你抱怨生活上的事情，都觉得很满足，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昨天我们去看海，我真的很高兴，我才发现…我已经不记得海的味道了，如果不是你一直陪在我旁边，这些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记得，甚至最后联想起来的动力都没有，彻彻底底成为一个跟这个社会脱节的行尸走肉，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嗯…呜咽??着，她只发的出这个声音，怕多说一个字，就要大哭出来。 然而，王轩接来的话，却直逼着她的泪腺。 虽然我们的感情的开始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ps： 儿童节快乐～虽然我们都不是孩子 可是要保有赤子之心喔 ------------ 83 重新开始？ 完全超出她原本的期望，她惊讶地想，这一切会不会是在悲伤过度下自己编造出来的另一个幻觉？ 而电话里王轩的声音又响起。 绿绮，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拼命点头答应，泪水在一瞬间改变了，从忧伤成为了喜悦，为了幸福而奔流的河浪，不过她忘了自己隔着电话，点头的动作王轩一点也看不到。 绿绮…你不愿意吗？ 她赶紧定了定神，然后双手把眼上的眼泪抹干，急着回答：当然愿意，当然愿意… 那就好，别哭了。王轩柔声说。 那等??一下你还会来医院？我想要跟你还有我哥讨论一下出院的事情。 出院的事？ 嗯，我不想回疗养院了，想要回到以前的地方住，不过想要跟你一起讨论，听听看你的意见，因为…以后你就是我生活里的一部分了。他的语气有些害羞，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你会来吗？ 当然会。李绿绮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我们待会见。 好…我很快就回去。 那个，可不可以…王轩说的扭捏。 虽然一下子这样好像要求很多，不过…你能不能穿那件洋装给我看？我之前只有看到照片而已。 好，当然好。 李绿绮在通话结束后，发呆了一段时间。 他清醒了。 他没有生自己的气，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后，他选择的是跟自己重新开始，两个人在现实的生活中一起过日子。 急着想见王轩，李绿绮发楞发够了以后。立刻打开衣柜找出那件洋装，简单的画上了淡淡的妆容，整装完毕后就往医院去。 她想见王轩。很想，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在往医院路程的时候。她刻意的掩饰着自己的笑容，不敢笑的太用力，刚哭完的脸化了妆，粉吃不进去皮肤里，笑的太过，很容易出现笑比哭还难看的情况，她希望王轩等一下重新见到她。自己会是最好的那面。 倚靠着车门，微笑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 果然命运没有永远都要跟她作对的意思，她唇角微微的上扬，笑意却无法完全克制。眼底，充满了带着幸福的喜悦，以及对于未来的期望。 实际上没用了太多时间，但每分每秒都让她觉得度日如年，她回到了医院。走到病房门口，如同个近乡情怯的游子，每靠近一步都更紧张一些，她颤颤的举起右手，是两下简短的敲门。 进来吧。是王轩的声音。 她小心的打开门。 我来了。 他等你很久了。在一旁的王侑看着换上洋装又做了打扮的她。眼中有一丝惊艳，之前他看过李绿绮穿这套衣服，不过再美的衣服还是要衬上笑容，现在眼前的李绿绮笑容如春日的桃花绽开，比衣服更抢眼。 带着半分羞怯半分不安的，李绿绮往病床的方向走，她不知不觉的垂着头，不敢一下子直视王轩，心脏疯狂的搏动着。 这件衣服比照片上还好看。王轩开口，是让人窒息的温柔。 是吗？ 她已经走到了床边，但还是有些距离。 是阿。王轩拉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拉的更靠近，李绿绮，抬头看着我。 李绿绮缓缓抬起头，对视住一双炙热的眼睛，她心跳已经无法再加速了，表面却努力保持着镇定。 王轩的脸上，也有两行透亮的液体流下。 你好，我是王轩，很高兴认识你。 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唯一能说的能做的，都不过是多余的，她扑进了王轩的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要哭，不要哭…你这样哭我也会跟着想哭。 可是他忘记自己早就已经止不住眼泪。 我真的以为…我真的以为你会不要我。 傻瓜，你这么好我怎么会不要你呢？王轩拍着她的肩膀，把头窝进她的脖子间，呢喃的说着：有谁可以这样不离不弃的在我旁边，什么都为我担心，甚至比我更能接受我自己的残缺，只有你而已…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走下去吗？ 可是那时候你还没有想起来一切阿… 记忆错乱了，感情是真的阿，你怎么这样傻…我们已经约好了，就要按照约定来，不能食言。 浓郁的情感流转在这对恋人之中，王侑不想当电灯泡，在谁都没注意的状况下自己离开了病房，发了简讯告诉黄淇礼现在的状况后，他破例在楼下买了咖啡，这几乎不出现在他饮食清单上的饮品，开始想着接续的问题，看来现在王轩不需要他照顾了，不过还是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担心，他希望一切都能顺利的继续下去，王轩不要不小心弄断了这条把他从绝望的海洋中救出的绳索。 ＊ 王轩之前在外面还有一层公寓，虽然很久没有住了，不过打扫一下还是很不错的一间公寓，他之前一直嫌这个地方小，卖了也没有什么利润，虽然很多人觉得环境蛮好的，附近还有公园根绿地什么的，几个房仲都来问过，但是他有点懒，所以就一直搁着，在生病时也没有让王侑帮忙卖掉。 他现在暂时做出的决定是希望出院后不回疗养院，请个人把那间公寓打扫整理好，等出院后就搬过去，他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反正??都是找一个地方待着休息，住在疗养院空气根环境都不好，既然有空的房子那还不如重新整理整理，搬回去也省了住在疗养院里的费用，而且另一部分也是为了李绿绮着想，他总不能让李绿绮每天都到疗养院来看自己吧，他很怕这样有一天李绿绮会突然发现自己因为他过早的接触到了生老病死，就算再喜欢自己，总是会有无法接受的时候。 为了避免那个时候太早发生，王轩现在愿意做所有的努力。 但是对于这样的想法，李绿绮当然是无条件的支持，不过王侑就有些担心了，在疗养院里还有医生护士可以随时照顾，还安排固定的复健时间，如果回到家，这些照顾的人都不在了，那王轩如果临时有什么状况，也就没有人可以立即处理，而且复健是不能停的，还是要定期抽时间回去。 关于这一点，李绿绮说她可以负责复健接送，不过立刻就被王侑泼了冷水，她自己光是带只猫就需要人接了，说要负责接送王轩，是要怎么接送？骑脚踏车吗？ 李绿绮嘟了嘴，一副委屈的样子，不过她确实没想到这一点，然后想一想又觉得自己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上。 这个很简单，请个看护就好了。这个王轩已经想好了解决的方法，这些我是考虑过的，现在我确实没办法一个人生活，也不可能让我的生活去影响到绿绮，所以白天请个看护在家里，顺便在我需要到医院的时候接送，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请看护吗？王侑蹙着眉头。 好像也是个办法… 嗯，请个看护，晚上我睡着的时候走，白天醒来的时候过来，差不多。 不过这样比你住疗养院还花钱耶…李绿绮小小声的说，她还纠结在自己不会开车的内疚中，还是我去学开车… 就算你会开车也没有车开阿…王侑又是一桶冷水袭来。 不用担心。他看着李绿绮，微微一笑。 我不是签了个天价违约金的合约吗？违约金会这么高，当然我拿到的薪水也不会太少，这些我都付的起，反正有人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帮我订了这间头等病房…他瞥了瞥王侑，继续说道：总不能以后我们约会都在疗养院阿，人家问你跟男朋友都去哪里，你要怎么说？ 我…李绿绮的脸一阵绯红。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又说：应该没有人有意见吧？ 这句话矛头明直指着往王侑戳。 王侑的眼白吊到了后脑杓去，既然他都已经这样讲，自己还有什么意见好多说，之前的教训已经让他知道多管王轩的闲事通常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还是尊重他的意见会比较好，反正真的不习惯，顶多再申请回疗养院，最差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这样，既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那就也不用在这个时候跟他闹别扭。 随便你。他说：我会去问疗养院问怎么申请居家看护，这应该要找一个有执照的。 好。 王轩点头，说了句难得的谢谢。 他把心思回到李绿绮身上，从刚才到现在，他们的手都是紧紧的牵着，他可以感觉得李绿绮手心传来的热度，以及柔软的肌肤所传来的触感，如此真实的感受，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再也不是没有根的稻草，被风一吹就会乱飘，现在至少当他要被吹起时，会有双手把自己抓住。 ------------ 84 李绿绮真的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在出院当天，回到他的家时，王轩不时的向在房子里东张西望，张大了嘴巴一直发出惊叹声的李绿绮瞄上几眼，每看到她的表情一次，他就对这个女人的反应感到有趣一分。 也不是什麽特别的装潢，只是很简单的家具摆设，他从没见过这麽容易满足的女人，以前的女朋友非要名牌的沙发，外国品牌的电视，现在这些都没有，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地方，她却高兴的跟的好像到了巧克力工厂的小女孩一样，雀跃不已，嘴角动不动就嘻嘻的扬起笑容。 他真可爱。 多年来身边环绕过太多拜金跟外貌协会的女人，他几乎就快要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模子，对於这个朴素单纯的李绿绮，王轩可是彻彻底底觉得自己真的太肤浅了。 他想，真的，现在遇到她，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早一点遇见，他一定会把这个女人错过。 你看！她把手指夸张的指向了客厅的大窗子外，望下去刚好是对面的公园美景。看看这个公园，好漂亮喔，种了好多树，如果这些树会开花，那等开花的季节来的时候，一定更漂亮，我真难想像那样的画面，不知道会是什麽样子呢，如果是粉红色的就更好啦！你知道是什麽颜色的花吗？ 我不…我没注意过。他讪讪的笑了两下，这是真的，这间公寓他以前嫌小，几乎是不住的，就算来了也可能是待个几小时，确定房子没有问题，根本没有认真看过周围的景色。他只知道有公园，或许风景不错，不过还真没好好的欣赏过。太少来了。 你好浪费... 她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窗外。 这么好的地方。 很好吗？不觉得小吗？ 喂！一个人要住多大的房子阿？我住的可是租来的小套房。你有一层公寓耶，这样还不知足。 他看着李绿绮的脸。绚烂的阳光从窗外折射在她的侧脸上，那样的表情牵动了王轩，他望着她，心里的甜蜜又一点一滴的加深了，到了这个地步，他相信自己真的完全被这个女人的单纯无邪吸引。 他莫名的心疼着李绿绮的生活，这样的女人多需要一个好男人照顾阿？而不是在这里照顾他。 对不起。 他不由得脱口而出。 李绿绮没料到他会突然道歉，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干嘛跟我道歉...... 没有，就觉得你应该适合更好的地方跟更好的人。 她笑着走向王轩，轻轻点了一下王轩的鼻子。说什麽。你就是我遇过最好的人啦…而且这里…等过几天我带你到我家去玩，你就知道这里已经很好了，人要知足好吗？ 好， 他笑着捉住了李绿绮的手指。 你真的是上天派给我的天使。 哪有这么夸张...... 一下子，李绿绮的脸又红了。 提着大包小包的王侑听到这些甜腻腻的情人絮语。实在忍不住想把手上的东西扔过去，这两个家伙没看到自己在忙着吗？他这几天花了大把时间把这间公寓打扫乾净，又添了一些新家具，还让疗养院帮忙找了一个合适的看护，在疗养院的建议下。把一些危险的死角改装成了无障碍空间，又在床头浴室请电工来做了紧急求救铃，忙都忙坏了，连做梦都梦到在规划这个地方，这两人进来不但对自己连谢谢都没说一声，还不停的放闪光，这要让他怎麽心里平衡阿？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你们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旁边还有一个会喘气的。王侑对两人说道：有办法在窗外看风景，这麽喜欢看风景，那你下去把剩下在黄淇礼车上的东西搬上来，近距离靠近公园，一次看个够。 哼，你叫一个女人搬东西，要不要脸阿？一点男子汉的样子都没有。王轩白了他一眼。 要不是你不能走路，我就全部叫你自己搬！ 王侑心里这样想，不过他没讲出口，这句话听起来是玩笑，不过说起来容易被误解，还是不要随便拿王轩的问题说嘴好了，虽然他已经不再像以前把身体上的缺陷当成完全不能触碰的地雷，不过玩笑还是有个界线的，毕竟他又不是王轩的心肝宝贝。 倒是李绿绮傻傻的，觉得王侑说的也没错阿，等一下看护就要到了，不先把东西整理好怎麽可以，而且确实就是王侑一个人在忙来忙去，自己从走进来到现在一点贡献都没有，黄淇礼又在下面等着，他也不是没事做的，还是赶快下去分工把东西提上来好了。 好阿，我现在下去，不过我不在你们两兄弟不要吵架阿。 你不用理他啦！王轩舍不得李绿绮离开自己的视线，忿忿的瞪了王侑一眼。 快点... 既然李绿绮答应，他才没理由放过。 是！ 一溜眼的，李绿绮像个小兔子的跑出去，王轩看着她的动作又是一阵心动，人阿，真的是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怎麽看都会觉得对方可爱，不需要最完美的五官也不用性感的衣服，随便一个动作，都是独一无二的十全十美。 你看够了没有？ 王侑说。 关你什么事？ 呛了王侑一句，他自顾自的转着轮椅的轮子，到了房间。 * 床单还是他当初买的，没睡过几次，所以新的很，他摸了一下，上头没有灰尘，还有洗衣精淡淡的香味，显然前不久才洗过，而书桌上，则替他架好了三台电脑，一台imac系统，另外两台是标准的微软，串连了四个萤幕。 也算够细心了，这个哥哥。 还满意吗？这位先生。 王侑的声音打断了王轩的思绪，他转动轮椅，侧对跟着他一起走进房间里的王侑，点头。 这电脑你装的阿？该不会是什麽淘汰的零件吧？他嘴巴里还是不饶人，硬是要说些打击的话。 谁跟你淘汰的零件，你那个同事知道你要出院，自己就过来把这些配备安装好了，你以为是给你享受的吗？想的美，他交代过，合约的第二阶段要赶快完成，你如果拿这些高档配备来打电子游戏，我绝对会把我家里的老电脑搬来偷换掉。 不行阿，我本身设计的就是电子游戏，你不让我玩电子游戏，这不是摆明了不让我做事吗？ 我的意思是你好好专心的写你的程式... 设计这个东西也是要参考其他人的作品学习阿，难怪你就是个井底之蛙，就是有你这种人，难怪我们资讯业会越来越不景气。王轩故意叹气。 打病人很不道德，应该说打人基本上就是不对的行为，如果不是王侑还保有非常强大的理智跟道德感，他真的很想冲上去，把那高耸的鼻梁打的比平地还要平。 随便你爱怎麽说，懒得跟你争，我还有东西没有整理，等一下跟看护约的时间就到了，不想跟你瞎耗。王侑说。 欸，你帮我请的看护该不会是你的打手或者眼线吧，故意派来折磨我的？王轩叫住正要离去的王侑。我都还不知道你帮我请的是怎麽样的人，可别想要虐待我，我随时会叫绿绮去替我报警的。 王侑停下脚步，回头不耐烦的看着他。 我现在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王轩疑惑着。 他还真没有想到可以请一个专门折磨王轩的看护，这麽好的机会竟然让他错过了，而且他又想到，在疗养院替他找人的时候，有问过要什麽条件，他说要有执照的，然後不要年纪太大，怕会沟通不良，而且他也不想要一个长辈来受王轩的坏脾气。 因为很信任疗养院的安排，所以在他们通知有合适人选後，王侑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去看资料，结果昨天看到的时候不得了，完全不是想像的那般，疗养院给他的求职资料上，贴的那张照片可是个如花似玉，艳丽程度甚至比小真有过之而不及的大美女，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说，大眼睛里面满满写着无辜两个字，冲淡了艳了的五官。 不过照片会骗人，现在美图秀秀几乎是所有女孩子手机里的必备圣品，可以忘了男朋友的电话号码，但是万万不能少装美图秀秀，这脸拉尖一点，皮肤磨白一点，眼睛放大一点，全部都做的出来的。虽然想是这样，但他按着资料上的联络电话打去约上班时间，那头娇滴滴，柔嫩的彷佛能够拧出水来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又相信了这照片的可信度。 他可是无意中帮王轩请了个大美女来当看护阿！他自嘲的觉得自己根本是王轩的邱比特，先是送了一个同事给他当女朋友，连看护都替他找了个漂亮的，难怪他觉得後悔阿，早知道王轩现在还这个脾气，他就应该要跟疗养院说，请个脾气差点，态度差点，打人用力点的大妈才是。 想到这里，外面的门铃响了。 啧，这李绿绮没带钥匙锁门做什么呢...... 他念念叨叨的走去开门。 ------------ 85 王侑整个人在门打开那刻猛然一震，门口站着的女子，有着一张足以参加选美大赛的秀丽容貌。 那双美丽的眼睛，淡淡地泛着一份羞涩，更增添了几分娇柔。 他忽然喉咙干哑哑地，??脑海中比被用橡皮擦擦过还要空白。 王侑先生，你好，我是疗养院介绍来的私人看护，陈姿竹，我们通过电话的。女子看他傻楞楞的不说话，只盯着自己，主动开口自我介绍。 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他回过神，赶快为自己这失神的样子露出掩饰性的微笑，伸出手做出绅士的邀请动作。 快点请进。 谢谢。 陈姿竹跟着王侑一起踏入客厅，她环顾着四周，眼神变了一变，有种说不出的感情涌动着，她在墙壁上挂着的摆设中寻觅，目光扫了好几回，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请问王轩先生现在在这里吗？她声音也突然哑了。 在阿，我现在就去叫他出来。美女开口，王侑脑子里的主机板又烧坏了，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对方第一次见面，怎么会在一开始就喊出他的名字，虽然雇主的名字已经告知过了，但是没见过面，陈姿侑是如何判断出开门的人就是王侑？凭声音吗？那也太冒险了吧，而且像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孩，如此直接没有防备的走进一个不确定身分的男人家中，态度显得也太过坦然。 你有些面熟。 这时王轩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他对陈姿竹说道。 你不要看人家漂亮就说这种话，陈小姐是我帮你请来的专业看护，千万不要对她有任何非工作上的遐想阿！王侑警告他。 神经病…王轩看了他一下。 陈姿竹水灵的眼睛闪了两下，仿佛王轩说的话打击了她。 王轩。我是姿竹，你不记得我？她颤声说道。 这下不只是被点名的王轩，连王侑都好奇了。他们认识？不会吧…天底下最好有这么巧的事情，网路上那么多人。偏偏这家伙遇到的就是自己的同事，而现在替他请了看护，又这么巧是他认识的熟人，这样的机率也太低太不合理了。 姿侑…王轩蹙着眉头，在脑中搜了一遍，似乎在以前好像对这个名字有那么点印象，不过印象浅浅的。并不深，大概…大概或许可能应该是他某任女朋友吧？ 我…我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呀？ 你竟然忘记我了…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些年来，她都是那么喜欢王轩。只差学习的专业不同，不能到他的公司上班而已。三年前她听到了王轩出事之后，她曾偷偷地到医院看过他几次，不过都不敢直接进病房，后来他出院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找不到他。前几天疗养院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接一个居家照护的病人，她刚结束完一个长期的护理工作，本来想要休息一阵子，但听在报酬不错的份上，所以让疗养院负责联络的人继续说下去。当她听见照顾的病患是个车祸受伤的年轻男性，心里已经莫名的起了激动，而王轩这两个字出现时，陈姿竹更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 可是王轩竟然已经忘记她了？好歹在大学的时候，他们也交往过一个月，后来分手后，她陆续写了几封情书，虽然并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确定到底是否送到了她的手里，但也不致于忘了她的名字，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你们认识？王侑问。 好像吧，不过我想不太起来她是谁？王轩的态度很自然。 我…我是你大学的女朋友，你跟我交往过，忘记了吗？大学二年级的时候？陈姿竹仓皇的问着，她的眼泪就像蒙蒙的细雨开始飘下，你怎么可以完全忘记我是谁阿… 这下王侑明白了，刚才许多没注意的问题也一下子解开谜题，陈姿竹是王轩当年花花公子时代的女朋友之一，难怪她会认得自己。 女朋友？王轩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很努力的在脑中不断重翻过一次花名册，然后终于有了一点点记忆，不过还是不太清楚，他确实记得好像在大二的时候有过一个护理系的女朋友，但是那能算得上女朋友吗？似乎没相处多久吧？顶多吃了几次饭，约个会，接吻，就这样的程度，没有别的。 噢…我好像想起来了，不过…我真的不太记得…话说，那时候我们怎么分手的阿？ 因为你移情别恋了… 噢…你很生气吗？ 不生气。陈姿竹摇摇头，抹去眼泪。 反正我们现在又遇见了。 王侑愕然，这番对话是怎么了，演八点档吗？ 那很好，就好好相处吧。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当回事，还是故意讽刺，王轩居然说：要不然就要请我哥换看护了。 为什么？ 叮！门外面刚好传来电梯开启的声音，以及李绿绮碎碎的抱怨。 因为这样我女朋友会很困扰的。 陈姿竹脸色又变了。 ＊ 好吧，现在是什么情况？李绿绮想着。 她，王侑还有陈姿竹三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而王轩则在轮椅上，靠着绿绮，不时还牵起她的手，完全忽略了前面正有一双冒着嫉妒火焰的眼睛揪着自己看，好像不把她粉身碎骨不罢休一般。 不过也不是只有陈姿竹不高兴，同为女人的李绿绮也一样感到了威胁，她用最尖锐严格的态度，几乎是以评论明星的高标准去看陈姿竹，她怎么说都可以在成绩单上打出个优等，身材高挑，该有的不少，不该有的绝对没有，模特儿一样的身材，自己跟她比起来立刻相形见拙，而且她的五官又是那样精致迷人，说话声音好听…还有专业的护理师执照，任何一点都比自己更适合待在王轩的旁边。 现在大家要自我介绍一下吗？王侑打破沉默，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而这莫名其妙出现的陈姿竹明显的对王轩余情未了，从她看李绿绮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敌意完全表露无遗，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去想这个女人漂亮与否了，只能够希望不要闹出什么事情。 报纸新闻上，这种情敌间的斗法，女人下手都比男人狠的…他往李绿绮同样防备的脸上望去，看来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绿绮，你表情干嘛这么严肃？王轩捏捏她的手背。 如果你不高兴，我们可以换个人，不过我跟你保证，我真的是跟以前所有的女朋友都没有联络，而且我也不太记得她…没有威胁性的。 这不是在火上加油吗？我的天啊，王侑直在心里哀号。 果然反应一触即发。 王轩…陈姿竹喊着他的名字，嗓音都变了，含着一股悲痛跟埋怨的意味，她真的想不到今天是这样的场面，当年王轩还是热门人物，她体谅了这种条件好的男人喜新厌旧，苦苦等在他的身边，现在以为是个好机会，她不在乎心中白马王子有什么残缺，可是他却似乎不打算让她进入自己的生活，甚至连她的去留都要问他旁边这个平庸至极的女人的意见。 这个叫做李绿绮的女人有什么好？王轩怎么会看上她？长相普通不说，身材也跟个小学生一样，打扮朴素，谈不上什么品味，这绝对不可能是王轩的菜，他生病后的眼光这么差吗？不过现在她出现了，王轩应该会动摇吧…可是从王轩的话里面，她听不出半句是支持着自己的内容。 她神色黯下，咬着嘴唇。 陈小姐…王侑想说些话来缓解气氛。 这久别重逢，大??家不要这么严肃嘛，是吧？语毕，自己干笑两声搭配音效。 我没事，只是有点失望而已，毕竟就算是老朋友，被忘记了也是会难过的…陈姿竹很勉强的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些听上去还算得体的话，她怕说的激动，等会对面那个女人就有理由把自己轰走。 她都等王轩这么久了，等了几年，找了几年，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认输，尤其是她不能忍受自己输给一个普通的女人，如果条件比她好也就算了，偏偏她就是更好的那个，这口气，叫她怎么忍下来？ 一定要留着，只要留着就有机会。 刚才情绪比较激动，真的不好意思，被老朋友忘记谁都不舒服。她又补充。 这也是。王侑附和的点着头，他眼神往王轩那里瞥了瞥，暗示他也赶快开口说些补救的话。 王轩没有接住他丢来的讯号，只是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李绿绮身上。 你觉得呢？他问。 如果不高兴，我们就换人，以后我们要过开开心心的生活。 你以为看护这么好找阿？王侑真的很想掐死他，不能说的婉转点吗？至少顾虑别人的心情吧。 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李绿绮并不是个会因为自己而影响大局的女人，王轩确实需要一个看护，如果她喜欢王轩而对他好，那就更好了。 想了想，没关系。李绿绮淡淡地说。 ------------ 86 也太爱逞强了。 王侑发现了李绿绮眼里写满了不甘愿，但是嘴巴上却依旧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看的实在于心不忍，虽然说现在临时换人恐怕相当麻烦，而且好心替他联系看护的疗养院，如果知道陈姿竹被退聘是因为这样的个人原因，要他拿脸出来求疗养院再帮一次忙，疗养院也不见得答应。 都怪这个以前喜欢拈花惹草的弟弟… 但就算麻烦，这个麻烦恐怕也不能省了，王侑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让陈姿竹留下来，之后一定会闹出什么问题。 他正要开口，却被抢先一步。 既然李小姐都没有意见，那我想也就没有其他问题了。陈姿竹笑意盎然，水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毒神色，瞬间褪去。她对着王侑说：刚才是我失态，不过既然我都表达的这么清楚，我，还是很喜欢王轩，如果李小姐…现任女朋友没有意见的话，我想那她一定对这份感情很有信心，自然不会担心我的存在，那就工作归工作吧，护理是一个专业，我不会因为这些私人的感情影响工作品质的。 是…这样吗？王侑原本要说的话被堵上了，只能讷讷的接着。 当然了，难道你对他们的感情没有信心吗？陈姿竹反问。 好可怕的女人，李绿绮听着陈姿竹的话，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往上窜，直到头皮顶端最后那根头发，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冷的。她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可是隐约中又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既是让她拒绝也不对，不拒绝又好像引了个情敌到家里一样。 可是是自己刚才说了没关系，现在要她改口，陈姿竹不知道会怎么笑话她。 李绿绮把眼光求救似的投向王轩，希望他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不料王轩却不知是没有注意到。还是看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居然点点头，同意了陈姿竹的话。 说的也是，专业归专业，都这么多年了…我都记不起来当年跟陈小姐中间有过什么，反正绿绮也答应了，那省得麻烦就先这样吧。 陈姿竹的嘴角抽的很勉强。不过她怕事情有所转变，立刻也接着话顺着说下去。 有共识就太好了。 她心里暗想着，忘记她也无所谓，但是很快的，只要她留在王轩身边，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比他旁边那个平凡的女人好上太多，重新投入她的怀抱。她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奇迹似的要实现，这就是缘份，真正的缘份，谁都没有办法否认的。 嗯。 没有立场反驳，李绿绮微微发出了一声，表示同意。 她完全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就因为她的这一份善良单纯，以及习惯忍让的好人个性。彻彻底底的坠入了深渊中。 ＊ 一切都谈完后，忽然李绿绮的手机响起来，是羊头的电话，说收到了她的稿件三审过了，但是结局他还是有点意见，这种事情用电子邮件说不清楚，电话又麻烦，她这么久没来上班。也是时候回出版社一趟了。 李绿绮有点犹疑，她告诉羊头王轩这里才刚搬来，东西还没整理好呢，是不是能晚一点再过去。或者明天，不过羊头似乎有点急，他说明天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已经是给了李绿绮很大的空间，要她别软土深耕，讨价还价。羊头说的很对，李绿绮自己也知道，哪家公司可以这样老板叫她去开会她不去的，还让员工决定时间，而且自己也实在是欠羊头够多了，她也不便再说，答应尽快在羊头离开办公室前赶回去。 怎么？你要回出版社阿？王侑对着愁眉苦脸的李绿绮说道：有什么东西要拿的吗？等一下我也要回去，帮你一起拿，你先留在这里把东西收拾好吧。 她也想阿…可是… 摇着头，李绿绮说：不行，羊头说要跟我开个会，我那书有点问题。 可是这里…王侑看着陈姿竹，她的眼神打从听到李绿绮要回去出版社开始，就放着强烈期待的光芒，好像就是在等这一刻的样子，他实在不放心这么快就把王轩跟陈姿竹单独留在一起，谁知道这美女看护，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尤其刚才王轩又左一句不认识，右一句没印象，她说不定由爱生恨趁着没人的时候把王轩从阳台推下去，又或者由爱发傻，想要在独处的时候破坏王轩跟李绿绮的感情，怎么想都不放心。 王先生。陈姿竹大概知道王侑的想法，她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白皙的牙齿，不多不少刚好八颗，最标准的笑容姿态。 你就放心吧，这里的东西我会负责收的。 这怎么好意思…你是来照顾病人的，不是佣人。 这也算是照顾的一种方式吧，让病人处在一个混乱的环境里，首先这样在轮椅的活动上就有障碍，而且看了心情也不好吧…陈姿竹对王轩抛去一个再甜美不过的笑容，脸颊边泛起一个小小的梨窝。 我以为刚才已经解释过了，现在这是我的工作，我不会参与私人的感情。 是…王侑真的无话可说，她的每句话都像是事先想好的，面面俱到，无懈可击。 而王轩因为刚从医院回来，这样的活动量对他而言算是突然多了，所以觉得有点累，他看李绿绮一直没出声，而陈姿竹说的又头头是道，也就不特别多想，就说自己累了，待会可能就休息一下，要绿绮别因为他耽误工作，他绝对不会乱来的。 反正我哥都要回出版社，你们一起去有伴吧，否则你对这里也不熟，等一下迷路在巷子里，他带着我也比较放心。王轩说。 可是…可是这样你就是单独跟她处在一起了耶，还是在你不清醒准备睡觉的状况下，李绿绮在心中不断呐喊，脸上却不敢表现，只是稍稍皱起眉头，咬了咬下唇。 呵呵，李小姐，你男朋友都这样说了，难道你不相信他吗？陈姿竹见缝插针，把李绿绮要下的台阶戳的是面目全非。 当然相信阿。她只能这样回答。 总不能自己先承认因为对方条件太好，而受到威胁吧，这样不就显得她跟王轩的感情太薄弱，王轩很肤浅吗？ 那就没有问题了。正好是陈姿竹要的回答。 那你们是现在要离开了吗？ 王侑跟李绿绮对看，后者叹了口气，点头。 差不多了。 这样的话，那我就先让王轩回房间休息了。她说：让病人这么疲倦很不好。说就说，还把眼睛在李绿绮身上瞥了两下。 怒目而视，无论是她的语气跟态度，李绿绮都不喜欢。 好吧…王侑说。 王轩自己推着轮椅滑回房间，陈姿竹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跟在王轩背后一同进去，李绿绮一时没想到也跟着走，还坐在客厅生闷气，直到几分钟后，王侑拍了拍她肩膀，回过神来，听见温柔如水的嗓音夹杂着王轩的谈话声从房间里传出，陈姿竹轻笑不断。 这逼的李绿绮不由得想立马反悔自己的决定…但她想归想… 离开前，她到卧房跟王轩道别，说自己很快就回来，还在很快这两个字上强调了语气，有一半是说给陈姿竹听。王轩捏了捏她的手，脸上神情疲倦，眼皮半垂着，似乎真的快睡着了。 而陈姿竹则在旁边整理着医疗上可能需要的用品，态度积极认真，让偷偷观察着她的王侑，看不出她有什么其他意图，好像故意要印证自己刚才说的专业工作。 陈小姐，那就麻烦你了。王侑把自己跟李绿绮的电话，还有出版社小林总机的号码都抄在便条纸上，交给陈姿竹。 这是我们的电话，我的你已经有了，剩下这两个号码请你一起输在手机里，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请立刻打电话通知我们。 好，我知道。她接过纸条，收进上衣口袋。 放心，我当这种私人看护也有一段时间了，有很多实际的经验，如果有状况我会立刻做出适当的医疗判断。 谢谢，那如果有需要什么请记得告诉我。 交代完毕，王侑跟李绿绮拿着随身的个人物品准备离开，打开大门前，突然陈姿竹从卧室中走出，喊住王侑。 王先生。 他转过身。 提醒你一下，请晚上回来的时候帮我打一份钥匙。 钥匙？