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重生 耳边有翻动书页的声音,鼻尖有男人身上清爽的薄荷香,风有些暖,花香、鸟鸣,远处孩童欢乐的嬉戏声…… 身上的伤口没有感觉到痛,应该是死了吧,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是天堂? 眼皮重到抬一抬都觉得很吃力。 “醒了?” 耳朵听见男人的声音,像是在跟谁说话――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的看到坐在我眼前的人,再到身边的一草一木,这个男人熟悉到骨子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和腔调迫使我回忆起死前那一瞬间。 面前这个人,间接导致了我的死亡。 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恨极了,身体猛然一颤。 “额――”身体强烈的痛楚和脑海里的绝望仿佛仍旧延续在身体里,我难受的低吟出声,又很快咬住唇角,极力隐忍。 我居然没有死,眼前的男孩面容生涩稚嫩,却能轻易认出是十五年来再熟悉不过的枕边人苏灿,而我依旧不想在他面前呈现出任何一丝弱势。 他坐在旁边,低着头,随手翻着一本画册。 八开的大册子,装帧精美,左页面上是大卫素描,这画册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 胳膊开始酸麻,才意识到原来双手已经无意识攥了很久。 低头,左右手互相拿捏,舒缓一下酸麻的肌肉,垂下眼睑,看到自己颈侧柔顺的齐肩发,柔软细嫩的手,短裤遮不住的双腿修长匀称,年轻富有弹性的肌肤,我的身体―― 身体看起来像是回到了十年前一般年轻娇嫩。 我难以置信的闭上眼睛,死前的场景潮水般不受控制的涌过来: 黑暗的狭小空间里,长时间没有看到过阳光,没有食物没有水,被殴打过的身体伤痕累累,最后一次好像伤了动脉,血一直在流,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弥留的时刻里,我看到了童童和苏灿,他们坐在草坪上,苏灿教她放风筝,他们对我招手对我笑,我亦回以他们和煦温柔的微笑…… 搞不清楚自己这具身体是什么状况,看着面前同样年轻仿如少年的苏灿,唯一的认知是在清楚的知道他给了我怎样毁灭性的伤害后,骨子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铺天盖地的恨着他。 然后兴许是刚刚经历过死亡的原因,此时此刻滔天的恨意掩藏在一颗精疲力竭的内心之下居然没有过多愤怒,反而可以死水微澜般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瞧瞧,清秀的眉毛,弯弯的眼角,高挺的鼻梁好看到无可挑剔,嘴唇扬起的弧度很温柔,多像是关心和深情。 不自觉皱起眉头,半晌,一阵西风打过来的时候,脸颊泛起一阵凉意,抬手摸,很难相信我居然哭了。 匆忙低头,别开脸,避开他的目光,留意到披在自己身上的男士外套,几乎是忙不迭的扯下来丢还过去。 没错,我依旧恨他,恨他的所作所为、恨他为什么不爱我。 人死去的一瞬间原来是可以明白这么多的,也足以让人改变很多。 一直以来对与他都有一种习惯性的贪恋,然而此时身体和潜意识里的反应却排斥的很,毕竟刚刚经历过的是一种几乎与对死亡的恐惧等同的绝望。 坐在亭子的长椅上,微微仰头,徘徊在眼眶里的泪水很快被咽回去。 喉咙酸酸涩涩说不出话来,目光假装看向四周,余光却自始至终黏在他身上。 眼前的场景再熟悉不过,是街角的一处广场,离家很近,前世心情不好的时候常爱过来。 看着眼前面容年轻却丝毫不显稚嫩的男人(也许该说男生),晃晃脑袋,怎么想都总觉得这好像是小说里的狗血桥段――我睡醒了,可是重生了。 “在这里睡觉容易着凉的。” 他终于开口了,我猜苏灿很少会被人这么忽视,醒来这么久都没搭理过他一眼,骄傲如他,耐着性子忍受半天已经算是难得了。 他站起来穿上我刚刚丢过去的外套,俯身拿起放在石凳上画册,递过来,我机械的接住。 他的目光看过来,我一向读不懂他这个男人的眼睛,即便是现在内心苍老如我、年纪轻浅如他,可是隐隐之间总觉得,他的眼神里除了淡淡的不解,还多了一味东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他很绅士,眼角弯弯的,对我微微一笑,然后不等得到回礼便自以为潇洒的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到模糊的只剩轮廓再到彻底消失,我方才收回视线。 打开手中的相册,扉页上是我青年时期的字迹,我的名字――周佩辙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张狂锐利。 苏灿与我不同,他情绪内敛,却不难看出是一个极其骄傲的男人,自信到几乎自负。一如方才,完全不顾我的反应,只是单纯的按着自己的剧本演出,他就知道面前人一定会爱上他,确实如此,因为前世自这一面之后,我真的是没出息并且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把他惦记上了,至死、方休。 没错,打死都忘不了的时间、地点、人物,刚刚发生的一幕的确是我们的初遇,所以按着年龄推算的话,现在应该是在十五年前,我的十七岁。 彼时正当年少,被他昙花一现的一个微笑迷的晕头转向,再次遇到他的时候更是少女如春水心思,一往情深。 虽然换了一副时间的皮囊,我依然还是三十二岁的记忆和心智,当然还有一颗历尽磨难和经历过死亡的内心。 从来都知道他心机太过深沉,却一直到了刚才,他转身离去的一个瞬间,才猛然灵光乍现般意识到是不是这场偶遇也都是他深思熟虑过后计划的一部分。 依稀记得小时候三姐是个小大人,总是说我聪明,可他苏灿更是个人精,前世直到死前才恍惚意识到了他从接近我到介入周家,应该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可惜没有证据,也不知道目的为何,更重要的是,当时我已将死,自然没有了力挽狂澜的心气。 在没有爱的前提下,强迫自己娶我,还赖到了大姐床上,虽说大姐周佩兰漂亮,可毕竟大他不少年纪,何况那没人能忍的小姐脾气,苏灿心高气傲,没道理这么委屈自己。 想起经历过的种种,我的周身泛起一阵阵阴寒,光鲜的外表,可没人知道这个男人内心究竟是多么的阴暗腐朽。 这时候是仲夏清晨,正中午的太阳应该是很烈的,抬头看看天空中东南角尚且还是橘红色的日头,我似乎冷的撑不到这个时候了。 紧紧宽的遮住大半个身子的围巾,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居然起出一层鸡皮疙瘩,什么时候夏天的早晨居然这么凉了。 远远看了一眼坐落在一片绿草如茵之中的仿古建筑,拿上我的画册,往那个方向走去。 ‘当――当――当――’方踏入前厅,紫榆缠金摆钟悠悠的报时声响起,深沉清远,泠然撞入我灵魂深处。 “四小姐,你回来了。”梁妈站在门口对我微笑。 ------------ 第二章 回忆 我知道大姐周佩兰的生母与父亲已然离异,现独居美国,但是却从来没听说过关于自己亲生母亲的一丁点讯息,脑海的所有记忆中相处时间最久也是最亲近的人便是梁妈。 前世自从不顾一切和方灿走到一起之后,父亲就命令家里人谁都不许接待我,本就不受宠,又尤其被特殊对待,下人们的脸色可想而知,唯独梁妈,始终算是客气有礼,然而客气归客气,像是如现在这般发自心里的亲近,却是从来不曾再有过的。 梁妈脸上亲昵的笑容让我一愣,心里复杂的情感猛地涌现出太多,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在一瞬间处理到足够合理,只能勉强对梁妈点一下头,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厚重的窗帘把阳光遮的密密实实,卧室里没有开灯。我死死咬住下唇,坐在床边浑身止不住发抖,前世的一幕幕回忆仿佛山洪爆发般涌向大脑,疯狂冲击着几乎不堪一击的神经: “你回来了。”早上才吵过架,自己并没有错,可还是后悔,很怕他就此再也不会回来,还好,过了晚餐时间,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嗯。”他换上我递过去的拖鞋,表情没有什么喜怒。 “吃饭了吗?”我明知故问。 “吃了。” “我给你留了筷子,饭菜都还热着,外面吃不饱,再吃点吧。”我不甘心,耐着性子平和的说。 “不了。” 他的语气照样平和,我们就这样不冷不热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对他发火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多年来不止一次想过要改,要好好经营我们的婚姻和感情,可每次私底下功夫做足,软话到嘴边,吞咽几次,总是说不出口。 端着切好的橙子,敲书房门。 他不应声,只好自行拧门进去。 “我看新闻上好像说公司出了些状况,很难缠吗?”把切好的橙子放他面前。 “我能处理。” “那我就放心了。” “你还有事?”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的报表,我一时气结,不说话,起身离开书房。 关上门的一瞬间开始后悔,几乎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苏灿最近有些咳嗽,他又不爱吃药,我担心他身体,刚刚放下身段只是想劝他注意休息而已,可说来说去都没有绕到正题上。 越想越气,抄起沙发上的抱枕摔出去,却不想掉下来的时候砸到厨房入口的富贵竹,细高的花瓶应声倒地,掉落在地板上,花瓶碎片和清水溅了一地,动静不小,卧室里睡觉的女儿被响声惊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刚才的火气瞬间散的无影无踪,我心疼的不知所措,正打算跑去卧室哄她,刚转身就看到冲过去的苏灿和他甩过来的冷冽眼神。 走到卧室门口,看到童童正紧紧抱着苏灿脖子。 苏灿只说了几句话,她就安静了下来,小手仍旧死死攥着苏灿的衬衣。 “爸爸怎么总不在家?”童童停止了哭泣,还是泪眼汪汪的模样。 我看着心疼,走过去,试着牵童童的小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抖了一下,苏灿察觉到,挡开我的手,卧室只亮着细弱的床头灯,我清楚的看到他眼神里深深的厌弃。 童童五岁的时候曾经被绑架过,自那时起性格开始变得自闭。当时去交赎金的是苏灿,他把童童带回来后女儿和我疏远了很多,有时甚至会害怕,尤其当我忍不住发脾气的时候,她时常会吓得发起抖来。 听着苏灿哄她,用温软的声音讲睡前故事,一步一步退开这个一直渴望走近却从来不属于我的世界,我强迫自己咧开嘴角微笑。 走到客房,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倚着门板,滑落到地上。 我很坚强的,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极力忍住喉咙的酸涩,扬起头,让徘徊在眼眶里的液体回流…… “童童!”我身体一颤,猛然被惊醒,额头和脖子尽是冷汗,才意识到刚刚只不过是梦到了重生之前的场景。 梦境里的痛楚异常强烈的冲撞着心脏,再也抑制不住,哭泣起来。 伴随着肆意流出来的眼泪,意识和理智一丝一毫的回笼,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现在很安全,生活在十七岁。 没错,我一生都在爱着苏灿,却至死都没有得到他的爱,和他最后一次争吵后落入周佩兰的圈套,被折磨致死,可我命不该绝,重生在自己十七岁的身体里。 闭上眼睛,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痛楚,接下来的记忆强势霸道的涌回脑海: 苏灿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人已经收拾的清爽利索。 他没有看我,但我知道自己的模样一定很丑,昨晚一宿睡不着,好不容易朦胧有了睡意,天已经大亮,闹铃响过之后,抵挡不住困意,又睡了十分钟,猛然惊醒,来不及收拾洗漱便冲进厨房做饭。 厨房没有地毯,过来的匆忙,又没有穿拖鞋,开始不觉得,煎完培根才意识到脚心冰凉,还有几处火辣辣的刺疼。 昨晚收拾碎花瓶时没注意,细碎的小瓷渣溅了厨房满地。 脚心疼得厉害,本想检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刚俯身,余光瞥见从卧室开门出来的苏灿,赶忙装作若无其事的站直身子,关掉热好的奶,接着开始煎蛋。 “时间还早,吃点东西再走吧。”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话,看一眼餐桌上的早餐,脚步却没有停留,关门离开。 我重复几年如一日的台词,自己都佩服这份小强精神,他的反应也从刚结婚时候边吃边称赞,到后来的敷衍,再到现在的直接无视。 我缩在沙发上,碎瓷应该扎的不浅,脚心的疼痛淹没了神经,直往心口钻,我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苏灿,垃圾都打包好了,在你右手边,你下楼的时候顺便提下去。” 啊错了错了错了!话一出口我又开始后悔,周佩辙,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宋婷以前说过,要用温柔、商量的口吻,男人谁都不会喜欢你这种命令的语气。 果然,苏灿听后依旧没反应,只是看了一眼童童的卧室,轻轻关门离开,黑色垃圾袋子要死不死的继续躺在原处。 一直以为他的爱是被生活和我的坏脾气一点一滴消磨殆尽,为此,冗长难熬的岁月里也曾不止一次怨恨过自己。但真正的事实是――若非他亲口说出,我是万难相信的――“从没爱过你,娶你不过是为了得到周家”。 这是出事前我们最后一次谈话的内容,也是死前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呵,这就是男人,当他不喜欢你的时候可以残忍到连做梦的机会都舍不得给。 ‘从来没有爱过’,苏灿平静却冷到刺骨的语气和眼神现在想来心的某处依旧会淌血。 就是因为这次的争吵,当时的我不肯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疯了一样冲出家门,寒冬腊月的午夜里徘徊于无人的街头,最终给了恶人可乘之机。 临死之前绑架之人拿着刀子站在我面前,口中说道:“总算能给周大小姐一个交代了。” ------------ 第三章 筹谋 “四小姐,是不是生病了,我去请萧医生过来,你都在房间里憋两天了。”梁妈过来敲门。 不知是身体难以适应还是心里对突如其来的转变难以接受,自从遇见苏灿到现在为止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一关就是两天。 敲门声在耳边咚咚咚的响个不停,果然,在这个家里,还会关心到我怎么样的人也就只有梁妈。 父亲曾经单独对我说过一句话,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想来都应该是可信的。他说这个家里梁妈是唯一一个不为自己着想的人。 这话的确没错,梁妈当年是在三奶奶身边伺候的人,而三奶奶是陪爷爷到最后的人,我跟爷爷交集不多,对那位三奶奶印象不深,只知道爷爷死于一场突发性心脏病,小他二十岁的三奶奶当时四十岁左右,殉情而死。 三奶奶当年对梁妈有过救命之恩,三奶奶故去之时,梁妈几乎想要随她而去,奈何受了三奶奶的嘱托,让她看好爷爷的家业,照顾好国邦。 周国邦是父亲大名,三奶奶的独子,是梁妈看着长大的。当年他年纪轻轻便继承家业,性格果决,手段亦杀伐厉害,传承至今,周氏不仅没有衰落,而是日趋发展强盛起来,先后在大陆和香港上了市。 周氏一门没有儿子,只有四个女儿,三小姐早逝,能够继承庞大家业的就只有三位,但二姐性子淡漠,父亲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姐身上。 我脾气急,对于经济管理之类的事务没兴趣,前世为了嫁给苏灿,自愿放弃了家产继承权,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周佩兰算计致死。 我深呼吸,平息内心又一次涌起的强烈恨意。 梁妈还在敲门,亲切的声音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关心。 闭上眼睛,周佩辙,我告诉自己,如果不想重蹈上辈子的命运,那么从现在开始筹谋,也许还不算晚。 梁妈应声进来,我坐在地板上,扶着床边抬起脑袋吃力的看了一眼梁妈,我敢肯定自己现在一定卖相十足,因为梁妈看到之后,本就写满担忧的脸上瞬间变的更忧愁。 不管怎么说,看到现在还不甚年迈的梁妈,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温暖的,毕竟撇开过去记忆里的依恋不说,她也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梁――妈?――!”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扑倒在梁妈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这孩子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跟梁妈说说。” 这些情绪半真半假,倒也不全是演戏,我现在的年纪应该是高中毕业那年,从大学志愿的填报到专业选择,一手都是父亲授意钟叔操办出来,我自始至终插手不上半分。 对于这些前世经历过的桥段,我感慨不多,不过,前世从十七岁初次遇到苏灿,苦追三年,相恋一年,结婚,婚后对他体贴入微的照顾又四年,到头来却捂不热一颗铁石心肠,一辈子努力玩不过一个命运,的确委屈,重生之后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到现在这样的歇斯底里才算真真的是在发泄。 “梁妈,我梦见我掉进井里了,好深的,还有一堆老鼠,所有人都在看热闹,没人帮我,没人救我,后来梁妈赶来,只有梁妈替我想办法――梁、妈~”瞎话编到最后编不下去,只好拖着长音,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梁妈,眼泪和大清鼻涕流了满脸、满嘴巴子。 梁妈不是对我好,而是对整个周家都好。但人心是肉长的,何况她对周家这一代继承人都不怎么满意,正是如此,才尤其需要有一个理由,让我对她好,看起来像是我对她的依赖,何尝不是为自己找机会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收买这个靠山,如果能和梁妈建立起一份比大姐更深厚的感情,那往后的日子里,胜算是不是会多了一些。 “梁妈,父亲不喜欢我,只有你对我好。”我把嘴一瘪,装出十七岁孩子的无辜和委屈。 “瞎说,咱们家佩辙这么乖,怎么会不喜欢呢。好好吃点东西,不乱想了啊。”梁妈从旁边人手里接过粥,递到我手里。 “梁妈,我只有你了。” “傻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让梁妈看了想起些什么,她放下手里的粥,把我抱在怀里。 梁妈一直没有结婚,自然没有儿孙,倒是有个外甥家的孩子,大名不清楚,好像是叫孟什么来着,只记得小名叫小综,走得很近,她一直是当作亲外孙来疼的。 戏演到这里就该适可而止了,我在梁妈怀里乖乖窝着,见好就收,不再说话。 前世的时候老实本分,对家业无欲无求,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周蕙兰惦记上,被人家抢了男人,害了性命。这不是一个记不记仇的问题,而是,不能允许自己再重复一次窝囊到底的人生。 周蕙兰、苏灿,这辈子,老娘和你对上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卯足了力气整天粘着梁妈,没多长时间全家上下最初佣人们并不太习惯身为小姐的我整天到处出现在他们干活的地方,久而久之倒也都习惯的很了,更有关系好的还乐呵呵的打趣,给我取了新名字―― 梁妈的小尾巴…… 汗,这个称呼着实让我鼠躯一震,浑身上下一阵恶寒,虽然在姐妹排行老小,跟佣人们处的也很随意,这个称呼他们叫的顺口,可、可、可老娘我怎么说都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啊啊…… 距离开学还有些日子,没记错的话,近期该是父亲的五十大寿了。 印象里,前世这段时间因为学校和专业的事情和父亲赌气,一早收拾行李跑去a市,在酒店住了大半月。某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猛然想到这一茬,或许该献献殷勤以表孝心之类的,那时候恐怕真是连黄花菜也早都凉了。 当时小小年纪的姑娘,脑子果然有够锈的,这种重要的表现机会,居然硬生生错过。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本小姐重生回来既然遇上了这样一次机会,是时候给你们玩一出生动的扮猪吃老虎了。 ------------ 第四章 提醒 次日起床,坐在床边醒神的时候梁妈敲门进来。 “四小姐,前些日子提到过的一些书已经借到了,回头我让人放到小姐书房里。” “谢谢梁妈,您真好。”我拿过一本书,扉页上写着孟凡晨,随意翻开。 “哇,小综哥哥上课可真认真,瞧着笔记记得呦,啧啧。” 不用抬头,只是余光便看到梁妈果然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对了梁妈,小综哥哥现在怎么样了,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他了,还有点想呢。” 印象中,小综大我两岁,好像是十四五岁的时候,来过一次家里,梁妈那时候不在家里,接到佣人们告知之后心疼小综,担心他在这大宅子里受人脸色,急匆匆往回赶,回来之后正好看到我和他聊天聊的起劲。 说来倒还亏的那时候年轻,心底里有一股锄强扶弱的少年意气,看到弱小的孟凡臣孤零零蹲在台阶上没人理睬也没有佣人照顾,就是一股劲的想要帮助他。 虽然从没说过,可我知道梁妈心里记了很久,也一直感激。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亏四小姐还记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梁妈有些走神,眼角浮起明显的笑意,不过很快便缓和下来,“何况,四小姐和小综在同一所学校,他比你大点,梁妈让他多照顾着,这以后还怕没有见面的机会吗。” “说的是。”这句话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可能还是三十几岁的语言习惯,终究是显得太过沉郁老成,快速看了梁妈一眼,见她没注意,才又补充了一个笑脸。 “四小姐笑起来的时候真漂亮。”梁妈轻轻刮了一下我鼻子。 “哪有,梁妈快别这么说了,大姐那样的才是漂亮呢。”虽然知道现在有些操之过急,但还是忍不住试着试探一下。 “咱们周家净出大小美女了,小姐们个个都是美人是不是。”梁妈不愧在周家活过半个世纪的人,不禁做事谨慎,说话措辞也从来是滴水不漏。 只是不知道梁妈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无意识的敷衍,到底是过了大半生的人,我即便从三十岁重生回来,也还是猜不到梁妈的心思。低头一笑,不再说话。 “佩辙,这是我的号码,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联系我,苏灿。”看完短信息后却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打开它,趴在软绵绵的床上,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去。 明明恨透了他…… 反复研究者手机上短短几个字的消息,一个想法骤然在脑海中萌生。重生之前苏灿为了掏空周家而设计婚姻,却因此玩弄了我赴汤蹈火、忠于一生的感情,经历了无爱和背叛,最终甚至因此丧命。现在既然上天给我了第二次机会,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苏灿是吗,或许你也该尝尝真心错付的滋味。 将手机让在床上,告诉自己不去搭理这条消息和这个人。洗澡后在卫生间吹着头发,依稀听到手机响起的声音,似乎是来电铃声,耳边吹风机的声音太大,听得并不真切。 回到床上,很快异常敏感的看到手机消息提示灯在闪,解开键盘锁,果然看到又是苏灿的一条未读消息和一条未接来电。 “烦人呐――”溃败的用力把手机丢在床上。 枕头压在脑袋上面,克制着不去读取手机里的信息,心情因此惹来一阵烦乱。 重生之前曾经一半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半为了讨好苏灿而尝试着抄写过一段时间的佛经,可惜后来家事繁忙还要照顾女儿,苏灿又不习惯家里雇佣人,所有的家务活只好亲力亲为,几乎所有精力都耗在了繁重的体力劳作上,这个习惯自然也没有保留下来。 从床上爬起来,在书架上找了一部金刚经,铺开宣纸,润了羊毫,工工整整坐在书桌前,三次深呼吸后开始认认真真的抄录经文: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 经文庄严肃重,逐字逐句的抄写最是能修身养性。一笔一划中笔锋开始变得平缓圆润,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对于苏灿过于强烈的情感也如同沉入了深潭,风吹无波。 然而当年的我并不知道对于感情更适合的方式其实是疏导,以为的压抑无异于玩火**,只会让问题越积越多从而碰撞出更多激烈的情绪。彼时刚刚历尽磨难的我戾气太重,尚不懂得爱情最是无情,一个不小心惹思念开闸,身后便是万劫不复。 “梁妈,我想出去散散心。”我接过梁妈手里的补汤,放一边,扑过去搂住梁妈脖子。 “既然你都决定了,做什么还问梁妈。”梁妈瞟了一眼我房间角落里的行李箱。 “哇,梁妈好厉害,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 梁妈捏捏我鼻子,认真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喝汤喝的差不多,我笑嘻嘻抵还给梁妈,她接过,似乎犹豫了一下,眼神闪了闪,最后似乎其事扔下一句话,关门离开。 “别玩太疯,看着点时间,再二十多天你父亲大寿,佩兰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 相当婉约的提醒,我咧一下嘴角,梁妈,您这是终于开始对我有一点点偏爱了吗。 “小综哥哥,猜猜我是谁。”我拼老命装出一种娇滴滴的语气。 “佩辙。”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 “讨厌啊,你又笑话我。”也许他的笑容太过包容,居然让我感觉一阵窘迫,声音也有些泄气。 “哪有,说吧,什么事?” 那边声音听起来没有过多惊讶,熟稔的像是话家常,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记忆里我们有这么这么熟。 “佩辙?”可能我的反应太久,对方等得不耐烦了,出声提醒。 “啊哦,是这样的,之所以给小综哥哥打电话呢,是因为#¥&x%……”我唾沫横飞便了一段自认完美的谎言。 那边声音停顿了片刻。 “怎么,是不是没听懂,没关系,我再解释一遍给你听。”丫的怎么这么笨,我顺一口气,正准备重复那番长篇大论,“这不快开学了,我打算出去散散心,正巧――” “好。”他忽然出声打断我的话。 “那就这么定了。” 挂断电话,想起他最后那声柔柔的笑,总感觉脸蛋有些一阵阵的发烫,虽然重生前老娘整人、骂人、打人,可骗人、利用人这种肮脏的勾当还真是――第一次,何况孟凡晨还是梁妈那么在乎的人。 周佩辙,醒醒吧,你被人欺骗利用的还少吗!脑海中的邪恶小人忽然站了起来,理直气壮的辩驳。没错!我铆足了劲在胳膊上下去,疼得几乎掉眼泪,这一下彻底掉了忽略心里面的不安,提起行李,表决心似的狠狠摔门而去。 然而此后老天爷用残酷的事实告诉我,如果当时的我想问题可以再周到一些的话,多年以后,便不会因为此时这个错误而鲁莽的决定而懊悔一生。 ------------ 第五章 拍卖会 走出周家大门,两侧门童带着白手套行标准的骑士礼仪,车和司机已经等候在外面。 身后的家对我而言像是沉重的包袱,时时压得我喘不过起来。重生回来以后第一次背着行囊远离这里,心里得到一丝难得的解脱。没有厚重的实木地板,没有晃眼的水晶吊灯和不禁碰的工艺品,镂空雕花铁门外面的世界,红花白云,碧草蓝天,晴好的阳光打在身上的感觉温暖真实。 情不自禁的伸长手臂,五指分开承接太阳神的光芒。 十七岁的身体到底细嫩,逆光看过去肌肤上的纹路和浅青色的血脉,几乎透明的清澈红润,仿佛生命最鲜活的基色。 晃晃脑袋,自己明明是粗线条性格,什么时候居然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可是――昏暗的狭小房间没有窗户,永远只有一盏发黄的白炽灯,分不清黑夜和白昼,长时间的拷打,长时间的水米未进曾经让我的饥饿感凌驾于肉体的疼痛之上,然而当生命进入最后一刻时看到草地上苏灿和童童,才发现原来长久的暗无天日的囚禁和过量的肉体折磨后生命最后的渴望居然是可以看一眼外面世界的阳光。 生死之间的回忆再次不受控制的充斥在脑海里,我痛苦的紧紧咬住牙关,身体处于对恐惧的本能反应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打着楞颤,周身冷得厉害,赶忙钻进车里,用随时携带着的宽大披肩挂住自己的身体。 如果不是生命中最后被绑架、被折磨、不见天日的日子,我也许依旧讨厌阳光,然而现在除了满身的仇恨之外,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却又自有一份珍惜和感恩。 坐在机舱中闭着眼睛适应微暗的环境,想着即将抵达的城市,心中感触良多,a市是前世曾经学习生活过四年的城市,也是死缠烂打赖上苏灿的城市。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关于当时同在a市的学长孟凡臣的记忆,似乎真的没有多少。 机场大厅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多人,熙熙攘攘,噪音算不上大,却震得耳根发麻,很烦人。 看时间还早,孟凡晨应该还没到,不如去咖啡厅里坐着慢慢等,没理由为了等他耽误自己太多时间精力。 推上行李说走就走,刚走出几步,视线里闯入一道身影,身材修长,亮蓝色休闲外套衬出他白净的皮肤更加白净。 眼熟,卖相不错,不过挡路了,鉴定完毕。 为了尽最大可能避开周佩兰调查,本小姐秉承凡是低调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默默低头,绕路,继续往前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胳膊被拽住。 “嘶,疼啊。”我夸张的倒吸一口气,瞪他一眼。 他忙松手,看了看我,故作委屈的扁扁嘴,没说话,转身帮我拿了行李跟在身后一起走。 “见了面都认不出我,亏得电话里叫那么甜,感情都是装出来的啊。” “好啊,你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是不是,认不出来?我有那么蠢吗?要是没认出来我能让一个陌生人掐这么痛还不还手的吗吗啊啊啊!”再次夸张地大叫起来以示委屈。 孟凡晨纠缠不过我的蛮不讲理,反而安静下来,索性不说话,只瞥过来一个淡淡的眼神,一副明明就是你狗急跳墙的模样。 好吧,我承认是没认出他来…… 谁让这死小子变化这么大的,记忆里明明和我一般高,现在居然超出一头来。 梁妈说孟凡晨学校社团里事多,他忙不过来,假期都没来得及回家。可当前的问题是我越看越感觉他闲的很。 话说到底是人家在你帮忙,孟凡臣许久不说话,我心里反倒有些小内疚: “喂你等很久了?” “没有啊,刚刚到而已。” “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刚刚嘛。” “……”拜托,敷衍也不要这么明显嘛。 到底是在这个城市里待了两年的人,安排我住酒店、吃东西驾轻就熟,积极热情,颇有一股主人翁的味道。 走出机场,两个人坐上车,根据孟凡臣的意思在大学附近落了脚,在房间中简单放下行李后他便一直催着去吃饭。 孟凡臣现在的身份是学生,每月的吃穿花费需要有些节制,在我的要求下吃和住较为随意。 “怎么忽然想要去拍卖会了?”大学城附近的小餐馆中,莫一乔坐在我对面。 “想去就去呗。”我嫌弃的往盘子边缘拨了拨洋葱,没有抬头。 大约隔了两分钟,悄悄抬起眼皮看看他反应,他只是静静吃饭而已。 我低下头继续折磨洋葱,忽然感觉不对劲,猛一抬头,果然孟凡晨毫不掩饰的盯着我。 赤裸裸的目光看得我心里一惊,难道是觉察到什么了?不可能,自己只是沾了重生的优势才得知在寿宴中可能出奇制胜的信息,按照年代上的优先来说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好吃?”我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努力装淡定。 他不说话,仍然直勾勾看着我,眼睛里还疑似跳跃着蠢蠢欲动的绿光。 “好久不见,小丫头怎么这么漂亮了。” 你丫的,我当什么事呢,吓本小姐这一身冷汗的。漂亮?当然漂亮,变年轻了可不漂亮嘛。可是――小丫头?措辞是不是不太准确,好吧,我醒醒神,本小姐现在十七岁、我十七岁、人家十七岁、伦家才十七岁嘛~~ “不过,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没道理头发还像孩子一样这么细软的。”他说完之后长臂一伸,熊掌摁我脑袋顶上一阵猛搓。 我咬牙切齿的一忍再忍,拼命压制住想打人的欲望。 估计我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他发了一阵子神经后很识趣地老实坐下,干咳了几声,然而脸上却是一种明显得逞的表情。 吃过饭后莫一乔提出要不要在学校附近看看,作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我是在提不起兴致,只好婉言谢绝。 回到酒店,手机响起来,本以为是刚刚离开的孟凡臣,随手接了起来,没想到猝不及防听到了苏灿的声音。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 温柔似水的声音――透过空气中的电波,轻易便可以想象到彼端苏灿微微弯下的双眼,轻轻勾起的唇角。 “我――” “佩辙,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害怕什么吗?在躲着我吗?” “你别乱猜。”某些人自以为是的面孔似乎很容易想象的出来。 “方才是瞎猜,但现在确定了。你的语气犹豫并且不安,告诉我为什么。” “偏不。” “佩辙――我只是担心你这样下去会伤害到自己。”他将我名字拖的很长,颇为无奈的语气似乎真的很在意似的。 甜蜜的糖衣包裹了陷阱,尽管美丽却致命。 不再听苏灿后面打算说什么,兀自挂断电话,然而强行挂断的只是电话,而不是一颗起了波澜的心,我背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良久。 次日起床,洗漱完之后,镜子里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面孔,斟酌着化了淡妆。收拾妥当后不久,孟凡晨打来电话。 一块用过早餐,距离拍卖会入场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走吗?” “为什么不?”我瞪了他一眼,净说废话。 他也不还嘴,只是并不介意的笑笑。 拍卖场和学校位于s市相邻的两个区,原以为不会很远,没想到一路走来拥塞的交通实在是花费了太多时间。 到达拍卖场的时候已经不算早,我和孟凡臣在相对靠后的位置坐下,坐下后不久距离拍卖正式开始还有几分钟的时间,随意翻着入场时派发的小册子,上面是今天将会拍卖的展品信息和图片。 翻到倒数第二件拍卖品,一件出自明官窑的鼻烟壶――’出水芙蓉’。册子做的很精致,拍卖品的图片极其逼真,看到它的时候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恍了神。 生活中从来不觉得父亲喜好瓷器,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天青瓷情有独钟,重生之前的印象里是在他五十一岁的时候,由周佩芷在公司决策上出了错误后送的,父亲珍爱异常,以至于我二十一岁那年不小心打碎,他顺手拿起佣人手里的鸡毛掸子将我打的半死,要知道,当天是十月二十五,第二天就是和苏灿结婚的日子,身上被打的到处都是浮肿和淤青,化妆师费尽心思也掩饰不住,举行婚礼时,被周佩兰当场揭穿,在场宾客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让苏灿很丢脸,我气急扬手便打了周佩兰,随后她的头号男宠物很快冲过来还我一巴掌,然而当时和我站在一边的除去宋婷一人再无其他。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那个时候真的是傻透了,根本没资格说人苏灿欺骗我感情,因为人家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爱我,甚至不曾做出过半分能让我误会的举动,可我该死的就是误会了,还是九死不悔的那种。 “喜欢?”孟凡晨忽然探到我眼前,伸着五指在我眼前晃啊晃。 我拍掉他的爪子,指指册子上的‘出水芙蓉’,“嗯,的确很喜欢,是朋友待会就不许跟我抢,本小姐这次志在必得,要定它了,”说完之后还小女生似的对他挥了挥拳头。 他转过头不再说话,我继续愣神,脑子里却不再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是你的电话在响吗。”孟凡晨拍拍我的膝盖提醒。 “哦,抱歉。”熟悉的铃声的确是自己的,我回神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出去接下。” 他冲我比个ok的手势。 “佩辙,看到一条你的未接来电,刚刚给我打电话了?没注意到,什么事?”宋婷暖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心头忍不住涌起一阵阵酸涩。 许久未曾听过她的声音了,当真是很想念的。 拍卖眼看即将开始,会场里渐渐安静下来,自己接听电话的声音越来越突兀,只好暂时离开会场。 “是啊,你忙什么呢,我给你响了两次您都不带接听的。” “哪有忙,还不就是咱们……” 宋婷声音脆脆的,很好听,不知道是我太久没和她通过话还是我们俩心理年龄间的差距,尽管心里感触良多,可话到了嘴边却由总感觉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只好任由她叽叽喳喳说起来没完,我单纯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倒也觉得开心,并不厌烦。 前世婚后琐事太多,又整天操心童童,对宋婷慢慢冷落,后来童童出事,她曾经动用整个家族的力量帮我,连当时身在英国的宋伯父、宋伯母都惊动了。童童平安回来后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自己心里对宋婷的情感,长期没有联系过的自责和对她倾力相助的感激,彼时性格冲动鲁莽,最为害怕遇上的问题便是与人相处之间的问题,再加上听说她家里人不太喜欢宋婷与我走太近,便愈加开始躲着她,直到后来,换了手机号码却没有告知,彻底断了联系…… ------------ 第六章 日程 “周佩辙!” “啊?”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啊,抱歉,刚刚走神了。” “抱---歉?你是周佩辙诶,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居然说出‘抱歉’两个字?” 一言一语之间,想起我们之前曾经像是两个蛮不讲理的女霸王一样臭味相投的聚在一起的日子,不自觉间说话的语气也沾染了本该有的快乐。 “本小姐偶尔也像少女一样感慨一下行不行,”我扯着嗓子对她吼。 那边宋婷乐了,我想想也乐了,好像年轻时候的我和宋婷从没把自己对方当成姑娘来的。 说话这种东西聊着聊着感觉就来了,俩人有的没的唠了很久,大多不过是说了就忘的话题,唯一清楚的是最后两句的对话: “对了,聊了这么久好像忘了说你给我打电话到底什么事呢。”宋婷似乎忽然想起了两通我拨过去的未接来电。 “呃~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吧,说着说着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谎话说的顺溜,手却不自然的挠头,脸也忍不住一阵发烫,即使分明知道身边没人看着。 挂断电话之后,看一眼时间,估计拍卖应该结束后,又在街上游荡了一会,才给孟凡晨去电话。 孟凡晨依然在会场附近等我。 “我来晚了。” 他没有接话,认真看我一眼,继而又是微微笑了笑,十足的包容。 他不开口,我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安静也跟他走着,反倒有种心照不宣的尴尬。 剩下几天的时间里,他对此事绝口不提,我更不可能忝着老脸主动提起。 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回答还可以再住几天。这个答案似乎让他很开心,于是我的心里负担似乎便顺理成章稍稍减轻了那么一些。 孟凡晨没有回学校住宿舍,一起住在了酒店,对门,于是他用充足的时间安排了我接下来几天里充实的日程。 先办了件正事,陪我与专业辅导员和学工办主任一起吃了顿饭,混个脸熟。 接下来按照日程里的安排便是正式开始疯玩。 到s市最大的商场一通扫购,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斩获不少,剩下的景点、娱乐场所、特色美食,一样没少。 他好像忽略了我还会在这里度过四年求学生涯这一事实。 不过说来也是,重生前虽然也在这里度过了四年,可从没玩这么尽兴过,那是全部心思只用来关注苏灿,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只要抛开他一人之外,其实可以处处都是风景。 “行不行啊你,我都没事,一大男人居然满商场找卫生间。”商场逛了一上午,我忙着试衣服,他足足喊了两个小时的卫生间。 原本已经走到卫生间三个大字正下方的孟凡臣听到我的话后居然保持弯腰捂着肚子的姿势不辞艰辛折返回来,目露凶光弹我一个爆栗。 “要不是被你逼着喝下两大桶果汁,我至于这样吗!” 他情绪似乎很激动,我识趣的闭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本小姐不跟你计较的表情。 目送他进去,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继续伪装快乐的表情,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犹豫了再犹豫,终究忍不住从他外套里摸出钱包,掏出信用卡,几下号码后快速放了回去。 “走吧。”他出来接过自己外套。 “累,不玩了。” 也许我态度转变有点快,他有瞬间的错愕,眼神那叫一个无辜,让人看了真心疼,不过他似乎有过于乐天的基因,很快又眉开眼笑起来。 “好~”他拖着长腔,依旧格外宽容。 其实我只是因为利用他而愧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而唯一知道的宣泄方式便是发脾气。他越是纵容迁就,我越是难受的厉害。 “老实说――”他忽然靠得很近,胳膊肘蹭我一下,“今天怎么这么容易累,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怒了怒了怒了! 老娘虽然不拘小节,但除了苏灿之外,在其他男人面前对女人家私事的态度一直都是很保守的行不行啊!重生前即便结婚、生女外加三十多岁都接受不了这个尺度,何况老娘现在才十七、十七!十七!! “哇,搞错没,你居然脸红了!”孟凡晨一定不知道我现在处于暴走的边缘,因为他还在不知死活撕扯我的耳朵和脸皮。 “孟――凡――晨――”我咬着后槽牙出声。 “小佩辙你红红的~干嘛打我!啊、痛啊,额疼疼疼疼疼 ……祖宗啊,我知错啦!!” 我毫不怀疑他求饶的声音足够惊动整个大厦。 二十分钟后,商场里出现了一个很狗血很常见的桥段: 大约二三十号人自发形成一个圈,围观圈子中心一男一女。男的蹲在地上,高举双手,脸上有明显的五指印,脖子胳膊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有大片大片殷红,他肉皮白白嫩嫩,尤其显得的楚楚可怜,女的站在一边,拍了拍巴掌,笑得群魔乱舞。 后果是直至回到酒店,孟凡晨都没跟我说过半句话,最大的原因在于,商场里,我笑得群魔乱舞之际,听到了两个女人如下对话: “这小帅哥看着眼熟啊。” “不就是上次咱们看到的那个a市电台记者嘛。” “对呀,我记起来了,介绍说是咱们学长哦。” “是是是,好象是叫孟凡晨吧,什么专业来着?” “#¥%……” 两个八卦女声音不小,引得周遭围观人士频频点头附议,以至于孟凡晨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大吼一声‘你们认错人啦’同时拉起我胳膊拼命向外突围。 酒店走廊里,某人似乎还在生气,持续处于装深沉不说话的状态中。 “反正你不理我,正好明天的飞机。”我好话已经说尽,只好发脾气。 他闻言猛地摆头过来瞪我,我自然不甘示弱,瞪还回去。 “真的要走?”他几乎立即开口,声音顿时软了,而我的心绪却被他的一句话和表露无遗的真心而紧紧揪了起来。 ******************************************** 推荐多多加更多多哦~~ ------------ 第七章 回家(上) “真的要走?”他再次开口,语气认真起来。 “嗯。”我停住,手扶在门上,站在房间门口,背对他,语气有些僵硬。 “早点收拾,别落下东西。” 他没有强迫我回头,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像前几天刚见面的时候一样。 本来可以忍受,被他这么一碰,心中某种缓慢发酵的东西忽然猛增,我使劲低着头,从口袋里握房卡的手也有些不稳。 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的,来来去去,分分合合,一直很潇洒,可事实是此时的我的确舍不得。他毕竟是重生后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与梁妈不同,这种好无条件并且坦诚而真实,我神经再粗也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周佩辙狠一点,别这么婆妈,另一个却拼命告诉我你这样是不对的,他这么关心你,至少回头说句话,好好告个别。 好吧。善良小人占了上风,我回头转身: “小综哥哥~~” 后半句话继续噎在肚子里,前四个字消失在空气中。 原来他已经离开,不知是回房还是压根离开了这座酒店,我居然没有觉察到。 这样也好,至少对他是好的,我身上仇恨的味道太重,未来的路不明朗,可以的话,并不想他牵连进来而受到伤害。 我想自己是有些雏鸡的印随行为,虽然短短几天的相处,孟凡晨却是重生回来后第一个认定的好人。而事实证明我的确应该为此时这个正确的决定而庆幸;多年以后,我染了红发着了浓妆,身边男人几乎一天一个,换了又换,当着苏灿的的面,多过火的事情都做出来过却唯独只有在他面前才会素面朝天安静的喊一声“小综哥哥”。 晚上照理接到了苏灿定时定点、一天一个的电话,难以相信在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我居然已经开始习惯时不时接到苏灿电话,当然他也从不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打进来。尽管借口现在尚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但仍旧不可否认,也许在和苏灿的对峙里我放纵了自己。 “明天有什么计划呢小美女?” “今天状态不太好,明天可能会回去。” “不太好?因为什么呢。” “可以不说吗?” “当然。” 所以苏灿现在再明显不过的态度表明他在追求我…… 前世为了得到他我曾经不止一次放下身段、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记得当时年轻的我果敢直率,却不擅长掩饰和隐忍。 极尽手段打听到苏灿的喜好,甚至不惜逃课只为能够早早等在他爱去的餐厅假装偶遇: “巧啊苏灿。”我尽可能装作自然的开口。 “是很巧。”苏灿看过来,眼睛里却是明明白白的嘲弄。 “周小美女一个人吧,不妨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啊。”他和朋友三五成群的过来,总有嘴坏的打趣。 “是啊,一起做啊~”皮肤油腻,满脸青春痘的小个子对旁边几人挤眉弄眼,笑的萎缩龌龊。那时候的我居然单纯到听不透话里的意思,为了不给苏灿留下坏印象,对他身边朋友都很友善,还会傻呼呼的笑盈盈着附和回答。 “跟我出来!”他性子一向不温不火的,很少表现出对某件事物的喜爱或厌恶,当然更少生气,说来那好像是苏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我发火,事后搞清楚始末后没出息的自己甚至为此高兴了很久。 “干什么啊你弄痛我了。” “痛,连羞耻心都没有怎么还会知道痛。” “好吧我承认是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你,可是我好歹是女孩子家家,你说话不能不要这么难听,给人听见了我还怎么做人!” “谁管你。”苏灿气恼的别头,话虽这么说,声音却低了不少。 “喂你走去哪里?” “换一家餐厅。” “为什么,不用管你朋友了吗?” “午饭不想自己吃就老实跟着。” 呵,那时候啊。一颗勇敢的心向来无所畏惧的追逐着一个美丽的梦,当时的我也不会深刻的想到是不是太过美丽的梦境更容易破碎,甚至从不曾想过所有付出和牺牲的一切是不是值得。 今晨天不亮便起了床,很早退了房,离开酒店后第一时间办理了一笔转账业务。拍卖会上的‘出水芙蓉’、送给系主任的古巴雪茄和这几日的花销,虽然不知道精确数字,但很多东西的大致价位是很容易估计的。 果然,到机场之后没有看到他,应该是已经收到那笔钱,作为一个男人一定很生气吧。 不管出于哪种立场的情谊,我都不希望他倾注太多,否则难免伤人伤己。 回到家,刚走进前院,看到从台阶上下来的梁妈。 “梁妈要出去?”我假装不悦地撅嘴“人家才刚回来……” “怎么不叫司机去接你。” “不告诉你。”梁妈说话时省了‘四小姐’三个字,看来已经知道我这几天都跟孟凡晨在一起,孟凡晨倒是很会办事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小小的比个‘v’,跟梁妈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你呀。”被食指戳额头一下,看她离开才继续走。 的确应该让司机来接,可苏灿喜欢简单的生活方式,重生前跟他一起生活久了,渐渐便成了习惯,现在这般出来进去总要扯上司机,一时之间还不太能适应过来。 大厅里四处都是忙碌的佣人,没一人说话,很多人看到了我,却只是善意地看一眼,而不用’四小姐’打招呼。 “阿星?今天一楼谁当班?我记得地板不是你的活。” 阿星无奈的看看我,只是瘪了下嘴,却没有开口。 被叫做阿星的佣人负责二楼走廊的打扫,与我照面算是多的,年龄相仿,平日里也算说得上话。看到她受委屈,总是能帮就帮帮,只是这里眼睛多,不想为她招惹是非,心里想着私下里嘱咐梁妈便是,如此,便没有再说话,径自离开。 行至楼梯前面,方后知后觉想起来,刚刚前院的水池、石雕、灌木均有人在打理。这些杂活平时都是起早便打理完毕,白天时间从来不做,模模糊糊好像记得原因是父亲说过:“大白天让客人见了不周到。” 但是,周佩兰有很严重的洁癖,平时蛮横霸道,父亲对她期望高,也纵容,所以每次回家都会搅得翻天覆地,连大门都得让人擦,为难了一众佣人。 再次扫一眼四周围无处不在忙碌着的佣人,一个鲜明的事实强烈的冲击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周佩兰回来了。 ------------ 第八章 回家(下) 想到周佩兰的同时,思绪瞬间回到无数次噩梦的根源――重生前最后的时刻里所饱受的一切折磨。拳头不受控制的攥起来,挪动脚步,强迫自己离开一切易碎的物品,很担心下一刻情绪爆发,双手会不受控制的开始摔东西。一直以来,疯狂摔东西是我唯一知道能够发泄情绪的方式,正是这个坏习惯,被周佩兰利用。前世便是如此,在被周佩兰激怒后摔了本不该出现在房间里的‘出水芙蓉’,后来嫁给苏灿开始克制,终究也还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最近的日子里时常会拿起毛笔抄录佛经,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选择拿起彩笔描摹一些景致,对于自己的性格一直在尽力磨练,可一来时间尚短,二来或许我终究太过急于求成,因此收效甚微。 目前唯一肯定的事实是现在的状态一定不能撞见周佩兰,否则一定控制不住自己火山一样处于高压状态的怒气,难保不会拽住她的头发连续甩上七八十个嘴巴子。 我的房间在二楼右拐尽头,周佩兰的房间在左边,此时楼梯很干净,并没有周佩兰的影子,也就是顺利回房的几率很大。趁着楼梯没人,脚下加快速度,飞快上楼,在脚步的起起落落中,除了噔噔噔踩在台阶上的声音还有全身血液贲张叫嚣冲撞太阳穴的突突声。 楼梯走完,拐弯直走就是房间,可也许低头走太急没反应过来,也许是怒极导致反应迟钝,总之,当视线里出现一双紫色镶钻高跟鞋的时候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直直撞了上去―― 糟了! 果不其然,随之而来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 抬头看她一眼,周佩兰怒意明显更盛,杏核眼睁得溜圆,带着一贯欺负我时的盛气凌人。 “周佩辙你没有长眼睛是不是?” 我毫不示弱的回瞪她一眼,胸腔里满满的怒火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随时可能破体而出。 也许对于我的反应没有准备,周佩兰愣了一瞬,眼神居然有片刻的闪躲,缓和片刻后,好像觉得方才一时怯懦让她丢了面子,很快稳定了心神,露出轻蔑的笑意:“周佩辙,这几日跟那个叫孟凡臣的同床共枕还真是风流快活啊?” “你查我?”现在我实力与周佩兰相差太多,不得不处处小心,同时也暗松一口气,幸而最后拍下‘出水芙蓉’的登记名字不是我,否则必会难以避开她的视线。 “查你怎么样,有能耐你也查我呀,哼――” “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你也敢说,我若查了,哪天网上出现了周佩兰亲自上演的成人电影可不要怪我这个当妹妹的没给过提醒。”我瞥一眼尾随在周佩兰身后的两个男人,没看错的话,其中一个是新近出道的影视小生。 周佩兰跋扈的像只公鸡,然而只要舍得用心,就会发现她弱点还是有的。例如私生活不检点…… 以前不稀罕和她计较不过是是因为她一张巧嘴且心眼极小,每次受了委屈,都跑去找父亲,结果便是她喜滋滋的看着我受罚。 但不计较不代表不会计较,以前能忍就忍,大不了回房摔东西,总是尽量避免与她起冲突,不过是因为不想在父亲面前费口舌,何况他先入为主,解释了也不相信。 她原本怒视着我,嘴巴张了张,似乎想尖声嚷嚷些什么,也许是因为我目光过于阴蛰,居然磨磨牙离开。 周佩兰一向聪明,知道什么时候有资格嚣张,什么时候应当适当收敛。我打赌,如果她身后不是站了两条哈巴狗的话,还需要顾及所谓名媛形象,一定不会以现在的结果收场。 但是,我说过她记仇,而且凭经验事后报复的结果至少比当场报仇要惨烈十倍。 回到房间果不其然又是一片狼藉,次次如此从不例外,以清扫家里全部房间为由头堂而皇之进入我的房间大肆搞破坏。 地板上的枕头和明显被践踏蹂躏过的礼服、睡衣,撒了满床的彩妆,碎掉的电脑和电视屏幕…… 和周佩兰之间的战争是佣人们都看着眼里的,她对佣人一向厉害,稍有不顺心便是不择手段的惩罚,所以房间里每次被糟蹋成什么样也都还是由我自己一点点的收拾。 把枕头都会床上,一件一件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拿了抹布,从梳妆台到地板…… 整个收拾下来已经到了晚上,房间大致有了原来的雏形,还好重生回来后学会了用脑子,知道未雨绸缪、凡事多两手准备,早早在壁柜的角落里藏好了一套衣服,不至于太过狼狈,至少洗了澡能够有衣服可换,只是有件事情似乎不太对劲――内衣们跑到哪里去了,壁柜里或者地板上都没有…… 房间刚刚收拾出样子,看看时间,是了,苏灿日行一次的电话是该打过来了。 “知心姐姐苏大少爷今天准备探讨什么话题呢?” “既然你开口了那不如就说说今天有没有想我啊。” “不贫,我在忙,没事挂了。” “我要周伯父寿宴的请帖。”苏灿要把家族势力拓展到s市,而父亲的寿宴便是发展人脉和合作伙伴的绝佳场合。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不妨好好利用一把。 “哦~条、件?”我清清嗓子,刻意放慢语速,臆想着居高远眺的情境,抬出谈判者该有的特质。 “佩辙――” “什、么、事?” “好好说话。” “……”隔着电话我仿佛已经听到了苏灿闷声低笑的声音,一下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幼稚的可以,忍不住一阵阵尴尬。 “那个你、你别岔开话题,说重点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条件?” “三天之内给你答复。”丢下这句话,火速挂断电话。 ‘成交。’苏灿两个字的短消息很快发送过来。我却依旧在懊恼自己方才失控又幼稚可笑的行为。 洗完澡身上没有了一下午的臭汗味清爽很多,关掉吹风机后耳边还总是吵吵嚷嚷的声音,正好佣人送来了拿去清洗的衣物: “阿星,楼下怎么那么吵?” “大小姐举办聚会,说是叫内衣party。” “……”心里大致猜测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一楼主灯没有开,光线很暗,聚光灯打在众人之中鹤立鸡群的周佩兰身上,另外一束光线在人群中缓慢移动,像是在寻找。 “下面这套天蓝色波点裹胸呢~天哪,不得不说我妹妹的眼光真的很老土,有谁愿意收藏请举手示意――”周佩兰身穿黑色裹身短裙,单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两根手指捏着我的内衣的其中一件,高高扬起,看来言下之意像是已经送出去了不少。 围在她身边的人群显然都没有没少喝酒,乌泱泱一片,站在二楼也可以闻得到人群中散发出来的酒气,一群人有吹口哨的、有高声起哄的、有扭动着身体自顾自舞蹈的,好不热闹。 一个个都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怎么心里还幼稚的像是孩子一样。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只觉得很可笑,心思流转间却又恍然发现重生回来后自己的心境变得的确不同了,此情此景若换在以前一定会是忍不住暴跳如雷,匆匆冲过去面红耳赤的争辩,而结果通常是正中周佩兰下怀,将自己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自己在s市名流圈的名声也是因此而日渐不堪。 然而现在我可以翻个白速走下楼梯,自若的关掉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拔掉正在喧嚣的麦克风电源线…… 于是所有人安静下来,注意力顺着周佩兰的目光看过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话做事还是三思而后行比较好,这么幼稚很没意思。”我无视众人视线自顾自拿着垃圾桶平静的把自己内衣一件件丢进去而后转身上楼。 “哇哦,酷毙了!” “四小姐我是真心喜欢你――”鸦雀无声的人群中忽然传出略显亢奋的声音。 走到楼梯拐角时细不可见的投过一抹目光,看到方才说话的男人目光犹自灼热的看着我,手里犹自举着一件黑色香奈儿胸衣…… ------------ 第九章 记者会 “很好,人都散了,当众甩给我一个耳光,你赢了。” 周佩兰不请自来,我收拾大半天房间早没了和她斗嘴的力气。 “你又准备怎么折腾。” “别这么有敌意嘛我说四妹,大姐可是好心来的。” 我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继续听她自说自话。 “父亲马上大寿了,听说你从梁妈那里提了80万,打算准备些什么,说出来让大姐帮你参谋参谋,嗯?” “钱够不够,大姐再给你拨过去一些怎么样?” “哎!我说这么半天你倒是说句话呀!” 一个巴掌果然拍不响,周佩兰半天得不到回应终于觉得无趣,悻悻的离开。而我则暗自松开紧紧握了半天的拳头,忍不住庆幸自己居然可以沉得住气。 距离父亲大寿没几天时间,周佩兰回来又这一番折腾,梁妈帮忙筹备寿宴,还得应付周佩兰,有的忙了。 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小时,想了不少心事,总也睡不着,无奈之下翻身起来,洗洗干净,换套衣服,出门找宋婷。 将将走出前厅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动静,果然只要周佩兰回来这个家就别想有片刻安静。 “四小姐出去啊?” “嗯。” “大小姐说有事,让您现在过去。” “哦?” 朝门外看一眼,远远看到周佩兰一大早的已经身穿盛装迎接记者们不停闪烁着的镜头。 “周先生寿宴将近,听说周小姐花重金到瑞蚨祥为令堂订做了衣服作为寿礼是吗?” “坊间传闻周小姐要求瑞蚨祥的师傅们用金银丝作为绣线来缝制寿字图纹是真的吗?” “你们媒体消息得到的可真快呢。”周佩兰掩着嘴娇笑。 “这么说周小姐是默认了,如此奢侈令堂周先生对此什么态度,女儿这么孝顺一定是一件很让人骄傲的事情吧。” “是啊,周小姐人已经长得这么漂亮,更难得的的是一片孝心。” 记者想来收了周佩兰不少好处,一边说着溢美之词阿谀奉承一边不忘动情的拿起手中镜头咔嚓嚓按下快门,以记录下这美好的时刻…… “四小姐你怎么站在这里?”身后不知道谁喊了我,记者们敏感的耳朵和眼睛很快捕捉了过来。 “哎那是那个恶名远扬的周四小姐吗?” “是啊,快看,那就是传说中脾气很臭的四小姐。” 真不知道这些人真是被收买的这么彻底还是我的名声当真很臭。 既然被发现了总不好再干站着,我提气收腹,面带微笑大方的走过去。 “请问四小姐为令堂即将到来的大寿准备了什么惊喜呢,可不可以透露一下?” 坏名声果然不讨喜,方站定还没打过招呼记者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提问――抑或试图刁难。 “天机不可泄露哦~”以前脾气太急、做事说话不过大脑,在媒体面前向来是被周佩兰牵着鼻子走,名声不坏才叫奇怪。说来到底是重生后第一次在媒体面前亮相,有必要好好把握,我眨一下眼睛,尽量拿出少女该有的单纯俏皮。 “不可泄露是想保持低调还是觉得拿不出手,是不是怕被大小姐比下去? “是啊,毕竟大小姐的用心和手笔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够相比的。” 即便经历过重生之后心态和阅历比一般人成熟很多,但毕竟前世今生面对镜头的次数屈指可数,记者们争先恐后的抛出露骨的言辞,我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诸多记者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窘态,都不再说话,现场一片安静,或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或者眼神俨然一种拿到猛料新闻的兴奋。 周佩兰亦笑意满面的转头看向我,眼睛里写满了得逞的骄傲和毫不掩饰的挑衅。 环视四周众人,没有温暖或相似关心的面孔,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我必然会一败涂地的结果,然后毫无疑问作为明日各大报刊杂志头条中周佩兰的最佳反面陪衬。 看来她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标榜自己,还希望最大程度的贬低我,难怪不遗余力激我过来,当真是一箭双雕。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孝心无价,怎么可以拿来比较,是不是?”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目片刻,眼睛睁开时脸色已经收敛起来,面沉如水,似笑非笑的看向提问的记者,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倒是诸位这么有空不如多关心一下周氏,哪怕是人事变动方面的消息也好,至少增加公司的曝光率也算是为s市经济增长做贡献了。”我语气严肃起来,一副当真关心家族企业经营状况的模样。 “人事变动?啊我响起来了,听说周氏内部人事总监的位置空了下来,周小姐在寿礼上不遗余力可是有意争取?” 孺子可教也! 我只是稍微提醒一下,记者们的思路果然联想到了周氏近期最大的一起人事空缺事件。 周佩兰脸色变了变,顿一顿方开口: “这位记者你是哪家杂志的,今天是休息日我们只谈家事不谈工作可以吗?” 周佩兰的话看来有一定震慑力,一众记者虽然出现些微骚乱,但却没人再有刁难的提问。她清清嗓子,继续开口:“做子女的关心和孝敬父亲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长辈高兴而已,事先不会想太多的。” “没错。”我走到周佩兰身边认可的点点头,并带头为她的一番话鼓掌。 周围一众记者见状也纷纷鼓掌捧场,鼓掌之余人群中再次出现议论的声音: “这位四小姐看起来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难相处嘛。” “是啊,自己的大姐分明是成心刁难,她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替大姐解围,真是难得了。” “这位周家大小姐圈里圈外出了名的刁钻霸道,传言说什么还能真是什么呀,谁知道这所谓恶名的传言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说不定啊……” 说话的记者们彼此之间对视几个眼神,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尽数了然于胸。 