李绿绮冲口而说。 你要这里的钥匙做什么？ 喔，李小姐你是不是多心了？这钥匙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如果我临时有需要出门买必须的用品，或者早上来的时候王先生还没醒，总不能够每次都请他帮我开门吧？而且晚上回去时，你们也不一定在，现在治安不好，门直接扣上还是很危险的。陈姿竹的回答又是一记漂亮的全垒打，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要出门的时候可以用我弟的钥匙。王侑想了想说。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而已。她又补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们不放心，也可以不用打钥匙给我。 打就打… 实在不想再听这个女人说半句话，李绿绮拉着王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 87 她怎么可以这样讲话？长得漂亮很了不起吗？现在王轩正牌的女朋友可是自己耶，她实在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跟王轩这段感情波波折折的，比她之前任何一段感情所面临到的问题都还多？难题几乎没有间断过， 王侑知道她不高兴，有点亏欠的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我没有不高兴…李绿绮嘴巴里还是这么讲。 正常人都会不高兴，你不爽也很正常，她讲话太尖酸刻薄了。王侑看着李绿绮明显无奈的表情，说道：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认识王轩…而且还是她以前的女朋友。 这个也不能怪你。她说。 你如果真的不舒服就跟我讲，我就另外找人换掉她。王侑说：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影响你跟王轩的感情，毕竟他现在可以走出来，有绝大部分都是你的功劳。 其实我没有这么伟大… 他们坐车回出版社，小林正巧在接客户的电话，她眯着眼睛跟两人当做打招呼，不过也立刻明眼读出了李绿绮脸上蒙的那层??阴霾。 李绿绮很久没回出版社，忽然感到有些陌生，她拿着资料就径直??的往羊头办公室去，敲了几下门，听到羊头喊她进来的声音，打开门后，除了羊头以外，她意外惊喜的见到了好几天不见的绮绮，一阵子过去，她好像又长大了点，黑色的毛球趴在羊头的办公桌上，睁着大眼睛。冲着李绿绮叫。 阿…绮绮，妈妈好想你阿！她不禁伸手过去就想抱，却硬生生的被羊头拦胡，绮绮被羊头眼明手快的抢先一步抱走。 一来就跟我抢女儿，你还有没有良心，真是的。羊头抹抹鼻子，说道：先坐下吧，谈正经事。 经过之前的相处跟接触。李绿绮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怕羊头，跟以前比起来态度自然许多，拉了张椅子坐到羊头对面。 然而一坐下，她好不容易松下来的眉头又纠在一起了。 欸，你这个工作态度真的要检讨检讨。羊头盯着她扭成一团的眉毛。 这么久没来上班，让你来谈一下事情，就摆张脸色给我看吧。 不是这样…唉。李绿绮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从事这种文创工作的。心思都比一般人细腻，在某种程度而言，也就是对于八卦探知的触角比一般人伸的还长，羊头在空气中嗅到了又有故事可以听的味道。 说吧，又发生什么？羊头说：你的生活怎么动不动就有事情发生，这跟你的小说实在很不合。 啥？ 照理来说生活多姿多采，发生的事情越多。写出来的东西也会越丰富，在你的小说里面我还真没有看到这个特质呢…他又说：我看你把你的日记拿出来卖，可能会比虚构的故事还有卖点。 杨总…你这样说我都不知道应该该哭还是该笑，这算称赞吗？ 看你怎么想了。他手一挥。 快说吧，说完以后还有正事要讲。 那为什么不直接开始讲稿子的问题？她一心就想赶快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回家去免得让王轩单独留的时间太长。 这是上司对于下属的关心。羊头说的正气凛然，而且我知道你的状况，所以身为一个上司以及朋友，看在绮绮的面子上，还是要多注意一下。 李绿绮听见羊头这样说。刚才受的委屈也忍不住了，开口就把发生的事情全部毫无保留的告诉羊头，越说越激动，尤其是说到当陈姿竹怎么损他， 你到底是倒什么霉呀？听完以后，羊头狂摇头。 全世界谈感情里面最倒楣的事情都有你一份，男朋友身体不健康就算了，莫名其妙又失忆。现在失忆完了既然还有旧日小三出现，你这完完全全是集合所有八点档悲惨剧情为大成的生活。 我也不想阿…杨总。李绿绮哭丧着脸。 那你说我应该要怎么办才好？是不是让王侑换一个看护算了…可是这样好像又显得我很没度量，说话出尔反尔的。 你也好傻好天真了，换个看护就能解决事情。那就不必担心这么多。羊头不认同她的想法，见她疑惑不懂，羊头于是解释。 这个女的听起来就是个狠角色，你觉得换掉以后，她不会想其他办法接近王侑他弟吗？显然不可能，这摆明就有备而来的，而且她一定已经看出来你很好欺负，所以你只有等着被她啃到连骨头都不剩的份了。 那我该怎么办？李绿绮知道羊头说的对，她惊慌失措的想向这个阅历丰富的男人求援。 杨总，你跟我说个方法吧… 这我哪有什么方法，你当做我是两性专家吗？ 可是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把我男朋友抢走吧… 把在怀里不安份挣扎着的绮绮放回桌上，羊头双手往脖子后一撑，叹了口气。 你真觉得你们的感情会受到影响阿？ 嗯。李绿绮不甘愿的点头。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羊头换了种眼神看着她。 既然你自己都这么没信心，那其实这段感情也没有什么好救的啦，你要跟她斗是斗不过的，如果自己又觉得感情不到很稳固，那不如不要。 我不是没有信心… 那为什么觉得会被影响？ 杨总，男人都喜欢美女吧，那个女的光是脚都快比我的胸部还高，长得跟电视明星一样，又温柔体贴，还一副对王轩旧情绵绵的样子，你叫我怎么不担心，不可能阿。 跟你说，男人喜欢美女是应该，不过珍惜对自己好的人更应该，如果他这个都不明白，那你实在是白跟他在一起了。羊头撇了撇嘴。 他现在条件很好吗？讲句难听一点的，管他现在身上有多少钱，长得再好看，他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残废，一般女人谁会去挑一个需要人照顾的阿…这样说真的是难听，不过很现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可是如果现在有选择的权力，如果你是他，你不会想选一个好看点的照顾你吗？ 当然会阿，可是…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问题？ 羊头今天说的话都高深的让李绿绮无法快速理解。 是的，原则决定选择，这个社会有这么多问题就是因为有原则的人越来越少，如果他有身为一个负责的尺度原则在心里，那个女的就是再漂亮再有诱惑力，顶多也就是心动那么一下，不应该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他很认真的说：你自己算算阿，她…你说她是大学的女朋友是吧？ 李绿绮点头如捣蒜。 她可是见过他条件好的时候，很难说以后不会突然把过去跟现在拿出来比较，想像总是美好的，被抛弃的总是舍不得的那方，所以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突然几天过去，发现白马王子走样了，然后转头走人，顺道报复当年被抛弃的仇。他伸手突然直指李绿绮鼻子。 你不一样，你完全遇到他就是在他落魄的时候，跟那个女的恰恰相反，所以你不会走，聪明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期间的差别。 这样听起来怎么就不像在谈恋爱了呀… 你以为谈恋爱是什么？真的写小说写疯了，以为王子跟公主只会在粉红色的气球里画爱心吗？ 那我上一本的稿子为什么被退阿…明明就写的很写实。 因为我要卖钱的阿！羊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的脑筋怎么一直在跳针，说也说不明白…唉，总之你就别去担心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要马就一开始别答应，现在答应了你反悔也来不及，她应该已经想好作战计画。 我不想输。 那就赢吧。羊头宣布这方面的讨论结束。 现在快点把稿子的细节讨论一下，让你早点回去陪男朋友。 好。李绿绮很感激。 谢谢杨总。 他咳??了一下，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想了想，为了避免在报纸上有天看到认识的名字出现，还是先提醒一下好了。 话说…别怪我没有警告你阿，你以后进他房间记得敲个门。 为什么？ 我怕你看到不该看的成人画面，太刺激了，心脏受不了。羊头不带一丝挑侃表情的说出这句。 ＊ 而在王轩睡着后，陈姿竹并未造次，她在专业上还是很认真的，把该整理的事情都做好，她一想到自己现在就跟过去的白马王子处在一个房间，呼吸着一样的空气，距离那样的近，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时床上的王轩在梦话中喃喃念了一句，其中夹着她不想??听到的名字，让陈姿竹气的咬牙切齿。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对李绿绮的态度就跟电视上的坏女人没有两样，可是谁叫她出现了？如果她不在王轩旁边，自己也不需要扮演这种讨人厌的角色，别怪她为什么要女人为难女人，为了王轩，别说是为难一个女人，跟全世界为敌都在所不惜。 ------------ 88 站在大门前，皮包里放着帮陈姿竹打的钥匙，另一把王轩事先配给她的握在手里，李绿绮犹疑着要直接开门还是先按门铃，羊头说的那句话，给了她相当大的压力，她想了又想，整整考虑了五分钟之久，李绿绮终于决定选择不多做猜疑，自己打开大门。 怎么你自己回来了？吃饭了吗？ 还没。李绿绮松了一口气。 她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王轩，他关心的问着李绿绮，态度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而陈姿竹则从厨房的方向走来，端了一盘切好的苹果，也是客气的点头笑笑。 李小姐，你来了。她微微一笑，不过说的话是你来了，而不是回来，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听起来的间距却比想起来的还大。 你们吃饭了吗？李绿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没。陈姿竹回答：王轩坚持一定要等你回来再吃。从她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一些埋怨。 是吗？李绿绮心中却有些高兴，他对王轩说：怎么不跟我说，这样我就顺道买东西上来了。 我以为你会跟我哥一起过来，我告诉他了。 噢，他还有点事情，最近他的进度有一点延误，所以会晚一点…她想起了王侑交给她的另一把，替陈姿竹打的钥匙，王侑说，等到家里就把钥匙交给她。让她下班，可是李绿绮却迟迟在心中有着牴触，不愿意把钥匙拿出来。 那没关系，我再叫他直接带菜过来煮吧。王轩又说。 王侑真的那么会煮饭阿？李绿绮总是有点怀疑。 这时她已经在王轩旁边坐下，顺手把皮包放在沙发上，让陈姿竹没有空位可以坐，只能坐到其他位置，而陈姿竹也没多说。扫了一眼，把水果放在桌上，坐到了对面去。 真的很会煮。王轩说：如果不是他跟我个性不合，为人机车了一些，我会说他是个适合交往的好对象。 这是实话。 自从他在疗养院开始，王侑毫不间断天天送餐过去，大概是外面跟自己煮的个半的比例。他会为了王轩的口味特别设计新的菜色，或者是煮一些以前他们兄弟还相处和睦时，他所喜欢吃的菜。 虽然王轩总是没有主动表达过感谢，甚至偶尔还会跟他做对，故意不吃，不过无法否认王侑的用心，以及那些手艺的美味。其实他心里是清楚明白王侑对于自己的重要性的，不只是一个哥哥，还是过早就代替父母担负起照顾自己责任的养育者。 不过就是自己欠了他太多，才会有种处处都被压制的感觉，造成之后有能力时想要跟他比较，想要证明自己赢过了这个人的意思。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过份，却又习惯了这样的心态跟相处模式，一时要改过来也没办法。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险王侑对他真的是贯彻始终的不离不弃。 王轩一面想一面发简讯给王侑，王侑说他也快到了。让他们再等一会，又意有所指的问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还好吗？ 他告诉王侑一切都好。 其实王轩真的没有这么笨，他当然明白王侑问的是什么，早上绿绮跟陈姿竹之间的气氛他也都看在眼里，本来他没特别打算让陈姿竹留下来，所以说尊重李绿绮的意见，谁知道她居然会同意。 真的是太特别的一个女人了。他又多喜欢了李绿绮一些，什么都为别人着想，跟刚认识的时候完全一致，那些天真善良都不是装出来的。有些女人会习惯性的美化自己的行为，可是李绿绮绝??对没有，她之前还用着系统跟王轩联络时，说过自己与前男友的相处，处处委屈，连养只猫都还被限制，什么都以男朋友的??意见跟心情为前提，现在看来果然没有半句假话。 那时他就觉得这女人有点太过善良跟忍耐了，因为听上去她跟前男友交往了很久，这种忍气吞声看脸色的生活，很少人能坚持长久，但现在他彻底相信，因为李绿绮对他也是一样，除了在医院时天天照顾自己瘦了一圈不说，遇到了像这种一般人所不能忍耐的前女友问题，竟然可以把委屈吞在心中。 这么好的女人要去哪里找呢？ 想着想着，王轩侧脸看着李绿绮，又是涌起了一阵温暖甜蜜，像咬到了蜂蜜蛋糕的味道。 我哥说他快回来了。王轩很自然的把手伸到绿绮的肩膀上，半搂着她说道，而这个动作当然看在一旁陈姿竹的眼中，除了刺还是刺。 李绿绮脸上多了一抹红晕。 ＊ 半个小时后王侑也到了，他看时间晚了，要再做菜也麻烦，所以在到之间先去餐厅打包了几个菜，节省时间，而菜色当然是标准的少油少盐 ，考虑了半天才决定多加一道口味重的辣炒排骨。 开门前他也经历了跟李绿绮一样紧张的过程，不过看到大家和平的坐在客厅里，没有鸡飞狗跳的画面，也就放心了不少，虽然说当他要离开时，小林问了他绿绮怎么如此无精打采，他稍稍的说了一些，才讲不到三分之一，就已经被反应激烈的小林差点轰聋了耳朵。 王侑！你这个白痴！你有没有良心阿！小林骂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如同杜比音响三百六十度环绕不绝。 连小林的反应都这么大，他本来还打算请教黄淇礼意见的，看来还是别了，要不然他家那个孕妇如果火气上来有个意外，自己可万万负责不起。 不过他见到陈姿竹还没走，有点意外。看了看李绿绮，她低下头，故意闪躲开他的眼神，王侑知道她没有把钥匙拿出来。 吃饭了，大家饿了吧。 民以食为天，他决定先吃完饭，剩下的待会儿再处理。 好，我来帮你。 陈姿竹非常主动的接过他手上的提袋。到厨房把菜一道道的装到旁子里，为了让王轩省点力气，她直接把菜端到客厅桌上，省掉了他移动的麻烦。 陈小姐你今天辛苦了阿。王侑客气的说。 哪里，应该的。她淡淡一笑，真的是漂亮，王侑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她柔声说：叫我姿竹吧。 噢…美女一笑，他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实在联想不起她早上尖酸刻薄的态度。 不过…小林吼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把他稍微兴起的遐想立刻打散。 菜一道一道摆上来，看着那些绿绿的蔬菜，王轩的脸比菜还绿，直到最后排骨上来了以后。眼睛才稍微一亮。 正如预期，大家开始动筷子不久，王轩跟李绿绮直接扫光了那盘排骨，而陈姿竹则说自己在控制体重，连饭也不吃，就只夹着青菜。 你这么瘦怎么搬的动病人？王侑好奇的问道，他在以前疗养院也有这个问题，那些护士有许多都瘦瘦小小的，是如何抬的动比自己重上可能有一倍的病人呢？ 移动病人不能靠蛮力呀，要不然能当护士的就只有相扑选手了。她回答道：要用巧劲。以前没有人跟你说过吗？ 有阿，就是不太能理解而已… 晚一点示范给你看吧。陈姿竹说：吃完饭也不好马上立刻移动，胃会不舒服的。 正当他要说好时，王轩却开口插嘴。 明天再说吧，等一下吃完饭你差不多就可以下班了，有人在你就不需要留下来照顾我，早点回家休息吧。王轩直截了当的说：今天你已经帮了很多忙，还打扫卫生。这超出你的工作范围了。 噢…没关系阿，顺道帮忙也没什么。陈姿竹听王轩要自己回家有点难过，不过又想反正来日方长，就没特别表现出来。忽然，她想到了下午交代了的钥匙，不由得想当王轩的面提起，如果王轩也无所谓的同意，刚好能打击李绿绮一下。 对了，不知道钥匙有准备了吗？ 王侑看着李绿绮，她的脸色果然难看，从皮包里缓缓拿出一串钥匙。 有，在这里。 王轩，你不介意我打一份钥匙吧，这样出入比较方便，如果早上你还没睡醒什么的，没人在我恐怕会被锁在门外。她用的理由冠冕堂皇，说话的声音娇柔带嗲。 不介意阿。他耸耸肩膀。 你这样说，刚好让我想起来了…我会帮你提高薪水。 啊？王侑张大了嘴，而李绿绮则差点弄掉了手中的筷子。 为什么要帮我提高薪水，今天才是上班的第一天呢。连陈姿竹都不懂王轩的意思。 噢，是这样的，考虑到你以后的工作负担可能会比想像的还要重… 你太贴心了…陈姿竹用带着胜利的眼神盯着面色发白的李绿绮，说道：真的不用那么客气，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我不占员工便宜的，薪水这种事情要明算帐。王轩还是坚持。 李绿绮气的有些想当下离开，才几个小时，王轩怎么就好像脑子烧坏了一样，谁在第一天就涨员工工资的啊… 因为我打算让绿绮搬过来，所以如果你把打扫环境也当成工作，这样当然会增加你的工作量。 让她搬过来？ 三人同时楞住了。 ps： 很多人大概在上一篇都以为小三要出来破坏感情了吧？哈哈！没，我之前有提过，其实王轩这个角色有部分是真实存在的。不过小三这个情节是我添上去的，现实生活中的王轩跟李绿绮过的还挺好，而小三出现的原因是...作者讨厌小三，吃过小三的硬亏，现实生活赢不过，只好生一个来虐小三这样....哈哈 ------------ 89 欸，你刚才是故意的吗？李绿绮靠在王轩的身上，一边掰着手指一边问。 在王轩提到要李绿绮搬过来住之后，陈姿竹原本??带着胜利的表情冻结住了，裹在身上胜利的盔甲立刻变得比威化饼干还要脆弱，一瞬间纷纷碎在地上，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傻愣着维持了好久。 回过神来，陈姿竹赶紧拿了钥匙，找了个借口就先行离开。 李绿绮望着陈姿竹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没有像想像中以为的那样，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感。 不管她下午再怎么损自己，可是她把他们整理到一半的东西全部收拾的整整齐齐，也是累了一整天，王轩那样实在有点不给面子，更何况这个女的似乎真的很喜欢王轩。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李绿绮很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就是学不会。 王轩摸着她的头发，你先跟我说故意是好还是不好，我再回答你是不是故意的吧？ 哪有人这样的。李绿绮嘟着嘴，撇过头故意假装不理他。 好啦好啦。王轩笑着捏了捏她鼓着的脸颊。 我是想帮你给她一个下马威，今天下午看她对你的态度很不友善阿，你怎么说也是这里的女主人，这样不是摆明了不给你面子吗？ 可是你们以前不是交往过？ 就算交往过也是过去的事情，而且…我真的对她没有太多的印象。王轩把手收回，撑着自己的头。貌似苦恼。 唉，记忆真的是变差了，这样下去可能没多久就连程式都忘了怎么写。 我看你是应该检讨一下自己怎么可以交那么多女朋友，第一次听见有人可以连交往过的对象都没印象的… 过去的就过去了嘛… 在一旁名符其实亮着的王侑，不想继续扮演这大电灯泡的角色，他问了李绿绮有没有办法自己扶他上轮椅进浴室，李绿绮点点头表示应该可以，王轩并不是完全不能走。自从转到一般病房，他整个身体状况都比以前好的多，对复健也积极了不少。 所谓心理健康会影响生理，真不是没道理的，现在他勉强的扶着东西站起来，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吃力，只是还不太能踏出步伐。而且王侑已经在厕所跟所有的地方都加装了安全扶把。所以要扶王轩到哪里，基本上李绿绮是做的到的，她在医院也跟着护士学了不少。 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王侑准备离开。 不送。王轩说。 切。关上门前，王侑酸酸的丢了句：以后来这里绝对要带墨镜，闪都被闪瞎了。 ＊ 下楼后他往摩托车的停车位走去，却看见在对面公园的路边有一个熟悉的影子，坐在向着街道的方向。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那不是陈姿竹吗？王侑揉了揉眼睛。 果然没错，陈姿竹离开后并没有回家，而是逗留在对面的公园，她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只是心情实在不好，不想就这样离开。 王侑犹豫了一会，他虽然是打从心里觉得她漂亮，但是矛盾的处境跟小林的警告都在提醒他绝对不能有任何其他的主意，否则会把场面越弄越难看。再说她摆明了是冲着王轩来的，自己本来就不会追女孩子，更加是没戏唱。 可是看她瑟瑟的影子在夜色下孤零零的，他不忍心也不放心，还是上前去打了招呼，想叫她早点回家，天也晚了，一个漂亮女孩在公园里闲晃总是不安全。难保会不会遇到什么歹徒劫财劫色。 怎么还不回家？在这里养蚊子吗？王侑故意以轻松的语气说道。 陈姿竹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的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是哭过的样子，红了一双。一开口说话。眼泪就落下。 噢…我，我休息一下，很快就走了。 哎呀…别哭别哭。 他怎么可以对我这么过分？陈姿竹抹去眼泪。 既然她都提了，王侑觉得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吧，或许她明天也不打算来工作了，与其莫名其妙的离开，还不如做个沟通，至少也不会让这一切让个老掉牙的闹剧。 王侑在陈姿竹旁边坐下，地上的影子成了两个人。 陈小姐，其实我不太明白你的心态。王侑继续说下去。 你跟我弟弟不是交往短短一阵子而已吗？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被甩了以后怎么还会这么喜欢他呢？不是应该要气的半死，然后把他当做拒绝往来户才对。 每个人看感情的方法不一样的…王轩一直都是那么好，他那时候跟我分手我一点也不生气，因为他新的女朋友真的比我还好，他一直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身边要多好的女孩子都有，我能跟他在一起一个月，已经很高兴了。 这是什么牺牲奉献的精神阿？王侑完全不能体会。 陈姿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可能因为他什么都好吧… 哪里好阿？王侑翻了白眼。 不就帅了一点吗？ 她摇头。 没有，我觉得他有颗善良的心，跟小孩子一样，别人看在眼里可能会觉得他是任性，可是我觉得那是直接，是他跟这个世界沟通的方式。 感情确实是会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抽光一个人的脑浆，把所有可能的智慧全部都化为乌有，明明王轩的任性已经可以到达不管别人感受的程度，他是他哥哥，他怎么会不清楚，而这还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自己把他给宠坏了，然而这些缺点在陈姿竹的嘴里，说出来全部都被扭出成了优点，如果不是他见过女人在感情里的疯狂，他一定会骂她强辞夺理。 好吧好吧…可是你们的感情都是过去式了，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而且李绿绮对他也很好，我觉得你应该要试着认清楚现状。王侑说：至少不要破坏他们的感情，你今天处处拿刺对着李绿绮，我可不是没有看到。 当王侑提起李绿绮，陈姿竹起了几丝怒气，她哼了一声。 破坏他们的感情？为什么不说是她来介入我们的感情？ 你们哪里还有感情在阿？不知不觉的，王侑直接把话不加修饰的说出来，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说话会讨人喜欢的类型，没几句后就常会惹对方生气，尤其是女孩子，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他不是有意，听的却是伤心。 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还是很爱他阿，一直都远远的看着他，意外以后也一直在找他，现在终于找到了，怎么可以说是我破坏他们的感情，他如果有注意到我，怎么会有李绿绮的存在。 这就是缘份嘛，他跟你有缘份的话，当年也不会分手，现在跟李绿绮有缘份，你就算出现了也没有用，我觉得还是不要把事情弄的这么难看，你要不要…王侑迟疑了。 要不要什么？ 我想你还是不太适合这份工作，这样下去你也不会高兴，王轩那边也不会高兴，不是双输吗？再说我觉得以你的条件，你是可以找到更好的对象阿，外面好男人多的是，你何必硬是要把青春这样无条件的投在我弟弟身上呢？多不值得阿。 陈姿竹像误会了什么，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寒冷，直直淡淡的投向王侑的脸。 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把感情转移到你身上吧？你们这些男人，从来没有一个是想正经安慰过女人的，都是想要趁虚而入，我告诉你，我对王轩的感情是很坚定的，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这是说到哪门子上去了？王侑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是觉得陈姿竹外型好没错，确实也多看了她好几眼，可是什么趁虚而入，真的可以对天发誓，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真是狗咬吕洞宾，把他王侑当成色狼了吗？早知道他就不要多管闲事过来这一趟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走了。王侑不悦，口气也差了，他也绷起脸孔，转头不想再跟陈姿竹多说。 欸，你话没有说完。反而她却喊住了王侑。 你不是说我跟你说话是趁虚而入吗？为了让你知道我没有这个念头，所以我现在不打算再跟你说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赶快说，没有我要走了，免得你又要把我安上什么莫需有的罪名。 工作的事情不是还没说完吗？ 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王侑回道。 刚才说了，我觉得为了大家好，你明天可以不用勉强来上班，薪水我会算给你，钥匙你等一下离开前放到楼下信箱。 有人说我不做这份工作吗？ 都这样了你还坚持要做这份工作干什么阿？你该不会真的打算要破坏他们的感情？我告诉你，你如果破坏他们的感情，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陈姿竹对着越来越生气的王侑，慢慢恢复冷静。 是阿，她留下来做这份工作干嘛呢？可是… 我会想想，反正你不能因为这个方法炒掉我，今天才说好的，个人私事不会影响到专业。 你这样不算影响吗？ 我保证不会。 夜色下，陈姿竹睁着哭肿的双眼，定定的对王侑说。 ------------ 90 谁也没有想到，隔天早上，陈姿竹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提着该准备的医疗用品，神态自若的出现在王轩家门口，她按了电铃，没有用拿到的钥匙。 开门的是李绿绮，她疑惑的想着，王侑昨??天特地打电话告诉她，今天有可能陈姿竹不过来了，让她还有松了口气的感觉，结果现在她竟然又出现了。 昨天，不好意思了。陈姿竹打破沉没先开口，并从口袋里拿出昨天替她准备的那串钥匙，放到李绿绮手中。 我想如果你搬过来，那样这把钥匙也没有必要，要这把钥匙的意义只是纯粹为了方便，既然不需要我也就不多带着了。 有没有一个人在一夜之间突然转性的可能？李绿绮怀疑这一切都是错觉，她很仔细的打量着陈姿竹，却也没看出半分端倪，打量不出她的心思。 绿绮，谁来了阿？王轩的声音从房间传来。 噢…是陈小姐。 她怎么会来？ 我是你的看护，为什么不来？陈姿竹冷静的反问。 她向李绿绮点头后便走入客厅，环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接着打开窗子让室内的空气流通。 自然的空气会对王轩的身体好一点。她说。 噢，好… 不再理她，陈姿竹自动的走进王轩的房间，李绿绮不放心的跟在后面，不过她今天跟王轩的互动明显跟昨天不同，刻意保持着一份距离，而且说话也比较客气，她很详细的先替王轩量了体温及血压，接着又检视了他的肌肉活动强度，接着准备把他从床上扶到轮椅。 李小姐。要扶起王轩时。她回过头对一直站在后面的李绿绮说道：昨天我说过要教王侑先生怎么移动病人，我想你也需要学习一下，一起过来帮忙吧。态度不卑不亢。连王轩都对这戏剧化的改变感到疑惑。 当然好。 尽管不清楚这女人怎么了，是肚子里藏了其他的诡计。想要先以软化的态度来让自己松懈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立即下判断，不过移动病人的技巧这是她必须学的，无论她的用意为何，她都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指导。 陈姿竹非常细心的从病人的重点关节部位开始说起，并且一边解释一边告诉李绿绮，哪个部位容易在久躺或者压迫下出现伤口。必须要注意，且移动时还处处说着施力点的差别，李绿绮边听边点头，撇开其他的不说。从她这番解释中，已经证明了她的专业能力并非虚假。 这样明白了吗？陈姿竹在把王轩扶上轮椅时，再次问她。 大概知道了。 没关系，有问题你可以继续问我。陈姿竹淡淡地说：你等一下替他整理完衣服让王轩先生出来吃早饭吧，我想你们应该还没吃。所以准备了。 当她离开，王轩立刻抓着李绿绮的手，不解的问：欸，她是怎么一回事阿？怎么跟昨天完全不一样，该不会是有什么企图？ 跟李绿绮想的一样。不过她还是不想要一开始就直接对人下评论，于是柔声说道：先不要想太多，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说不定只是昨天看到你有点激动而已，再看看吧。 这样你不会委屈吗？ 委屈？这个问题李绿绮不知道怎么回答。 再说吧。也只能这样回应了。 时间过的很快，王轩动作有些慢，一晃眼就已经接近中午，而李绿绮因为有陈姿竹的照顾，所以开始专心修改稿子。 不过她大概第一次写稿写的这么心神不宁，可能是还不习惯，频频出错不说，喝个水也不小心打翻，更别说文章上文不接下文，连自己看了都觉得不舒服。 这些看在王轩眼里，他忍不住跟李绿绮建议，要不然他就回出版社写稿吧，正经事还是要做的，可是话归这么说，李绿绮还是觉得有些担忧，她眼神往陈姿竹的方向飘了飘，在还没有弄清楚她想做什么之前，李绿绮实在不想要让她跟王轩有独处的机会。 他当然知道李绿绮犹豫的原因是什么，微微一笑，说道：你别担心我这里，我如果对她有兴趣，昨天就不会这样刁难她了。 好巧不巧，这句话被在厨房洗盘子的陈姿竹听见，她正擦试着碗盘，手里一滑，差点打破拿在手中的盘子。 一抹感伤的神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陈姿竹立刻镇定了心情，只是继续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让水流掩盖住那些不想听的话。 这一切值得吗？听完昨天完侑的话，她考虑了半天。 但是… * 稿子确实欠的多了，也不想继续拖，毕竟日子还是要过，工作不能不负责，既然王轩已经摆明了立场，她决定相信他，东西收拾收拾后，就搭车到了出版社决定专心修正稿子。 小林一看到她出现，手上东西一丢，急急忙忙就把她拉到旁边去，一脸严肃的样子，看的绿绮是直觉得有趣。 干嘛？瞧你这神秘兮兮的模样。 小林唉了一声。 绿绮姐阿，昨天听王侑说了事情，你今天怎么能来呢？这样不是让那个狐狸精有机会接近王轩吗？万万不可我告诉你，小三这种恶劣的角色，才不顾什么仁义道德，一有机会绝对会杀个你措手不及，还是她辞职了？那正好，够识相。 不是啦，其实没这么夸张，今天早上她已经来上班了，也跟我道歉过，说是因为情绪激动所以昨天才恶劣了一点，人嘛…总是有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暂且相信她吧，更何况我在家里可是一个字也写不下去，痛苦死了。 这万万不可，小三扭曲的心理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改变的，她一定是故意假装和平相处，然后再找机会铲除你。 不会的，再说我也相信王轩阿。笑了笑，隐去被小林提起的不安，李绿绮踏步离开了角落，走进出版社。 她没看到小林直摇头的画面。 ＊ 王侑坐在沙发上看着新一期的科技杂志，估算着现在的电脑配备大概还要多久就该淘汰，现在科技日新月异，谁也难保哪一天不会有宇宙飞船跟透明面板，想起这个话题，他就想到以前跟李绿绮在讨论移居火星的问题，她的想像力实在天马行空，本人却又像个傻大姊一样。 这时陈姿竹端了一杯八分热的咖啡过来，香气四溢，她小心的把咖啡摆在王轩面前，笑吟吟的说在咖啡杯旁边放了牛奶球与糖包。 我家怎么会有咖啡？王轩疑惑着，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端起骨瓷杯，满足的闻着咖啡香，他以前喝咖啡成痴了，一闻就知道这咖啡的好坏，浅焙咖啡豆，由这明亮的果香跟酸气，他可以大约判断出这大概是耶加雪菲，他很喜欢的一个咖啡豆种。 当然是我带来的。陈姿竹笑道：不过这样做其实不太专业，因为喝咖啡容易骨质疏松，我不应该让你喝这些东西。 我不会跟我哥讲。王轩不在乎的说着，浅尝一口，微酸的气味顿时弥漫在舌尖上，兴起一场味觉的风暴。 这豆子好。他不禁赞叹。 是阿，我特地找的，我记得你大学很喜欢喝咖啡，跟你出门几次，你总是要 先带我去咖啡馆。 你真的把那时候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是阿。陈姿竹点点头。 可是我们明明就只…你真的觉得那算是交往吗？其实以现在的尺度来说，那应该顶多算普通朋友吧？ 