有时候啊,记者还真是一个可爱的群体,为什么上辈子看到他们之后就只懂得发脾气呢,实在是蠢到家了。 ************************** 票票哟~收藏哟~亲个,么么哒! ------------ 第十章 有客来访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事先通了电话,宋婷知道我要来,早早的等候在了门口。 宋婷上边只有一个哥哥,一父一母,感情不错。没有其他大家族里的勾心斗角,父母和兄长对她很呵护,想来也多亏这样,宋婷养成了直率大方的性格,才会在s市诸多名媛中唯独与我格外投缘。 与父亲不同,宋叔算是白手起家,一双儿女宋婷与宋孝文幼年跟他在一起过过苦日子,所以尽管家庭关系简单,一双儿女手腕与能力却不容小觑。 除重生一事外,其他任何事都没有瞒着宋婷,包括前几天我的心情和目的。 “‘出水芙蓉’到喽,亲爱的。” 宋婷看到我,首先索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指指客厅沙发上。眯眯眼,毫无意外,以孟凡尘的风度和教养,拍卖会开始之前,我话说的露骨,‘出水芙蓉’他是无论如何一定会替我拍回来的。 “这么平静,你就肯定他一定帮你弄到了?” “偷偷查过拍卖会的交易记录哦~” “且。”宋婷瞥我一眼,笑骂。 “听说你们家那位不省心的大姐最近搞得很热闹呢。”宋婷说着随手拿起身边的杂志,封面上赫然是周佩兰艳丽的巨幅照,噱头无非是此次的寿宴。 周家大小姐孝感动天云云之类溢美之词。 周佩兰动作的确做得很大,想必也是卯足了劲,反正关于花销她有的是办法记在周氏账上。 “谁说不是,今天早上家门口还围着一对记者呢。” “瑞蚨祥的师傅给她请走了三分之一,指名以万寿绸作面料,用金银丝绣上一百个古体‘寿’字,还亲自上手帮忙一起绣制,倒是用心,就是万寿绸的面料还要绣上那么多寿字会显得有些浮夸吧。” “真稀罕,就是十足的门面功夫罢了,我打赌她连古体‘寿’字怎么写都不知道,还亲自参与设计,胡扯,真不知道现在的媒体怎么都这么能写。” “是很能扯,不过也许明天的头条会更精彩哦~” 我投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宋婷何其机灵,眼睛立刻贼兮兮的眯了起来“怎么讲?” 按捺住心底的波澜,口水横飞的将今晨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 “话是这么说,只是……” “怎么?” “只怕周佩兰凭借自己手中的财力和关系会将这件事压下来,或者干脆做出不实报道。” 宋婷一语道破要害,周佩兰的确具备有恃无恐的实力。 不过,也许某人提出的交易也许能用得上了。 “婷婷,”我两人正说着,有人敲门,叫着宋婷的乳名。 “哥,什么事?”听到来人的声音,宋婷开心的几乎跳起来,瞬间没有了所谓的名媛教养。 “下午霍唐夫人的慈善筹款舞会,别迟到。”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好不容易回来,进来坐,陪我说会话嘛。” 宋孝文被宋婷扯进来,他呵呵笑着走了几步,看到沙发上的我, “婷婷,不闹,我还有事,处理好了一定陪你。” 宋孝文说完对我微笑点点头,离开。 宋婷耸耸肩:“可恶,总是这么忙。“ 我清楚她这么说是在替宋孝民开解,中学时候,我们三个曾经关系很好,宋孝文是个破坏王,带着我与宋婷两个魔女上天下地,宋叔纵容我们,经常替我们善后、擦屁股。 宋孝文大我们几岁,宋叔与宋阿姨很早去了国外,将偌大的金源国际交给正在念大学的他打理,宋孝文因此辍学,开始全身心埋在金源国际上。 他年幼接手家族企业,在公司元老董事的指导下一步一步走,人也渐渐变得少言,内敛、世故到甚至有些唯利是图。 “没办法,那么大公司压在他肩上,需要很强悍的承受力,你哥很辛苦的。“ “是啊,他每天的工作时间有多长,我怎么会不知道。“ 经刚才那么一说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我拍了拍巴掌:“不说这个了,看我给你带来的礼物。” “不急,刚才说跟周佩兰正面冲突,她这人心眼小又阴险,你打算怎么办?“宋婷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再怎么玲珑也还是十六七的小丫头,所谓关心则乱,她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要着急。 “山人自有妙计,帮我查查这次负责安排寿宴的公关公司。“我勾勾手指,她附耳过来,听完剩下的计划后宋婷直愣愣的坐着,模样看起来有些发愣。 糟糕,好像一下子说了太多,宋婷怕是吓到了。 她的反应让我开始后悔,毕竟她还小。 “这个,宋婷呀----“我正准备怎么措辞安慰一下她。 “靠,佩辙,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坏了,很好,终于开窍了。“她两眼放光的看着我。 汗!好吧,我低估宋婷的恶趣味了。 果然,她很快勾住我的脖子,在耳朵边嘀嘀咕咕好一会,听得我毛骨悚然。 走进前厅,每一步都轻轻落下,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精致的木盒,宝贝的跟抱儿子一样。 “呵,看四小姐宝贝的,金子啊?”客厅里多是佣人,他们也放开很多,与我玩笑。 “去你的,金子哪有它贵。”抱着贵重东西,不想逗留太久,只象征性回两句,便上楼回房。 “四小姐,你回来了。“说话的是阿星,家里佣人,年纪不大,我还是蛮喜欢的---在房间门口等着,我刚转弯,她看到便眉开眼笑走来。 “四小姐重不重,我来吧。“她迎过来,准备接我手里盒子。 “不不,自己来,你在等我?“ “噢,来客人了,是找四小姐的。“ “找我?谁?“把木盒妥帖放好,拍拍手,听到阿星这么说,回头看她。 “不知道什么身份,不过很帅哦,而且好有风度。“ “别犯花痴了,还在吗?“我刮刮她的鼻子。 “在会客厅。“小星揉揉鼻尖,另一只手食指指向楼下。 该不会是孟凡晨吧,梁妈没在吗? 到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自己,本来打算换套衣服,挨个看了一遍,除了在s市买的有限几套,多数幼稚的可以,还是算了。 要回过头来面对他,多少还是需要勇气的,他这人太阳光,而我内心阴暗,充满戾气,很难消受他过于直接强烈的照射。 何况,临走之前,事情做的绝,那笔钱打过去,是个男人都会受伤吧。 还没想好第一句说开口说什么,已经左拐右拐来到了会客厅。 走廊里就听到周佩兰的声音,不用眼见就可以想象到她翘着兰花指掩住小嘴笑成花枝乱颤的模样。 还是原来的臭德行,是个男人都得抢,不管谁的都要插一脚,这个贱女人,不过可惜了,孟凡晨似乎不怎么喜欢她,半天没听见吭声。 来到会客厅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男人低浅的声线,温存华丽,如同梵歌低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身不由己的沦陷。 霍然止步,伸手扶住镀金门把,细圆的金色把手纤尘不染,连指纹都没有,映出厅中人抽长的影像,而我呆呆的愣在原地,再也移不开视线。 ^^^^^^^^^^^^^ 话说各种求推荐啊我亲爱们~么么哒 ------------ 第十一章 初次见面 “好久不见,四小姐又漂亮了。”会客厅里的男人发现了我,转头看过来,浅笑。 直到真正看到他才愈加发现平静的面对难度之大,远非面对隔着彼此手机两个终端所传递出的信息所能比拟,何况现在同时出现在眼前的是前世彻底毁掉我一生的二人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把手没擦干净,佣人越来越不像话了,“从容收起掰断在手心的指甲,手指有些发抖。 苏灿极浅的皱下眉毛。 恶心到了吧,也许与儿时经历有关,我知道,他似乎很讨厌有公主病的女孩子。 可是怎么办,就算这么让你讨厌,还不是要追我,虽尚不清楚原因,但基本已确定这是他吞并周家计划的一部分。 “我才知道和四小姐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呢。” 变得可真快,苏灿满脸的客套简直让人怀疑这段时间以来日日来电话、发消息的是另有其人。 他眼角弯弯,五官明艳,暗色格子衬衣立领的扣子系到喉结下边,显出一种远超于年龄的老成。 “是吗?不过你是……”故意皱起眉头,装作不认识这个相依相伴了十多年的枕边人。你不是早就调查清楚了我的一切才过来的嘛,要演戏是吧,我也会。 “苏灿。“他倒也配合,笔直的站起来行个绅士礼。 旁边的周佩兰发出不甚明显的抽气声,我倏地侧头,看到她盯着苏灿时目光里的痴羡。 她今年不过二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刚毕业,进了父亲公司,这个志得意满的年纪里尚不懂得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一如现在。 总觉得不管二姐与我怎样不上进,父亲也不会选择周佩兰,毕竟那个太过明显的野心和过度膨胀的欲望很难让人信任,没想到居然当真让她进了公司。 “咳咳。“苏灿干咳两声坐下。 我忘记搭理他,这才回神看他。 原来他也会有难堪,窘迫时候的样子也不很好看,为什么前世总是一门心思觉得他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好看模样。 我以为看他吃蔫,会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没想到心的某处居然会有些微酸楚,苏灿啊苏灿…… “苏灿蛮厉害的嘛,丁大是个很不错的学校,我在那边边有几个uncle,可以介绍给---”周佩兰抿一口柠檬水,礼仪优雅到位。 “周佩辙,”不等周佩兰把话说完,我对苏灿伸手示好,他扯动嘴角,轻握一下,后又侧身对瞠目结舌的周佩兰点头,示意继续。 周佩兰偏头怒视我。 我挑眉看她。 后者气结,攥拳离开。 很难得,没有拍桌子摔东西。 “为了一个不招人喜欢的四小姐得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不觉得买卖做亏了吗?” “你赢了不得意吗?“ 我低头喝茶,不再说话,不是不知道怎样讽刺他,而是…… “怎么,这会儿又认识我了?” “我是为了帮你好吗。” 猛地将茶杯放下,似乎用力过大,杯子与实木家具碰撞发出“咚”的一声,我站起来,大步往回走。 他腿长,几步追上来,扯住胳膊“生气了?” 重生回来后苏灿几通电话虽然打的殷切,终究是隔着电话两端,今日第一次与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身子几乎不受控制的变得僵硬起来。 “与你无关。”气的是自己不争气而已,我压抑着情绪,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不会太走样。 苏灿一直有自己的骄傲,他不再试图说什么而是松手。 “邀请函稍后会有人送到过去,别忘了你答应的条件。”丢下最后一句话后离开。 “惊!周佩兰孝心背后的真相!!” “独家解读亲姐们之间的计谋!” “豪门星光后的秘密……” “佩辙,告诉我怎么做到的,s市几家最大的报刊杂志几乎都是一边倒的报道,周佩兰的如意算盘落空、一番心思全白费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宋婷嘴里重复念叨着醒目的标题,拿着印有周佩兰和我作为封面的杂志在眼前兴奋的晃来晃去。 “我觉得那个苏灿想追我,有阴谋。”我指头捏着在会客厅门口时不小心掰断的指甲,才做的美甲,浅紫底色,桃色图案,缀着莹莹碎钻,这么漂亮,怎么会不心疼。 “和周氏有关?”也许我的反应过于冷淡,宋婷神情也安静下来。 这就是宋婷,我重生回来,很多话是事实,却很难找到根源,依然可以肆无忌惮说给她。她会很认真来听,而不会仅仅用一句‘你想多了’来敷衍。 “我现在的能力还查不到他详细背景,但眼睛不会骗人,他看我时,眼里没有半分爱意和欣赏。” “那他这几次接近会显得很刻意,故意让人以为他想追你。” “我想是这样,何况我在家里不得权不得势,最易掌控。换作是我,也会对四小姐下手。”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他得罪周佩兰不明智。” “这点啊,我也一直想不通。” “也许可以找哥帮忙查下他。” “宋婷,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是不许掺和进来,否则以后都不会给你打电话。” “哎,好吧好吧,不过,以前没觉得,最近总听你说才感觉,你们这个家还真复杂,” “是啊,而且我想――” 我轻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说来我重生也有一个月左右,其间还没见过父亲,据说上次去s市时他曾回家一次,小住几天,我回家之前,便又离开,若不说是亲生父亲,还真想怀疑一下他是不是在刻意避开我。 “想怎样?” “想――” 想勾引苏灿然后再狠狠甩掉他!然而这样的话对于现在还小小年纪的宋婷而言似乎并不合适,也许她聪明可以适应人性的阴谋,然而如果可以我还是更希望让她看到人性的正向的一面。 咂咂嘴,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然而很久之后我却因为此时未说出口半句话而承担了最坏的后果。 “对了,不说逛街嘛,什么时候走?“ “是哦,跑题了,跟你说我发现一家店#¥%……“ 购物果然是女人永恒的话题,无关乎年龄,说起衣服,两人又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歇。 收拾清爽准备休息睡觉时,居然有人敲门。 ------------ 第十二章 寿宴 “哪位?”我走去开门,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四妹“周佩兰径直进我房间脸上的浓妆还没卸,衣服有浓烈的烟酒味,想来是刚从外面回来便第一时间过来的。 “这么晚了,你有事?” “四妹这话真奇怪,做姐姐的就一定要有事才能进妹妹房间吗?”周佩兰打个哈欠,看起来玩得很累,眼睛却在房间里乱瞟,最后在桌面上木盒子定了片刻,转头看我,笑的挑衅意味十足。 “当然没错,不过如果如果换成是周佩兰那就该让人提防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行了,拐弯抹角这么多话不如直接说你最关心的‘我给父亲准备了什么’对么?”说话间我站起身,装作不经意的挪动步子挡在梳妆台角落的木质盒子前。 “怎么会,姐姐只是过来――来看看你睡了没。” 周佩兰边说边靠近,我愈加紧张的挡在她身前,直到面前人露出了然的笑意。 “时间也不早了,大姐我要休息了。”周佩兰张大嘴巴打着哈欠离开。 我大松一口气,漫不经心在梳妆台前坐下整理头发,将精致的木质盒子收进抽屉。 镜子里周佩兰看到这一动作后尤其不屑。 我低头摆弄晚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大婶,你眼光不要一下子变成这样好吧。”宋婷无比嫌弃地看我比在身前的银灰色礼服。 “不好看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不是,可是你不觉得老气吗?” 我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放下手里衣服,尽量去挑一些明艳的。 关于重生这件事,没有刻意瞒她的意思,只是一来此事毕竟玄得很,不知从何说起,总怕吓到她,二来也担心知道太多会给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果年轻是资本,这个尺码居然也能穿进去。两边店员口中多是溢美之词,一边的宋婷也赞不绝口。 孔雀蓝礼服,单肩露背款,衬得皮肤很好看,圆润的小肩膀,精致的锁骨,托出细细的脖子,脸上画了妆,可锥子似的下颚骨,尖下巴,大眼睛,小小一点的嘴巴,还有水灵灵娇嫩嫩的皮肤,这五官和脸皮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真实。 现在的我很少照镜子,当然也很少这么细致的打量自己,忍不住挪开两步,距离试衣镜更近。 娇秀清净的脸上,弯弯细细的眉下一双眼睛大而无光,带着三十几载岁月里爱而无果的沉郁,还有内心深处埋藏的仇恨,仿佛地狱极深之处燃烧了千年万年的业火。 我被自己吓到,忙不迭从镜子前后退开,八公分的细高跟鞋险些崴了脚。 店员与宋婷很快过来搀扶。 “怎么了、怎么了?”两名店员满脸着急。 “没事吧?”宋婷紧张的拧起眉头。 我拍拍她手,露齿一笑:“没事,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明天一定不会出错的”默契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她似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似的,坚定的拍拍我手。 “恩,一定。” 周氏王朝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周国邦的寿宴向来不凡,很远就看到万达大厦上空的彩带和气球。 万达是周氏旗下附属产业,此次寿宴在大厦顶楼露天举行,排场自下而上。 大厦前的广场铺满红毯,门口两名身着伯爵服的迎宾,进入大厦后一路由礼仪引领由指定路线到达会场。 足够容纳三百余人的空间中央是一个水池,周围塑有举着盛水容器的希腊神邸,在外面便是一圈流水席,精致的点心、食物和酒水整齐考究的摆放在自助台上。 寿宴尚未开始,会场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来宾,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的男人携华服从容的女人游走交际,年轻娇美的的未婚名媛多手执香槟,几人聚一起低语娇笑。也有少数未婚优秀单身女性被异性围攻,大家小姐自小受过严格地礼仪训练,自然不会手足无措,而是游刃有余,比如周佩兰,她一向很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但在男人心中他究竟是不是皎洁的月亮就未可知了。 “周伯面子真大,连柴韦德都来了。”走在一旁的宋婷扯扯我胳膊。 “面子当然大的很,从宴请名单上看到副市长名字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事实了。”话虽如此,我还是顺着她目光看去,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脸蛋不错,身材很棒,在众多西装革履中间,算是较为出挑的。 “我记得他是家中独子,父亲和爷爷都是军官,自己却不热衷从政,成了s市华荣通讯的执行总裁。”华容通讯是国企,柴韦德的家世的确不错,不过宋婷长期出席丽帼会,多优秀的男人都见过,为什么单独对柴韦德另眼相看,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她,“人家是有老婆的人了,你难不成想……” “乱说什么,你刚刚前面说的不是重点,重点在后面,丽帼会的女人多嘴就多,什么大事小事都能捅的一清二楚。s市哪个有点家资的男人都乱搞,这几乎快成了一条不成文的定律了,唯独这个柴韦德,年纪轻轻结了婚,据说当初只是政治婚姻,而且我见过他老婆,很无盐的一个女人,可他偏偏对自己老婆死心塌地,每天送给老婆一束白玫瑰,结婚两年来,从没一天间断过,并且从来没有拈花惹草的不良记录,不管婚前还是婚后,说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一点都不过分。” “那倒真的很难得呢。” 我和宋婷分别从侍应托盘中取下香槟,准备继续八卦的时候看到周佩兰正跟身边的一群男人说着什么,他们齐转头看向我与宋婷,周佩兰撩拨一下肩头长发,踩着十二公分高跟鞋,捏着红酒,姿态万千的走过来。 “82大拉菲,你倒懂得投其所好。”她凑到我耳边挑衅。 真不愧是周家最得意的当家小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透露着风情。她这一连串动作下来,我几乎可以听见身边男人低声抽气。 父亲素爱品酒,私家收藏的名酒着实不在少数。日前我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进卧室里的的确是父亲心仪已久的红酒,周佩兰说投其所好倒也没错,只是―― “佩辙!你买给周伯的寿礼她怎么会知道。”宋婷听到她的话,紧紧抓住我胳膊,脸色发白。 “昨天回房的时候感觉不对劲,寿礼好像被人动过似的,没想到你――。”我捏起拳头,怒视周佩兰。 这是她前世最爱的伎俩,抓住对手性格里的弱点,用尽手段激怒,进而害我做出很多不可挽回的事。 仅存的理智告诉我,如果现在用香槟将她可憎的脸泼花,她一定大惊失色,而后无辜而受伤地看着我,等吸引到足够男人的注意后,再梨花带雨不停道歉。 重生前便是这样被算计,周家四小姐才会臭名昭著,被s市名流的交际圈鄙弃在外。 愤怒渐渐退去,我被想象中的画面恶心到浑身一抖。 周佩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似乎以为我在因为寿礼被动了手脚而不知所措。估计我俩入戏太深,演的足够狼狈,周佩兰嫌弃地看一眼后重新回归她的男人圈。 ------------ 第十三章 风波 今日到场的多是各界精英,主角寿星老还没到场,或者说压根不需要寿星佬到场,这场寿宴本身就是难得的盛宴,s市最顶尖的钱权掌控者尽会于此,攀感情,谈合作,已经为自己的生意来往奔走的不亦乐乎。 从心底里说,我和宋婷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然而各自出身的家庭却又决定了我们终究难以逃脱,更多时候我们更喜欢呆在清静的角落里冷眼旁观。 觥筹交错中,一个身影从视线里一闪而过,我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抬头想看的更仔细时,却找不见了。 “哥哥在打招呼,可能有事,我过去看一下。”宋婷打过招呼后离开,我继续发呆。 类似这样的场合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总感觉四周围热闹华丽的一切与自己格格不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却难以得到真正的安静,身边不时有人过来搭讪,心里清楚知道这里的人不简单,将来终有一天可以用得着,我却想起往事,心情烦闷,连对他们的敷衍都省了,只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兀自神伤。 恍惚间觉得旁边坐了人,只是却没注意到他离开,侧头,入目之中果然是他。 “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的确不喜――”孟凡晨一如既往的乐天,只是笑容有些牵强,话没说完,止了声音,有人在我右侧落座。 “四小姐今天真是光彩照人。” “你怎么来了?”苏灿存在感很强,本来不想理他,想起重生前他的姿态,始终心里有怨气。 “想你。” 想我,想我。 苏灿啊苏灿,曾经为你不惜一切的付出,始终没换回半句温言软语,现在我几乎想用整个生命来恨你…… 视线定在他脸上,愣是挪不开。 头晕晕的,宴会似乎开始了,耳边依稀听到礼炮和烟花的声音,父亲似乎终于出现,不知主持人说些什么,人群中掌声雷动,无处不洋溢着热情欢乐的气氛,现场的气氛在烟花和主持人的带动下进去一段高潮。 然而热闹是大家的,从来不是属于我的。 苏灿目光胶着在我身上,只是笑不达眼底,眸子深处的清冷无时无刻不让人想起他曾经的无情。 一把抹掉流出眼眶的泪珠,“失陪。”快速冲进洗手间,冷水拍打在额头和脸颊不断刺激着脆弱的末梢神经。 补好妆,从洗手间出来,宋婷、孟凡晨、苏灿都等在外边。我灿然一笑,刚搭上宋婷的手便听见周佩兰从麦克风里传出的声音: “爸,这是是四妹给您的礼物,四妹可宝贝着呢,您看――”精致的木质盒子被周佩兰打开,然后听见她夸张的惊呼声。 我假装诧异看过去,正碰上父亲淡淡的目光,说来,这还是重生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父亲,他在看我,眼睛里除了淡漠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可我不懂。 失神短暂的时间里,不知周佩兰说了些什么,父亲好像没有说话,然后我精心准备的寿礼拉菲被当场打开。 “哇哦――”现场几位热情高涨的嘉宾时刻不忘为寿宴烘托气氛,红酒被起开的一瞬间也忘不了起哄叫好。 这便是了,在这个家里我从来没有半分的话语权,周佩兰的独断专行,父亲默许似的纵容。 “这些人没有脑子吗,竟然不知所谓的喝彩。”宋婷呆在我身边时候全没了往日的谨慎。 如果周佩兰当真想要陷害我,那么她的手段恐怕还不止这些,而我一定会让她自食其果。 周佩兰极尽殷勤的给身边几人斟了酒,包括父亲和自己。 “周董千金费尽心思讨来的一定是好东西,让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借这个机会开开眼。” “是啊是啊。” “来来来,我们一起为周董的五十大寿举杯。” 父亲身边的人一边赞叹一边举杯。 “cheers――”周佩兰优雅一笑,邀诸人共饮所谓四小姐的寿礼,酒杯眼看已经送到了嘴边。 “大姐你在说什么啊?我买给父亲的礼物明明在这里。”我骤然开口,所有人停下动作,诧异的看过来。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过来,无视众人神情各异的目光,从容的走过去打开手中的盒子,“父亲,祝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视线被‘出水芙蓉’吸引,见惯商场生杀的他竟然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记不太清楚前世时他是怎么得到‘出水芙蓉’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如此特别,总之他很在意,视若珍宝。 “噗!这是什么呀。”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女人喝了刚才周佩兰?过的拉菲。 有人看向吐酒的女人,女人身边的男人则低声呵斥她没规矩,剩下的人把目光投向周佩兰。 “怎么回事?”父亲收回视线,看她一眼,声音平静没有温度。 “我不知道,这就是四妹的贺礼。”突发的状况让周佩兰措手不及,几乎是强词夺理的解释。 身边人已经有了明显的质疑。 父亲看过来,面色沉静,看不出波澜、猜不出喜怒,我直视他,有些委屈的皱起眉头轻轻喊了一声“父亲――”便不再解释。 “是她一定是她!周佩辙你是不是动了手脚,为什么不敢承认,说话啊!”周佩兰似乎没有尝试过失败,她指着我歇斯底里的吼起来。 “佩兰,你喝多了。”父亲保持一贯的表情照常看不出情绪,声音亦没有波澜,只是只此一句话周佩兰即刻便闭了嘴。 到底是周氏十几年的掌权人,仅仅片刻,便已经占据了掌控全局的气场。 “公关公司的小错误,大家继续,一场误会,来,李总,莫经理我们举杯。”父亲抬起双臂,虚按一下,双臂随着言语适时举杯,动作大开大合,十足的气势。 公关公司的人很快过来清理,换了酒杯,众人应声举起酒杯。有父亲牵头,气氛立刻活络起来,像是刚才的插曲不曾发生过一样。 “老朽的四女儿,佩辙。”父亲拍拍我的肩膀,对着刚才举杯的人说道,重生前后,他还是第一次当着生意伙伴的面介绍我。 我微愣,但很快对众人举杯,露出得体的微笑。 “四小姐天生丽质,小小年纪,就落落大方,周董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千金个个不俗,好福气。” 这些商场上的老狐狸个个都会见风使舵,看出刚才的蹊跷,个个琢磨着父亲的态度,没人提起周家大小姐周佩兰半个字。 很快,有人向我举杯。四十来岁样子,眼睛细长,无时不透露着精光,我开始后悔没有事先了解一下今天到场宾客的资料,否则倒是一个让父亲改观的好时机。 “南博工程公司郑董事。”出乎意料,父亲居然为我介绍。 “郑叔。”我略微颔首,郑叔应过之后,父亲依次向我介绍了剩余几位。 身边人频频举杯,我浅笑着周旋,余光里,父亲似乎看了我很久。 ------------ 第十四章 离场 许久没有碰过酒精,一时间喝下了太多,头痛的很,只兀自强撑着。察觉到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去了他处应酬,一下子没了压力,只感觉头脑空的厉害,腿脚阵阵发虚,一步一步好像踩在棉花上。 “对不住各位,她年纪还小,今天喝的有点多,再喝下去怕对身体不好,我先扶她去休息。”苏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一把抢过我的酒杯。 我可能真是喝了不少,再呆下去,恐怕会失礼。看着苏灿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没注意到周围人各自什么反应,便已被他扶着腰离开。 走没几步看到孟凡晨,他正看过来,对我扬扬下巴,但他一定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很苦很难看。我忙挣开苏灿,心中烦闷,酒喝多了,身体很不舒服,本想喊着宋婷送我回家,在人群中一阵穿梭后,一连撞到了很多人,好容易找到,看到她与宋孝文在一起,两人人表情严肃,似正讨论着什么。 不好意思去打扰,只能任由苏灿紧跟在身边提前离开。 后来的事不记得多少,似乎睡过去了,不知道苏灿怎么带我离开,去了哪里,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嗓子很干,火辣辣的,头痛的像是快要裂开。 “痛啊。”我握拳,用力捶着脑袋却不起作用。 四周光线很暗,也不知道时间,左右摸摸,没找到手机。 重新躺下,头依然痛得厉害,脑子却渐渐清醒起来。 离开会场之后几乎没什么记忆,只依稀想起似乎吐过。 房间里很安静,卫生间里传来细微的水声和稀弱的灯光。 这是哪里? 这时卫生间的水声停下来,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我开灯仔细听,凝神看过去,只见苏灿华丽丽的走出来,穿了拖鞋,裹着一条毛巾,黑发尾端不时有水珠滴下,落于搭在脖子上的毛巾里。 他身材细长,典型的肩宽腰窄。即使脸上带着年龄里难改的稚气除此之外依旧很是养眼。 “看够没?”他扯起毛巾一头来回磨擦头发,毫不掩饰一身的清高和骄傲。 切,稀罕。 出息的别过头:“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穿的那么清凉站着,我在床上躺着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什么姿势都觉得不舒服,脸也慢慢有些发烫,只好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 总觉得哪不对劲,苏灿一直盯着我看,那眼神,几乎是用瞪的,顺着他视线低头,猛地意识到我居然上身赤条条的坐了起来,还好没来得及露出太多,手往下摸,内裤还在―― “喂别瞎想,你礼服脏的不成样子,我不得已的好不好。” “我又没说什么。” 不过把烂醉的我拖到酒店,还要扒掉一身脏臭的衣服,让他这样清高的人这么折腾可也算是是难得。人说追到手的不值钱,果然没错,重生前过早的爱上他,婚前婚后,即便妊娠生下童童那段时间也从不见他这么殷勤过。 我扯过被角,裹住肩膀,余光不经意瞥过苏灿不太自然的脸,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 “苏灿,你在脸红吗?” 他取下挂在墙上的衬衣,丢过来:“你还是不是女人?” 苏灿摔门进了卫生间,语气居然有气急败坏的味道。 我眨眼,再眨眼,这是什么情况?不是女人?现在身材很烂吗?掀开被子看看……还好吧。 此事过去很多天,无意中想起我才迟钝的意识到前后加起来好歹算是三十几的大女人,而苏灿还是个刚二十的毛头小子,重生前缺席了父亲寿宴,与苏灿自然没有这段交集,不过没想到这时候的他居然如此纯情。 苏灿再次从卫生间出来,我刚好系上衬衣最后一颗扣子,没裤子可穿,尽管衬衣够长,可我试着比划了一下,两条细长笔直的大白腿晃悠晃悠真的很扎眼,还是老老实实裹着被子不下床了。 “刚才看你难受的厉害,家又太远,只好就近过来。” “哦” “你别误会。” 丫的,别误会?有必要说的这么清楚吗?本小姐自以为长的还可以,这么一说,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帮你订了衣服,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谢了。”心中略有不爽,不知道为什么。 衬衣被我穿着,他没办法换衣服只能穿着浴袍在床边坐下。从卫生间出来他似乎调整好了心态,好像变了个人,自然大方的靠坐在我身边。 老实说,前世不顾一切爱着苏灿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好看又耐看的不只是脸蛋,比如现在,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脚发呆。 圆润的指甲盖整洁透亮,脚骨瘦瘦长长,小腿笔直,大腿――被浴袍遮住看不到了。。。 “花痴。“他两臂交叉放到胸前,瞥都不瞥我一眼。 “有说在看你吗,好不好别这么自恋呀。“我面不改色,视线却不带挪开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平时也算是挺羞涩腼腆的老姑娘,一碰上苏灿就像饥渴很久的老色狼,什么矜持都把持不住。 “你。”他瞪眼看我。怪了,曾经十几年的相处没发现苏灿嘴巴这么笨,还易怒。 “我怎样!。” “懒得理你。” “衣服怎么还不来,你到底订了没有?”手边连一本杂志都没有,百无聊赖,沉默着半天,闭眼装死都觉得累,忍不住嘟囔一声。 “我比你更想早点离开。” 我本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没想到他顶出这么一句,像极了曾经十几年的态度,顿时气血上涌,脑子木到发涨。 “既然那么想离开我为什么现在不滚!”一开口发现声音大的离谱,想想真是气急了。 他看我一眼,皱起眉头。 又是这样,我一发脾气,他总会摆出这张臭脸,这张看了十几年的臭脸。 “你滚!我恨死你了,滚啊!”一时失控,抓到手边的枕头便丢了过去。 他单手接住枕头,放下,下床,背对我,脱睡袍,穿裤子。 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跳出来,握拳按住剧烈起伏的胸膛。 沉默压抑的空间,我强迫自己一点一滴的冷静下来,耳边从嗡嗡的鸣声渐渐转变成他穿衣服的??声、锁皮带扣的声音。 “衬衣脱掉。“他低头整理腰带,声音平静听不出起伏。 看着他用毛巾生疏的擦着裤管上的一角污渍,应该是我醉酒后吐上去的,四下看看,地板上发现了他外套,被吐的不堪入目,比我的礼服更加惨烈。 有些后悔,有些心疼。 “要我帮你吗?“他再次出声,我才想到穿着他的衬衣,方才看着他出神,居然忘了动作。 苏灿转身,板着脸挑眉看我。 “把衣服给你的话,那送衣服的过来我怎么开门。“不管,歪头不看他,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强词夺理。 闻言,他沉默半响之后,忽然开口:“说句好听的。“ “哈?“我愣了,瞪大眼睛看他。 “要我说第二遍吗?“他朝我走来,依然黑着脸,语气里却有了情绪。 他在我身边坐下,赤着上身,双臂分别撑在两侧,低头看我。 我惊悚的回看他。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似乎放弃了,腾出双手来解我扣子。 “啊――“我拖着长腔大叫,手死死揪住自己领口,猛往被子里钻。 ------------ 第十五章 好哥哥 门口传来焦急的拍门声,不知是因为敲门太久敲出了脾气,还是我们闹的太凶,被他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误会了什么。 我立刻安静,手上不松劲,仔细听着外边动静,苏灿却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丫的,重点是这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明显感觉又一颗扣子被解开,我把脸蒙在被子里横了心,拼命的狂吼:“苏灿是个大好人――。” 苏灿终于停止动作,我露出脑袋看他,这厮居然一脸扫兴,凉凉地甩下一句:“我以为至少会有一句好哥哥。” 他转身去开门,留下的背影里肩膀细微地抖啊抖。 居然偷笑! 我傻眼,老天爷,确定这货是苏灿? 好哥哥?看来十几年的代沟果然是硬伤,年轻时候的苏灿居然如斯幼稚,那当年的我又是怎样的殿堂级呆蠢,竟然被这样的幼稚迷到团团转! 这个问题直到入夜回家之后,都没能想透,进了前厅,脑子里还停留在酒店时的场景,迎面看到周佩兰怒气冲冲朝我过来。 侧头,在原地站定,双臂环在胸前,水来土掩。 周佩兰还未来到我身前,便扬起了胳膊。 丫的,你就永远都这一套是吗? 我早有准备抬起胳膊挡住,握住她手腕的一瞬间重生前后的所有仇恨被点燃,骤然愤怒到无以复加,全身的血液都涌进大脑,用足了力气,仿佛用尽上辈子积攒下来的仇恨,恨不得生生攥碎她的血肉。 “疯狗咬人也要看清是谁,不然当心玩火**。”我凑近她耳朵,压低了声音。 她兴许吃不住手腕的痛,五官扭曲,紧紧咬着下唇,手指不自然蜷缩起来,涂的深红的长指甲因此在空气中挥舞出狰狞的弧度。 “丑死了。”我嫌弃的把她的手腕甩向一旁,心里却对自己窝火,明明这么大的力气,为什么前世会被她欺负的团团转。 周佩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上楼,临走之前看我那眼神,除去十足的怨毒,还有一丝惊愕和恐慌。 啪,啪,啪,啪――有人坐在沙发上鼓掌。 我转头,高高的沙发靠背遮不住青葱一样的手指,真漂亮的一双手,此外还有一颗不大的圆圆的后脑勺。 慢腾腾的掌声结束,她站起来,走出沙发,转身面向我: 黑色大波浪卷发及腰,两鬓各挑起一缕,别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及银片额饰、白细的脖子及垂垂吊吊的颈圈,无领袒肩上衣,波希米亚风长裙,层层叠叠的褶皱,大朵繁复的印花,皮质流苏,手工花边与细绳结…… “好久不见,四妹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二姐――”我虚弱的扶住额头“在家有必要穿这么复杂吗?”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她边走过来边翻个白眼给我“况且――”她挑起我一缕头发,长长的睫毛垂下,把风情的大眼睛挡在阴影里,“难道复杂的只有衣服吗。” 她抬眼看我,眼神薄凉。 听梁妈说,我小时候与三姐感情最好,与二姐不亲不疏。 三姐早夭,何况我又比别人多活了十余年,经历了更多,现在想起她已经没什么感觉,只记得莫名其妙就没了。至于二姐,至今我依然觉得她一定患有严重的情感匮乏病,前提是如果存在这种病的话。 夜里似乎做了梦,却不能清晰回忆起来,只知道似乎回到了重生前的时光,有童童和苏灿,只是梦境里对于得不得的苏灿却好像不似以往那般痛楚了。 第二日,从宋婷口中得知一件事,也因此明白了昨晚周佩兰盛怒的原因。 昨日的生日宴会在我离开后,陆续有人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截止到目前为止有人仍未出院。有所谓内部消息表示:这批病人呕吐物中,均检测出工业酒精的成分,院方对此进行了紧急处理,病人体质各异,具体恢复情况尚有待观察。 昨日到场的宾客非富即贵,这样难得的大新闻,媒体自然不会放过,铺天盖地的报道已经泛滥到父亲都压不下来的地步。 s市多家媒体都登出了不同版本的所谓独家内部消息,其中一家公信度很高的报道――时代财经日报中有一段独家解析称:周国邦历年寿宴安保工作一向滴水不漏,今年亦不例外,宴会所用酒品皆经过严格的筛查。经了解,现场唯一未经过安检程序便经宾客饮用的只有一瓶大拉非。据了解该瓶82大拉菲是经周家大小姐之手带入会场,并由其本人亲自为几位宾客…… 我看着手上报纸几乎一边倒的报导,略有吃惊,看看时间正是中午,我打开电视s市电台正就此事进行实时报道,画面由新闻播音员切到现场记者,市中心医院门口挤满了记者,来自各媒体的人记者们脸上都是衣服比患者家属更激昂的表情试图从周家讨要一个说法。 归根结底,一切恶果都是周佩兰咎由自取,我唯一的责任只是低估了她的恶毒而已。如果最初周佩兰只是让我出丑,那么她只需把大拉菲换成普通红酒即可,即便有人尝出不对,也会顾忌大局而缄口,不至于如同现在这般产生不适以致住院,场面也不该如此的一发不可收拾。 父亲生日宴向来高调没错,但却不允许媒体到场,也就是说这一切风波完全属于内部消息,即使事后走漏也有延迟,何以此时媒体会如此迅速? “你也觉得是有人故意向媒体也透露消息?”宋婷坐我对面,吮着一杯柠檬茶,这丫头最近嚷嚷着减肥。 我点点头,认真的看着她。 “我哥也是这么说的,我是听过他分析之后,才回过味来。所以别看我,放心,本小姐还没有第一时间向媒体透露消息的那份能力。” “那倒也是,就不知道此人的目的是在于帮我,还是害我。” “又或者两种可能都有呢。”宋婷脸色沉下来。 “不管怎么说,还好不是你,要不姐姐还得想着替你抹线索、擦屁股,很费脑子的。”我拍拍她的脸蛋,老气横秋倚着胳膊。 宋婷“啾”我一下,“不过这个人不怕得罪周家大小姐,让人猜不透,而且――身材长相都还不错的样子呢。” 会这么说倒不是周佩兰多有手段,主要原因是她报复心极强,难缠的很,一旦盯上一个人,会像毒蛇盯住猎物,极有耐心的慢慢靠近,直至露出毒牙,一击致命。 我专心想事,没注意到宋婷的后半句话,直到很久以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原来这份情谊早在此事便已经埋下了根源,可惜终究没有善果,只能黯黯神伤而已。 我接着宋婷话茬摇头,抿了一口热可可,宋婷眼巴巴看着。我就势把可可推到她面前,她紧紧搂住自己不加糖的柠檬水,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怎么忽然想减肥了。” “向你看齐行不行。” “别这么说,你这样多好,男人都喜欢的不得了。”我色咪咪的盯住她发育姣好的小胸脯。 “去你的。” 宋婷笑骂,小脸居然慢慢红了,我眼睛眨啊眨,诧异的看着她。 看来我这个老女人果然够坏,都让良家小姑娘害羞了,不过我还以为正宗的宋婷式害羞应该是冲过来揍我,看来还是对好闺蜜的关心了解不够,真是惭愧。 ------------ 第十六章 中庸的故事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有点忙。”约苏灿出来,他居然最近忽略了我而感到抱歉。 “没关系。” “想我了对不对。” “别乱扯,找你有正事。” “洗耳恭听亲爱的。” “不许乱说。” “嗯不说。” “我的正事,呃那个……”没有证据的指控毕竟显得无礼,贸然说出来不免鲁莽,我深呼吸一次,调整一下语气一口气说完,“父亲寿宴上的意外被刻意外泄且被媒体恶意报道传播一事我怀疑与你有关、对此你怎么看、有什么想为自己辩解的吗?” “怎么会这么想呢。”苏灿耸耸肩,表情无懈可击,没有起伏、没有过渡。 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了良久,而后挫败的发现从他脸上我无法找到任何破绽。 他的情商一向不错,只是没想到现在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已经如此善于伪装。难怪前世单纯如我会被骗的团团转,因为即便到了现在,两人之间有了十几年的阅历只差,我依然还是看不透他。 “还有一段日子开学,你需要开始准备了。”这段日子家里倒是清静了下来,周佩兰自父亲大寿之后收敛了不少,向来“图谋不轨”的苏灿也很少过来,然而阳光乐天的孟凡晨倒来的频繁。 “这里有你辅导员与导师的资料与联系方式,你先收着以后也许用得上。” 接过孟凡晨手里的档案袋,看上去他比苏灿大上两岁,可给人的感觉却像个大男孩,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调调。我却总觉得比之以往时候似乎少了些意气风发。 我站起来,目送孟凡尘绕过游泳池离开,收回视线之前最后一刻居然看到周惠兰尾随过去的背影。 她好一阵没有在我眼前出现过,此时忽然回家便冲着孟凡晨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又在计划什么。 想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没有来由的让人觉得不踏实,我快走几步,想跟过去。 “那么着急把人家赶走,现在又舍不得了?”背后忽然传来二姐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孟凡臣和周佩兰消失的方向,停下脚步回头,她一头长发挽起,棉白长裙,长裙上没有图案与装饰,只是前襟多处有颜料的斑斑点点。 “我对他没意思。”周佩兰和孟凡臣消失在视线之内,我起步准备继续追过去,没想到二姐再次开口: “这么久没见面了,说两句话的时间也没有吗?” 她走近,带来一股很淡的松节油与颜料的味道。 可能因为我也喜欢油画,所以很迷恋这种味道,也很欣赏二姐这个时候给人的感觉,飘渺,空灵。 风吹起垂落的发丝,与长裙随风去的方向飞起,她明明站在眼前,却悠远的仿佛随时会消逝一般。 二姐太过随性不羁,荒废了作画的天赋,这是前世对她的印象,说实在的,到现在也会这么以为,她鲜少作画,大多数时间喜欢与一些不得意的地下乐队流连在一起吃喝享乐。 “你怎么舍得出来见太阳了?”我问。 她抬起头,向着太阳伸手,眯起眼睛望着从指缝漏出的阳光, “不然朽掉了怎么办。” 是很好的阳光,透过指缝,她白白嫩嫩的细手几乎变成橘红色,阳光打在脸上,蛋清似的肌肤干净美好细细的汗毛都清清楚楚。我看着她,居然一时不忍心说话,生怕破坏这样美丽的画面。 “哦,我记起来,你好像不喜欢阳光,真是遗憾呢。”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开始喜欢了。”我一愣,稍后回道。 “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只是一个习惯而已,怎么这么深沉的感慨。” 她忽然回头看我,“你以后会明白的。” 距离开学的日子一天天近起来,孟凡晨兴许是提前回了学校,这几天一直没过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他最后一次从周家离开后手机一直联系不上。 下午与宋婷一起买了些东西,算是为新学期作准备,回家之后,听佣人说父亲在书房等我。 我以为听错了,想向梁妈求证,转了半天没找到人,只好认命。 来到书房外边,叩门,里面没动静,推门进去,父亲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本《中庸》。 “刚刚读到一个故事。” 我不明所以,看向他,他只是盯着手中的书。 “古时候,两兄弟同时发现一座金山,大哥想独占,抓了一条毒蛇,没想到计谋被弟弟洞悉,反送了自己性命。” “后来呢?”父亲不再说话,我却想知道结局,只好开口。 “后来弟弟没动金矿,不久之后郁郁而终。” “为什么?”我问 父亲不回答,只是看着我。 “我不明白。” “你还年轻,慢慢会懂的。” 我不再说话,他继续看书。 “听梁妈说你过几天要去学校了,钟鹏选的专业不会错,用心念。” “我知道,谢谢父亲。” “嗯,回去休息吧。” 我走了两步,离开之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中庸》里有这则故事吗?” “有或者没有――要看规则是谁定的。” 我一直很怕父亲,重生之前尚未出嫁的时候,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双腿都会发抖,周佩兰最是懂得狐假虎威的学问,我总会被整得很惨,可事实上,父亲唯一一次正面对我发火,也是唯一一次亲手打我,便是结婚前夜。 自从与父亲谈过之后,总觉得他话里有警告的意味,梁妈又整天忙里忙外,顾不上顾忌我的小心情,对周佩兰的厌恶,对父亲的排斥,连带着对整个家也开始感到莫名的反感,未等到开学,便匆匆去了学校。 诺大的校园零星几个学生,显得空旷,宿舍里更是冷清,我收拾打扫一番躺在床上想起启程之前的片段: 人说小别胜新婚,宋婷家里有事,不能陪我提前过来。为了即将分开的的这几天,我俩刻意跑出去,唱歌唱了通宵,巧的是回来路上撞到了私会男人的周佩兰,她和一个男人坐在咖啡厅靠近落地窗的位置。 我扯扯宋婷,她看过去:“她不一直都这德行嘛,一刻也离不了男人,还是好多个男人的那种。” “也是,”我嘴上这么说,眼神还是忍不住多瞟了几次坐她对面的男人。 男人望着窗外,瘦瘦白白,眉目疏朗,却很难让人忽略他下巴杂乱的胡茬,面部有一种病弱的俊秀。 他气质清远,并不像是会与周佩兰混在一起的男人,真正令我不安的是男人独特悠然的气质,居然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二姐周佩芷。 ------------ 第十七章 樵衣烟雨 一个人睡在宿舍里倒没觉得不习惯,也没有因孤单而格外思念某个人,只是没想到睡着之后居然梦到了童童。 午夜梦回,从床上爬下去,了无睡意,眼角尚有未干的液体,心头笼罩起无以言喻的空虚与哀伤。 一旦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再次出现苏灿与童童的笑容,想起脑海里的场景忽然意识到原来我们一家人也曾这样甜蜜幸福过。 当时苏灿到外省公干,童童嚷嚷着要找爸爸,孩子吵的不凶,我却忽然很想去看他。 出现在苏灿面前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以为他不高兴了,赶忙抱起童童,局促地说:“孩子想你了,吵着闹着要过来,我实在拗不过所以只好――。” “没关系。”他抚摸童童的脸,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没再看我。 苏灿问童童想去哪玩,女儿紧紧搂住他脖子开心的说游乐场。 在巨大的摩天轮脚下,苏灿对我说:“这是全国最高的摩天轮。”那一刻他很温柔,我知道这不是错觉。 我看向他,他却很快把视线转向怀里的童童:“宝宝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好~。” 记忆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的在脑海闪过,一帧一帧的刺痛情感的末梢神经,眼泪簌簌往下掉。 如今这一刻的幸福已然过去多年,再次出现在梦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恍然意识到,当年的苏灿看到我时的眼神和所说的话,那样温柔,是不是当时许久未见,对于我,他终究还是抱有着一丝思念的。 内心里忽然萌生出一线希冀,如果是的话,如果可以回到过去的话,我一定一定要向苏灿问个清楚彻底,或许他还是有一丁点可能不是那么厌恶我的。 可是我已经不可逆转的重生在了十七岁,永远的离开了曾经的一切,无爱却至少属于过我的苏灿和完全属于我的童童。 我可以承受无数个无眠的夜晚,却无法忍受整晚绝望噬骨的思念。 打开电脑,把自己沉浸在网络游戏的厮杀里,重生之前,在宿舍里这是最常用的消遣,重生之后,却还是第一次。 也许是久违的宿舍氛围刺激了记忆里的惯性,因为许是冥冥之中有自一种力量的牵引,总之于重生前相同的时间和地点,注册了与前世完全一样的用户名称和密码,我重新玩起了网游。 、 沉溺在虚拟世界里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与队友一起战斗了整夜,头脑有些发懵,我从队里退出来,机械地放任游戏角色在虚拟世界里游走。 从窗户看出去,东方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在游戏里遇到一个名字叫樵衣烟雨的人,不自觉聊了起来。至于重生前有或没有,脑海中没有不太过清晰的印象,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为什么总感觉你不开心?”这时他问,我看看屏幕。 “我在思念一个永远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退出游戏,脑海里回荡着樵衣烟雨的话,那个人告诉我:时间,空间可以在每一时刻因为任何一个有矛盾的决定而产生另一个时空,与我们的世界相对并行。 如果真的如此,那我的童童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与我一起存在,爸爸那么聪明,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将信将疑之余,内心终究是从某种程度上得到了点滴的安慰。 次日,我顶着一对熊猫眼和满脑子的浆糊跑去学校图书馆借了一本《相对论》,之后开始补觉。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都在《相对论》里度过,理工科的公式定理绕我的头晕,遂在网页上注册了各种视频教程,以便打发无聊的时间,也陆续等来了我早在十几年前就曾相处过四年的舍友。 邵青,白瑞雪,潘亚玲。 潘亚玲是个自来熟,风风火火的性格,明明是最晚来的一个,却像个大姐大,当晚就拉着我们三个出去吃入伙饭。 我熟悉他们每一个人,自然不会生分,又有潘亚玲这活宝活跃气氛,一顿饭我们吃了近两个小时,其间她还不顾我们的反对,叫了很多啤酒,导致每个人都喝了不少。 邵青从没碰过酒,不过喝了几小口,居然撒起了酒疯,抱住我的脖子不放嚷嚷着说要嫁给我。一会又开始唱歌,唱着唱着忽然停住,一个酒嗝噎上来,看她反应不太对赶忙扶着她往外走,还没走出去,她已经干呕起来。 “邵青,你忍着点,到卫生间再吐。”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搀扶着邵青往卫生间走去,几乎所有体重都搭在我身上,看她忍得难受我试着用手帮她顺顺后背,还没就对力气,邵青忽然挺了一下身,我力气牵强忙拽不住她,脚下一软朝正面过来的俩人身上摔过去。 我相信苏灿原本可以成功接住我的,当然,前提是我没有拼死抱住邵青的话。可事实是我有,所以我们仨人一起倒在地上。 邵青压在我身上,而我重重砸在苏灿怀里,苏灿直接磕在了地板上。 “苏灿~” “女孩子家家,怎么喝成这样。”苏灿身边的男人把邵青和我扶起来。 被这么一折腾,邵青难受的几乎要哭出来,我来不及解释,吼一声抱歉,拖着她奔卫生间而去。 看她抱着马桶吐得七荤八素着实让人难受,转念想新见面就能玩到这么high的,恐怕也就我们了。 走进女生宿舍公寓楼时,转弯的瞬间,一个身影闯入视线。我猛然回头,苏灿很快闪身将自己隐藏在拐角。 回到宿舍,原本以为剧痛的脑袋可以让我尽快入睡,没想到却是辗转难眠,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后终究还是拿起来。 “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删删减减编辑完短消息,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下发送键。 苏灿不知道是不是美国呆久了不能习惯中文的输入法,编辑短信的速度很慢,许久之后才收到回复。 “我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而且只是跟着你而已。” 也许他认为自己足够敏捷,可以令自己不被发现,只是他不知道,曾经几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对于他的一切我是何其熟悉,遑说一个身影,即便只是远远的背影,一抹气味,一个旧领结都足以让我确定是苏灿。 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很久之后等到苏灿发送过来的另一条消息。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你平安回去而已。” 呵,如斯深情,还真是讽刺。 ------------ 第十八章 自我介绍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认识了教官,经历了艰难困苦的军训生活,忙碌的军事训练间隙瑞雪参加学生社团舞蹈协会的招新选拔并成功入选,至于我们其余三人,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用自己的话来说实在是生性懒散,一定要深刻秉承朽木不可雕的资深态度度过大学萎靡闲散的美好时光。 忆苦思甜的军训生活以汇报演出方式收尾,汇演结束后,亚玲美其名目曰,熬过要命的军训生活实在不易,一定要彻底放松一下以表庆祝,于是一向没有立场的我和瑞雪架不住威逼利诱,一起喝光了亚玲和邵青藏在背包里偷偷带进公寓的七瓶啤酒。喝到一塌糊涂的四人在宿舍载歌载舞,大约只有我和瑞雪算是半醉,勉强意识到我们的扰民行为惊动了宿管阿姨,安置好醉透的二人后也沉沉睡去。 次日宿醉的我们个个蒙头睡到日上三杆,差点集体错过大学第一节班会课。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老气横秋的给慌慌张张的她们传播经验,“哎呀不就是个班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这么……不用这么---哎呀,你松开我,”话没说完,手腕被潘雅婷拽住往教学楼跑去,我倍感无奈,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还会有为了不迟到而着急忙慌的时候。 “周佩辙,你别在那老气横秋了”潘亚玲不买账,邵青也冲上来,扯我另一只胳膊,往前跑,活像两匹快马拖了一辆笨马车,白瑞雪是个文静的小姑娘,帮我们拎包,追在后边咯咯笑。 “笨马车”跑过去之后终于还是迟到,四人在百余人注目中,视死如归奔向后排空座,辅导员不悦地一一扫过我们,清清嗓子,继续冗长的演讲。 “哎,那边有男生好像一直在看我们这边。”身边的薛青一边说话一边愈发坐的端端正正起来。 “原来你也发现了,是不是咱们四个太靓仔了,刚刚跑过来的路上就有一个像是学姐模样的女生一直盯着咱们,好像是在看佩辙呢。”瑞雪在薛青左侧应和。 “哈哈,猜猜他们在看谁。”潘亚玲嗓门大,尽管坐在白瑞雪左侧说话,我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 我失笑,这帮小姑娘。 说来大学是这样的,记得重生前,曾经听某同班男生感慨:班里这几个女生啊实在是不够看,老子大一大二的时候每天之前还知道收拾收拾吹吹发型什么的,到现在已经可以半月不洗澡,不洗脸,穿着拖鞋进教室都没感觉。 现在刚开学,他们还有的是新鲜。 “周佩辙,你干嘛笑那么恶心。” 我回神,薛青身子歪靠着左侧白瑞雪,一脸嫌弃的看我。 “呵,没事,没事~”我目视前方假装听课,刚好撞上辅导员目光。 “最后一排右侧的四位女生,这么爱聊天,就从你们开始吧,最右侧的女同学,请起立。”辅导员托托眼镜,认真的看着我。 整个专业半数以上在这一瞬间齐刷刷回头看过来。 我幽怨的扭头看向左侧三头,为什么让我坐最右。 三十多岁的心理年龄当然不会被一帮孩子盯到面红耳赤,可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看着,等着,多少还是会过意不去。 偌大的教室百余人看着,尴尬啊。 清清嗓子正想问辅导员站起来要做什么,前面递过来一张纸条,我低头打开,上面写着:自我介绍。 根据多年经验,我立刻意会,假装咳嗽一声,开始字正腔圆的自我介绍。 “周佩辙,百家姓位居第五的周,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的佩,嗯――” “辙呢美女?”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有些走神,偌大的教室里很快又爱闹的男生开始起哄。 “苏辙的辙喽~” 其实是车辙的取义吧,听梁妈说这个名字是父亲取的,车辙是马车过后留下的印记,原来我从出生时对父亲而言便可有可无,难怪这么久以来对于我这个女儿从来都不甚在意。 晚上躺在宿舍,关灯之后,潘雅婷一本正经的声音从铺位传出来:“我觉得就周佩辙女士的纸条事件有必要召开一次讨论,同意的请举手。” 我乐得看这帮孩子玩闹,笑眯眯的举手又意识到已经关了灯,四周黑漆漆的举手也看不到只好放下。 “咳,咳!”潘雅婷清清嗓子“那么本人就以宿舍长的名义通过召开宿舍首次“卧谈会”提案” “佩辙你快说,纸条是不是一个大帅哥传过来,有没有发展前景?”薛青很没节操的首先提问。 “佩辙收到纸条的时候好像有点吃惊呢,所以我觉得她应该也不认识。”瑞雪话不多,却比另外两人都细心。 作为重要证据的纸条早被没收,现在不知沦落到了什么地方,字体我记得,不算漂亮却龙飞凤舞,潇洒飘逸,不是苏灿,在专业里我不记得有认识别人,会是谁呢? 首次卧谈会在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中无果而终,我闭上眼睛却睡不着,想翻起来啃我的《相对论》,只是大串大串的物理公式真心没什么意思,同时又担心影响大家睡眠,只好做罢,躺着床上干干闭着眼,很久之后才昏昏睡去。 宋婷家里兴许真的出了什么事,开学迟到了两天,她打理妥当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却没提起迟到的原因。 宋婷上午没课,在教室门口等我下课,我说好,找个小餐厅为她接风。这妮子倒是老实不客气,点了七八个大盘,桌子不大,挤得满满的。 “苍天啊,浪费可耻。”我背脊笔直,双手合十。 宋婷刚夹起鱼肉片,苏灿从我们身边经过。 “假清高,装什么不认识。”我的位置可以看到门口,所以很早看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闷头刨饭,可当他经过身边没有主动打招呼时,心里却又不是滋味。 抱怨完毕,我看向宋婷,她居然还僵在刚才的动作。 “怎么了你?”我在她眼前晃晃爪子。 “啊?没事。”她也低头扒饭。 “他过来做什么?”宋婷抬头,顺着我视线看过去,苏灿正挂着一脸虚伪的笑容翩翩走来。 “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一乔提醒,我差点没注意到。”苏灿在我身边坐下分别与我俩人打过招呼。 一乔?是跟他一起的男生的名字吧,前世似乎有些许印象,好像是他舍友。我回忆着往事侧头看过去,刚好他在看这里,抬手与我打招呼,我微笑颔首。 蛮有教养的一个小男生。 “这几天好像都没看到你。”苏灿凉凉看我一眼,转头与宋婷搭讪。 他总不能是在为没回消息的事赌气吧,作为男人小心眼成这样也少有了,我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 烂人,我家宋婷凭什么让你看到,别说这几天没来,就是来了,也指定天天跟我在一起,有什么道理晃悠给你看。 我正没好气,一乔在宋婷身边落座,与苏灿相对。 “这小子看到美女就迈不开步。”他说的是苏灿,看的是我,“下次开班会注意力可要集中哦。” 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我很快反应过来,好吧,看来当时写着‘自我介绍’四个字的纸条是他传过来的。 “呵~呵~是呢,我不是也被这妮子晾着。”我讪讪的笑两下,瞥了瞥聊得正起劲的宋婷和苏灿两人。 一乔与宋婷也许无心,苏灿和我却似乎卯了劲,就这样,他与宋婷,我与一乔交错着聊起各自的话题,而现今我们尚且谁也不会知道这样的位置关系会一如我们许久之后复杂错综的感情纠葛。 ------------ 第十九章 过马路的男孩 次日上课,莫一乔明显热络起来,打过招呼后征询可不可以坐在旁边的位置。 我回头看着左侧一排三位舍友,征求她们的意思,三人不说话,只以最快速度齐刷刷向里排座位挪,我亦跟着挪进去,空出两个座位,莫一乔坐下,苏灿坐他右侧,板着张臭脸。 左侧舍友们很不争气的叽喳讨论右侧两个渣男,我夹在中间,欲哭无泪,悄悄递过去一张纸条:小声点,我认为他们听得见。 纸条送过去,左侧很快静下来。 下课之后,宋婷照例在教室外边等我,苏灿和莫一乔跟出来, “介意一起吗?”莫一乔说道。 我还没开口,宋婷抢答“当然不。” 宋婷说需要逛超市采购了,母庸置疑,我必然要作陪,两个大男生反正没有安排,倒还不如黏在两个美女身边,宋婷更是乐的有人拎包。 走出校门不远处便是红绿灯,四人等候在红灯前面闲聊。 “佩辙,这个幼儿园挨着高校,耳濡目染,多有学术氛围,你说是不是。”宋婷指着街角的一所花花绿绿的幼儿园道。 “他们这么点大年纪,你给他们讲学术氛围怎么能听得懂。”我想起童童,一时颇有感触。 “这里是咱们学校的附属幼儿园,里面的孩子可厉害着呢,指不定哪个小不点就是院长家的。”莫一乔道。 “啊危险!”随着宋婷一声尖叫,我也看到马路中央的孩子。 交通信号灯还有两秒钟变作红灯,不知为什么他的身边没有家长,孩子若无其事的在马路中央晃悠,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 “佩辙你回来!”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几乎是在一种本能的趋势冲了出去,抱起孩子拼命跑。 一路过来跑的太急,随之疾驰而来的车流是躲过了,却一时止不住身体的惯性。 糟糕!孩子抱在怀里影响了视线,一时不慎被马路牙搬到脚,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向前倾过去。 孩子―― 倒下的一瞬间,我双臂举起来,用尽全力将孩子撑在身体上方,自己的身体却因为这个动作而更加重的跌下去,我紧紧咬住牙关用以准备迎接身体即将到来的痛楚。 原以为会摔惨,不曾想闭上眼睛的同时身体被人大力拖拽了一下,继而后背挨在了一个有温度的胸膛上。 “佩辙!佩辙你没事吧。” “苏灿你怎么样?” 宋婷和莫一乔很快过来,想来也是闯了红灯跟着跑过来的。 苏灿怎么样?苏灿?我回过神来慌忙起身,看到被压倒在地的苏灿。 “你没事吧?”看他表情就知道是痛惨了,我忍不住问。 苏灿低吼一声,睁开眼睛:“我说,你这姑娘跑的可真够快的。” “烁烁,跟着看什么热闹,让奶奶好找。” “奶奶,哥哥和姐姐一起摔倒了。”孩子一跳从我怀里离开,还乐呵呵的眨眨眼,这熊孩子。 想起我还倒在苏灿怀里,赶忙也跟着起身。 “多事,跟奶奶回家!” “姐姐再见。” 孩子的奶奶似乎误会了什么,不过没关系,重要的是孩子没事便万幸了。 “这孩子真特别,不哭不闹,难得还这么有礼貌。”目送祖孙二人离开,我忍不住感慨。 “至少比他奶奶有礼貌,何况挨摔的不是他,哭什么哭、闹什么闹。”苏灿颇为不满的埋怨。 “也不是,普通孩子经过这么一闹,吓也该吓哭了。”莫一乔算是心细。 “算了吧,还是赶快看看你们两个,吓死我了,佩辙刚冲出去让人担心,一眨眼苏灿也不见了,不过还好万幸有你做了肉盾,不然这傻姑娘现在估计该躺着进医院了。” “你受伤了。” 什么? 我连忙绕到苏灿身后,他浅色的衬衣摔倒时沾了土渍和细小的碎石,沙土混杂着石子嵌进皮肤里印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怎么就受伤了呢,你是没有知觉吗,这么半天不记得说话是吧。”