陈姿竹无奈的笑着。 每个人对于感情的定义都不一样，我不知道对你而言交往的定义是什么，可是对我来说，只要认真过的对象…就算时间再短暂，也都是认真的。 所以这就是问题了…你到底为什么会对我认真，就算那时候认真，时间都过这么久了，也总该换对象了吧…尤其我现在又是这个样子，是吧？咖啡让王轩的心情大好，他开始自然的跟陈姿竹谈起以前的事，把心中不明白的问题拿出来直接问她，也不拐弯抹角了。 你现在又怎么样呢？她反问。 你觉得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吗？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不一样吧？ 可是你还是有女朋友不是吗？如果她可以喜欢你，为什么我就不行？陈姿竹的眼神幽幽地带了一丝埋怨，她说：我反而还想问你，以前你挑女朋友的眼光总是那么高，我永远记得你跟我说不要联络的那一天，等着你的女生是学校里公认前三名的校花，所以我认份了，但是…李绿绮跟你以前的标准相差的也太远了吧？ 听到她开始评论绿绮，王轩不太高兴，皱起眉头。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她，她确实没有很漂亮，或许可以说，跟你比起来差远了，可是，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给了我希望，这样胜过一切。 是吗？陈姿竹抿着嘴。 那难怪了。 可是…我也一直在你旁边阿，只是你看不见而已，为什么给你希望的人不是我呢？陈姿竹默默的想。 ------------ 91 几天下来，陈姿竹都没有明显的举动，顶多就是跟王轩说说以前过去的事情，态度淡然的像个普通的老同学，不只是李绿绮，连王轩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然而问题总是出现在最让人意外的地方，还没担心够新出来的情敌，李绿绮在出版社居然又接到了另一通让她雪上加霜的电话，电话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整天担心她成为大龄剩女，嫁不出去的赔钱货的妈妈。 自从她跟前男友分手以后，她妈关心叨念了一阵子，差一点就逼迫李绿绮去相亲，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代的人都有类??似的攻击性话语，像是：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已经不知道长多高了等等。问题是现在时代变了，念书工作打基础过来，哪个男男女女不是年纪都比以前长上不少？怎么可能按着以前的方式去说要早点结婚呢？ 久久没听到女儿找到新男朋友的消息，李绿绮她妈越想越焦急，一开始她爸还觉得别再给女儿压力了，听说最近书卖的也不怎样，工作不顺，感情野兽挫折，这样的状况问多了岂不是要逼死她吗？ 不过实在放心不下，瞒着李绿绮她老爸，她拨了几次电话来，不过刚好李绿绮忙着写稿子没接，她妈以为李绿绮故意躲着自己，这表示问题更大，一急就直接打进出版社，而就那么刚好，开始比较正常回复工作状态的李绿绮，就如此巧的被抓着了。 喂，干嘛呀…听到桌上电话响，李绿绮还以为是王侑或者小林打屋内分机过来的，她刚好修稿子修到一个头昏脑胀的阶段，心情正差，语气听上去有几分烦躁。 绿绮。妳講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我怎么教你的？绿绮妈听到女儿的声音，急着教训她，这女孩子家就是要温柔体贴才找的到男朋友。像她这样说话，跟个流氓没有两样。难怪一直没有对象。不过…算了，之前见她小鸟依人处处听男朋友的话，好像下场也没比较好，还以为要结婚呢，怎么知道竟然甩了她女儿，要甩也不甩早点，浪费了自己家姑娘这么多的青春。太可恶了。 在二十岁的时候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在二十五岁的时候青春还有一些额度…超过二十五岁，青春就一点也不能开玩笑的，比什么黄金白银都珍贵的。 妈…你打电话到我出版社做什么？我在工作阿。 你很久没有回家吃饭了。最近也不打电话回家，我跟你爸多担心，打了电话你又不接不回，你这孩子实在需要好好检讨…她抱怨着：你不知道天下父母心吗？就算再忙，看到有未接的号码。也该回一下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最近真的很忙…可是我有打电话给老爸呀。李绿绮没说出来，她就是故意找了一个她妈不在的时间回电话到家里，见老妈这打电话的姿态。看样子是要来问她关于对象的消息了。 他没告诉我。她假装失落。 好阿，现在你们父女串成一气，就是要排挤我是了？ 妈，你怎么这样说话…李绿绮有点无奈的撒着娇，好啦，听到我好端端的，这样可以不担心了吧？ 那…最近过的怎么样，怎么都没回家吃饭？绿绮妈顺着接到她唯一关心的问题上：交男朋友了对吧？ 什么？ 一定是交男朋友了，要不然像你这么懒散的人，怎么有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忙在工作上？是吧，妈说的对吧？不知为何，这几句说的是带满了期盼，好像完全不打算接受负面的答案。但是绿绮妈也是抱着赌赌看的心态，没有真的把一切想的太美好。 男朋友…这个。李绿绮迟疑着，想着要如何回答母亲。 有吧？被我猜中了？雀跃不已的，绿绮妈差点乐呵呵的大笑三声，最后又装做严肃，补上了另一个重要的讯息，如果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隔壁陈太太家的大儿子最近从国外念完书回来了，拿了博阿，一回来就在大型的国际企业上班，你有空回来大家认识认识。 这说到底其实还是要她去相亲嘛…看来只能跟她妈说明白，否则这邻居陈太太儿子归国的事情如果属实，加上她还是单身一人的话，那么李绿绮绝对会开始按照三餐接这种接近于骚扰的劝说电话。 妈，相亲真的不用了…我找到好对象了。 真的？ 真的，电脑工程师，帮大公司写程式的，人又帅，你就不用想着要替我物色新对象了。李绿绮说着说着，揉起了太阳穴，她说的是实话，不过她省略掉了最重要的一点-王轩的身体状况，虽然她不介意，可是她不知道她老妈介意不介意，为了安全起见，怕在上班的时候要解释一堆事实，李绿起自动跳除了那部分。 什么时候找到这么好的对象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这就是你不对了。绿绮妈的声音都变样了，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开心。 我就说我们家孩子的条件好，果然你看看，操心什么呢…其实都是你爸… 说了一堆，最后把问题推给完全无辜的丈夫，姜真不亏是老的辣。 李绿绮听的也好笑，最好是跟她爸有关系…明明就是你自己爱问，上次打电话回去，她爸明明什么也没提，如果要说他上次就说了。 妈，我在工作，下班再打给你好不好？ 当然当然！绿绮妈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现在绿绮直接挂电话她也没有意见了，不过既然这样，她干脆进一步把自己的目的打铁趁热的一次性说完。 那干脆这几天带回来吃饭让我们看看，大家见见面。 这个… 太快了吧，我们才刚开始不久，你这样会把他吓跑的。 我知道你们才刚交往没有多久，这样一下子就见父母会让他有压力，不过这也是代表我们亲切，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是能带到家里来的，你就跟他说不要有压力就行啦。 话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会讲话… 啊呀，你试试看嘛，还是你刚才跟我讲的都是谎话阿？绿绮妈对她的推三组四开始感觉不耐烦，她加了加语气，反过来质疑。 不想相亲你可以直接说，我什么时候勉强过你，可是说谎欺骗老人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你现在跟我说实话，到底刚才跟我讲的是真是假？ 这老妈，被逼急了，果然也承认她是想打电话来怂恿自己相亲的吧，还说的一副是关心自己的样子，真是的。 李绿绮叹了口气。 妈，是真的，我真的交了男朋友，这有什么好瞒你的？ 我现在不相信你了，如果你要证明，那你就后天带回来吃饭，听到没有？ 妈… 好了，不说了，你现在不是在工作吗？工作就认真一点，电话讲这么久，难怪你稿子永远写不完。 到底是谁打来给谁的？还反客为主怪她啰？不过她就这样丢了一颗烫手山芋下来，要她怎么办才好？ ＊ 你觉得我现在这样适合去见你的家人吗？ 王轩的脸色很沉重，他刚吃完饭，听到李绿绮说的话，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是想要见见绿绮的父母，可是自己现在是这种情况，怎??么见？见了以后她的父母会怎么想？难道有可能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一个瘸子吗？按照一般常理，绝对是大吵大闹一番，逼迫她离开自己吧？他不希望绿绮面对到这样的情形。 可是，你要我怎么办呢？不可能拒绝我妈的…如果你不去，她一定会以为我在骗人，然后接下来的几个月都??逼我去相亲。她苦着脸，眉头扭成了麻花。 其实乐观一点想，你现在慢慢越来越好了，我们可以跟他们说实话，这样他们应该可以接受吧…而且，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我都不在乎了，他们的意见难道比我的想法还重要吗？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王轩看着绿绮，问出一个他不想问的问题。 你跟你们家人说过我的状况了吗？如果有，我就跟你去。 李绿绮沉吟了几秒钟，缓缓的回答：没有。 果然吧，如果你觉得无所谓的话，你为什么不讲？王轩说：就是你自己很清楚说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才会故意不说的。 不是这样… 事实就是这样… 这可以算的上他们第一次争吵，不幸中的大幸是，陈姿竹此时已经离开，没有在她的面前上演这些。 算我拜托你吧，去吃顿饭，没有这么严重的。李绿绮哀求。 不是我不去，你应该很清楚。 可是你不能不去阿… 气氛僵持不下，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清脆的齿轮转动声打破了沉默，王侑打开门。 你们在吵什么阿？外面都听到了。他说。 ------------ 设计男朋友全文第一卷 ------------ 92 他这个样子怎么见父母，会吓坏你爸妈老人家吧。王侑皱着眉头，他话说得很直接，没有太多婉转。 这个样子就算去见了你爸妈，也只有反效果，你看要不要再拖一下。 什么反不反效果？李绿绮：拖了才有反效果。 王侑慢条斯理的打开了晚餐的盒饭，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态度这么凶做这么，惹你了吗？实在是… 要不然你替我去好了。 啥？李绿绮眼睛发的老直，这个主意也太糟糕了吧，再仔细判断了王轩的神情，他正非常认真的看着王侑，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呢？李绿绮有点失望的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丧气。 不去就不去嘛，有必要又骗人吗？更别说对象是骗她的家人。 能把你这句话再重复一次吗？王侑也是惊讶，然后放下筷子，吞掉嘴里那口菜。 你脑筋是不是糊涂了。 王轩皱眉头。 我哪里脑筋不清楚？这样两全其美，刚好刚绿绮解决了问题，又不用让她父母操心， 我不要，谁要再演你，你们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能有方法解决我也不会找你忙。说着说着，王轩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在他那时要王侑替自己扮演游戏里的角色时，他好像也是这样对王侑说的。 就算没方法也不用这样，之前的日子太混乱了，你还想要重复一次吗？你问问她。 把说话的机会丢给李绿绮，王侑知道自己再说多少都没有用，他弟只会用更多的话去说服他而已，而他真想要说，绝对没人说的过他。还不如让李绿绮自己来跟他谈。 不过如果连李绿绮都觉得这个方法好，他就真的是认栽了。 我的想法怎么样，可以吧。王轩问。 别说了。想都不要想。李绿绮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 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事情。 为什么？他对你也够熟，不用怕会有穿帮的问题。 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自己在意的问题在那里？李绿绮原来还控制的住的声音又提高了; 。听完这句话沉默了不到三秒钟，接着就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荒谬？难道你以为我只是担心会穿帮？ 要不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觉得这个计画很完美。 王轩。李绿绮把视线集中在他的脸上，重重的叹口气。 看来你真的不了解。 不了解？ 李绿绮眼神中全是难受，你知道整个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她继续说：我可以接受你不去，你真的觉得去了不适合，那我就想办法跟我妈那里说，我当然知道你是担心我爸妈看到你会不支持我们交往。可是今天会希望你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不相信我交了男朋友，觉得我在骗她，所以我才要带你去证明。如果我现在又带了一个假的，那还有什么意思？不也是在骗吗？如果是这样，那干脆我请个演员不就算了，还需要你来想这个方法？ 什么阿，根本这两者之间就不同。你不要把事情搅在一起放大想好不好？王轩说：你有男朋友这个不是骗人，而让我哥去帮忙是善意的谎言，这怎么可以说在一起？ 你还是不懂…又再一次叹气，李绿绮垂头说的很丧气，她说：还没跟你说的时候。也有想到你会这样讲，可是我觉得当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你，你是可以明白我在说什么，现在你却完全不能理解…王轩，我们的感情能不能不要再骗下去了，什么都用骗的，之前我们互相骗彼此，现在在一起了，难道还要枪口一致往外继续骗吗？这样要骗到什么时候？ 那如果你真的也不在乎我的身体状况，为什么一开始电话里不直接跟你妈说清楚呢？抓着这个点，王轩问。 他很清楚李绿绮会那样说，潜意识里就是知道他的身体会为这段感情带来问题，难道他又喜欢骗人吗？可是现在李绿绮也许没有发现，但是实际情形上，他如果真的同意了去见绿绮的父母，她绝对又也要苦闹好一段日子，绝对不是他答应了她就会省心的结果。 你怎么一直提这件事。李绿绮挑起眉毛，她不喜欢这种被抓着一个行为追着问的感觉，好像整件事情都需要她负责。 我已经跟你说了是忘记提。 这种事情也会忘记，那你还记得什么呢？ 不知不觉，王轩忘记了自己是在跟李绿绮说话，他久违的尖酸刻薄悄悄的像魔鬼爬出来，攀在了话语之上，一句一句的越来越尖锐刺人。 你… 是阿，我就问你，如果你说你是忘记说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会忘记，会不会有天走在路上，你就忘记了我是谁？ 这顿饭不吃就算了！ 拿起皮包，李绿绮头也不回，夺门而出，走时还重重摔上大门。 沉重的大门发出一阵闷雷般的震动。 你有必要用刚才那种态度跟她说话吗？你以为你是在跟我吵架吗？那个可是李绿绮，你自己的女朋友阿。王侑为李绿绮抱不平，她说的很有道理，骗得已经够多了，王轩是习惯了骗人的节奏了吗？遇上了问题就要用骗得过去，这样子有一天，当事情穿帮了，恐怕就不是之前那么好解决的，他们现在骗的对象是绿绮的父母，她的父母或许对王轩现在的情形都已经无法接受了，更何况是以后发现添上了这一笔，未来的女婿竟然找了冒牌货，他们要怎么想？ 自己知道自己理亏，王轩不搭腔，他往已经没有李绿绮的大门方向看，楞楞地，也后悔起自己刚才的态度，他是做什么呢？为什么对李绿绮这么凶，不是说过要把他捧在手掌心里疼的吗？什么都还没为她做，自己就已经开始发脾气了; 我说阿…你最好赶快打个电话去道歉，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跟我这种人不一样，她喜欢你，把你的话当回事，所以你对她说一句，她听起来的重量就是一句，不过我不是，我知道你的脾气讨人厌，你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所以你说一百句，我听起来也就是一句，你这样太伤她的心。 因为喜欢一个人，在乎一个人，所以把他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那怕是再无关紧要的小小事情，都能够天翻地覆另一个人的世界，王轩想了想，忽然在很不应该的时间点想起了另一个女人，他想起了陈姿竹，同样的理论，陈姿竹在那天煮咖啡时也跟他说过。 感受的定义对于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觉得没什么的，在别人眼中，可能胜过于一颗钻石的价值，他觉得不需要管的，在别人身上，可能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他是不是又走上回头路，开始用以前的方法来对李绿绮，渐渐的把她的出现当成了生活中的习惯。 还是他从来都没有变过？经过了蜜月期，开始习惯了生活里有李绿绮的出现，又没有面临太多问题，不需要这根救命稻草时，他就变回了原本自私的样子，想了再想，王轩越想越觉得恐怖，他怎么会是一个这么令人发指的家伙呢？ 放在过去，他一定会跟自己之前的处理方式一样，觉得就算了，要气就气吧，然后替自己找理由，最好的理由就是，说出口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的，尤其是对象是女人，可是现在不一样，没有人能用永远用同一个态度去对任何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改，恐怕李绿绮一晃就又过去了，能够在一起不容易，他应该要好好珍惜。 你说句话阿，装哑巴就能够当做没事吗？我告诉你阿，我可不能保证她会自己跑回来找你，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鸡婆的想对你负责，她今天不仅是没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个需要，听见了吗？王轩说：还是现在有其他女人出现，你以为你又重新获得选择权了？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没有话说，就尽量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么有自信那后果你就自己负责，老大不小的人了，你也应该学着一下什么叫做不把自己当中心。 你不用再落井下石了，你讲的东西我都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这世界上最可恶的人不是做不到，而是能做的不去做。王侑说：不过我不对你抱持什么期待，要期待一个混蛋变好，实在太困难，一直以来，我在你身上学会了这个道理，最可怜的都是相信混蛋会变好的傻子，我当过傻子，懒得再当。 太后悔了，王轩真的后悔。 拿起手机，他想拨电话问李绿绮现在人在哪里，问他是不是赌气躲在外面还没走远？还是在回家的路上？ 他一直想着，却始终只是拿着电话，少了那最后也最重要的勇气去按下按键。 ------------ 93 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回家后没有给王轩打电话，李绿绮坐在地板上，靠着软床，打开电视哗啦啦的让声音充满了安静的房间，她看着同样也是安静的手机萤幕，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她是没有指望王轩会自己主动打来的，这点她很清楚。 电视在播着一堆不熟悉面孔演的连续剧，她看不进去半点剧情，就只感觉一堆人从东边跑过去，从西边跑过来，一阵闹腾之后，最后剩下的还是一片空白。 李绿绮垂下头，叹了气，按下遥控器的关机键，想到了要拨电话给妈妈说不去吃饭的事。 电话响没几声被接起。 绿绮妈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很雀跃，有几分期待一样的。 这么晚才下班阿？不是说下班要打电话回家的吗？ 原本每次被这样一念都会觉得很烦，但这时听到绿绮妈说话的语气，她却只想要掉眼泪，鼻子酸酸的，一股气就往闷坏了的胸口直冲。 妈… 这一句喊的是让绿绮妈措手不及，听出了这话里隐含的哭腔，啊呀，她家女儿现在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要知道，李绿绮一直都是有苦就往肚子里吞，鲜少鲜少把自己生活上遇到的问题拿来跟家人抱怨的，更别说是打电话回家哭这种青少女的行为，在绿绮妈的记忆中，可以说几乎是没有发生过。她以前也担心，毕竟自己女儿每次都会把压力放在心里，过的不开心也不绝口不提，但是看李绿绮倒是都自己调适过来了，还挑整的很好，长到了这么大的岁数，也不见她闹出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啦？绿绮妈急急地问。 还能有谁欺负她？要不是她吵着要自己带人回去吃饭。会发生刚才那一场不愉快吗？她这样想，可是又不好意思这样跟妈妈说，于是只是压住了情绪。说了句没有。 没有会哭？鬼才信了！说，是不是今天我打电话去你们单位。害你被你们老板念了，如果是这样，明天我就去你们出版社找他算帐，身为一个母亲，关心一下自己的子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又不是天天打去捣乱的对吧！她讲的理直气壮。 不是，跟公司没有关系。你别乱想了。李绿绮怕明天真的在出版社看见杀气腾腾的绿绮妈，赶紧解释。 跟出版社没关系。 那你是为什么呀？绿绮妈继续问：伤风感冒？身体不舒服？走路跌倒？家里包遭小偷？ 你哪来这么多的想像力…虽然说这些听起来实在像是胡言乱语，不过绿绮却觉得好笑，被逗弯起了嘴角; 。回家后，这嘴角一直都是紧紧的往下扯着，难得现在终于弯上来了。 难道是… 见还要继续猜，李绿绮连忙打住她的话，干脆自己先解答。 妈。你千万不要跑来我公司…还不都是你害的。 关我什么事？ 你今天不是要我带新男朋友回家吃饭，结果害我们吵了一架… 你真的有男朋友？绿绮妈听起来还是十分怀疑，她整理了一下现在的状况，按照女儿这么说起来，所以现在让她不开心的罪魁凶手是自己啰？ 你是因为我吵架阿？不合理阿。她不想白白背负上罪名。再追问确认了一次。 对，就是你啦，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相信我阿？李绿绮生气了。 都是因为你今天一直说要我证明，要我带男朋友回家，我们才吵架，你现在怎么可以装成一切都跟你无关。 话不能这样说，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听话，真的我说了以后就按照做，以前我说什么你都当耳边风，这次谁知道你这次这么乖。她说的有点心虚，支支吾吾的。 哎呀，我以为你只是不想相亲，故意找个挡箭牌，哪里知道…好啦，对不起，这样行了吧？ 都吵架了，对不起有什么用？ 这点小事情有什么好吵的，这个男的…也奇怪了，不来吃饭就不来，用得着因为这种事情小两口吵架吗？而且你们现在应该是在热恋期吧，你说你们在一起没几天，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吵的你哭着打电话回来…绿绮妈很不负责的结论。 这个男的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你趁现在换一个好了。 他很好，情侣都会吵架，哪有因为一次吵架就要换男朋友的？李绿绮不认同她的话，反驳道：你不急着催我的话，就没这些事情了，现在还要挑拨我们的感情，你居心何在阿你？ 绿绮妈抓到了端倪，看来女儿这次很喜欢这个新对象，要不然也不会刚吵了架又立刻帮他说话，显然是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竟然因为一个男人这样跟我说话，什么居心何在，说的这么难听，实在是…唉…她絮絮叨叨的念着，直到李绿绮主动求饶，才停了下来。 好啦，没事就早点休息了，别太累。绿绮妈交代道。 那吃饭的事… 唉，还在担心这些阿？我刚才不就说了…不想来吃就别吃，没要勉强，不来也好，省得我还要想该烧什么菜。绿绮妈最后语重心长，给了女儿忠告。 其实阿…我跟你爸虽然担心归担心，可是最终的目的还是怕你以后孤零零一个人不幸福，以后我们都老了，谁来照顾你，对吧？所以…如果你有对象，又刚好是你真的喜欢的，那这样最好，我们以后就不操心了，你爱怎么发展就按照你的步骤来，我们都不过问。 一直走三八碎念路线的妈妈突然正经八百的说了这一番窝心的话，李绿绮十分不适应，楞了好一会儿。 妈，你吃错药了吗？ 呸呸呸，谁跟你吃错药，你这丫头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想咒我死还早得很，我要长命百岁的我; 我没有那个意思，哪敢诅咒你阿…祝你身体健康都来不及了。 就这样，我跟你爸明天要早起去爬山，先睡了，你早点睡阿。 晚安。 和妈妈讲完电话，心情好多了，不过王轩还是静悄悄的没半点讯息，她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走到浴室洗澡，连蓬头打开，晶莹的水珠子往下落，冲在地板上撞成了一朵朵水花。 洗好澡，再看时间过去的实在太慢，感觉自己好像放空了很久，一切动作都是拖拖拉拉完成的，时间却走的更慢，居然还不到十点。唉，工作已经不是太顺利，稿子最后的结局怎么修羊头都不满意，生活最近又一塌糊涂的，于公于私都没有好值得高兴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之前的日子也是问题不断，但相处的每一日，她都觉得很幸福，就算是在医院那一段，她一样觉得快乐，虽然那时的关心还不确定，随时都担心会被拆穿，不过都没有像今日一样的争吵，就是陈姿竹刚来的那几天，他们也没吵了，今天她自己是怎么了呢？竟然还摔门离开。 以前李绿绮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举动，她默默想着，自己似乎也慢慢变了。 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没有完美的感情吧？只要是真正开始一段关系，要一起走一段稳定的路，那就是再契合，也是会出现数也数不完的摩擦吧？电影上所有美丽的感情，爱情故事里的经典，全都是千篇一律，还来不及开始就告别的短暂恋情，在最美丽的那个时间开始，同时结束。看起来像是场场悲剧，想一想，其实却是爱情最美的诠释，说穿了，竟然更像是喜剧-起码这样的感情连发生摩擦的机会都没有。 心烦意乱，她不想打开电脑，躺在床上又睡意全无，刚才妈妈说的话与王轩的脸孔不停在眼前跟耳边交会打转，她拿着枕头遮住自己眼睛，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但克制不住去想。 今天晚上王轩真的都不联系她了吗？现在的王轩在做什么呢？她不在，不知道王侑跟他有没有讨论发生的事？他是不是在背后也嫌自己烦了？ 或许是帮自己找借口，她想到自己还没有跟王轩说问题解决了，心念一转，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告诉他，难保他现在不会是在跟王侑商量解决方法，说了也省得他烦恼。 王轩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看来慢慢在他心目里，自己的独特性也开始消失了吧？她应该要开始做这一点的心理准备。 喂。 不争气的手指拨了电话，听到王轩带着磁性的嗓音响起，李绿绮心里五味杂陈。 我跟你说… 绿绮。他却打断了她的话，开口先一连串的说着。 我…我想跟你道歉，对不起，刚才不应该那样跟你讲话，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以后不凶你，不说谎，你要吃饭我们就去吃饭，如果你爸妈不支持我们在一起我就好好的跟他们解释。 没有预料到这一番温柔告白，她才以为自己要回到了普通情侣争吵平淡的生活中，奇迹的青鸟却又一瞬间在她肩膀停下。 ------------ 94 在一段感情里面，最苦恼的并不是男女主角本人，也绝非身边帮忙出主意的朋友，而是身分没有被定位的那个角色。 例如陈姿竹。 其实她也不能算是没有角色定位的，严格来说，以她一开始打算要做的事情而言，她是可以被归类在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区域里，不过陈姿竹的本性并不坏，所以她虽然愿意为了王轩倾尽一切，无论是时间还是心力，但是真的要她去破坏对方感情，还是做不出来什么真正伤害善良风俗的事情。 虽然她一开始抱持的是玉石俱焚的态度，谁挡她她就把谁当做敌人，可是经过了那天晚上被王轩的羞辱，以及王侑在公园里的开导，回家后她想了想，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糊涂。 她作为一个医疗人员，一直接受的都是以照顾他人，要有颗善良的心为前提的教育内容，现在为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与她心里的道德观刚刚好是完全相反的两回事，大大相牴触。 王轩是不可能放下的，可是激烈的手段她也做不出来，想当个第三者都做不到位，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是了，她每天看着李绿绮跟王轩相处，说有多痛苦就有多痛苦。 然而提到李绿绮，这又是另一个让她无法去下狠心展开抢人大战的关键。全天底下，哪来一个这么傻的女人，不仅是让她这个抱着不良心态接近王轩的女人登堂入室不说，也从来没找过她麻烦，甚至担心她照顾王轩无聊，还拿自己以前出版的小说给她打发消磨时间，对于一个这么好心的对手，陈姿竹实在没办法铁石心肠。 这样总总的问题相加下来，她确实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要说是个专业的看护，又不能忽视掉自己对于王轩所抱持的个人情绪，要说是个想要抢男朋友的坏女人。她除了第一天的气焰腾腾外，实在也没有做出任何实质上的行动。说穿了，无论是哪一种身分，她都差那么一点。 尤其是她不否认，这几周的相处下来，除了从王轩口中听到他们曲折离奇的交往过程，几乎不得不以缘份来形容之外，自己对于李绿绮的善良。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只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呢？ 今天中午李绿绮刚好出版社事情处理的快，羊头终于对她的稿子结局的调整稍微有了比较正面的评价，于是找了空档; 。她溜回王轩家，上次吵架的事情让她更加坚信不要太快搬过来同住的道理，虽然王轩家实在比她那个鸟笼似的小套房好上百倍，可是刚交往没多久就住在一起，就算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别人也很难相信，至少家人那关就很难说服的，而且如果又吵了架，她失去了冷静的避风港，可能会面临流落街头的危机。 王轩从那次发脾气后。对李绿绮的态度变得更加好，有时甚至是小心翼翼的，不过这让他自己觉得辛苦，因为他说来说去个性上都不是一个温和的人，现在生活跟心情是好一点，可是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情绪上的出口，毕竟他一周有好几天要去做复健，每一次都是对于肢体上的煎??熬以及精神的打击，进步的速度陷入了胶着期，不再像前阵子一样，有着显著的改善了，他有时会很担心自己将要停住在这个状态里，一辈子完全靠着轮椅活动，医生所谓的最佳复原到百分之七十，简直是遥不可及。 舍不得对李绿绮发脾气，他又懒得找王侑麻烦，自然的，这唯一能接触到，又时刻待在身边能够挑剔的对象就只剩下了一个人。于是他开始动不动，有意无意的找陈姿竹开刀，他知道这样不对，只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他是有那么多的牢骚想要发，复健不顺利生气，吃饭吃的清淡火大，他不愿意表现在李绿绮面前，倒楣的就是陈姿竹。 他有点自私的想，反正她如果离开，谁都不痛不痒。 你到底在干嘛？之前已经说过，不同颜色的衣服要分开来洗，你为什么又把我的白衬衫跟其他颜色的衣服全部放在洗衣机里了？多洗一次很困难吗？ 陈姿竹正把烘干机里刚烘干了的衣服拿出来折，衣服是早上洗的，她很仔细的把每一件衣服都折出了整齐的线条。 就这么几件衣服分开来洗很浪费水。她能体会王轩的心情，任由他发脾气，只是小声纠正了他的想法。 水费又不是你在缴的，你??计较什么？ 这跟水费没有关系，而是节省资源的原则。 你别忘了你是我请来工作的，我说什么就是这么！ 在王轩骂人的同时，李绿绮刚好提着三杯饮料打开门，一开门就看见陈姿竹在折衣服，而王轩则在大声嚷嚷着，楞了一会。 看到绿绮突然过来，王轩立刻收敛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像换了一个人，他很温柔的对李绿绮招??手，问道：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出版社那边放人啦？ 判若两人的说话语气，使得陈姿竹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着对李绿绮的羡慕以及无奈。 李绿绮不知道原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把饮料放到桌上，自己抽了一杯乌龙茶出来喝。 干嘛对陈小姐大呼小叫的？ 他怪我把白色的衬衫跟有颜色的衣服放在一起洗。陈姿竹缓缓的说。 喔，那会不会染色阿？李绿绮问：好像很多衣服是要分开洗的。 王轩听到李绿绮这句话，觉得她站在自己这边，立刻接着话说：对阿，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结果她居然说要环保节省水资源…我这一件衣服多少钱…洗坏了怎么办？ 那染色了吗？李绿绮又问; 没有。陈姿竹拿起一件衬衫，翻开了里标，递到李绿绮面前。 我看过了，这几件的材质是不褪色的。 那样就好阿。她仔细的低下头看着衣服上的标签，然后抬起头对王轩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都注意过了，你凶什么阿…而且，而且陈小姐是负责你的医疗事项，是专业人士，她不是你的佣人，替你洗衣服已经很好了，还这样挑东挑西的，实在是…说着又拍拍陈姿竹的肩膀，陈小姐，不好意思，他脾气很差，你应该了解。 没事。 没想到她替自己说话，陈姿竹勉强的笑笑，点头后继续做着手边的工作。 