我记着脱掉他衬衣检查伤口,一时不注意语气重了些。 “快送医院吧,佩辙你就别说他了。” 宋婷搀着苏灿起来,莫一乔跟着帮忙,我在三人身后看着苏灿伤痕累累的后背慌的不知所措。 除了外伤之外还有轻微脑震荡,医生说建议留院观察。 苏灿说我摔了后脑,坚持要做检查,结果是没有大碍,但仍然坚持留院观察。 我二人因此在宋婷和莫一乔的强制力下被迫住院。 自这天起,宋婷开始高频率的出现在我和苏灿的病床边,奔波于学校和医院两边照顾着。 大多数时间里,宋婷过来时莫一乔也会跟着,只是他的大部分时间陪在了我的身边。 当日的孩子虽没注意长相,可相仿的年纪、相似的个头、身形让我不可遏制的想念着童童,苏灿奋力保护着我和孩子的一瞬间仿若回到了重生之前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日子里。 这些日子里,莫一乔似乎看出了我情绪不佳,总是想着办法逗我开心,然而一个人的时候总还是抑制不住的希望能够看看苏灿。 当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出现在了苏灿的病房外。宋婷已离开多时,而我此刻无比羞耻的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背叛者。 苏灿几乎不像一位病人,早早的躺在床上酣眠。 我着了魔似的坐在苏灿床侧,用手指认认真真的描摹他脸颊的轮廓,最后停留在唇上。 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到了什么思绪,只是觉得伤感,以至泪盈于睫。 手腕忽然被有力的扼住,我慌忙抹掉眼泪“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 他猛地过来,猝不及防的吻在我唇上。 “有什么好解释的,承认吧你喜欢我。”苏灿的吻一触即分,神情里有一股难言的戏谑。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 “只是什么?” “被你抓着手,我没有办法反抗。”声音低的几乎自己都听不清,我心虚的编出最蹩脚的借口。 “可你有回吻。”他眼神忽然变得强势霸道,咄咄逼人的盯着我。 “我、我没有。”勉强丢下这句话,忙不迭的逃开。 原谅我只是太过于思念苏灿。 “别走。” 离开医院大厅,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苏灿最后好像是双手抱住脑袋跌倒在病床上,该死,居然忘了他还是病人,医生说需要静养,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毫不犹豫的原路回去,却在穿过大厅之后看到正在等电梯的宋婷,手中提着水果和大瓶小罐,想来是营养饭食,她一向不信任医院的套餐。 目送宋婷进了电梯,我等到下一趟,跟着坐了上去。小心翼翼走到苏灿病房前,看到她正一勺一勺的喂他喝粥,苏灿表情看起有些怪异,但却不是我该深究的细节,唯一意识到的是我该离开了。 “佩辙,怎么不进去。” 戏剧性的转折总是发生在将歇未歇之际,莫一乔出现在我身后,不由分说的拧开了门。 “咦,你们也来了,自己找地方坐着吧。”宋婷手上的动作未停,像女主人一样招待着我和莫一乔。 她天性热忱,周佩辙你想太多了。我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告诉着自己。 从这一刻起,我发现自己不敢面对的人出了苏灿还有宋婷。 ------------ 第二十章 你也读《相对论》 经过这次不大不小的时间之后,我们几人的关系也许变得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但感情的确亲近不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四人有事没事都会凑在一起,莫一乔从本宿舍男生手里找到一副麻将,隔天起正经八百的在苏灿的大病房里支起了麻将桌,每天晚上没课的时候,三个人带了足量的晚饭和零食扎堆在病房里,玩到high的时候通宵都觉得不进行,可怜了苏灿一个轻微脑震荡的病人,整个白天都在补觉,害的每日查房的大夫以为病情加重、刻意留心观察了很久。 如此这般每日相似的生活节奏,泡沫一样不断发酵疯狂堆积出浮夸的快乐,每人各自的心思,彼此微妙的情意,在没有任何刻意的前提下,居然成了形影不离的关系,同出同入,同吃同行。 我本就无事,不想整日在医院里怀念尴尬的处境,便早早收拾了出院,而苏灿正式出院则是在半个月以后。 周末没课,舍友们嚷嚷着要出去玩,情理上该是一起去的,只是想到宋婷去医院接苏灿,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空落落的,为了不影响舍友游玩的心情,便忍了忍没有跟出去,只自己一人跑到教室去,啃《相对论》。 坐在教室里,枯燥生涩的物理公式和解释一个字也进不到脑子里,只是不断的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缓慢走过,等待中总觉得时间过的似乎特别慢,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赶忙拿起手机给宋婷拨去电话。 “宋婷,吃饭时间喽,我在哪里等你。”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养成的习惯,但凡到了饭点,我们都是扎堆聚在一起。 “佩辙啊,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今天本小姐有约了哦,你就和莫一乔两人一起吃好了。” 挂断之后很快莫一乔约吃饭的电话打进来,本想推掉,可电话里听他说中午苏灿和宋婷像约好似的,一起不出现,剩他自己可怜见的,心里忍不住有些动摇。 收拾下楼,莫一乔等在食堂门口。 把《相对论》放桌子上之后去买饭,回来看到莫一乔在翻。 “你也读相对论?”莫一乔抬眼看我,可这句话是不是我问更合适些。 “还有谁也~读。”我刻意把‘也’拖得很长。 “没,没了。” 没了才有鬼,莫一乔接下来一顿饭诡异地盯了我好久,末了吐出一句“没想到咱俩这么有缘呢。” 我被他搞的莫名其妙,却没心思搭理,只不自禁想了同时有事忙的宋婷和苏灿两人很多次。 “他们,去忙什么了?”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什么?”莫一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喜厌,没听清,我亦失去了再问第二遍的勇气。 “佩辙,你与那个莫一乔还没有进展吗?”我坐在椅子上擦手霜,这段时间,舍友们对于我们四人的关系没少过讨论,多数认为我与莫一乔在一起,宋婷与苏灿在一起,薛青已经钻到被子里,提起这起昨日黄花的旧事依旧兴致勃勃。 “哎呀,我和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了啦”潘雅婷捏起鼻子学我说话,我被她嗲的受不了,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专心练你瑜伽。”我过去踢一脚潘雅婷的瑜伽垫子,她正与一个高难度动作做斗争,高高抬起左腿试图放在自己脖子上。 “其实我倒觉得是苏灿还蛮喜欢咱们家佩辙的。”白瑞雪坐在书桌前打理一头秀发,我抹唇膏的动作顿了顿。 “瑞雪,你再厉害这次也猜错了。”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消息了,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我。 原本已准备睡觉的我因为白瑞雪一句话开始转转反侧,直到所有人安静下来,进入梦乡之后,我轻手轻脚爬下床,摸出电脑。 登录游戏帐号,樵衣烟雨果然也在。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入夜难眠时候都会与他聊一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百无聊赖的时候打开电脑登陆游戏账户,却不再是为了刷图、做任务,不是为了发泄,而是偶尔想要听几句另一个人短短几句话的开解。 “又想你的萨姆了?”樵衣烟雨敲来消息。 我曾经告诉过他时常想念一位永远见不到的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便由的他去。 “没有,被身边人烦到了。” “男人?” “嗯。” “……” 接下来几天吃饭莫一乔一直没出现,苏灿也说不清楚,只道也许在忙第二学期的事务。 朝来暮去,乌飞兔走,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深秋。 这段时间里,经过无数次的心理暗示,如今的我已经可以平静接受身边的一切,安之若素。 一日,我们四个散步在校园,夕阳西下的傍晚,西天的边陲勾勒出满满的落日余晖,极美,像是掺了血的玫瑰红。 风吹过,道两旁的法国梧桐纷纷摇下金灿灿的落叶。 “苏灿,你不是从美国回来的嘛,平时说话那么中规中矩,扯几句正经美音给我们听听呗。”宋婷把玩手里一片枯叶,越过莫一乔走到苏灿身边。 “你们专业老师不尽是外教。”苏灿拍掉她手里的叶子,还顺带帮宋婷掸掸手。 这孩子虽然有小性子,偶尔也有父爱泛滥的时候,我咂咂嘴,勾起一丝笑。 接受现状后,我发现现在的生活没有太多波澜,平静中偶尔也会带来小惊喜,平凡中总有一丝温馨幸福,现在的我懂得知足和感恩,便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安稳而快乐。 偶尔午夜梦回还会想起童童和以前的生活,心中不是没有遗憾,然而现实中尚且来得及握住的温暖对我而言也许更重要,正像宋婷与苏灿今日的关系一样,渐渐安静的接受。 雨润风软的日子过的久了,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想如果生活能够一直这么顺遂下去,对于最初的执念,就这样放下也未尝不可,然而接下来几天里发生的事,很快让我彻底打消了这种念头,重新坚定了最初的想法。 一日,系里没课,舍友们各自有事,只我自己一人在宿舍翻画册,宿舍门响起。 “请问,政经专业三班的周佩辙在吗?” 来人是个长相清秀的女生,齐耳短发,一侧整齐的别于耳后,学生模样上有一股明显成熟于宋婷及潘亚玲她们的气质。 她眉毛似蹙非蹙,眼睛算不上大却格外幽深,看着我的时候心里似乎有不尽的故事。 “我就是――” ------------ 第二十一章 雨润风软的日子中 “我是大三,新闻专业的川岛青叶。”她迟迟开口,声音柔柔的。 川岛青叶给人的感觉很特别,似乎对我很熟悉,可言词之间又算不上友善。 “没看出来学姐是日本有人呢。”我低头,接着翻书。 “有没有时间出去喝杯东西?” “这里没有其他人,有话可以直说。” “抱歉,我为自己的无礼道歉。”也许我的冷漠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无礼。 “没关系。”我指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可以进来坐。 川岛青叶坐下,递过来一张照片。 我防备的接过来,然而看清楚照片上内容的同时心脏似乎瞬间被勒住,我将照片紧紧攥在手里,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足够理智。 “说吧,想要什么条件。” “无论我开什么条件你都答应吗?” 虽然想脱口说出肯定的答复,然而大脑中仅存的理智不允许自己在谈判之初便失了筹码。一味退让,往往只会换来对方的贪得无厌,重要的是未必可以得到想要的目的。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亦看着我,静默半响,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悲凉。我警戒在一旁开始觉得毛骨悚然,几乎差点拿起电话拨打“120”。 “但愿他这样待你,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川岛青叶离开后,大脑持续处于空白状态,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奔向她留下的地址,直到看到了孑然呆坐在院子里的孟凡晨。 我倏尔停下脚步,不敢再过去。 许久没有见过,他愈加变得清清瘦瘦。 不大的院子很干净,孟凡辰坐在石凳上,眼神空洞没有半分焦距,秋风萧瑟,他本就瘦削,只穿了一件单衣,显得身体尤为虚弱。 眼前的一切比照片上更真实强烈的冲击着心脏,我迫不及待的跑到敞开的院门前,却没有靠近一步的勇气。 孟凡辰的失明源于一场车祸,川岛青叶告诉我这些的时候,眼神里已没有了初见时的清高与脾气,几次失控涌出的泪水让我明白,她何其深沉的爱,可川岛说孟凡辰排斥她的照顾,甚至是靠近。 “我想他是不忍心耽误你,也不想欠你太多,”我说出心中的想法去安慰她。 川岛青叶却说她也曾经这样想过,所以坚持留在他身边,可相处中渐渐觉得从孟凡辰的反应来看,这似乎不像是一次简单的意外,她试着和他交流这一想法,没想到孟凡辰却发了很大脾气,并警告她永远不许再提这件事。 至于为何找到我,川岛说也应该算是个意外。 孟凡辰和她是很要好的同学关系,自今年七月份起,便时常从他口中听到我的名字,好奇心驱使,川岛曾向他索要过我的照片,可孟凡尘小气的很,只给看几眼,从来舍不得相送,说到这里,她笑得苦涩,让同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心疼。 她说在学校认出来过我,见过不少次,直到上次帮孟凡臣打扫房间无意中翻出我照片后才终于忍无可忍过来找我。 眼前的孟凡辰忽然站起来,我的回忆戛然而止。 他顿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却很不平静,记忆里原本阳光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莫名的烦躁,伸手去抓竹杖,却被不小心碰倒在地,暴躁地一脚踢过去,竹杖在更远处停下,他原地深吸了几口气,看起来像是在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片刻后,孟凡晨蹲在地上,双手不停的摸索,我极力压抑着疯狂涌出的眼泪却忍不住不停靠近他的步子,快速走过去捡起来地上的竹杖递给他。 “我说过你不要再来了。” 他以为我是川岛,我喉咙哽咽、酸涩的说不出话,只能无言的把竹杖塞到他手里。 “不要再为我这个瞎子浪费时间了。” 我依旧没有说话,扶着他往房间走,他原本也算顺从,只是走了几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全身一颤,用力甩开我,快步向前走去。 想来他是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脾气变化无常,我赶忙跟过去,刚想提醒他注意脚下门槛,却为时已晚,孟凡辰已经摔倒在地,狼狈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小综哥哥――”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音,跑过去扶他。 他听到我的声音后,一拳重重砸在地上,额头紧紧贴住地面,喉咙发出痛苦的低吼。 他的反应让我意识到原来刚才未曾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被认了出来,他之于我的了解和熟悉,远远大于我之于他。 “小综哥哥,我――” “你别过来!”孟凡臣手伏在地上,五指紧紧扣进泥土里。 孟凡辰以自残为筹码,不准我再靠近,我无法忍受自己亲眼看着他伤害自己,最后只能暂时离开,决定拜托川岛。 川岛说,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他对于治疗的态度很消极。否则的话,恢复视力的几率会大很多。 孟凡辰双亲从政,地位虽然算不上显赫,可若疏通人脉,为他联系最好的眼科专家并不是问题,可他身为家中独子为什么要一个人悄悄躲起来不让家人知道?川岛说他脾气反复无常,如果是因为眼疾,以孟凡辰的性格不会如此轻易放弃治疗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自重生以来,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在我的预料或可接受范围之内,长久以来,已经渐渐习惯了能够掌控一切的感觉。然而孟凡辰的失明打破了我自以为专属的世界,上辈子被人利用算计的无助感又重新填满无助的心房。 深夜,我瑟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大脑没有办法思考,周身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是梁妈最心疼的晚辈,对,梁妈经历半世纪的风雨沉浮,她一定有办法。 这样想便这样做,我第二天便登上了会a市的航班,经历近几日的折磨,我早已失去了当初的自信,不敢再相信自己,而是寄希望于身边可依靠的人。 “四小姐回来了,可巧,老爷也在家。” “瘦了呢,也黑了不少。” “四小姐在家住些日子吗?” …… 前厅,走过佣人的招呼与寒暄,我一一应过,却没有见到梁妈。 “平安到家后记得来条消息。” 与苏灿已经有很久没有私下联系过,唯有每次当我远行时会收到这样一条信息,而我会老老实实回复‘到了’二字。 简单的两条消息一来一去,无关乎情谊,只是成全彼此的一份牵挂,而如今,这样简短的一条消息也成了我和苏灿之间最后的一丝牵绊。 ------------ 第二十二章 画室 回到房间想着先休息一下,难得这次赶上父亲在家,收拾好了之后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狠狠摔在摔在阔别多日的自己的床上,全身上下顿时放松很多,我多少有些认床,重生以前从不这样,在嫁给苏灿以前一直都是沾床就睡,重生回来才渐渐发现这个坏毛病,也许这也是刚睡回自己房间和初睡学校时总爱失眠的症结所在。 在熟悉的环境里,心情似乎不再如同之前那么紧绷,静下心来细细想着火急火燎冲回来的自己真是可笑,一心希望见到梁妈,却没想过见到梁妈之后说些什么。 梁妈年纪一把,若直接告诉她孟凡辰失明,刺激未免太大,届时事情不见得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我闭眼躺在床上计划着,身体的倦意渐渐袭来。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心里忧思过度,已经多日没有睡安稳过,难得此刻放松,起身想把窗帘拉上踏踏实实睡觉,不料走到窗前看到了院落里游泳池旁边的周佩芷。 二姐?都将近两个月了,居然还在家里,可真不是她风格。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我下楼,走近她身边。 走近之后吃惊不小,她照例穿的很风情,紫罗兰色宽大长裙,可头发和脸像是很久没有梳洗,疲倦的气息颓废到几乎腐朽。 兴许是情感问题,我如此猜想,毕竟无论怎样勇敢洒脱的女人,到了感情面前,总会显得无能为力。 “这次怎么舍得在家呆这么久了。”刚才的问题她未回答,我亦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要走了。”她抬起一只眼皮侧头看我,挥挥手,看起来既像打招呼又像说再见的。 “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她、听到这样的回答心头竟堵得难受,我深深的嗯了一声,不再看她,却又听她自言自语般的呢喃:“本来早就该走的。” “最近很有灵感吗?”她身上飘来浓浓的油画味道,我信口一说,“我记得你说过伤心的时候才会想起作画,是不是?” 她像是一台卡带的机器一样看着我,良久才顿顿地转过头。 “你居然记得……看过我的画吗?” “没有。” 她从躺椅上起身,我明白她的意思,跟着她脚步走去。 我是真的第一次看到她笔下的作品。 画室被糟蹋的昏暗杂乱,这是专属于她的画室,我很小的时候学习绘画入门,曾趁她不在时候借用过。 记忆中彼时的画室宽阔明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的画风放肆张狂,用色大胆。 大量油画被随意丢在地上,夸张的地方几乎被堆成山形,每走两步都会踩到或踢到作品。 “随意看吧。”二姐找了位置坐下来,点起一根香烟。 她的画风放肆张扬,用色与勾勒都很大胆,构图多不协调,内容大量描摹空旷的街道。 我选了一幅细细观详,夜幕的大街落了薄雪,昏黄的路灯无力地笼罩着青铜镂花长椅,远处阴影中老树惨败的枝丫吊着稀疏的落叶。 我受不了画面所展现的荒芜,匆忙放下,草草略过其它一些,打算离开,视线被一则人物肖像吸引。 画面背景模糊抽象,人物的勾勒却柔软精致,相较之下显得格格不入,作画者从人物斜45°角方向来的视角,画中人眉目疏朗,下巴?稀的胡茬愈发显得五官清秀。 画中人表情清远,却一瞬间让我全身的神经紧绷起来,我快速看向周佩芷,座位空出来,人已离开。 我冲出画室,周佩芷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 “是你帮她的的对不对!为什么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我过去揪住她的领子。 她闭着眼睛不说话。 周佩芷是我在这个家里抱有最后一丝真情的人,遭到信任之人的背叛我怒不可遏,很担心下一刻会做出一些让自己无法控制的举动,只好推开她快速离开这里。 画中的男人正是开学前一日和宋婷在一起时见到的人――餐厅落地窗前坐周佩芷对面的男人。 川岛的怀疑,孟凡辰的反常,周佩兰私会的和周佩芷画中的同一个男人。 开学前夕,孟凡辰最后一次来找我,离开时尾随而去的周佩兰,我正要追去即时出现揽住我的周佩芷…… 所有的线索在大脑里冲撞,脑子像乱麻一样一团糟,我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理出一个头绪,因为在这千丝万缕的线索之后一定隐藏了什么。 如果孟凡辰的车祸不是意外,那么目前幕后的策划者有很大可能会是周佩兰。 但愿如此,平白激怒梁妈的后果她未必消受得了,周佩兰不会这么无脑,除非孟凡臣做了什么触及到周佩兰的底线。可问题的关键是我至今依旧不清楚孟凡辰做了些什么让她忍无可忍选择这条路。 “大姐,好久不见了。”我握着铅笔坐在前厅沙发上作画,看到下班回家的周佩兰。 “看来四妹已经等很久了。”她站在门口远远瞟一眼我手里画了大半的素描。 “坐下喝杯茶怎么样。”我不喜欢她现在意气风发的样子,索性捏住铅笔,继续素描。 “公司事多,姐姐不像你,很忙的。” “也好,如果你不介意媒体旧事重提的话。” “小妮子,注意你的嘴巴,当心姐姐会生气的。” “然后怎样?再制造一起意外车祸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吗?”我抬起刚完笔的人物素描,确保周佩兰可以看到。 画中人物清秀俊逸,眉目疏朗,气质清远,下巴留有?稀的胡茬。 周佩兰神色陡然转厉,很快似乎想到什么,平静下来:“你以为凭你可以找到他?何况就算找到了,你又能从韩逸嘴里问出什么,那个自以为清高的蠢货。” 他叫韩逸,很好,我猜的果然没错。 “大姐现在的表情可不怎么好看啊,啧啧――不会投怀送抱被人家拒绝了吧。” 周佩兰脸色骤变,视线闪烁不定,嘴巴动了动好像准备再说些什么。我走近,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长幼有序,你应该清楚对什么人说什么话。” 我和周佩兰同时回头,不知何时,父亲走入前厅,骤然开口打断了这里的一切。 “四妹,姐姐这次不怪你,但是下次要记得长教训哦。”片刻之后,周佩兰很快换了嘴脸,重新站定了为虎作伥的离场。 “我知道了。”我紧紧咬住牙,压低声音、垂眉敛目的认错。 “都去休息吧。”父亲话是对我俩说的,目光却看向周佩兰。 周佩兰对于父亲尚且是很忌惮的,闻言后乖乖上楼离开。 佣人们都已经休息,周佩兰离开后前厅里只剩下了我和父亲,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也始终没有开口让我离开。 “父亲――” 本以为父亲有话要说,没想到他只是看了看我便离去,让人不明所以。 ------------ 第二十三章 梁妈的心意 此前如果不是父亲出现,原本可以从周佩兰嘴里套出更多。然而父亲适时的介入打断了我的计划,毕竟她是周氏目前唯一的接班人,偏袒也无可厚非。 “从寿宴的陷害无果而终到现在的小综――我想四小姐该有话对我说了。”晚上梁妈进我房间,开门见山。 我指向沙发示意梁妈坐下,她原本不肯,可经过一天的家事操劳、梁妈日趋年长身体已经渐渐不堪重负,没说几句话身体便有些摇晃,我忙过去扶着,她便没有再坚持。 梁妈岁数大了,身体日渐垮下来,孟凡辰的事我还是告诉了她,希望以此让周围人都长一份戒心、不希望身边再有在乎的人出现意外。 把知道的尽数告诉梁妈,本以为她会帮我,没想到她却平静地开口道:“四小姐想我帮你不是不可,但请答应我一个条件。” “梁妈?” “梁妈希望佩辙争――。” 梁妈欲言又止,我沉思片刻道:“您希望我争取作为周氏接班人的资格。” 梁妈点头“梁妈到这把年纪已经是算着日子走的人了,这几十年来早已经把周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二小姐志不在此,四小姐此前又过于简单,梁妈不是一个爱是非的人,可实在没有办法亲眼看着周氏以后落在一个――。” 她话说的隐晦,单意思我已经大致明白:我以前过于草包,二姐过于散漫,重点是周佩兰心狠手辣、若干年后周氏也许就此所托非人。 父亲曾说过梁妈是全家唯一没有私心的、真正为周家好的,可见父亲对其的信任,她的话里如果传达了父亲的意思的话,多半是不会错的。 我对这个家感情算不得深,对于所谓的家业无半分兴趣,前世它的兴衰存亡无甚感触,争取继承人本无不可,可有了前世的经历,知道在苏灿的计划里终有一天会开始蚕食“周氏”,此时梁妈的要求一旦应下,便意味着总有这样一天我将与他为敌。 “我考虑考虑。” 梁妈走后不久,宋婷打来电话,问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是否需要帮忙等。 电话里她语气焦急,我这才想到走时匆忙,没来得及将事情告诉她,倒给丫头担心坏了,宋婷口气愈发自责起来,我于心不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了个透。 电话挂断后,耳边回忆着宋婷说起苏灿和莫一乔的近况,想起我们几人可以保持的关系和微妙的感情纠葛心头又是一阵烦闷,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躺半天睡不着,瞥见柜子旁的旅包,回来时简单收拾的几件衣服,白天折腾的厉害,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整理。 起身下床,把包里的衣服抖出来挂到玻璃壁柜里。 整理一件肉粉色长裙时,从裙子中抖出一个东西飘到地上,是一张照片,捡起来,有些失神。 照片里双目失明的孟凡辰身体消瘦的厉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周身落寞苦寂,这便是当日川岛青叶拿给我看的照片,想到与梁妈交涉时可能用得着,便顺手放在了包里。 伸手抚摸照片笑容不再的大男孩,看看我的房间,我的床,想起我的雏鸡情节…… 重生回来后,孟凡晨是第一只保护我的老母鸡,对我掏心掏肺的好,比对他自己还好…… “我答应您。”一早找到梁妈。 “梁妈知道你的智慧远不止于此,四小姐,是梁妈让您为难了。” “快请别这么说,您都是为了我们周家,这一点佩辙永远记得。” “四小姐,梁妈这一辈子――至少不能对不起你奶奶文惠。” 梁妈说话间眼睛里隐隐有了泪光,也许是真心感触于我,也许是心疼孟凡晨,总之梁妈真的老了。 看着一个老人的皱纹与白发,着实再不忍心看她老泪纵横地样子。 “您放心,往后我会照顾好小综哥哥的。” “谢谢四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梁妈在我面前已没了印象中的凌厉与干练,现在她只是一位迟暮慈悲的老人。 “告诉我为什么。”我敲开周佩兰房门,她正坐在钢琴前,门德尔松的《猎歌》随着指尖飞舞,纤手翻飞之处流泻出欢畅的音符。 “我不高兴告诉你。”她心情似乎不错,胳膊高高低低玩转着黑白键,指尖的动作愈发轻快起来。 那是孟凡晨的一双眼睛,何况若有不慎,一场车祸很可能夺走的是他的生命,一生一次的生命,她究竟知不知道何其珍贵,怎么可以说的如此儿戏。 我骤然按住琴键,钢琴发出“当――”的重低音,她猛然抬头,与我对视。 我稳定一下情绪:“既然你已经如愿以偿的报了仇,何必又无谓的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的。” “也好,反正如果你感到内疚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周佩兰挑衅地笑着,不知怎么的,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凡臣死瞎子敢得罪我,本――” “混账!”我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扇她耳光,却没控制住声音,没看错的话周佩兰似乎被吓到了,身体猛然一颤。 周佩兰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本小姐只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教训罢了,这是他应有的下场,怎么,心疼了?还有,让老头子对你刮目相看的‘出水芙蓉’也是他替你拍下来的吧,否则我调查的那么仔细,怎么可能中你的圈套,寿宴上的丑闻也是他替你抖出来的,害我还要出国避风头,我周佩兰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孟凡晨我为人我是了解的,即便不会因梁妈而顾及周家的面子,单从他的性格来说,也不可能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出水芙蓉”一事是我连累了他没错,可寿宴上的丑闻一定不会是他说出来的。 言及至此,我已经渐渐明白了过来,脑子却已经听不见周佩兰的声音,只知道脑海里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愧疚――孟凡臣不顾一切的替我背了黑锅,周佩兰因此将一切对我的恨转嫁给了他,换一句话说便是孟凡臣这个傻瓜在背地里替我承受了我该受的一切。 ------------ 第二十四章 博弈 学校的课程已经不能再拖,舍友帮忙请了病假,假条早已到期。 坐在课堂里,老师的授课内容丝毫传不进耳朵,我犹兀自想着心事。 下课之后,舍友们说路上奔波很累,又是大病初愈,扯着要我回寝室休息。 这帮孩子快乐单纯,对人无来由的好,我不想让太复杂的事情伤害到她们,便只推脱说有事便独自一人离开。 原本想在自习教室静一静,不曾想被宋婷一通电话叫走。 莫一乔参加了校学生会好像一个叫做象棋协会的社团,没课的时候社团里会定期安排他们过去办公室值班,赶去的时候莫一乔、苏灿还有宋婷已经齐齐聚在了这里。 一间小小办公室虽然挤了四个人却得难得清静,苏灿和莫一乔正坐在桌子相对的位置博弈,宋婷站在他旁边观战。 “佩辙来了,苏灿你小子快起来,换佩辙玩。”宋婷赶忙扯着坐下,我了解她的苦笑,她清楚我这些日子里遭遇的事,担心心里不好受,恨不得我越忙越好。 然而苏灿却似乎没有立即起身的意思。 “佩辙过来这边,我帮你参谋。”莫一乔从来都是谦谦君子,对所有人都周到谦让,对我的包容尤甚。 我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宋婷和莫一乔两人半推着坐下。 我们之间的纠葛似乎向来如此身不由己。在莫一乔的位置坐下,被动的开始和苏灿的对弈。 苏灿棋风犀利步步紧逼,莫一乔的防守滴水不漏,至少从当前的残局上面看不出败势。 苏灿伸直爪子推一下眼睛,炮毫不留情杀马而来,我见招拆招,几次跳走,最后被过河而来的卒别住。 他出乎意料的聪明,每步棋从走出第一步起之后的步步都在算计之内,一子一子将我逼进圈套之内。 不过十几分钟的样子,我的败势已经再明显不过,宋婷咯咯的笑,莫一乔无奈的叹叹气,趁机拍我额头好几下,不满的瞪他一眼方才悻悻的停手。 虽被苏灿的棋憋到,一盘棋下的窝火,但心情确实开明了起来。 “某人不道德哦,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是不是。”宋婷板起小脸一本正经的教训苏灿。 “好了好了,佩辙也没有不开心不是。”苏灿没有为自己辩驳,谦谦公子莫一乔出来打圆场 “是呢,我可没有那么小心眼。”我情绪好转不少,也有了调侃的心情。 “周佩辙,你这含沙射影说谁呢,谁小心眼?”被抢白的苏灿总算是忍不住酸溜溜开了腔。 “佩辙快别说话,有人急了,再惹人家待会可乱咬人。”宋婷边说边躲到我背后,莫一乔乐呵呵的在旁边看热闹。 苏灿追着宋婷要揍,我被扯来扯去挡在二人中间,闹着闹着苏灿的视线已经不知不觉落在我脸上。 “不玩了,没意思。”苏灿忽然冷言冷语摔下一句话,闪人而去,剩下面面相觑我们三人。 “钟叔,我是佩辙。”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哎呦是小佩辙啊,找钟叔有什么事吗?”长大之后已不经常与钟叔接触,脑海里只有他笑眯眯抱我的模样。听到他的声音,脑海中又浮现出他顶着小平头笑眯眯的样子。 “我想换专业。”没必要拐弯抹角,我开门见山。 “梁妈跟我提过,既然四小姐决定的事,放手去做就好。” 开学之前孟凡晨带我见过几位校方领导,转专业不算大事,跟系主任打声招呼,手续很好办。 之所以询问钟叔的意见,出去尊重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希望可以把自己所做的姿态展现给父亲。 “什么?你转专业了!”我从政治经济专业转成了珠宝设计专业,但宿舍不会调换,晚上回到宿舍里向舍友们宣布这一消息。 “你干嘛这么激动,佩辙不是说了,宿舍不换。”薛清一巴掌糊在张牙舞爪的潘亚玲头上。 “是啊,最多只是不在一起上课了么,没关系的。”白瑞雪微微笑着打圆场。 “对哦,那你们干嘛搞得生离死别似的。”潘亚玲反应过来。 “明明是只有你那样好不好!”我们仨人齐声道,恶狠狠的看着她。 “我转专业了。”这件事宋婷也还不知道,索性趁大家吃饭,一起说了。 “转到什么?”宋婷问。 “珠宝设计。” “手续办的还顺利吗?”苏灿抬头看我,右手五指朝天,用小指托一下镜框右侧边缘,这是他的招牌动作。 “还好。” “苏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样推眼镜的动作好丑啊。”宋婷忽然停下手里动作盯着苏灿。 “嗯,我也发现了。”我点头表示赞许。 “多事。”苏灿瞥我们一眼,并不理会。 很多时候他的确偏执的没话说。 “其实没必要非得转走,你也可以修第二学位的,”莫一乔将话题转了回来,不知怎么回事,他看起来闷闷的。 “原本是未尝不可的,”我看向远处,“可是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很普通,很渺小,根本没能力照顾到所有人,考虑到所有事,一次只选择一件事,或许才有可能做到及格吧。” 不知是不是众人听出了画外音还是我的话题略有些沉闷,总之没人再说话。 “那边的课程很难吗?”瑞雪在我身边坐下,声音细细柔柔,让人听起来暖暖的。 “还好吧,多少算得上有些美术功底,跨度没有太大,”我从一堆书里抬头,对她咧一个笑。 “豪门又爆丑闻了,快看!”潘亚玲坐在瑜伽垫子上,抓着一本娱乐杂志。 “嘘!”薛清对她比个噤声的手势,过去一起八卦。 最近我为了补落下的课程,多数时间在看书,舍友们为了照顾,平时都是轻声说话。 “可是佩辙,你们名字还真像耶,”潘亚玲小声对我吼。 “给我闭嘴,不要打扰佩辙。”薛青又是一巴掌。 “没关系,反正学累了”我扯着瑞雪过去,凑一块看八卦。 潘亚玲来了精神,盘腿坐好,端起杂志,一本正经读给我们听。 近日,关于九月份一起奥迪车故意伤人案终于水落石出一事,有神秘人士匿名向多家媒体爆料,声称该起案件的幕后黑手实则周家大小姐,周佩兰。 继“拉菲风波”之后,周家大小姐再次不负众望…… 梁妈果然宝刀未老,周佩兰的负面新闻越多,对以后的形势来说越是有利。 “佩辙,想什么呢,是不是学习学傻了?”潘亚玲戳我。 “啊,没,我在想这名字还真是挺像的,呵呵呵。” ------------ 第二十五章 探望 吃午饭时,宋婷带了相似内容的杂志状似无意的放到我面前,我知道她是顾忌到苏灿和莫一乔二人。 “过来路上刚看到,顺手买的。” “昨天听舍友说起过。” 宋婷点点头不再说话,倒是莫一乔拿起杂志看了两眼。 “苏灿不好奇杂志上写了些什么吗?”总觉得事情不可能如想象中一样简单,会不会是暗中有人在推波助澜,瞥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苏灿,试探着开口。 “你读没读过书,知不知道什么叫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你这么说明明就是在――”我话说到一半看到宋婷将餐盘里不爱吃的排骨捡到苏灿面前,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咽了回去。 回到宿舍打开电脑,从网页上搜到几天前a市的新闻,果然没错,最新消息,周佩兰已被警局带去刑事问话,具体结果要等进一步调查后才能敲定。 目前算是给公众一个交代,但舆论平息之后,父亲只要稍微活动一下关系,随意找个借口低调处理,结果便可以不了了之。 趁着现在她与外界不能联系,如果做些手脚扣上大大小小的帽子,通过关系,坐实这些罪名不是不可以,但如果真的做了,那又与周佩兰有什么差别。我清楚重生回来之后自己身上逐渐丧失了些什么,可并不意味着愿意眼见着自己无限堕落下去。 梁妈已经将孟凡晨接回s市接受治疗,校园里见过川岛几次,对于这位日本女孩我并不排斥,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只是每次见到她脸上的落寞时总是心生愧疚,没勇气再与之亲近。 这些日子,得空便会回到s市去看望孟凡晨,私下里咨询过他的主治医生,医生的意思是由于受伤后没有及时就医,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如今情况看来并不乐观,但他们会积极寻找最佳的治疗方案。 周佩兰告诉我,她刻意告诉孟凡晨当日寿宴上的丑闻是我捅给外界,并扬言会告诉父亲,孟凡晨情急之下喊不犹豫替我顶罪。车祸之后周佩兰曾经再次以相同的借口相逼,他一味的只想着不牵连我,便始终独自隐忍着。 周佩兰自然不傻,知道忌惮梁妈,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迄今为止,我依旧想不明白的是孟凡晨即便不习惯勾心斗角却不意味着他会蠢笨至此,然而当日何以会轻易便相信了周佩兰一面之词的要挟,认定爆料之人是我,如过猜想不算太离谱的话,这里面推波助澜的人一定对他说了些什么,然而这个人是谁? “我想这个错误引导孟凡臣的人一定有心为之,这样想来的话,你说会不会向杂志社爆新闻的人也就是这个人,那么或者他有强硬的媒体关系或者他可以从中得到些什么?” 周末天晴,约了宋婷一起做头发,她心直口快,脑子却聪明的很,有很多时候说出来的话都颇有道理。 听完她的推理恍然大悟,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没有证据,只是简单的直觉和猜测,但我更希望自己一千一万个错,也不希望结果真是猜测中的人。即使有了猜想,但是未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前,终归是不想将他至于不堪的位置。 为此,打着探视孟凡臣的幌子,曾经到多家媒体进行走访查问,结果一无所获。 每次回到医院,看着曾经阳光一样的青年,如今瘦骨嶙峋、眼睛上裹着厚重的纱布,颓然的坐在病房里,依然不敢相信已经因为我的缘故被陷害成如此光景。 “小综哥哥,我来看你了。” “为什么让川岛知道我在这里。”孟凡臣声音沉静的不像是责问,反倒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她是真的很在意你,我不忍心拒绝。” 孟凡臣不再说话,失明后他沉默了很多,安静的气氛更加让人觉得压抑。 “小综哥哥,父亲的寿宴前后,有没有什么人刻意对你说过什么。” “傻丫头,你才这么大、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 孟凡臣抬起手在空中摸索了两次后又无力的垂下,我握住他的手抚摸自己的发丝。 “佩辙头发还是这么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渐渐从掌心溜走,逃离我的掌控。慢慢发现,在如梭的时光推逝中,对于周佩兰的恨已不复如重生伊始时般强烈,然而让人觉得可怕的是我似乎将无处寄放的仇恨同等程度的转嫁给了自己,终日难以安睡,食量也日趋日少。 自从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更加无法遏止的厌恶着自己,并且愈发的深重起来。 十二月中旬,a市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鹅毛一样的雪团从天而降,洋洋洒洒的飘落了一整天。 晚饭过后,舍友们孩子心性,纷纷嚷着要去打雪仗,我不想把坏心情传染给她们便没有同去,自己一人留在宿舍。 看了会书,天冷宿舍暖,身体乏的厉害,洗完澡本想早早睡下,苏灿来了电话。 他候在公寓楼门口,我已经换了睡衣,想来没有什么事,加之身上没有力气,也懒的换衣服,便随意披了风衣出门。 苏灿身量高,长手长脚,穿着冬装也不显得臃肿,反而有形有款,自有一份气质。大晚上站在女生公寓门口,来来往往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我只好拉着他往暗一些的地方躲一躲。 “已经睡下了吗?”他看了一眼我的睡衣,脸上流露出不常见的温柔。 我用拇指食指吧两只眼睛的上下眼皮撑开“醒呢。” “你真是。。。”他拿开我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眼尖看到他手里拿着东西,精致的墨绿色盒子,精巧的挽着同色蝴蝶结。 他闻言,把手里的东西给我。 我脑子有些抽筋,接过来之后顺手一把扯下来丝带。 “啊呷!” 听到苏灿的惊呼,我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哈?你说什么?”没听清苏灿快速秃噜出来的语气词是什么,只觉得倒是难得的率真可爱,一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苏灿被取笑,脸立刻黑了一半:“好歹是别人?意亮税胩斓模?疾恢?勒湎6幌拢?饷疵焕衩病!?p>  “额~不知道是你准备了很久的,抱歉啊。” “没事。” 苏灿话少,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要不,一起走走吧。” ------------ 第二十六章 约见 “要不,一起走走吧。”沉默中,他看着路灯下飘飞的雪花,我看着他。 没有人说话,心头忽然很难受,不想今夜这样美丽的景致就此结束,更不想这么简单的与他分开,便试探着开口。 苏灿闻言,装酷不说话,只迈开步子,径直往前走。 这个岁数的小男生,还真是――我嗤笑不语,紧走几步跟过去。 经过学校体育馆时,前面空旷的大广场此刻满满是人,银装素裹的冰冷气势丝毫掩饰不住热情的欢声笑语,奔跑在这里打雪仗的少男少女们嬉乐笑闹,欢乐的声音此起彼伏,方生方逝,方逝方生。 “想玩吗?”也许是我看的太入神,苏灿停下来问。 我摇头。 校园林荫大道两旁的路灯稀疏高远,本就昏黄的灯光被枝杈上的积雪挡住,显得更加幽暗。 或许环境太过暧昧,我视线不时掠过身边一对对拥抱或接吻的情侣,居然红了脸。 虽然知道天黑他未必看得到我脸红,还是觉得尴尬,忍不住干笑两声:“挺冷的,不如咱们回去吧。”说罢,转身欲离开。 苏灿一言不发,忽然从背后抱住我。 “佩辙不要离开好不好。” 这个温暖结识的怀抱,真的是久违了。 我不敢回头,鼻跟瞬间酸了,喉咙也酸涩的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灿,你一定不知道这样亲昵的表白在我内心深处已经期盼了许久。可惜――太迟了。 周氏的未来不能落在周佩兰手里,梁妈的殷殷期盼让人不忍心拒绝,小综的仇恨我一定要报,还有――宋婷对你越来越难以自拔的情谊。任意一个方面都是生命力难以承受的重量,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失去了像前世一样放弃一切来爱你的勇气,我们之间已经阻隔了太多太多。 我知道此时的放纵不应该,理智再说不能与他产生太多交集,可身体就是不争气的贪恋着他的怀抱,该死的依赖着他怀里的温度和萦绕鼻息的味道。 一分钟、就一分钟。 我告诉自己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用来放纵,任凭他从背后抱着,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眶,无声的流下来,将呼吸压抑极其清浅,生怕苏灿听出异样。 此后长久的时光里,我仍时常流连于此刻的回忆,在这一瞬间的恍惚里,我几乎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我们在一起吧。”他温柔时的声音格外好听,对我而言却像是避之不及的禁果,字字句句都像巨石一样重重地敲击着心脏。 我连继续哭泣的勇气都没有,猛地挣开他,拼命向前逃离,生怕一个不忍心便会允许自己听他接着说下去。 多年以后,我曾不止一次的回忆当年的场景,假想着若我当时接受了他以后也许会有的种种甜蜜。每每想着笑着,总会留下泪水,若我当时可以再勇敢一些,即使争取到的只是大学期间一年两年的爱恋,在我们以后少得可怜的相处时光里,也会显得格外长久而弥足珍贵。 回到宿舍时候,舍友们已经回来,吵吵闹闹的说着打雪仗的细节,我不想被她们发现异样,狼狈的爬上床铺。 苏灿的礼物是一条栗色宽围巾,我把它摊开放在腿上,剪掉吊牌,抱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做它才可以彻底属于我。 关灯之后,我瑟缩在床上,紧紧拥抱着围巾,直到天亮。 “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是不是病了。”中午四人一起吃饭,莫一乔打量着问我,伸手来探我额头,我想到对面的苏灿,几乎下意识的躲开。 宋婷摸我额头,我扶住她手,“没事,只是感冒而已,我身体这么棒,回去睡一觉就好。” “是不是昨天穿的少,着凉了?”苏灿抬头问。 我动作一滞,僵硬的笑笑:“没有的事。” 饭后回到寝室午休,苏灿打来电话,说要带我去医院,我找了个借口推掉了,没多久,宋婷到寝室找我,送了些药,说是莫一乔拜托给她的差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居然有股难言的失望。 看到宋婷,我知道她对苏灿的心意,骤然想起昨晚的事情,总觉得内疚。 她见我话少,以为是身体不适所致,便愈加耐心的端茶倒水哄我吃药。 她周到细心的照顾,我愈加觉得愧疚。她安顿好我之后方才去上课。 看着宋婷离开后我从床上坐起来,犹豫再三,终是舍不得扔,只得将围巾放置在了衣柜的最深处。 身上没有力气,手脚冰凉,冷得厉害。 a市的冬天干冷,冻得人皮肉都是疼的,我将风衣领子竖起来依旧抵挡不住卯足了劲直往脖子里灌的冷风。 我收拾了学习用书,往自习室走去,不是不想休息,实在是新转了专业,落下的课程太多,眼下又是期末,即将迎来考试周。何况,相比闲暇,我更需要自己忙碌起来,以排除心里不该有的杂念。 拐出女生公寓楼的大门,居然看到呆呆站着外面的苏灿。 眼圈顿时热盈盈的,喉咙也一阵阵发紧。 我装作没有看到,径自绕开苏灿。 “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是了吧,原本便是游戏,是我太当真了。 不管是不是朋友,无论出于哪一个离场,我都无法抗拒内心深处对他的牵挂。 雪后的冬天出了太阳、正是最冷的时候,温度低的吓人,苏灿只是穿了一件看起来并不厚的大衣,耳朵冻得通红。 “在这里等多久了?” “感冒了怎么还穿这么少。”他不答话兀自固执的脱下大衣裹在我身上,黑色修身羊毛衫勾勒出精瘦的身材。 就是这个胸膛藏着我最贪恋的温度和味道。 “身材很好吧。” “没看出来。” “那你一直盯着,说谎。” “我没――”被戳中心思,我一时来了气性,喉咙被呛到,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苏灿一把抢过我手中的书,眉毛拧的老高,“病成这样子还出来,周佩辙你长这么大就没有一点常识是不是!”说着便拖住我胳膊往宿舍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功课落下的太多,设计专业的绘图最耗时间,加上马上又是考试周怎么能偷懒。舍友们时间对不上,大家玩的时候如果一直埋头学习多扫兴,再说我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学不下去好吗。” “跟我走。” “做什么啊!”苏灿蛮不讲理的一直扯我胳膊,费了半天口舌原来是对牛弹琴了,我气不过一把挣开他、吼了起来。 “别逼我把你抱起来。” ------------ 第二十七章 单独相处 “别逼我把你抱起来。”苏灿脾气从来不小,一张大脸立刻拉了下来。 从来不知道学校的停车场里原来还有一个位置里停着苏灿的私家车,印象中他的家人是在a市,但具体的细节重生前没有了解太多,自然无从知晓。 苏灿从来不是一个享乐主义者,车子是一个很普通的牌子,内部也是精简平凡的装点。 “带我去哪里?” “你不就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学习?” 瞧着苏灿余怒未消的样子,只是识相的选择闭嘴,牺牲自己宝贵的学习时间任凭他胡闹。 车子在郊外一处高级住宅区停下。 “1701,你先上去吧,我去停车。”苏灿丢过来一串钥匙。 呃……是我想法太成人了吗,为什么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衣服是用来穿的不是用来抱的,还嫌凉风吹不够是不是。”苏灿回来看到我还呆立在原地,抢过挂在胳膊上的大衣披在我肩上。 “我没觉得冷。” “你要是知道冷暖还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苏灿,抬起杠来真是气人。 “你是话痨子么。” 苏灿反常的没有说话,有些异样的沉默下来。 电梯‘叮’的一声在十七楼停下。 “你常来这里?” “不经常。” 从走近电梯的一刻起,苏灿的心情似乎低落了下来,我便不再说话。 看到家具上蒙着的白布后了然,果然‘不经常’。 “是很久没有来过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动手掀掉沙发上的布单。 厚重的窗帘刷的被拉开,室外的光线瞬间涌进来。 逆光看去,苏灿的背影好像藏了很多忧伤,他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方才回头。 “专业书我已经帮你拿上来了,你先做一下,我去收拾。” 苏灿明显心情不好,我不想干站着,却又担心贸然开口万一触及到伤心事,咂咂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挽起袖子帮忙。 苏灿刚刚洗了抹布,摊着湿漉漉的双手走过来:“帮我把袖子挽起来。” 他伸着胳膊过来的样子看着像是撒娇一样,再年少老城终究也还是孩子。 “想不到苏少爷还蛮居家的呢。”我打着哈哈,试图让他轻松些,抬头对上苏灿沉郁的视线心情也跟着跌到了谷底,低下头一折一折的认认真真为他挽起袖子来。 “佩辙――”苏灿声音哑哑的叫我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苏灿轻轻的声音让我忍不住一遍遍回忆起昨晚的场景,一时不敢抬眼看他。 “为什么――” “那个有一道公共课的题没太明白,你能不能教教我。”我忽然打断,苏灿后面的话便噎了回去。 “――好。” 苏灿的私宅距离学校很近,不过是半小时的车程。 在这里有足够的空间来让我完成专业大量的结课设计作业,而丝毫不用担心是不是影响到了别人的休息。 几天来我往那里跑的频繁,且往往一呆便是整整一天,苏灿干脆给我配了备用钥匙,方便随时过来。 “好多颜色。”为了一副设计图,已经持续坐了一上午,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声音,不禁侧头。 苏灿坐在旁边沙发上神色悠然,似乎已经看了很久,他是存在感很强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却没发现。 “你怎么来了?” “我的四小姐,作为一个女人你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这里好像是我家吧。” 我放下画笔拿眼睛剜他,“随口一说而已,你苏大少爷嘴巴可真厉害,能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我刚好点了外卖,既然把画笔放下了不如先吃点东西。” 经苏灿一说还真是觉得饿了,看看时间居然不知不觉画了七个多小时。 和苏灿一起坐在餐厅,原本想打趣他几句,没想到餐桌上的饭菜整整齐齐全都是合乎我口味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你吃饭了吗?” “来之前就吃了。” “再吃一些吧。” 苏灿不知道为什么眼神空空的一直看我。 “想什么呢。”苏灿性格沉稳内敛,一般像这样的问题从来不会坦言,我本也是随意问问,没期望得到回答。 “祖父在世的时候也经常爱这么说。” “……”苏灿的祖父――他言辞一向谨慎,向人袒露心迹的情况都是极少的,更何况是对于家人的怀念这份私密真挚的情感。 我一时词穷,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可以安慰到他。 “你――” “我先走了。”苏灿忽然站起来,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便径自里去。 类似的情绪在苏灿身上已经发生过了两次,他心里究竟思量了一些什么,为什么顷刻之间态度会相差如此悬殊。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明明知道不可以,却总是难以自制的和他发生一些该有不该有的纠葛。苏灿的态度再次无比明确的提醒着我们之间实实在在的障碍 隔天下午,我收回自己的情绪,不再以设计作业为幌子,回来收拾东西。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客厅传来拧钥匙的声音。 “嗨――” “我回来看看,没想到你在。” “嗯,快好了。” “在收拾东西吗?” “设计作业完成了,哪里还有借口再赖在这儿。” “我一起帮忙好了。” “也好。” 苏灿一根一根帮我低着彩笔,原本整整齐齐的一盒子硬生生被分来。他难得向人献殷勤,看来有人想对自己昨天不绅士的行为抱歉,只是照他死倔的性格怕是听不到软话的,能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捣乱是吧。”不得不承认,难得看见苏灿如此的一面,我的确被逗乐了。 “在帮忙呢。” “去你的。” 正说话间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是宋婷。 “佩辙都整天都在哪儿?且有一阵子没见过你,都想了。” “我、我在自习室。” “在哪个自习室,我们专业翻译要考试了,我也找你用功学习去。” “别,我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后,苏灿直勾勾的盯着我:“为什么要说谎。”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皱起眉头仔细盯着我,而我似乎被看穿了一样气急败坏。 ------------ 第二十八章 骤近 “很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清楚彼此不合适却没有办法让自己远远躲开你,面对你明明总是忽冷忽热的态度却一直自欺欺人的认为你在乎我,没有办法放弃和你之间的一切瓜葛、没有办法阻止自己靠近你,没有办法――” 苏灿欺身而来骤然吻住我,充满侵略性。 过于亲密和熟悉的身体接触最终使得身体里潜藏太久的情愫再也无法压抑,骤然如火山爆发般破体而出,勾住他脖子开始激烈的回吻。 他的吻霸道强势,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席卷在唇齿之间,像是压抑了很久――疯狂的想要得到。 而我何尝不想。 压抑了太久的情欲从记忆深处被日日思念的人轻易点燃。 我闭起眼睛,紧紧拥住苏灿,持续回应着他的热情。 “痛!” 直到两人的衣服脱尽,我们倒在身后的沙发上,苏灿长驱直入。 猛然意识到――狗屎――居然忘了重生回来后这是第一次! 身体猛然传来的痛感强烈的刺激着异常敏感的神经末梢,情欲瞬间褪去了大半。 苏灿停止动作,“很疼?” “屁话!” 我气急爆了粗口,苏灿发出低低的笑。 “还笑!” 他脑袋埋在我肩头,时时落下温软的吻,亲吻我的侧颈,我的肩头,我的发,我的唇…… 滚烫的大手缓缓游移在肌肤上,像是渐渐重新点燃了埋在皮肤深处的火种。 “佩辙……” “嗯?” “你家苏灿快要憋坏了――” 他假装无辜的语气让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苏灿却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般开始徐徐动作起来。 不知道苏灿此前有没有过经验,总之反反复复做了很多次,居然像是初尝禁果,不顾后果,只知道一次次的索取。快感渐渐被身体的透支和疼痛取代,而我只是一味的咬住下唇隐忍、承受。 激情褪尽后,心灵被无以言喻的失落包围。苏灿下楼去买晚饭,我蜷缩在床上脸颊埋在膝盖上哭泣。 你说你喜欢风吹过时的感觉,但当风吹起时你却关上了窗; 这就是我如此害怕的原因,因为你说你也爱我。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初冬的风在十七楼的高空听起来尤其清晰 我终究还是输给你、失去了一切,无论身体还是真心。 重生回来后曾经不止一次认真思量苏灿的用心和阴谋,确定知道从对我的追求到最后的婚姻都只不过是其用来对付周家的工具。 然后佩辙无用,即便清清楚楚明白是一个陷阱仍旧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将完完整整的自己送给了他,仅此一次,自此之后我发誓,始终拥有自己的底线,哪怕终会难以避免沦陷的身体,也要保住自己的内心。 血淋淋的前世,一旦无用便被弃之如敝履。苏灿,不堪的人生周佩辙不会再走第二次。 舍友几乎都已经睡下,还刻意留了门,洗完身子准备睡觉的时候接到宋婷电话。 拿起电话走到走廊接听,刚好看到举着电话过来找我的宋婷。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快说出来我帮你出气。”而她什么都没说,直接抱了过来,趴在我肩膀上一动不动。 “佩辙――他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有接过我的电话,一定烦透我了是不是?” 我不自觉的晃了神,不用多想便很容易猜到宋婷口中的他是在指苏灿,她性格明朗坚强,鲜少会在人前哭泣,即便亲近如我,最近一次也是在几年前看到过她的眼泪。心里某处痛的厉害却无暇顾及,只觉得此时此刻好好的安慰她是一件比天还要大的事情。 “怎么会,傻姑娘,自己一个人整天瞎想些什么啊。”一遍一遍的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心痛的几乎想要抽搐。 “那他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可能性有很多啊,也许他有事忙,也许他手机忘在了什么地方,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钻进了牛角尖,我们自信俏皮的宋家大小姐可从来不会害怕任何困难的。” “是这样吗?” “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苏灿啊?”我捏着她鼻子打趣。 “说反了你啊。”眼见着宋婷破涕而笑,我整整一刻通到麻木的心终于稍稍得到一些缓解。 “昨天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电话也不接,身体、还好吗?” 次日系里的公共课结束,苏灿便从教室外走了进来。 “昨天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身体有没有好点?” “一声不响?苏灿先生这是在责怪我没有给你留下报酬吗?” “佩辙~在说什么呀你……” 苏灿强颜欢笑的面容让人不忍直视,我只好别过头不看他:“昨晚不过特定环境下催生出的是单纯的生理反应,你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就是我们之间结束了。” 对不起,原谅我过于无情,无论如何我们两人之间终究逃不掉互相伤害的命运,与其如此,不如放开彼此寻找各自的缘分。 感冒是一种很欺负人的病,心情愉悦的时候不把它当做一回事,往往会好的很快,过程中也不会过于痛苦艰辛。 然而我此刻的境况却是恰巧相反。 为了赶课程,每天起早贪黑,休息时间不足,被感冒折腾的痛苦难当,为了赶快好起来,每天都吞下大把的药片,却收效甚微,这样糟糕的情况一直绵延持续到了考试周结束。 寒假来临,我、宋婷、苏灿三人结伴回s市,莫一乔独行回w市。 莫一乔离校时间较早,一行人送别时,他毫不避忌的要求与我独处,一个阻止不及,宋婷已经积极配合的扯着苏灿离开。 莫一乔纯善委婉、唠叨半天不过是一些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之类的叮嘱,倒没说些什么内容,只是时间用了很久,苏灿像是等的不耐烦了,一过来就不断催着登机,返回学校的路上,一道黑着脸不说话。 好委屈,这个闷亏受的真冤,又不是我要求单独相处的,何况当时他苏灿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却回过头找我撒气。 心里窝火,一路瞪他好几眼。 “佩辙换了专业不过几个礼拜,考试感觉怎么样?” “客观题应该没问题吧。” “但是听苏灿说你的好像是主观不定性的因素占不小比例呢。” “尽人事听天命好了。”我苦笑。 路上宋婷似乎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一直试图说些什么调节,然而掺杂了心不在焉的谈话简短无趣,结果只是草草结束。 ------------ 第二十九章 该作的姿态 三人一起离校,返回a市之后,宋婷家里司机来接,我一门心思避开苏灿,便没有给司机打电话,直接跟过去蹭车,与苏灿提前分别。 车子开到家门口,迎面碰到梁妈。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从宋家的车上下来,送走宋婷后正准备亲亲热热的抱抱梁妈,没想到她的脸色旋即便沉了下来。 我一路回来本就从苏灿处受了委屈,此时又莫名其妙受了冷脸,当下心里一阵阵委屈。 “我不舒服先回房了。”此时带着情绪说话难免失礼,只能先行避开梁妈。 窝在卧室沙发上发呆,梁妈敲门进来。 “方才听四小姐说话有鼻音,是不是着凉了。”梁妈递过来一杯姜茶。 “嗯,一个月了都没好起来。”我委屈地点点头,眼睛几乎渗出泪花来,声音也没了腔调。 “梁妈~我遇到了好多不开心的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重生回来后一直要强的很,所有事情都在心里自己扛着,此时蓦然回到了梁妈身边,总觉得像是找到了依靠,也只有在梁妈面前才会允许自己像孩子一样任性,偏偏梁妈却是唯一一位比任何人更加希望我可以尽早成熟坚强起来的人。 “知道四小姐受了委屈,只不是梁妈要给你脸色看,梁妈只是希望四小姐记住,既然决定成为周家的准继承人,那么在别人面前的有些姿态该做还是要做的。” “记住了。”我点点头,抹掉脸上的泪珠。 梁妈看着我,替我将一绺散乱的头发绾至耳后,良久不语,我知道她是在心疼我。 “下次回来我会记得给司机打电话的。” 梁妈笑得欣慰:“好聪明的四小姐。” 当天下午,我向周氏去年新并购的一家下属外贸公司递交了实习申请和个人简历,另外附带了一封钟叔的推荐信。 次日一早,梁妈请了家庭医生来。 “张医生,怎么样?我身体一向很好,不知道怎么的这次一拖就是将近一个月。” 张医生四十多岁的人,温文儒雅的样子,一直是我家的私人医生,医术与人品都深得父亲信赖。 “感冒算不上大问题,但是病情拖得太久,有些肺炎,至于始终未见好转,兴许是四小姐心气郁结的缘故,我开些药,四小姐记得按时吃,另外要保持身心愉悦,一段时间后就可以见好。” 我见他虽说不是大问题,却隐隐皱着眉头。 “张医生,我这身体打小就是你一手调出来的,对着我有什么话还不能直说吗?” “是,只是四小姐的身体――” “怎样?” “现在没有经过周密详细的检查我还不好说,四小姐有空的话,还是尽快随我去医院进行一番仔细检查。” “也好。” “听说四妹转学珠宝设计了?” “妹妹有绘画上的天赋,总不好辜负了是吧。” “还真是周佩芷的妹妹,一丘之貉。” “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是周佩芷的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父亲的意思,我们姐妹三人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依稀记得重生之前的生命轨迹里周佩兰正式进入到周氏董事会后曾经悄悄跑到香港看望过自己的生母,仅此而已,至于我和二姐的生母各自是谁却不得而知。 然而周佩兰的话让我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我和二姐周佩芷是一母所生的话…… 重生前后从来没有得到过来自真正亲人的温暖,周佩兰既然说漏了嘴,想来是知道些什么,我急于想要问个明白。 “你发什么疯,不是妹妹难道还是她姐姐呀,倒是你这个蠢货选了珠宝设计,那么结课考试可不是好通过的,我劝你好自为之。” 张医生离开之前欲言又止的神态把心情搞的一团糟,加上周佩兰无意吐露的蛛丝马迹百思不得解,脑袋痛的几乎要裂开,好在晚上宋婷来了电话,烦躁的情绪和身体的不适因此得到了舒缓。 “佩辙,家里没意思,明天有基努里维斯的新片上映,一起去看如何。” “外面好吵,等我一下。”我在沙发上,正边看电视边准备与宋婷煲电话粥,门外一阵喧闹,只好暂时收起电话,走出卧室瞧个究竟。 “梁妈,什么事?”梁妈正在走廊里训斥犯了错的佣人阿星,既然撞上了,不如索性过去问个明白。 “打扰到四小姐了。” 梁妈和我对视一眼,我见她虽然言辞厉害,但脸上并无过多怒意,难道梁妈别有用意? “没关系,这是怎么了梁妈?” “丫头毛手毛脚的,打坏了前厅一幅油画。” “奥,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向阿星,她一副老实挨训的样子,“阿星平时手脚挺利索,不像是毛躁的人,梁妈骂这么半天,她该也长教训了,您消消气,就别和她计较了。” “那这件事就这样吧,回头你从薪水里补回损失来就行了。” 阿星闻言立刻哭丧了脸,又不敢多说话,只能悄悄抬头看我,向我求救。 “好梁妈了,前厅的油画少说几万块”您让她赔几个月呀,您大人大量算我的行了。” “四小姐!” 乖乖,梁妈厉害起来真恐怖,我被她吓得浑身一哆嗦。 “梁妈~”我抱住梁妈的胳膊摇啊摇。 “下不为例。” “保证!”我如蒙大赦,阿星更是开心的几乎跳起来 “谢谢四小姐!”梁妈走后阿星立刻恢复了真性情,看她开心的样子似乎恨不得亲我两口。 “不要紧,以后干活的时候小心些就是了。”我微笑,梁妈不在身边时我好像可以不自觉的老成起来。 “其实是大小姐心情不好推了我一把,油画才会被打破的。” 又是周佩兰,不过依照她的烂性子,想来阿星已经从她那里受过不少委屈了。 “那为什么刚刚不向梁妈解释,这样你不是可以少挨些骂。” 阿星吐了吐舌头:“梁妈好面子嘛,何况她是长辈,训斥我几句没什么的。” “那不是我的话你岂不是要扣薪水了。” “我只是没想到梁妈的处罚会突然那么重嘛。” “你呀~”我敲她的额头。 遣走阿星,我会心一笑。 梁妈管佣人虽然严厉,且一直很照顾大家的自尊心。很少会当着第三个人的面训斥犯错的佣人,何以我刚回来不久梁妈就拖着阿星到我房间门训话,又刚巧是受了周佩兰气的。 我与家佣人关系一向都还好,却没有真正推心置腹的。所谓收买人心么,除了口碑,总是需要一个契机的,正如方才。 原来终究还是我脑子钝,很多事情还要依靠梁妈点拨才行。 ------------ 第三十章 巧遇 “我回来了,刚才说到哪了?”回到卧室后与宋婷的聊天继续 “是不是出事了?还应付得来吗?”听出电话一头宋婷的紧张我再一次告诉自己无论以后我们中间阻碍了什么,我都会努力不失去她。 “小case,咱们继续。” “那就行,我想想,对了,你还没回答我明天要去看电影吗?” “为什么不呢!” 父亲去了国外,与投资企业谈公司未来的合作与发展,所谓山中无老虎,无论是在周氏还是家里,无一不是没有周佩兰嚣张气焰的。 家里都是他请来的狐朋狗友,每日每日夜的开派对,偌大的家被她搞的乌烟瘴气,我巴不得找机会尽快出去,宋婷既然有约,自然是兴高采烈的应下。 次日我早早出门,到了约定的影城门口,宋婷还没来,但是看到了像是正在等人苏灿。我正犹豫要不要过去,他已经看到了我,径直过来,我只得硬着头皮与他打招呼。 “约了、人?”本想调侃的说‘女朋友’,却发现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痛苦的哽在喉头,心里的苦涩不可否认,但既然选择了独自承担这条路,便只能咬紧牙关撑下去。 “嗯。” 宋婷仍未出现,苏灿看起来似乎倒是不着急的样子,他等的人也还没有出现,我不禁有些怀疑。 “你不会在等――”话没说完便被手机铃声打断。 是宋婷。 “佩辙,哥哥临时需要我陪他出席一场酒会,不能陪你看电影了,真是对不起啊。” “没关系,我理解。不过宋婷――”我避开苏灿,背对着他:“你不会是约了苏灿吧。” “恩,今天早上决定的,就是怕我万一去不了你又没人陪,岂不是可怜。” 很好,我认命了。 “她不来了吗?”电话挂断,苏灿像是会算命是的猜出来重点。 “你从开始看到我就知道我在等的人是宋婷对吧。” 他忽然笑得很宠溺:“你所有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我就算单纯用猜的也能知道。” 我闻言一怔――所有心情都写在脸上吗?可我一直自以为隐藏的很辛苦。 “电影要开演了,你确定还要在这发呆?” 我木讷的随他进场,异常激烈的美国大片看的毫无所觉,原因是我留意到苏灿大半时间都在盯着我的侧脸出神。 原来经历过一场失败婚姻的折磨,仍旧不足以让我对他死心,依然抵挡不住他炽烈的情感。 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正面看他的勇气,生怕一次失意,便又会沦陷,重蹈前世的万劫不覆。 影片放映结束,我拒绝了苏灿共进午餐的邀请,他倒不灰心,进而要求送我回家。 梁妈今天去探望孟凡晨,父亲仍旧不在国内,实在拗不过他,想来无碍,便只好答应。 苏灿驾车倒是熟门熟路,径直开到了家门前方停下。 “这里不让停车的。” “又不是第一次来你们周家,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看向我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陌生复杂的情绪,但没有把车子移开的意思。 一丝念想从心底划过,尚未来得及抓住,已然消失。 “你这个我行我素的家伙。” 苏灿下车为我打开车门,我催促他尽快离开。 “先生,不好意思您的车――” 我对走过来的保安摆摆手,保安受意离开。 “看不出来周家四小姐在家里还挺像一回事的。” 我乜他一眼,正准备回家看到出来送人的周佩兰。 劳她出来相送的女人叫李婉,婉然家私老总之女,双亲离异,有一兄一弟,哥哥李浩然是周佩兰新近确定关系的正牌男友,弟弟李允据说是父亲李晟龙最宠爱的孩子。 其父经营的家居企业连续5年跻身中国民营企业500强前50位,去年销售总额突破235亿元,是中国家居业的第一品牌,其母在一家知名it公司上班,时任财务总监。 “原是苏灿啊,既然来了哪有不进去坐坐的道理。”周佩兰直接忽略我,以东道主的身份邀请苏灿,倒显得此前的我扭扭捏捏又小家子气还斤斤计较的很。 “也是。”苏灿看向周佩兰笑的俨如春花夏阳、迷乱众生。 混蛋,竟然明目张胆的在我面前眉来眼去,如此不知避讳。苏灿的表情讨打,周佩兰看向苏灿的目光里则是蠢蠢欲动的欲望,这样的眼神瞬间激发脑海里沉睡多年的情愫,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着我头脑中的理智,前世铺天盖地的恨让我神经紧绷到几乎难以自持。 “很好!”我咬牙吐出两个字,撞开苏灿,径自穿出人群,上楼回房,用尽生平的力气猛然将门摔上,尾随而来的苏灿被阻隔在门外。 “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苏灿反复叫了几次门,听不到我的半句反应,许是也起了气性,发狠似的重重拍了几次门后离去。 坐在床沿,手脚仍有些抑制不住的发抖。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身边可以扔、可以砸的东西,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许久未生过大气,这些时间的情绪起伏多不过是伤心或者自厌,还以为已经失去了曾经生气的心力。 终究还是周佩兰!她不知悔改,又想把主意打到苏灿身上,让他背叛我一次尚嫌不够,莫不成还想旧戏重演。 前世种种走马灯似的掠过脑海,我痛苦的闭上眼睛,良久,再度睁开后,眼中已然一片清明。 “阿星,来一下。” “四小姐,什么事?” “替我办一件事,你愿意吗?” 阿星见我神色不似平常,也收起了嬉笑,片刻后重重点头道:“四小姐,我相信你!” “怎么周佩兰没有过来缠着你么?” “打发了。” 在躺椅上看到苏灿的时候,他正手握一杯红酒,独坐在泳池边上,脸上挂着一幅什么都不在乎的浅笑,十足的浪荡公子歌模样,倒是应景。只是看着来来往往嬉戏笑闹的名媛、公子,他的眼中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清冷,见我过来换上了笑容,却也真诚。 “口气倒大。梁妈让人做了一桌子好菜,你是跟我一起去用晚饭还是留下来继续喝酒。”我转身离开,他从身后追来,捞住我胳膊,笑的殷切:“还以为你真的不理我了。” “周佩辙,我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片刻之后他忽然凝固了笑容,深深的凝望着我良久。 ------------ 第三十一章 实习 “周佩辙,我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片刻之后他忽然凝固了笑容,深深的凝望着我良久。 喉咙在一瞬间哽住,呼吸也变得很困难,泪珠不断在眼眶里累积,难以自持。 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在阻止着自己,我仿佛听到他在说:周佩辙,收手吧,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面前人出自真心,那么其后果你的内心必将难以承受。 我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挽起苏灿的手希望一起离开身边的喧嚣,刚走出两步,周佩兰视线瞟过来,带着一干闲人前来拦路。 我注意力被转移出来,伤感的情绪很快被假装的坚强所取代,我迅速调整状态,视线落在周佩兰身后的李婉脸上,剜她一眼:“刚离开我家这么快又赶回来,你可比家里的佣人还殷勤多了。” 李婉被我挖苦,面色不好看一时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是啊,我四妹这么好的一张利嘴,模样又可人,难怪我们苏灿鬼迷心窍,不过,可不要忘记我们今晚的约会才好哦~”周佩兰边说变靠近,几乎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苏灿居然不闪不避。 “原来有约了?”我怒视苏灿。 他似乎对于我轻易被激怒有些不满,声音颇为无奈:“佩辙你别这么情绪化行不行。” 一把打开他伏在肩膀上的手:“是啊我情绪化,那你去找不情绪化的、没有脾气还倒贴的,我受够你了。” 我大步离开,听见背后传来苏灿气恼的声音:“周佩辙你这个蠢女人!” 泪珠终于在脸颊上决堤,因为我终究走出了计划的第一步,而苏灿没有追来。 用过晚餐后,回房途中,碰到阿星:“阿星,礼服沾了红酒,帮我拿去洗。” “是。” 我回到卧室,阿星尾随而来,虚掩房门,一边从房间找寻脏了的衣物,便若无其事的问道:“带着苏灿先生去看过他自己的客房了吗?” “苏先生的客房离前院最近,方便的很,布置的也很妥当,我带苏先生亲自走了一趟,大小姐也跟过去了。” “做得很好。”我看阿星一眼,她神色倒还平静,只是眼睛终归骗不了人,略有些惊慌。 “别担心,人离开之后,趁着收拾房间把东西取出来,即便被人发现,也有我担着,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我轻轻握住阿星双手。 “嗯。” 第二日一早便听到佣人们的议论说苏灿喝了很多酒,烂醉如泥,大小姐亲自送他回房,但一整晚都没有出来。 苏灿匆匆离开,没有通知知会佣人一声,也没有与我打招呼。听阿星说一早看到大小姐没有梳洗打扮从客房出来,神色有些不自然。我闻言一笑,好好安顿了阿星,一切如旧,每日照常起早、晨练、吃早餐。 眼见周佩兰与李浩然确定关系之后,身边男人很快干净了,原本以为她转了性,这番安排恐怕也需要费些功夫,没想到周佩兰对于苏灿居然真心照顾,亲自扶他回房,也不枉费客房里阿星的一番精心布置。 广运外贸公司办事效率也算不错,投寄简历之后很快得到了回复。 与此同时,张医生的电话也打到了家里,询问我什么时候到医院检查。 我琢磨着广运外贸公司紧俏的报到时间想想身体近来也没什么问题,便含糊的敷衍了过去。 电话另一头的张医生似乎听出了我言辞间的应付,只是叹了口气便没再多言。 到广运报道的第一天,我穿上提前买好的职业装,为显老成还在宋婷的建议下戴了一副黑框眼睛。 不能怪我太过紧张,实在是从家庭主妇到学生党,前世今生还是头一回入职场。 “四妹这是打算去哪儿?” 我回头,周佩兰捏着一支香烟、姿态妖娆的倚在卧室门口。 “大姐起得这么早还真是少见了。” “婊子!告诉我你到底耍了什么花样!”周佩兰神色陡然转厉,快速走过来,响亮的一巴掌旋即甩在我脸上。 对于忽然的动作猝不及防,没有度数的眼镜应声落在地上,整个身体被打了一个踉跄,我连忙扶住身边的沙发保持平衡,片刻之后犹自感觉到一阵阵浑沌。 “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苏灿的房间里做了什么手脚,说我不知廉耻,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呢、我的大姐。”我坐回梳妆台拿起粉饼细细的遮掩脸上渐渐显现出来的浮肿。 “别得意的太早,姐姐玩这些的时候你还没见过男人什么样呢,我早晚会查出来的。” “没别的事的话我想你该请回了。”我整理好衣服重新戴上眼镜。 站在走廊里,深吸一口气,敲开副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所谓的副总埋头在电脑前丝毫没有搭理我的意思。说明来意后,他仍旧没反应,我索性朗声自顾自的开始自我介绍,一通说辞完毕,仍旧没有抬头看我。 起初钟叔说提前打声招呼,被我婉拒,他说那么我过来直接找总经理即可,来之前也通过电话,对方语气不错,哪知刚来就碰了钉子。 原本是要按约定找总经理,只是大早过去敲了半天门里面没动静才不得已敲开副总的门。 进来之后就看到他像现在这样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看,好像刚刚那句:‘进来’不是他说的似的。 我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虽然是职场菜鸟。可重生之前到三十多岁可不能白活,最起码的一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他请人进来又干晾着人家怎么回事,摆明了下马威么。 墙上的大时钟滴答滴答的过去二十多分钟,我正准备跟他拍桌子,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进来一个秃头大肚腩、带金边眼镜的中年人进来之后略微打量我一下,很快了呵呵的笑起来:“我看这是小周吧。“ “您是?”余光瞥到电脑后面的年轻副经理看到来人居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一凛,端端正正的摆好态度。 “小姑娘,我是咱们公司的总经理老赵,第一天来报道吧,来来来,让叔叔带你到各部门认识一下。” 总经理?叔叔?各部门? 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中被老赵带着一一参观了公司每个部门,最后被带进了营运部。 ------------ 第三十二章 实习生活 意识到这将是我这一个多月间需要工作学习的地方,不禁认真打量起来:营运部的办公室大小尚算可以,配备一套组合沙发,一台饮水机,办公人员不多,每人一个格子间,总共五人,两男三女。 “小邢,来来来,这小姑娘是你们部门的新成员,实习生小周。” “小妹妹,这两个月里这就是你的部门,这是你们部门部长。” “邢天,叫我邢哥就行。”我对说话之人微微笑着,他看起来倒像是精明干练的样子,只是一身装束落人眼底不觉让人换了想法:领带歪打着,衬衣微皱,鞋子像是很久没有洗过。他没有伸手握手的意思,而是友好随意的拍拍我肩膀。 这一个亲切的动作顿时让我增了不少好感,本想如他所说叫一声‘邢哥’算作招呼,只是一时之间对于如此随意的称呼似乎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只得不自然的勾勾唇角。 以老赵的说法来讲,这里以往没有分派实习生的管理,以至办公室的位置、设施略有简陋,直言受委屈了,我只能一直回道太客气。 算上我办公室共六人,我的格子间靠近门口位置,与一位年轻姑娘相邻。 既是出来工作我便是做好了吃苦受累的准备,可是办公桌上像大墨盒子一般的ibmthinkpad,开机都要三分钟,总算明白了老赵口中所言的委屈。 坐在一台笨重的笔记本前面,开始了我今年暑期的实习生涯。 “小冬,我那瓶荧光色指甲油是不是在你那。”说话的许佳长直发、齐刘海,三十多岁,风韵犹存。 “没有,燕姐拿去用了。” “不对啊,小燕,我记得你才做的美甲。” “你的指甲油只能涂在手上吗?不早说,我用来涂脚了。” “啊很贵的――袁燕你个泼妇!我杀了你~” 我一边适应着龟速电脑,一边习惯着耳边的杀伐之声,尽量让自己表情看起来平静。 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苏灿的消息,便连在最频繁提到‘苏灿’这两个字的宋婷口中都绝了踪迹。这段时间以来,尽己所能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努力忘掉自己的所做作为。 忙碌而平凡的生活在某个周末的下午被打乱。 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正在公司加班学习一些文件。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犹豫了半晌才按下接听键。 “苏灿。” “佩辙,可以见见你吗?”苏灿的声音带着犹豫和不确定,几乎是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 含在喉咙里的‘不’字被硬生生扼住。 “你……” “――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是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当晚你赌气离开后我情绪很差,喝了很多酒,连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都不清楚,直到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身边的周佩兰。” “――佩辙,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即便不能得到原谅,至少请相信我。”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很想你,可是――” 苏灿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递过来,不断撩拨着濒临决堤的泪腺。 强迫自己挂断电话,已经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勇气。 拼命想要让自己相信他的屡次纠缠归根究底不是出于真情流露,而只是单纯的为达成吞噬周氏的目的手段。 然而如果属于前者…… 长久以来努力想让自己活的开心起来,却没想到作为受害者的苏灿竟然始终代替我生活在愧疚里。 对与苏灿的情绪在心底里日渐累积,连日来工作上的不顺心使得心情尤其烦躁,工作开始后没几天的时间里,部长邢天似乎便看出了我的底子,授意邻桌的同事齐小冬整理一些基础实用的资料,让我私下用功。 盯着屏幕上的外贸术语还有什么跟单流程云云总总的图标方框,脑子里浆成一团。 某日下班后我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宋婷的电话。 宋婷英语能力向来强我太多,外贸的专业术语虽说她也未必信手拈来,但多一个技能强化的队友一起作战终归是比自己硬翻字典要容易得多。 这丫头最近为了练好口语迷上了英剧,宋孝文宠她宠得没边,将原本自己的会议室重新装修改成了影院。 几乎占了半面墙壁的荧幕,高清大屏、优质立体声环绕,宋婷与宠物家乐齐齐窝在沙发里,一边的茶几上摆放有水果、干果、大包零食、甜点等等。 宋婷没梳头、没化妆,沙发上还有干果壳和零食包装袋,我不觉失笑。 “如果让人家知道丽帼会里行情最好的宋家千金现在这副尊容,不知道还有那位太太愿意把自家公子介绍给你。” “难得啊,还有心思调侃我,看来你的工作也还不算难缠嘛。” “啊呀,好宋婷了――”提到工作我立刻服了软。 宋婷看我着急也不再多话,立刻转移阵地,搬出她的全套英语神器。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有宋婷陪着一起挑灯夜战,渐渐发现枯燥难懂的商务英语名词似乎也并没有太难到哪里去。 “校网上可以查到成绩了,你看过没有?”坐在电脑前的宋婷开口。 “没注意过,这阵子比较忙,你了解的。” “是了是了,那我就给你这个大忙人帮帮忙好了。” “毕竟转过去没多久,不管有多努力成绩不好是很正常的,我没报多大的期望。” “佩辙,我想你的成绩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宋婷盯着电脑屏幕,声音认真起来。 “什么意思?” 我跟过去看个究竟,同时也明白了宋婷的担忧。本学期总共九门课程,其中的三分之二都亮起了红灯,显示考试没有通过。 “虽然转过去不就,但你的天赋和基本功我还是知道的,即便拿不到优秀,至少通过是不会有问题。这个结果显然不合理。” 宋婷说的有理,尽管有些盲目的不自信,但客观来说我的成绩在专业的排名没理由是靠后的,考虑到学院每年的挂科率,想来事情是有蹊跷的。 “也许有些话该问问周佩兰了。” ------------ 第三十三章 预谋 度过了一段连宿宋家的日子,许久未见过梁妈,某日下班后打算回家看看。然而回到家里还没见到梁妈反而一眼撞见了正在和佣人说着什么的周佩兰。 周佩兰一向自诩高傲,很少与佣人说话,最多不过指指点点,然而如现在一般放平姿态的交谈很少出现,记得上次是在三年前,她以同样的态度和家里的佣人谈过话之后不久我便在自己房间里发现了红口蝮蛇,幸而当时和宋婷兄妹在一起,宋孝民反应快,放倒桌子压住了蛇身才幸免于难。 “大姐是不是又搞到了柬埔寨的什么东西?” 一旁的佣人见我过来脸色变了变,立马分辨起来:“四小姐千万别乱说,大小姐只是问我关于――” “住嘴!”周佩兰大声呵斥,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掩着嘴离开。 “周佩辙,别以为你做了什么旁人都不会知道,告诉你,我早晚会找到证据的。” 周佩兰说完话便打算转身走人,我一把拽住她胳膊: “慢着,为什么在我的成绩上做手脚。” “这就是笑话了,明明自己没有能力,怎么怪得了别人。” “果然是你,很好。” 能够做到不声不响修改我的成绩便说明周佩兰在学校里的确有过硬的关系,好在现在的她尚且年轻不懂得隐忍,过早的暴露出了这一点,不过是期末成绩而已,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后果,但如此一来,至少在今后的校园生活中长了教训,知道时刻提防。 “冬冬~资料我看得差不多了,派给我点正经工作吧。”我对身边关系不错的同事挤眉弄眼,极尽谄媚。 她朝我对面袁燕的位置看看,悄悄使了个眼色,我明白过来,对她比出一个ok的手势。 “燕姐,这几天的把功课做了个大概,邢部长现在不在,大家看起来都很忙,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回去坐吧,我发给你一个账号和密码,你用管理员的身份登录,到网站后台,把垃圾信息清理一下。” 除去邢天不谈,袁燕是部门里的一姐,某次午餐时间,无意中听人说起过‘等刑天走后,副总将会让袁燕接任部长的位置’之类的言语。只是彼时初入职场,连自己分内功课都没有办法完成,听到了风言风语自然不会多想,不会想部长邢天是不是真的会走,不会想为什么是副总授意而非总经理。 除了打理网站,燕姐没有派发给我其他工作。 工作量少,简单,平日里有空闲时间,在部门里东帮帮西衬衬,虽然都是没有技术含量的微末功夫,却也着实学到不少。 周一早上,副总经理开部门例会时,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我身上。 并非是我没有定力,可说到底副总刘子睿虽然没有礼貌,却也是一个年少有为、精明干练的领导层,如此一来,心里多少有些惴惴。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不可小觑,会议结束后我被单独留下。 “广告部王朝阳说近期策划的一期宣传广告里有你的点子。” “我只是提了几个小建议而已。” “不用谦虚,我问过邢天,知道你平时工作还算努力。” “副总客气了。” “好了回吧。” 莫名其妙的被赶出来,原本听他话里的意思还以为要夸奖我呢。可是听了半天他的话也没听出来哪句是好话,不得不说这位所谓的副总情商未免太低了,话都说不到位。 不久之后的一天,在公司工作的时候收到一封信,重生回到十五年前,电子产品和网络尚且没有发达到可以涵盖一切沟通方式的地步,人与人之间的往来原本是寻常事,只是寄信人的名字让我意外,居然是二姐周佩芷,更让人意外的是寄信地址居然不是家里,而是我不过呆了短短二十几天的实习公司。 信封里没有文字,只有三张照片,照片里是同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岁但是风华正茂的女人,而我看着她,居然莫名其妙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很熟悉,一定一定在那里见过她,或者――长相相似的女人。 周佩芷突然的信件,奇怪的邮政编码,我准确无误的公司地址,陌生女人的照片,莫名的熟悉感…… 整件事情透着说不出的怪异,联系人查了周佩芷的地址,一段时间后对方给了最快的答复,然而邮寄范围最多缩小到巴西的里约热内卢。除此之外再无进展。 而后的一天,我去探望孟凡臣,无意中翻起了他的相册,从幼时到小学,再到中学、大学。 “这张出去野餐的合影都是你们专业的吧,这不是川岛――”话音戛然而止,忽然我意识到似乎找到了连日来萦绕于心的熟悉感的源泉: 照片中的川岛青叶与当日二姐寄回来的照片中的女人面容足有七成相似。 川岛青叶已经独身回了日本,孟凡臣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进展到此为止,在随后的时间里,日子一天天过去,此事再没有了下文,倒是实习生涯接近了尾声。 暑期总共四十多天长假,原定计划是在这里实习一个月,四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天大量的业务知识填充大脑,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进入了实习尾声。 期间,总经理老赵但凡在公司的时间,总会时不时到我们办公室,每每过来都免不了与我说上两句。我私下里问过小冬是不是他以前也常来办公室,小冬果断摇头。 中午下班,邢天加班,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后,长长的伸个懒腰。 我四下看看办公室,除了我俩其他人都已经各自吃饭去了。 邢天看到我开怀一乐:“丫头你还加什么班,走了,今天准备吃什么?” “拉面吧,我快走了,今天准许部长请客如何。” “荣幸之至。” 在附近的小餐馆坐下,我果然只点了一碗拉面,他同我一样。 饭吃到一半,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推到邢天面前。 邢天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赵总出差前给我的,让我交给你。”邢天神色放松下来,我对他眨眨眼:“老赵是不是花天酒地的时候找你借钱了?我可是听说咱们老板娘财政大权把的很严呢。” “还吃不吃拉面了你,小小年纪,别听大人们乱说。” “佩辙,大小姐在查阿星的去向。”消息来自梁妈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知道了。” “你――”梁妈似乎欲言又止。 “没事梁妈不用担心,我会安排的。” ------------ 第三十四章 水至清则无鱼 在广运的实习转眼到了最后一天,老赵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执意请客,带全部门为我践行,晚上下班后,八个人浩浩荡荡杀去餐厅。 从今公司到现在,老赵的关照我看在眼里,至于为何如此,不知是钟叔对他说了什么,还是老赵看人、做人都过于通透。 “佩辙,小小年纪就对自己的前程这么有打算,将来肯定有出息。” 齐小冬酒量不加,没沾多少酒便带上了醉意,勾住我脖子说个没完。 我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岁数也小于她们不少,没人过来说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恭维我喝酒,只是多数捏住我鼻子来硬的,我哭笑不得,被灌的实在难受也只能忍着。 不大的包间里,一群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有趣得很。饭后,大家意犹未尽,有人提议去唱歌,老赵欣然应允。公司平日工作量大,营运部又是骨干,员工们精神压力大,难得出来这样放松,大家都喝了不少,ktv包厢里,各自酣畅。 老赵支走齐小冬,在我身边坐下。 我知他有话要说,却又不主动开口,只好没话找话、抛砖引玉:“刘副总没来啊?” “佩辙刚来的几天,因为那封周氏董事的推荐信,小刘确实是对你有过看法,但后来通过你自己在工作中的努力,已经让他改观了。小刘最不擅长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他知自己这一点不足,便也时常避免出席此类场合。” 广运是周氏的小弟,推荐信是钟叔署名,而钟叔是周氏的董事,如此一直以来刘副总的情绪便不难揣测了。 “逃避怎么会是办法。”如此说来这个刘副总情商可着实不怎么样。 “我以后注意多提点他。” 我见他仍不入正题,便不再言语。 不多时,老赵斟酌着开口。 “――小邢大学谈起的女朋友,急着要买房,不买房就不结婚,逼他跳槽,我作为总经理,对下属的关心不够,差点损失了一名这么有才华的员工,是我失职了。” “――卡里的十万元我会尽快打到你账上。” “――昨天小邢对我说了些话,我这个总经理做的不到位,佩辙,谢谢你。” 老赵一口气说了很多,待他一席话告一段落我方开口。 “客气,老赵,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知无不言。” “据我所知,此前周氏的钻石在海外做过几次展销,反响不错,周董事长有意将周氏产品推向海外,然而当时的周氏并没有对外营销的渠道,这也是收购广运的初衷。我翻阅过广运的财务账,效益不错,但代理的都是原来一些罐头、手套之类的东西,还有一方面是公司的人员编制和硬件配备都跟不上,为什么不加以扩编和完善,上边难道没有拨下来资金吗?” “总部的确提过注资扩编的话,只是开过几次会,资金――”老赵看看我,欲言又止。 “赵总可是不信任我。” “只是在洽谈注资最关键的一场商务会议上,广运有人说话得罪了周氏高层。” “周氏内部市场运营部分管广运,市场部经理一职始终空缺,这么说来你的直隶上司应该是副经理徐冲?” 老赵闻言笑而不语,反问我:“你怎么不问我得罪他的人是谁?” “水至清则无鱼吧。” 回家路上坐在老马的车里接到一同陌生来电,接听之后是阿星带着哭腔的声音: “四小姐,对不起。” 究竟出了什么事,挂断电话后,心里忍不住开始担忧:“老马,开快些。” 上了楼梯老远变看到我房间门大开着,里面人影绰绰,想来是周佩兰找来的帮手。 一群人在房间里不断翻找着什么,显然有备而来,看来周佩兰果然打开了阿星的这个突破口。 “是这个吗?”周佩兰很快看到我,耀武扬威似的拿出手中的东西,“哦对了,关于这段视频想必你的电脑里会有备份吧,我先搬走了,不要介意。” “你无耻!” “啧啧啧――四妹,用你曾经的话,论无耻你可没资格说我。” 周佩兰拿着让她忧心已久的录像带离开,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房间。 隔天清早,周佩兰流连夜店尚未回过房间,我用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打开房门,肆无忌惮的一通翻找最后却无果而终。 “找到了吗?”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刚好回来的周佩兰堵在门口。 我回头看一眼狼藉不堪的房间,到底做不到什么都没做过的坦然。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你想怎么样?” “哟,瞧着脾气还真不小呢,姐姐我可不敢招惹。”周佩兰说完闪开了门口,我索性就势离去。 实习结束后,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准备返校事宜。 自从上次苏灿从周家离开,和他的关系一直紧张,打电话约宋婷一同返校,听她提起苏灿已经提前一天返回学校。 “佩辙,你觉得苏灿他人怎么样?” 宋婷说话时候脸上洋溢着别样的神采,她的语气神色让我忍不住心惊,似乎某些该来未来之事终于一丝一丝要爬出水面。 “还好吧,怎么了?” “在学校相处时只觉得和他在一起打打闹闹很开心,也没想怎样,可是――假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觉得很想念他。” “所以――” “佩辙,我想追他你觉得好不好?”宋婷忽然抱住我胳膊,虽然已经预感到了她会这么说,可实实在在的言辞听在耳朵里还是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才觉得这句话震得耳膜发胀,她后面说了些什么已经完全听不到大脑里面。 下了电梯,看到过来接机的莫一乔,宋婷识趣的很快闪人。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莫一乔快走几步过来搀扶我。 “让我自己静一静。” 莫一乔一向尊重我的意见,无论说了什么他都会顺从。 行李拜托给他,独自一人游荡在八月份的炎炎烈日下。 a市摩天大厦多见,绿化却少得可怜,路边象征性的一排银杏,叶子被高温熏烫的蜷缩在一起,舒展不开。 我踩在温度高到离谱的柏油路面上,一步一步将这个城市、这个养育了苏灿的城市走了个对穿,内心深处却是一种与周身高温格格不入的苦寒。 ------------ 第三十五章 承情 作为对一时任性的惩罚,回到学校后因为中暑住院一周,还有皮肤上缠绵了月余的紫外线过敏。 在医院的日子里莫一乔衣终日衣不解带守在身边日日夜夜照顾,出院当天收拾好东西后苏灿终于出现,却是与宋婷结伴。 大学二年级的校园生活涉及到专业课,课程日渐紧张起来,四个人的小聚会变得越来越少,宋婷践行了她开学之初的宣言――追求苏灿。 当初为了能对宋孝文生意有所帮助,宋婷常常出席丽帼会,在s市的名媛圈里知名度不小,会里的长辈没少给介绍不错的异性,她常与不同男人周旋,然而我是知道她的,逢场作戏的事情客气中终究不乏疏离,对苏灿这般热情主动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佩辙,苏灿最喜欢的颜色是枣红色,很特殊是不是。” “――42的鞋码,脚丫子可真大。” “――最喜欢的一本书相当无聊是马克维茨的《投资组合理论》。” “天呐宋婷,你不会把他三围都打听出来了吧。” “hi!!(在开玩笑吗)佩辙,在质疑我能力吗,当然有。” “宋婷,有没有想过这样一厢情愿的付出也许并不能得到等价的回报,甚至――” “怕。” “那?” “可是,佩辙,我不怕老实告诉你,我更怕的是当自己渐渐老去,回首往事的时候发现自己当初曾经最在意的东西甚至没有奋力争取过。” 即使没有此番谈话,我也知道她对苏灿是认真的,难得的是宋婷不做作,敢爱敢恨,单此一点便不知比我强出多少倍。理智告诉我要让两个自己深爱着的人同时幸福,撮合他们在一起是最好不过的选择,然而真正见到他们在一起时,身体的反应却做不到恰如其分。 或许宋婷最后的话挑动了我某个神经,脑海中偶尔会浮现出一个问题:当我老去,芳华褪尽,内心深处最后悔的一件事会不会当初放弃了苏灿…… 莫一乔一早等在我上课的教室门口。 “大佛,你可真难请。”我知道他有很多次想带我吃饭,好不容易这次逮到,难免抱怨,不过也只是嘴上说的厉害,见我过来第一时间还是抢过背包来背。 初秋的天气多变,一场急雨过后,空气中仍迷蒙着细细的雨丝,我忘记带伞,莫一乔的伞全部撑在我身上,自己大半身体暴露在雨中。 “你别淋着了,当心生病。”我把雨伞往他一边推一推。 “没关系,雨小的很,沾衣不湿,蛮舒服的。”他说着闭上眼睛、双臂张开做出一副拥抱细雨的姿势,看起来很文艺。 “送我回宿舍就行,我叫了外卖。” “咱们四个好久没一起了,总是差你一个,四个脾气相投的人能走到一起是缘分,何况大学不过也就短短四年,毕业之后便是各奔东西,未必还会有这样相处的机会。佩辙,大家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好了好了就你能说,酸秀才怕了你了!” 秀才是我们几个商量之后一致通过送给莫一乔的外号,原因无外乎他文艺敏感的性格,可是这样性格的人尤其容易受到伤害吧。 苏灿和宋婷果然已经在食堂等了很久,两人保持着距离,看得出来还没确定关系,我居然可耻的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吃饭时候气氛很怪异,四人的餐桌,苏灿与宋婷并排,我和秀才一排,刚巧与苏灿面对面。 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一顿饭,不知为何吃的光怪陆离,几乎没人说话,偶尔冒出来一句也只是冷场,各人默默。 苏灿和宋婷中途离开,我没有关心原因,只是低头扒饭,又因为扒了太多饭被撑到。 “你先回吧,我自己走走。” “我陪你。” 我一再拒绝,秀才执意跟着,路过商店时,他闪身进去,出来时手上多了吧阳伞。 “今天下雨。” “你知道雨停了不会出太阳的吗。” “那也是阴天。” “好了,拿着吧,你皮肤受不了太多紫外线照射的,何况我在网上查到阴天也有紫外线。”他边说边拿起阳伞为我撑起来,我抢过阳伞收起来,一把朝他砸过去。 “谁准许你对我这么好的!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跟着我!”莫一乔听到我的话一怔,拧起眉头,愣愣的看着我。 他明显受伤的目光猝不及防撞进我心上,落寞的背影让我难过的几乎立刻想要落泪。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秀才真的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宋婷都没怎么见到过他。他心细敏感,多愁善感。一般说来,这样的男人同时易受伤害、害怕背叛。 宋婷说过秀才是单亲家庭长大,一直随母亲生活,父亲从政,公务忙、应酬多,从来没有给予过他应有的爱。 听舍友偶尔八卦,说秀才已经几乎一周没有出现在课堂上,从孟凡臣到现在的莫一乔,我已经麻木到不再懂得怎样去自责。 周末没课,我凌晨醒来便已睡不着,索性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来到阳台听到外面鸟鸣啾啾,一时兴起,便换了运动衫,出去走走。 独行在操场外围,也许是太早,人少,只是鸟鸣花语,却也不觉得冷清。 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莫名被一男生撞到肩膀,肇事者朗声丢下一声抱歉便扬长而去。 我看向他远去的方向,留下的背影是阳光健康的古铜色肌肤,不长的碎发被汗水湿尽,宽松的运动背心亦被汗水浸湿大半。 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然而看着他大步奔跑、酣畅淋漓的背影,居然有些心动。如果我也像他一样尝试着运动,是不是可以缓解这样苦闷压抑的心情。 前行了没几步,看到捧着平板坐在路边的秀才,盛夏的清晨,密树浓阴下坐着的男人发青肤白,孤寂失意。我终于于心不忍,在他旁边坐下。 他抬头看我,眼眶微红,面色沉郁,脸上是久未打理才会有的胡茬。 “怎么了?” 他没说话,递给我耳机,把平板放我面前。 pad画面播放的是布兰妮的《》,mv里布兰妮与丈夫争吵后意外溺在浴室,被送去医院抢救无效,布莱尼的灵魂穿梭于医院看到新出生的婴儿。一对相爱至深的恋人就此天人永隔。 “宿命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我相信来到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爱人。”莫一乔秀才说到这里,牵起我的手,“我知道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但是在他出现之前,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暂时照顾你。” 秀才始终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我却透过耳机字字句句听得清楚。 ------------ 第三十六章 确定关系 一曲终了。 或许真如mv所演,意外和明天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一直以来,秀才的心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我从来都不是不知道,而只是抵触去正视而已。重生回来后,身体比之前差了太多,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应该抓紧时间为爱着我的人做些什么,如果是的话,那么不如从现在开始。 “好。” 莫一乔听到这句话时难以置信的神情和闪着光亮的眼睛让我知道,原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真的可以被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视若珍宝。 秀才受宠若惊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三天后才恢复如常。即便如此,在此后相处的日子里,他没课或者时常逃课过来陪我一起上让人头疼的运筹学课程,或者静静陪着上自习。他坐在我身旁时,常常捧着我的一只手发呆,每每唤他回神后,总是回我以浅笑,笑容里面流露着满满的知足和幸福。 莫一乔说我身体不好,要坚持运动,为此,他每天清晨不到五点就会起床,打理好自己叫我起床;他说要彻底改掉我不吃早饭的习惯,于是一日三餐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即使偶尔赖床的清晨,他也会早早起床将精心准备的早餐送到女生公寓楼下;他说我太瘦、胃又不好,多吃东西还要少吃多餐,熬夜的晚上,只要他还没睡着,不管多晚都会送来宵夜;偶然看到我用手机听了一次大学英语听力教程,当天下午便将mp3递到我手里,“这是我的,你先凑合用。” 其初未全然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三天后看到他放到我手里的盒子才明白过来。 不用打开盒子,仅仅外包装上的王冠状的logo便知道价格不菲。 “咱们都还是学生,干嘛买这么贵的东西。”记得秀才是单亲家庭,跟随母亲长大,这样的支出不知道对他而言会不会是一种负担,然而他的样子看起来却不甚在意。 “打开看喜不喜欢?” 他眼睛里闪烁着钻石一样的光亮,我当真不忍心拒绝他的心意,依言打开古朴的纯色包装盒。 使用纯铜打造的前面板,造型沉稳,风格复古。 “很漂亮。” “你再看看背面嘛,背面的实木外壳喜欢吗?会不会太老气。” “嗯――是没的说,但是秀才,我只是听英语,用不着hifi音质的播放器,太浪费了。” “怎么会浪费,应该是它的荣幸。我一直很喜欢这个牌子,第一眼看到这款机型的时候就觉得和你的气质很搭。” “真的、很谢谢你。” 秀才没在说话,但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伤害。他不喜欢我说谢谢,然而每每当他单方面的付出太多时,我为没有办法回以他等额的情感共鸣而内疚,终究会忍不住道出这两个字。 很快他给我的感动和心疼便让我彻底忘掉了当初同意在一起时候的顾虑和麻木。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听信舍友不靠谱的建议,带我去坐过山车,一礼拜后听苏灿说漏嘴才知道他恐高,当天回到寝室后背着我整整吐了一晚上。 至此,便愈加坚定的认为选一个爱我的人真的比选一个我爱的人更加幸福。 然而,两个月后发生的一件事将我彻底从梦中唤醒――苏灿与宋婷确定关系,所有的假象、赊来的幸福感在从这一天开始,戛然而止。 宋婷对苏灿的追求可谓旷日持久,两个专业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样的情况下,苏灿与她在一起几乎成了大势所趋。 舍友们连续两天都在耳边谈论这件系里的新闻,大致意思有少数人羡慕、嫉妒不满的,然而最多的内容终究逃不过一对璧人的终成眷属。 宋婷兴冲冲的来到宿舍,对我宣布这则好消息,还说晚上要请客聚会,我理解她的喜悦,也没有资格扫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开心的答应下来。 她人缘一向好,酒店包厢里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人,好在规格够大,不至于显得拥挤。 我和秀才作为男女朋友的关系一同到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过去。 “我就说了佩辙最好,一定不会忘记我生日的。”宋婷见到我过来首先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当场打开了礼物,我来不及阻止。 “哇,这条围巾我去年在杂志上看了很久,到现在都没舍得买。”宋婷说着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对比。 “栗色很配你肤色,看来这条围巾跟你真的很合适。”我帮她调整围巾,说出发自内心的想法,礼物也好、人也好,的确很相配。 苏灿忽然转头看过来,直勾勾盯过来的视线过于强烈,锐利的让人无法忽视。 我抬头看他:“苏灿,你说是不是?” 该来的同学朋友陆续到齐,比想象中来的更多,都是能玩能闹的主,居然熙熙攘攘挤满了包厢,我不太能适应过于嘈杂的气氛,被吵的不舒服,起身去找洗手间,莫一乔跟着起身要陪着,被我制止。 下楼拐出大厅,站在酒店门口,新鲜清冷的空气迎面袭来,我大口吸气以缓解胃和头的不适。 酒店周围环境不错,绿化做得很好,可惜已然入秋,往日有郁郁葱葱的树木,风吹过时吹落大片大片的枯叶,让人看了无论如何都难以开心起来。 “小姐有什么可以帮你吗?”也许我看起来真得很狼狈,门童都觉得不忍心,遂过来询问。 我摆摆手,调整一下情绪准备回去,转身后看到站在背后苏灿。 “为什么把我的东西送给别人?” “宋婷是别人吗?” 他语塞说不出话,我只好离开。 生日宴过后,大脑里一直绷着的弦好像一下子松了下来,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日下午,在床上睡觉时被电话铃声吵醒。 多日以来,我已经许久不曾出过门,公共课能逃就逃,吃饭都是舍友带回来,看清屏幕上跳跃着苏灿的号码后挂断,扔在一边,很快又弹出一条消息。 “你不出来我会一直等。” 苏灿性子过于执拗,我早晚有一天被他逼疯,抓起外套冲出去。 “你有问题是不是,能不能负点责任,知不知道这种事传到宋婷耳朵里,她会有多伤心你想过没――” “把它收下我就走。” 二话不说,抢过他手里的盒子,转身上楼。 回到寝室,我知道最正确的选择是将手中的东西直接抛向垃圾桶,可双手像是生了灵魂一样,控制不住的打开它。 一样典雅的墨绿色盒子,一样精心挽系的绿绸带,打开后是同样的栗色宽围巾,崭新的l吊牌。 这又是何苦? 我这样自问,却又深知自己何尝不是亦如苏灿,同样难以自持的将围巾折好,收藏进柜子深处同原来一样的位置。 ------------ 第三十七章 远渡 四个人彼此之间的恋爱关系确定之后,在莫一乔的坚持下,我们首次一起聚在食堂吃午饭。 我与宋婷面对面,苏灿与秀才面对面。 “佩辙,校方这学期和日本的驻波大学联系了交换生相关事宜,你们专业有一个名额,你本学期专业课成绩在系里拔尖,可以试一下的。”秀才在学生会里面有职位,又是班委,很多消息都是比我们更先一步知道。 “为什么对我说这个,是不是盼着我离你们都远远的。”我总是用自己阴谋论的内心来揣测秀才的一片赤诚之心。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秀才笑的无奈,伸手来刮脸蛋,我装作不经意的躲开。 “开玩笑的嘛。” “不兴这么秀甜蜜的啊,人家牙都快酸倒了,苏灿噢~。”宋婷见势起哄。 苏灿没吭声,始终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午餐,头也舍不得抬。 “又不理我、又不理我、又不理我。”宋婷作势掐苏灿胳膊,她撒起娇来模样娇俏,甚是可爱,秀才看了也忍不住扬起笑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其实应该属于一类人,心思单纯、乐观开朗,时时处处都可以给身边人带来快乐,而我却只会使在意的人心里蒙上雾霭。 如果远去留学的话,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契机来逃开眼前的一切,身边所爱的人才可以真真正正不再被我所纠缠。 很快本专业的交换生通知下发,本便是一早就做了决定的,因此在第一时间里边做好了关于申请的相关手续。 “真的要去?”申请手续完成的当天晚上接到苏灿打开的电话,舍友们和苏灿同系同班,他终究会听到风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只是申请了而已,会不会批到我头上还是一说呢。” “如果是你的决定,那么这次我支持。”苏灿老气绅士,长久以来我相处中终究掩饰不住性格里的专横霸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你怎么――” “别担心了,好好准备,学校方面我帮你解决。” 苏灿的话一定程度上提醒了我,也许是需要做些多余的功课。 目前唯一担心的是周佩兰万一收到了风声,她在这里关系甚广,如果想要动些手脚几乎易如反掌。 一念至此,立刻便拨通了梁妈的电话。然而这也只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我似乎无计可施。 次日未起床时系里关系不错的来到宿舍找我,她也填了申请表格,说辅导员发了缴费通知,要和我结伴缴费去。 原本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自己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来到办公室后看到辅导员三百六十度转变的态度,似乎有些地方明白了一些。 同学们陆续交完费用离开,我排在最后。 “周佩辙同学,通知你缴费了吗。” “我也奇怪为什么没有接到缴费通知。” “事情是这样的,介于你是外系过来的学生,学籍还没有落实到本专业,所以学籍被学院退回来了。” “是这样的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 “陈老师,如果我拿着自己的申请表格和这份银行的转款交易单到学工办去查证这件事情真实性的话,你说――”我手里所谓的银行转款交易正是早些时间梁妈传过来的消息。 陈钟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迅速将办公室的门关起来。 “你这些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是啊,那你慌什么?” “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陈钟到最后总算松了口,只是手脚已经做了,想要重新拿回名额,终究免不了大费一番力气。 按照陈钟的说法,重新领取来了一份表格,填写完成后还需要一处系主任签名。 系主任听说是蛮耿直的性格,老头年纪一把,看样子顶多一年就会退休的样子,旁边沙发上一位带孙子的老者年纪看起来和他差不了多少。 两人似乎在话家常,见我进来,老者停止说话,拿着手中的小玩意逗孙子。 一晃而过的功夫,总觉得他抱着的小孩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不及细想。 系主任拿着我的假条、证明和申请,斟酌着好几眼,最后下结论,‘我还需要你的家长证明才能签字。’ 天,果然是这样。 离开办公室前,感觉到沙发上老者的注意,我余光撇过去,原来是小孙子正趴在老者耳边说悄悄话,恍惚间小孙子小小的脸蛋好像似曾相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小朋友,姐姐见过你吗?” “姐姐救过我。”小孩咧着笑脸,两个甜甜的酒窝挂在脸颊上。 抱着孩子的老者同样挂着和蔼的笑意,似乎已经知晓此事。 “哦?有这事?”倒是身后的系主任发出惊叹的声音。 “原来是你呀,长高了呢。”我掩藏住脸上隐隐的笑意,专做没有听到系主任的声音,故意摸摸小孩子嫩生生的脸蛋。 “既然是这么善良的小姑娘,那老头子就破一个例好了,不用通知家长那么麻烦,给你省点事。” “谢谢系主任。”我见势赶忙将手里的一堆东西递过去一一盖章签字。 道过谢准备离开时,小孩身边的老者忽然开了口。 “小姑娘倒是聪明机灵,也很善良,希望你永远不要丢掉这一份本真。” 老者的声音不重,却咯噔一下,像是清远的钟声一般撞入我的心里。 学期末的考试过后春节将至,很快又将是假期,课程少一些的专业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回了家,公寓走廊里几乎任何时候都能听到行李箱轮子发出的声音。 尽管此前做足了准备,当交换生名额定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发来祝福消息的人居然是苏灿。 “恭喜你如愿以偿。” 如愿以偿了吗? “能下来走走吗?”舍友多数都是孩子心性,恋家得很,也先先后后回了家,到了晚上后,平日热闹的寝室变得空荡荡的,一时难以适应这样的冷清,便披上外套来到了秀才楼下。 ------------ 第三十八章 异国生活 第三十八章异国生活 “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为什么希望我离开。”如同往常一般和秀才一起在校园散步,裹着他执意披过来的外衣,周身被熟悉的味道所包围,让人心安。 “我从来没有希望过你离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谁会舍得呢。”他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触的脸颊,然而我却一直未能适应他的这个习惯。 “就是这个原因。” “什么?”我对他莫名其妙的话不明所以。 他用拇指轻轻压住我的眉心。 “就是这个原因,我希望你的眉心永远都是舒展的。” “秀才。” “佩辙的心事一直很重,我不够聪明,猜不到究竟是一些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她,但是至少有一点清楚的是自从我遇到她的这些日子里,从来没能让她快乐过,而且周围的人和事似乎都会让她不快乐,所以我想也许短暂的离开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那么谢谢你,苦心孤诣的为她着想,请问她要怎么做才能报答你呢?” “幸福、快乐就好。” 那晚,我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我在他肩膀上靠了很久,很久。 “恭喜你得到了唯一的名额。” 宋婷来到我的寝室帮我一起收拾需要准备的东西,只是,什么时候我和宋婷之间也开始用上‘恭喜’这样的客套了。 “宋婷?”我们之间似乎出了问题,但是症结在哪里我却并没有理清楚,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试图修复。 “官网上还说要带什么了?”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可以么。” 我捉住宋婷还在不停收拾着东西的胳膊,她看我坚持,便停了下来,直直的望着我。 “知道你的名额批下来的时候我比中奖的是自己还要高兴,真想大声告诉所有人我的佩辙是全世界最棒的人,可是很明显苏灿和秀才的反应告诉我他们已经知道了。” 第一时间通知的的确不是她,曾经我们无话不谈的时候好像真的一去不复返。原来不知不觉中有些东西已然在我心底扎根,对她生了嫌隙我却浑然不觉。 宋婷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指责令我无言以对。 她待我如初,我却已经变了。 出国的一系列手续完全办下来走的当天,我想独自离开,没有让身边人相送,秀才还是跟了过来。 “你不是读过梁秋实,他说‘你走,我不送,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可是我舍不得。” “坏嘴,你的意思岂不是苏灿和宋婷都舍得了。” “你总是有办法让我无言以对。” 告别了莫一乔,走到等待着我的校友身边一起离开。 抵达日本的当晚宋婷便打来了越洋电话,欣慰的是临行之前的隔阂抵挡不住对距离的恐惧,她轻易便原谅了我。 除此之外便是苏灿,每隔十几天便会打来一通电话闲聊火问候,倒是秀才还从来没有来过电话。 照顾到几个交换生的沟通障碍,我们几人的寝室都是就近安排,除了彼此之间的交流之外,与其他所有人的交流只能用英语,然而问题是大家不仅日语零基础,英语的口语也不够用的很。 交流期总共也不过半个学期,想要用几个月的时间掌握一门外语并且达到可以与人交流的程度几乎没有可能,所以期间除了上课到最近的便利店买些必需品之外并不会太多离开宿舍,生活的乐趣自然泛善可陈,只是毕竟换了环境和惯常相处的人,心绪确也沉静了许多。 某日趁着没课的假期,导师提议让我们多出去走走。 平日里走动教近的几人商议后决定到距离东京并不太远的龙安寺游览。 龙安寺位于京都,是日本枯山水园林艺术的经典之作。我所在的筑波大学在建筑领域有着颇为得意的成就,是以国外的学生来到这里参观似乎也成了惯例。 很早之前便听说过枯山水独特的园林设计名词,但真正看到其形式的时候才忍不住感到惊奇。然而片刻之后很快意识到真正让我心惊的并非这种艺术形式本身,而是它与内心深处某段记忆的交叠。 相似的艺术表现形式我在哪里见过,很久之前,但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该死的熟悉。 “佩辙你还好吧?”一起的几名同伴多数是大学三年级或者大学四年级的师姐,一直以来对年龄相对较小的我颇为照顾。 “没事的。” “你脸色不太好,我们去找医院,真是的人生地不熟,京都的大街都长成一个模样,连最近的诊所在哪里都看不到。” “学姐我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而已,真的没关系的。” 突然感到不舒服的原因是忽然清晰了为什么会对龙安寺感到熟悉,是家里父亲从不让人踏进的后院,成比例缩小、与之分毫不差的格局。 “学姐,我记得你们年级有一位日籍的同学是么,好像叫川岛什么的。” “不瞒你说上次你不舒服的时候我还真想到她了,听说她办了转学手续。” “只是这么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的上。”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联系不上她还联系不上她的室友吗,总会有几个关系不错人是不是。” “谢谢学姐。” 辗转联系上川岛是在大约一个礼拜之后,他乡遇故知,颇有一种亲近。她很热情,带我们认识的最近的唐人街,也省的日后有事没事总是憋在寝室里。 我和川岛的单独见面约在了次日的清晨。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 “我还以为你可以照顾好他。” “不,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你还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这是在指责我吗?” “不是,我没有这个资格。” “你的确没有。” 我没再说话,因为看到她匆匆低下头的一瞬间泪珠自眼角滑落。 她面前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隐隐绰绰见了底,起初我并不理解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什么喝得下这么苦的咖啡,而现在看透她眼底的涩意,好像懂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回答我。” “这才是你今天约我出来真正的目的对不对。” “原来你果然是知道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是谁?”我拿出在广运工作时周佩芷寄来的照片。 “楚洁,我母亲。” 川岛看来并没有隐瞒什么的意思,利索的给出一个回答,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回答。 “你的母亲为什么会被我的二姐所注意到?” “我的中文名字叫周离。” 比起方才,川岛的这句话才是真正让我震惊。 “你是周家人?” 川岛毫不在意的偏一下头,却是默认。 川岛没有理由说谎,可直觉告诉我她知道或许并不是全部,自从上次收到川岛口中所谓的楚洁照片时起,我便一直在联系周佩芷,可后果从来没有被理会过,究竟这个楚洁身上藏了什么秘密? 大爱求推荐求收藏~\/~啦啦啦 ------------ 第三十九章 因由 为时半个学期的学术交流在余下的时间里并没有在发生什么值得一述的事情,到了期末,各人均无暇分身的忙着处理各自的课题,无一不是想着尽早结束,然后尽早回到家人的身边。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爸妈,这日本我是呆够了,饭团也吃够了,现在最想的事情就是恨不得能够马上回家。” “是啊、同感!” 最后剩下没几天的时间里,几位学姐买了零食一起挤到我的宿舍里闲聊,有人仰躺在床上发表着半学期来的感慨,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齐声附和。 回程的航班并不算晚,只是当我独自抵达s市的时候却已经到了凌晨。从a市转机之前已经事先给司机去了电话,想来晚些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只是没想到的是抵达s市不多时,接到老马来电,说家里车和司机都被大小姐用着,暂时不能来接我。 凌晨的广场当真是清冷,夜风吹着,只想把人冷到心里。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逐次在眼前穿行,多数是来接机的私家车,等了又等,提着行李在机场外直到将近一小时后才打到的士。 听说周佩兰新近谈成了一笔案子,巧的是原副总经理恰在此时提交了辞职申请,由此周氏上下无不传言周佩兰将会是下一任副总,势头一时极盛。 父亲不常在家,我又一去便是半年,山中无老虎,猴子自是想要称霸王。在这种情况下,老马来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踏入家门,穿过前院,遥遥看到前厅里坐着一干人等着看笑话的。 我整理好情绪,拾阶而上。 “吆~悄悄谁回来了。”周佩兰坐在李浩然身边,吃着后者送到嘴边的樱桃。 “啧啧,看看这身行头,出去了半年品味一点也不见长,都是一家出来的小姐,怎么差这么多,佩兰,你也是,平时也不说给妹妹点零花钱。”李婉坐在周佩兰对面。 我看一眼手表,“凌晨三点,你们李家没有生意可做了是吧,不然我打电话问问李伯伯,为什么让你们兄妹一个个闲成这样。” 懒得看他们一眼,把行李交给迎过来的佣人,转念想了想,顺便交代一声:“李婶,沏壶玫瑰茶过来。” 楼梯上到一半,我看一眼楼下周佩兰:“对了大姐,气色还不错啊,看来半年真的是很久,脸蛋已经不记得疼了。” 回房简单的冲洗一下,换了一套衣服后来到楼下。 我端过佣人沏好的茶,过去与准备离开的三人打招呼。 “晚上的车倒是真的不好打。”我坐过去,一一给人斟了茶。 “听说大姐为父亲谈成了东明水湾的合作开发案,给周氏立下了汗马功劳。三妹我还是没用的学生,家里和周氏全仰仗大姐才有今天,四妹以茶代酒,为大姐庆功。” “还有李家哥哥妹妹,刚才是我的不是,说话太过分了,当我累糊涂了,别往心里去。” 诸如此类的冠冕话一口气说了不少,看着三人的神色渐渐从狐疑到得意,我方才停了嘴。 “希望大姐、戚桐和小婉玩的开心,我先上去休息了。” 在诸人不解或轻漫的目光中上楼回房。 总算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后打开电脑,登录许久未曾打理过的邮箱,发现一封钟叔发来的邮件。 苏灿――a市钻石大亨苏文昌之孙,苏黎清之子。八年前,父亲在异常交易中设计陷害了苏黎清,苏家传承三代的‘银石集团’几乎毁于一旦。父亲手段一向咄咄逼人、不留余地,也是今次的商战直接导致苏黎清入狱,上年纪的苏文昌气急,诱发心肌梗塞,不治身亡。 作为苏家唯一的继承人,苏灿去年才回国,而银石集团中苏文昌与苏黎清共37%的股权尽数掌握在其祖母手中,预料不错的话,想来是准备等时机成熟后,将大权尽数交与苏灿。 周叔的资料让人越看越心惊,同时也更加坚定了最初对于苏灿的看法。 难怪他每个假期都会回到s市,如今终是找到了根源。 苏灿一直想斗垮周氏、取而代之我是知道的,如今看来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报复当年的仇怨。记忆中,前世苏灿在s市开设了母公司。他若想为以后的总裁位子和母公司打好底子,大学毕业之前已经不剩下多久时间,这么说的话有些人脉之间的关系,依他的目光现在也是时候开始走动建立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打算一回国就准备给我惊喜吗,你居然会有主动约我的时候。”苏灿笑着走来,与我比肩而坐。 苏灿精明,不似秀才一般简单无害,然而当他眉眼弯弯看着我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着他正在一步步踏入我曾经埋下的圈套之中,便愈加不忍直视那双眼睛,片刻之后忽然反应过来苏灿说了话,才闷闷的开口:“你别误会,我只是想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不知道你不领情。” 苏灿看着我没有说话,旋即转开视线,开始打量眼前的商务酒店。 过不多时,周佩兰携李浩然款款而来。 周佩兰从前风流,身边男人无数,李浩然心眼小,爱吃醋,两人在一起后,起初总有龃龉,后来周佩兰收敛了太多,两人的关系也日渐和睦,也渐渐趋于稳定,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两人便会走上联姻的道路,我明白一个李浩然他的背后带来了什么,所以一定不能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 “看来,我们来迟了呢。”