她关上了自己的耳朵，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想看也不想听身边的笑语吟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还带着热度的衬衫上，更加精细的拉出每一道褶痕，延长这些衣服在手中的时间。 还能忍耐多久呢？等了这么多年，现在来到这里，既然下不了手破坏，难道就这样一直当个出气包吗？ 这段时间，王轩的态度让她也开始渐渐明白幻想跟现实之间的差距，当年的王轩在她的印象中是风度翩翩，无论说再恶毒的话，抛弃了她，她也没觉得半点难受过，她不知道自己是过分美化了那段相处的情感，加上时间距离的发酵，让记忆变得过分美好还是怎么了，现实生活中相处下来，她慢慢感受到了王轩的另一面，而那一面并不美好。 有些无理取闹，有些大男人，有些令人失望。 衣服折好后，她捧着整齐的衣料走到卧室，一件件按照着分类放进柜子，她想到了李绿绮刚才替自己的辩驳，忽然心头一揪。 连她的敌人都看出了问题所在，自己怎么就是不明白，她是一个专业的人士，放下了自尊在这个地方几乎成了帮佣，如果有收获就算了，面对的却还是处处刁难，而且刁难她的不是别人，是她爱了那样久的对象。 要有多悲催多伤自尊她才会觉醒呢？可是坚持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不只是最近，还要包括之前的等待，放弃需要更大更多的勇气，只要一放弃就是证明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客厅里，李绿绮与王轩情侣间的朗朗笑语传来，他们好像正在讨论著最近新出的益智游戏，比赛着谁的分数更高，李绿绮想当然的是玩不赢整天对着电脑系统的王轩，她不断吵闹着说不公平，怀疑他用了外挂的破解程式，而王轩则是呵呵的乐着安抚她，保证一切公开透明，什么坏招数都没用。 这样的相处，要何时才轮的到自己？她再等待下去，会有机会吗？人家说傻人自有傻福，她难道就不傻吗？为什么老天爷就不愿意分给她一点福气呢？还是现在能让她在王轩身边跟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就已经是她命里所能得到的最大恩泽了？ 一个漂漂亮亮的女人，爱到这样的地步，输了面子也失去了里子，就连跟自己对话的底气都不再足。 手上拿着那件让她被骂的狗血淋头的白衬衫，陈姿竹抿紧了唇。 ------------ 95 在洗衣服事件三天后，陈姿竹在走出门后，特地在电梯口打了电话给王侑，请他到楼下的公园见面。 王侑不知道她的用意，然而电话里陈姿竹交代了他不要大声说话，显然是不想让王轩知道，于是他很简单的应了声好，跟王轩说自己有东西丢在楼下磨拖车厢，要去拿一趟。 你不要以为自己的摩托车看起来破，东西丢在车厢里就不会被撬，经济不景气，小心点阿。王轩一样是不酸他两句不肯罢休。 东西丢了也是丢我的，不关你的事，少说点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当然了，如果你变成哑巴，可能我还会感谢上苍??。王侑一样也不甘示弱，拿了随身的钱包跟钥匙，丢下话就出门去。 倒是坐在离王侑比较近的李绿绮，似乎听到了手机里传出的女声是陈姿竹的声音，她瞄了一眼王侑，见他没有特别的反应，就没多问。 走到楼下，陈姿竹站在一楼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一见到王侑出现就塞到他手中。 这是什么？ 辞职信。陈姿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 她自己也没料到，在职业生涯里第一次主动辞职，竟然会是用在了王轩的身上，想一开始她接下这份工作，心里不知道有多兴奋多激动，才不到一个月，在考量之下，她却决定要退出。 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她却决定不玩了，而这改变为的不是别人，正是深爱的王轩使然。她曾说过，如果全世界都要阻拦着她，那她就要与全世界为敌，但现在阻拦着她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良心，另一个则是王轩。她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记忆里的王轩和现在每天见面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当阻拦着她继续傻下去的。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自己要为其为敌的目标。那么一切都还有什么意义呢？在这样下去，恐怕最后只会是个笑话。 拿着辞职信，王侑想要挤出些适合的句子，他迟迟没有打开来看，而说什么又不适合，挽留与不挽留，这两个词语同时在他的脑海里奔走。而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陈姿竹突然提出要离开的要求。这阵子不见她跟绿绮有过什么摩擦，王轩那里虽然耳闻处的并不好，但她如果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喜欢王轩。不应该会因为他的脾气走人才是。 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陈小姐，我当然尊重你的决定，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现在提出离职，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如果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还是有什么误会，这些都可以好好的讨论，当然你要离开还是可以的，不过我不希望是这样不清不楚的。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处不来。就这样。她苦笑着，这是她最不专业的一次决定，以前遇上比王轩脾气差了百倍的病人都有，可是他们并不是她曾经的谁，所以她可以坦然的以公正的专业角度去接受，现在对象不同，她真的没办法再折磨自己下去。 有些事情我不想说的太多，讲起来会像是我小心眼一样，你就当做是我不负责任吧，别问了。 是不是王轩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他的态度本来就很差，你之前还说过他这个是直性子真性情，难道现在已经不觉得了？王侑接着解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会尊重你任何的决定，但是如果王轩他说话过分或者有什么不适当的要求，这些你务必要告诉我，这样才不会让下一个来工作的人也受到一样的待遇… 说完他搔搔头，有点尴尬。 不好意思，我好像把你当成实验品在说话一样，不是这个意思的，你应该了解。 我知道。陈姿竹努力保持着神色的平常，不让自己情绪溃堤，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了这个决定的，在楼下等着王侑这几分钟，仿佛好像过了几天一样的漫长，就怕是自己一个动摇，又收住了念头，现在王侑要她说原因，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真的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觉得累了…我必须强调，跟李小姐也没有关系，这个不能混为一谈。 既然跟李绿绮没关系，那问题就是在王轩身上了…王侑脑子转的灵活，他观察着陈姿竹的表情，略略猜到了可能是她在王轩那里碰上了什么钉子，受到了熬不过的打击。 王轩到底要找多少的麻烦才甘愿？一开始自己说让她留下来，现在对方好好做事，也没闹什么问题，却又把她逼走了，既然这样，那起先就不要让她过来不就省事？以陈姿竹的学历跟专业程度，人又…好吧，人漂亮是附加的条件，要去接其他的工作根本不是问题，不需要在这里受气，这样简直是浪费了别人的时间。 他对陈姿竹说：我会跟我弟弟好好谈一谈，这封信你先收着，也不需要给我了，如果你回去想一想，明天还是不打算来，早上发个简讯给我就可以，我会把这几天的薪水乘以一点五汇到你的户头。 为什么要乘以一点五？陈姿竹不解。 当做是你的精神赔偿吧，你应该这阵子受了这个家伙不少的折磨，否则也不会现在这样毅然决然的要走了。 没有这么严重。陈姿竹苦涩的笑了笑。 她把辞职信收回皮包里，跟王侑说自己明白了，明天早上来或不来她都会提前简讯通知，让王侑赶快上楼，不要在楼下待太长的时间，免得到时候王轩跟李绿绮问起来不好交代。 有什么好不好交代，我是一个成年了不知道多久的男性，下楼上楼还要跟他交代去处的吗？ 一时间，陈姿竹觉得王侑这人挺有趣的，她点了点头，告别了王侑，自己往月色中走去。 修长的身影被月色拉在地上，是一幅美丽的图画，王侑看着她离去，孤零零的身影独自走着，他想起了那天公园里，陈姿竹几乎是没有逻辑的表露着对王轩百分百的迷恋以及容忍，与现在的反应天壤之别，到底她受了什么才会如此的失望？一定是有着一定的严重程度，忽然间有些同情起她来; ＊ 不方便在王轩面前讨论这件事，等到李绿绮回家后，王侑才在电话中告知她陈姿竹的决定。 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王侑问。 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她，我早就辞职不干了，才不会等到现在。李绿绮说话一向中肯，虽然陈姿竹一开始让她吃过苦头，可是就事论事，她还是必须这么说。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李绿绮有些惊讶。 好好一个有护理师执照，也不是菜鸟，做事情又俐落的人才，你弟叫她打扫煮饭当佣人使唤，这些她心甘情愿我也就不说，不过他对陈姿竹的态度实在太差了，完全令人不敢恭维… 她絮絮的把前几天看到的洗衣服事件告诉王侑，一五一十，没添任何水份跟油醋，就她所看到的讲。 王侑听了听也觉得不能接受，太过份了，简直是故意不把人当人看，他这是搞哪招的？跟他说不要对李绿绮发脾气，不代表他就能把气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阿，他还以为最近王轩转性了，跟自己的架吵的也少，原来是把攻击的目标转移到了陈姿竹身上，真不知他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光是李绿绮说的那件事，王侑就觉得过份，他之前是有说过让陈姿竹帮忙整理家务，陈姿竹也答应了没错，可是就算今天她的身分不是私人看护，而是一个只来打扫的保洁阿姨，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她，职业不分贵贱，他这种挑剔人的方式，摆明了就只有找碴两个字可以形容。 陈姿竹怎么不先跟我讲呢？ 她这么喜欢王轩怎么会讲。李绿绮叹了口气。 说实话，这一点上我也觉得很过不去，其实我都有看见的，应该早一点叫王轩不要这样子。 好险你没讲，讲了怕是也只有反效果而已。王侑说：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到时候还以为陈姿竹跑去跟你告状，趁着我们不注意又出气在她身上，那就更麻烦。 你说…怎么我们好像恶劣的雇主呢？ 不是我们，是你男朋友王轩先生，别扯上我，我只是负责从疗养院接洽的。王侑急忙撇清了关系。 算了，你跟陈姿竹都是半斤八两的，什么都顺着王轩，也难怪他的脾气完全没有转好。 这么说也不是完全不对…在某方面上，李绿绮也是默默忍受着一些王轩改不过来的坏习惯，例如自私跟偶尔的尖酸刻薄，虽然他已经很明显努力的在修改了，但现在显然他只不过是把累积起来的能量一次出在了其他人的身上，谁喜欢他谁就要担任受气包的角色。 她不想王侑继续扯这些，扯到了自己身上总是尴尬，于是赶紧把话题转回正轨。 讲的太远了…现在先想想如果陈姿竹真的不上班了该怎么办吧，你有办法马上找到人吗？我现在稿子务必要去出版社报到的，你的进度也落后了吧…怎么办呢？ 恩…怎么办呢？ 往自家沙发一摊，王侑头痛了起来。 ------------ 96 最后的讨论出来的结果是让李绿绮打电话过去安抚，看能不能缓个几天，给王侑重新找人的缓冲期。 李绿绮在心里骂了不下一千两百回，边听着话筒里回响的嘟嘟声边骂，这算哪门子的讨论，王侑根本就是把问题抛给她，说如果她不打电话，那明天找不到人大家开天窗，准备轮班回来照顾吧，如果是之前几天还真没关系，可是现在是在非常时期中，王侑自己也没这多余的时间，更别说是被稿子逼的惨兮兮的李绿绮，但其实他敢这样说，有几分是确信李绿绮一定会打电话过去拜托陈姿竹的缘故，而且除了这个，他也真的是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而似乎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打电话过去一样，接起电话的陈姿竹没有半分的意外，态度冷静从容。 这么晚了还有事情吗？她问。 呃…陈小姐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休息。李绿绮用力吸了两口气，再重重的吐出，开门见山的说道；王侑刚才告诉我说你明天就要离职…好像太突然了一点？ 陈姿竹笑了一下，从她闷闷的笑声中，听不出她高兴还是不悦。 是有点突然，或者…严肃一点来说，这个举动不太专业，不过我以为我离职你会很高兴，打电话过来是要耀武扬威，宣布你终于获得胜利。 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陈小姐，我知道你照顾王轩受了很多气，这一点上，我觉得你的专业完全没有问题，是王轩自己个性不好相处，至于高兴不高兴，这我还没有去想… 那你打来做什么？陈姿竹对她这絮絮长又有些客套的话感到不太耐烦。这并非是基于对情敌的敌意，而是她已经明白李绿绮这通电话的目的为何，听她这样兜圈子。觉得心里不太痛快，既然大家都明白。想些什么直接一些不是省了大家的时间？从王轩家离开后，她觉得很累，像被掏空似的，只想要好好的休息，把无论是心灵上还是体力上的疲乏沉淀后补足回来。 顿了一顿，李绿绮说：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先别急着走，多给王侑一点时间找接替的人。要不然这阵子我跟他都很忙，没办法一直待在王轩旁边，你应该也不愿意见到他出什么事情吧？万一怎么了，你可能会遗憾…或者自责终身的。 知道如果只说她跟王侑没办法照顾好王轩。恐怕还引不起陈姿竹的注意，李绿绮故意在后面几句强调了，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但对于王轩应该再怎么生气都还是会舍不得的，抓着这个可能的弱点。她软软的，试着不露痕迹的要胁陈姿竹。 谁知道跟她想像的反应不同，陈姿竹先是发出一阵带着捉狭意味的笑声，浅而轻的笑声持续拉长，渐渐转成了抑制不住岔了气的大笑; 说不定他就是要吃一点苦头才会觉得我的存在重要呢。否则真的让他以为我是拿着执照去替他洗衣服的帮佣了。 衣服那件事情真的是他不对，他应该跟你道歉。李绿绮顺着她的话，也不违心，干脆的承认了王轩的错。 陈姿竹好不容易打住了笑，说：其实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导火线而已，真正的原因跟衣服无关，跟他无关，跟你…也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以为我可以把私人的感情跟专业分的很清楚，但是我现在发现我做不到，所以也不是为了大家好，你可以当做我只是自私为了自己。 你… 不让李绿绮有插话的机会，陈姿竹继续说着：终归说一句，我对自己的表现失望了，也对王轩失望了，为了不要再让情况继续下去，我决定赶快离开，至少让记忆里还多保留一些曾经的美好…虽然现在想起来，记得的那些关于王轩的优点，有很多是这些年我自己美化出来的，不过能记得那样的他也好，总比现在强，我是真的不希望有一天，会连那美化出来的虚像都被消磨殆尽，这样这些年我就真的是一个傻瓜了。 这番话，她努力说的轻松，可是讲着讲着，还是觉得嘴里越来越酸苦，像咬了一瓣柠檬一样。 对不起。 你这三个字是替王轩说还是替自己说呢？陈姿竹问。 或许…都有吧。李绿绮一字一字，缓缓的把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我…我的出现占走了你的位子，如果我不在，可能你跟王轩会有很好的发展，他也不会把你当成出气筒… 其实只是我跟王轩没有缘份吧，想清楚以后，就知道缘份这件事情，早就注定好了，怪谁都没有用…虽然一开始我确实很讨厌你。跟你说的想法一样，我也觉得没有你一切都好办了，可是后来相处了一阵子，发现王轩本来就跟我印象中的那个形象不同，也许是当年我就不够认识他，也许是他因为生活环境改变，但无论你出不出现，他都不是我深爱的那个人。 陈姿竹胸中全是无奈，要让自己承认这些事实，是多么难受的事？更何况是这样亲口说出来，对象还是自己的情敌。 李小姐，你看武侠小说吗？她忽然一问。 呃…看过一些。 那你记得倚天屠龙记里面那个蛛儿的角色吗？以前我不懂，但是现在我终于理解她的心情。 这是倚天屠龙记里最常被拿出来谈论的一个桥段，当蛛儿终于有机会让张无忌取自己做妻子时，她却拒绝了，说自己喜欢的是曾阿牛，当年那个傻里傻气的男孩，而不是后来当了盟主，学会了盖世武功的张无忌。 以前读到这段时，陈姿竹总觉得蛛儿不知道在发生什么神经，明明等待的人就在眼前，现在她经过了和王轩的相处，明白了蛛儿在做那个抉择时的心情-与其去面对和过去牴触的现实，不如沉醉在过往的梦境中，追寻着那个不存在的人。 李绿绮懂她的意思，一下子也沉默了。 我是不会再去了，所以有些事情麻烦你记下来，等王侑找到新的看护以后，记得提醒她，好吗？ 嗯; 唉。她叹了气，清了清喉咙。 那我开始说了…王轩他喜欢喝咖啡，不过他的身体不太适合喝外面的豆子，我在厨房的柜子里准备了一套赛风壶，还有两包他以前喜欢喝的庄园豆种，那些咖啡豆的烘焙程度低，水平也高，不用煮的太浓就有香气，喝起来比较不伤胃… 他的抵抗力还是不好，我这几天有注意到他身上有几个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应该是之前住院针头留下的，手臂跟脚上都有，这个你要多帮他注意，随时关心有没有感染的症状，发烧阿，红肿阿，赶快带他回医院，下次复诊的时候记得提醒医生检查，我抄了一些该注意的摆在客厅桌子抽屉里…他现在复健的进度不是太好，活动难度又有点高，如果他很累，就叫他不要勉强自已，复健的成效是急不来的，太勉强恐怕只会有反效果，拉伤肌肉骨头而已，知道吗？ 嗯… 她其实还是放心不下的吧？李绿绮听她这般详细的交代，根本不像是一个不想管王轩的表现，也许就只是正如她所说的，人的忍耐总有一定限度，再这样任由王轩发脾气洒泼下去，难保哪一天，她会把最后的耐性也用完。 为了避免那一天到来，选择先离开也许是更好的打算。 说真的…我好羡慕你阿。陈姿竹幽幽地说。 羡慕我什么？ 你不觉得你的运气很好吗？我在王轩最好的时候遇见他，他的光芒太强烈了，所以看不见我，而你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成为拯救他世界最明亮的救星，你说这样还不好运吗？她停了一下，又说：而且你的情敌心肠很好，这也是你好运的一点，换做是其他人??，可能你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这倒是。李绿绮不能否认这点。 唉，没办法，可能因为你本身也是个好人吧，想对你做什么都下不了手，第一天对你态度差，回家以后连续烦了好几天，好像担心会遭天谴一样。 有这么夸张吗？ 有噢，或许这是你的战略也不一定。陈姿竹笑了，忽然认真的向李绿绮喊：欸。 嗯？ 你要好好珍惜他，就算他脾气有时候差，也要记得，跟其他人比起来，他对你已经是算特别好的，只要这样想，就可以原谅他吧。 我知道了。 陈姿竹每句话都让李绿绮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如同聆听一个女人交代遗言一般，只是她所告别的对象不是生命，而是爱情。 给予即将死去的爱情，以及将要拥有它的人们。 你真的不打算跟他亲自说再见吗？李绿绮问。 说了再见又能怎么样呢？陈姿竹终于掉下了那滴含在眼眶中许久的泪水，显出了哭腔。 我们不就已经是再见过了吗？ ------------ 97 翻来覆去一整个晚上，陈姿竹还是舍不得王轩，她隔天起的比平常都更早，自己煮了咖啡坐在阳台，吹着早晨微凉的清风，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心情，觉得这将近一个月的一切都是如此荒唐，不真实的像场梦境。 如果说李绿绮跟王轩之间的相遇浪漫的有如童话故事的情节，那她在多年后再次遇见王轩，一样是不可思议的有缘，只是可惜有缘无份，她拥有的只能是八点档苦情戏女配角的桥段。 李绿绮问她真的不打算跟王轩说再见吗？她当然想，怎么可能会不想，王轩应该还不知道她不去工作的事情了吧？他如果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不期待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至少如果能让他检讨一下之前对自己差劲的态度，恐怕就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 他当然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在昨天走出大门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担心以后见不到王轩的日子。 陷入在自己与自己的对话中，手上的咖啡慢慢失去温度，带着果香的酸味随着温度下降益发明显，她久久后才想到要再把杯子捧到唇边，浅浅一口，就让她的舌头一阵发颤。 想起了那天下午，她第一次冲咖啡给他喝的时候。 要不要再去见他最后一面，当做是个完整的告别呢？ 凝望着杯里剩下一半的褐色液体，她心中突然又没有了答案。 在到王轩家的路上，陈姿竹发了短信给王侑，说明自己还是不打算工作了，她现在过去只是为了要道别，而王侑按照答应的，他也没有勉强，只是谢谢陈姿竹这段时间的付出。然后说早上他已经先过去看过王轩了，他现在应该是清醒的在客厅看电视新闻，他还没有告诉他陈姿竹辞去工作的消息。 她闭着眼睛，按下了门铃。 一声。两声，三声，门铃声很响，外头也听的一清二楚，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陈姿竹皱起眉头，她想着，王侑不是说他弟醒来了吗？怎么没人应门呢？该不会又睡过去了吧？于是她又接着按。然而门里却仍旧是一片安静，除了她制造出来的铃声外，半分回响也没有。 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职业的直觉告诉她。王轩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阵子因为王轩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了不少，加上有她跟李绿绮每天来照顾，所以王侑稍微掉了心，比较不像以前一样整天紧绷着。往往都是确定了早上有人过来，便赶到出版社上班，但王轩终归还是一个病人身分，夜里一个人待着其实就有危险了，更别说是醒了后。独自在家中活动。 会不会是他想拿摆的比较高的物品，结果构不着，东西砸下来打伤了他呢？还是…千百种的可能一瞬间在脑中转起，而隔着的大门则遮去了正确，答案她越来越紧张，按门铃的频率也变得快速，几个经过的邻居纷纷以好奇的眼光看她。 不好意思，请问管理员会有这里的钥匙吗？拦住一个邻居，陈姿竹急迫的问着; 邻居是个中年妇女，正要去替孩子买早点的，她认得陈姿竹的脸，知道她是来替邻居当私人看护的，所以也就没像提防陌生人那般紧张，她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摇头。 应该没有，我们家的钥匙印象中是没有交给管理员保管，他们应该也没有吧？她看着陈姿竹紧张到苍白的脸色，知道是急事，又问：里头没有其他人在吗？要不然我现在替你打电话下去问管理员好了。 好的好的，谢谢你。陈姿竹一边点头，一边也拿起电话打给王侑，不过就算王侑现在赶来，从出版社到这里也有一定的距离，如果里头真的发生什么，管理员又没有钥匙的话，必须拖好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处理。 电话那端王侑显然是也在忙着，周边的环境有点吵，有着沙沙的纸张摩擦声，王侑疑问的问她怎么了。 你早上看到王轩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阿。王侑仔细想了一下，还能跟我吵架呢，顶多…似乎看起来有一点累，不过他平常早上也是睡眼惺忪的，应该没什么不一样，你怎么会这样问？ 我… 正要跟王侑说发生了什么，此时邻居太太已经联络完管理员，确认了他们没有保存其他用户的备用钥匙，陈姿竹也就不解释了，直接叫王侑现在就回来。 你先跟我说发生??了什么阿？ 没时间解释了，快点回来。陈姿竹催促着加重语气。 现在！ 不明所以的王侑在陈姿竹挂上电话后，大概猜到了可能的状况，于是也急着背了包就往门口冲，刚好遇见了才刚来上班的李绿绮。 干嘛跑的跟逃难一样？陈姿竹还没联络她，她当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所以还有心情跟王侑打趣开玩笑。 王侑抓着她的手臂，焦急的问：你早上跟我弟通过电话没有？ 没有阿，今天要开会，我差点睡过头，醒来就直接过来了…李绿绮摇摇头，随即她也在王侑脸上读出了有事发生的讯息。 怎么了？ 你会几点开始？ 二十分钟后。李绿绮回答。 二十分钟…那这样。王侑很快的做出决定。 刚才接到陈姿竹的电话要我回家，你先好好开会，我回去一趟看是什么问题，如果需要你过来的话，我再通知你，她也没有说清楚，我怕你是白跑一场，你放心开会，我随时有消息都会跟你联络。 这样… 别这样那样了，你等一下会好好开，开快一点，我先回去看看。 等王侑回到家打开大门已是二十五分钟之后，李绿绮正听着编辑开始把她的稿子从头检讨，抓一些情节点不足，或者是文笔不构流畅需要修改的地方，她张着眼睛听，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整个人一颗心都吊着，一分钟检查手机数次，仿佛回到了之前刚开始用软体沟通的时候; 大门打开，王侑跟陈姿竹快步冲进客厅，却没有见到王轩的影子，他们一面喊一面往屋子的其他方向找，卧室里没人，厨房也一样，王侑更是知道不对劲了，这公寓也就不大的空间，怎么可能他们这样发出大动静，王轩醒着却连回也不回，就算没醒也应该被吵醒了。 阿！ 一声尖叫，方向是在厨房旁边的浴室里，陈姿竹大喊着：快点过来！ 王侑急忙过去探看，竟然见到王轩躺在浴室的地上，轮椅倒在一旁，整个人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王轩！你醒来阿，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他过去摇了两下王轩的肩膀，手心触到的却是一股滚烫的热流，少说有个三十九度的高温，正透过他的皮肤传来，而王轩的呼吸既重且喘，整张脸涨红了一块，额头还有撞击到地板的痕迹。 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陈姿竹熟练的指挥他，她拍了拍王轩的肩膀，确认了他失去意识，对外界的喊叫没有反应，接着又测了他的呼吸跟脉搏，好险是都还有的。 他早上没发烧吗？这么烫人！ 真的没有… 语毕，他立即打电话联络救护车。 救护车的负责人员表示会用最快的时间赶到，警告他们在原地等待，不要在不清楚状况下随意移动病人，如果骨头有受伤，将造成更大的危害。 为什么会突然发烧？王侑问：他这几天看起来很正常阿。 生病就是这样，上一秒还很正常，谁知道其实感染了什么病菌，正在等着要蓄势待发攻击他的身体。陈姿竹自己也慌乱了，但仍试图安稳他的情绪。 没关系，先到医院再说，现在想这些都是自己吓自己的。 在救护车来的路上，她又跟派遣过来的救护员详述了王轩的状况，按照对方说的方法先处理，她叫王侑到客房置物柜中拿出她预备紧急之用的生理食盐水跟用物，手脚俐落的在王轩左手臂扎出一条连接输液的软针管。 不敢轻易移动王轩，只能先拿了几块浴巾当做毯子，小心的垫在地板与他之间，克难的用衣架折成了移动的点滴悬吊架，食盐水开始一滴滴流进王轩血管里，虽然只有鸡肋般的用处，也总比因为过热而脱水好。 看着王轩，她想如果自己今天没有来，又或者晚来几分会有什么结果？最差的，王轩可能要在那冰冷的地板上躺到夜晚才被发现。 再一次，她感谢命运让她做出正确决定。 你通知李绿绮了吗？陈姿竹向不断在客厅与卧室中奔走收拾着东西的王侑问。 还没。 为什么不赶快通知她？ 她在开会，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情况，等救护车来了再通知，省得她操心。 白痴阿？有什么对她会比王轩更重要！陈姿竹怕王侑没听清楚，抬高音量。 快点叫她过来！ ------------ 98 李绿绮的心不在焉全收进了羊头眼里。 他先暂停了会议，咳了咳，几个编辑眼力见高，知道他有话要跟李绿绮说，拿着手上的资料准备要先撤离战场，不过羊头挥挥手，让他们坐下; 没什么不能听的。他说，然后把眼神落到浑然不觉，一心还只看着手机萤幕的李绿绮身上。 李绿绮，你能不能把刚才责任编辑三审的结果总结一次给我听？ 呃…被这么一问，她方才回过神，可是当然答不上正确答案，求救似的看着责任编辑，对方用唇语不知说了段什么，她看不懂，最后在尴尬中只好胡掰一通。 赘字太多？ 我好一个赘字太多…算了。羊头气的差点把喝到一半的茶打翻，他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对李绿绮说道：大小姐阿，今天的会议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知道…她乖顺的回答。 你不知道！ 你知道等一下还有谁要过来开会吗？羊头又问。 谁？美工的人吗？李绿绮有些疑惑，在场跟出版有关的人都到了，还有谁要过来呢？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羊头青筋绷在脖子上，多几分就要爆血管的状态，他咬牙切齿的大骂：你刚才果然一个字都没在听…刚才我已经宣布过，这本书是要跟其他出版社一起合作的，他们那边的负责人会过来一起讨论。 什么出版社？ 你真的是脑子烧坏了吗？羊头气的差一点要拍桌子，要不是怕太大的动静会吵醒窝在膝上睡的正香的绮绮，以他往日的脾气，没大吼个两三生绝对不可能。 少少出版社！我们这本书要跟少少出版社合作！我刚才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下子李绿绮确实想起，刚才似乎好像有听到这件事情。不过她皱了皱眉头，少少出版社是现在出版业界里面数一数二大规模的公司。但主要是出版非文学的作品，怎么会想到跟他们出版社一起合作呢？更别说是要推她写的这本言情小说了，想起来有几分奇怪。 少少出版社主要以生活丛书为主。从食谱到旅游，这类的书籍比较不容易出现网路上的盗版。就算有了，读者也会为了方便，买一本实体书在家里，所以在销售上，一直处于十分稳定的状态。 他们不是不出小说的吗？李绿绮问。 以前不出不代表以后不出。羊头说：他们底下要成立一个新的子公司，主打轻文学，对方想先跟我们合作试试看水温。一开始是冲着王侑来的，不过王侑是我们的头牌，我可不打算轻易的让其他出版社能挂到他的名字，所以就推荐了你的新书。他们觉得还蛮有趣的，今天要过来细谈。说罢，见李绿绮还没消化完全，羊头又补了句：否则你以为你这一本没三两斤重的小说，卖给小女孩的内容。值得我开会开这么多次吗？ 噢…所以他们等一下要过来… 她的脸上没有显得特别高兴，反而出现了几分担忧之意，因为还有下一场会要开，代表她又要再晚一点才能跟王侑连络，王侑到现在都还没有跟她说王轩的情况。她紧张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情况如何。 你终于搞清楚状况了; 。羊头不耐烦的翻了白眼，这家伙到底是把心眼放在那儿去了？这么大的出版社来谈合作，她竟然是不痛不痒的？ 李绿绮，你不要怪我没跟你说，等一下这会你如果还是摆这个样子开，眼神放空，脑子里装浆糊，一点也不用心的话，我就直接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了，我们出版社不是只有你一个签约的人…听清楚没有？ 这番警告意味十足的话，好不容易让李绿绮发乱的心思又集中了一些，她向羊头点头保证。 听清楚了，等一下我会专心。 很好。羊头想了想，向她伸出手。 做什么？ 把你的手机给我。羊头说。 免得你分心，人家还以为你耍大牌，上面编辑在开会，下面作家刷手机，手机我帮你保管，开完会再还给你…他看了一眼会议室墙上的时钟。 反正他们差不多也要到了。 杨总…又不是在学校里，还没收东西的…手机这种私人的东西，怎么好意思随便拿给别人保管的阿？ 你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吗？羊头露出嫌恶的表情，他说：告诉你阿。就算有我也懒得打开来看，我还担心我眼睛被不干不净的东西弄伤了！ 不是这样，我手机干净的很。李绿绮连忙解释，她想告诉羊头自己是在等王侑回报王轩的情况，不过现在在场的人有点多，她实在不想把这私人的事情在大家面前拿出来讲，更何况里面还有几个王侑的铁粉，到时候让她们又以为自己跟王侑关系走的太近，流言流语已经够多了，实在没必要??自己找麻烦。 杨总…我保证会专心，你就不要像限制小朋友一样的管制我了。 没得商量，你能好好自制的话，我还需要管你阿？要不然你现在就直接在我眼前关机，你关机了我就不拿。 这… 桌上分机响起，羊头一面用手势要求李绿绮按照他的话做，另一面接起电话。 他们出版社的人来了吗？羊头瞬间换了一个声音。 请他们现在进来，大家都在会议室等着了，客气点阿… 边说他边又指着李绿绮，催促她快点行动。 看着还未有消息的萤幕，李绿绮没办法，她快速发了一条询问的短信，等了几秒仍没有回应，羊头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见无法再拖延了，才不情不愿的按下手机上方的关机键。 切断电源。 一起到了医院，王轩被从救护车担架上换到了小推床，送进急诊??室里。 两个护士过来接应，一个量了生命征象，另一个拨开的眼皮，看见他充满了血丝的眼睛。 快让医生过来。护士对着量完生命征象的同事问道：体温多少？ 三十九度半。 给我四罐生理食盐水，二十号的针头两组，大口径的输液管。她交代完后，指着陈姿竹前不久刚打上去的针头问：这点滴谁打的？ 我; 。陈姿竹出声。 还好你有即时补水，他这看起来像是横纹肌溶解症，晚一点恐怕肾脏就有损伤了。 横纹肌溶解症？不是感染？ 这个等一下抽完血就知道了，这体温过高有可能是因为感染引起，也有可能是因为横纹肌溶解症引起，我刚才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周边感染迹象并不严重，要引起这么高温的烧，恐怕有点困难…请问病人最近有做什么可能会造成肌肉挤压的事情吗？护士在医师来之前，先详细的收集病史资料。 或者是连续的强烈运动？ 王侑在一旁听的满头雾水，所以听的更加认真，手机传来的震动声被周边的吵杂掩盖。 陈姿竹点点头，很快速的跟这名主要的护理人员说明了王轩的状况。 他刚出院不久，三年前车祸造成脊椎损伤，大约在两个月前因为败血症住院，三周前出院，这阵子他的复健活动难度调高了，不过我全程参与了他的复健活动，并没有观察到有损伤的地方… 你是他的？听见陈姿竹详尽的回答，护士好奇的抬起头。 我是他的私人看护。 噢，原来如此。护士恍然大悟，她继续问：你是二十四小时在他旁边吗？ 没有，他现在肌肉活动是可以自行靠着轮椅运动的，所以在他晚上睡着后，我们就会离开。陈姿竹说完话，自己迟疑了一下，咦了一声。 你难道是认为？ 嗯，如果是在专业的医疗人员跟合格的医院进行复健，是不太可能让这种状况发生，也许病人是太急着求好，晚上趁着你们不在的时候，自行在家里进行一些方法跟姿势不良的复健活动，才会导致横纹肌溶解，你们以后要注意一点。 是… 我先推他进去检查。 护士看到在急诊区左前方的检查台出现了一个空位，她向那里的护理人员挥了两下手，喊道：横纹肌溶解症！那头的护理人员立刻招手要她赶紧送病人过去。 好的，麻烦你了。陈姿竹跟王侑异口同声的说。 不会。护士提醒他们。 等一下医生会在检查后初步跟你们解释病情，先不要离开，最好在外面的休息区等待就可以了，免得如果需要什么临时的同意书，会找不到家属。 是… 王轩被推离后，王侑和陈姿竹往外面休息室的方向走去，陈姿竹不放心的频频回头。 欸，什么横纹肌溶解症这个很严重吗？ 很严重，比败血症还严重…你最好祈祷检查出来的结果不是这个… 如果是怎么办？ 如果是…陈姿竹吸了口气。 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 99 迟迟联络不上李绿绮，手机关了，分机也没人接听，王侑想这会开的也实在太久，不排除她开完会跑出去偷懒的可能性，他最後直接打电话到前台给小林，让她帮忙找李绿绮说不定还快点。 李绿绮跑去哪了？在办公室吗？手机怎么没开阿... 绿绮姐还在开会呢！ 小林说道。 王侑纳闷了，他说：哪来的会要开这麽久阿？这个时间按照以前来说，大概都已经可以讨论完两本书，还听完羊头训话三次了。 好像有其他的出版社过来一起开会。 小林毕竟只是个前台，负责接电话跟门面上的接应，对里面的事情除了八卦以外，剩下的也不清楚，但是刚才有其他出版社的人来参与会议这个她倒是确定的。 其他出版社？ 王侑更加不明白， 哪一间？ 翻阅了一下访客登记本，小林回答：少少出版社，你听过吗？好像很有名的样子，刚才羊头听到他们来了，整个态度变得很客气呢。 少少出版社？王侑当然听过，不过他一下子的想法跟李绿绮也是一样，少少出版社来他们公司做什麽？不是羊头经营不善要把出版社给并购出去了吧？他们一向是不发行小说的，现在找李绿绮开会，难道是她小说卖的差，准备换跑道了？可是这也不需他们自己过来才对… 他们来开会的目的是什么？ 哎呀，这个我怎麽会知道？你还不如问最近出版社谁跟谁交往了我还清楚一点…小林笑了两声，忽然想到王侑是打电话来找李绿绮的，於是转回正题问道：你有急事要找绿绮姐吗？要不要我打内线进去通知她？ 飞快的想了想，王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麽要跟少少出版社开会，但是显然这场会的重要性比平常他们内部会议都来的高，现在让李绿绮知道王轩的状况。最糟糕的情形就是她丢下一切冲到医院来，以她对王轩的执着程度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就算没这麽夸张。无论如何，都会产生极大影响。 衡量之下。王侑反而对小林交代道：不用了…不过你可以拨个内线进去，就跟她说没事了，虚惊一场。 什麽东西没事了？王侑这话没头没尾的，小林自然是听出来他还藏了一些猫腻，追着问清楚。 王侑不想跟她解释太多，敷衍的随便回应。 小事情，不是很重要。 噢…既然是小事情那干嘛还特地要跟她说呀？小林不是傻子。她对身边的一切敏锐的比高科技雷达还敏锐。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个性，一点点小事情没弄好就要紧张个半死，现在既然开这麽大的会，让她安心一点不要胡思乱想乱说话; 。就当做是帮她吧。 真的是这样？ 当然。 好，我打电话进去。 小林爽快的答应了。 谢谢阿。 切掉电话，王侑觉得心里很不踏实，现在就只能祈祷王轩不要有什麽太大的问题，那个什麽横纹肌溶解症听起来乱严重一把的。连陈姿竹的表情都变了，希望跟他说的一样只是虚惊一场。 看着他的表情跟动作，又听了部分的电话内容，一旁的陈姿竹偏过头问：怎麽了？还联络不上李绿绮吗？ 嗯，她还在开会。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什麽会比王轩对她重要的。你干嘛不直接跟她说实话，叫她赶快过来医院？还说没事呢… 王侑叹了气。你以为我不想阿，不过她现在开这会好像不只是出版社的内部审稿会议，连其他出版社都来了，我不知道这是什麽状况，但是对她而言应该很重要，如果是王轩…他大概也不想要李绿绮分心吧，这或许会关系到她的前途发展。 责怪的眼睛黯淡下去，陈姿竹用着不知算酸还是挖苦的语气说：王轩还真替她着想。 你心理不平衡阿？ 算是吧，有点。陈姿竹对王侑扬了扬下巴：我就不相信你从来都没有半点心理不平衡。 我有什麽好心理不平衡的阿？我又对李绿绮没有兴趣。莫名其妙的，王侑说出了这句连他自己都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话。 陈姿竹用犹豫的眼神瞥了他一下，说：我又不是指这个，印象中…王轩什麽都比你强一点不是吗？ 那没什麽不好阿。王侑很坦然的回应。他是我弟弟，比我强是应该的，而且我宁愿他恢复成以前跋扈的样子，也不想看他现在这样靠着轮椅，动不动就往医院跑的过生活。 你还真是个好人...... 急诊室传来呼喊，一个护士拿着病历走到休息室喊着要找王轩的家属，王侑立刻举起手，跟陈姿竹一起快步上前。 另一端，正和少少出版社编辑讨论着新书事宜的李绿绮，正被问的是整个背都出了凉汗，对方编辑虽然态度客气，但绝对不是善男信女，每一句话问的都相当尖锐，像是包装精美的利刃，听上去很有礼貌，却刀刀见血，每个问题都直指出她内容的大伤，隐约的还透露出对她作品水准的质疑，回答下来，她自信心越来越低，整个人开始缩进了椅子里。 李绿绮终于渐渐懂得羊头其实除了脾气差一点，算是非常好相处的上司了。 加上一开始她因为王轩的关系心神不宁，回答的不尽人意，侧眼偷看羊头的表情，他只差没扔东西过来砸自己的头了，好在小林适时拨了电话进来，转告了王侑交代的话，听见王轩没事，她才终於放下心，能够冷静的逐一回答问题，也少了些空白吃螺丝的尴尬; 主要负责发问的是担纲子公司编辑企划的黄芳慧，看上去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身负重责，当然不是什麽简单的人物。她脸上带着一副细黑框眼镜，脸上棱角分明，说不上是美女，不过有种气势凌人的霸气，当她开口问问题时，李绿绮瞬间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李小姐，你这本书的构想我很喜欢。黄慧芳推了推眼镜，翻动着手上的稿子，最後又把目光回到了第一页的大纲简介上。 谢谢... 不过就像我刚才提过的，这个故事虽然构想很好，但是内容有些松散，而且结局跟水一样，虽然是喜剧，但是没有什麽起承转合，而且动不动就是医院的场景，我想读者可能不会喜欢。她批评完後还不忘补上一句安慰的话，像是先打了她一巴掌再摸头一样的感觉。但是如我所说的，整体的构想是好的，开头很吸引人。 呃…这个，其实这个故事是基於半真实的事件…所以我没有特地的加油添醋，我想现在的读者口味这麽广大，太多情情爱爱跟悲剧，换个方式也不见得不好。面对她的问题，李绿绮很自然的结巴起来。 黄慧芳缓慢的点点头，好像是同意她的说法，不过那双锐利的眼睛表达的可不是这样。 她开口：当然了，你考虑的相当周到，确实，这跟我们出版社的想法是一样的，不过…我想再请教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是一般的读者，对於这种半自传半流水帐的作品，愿意花钱购买吗？花同样的钱，你会选择买这本书还是其他更有故事性的小说呢？ 这…答不上来，她问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是一般的读者，大部分都喜欢看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或者是有着恐怖悬疑的情节桥段，这在她之前出那些言情小说时，就已经听过了责任编辑说一样的话，她这本书在这个地方确实差了许多，唯一胜出的就是开头的创意构想而已。可是，因为原本的故事就是这个样子，我不想要增添太多没有发生的事件。 李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创作跟生活是要分开的吗？而且这个圆满的结局也发生的太突兀，怎麽会有人想看男主角跟女主角半点波澜都没有的顺利在一起呢？ 他们也不是没有波澜的阿...男主角不是生病了吗？ 这就更不合理了，你现在写的是爱情小说，如果说你想要真实一点，那男主角跟女主角就更不可能顺利了。 为什么？ 很简单阿，正常女生怎麽会想跟一个…你故事里是写无法行走吧？对，正常女生怎麽会跟一个残废安稳的过日子而不出现任何问题，中间没有些波折绝对不可能，而且你故事里的小三也太有良心了吧，一点冲突感都没有，我甚至怀疑这个角色出现的必要性。 李绿绮的火气慢慢上来，因为这本书的故事是按照她跟王轩之间的情形所写的，黄慧芳这样说，不只是在质疑她的作品，更是在怀疑她跟王轩的感情，她当然明白故事跟生活要分清楚，可是现在这本书就是记录她们的生活，黄慧芳怎麽可以这样质疑她跟王轩的关系？ 不由得，她脱口而出。 你不喜欢就别签！ ------------ 100 顿时不只是其他人，连羊头手上的茶杯都差点掉到地上，而黄芳慧则是隐隐透露着不悦，嘴角往下撇了两下，眼镜后的眼睛透出光芒，略显不屑的直盯着已经涨红了脸的李绿绮。 不过话说出来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没什么好收回的，李绿绮心一横，也不闪躲，同样直直的回应了她的目光。 你说这话…我该是称赞你有骨气，还是无法接受批评呢？她冷冷的说。 李绿绮咬了咬牙，在她开口前几秒，羊头的心提的比什么都还高，深怕她又说出什么顶撞对方的话，虽然说他知道李绿绮愤怒的原因，不过对方好歹也是一间大型出版社的潜力负责人，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回答的如此直白。 我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故事你可以不要签，我在现在这个出版社发发书，虽然可能会少了一些资源，但是没有必要让你这样损。 好一个李绿绮，这已经不是直白，简直是两个女人要吵架的前兆了，羊头印象中的她并不是一个会无故挑起纷争的个性，现在她这样硬着脾气顶撞，彻底跌破他的眼镜。 这就是你们出版社作者的态度吗？黄芳慧偏过头，带着一抹冷笑向着羊头，直是笑的他心里发寒，让他不禁想到了经典的赌神电影里的反派角色。 羊头支支吾吾的，但仍不忘抛给李绿绮一个怨毒的眼光。 不好意思，她不太会讲话，最近又情绪有点控制不良…你知道嘛，作家的情绪总是比较难控制的… 那是大牌作家才有的专利。黄芳慧说话完全不留情面。 什么叫大牌作家的专利？李绿绮听的一整个火大，她是没有什么名气没有错，可是也不需要当着她的面这样说话吧？事先又没有跟她说过要跟其他出版社谈合约，一来又专门批评自己的作品，人说话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尖酸刻薄，就算是金主也应该要有一定的礼貌。 是他们来找自己签约。又不是她拿著作品巴上去…而且她事先已经跟羊头说过了，这本故事并不走以前那些撒狗血的路线，羊头当初也说好，现在来了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东挑西挑，她或许写的没有其他作家好，可是每个作品都是作家的宝贝，更何况这是自己的经历，不想签就拉倒，给建议她会很感激，可是看上去。黄芳慧根本就像是来找碴的。 再说了。什么叫做女主角跟一个残废不会有好结局阿？李绿绮想到了前些日子的争吵。凭什么要用一个人身上的残疾去评论他的价值，难怪这世界上真爱难寻，她看着黄芳慧全身名牌，大概就是按照着她心里的标准去找对象吧？这么肤浅的女人。有什么好说她的？按照她的话，难道自己要写一个悲情的故事她才满意吗？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做的到，可是现在这是她跟王轩的故事，她一点也不想要是悲剧收尾。 黄芳慧发现了李绿绮越发兴盛的怒气，歪了歪嘴，说道：看来李小姐对于我的话非常的不以为然，不过你要知道，我这是非常公正客观的看法;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讨论人生观的，而是就事论事，这样的作品本来就有问题。 你可以不要签，反正我不想要改动结局。 脾气这么倔将的作家我可是第一次遇到…不过，很有意思。她居然大笑了起来。 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东西不多。所以虽然你态度差，不过我还是决定继续合作，而且…据我所知，你在这间出版社，是类似职员的身分吧，所以你必须按照合约固定在每年交出一定的作品，既然这样…我想我其实跟你谈已经是非常的客气了，否则我可以直接跟你老板开会就好，反正他要你改，你最后还是要改。 你…李绿绮瞪大了眼，因为按照合约的规矩讲，确实是这样，而她今年的状况已经是在违约边缘了，并没有达到出版社的标准。 你这样跟恶霸没有两样！ 怎么这么说话呢？我是在给你机会阿，否则像你这样的小作家，可能一下子就被解约了，现在想当作家的年轻人多的是，应该不差你一个。黄芳慧说完，还挑衅的挑眉看了看羊头，好像在等待着他的附和。 杨总，我这样说没错吧！ 羊头眉头扭的紧紧，尽管李绿绮的文章有些漏洞，可是总归一句，她还是自己出版社名下的员工，自己的员工这样让别人欺负，他怎么能忍的过去，而且这个黄芳慧看起来就是一副少年得志的模样，好歹他的年纪也足以当她的长辈，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让人说有多不舒服就不舒服。 望着黄芳慧，羊头捏紧了拳头，回答出了她不想听的答案。 黄小姐，我也觉得你说的有点过分。 噢？不只黄芳慧，连李绿绮都十分意外。 羊头竟然站在自己这一边？是错觉吗？不过不管怎样，此时的她都是感到欣慰的，心中涌起了一丝丝的暖意。 她还没跟你签约，所以还是我名下的作家，我公司的主旨就是尊重每个作者的创作权。李绿绮这个故事事先我已经听过了构想，我觉得在现在普罗大众的市场里，说不定可以是一股清流，没有人可以预料清流会带来什么样的效益，说不定她的作品会大卖也不一定…有些人喜欢看食谱，或许有些人就是喜欢看流水帐一样的日子，青菜萝卜各有所好，有人欣赏就好了。 呵，想不到一个出版界的老手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也难怪你们出版社剩下没几个王牌。 我们出版社经营的很好，不用你操心…还有，我跟你上头谈的时候，还以为你这次过来是要好好开会，如果不是的话，或许这场会议可以结束了。 完全强硬的态度让黄芳慧傻了几秒钟，她原本以为羊头会跟她求饶，大部分的出版社听到她说话，全都是毕恭毕敬的，连大气也不吭一声，想跟少少出版社这现在市占率最高的霸主合作的对象多的是，想跟她开会的人如过江之鲫，竟然他选择了主动结束会议。 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有挑战性，太有趣了，真的是太有趣了。 杨总，你不需要把话说的这么死，当一个作品有人有意见，总比无人问津好，而且我的市场眼光一直是没有问题的，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又爬到这个位子，我奉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顺道开导一下你旗下的作者…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淘汰的; 。黄芳慧又是一笑，比前一次还冷酷的微笑。 她推开椅子站起，指示着在一旁不作声的其他跟随一起来的编辑与企划们，表示差不多该走了，他们没有二话，迅雷不及掩耳的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没多久就已经跟在黄芳慧身后。 离走前她回过头抛下一句。 总之好好考虑阿，这本书我是非签不可的，如果签不到的话，我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跟你们出版社好好玩。 你又不喜欢这本书干嘛一定要签？李绿绮几乎是用骂人的语气问道。 黄慧芳微耸着肩膀，她再次看着李绿绮，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因为我想要看你改结局阿，我就想看看你刚才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如果我合约上答应要替你大打广告，会有什么结果，到底是坚持作品呢？还是为了大型广告的成名机会而折腰？ 好阿，走着瞧！李绿绮不甘示弱的说。 那正好…黄芳慧对起身要送她出门的羊头说：你记得她说的话阿，走着瞧，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跟谁走着瞧呢！ 噢…还有，我们自己会出去，你就别装客气送我们了，免得你心里想着要送一个讨厌的女人出门，多不舒服？是吧！ 以最小最小的声音，羊头哼了一声，看着黄芳??慧跟她的助手离开。 等她们走后，李绿绮很感激的走到羊头旁边，拍拍羊头的肩膀，带着谢意的说：杨总，谢谢你了。 谢什么？羊头吐了口气，反问。 谢什么？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谢谢他替自己撑腰了，要不然还有什么好谢的？自己把女儿绮绮过继在他那里待了好几个时日，最近都快要??把她当成陌生人了，没跟他收取一些精神赔偿，已经算他好运。 谢谢你替我说话阿，你刚才看起来超级酷的，整个硬汉风格。 少来这套…我刚才流汗流的连头皮都出水了…羊头拨开了她的手。 我拜托你以后不要这样跟人说话好吗？她是来谈生意的耶，大小姐。 她是过来找麻烦的吧…李绿绮被念了，垂着头说。 羊头很公正，没有偏袒任何一边。 可是你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看法有一些是对的阿。 我知道啦… 接下来就看着办吧。羊头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说道：我真是上辈子造孽才会落到这种下场吧… 嗯，反事有因有果… 你，还，敢，说！ 接下来，是一阵久违的暴怒声。 ps： 耶，终于到了一百！谢谢大家的支持，我知道最近的故事比较闷，收藏掉了很多，不过希望接下来会越来越好，谢谢你们:) ------------ 101 其实你可以妥协一下改动结局的。 羊头说。 改成什麼？按照悲劇改嗎？李綠綺嘟著嘴，搖搖頭。楊總，你這樣跟她有什麼兩樣？創作這種東西就是不能妥協，要帶有作者意志的。 走在前面的羊頭停下腳步，轉身上下打量了李綠綺一番，他冷哼了一聲，說道：我記得你以前沒這麼牙尖嘴利，皮癢嗎？ 刚才你明明就站在我这边...... 那是不得已的狀況，而且我現在想想，她倒也提醒我，你這合約上規定的出版量似乎還沒到啊，是不是有其他好公司挖角，準備另謀高就了？羊頭撇了撇嘴，抱著睡著了的綺綺往茶水間的方向走; 杨总，你看在绮绮的份上...... 少跟我說這些，幫你們照顧貓還像是欠你們一樣了？沒跟你收飼料費跟看護費用，已經算是很客氣的，欸…要不然這樣，你替我那張寵物美容的vip卡明年的年費繳一繳吧。 我现在立刻回去看我的稿件！ 听到要叫她出钱，李绿绮飞也似的逃开，一溜烟的就蹦回了自己的位子。 看著她有如驚弓之鳥的背影，羊頭是又好氣又好笑，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現在這個年頭的年輕人，真不知道要用單純還是蠢來形容，不過他當年大概也是這個樣子吧。 回到辦公室，羊頭把綺綺放到了她專屬的窩中，坐在辦公桌前開始沈思剛才開會的內容，看來這個少少出版社的子公司真不好應付啊，他原本沒想到今天的氣憤會弄的這麼嚴肅的，想著就是過來看看，然後把該回答的說一說。誰知道這個黃芳慧，年紀輕輕，氣勢卻壓過了自己。 不過現在經濟不景氣。能跟這樣大出版社一起合作，第一是減低了許多成本上的風險。另外如果他們在自己的出版物上順帶打廣告，那麼也將省下一筆相當可觀的金額，百利而無一害。 但有鑑於剛才李綠綺跟黃芳慧之間的對談，加上自己又不知道哪根筋抽瘋了，竟然跳出來替李綠綺說話，雖說黃芳慧的話確實過分，不過這樣等於是把合作機會徹底的往外推。幾乎可以算的上破局。 唉，算了，破就破吧，羊頭就當是替年少的自己發聲。當年他開出版社就告訴過自己，絕對不勉強旗下的作家，現在為了一點錢…好吧，也許是一大筆錢，要違背自己的原則。那還是寧願少賺一點好了。 少賺不是賠，他看著熟睡的綺綺，安慰自己，畢竟怎麼說他也要感謝李綠綺帶了這個寶貝來豐富他的生活，這可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價值。 而逃離現場的李綠綺一回到座位。立即打開手機撥電話給王侑，她原本開口就想要一頓罵，沒什麼事怎麼不早點說，害她擔心了那麼久，可電話一接通，接電話的卻是陳姿竹，而背景的吵雜則不斷提醒著她，事情不對勁。 王侑呢？ 李绿绮问：？怎么是你接电话 你开完会了？ 陈姿竹反过来问她。 李绿绮更加觉得不寻常。 你怎么知道我在开会。 噢…剛才聽王侑講的。陳姿竹不知道該告訴她多少，或許說她也不清楚完整的狀況，剛才本來跟王侑一起過去聽醫師解釋病情，但急診室的空間太狹隘，來往的傷患數量過多，她自覺擋住了路，於是便讓主要的家屬留著，只聽到王軒狀況穩定就回到休息室等待; 王軒現在的情形怎麼樣？你們是在醫院嗎？王侑不是說沒事了，怎麼還在醫院裡？ 這個…糾結了一下，陳姿竹還是沒辦法騙人，如果王軒有個萬一，那她現在的謊就不是白色的善意謊言了。電話裡說不清楚，你還是來醫院一趟吧，王侑現在在跟醫生了解病情，我也不敢隨便跟你說什麼。 跟醫生討論病情？這怎麼會？王侑不是跟她說沒什麼事情嗎？怎麼聽起來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陳姿竹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基於女人的同情心，她放鬆了口氣，用溫和的聲音說道：詳細的情形現在還在了解呢，你如果手邊的工作忙完，直接過來一趟，不是省事許多？ 是不是很嚴重？李綠綺越聽越緊張，剛才被黃芳慧羞辱的氣憤完全拋之腦後。你能不能先跟我講狀況？ 這…她不是不想講，而是怕講錯了造成莫需有的恐慌。在電話裡說什麼都容易被誤會，你直接過來吧，而且剛才我確實聽到了現在狀況穩定，不用擔心，只是我想…王軒應該會希望你在旁邊，所以來一趟比較好。 真的？你没有跟我开玩笑？ 没有... 陈姿竹后半段确实没有撒谎，但是还是说的气虚。 那就好......我现在就过去，你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 好，马上发。 陳姿竹的動作很快，電話切斷不久，立刻就收到了短信，她也不管剛才開會的內容了，抓著手機跟皮包，衝出出版社，在樓下攔了台計程車就往醫院的方向奔去，坐在車上，她不斷祈禱著真如王侑所說，沒什麼大事發生，一切都是虛驚一場，自己嚇自己罷了。 計程車司機見她坐立難安的樣子，知道她在趕時間，從後照鏡瞄了李綠綺一眼，開車並不是有趣的事，也不是想打探對方的隱私，只是就順口一問。 小姐，你赶时间吗？ 嗯…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李綠綺楞了一下，點點頭，我男朋友住院了，現在要過去看他。 早说嘛。 确实是急事，司机也就不分神了，踩下油门，加速往前奔去。 坐稳了。 他告诉李绿绮。 醫生告訴王侑，雖然現在王軒在控制中，不過在王生化血液報告中，他的肌氨酸激脢是超量的，正常的標準應該是200u/l，他的指數卻飆高到了將近一千，儘管這還不算是太嚴重的指數，一般的橫紋肌溶解症可能會從上千到數萬都有，大量的肌球蛋白跟普通蛋白質溶解，進而成為毒素混進細胞中，嚴重的話可能會導致腎衰竭等嚴重的後果。 而王轩本来的肾脏就不好，指数没有破千，也已经是极大的负担。 好险你们先冲了大量的水; 聽到這話，王侑非常感謝陳姿竹的臨場判斷，從進急診到現在，他已經聽到不下一次這樣的內容。 醫生說大部分受傷的肌肉都會自動復原，然而在過度的運動以及損傷下，過度使用會造成肌肉受損，嚴重度可大可小，從普通的肌肉發炎到全身性的影響，絕對不容輕忽。 這個王軒，沒事幹嘛硬要做自己沒辦法負荷的運動呢？王侑又是氣又是心疼。 再晚一點送來可能問題就大了，現在還算輕微，你們可以不用擔心，不過希望你可以把你弟弟的所有病史拷貝一份過來，這樣再一些治療上，我們會比較清楚用藥。醫師以十分專業的口吻如此說。 好的，我马上就去处理。 回到休息區，還沒跟陳姿竹說清楚狀況，卻看到李綠綺飛也似的衝進急診室，像個無頭蒼蠅的東找西找，還屢次被旁邊的醫療人員阻擋警告，王侑看了看陳姿竹，她揚起了手機，王侑明白了剛才李綠綺一定打電話過來關心，知道一切並不如他說的一點事也沒有，只是虛驚一場。 他喊着李绿绮的名字，招着手叫她过来。 走近后，李绿绮脸色极为难看，一头冷汗，一见王侑便开始责怪。 你不是跟我說沒事嗎？這個狀況怎麼會是沒事？她的音量有些大，周邊的家屬悄悄的投來了關注的目光。 王侑試著安撫她。這也是為你著想阿，我打電話給你你又沒開機，桌機也沒接，問了小林以後她說你正在跟少少出版社的人開會，這是業界數一數二的大出版社，我又不知道你跟他們開的是什麼樣的會，事先你也沒跟我提過，我當然不好意思打擾你，萬一攸關你的前途該怎麼辦？我可負責不起。 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突然來跟我開會，還說要跟楊總合作出書…唉，整個被踩踏了自尊心，不說也罷。李綠綺想起黃芳慧那嘴臉，還是憤怒的很。況且再怎麼樣，王軒的事情都比會議重要吧，我管他是什麼會，你說過要把實際情況通知我的。 剛才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阿，怎麼通知你？醫師才剛初步檢查完而已。 一直在旁邊莫默不作聲的陳姿竹，忽然插嘴打斷了他們的爭吵，問了比較有實質性的問題。 初步檢查完的狀況是什麼？真的是橫紋肌溶解症？她在心裡祈禱了不下百次，就是希望自己想的太多，不過是普通的感染最好。 但是答案却并不如她所想。 你的判断是对的，轻微的横纹肌溶解症候群。 然而反应最大的却不是陈姿竹，而是应该对这名词并不了解的李绿绮。 横纹肌溶解？ 嗯...你对这了解？ 我...我高中同学就是死......就是因为这个病过世的。 ------------ 102 什么？王侑瞪大眼，无法接受。 所以这个病真的这么严重？ 嗯…所以你应该赶快跟我说的。 李绿绮忽然回想起了久远的高中时期，那是一堂体育课的测验，她跟那个同学病不熟，但在多年之后，还是能够清楚的记得她的长相以及笑起来的样子，是一个有点瘦弱像个精灵一样的女孩。 那天的天气很热，不过是整个学期的最后一堂课了，要进行八百米的跑步测验作为学期成绩，她忘了带水到操场，当八百米跑完时，她已经全身冷汗站不住了，不过当时谁也不觉得怎样，对于一个高中女生，跑完八百米身体疲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李绿绮记得她当时想要把手中的水递给她，但两个人不熟，所以她不好意思的拒绝了。 结果在放学前，她就陷入昏迷，整个人开始高烧不退，被紧急送往医院，不到两天的时间，那个瘦弱的女孩，就成了一个过去的记忆。 这对于当时的她是相当大的打击，后来她听说了同学是出现了横纹肌溶解症，所以特别查了一些资料，因此虽然对于医学尝试近乎于零，听到这个名词出现，立刻就产生了激烈的反应。 非常严重…无法想像的严重，而且王轩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了…说着说着，她开始红了眼眶。 此时一旁的陈姿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至少发现的早，而且医生也说现在的状况还算平稳，那就是代表在控制之中，担心也没用了。 嗯… 话虽这么说，可是过往的恐惧袭来，李绿绮实在无法像她所说的那样乐观，当初她也以为同学过几天就会好端端的回来上课，但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在她的告别式上，她还记得。在那灵堂的中间，年轻的宛如还未盛开的蓓蕾的同学，笑脸盈盈的模样。 她所有的想法都映在脸上，王侑尽管心中也担心，且听到李绿绮这样说，他更是无法平稳心情，不过现在他是这里最应该保持冷静的人，于是试图转移掉了话题，开始问李绿绮跟少少出版社讨论的情形。 别说了，讲到他们我就一肚子气。 王侑问：他们有这么刁难吗？ 何止用刁难来形容？不过听说他们一开始是准备要跟你合作的。现在找我麻烦其实我也不意外。李绿绮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就不是这样了。她一听到少少出版社，脸整个垮了下来。 嫌东嫌西的，你应该赶快打电话来把我救离苦海才对！ 谁知道是这样的状况…不过，他们到底让你气成这副德性的问题在哪里？ 要我改结局啰。 王侑不是不站在李绿绮这边。只是他觉得改结局在某些状况下是必然的，本来就是这样，有时候作者自己想写的并不符合大众的期待，他虽然每本书卖的都好，连便利商店都铺货了，每次一上架就被扫空，现在生活太空虚，大家都想找点刺激的来消遣，就连他这样的状况; 。都不只一次被要求改动结局，有时候是觉得太血腥，有时候是觉得太无味，读者的口味太难抓，出版社的市场调查不是吃饱没事白领钱的。 像前些日子泰国鬼片当道。他就被硬是要求多生了一系列类似的小说出来，好险他写东西的速度快，拜他念资工所赐，打字速度没有问题，而鬼怪小说又不太需要太合理的情节，硬生生的冲出了三大本，但也让他赚了不少的版税。 该妥协的时候就应该妥协，在这一行里，没爬到顶尖的位置，也就只能这样忍耐了。 不过李绿绮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完全不赞同他的说法。 你是不知道这本书的创意概念从哪里出发的吗？她怒气未消。 这写的是我跟你弟的故事，要我改成悲剧，我做不到！ 故事要跟生活分清楚阿，难道你之前写那些在路上撞到总裁的就真的可能发生吗？ 那些归那些，这一篇我不打算这样做。她告诉王侑。 因为这是我的生活，改成悲剧的话，岂不是在诅咒我跟王轩之间吗？就算不好看，我也不打算改，更何况羊头喜欢我的创意！ 好吧。随便你了，只要你不要弄到最后被终止合约，我是没什么好讲的。 懒得跟你解释…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往急诊室的方向探，如潮水般的人群一批批的涌入，病人的哀号阵阵传出，她想着，王轩现在在里面真的还好吗？会不会有哪一个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现在还不能进去看他吗？ 王侑说：可以归可以，不过你不会想进去的，里面空间太小，刚才我想办法找了病床，等上面整理好交接了，他就会移上去，到时候再看也不迟，现在进去除了会影响工作人员，没有别的好处。 好吧… 你也不要把过去的事情跟现在连结在一起了，医生都说暂时稳定了，放心吧。 可是…其实连王侑自己都不放心，他看着急诊室的出入口，比李绿绮更加焦虑。 所谓的状况稳定，跟他们想像的几乎是两个层次，当见到王轩被移送到病房时，除了陈姿竹以外，几乎没有一个人的反应是冷静的。 王轩躺在病床上，回复到那插满了管子的时候，氧气监测仪牵在他的手指上，心跳贴片则观测着他每一次的心搏震动，无数条点滴管插满了他的手臂，脸上挂着氧气罩，连接在身上的尿袋，则装着暗红色的血尿。 这…这是状况稳定？李绿绮几乎要站不稳，她举步维艰的走到了病床旁，凝视着再次与死神搏斗的王轩，他身上怎么这么多的管子？转过头，她含着泪水激动的问着旁边的护理人员。 王侑虽曾见过比这还严重的场面，可是突然间的变动也让他无所适从，前几天还能跟他斗嘴的弟弟，现在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要靠着仪器协助，还好他保留了 理智，阻止了李绿绮的失控，他拉了拉李绿绮的衣袖，努力用平稳的语气说道：不要这样跟护理人员说话; 可是… 沉默了一下，李绿绮知道自己口气太差了，于是向护理人员道歉。 对不起…我失控了。 没关系，大部分的家属都是这样的，看到自己的亲人躺在床上，情绪波动也是应该。护理人员很能体谅她的反应，并未计较。 关于生老病死，没有谁是可以冷静的，就连她刚开始工作，对着病人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感到不舍。 陈姿竹叹了口气，看着同样是深爱的那个人，不过她知道自己并不适合表达出太多的情绪，现在唯一能够帮的上忙的，大概也只有自己了。 我能请教一下吗？她抛下个人的情绪，以专业的口吻问道：刚才不是说状况稳定并不严重，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你们说的这么乐观…至少那些点滴管，已经超出了一般病人的需求。 护士看了她一眼，大概知道她有着医疗背景，于是把手上的病历翻到了血液检测的部份，上头在生化检测的部份有两个不同时间点，差距半小时的记录，第二次的指数明显翻高了数倍。 确实在送进来时状况是稳定的，不过他的肾功能似乎非常的差，所以在短时间内肌氨酸激脢指数极速攀升，你光从他现在所排出的尿液就可以看到，病人已??经出现血尿的状态，表示肾脏功能开始受到严重的损害…这些点滴管除了是补充水份以外，还有专门预备来…来急救用的，我们没有办法确认在一时半刻之间他能够好转。护理人员继续说：而且他的意识时好时坏，这在病情的判断上也不是好事，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只能够这样严密的观察，如果情况恶化的话，恐怕要送到加护病房。 那为什么现在不送？ 因为没有病床。很现实的，这是最大的问题。 如果有床的话，医生是建议转到加护病房没有错。 那…我们现在能够做些什么？王侑问。 多陪他吧，他的状况如果没有好转的迹象，很不乐观。 好…好的。王侑的声音开始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这一次竟然让他觉得王轩距离死亡比之前都还要近。 护理人员忙着要照顾其他的病人，交代了一些话后便离开了，李绿绮已经哭花了脸，她坐在王轩身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王侑责问陈姿竹有没有办法让他们插队排进加护病房里。 很困难。陈姿竹回答：因为说真的…不只王轩，有太多人都需要了。 那怎么办？ 我想想办法…陈姿竹开始想着有没有管道可以连络上。 忽然间，王侑的电话响起，他拿出手机，显示的却是不知名的号码。 ------------ 103 是王侑吧？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声音的主人。 我是…请问你哪位？ 呵呵的笑了两声，男人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我是疗养院的管理员大叔，你忘记我了阿？ 噢，是大叔阿？最近好吗？王侑有些意外，自从王轩离开疗养院，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管理员大叔了，此时不知他打电话来的用意为何，但至少是个认识的熟人，他放缓了语气; 。 女儿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大叔说道：就是想说这么久没有见到你，关心一下你弟弟的状况，刚好你们访客记录都会留联络电话，所以就打电话来了，不打扰吧？ 不会…王侑一边说一边转头看着病床上的王轩，这一停顿下来，立刻就显出了问题。 你以前说话不是这样子客气的阿，出了什么事吗？有没有大叔帮的上忙的？ 这…想了一下，也不好说谎，他大致上把王轩现在的情况说了一次，然后告诉大叔现在正忙着想办法找加护病房的病床，可能不能与他寒暄太久，有空再过去探望他。 大叔咦了一声，问：你现在再哪间医院？ 王侑把医院的名字说了。 那简单，加护病房的床是吗？大叔的回应竟是像胸有成竹似的，很快的说：等一下回电话给你阿。 等等，大叔你是要做什??么？ 欸，不就是张病床吗？好歹我在疗养院工作了这么久，也认识了不少人，之前我有一个护理长挺熟的，好像刚好调过去那间医院，也在加护病房的样子，前阵子才联络过，我打个电话去问问，说不定能够帮上忙。他讪讪的补了一句。 不过不一定有机会阿。就是问问。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虽然感激大叔的热情，不过王侑还是不想麻烦别人，毕竟要病床这件事，基本上就不合规定了，非得是要拿人情出来卖，他怎么好意思让大叔替自己揽这个人情呢？ 不过管理员大叔似乎对他的客套感到不甚高兴，拉重了语气，他说：你现在是觉得大叔没有本事还是怎么样阿？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是就好了，当初吃了你不知道多少顿饭。现在能帮上点小忙就让我帮一下。免得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都几岁人了，还欠你这小伙子人情。 那…谢谢了。不好再推辞他的好意，他赶紧道谢。 大叔真的是感谢你，但是如果没有也不用勉强。我这里会再想办法。 好了好了，我先打电话去，你不要废话阿，等着。 这是王侑完全没料到的意外帮手，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王侑楞楞地拿着电话等待着。而李绿绮看他呆滞着不动，于是过来问他是什么情况，听到之后，也觉得这实在是太巧了。 好心有好报果然是真的。她说。 此时病床上昏迷的王轩醒转过来。他呻吟了几声，缓缓张开眼睛，一下子，病房里所有人的注意立刻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醒了？李绿绮冲了上去。 嗯…隔着氧气面罩，他困难的点点头。说话声被挡着，模糊不清。 我…我在…哪里？ 几个字不到，他开始又喘; 别说话了，你在医院。李绿绮心疼的握住他的手。 王侑立刻到护理站告诉护理人员病人醒了，一个护士很快的过来，趁着这个时候进行测试，为了节省王轩的体力，她只让王轩在问题上点头摇头。按照着标准的人时地问题条列发问，告诉他如果觉得答案对就点头，而除了地点以外，王轩在人物跟时间上的认知都是正常的，没有错误的回答，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暂时没有瞻妄的情形，地点不清楚这个还可以接受，至少病人可以了解现在是在医院里了，也没有其他的精神上影响，等一下让他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随时拉旁边的求助铃，我们会马上过来。护理人员说道。 待护理人员走后，李绿绮握着他的手，另一手则轻轻的抚着他的头发，温柔的对王轩说：一切都没事的，你先休息，你哥在帮你找病床，等加护病房有床了我们就把你移过去。 不料王轩听到加护病房四个字，用尽了力气摇头，他虚弱的招着手，让李绿绮靠近自己一些。 我不…我不要去加护病房。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困难。 为什么不去？李绿绮说：现在你的情况比较适合待在加护病房，等好一点我们就移回来。 不要…他摇了一下头，这小小的动作牵连着让他的心跳跟呼吸都加速了，仪器发出刺耳的警示声。 你不要乱动。在旁边久久不说话的陈姿竹看不下去，连忙阻止王轩继续进行耗费体力的行为。 对阿…别乱动。李绿绮附和着说，她不断抚着王轩的头发，像在哄着一个年幼的孩子。 你现在不舒服，到加护病房才好的快阿，为什么不去呢？ 王轩好像想把脸上的氧气罩扯下来，但被眼明手快的陈姿竹一把拦下。 我，我不要去…那里…一天只能见你一次。他以无比真挚的眼神凝视着李绿绮，她受不住这样的话，一下子鼻子就酸了，眼泪也开始往泪腺涌上。 说这什么傻话…当然是把身体照顾好比较重要。勉强著挤出笑脸，她爱怜的把手放在高烧却出着冷汗的王轩脸上。 我想要你一直陪在我旁边…你说你会陪在我旁边的… 我当然会阿，只是现在你需要治疗，听话，好不好？李绿绮假装生气，你看你，就是不听话，医生…医生跟护士说，你一定是在家里偷偷做太多复健，身体受不了才会变成这样…所以要听话，知不知道？ 王轩虚弱的笑了。 因为我想…我想快点好起来…我答应过你的阿。 这副景象太过伤感，陈姿竹承受不住，转过身往门口走，偷偷地擦去眼泪，虽然她是专业人员，可是现在病床上躺的是她那么爱的人，而这个人所说的一切又与自己无关，她一半是为了王轩难过，一半是为了自己完全枯萎的爱情而悲怜。 如果王轩也能这样对她说话该有多好？她默默的想; 而身为女主角的李绿绮当然反应没有比陈姿竹冷静到哪里去，她的眼泪如被打散的珍珠串落下。 不要哭。王轩这般说，但他自己的眼角却也湿润了。 我…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不要把我送到加护病房…陪在我旁边，跟我说话… 两个人的泪水在王轩的脸庞上交会，汇成了一道河流，滑落于洁白的床单之上，沾湿了一大片。 好…我会在，你先休息吧。李绿绮不想继续哭泣，她偏过头，擦拭去泪水，但握住的手，却仍没有放开。 不可以骗我… 在他断续的话声中，王轩渐渐的又睡去了，直到他完全又睡去，李绿绮才敢稍微哭出声音，她把双手遮住了脸，坐在病床旁抽泣着。 为什么幸福来的是这么短暂？才不过几天，王轩才刚要她搬过来跟自己一起住，才要她留在自己身边，竟然现在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很多人说这个世界宛如一摊死水，是死水吗？对于李绿绮而言，她的世界变化的永远令他在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换了新的一幕。 王侑没有对她的眼泪多评论什么，她是应该也必须哭的，在这样的状况下，哭出来或许会好些吧，情绪终究是要找一个出口，不是吗？ 又哭了一会，李绿绮突然在皮包中掏着，她急乱的找着，但似乎并没有找到需要的东西，她向陈姿竹开口，却是没有头绪的话。 你有签字笔吗？ 签字笔？你要签字笔做什么？ 小声的，李绿绮说出了借签字笔的用途。 我…我想在他的手上写字。 写字？写字做什么？等一下酒精一擦，字就不见了，你以为你是小学生吗？ 低下头，李绿绮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幼稚，不过她还是继续说道：因为…我答应王轩我会一直在他旁边，可是现在把他送到加护病房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想，如果他在加护病房醒来了，看到我写的字，会觉得我一样在身边。 这女人有没有这么诗情画意？以为在演偶像剧吗？陈姿竹看着李绿绮认真的眼神，却怎么也没办法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她鼓着腮帮子，印象中她随身都有带着签字笔，方便在病人的用品上做记号，果然掏了两下，就摸到了一只黑色油性粗笔来。 她把签字笔递给李绿绮，接着看她到底想做什么，李绿绮则向她点点头，慢慢的打开笔盖，先抓起王轩的右手掌心，写下了两个字，又在左手写下另外两个字，写完后，她把王轩的左右手分别放在他的胸口前，久久无法言语。 你写了什么？陈姿竹好奇的问。 我…李绿绮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睛在光线中成了一道虹。 我在这里。她忽地大哭了起来。 我跟他说，我在这里… ------------ 104 在生命结束之际，人会看见的是什么？真的会有一条长长的路，两岸开满了鲜红色的花朵，在终点站着一个老人用木杓子勺着汤吗？ 王轩花了很多的时间想过死后的画面，然而没有一个想法是让他感觉舒服的，??然而其中让他最令他害怕的却不是任何一个恐怖的场景，而是当他想到或许闭上眼睛后，什么都没有，所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包括着他的呼吸以及体温，渐渐的和意识一起消失。 在病床被推送往加护病房时，王轩的眼睛偶尔张开来，四周一片成了花花的影子，他想在这些影子里找李绿绮的身影，可是却辨认不出那些在晃动的人们，哪一个才是她，然而他知道她一定在的，在那吵杂的哭泣声以及低语里，李绿绮熟悉的声线始终隐约的在四周环绕。 虽然听不清楚，可是这让他觉得安心。 管理员大叔比王侑想像的还够力，不到十五分钟，他就打电话回来说连络上了，对方勉强答应加一张病床，不久后，楼下加护病房也发了通知上来，说已经可以下送。 可是王轩不是不想到加护病房去吗？陈姿竹在他签署同意书时，开口提出了疑虑。 你不觉得或许需要尊重他的意见？ 现在哪还有什么办法去尊重他，先把他的命保住才重要吧！王侑否决了她的想法。 陈姿竹咬着牙，衡量着王侑与王轩间的决定，以前在学校里，她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以病人为主，伦理关怀为出发，不得不说，这样的教育在实际的工作上处处产生牴触，有许多事并不像教科书写的那样容易，在尊重病人意愿以及医疗的决定上，通常都无法取得完美的一致。 有些人宁愿面对死亡。也想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过，有些人选择牺牲，也想要受着折磨多过上一些时间。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需要被尊重的，但家属的想法却不同，没人希望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开，所以他们永远选择后者，而牺牲了病人的自主自由。 能怪病人吗？不能，那能说家属不对吗？似乎也不行。 医护人员风风火火的整理着王轩身上的管路，接起了携带式的活动氧气筒。在一阵嚷嚷之下。病床再次被推出了病房。 这和之前遇到的情形都无法混唯一谈。对陈姿竹来说是如此，对李绿绮而言更是如此。 李绿绮在王轩的身上，嗅到了比前些时候都更加接近死亡的气息，尽管她第一次见到王轩。地点便是在加护病房里，可是当时的他那怕是虚弱，也仍然像个沉睡的王子，他的脸上没有现在因痛苦而出现的扭曲，也没有气喘吁吁的挣扎，这一次的王轩，似乎随时真的都会离开她。 东西都收拾了吗？王侑问。 整理好了。李绿绮擦去眼泪。 事实上，他们根本什么也没整理，因为什么都没有准备。 熟悉的地点; 。不管是在哪一间医院，厚重的铁门以及如隔界般冰冷的空气却都是不会改变的。王轩被安排在角落一个狭小的位子，很明显是特别替他腾出来的空间，和其他病床相比起来特别窄，不过现在只要有床能够安插就好。加护病房的位子比普通病房还难等，他深知这道理，从心里感激着管理员大叔，无论如何也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了。 在王侑签署了一大堆纸本文件同意书后，透过大叔连络上的护理姓杨，她打了个手势带着大家离开加护病房，好像有话要说。 走的时候李绿绮频频回头，确认写在王轩手上的字没有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被擦去，刚才在做初步皮肤交接完整性记录时，负责的护理人员看到王轩手掌上写的字，原本要拿酒精棉片拭去，在李绿绮的拜托之下才留下。 护理人员看着那合在一起的四个字，也有些动容，她抿住嘴，向她默默点头。 这病床的事情出去不能说。杨护理长看着三人交代，这样是不合规定的，不过疗养院那里连院长都打电话过来了，我不卖这个人情似乎也说不过去，挪一挪刚好还有一点小空间。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当然不会出去到处乱讲，这一点杨护理长您千万可以放心，我知道这已经是给您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王侑赶紧保证。 如果知道这么麻烦您，我绝对不会让大叔帮这个忙的。 但杨护理长的话让他十分诧异，连疗养院的远长都打电话来了，看来大叔真的是动真格了，可能是怕自己拜托没有说服力，居然还??请院长一起帮忙，也幸亏他在疗养院的资历够久，否则这还不是任何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谁想的到只不过是顺道的几顿饭，换来了这么大的恩惠呢？ 没关系，我只是提醒，反正都已经答应了要帮忙，刚好也是能帮的上忙，你们就不用客气。杨护理长说。 是… 王先生，我能够体谅你的心情，你弟弟的病情确实很严重，横纹肌溶解症的病人我也遇过了不少个，确实在加护病房里比普通病房安全很多。 除了点头，他们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反应，李绿绮很想问杨护理长，既然她看过那么多类似的病患，有多少是会好好的康复的呢？还是都跟她以前那个同学一样…可是她没有问，有一部分是因为担心听到自己不想接受的答案。 妈，妳又忘了带家里的钥匙了。 突然背后出现了一个有一些耳熟的声音，对着杨护理长的方向喊道。 李绿绮先转过身，她吃惊的张着嘴，发现声音的主人竟然是早上见过的黄芳慧，她喊杨护理长是妈，那表示…这个世界也太小了，这样也能撞上。 而黄芳慧不认得王侑跟陈姿竹，但是对李绿绮的印象可不是普通的深，她也是惊讶的指着李绿绮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早上的羞辱加上那番近乎于诅咒的话语让李绿绮没办法一时半刻就对黄芳慧的态度改变，但若她是杨护理长的女儿，自己当然不能以太恶劣的态度去招呼，于是吞了口口水，她几出了无比勉强的微笑，颤颤的跟另外两人介绍黄芳慧的身分; 王侑，陈姿竹，这位是少少出版社新设的子公司负责人。她斜着眼睛对王侑打了个暗号，要他不要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讲的话。 倒是完全无关的陈姿竹自然的先问了好，她很客气的跟黄芳慧握了手。 由于还在工作时间，加护病房业务繁重，杨护理长也没跟女儿多聊，拿了钥匙说晚点回家吃饭后，快速的又回到了岗位上，留下了一个大眼瞪小眼，互相都不知道怎么会遇上的局面。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黄芳慧问。 还能做什么…虽然已经很努力的掩饰心中的厌恶，可李绿绮说话的用词跟语气还是稍微??透露出了心中的想法。 这里是医院，当然是送病人来医院治疗，难不成是观光吗？ 王侑闻言楞住，他想，这女人刚才那眼神不是才让自己安份一点吗？怎么现在听她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 好险黄芳慧没有在意，她又问：我当然知道来医院是看病的，只是说你们的谁住院了？我妈管的加护病房是极度重症的区域，什么病这么严重？ 你不是嫌故事太过平淡吗？现在男主角跟你希望的一样被送到医院来了，看来真的可以准备改写结局。 那个故事这么真实吗？黄芳慧带着一些意外，她是真的以为这个故事的水份跟编造程度比较多，想不到竟然见到了现场版的状况。 所以…你里面的女主角跟那些人物，都是按照着现实写啰？那不就跟日记没有两样。 李绿绮的眼神很冷，她缓缓的说：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可以回出版社再讨论，这里是医院，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办，现在没有空闲听你做分析。 好了…小小声的，王侑撑起肘子，推了推李绿绮。 你不要对杨护理长的女儿这样说话。 她早上要我改写结局，我不是也跟你说了吗？所以现在我讲的也没有错…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她的话酸溜溜的，像刚喝完了一大杯不加糖的柠檬汁。 等待着黄芳慧反驳，但她没有，她反而主动伸出手拍了李绿绮的手臂两下，用着抱歉的口吻说道：李小姐，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故事有这么真实。 也没差了。 所以…她把视线从王侑身上扫到陈姿竹脸上。 所以男主角的哥哥就是王侑先生本人，而这位… 李绿绮，你小说写我了吗？陈姿竹问。 写了。 这位是…再怎么牙尖嘴利，可是要指着一个第一次见面，和自己又无利害关系的女人喊小三，黄芳慧说不出来。 是那个看护小姐吗？还好脑筋转的快，她找到了其他的形容词。 嗯…有什么问题吗？要不要我把其他人也叫来给你看？ 李绿绮始终狠狠的瞪着她，一刻也没有松下神态的意思。 ------------ 105 如果你开会也像现在一样有精神那就好了。黄芳慧没有想跟她吵的念头，她只是很单纯的到医院来送钥匙给母亲，会遇见李绿绮也是出乎她的预料，不过李绿绮态度虽差，但是她所说的事情却激起了黄芳慧的兴趣。 如果李绿绮的故事有这么多的真实性存在，那或许用个其他的方式去做宣传，可以把她原本平淡无味的内容以另一个方法包装销售，也未尝不是一个极有话题性的方法，而且现在网路这么发达，这类半真人真事的内容，只要花点小钱简单做几个短片，再加感人的配乐，相信绝对会有一定的转发率，达到更加有效率的广告宣传。 这是有点现实的想法，不过也是因为拥有这样敏锐的直觉，黄芳慧在工作上才可以进展的这么顺利，从踏进出版界来平步青云，光是做生活类的文章都能有声有色。很多人背后总以为她有什么手段，但她真没有，黄芳慧只是能够在最平淡的题材里找出噱头而已，一开始会看上李绿绮的文章也是这样，跟软体谈恋爱，这是多有趣又新鲜的噱头，内容差一点也没关系-但她是真没料到整个故事会无趣到这个阶段。 不过如果这无聊的内容是建构在如此真实的事件之上，那整体性又不一样了… 好阿，不如你把书里有的人物都叫过来吧，我还蛮想见他们的。黄芳慧说道。 本来只是讽刺的话，李绿绮没想到黄芳慧这样回应，她楞了一愣，本要准备反击，但却被身旁的王侑阻止。 王侑一下就瞧出来了黄芳慧打的算盘，他说：黄小姐，我想这里是医院，一些气话什么的你也不用当真了。他笑了笑，拉着李绿绮就转头要走。 但李绿绮却是不明白他的用意，竟然推开了他的手。怒目瞪着王侑，不悦的说：干嘛呢，我说错什么，为什么要走阿？ 这个家伙不能够反应快一点吗？王侑在心中闷的一阵灰，顿时有懒得管，不想淌这场浑水的意思，可是又想，毕竟关系到的还是他的弟弟，而且按照这听起来，连陈姿竹都写到了。李绿绮当然更不会漏了他。他可不想成为黄芳慧广告的其中一块招牌。 不要中了她的计。王侑低声说。他抛了个眼色给还在一旁的陈姿竹，让她不要跟黄芳慧多交谈，而陈姿竹明显的聪明许多，她不知道王侑在警戒什么。不过收??到讯号后，立刻脚步跟上，不给黄芳慧拦下她说话的机会。 什么计？李绿绮还是不明白。 我等一下解释。他继续扯着李绿绮往前走。 你意气用事等一下小心中招，傻傻的。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黄芳慧歪着脖子，又瞥了一眼护理病房的大铁门，心里越来越对这段故事的真相觉得好奇。李绿绮不告诉她就拉倒，反正她还有另一个可以询问的对象，只是不知道她清楚几分就是。 李绿绮不愿意讲; 。黄芳慧自己的妈妈应该不会拒绝回答女儿的问题吧。 你说什么？ 一路被径直拖到了医院门口的李绿绮，听见王侑的话张大了嘴，露出一口白牙，好像完全没料到刚才短短一瞬间，黄芳慧居然已经可能生出了一套计画来。这样的脑力与行动力完全超乎她的想像。 王侑，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连陈姿竹也觉得荒唐。 不…他摇摇头，身为一个唯一看到事情全貌的人真是太辛苦，很认真的向两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你没看到她刚才一听到故事是真的眼睛都发光了，连对陈姿竹的态度都不一样，这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故事是真的对她有什么意义？他又对我的故事没兴趣，她觉得我的内容平淡无聊，一点卖点也没有。 这是在她发现真实度这么高之前，现在她知道真实性，一切立刻有意义起来了，你的等级立刻从荒地成为有着花蕾的玫瑰花园阿！王侑继续说：现在有新的出版社子公司要开，最欠缺的就是第一块招牌宣传，你的东西如果她觉得不适合当成小说卖，她可以包装成更生活的方式，到时候再做几个真人秀，怎么样都有话题性的。 这有可能吗？你是不是有点过度猜想了。 当然有可能，因为少少出版社就是走这个路线起家的，生活化，微电影，温馨小故事…你如果觉得这样子没关系，那我就不说了，不过等他们要找故事里面人物来宣传时，你要记得我跟黄淇礼绝对不会出现。 你为什么讲的一副好像对少少出版社很熟一样？你进出版社的时间比我还短阿。 别忘了我那些食谱…有一半都他们家出版的。 噢，原来如此…李绿绮顿时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可怕了。 欸，那怎么办阿？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单纯的想把自己身边的事情记录下来而已，反正我本来也就没什么名气，不担心什么曝光之类的…可是如果会把事情扩大的话，那我是绝对不要的。 我是不知道黄芳慧会不会去找羊头谈，不过你最好等一下就打电话给羊头，跟他说你这本书不出了，羊头应该好说话，大不了你不顾质量这几天赶一下老掉牙格式的芭乐小说给他，但是原本这份稿子一定要挡下来。 好，我等一下立刻跟他说。 还有阿，顺便提醒一下小林，我怕黄芳慧问不到内容就把脑筋动到她身上，小林什么都没有，八卦最多。 欸，可是我故事都不出了，她问小林有什么用呢？ 你傻了阿，她看过你完整的故事了吧？ 李绿绮点点头。 那就更惨，她只要去问小林，把一些细节东拼西凑起来，不就是另一本书了？到时候只要在广告的时候打一个真人真事改编，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是一个话题。 这样太恶劣了吧？ 思索了一下，王侑回答，出版社毕竟是做生意的，以他们的角度，没抹黑没说谎，跟恶劣还真的沾不上边…??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李绿绮双手克制不住的握成拳头，医院里冰冷的温度让她微微颤抖，可是背后又是一阵汗，她原本只是想要写一个当做纪念的题材，没想过要把自己的生活摊在大家眼前，现在被王侑这样一提醒，才知道事情严重了，她咬紧牙关，王轩突如其来的病已是内忧，加上黄芳慧这个外患，她脑海混乱的跟浆糊一般。 餐桌上，黄芳慧难得的亲手烧了好几盘菜。 父亲离开的早，母亲跟自己工作又忙，这张餐桌大部分时间都是摆着外卖食品的，因此杨护理长回家看到女儿烧了菜，感到特别惊喜，而且自己喜欢的那几样，手续都麻烦的很，要花上不少功夫。 妈，吃饭了。黄芳慧甜甜的招呼着母亲，跟在工作时判若两人，她替母亲盛了一碗白饭与一碗热汤，鲜美的香菇鸡腿汤香味随着她的一勺一舀，立刻在室内飘香。 杨护理长对上了女儿笑的贼的眼睛，把外衣挂到门边挂勾上，一边走进厨房洗手，一边问：你今天反常，怎么了？ 一下子就被母亲发现自己另有用意，黄芳慧尴尬的又是一笑，对母亲撒娇起来。 妈，我难得最近比较有空，哪有什么怎么了？ 最好是…杨护理长洗完手从厨房走回来，在黄芳慧脸上一拧。 说谎也不打草稿不脸红的，我养你几年了会不知道你脑子里在做什么，别拐弯了，要说什么就说吧？是不是在外面交了男朋友想搬出去阿？ 语毕，她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往油亮亮的烧豆腐夹去。 妈，这更好笑了，我哪有什么时间交男朋友。 要不然呢？ 见不说老实话不行，黄芳慧切入正题。 是这样，今天我到医院找你的时候刚好遇见了熟人，想问问他们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说得了什么病，现在多严重，最好有机会的话带我进去病房里看看最好。 筷子猛地夹破了豆腐，杨护理长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眉头紧皱着，怒喝：芳慧，你这是在让我做犯法的事情吗？ 这哪里犯法了？ 我今天身为一个医疗工作人员，就必须要保护病人的隐私权，怎么可能随意的透漏病情给你？这样还不犯法？被抓到的话，我这执照是要被撤销的。 黄芳慧不死心，继续撒娇。 妈，我怎么会让你被抓到呢，我是你女儿阿，跟我说一点点就好了。 你太没有分寸了，说多说少，不该说的就是不能说，对病人不好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你的。杨护理长非常愤怒，筷子在桌上一压，声音很冷。 这饭我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 妈… 无视黄芳慧的呼唤，杨护理长起身一扭头走进房间。 ------------ 106 像压力锅的气盖闷出的严谨，像是身体上那曲折扭扯的管路，忧伤在李绿绮看着王轩的每一刻都隐隐在体内窜来滚动，蔓延到血管四??肢，最后成为一滴眼泪落下，划过脸庞; 加床出来的加护病房床位更小，跟之前的设计不太同，但是探病时间延长了一倍，足有三十分钟，第二天的探访时间，李绿绮一见王轩便压低声音啜泣，不敢让距离比之前更近的邻床家属听见，她担忧的汗水跟眼泪一齐续续滚落，宣泄着情绪。 护士在床边说什么她听不进耳里，王侑看了看就让护士领着自己到旁边去说了，不打扰她跟王轩的相处，李绿绮把手轻轻抚在沈睡的脸上，是梦是真？眼前躺着的人什么时候会醒来？她多希望可以有人给出个答案。抱着王轩想起以前的时候，一时笑一时哭，他手心上写的字被好心的护理人员贴上了防水塑胶膜，与细细的掌纹一起包裹住。 他如果这次醒来，李绿绮决定从今后再也不离开他身边一公尺了，她要把王轩当成全世界最脆弱的娃娃照顾，无论他会怎样想，怎样抱怨，再也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越是看着王轩，过去那阵子这个男人对她的好点滴涌上心头，舍去掉那一点点的不悦及摩擦，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这辈子她就要跟他一起过。但未来依然太渺茫，不过现在怎么想，会有如何的变化都不能确定，不过她这段感情不论是否有结果，都已如烙铁一样的刻划在她的心里，难以抹灭忘记。 多少话要说给王轩听，多少思念还看不完，探病时间三十分很快就又过去，护士过来提醒她。 王先生的家属？请问东西整理好了吗？我们探访的时间到了，等一下要做治疗不方便让家属留下。护士很自然的把她看成了家属，说的时候李绿绮有一些脸红。 跟着护士一起过来的王轩。也对李绿绮招??手。 该走了。 好…医生跟护士刚才都跟你谈过了吗？ 谈过了，我们出去说吧，别在这边打扰他们的工作。 好。李绿绮赶紧拿着东西，又捏了捏王轩的手，依依不舍的抛出了留恋的眼神，离去前她不忘对护士说道：真谢谢你们。 这是我们的职责。 王轩带着李绿绮走出，两个人浸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里太久，觉得鼻子都是一阵阵刺，他们尽量调适着呼吸，直到出了加护病房。快步到了走廊底端的转角开放空间才大口的喘的。 别哭了。王轩看着李绿绮。她那一脸的泪痕虽不是第一次看到。不过女孩子哭成这样实在还是太过狼狈，显得憔悴。 等一下还要到出版社。 李绿绮一愣，说：我今天没打算去出版社阿，昨天开完会后。东西还没改完。 你也没必要留在这里，等一下陈姿竹会在门口守着，而且在来之前小林打了电话过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过去一趟。 为什么？她心中有一丝的不祥。 王侑看看李绿绮，判断着该不该对她说出心中的猜想，毕竟小林是没交代清楚，可是光从他听的到的状况，显然担心的事情或许发生了; 今天早上小林在他到医院前，打电话来说看见黄芳慧过分热情的主动来了出版社找羊头要密谈。也不知道要谈的内容是什么，因为刚好距离探病的时间近了，所以王侑决定先探完病再回去看看状况。 能找羊头谈什么呢？大概就是把他昨天想到的事情成真化吧！ 黄芳慧到公司了。 轻轻一句话，听在李绿绮耳里却是响彻云霄，震的她是颤颤栗栗。黄芳慧要做什么？ 她怎么会到出版社？ 小林没说的很详细，不过大概跟昨天遇到的事情有关，恐怕是要去找羊头提其他路线的企划案。 不要。她楞楞地。 我也是不能确定，不过她人是已经到了没有错，现在应该还在谈呢，羊头找你了没有？李绿绮摇头，王侑说：既然还没有就别担心，回去就知道她大驾光临的意思了。 李绿绮喉哽气噎，巴不得有任意门可以赶快一步抢回到出版社。 果然黄芳慧不是省油的灯，在一切都不确定下，她还是能够通宵做出一份新的提案，一大早就跑到杨杨出版社，笑脸吟吟态度一改的找羊头讨论，而羊头对于她提案的内容跟反应，更加证明了她在商业上的判断敏锐性有多高。羊头越是迟疑觉得不妥的部份，黄芳慧就越是留心说话，也是另一层面收集资料的方法。 一整个提案听下来，虽然羊头觉得这个主意会要挖到太多人的隐私，不过也很难去否认如果按照黄芳慧的作法，可能会对这整本书的话题性有着多大的效益，说不定将会把李绿绮捧成一颗横跨出版以及电视界的新星，将会有许多谈话性节目找她去述说这段故事，然后加以少许的包装，就能被网友所接受，有着挑起新一代热潮的潜力。 平庸的故事无妨，不甚出色的文笔也不打紧，只要一切经过包装，再有一些真实背景和眼泪，观众就会买单，反正现在大家追求的是一份速食化的感动，就算只炒起了几周的注意，两家出版社也已经赚的荷包满满-以黄芳慧的说法是这样的。 隐私的部份，她也用三寸不烂之舌不断洗脑着羊头，现在这社会，大家都忘的快，就是先把话题炒起来，之后热潮退了，谁还会记得谁，很快就会再被新的故事取代，这样也没有什么隐私的问题，更别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切在她的说法下都是非常有道理而且可以解释的。 待王侑跟李绿绮回到出版社，刚好跟黄芳慧擦身，没有打上照面，他们急着到羊头办公室探去，只看到他抱着绮绮，坐在办公桌前陷入了沉思，眉头歪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杨总？王侑开口喊他。 羊头闻声回过神，一愣，奇怪他们怎么会也跑来找??自己，明明就还没有联络他们呢，转念又想，大概是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跟小林串成了一气，大概当黄芳慧一出现，就已经收到了通知。 小林的手脚这么快速？他的语气听不出来是喜是怒; 别怪小林，是我让她有什么事情就跟我交代一声的。李绿绮抢着保护小林。 羊头一个挑眉。 那你应该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不是很确定。 唉，那就是了，紧张什么，好像我一副要吞了小林的样子，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孩的反应也实在快，一下子就知道事情是跟你们有关。羊头的表情缓和下来，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招呼他们找位子坐下，绮绮看到王侑，喵了一声，轻盈的从羊头身上跳下，蹦到了王侑脚边撒娇。 黄芳慧今天来这边的用意是…？李绿绮问。 羊头把放在桌上的提案书递过去，李绿绮拿着，不确定应不应该翻开。 打开吧。羊头说：你不是想知道她想干嘛吗？ 她一边看，羊头一边说。 李绿绮，你想不想红。 我…谁不想红，只是看什么方法。 你是不是说过想要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如果你红了，出版社就会给你更多的自由，前途跟发展也更多。 杨总，你忘了我昨天才跟她吵了一架，她的提议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你的想法我知道，不过你别忘了，昨天她是要改动你的情节所以你翻脸，现在她提的方法是弄成更真实的纪录性文学，更加类似自传，主打真实爱情故事的作法，这又是不一样的两码子事。 李绿绮知道羊头的意思，她看着提案企划书，不得不承认黄芳慧的想法光是在书面的提案上就已经非常的吸引人，如果不是相关于自己，单纯以一个读者的心态，她说不定都会想要凑热闹了解注意一下。而以一个作者的身分，她对这样一份量身打造的企划案，更应该是要毫无怨言，甚至带着感激。 不过纵然有一百个理由，她还是不愿意答应。 杨总… 我又没说现在就要你给什么答案，这份提案你等会看完也给王侑瞧一下。羊头盯着她，果然是跟自己预测的反应一样，面对这样好的机会也不可能答应，这跟他年轻时候的态度也有几分相像。 反正我不可否认黄芳慧这个提案对于出版社跟你来说都是有好处的，只是我想这事情关系到的是你的生活，所以决定权还是全数在你身上，我们不跟少少出版社合作也无妨，你的书卖的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这语气没有责难，听的却是让李绿绮心里压力四起。 杨总… 别一直重复喊我名字，听起来好像我委屈你一样，总之你想清楚，决定了以后自己跟黄芳慧联络。 感激的看着羊头，李绿绮觉得自己欠他的实在太多。 ------------ 107 开始又过着在医院与出版社间跑的日子，恍恍然的好像前些日子那些松懈下来的生活，不过就像是一场梦而已，从来不曾真正存在。 每一顿饭吃的都不是滋味，手机放在包里，几分钟就要拿出来检查一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萤幕画面，太久没有响起，又要检查讯号以及系统，就担心万一有急事自己没接到通知，有时走在街上，或者是穿梭过人群旁，听到了熟悉的铃声，还要不自觉的紧张一下，误以为是自己的。 王侑觉得她这样的状况影响了生活，屡次规劝下来却又无效，李绿绮总是告诉他等王轩醒过来了，一切就又恢复原状，现在他生病，自己多担心一下也是很正常的，说的是理直气壮，让王侑要再多劝也没有办法，讲了几次也就决定不多说了。是阿，如果王轩赶快醒来，一切的事情也都没有了，可是王轩什么时候才要醒过来呢？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这一次的入院，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可是与之前的状况比起，每日医师说明的病情进展明??显恶化的比之前都快，他的肾肝功能有如溃堤的栅栏一般，被毁损的毫无招架之力，药物治疗不见起色，医师甚至说如果再无法控制，恐怕要靠洗肾机来把他体内排除不掉的毒素洗净了，要不然毒素长久累积，很可能会导致肾脏永久坏死的最差状况，而若肾脏坏死了，那他的身体更将兵败如山倒，严重性不可小觑。 甚至，医师还要他准备好最坏打算的心理准备。 这事情王侑还没想到要如何跟李绿绮开口，他不觉得她有能力负荷这么严重的问题，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当她还在说着等王轩醒来后一切便会好转时，王侑总不接话，只是默默的点头。然后把涌在嘴边的实话吞下。同时王侑交代了医院的医护人员，尽量当李绿绮询问病情的时候，只要说正面的鼓励话语就好了，她此时需要的是正向力量，而不是对未来的恐慌。 不过李绿绮也不是完全傻的，尽管没有人过来告诉他王轩的实情，但从那些刻意避开的暧昧话语间，以及医师和护士严肃的态度中，她也能探索到一些不寻常的气氛，但她心中并不想去承认。宁愿处在一个安逸的假象之中。就像王侑所担忧的。她同样也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去面对这些。 每个晚上回家。想着就难受起来，睡也睡不好，有几个晚上她睡着，竟然在梦境中看见王轩的床被清空了。吓的她满身大汗从床上坐起，一颗心脏蹦蹦的直跳，急着就想打电话到病房确认什么事也没发生，拿着电话却又不敢轻易的拨号过去，担心自己这恐怖的梦境会在说出口的时候成真。 日夜压力，累积出了两个大大的紫色眼掐在眼皮上。 又是一个三十分钟的探病时间结束，李绿绮走出病房，恰巧遇到在门口徘徊的陈姿竹，她穿着一件简单剪裁的蓝色洋装; 。纤瘦的身材远远看去好像又瘦了几分，她站的位置刚好是阳光透入的中折点，一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干净而美丽的五官打出了更加令人陶醉的光芒，不少病患跟家属。甚至是挂着工作牌子的医护人员，经过她身旁都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 她对着李绿绮轻笑。 你在外面站多久了？她走向陈姿竹，问道：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我进去时怎么没看见你呢？ 陈姿竹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又还是以叹气为开端。 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走呢。 噢？ 是阿，王侑没跟你说吗？他今天有事情不能过来，怕你自己一个人，我早上就来这里等你了。 那刚才怎么不一起进去？ 她苦笑着，开了个玩笑。 我怕我看到你这样牵着他的手，到时候忍不住会拿东西扔你。 是吗？ 四目相交，李绿绮有些索然，嘴里干干的，不知道接什么才好，她明白陈姿竹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最为复杂的，刚才那句话里面，真假应该各半。 吃饭了吗？陈姿竹又问：我刚好要去吃饭了，一起吧。 现在还是吃饭时间吗？ 就当下午茶吧。陈姿竹补了一句。 两人离开医院在午后好天气的蓝天白云下，于旁边不远的小巷子找了一间有座位坐的简餐店，室内没有过多装潢，间单干净的白色基调，藏匿于巷弄中，没有几个客人的安和宁静。 李绿绮不饿，点了杯焦糖玛奇朵，而陈姿竹则叫了一盘沙拉跟柳橙汁，李绿绮看着她面前盛满了绿色健康蔬果的盘子，暗想如果她不是先遇到王轩，那么或许跟王侑会有更好的发展，这样的饮食习惯直觉的让她想起王侑。 先是一阵安静，只有嚼动食物的声音，陈姿竹慢慢的吃了半盘酸甜的绿菜，也不吭声，李绿绮咖啡却喝干了，她开始渐渐坐不住，心里这几天来有好多话忍着想要找人谈一谈，就是没有合适的对象，现在陈姿竹就在前面，无论她的角色为何，但至少女人应该更能接近女人的想法，她伸手叫来服务生又续了一杯一样的，饮料送上后，缓缓的抬眼开口打破沉默。 王轩这阵子麻烦你了。 没有什么好麻烦的。陈姿竹放下叉子，回道：不过我刚好也要跟你说，我在其他地方有了工作，跟雇主说好，下周一开始过去二十四小时看护，恐怕没办法继续留下来帮忙了。 噢？什么样的工作？ 也是一样看护，对象是一间小公司董事长的母亲，没什么大病，就是年纪大了一点，记忆力差，高血压需要控制，董事长刚好最近要出国去看儿女，没办法带母亲去，又不放心把她留在家，所以就让我过去照顾一个月。陈姿竹仔细的回答; 。 原本是想要拒绝的，不过想一想，现在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一个月过去的很快，如果…当然我说的是如果。她讪讪的笑。 如果等王轩出院搬回公寓，你们还敢请我来当看护的话，再联络我也来得及。 哪里有什么敢不敢的。李绿绮觉得好笑。 你阿…她定目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记得跟王侑说，以后要替王轩请看护别找年轻的，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有良心，知不知道，你又容易被欺负，一下就被吃的死死，如果我手段硬一点，现在说不定你已经跟王轩分开了。 我很相信他，不会的。 就奉劝你一句，人心险恶，你再怎么相信也是一样，遇上一个狠角色，安排几个局，你就准备被扫地出门。 也是。 她不认为陈姿竹是在恐吓自己，因为确实她说的也是实话，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 那个奇怪的出版社的人还有没有来找过你？陈姿竹又问。 最近没有。她眼睛一闪。 怎么了？难道她找人找到你这边去了？你没跟她说什么吧。 没有，我又不是傻子，再说我也没有看到你到底在书里怎么写我的，万一你把我写成一个千夫所指的恶毒女人，这样岂不是毁了自己的名声。陈姿竹声音扬高了一些，假装生气。 没把你这样写。 我想也是。她松下故意耸起的肩膀，往椅背上靠去。 不过其实我听了王侑说，那个女人替你提的计画其实还不错，如果可以的话，签下去倒也没关系。 李绿绮摇头否定了。 还是不要好了，这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挖多少隐私出来呢，王轩一定也不会同意的。 听到王轩的名字，她的眉毛跳了跳。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醒不来了该怎么办？ 醒不来了该怎么办？她没有想，也不敢想。 你说呢？她反问。 应该没有吧，但建议你还是最好做一点心理准备，这样如果遇上什么状况，才不会一下子无法接受。语气说的淡淡然，但陈姿竹的眼睛却满蕴着悲伤。 这样的话她倒是不乐意听了，不悦的反驳着：我后来仔细查过这个病，其实死亡率什么的没印象中的高，我不打算吓自己，你也别吓我，乌鸦嘴做什么？ 不是乌鸦嘴。她目光益发凄然。 我这几天联络了一些以前认识的，比较有经验的医师，他们听完王轩的状况都说并不乐观，我当然希望他们说的是错的，但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一些该有的准备要有，你不像我这么常面对生老病死，有些调适还是提早做一点比较好。 真的…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吗？李绿绮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发抖着，声线崎岖不平，额头上顿时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我想是的。点头，拿起叉子，避开了她的目光与苍??白的脸庞，一口菜咬在嘴里，久久难噎。 ------------ 108 回家后，一腔伤感的心思久久没有平复下来，她想着陈姿竹的警告语，在回家的车上随着陌生的情侣擦身而过，那些带着幸福的笑容，都逼的她心里越来越痛，想要哭却又怕吓坏了身旁的过路人，只好忍耐住，一回到家，关上门，不用担心其他外界眼光了，大滴大滴的泪水又掉下来。 陈姿竹那样认真的说话，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可是李绿绮真的不明白，如果真如她讲的那么严重，为什么她又能如此冷静呢？就算是常接触到生离死别，但现在这面对的是自己深爱的人，陈姿竹是怎么轻易看开的？ 她不了解的是陈姿竹从没看开，脆弱的那一面，她在告别李绿绮后，一个人也是找了个角落大哭了一场。 哭的累了，李绿绮干脆趴在桌上抽泣起来。 忽然间，包中传来手机铃响声，李绿绮仿佛被针刺到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急着冲去翻开皮包拿出手机，脑海中就怕是医院打来通知消息。 来电显示的是座机号码，她不认得，心中更是紧张，因为医院用系统打出来的电话也是这样，认不出号码的，只有个大概的区号，她极速加剧着不安。 抖着手按下通话键，她碍碍的哽着声音问：你好，找哪位？ 是李绿绮吗？ 那头传来的女声虽然并不讨喜，甚至让她感到厌恶愤怒皆有，却意外的让她放松，黄芳慧再怎么惹人厌，也比接到医院的不幸通知来的好。 你打来有什么事？李绿绮冷冷的问，她调节了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与呼吸，不显露出太多的情绪。 不过刚才第一句话已经出卖了她，黄芳慧也不试图婉转，反而更直接的问道：下午的时间哭成这样，该不会是你故事里的人物出事了？我打来的太晚了吗？ 这是什么话…你是在诅咒谁呢？不好意思，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黄芳慧叹了口气，知道确实说的太过无情，会遭到人反感也是应该的，于是很快的便开口致歉。 刚才那句话是我没有考量好，你就当我没讲吧…对不起。 她难得这样示弱，加上毕竟黄芳慧的母亲帮了王轩一个大忙，李绿绮也不想要有一个得理不饶人的罪名，于是冷哼了一声，回应道：算了。 你现在有没有空？黄芳慧又问; 我有空没空不需要跟你报备吧？李绿绮此时的嗓音如冬天的风一样冷列，她说道：你不是我的老板。 这样的脾气黄芳慧大概预料到了。虽然胸中也隐隐不悦。不过她毕竟是以生意为主。这通电话打来还是为了要谈合约跟出版企划，之前的摩擦造成了她对自己的不满便算了，自己也有错，如果要因为这样介意来介意去。像她这样闹脾气，那生意也不用谈了。 于是她不理会李绿绮的拒绝，继续的把这通电话的目的说明清楚。 李小姐，我是非常有诚意的想要跟你讨论你的作品，确实之前有过一些不愉快，但是这不应该成为问题，你们老板说，你后来甚至连企划书都没有认真看过就拒绝了…我想这样对你或者对贵出版社而言，都是相当可惜的一个机会。 我可以不想要这个机会吗？ 在这之前。我希望你给我时间好好把这整个策划说一次，或许你会喜欢也不一定，了解后再拒绝对你也没有损失阿。她苦口婆心的说服着，还接着搬了羊头的名义出来，她看得出来李绿绮对渔阳头饰很服气的。如果这个切入点可以让她有所动摇，或许也能够试试。 而且，之前我去跟杨总谈的时候，其实他也觉得这样的企划很好，我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最近的出版业其实不好做，我今天看到了你们出版社的业绩报表，今年书卖的销量比去年差很多阿… 这倒不是假话，李绿绮想了想，出版社平常有一半的销量都是靠着王侑大量且稳定的新书在撑着，他们好几个人的书抵起来还不过王侑的一本，而这几个月下来，王侑的进度受到了阻碍，虽然还是交了稿子，不过速度跟内容品质都受到了影响，这非常明显的立即反应在了销售成绩上，不过羊头却纵容的没有多吭一声，而她预定是要在排程里，已经拖了太久稿子，心完全不在出工作上的，羊头也只偶尔念念，算是十分的体谅。 想一想，最对不起的其实就是羊头。 这个…杨总的事情我们出??版社会一起处理。 嘴巴里还是讲的硬，黄芳慧却听出她的语气比刚才松动，知道自己说的话打中了要害，趁着她新一波的防备还没兴起，她又立刻补了一脚。 我知道杨总对出版社的员工跟家人一样，他的作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会想跟他合作也是欣赏他这份风度，不过我是觉得…他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出版王国搞垮的，李小姐，这个你们也不乐见吧？他平常这么体谅你们，你们应该也要偶尔站在出版社的立场着想。 …你到底想暗示什么？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要跟你再次讨论一下合作的事宜，如果你真的很不能接受，那我保证不会再纠缠你，毕竟我自己手上的工作也很多，再多花时间在你身上，成本效益实在不划算，但是在打退堂鼓之前，还是希望可以让你清楚的了解你放弃的是什么。一字一句，显得都是那么正直，好像一切都是以李绿绮跟她的出版社为重点，不带半点个人私利。 李绿绮犹豫了，她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所以如果讨论完拒绝，妳真的就不会再来烦我了？ 当然不会。 你保证不会在医院里找王轩的麻烦？ 我能找他什么麻烦呢？黄芳慧失笑，她又不是医生不是护士，能拿王轩怎么样，不过立即的，她明白李绿绮担心的是她母亲; 。 李绿绮…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初中生的人吗？别人不答应我的要求就报复…现在我们是谈生意，谈合作，你不跟我合作还是会有其他人过来，我犯不着做这些小动作。 真的？ 唉，信不信随便你，我也没什么好多说了。黄芳慧又叹了口气，她掐住了时间，差不多已经可以挂上电话了，如果在这之前都还没说动李绿绮，那其实接下来要说动她的机会也不大，正如她所告诉对方的一样，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其实没这么多必要。 犹豫再三，她很想直接拒绝，不过刚才黄芳慧提到了出版社的销售额以及羊头的人情，李绿绮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自私。 吞了吞口水，她勉强同意。 好吧。 不想跟黄芳慧假装姊妹淘的样子，所以没约在其他的地点，直接说了晚上在出版社开会，黄芳慧爽快的同意，她说现在手上还有些事情不能马上离开，大概要六点左右告一段落。 两人约六点三十分出版社见。 李绿绮提早到了，踏进出版社才六点不到，刚好羊头正带着绮绮要走，他看到李绿绮在这个时间出现无比惊讶，上下打量了她，肿的连粉都盖不住的眼泡证明了她哭完不久，这样的心情没理由让她在这个时间跑回出版社赶工吧？羊头疑惑的回头看了空荡的??王侑座位，王侑已经准时的回家，李绿绮出现更是奇怪。 他喊着打完招呼要从身边走过的李绿绮，决定问个清楚，他指着李绿绮脸上的眼泡，嫌恶样。 我问你，这时间你不在家里，挂着这两大袋东西晃到这里来吓人做什么？ 楞了一下，她不晓得黄芳慧没有跟羊头提，于是把电话里说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羊头，他听的时候一张脸没有表情起伏，直到她说完后才翻了个大白眼。 她的意思是我这出版社快倒了吗？对于黄芳慧的话，他的态度显得不以为然。 这个… 居然拿这种话来洗脑你，实在是…这个女人的手段我实在要好好的提防，太可怕了，哪一天不知道会用什么东西来对付我。羊头扫了一下满脸红的李绿绮，说道：干嘛，又不是在怪你…不过你既然都跟她约了，看样子这个会也不得不开，你不早讲，否则我就跟绮绮的美容师改个时间，省得你又被花言巧语说服，唉…人家说意气用事的人最容易受骗果然不是假的… 我… 好了好了。羊头摆摆手，没耐心听李绿绮支支吾吾，说了句：会好好开，想做再做，我出版社的业绩不用你来扛阿。 是… 走了，记得开完会跟我报告结果。 望着羊头扬步离去的背影，李绿绮来不及回应，一阵感激之情再次袭上心头，自己实在是欠了他太多的人情，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还？ ------------ 109 黄芳慧非常准时，不多不少，会议室的门准时在六点三十分打开，她穿着干练的套装出现。 我迟到了吗？见到已经在里头坐定的李绿绮，她微微露出惊讶之意，看了手上的表，时间并未耽搁，六点三十分刚好，一分不差; 李绿绮皮笑肉不笑的，没有，我早到了，你请坐。 拉开对面的椅子，一坐下，黄芳慧便关心的问：王轩的病情怎么样了？ 挑起眉，李绿绮目光并不友善，她一个深呼吸，忍住了想到王轩的心酸，冷言反讽。 这个问题你问你妈不是就知道了吗？还来问我干嘛？ 我是问过。黄芳慧干脆的承认，在对面的女人发怒前又说：不过我妈说这是她的职业道德，没有办法告诉我，所以你可以不用担心我会用其他的手段去找资料。 是这样吗？那很好。李绿绮用着防备的眼神看她。 嗯，我说的是实话。她点点头强调，不过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坐下来了，或许应该专业一点，先把那些情绪放在旁边，你说过会让我有机会把我的企划案解释一次，既然如此那我就开始说了，早一点说完也好节省时间。 她从名牌公事包中拿出两份提案企划书，递了一份推到李绿绮面前。 这是我后来又重新拟过的方案，把上一份提案里面比较没有详述的细节说清楚了，你参考一下。 接过企划书，她按着封面，没有翻开，黄芳慧笑了一笑，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第一印象搞砸了后面谈什么都容易崩。 你开始说吧，我??很累不想看字。李绿绮往椅背一靠。 也可以。 黄芳慧有备而来，又拿出平板电脑，开始放映自己先做好的档。一边操控一边解说，她这份档案做的非常详细，还添加了插图以及背景音乐，试图想从情感上感动李绿绮-既然她对出名跟获利的兴趣没有谈恋爱来得高，那或许用另个方式去说服她，把这企划案提升到一个证明她伟大爱情的层次上，也许能??够有更好的效果。 果然当悠扬的音乐一出现，李绿绮的身体震了震，而黄芳慧则不马上开口说话，先让音乐独自播放一会。等她开始慢慢投入在旋律里再找时机开始。 这是一首很老的西洋歌曲。黄芳慧不知道歌名。不过很刚巧的，刚好是之前在病房中李绿绮与王轩一起听过的那首”dlove”，一下子，她眼眶又红了。黄芳慧不明白其中缘故，但这正是她期待的效果，于是开始说话，刻意放柔了声音缓缓引导入主题。 黄芳慧主打的是真实，半纪录的模式。她的设计大概是这样的，先整理出了李绿绮故事里主要的情节，在需要加强强度的地方加入访谈，并且以简单的动画或者影片在视频网站上做宣传。 这整个企划最重要的就是去证明你们之间的爱情，以及这些日子走下来的风风雨雨…黄芳慧见李绿绮没有明显的抗拒。趁胜追击说道：现在这个社会大家都不相信爱情，所以才渴望从小说里面找，不过一般的小说太过脱离现实了，如果这时候有人出来提供一个具有真实性的故事，想必会获得更多的共鸣。让人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伟大的真爱存在。 她继续说：现在有相当多的广告公司其实都以这个方式进行行销，例如前些时候的卫生纸广告，就是主打真人真事改编的祖孙情，由一分半钟的视频开始吸引注意力，据我所知，已经赞助商看准商机，投资了长篇电影的拍摄，这无论是在产品的销售，以及扩展的周边上，都是双赢; 黄芳慧看向李绿绮，没想到她迟疑之后，接着是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说法。 李小姐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提出来讨论。 说真的，你的企划案做的很好，但是有一些重点你并没有考量。 噢？ 例如…李绿绮说：你没有顾虑到这个故事里其他人的隐私，除非你把其他相关的人都抽掉，但是这样故事就不成故事了。 你的隐私是指小三的部份吗？那里我们可以避重就轻，不需要说的太清楚，文章是可以修改的，我知道你不愿意修改结局，但是省略一些桥段应该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吧？ 那要少掉多少个部分才足够呢？这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故事阿。李绿绮问她，你企划案做的这么详细，应该是把整个故事都看过了吧？ 看过了，看了两次。 那你应该会记得，一开始我提到有一对情侣因为误会而分手，女方差一点带着孩子嫁给小开，这部份如果留下，是不是会造成对方的困扰？如果拿掉这段…那前面的部份又少了最主要的支线。她一条一条指出不妥的地方。 至于小三的问题…第一，虽然陈姿竹，也就是你上次遇见的那个女孩一开始确实抱持着想抢我男朋友的心态，但是她后来帮了很多忙，我不想要把这名词连结到她的头上，第二，你也说过，像这样一点攻击性也没有，甚至是善良到匪夷所思的第三者，根本就不太可能出现，就算真的出现了，读者也不会相信，那这样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就??会被质疑。 这些问题黄芳慧倒是没有细想过，此时听她一说，也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想了一想，她说：如果我们把这整个方向营造成纪念一段感情呢？ 所谓的纪念，不是在消逝时才会使用的词语吗？我跟王轩没有分手，也没打算结束这段感情… 我是说如果… 还是你是觉得他有可能好不起来了？李绿绮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 很抱歉，我并不这么认为，假如你抱持的是这个想法，那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谈。 气氛又立刻陷入了僵持，黄芳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李绿绮这毫无转圜空间的态度，实在让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看来这个合作还是没有办法了。黄芳慧最后只好苦笑。 很抱歉。 没关系，我答应过你，如果你这次听完还是觉得没有合作的意愿，那我也不会继续浪费时间说服你，贵出版社还有其他可以合作的作家，例如王侑先生，其实他才是我们最想要的对象，也只能说很遗憾了。黄芳慧一面说一面把企划案的纸本收回公事包，她尽管是觉得可惜，但她很重视口头上的约定，既然跟李绿绮说过不再打扰，那也不必苦苦纠缠，合作也是看缘份的，她宁愿跟一个愿意配合的作者合作，重新打造一份案子，也不想要勉强无心沟通的人; 对于她干脆的态度李绿绮有些讶异，不过这也是她所想要的，于是站起身，礼貌性的跟黄芳慧握了握手。 希望下次有其他的合作机会。她说。 这时忽然黄芳慧眉头皱了一皱，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她不记得自己的手机有关成震动，看了一下，确实不是自己的。 李小姐，你是不是有电话？ 被经提醒，李绿绮立刻从皮包中找出手机，她确实在开会前把铃声调成静音了，一看发现是王侑打来的，赶紧接起。 你在哪里？王侑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焦急。 在公司阿，怎么了？李绿绮也开始紧张，而黄芳慧则放慢了收拾的速度，注意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很明显的，似乎有事情发生。 你现在快点来医院一趟，刚才我接到病房的通知，王轩状况突然不稳定，可能随时都需要急救。 慌了手脚，怎么会？ 你已经到了吗？ 我在路上，大概还需要十分钟，你在忙什么？先过来再说。 好，马上，我马上到…等我…李绿绮焦急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她挂上电话，拿着东西快步就走，拜托留下的??同事帮忙关上会议室的电灯跟冷气，黄芳慧跟在她后面，屡次喊她，她却充耳未闻。 一直跟到了电梯外，她不断按着按键，看着电梯以缓慢的速度往上升起，转身就想从安全门那里的楼梯下楼。 黄芳慧拦住她。 你等一等，电梯就要来了。 我没时间等。李绿绮甩开她的手。 发生了什么事？ 李绿绮气起来控制不住音量，吼了一声。 王轩病危了，你这个乌鸦嘴高兴了吧！ 你现在要到医院？黄芳慧没跟她计较这情绪化的言语。 要不然要去哪里？ 她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有车吗？ 没有。 那你怎么过去？ 不关你事。 电梯开门，脆亮的叮咚声响起，黄芳慧将李绿绮拉进电梯。 走吧，我开车来的，送你一程，现在这个时间你叫计程车也不方便，路上又塞，我常去医院找我妈，知道不塞车的近路怎么走。 ------------ 110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黄芳慧在大门口让李绿绮下车，节省跟自己去找停车位的时间。 谢谢。李绿绮感激的对她说。 没事。黄芳慧点点头，催促她。 你快上去吧，大门口车也不能停太久，我先走了。 三步并作两步迈开步伐往病房去，李绿绮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王侑，他的手机却关机了，李绿绮猜想他应该已经在病房里，怕电磁波干扰被要求关上电话，于是直往加护病房去，按了门铃，通报出自己的姓名与王轩的床号。 几分钟后，一名护理人员打开门，她直接拿酒精喷瓶往李绿绮身上喷，待挥发后就带她往病房里走，没有让她花时间在穿隔离衣上。 还没走到病床旁，远远地，李绿绮便看到一大群医护人员围在王轩旁边，而王侑跟陈姿竹也已到了。 上了吗？领头的是一名中年医师，大白挂上沾染了一些好似呕吐的分泌物，看起来非常狼狈，他对着一旁协助的护理人员们发着号令，没有一刻停歇，每个人各司其职，注射的注射，观察生命迹象的观察，给药加氧的给药，谁都空闲不下。 无数的针头在眼前飞舞，李绿绮怔怔的，她嗅见死亡盘旋在周围的气味，似乎在等待着时机，如秃鹰般准备随时攻击。 李绿绮想要伸出手挡住那些在王轩身上肆无忌惮贪婪着血液的针头，她想要伸手把死亡的气味驱散，他想要上前抱着王轩，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要他快些醒来，但这些都只是想，没有一样是她能做的。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王轩受尽折磨。 你来了？王侑转头看到一直站在后方的她。 恩… 我也是刚才才接到电话，现在病情不太稳定。恐怕随时都会…有问题。王侑避开了不祥的字眼，他解释着目前的状况，血压突然掉下来，肝肾指数都升高了，所以整个身体机转跟着垮掉…现在已经用了最强的药，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一关。 就没有其他的方法吗？ 王侑很为难地摇头，如果再恶化，他已经跟我说过不希望进行侵??入性治疗，也就是靠着仪器维生，所以…如果药物没有效的话。我已经签了放弃急救同意书。这是为了他好。也是让他舒服一点。 放弃急救同意书？李绿绮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步，她不顾病房应该要低声说话的条例，扯着喉咙，抓着王侑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还能救就要救阿，怎么可以让他就这样走？我们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你不可以这样就让他离开… 李绿绮！王侑反抓住她，试图让她冷静。 这里是病房，你小声点行不行？ 你这样要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躺在病床上，你居然说不救他？ 王侑气恼了，他冷冷的说：那是你男朋友，也是我弟弟！我亲生的弟弟！ 这句话让李绿绮静默下来。是阿，那是王侑的弟弟，有谁比他还要痛苦呢？她再怎么说也是和王轩没有血缘关系，在不久之前还是陌生的两条平行线的人，有什么资格对着一个照料了他这么多年。始终不离不弃的男人说这些话？ 但这样的骚动已经造成了医疗人员的注意，医生对其中一个护士使了个眼色，她脱下手套，对着王侑跟李绿绮说，希望他们可以离开病房，否则会打扰到其他病人的休息，一开始他们不愿意，但始终沉默的陈姿竹却一手扯着一个，直接将他们拉出病房。 你这样万一他出了什么状况，我见不到最后一面怎么办？李绿绮一走出门口，气急败坏的向她大叫。 陈姿竹抿着嘴，拍了拍她的肩膀，平静的目光让李绿绮不由自主的放低了音量。 你知道急救有多残忍吗？他们在救病人的时候，会造成多少病人的痛苦，你又知道吗？我不确定你有办法接受那样的画面，与其留在那边心痛，碍手碍脚的，不如到外面安静的等待。 可是…万一… 你可以祈祷不要出现那个万一。陈姿竹说。 三个人坐在休息区，王侑把头埋在膝中，而李绿绮则不断掉下泪珠，只有陈姿竹一个人没有过多的表情，但谁也不知道，她的嘴唇已经被深深的咬出了血痕，腥热的铁锈味于口中弥漫。 等李绿绮的情绪稍微平复，她继续问着王侑为何不愿意用尽一切的方法维持王轩生命，只选择以药物控制。 靠着机器维持的生命算是生命吗？王侑沉沉的说。 我又何尝不希望他可以活的更久，只是如果他必须靠着那些冰冷的机器维持，这对他来说只是折磨，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可是我不希望他死…李绿绮大哭了起来。 我又希望吗？ 一旁的陈姿竹仍旧不说话，她把视线投到了远方，好像灵魂已经抽离开了，静静的旁观着一切。 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她看过了太多生老病死，现在多说什么都是无益。 可是说不定状况没有这么糟阿，电视上急救完，电击阿，心肺复苏术阿…病人总是会醒来的… 李绿绮，那是电视阿。王侑说，在这??之前，我曾经问过他，王轩是在意识很清楚的状况下自己签过放弃侵入式急救同意书，他自己也不希望苟延残喘的靠着机器活着。 为什么…就算有一点点机会都好阿… 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他是一个希望能掌控生命的人，如果已经注定要走，那他会希望可以走的有尊严…妳以为他之前没有做过心肺复苏术吗？那有多痛妳懂不懂？谁不想要活下来的机会; 。我没有放弃，他也没有放弃，他已经很努力了… 不要，我不要…绿绮的理智线彻底断了。 你叫他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他答应过我的。 假使他可以，他会做到的，可是…这不是他能够决定，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妳难过我懂，但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只有等待奇迹。 李绿绮完全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开始又激动的王侑大吼，奇迹？这世界上没有奇迹…他答应他会好好的，现在这样不是食言吗？以前我的男朋友每个都对我食言，我不要他也一样，答应过我的他就要做到。 王侑也不知道该回什么比较好，绿绮讲的话虽然带着情绪，可是听的出来她对自己的弟弟的感情无比认真， 我说…被这般情绪感染，王侑的情绪也慢慢的起了波澜，他一直压抑着的伤感也开始从坚强的外装下一点点的渗透出来，不过他毕竟心理建设很久了，保持着一定的冷静，还是勉强放柔声音，说道：如果他知道你现在哭成这样，他会有多难过呢？妳总不希望他到最后一刻都不安稳吧。 是不是我没有把他照顾好…？那天我应该要去的，我不应该一直鼓励他赶快复健好起来…转过来，绿绮忽然又责怪起自己。 是不是我把什么不应该的细菌带到病房给他了…？否则怎么会突然这样？我不应该在他手上写字的，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和她有关系呢？这个傻女孩。 和妳半点关系都没有，他的状况本来就每况愈下，妳不要这样胡思乱想好吗。 他又说：妳冷静一会，这么激动一点帮助也没有。 你说没有奇迹，其实你们相遇就是奇迹，不是吗？ 李绿绮崩溃大哭。 奇迹不应该是这样的，童话里，电视上的奇迹都会有美好的结局，现在这样算什么奇迹，只是让她更加痛苦，如果失去了王轩，她应该何去何从？好不容易，她以为找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男人，就算有了些缺陷，可是两个人相处是那么幸福，为什么她的幸福就要比别人短暂？为什么她就不能够永远的拥有一个人？ 一阵晕眩，世界蒙上了一片重重的黑，李绿绮被压在这片黑暗下，试图找着天空里能带来明亮的闪烁星星，她试图在那漆黑的天空中找着象征幸福的青鸟，然而像是所有的星星都故意避开她，在她面前一片一片瓦解，光芒渐渐消退，而青鸟更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避的遥远。 她开始问自己为什么会下载这个游戏，如果她没有下载这个游戏，是不是就可以可以少了这样的痛楚，也许王轩也不必花这么多的力气跟精神在她的身上，这样他就能有多一点的时间休息。她从开始时天天跟她抱怨，后来又天天自以为的鼓励着他复健，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是面对着一个悬着性命的人相处，她贪婪的在对方身上寻求温暖与希望，她的未来，她的快乐，都建立在一个虚弱的病人身上。 ------------ 111 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没多久，一个护士出来喊他们进去。 三人如掉进了冰窖之中，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走进病房，王轩躺在病床上，如同李绿绮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安详的像个沉睡的天使，一个被诅咒了的王子，李绿绮掩着嘴哭，想起这段如童话一般的日子，她这辈子第一次活的像在场童话里，可惜童话的剧情反了，她不是那个在玻璃箱子里等待救援的公主，玻璃箱子里装的是王子，沉睡中不会醒来的王子。 你们可以跟他告别了。医生对他们说：可能支持不到十分钟，希望你们可以冷静一点，好好的把没有说完的话告诉他。 李绿绮还想讲些什么。 医生抱歉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他现在或许还有意识，而且，很多医学证明人在濒死阶段仍然保有听觉，所以现在不适合有太过情绪化的言语，这样他走的也不会安宁。 真的没有救了吗？ 医生拿着病历：我们已经把所有能够用的急救药物用上了，如果家属现在要强行急救，其实我并不建议… 谢谢，我们不需要。辛苦你了。王侑说。 一个医生跟两名护士站在旁边，王侑知道他们是在等待着，准备宣告死亡时间，他心如刀绞，这一切像是影片被快转了，突然跳到结局，任谁都措手不及，甚至他还来不及问王轩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不过，他不用说王侑也知道是什么吧…默默的，他看着哭到全身发抖的李绿绮。 跟他说话吧。他拍拍李绿绮的肩膀。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要等他好起来再说…李绿绮仍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还是有机会的… 这样是浪费时间。 而在最后面的陈姿??竹却忽然走上来，她从王侑跟李绿绮中间挤出了个位子，牵起王轩的手，挤出了一个带着眼泪的微笑。 王轩，谢谢你让我最后还遇见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你跟我心目中那个完美的人不一样，我相信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如果没有再遇见你，也许我永远都会活在过去的记忆里走不出去。说到最后，陈姿竹脸上的微笑也挂不住了，一张粉脸扭曲不成形。 她是真心感谢老天爷让她最后又遇见王轩，虽然他还是没有爱上自己，可是至少已经足够让她脱离幻想的苦海。 下辈子如果遇到我… 心跳渐渐变慢，警示声不断的发响，王轩就要剩下最后一口气。很快地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往新的一条路前进。那里会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李绿绮推开了陈姿竹，她倾身靠在王轩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狠狠咬了一大口。 你下辈子一定要记得我…我们这辈子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一起做完。约定好的绝对不能忘记… 心跳归零了，在仪器显示上成为一条直线。 最后的一刻，王侑在心中默默的对王轩说：我会替你照顾李绿绮，不用担心。 在那直线拉长之前，王轩皱了皱眉，永远的睡去。 医师平静的宣判了死亡时间。 悬挂的针管全被撤走了，那些曾经连接在他身上的仪器也一一搬下，王轩的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血痕。也没有被缠绕的点滴管线。 李绿绮看着护士仔细的擦拭着王轩的遗体，她咬下的牙印还非常的清晰，成了一块再也不会消退的淤血，护士在王轩的下巴垫上纱块，又把双手双脚摆好。梳拢了头发，最后盖上一块大大的白布，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泣，一个人体内据说有百分之七十的液体，那她至少把那足以维持性命的水量流干了，但眼睛中源源不绝的泪水又不断翻腾。 呆楞楞的站着，李绿绮只觉得眼花头昏，所有的情绪被像抽离了，仿佛站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个护理人员客气的请她离开，说是要开紫外灯消毒了，她没有反应，护理人员也不想多刺激她的情绪，只请一旁的王侑帮忙带开绿绮。 李绿绮，先到旁边来，别干扰工作人员做事情。王侑扯着绿绮的手臂，然而她却一动不动，如石雕般伫立在那，连头也没回，似乎随时要风化。 推着紫消灯进退两难，处境正尴尬的护理人员对视了一眼，王侑出了力，一把将李绿绮扯走，原本以为这个动作会惹恼绿绮，但并没有，她就随着王侑的力道走，直到在出门口时一个重心不稳，撞在了一旁墙壁上。 你弄痛她了！陈姿竹惊呼。 很扎实的一撞，巨大的声响回荡，然绿绮木然的表情中，连痛楚都不见半分，仿佛刚才撞到墙上的并不是她的背，而是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肉身，与她无关。 痛不痛？王侑倒是紧张，他扶着绿绮的肩膀，直直的摇晃，此时他还真宁愿这女人哭，用力哭，不要像现在跟个木头人似的，连声痛都不会喊。 加护病房冰冷的大门关上。 为什么要把门关起来…？甩开王侑，绿绮突然像着魔了，朝着病房门口试图走回去，开始敲着门，王侑一把抓住她的手。 妳干什么呢？ 喃喃地，李绿绮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把门关上我就看不到里面了，为什么要把门关起来呢？快让她们打开…把门关上不行的阿… 不要这样。 不要那样呢？为什么护士要把门关起来？这样我就看不到里面了… 冷静一点，没什么好看的了… 李绿绮还是一直试图往前走，王侑没有办法，只得更用力的抓住她，陈姿竹看这力道几乎快要把李绿绮的手折断了，上前一把将李绿绮揽在怀里，陈姿竹感觉到绿绮在他的怀中从一开始的躁动慢慢转为颤抖，像是只不小心在冰库中迷路的小兔子找到了出口，瑟瑟的缩在自己怀里，不断的发抖，吸取着她身上的温度以补足自己的体温; 她们都是同样痛苦的吧？ 王侑被这场景感染，终于也忍耐不住，泪水窜出眼眶，一直以来，他始终坚持着不哭，要当自己弟弟的靠山，但再坚固的堡垒也终有弱点，这弱点是致命的，一被戳破就有如崩盘的股市，所有的坚强和冷静都在瞬间消逝。 这世界上所有的坚强，都是脆弱的内在不断的强化，逼不得已下所伪装出来硬壳，如果可以，谁愿意背负着种种压力，却仍然要勉强的挤出笑容，告诉别人自己没事，甚至是告诉别人，自己一定会让对方没事。王轩生病这几年来，他终于明白运的不可抗性，他每次看到那个以前永远跑在他前面的弟弟，忽然跑不动了，坐在轮椅上，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他，心里就是不胜唏嘘。 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亲离异有了新的家庭，所谓的父母就是每个月就是寄生活费来的人。他有时候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个家？但只要看到王轩在，他就会想，至少还有一个弟弟，虽然他永远把自己踩在脚底下，不过那至少是他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走了，他那已经不够完整的家，又还剩下什么呢？为什么恐怖的事情不能够只发生在恐怖小说里，他每写一本书都会向老天爷祈祷一次，这次的书如果卖的好，麻烦就让现实生活里的人们少一点难吧，可是他每本书都卖的如此之好，稳坐了出版社恐怖小说之王的宝座，不幸的事情却还是一件一件接连着发生在他的生命中。 谁说只有女人有眼泪？男人当然也有，只不过藏的比较深，然而只要被挖掘到，那湿润的伤口绝对会比任何海水都咸，比血液还浓。 恍恍惚惚抬起头，李绿绮看见乌云爬上王侑的眼睛，一场她见过最大最猛烈的雨势，奔腾在面前。 这场大雨，唤醒了绿绮。 王侑…绿绮从茫茫然变的慌张，她没见过王侑任何一次失态的举动，当然更别说是哭泣。 别哭了，王侑，我不哭，你也不哭…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要安慰王侑的时候，一直都没想过，所以真正说起话来完全语无伦次，找不到头绪。 王侑…你不要哭，我知道你难过… 看着两个同样激动的人，陈姿竹也不知道现在该安慰谁好。 唉。她只能叹气。 王侑把头抬高望着天花板，他想起了一部电影，电影里男主角说过一句话想哭的时候只要倒立，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他现在不能倒立，只能抬头看着天花板，希望可以止住泪水，回复到以前那个坚强的王侑。 事实上，他忘记自己其实已经可以不用再坚强。坚强了太久的人常常都会有这个问题，当过分坚强到最后，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上习惯，而不是必然的需要。 这样的人往往心里比什么都还脆弱。 ------------ 112 处理好的遗体推出加护病房，在白布底下的王轩被两名护理人员推着，往专用的电梯前去，李绿绮想跟在旁边，王轩本来要阻止，想一想又作罢，只交代李绿绮不要太激动，到了太平间，很多该遵守的条例跟习俗都该遵守，不能随便造次，否则会打扰到其他的死者安宁。 另一名护理人员走向他，确认他是王轩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后，把他带到另一个开放式的护理站办理手续，王侑赶紧用手把脸上的泪痕抹干净，接着用着他以前惯用的平稳步跟着护理人员走去，绿绮回过头刚好看见他的背影，突然觉得王侑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凄凉，影子拖的那般孤单; 王侑在护理站填写在院时因病死亡的流程单，他一边写，手一边不听使唤的晃，他不清楚医院知不知道让一个刚失去亲人的人填写这些资料基本上是双重打击，要怎么能够轻易的写下这些讯息？要怎么能够轻易的选择好接下来的安排？就算之前想好了，真正发生了，什么都是另一回事。 在签下自己名字时，他仍然不希望这是真的。 最后一项手续都办完后，王侑走回加护病房休息区门口，李绿绮已经回来了，她继续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陈姿竹在一旁柔声的安慰着她，拿着面纸拭去她脸上的眼泪。 手续都办好了吗？ 差不多了。王侑点头。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处理的。你尽量开口。 应该没有了吧… 陈姿竹指着椅子旁的一袋私人物品，说道：这是刚才护士整理好拿出来的，你检查检查有没有遗漏。 没什么好检查的。他惨然的挤出了一个笑容，颤颤的提起塑胶袋，自言自语的说着：王轩，你赖在医院够久了，我们回家。 王侑跟出版社请了几天假，李绿绮虽然到了，不过羊头嫌她来出版社摆着一张脸难看，于是又快快赶了她回家。李??绿绮知道这是他掩饰自己体贴的那一面，让她在家调适好心情再过去。 两天后，李绿绮收到了一个包裹，沉甸甸的，打开来是一台笔记型电脑跟一台手机，??寄件人居然写的是王轩的名字，李绿绮一个忍不住又拿着包裹落泪，她看了看寄件的时间，是王轩离世的当天晚上，他昏迷了这么久。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寄东西过来。 而这是王轩的遗物没有错。会把这些东西寄来的人只有一个。 她拿起电话拨给王侑。响了很多声后才被接起，那端的声音一下似乎苍老了许多。 好久不见。李绿绮干干的说。 王侑笑了。 哪来的好久，也不过两天而已…这两天还好吗？ 还好吗？如果要说很好，当然是骗人的。但比起死亡，她的状态还算是好的吧，能呼吸，能感受，能知道酸甜苦辣。 还可以。她想了想，还是没把死亡当成笑话说，本来想接一句死不了的，到了嘴边，还是把话吞下。 那就好。王轩大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是吗…？捏着鼻头，李绿绮怕自己哭出来，她问：，你让邮差寄东西过来干嘛？自己拿不行吗？ 他吞了下口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说道：这是王轩留下来的东西，我用不到了，电脑里面有一些资料，如果你心情调适的还可以就看看吧，当做是对他的纪念; 电脑里面有什么呢？应该是一开始他们那些交谈的内容吧，还有游戏的设计，李绿绮伸手缓缓抚摸着冰凉的电脑外壳，忽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摇头笑了。她忽地想到了王轩之前那一纸合约，虽然说人死了本来就无法履约，但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什么赔偿问题出现，李绿绮开口问王侑记不记得处理这件事，王侑嗯了一声。 对方可以体谅状况，合约解除了。 那就好。李绿绮松了口气。 那个…明天王轩要火化，你要一起来吗？王侑把最重要的事情终于说出口。 小真跟黄淇礼也会到。 当然要去。 那好，我明天早上到你家接你。 嗯。 提到合约，王侑把话题转到李绿绮身上。 那你跟少少出版社的合约呢？谈的怎么样了？后来一直没有注意这件事。 唉，谈崩了… 王侑顿了顿，开口：其实你可以考虑接受。 为什么？王轩人刚走你怎么有心思谈这个… 冷静一点，不要对我发火…我只是觉得虽然他不在了，但是这会是另一个方式，让他永远活在你的作品里。 这句话打进了李绿绮的心房，接下来王侑又说了些关于明天王轩要火化的事宜，她虽然听的清楚，不过心思却飘摇在其他地方，看着包裹里的电脑，想着王侑的话，让王轩永远活在自己的作品里… 电脑里的内容，李绿绮一个晚上对着萤幕，却没有勇气看。 隔天一大早，王侑就打电话过来联络她，说自己现在正在准备要去火葬场的路上，再次确认李绿绮要不要一起去，如果没有心理准备，他可以自己处理没有关系。当然李绿绮二话不说就要他赶快过来。 至少至少，这一刻，这最后的一刻，她要参与到底，再怎么难过她也要陪王轩走完这最后一程。照着镜子，她淡淡涂上一层唇彩，她没有穿一般参加丧礼的黑色衣服，而是拿出了那件银色的小洋装，把自己梳理干净，想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她下楼等了一会，看见黄淇礼的车缓缓开来。 上车吧。王侑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没多加评论。 这件衣服他说很好看…李绿绮自己讲着却顿了一下，有些画面在脑中拂过，如阵轻风，差一点要把情绪再次拨弄起来。 嗯，跟火葬场那边的人约好时间了。 知道了。李绿绮拉开后座车门，欠身跟小真还有黄淇礼打了招呼，他们的眼睛都是红的，显然也是哭过，而小真的眼泡更是红的明显，人家说孕妇的情绪比平常人还容易激动，她该是也哭了好久的吧; 。不过，她忽然想到没见到陈姿竹的人，于是问王侑：你没通知陈姿竹吗？ 通知了，不过她说她今天有工作，来不了。 噢，也对，她之前跟我提过… 不来也好，我们的目的地是一大片海，她从头到尾都这么冷静，我怕她再最后一刻给我来个想不开。很勉强的，王侑假装轻松。 海？李绿绮疑惑着问。 嗯。，到时候就知道了。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绿绮坐到后座安静了下来。 车子一路开到火葬场，绿绮跟着王侑的脚步，小真跟黄淇礼则走在后面，王侑先到报到的地方拿火化确认单，接着又往另一个地方走，虽然他的神色很从容平稳，可是绿绮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经意看到他拿着火化确认单的手微微的颤抖，忽然觉得，其实这个男人也不过就是个孩子，李绿绮从来没有主动问过王侑家庭的状况，但光看今天没有其他人到场，大概也猜测了七八分。 是从多大的时候，他就掩饰住自己孩子的身分去照顾另一个孩子呢？而老天爷又这样夺去了他唯一的亲人。 因为时间来的早，火葬场的人说刚好有空位，所以可以先处理他们不用等待，就是看家属有没有特别忌讳时辰而已，有些家属会特别预定好时辰，期待好时间能让死者下辈子能多受点福报，不过王侑不太信这套，他听到有位子就说好了，他相信这辈子王轩过的已经这么辛苦，下辈子绝对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 又是一连串接连的繁复手续，接着一个很简单的棺木被推出来。他们带家属一起到了另一个封闭的区域，中间还隔着铁窗，铁窗里则是火葬的器材，冒着高温的炉子，装着王轩的棺木等着被送进去让大火吞没，成为烟囱冒出的灰色烟尘，晕染蓝色天际。 你们可以稍坐一下，大概要四十分钟。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再次看了一下火化确认单，确认好没有问题，耸起壮硕的肩膀，说道：这个齁，火化大概要四十分钟，冷却要二十分钟，这一个小时的时间…看你要不要去挑个坛子，旁边有卖…不是推销啦，怕你无聊，在这边等也怪怪的。 我们到外面等，坛子他自己准备好了。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坛子，上面有小小的蓝色点点，如果不是拿来装骨灰的话，也许这样的花样很适合当成骨瓷杯，或者美丽的装饰，但很可惜，这份美丽，里头藏匿的是死亡，是一个年轻的生命。 什么时候准备的？李绿绮问他。 不是我准备的，三年前他车祸出院以后，自己在网路上订好的，还怕我发现，结果被我在疗养院的床底下找出来，那个时候还想赖说是普通的瓶子，结果骗不了护士，反而还多上了自杀观察名单两个月。 他一直都是个头疼鬼。黄淇礼搂着小真，感叹的说。 离开火化室之前，绿绮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粗壮的男人按下了一颗红色的按钮，里头的机器缓缓将王轩送进烧着火焰的大炉子里。 王轩，会痛吗？忍耐一点，很快就好了。她对王轩说，对自己说。 ------------ 113 离开火葬场后，王侑的手上多了一个坛子，他在黄淇礼耳边交代了一些话，绿绮在泪眼朦胧中间看着他，黄淇礼是点点头，让大家都坐上车。 骨灰坛放的位置也决定了吗？李绿绮问。 选好了; 。王侑淡淡的说，不过…也不算是有个固定位置吧。 怎么说？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透过后照镜，黄淇礼看了后座的王侑一眼，像是在跟她确认是不是真打算这样做，王侑发现了，沉沉一笑，像是在回应他。 李绿绮不知道王侑下一步要做什么，他抱着骨灰坛坐在自己身边，王轩在这世上的存在就剩下这些灰粉了，装在美丽的瓶子中，没有声音，也没有气味，她隔着那薄薄的罐子，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车厢中播放着王轩以前常听的英文歌曲，黄淇礼不说话一路往前开，越过了都市的水泥森林，慢慢驶向了滨海公路上，他摇下车窗，让自然的风灌进车内，那秒钟，李绿绮想到了一部疗愈性的电影，好像自己走进了伊莉莎白小镇中的剧情，电影里的男主角也是这样的，载着父亲的骨灰到处跑，开越了长长的公路，然后把骨灰洒在每个有纪念性的地方。 她很喜欢这部电影，却来不及跟王轩一起多看几次。 一路往前开，风吹扬起了车里众人的头发与衣角，海风的气味越来越浓烈，清新而有些慵懒的咸，还夹杂了一丝阳光温暖的柔和。又过了快半个钟头，车子终于在一个海岸边停下，一道栅栏拦着公路与海洋的分界，黄淇礼小心翼翼的扶着怀孕的妻子，四人一起越过栅栏边。 这里很美。李绿绮不由得赞叹。 大海前，大海和天空都是淡淡的蓝，交融在一起。是明信片里的油画，是摄影展会有的风景。 是啊，我在王轩的电脑中看到了一张这里的风景照，还拿来当过桌布，他应该很想来这里吧。 小真闻言又伤感了??起来，说道：如果之前他状况好一点，我们就可以带他一起来了。 别再说如果了，换个角度想，那次我们带他出去晒了太阳，他应该已经很高兴。 怎么..小真哽噎失声。黄淇礼赶紧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捧着骨灰坛。站在大海前。王侑对着怀里的坛子说：你一直很想来这里吧？虽然晚了，可是我还是带你来了，以后你跟着这些水，蒸发了就到天上。流着就到了海洋，去每个你还来不及去的国家。 要把骨灰洒到海里？ 此时李绿绮才醒悟过来。 嗯，我想这样子总比让他在小小的灵骨塔里自由吧！而且以后只要看到海，我们就会想起他，很多人不是说吗？人过世以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着他们想守护的人，可惜现在空气污染太严重，星星不容易看见，我怕他在上面又整天发脾气。不过…海总不会消失吧。 是啊，这样以后我想他，就可以来看海了。绿绮说。 接下来，时间差不多了，不想让小真这孕妇在阳光下站得太久。王侑决定不拖延时间，他打开罐子，轮流捧到其他三个人面前，大家一人一把的将那化成白灰色的粉末一把把洒进了海中，蓝色的海水一下子就吞噬了那些白灰，绿绮希望这样王轩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而王侑则希望弟弟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去任何一个他想去的地方，再也不要受到病痛跟身体的阻碍了; 你自由了。李绿绮看着飞散在海面的骨灰，轻轻地说。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像累垮了一样，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气力，小真哭着睡去，手中还紧握着被泪水打湿的面纸，王侑看着同样不发一语的李绿绮，抿了抿嘴，打破僵局。 妳跟黄芳慧联络了吗？他问。 还没。绿绮回答：我还在考虑，而且…我也不知道还没有这个勇气重新检视这段日子，也许还要等一等吧。 好好考虑一下，不过快点做决定，谁知道黄芳慧什么时候会把一样的企划用在其他人身上。 就算是一样的案子，故事也会不一样的，每个人的回忆都是独一无二啊，而且就算没有做那个案子，我还是会把这个故事写完出版的。 也是。王侑赞同她的话。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写完就对了。 不过我以为她会去找你签约，毕竟她本来想要合作的对象就是你。 王侑摇摇头，说道：我还不确定会不会继续写呢，跟羊头那里的约已经差不多到了，合约上该出版的书…数量也超过了好几本，也许我会离开出版社，到处走走，找个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来做，其实我没这么喜欢写故事的。 这样不会很可惜吗？你的书写的很好。 妳终于看完我写的书了啊？ 是啊，掩着眼睛看完的，超级恐怖，如果不是王轩逼着我看，我大概也看不完。 顺了口气，王侑本来要问那王轩看了吗？后来又做罢了，选了其他的话题。 绮绮你有打算接回来养吗？虽然她在羊头那里过的日子好像比我们照顾还好。 再看看吧，毕竟羊头照顾了她这么久，现在她说不定还不愿意跟我回家勒，如果你…如果你真的离开出版社了，到了别的地方，我会负责照顾她的，你不用牵挂…而且不是同事，我们至少也还是朋友啊，你该不会打算要人间蒸发吧？ 这个我也还没想清楚，先把王轩留下来的东西都处理好再做打算。王侑拍拍空的骨灰坛。 他们又说了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避开了会牵扯到情绪的话题。 妳要到出版社还是回家？ 车子接近市区，黄淇礼询问李绿绮，刚好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一个交叉的路口。 回家吧。现在一身狼狈，眼睛又哭肿了，直接去上班不是好选择，还是回家好好洗个脸，好好睡一觉，起码不会吓到路人跟同事，明天醒来重新振作，今天让她最后好好的放纵一次，他还想要打开电脑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讯息。 或许看见的内容会令她想起过去的回忆会花所有的时间哭泣也没有关系，这都是王轩留给她的纪念; 好，不过你一个人没有关系吗？黄淇礼问。 放心，我会好好调适的。 有事情就跟我们联络吧，不要憋在心里。 李绿绮感激地点头，绽出一抹微笑。 你才应该好好照顾小真，孕妇情绪要保持愉悦才可以，要不然会影响小孩的。 到时候小孩生下来照顾不来，你要负责来帮忙啊。 好啊。她笑得明朗。 预产期什么时候？ 还久呢，不过医生说这是个健康的宝宝。 名字取好了吗？ 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我们是这样打算的，男孩就叫黄轩，女孩就改个字，改成黄萱，希望他可以跟王轩叔叔一样聪明。 真是个好名字… 把眼光拉向窗外，是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生命的逝去后面总是会有新的生命诞生，他们留不住任何被带走的生命，只能够更加珍惜还存在的人，只要有珍惜过，他们的足迹就会留下。 车子转了个大弯，往绿绮家的方向驶去。 在绿绮家门口，他们挥手道别，场景有些别扭，好像说完了这次再见就要永远分开一般。 关上车门前，王侑忽然喊住正要往家门走的绿绮。 妳的故事结局会更动吗？他大声地问。 李绿绮抿起唇好一会儿，现在已经是午后了，正是强烈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扯出一丝糖般的光泽。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这样不就剧透了吗？买本书来看看就知道了。 剧透就剧透吧！小气。 结局啊…我还在想。李绿绮顿了顿，她说：也许会更改也不一定，让女主角和男主角在咖啡厅相遇，男主角可能坐着轮椅，可是女主角并不在乎，他们一起去了很多的地方，喝了很多间店的咖啡，然后永远在一起，无论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永远都不分开。 其实如果真要幸福的话，男主角应该要是个健康的人，能走能跳的，可是绿绮想要多保留一点点关于王轩的事实，真正的爱情，可以很短暂，真正的爱情，不会受到任何问题的阻拦。 很好的结局，羊头跟黄芳慧应该会喜欢。 我不在乎他们喜不喜欢。李绿绮耸起肩膀。 只要王轩喜欢就好了，这是属于他的故事。 上楼回到房间，映入眼帘的是那台王侑寄来的笔记型电脑，李绿绮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坐在电脑前面沉思，她的手指在开机键上来回了无数次，却一直没有用力按下那让萤幕亮起的开关。 ------------ 完结 王侑没有续约，在完成最后一本作品后，离开出版社，他走前没有特地跟李绿绮打招呼，丧礼后，绿绮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隔在了他们中央，彼此变得客气而陌生，她不喜欢这样，他是王轩最亲的亲人，当王轩不在了，他便是王轩遗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联结。 然而她却没想过，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王侑才更选择避开她。 出版社的办公桌位子也改朝易主，被一个新来的年轻作家坐去，那是个很年轻的新秀，长得干干净净，每天都是打理好头发才来出版社，美工部的‘女’孩们有了新的崇拜对象，提起王侑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的，这个名字就从他们口中消失了，有时绿绮经过那个座位，虽明明知道人已经变了，却还是会多看几眼。 有时李绿绮会想问王侑过得好不好，但是她想既然王侑应该如他所说的，在找寻新的人生方向，她不愿也不敢打扰他。 绮绮被接回家照顾，羊头抗议了无数次，说绮绮跟他已经有了深深的父‘女’情，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拆散他们？绿绮听了笑了笑，‘蒙’上了一层水汽的眼睛看着羊头，她说太多人离开自己了，现在她需要一个会叫会动的小生命陪在身边，羊头听了以后，咕哝了半天，依依不舍的把绮绮还给她，但是仍然‘交’代只要来上班，猫在人在，绝对不能让她落在家里孤零零的。 很合理的要求，李绿绮答应了。 生活步上了一种和以前同样的轨道，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有几次她经过那间小礼服的店铺，往事浮上心头，她会有股要打电话给王侑的冲动，但总忍耐下来，因为或许王侑还要多一点的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情，如果那天当他准备好要联络，他就会自己主动打来。就像当初他们刚有‘交’集那样，带着一点霸道的坏脾气。 几番决定后，她选择了接受黄芳慧的提议，但唯一要求的是匿去名字，当成是她记录一个关于别人的故事，保留住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却又当她在看到故事的时候可以想起王轩，这个突然出现于生命中，扭转了一切的存在。 她要求黄芳慧撤去关于陈姿竹小三的事情，以及改写掉小真那段‘插’曲。因为谁能想到。小真怀孕中期有阵子身体不适住院调养。黄淇礼请了陈姿竹来帮忙，结果小真原本的未婚夫好易过来探望，竟然对陈姿竹的温柔及美貌一见钟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虽然陈姿竹起先是怎么也不愿意答应‘交’往，但有天下着大雨，计程车全是客满，她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家，那个小开竟然拿了把雨伞站在医院大‘门’口等着，全身被雨打湿了一半，陈姿竹问他为什么明明车就停在旁边，却不进车里等，对方傻傻地‘摸’着头笑。说电视偶像剧里都这样演，让陈姿竹发现到这个男人老实的可爱，最后终于接受他。 两个人的婚礼办在三个月后，那时小真孩子刚好生下来了，也不用担心冲煞什么。可以放心参加。小真对于未婚夫始终是有些抱歉的，不过他反而感‘激’小真让他找到了真爱，过去的一切或许都是为了现在所铺陈的安排。 这样想，一切似乎都好过了许多。 修正过的提案没有真人微电影，没有夸张的宣传，黄芳慧只找了个漫画家，做了个很简单的短片，搭上了王轩喜欢的歌曲，没想到这样的风格反而更让人喜爱，书还没上市，这动画短片就已经被转载了无数次。 不完美的才是最美，残缺的往往更能触动人心。 关于书的标题绿绮想了很久，她最后决定用当初游戏的名字-设计男朋友做为纪念。不过出版社开会的时候，黄芳慧认为书的内容跟这标题其实关连‘性’不大，而且与整体的风格有些突兀，不过绿绮坚持，不单单是为了要纪念王轩，还有另一个理由，她想要告诉她的读者，感情这种事情，永远不是设计的来的，你可以设计一个虚拟的人物，但是真实的世界中，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如人所愿。 男朋友是没有办法设计的，能设计出来的只有机器人，机器人才会是最完美的。但不完美的那个人，可以为了妳改变，或者能记得妳的一切，但非关程式，而是因为爱情。 这个回答说服了黄芳慧，她甚至连最后封面决定权都‘交’给了李绿绮。 算了，反正这是你的故事你说了算。 李绿绮为设计男朋友选了一个浅粉红‘色’的书皮，是第一次在手机里见到王轩他身上衣服的颜‘色’。 由于之前网友大量转贴影片，跟黄芳慧预期的一样，上市之前书就受到了瞩目，预料之中的热卖，一跃成了排行版的热‘门’，绿绮终于成为了真正拥有知名度的作者，而不再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名字。 羊头很大方的告诉她，反正她这一笔已经替公司赚了不少，再来爱写什么就什么，就算是恐怖，只要写的好他全部都发，不再限制她的创作题材。这让绿绮很感动，大部分的出版社，如果抓到了一个能赚钱的作家，加上还有合约绑住，通常都是能捞多少就捞多少，当成摇钱树拼命摇，打铁趁热的疯狂出书，羊头这个举动实属佛心来着。 很多读者会寄信来出版社给绿绮，大多都是分享自己看完书的心情，本来羊头想帮绿绮办个签书会，不过绿绮担心自己没办法应付人群，所以还是算了。 有许多读者说自己最喜欢故事的真实感，觉得终于和市面上的爱情不一样，有血有‘肉’的，好像真的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而不再只是单纯的幻想。当然了，也有读者频频抱怨为什么结局是悲剧，至少应该有个反转的机会。最后，还有一部分的读者很好后‘女’主角跟男主角的哥哥有没有额外的发展，然后下一集就可以写男主角的哥哥跟‘女’主角之间的爱恨情仇纠葛了。 这些信件，李绿绮看的很开心。不管是好是坏，有读者看，有回应，就是种收获。 王轩应该也看过了吧？ 新书出版的第一天，她把原稿带到大海边烧了，虽然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污染环境，不过绿绮把那烧黒的灰烬，一样学王侑洒在蓝‘色’的‘波’光之中，希望王轩在天堂会看见。 那是她亲手打印下来的原稿，只有他才有的。 那…王侑看了吗？李绿绮不知道。 ＊ 时间过去的比想像中快。一年过去了。王侑始终没有回来。就连小真孩子出生也联络不上他，李绿绮陆续出了两本，一本大转型写‘精’神病院的故事，另一本则是维持着温馨的小品风格。都受到不少的好评。 绮绮从巴掌大的小猫，成为了跟电影魔‘女’宅急便一样大小的黑猫，但是惹人怜爱的大眼睛没有变，依旧到处讨人欢心，她有一群干妈干爹整天伺候着，几乎要成为出版社的吉祥物。 一年过去了，很多事情改变了，一年过去了，很多事情始终记得。 如象征‘性’的仪式。她每周都会喝一杯焦糖玛奇朵，尝试着走进不同的咖啡店，有时她会在咖啡店点‘奶’茶，然后想着王轩笑她不识货的样子。 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她把下一本要发的书稿‘交’给羊头，带着绮绮无视羊头哀怨的眼神提早下班，她在熟悉的城市里‘乱’晃，一步一步走，享受着这个城市里每条大街小巷的细微特‘色’，以前的她，总是太匆匆忙忙的经过这些地方，是王轩让她了解到，可以用脚踏在地上，好好的浏览这个世界有多幸福。 晃着晃着，李绿绮走到了一个街角的转弯口，经过身边的人们手上个个拿着一个气球，似乎有新店开幕正在进行活动。 好奇心使然，她跟着??人群走去。 是一家新开的咖啡厅。 咖啡厅是如海‘浪’一般的淡蓝‘色’招牌，招牌上没有店名，只有一个黑猫的标记。 一种强烈的预感让李绿绮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这个世界真的是那样小吗？然而说是小，却又走了一整年才又遇见了老朋友。她还愣着的同时，一个熟悉的男人从店中走出，她没有猜错，确实是王侑。 他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衬衫，眼尖的李绿绮认出了那是王轩留下的衣服，前方围着印了一只黑猫的咖啡‘色’围裙，手上拿着一大把不同颜‘色’的气球，一一分送给路人，，以前严肃的表情不见了，他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人虽然变瘦了许多，却显得很有‘精’神。 她不敢置信的往前走去，从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再次遇见王侑，而忙着分发气球的王侑侧着身子，脸刚好朝着另一个方向，并未发现她缓缓走近的身影。 直到她走到王侑面前。 我也可以要一个气球吗？绿绮很‘激’动，这些日子她都没有再哭过，但当她开口讲这句话时，眼泪却很自动的流出来，滑进她勾起的嘴角里。 听到她的声音，王侑转过头也楞楞地看着绿绮说不出话，他不小心放开了握着气球的手。 蓝天被缤纷的五彩气球缀满，路人一同抬头看这份美丽，这是只有童话或者是游乐场才会出现的景‘色’，而等王侑回过神，发现气球都飞光了后，他紧张的想抓住那些飞舞的颜‘色’，却只拉住其中一个。 老板，我可以要一个气球吗？绿绮又说了一次。 王侑把手中那唯一剩下的红‘色’气球递给她。 小真生孩子了，你知道吗？陈姿竹也结婚了...大家都找不到你…她拿着气球，一阵风吹过，气球随风飘动，像个在白天里发光的红‘色’灯笼。 王侑摇了摇头，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重逢，他停留在一种相当错愕的状态。 看着手中的气球，绿绮有些失望的笑了笑，没关系，等你准备好跟大家联络再跟我们说吧，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里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谢谢你的气球。 或许还不是时候吧，拿着气球，她准备往前走。 然而，就在她要离开的那瞬间，看着她的背影的王侑出声了。 进来喝杯焦糖玛奇朵再走吧… 红‘色’的气球飞上天空，绿绮转身，望着王侑，点了点头。 会不会有另一个故事开始他们都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生命中珍惜每一个存在于身边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ps： 谢谢一直有收看的大家，真的很谢谢你们 这个故事到这里完结了，艾少少下台一鞠躬（跪） 还是要跟很多朋友说很抱歉，因为是第一次写这么长的 所以在节奏跟支线的拿捏上安排的很不好 希望之后的作品可以在这方面改进 也很谢谢一直支持的朋友 例如：泡饭...真的很感谢你啊！！！ 作者的眼睛最近受伤，所以这几篇都是用语音打字的，所以如果有错字，会等眼睛好一点再回来修正，希望大家见谅。 然后最后祝福大家平安喜乐，继续写着的人们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