周佩兰首先看到我,一开口便不怀好意。 “交个朋友而已,大姐不用这么紧张的。” 四人之间,有我牵头相互作了介绍之后,大家坐下一起吃饭,周佩兰当着两个男人的面不好刁难,气氛倒也和睦。 随着一道道菜品上齐,几句言谈之下,彼此之间很快熟络起来,席间居然相谈甚欢,尤以苏灿最为言辞晏晏。 他在要说学校时算不上内向寡言,大部分时间里却也是沉默居多,此刻看来,原来在认为有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如此善言。 看来他果然比我想象中要更加聪明优秀,懂得并且能够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遇。 春节将近,家里佣人一日比一日忙碌起来,我亦在楼下帮忙布置大厅。 “难得几天不见李浩然来找大姐,李公子不会有新欢了吧?”周佩兰经过身边时,我装作随口一问。 “苏灿约了我们一起去骑马。”周佩兰脱口而出,很快又瞧我一眼,似乎觉得自己说多了话。 意料之中的事。 除夕前夜,父亲仍旧身在外地未归,二姐也没有消息,一部分佣人房价,冷冷清清的家如同落雪的s市,而我自圣诞节当日起便赖在了宋婷家。 宋伯父、宋伯母从英国回来给一双儿女过年,宋孝文手头工作也收了起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宋婷约了苏灿,莫一乔也大老远从a市赶了过来,这是许久以来四个人第一次相聚在一起,然而谁也没有预想这同时也会是四个人之间的最后一次聚会。 ------------ 第四十章 最后的狂欢 苏灿到的时间早些,过来的时候捧了我和宋婷二人的冬衣,连带靴子、袜子、手套、帽子,一应俱全。许是带着过节的气氛,我俩换上新衣服,兴奋的居然像是喜得新衣的孩子。 到了年三十,雪人就该没听,团团绒绒、如同鹅毛一般,苏婷兴冲冲的把我们扯到后院,说是刻意没让佣人打扫,留下来的。 宋家的后院本就布置的漂亮,人工湖、假山、四季常青的灌木,此刻经过大雪的包装,摇身一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宋伯父、宋伯母和宋孝文都在吃过早饭后出去拜访朋友,家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身边守着宋婷和苏灿,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能够看到他们笑脸盈盈的模样,别样知足。可能是许久未曾有过这样遂心的春节,我心里涌上一股暖融融的温柔。 宋婷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攒了雪球,忽然扔向苏灿,苏灿就地蹲下,团了雪球投向我,我想了想,将手中的雪球扔向宋婷。 “周佩辙你这个没良心的妮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宋婷假怒,攒了雪球向我进攻。 我只一味用雪抛向苏灿,苏灿终于忍受不住,掩护着宋婷一起找了灌木掩藏起来,一同对付我。 我会心一笑,也赶忙找了躲藏的地方攒制雪球。 “两个欺负一个算什么呀!佩辙,我来帮你。” “酸秀才,等的就是你小子,终于赶来英雄救美了。”宋婷脆甜的声音远远传来。 莫一乔在我身边蹲下,与苏灿隔空喊话。 我看着他脸上兴奋的表情,乐他像长不大的孩子,莫一乔笑话我狼狈。 我受不住被他嘲笑,抄起雪球砸他,宋婷和苏灿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忽然出现,大笑我们起了内讧,我和秀才赶忙联合起来一致对付他二人,宋婷灌了秀才一后背雪,我抹了苏灿满脸。 我和宋婷抱在一起大笑时看到苏灿悄悄对秀才使了一个眼色,忙道不好,刚想拉起宋婷一起逃跑,我二人便被他们扑倒在雪地里…… 我想,任何一人一定都是永远忘不了这个冬天,我们四个人彼此坦诚无间的言语和笑声响彻在s市上空,回荡在我心中几近一生。 最后,筋疲力尽的我们彼此牵着手,一起躺倒在雪地里,直到很久。 莫一乔说不能久呆、家人还在等着他一起过年,晚上就要走,苏灿也会陪他一起离开,宋婷遂吆喝着我们一起去喝酒,她说这样开心的时候一定要喝烈酒。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毫无意外每个人都已经大醉。 或许由于我们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辛酸故事,平时总是比同龄人要格外成熟一些,鲜少会有时候如此放纵。但今日不知原因为何,谁都没有节制、谁都没有彼此劝阻,任凭各人喝的烂醉如泥。 我已经记不得当晚究竟喝下了多少杯,只知道一杯接一杯的很久都没有停下来,也不知道当晚怎么付的帐,甚至不能清除的记起什么时候离开的酒吧,怎样回的家。 依稀能够记得的是没有力气的四人曾经坐在马路边上胡吹海吹。 宋婷似乎哭了,没完没了的哭泣,很大声。 她还大声嚷嚷说苏灿的眼眶红了,说他哭了。我不信,过去抓住苏灿的脸拼命看,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忧伤,让我很伤心、很伤心,以至于都忘记要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哭泣。 而莫一乔好像没哭,只是紧紧地、紧紧抱着我,嘴里还直说有什么人烦的要死,他这辈子一定不要去当官。 …… 次日一早,睁开眼睛,头痛的好像要炸开,我以为是宿醉的恶果,便没太放在心上,梳洗完毕之后宋婷还没有起床。 宋孝文看到我,说苏灿和莫一乔已经离开,我点头谢过: “孝民,婷婷还在睡着,等她醒来之后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回家了。” “好。” “谢谢。” “不用谢,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生分了?” “怎么会生分,孝民哥想多了。” 周佩辙与李浩然的恋情明朗化之后,宋孝文对我渐渐热络起来,虽不甚明显,我却感觉了出来,只是所有人长大之后都会一颗单纯的心灵都会改变是吗,这样过于唯利是图的做派,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梁妈回来了。”我回到家里见到从家回来的梁妈,随口打一声招呼。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我想休息下就会好的。” “不对。”被梁妈不由分说的按在沙发上,伸手试探我额头,“这么烫!天呐四小姐――” 此后梁妈说了些什么,失去意识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醒来之后守在床边的依然是梁妈,她正握着我的手,嘴巴一开一合与张医生说着什么。 我用力握了握梁妈的手,她回头看我:“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梁妈,不要这样,好像我得了不治之症似的,刚刚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不就是发烧吗,没关系的。” “让梁妈说你什么好,仗着年纪轻不好好照顾自己,把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梁妈说完,起身离开。 “梁妈别走,我知道错了嘛~” “好了,给你熬粥去――”梁妈回头看我,语气里有她对我一贯的宠爱和心疼。 拖着病怏怏的身体,一天不知道睡了多久,总还是觉得没精神,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 勉强起身,推开窗帘,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面欣赏冬日少见的夕阳。 新年的积雪尚未融化,橙红色的光线打在雪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咚、咚、咚’ “请进。”梁妈才给我喝了粥怎么这么快回来,我听到敲门声,有些诧异。 “佩辙。” “秀才?你不是早上才回的家吗?” “听说你病了,不在你身边照顾的话总觉得很不放心。” “拜托,我是在自己家好不好,还能被人欺负呀。” “会不会被欺负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他少有这样坚持的时候,我语塞,不再说话。 “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这样我会安心些。” 他眼睛很好看,掏心窝子似的看着我,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 第四十一章 父亲的企 这次发烧来的突然,病情反反复复总是不好,梁妈把秀才房间安排在隔壁。 我病好不了、身上一直没有力气,出不了房间,梁妈打理家里的琐事,不能长期在身边陪着,这些日子真真是辛苦了莫一乔,每天端茶倒水的伺候,有时候傍晚发起烧来,他索性整晚衣不解带的守在身边。 “秀才?”清晨,睁开眼睛看到握着的手、坐着睡着的莫一乔。 “醒了?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喝一口他递过来的水,心里过意不去:“反正我也是睡着,干嘛不回去房间去好好休息?” “这样你一动我就可以醒来。” “……” 他照顾的细心,医生的叮嘱背的像字母表一样熟络。 不能着凉、不能见风、按时吃药、吃东西要忌生冷、忌海鲜…… 经过将近半个月小心翼翼的将养,身体终于渐渐好了起来。 一日,秀才说外面天气好得很,我想在屋子里闷了半个月没有出去过,身上一股霉变的味道,不妨出去晒晒太阳。 只是老天爷看起来格外爱上了与我玩笑,原本想出去祛?霉味,没想到一出来便触了霉头。 许久未正面见过的周佩兰大白天忽然回家,与我撞个正着。 “吆~这不是四妹嘛。” “大姐。”近些日子身体缠绵的不适已经足够困扰我,难得今天心情相对不错,不想被轻易破坏,能忍则忍便是,我暗暗告诫自己。 “等等,我话没说完别着急走啊,我还当你多纯良,接过身边男人换了又换,还明目张胆在家里住上了,怎么的,是要当上门女婿嘛。” 今日本不欲与她发生口舌之争,可她字字句句针对莫一乔,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子被挑了起来。 “再说一遍试试。” “我说你没出息,男人都捡不到好的,净是一些吃软饭的。” 啪!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是周佩兰令人难以忍受的尖叫。 “你这贱人,居然敢打我!” 周佩兰从不吃亏,挨了这一巴掌,扬手便要反击。 意识到方才的自己是有一些冲动,再者更加不想她因为此事记仇,便闭上眼睛准备挨下她随之而来的巴掌。 闭上眼睛却良久没有等到该来的。 睁开眼睛看到周佩兰的手腕被秀才握住。 或许人在病中真的会格外脆弱,我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希望继续纠缠下去,便示意秀才松开了手。 周佩兰没再说话,只是她的愈加怨毒的眼神让我的一颗心忍不住下沉。 “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秀才心细,似乎也觉察出了我情绪的转变 “不用理她。” 周佩兰的突然出现彻底搅乱了我的心情,但是有句话却是给了一个提醒。 众口铄金的力量我了解,秀才如今住在周家这么照顾着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外人倒是不怕,唯一只是担心被父亲知道。 两个人洁身自好终究会抵不过外人的目光,何况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在渐渐好起来,机会合适的话,应该尽快劝他离开。 秀才敏感,如果言辞过于直接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所以我想措辞应该要谨慎些。然而想要劝离的话还徘徊在心间,未来的及出口便被 父亲的突然回家而扰乱。 一日,我吃了药睡下,中午十一点才醒。 醒来后意外的没见到一向秀才,心里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穿上拖鞋出去寻找,沿着楼梯一路下来,听到路过的佣人说与父亲一起在书房里。 父亲回来了―― 经过此前周佩兰的折腾,父亲突然回来居然与莫一乔在一起,我本能的认为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犹豫一番之后还是回房换好衣服,下楼来到父亲书房前。 只是他们听起来聊的倒还开心,鲜少听到父亲这样开朗的声音,书房门关着,隐隐听到里面的两人似乎在谈论某位省委书记的琐事。让人不禁诧异的是莫一乔一向不理政事、最烦与身边人讨论时事政治,居然能与父亲聊得来。 敲门,听到父亲的声音后,推门进去。 书房里莫一乔和父亲相对而坐,正在为父亲斟茶。 父亲看到我:“佩辙,过来坐。” 父亲说的漫不经心,在我听来却是触目惊心-――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更不曾如斯亲切――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我过来之后,两人的话题似乎少了,没有再谈及政事,只是话几句家常,言辞里似乎可以避开了我,因此并未听出来端倪。 离开书房后,我大致明白过来父亲之所以会产生转变的原因。 “秀才,当初我生病,你为了照顾我留在这里,现在你看到了,我身体已经康复――” “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担心伯父把你嫁给我。” 我动作不自觉一顿,看向他:“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可是我不想离开。” 我强笑的着看向他:“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佩辙,我不知道你的小小的心里整天在想什么,让你看起来这么难懂,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我从来没有觉得真正看透你的时候,但是,我想你这样聪明,一定能猜到我的想法,所以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也是认真的。” 我知道,这便是我认识的莫一乔,长久以来,我始终包裹着自己的心,不让它与外界接触,所以可以麻木的和秀才在一起,然而事情走到今天,我发现事实还是锥子一样将心脏捅了个对穿。 我没有办法面对莫一乔,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从没想到过会有一天还需要和他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发生。 因此一旦我们的关系失去控制、企图更加靠近一步,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强制终止。 “我们分手吧。”我停下脚步,听见自己的声音残忍而果决,这让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原来已经如此无情。 秀才走了。 不单单是离开了我的家,而是彻底的回避了我的生命,然而我却并没有因为感觉生活中缺少了什么而伤心。 没错,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他这一辈子永远永远连成为替代品的资格都没有,正如我当日对他所说的那样,我想也许这辈子也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场景。 我们坐在喷水池旁,他指着里面的锦鲤告诉我:“你知道吗,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可以肯定,在这一生一世里,我一定会在每一个第八秒重新爱上你。 上天告诉我,缘分终于舍得让我找到你了……” 当他面带微笑,安静的对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他完了。他愈平静,我们的关系一定会变的愈糟糕。不只是我们的恋情,而是包括亲情、友情在内的所有情分都玩完了。 大约在一个礼拜之后,我试着拨打秀才的联系电话,果不出所料,联系不上。 至此,这个掏心掏肺对我好的男人终于一步一步被我彻底推开。 ------------ 第四十二章 失明 秀才玩人间蒸发,而我却可以若无其事的生活,呼吸、喝水、吃饭,看起来与一个正常人再相似不过,只是隐隐之中却又总觉得什么地方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秩序,变的很不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渐渐好来的身体重新又陷入了病痛里,高烧过后是持续不断的低烧,脑袋终日昏昏沉沉、涨的很,腿脚四肢也一直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 某日,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假期的时间如同悄悄走来的春天一样悄悄溜走,宋婷打来电话说已经订好了回学校的机票,明天就走,本就是约好一起返校的,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便直接说让她走之前过来接我就好。 家里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梁妈,由此忽然想起了还在医院的孟凡臣,趁着精神勉强还过得去,便简单收拾一下打算去探望。 拨通他主治医生的电话,却听对方说他早已经出院。 不得不承认我在这一瞬间短暂的开心起来,终日阴霾的生活里,总算是有了一件明媚的事情,让人觉得不至过于绝望。 “是吗,终于康复了吗?他现在恢复的怎么样?”至少,从内心而言可以不用再如此愧疚了吧。 “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什么?” “病人的视网膜和晶状体都遭受了不可再生性的创伤,加之事故过后没有及时予以全面正规的治疗,间接加重了视神经萎缩过程――” “大夫请直接告诉我接过。” “经过我们的诊断,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他的眼睛没有复明的希望,因此院方建议病人在家接受保守治疗。” 所有的坏运气像是约好了似的,噩耗接踵而来,如果上帝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请停下来,因为很不好笑,现在的我身心俱疲、遍体鳞伤,已经禁不起任何一丝折腾。 我打起精神重新安排日程,推迟返校的日子。 次日清晨,宋婷按照约定过来时,我简单说明原委后,将行李托付给了她。 “是佩辙来了呀,快快坐,秀芹,快倒水。” “孟伯伯不用这么客气的,我来看看小综哥哥。” “凡晨在他房间里。”提到自己儿子,孟伯伯的眸子很快暗了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坐也不敢坐下,只能走向孟凡臣的房间。 “妈,我才喝过牛奶,怎么又来了。”孟凡臣声音温柔干净,脸上还是我曾经渴望却不可及的微笑,仿佛阳光落在脸上一样。 他的眼睛大而漂亮,正对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好像他可以看到,恍惚间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小综哥哥。” 他身体不甚明显的一顿,却刚好被我捕捉到。 “别怕,是我,佩辙。” 孟凡臣的表情看起来哭笑不得,我也自觉刚刚的话有些傻,不禁发笑。 “我给你带了些点心,要不要尝尝。”我打开提过来的点心盒子,孟凡臣夸张的大吸了一口空气。 “好香。” “乱说什么,那么远你闻得到?” “你不知道盲人的四感都很灵敏吗。”孟凡臣说着已经自己伸手拿了点心往嘴里塞。 “吃慢点,等等我给你倒杯水。”我转过身,眼睛里的液体忍不住转来转去,即使明知道他看不到,仍是要自欺欺人的背对着他。 他现在已经可以闲话家常一般说出‘盲人’,他从来都是一个乐观的人,只是我没想到还可以如此坚强,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厄运以云淡风轻的姿态别人谈天说地。 “佩辙,点心是从哪里买的?黄油放的有点多,但是奶精和可可粉的比例我很喜欢,总而言之还是蛮可以的。知不知道你家附近有一家叫做‘猫女郎’的西点店味道特正,香草蛋挞做得尤其好,啧啧,真的很棒。”孟凡臣似乎陷入了对美食的回忆,面容看起来无限知足。 他做过电台的兼职记者,说话带着一股淡淡的京腔,卧室里的采光很好,光线亮亮的打在他脸上,从蓬蓬软软的头发到长睫毛上都忽闪着浅金色,漂亮纯净的像是来人间做客的天使,只是可惜―― 犹豫再三,有些话我终究还是决定问出来。 “小综哥哥,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可以如实的告诉我。” 跟凡晨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走的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然日落西山,我黄昏时候离开,他站在楼前送我,背后是无边夕阳洒下的金芒。他站在路旁侧耳细听着我离开的脚步声,却不知道我始终倒着走路,视线贪恋的盯着他看了多久。 我生活里已经没有像他一样美好的人了,小综哥哥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唯一一缕可以透过阴霾径直照射进我内心的圣光,外人看来或许我在帮助他,可却没人知道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像信徒一样虔诚的膜拜并且依赖着他。 宋婷发来消息说会帮我打理好床铺和柜子,让我安心,同时却也说了一个让我无法安心的消息:秀才退学了。 不管怎么说,重生回来能够留住宋婷的友谊着实是一种福气,她对人的好不似苏灿一样霸道、不似秀才一样无限温柔,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照拂,让人没有机会对她说感谢的话,心里却始终暖暖的。 我像是疯了一样忽视秀才的一切,宋婷发过来的消息只当没看到最后一句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觉得自己不会因为心脏被掏空而窒息。 将精心挑选的导盲犬送给孟凡臣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暂时落地,让我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坐上返回a市的飞机,笨重的行李都给宋婷提前带走,托运都免了,孤身一人的行程轻减了很多。 机窗外面的蓝天白月可以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虽然病还未好,但精神好转了很多。 下了飞机,阔亮的机场大厅熙攘如常,只是再也不会有秀才笑盈盈的音容身影,不会有人抢着拎包、拎行李,也不会有人照顾到我的晕动病而强行带我到附属咖啡厅歇脚。 之前从未留意过,到此时才忽然发现原来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是有这么多来接情人的,他们虽然在等待,看起来却让人感到憧憬或甜蜜,想必秀才曾经也是这样的吧,如今入目之中再也不会有他的存在,其实也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我放弃了他,而是他抛弃了我。一念至此,我才觉得周身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苦寂,冷的让人瑟瑟发抖。 没想到回到学校后第一个撞见的熟人居然会是苏灿,他和朋友在一起,似乎从外面吃了饭才回来。 “这么有空不如多陪陪宋婷。”他过来与我打招呼,我却忍不住指责他。 “我们分手了。” “什么?谁提出来的?因为什么?” “她说的,原因我也不清楚。”苏灿若无其事的表情突然让我想起几日前孟凡臣的话,顿时心情也像陷入沼泽一般,缓缓下沉。 “苏灿,你还不知道吧,孟凡臣失明了,车祸,周佩兰让人做的。” 苏灿一向聪明,他看到我神色便似乎明白了一切,索性大方些坦白说出来:“那还真是遗憾,我只不过是对他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而已,谁知道他会蠢到当真。” “周佩兰原本要害的是我,他的意外完全是在替我顶包……为什么要对付他,他对你根本没有威胁。” “他想得到你,对我就是威胁。” ------------ 第四十三章 自我放弃 “他想得到你,对我就是威胁。” “如果真的在乎就不会拿我做饵,如果孟凡臣没有不顾一切的胡乱认罪,现在失明甚至死亡的人就是我,所以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深情地样子,让人恶心,还有,苏灿我、很、恨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怒不可遏,是因为他对付孟凡臣,还是因为他利用了我,我一直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因此不得而知,但有一件事情是从头便清楚的,那便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掺杂了太多,终究不可能开花结果。 回到寝室后,身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乏力,想到自己的床铺却不由得溢出一丝舒适的笑意。 直接爬上床铺,床上用品宋婷一应都浆洗过,有着一股淡淡的花草香,衣服也都在柜子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方才去过她寝室没见到人,听说是出去了。 到了饭点,舍友招呼我一起去吃饭,我身体懒懒的,又没有胃口,便独自窝在了宿舍。 折腾了一天,正恹恹的快睡着的时候有人敲门。 我喊了进来,看到是宋婷,从床上下来搬来椅子与她一起坐。 “听说你去找过我,是不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去找你了,听苏灿说你们分手了,好婷儿,不要太难过,你看秀才走了我还不是好好的。”我看得出宋婷心情不好,每句话都是想要安慰她,却没想到这样的字眼若她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字字句句都成了错。 她垂着头,低眉敛目,长而卷翘的睫毛也跟着垂下来,遮住眼睛。我知道她难过的厉害,却不知道怎样安慰。 “帮你整理柜子的时候看到了和我一样的围巾,是去年生日你送的,最初以为是我和你的情谊,还去向苏灿炫耀……是不是很傻,他毫不保留的告诉了我所有真相,才知道原来是你们的情义,多可笑,至少曾经是自己的男朋友,甚至都不会有一丝顾忌到我的感受、” 宋婷声音轻轻柔柔的,却让我猝不及防,狼狈的几乎想要逃跑。 我从来不能相信宋婷对我会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所以连分手的消息苏灿也要急着告诉你是吧――” “和莫一乔分手你不会难过是因为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对吗――” “周佩辙回答我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咄咄逼人,我想不出言辞为自己辩解,只能讷讷的说出最狗血的台词。 “所以,我决定给你机会解释。” “我――”话到嘴边我才知道确实没有解释的余地,围巾是苏灿送的,我的确小心翼翼的珍藏着,分手的消息也的确是苏灿说的,莫一乔也确实从未得到过我的爱。 “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啊,解释给我听。”宋婷紧紧抓住我肩膀,我几乎看到她眼里的祈求,祈求可以得到我的解释。原来她也是如此舍不得失去我,正如同我不想失去她一样。 眼眶里的泪珠忽然不受控制的一直垂落,我拼命而苍白的解释着:“你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 宋婷离开了,像秀才一样平静,也像秀才一样决绝的离开了我的生命。 周身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寒冷包围,秀才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深知此时的寒冷来源于恐惧,恐惧宋婷也会像秀才一样彻底离开我的生命。 “佩辙,最近好像都没有看到你去上课的样子,课很少吗?”入学三年,舍友接连都有了男朋友,只有瑞雪仿佛遗世而独立一般孑然一身,周末的宿舍里,各人都去约会,只剩下我和瑞雪。 “嗯。”事实上我已经连续两周的时间都在逃课中度过,有时候觉得长夜过于难熬,会去酒吧里买醉,次日回到宿舍后便是埋头大睡。 “今天外面下雨了,春雨真是冷得很,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瑞雪知道我最近一直不爱理人,边打理雨伞边自言自语。 意外的是我听了她的话却忽然很心动,于是穿上衣服翻身下床,没有拿伞,近乎病态的冲进雨中。 初春的雨仿佛夹带着冰碴一样锐利,扑簌簌的打到脸上、脖子里,脸上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不断刺激着脑神经,我忽然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似乎不再痛的让人难以忍受了。 出了学校后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游荡,机械而麻木的浏览路边的玻璃窗。 衣服从里到外湿的彻彻底底,久未打理过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和肩上,黏腻的感觉很不舒服。在一家发廊外面,看到了一抹好像很暖和的颜色。 走进发廊,我指着海报上模特的头发说要红色。 也许我真是一个疯子,被指定的理发师似乎被吓到,旁边给客人剪头发的发型师简直像是一个话痨子,而给我剪头发的却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口,反正我不会在意,也没有去在意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心力,索性疲倦的闭上眼睛,任凭他摆弄。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默然的看着镜子中行尸走肉般的红发女人,她亦冷冷的看着我,我垂下头,手指挑起一绺自己的头发,捧住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语的说着:“好像真的暖和了。” 回到学校,好像逃不掉的命运一般又看到了苏灿,他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准确的说起来应该是女人抱着他,他只是站着而已。 我感觉自己像是没有了驾驶员的坦克一样,不怕死的冲进火药库一般平静而坚决的走到二人身边。 “许久不见啊周佩兰,抱得这么紧,难不成你是真的喜欢上苏灿这个嫩小子了。”我轻轻捂着嘴,笑声在自己听起来都是前所未有的放荡。 周佩兰脸上的窘迫一闪而过,很快听到脆响的巴掌声,是周佩兰的手掌打在我脸颊上的声音,声音很响,奇怪的是我居然感觉不到痛。 她的巴掌用力极大,脑袋被打的偏到一侧,啐一口吐沫在地上,吐出嘴巴里的血腥。 “周佩兰,很爽吧,来啊,接着打。”我大声笑着扬起另外一侧脸给她。 “够了!”周佩兰很快打过来的手被苏灿攥住,然后狠狠甩开。 “你是不是疯了!”苏灿过来嚷嚷我。 “苏灿,我看你才疯了,居然为了这个婊子嚷我?”周佩兰歇斯底里的拽住苏灿胳膊。 “**给我滚!”苏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把甩开周佩兰。 “很好!苏灿、周佩辙,你们给我记住!” 周佩兰踩着十二公分的普拉达走得飞快,简直像要飞起来,滑稽的要死,真好笑。 “看看你现在想什么样子,身上全都湿透了,不许笑,人不人鬼不鬼的,到――” “住嘴,**也给我滚。”我看着殷切的苏灿直觉着一阵反胃。 没错,他利用了我,、害了孟凡臣,抛弃了宋婷、害我们决裂……我今天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面前人所赐。 从这一天开始,我开始不再拒绝酒吧里献媚的男人,如果他们愿意,我会允许他们送我回学校。 当晚,我再次把自己泡在酒吧里。 很快,身边又有了不长眼的男人过来搭讪,白天苏灿的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难以抑制的思念仿佛野草般不受控制,疯狂的想念着曾经属于我的苏灿,同时同样疯狂的恨着从未属于过我的苏灿。 ------------ 第四十四章 遇险 “你真勾人,这杯酒我请。”黄发男人来到我面前,对着吧台服务生打个响指。 忽然觉得陌生男人的赞美听在耳朵里还算动听,毕竟苏灿一辈子都不曾对我说过这么好听的话。 “你上钩了吗?”我勾起黄发男人的下巴,轻轻上挑。 男人的手顺势攀过来,顺着腰肢向下游移。 “混蛋!”我忍受不住内心的厌恶感,一把甩开黄发男人,不再理会他的咒骂,独自离开酒吧。 只是在物欲横流的成人世界里,很少有人会给你长久而不求回报的殷勤,所以身边男人替换的很快,几乎两三天一个,当真是流水一样。 和宋婷、苏灿之间的关系搞的很僵,事实上,没有人会真正怀着一颗拯救你的心情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原本感情亲密的舍友也因为我的堕落而渐渐疏远了起来。 曾经最亲的人便是苏灿和宋婷,然而到了现在平日里几乎失去了联系,偶尔身边有男人陪着的时候分别撞到二人,宋婷总是欲言又止,倒是撞见苏灿的一次反应未免过于激动了些: 在酒吧和人拼酒,龙舌兰喝的多了点,离开位子的时候就发现双腿不听使唤一样用不上力气,对方很有风度的连忙过来扶住我。 “小姐住在哪儿,醉成这样,不如我送你回去好了。” “好――啊――”依稀记得是一个姓赵的公子哥,我依旧挑衅的勾他下巴,拖着长音道谢。 我利索的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拽着他往学校方向走。 经过教学楼的时候正好碰到要去上课的苏灿。 他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偏偏姓赵的蠢男人搞不清楚状况,把手搭在我腰上宣誓主权不说还把嘴巴凑过来吻了起来,我笑着回吻,眼睛却挑衅的看向苏灿。 无比平静的看着苏灿越走越近,走到男人身后用刀子一样的眼神和我对视,然后一拳砸了过来。 看得出来他用了很大力气,姓赵的男人当场便摔倒在地上。我抽身闪开,站在一边大声拍着巴掌为他们加油。 男人被走得很惨,趴在地上几乎动不了,苏灿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刀子一样的眼神都没有再留给我,只是干脆的离开。 一学期下来,诸如此类的事情,在苏灿身上总共发生了三次,主角他不变、我不变、唯一变了的是一个个不同的人、一次次不同的心境。 一天天麻木不仁的混着日子,时间过得还不算慢,转眼就已经又到了期末,考试周来临,这个学期几乎没有上过课,门门挂红灯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只是在大家都挑灯夜战备战考试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孟凡臣,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的想去看望他。 站在镜子面前,麻木许久的内心居然有些觉得不安,一路上却又始终找不到不安的根源。 回到s市后,走在大街上,看惯了路人的指指点点,因此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侧头看向街边商铺是恍然看到了自己,许久不曾照过镜子,看惯了路人太多的黑色头发,猛然间居然被自己的发色吓到,也因此明白了过来因何不安。 走进最近的发廊,将卷发重新拉直,染回黑发。 站在孟凡臣房间门口的时候,他正在电脑面前通过盲人软件阅读新闻。 “小综哥哥,我――” 没想到的是他认真而艰辛的样子忽然像一面折满阳光的镜子,倏尔刺进我的心脏,硬生生的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走过生命,他也在跟着一点一滴的进步,每天都不停的和命运搏斗,相比之下我忽然感觉到也许是一种叫做自惭形秽的情绪。 当天在孟家呆到很晚才舍得离开,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已经夜色已经西垂,原想顺路回家一趟,想想还是算了,免得不幸看到了周佩兰免不了又是一番吵闹。 返回a市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走出机场大厅之后准备拦车,一辆的士豁然停在眼前,我愣了一下,却也没有多想便坐了进去。 a市的车司机向来是很健谈,只是今天这位似乎是个例外,沉默的让人感到反常,车内的气氛因为过于安静而让人觉得不安。 “师傅今年贵庚啊?”觉察到的车司机略有异样的沉默,我率先开口。 “41。” “哦,家里有小孩了吧,孩子上什么学校呢?” “没有。” 司机的声音听起来很烦躁,我试着愈加小心措辞起来。 “工作这么努力,你的家人很幸福吧。” 司机没在说话,但问题的重点是――从上车到现在已经走了十几分钟车程,他却始终没有问过我要去哪儿。 如果真的是事先预谋好的,想来不会是一个人,但愿暂时他不会决定和我撕破脸,事到如今只好赌一把。 “哎呦师傅不好意思,麻烦停车,我去下洗手间。”我指着车窗外的快餐店。 司机看起来有些犹豫,“师傅放心,我把包留在车上,不用担心不给车钱。”我故作轻松的笑笑。 “师傅不停车什么意思,是不是心里有鬼?”我语气厉害起来。 司机没有搭理我,只是低咒一声,慢慢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悄悄把手机握在手中,皮包留在座位上面,下车进了二十四小时快餐店。 快餐店里没有一个顾客,只有两名女店员,如果对方有意为恶,这些力量就是全部算上也一定不够。 打电话报警之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愈加没谱,何况对方懒懒散散的工作态度着实让人难以信任。 片刻之后,我还是试着拨通了宋婷的电话: “嘟――嘟――嘟――佩辙?” 谢天谢地她还会接听我的电话。 快餐店是一定不能离开,如果司机冲进来用硬的,我未必逃的了。 自甘堕落的这些日子里我以为自己早已遗失了除麻木之外的情感,没想到还是会害怕的。 把自己牢牢锁在卫生间,一层又一层,蹲在地上大声呼吸都不敢,竖起耳朵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深夜的快餐店本就没有什么人,加之这个时候的人精神最容易困倦,卫生间外面的动静安静的可怕。 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紧绷着,生怕听见任何一丝响动。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着,似乎从来没有感觉它走的如此慢过,狭小的空间里唯一可以听见的声音便是自己的心跳,紧紧攥着的手心不知不自觉已经满是冷汗、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正当想着也许等在外面的人已经松懈下来、可以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候,卫生间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出自本能一般全身的肌肉立刻紧张了起来,任何一根脆弱的神经受到刺激都有可能出发我失去控制的自我防卫。 虽然细微,但过于敏感的听觉神经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慌张杂乱的脚步声应该已经进了快餐店,并且正在逐渐靠近我所在的位置。 怎么办?看来对方已经失去了耐性,真的决定来硬的,而现在躲在这里的我手边根本没有可用的武器,可以说和一位中年男子比起来没有任何正当防卫的能力,一旦纠缠起来几乎撑不过五分钟。 难道真的―― “佩辙!” ------------ 第四十五章 焉知非福 “佩辙!” 外面的声音忽然传进来,我几乎再也抑制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 “宋婷――”冲出卫生间想都没想便冲进宋婷的怀抱,心里过于强烈的情绪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没有想到宋婷可以来的这样快,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苏灿,在他们把我从卫生间捞出来之后,最大的感觉就是平平安安活下去才是天大的正事。 “宋婷――”我是真的被吓慌了神,扑到宋婷温暖的身体才知道自己身体的冰凉,她的身后还跟着一样赶来的苏灿,此时他的表情像是吞了炭,脸色冰的让人看了害怕。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我和宋婷正发愁何去何从的时候,一辆奔驰停在快餐店前面,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人。 “少爷暂时有事,交代我安排两位小姐回家住下。” 我都忘了,这里原来是苏灿的地盘呢。 接下来的夜晚我和宋婷一起在苏灿的别墅里度过,而东道主苏灿却直到天亮才出现。 “人已经落网了,这是你的东西,看看重要的东西有没有丢失。”苏灿把落在出租车上的皮包拿了回来,递到我手里。 “查到是谁指使的了吗?” 出租车是离开机场后径直停在身前的,由此可以想见事先一定是有过精细安排的,并且对方的目标很明显从一开始便是我。 “目前还不清楚――” 苏灿的反应不甚清晰,我却了然他的迟疑。 “不用瞒我,周佩兰吧。” 他不再说话,我知道是猜对了。 “我准备把证据交给s市警方,你的意见呢?” “试试吧。”我看一眼苏灿,他和周佩兰的关系始终不明朗,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周佩兰爱慕他、而他企图利用她,但是无论出于哪一方面可以做到这一步内心深处对他是由衷的感激,在我以为自己已经众叛亲离的时候他还可以不计一切的帮助我。 同样的感激之于宋婷更是有增无减,经过一个学期的隔阂,当我出事时她还是第一个冲过来的人,两人默契的谁都没有提到过去的不愉快。 “为什么说试试?”宋婷从背后揽住我肩膀、紧紧抱住,看得出来昨天的意外也把她吓到了。 “因为这要取决于的是父亲的态度。” 虽然周佩兰策划了昨晚的阴谋,但反过来看或许我反倒应该说句感谢,若不是她也许我还在浑浑噩噩中混日子,宋婷也许还在和我打冷战,幸而如今,冥冥之间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似乎一切都从绝境中渐渐好转了起来。 三天后,苏灿带来s市警方的消息时,我和宋婷正聚在一起吃饭,不出所料,周佩兰正式接任了周氏副总经理一职,苏灿递过去的证据尚未立案便被上面的命令压了下来。 “而且,”苏灿顿了一下,“她要结婚了。” “和李浩然?” “嗯。” 拿着食堂劣质勺子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握在手心里。 “佩辙,你的手流血了。”宋婷忙握住我的手,抢过被紧紧攥着的勺子。 “宋婷,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一段时间以来的所谓疏离其实只是单纯的自我放逐,而宋婷却从未离弃过我,如果不是因为宋婷托人问候,一些平时没说过话的同学不会主动过来规劝我少喝酒、注意身体、别落下学业之类的话,说到底之前即便冷战,宋婷还是放心不下我,自己却又拉不下面子而已。 但是周佩兰既然把我逼醒了,这件事就不会善了,总有一天我一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不要忘了明天的考试。”睡觉之前收到宋婷短短的消息,心里许久不曾这样温暖过。 “准备的怎么样了?” 期末来临,学校早便统一进入了考试周,大清早宋婷便等候在宿舍外,约了我同去教学楼。 她昨晚便发了叮嘱的短消息,今早又刻意跑来约我同去,想来她一定是怕极了我重新走回之前的不归路,想必曾经自己不顾一切的自我伤害一定害她伤心了很久。 “昨晚休息好了吗?” “就数你最会操心,嗯~他是谁?”耳边一边走过宋婷不厌其烦的唠叨,事先无意中撇见了教学楼前的公告板。 “哦,你有一段时间没有往这个方向走过,前一段时间校风队进行校园建设,给告示板重新规划了内容,那些照片是咱们学院历任的校长,旁边注解了他们的一些成就。” “马耀明――原来是他。”我驻足在一位年约六十的老人照片前,老人风采儒雅、眉宇之间无处不透露着以德育人的风格,然而熟悉的五官线条之间无一不在透露着与当日马路中央救下来的小男孩的相似之处。 父亲尽管精明,却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想必我这段时间在学校不学无术的良好表现一定传到了他耳朵里,让周佩兰如此顺利的升任了副总的职位,大概也和这个原因脱不了干系。眼下当务之急是一定不能让自己再拿出一份七课全挂的成绩单。 问题是大部分成绩已经出来,我必须抓紧时间。 拿到从医院开出来的证明、得到辅导员老师签字补开的假条之后还需要系主任和学工办的签字。 系主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教工,听苏灿说人耿直的很,想来这也是为什么他有大辈子的资历却仅仅是一个系主任的原因。 来到他办公室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敲门进去。 系主任老头年纪一把,看样子顶多一年就会退休的样子, 他带着厚厚的眼睛拿起我的假条、证明和申请,斟酌着好几眼,最后下结论,‘我还需要你的家长证明才能签字。’ 天,果然是这样。 中午吃饭时宋婷看出我心情的沮丧:“她最多也都是搞这些摆不上台面的小动作,别灰心,佩辙这么聪明,一根小拇指就能玩死周佩兰。” 说的也是,不管我怎么样,重点是周佩兰能垮下来就行。 “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自从三人之间的矛盾缓解以来,虽然平日的相处看起来好像已经恢复如初,然而彼此之间难以言喻的尴尬终究是有些的,比如宋婷和苏灿几乎没有说过话,而我和他之间的联系和交集亦是少之又少。 “说来听听。” “帮我约一个人。” ------------ 第四十六章 面试 说来时间过得真是很快,转眼已经是作为大学时期的最后一个暑假,临行之前舍友们颇为感慨,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毕竟已经一起经历了三年的共同生活,彼此之间的情感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建立起来,至少现在的每个人的情绪想来都是会有些舍不得的。 作为准大四学生,大家身上褪去了初来乍到的稚气,多了几分驾轻就熟的气质。 跳跳闹闹的潘亚玲找到了本地真命天子,嫁鸡随鸡,打算将户口迁出,陪着男朋友一起落户a市,邵青已经初步为自己设定了职业规划,自学拿下了会计从业资格证以及初级会计证,至少就业不会存在问题,目前已经做好了实习就业的准备。 白瑞雪最洒脱不过,成绩算不上优异,也没有考取任何职称,只担任着学校舞蹈协会闲散会长的虚名却很少打理会务,一甩手统统扔给副会长,悠然的令人羡慕。 “瑞雪,整天不见你学习也不考什么什么证,家里安排好工作了吗?”对着专业课直头疼的潘亚玲盯着窝在床上看动漫的白瑞雪。 “没有啊。” “那你怎么规划工作?” “没有规划――哼哼~”瑞雪认真的想了想,说完后自己也忍不住憨笑出来。 又是假期离别时,舍友们整理好行囊各回各家,考虑到需要迁就宋婷和苏灿的时间,我又成为了宿舍最后落下的一位。 我们三个仍是同行。 “你家明明在这为什么要住在s市?”苏灿和宋婷之间话不多,我走在二人中间只能尽力多说些,尽管选择的话题的确干巴巴没有什么意思。 “我中学在s市上的,跟着姑母住习惯了。” 谎话精,我在心里悄悄低估。 “周佩辙想什么呢,心里是不是正在骂我呢,一看表情就知道。”苏灿说话横的狠,好像算准我他说的一定对似的,连宋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是有说有笑的四人。 我该死,总是不应景的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 苏灿说一看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以前也说过我的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可是分手前夕,秀才却说他从来没有看懂过我,问题出在哪里,是我对秀才用心太少,还是苏灿对我用心太多。 “钟叔,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四丫头这次又有什么事了?” “您这样说让我觉得自己很麻烦,真是的。” “好了好了,钟叔的不是行不行,不逗你了。” 钟叔是看着我们姐妹几个长大的,打小时候起钟叔对我就更偏爱些,而钟叔也是梁妈看着长大的,我知道梁妈私下里一定对钟叔说了什么,不然钟叔对我即便偏爱,也不会有求必应。 每年七月一起是周氏内部公开对外招聘的日子,我一早投过去了简历,收到面试通知的日子是在七月八号,也就是回到家里的第二天,我打理好自己,穿上卡其色职业套装。 面试地点是在万达写字楼十七层,自从踏进一楼大厅时候起,入目之处,比比皆是画着或浓或淡的精致妆容、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今天上午面向面试者的职务是文员,所以绝大多数面试者是女性,也不排除极少部分男性。 我连同一张张紧张或自信满满的面孔一同挤进电梯里,不少人微微皱着眉头,甚至有人掩起了鼻子。 众人的反应不难理解,引起大家反感的根源是站在我身边的一位小姐。 她个子高高,五官也算出挑,妆容很精致,只是太浓了些,套装很漂亮,只是太露骨了些,身上的香水品味不错,只是味道太重了些。电梯空间本就憋闷,人又挤得满满的,香水混杂了其他的味道,在炎热的夏天里颇为让人难以忍受。 一批人到达17层时楼道里已经排起了队,一电梯的人很多蜂拥而出抢占靠前面一些的位置,我被从背后冲出去的人左撞右撞险些站不稳。 当然也有像我一样不急不缓的人,比如刚刚电梯里的‘香水’女人,巧的是同样不着急的我们又站在了一起。 “喂妈,你干什么呀,快不说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今天有面试,真是的。”说话的女人匆匆挂断了电话,转而仰起头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诵什么似的。 “切,居然紧张成这个样子,真是好笑。”排在我前面的‘香水’女人双臂横抱在胸前。 香水女人的个子高挑,高傲的挺着格外出众的上围,看起来像足了一直打鸣的公鸡。 公鸡注意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我看你倒还行,算是沉得住气。” 我和她性格差距太大,明显不会是一路人,何况过于张扬的人,我似的打从心眼里不喜欢,既如此,便不欲与她多言,只是微笑着对她轻轻颔首。 只是没想到她陡然变了脸,两条细眉毛拧的几乎要立起来:“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拽什么拽!” 并不觉得自己有失礼的地方,她的反应倒是让我莫名的想笑。只是,此次从底层通过面试进入公司,目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异军突起,在可控范围内,当然暂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香水’女人的性格过于跋扈,如果闹起来,势必与我的初衷相悖。 “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了。” 太多人的目光看过来,‘香水’女人就算不甘心,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恨恨的转过身去。 等待的时间难捱,有了‘香水’女人这么一闹,倒是显得快了不少,从众人的反应来看,估计也缓解了不少面试者紧张的情绪。 一般来说,当前阶段的面试考核中,尚且不会涉及到周氏高层,最多不过是部门经理,看到的面试官都是生面孔,我心情放松下来,安静的回答着面试官的问题。 “又是一位美女,连着两位都很漂亮,老陈你们办公室一向是有名的出美女,今年还真是特别多啊。” 面试结束后,离开之前无意中听到其中一位面试官的感慨,不禁苦笑。看来‘香水’小姐也被录用了,只是相遇之初便种下了彼此交恶的因由,但愿彼此迥异的性格在以后一起工作时相处起来不会太过困难。 *************** 话说滚地求推荐啊啊啊啊啊各位亲爱的们们们们们们~\/~ ------------ 第四十七章 ‘香水’女人的际遇 按照惯例,一旦通过面试,确认录用之后,我们的简历还会送至公司高层处过目,之前之所以事先向钟叔打招呼,便是为了逃过这一关,请他帮忙揽下这项工作。 尽管面试的时候算得上有问必答、应付自如,可到了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便被真正称得上快节奏的职场生活吓到。 周氏上午的上班时间是九点钟,我到达写字间的时间是八点四十,照例说不晚,可公司里已经尽是匆匆忙碌起来的身影。 “你好,打扰一――”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办公地点在哪里,打算向在入目第一个格子间里忙碌的女职员询问,未想话没说完。 她正在接听电话,另一只手忙着记录什么,我才一开口,便匆匆给我指了一个方向。 我犹犹豫豫走过去,一路上至少被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接打电话、嘴里急促说着什么的员工们撞到过两次。 走过拐角,远远看到开着门的房间,敞着的门板上钉着‘办公室主任’,旁边门上钉着‘办公室’的房间被我推开过,里面空无一人。“办公室主任”房间里倒是坐着一排人,好像正在开会。 “上周我们工作做的不错――” 我走过去,手指放到门上,尚未来得及扣响,里面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看着什么并且同时正在讲话的人便似乎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存在似的,头都不抬一下的说出‘请进’。 忽然感觉自己像是闯进了纽约曼哈顿的精英们所该有的工作状态。 对我说‘请进’的人,也是我们今天会议的boss。 “那么本周大家还要继续协助会计部和设计部招聘任务,这两个部门的招聘工作一向最为细致,我们的任务会相对重一些,一定不能出什么纰漏。还有需要注意的是周副总上周提上来的几个案子,所谓新官上任,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能拖公司的后腿,不能让其他部门看笑话……” 大致能猜出来眼前主持会议的是办公室部门的主任,从我进来到自己找位置坐下,主任的讲话没有一丝停顿的意思,甚至连‘下面我们继续’这样类似字眼的衔接都没有,会议进程紧凑而连贯到完全忽略我这个新人的存在。 当然,接下来进来的是‘香水’女人,搔首弄姿的成功敲响了门,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是连一句‘请进’都没有赚到。她自行在最后一个位置――仅剩的空位――也就是我旁边坐下,冤家果然路窄。接下来的会议中,我整个人虽然不至于完全跟不上节奏,但心思大多数时间也是处于游离的状态,直到主任最后的总结性发言时方才回神: “最后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办公室加入的两位新成员,也就是今天迟到了最后过来的两位。好了,都回去工作吧。” 这算是下马威吗,好吧我承认,相比较而言,去年广运外贸公司的老赵和刘副总真是天使级别领导,差距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坐下开始工作之后才发现,面试的残酷、公司职员个个卖力工作,主任的严苛似乎都与我无关一样,我的工作不过就是坐在电脑面前,接收各个部门传过来的文件,然后经过打印机,打印成纸质的再送还给原主,再不过就是调试一下打印机,换换油墨,如是而已,还好我从小给自己卧室配备了一台,闲来无事时常自己琢磨,打印一些文档或者书画作品等,工作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不过,简单枯燥是没错,但忙碌倒是真的,接收文件,编辑校对,打印整理,再到传达回整理出来的纸质文件,穿着五公分高跟鞋的我在各个部门间穿梭,真真是累坏了一双小细腿。 某日,捧着十八份打印出来的会议资料送去给品管部助理蓝剑铭。 “新来的?”蓝剑铭浏览着手中资料,头也不抬的问道。 “算是吧。” “效率蛮高的。” 说话间徐冲自一边走过,目光扫过我两人。 “徐副理。” 我点头致意却莫名其妙换来后者的不满和鄙夷: “今天是休息日吗,怎么没人通知我。” 遭到指责,我脸色有些挂不住,何况对方说的有理,只好开口:“我现在就――” 不曾想话未说完被蓝剑铭打断。 “爱马仕?”蓝剑铭目光盯住徐冲抬起的左手袖扣。 “识货。” “恭喜徐经理顺利升职。” 经理?升职?不是副经理么―― “难怪孙少伟攥着你怎么都舍不得撒手,不愧是蓝助理。” 我自知言辞出了错,敛去眼中的疑惑,直到徐冲带着趾高气扬的背影离开。 “你怎么知道?”身为周家四小姐都不知道的人事变动,蓝剑铭一个小小助理怎么会一清二楚。 “我是蓝剑铭。”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我盯住他不放。 “徐冲喜欢收集袖扣,去年三月份得到一副全球限量珍藏版爱马仕甚是喜爱,并且扬言当他成为市场部正经理后才会佩戴。” 好吧,不得不承认比蓝剑铭优秀的人才多得是,但的确没有见过比他更适合的助理。 蓝剑铭的消息看来没错,周佩兰为了拉拢人心连徐冲都不放过,真可谓是极尽手段。 各行各业的潜规则里总有一条叫做欺负新人总是没错的,几乎整个部门里半数以上的跑腿工作都安排在了新人手里,遗憾的是,我便是位数不多的新人之一,任职不长的时间里可是辛苦的腿脚,然而一次偶然的遇见总算是给枯燥的生活填了一丝惊喜,总算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连日来的辛苦不算白费。 大周姐手里一份会计部文件放到我的办公桌上,交代要送过去。 经过会计部门集体办公室时,看到一位带着宽边眼镜白净秀气的姑娘,我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两步后被察觉,对方抬起头: “佩辙?” “邵青!真的是你!”在学校同寝室三年的朝夕相处,彼此感情本就不错,离校一段时间,初尝社会人心冷暖,忽然遇到至交好友,颇有一股他乡遇故知的感怀。 邵青穿着高跟鞋、丝袜、深色包身裙、白衬衣,看起来成熟了很多,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也是因此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没有贸然相认,然而当她看到我之后却第一时间从格子间冲出来一把将我抱住。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情绪除了感动再无其他。 真好,人心未变,一切未变。 ************ 各种求推荐啊,我亲爱的你们亲亲亲?(?3?)? ------------ 第四十八章 神秘礼物 发现了邵青的存在后,午饭时间从以前的敷衍了事到现在几乎成了难能放松的享受,两个女人在紧张的工作之余凑在一起聊聊明星轶闻、谈谈同事趣事,为在周氏的工作增光添彩不少。 “喂,老实坦白,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吃饭时邵青挤眉弄眼神情全没了工作时的态度。 “什么?” “大学都给你过过几次生日了,还跟我装傻是不是。” “生日啊,你知道我一直都不太当回事的。”作为从小被父亲忽略亦不知道母亲是谁的我周佩辙的确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从前倒是有过几次在娱乐杂志上看到自己,作为一场派对,由头是我的生日,然而自始至终的主角却始终都是周佩兰。 身边亲近的人只有梁妈和宋婷知道,大学舍友有心,从证件上得知生日后一直记着,每年都会定下蛋糕,一起在宿舍熄灯之后许愿吹蜡烛。 “你自己是不在意,但是我知道某人很在意哦~” “某人?” “又装傻,当初瑞雪说你和苏灿般配我还不觉得,现在想想还真是没错。” “怎么忽然又想起这一桩了?” “上周我回学校迁户籍,下午没事陪亚玲逛街的时候碰到他了,那小子正满脸幸福相的给你挑礼物呢,其实说来惭愧,要不是经他提醒,我和亚玲还真没想起来你生日这回事,吼吼~”说到这里,邵青极不淑女的笑了起来。 邵青的话像风一样猛然掀起内心某处尘封的情愫。 苏灿吗――好像是很久未见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是一成不变的忙碌,然而一个月后迎接而来的转变不是工作内容的不同,而是‘香水’女人非凡的际遇,当然,经过一段时间不太愉快的相处,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郝莉。 郝莉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茶水妹、文件收发员云云之后便顺利荣升为市场运营部门经理的私人助理,据坊间传闻说是被看上了,徐冲钦定的。 半个月的时间升职为私助,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新闻,因为我身边的同事中有人已经蹲在这个部门里六年时间,仍旧未曾谋得一件有前途的位子。 郝莉回来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办公室里几乎没人说话,连一句用来送别的场面词都没有。当然,郝莉也不屑于和大家说话,好吧,除了我。 郝莉经过我格子间前时,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脑袋都懒得偏,好像带着颈托的颈椎病人。 我默默的攥住拳头,谁让冤家路窄的。 “小妹妹,没能力没脸蛋就不要整天嚣张的像一只野鸡,听姐姐一句劝,老老实实的,没坏处。” “整天陪着一个秃头大腹的男人还能这么得意你算是不容易的了。” “你――周佩辙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撕烂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小嘴。” “恭候。” 郝莉翘着尾巴离开,同事大周姐走过来:“哎呦我说佩辙,这是何必,你年纪轻不知道,得罪这样一种人最不值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也不在这一天两天了,不要紧的。” “其实啊,郝莉这叫蠢,贪图眼前的利益,把自已位置钉死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 大周姐神秘兮兮的勾勾指头,我附耳过去。 “放眼全公司谁不知道徐冲是一头种猪,郝莉半个月就升值成私助,还是徐冲钦定的,这里边的门道谁不知道,只是都不愿意开口说出来而已,你想想这样一来,以后整个周氏还有谁会用她,除非徐冲一直罩着,但是凭借徐冲的花心程度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也是,大周姐好厉害呢。” “哎呀哪里话,其实啊,在咱们周氏,最好的上司是品管部的孙少伟,他对手下的人特别栽培。”大周姐再次对我勾勾指头,“听说财务部经理杨海涛当初就是从他手下出来的。” “是吗,那咱们办公室岂不是人人都卯足了劲往孙经理手下钻吗。” “要真有那么容易还不是人人都疯了似的上赶着去,你有所不知,这个孙少伟呀,重男轻女,他执着的认为女人没有事业心,所以手下的助理清一色都是男人。” 有时候想想岁月溜得真快,至今尤清晰记得当年青葱入学时候的模样,不想转眼间我已经是一名在职场忙碌并且时时身不由己的上班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回来后离孟凡臣近了很多,可以时常去看望,让人欣慰的是他最近在搞创作。 他说人瞎了之后想法就多,多的脑子几乎装不下,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脑子里的故事写出来,总比闲着要好。’ 我在他电脑上安装了盲人专用软件,文字的输入完全依靠盲打,好在他曾经做过记者,该方面能力娴熟,但总也免不了出错,于是在上班之余,我便又多了一份工作――帮助孟凡臣校稿,时间富足的时候会守在他身边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平时工作忙时抽不出空就通过打电话的方式将不能确定的字句询问于他。 他笔下的人物性格极其生动,想来很多得益于当初记者的工作经历,身为一名作者,生动的人物中必然会有自己的原型,熟悉了小综的故事脉络后,也渐渐摸出了他的心思,慢慢的从他的故事发展中,我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男主人公的爱人。也曾经毫不隐晦的用这一段关系和他打趣,他居然大笑着承认自始至终都很爱慕我。 可我知道不能和他在一起,至少不是现在,不是不想,只是怕他过于敏感的认为这份迁就来源于同情和怜悯,如此一来,双方的关系想必会僵硬起来,孟凡臣是现在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我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冒险。 “佩辙,你的邮件。”从收发室回来的同事抱过来一个。 “知道了,多谢。” 包裹很大,占了半个办公桌的大小,接过来的时候发现轻得很,并没有想象那么重,心里不禁开始好奇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寄件人是苏灿的名字,层层打开包装纸看到最里面的盒子,银白底色镶嵌了两朵丝质玫瑰,看起来简约大气、高贵不凡,一旁偷瞄的同事发出连连感叹。 仅仅只是包装外盒便美得让人心动,即使一向心如止水、对生日礼物从来没有期待的我也不禁开始好奇苏灿究竟挑选了什么样的礼物。 慢慢打开盒子,心脏莫名其妙的紧缩,像是开启一项神圣的仪式,伴随着同事们失望的叹息我看到打开的盒子里空空如也,或许这么说来不准确,盒子里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只静静躺着一张卡片,浅金色、巴掌大小的卡片在偌大的礼品盒里显得孑然而突兀。 ‘等我’。 推荐票票袭来~~~~~么么么么哒 ------------ 第四十九章 别离 ‘抱歉’。 苏灿力透纸背的字迹,笔锋锐利处黑色的墨迹几乎破纸而出。 我不明白盒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不明白苏灿为什么寄过来一只空盒子、不明白为什么盒子里只有一张卡片,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道歉。 作为一个正常女人的正常反应,也许应该一通电话打过去问出一连串的为什么,然而苏灿两个字的‘抱歉’却如同锐利的笔锋一般刺进心里,某些角落痛的厉害。 我们两人之间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注定错过的。 当天晚上被瑞雪和宋婷从办公室扯出来,二人扬言要到夜店狂欢,也许我明显表现出来的状态不佳让二人扫了兴,最后三人只是在k歌房里睡了一夜而已。 之后的日子照例一天天过着,没有什么精彩可言却也贵在安静平和,唯一引起不平和的事情发生在大约两周之后。 某天下午,办公室的工作不多,我正在帮忙准备一份发言稿,接到宋婷的电话,请我晚上到家里找她去。 说不上来为什么,听到宋婷的话后心里咯噔一颤,电话里她什么都没说,语气也很平常,可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班后,直奔宋婷家,进门看到了正准备出门的宋伯父。 “伯父回国了?” “嗯,快进去吧,我们家婷婷都等你一天了。” “佩辙――”和宋伯父说话的功夫,宋婷似乎听到了动静,从客厅走出来。 “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快走过去,有些失控的握住她肩膀。 “你怎么了,这么紧张?”宋婷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嗤笑出声。 她这样一笑,我反而莫名其妙起来。 “那――那为什么忽然把我叫过来。” “什么忽然,你摆着手指头算算,自从上次你生日过后咱们都多久没有见过面、没有聊过天、没有一起出去逛街看电影了!” 宋婷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说出一大堆,我才恍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来的确忽略了,生日过后几乎没有联系过她。一个多月的职场生涯开始迫使我将更多的精力专注在工作和生活上,却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对不起嘛。”我轻轻拥抱了宋婷。 “去去去,别这么煽情,快进去吧,今天晚上不许回去,在我家陪我。”宋婷推着我进客厅,一路上眼圈居然红了。 “好好好~” 我推着宋婷上楼回卧室。 “今天陪我睡,那,这是给你穿的睡衣。” “是――”我故意拖着长腔。 我洗完澡穿着宋婷的睡衣走出洗手间,扯着快到膝盖的白色睡裙:“我说,你的这个睡衣怎么这么长,我穿着才正好,你穿上岂不是兜脚踝了。” “嘴这么坏,我哪有那么矮,而且这睡衣又不是我的,原本就是买给你的好不好。” “真的,我说这么合身呢,而且款式和布料都喜欢的不得了。” “那是当然,从小到大陪你买了十几年的衣服,我的眼光当然不会错,还是本小姐亲自手洗的呢,看你面子多大。” “怎么办你这么好,我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千万别,你舍得苏灿了呀?” “苏、苏灿?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佩辙,”宋婷声音忽然沉下来,神情别样认真,“我和苏灿两个从一开始就是错了,但是你不一样,他是喜欢你的,这一点相信我比谁都清楚。” “你说什么呢。” “别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以前是为了我。” “没有的事。” “佩辙,我要去英国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宋婷忽然变了腔调的话像是一句玩笑,我打死都不要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会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话?”我笑着伸手去摸她额头。 “佩辙不要皱眉头,去英国会和爸妈在一起,在国内我没有什么牵绊,唯一的唯一就是舍不得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真的舍不得,你这样一皱眉头我就更加舍不得了。” 僵硬的笑容固定在脸上,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走形,我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一定比哭还要难看一千一万倍,原本想开口说的话都哽在嗓子里,抽筋一样说不出来。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宋婷你今天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我强咧出一张笑脸。 “佩辙不哭的,女人的眼泪最值钱了,不是用来这么浪费的。”宋婷这样劝着我,自己的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落下来。 我摸一把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良久,才确定可以正常说话:“别听我的混话,你的专业本就是英语,能过去深造自然是最好的,何况宋伯他们都在,还能照顾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佩辙――”宋婷再也不是矜持安静的掉眼泪,而是紧紧抱着我嚎啕大哭起来。 我也很想放声哭,可是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宋婷聪明,性格却单纯随性,国内不适合她,能够在英国发展,的确是很好的选择,想必这也是宋伯父、宋伯母的想法,不能让她因为我的情绪受到影响。 用力仰着头,让眼泪聚集在眼眶里,慢慢回流。不知道是谁教的破方法,说是可以让人变坚强,根本就是胡扯。眼泪一点一滴的流回心窝里,心里面更加苦涩,再次流出来的眼泪还怎么能忍得回去。 “好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哭的像生离死别似的,跟我说说,什么时候的飞机?” “三天后。” “那这两天我天天过来陪你好不好?” “嗯。” “不准哭了。”我掐一把宋婷瓷娃娃一样白白嫩嫩的脸蛋。 “趁机占我便宜是不是?不许动,我要掐回来?”宋婷带着哭腔开玩笑,我怎会理解不了她的苦心。 “流氓啊捏哪儿呢你!” “我偏捏就捏,就是流氓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我扑过去和宋婷扭打在一块儿。 “我听说成绩出来了,你查了没有,怎么样,有几科通过的吗?”宋婷忽然停下,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对,差点忘跟你说,你猜怎样,不仅搞到假条的几科,连之前原本已经缺考的科目成绩都出来了,出奇的优秀,一科没挂。” “我的天,遇贵人了吧你这臭丫头。” 说来这一切还要感谢当日的老校长马耀明,如果不是他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也拿不出今天的成绩。 “说谁是臭丫头,说谁臭、说谁臭。” “就是你、就是你。”宋婷说着手指不断戳在我脑门上,我拍掉她臭手,两人边说边吵,又笑闹起来。 “宋婷――”我忽然安静下来,捂着肚子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声音也弱弱的。 “怎么了?”宋婷像是被吓到了,表情认真到极点。 “肚子――好饿啊。”我边笑边翻躺在床上打滚。 “呀你从公司直接过来的吧,是我不好,居然把你晚饭都忘了,怎么办,我想着减肥房间里也没有零食。” “没事没事,我们到厨房偷点去。” “厨房里能有什么吃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对宋婷挤挤眼睛,她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鬼马精灵相十足。 宋婷在前面带路,我尾随其后,两人轻手轻脚向着厨房潜伏。走廊的壁灯不甚明亮却温暖柔和,恍惚间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我们无恶不作、无忧无虑的少年。 ------------ 第五十章 训诫 和宋婷几乎是从小玩起来的感情,到如今已经是十几年的情谊。前世没心没肺的和她断了联系,每每想起总是心痛,重生回来后暗暗发誓一定不让旧事重演,却没料想到两人会有生生分离的一天。 次日,两人都醒的很早,一起换了衣服去后院晨练。 “一直都觉得你家花园很漂亮,清晨鸟语花香的好温馨,不像我家――”说到这里我忆起一些往事,忍不住皱皱眉头。 后院是全家人的禁区,没有父亲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而我唯一一次得观后院的机会还是在幼时。 说来也许要感谢周佩兰,当时尚且在念中学的她扯着一众男女同学回家练习排球,看到彼时刚从小学放学回来的我,周佩兰身边的男生卯足了力气将排球踢出去、掉进了后院,周佩兰恶言恶语的威胁我去帮她捡球。 年幼的孩子尚且不懂得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只认识周佩兰实在出现在眼前的拳头。 蹑手蹑脚的摸进后院,入目之处铺了满地的白砂石和一些错落的石组,而我苦恼的一组一组高低层叠的石尊后面寻找排球。 事后父亲发觉了有人进入过后院而大发雷霆,周佩兰第一时间跑去告密,原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暴风雨,结果却不了了之。 现在回忆起来,很多当时并未经心的情景事后随着年岁与阅历的增长而渐渐清晰起来。 见识了枯山水、了解了川岛,如今的我已经不再会轻易相信所谓的巧合,这里一定有更深的原因,父亲的后院的景致为什么会是龙安寺的微缩、为什么一向不惹人疼爱的我在犯了弥天大错之后许却被轻易放过,难道―― “我倒没觉得,可能是看习惯了……嘿!臭丫头走神想什么呢。”宋婷忽然在我眼前晃动爪子。 “半夜吃了一肚子蔬菜,感觉自己都快变成兔子了。”我一愣、恍然回神。 “谁让你让着好端端的牛奶不喝、水果不吃,非要捡些叶子吃。” “我喜欢吃蔬菜啊,你知道的。” “是――知道――”宋婷一边抻腰一边拖着长腔笑我。 回到餐厅吃晚饭的时候、宋伯父、宋伯母和宋孝文都在,一一打过招呼,各自都寒暄了几句,都是一些闲话家常的话,随和的很,倒也自在。 只是早饭用到一半,宋婷家的佣人方嫂忽然开了口:“太太,家里是不是有了老鼠这类东西啊。” “不会吧?”宋伯母如临大敌的放下碗筷,“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冰箱里的菜丢了。” “哦~这倒稀罕,丢了些什么?”宋伯父停下了筷子。 “倒是不多,就是一些橄榄、生菜什么的。” 我压低脑袋,悄悄看向宋婷,她干脆已经直接趴在了餐桌上,肩膀抖啊抖的笑个不停。 宋婷离开的上午,我请了两个小时假前去送行。 不敢去想想什么诸如她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或者这几乎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之类伤感的字眼,可是当宋婷抓着我的手说出‘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的时候眼泪还是隐忍不住的不停的打转。 我感觉自己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承受能力几乎快要到达极限,濒于崩溃的边缘一样,宋婷看我一眼后眼眶瞬间红了,我知道她心里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最恨的就是无能为力的生离死别,却偏偏左右不了命运,终究要生生的面对。明明最讨厌送别这样的桥段,却终究舍不得不来送她。 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亲情,家里最亲近的人是梁妈,一直以来宋婷在我生命中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重要角色那么简单,而是不可割裂的一部分,如同心肝脾肺肾这些器官,可是如今,我的器官要远渡重洋离我而去,这一刻的自己非常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受接下来的日子里由于器官的远离而在身体和心灵上造成的痛苦。 宋婷似乎有些东西难以割舍、或者是在等一位始终没有出现的人,因为登机前她最后一次回头看的不是我。 我盯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之后方回头,顺着她之前目光看过去的方向见到了苏灿一步步走来。 他走路的时候目光总是深邃而坚定,伴随着常年不达眼底的浅笑、肩宽腰窄的身材、出众的身高,一贯的风姿卓越。 “她一直在等你。” “我本没打算来。” “她走了。” “我知道。” 他捧住我脸颊,一步步靠近过来。 与苏灿久别重逢,心里原本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然而眼前不受控制的频频闪现宋婷最后的目光,不断刺激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每一句话都藏一半掖一半的不说清楚是什么意思,没错你是有难以启齿的苦衷,可我又何尝不是每一步都踩着迫不得已,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辛苦,那有何必――” 苏灿忽然吻过来,我却不争气的有想哭的冲动,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转了又转。 “佩辙,我没有办法假装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苏灿在我面前无比痛苦的闭上眼睛。 原来如此,原来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男人女人之间正常的生理需求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我别过脸不看他,用尽可能无情的声音告诉他,同时也是用另一种方式在警告自己。 “做、不、到。”苏灿猛然睁开眼睛,狠狠瞪着我,表情看起来恨不得生吞了我。 我没再说话,只是擦着他肩膀离开。 留在他心里的只有一夜,留在我心里的却有曾经的一辈子,如果他尚且做不到放弃,那么又遑论是我。 宋婷离开后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只是偶尔看到某件东西时会短暂的失神或者发呆而已。 地球依然在自传、太阳照常东升西落,工作依然繁琐忙碌,郝莉依然吃饱撑了爱没事找事。 某日下午,郝莉发过来一份文件,指名要我本人打印出来送过去。 打开文件的电子版,是一份合同,郝莉刻意强调马上要用。 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这段时间以来郝莉像是卯足了劲的处处和我作对,看来凡事还是小心点更好。 “大周姐,我去下洗手间,市场部说这份文件急要,你帮我处理吧。” “好。” 为了不和赶来的郝莉撞上,刻意离开了办公室在洗手间多呆了会儿,说来这招还是平时为了防止撞上周佩兰的磨练出来的经验,好在她近期大部分注意力一直放在了婚礼上,何况公司的确够大,长久以来也不过有过一次可能照面的机会,多不过就是躲进卫生间便能轻松搞定。 回到办公室之后,见到大周姐一副快要气炸了的模样。 “大周姐怎么了?” “还不都是那个花公鸡郝莉,说什么我格式打的不对,装订不合格,老娘干了半辈子这工作了,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比我还知道多少?” “大周姐消消气,我拿过去给她。” 从大周姐手里接过文件,仔细检查了一遍,便是刚刚我交给她的,确实没有问题。看来郝莉这次是铁了心冲我过来,躲不过去的。 ************ 各种求票票,求各种票票~~ ------------ 第五十一章 挑衅 “你要的文件。” “不是我,是我们经理要的文件。”郝莉拿着口红照镜子,头也不抬懒洋洋的说道。 “你是他的私人助理,有什么差别?” “我是他的助理,不是他的保姆,你都走到门口了,自己送进去又能怎么样。” 我转身走过去,敲门,没人回答。 “他没在,直接放桌子上就行了。” 我一时摸不清她想怎么样,只好走进办公室暂时将文件放下先行离开。 预料到了郝莉会对付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大约一个小时后徐冲后面跟着着郝莉怒气冲冲来到办公室:“谁是周佩辙。” “我,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我要的合同呢? “在你办公桌上。” “少来这套,我陪吃陪喝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那边客户同意签了,你可倒好,合同都没拿出来,还在这跟我装傻,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还是诚心跟我过不去,你什么都不用说现在立马打辞呈,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下班之后邵青跑来看我。 “听说徐冲那个没品的今天找你麻烦了,怎么样,好应付吗?” “山爷威武。”对着陈山办公室的方向抬抬下巴,说来这件事可以解决的速度之快我也没有想到,倒是真该好好谢谢陈山。 “真的吗,陈山啊?他看起来话不多,没想到人很不错嘛。” “bingo(正解)!” “没错,这就是我调教出来的人,徐经理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让人事部打她的处分,不清楚的地方过来对质,没有处分别空口乱说,好了这里是办公室,不要妨碍我的员工和我的工作,请回。”我清了清嗓子,粗着声音学起当时陈山的强调来。 “这么酷!真有味,再学几句。” 邵青还是上学时候的性子一点没变,我不过学了几句舌她便咯咯直乐,还一直嚷嚷着让我再学几句。 “周佩辙。”和邵青正闹着,陈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甩出一句话,把我们两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主任。”我做了坏事不免心虚,声音也弱弱的。 “他就是陈山啊?”邵青在身后悄声嘀咕,可她声音又尖又细,陈山目光闪了闪,明显是听到了。这个臭丫头,议论人也不知道小点声,学生时期的毛病就是改不了。 “主任这是邵青,会计部的同事。” “邵青,这位就是我们办公室主任――陈山。” “陈主任你好,久仰久仰。” 邵青这丫头一放松下来,鬼马精灵的尽头又上来了,这算是哪门子的打招呼。 “佩辙,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陈山面色不太好看,留下一个霸气威武的背影离开。 邵青同情的看着我,陈山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的确让人捉摸不透。 看来属于我的暴风雨终于还是来了。 “喝水吗?” “不用了主任,您有话就直说好,我听着。” “坐吧。” “主任今天是我不对,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听我说完,表情一直冷得像冰山一样的陈山忽然笑了:“你还挺聪明,知道以退为进。” “哪有,是真心感谢主任刚正,没有让我受委屈。” “小嘴这么机灵刚才徐冲过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给自己辩解几句啊?” “他们那是欲加之罪,再说主任心眼里跟明镜似的,根本用不着我辩解对吧。” “什么明镜,我可不清楚,糊涂着呢。” 我知道了陈山没什么火气,便放下心来,接着说道:“跟主任这是敬重,跟他们那叫不屑。” “行了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是。”我立刻闭嘴,端端正正坐好,摆出老实受训的态势。 “佩辙,不仅作为上司,同时按年级我也能算是你长辈了,唠叨几句,你好好听着。” “好。” “这段时间里我留意过你的表现,不错,很踏实,但是初入职场,你的有些表现很不成熟,甚至可以说太过单纯。” “不要自恃有几分小聪明就随便得罪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有你吃亏的一天。” “社会不比学校、不是温室,它不会珍惜你、保护你,只有一个法则是永远适合的,那就是优胜劣汰。” 陈山没有训斥我,说的一番话却更加足以让我清醒。 这么说来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处事法则居然是我太任性了吗? 周佩兰的婚礼已经进入了初期筹备的阶段,梁妈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用她的话说,要嫁的是周家头一个女儿,万万不能马虎,直到很晚才得空。 来的梁妈的房间门口推门进去,梁妈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一贯的精明干练却丝毫不打折扣。按着梁妈在我床上坐下,帮她揉捏肩膀。 梁妈感慨道:“整日张罗这么一大家子,也就到了佩辙这里才能松松劲,歇息一会儿。” 我嘿嘿一笑,一边调整手上的力道,一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一席话说完之后,自己都忍不住感慨。 “梁妈,我是不是太差劲了。” “哪里有,我们的小佩辙进步神速呢。” “不是,而是我的起点就晚了。” “佩兰――的婚期已经很近了。” “我知道,李浩然人虽然一般,但李伯父的。。。。。。” “倒时候你的路只怕是会更难走啊。”梁妈眉头深深锁起来,手指在太阳穴上按捏。 “梁妈不要太担心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保重身体我就很满足了。”我站在梁妈身后帮助梁妈做头部按摩,不多时居然听到梁妈细弱的鼾声。 梁妈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如果有一天,我当真接手了周氏,若不好好经营,首先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梁妈,便是自己心里的坎也一定过不去。 周佩兰日益逼近的婚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危机四伏的生存环境,梁妈说‘不进则退’,陈山说‘成王败寇’,看来在公司里是时候要为自己仔细筹谋了。 “月姐,品管部需要的文件打印出来了吗,我反正去那边,顺便帮你拿过去好了。” “出来了,那就谢了。” “客气客气。” 拿着文件送去品管部的路上,不经意撞到了正要去茶水间的蓝剑铭。 “正好蓝助理,这是你们部门要的文件,拿给你好了。” “好,麻烦了,用不用帮你签收一下?” 我一愣:“好啊,可别再赖我没给你们送过来了。” 说完我当真拿出一张没用了的发票,对折出背面给他签字。 蓝剑铭呵呵笑起来,从衣服兜里掏出钢笔作势就要签字。 “好了开玩笑的,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都传到你们耳朵里了。” “没有我们,只有我爱打听闲事而已,好了,这些文件我抱回去就行。” “嗯。” 蓝剑铭转身离开。 “蓝助理,地上的蝴蝶结是你的么?”我正欲离开,一低头看到地板上一只带别针的白色蝴蝶结,弯腰捡了起来,邃有一问。 “谢谢。”蓝剑铭回头看到蝴蝶结,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掩饰成为得体的笑容。 蓝剑铭居然会有变脸色的时候,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定有问题。 ------------ 第五十二章 隔海的挂念 晚上吃过饭后,趴在床上学习钟叔发过来的周氏人事资料,宋婷打来了越洋电话。 “morning,mydear。”宋婷在语言学习方面的确很有天赋,过去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说起正宗的英式口音来已经流利地道、有模有样了。 “可是亲爱的,在我们中国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当然知道,故意的,就是以打扰你为目的。” “怎么样,在那边适应的如何了?” “这边的确很漂亮是没错,环境也好,可是天气啊真让人没法说,风大的能吹到骨子里,,难怪burberry做得最好的是风衣,而且温度变化快的吓人,我中午去给尼肯做家庭教师的时候还穿着是单衣、短裙,回来的时候裹上厚风衣还冷。对了炫耀一下,你相信吗上周我去赌马了,和老妈一起去利物浦小住,参加国家赛马盛会,居然赢了六十磅,但是可怜的老妈没有我这么幸运,她输了五磅,还有啊――。” 宋婷一开口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起来,我除了陪她一起开心之外,也倍感欣慰,看来她生活的很好。 她讲述在英国的见闻和感触,我叨叨职场上的琐事,聊起来很快又忘记了时间。 临挂电话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宋婷,跟你说件正事,” 说到这里,我犹豫了一些,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宋婷,如果我可能会做出对不起苏灿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 “佩辙,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太低估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性了。” 宋婷没有正面回答,她是希望我安心,可如此一来,我反而知道了苏灿对她而言的重要性。 人果然是不禁念叨的,跟宋婷的通话中才提到一次苏灿,次日就碰到了他。 一大早下楼用早饭,看到了庭院里的苏灿。 “大清早,让我猜猜苏灿先生是奔着谁来的?” “约了浩然和佩兰打球,顺便想看看你。” “苏灿先生,如果你把这句话反过来说的话,作为一名女士,也许我会更开心一些。” “佩辙,又怎么了,我们放假前不还好好的嘛。”苏灿显得有些无奈,对我摊摊双手。 “你都说了是放假前,对了你自己博客上不还说了吗,一转眼沧海桑田,何况如今三个月都已经过去了。” “你在生气对不对?佩辙你在生气?” “很抱歉,你不值得让我生气。” “好吧我承认,来找周佩兰是借口,事实只是因为我想你了,想来看你,这才是我想说的。” 我努力挣开肩膀上苏灿的双手,努力想逃离,却被他从身后抱住。 “佩辙为什么还要逃避,你明明就是喜欢我,我知道以前是为了宋婷,可现在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告诉我为什么还要躲着我,为什么?” 因为我终有一天会伤害你,因为到时你一定不会原谅我,因为我情愿始终得不到也不想你恨我。 与其此后注定更深的彼此伤害,还不如从开始就根本不要在一起,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的希望,总好过经历失望和绝望。 嗓子哽的厉害,说不出话来,何况有些话注定说不出口,反而不如沉默,只能紧紧咬住嘴唇,任凭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 “佩辙,我今年二十六岁,不年轻了也经不起折腾,人生短短的一辈子,也许已经走了三分之一还要多,我不想一再的错过你。我知道你比别的女孩子早熟,可是一生之中总要疯狂一次,佩辙,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算也是给你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不得不承认苏灿最后的话戳进了我的心窝里,之所以一再躲着他,无非是因为手里报复周佩兰的筹码,可如果放弃了这份执念,放弃这次因为会伤害苏灿而能够报复周佩兰的机会,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有片刻的契机能够相聚,甚至是一生一世的相知相守。 天平的两端究竟孰轻孰重…… “真的能够――”在一起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妆扮完毕的周佩兰从前厅走出,苏灿随即向她看过去,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遇,也在同一时间里快速松开了牵着我的手。 心脏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有片刻的窒息。 所以这便是结果了吧,可笑在他生动的谎言里,我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过要放下一切的。 既然如此,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笑:“和浩然玩得开心点。” 二人离开后,我不确定自己脸上掩饰不住的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明显感觉到失去温度的心头涌上一种可以报复的快感。 为了确定在公司的地位,一段时间以来我始终试图接近蓝剑铭,可渐渐发现,不仅仅是我,就连其他曾经试图接近过的其他女人也都抱怨,蓝剑铭看起来好性格、对谁都热乎,其实越走近越会发现他的内心比谁都冷,和每一个人都可以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安全距离以外,可以肆无忌惮的接近,一旦接近安全距离,便再无前进一分的可能。 晚上窝在床上和宋婷通电话,仍旧忍不住感慨让人头疼蓝剑铭,我想升职,好让计划中的异军突起在父亲的眼中更加有分量一些,但突破口是他,现在连他的突破口都还没找到在哪里,这让大言不惭要接手周氏的我情何以堪。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说说你那边的开心事吧。”我用力摆摆脑袋。 知道宋婷喜欢英国的生活,听着她意趣盎然讲述身边的点滴,语气里的朝气也能让我跟着开心起来。 不知道谁起的头,宋婷聊起了英国的男同问题,声声感慨不大能接受身边的风气,聊着聊着说到了一则旧日里的新闻――英国内阁办事处楼顶于‘同性荣耀周’期间首次升起彩虹旗。 我有些头大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没见过世面,问她为什么是‘彩虹旗’。 宋婷果然拿着鸡毛当令箭,大笑我连这都不知道,我恼了,直说不稀罕知道,她才开始摆出一副救世主的腔调: “这彩虹旗啊,是同性恋关系的象征标志,据说最初是由艺术家兼民权活动人士什么什么贝利设计的,除了这个彩虹旗啊,还有其他的象征,比说说粉红倒三角啊、lambda啊、锄头啊、双斧啊什么的,另外还有象征他们婚姻关系的白蝴蝶结之类之类的。” “你还真是入乡随俗,课外的功夫可真是懂了不少呢。”我听宋婷说的开心,忍不住取笑她。 “等等,你说什么!” ------------ 第五十三章 进展 “等等,你说什么!” 宋婷似乎被我忽然大声吓到,声音猛然顿住。 “什么?”宋婷问我。 “白蝴蝶结对不对,是不是白蝴蝶结?” 当晚,和宋婷的通话结束后,我匆匆查询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后方上床睡去。 昨晚的电话中,我一再强调要快,没想到办事效率果然不低,叫做李少飞的私家侦探一早打来了回执电话。 趁着天色还早,我选了一处僻静地约见。 对方是一名中年男性,穿着西装革履,看起来倒是还稳妥的样子。 “这是你要的东西。” 我拿起桌子上对方递过来的档案袋,里面的资料、照片一应俱全。 照片一张一张看过,是蓝剑铭和另外一名男子的生活照,两人举止神情甚是亲密,只是他身边的男人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很久之前见过。 我仔细回想,有一霎那的灵光从脑海中闪过,拿起资料看到名字――柴韦德――果然没错。 原本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思查一查,没想到顺藤摸瓜摸到了大本钱。 我回到公司,将资料收好后,直接敲开了孙少伟的办公室。 “孙经理,有些话我想找您谈谈。” 和蓝剑铭的见面我选择了一家相对隐秘的餐厅。 “鲜花很漂亮。”蓝剑铭一眼看到了餐桌上的白玫瑰。 “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蓝助理很喜欢吧。” 蓝剑铭似乎没想到我如此不客气,很快收敛起最初的随意,脸色认真起来。 “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周小姐今天约我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看花吧。” 我知道自己的敌意多少伤害了他,便不再说话,直接将手里的资料扔到他面前。 他面沉如水的打开,看到照片之后,立刻变了脸色。 原来任是多精明的人,在爱情面前都会手足无措,生怕对方受到一丝伤害。 “柴家在a市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了嗯?这个柴韦德嘛~没想到――” “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很简单,只是你的助理位置而已。” 蓝剑铭狐疑且防备的看着我,似乎不相信,“你下了这么大的手,只是想成为孙经理的助理?” “是。” 蓝剑铭苦笑一声:“我似乎没有选择,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整天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而已,并没有伤害其他人意思,至于威胁你,也算是迫不得已的手段,可以的话,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的目的达到了,不用对我忏悔。” “我想说的,你是孤儿无奉养父母一说,拼命工作无非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站在与他等同的高度来相爱,我理解并无比支持你的想法,所以想尽己所能的帮帮你。”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是吧,不过不妨说来听听。”蓝剑铭当真是一个豁达的人,或者说原来他最在意的只是柴韦德不会受到伤害,相比之下,其他的一切伤害已经算不上什么。 “我已经给朋友打了招呼,你可以去帮他。” “什么朋友?” “金源国际的执行董事,预祝你们合作愉快。” “谢谢。” 在早早对孙少伟打过招呼的前提下,逼走蓝剑铭的我成功坐上了品管部经理助理的位子,介于孙少伟严重的‘女人没有事业心’情结,还需度过一个月的适应期用以检验是否可以胜任。 虽然走到现在这一步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目前来说结果也还是好的,可真正走到这一步之后才知道蓝剑铭的苦,也明白了为什么孙少伟会给我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说此前办公室的繁重忙碌的工作我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之后堪堪可以适应,那么现在的工作简直是超过超人能力极限的难度级别,并且没有时间调整和适应,从上班第一秒起就必须胜任。 我搬着自己的东西在众人或羡慕嫉妒、或依依惜别的言语中迁居出办公室,刚刚把文件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还没来得及整理,便被孙少伟叫进办公室。 “经理你找我。” “三件事:第一,上午的会议记录应该已经在你手里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整理出来,我要用;第二,一张三点钟飞首都的机票;第三,这是一份采购合同,合约中187项条款下午上班之前找到出现纰漏的地方。补充一点,随身带笔,把我说的记下来以免遗漏,下不为例。” “可上午的会议我没参加。” “最后补充一点,不要跟我说可是,交代下去的事情想办法去办,完成不了就走人。” “……这就去办。” 进入工作状态的孙少伟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记得我曾经对蓝剑铭称赞孙少伟和蔼可亲、整天笑脸盈盈的时候,蓝剑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句‘呵呵’了事,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个呵呵里面所包含的的深重含义。 “喂,你好,我要订一张三点钟……” “会议记录――日期,人员……”我自言自语的喃喃着。 我大致浏览了一遍蓝剑铭留下的会议记录,似乎是周氏最新一批即将面市的珠宝出了质量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第三项工作,我想孙少伟的确是一名不错的部门经理,当问题出现后,明白第一时间要做的事是尽最大能来减少公司损失。 只是周氏的钻石是家族产业,怎么会出现质量问题。 到了下班时间,打电话给邵青,毫无意外作为公司新人她也在加班,关于公司账目的一些问题我并不在行,然而邵青在会计工作方面虽然经验不足,我却清楚知道她强悍的学习能力,有过硬的理论知识垫底,实践总是错不到哪儿去的,于是想当然,邵青姑娘光荣的成为本人的首席私人财务助理。 周氏整个财务部做出来的账目,仅凭我和邵青两人初出茅庐根本不可能看出破绽,闲下来之后只得拨通钟叔电话,经他口中才了解到,原来当今周氏的钻石几乎仅剩下一副漂亮空架子,曾经的声誉,外人看来依然光鲜,只是内部的资金链条早已经断裂,处境可谓相当艰难。 周氏原本是做钻石的世家,可是父亲年轻时眼光独到做起了房地产,祖父一度让他放手,当时父亲的生意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自然不肯,二人谁都没有妥协。 事情的最后是以祖父的逝世和父亲的退让收场,父亲接受周氏后,公司的钻石生意在父亲的全力经营下营业额始终保持增长势态,并先后在上证所和港交所上市。 父亲卖掉了当时的地产公司,却留下了手里一批精英人才,带到周氏。两家公司人员合并的时候本就有很多龃龉没有解决好,今年自年初起房地产行业低迷,父亲曾经的心血或许仍旧保有一份执念,周佩兰因此一味讨好,打着周氏旗号和即将嫁入的李家为背景,大肆做起了房地产,不断扶植公司旗下的楼市产业,资金运用过于偏颇,钻石方面资金链明显跟不上。 “如果资金真的成了问题,钻石和房产只能保一个,钟叔认为应该保谁?”通过电话,我试探性的开口询问钟叔的态度。 “佩辙觉得呢?” ------------ 第五十四章 联姻 “佩辙私心认为,钻石是恒久的实业,用心经营下去永远不会吃亏。” “周叔――哦,也就是你祖父眼光放得长,想来也是一早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啊陪着丫头,钟叔从来没有后悔过背着国邦来帮你,钟叔没有看错人。” 钟叔是周氏的元老,但他自小便是陪着父亲打天下的,但如今钟叔更加能够看透丢车保帅的智慧,父亲对于周佩兰的行为撒手不管,却不知他当真是偏执还是另有谋算。 且说钟叔态度尚且如此,何况内部自始至终致力于钻石产业上的元老。这般想来,周佩兰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风光,周氏内部对她微词的高层一定不在少数。 孙少伟表面看起来和气通达,相处起来发现他若是细心苛刻起来,可以比女人更夸张,作为他的助理,我曾经连续二十天的时间里偷偷加班到午夜,还不敢让人知道。除此之外,几乎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待命,某次难得大周姐和几个办公室的朋友过来请我出去玩,难得精神放松下来,一时没忍住多喝了几杯,姐妹几个在夜场玩的正嗨,忽然接到老孙电话,要某个物流公司的纸质资料,两个小时之内找到过去十一个月里明细账目里的错处并送到他所在的酒店,我登时酒醒了大半,收拾东西立刻变身执行任务,整理、打印资料,订机票…… 就像事后大周姐的描述一样,前一秒还是醉酒弱不禁风的林妹妹,后一秒就成了打鸡血的女超人,冲出酒吧拯救地球的那种。 在老孙魔鬼般的苛刻指标下,我可以每天保持连续十小时以上穿着至少八公分的高跟依然健步如飞、神采飞扬;凡是我经手装订的文件平订钉锯格式一律与书脊间一律严格精准的保持4厘米距离;为了做好会议记录,没有练习过专业速录硬生生可以达到平均每分钟一百三十字的打字速度…… 钟叔说的不错,公司里果然出现了问题,钻石行业一批即将面世的珠宝出了问题,为了挽救孙少伟亲自到辽宁签了一批钻石毛坯送与工厂打磨,只是若想挽救,目前势必急需是一大批的资金用于周转。 某日下午,正坐在电脑前,给部门成员群发会议资料,老孙的办公室里传出‘砰’的一声。 我走进去,轻手轻脚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 我正要掩门离开,老孙沉沉的开口,声音听起来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公司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一些。”在老孙手底下做到如今,对于他的心思也可以猜出几分。 “有什么想法吗?” “有。” 老孙抬头,凝重的看过来。 “周四小姐手里的股份。” 我看着他,声音沉静坚毅。 金秋十月,某个碧空如洗的好日子里,才下过雨的天空格外蓝格外高,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包裹着经历整个夏日暑热的身体别有一番惬意。 婚姻总是美好而令人憧憬的。 周佩兰的婚礼在很好的日子、很好的天气里如期举行。 关于周佩兰的婚讯我很早便通过一切所知道的的途径告诉了佩芷,尽管没有回音,但相信她是知道的,可她到底是没有回来。 我想我介意的不是周佩兰没有告知或邀请她,而是我又失去了一次可能见到她并且解开心中疑问的机会。 婚礼现场布置在一艘以周佩兰、李浩然二人名字命名的游轮上,‘佩然’号足够宽敞奢华,以至于容得下阵容庞大的宾朋好友而绰绰有余。 我拨打了最后一通电话后,换上了梁妈送来的衣服。 从车上下来,远远便踏在了自游轮铺下的红毯上。 一步之差便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抬脚轻轻踏上柔软的红毯。 身后是费尽心思为了生计而奔波的大千世界,眼前却是纸醉金迷奢华若空中楼阁的梦幻天堂。 踩在柔软的红毯和花瓣上,恍然忆起旧事,一时感慨万千。 记得上一次穿着礼服的时候身边还有宋婷,小综还有一双太阳神似得眼睛,而现在一个远渡重洋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一个失去了光明再也看不到我、看不到太阳。从这一刻起,忽然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的意识到自此之后漫长的岁月里,只剩下我一人孤军奋战。 可以想见,周佩兰一定往婚庆公司砸了大笔的钱,铺天盖地的鲜花以金色和白色为主色调布满整个甲板,这里被金钱堆砌的如梦似幻,简直像是砸落人间的天堂一角。 放眼望去,在纸醉金迷的人群中看到了正在对我举杯的宋孝民,我深呼吸,换上笑容,向人群走去。 宋孝民识趣的没有问为什么我不是伴娘,许久未见,他的言辞里似乎并无生疏,倒显得熟络如同幼时,然而我却做不到坦然如同什么都没有变过。 一支舞过后,我陆陆续续接受不同舞伴的邀请,相比之下陌生人之间的逢场作戏便容易了许多。他们多数不认识我,相邀或许只是惊艳于美貌,唯一不例外的是都会在我自我介绍之后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是的,曾经沉寂的周家四小姐从今以后不会再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不择手段的索取。 “周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跳一支舞。” 在我面前欠身的男人倒是第一个首先知道我身份的富家少爷,不禁抬头多看了一眼。 来人个子高高、肩宽腰窄,不同于一般公子哥的白白瘦瘦,看得出来倒是一副精壮的好身材,古铜色偏黑的皮肤在这富人聚集的场合里也显得略微突兀。 “你是?” “难得有舞伴一开始便叫出了你的名字,周小姐居然不知道我是谁,礼尚往来的规矩可不是这样讲的。” “一开口就抢白自己的女伴,你倒是多绅士呢。” “李允。” “原来是大姐的小叔子,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谁说周家四小姐草包了,这伶牙俐齿的劲头可不是谁都招架得住的。” 这个男人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直接。 说来这好像便是我和李允的第一次见面了,算不上愉快倒也可以说是别开生面,让人不得不承认的确印象深刻。**********预祝各位亲爱的们元旦快乐哦(⊙o⊙)… ------------ 第五十五章 不平静的婚礼 甲板上弥漫着温柔低缓的音乐,拥在一起轻舞的人们或窃窃私语或相谈甚欢、言笑晏晏,前方不远处的荧幕上随着音乐的旋律播放出周佩兰与李浩然二人看似甜蜜的合影。 不多时,婚礼司仪――国内收视稳居前三的某著名综艺节目主持人杨怡高调出场,开启婚礼的流程。 在司仪的引导下,婚礼隆重而有序的进行,新娘穿着一身雪白镶钻的婚纱现身,瞬间吸引了全场宾客的眼神,而我的视线却只能不争气的停留在新郎身边――作为伴郎出现的苏灿身上。 自上次分别后已经许久未见了,走出校园的几个月里他似乎经历了不少社会世故,面容愈发坚毅英挺起来,西装革履很配他的气质,长身玉立于人群之中,然而风姿绰约、卓然不凡无人能出其左右。 李浩然在他身边,两人时不时说着什么,举止亲密,看起来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交情了。 二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苏灿忽然抬头看过来,坐在头排最大的好处是理他很近,隔着相近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到他眼中的情谊,深浓的情谊似乎羁绊着世间最有情的一对恋人,仿佛曾经我们之间所有的彼此伤害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司仪高声宣布新人入场,李浩然站在神父面前,周佩兰在父亲周国邦的陪伴下徐徐走来,经过我身边时她停下脚步。 “佩兰,别忘了狡兔三窟哦。”我亲热的挽起她的胳膊在耳边低语。 周佩兰霎时变了脸色,我满意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新郎、新娘二人都是各自圈子里的佼佼者,相貌、家世样样没得挑,在场各人无不感慨着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只是随着新人徐徐步入,原本应该应声响起的婚礼进行曲迟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接连而来的是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很快有人发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同时也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移向现场的大荧幕,在播放出的视频中,一对激吻的男女正在疯狂的剥去对方身上的衣服,而视频中热情的女主人公正是当今婚礼的主角周佩兰。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露天的婚礼现场居然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即使善于处理观众反映,见惯多种突发状况的主持人杨怡也惊了个目瞪口呆,唯一没有变了脸色的人也许是始终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的父亲。 我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控制现场的人居然是视频中的男主角苏灿,他抢过主持人手中的麦克风指挥保安传呼信息,切断游轮客用电源,当然在座客人也很快认出了苏灿。尽管看客们非富即贵,但终究抑制不住的传出此起彼伏的议论或质疑。 “苏灿你这畜生!” 事情的发展都处于掌控之中,意料之外的是李浩然过于激烈的反应,也许我低估了他对周佩兰的真心、也许是我高估了他的情商。总而言之当他的拳头接二连三落在苏灿脸上的时候,我几乎想都没想的冲了过去,身边人不清楚谁拉了我一把,却没奏效。 没有理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只是一股脑的挤到他们中间、挡在苏灿前面。李浩然的拳头用足了力气,落在背上我几乎呕出血来,苏灿还是一动不动的呆呆站着,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快被怒火占满,卯足了力气恶狠狠的推着他离开。 “你是不是傻了!”我也许是气急了,居然一巴掌箍在苏灿脸上。 苏灿仍旧不闪不必,直愣愣的看着我。 如果我没有被怒火夺走理智,一定可以读懂他的眼神,悲伤、绝望。 可惜的是,当时看着他脸上的伤,依旧愤怒的难以自持,以至于不假思索的说出了一些不经大脑的话。 “为什么不知道还手就这么硬生生挨着,你的本事和力气都哪去了。” “对,是我错了,我应该还手打回去,一拳打在李浩然脸上,毁了李浩然毁了婉然家私,也毁掉我苏灿、彻底毁掉银石唯一的接班人,像你父亲当年一样是不是,一箭双雕对不对,周佩辙我低估你了,你更狠、更厉害,你的心,可比周国邦要更狠。”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和一连串的质问吓到,脑子像是短路了一样的看着他。 良久,他忽然蹲下,双手插在头发里,发出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受伤的野兽,然而直到他离开之后,我的大脑才迟钝的反应出他的呜咽,他说的是“我那么爱你,怎么能忍心这样对我。” “你要做什么?”苏灿忽然站起身来,用力的钳住我胳膊、大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我被苏灿骤变的反应吓到,生怕他再受到刺激任何禁不起的刺激,便咬牙忍着生疼的胳膊闷声不吭,只默默被他拖着向前走。 苏灿像是发了疯一样把我推进车里,全没有平日里的自制和风度。 “苏灿你开慢一点好不好,啊?”我尽全力平稳自己的情绪,然而还是克制不住微颤的声音。 迈表上的指针已经超过了170迈,苏灿的表情却木讷呆滞,仿佛此时超速开车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苏灿,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说句话好不好。” “苏灿这里是永新街,前面没路的。” “苏灿你是不是疯了,快停车!” 尽管万难相信,我却忽然明白了苏灿要做什么。 “快停车!” 性能优渥的轿车在开发区人迹稀少的马路上高速飞驰着,我怀疑苏灿压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眼见看到了前方的断路,我来不及思考,只能拼命抢夺苏灿的驾驶位置。 “刹车苏灿快刹车、刹车、刹车!!!” 苏灿肌肉仿佛僵住一般,根本没有办法动得分毫。 我阻止不及,车子用最快的速度向断路冲去。 “啊――” 轿车骤然停下。 良久,我方察觉到自己冰凉的双手和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透过挡风玻璃依然看不到路面,想来车身的一部分已经悬在了断路前。 两人坐在车里并没有说话,沉默的可怕。 我的确做出了选择,可是却没有预想过该怎么处理此后连串的场景和问题。 至离开之前,苏灿只留下了一句话,言辞里的薄凉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不可能再有未来了吧?” 我似乎隐隐知道了自己错过的是什么,可惜的是为时已晚。***************元旦快乐哦~~~么么哒,推荐、收藏大大滴求喽~\/~ ------------ 第五十六章 婚纱 “真是糊涂!”清晨梁妈忽然来到我的房间,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责骂。 自从入职周氏以来,梁妈鲜少插手我的决定,不知道此时究竟为了何事大发脾气。 “梁妈?” “哎孩子,你到底还年轻,过于感情用事,要知道身边的人不能尽信呀。” “股权的事――梁妈都知道了?” “股权是你现在和今后在周氏立足的根本,怎么可以轻易抵押出去还让一个外人知道。” “梁妈在说孙经理?” “不会的,这段时间以来对孙少伟的了解是亲眼看在眼里的,正是因为选择了信任他所以才――” “孩子,今天是梁妈多事了,你如今的年龄已经可以自己做主了,梁妈只是希望你能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佩辙长记性了。” 梁妈的话说到底没有改变什么,却在一定程度上埋下了芥蒂的种子。 “佩辙看到潘亚玲的消息了吗,这死妮子居然要结婚了!” “又是结婚……” “嘟囔什么呢。” 被邵青推一下,我从往事的触动中回神。 “我是在感慨啊,男人婆居然是咱们四人当中最早结婚的一个。” “是啊,可怜我邵青自问有几分姿色,怎么到现在都没人要呢?” “哦~我怎么看到有人和我们儒雅能干的陈主任和某人坐在一起吃饭了呢~” “那、那个咱们什么时候启程a市?” “潘亚宁那丫头大大咧咧的,当然是早点去帮她准备了。” 事实上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我并不能确定自己当真是为了亚宁,抑或是对于苏灿所在的城市存在了某些期许。 相比s市而言a市是一个生活节奏较慢的节奏,半年多的时间里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倒是潘亚宁变化大的让人难以置信,她蓄起了长发、皮肤也细腻光洁了很多,举手投足之间洋溢着女人独有的属于幸福的味道。 “哇塞!大半年不见,男人婆变大美妞了呀!” “我们都快认不出来了。”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同寝室的四个女生难得聚在一起,其聒噪热闹程度恐怕常人都会嫌烦。 距离婚期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几个女孩子换了睡衣,趁着晚上时间偷闲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潘亚宁!还说要聚会,房间恶心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好歹是要做老婆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邋遢,自己闺房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是不是!” 二人关系曾经最好,邵青一贯的脾性,见了面还是改不了的唠叨,可嘴上说归说,手上也没闲着,已经在房间挽起袖子开始利索的收拾。 不怪邵青话多,潘亚宁的房间的确算不得干净,四人说说笑笑便一起动起手来帮着收拾。 “这个盒子还有用吗,能不能扔?” 桌子上的礼盒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大小与苏灿当初邮寄过来的生物礼物空盒子相像的很,尽管花色纹理不尽相同,但从整体来说有可以看出来的相似性。 “瞧我这记性,先别扔,是放婚纱的,刚刚试婚纱来着。” “婚、纱、盒子是这么大的吗。”许是入夜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在细微的发抖。 “款式不尽相同,但是长宽高的规格出入不会很大,所以――” 他、想送而未送出的礼物是婚纱、居然会是婚纱,想送而未送出的礼物会是婚纱。 潘亚宁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办法听进去,满脑子抑制不住的闪现着婚纱盒子里的等我和作为伴郎出现时苏灿眼睛里的情谊,然而最后的最后却始终逃不开的定格在了开车冲向断路前他赤红的眸子。 我了解苏、周两家的仇恨,他在不得已的境地之下仍旧给了我承诺,然而我却一步一步置他于万劫不复。 原来一直以来,始终活在阴谋和欺骗中的只有自己,苏灿的一片真心终究是被负了。 潘亚宁的婚礼过后,我开始日复一日的把自己全身心埋在工作里。 有了周氏千金亲自出面申请下来的贷款作为启动资金,孙少伟亲自全程监工的一批钻石进入市面,据说考虑到资金问题,他使用的是几位新人设计师,周氏名声早不如前,又有了此前的辐射钻石事件,损失必然是有的,只是公司至少是保住了。 周佩兰婚礼上的视频不知何故在网络上疯传,我虽希望搞清楚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却始终摸不清父亲的态度,只知道他对此事全然置之不理。没有了父亲财力的支持,周佩兰几乎众叛亲离,没有丝毫还击的能力,但所有的视频还是在半个月内尽数在网络上消失,想来想去,想来目前也只有一个苏家还肯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周佩兰终于还是放弃了国内的一切选择出国。 “你来做什么?”在周佩兰收拾好行李之前,我终于还是出现在了她面前,结果毫无意外的不受欢迎。 “也许说出来会有些可笑,但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怎么会可笑了,作为胜利者来亲眼看着我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离开。” “父亲为什么会对‘出水芙蓉’情有独钟。” “还真以为你是好意呢,周佩辙你死心吧,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 原本便没期望可以得到答案。 周佩兰收拾的很简单,只是一个箱子,看着她一步步走出房间,我却丝毫感受不到本以为会有的快意。 一个脚步一门算计的亲手毁了前世杀死自己的凶手,可她终究是我命里逃不掉的亲人,拥有同一个父亲、拥有同样血脉的姐姐…… 周佩兰离开的当天,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佩辙看新闻。” 如今经过职场大半年的历练,邵青不再是当年纯善可欺的青葱少年,用心想想便不难猜到我和周佩兰的关系。 她拿着有周佩兰作为头条的报刊,措辞已不再如当年一般口无遮拦。 也正是她拿过来的这份报纸才让我知道了原来周佩兰并没有成功离开,据官方称在飞机飞抵国界之前便以诸项经济罪被扣下了护照。 没想到她竟然没能成功离开,以周佩兰的人际、手腕,这个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也难怪媒体会揪着不放。 没过多久,随着周佩兰的倒下,我终究是等来了最害怕承担的一个后果。负面消息不知怎样漂洋过海之后,传到了宋婷的耳朵里,而我接到了她的电话,也正是因为这一通电话,我们的关系因为曾经的同一个人而再次陷入了僵局。 ------------ 第五十七章 身陷囹圄 记不清争吵是怎么开始的,只记得某句话过后宋婷说‘为了一个男人你居然凶我’,我的声音的确大了些,‘如果不是你先因为男人凶我,我怎么会凶你!’ 女人之间的吵架向来无厘头,但这次我好想触到了宋婷的底线,她不是不肯原谅我对苏灿造成的伤害,而是无法理解我做事的手段。 是啊,的确难以理解吧,因为就连周佩辙也无法原谅自己。 “佩辙,有件事想找你商量。”由于心情原因,今日原本不打算上班,没想到接到了孙少伟的电话。 “孙经理不必客气,我还是从前的我,有什么话直说就可以。” 挂断电话之后,我尽量收拾起自己糟糕的心情,赶回公司。 “是资金的问题吗,为什么忽然想把设计师换成新人。” “不完全是,节省成本是一方面,但周氏的销售业绩逐月下滑,说明老客户在流失的同时我们也没有抓住新客户的注意,我希望给周氏输入一批新鲜年轻的血液,通过这批产品崭新的风格款式,可以给顾客带来焕然一新的感觉。” “这几个新人怎么样?” “这里是他们的个人资料。” 我拿过来大致看了几眼,年龄均在三十岁以下,设计功底扎实,创意新颖,可谓年少有为,的确有可用的价值。 “孙经理这些年为周氏打拼立下汗马功劳,佩辙处处都要学习,这些决定只需要自己拿主意就行。” 孙少伟离开后,我拿起几人的档案仔细阅读。 根据孙少伟所说,新一批上市钻石被称作‘少女之心’,系列作品的确相当出挑,设计者是来自于五湖四海的青年佼佼者,其中最年轻的是一名女性设计师,简历上普通的证件照已经足以显露出出众的气质和精致的五官,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冯征,女,24岁,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艺术设计系,曾获得全球游戏美术大赛的第五名,设计风格颇为唯美奢华。’ 年纪相对来说最大的也是一位女孩,肖媛媛,29岁,留英硕士,同样相貌出挑。 一一翻完之后,我掏出手机。 “李先生吗,请帮我查几个人。” “肖媛媛,赵洋,齐英杰,刘永伟,冯征。。。。。。” 也许用墙倒众人推来形容周佩兰不太合适,但现在的她的确处于这样的境地中,东明水湾的基础建设竣工在即,原为该项目最大股东之一的李家忽然撤资,直接导致整个东明项目的运作系统瘫痪,外界来自媒体的声音尽是强烈的讨伐、批判和斥责,周氏内部对其亦是怨声载道。 “四妹。”下班回到家里,前厅没有开灯,黑暗中一点猩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烟的味道,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示敌以弱,可不像你周佩兰的做派。” “四妹,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大姐,真的要把事情做到这么绝吗?” 前世今生从没见过周佩兰如此狼狈,从不次低声细语的对我说话,尽管姐妹的关系名不副实,毕竟还有二十几年的相处,说不动容是假的。 “当初如果不是你做的太绝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但我从没想过把你逼入死境。” 周佩兰说完后仿佛气尽了一般离开,只剩下苦笑的我无声的自问。 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快闪现,卧室床上的苏灿和周佩兰,死前的受难―― “未曾么?” 大约半个月后,周佩兰接到法院的传票,警方以经济罪和刑事犯罪两项名义对她进行起诉,开庭当天我没有出席,只是听说周佩兰甚至没有为自己请辩护律师。 媒体说她承受不住身体和心灵的打击,神智出现错乱,以此来解释她的一蹶不振,我却认为此时的她一定比绝大多数时刻更为清醒,清醒的了解自己所处的境地,也明白自己的无力回天。 我不清楚父亲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但是最后判定成立的罪名中有多达两亿三千万的公款挪用一项,想来周佩兰任职期间,虽然资金调度有失偏颇,却也一定没有可以直接挪动上亿资金的权限,那么如此一来,这两亿三千万的罪名扣下来是成了谁的替罪羊,刑事犯罪中又有几条真正是她自己所犯下的恶果。 与周佩兰倾颓全然相反的是没有了她之后的周氏,‘少女之心’系列珠宝在一连串重磅宣传工作之后隆重上市,一个月后,业绩报告出炉,比上个月销售增加了十五个百分点,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这样的成绩已经足以让父亲心动。不多久,父亲在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上向媒体介绍了我,同时宣布,由我接手周佩兰曾经的工作,继任周氏副总经理一职。 ‘没能管理好自己的子女,作为一名父亲我表示很遗憾,对于她为社会和周氏带来的负面影响,在此向公众致以诚挚的歉意,同时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佩兰个人决策的失误而对周氏失去信心,今后的周氏不会再重蹈当初的老路,下半年里将会为广大股东带来可观的收益…… 接下来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一位我公司优秀的管理者――周佩辙……’ 父亲平时寡言,只有在必要的场合,他才会用言语展示自己不凡的韬略,一如现在,从这一方面来说苏灿和他颇为相似。父亲对媒体和股东们勾画着周氏在接下来一年里发展方向和未来的蓝图,当真是口若悬河,意气风发。 我却听不进去只言片语,不知道为什么思绪只停留在提到周佩兰的两三句话里。 父亲,这些年来你欠我们姐妹四人的,岂止是‘遗憾’二字。 周佩兰穿着囚服坐在我面前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以为的快感,她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皓白细嫩的手腕上露出冰冷的手铐,皮肤和金属接触的部位是一圈红色的疹子。 “你对金属过敏。”本想招呼狱警,然而还没起身便被周佩兰疏离的神情制止。 “既然害我进来就别再假惺惺的。” “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周佩兰超乎寻常的平静,“几个月以来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李浩然他最近、比较忙――”不知道什么动机在驱动,我不自在的撒了谎。 “呵。”周佩兰闻言只是苦笑,而后忽然看了我一眼,似乎颇为动情。 “――‘出水芙蓉’是当初父亲和你母亲的定情信物。”求票票~~求推荐~~~~\/~ ------------ 第五十八章 台北的探望 “母亲~” “――‘出水芙蓉’是当初父亲和你母亲的定情信物。”周佩兰似乎对一切都不放手了,神色一片淡然。 原本没指望她嘴里问不出些什么了,没想到周佩兰却像是铁了心: “有一个条件,如果你能答应的话或许――” “不要试图威胁我。”即使是万念俱灰的周佩兰,我依然带有一种出于本能的防备。 “母亲嫁给周国邦是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她是a市处于垄断地位的银行家千金,追求者说是遍布半个国家也不为过,可偏偏就是爱上了周国邦……” “她从来没有介意过这个男人掏空了她的家资,却不能容忍他爱上其他女人……” “他果然对得起她,婚后不过三年便爱上了别人,婚姻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情分,母亲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着,最终还是在两年后离了婚,两人不欢而散,可怜我年幼留在父亲身边连探望母亲的权利都没有……” “周副总,这有一份文件请您签个字。” “拿过来吧。”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工作量骤然增加,一时还没适应有助理的工作节奏,很多事都是事必躬亲,忙得不可开交。听到有人敲门进来送文件,我头也不抬便答。 “听说公司里外对新上任的副总微词不少,不过看来小丫头适应的还不错啊。” 听到熟悉和蔼的声音,我从文件中抬头,看到钟叔笑眯眯、胖乎乎的模样。 “钟叔――”离开座椅,像小姑娘一样扑到钟叔怀里撒娇,“不适应、不适应,佩辙累坏了,你都不来公司帮佩辙。”钟叔作为公司董事,已经许久没有在公司按时出过勤,只是偶尔过来签几份推不掉的合同而已,我姑且自以为是的认为钟叔是不喜欢周佩兰的行事做派。 “谁说的,钟叔这不是来了吗。” “真的吗,说话可要算数啊,拉钩钩。” 钟叔听完似乎颇有感触,伸手揉揉我头发,片刻后才开口:“如果不是放松下来聊天,钟叔都忘了佩辙还只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孩子,你父亲不常在国内,一下子这么大的担子压下来,真是为难你了。” “钟叔,没事,为了周氏佩辙不觉得苦的。” “这么懂事的孩子,我就想不透老周整天都在介意什么。” “介意什么?”总觉得钟叔不经意的话里似乎意有所指。 “哦没什么,佩辙钟叔这次来是有件事向你打听一下。” “钟叔请说。” “听说周氏聘请了一批新的珠宝设计师?” “没错,是孙经理举荐的。” “现在你是副总,很多事是要负责任的,不仅是自己,还为周氏,凡多思量,不能过分信任于人。” “钟叔真好,您这次过来是特意来教佩辙的对吧。” “这孩子。” “钟叔,我会小心的。” 不只是钟叔,梁妈也曾经透露过这层意思,孙少伟羽翼过丰的确不应再听之任之,可眼下公司事无巨细都经其手,想要顺利削权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 “怎么这么好又请我吃饭。”结束一天的工作,邵青换下职业装,神色之间有着难掩的疲惫。 苏灿、宋婷、莫一乔,曾经最为亲近、要好的朋友一个一个离我而去,平日里连可以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唯有拼命对故友邵青好,方可暂时平复我无处安置的情感,好像如此便可以期盼一切如旧,期盼曾经所有的朋友依然停留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舍不得你嘛~” “你一个人在外要记得安全第一。” “好。” 或许是职场的磨练,现在的邵青谨言慎行,我不主动提起的话她从来不会多问,正因为此才更加值得委以重任。 惦记着周佩兰托付的事宜,工作起来也不得踏实,几日之后简单交代好公司的大小事宜便去了台湾。 按照周佩兰提供的地址来到了隔海的台湾,较之s市台北的天气要温暖一些,路边随处可见的香蕉树让人时不时回忆起幼时爱看的偶像剧,佩兰的母亲一人居住在罗斯福路上的一所独栋别墅里。 按周佩兰的话来说其母亲是因为我母亲的出现而失去了爱情、家庭和一切,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自己此番好心前来未必能修到闪过,然而几番犹豫终究还是伸手按下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看起来五旬年纪,全身上下了无生气。 “你好,候琴女士住这里吗。” “很久没有客人来过了,姑娘请进吧。” 来之前早早做好了思想准备,可候琴的生活状态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开门的老先生是家里唯一见到的佣人,一路走过偌大的园子里看不到一株绿色植物。 路面上的鹅卵石铺铺就的凹凸异常,一步一步隔着鞋子依旧隔得脚底生疼。 再走没几步便看到了搭着米色毯子,靠坐在躺椅上读书的候琴。 能够第一眼认出她来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除了一身端庄雍容的气度常人难以比拟外,周佩兰的美丽与她一脉相承,只不过眼前的妇人更有了一份成熟娴雅。 “夫人,有客人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候琴放下书悠悠开口,语气里是道不尽的嘲弄。 “夫人。”周佩兰入狱终究与我脱不了关系,也因此对眼前的候琴充满歉疚,我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声音格外轻柔。 “佩辙,坐下说话吧。” “我到台北谈生意,顺道来看看您。”候琴无处不像是遗世独居的人,却没想到第一眼便认出了我。 “依你这样的性子平日一定没少受佩兰的气。” 候琴没有想象中的难以相处,相反、她出奇的亲近和友善让我骤然感受到了对母亲的期许。 “哪里有,她只是嘴巴坏点而已。”不清楚候琴对于周佩兰的近况了解多少,可下意识里,当从她眼里看到对自己女儿的思念时我并不希望说出事实而让她更加伤心。 “孩子,佩兰走到今天是她咎由自取,你不必介意的。”候琴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同时也无端端的让心底的愧疚不断发酵。 “佩兰放心不下您。” “一眨眼就是二十年,我习惯了。”候琴不甚明显的叹了口气,这句话忽然让我想到正是自己的母亲一手导致了面前人半生的不幸。 “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您。” “佩辙――” 不顾身后人的说了什么,忙不迭丢下一句话,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 第五十九章 缘浅 怀着戒备之心而去,没想到竟是满怀歉疚的离开。 候琴的气度如今看来依然无可挑剔,更加遑论年轻时候的芳华,完美的品貌、一流的家世,如愿嫁给自己心仪的人,原本应是极其令人艳羡的一生,如果不是自己所谓的母亲错不该的出现,焉会落魄至此。 离开候琴的住所后,整齐的心绪分崩离析,正如眼前拥堵的十字路口,一时找不到正确走下去的方向,甚至无所适从。 “又抢我吃的,总有一天变成肥婆啊你” “臭嘴,你才肥婆咧。” “你――” “你你就是你!” “……” 正出神间,一阵清脆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两个学生模样的姑娘手里拿着车轮饼,一路笑骂着穿过马路,轻快朝气的气质似乎拥有感染一切的力量,四周的路人也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笑意。 校园生活总是美好快乐的,舍友没心没肺的玩闹、宋婷、秀才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苏灿的包容。重生回来后见过最多单纯性格的时候便是刚刚离开不久的大学,当意识到自己唇角不期然勾起的暖意时我已不自觉换了方向,跟随两位学生姑娘的方向前行。 所谓台湾最顶级的高级学府,台大当之无愧,静谧优雅的校园环境,浓郁的学术氛围,和睦的人际相处。 若不是经过真正的身临其境,绝难体会到台湾大学的韵味是远非一条椰林大道所能展现出来的。 彷如巴洛克一般华丽的图书馆、开阔干净的草坪,多见的古风建筑、古色古香的拱门、拱窗。 转过图书馆,心情已渐渐平复了下来,索性信步游览,暂时抛却案牍劳形和人情世故,享受此刻难得的闲适、宁静。 久违了校园纯净的气息、加上台北空气特有的温暖湿润,别有一种抚平忍心的力量。 深呼吸的瞬间耳边传来爽朗的笑声和温润的声线,似乎是正在探讨学术问题的一老一少两人,下意识的侧头,然而心脏猛然一动,视线就此定住。 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形容和苏灿之间的缘分,若缘深何以身后的家庭偏偏纠葛了生死的仇恨,若缘浅何以千里之外依然能够遇到彼此。 他是爱我的,这一点从知道他未送出的礼物是婚纱时、从他开着车不顾一切想要与我赴死时便已然深信不疑并坚信至今。 时隔半年时间没有见到他,心里的思念只有依靠繁重的工作才能勉强抑制,如今独身处于异地,此时的相遇所带来的感动已远比记忆中的‘等我’更甚。 ‘我好想你苏灿。’ ‘几个月来我真怕你不爱我了。’ 强烈的情感像阳光下的泡沫一样明媚并且不管膨胀发酵,剧烈的思念和感动忽然让我无比清醒的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我想好了,我可以忘记曾经一切的一切,忘记前世的纠葛、忘记身后的恩怨,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心里的呐喊奔腾咆哮着想要冲出喉咙,努力按捺下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我放慢步子迎面走向苏灿,恨不得立刻说出自己的心声。 他依旧俊朗非凡,不时与身边的中年人说着什么,内心的决定带来过分的欣喜,我忽然不想去介意所谓的礼仪、不想去考虑冒昧出现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苏灿一定不会介意,他爱我更深、想来会比我更加开心。 我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他近在眼前终于看到了我,只是――四目相对的瞬间,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他缓缓抬起眼睑,目光冰冷的近乎刺骨,一瞬间便穿透了心脏。 “苏灿,我们――”后知后觉的扼住自己的话,鼻腔强烈的酸楚一瞬间刺激到泪腺,水汽很快晕满了眼眶。 “姑娘没有事情的话劳烦借过。” 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他撞着我的肩膀离开,狠狠的。 仅仅片刻,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铺天盖地的悲伤席卷而来,持久而缓慢的割裂着我。泪珠终于决绝的离开眼眶,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 重生回来后的苏灿温柔多情,一直以来不管我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都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宠溺和纵容终究是有限的,而我触到了他的底线。 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失恋而已,连死亡都经历过的人早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一个人窝在酒店里,照常起早,和邵青通电话、处理助手发到邮箱里的公务。所谓不同,多不过是吃不下东西,没有食欲,硬塞进去也是吐出来,睡前的眼泪打湿大半个枕头而不自知。 三天之后首次踏出房间居然是想要再次去探望候琴,这样的冲动让我自己也多少觉得几分诧异。 按响门铃后,来开门的人是候琴。 “猜到你会来,前两天就备下了甜品,这个时间正适合吃。” 候琴一如既往的干净柔和,一颦一笑仁慈柔和的彷如修女,我们走的很近,她牵着我的手,身上淡淡的薰衣草气味不时瞟进鼻腔,让人感到极大的放松,连日来的悲伤好像终于得到了抚慰。 也许如果候琴可以始终住在家里扮演一位母亲的角色,我和佩兰的生活总不至于会如此不堪吧。 候琴让我坐在初来时见到的躺椅上,亲自去煮甜汤。 “我手艺不怎么好的,平日也懒懒的不爱学,这两天还是想着你会来才有力气动了起来,算是现学现卖,尝尝喜不喜欢。” “阿姨对佩辙不用这么客气。”候琴还没有摘下围裙,她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可是柔白细瘦,端着甜品款款而来,看起来居然像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孩子,几天没见怎么憔悴成这样,你的脸色不对啊,是不是病了。”她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劲,匆匆放下盘子,伸手来探我额头的温度。 想要开口说什么,可耳边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一阵发黑,头也重的厉害,唯一保持的一点认知是候琴的抚在额头的手温暖而柔软,而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便是拼命想要抓住这份温暖。 ------------ 第六十章 难得的亲情 身体康复后,在候琴处一住便是将近半个月,管家不知道去了哪里再没有出现过,连日来我二人一起侍弄室内的花草、打理宅院,偶尔趁着下午时候还会跟她学习烹饪的手艺,简单充实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帮我稀释了内心悲伤,让彻底失去的苏灿的日子变得不是那么难过。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即便如此,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聊到一切该聊的话题,包括和父亲的相遇相知与生身母亲的横刀夺爱,以及我的出生。 当年祖父刚刚去世,父亲继承周氏董事长位置不顺利,受到一干老董事的排挤险些失去周氏,彼时候琴与父亲的婚姻已然濒于崩溃的边缘,可她依旧不遗余力的相帮,提前支取其父遗嘱中留下的股权和资产帮父亲度过难关,父亲感念她的痴情和我生身母亲樱井断了联系、二人重归于好,可就在一个月后二人庆祝和好如初的酒会上本应出国的母亲忽然出现宣布怀上了我―― ‘辙’字的意思粗浅简单,再易理解不过,便是车子走过留下的痕迹,连车子上最没用的配件都算不上。果然如此,很早之前便猜到了自己名字的意思,然而一天没有真切的听人确定便总还在内心深处存在着希冀,如今即便只是一丝希冀也破灭了,只是在候琴所遭受的巨大苦难面前我似乎并没有资格表现自己的悲伤。 “琴姨,当初你是怎么从难过中走出来的。” “记住阿姨的话,一念放下方能万般自在,好孩子你这么聪明一定也可以做到,而且比阿姨做得更好。” 候琴的殷殷嘱托好似格外适合如今的我。 “谢谢琴姨的教引。” 想起苏灿往日的深情,我喉咙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侧身趴在候琴齐齐并着的腿上,安静的流着眼泪,候琴温柔的手掌带着一股皂香轻柔的抚着我的头发。 在和苏灿相处的安乐悲喜中,从来没有人可以分享,所有的悲伤痛苦向来是独自承受,从来没有从他人处得到过安慰,在候琴的轻言安慰下似乎头一次感到自己可以不用哭的太累。 “琴姨,这两天我总在想如果我和佩兰从小就有你陪着、照顾着,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佩辙,最快什么时候回来,公司恐怕要出事了。”某日下午正在筹划要不要再琴姨的庭院里添置几株芭蕉树的时候邵青忽然打来了电话,语气里有一种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的忧虑。 “不要着急,慢慢说。” …… “要回去了吗?”收拾行李的时候候琴出现在房间外。 “琴姨,我也很舍不得你,可――” “说的什么傻话,父亲常年在国外忙,姐姐佩兰又不争气,你现在是周家唯一的顶梁柱,琴姨过来就是劝你早日回去的。” 或许是从小母爱的缺失,对于候琴亲人一样的包容和谅解,我打从心底里感激,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为她承诺什么,但是有朝一日我总会为她做些什么,或许是为了她连日来的悉心开解和照料,也许是期望挽留住一份难得感受到的亲情。 兴许是终于过了冬天最寒冷的时节,骤从靠南的台北回到北国,头一次下了飞机之后没有感受到过多冷意。 出了机场,吩咐司机老王直接把车开到了周氏总公司。 “事情怎么样了?” 邵青一早等在办公室门口,待我进来后匆匆掩上了门。 “杨海涛从昨日打着查周佩兰留下的烂帐为借口大肆查账,说势要找出账目坏在谁身上,财务部现在可谓人人自危。” “哦――都查到些什么?” “目前还没有。” “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幺蛾子。” 回到家里忽然想拿起电话向候琴报了平安,重生回来后除了苏灿,她是第一个让我想要保平安的人。 近几天在台湾的事没有向梁妈提起,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原因,总觉得这样的结果未必是梁妈所乐见的。 之前并没有多大感触,此次回来才尤其感到s市的生活节奏太快,格外的让人容易疲惫,公司的事情有助手齐小冬和梁慧轮班盯着,想来不会出事,路途劳累、加之在候琴出养成了早睡的习惯,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早早睡下。 或许因为一夜睡得并不安宁,因此凌晨骤然响起的铃声才尤为显得惊心。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身体剧烈的一颤,直觉的认为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周总,邵青被警方带走了。” “什么!” 杨海涛的名目是要找出财务部为周佩兰在账面上做手脚的人,可邵青与周佩兰的交集多不过两个月,说这个做了烂帐的人是邵青实在是欲加之罪。 他是孙少伟手里带出来的人,一直以来对他虽然谈不上推心置腹,至少说的上是信任有加,想不到他忽然在背后抽刀子,不得不承认我被打的猝不及防。 自升任副总以来,邵青是我在财务部仅有的心腹,钟叔和梁妈早便提醒过,当初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终究自食恶果,更害了邵青,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会成为拖累她一生的污点。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陈山。从规定上而言,自父亲继位董事长以来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出现,一直以来邵青和陈山保持小心翼翼的姿态,我亦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陈山的突然出现恐怕是关心则乱,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理智。 我当下快走几步,拦住了闷头要往里冲的陈山。 “跟我走。” “她脾气不好,平日里娇生惯养多了,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找了一处背光处我方才放开陈山,他胡子拉碴的样子全没了往日的干练儒雅,一个大男人才说一句话居然轻易红了眼圈,看起来当真让人心疼。 “陈主任冷静下来,你比我资历要深的多,我们一起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到我们。” ------------ 第六十一章 寻求转机 “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陈山的话的确让我想到一个人――袁弘――周氏前任法律部总顾问。 “可是程经理五年前就离开了周氏,而且听说他离开时曾经拒绝了所有人的挽留并声称再不会和周氏有任何瓜葛。”依稀记得曾经恶补周氏资料的时候看到过这么一段,不知是否准确。 “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年以袁弘为代表的律师部在整个s市都是赫赫有名的团队,从周氏起步到上市的法律文件的起草和官司、经济纠纷的解决,袁弘功不可没,很多合同的条款甚至一直沿用到了现在,可以说没有袁弘的话,周氏不会顺风顺水的走到今天。”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我人在周氏,可是对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只记得同事之间传的沸沸扬扬,说袁弘怒气冲冲的闯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连辞职报告都没交就直接离开,具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恐怕除了当事人外旁人不得而知。” “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她?” “立刻回公司。” 回到公司后,第一时间调出周氏一切相关人事资料,我与陈山还有助理齐小冬顾不上其他,加班加点翻遍了五年前的所有人事资料,打穿了每一个可能有帮助的电话,却始终找不到线索,最后还是在不得不求助于钟叔的情况下方得到了改善。 “陈主任我们去机场。” 陈山已经两个日夜没有合上过眼睛,如果不是经历过磨难我并不会发现他对邵青的感情已经到了难以自拔的程度。 下了飞机再转大巴,经过六个多小时的奔波之后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当真找到了袁弘的小别墅。 “我昨天晚上去看过邵青,那边事先打点过,她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你也别太担心。” “邵青那边周总你费心了,我先代替邵青谢谢你。” 邵青含冤身陷囹圄归根结底原因在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面对陈山的一句谢谢实在是自惭形秽,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苦笑不语。 沉默间,已然来到袁虹的家门口。 按了几次门铃,到以为家里没人的时候才总算有人出来开门。 开门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精明干练,反倒是披散着毛躁的头发,穿着睡衣和一副发福略胖的身材。 “袁弘女士吗?” 我试探的开口,没想到才第一句话对方便猛然想要关门,还好陈山眼疾手快一把拦住。 “你们找错人了。” 如果找错了人,对方没理由第一反应便充满敌意。 “钟楚和那你该认识吧,我们之所以能够找到这里多亏了他的帮助。”想起临行之前钟叔字数不多的嘱托,我连忙开口提及。 对方没再说什么,只是后退半步,打开了门,我与陈山相继踏入房门。 对于我们的到来袁虹态度实在冷淡,似乎是她见惯了的场面,让我们进屋之后便没再说话,没有让座也没有茶水招待,偌大的会客厅、三个大人却安静的落针可闻,倒是陈山恐怕心里着急率先开口一番客套,企图打破沉默。 “袁小姐,我是陈山,这位是周氏现任副总裁周佩辙――” “冒昧来访,叨扰之处请不要见怪。” “实不相瞒此次来访我们有一事相求。” 对于陈山的潜台词袁虹反应淡淡,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袁经理,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用手势制止陈山,亲自开口,“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打一场官司。” “首先不要叫袁经理,我现在叫袁秀宜,再者离开周氏后我没有再与法律打过交道,言尽于此,钟楚和的面子用完了,你们请回吧。” “袁经理你听我说――” “滚!” 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忽然触动了袁弘的底线,她突然发起脾气,力气奇大,几把将我和陈山推出门外。 “周总,袁弘脾气阴晴不定,不如你暂且回去,我先留下来再想想办法。” “不走,邵青还在公安局里我怎么能走,袁弘一个人住着,我就不相信她不出来见人、买东西,只要一出来就有机会听我说话。” “公司现在正乱着、离不开你,别任性,快回去吧。” “我决定的事陈主任不用再劝了。”从陈山的眼神里我清楚看到了痛苦,可他依旧愿意劝我大局为重,对于他与邵青二人的情谊我从开始便欠下了,不管此次面对着多大的困难,我是一定要还的。 s市的冬天似乎过起来便没个结束,夜里冷的可以,老天爷仿佛要把整个人都冻透才甘心。 钟叔没有提起过袁弘和周氏之间究竟发生了,可从她吃下秤砣铁了心的态度来看一定是恨透了,袁弘的家门自关上之后便再没有打开过。 整整一晚上的北风,身体整个腿部已经失去了直觉,双手和面部也麻木的失去了知觉,陈山把外套留给了我便独自一人去找最近的酒店。 袁弘一上午没有出来,我长时间没有吃过食物,胃已经饿的失去了直觉,全身由内而外的发抖,只能不断的来回走步企图活络全身冻僵的肌肉。过了正午时分,一直阴沉沉的天气终于承受不住冰冷的水汽,唰拉拉下起雨加雪。 起初还好外套防水,可随着白天的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空日中的温度不断下降,雨雪渐渐急起来,鞋子和裤子大量淋雨紧紧贴在皮肤上,袁弘的门依然紧紧闭着、纹丝不动。 当明显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不断降低的时候我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拿出手机准备联系陈山的时候才发现电话已经待机太久自动关了机。 眼下唯一的出路的敲开袁弘的门,否则长此下去,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邵青还命运未卜,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遭受牢狱之灾,陈山至今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所以我一定更要保重自己。 一定不能有事。 我强迫自己迈开双腿向眼前袁弘的门前走去。 ************ 亲爱的们,降温了注意添衣~~有票票记得砸过来哦~\/~ ------------ 第六十二章 柳暗花明 “醒了就把这碗姜汤喝了。” 醒来时已经在袁弘的卧室里,她端着姜汤放在枕边,脸上一如既往是冷的想要杀人的表情。 “是你救了我。”平日的自己最擅长的便是假装冷漠和坚强,因为识破袁弘的假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轻而易举,她照例装酷不说话,我亦自顾自的道谢: “谢谢弘姨。”倒不是有求于人而刻意的套近乎,而是对于救命之恩由衷的感激。 袁弘仍旧没有说话,但神色之间的迟疑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邵青孤身留在s市处境不容乐观,我和陈山已经离开了一些时间,杨海涛不知道会耍出什么花招,我心里过于着急,绝对不能放过一丝机会。 “弘姨请你帮帮我,朋友她是因为我受人陷害的,我知道你好心肠,所以请――” “小小年纪就会自以为聪明,要不是觉得有人死在门口太晦气我才不会救你,别得寸进尺。” “何必一定要说些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你明明会不忍心、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哼!”袁弘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弘姨、弘姨!”眼看袁弘要要走,我心里着急连忙起身想要牵住她胳膊,没想到昏迷刚醒的脑袋不争气忽然偏沉,一下子没有掌握好平衡,整个人从床上翻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你看你!” 袁弘嘴上说的厉害,却第一时间蹲下身搀扶我。 “一个自己身体都不知道珍惜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信口开河。”袁弘厉声呵斥,声音大的直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稳稳一团浆糊的脑袋,勉励对袁弘露出一个笑容。 袁弘好像正在气头上怒气冲冲的瞪着我,自己理亏在先值得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过了半响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有些事比身体更重要是因为有的人比自己更重要――” 话方说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没来由觉着委屈,便越发低的没了声音。 “你――” 我没有勇气抬头只道袁弘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好默不作声的等着挨训,总想着等她发完脾气心里痛快了便就又有机会了。 “怎么这么傻。” 袁弘软下语气,伸手抱住了我,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的任其抱住,良久方才明白过来安下心来。 不日之后陈山确定了回程,返回s市后第一时间为邵青办理了保释手续。 有了袁弘和警方方面已疏通的关系,邵青处我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剩下的便是全身心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时刻了。 “我去看望了琴姨,她身体还好。”几个月时间没有见过面,周佩兰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我心里一阵阵酸楚,声音也格外轻柔。 “她――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周佩兰在触碰到我目光的时候慌忙低下了头,谨小慎微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她很想念你,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没有对她提到我现在这幅样子对不对。” 她小心翼翼、不确定却又带着半分期许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某些时候的自己,这便是我们姐妹二人的悲哀吧,分明最希望得到的东西是别人的爱,却又毫不懂得应该怎样得到,唯一的方式便是像刺猬一样伤害身边所有靠近的人。 “没有。”亲眼看着曾经恨极了的人狼狈至此,面对脆弱的周佩兰如今的我已只有于心不忍,而只好选择说谎的方式尽量减少她的悲伤。 本怀疑杨海涛是周佩兰留下的后手,可是看到她穿着囚服拼命在乎自己母亲的样子,有些话几次到了喉头最终也没能说得出口。 有的时候生活中每一件难题都是考验,都会有它特殊的用意,它让你无处可逃,唯有坚强的熬过来才会看到柳暗花明的转机。 上班时间陈山来到办公室说邵青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连日来心里最沉重的大石头落了地,连上班时间也过的格外快了些,临近下班的时候接到了一通电话,仅仅是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便让人觉得开心。 “听哥说周氏出了些事,你还好吗?” 宋婷的声音和话语不管在什么时候听来都异常暖心。 “你肯打电话来我就已经很好了。” “还说,你都不知道打电话的是不是。” “我错了错了错了,你反正总是原谅我,不在乎多一次的对不对。” “佩辙,你和苏灿之间出什么事了对不对。” 一直以来习惯了用公务控制自己的喜乐,身边人都是同事说起话的时候也左不过还是公务,此时乍然听到苏灿的名字,心脏忽然被勒住一样的钝痛,喉咙的酸楚使得呼吸都很困难。 “应该是彻底结束了吧。” “也只有你才有本事让他改变,前些天他忽然打来电话,真诚的说了一些道歉的话,透过电话我感觉得到他尽管内疚却依旧没有情谊,通话最后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原因,而他只是说因为知道被爱人所伤的滋味。” 宋婷娓娓道来,而我已经抑制不住的开始哭泣。 “一段时间来,生活中彻底没有苏灿便自欺欺人的说是不在乎了,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次失眠都是因为他,一想起他就怎么都没有办法可以不哭泣,厚厚的纸巾攥在手里,眼泪流啊流的我就不停的擦啊擦,一直到不知不觉睡着才能停下来。婷婷你知不知道我好累,我真的好伤心,我特别伤心可是早晨挣开眼睛的时候我就不能悲伤,只能让所有的人看到我永远都是坚强的,没有弱点的,这么长的时间你不在身边也不理我,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害也没有办法说给别人听,只能自己一个人忍着――”我哭的泣不成声,长久以来第一次完全卸下防御和伪装,只剩下一颗脆弱不堪的内心,我终于找到了可以肆无忌惮宣泄悲伤的缺口,只有在宋婷面前才可以不用假装坚强,才可以控诉所有的委屈和绝望。 不知道自己断断续续的说了多久,只知道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极度压抑的抽泣声才猛然间闭了嘴。 “宋婷你不要哭,我是太自私,我不说了不说了,你不要再哭、不要担心了好不好。”苍白的安慰丝毫无济于事,本就泣不成声的我被宋婷的哭泣彻底抽干了力气,嗓子紧的发不出声音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蜷缩在床上,隔着电话和宋婷一起哭泣。 ------------ 第六十三章 毕业典礼 不知不觉间从初入周氏到任职副总已将近一年时间,我在周氏度过了整个大四的实习期,对校园颇有一份特殊感情的邵青平稳渡过难关后不久便开始积极着手商量返校事宜。 “论文都让人代交、你的大学已经不完整了难道还想毕业典礼也错过吗?” 一提到返校邵青来了精神,风风火火张罗起来,丝毫不像刚刚从看守所出来的模样。 想到能够再次与往日的舍友相聚确实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只是重回旧地总是担心触景生情。 宋婷留学去英国,一早转走了学籍,秀才彻底断了联系,至今去向不知,只余苏灿…… 如果回去一趟总归是有几分几率是可以见到的吧。 特定的地点总是无法避免让人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心情自此无论如何也明朗不起来,收拾东西时也兴致缺缺。 “佩辙很久没有和梁妈聊过天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愿意说说吗?”梁妈敲敲门,驻足在卧室门前。 梁妈的话让我一怔,好像从台湾回来后我们之间不知不觉已变得生分了。 我赶忙快走几步,搀着梁妈在沙发上坐下。 “梁妈说的什么见外话,快坐下。” “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梁妈故意消遣我来了是不是。” “四小姐前阵子去了台北?” “梁妈找人查了佩辙?” “候琴对你说了什么,四小姐一向聪明可为什么一趟台北之行就偏听偏信了候琴的一面之词。” “她照顾了我半个月,说了很多话,可是没有一句是在背后议论过别人。”梁妈毕竟是长辈,话才出口便有些后悔。 看得出梁妈本想再说些什么,听到我的话猛然一怔,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目光下意识看着梁妈的背影。 银发、微矮、略胖。 她多精明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为周家操劳半生的垂暮老人。 走过拐角时忽然一个踉跄,梁妈赶忙一手撑在墙上,定了定心神方才蹒跚离开。 一拳头狠狠打在自己额头上,上辈子的臭脾气又犯了,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没出发,居然对着梁妈乱说话。 “听佣人们说梁妈最近总说眼睛不得劲,佩辙给你熬了山药粥,喝一些好不好。” “梁妈不会在意你怎么样对我这个老婆子,可你这位四小姐是周家的四小姐,每一个决定、每一面姿态都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一己任性而感情用事,何况你现在是周氏的副总,一言一行关系着周氏的企业形象,必须时时保持无可挑剔的职业状态,否则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一个不小心就会授人以把柄,届时为整个周氏带来的损失将会难以估量,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副总一职也会岌岌可危。” “周氏、周氏、周氏!梁妈心里眼里只有周家、周氏,什么时候才会关心一下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整天缠在在争权夺利之中开心与否,乍然接手周氏面对身边人的质疑能不能适应,这些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梁妈想知道佩辙为什么很久没有找你聊天,因为梁妈只会说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那样做,为了周氏我需要怎样、怎样――我知道自己这样说很自私,可是梁妈寄希望于佩辙,佩辙却只有一个人,是不是很不公平。” 梁妈静静听完歇斯底里的宣泄,我以为她会像候琴一样温柔的抱住我,轻柔的安抚,而梁妈却不为所动。 她目光前所未有的凌厉,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宠溺和保护之下永远得不到成长。” “可是佩辙没出息的偏偏就是贪恋候琴母亲一样的温情。” “有些事梁妈是外人不适合说,但是你要记住亲情在周家是最奢侈的东西,即使四小姐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也未必会爱你,因此还希望四小姐能够理智一些。” “梁妈这话是什么意思――”身为周家几十年的管家,梁妈为人处世有自己的原则,凡事不会多作解释,但万万不可能信口开河。 亲情是奢侈品,为什么说亲生母亲也不爱我。 当初母亲和父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如果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被抛弃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忍受自己一生不堪的命运。 我明白现在的自己感情占了上风,很难理智的思考一件事情,多说下去难免又是争吵,便牢牢记住梁妈的话闭口不再言语。 在邵青的一再敦促下,终于回到了临近毕业的校园。 许是近一年没有来过的缘故,想到即将永远离开这里心里并无不舍,更多的只是对旧事的怀念。 大学四年级的毕业生总是有更多借口可以为青春疯狂,校园里常见三五成群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张扬过市,那边一定是毕业生了。 女生公寓对面的男生宿舍憋了四年的坏水终于有了肆无忌惮的勇气,嚣嚣张张的在床单上写大字悬挂在阳台上: “对面的妹子,那晚你真美。” “学妹哥哥先走,孩子和家就靠你了。” …… “学校没怎么变,这些男生是一年比一年坏。”邵青和我只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一人一个背包边走边感慨世风日下。 邵青自踏进校门的一刻起便处于一种非正常的兴奋状态,在耳边不断叽叽喳喳发表着感慨和见闻,而我的心思却始终停留在一处。 听说苏灿考了研究生,也难怪会在台大看到他,这么说来该是不会有太多杂事,应该会回来学校的吧,如果还可以再见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为了自己试着争取一下。 舍友总共四人潘亚宁和白瑞雪早早在宿舍藏了啤酒,只等我和邵青二人。 旧日亲密无间的闺蜜重新聚集在一起,拥抱过后依旧肆无忌惮的大哭大笑、大跳大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事情想必莫过于此了。 单纯的人际、简单直接的情感最是快乐,如果我在对的人生阶段做了不应景的抉择,如果当初没有顾虑太多,如今的自己想来也不至于饱尝过多麻木不仁的痛苦。 *********** 码字略辛苦,有话尽情留言,票票尽情砸来哦,么么~ ------------ 第六十四章 老校长的宴请 毕业典礼的程序沿袭了大学一贯冗长繁复的习俗,只是同学们总算熬到了大学时期的最后一天情绪激动因此格外捧场,导师送上最后的临别嘱咐之后,同学们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尖叫和喝彩声欢腾到无以复加,师生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陆续安排了琐碎的事情,校园里的生活总是空虚、安逸但是很快乐,人与人聚在一起总会有谁会把开心事忍不住在自己的小团体里分享。 潘亚宁悄悄告诉我们她怀上了小宝宝。 “你这混蛋是不是又没脑子了,怀了小宝贝居然还喝酒!”邵青一下子想起了日前四人在宿舍喝到烂醉一事,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还她怂恿的我呢。”瑞雪好脾气也难得的开口数落。 “你这没良心的,我们都是要做干妈的,伤害了我们干儿子可唯你是问。” 另外三人的反应显然比准妈妈要激动的多,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开始毫无底线的扯皮。 “周佩辙这是你的衣服。”本专业里只有自己一人令居宿舍,因此总是麻烦班长多走一趟。 我没想到将带粉色饰边的学士服捧在手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顺利结业的欣喜而居然是苏灿穿上它的样子。 他穿鲜艳的颜色很好看,却偏爱暗色系的颜色,他学经济、学士服的颜色应该是灰**不过这种带了粉红色饰边的学士服穿在他身上一定尤其好看。 苏灿和舍友们是同一专业,几天来卧谈会上听着舍友分享彼此的另一半,自己专心听着心绪喜忧掺半却总是开不得口问起关于他的情况。 “你和我们的颜色不一样呢。”舍友们早早拿到了自己的学士服,闲极无聊的几人没了新鲜感,看到我的忙赶来凑热闹。 “笨蛋,咱们两个专业隶属的门类不一样。” “一孕笨三年啊亚宁,你还是小心措辞省的丢人。”一年不见许是格外想念宿舍几人,瑞雪的话也明显多了起来。 “对了佩辙明天上午我们专业拍毕业照片的时候你也一起吧好不好,怎么说我们也一起上过一年左右的课呢呀,算你是半个专业人。”瑞雪的字字珠玑言犹在耳看来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潘亚宁快人快语的习惯有时候的确不是人人可以消受的了,“正好你也可以看看大帅哥苏灿啊,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这次回来之后还没见过吧,听说他和你的那位宋闺蜜分手了,佩辙你到时候可别――” “潘亚宁!你知道人家自己专业就不拍毕业照片了是不是,再说佩辙可是系花,到时候想和佩辙一起私下合影的人不知道排多长的队了,哪里有空搭理你。” 邵青一嗓子吼住了潘亚宁,瑞雪见状也出来圆场。 “是啊亚宁,除了你我们也都舍不得佩辙啊,不如我们晚上一起去唱歌好了。” 只有经历过职场勾心斗角才会愈加感知到校园感情的难能可贵,舍友三人性格迥异却毫无私心的为自己着想,我怎么可以因为自己伤了大家之间的和气。 “好啊好啊!”我连声应和,伸长胳膊一同搂住三人。 事实证明邵青有先见之明,第二天我真的很忙,几个专业距离在学院的广场上轮番占地照相,本担心毕业照结束之后剩下的时间怎么办,要不要真的回到原来的专业看望几位旧日的同学,没想到提前接到了老校长马耀明的邀请,忙完拍照后匆匆赴约,时间反而有些赶。 说是请了一些赏识的学生,临离开之前聚一聚,老校长待人很好,在校期间无端端帮了了很多忙,对于当时处于低谷的自己来说可谓雪中送炭的援助,这个约无论如何是要赴的。 感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包间里已经聚集了四五人的样子,老校长坐在中间有说有笑、毫无架子,远远看去颇有一种忘年交的情分。 “难道我来迟了吗。”我敲敲门,站在门口笑嘻嘻的冲着里面打哈哈。 老校长坐在主位,第一个看到我:“你这坏丫头,嘴巴还是不饶人。” “我就是坏丫头,找您蹭饭吃来了。” “再等等,人快到齐了。”老校长看向剩下的两个的空位子。 我自行在其中一把椅子前入座,众人早依次坐好,也纷纷开了腔捧着肚子叫饿。 “你要是再不来啊我这把老骨头可也该饿坏了。” “我自罚三杯。”老校长看着门口位置开了口,很快也听到了后者的回音。 所有人循声看去,我却直直的坐着,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温醇的声线、走路的力道和频率、熟悉的薄荷香…… “苏灿你可不地道,害我们大家饿肚子三杯就够了?”他人面甚广,一进来便有相识的起哄。 “那你说几杯就几杯如何。” “爽快!” 原来即使是孽缘我们之间的交集依旧避无可避。 苏灿在剩下唯一的空位置坐下,我手心紧张的出了汗。 他说到做到,酒刚上来便连干三杯,剩下的便是要依着众人起哄的结果――给在座人逐一敬酒。 “大学四年多谢老校长的多方照顾。” “是该说句谢谢,”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老校长说着看我一眼复又继续说道,“这几年来为了周丫头的事你可没少麻烦我。” 是吗? 有些事苏灿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而当年的自己过于年轻甚少深究,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最负不起的便是深情二字。 我猛的低头,很快有泪珠砸落在手背上。 苏灿的酒轮的很快,我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没有异样,只好偷偷用力的眨眼。 “下一位是――” 我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酒杯。 他兴许是酒喝的太急、有些醉意,与我相对站着只是讷讷的不说话,眼神里之前相见的恨意也淡了。 “你小子人家姑娘漂亮也不能这么盯着呀,我们可还等着呢!” 身后有人起哄,我忙碰了一下苏灿的酒杯,用力抬头喝酒以求把自己的神情隐藏起来,杯子放下时,苏灿已经站在别人面前,神色如常。 不知道在座的有多少人看出了异常,我知道自己或许提前离场更合适些,可是视觉和听觉总是不受控制的集中在苏灿的一言一行上,该死的舍不得放下。 原来喝酒会上瘾的,不过几杯入腹便难以自持…… ------------ 第六十五章 债务危机 被手机铃声吵醒,来电显示私家侦探李少飞的名字,我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接听。 “有线索了,警方当初收到的匿名检举信其实是内部人员放下的。”对方的话一下子让我神经紧张起来,当初杨海涛意欲利用警方陷害邵青,对此邵青无罪释放警方的解释是有人寄了匿名检举信,因此才会贸然行动。 这个解释也许勉强说得过去,但众多巧合中总有某个因素是刻意的。 “说下去。” “对方是周氏内部托进去的门路。” “查到是谁了吗?” “杨海涛的私人助理。” “调查他,我他要最近的生活资料,越详细越好。” 刚才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谈话里尚且没觉得,电话挂断后精神猛然放松方才意识到剧烈的头痛。 环视四周俨然是自己宿舍,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难道真的是酒喝太多,居然完全不记得,一面扶着额头一面努力回忆此前的事情。 “醒了?很少见你醉的这么不省人事呢,付一下额头吧,会好一些的。” 正犯糊涂间瑞雪手中拿着湿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将手中的毛巾递给我。 “你知道老校长的酒不好推的。”处在安全放松的环境下时我的反应果然慢的吓人,木讷的接过毛巾,直愣愣盯着瑞雪半天才搞清楚状况,“对了,我怎么回来的。” “苏灿背回来的。” “哦。” 声音顿时闷闷的,带上了鼻音,不知道讲电话的内容被瑞雪听到多少,但她向来聪明,我也不会介意。两人之间只是简单的对话便轻易勾起酒醉前最后的情绪,一想起苏灿便满心都是他,我把自己窝在床上不再说话。 脑海中陆陆续续回忆起酒会上的场景。 苏灿没命的给自己灌酒,我想劝他却无从开口,只好一杯一杯的灌自己陪着他。 “女孩子家喝什么酒。”模模糊糊记得他是这么对我说过的。 可是却记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还把我背了回来。 眼睛忍不住又是一阵酸楚,一直以来自问不是爱哭的人,可是自从和苏灿彻底决裂后但凡提及关乎于他的人、事哪怕只是熟悉的场合都可以轻易的让我掉眼泪。 老校长的宴请结束后学校里除了部分恋旧舍不得离去的学子外无其他事宜,学校的事情告一段落,舍友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工作生活,因此尽管彼此之间舍不得却并没有久留的意思,商量后便尽快定下了离校的日子。 回到公司后毫无意外大批积下来的文件在办公桌上垒成了小山,我迅速收拾心情,亲自冲好咖啡在位置上一坐下便是整整一天。 公司接连出现的问题让我丝毫没有精力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文件越批越多,唯一累积起来的情绪便是焦头烂额。 照例说公司各方的运作一直井井有条,部门之间在合作向来也无嫌隙,在父亲兼任董事长和总经理的时期周氏长期群龙无首而依旧秩序井然,运作精良。可此次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过离开短短几天公司便几乎乱了套,财务部递交上来的报表一塌糊涂,根本不成样子。 “小冬,我不在的这几天总经理去哪儿了?”我的直系上司即周氏的现任总经理是一位叫吴林的中年男人,是早年挖角过来的mba,不过最近也许是被我和周佩兰的争斗搅乱了斗志,放权的意向很明显,公司里大的决定权都放在了我手里。 “大概是你走之后的当天下午,我们一批从非洲订的毛坯钻石在边境出了问题,海关要求负责人亲自过去,很棘手的样子,总经理接到通知便立即赶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让财务经理过来。” 从大张旗鼓的陷邵青到现在交上来的烂帐,杨海涛看来是卯足了劲要对着干,曾经以为他是周佩兰留的后招,可杨海涛势头日渐猖獗,频频做出大的动静,这一点狱中的周佩兰根本无暇顾及也没有精力策划,如果杨海涛本人没有动机那么他的背后究竟是谁。 “杨经理前些日子冠冕堂皇要揪内鬼把自己部门搞的乌烟瘴气,结果最后无果而终,对此是不是至少该给我个解释。” “副总这么说就不对了,好像这个结果就是我所乐见的一样。” 也许杨海涛清楚知道我二人之间的矛盾已经明朗化,战役一旦打响、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一改前态言辞傲慢尖锐。 “那么财务部的账目想来也不该是你乐见的,这个总可以解释了吧。” “如你所见周氏当年繁盛时期不在意的应收帐累积至今,期间没有因此管理层的足够重视以至于现在大量违约造成应收账款转为烂帐、死账,再加上此前放出去的大量资金短时间内无法回笼,用于日常运作的资金链断裂,我们公司已经陷入了严重的债务危机。” “最后的还款期限到什么时候?”当初为了收拾周佩兰留下的烂摊子以自己的半数股份作抵押为孙少伟筹集资金,没想到私自不成熟的决定竟真如梁妈所说是自掘坟墓。 公司里知道我用了自己股权作抵押的只有孙少伟,钟叔和梁妈一早便给过劝告,自己识人不明更一意孤行如今自食恶果,却只能打破牙齿自己吞却没有脸面去向梁妈和钟叔诉苦。 袁弘是周氏的现任法律顾问,事情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我身边可以商量的也只是有限的几人。 “下月十号。” “金额?” “还差七千万。” “当初周大小姐任职期间蓄意开发房地产业务,开发的东明水湾原本开盘在即,可惜婚姻破裂后李家断然撤资以至功亏一篑,否则怎么会在意区区两千万。”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陈山开口插话。 “陈主任的意思是说李家是关键。” “如果还有可能的吧,东明水湾本就是两家合资,何况我记得听人提起过周、李两家算是世交,如今周氏出现了危机没理由把事情做得太绝。” “先别说周氏不周氏的了,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应该是怎么样解决那七千万好换回佩辙的股权,否则给有心人利用的话她副总的位子岂不是岌岌可危。”显然和周氏相比起来邵青看来是更加在意我的。 “陈山的话点到了关键,邵青却有道理,如今不是在意面子的时候,我会尽快去拜访李家的。” ------------ 第六十六章 股东大会 在s市提到老牌企业便逃不过婉然家私和周氏,两家都是有着数代人的经营历史也是几十年来的纳税大户,一直以来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名义上是世交,可是说来惭愧,自小到大自己对所谓名媛的社交礼仪不屑一顾,倒是大姐周佩兰与李家人常有走动,说到底初次登门拜访主要目的便是借钱,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 “四小姐来的真是巧,今早小少爷回来了,老爷难得在家。”李家的管家亲自开门,一路迎我至会客厅。 “李允从美国回来了吗?”脑袋绕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管家口中的小少爷指的便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允。 “是啊,四小姐请在这里稍候片刻,老爷送走几位客人就会尽快过来。” “有劳王管家了。” 有的人真不禁念叨,王管家走后我一个人无聊的坐着,很快便验证了这一点。 “所以你准备一直盯着看我多久?” 王管家前脚离开后李允后脚便进了会客室,隔着会议桌在我对面坐下,手托下巴色眯眯的看着。 “怎么可以这么白呢,比我见过的很多白人还要白。” 有的人最擅长的一种品质叫蹬鼻子上脸,事实证明我不应该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因为话音刚落李允便抬屁股换到了紧挨我旁边的椅子坐下。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我一巴掌拍掉李允准备抓过来的手。 “怎么办我喜欢上你了。” 李允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上次相见是在周佩兰和李浩然的婚礼上,他尽管有些地方不太绅士至少也说得上彬彬有礼,可是今日的莫名其妙的见面和开场白简直无理取闹,无厘头的像个小孩子。 “李允快出来帮我试试新买的跑车。”客厅传来一声吆喝,想来是登门造访的朋友,李允听到后飞快回头亲了我的脸颊: “等着,我会追你的。” 李允飞快消失,我捂着自己额头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孩子,还真是孩子。 不多时李家家主李晟龙终于忙完手头事宜前来相见。 “哈哈哈――我的佩辙好姑娘,昨晚听说你要过来,你婶婶一早给备下了见面礼,看看喜不喜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晟龙宽额头、宽肩膀、大嗓门、迈着四方步迎面走来,并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李叔叔厚爱侄女却之不恭。”我伸手接过,连忙表达谢意。 简单却彼此亲切的寒暄过后,我斟酌着进入了正题,却没想到对方第一句开口便是婉拒。 “房地产市场低迷你是知道的,关联最紧密的就是建材和家私,偏偏这两样正是李叔吃饭的行当,佩辙侄女不是李叔不帮你,实在是公司这一段时间财务吃紧,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坐在我对面的李晟龙一脸慈祥、言辞恳切,然而对方在生意场上混迹大半生的城府心术,初入商场的我又能看得出几分真几分假。 商人之间的交易向来利字当头,锦上添花、争取共赢的情况多见,难得的是雪中送炭的情谊少有。 我和陈山二人一起拜访了周氏将近三成私交不错的老朋友,却无一肯出手相助。 自进入周氏到任职副总一路走来至今,到了此时方才真正感到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 “副总,杨海涛经理和徐启阳董事两人联合召开了董事会,提出要罢免副总。”几日之后的上班路上,我正在为债务的事情苦恼,接到了助手小冬的来电。 兵贵神速,杨海涛下手太快,如此看来以前真是低估他了。 赶到公司时需要应付众董事的口诛笔伐在意料之中,意想不到的是父亲俨然坐在会议室主位,主持本次董事会。 “父亲怎么回来了?”我走过去低声询问。 “有人跟我说了你的一些事,就决定回来看看。”父亲神色淡淡,看不出在乎和喜怒,更让人猜不透心思。 “什么时候的事,没有回家看看么。” “刚到。” 几句话过后,父亲示意我入座接着打开面前的话筒。 “人既然到齐了,咱们不妨尽早开始会议,以节省大家的时间。”父亲双手在空中虚按一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开口正式拉开本次董事会的序幕。 “既然董事长说了节省时间,那么我们不妨直奔主题好了,我们认为周佩辙没有资格担任周氏副总经理一职,希望她可以即刻让贤。”第一个发言的人是周氏的资深董事徐启阳,也是徐冲的亲叔叔。 父亲对此未知可否,只沉默而中立的任凭大家任意发言。 “我不这么认为,周佩辙虽然资历浅,可她上任之初便让周氏的钻石营业额扭亏为盈,还多次参与设计珠宝,其作品市场反应很好,一定程度上帮周氏重新找回了很大份额的市场占有量,此外在日常工作上也是尽心尽力以身作则,这一点应该作为不少老员工的表率才是,说什么让贤简直是荒谬。”钟叔是周氏的大股东,他德高望重,发言自然也是掷地有声,一番言论引得不少董事频频点头。 “不管你说的多漂亮现在周氏账目亏损是事实,这一点严重损害了在座诸位董事的利益,何况以她现在手里的持股根本连进入董事会的资格都没有。”徐启阳想来是清楚我和徐冲的过节,因此字字苛刻,句句的针对。 “什么!” “这怎么可能。” …… 徐启阳的话很快在众人中引起一片哗然,连之前赞同钟叔一件的董事们也有了倒戈的倾向。 父亲一直没有说话,钟叔势单力孤,董事会的气氛随着众人的渐渐沉默而愈加压抑起来。 快速扫一眼父亲的神色,照例如常,可是一时之间我居然感到很生气。 为了周氏和副总的位子我一路走来失去了友谊和苏灿,如今居然会被自己一直以来拼死拼活守护着的一些人算计,入职周氏以来第一次打从内心深处感到愤怒。 “徐叔叔五十几岁的人了讲话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呢?” 一声局外人的突然发言乍然打断了周氏尴尬的董事会议。 ------------ 第六十七章 争吵 “徐叔叔五十几岁的人了讲话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呢?” 大高个子的李允自会议厅门口走来,高调的行事作风瞬间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 “对不起副总我实在是拦不住――”助理小冬紧随其后跟着进来连忙道歉。 小冬皱着眉头和鼻梁,小嘴也撅了起来,面容诚恳到不能再诚恳,可她眼角下若隐若现的小泪窝告诉我这丫头此时没有半分愧疚的意思。 “没事让他进来吧。” “小允怎么过来了。”在座众人率先开口的人是父亲,他对于外人李允的态度显然比我这个自家女儿要亲近很多。 “是这样的周伯伯,佩辙有一笔资金落在了我们李家,我亲自给她送过来。”李允看到父亲赶忙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堆了满脸的笑容别提多殷勤。 “哦,有这回事?”父亲微笑看着李允好像是在看寻常孩子之间的过家家。 “有的有的。” “既然小孩子之间的游戏就不要给大人们捣乱。”徐启阳似乎看清楚了李允所站的阵营,同时顾忌到李允身后的李晟龙,言辞间尽管没客气却也听得出来尚且保留着几分容忍。 “徐叔叔既然认为我这个年纪是小孩子,为什么反而在比我更小的佩辙妹妹面前咄咄逼人,真是既没有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也没有大气能容的长辈风度。” “你!”这个李允也真是宝,徐启阳气焰嚣张居然也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 “小允,副总在你那里落下了多少资金。”钟叔似乎看出了些什么,饶有兴趣的开口。 “七千万。” “稍后有时间吗?”会议上徐启阳没了下文,众人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散会后我慢走两步留在了李允身边。 “香榭丽舍我定了位置。”李允好像早有预见一样侧头咧出一个大笑脸。 香榭丽舍二楼靠窗的景致不错,不得不承认李允还算会享受生活。 “现在可以解释为什么了吗?”太久以来自己总是花费大量时间来猜测对方弯弯绕绕的心思,时间久了说起话来反而更喜欢开门见山的方式。 “首先我不喜欢落井下石,其次我做生意讲求win-win双赢。”李允左腿压右腿,右手搭在藤椅背上,一本正经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种老美的洒脱和自信。 “那么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呢?” “你大姐因为私生活不检点让我李家失了面子没错,可在这之后我李家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少做,七千万当是借你的,同时希望我们两家可以忘记之前的不愉快重修于好。” “就这么简单?”初次见面的**气、上次见面的孩子气再到今天掌控全局的大气,似乎每次见面李允都会带来一种全然不同的新鲜感,然而着这样的人让我直觉的认为难以掌控,因此不管双方之间的关系如何、利益冲突怎样,总是难以放下一份戒心。 “如果你是真么想的话那不如把东明水湾一半的控股权让出来好了。” “人情归人情,这件事我不能答应。”果然,商人就是商人,几句话离不开绝对利益。 “哇,这不愧是我看上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么就多谢夸奖了。” “开个玩笑,七千万不用归还,我当做是买下东明水湾的控股权怎么样?” “成交。” 即使表面看起来是一笔等价买卖,可实际上李允还是在帮我。东明水湾将来也许真的可以盈利,但对于目前的周氏而言只是鸡肋,与其长期不痛不痒的拖着倒不如尽早出手。 晚上下班后父亲意外的敲开了我的办公室。 “老王的车在楼下是吗?” “嗯,父亲要用的话我再想办法就好。” “不用,你还不走吗?”父亲站在门外,我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嗯,走的。” 看来不只是我自己,当和父亲一起走出周氏办公大楼的时候司机老王也看的微微愣了神,车门都忘了打开,直到眼睁睁的看着我和父亲上了车方才反应过来。 “候琴在台湾过的还好吗?”原本这也是我正想挑开的话题,没想到率先开口的居然是父亲。 “如果父亲真的想知道的话不妨亲自去看看她。” “我不会去,以后你也不许再去。” “为什么?” “有的事情你不知道的话会更好一些。” “可是现在我已经很糟糕并且不介意自己更糟糕一些。” 父亲闻言侧头看过来,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 印象中父亲的威严是很让我恐惧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有了可以正视并且面对他的勇气,也许一直以来心中埋藏太多的疑问一时间同时涌上心口了太多,无暇顾及其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对我不冷不热,不明白为什么佩兰的母亲本应该在美国却为什么回到了台湾,更加不明白为什么我连母亲都没有,好不容易知道了一点信息海水破坏别人婚姻的坏女热,我的确不明白可不明白是因为我的父亲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你放肆!” 我料想到父亲会生气,可是没想到他的气愤来的如此恐怖。 他大吼一声用手扼住了我的脖子,双目变得通红:“谁说你没有母亲,候琴根本不配提起她,她的名字叫樱井你给我记住了她叫樱井――” “咳咳咳――”我被掐的痛苦难当,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 司机老王见状忙停下了车开口相劝:“老爷快住手啊,怎么说四小姐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你闭嘴!” 老王的话似乎让父亲更加生气,喉间的手力度明显重了很多,我呼吸愈加难受起来,紧紧扣住父亲的双手已经脱力,索性干脆彻底放开,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口:“杀了我你就会不再恨她了吗?” 最后的话似乎起了作用,父亲像是受到了猛烈的刺激一样,动作猛然挺下,手渐渐从我喉咙间松开,而后径自开门下车。 除了候琴外没有人再对我提起过自己的母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直觉的认为父亲会恨她,也许是一直以来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也许是根据她的所作所为,也许还有其他―― 可父亲从松开我的手到下车前口中始终喃喃着重复同一句话:“我怎么会恨她”。 ------------ 第六十八章 最后的稻草 “弘姨!”早上还没到公司就听到小冬来消息说父亲辞退了袁弘,我连忙赶到弘姨办公室果然看到她正在收拾东西。 “弘姨你放心,给我一些时间想办法,我去找父亲理论,肯定会有办法的。”弘姨有几十年和法律打交道的经验,尤其在商法和经济法方面只要她想就一定可以找到破绽,何况当初若不是弘姨邵青也不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平安无事。如果就这么离开了不仅是周氏的损失,自己从心底里也舍不得,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挽留。 “我去意已决,佩辙不要再去和你父亲硬碰硬了。”弘姨连忙扯住我胳膊。 “弘姨都知道了?” “听人说的,就当是让他那我出出气好了。”弘姨表情颇为无奈却看不出生气的意味。 “佩辙冒昧想问,弘姨和父亲是故交吗?” “呵呵,终于问了,你早就看出来一些了吧。”弘姨笑的了然,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岂止是故交啊,你父亲恐怕除了钟楚和之外也就我一个真正的朋友。” “那弘姨当年又是为什么――”深藏心中的疑惑一时没忍住,说了半截才意识到可能会不合适。 “a市苏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今时可是远远不比往日的,当年当年的苏家的‘银石集团’比之今天的周氏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这么大的一个企业硬生生被你父亲整垮了,弘姨当时实在是看不惯你父亲对付人家的手段。两人脾气都不怎么样,一言不合只好各走各的。” 没想到当初袁弘和父亲大吵一架是为了苏家,弘姨手中的动作不自觉的停下来,一副追思往事的神情,总觉得弘姨言辞之间有所保留,我以为她还会再说些什么,没想到已然没了下文。 既然弘姨去意已定我便不好再干预什么,悻悻的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副总,孟凡臣在等着你呢。”以前和小冬提起过孟凡臣,有时候工作过于忙碌的时候也会请小冬帮忙校对一下他的稿子,因此算不上陌生。 “快请!” “我还说是谁家的大帅哥呢。” 孟凡臣穿着白色上衣和浅灰色运动裤,戴着宽边墨镜……还有手里碍眼的盲杖走进办公室。 我都现在依旧无法坦然接受小综的失明,赶快过去接过盲杖牵着他一步步走到沙发前坐下。 “反正过两天我会过去,你怎么还大老远过来。”很长一段时间来不管工作上多忙,都会抽出固定的时间去看他,一直延续至今。 “等不及了就过来看看你。”孟凡臣说话的时候脸颊上还是挂着暖暖的浅笑,加上白净的皮肤,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现在再提到‘看’之类的敏感字已经不会再有明显的抵触情绪,而我一次次听来却像是结痂的伤疤再次被揭开一样字字锥心。 “这么想我不如娶了我啊。” 孟凡臣的精神状态稳定之后我常常会这么对他说,他总会当作玩笑话一笑置之而我却是认真的。 “其实今天过来是想和你道别。”孟凡臣短暂的沉默之后复又恢复了一贯的神情,浅浅笑着。 “为什么这么说,要去哪里,去很久吗?”心里咯噔一下,双手不自然的紧紧扣住孟凡臣的胳膊,似乎自从宋婷走后对于离开或者道别这样的话语格外恐慌和敏感。 “父亲工作上的调遣,我和母亲都会过去,所以应该会很久。”他戴着墨镜始终没有摘下来,因此并看不到他真切的情感。 “难道没有办法留下来吗。”我承认自己的话很无耻,自私到了极点,安逸的生活、亲情的依托无论哪一点都没有办法做到,却依然说出了挽留的话语。 “现在的我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孟凡臣真的要走了,举家迁去文莱,不要紧,并不是很远的距离,工作不忙的时候还是可以常常腾出时间去看他的。 紧紧抱住孟凡臣,很久也不舍得松开。 一直以来真的很依赖他,依赖到随时嫁给他都可以的程度。 在生活中失去一切却又必须艰难前进的自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孟凡臣是仅剩的一棵稻草,每次心灵即将迷失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只要在他身边就可以变得安静祥和,他短短的几句话就可以让我用最大的理智找到继续下去的方向。 可是最后的稻草也离开了。 很快我发现了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那就是无论我的内心空乏腐朽到什么程度,即便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也依旧被迫要一步一步的完成命运所赋予的使命。 我甚至没有时间感到悲伤,也没有时间哀悼自己逝去的魂魄,生活已经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它的下一章。 “副总,有一通指定找你本人的电话,要接进来吗?” “谁?” “对方不肯说。” “直接回掉吧。” “对方执意找你,这已经是第三个电话了。”小冬想了想,接着说“是一个来自台北的号码。”小冬斟酌的提示,似乎希望我可以想到什么。 “台北?” 没有猜错,电话果然是候琴打过来的,只不过说话的是一个苍老的男声,印象中是她唯一的佣人兼管家。 “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一个人,小姐她病得厉害,您能来看看吗?老头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想着也许四小姐你能想到一些办法。” 候琴的管家是看她从小长大的,一起走过了大半辈子,因此到现在也改变不了叫她小姐的习惯。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异常焦急,恐怕的确是出了什么事情。候琴独居多年,在台湾举目无亲,唯一挂念她的亲人周佩兰身受牢狱之苦有心无力。 想到在台北时候她的体贴入微的照拂,一时诸多不忍,很多次都在想如果我和佩兰能从小有像她一样不偏不倚又体贴温柔的母亲该多好,现在她孑然一身遇到了严重的问题,会求助于我想来必定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怎么能有理由不亲自前去探望。 ------------ 第六十九章 台北病危 “又要去出差?”梁妈在我身侧坐下,随手帮着收拾一些贴身的物件。 “嗯。”上次因为候琴的事情与梁妈曾经起过争执,因此下意识的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 “四小姐聪明智慧,如今长大了比你父亲这个年纪的时候做的还要好,只是啊年龄在长责任也在长,做事情的时候要记住像成人一样思考,如今的你必须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到说这些了。” “不要嫌梁妈唠叨,梁妈年纪大了就――” “梁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不要太多操心了好吗,安心的交给佩辙打理好不好,佩辙会好好照顾梁妈的。” 我心里一阵难言的烦躁,语气不太好,梁妈顿了顿,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梁妈总是有太多的要求,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絮絮叨叨一些话的时候我总是会不自觉想到候琴的体贴温柔,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会特别容易对梁妈产生抵触情绪我想不明白,只知道候琴的病情很严重迫在眉睫,正在等着我尽快赶去想办法。 至于梁妈,只好等回来以后再好生生的请她原谅,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眼下最不能等的是候琴。 老管家在电话里三两句话并没有把事情表述具体,候琴的情况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生了什么病,吃了那些药,自己到台北后应该第一时间联系哪里才能最短时间内起到帮助一概不知。 坐在飞机里的心情没有哪一次如现在一样着急,这份焦虑不安猛然间让我意识到原来不过短短半个月的相处,对于候琴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 自出生起到整个童年以及长大成人过程中母爱长久的缺失,和对自己亲生母亲的失望,也许几个因素综合导致了我对于候琴像是母亲一样的依赖。对候琴的依恋过于深刻,深的让我不安,只好自顾自的找出一些借口。 内心的焦虑不安一直持续到站在候琴家门口的时候,伸出手有些迟疑的按响了大门,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静等了片刻,我开始持续不断的按下门铃,起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力道在不自觉的加重,直到耐心即将到达极限的时候方察觉到手指的痛楚,进而意识到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 我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求助电话,忽然看到老管家忙不迭的从室内走出。 “小姐咳得厉害,我实在是走不开,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了。” 我没顾上说话快速走进室内,看到客厅躺椅上的候琴。 她侧着身体剧烈的咳嗽,咳到尽头的时候双腿都有些不自然的蜷曲,咳嗽结束短暂的间隙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咳嗽已经夺走了她的呼吸。 喘息的她像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从白帕子上方抬起头,往日祥和温柔的脸此刻面白如纸。 我吓一跳赶忙过去推拍她的后背帮忙顺气,走近了才发现她手中的白帕子上已经沾染了血迹。 候琴似乎察觉了我的目光,手一抖赶忙收起帕子,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让人看了便会不自觉的心疼。 “病成这样没有去过医院吗?” “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熬过几天就没事了。”候琴的声音如人一样,虚弱到仿佛经了任何触碰都会轻易破碎。 “什么话,现在就送你去医院。”她分明很痛苦却还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的样子像是过于明亮的光线一样刺痛了眼睛,我微垂下头,一时之间声音也有些闷闷的。 “我不去。”其实说到底对于候琴我并没有太多了解,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触碰到了她的心事,候琴声音僵硬,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小姐说只要等在这里就总觉得还有希望。”身后的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到此处方压抑这声音说道。 “什么希望?”我有些失去了理智,说的话完全没过大脑,只下意识的一问。 “福叔!”候琴大声呵斥老管家,后者便缄口不再说话。 是我太蠢,候琴还是小姑娘的年纪便嫁给了父亲,被驱逐出家门后至今仍没有改嫁,那么出了一生中唯一的男人还能是在等谁。 父亲发火的情形历历在目,不受控制的冲击着大脑,双手不自然的紧紧攥起来。 候琴再一次的咳嗽忽然拉我回神,内心复又被焦虑所填满。 “那也不能在客厅躺着,虽然是夏天,可是过堂风这么厉害她咳的又急,这样下去岂不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小姐说在这里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枯山水。”又是枯山水,虽然已经零星有过几次接触枯山水的经历,然而内心深处对于这种从来没有给我带来过好运的园林艺术形式由衷的抵触,因而尽管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半个月,在候琴没有主动提起的情况下还是忽略了它的格局。 “糊涂!她是病人知不知道,什么事情都由着她来身体什么时候能好!”兴许是枯山水引起了我的反感,也许是候琴的咳嗽声惹的着急,总之一开口语气便很重,只是说话间我已经开始动手全力搀扶着候琴从躺椅上站起来。 不知道老管家是不是被我的坏脾气吓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到过来帮忙。 经过我二人的一番折腾,候琴在卧室床上躺下反而咳嗽的更加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我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热水,一边帮忙推按后背一边慢慢喂她喝下方缓解了一些。 介于候琴不想离开家的想法,本打算帮她联系家里的私人医生,可是从家到机场,下了飞机再找路过来前后一折腾少说也要半天时间,候琴的病情眼看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一时之间顾不上太多,和老管家简单商量之后从租车公司叫来了一辆的士。 给候琴的水里加了一些安眠药的剂量,趁她沉沉睡着,我和司机二人一起将她背进了出租车里。 “四小姐,老福谢谢你,如果这次不是你的话,依着小姐的性子真的不知道最后会出什么事。”老管家福叔说话间已经微微带出了颤音,看得出来对于候琴他是真正的心疼。 “我这不是来了吗。” ------------ 第七十章 接受治疗 病床上的候琴面色苍白,嘴唇干涩没有一丝血色,不知是因为身体过于不适还是梦到了什么,总之睡得极不安稳,眉头始终紧紧皱着,枯瘦的双手抓住病房的杯子后便没有再松开过。 即使是在睡着的状态下依然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可想而知当她在清醒的时候内心究竟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记得事后回忆当日父亲的话,隐隐察觉出他和候琴有类似约定之类的因素迫使候琴留在美国,当时自己也曾经对她回到台北有过一丝的怀疑,然而看到此时眼前的候琴我想我明白了一切。 上次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白,可是没想到这种白是长期病态的后果,皮肤没有自然的血色,因而显得格外苍白。 父亲无情但候琴深情,之所以从美国回来恐怕是自知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因此不顾一切回到了离父亲更近的地方,即使早就知道会遭人揣测和误解也不想错过最后见他的机会。 “从检验结果来看病情属于复发性病症,病人此前应该有过不彻底的治疗经历,体内产生了耐药菌株,不但治愈难度大而且难以彻底治愈。” 候琴还在沉沉睡着,我压低声音把医生的话重复给福叔。 “小姐性子过于固执,对于姑爷又用情太深,二人刚刚分开的时间里她几次想轻生都被我拦下了,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小姐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可恨我一个老头子不善言辞实在不懂的应该怎么规劝。”福叔几句话下来急的几乎快要掉下眼泪来。 “趁着这次机会我会好好劝说她的,无论如何,至少要把身体彻底治好。”来之前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现在的候琴和初次见到的她相去甚远,上次的她尽管看不出对生活过分的憧憬,可至少表现出来的情绪宁静而平和,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可是现在的候琴遍体鳞伤,身上却有一种四旬女人身上少见的倔强,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吧,让人无可奈何却又忍不住的心疼。 我反复盯着候琴的脸,有的时候总觉得这样的她像极了上辈子的自己,为情所伤之后依旧不顾一切,如果那时候足够幸运能够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帮助自己的话,也许便不至于沦落到被丈夫女儿抛弃、最后又丢掉性命的下场。 福叔对候琴过于关心,再呆下去恐怕会打扰到她难得的休息,我便只好遣他回家收拾日用品。 福叔离开后不久,病房里的候琴悠悠转醒。 她打量一周病房、看了看我,刚想开口,似乎突然间回想起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干干的闭上眼睛,没有与我说话。 “琴姨把医生拿来的这些药吃了好不好,我们快些好起来才能早点离开这里对不对。”我自知有错在先,措辞和语气上也格外当心。 候琴依旧缄口不言,也许这是她表达愤怒的方式。 “我做错了吗。”候琴一直没有反应,我只好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对方是佩辙的父亲,我没有办法评判什么,但是佩辙从小知道身体是争取一切的本钱,我只希望琴姨你可以好起来,如果你肯振作起来,剩下的佩辙会帮你。” “如果一味的自暴自弃下去只怕你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就已经――” 候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我以为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没想到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很快又闭上,依旧没有说话。 时间随着钟表的滴答声一分一秒流去,候琴忽然自病床上翻身起来,大把大把的咽下医生拿过来的治疗药物。 我本慌了神连忙想要阻止,可是很快明白了过来,便没有再插手,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吃完药后像是到点睡觉的孩子一样乖乖在床上躺下开始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还是极少说话,但是候琴按时按点吃药、接受注射,甚至是医生关于合理运动的建议她也用量化的方式完成,整个人用前所未有的积极心态配合着大夫的治疗,连老管家福叔送来补身体的药膳都不再挑剔全部喝掉。 “真是一个奇迹,四小姐你究竟说了些什么让我们家小姐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自从离开姑爷后老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姐啊。”看着老管家笑呵呵的样子我虽然隐隐觉得似乎有些过于轻易做出的承诺不太妥当,但的确是做了一件好事。 “琴姨,快到时间了,今天我陪你一起去散步好不好。” 这几天的时间里候琴除了必要的开口外,几乎没有对我说过话,我知道自己当日的行为过于鲁莽,用安眠药强迫她睡下又擅自做出让她极其反感的决定强行把她带到医院来,用福叔的话来说如果这件事放在他身上一早就要被赶回老家。 “好。” 不期许竟然得到了候琴的回应。 台湾数得上的医院,医疗硬件自不必说,后花园的植被覆盖和园林艺术也令人赏心悦目。午后的阳光犹自保留余韵,柔和的落在地面和绿色植物上,反射出令人心情愉悦的光泽。 “孩子,琴姨不好,这些日子让你受尽了委屈。” “琴姨说的哪里话。”我一愣,回过神后方接话。 “琴姨是认真的。”候琴骤然停下脚步,眉头皱起,神情颇为严肃,“我前几天病糊涂了,说过的话算不得数,你不要跟着琴姨一起糊涂。” “琴姨,”我反握住候琴的手,“不要乱想了,先乖乖的把身体养好。” “不,不可以,国邦他虽然负了我,可却是一位很好父亲,他很爱你们,不能因为我一个弃妇破坏你们之前的感情。” 想起数日前狠狠扼住我喉咙的父亲,心中情绪忍不住一阵起伏。 好父亲吗?对于大女儿入狱只是一句遗憾便轻易释然,三女儿年少夭折原因不明不白,四女儿就在前几天还差点死在他的魔爪之下。 “琴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佩辙不能眼睁睁的放任你自己一个人,这个忙我帮定了。”我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决然道。 除去对候琴遭遇的不忍心,或许对于父亲的失望在一定程度上为我此时的决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一步步推出去的人,我偏要活生生的重新拖回他生活。**********不要忘记手中的收藏和票票吆~~~话说滚地求的有木有~\/~ ------------ 第七十一章 坍塌 “回去后如果大夫的检查确定没有大问题后就可以转出加护病房,琴姨自己觉得身体这几天怎么样。”几天来我心里惦记着s市,某个阳光不错的午后趁着陪候琴散步快结束的时候试着开了口。 “转出加护病房之后佩辙就会离开了吧。” “不要担心,琴姨好好养身体,佩辙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琴姨舍不得这么好的孩子,琴姨真希望每天都能够看到你。”候琴抱住我,像是面对游子依依惜别的母亲一样,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内心总会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感动。 尽管缺失多年,但她至少让我知道了总算有人是愿意把我当做孩子宠着的。 母女一样的二人在长了椰子树的长椅边紧紧抱在一起,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了加护病房里,手机始终没有调在正常状态,出来散步前刚刚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进了电话。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表明的来电人居然是梁妈,忍不住咧嘴笑笑,我还以为她还在跟我生气呢,看来说到底还是自己心眼小,以小人之心度梁妈君子之腹。 手指按上接听键的瞬间,猛然想到身边的候琴已经梁妈和她之间某种似乎不可调和的矛盾。 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对梁妈合理措辞的间隙,猛地一阵风吹来候琴剧烈的咳嗽起来,原本这几天的恢复情况很好,一直没有再出现过这么严重的咳嗽现象,怎么忽然又开始了―― 候琴的咳嗽越来越厉害,我一时慌了什么,拿着电话的手一个不小心按错键,挂断梁妈的来电。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时候,心想梁妈这次只怕是气上加气了,转念想到只怕只能等回家后详细解释才行。 不过介于眼前更为糟糕严重的情况,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中一闪而过,便过去了,我没再多想,只赶忙与护士一起搀扶着候琴回到了病房。 将候琴的症状转述给主治医师后,对方称病人的恢复情况一直不错,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总之从检验结果来看一切正常,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如此这样的话便可以放下心来。 候琴和父亲之间的安排需要一个长久的谋划,她的身体在全面接受治疗后有了很大程度的恢复,大夫的检查结果没有问题,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后余下的事情交给福叔打理已经绰绰有余。 只身回到s市,一路上始终在思虑怎样措辞才可以让梁妈不至于过分排斥候琴的介入。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于和候琴沾边的事情梁妈会这么介意,上次自台北回来后就遭到了严厉的训斥。 然而回到家里后,从走进大门直至返回卧室始终没能整理好足够合适的措辞,兴许做贼心虚,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一路上没有撞见梁妈。 父亲一如往常的来去匆匆,从小到大睁眼就没有父亲的生活节奏已经成为了适应已久的生活习惯。 介于周末的缘故,没有必要一定去公司翻文件虐待自己,便只是窝在卧室里打理一些自己的琐事,当时给自己放假。 用过晚饭后坐在电脑前面处理邮箱里的未读邮件,看到钟叔发来的一封电邮,事关公司的发展事宜,身边一时没有可商量的人,便起身去了梁妈的房间。 “梁妈――”几次敲门后,梁妈迟迟没有应声,房间里面听不到动静,看来是没有开门的意思。 我以为梁妈还在为离开前的争执和在台北不接电话的事情生气,便压低声音准备真心诚意向梁妈道歉。 “梁妈,佩辙太不懂事、脾气又不好,你就再原谅佩辙一次好不好,佩辙保证不――” “四小姐是来找梁妈的吗?”看来我苦口婆心的致歉词还是有一定感染力的,起码住在隔壁房间的红姐就被打动了,想来定时帮忙一起劝解梁妈的。 “是啊是啊,红姐快帮我说几句好话,不然梁妈一直下去不理我可怎么办。” “梁妈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采购吗?那没关系等她回来好了。” “出国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这不可能,红姐开玩笑没水平哦,梁妈几十年来从没有离开过周家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更何况梁妈这么疼我,没有道理连声招呼都不打的。” “四小姐是真的,梁妈当初好像说要跟她的外孙还是什么的亲戚出国,其他的就没有再多说了。” “不会的。”尽管嘴上依旧倔强的不肯承认,但潜意识里自己已经认同了红姐的话。 “梁妈这是在怪佩辙吗――”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间,一路上总感觉没迈出一步都累得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 梁妈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你让佩辙以后有了不明白的事情再去向谁请教,佩辙的身体生了病还有谁会想心疼自家孩子一样细致入微的照顾佩辙。 佩辙自知活该忍受当下的痛苦,佩辙过于自以为是,伤害了梁妈,梁妈在周家呆了大半辈子,乍然离开,想必心情不会比现在的自己好到哪里去。 回到卧室,忽然回想起去在台北之前的晚上,梁妈坐在我的床沿上一起整理衣服,看起来像是最平凡不过的一对祖母和外孙之间的家常画面,然而我过分的言辞破坏了这份温馨,粗暴的打断了梁妈的语重心长,如果当时的我可以早一点知道这是梁妈临行前最后的叮嘱,一定不会再允许自己任性胡闹的。 我躺在被子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尽情享受被愧疚吞噬的滋味。 我不明白自己的人生在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所有在乎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我。小综、秀才、宋婷、苏灿,每一个支撑着我精神世界的人最终都离开了。他们不明白我全部的内心世界是由出所有人所共同搭建的,因此如今的它毫无悬念的坍塌了,自从最后一个支撑点苏灿离开以后,它荒芜至今。 就在几天前梁妈也离开了,梁妈和所有人不同,她是从头至尾贯穿我生活始终的亲人,从出生到死亡横亘在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唯一不可或缺的部分,连她也抛弃了我。 忽然很想就这么蜷缩在床上沉沉睡去,浑浊的大脑里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现在是什么时间,甚至明天我是否会醒来…… ------------ 第一章 天伦之乐 两年后 所谓高处不胜寒,当初吴林提出辞职的时候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处境,如今自己在周氏总经理的位置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感到吃力并且苦不堪言,更何况当初吴林还处在副总经理我和董事长父亲的矛盾之间左右两难。 “琴姨今天烧了什么菜?”下班回到家里,卸下一整天的防备和疲累,我窝在沙发里,闭上眼睛享受难得的家庭温暖。 自从大约一年前把候琴接到家里后她便一直说闲来无事,坚持要亲自做饭给我吃,不得不承认,对于这样的陌生而渴望已久的亲情我舍不得拒绝,尽管以彻底和父亲决裂为代价,当然我并不介意这种代价。 距离梁妈离开后转眼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最初的日子里的确生不如死,若不是候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并不敢确定能不能有今天重新站起来的自己。 “哒哒哒,佩辙爱吃的酒酿圆子汤。” “嗯――太满足了。”我一向不爱吃甜食,但琴姨做的除外。 “真是不可思议,每天晚上吃这么多甜食还是舍不得长肉呢,看到佩辙小小的人每天那么辛苦琴姨很心疼的。” “谁说的,昨天晚上才称过,我都长胖五斤了。” 两代人之间的对话像极了以前小综哥哥家里的气氛,起初的日子过的小心翼翼,生怕过于突然的幸福被眼红的人抢走,现在我知道这样幸福安宁的时光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并终将融入我漫长的一生。 “不说我了,琴姨今天有没有不舒服?”我紧紧握住候琴总是微凉的双手,忍不住心疼。 “还好,没有那么严重了,最重要的是可以天天看到佩辙琴姨就很开心,你知道人一开心什么病都会好起来的。” 她说的也是真的是真话,因为自从把候琴接到家里之后的确没有再出现过病情复发的情况。 当初直接促使我下定决心把候琴接回内地最大的原因无外乎她不堪的身体,福叔三天两头的打来电话,他心急火燎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分隔两地我亦急的没有办法,只好三天两头飞过去。 从头开始至今我从没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并暗自庆幸了许久。 事实证明如果不是在候琴的鼓励和支持,也许现在的我依旧在副总的位置上停滞不前: 吴林离职之初给父亲去过电话,并向父亲推举了相关人才以求顺利隐退,对于他的提议父亲并没有反驳的意思,似乎想顺其自然。没想到不知道候琴怎么听到了这则消息,苦口婆心的相劝,几番思想斗争之下才决定联合钟叔对总经理的位置进行争取。 只是有一点偶尔想起来会隐隐觉得奇怪,候琴似乎爱我胜过佩兰许多,原因无他,唯一就是回到s市后她似乎从来没有去看望过狱中的佩兰。 至于公司方面两年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关于周氏的决策父亲一般不会参与,日常的事务最多不过与钟叔商量,在公司里相处时间最多的人出了助理自然便是钟叔。 “佩辙,人事部的这个处理是你的意思?”下午钟叔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敲开我的办公室。 一早就猜到钟叔回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关于徐冲的处理决定。 “钟叔,徐冲假公济私、中饱私囊这些你是知道的。”我放下眼下的工作,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桌面上。 两年来对身边人的手段无论怎么变对于钟叔的尊敬从来没有变过,为了我在周氏的位置钟叔暗地里付出了很多,一直耐心的辅佐我至今从未抱怨过什么,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并始终感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叔叔徐启阳是周氏的大股东,在董事会上具有很大比重的发言权,如果他因为叔侄关系狗急跳墙的话届时对于周氏和总经理你而言都会是一种负担。” “钟叔――就是因为考虑到徐启阳我才拖到了现在,可是徐冲实在不争气,一再的容忍只换来他的变本加厉,如果徐启阳要怪最多怒其不争。” “但愿如你所言吧。” 人事部办事算有效率的,不过上午下发的指示,下午到市场部巡视的时候徐冲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周佩辙,好样的,算你狠。” 我无视徐冲,大声拍两声巴掌,吸引到众人的注意。 “先放一下手头的工作。” “大家好,我是周佩辙,方便的话请放下手头工作听我说几句。” “对于员工徐冲被动离职一事,相信大家想法不少,这也是我今天过来的原因。” “周佩辙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公司容不下因私废公的人,任何一位员工没有权利拿公司利益开玩笑。” “徐冲经理任职市场部经理期间,多次利用职务之便,窃取第一手内部消息挪用公款大笔买入、卖出公司股,谋取私利,并且对于公司珠宝产品中饱私囊,暗地里私相交易导致大笔真品流入黑市,引起诸多消费者的不满……” “周佩辙,你等着,这件事不算完!”徐冲不待我说完,脸色已经狰狞的不成样子。 “恭候不送。” 徐冲离开后,我在市场部众人的掌声中离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开除徐冲这件事的风波丝毫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结束,耳边总有人不是提起。 “佩辙,额,那个周总我是说。”任职总经理之后过于忙碌的公事缠身,曾经在办公室工作时候的圈子来的很少,只是今日碰巧去了市场部才猛然想到就近拐了过来,毫无疑问大周姐等等的往日同事之间的感情已生疏了很多。 “佩辙就好,大周姐,我还是我。” “佩辙,我想说的是开除徐冲这件事真是办的太大快人心了,你知不知道,公司上上下下几乎没人喜欢他。还有一年前离开的郝莉也是,而且这一下子见识过你的手段后,公司肯定再没人敢说什么了。” 尽管现在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可以躲在温馨的家里,但是多数时间我仍旧不喜欢与人产生距离感,那会让人感觉很孤独,还能够像原来一样和大周姐聊聊天,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苦闷的公司生活中难能可贵的小幸福。 ********** 亲爱的们,从今天起要展开第二部分的剧情了,以前的角色们也都会以蜕变后的性格和新的身份回归,敬请期待哦~~话说求票票嘿嘿你们懂得。。。 ------------ 第二章 秘书长 “事业有成、美女作伴真是人生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下班后李允迎面走来,黑黢黢的大高个子伸长双臂一把搂我在怀里,颇有一种被黑狗熊抱住的错觉,而且说不上来什么原因总觉得得逞的李允浑身上下洋溢着恬不知耻的气质。 “像你这种性格的人应该很容易就充满幸福吧。”介于某人从昨天起就死缠烂打、近乎无赖的邀请方式,我深有感触并毫不留情的挖苦。 今晚是李允一直主持运作的项目‘东明水湾’楼盘售罄庆功会,这个项目当初从我手中草率脱手转到婉然家私名下,如今销售额轻易突破七亿其利润可想而知,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如今这崽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得寸进尺邀我去参加他的分赃会。 “没办法谁让你总是拒绝我。”李允双手一摊,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成见,总觉得李允在美国呆的时间不长可是言行举止之间都像足了假洋鬼子,说到留美的话,思绪不知道为什么陡然一顿,曾经好像也有一个什么样的朋友也是在美国呆过几年的,不记得是谁了只不过从不记得那人也像他一样这么?n瑟。 “拒绝你不也还是来了吗。”心脏有一闪即逝的痛楚,我捂一下胸口,很快露出半真半假的笑脸,没好气的瞥他一眼。 李允看似荒唐不羁,实则骨子里有股倔劲,面对挫折和拒绝有股百折不挠的尽头。正如现在和他之间为数不多的相聚,公司事务繁多,连自己的周末都时常取消,独自待在周氏忙,我一贯不喜欢把事情推到第二天,因此电话里被拒绝后他会亲自在周氏办公大楼下等着,直到我改变主意为止。每每约会如此、当初确定恋爱关系亦是如此。 “银色塔夫绸的礼服看过很多人穿,不过还是只有我家佩佩最能衬出它的气质。”自试衣间出来,李允的目光有一种难以掩饰的侵略性。 好在在我面前他还算收敛,没有做出过出格的举动。 “执意来请我总不是单纯想要炫耀你的战利品吧。”李允尽管有时候任性却不会无理取闹,他几次三番的提到今天的酒会,想来必有其独到的用意,车子开往酒会的路上,我边打理才做好的头发边开口。 “佩佩果然懂我,总算不枉费我一番辛苦。半个月前s市政府的领导班子有小变更,借着酒会的契机我安排了一下,彼此认识了以后好说话。”李允说完后已经不正经的贴了过来。 “你安排就好。”我一把推开他,按着太阳穴靠在座位上养神。 撇开其他不言,李允在生意方面的确帮衬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对于他的接近我并没有过分排斥并且一直将两人关系延续至今。 “听说这位新上任的市政府秘书长年纪轻轻是个狠角色,之前很多人想找他都碰了钉子,看来我还是颇有面子的嘛。”李允秉承超自然的自信又开始夸夸其谈,我当做是垃圾信息自动屏蔽。 婉然家私自李允接手之后业绩有了大幅度的翻升,作为纳税大户的李家在s市的影响力也日益不可小觑,想来也是这个原因秘书长才接受了李允今天的邀请。 李允的手笔一向阔绰,因此近两年来婉然家私的酒会在s市是数得上的盛事,一般说来媒体方面不会缺人。 自踏上会场红毯的一刻起电台杂志报纸的聚光灯便没停下过,我站在李允身边,胳膊轻轻搭在他环起的臂弯上。 如今的我已经习惯了用得体的微笑掩饰真实的自己,镁光灯下可以轻易展现出无懈可击的姿态。 主人翁到场之后现场的宾客几乎已经到齐,而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史上最年轻的秘书长,李允跟负责招呼宾客的公关经理低声交谈几句后便偕我一起走向主席台。 “大家好,我是李允。”李允打开主席台上的麦克风向诸位来宾打招呼,嘈杂的会场渐渐转为个别人的窃窃私语而后彻底安静下来,一致看向主席台上的李允。 “咳咳――”对于这种效果李允似乎颇为满意,清清嗓子后开始进入主题宣布酒会的开席,“首先对于大家的到来,我代表个人及婉然家私全体员工向大家致以崇高的谢意,接下来……” 李允演讲稿也不用看便可以站在数百人面前侃侃而谈,其实我怀疑演讲稿一类的东西他压根就没有花费精力准备过,即便只是对助理交代几句话的精力。忽然他的讲话戛然而止,会场入口似乎来了什么人,李允看了几眼后走下主席台亲自前去迎接来人。 我跟随现场多数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入口处,只见一堆人拥堵在一起,想来来人和李允一同被拥堵在人群中央,因此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圈人簇拥着来到主席台附近后才各自有序的散开,李允和想来应该是市政府秘书长的角色脱众而出走上主席台。 我的视线定定的看着缓步走来的男人,一时之间大脑居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莫一乔视线在我身上一带而过,而后面向在场所有宾客,他站到麦克风前面在空中单手虚按一下,几乎不到半分钟现场立刻安静下来,从容打开演讲稿开始一字一句的致辞,他语速和缓、停顿有度,引得台下频频传来掌声,颇有反客为主的味道。 他似乎黑了些,我没有再转头观察他,只是刚才短暂的一瞥便失去了再看第二眼的勇气,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故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从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却始终没有想过也许内心更深处咆哮的原因是拖欠已久的情分和过度的歉疚。 一味听着莫一乔熟悉的声线微微晃了神,至于稿子上讲了些什么,却全然没有听进脑子里, 直到他的声音蓦然走近、在耳侧响起。 “周小姐,许久不见。” 伴随着莫一乔的话语,我听到心脏也传来的几不可察破碎声,像是内心深处某个雪藏已久的角落被悄然开启的序幕。 **************** 当啷~男二号出场咯,有没有想他呢,那么接下来我们的男主人公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呢~嘿嘿,求票票、求讨论~~\/~ ------------ 第三章 我比他幸运 “周小姐,许久不见。”他的确黑了,尽管与李允相比还是白的,依旧高挑细瘦。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让人无法直视的锐气,纤尘不染的皮鞋、笔挺的西装、考究的金边眼镜、服帖工整的发型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其主人如今的身份和社会地位。 脑海中某些记忆不受控制的冲破尘封在有限的脑容中横冲直撞,一瞬间我忽然想到并且明白最后一次看到他酒醉时所说的话。 记不得具体是多久以前,曾经我们亲密无间的四人坐在路边豪饮,酒醉后的秀才紧紧地、紧紧抱着我,嘴里一直重复这辈子一定不要去当官 然而市政府秘书长、党组成员,如今人们提到莫一乔会在他的名字前加上一系列了不起的称号,可是没人知道他终究走上了自己的不得已。 一时之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似乎曾经支撑着我全部精神世界的人们正在一个一个重新走回我的生命里,只是有些地方发生了变化,一些不愿看到却无能为力的变化。 “一乔好久不见。” 我礼节性的伸出手,却没想到一下子被对方紧握在手心,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旧识,几乎会让人认为他心里埋着多强烈的恨。 莫一乔五指竹节一样细长却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力道,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手亦迟迟没有松开。 不知道莫一乔是否意识到此时自己的行为,但是李允交代完剩下的事情――宣布庆功酒会正式开席后,已经将注意力转到了这里。 “秀才――”我低声提醒,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并且不让自己的表情显露出异常,只是没想到一声‘秀才’让莫一乔更加重了力道。 “没想到乔秘书长和我未婚妻是老――相――识呢。”李允走过来一手搭在莫一乔肩上另外一手按住他胳膊。 棘手的是莫一乔不为所动,眼睛和手依旧不离开我。 尴尬的局面很快在三人之间形成,台下的宾客陆陆续续有人注意到了这里。 “是啊,曾经很知心的朋友呢。”我用拇指在他手背处按了按,后者情绪似乎缓和了些,片刻之后方慢慢放松下来。 “来喝一杯叙叙旧。”看到气氛有所缓和,李允很快从侍应手中拿下两杯红酒分别递给佩辙和莫一乔,自己亦拿了一杯,“秉承女士随意、男士干杯的原则来一杯怎么样,s市历史上最年轻的秘书长,李允敬你一杯,先干为敬。”李允说完一干到底,将高脚杯倒过来,没有一滴酒落下。 莫一乔一言不发很快干了自己的,毫不逊色,李允见状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莫一乔夺过我的酒杯同样一干而净: “我认为女士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整体来说李允的庆功会开的还算成功,前提是如果他的个人情绪不计算在统计结果之内的话。 “混蛋!真是不喜欢这些弯弯绕,中国人就是这样,什么话都藏半句。”李允一拳头砸在车子内的真皮手工座椅上。 “在美国呆几年你就是老美了。”虽然不想给李允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但还是忍不住添上一句。 “是了,又让你挖苦我。”李允一下子泄了气,大咧咧靠在后座上扯我靠在他肩上。 “不过李公子的气量的确值得称赞。”李允这个人个子大气度却也不小,不会轻易记仇,做生意有手段却不喜欢用阴谋诡计。称赞是真心的,我说着挣脱出被他攥住的手对他竖起大拇指。 李允不再说话,车里很长时间的安静下来,知道疾驰的轿车邻近到家的时候。 “毕竟他不及我幸运。”李允阴测测的忽然吐出这么一句让人不明所以。 “怎么说?”我以为李允这小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因为现在拥有着你的人是我。” 车子开到大门口之后李允迎我下车,他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我,抱了很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久。 回到家的时候虽然已经近午夜,家里佣人已经休息,常理说来客厅应该只留下几盏夜灯,却一片灯火通明,我知道候琴又在彻夜等我。 一年来总是这样,不管因为何种原因晚归,她总是熬着夜也要等我回来,我几次劝过都没有起到作用。 她说商场上的应酬免不了多喝酒,身体必然不舒服,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照顾到我的身体。 可是哪里总觉得她的话并不真切。 坐在沙发上的候琴披着一件外套正在研究菜谱,听到开门动静后转头看到我,很快露出欣喜的神色。 “说过多少次,你身体不好不许熬夜等我。”看到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候琴我总会克制不住的发脾气,这次也不例外,只是竭力压抑着不让它过于明显的表现出来而已。 “傻丫头琴姨担心你回来会不舒服。”候琴似乎已经看出了我潜藏的怒气,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日低了少许。 “琴姨――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我忽然收敛起脸上的情绪,一瞬不瞬的看着候琴。 几年来的商场决策在一定程度上历练了我对真相的辨识能力,在很多事情面前对于表象和假象有一种直观的预感,尽管没有真切的依据但我是相信的,而且我不能允许自己生活在谎言之下。 “佩辙?” 我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她。 “我担心你像父亲一样也一声不响就彻底离开琴姨。”琴姨没说话便红了眼圈,迟疑后方才开口。 居然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她终究只是一个为情所伤并且为情所困的可怜女人,很多时候我都会从她身上看到重生之前伤痕累累的自己,对她过分的信赖和帮助也许归根究底源于对曾经自己遭遇的怜悯。 看着压抑着哭泣、几乎泣不成声的候琴,我知道自己刚才做的过分,自私的揣测别人的伤心事,心里的情绪再次被愧疚填满,只好不再说话,安静的让琴姨抱着流泪。 可是各自回到房间后有一点疑问让我独自想了很久,我的认知里始终以为父亲和候琴当初是和平离婚,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我的印象里父亲专横强势,尽管性格冷傲乖僻却从来不是一个愿意逃避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不告而别的父亲究竟在与候琴的感情上走到了什么样的田地,才会做出如此极端的决定。 ------------ 第四章 还记得我是谁吗 “副总你的信件。” 在通讯设备依然飞速发展的今天,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不过是几分钟便可以做到的事,相比之下迟缓、出错率高的信件往来变得越来越少,是以助手欲言又止的神色便似乎并不难理解了。 “放下吧。”公司这边缺人手,身边一时没有可信、可用的人,从广运调来了老朋友齐小冬便一直任职到了现在。 信件封皮上的字迹陌生到让我几乎忘记自己当初是何其期盼看到它――印象里最近一次给她寄信大约还是在三年前,彼时去日本学校作完交流刚回国的时候,当时信件里清楚写明了我在日本的见闻,当然重点在于川岛青叶所提及的内容。 我急于想弄清楚答案,然而自信寄出之日起便期盼着佩芷的回音,时至今日终于盼来,没想到打开信件里折叠的纸张,内容只是短短一行字: “你苦苦探求的未必是别人希望回忆的,适可而止吧。” 所以说佩芷果然是与我母亲是有过联系的,可是为什么她相识的人是我的母亲到头来却要瞒着我,而我和佩芷之间又是否存在着不一般的关系。 两年来尽管候琴给了母亲一样的呵护,从内心深处而言也讨厌极了她口中那个破坏人家庭的女人,可是暗地里我始终没有彻底放弃对亲生母亲的寻找,说自己不甘心也好、说贪心也好总之不想就此为止。 “李先生,帮我调查一个二十年前的人。”对于周佩芷给出的结果我很不满意,尽管不希望但却不得已选择了另一一条调查的途径。 三月十七日,星期一,上午九点半,我如常坐在周氏大楼十九层会议室为二十三位部门经理召开每周例会。 “s市时装周举办在即,周氏一定要拿下独家承办的模特首饰的标的,任何一方面都不能出错。赵经理抓好创意的同时记得与服装设计师和模特协调沟通好,务必保证做到三方都满意的效果,孙经理,产品生产这部分……”孙经理还是原来品管部的孙少伟没错,赵经理则是原来广运外贸的旧朋友老赵,徐冲走后没多久便调过来任职市场部经理,而原来的广运则全权交托给往日的组长刑天。 ‘嗡――嗡――嗡――’正在对未来一周的公司工作进行简要交代,这时文件夹右侧的手机屏幕上跳跃起一串陌生的号码。 “你好哪位?”我接听起躁动的电话,低声通话。 “还记得我吗?”对方的声音刚开口时有些微艰涩,但是并不影响其整体而言的清脆甜美。 “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下面大家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挂断来电,我加快语速,匆匆结束了会议。 散会后,刘子睿慢下脚步,在我身边清清嗓子。 “什么好事这么开心?”同老赵一样,两年时间来周氏旗下广运外贸副总刘子睿也已经调任至周氏总部,当初不善人际的刘子睿如今在老赵的可以栽培和周氏大环境下有了些许长进。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还好,只是整张脸都在笑而已。” 刘子睿经过自己办公室转身进去,我拍拍脸蛋,板起一张脸,继续在众员工中威风凛凛的前进。 经历过一冬严寒,三月份的s市初回暖意,接近中午的时候坐在位于大厦顶层露天咖啡厅感受太阳带给人们的温暖,别有一种春回大地的深切体会,让人心里也不禁暖融融的。 “两杯蓝山。”两年后的宋婷已经不再是当初喜欢卡布奇诺的小女孩,也不再是只喝柠檬水声称要减肥的女生,而是更喜欢品味味苦却回味无穷的黑咖啡,异国的风霜并没有在她姣好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只是眸子深处和言行举止之间无处不透露着一位成熟女性所该有的气质。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 自从坐上周氏副总裁的位子后,一直严格控制自己的情绪,轻易不会放松,然而此刻我还是抑制不住站起来紧紧抱住宋婷。宋婷的回答令我欣喜若狂,至少对她而言我还是最重要的朋友。 自从上去因为苏灿言语不和后,至今已经过去了两年时间。 我和宋婷都是倔脾气,期间甚少联系,没有人主动认错,可是两人都知道我们的感情从未变过,正如她回国后第一个要见的人一定是我,而被公司同事比作女王、工作狂的我,放下一切手头工作也一定会来见她,彼此悠闲的喝完一杯下午茶。 “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很好。” 宋婷不自觉的咬了下唇,我握住她的手:“我想听实话。” “是艾伦。” “分手了?”对于宋婷这个英国男友,在我们甚少联系过的几次中有些耳闻,足见他的重要性。 “佩辙,他很爱我,英国男人和黄皮肤的姑娘走在一起不容易,我们用了整整一年零两个月才让双方家庭接受。”宋婷声音很低、语调伤感,可是眼眶中盈盈渗出的泪水在缓慢的语速中渐渐干涸。 “为什么分开?” “回国之前,我对他说了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哦不,但愿我猜错了。” “我想你是对的。”宋婷看着我低低笑起来,我却知道她的心一定很痛,因此笑不出来,尽管很努力。 “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去。” “接近。” “怎么说的?” “我只是说可能会在中国长久住下去。” “丫头,节哀吧,虽然我心里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宋婷的情绪始终低沉,我试图说轻松点的话语以求改变一些。 “你这坏人。” 和宋婷没头没脑的聊起来没想到转眼就过去了一下午。有多久没有这么无所顾忌的和人聊过天,不只是两年,此前宋婷过早的离开、她离开前二人为各自的生活所奋斗以及我们之间种种原因下产生的矛盾,这样亲密无间的攀谈真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无比庆幸的是我们依旧毫无磨合期的回到了从前。 原来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今天的重逢,此间所遭受的种种痛苦在重逢后的喜悦面前原来很简单便会显得微不足道。 ------------ 第五章 宋婷宿醉 一起用过晚饭刚好过了周氏的下班时间,宋婷提议去原来最爱的酒吧,正中下怀,欣然应允。 去的路上李允打来电话,后者很不厚道的不请自来,看到与我一起的宋婷。 “我说谁拐跑了我的漂亮女友,原来是宋家大小姐回来了。”酒吧门口李允绅士的送给宋婷一个拥抱。 “哦,你认识我?”宋婷看样子很快猜出李允的身份,言辞之间刻意调侃。 “佩佩没少提起过。”李允说话的时候还不忘不正经的挑眉瞥我。 宋婷悄悄回头,诡异的看我一眼,从嘴型看出来她在对我重复‘佩佩’二字。 我瞪李允一眼,“当着宋婷面嘴巴好不好不这么坏。” “不怕,我不是外人,快跟我说说你们的悄悄话,尤其是佩佩的坏话,没有办法她实在是太完美了,作为男朋友的我表示压力很大的。” “好说,告诉你哦,佩辙这丫头打小楞乎乎的,小学刚毕业的暑假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快餐店,吃完出来的时候她走在前面帮我开门,可是半天都没有打开。”宋婷假装压低声音,其实身边的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佩辙没有力气吗?”不知道李允是不是真的在听,居然十分配合的问答。 “因为她卯足了力气向外推,可是门上华丽丽的写着‘拉’――哈哈。” 宋婷自来熟的扯着李允说着所谓的悄悄话,酒吧里二人凑在一起没少喝酒,我乐的看他们关系可以处的这样好。 宋婷酒量不错,但显然和李允不是一个段位的,喝了两杯甜酒后,仗着自己在英国呆了两年,不停的灌自己威士忌,李允在一边一杯接一杯的陪着喝,起初我还苦口婆心的劝,后来想想索性放弃,不如让她发泄出来。 李允从美国回来的疯惯了,酒量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可怜了宋婷醉的像烂泥,在李允的车里吐了一路,回到卧室还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睡下。 “额头痛啊。”深夜卧室床上的宋婷锤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 我放下手中加班审批的文件。 “旁边是佣人送过来的醒酒茶,你喝下去也许能好些。” “我喝醉了?” “还好。” “没有失态吧。” “没有。” 宋婷闻言如蒙大赦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抱着李允叫妹子还想亲亲不算的话。” 意料之中听到宋婷的哀嚎,接下来捂着被子装睡,而我得以继续安静下来工作。 方才架着宋婷回来的时候被如常等着的候琴看到,她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出于直觉总觉得她并不喜欢宋婷,尽管这个初印象确实差了些。 次日清晨我早起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原本没有打算吃早饭,经过餐厅的时候看到餐桌上精致的餐点不忍辜负候琴的一番苦心便坐下来匆匆吃几口。 “佩辙这么早。” 我抬头看到穿戴整齐的候琴在对面落座。 “早点很可口,辛苦琴姨了。” “和你一块回来的姑娘呢,没见她下来吃饭?” “她不太舒服多休息一会儿。” “小姑娘年纪轻轻深更半夜喝酒醉到不省人事,不知自重――” “琴姨!”候琴的话被我突然打断,她诧异的看过来,我缓和一下呼吸才又开口:“昨天是我怂恿她去的。”说完之后我放下刀叉起身离开。 回到公司利用半天时间处理掉昨天积下来的文件,下午按照原计划与宋婷一同逛街。 “哎。”宋婷走在前面挑选衣服,我想起一些事,心不在焉的跟着。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宋婷带回来的衣服多数用来适应用过大温差的天气,而适合国内长穿的风格不多,既然出来一次便打算多买几件,因此比起此前精神头明显好了起来。 “很快就是佩芷的生日。” “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既然想,可以的话不妨飞去看看她。” “算了啦,随口说说的。” “不是啊佩辙,二姐不是周佩兰,我明白你对二姐的感情不一样。” “不说这些,聊聊你的工作好了。” 她现在从事的工作是同声传译,此次回国的主要原因也与工作有关――英国著名奢侈品牌博柏利到中国出席时装周,同时进行一系列商务考察,宋婷一路随行,需要的时候进行传译工作。 “所以你在工作中没有出过错喽。” “never(从未)。”宋婷的表情是一种让人羡慕的自信。也许是天赋使然,加之后天专注的努力,所以在自己的领域里她可以纵横捭阖,而我对于自己手中的事情却有太多的不如意和难以掌控。 “别总说我,我也有话问你哦。” “随便,我是问不倒小姐。” “所以,你和李允是怎么个情况。” “说来话长啊。” “长话常说,从头起慢慢说。”宋婷将手中拿起来的帽子扣在头上,饶有兴味的盯住我,一副得不得开口誓不罢休的架势。 “李浩然和周佩兰关系破裂后,无孔不入的给周氏制造麻烦,多数还是损人不利己的勾当。我接手周氏后不久,李允回国,代替他哥李浩然接手婉然家私,几次登门示好,主动要求放下恩怨,谋求合作发展。” “打住打住,不要撇开重点讲细节,跑题了。” “李允这人是个倔脾气,s市有名的实业公司少总裁三天两头往周氏办公大楼跑,不见到我坚决不离开。香车美男,娱乐八卦怎么可能忽视,一来二去,这几乎成了整个城市家喻户晓的亲事,就连我自己的办公室助理都忍不住开口询问,舆论的力量啊亲爱的,如果再不答应我都担心会被悠悠众口的口水淹死。” “是啊,悠悠众口,想来当初苏灿和我在一起也……” “乱说什么。”宋婷开口提起苏灿,我敏感的意识到她语速反常的慢下了,忙开口打断她。 “别担心,我已经放下了。” 宋婷说完拿起柜台上的礼帽走到镜子面前试戴,并不时向店员询问着什么。 放下了吗?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天对于苏灿我们就不会始终闭口不谈。 ------------ 第六章 筹谋竞标 坐在周氏总经理的办公室,看来下属部门计较上来的文件,多数没有大问题,但得凡不是亲自一一嘱托过总觉得放心不下,十几份文件统统看过后拿起手边的电话。 “让孙经理来见我。”拨通助理小冬的内线电话,孙少伟很快过来。 两年前杨海涛可以顺利的引咎辞职,孙少伟上下之间替他做了不少工作,本就对他起了疑心,如此一来更加不想委以重任,好在这两年来他安分守己分内工作完成的出色才在原来的位置上留用至今。 “虹姨,和模特的沟通工作还顺利吗?” “冯征、肖媛媛两人的工作能力很强,不成问题。” “话虽如此,但是谨慎为上,何况涉及到一些国际上的奢侈品牌,更需要小心谨慎,将来可能会直接关系到我们产品在海外的销售,打响‘周氏’名号在此一举,竞标就在下周,我要你保证万无一失,” “明白,这是几个设计师初步敲定的样稿,我觉得还是让你定一下比较好。” “也好。” “哦对了,”我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孙少伟,“听说此次时装周请到了一位特约嘉宾会在秀场上压轴,打听到是谁了吗?” “关于这位神秘嘉宾主办方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到位,外界几乎无从下手,不只我们周氏,据我所知,相关媒体和竞争对手方面似乎也没得到相关方面的资料。” “抓紧些,我们时间不多了。” 处理完手头一些事宜后,我看看时间,拿起电话打给宋婷。 “晚上有约吗亲爱的,陪陪人家好吗。” 工作性质原因,宋婷相对自由,多数时间清闲,一旦工作起来需要精力高度集中,因此不会长时间持续工作。 宋婷楞了大约一秒,“――好吧,你什么有事求我,直说。” “陪我出席丽帼会今晚的例会。” “话是这么说的,可你怎么忽然对丽帼会感兴趣了。” “不是突然哦小妞。” 时隔两年、七百三十一个日夜后的重逢,再次穿着礼服与宋婷手挽手走在一起,周身被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满满的包围住,就连惯常感到孤独时抬头望见的一片蓝天比起昨日也要更加湛蓝清澈。 今晚宋婷穿了白色的长礼服,活像童话里高贵的公主,而我只是简单的黑色短礼服。两人并排走在会场的廊道上,一黑一白,一时之间居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佩辙来了?” 两年时间里,出于商场活动的需要,偶尔出席过丽帼会的活动,不仅成为了这里的一员,也认识了不少名媛和夫人,尽管两年来加起来不过来过这里三次,可身边时不时有认识的会过来打声招呼――尽管神情各异,倒是宋婷,不过缺席了两年时间,原本丽帼会的煊赫名媛如今却已经乏人问津、少有人认识了,当真名利圈的人心冷暖最是易变。 我一一应了过来打招呼的人,带着宋婷尽快入座。 今晚不过是普通不过的例会,常规的几位重要人物一一上台讲过话后,丽帼会会长兼今晚例会的主持人霍唐夫人破例发言:“各位,近两年来,咱们丽帼会有一位重要会员会员,自入会以来始终为咱们会的发展建设出资出力,丽帼会今时今日的辉煌可以说有她的不得不提的功劳,下面咱们用掌声有请她上台说几句好不好。” 台下众人纷纷捧场,不只是为霍唐夫人的会长位置,更重要的是其背后的家资,热烈的掌声过后,霍唐夫人再次开口: “欢迎周氏总裁周国邦的千金,现任周氏总经理周佩辙小姐上台讲话。” 一时众人的视线集中过来,霍唐夫人事前并没有打过招呼,说完全不意外是在骗人。 我站起来盈盈上台:“霍唐夫人言重了,出资出力谈不上,身为丽帼会的一份子,为它的维持和发展尽力是每一名会员所应尽的义务,何况丽帼会能有今天的规模和影响力,霍唐夫人功不可没,相比之下佩辙所做的不算什么,是以不敢居功……” “最后,我希望向大家介绍一个人,她曾经也是咱们丽帼会的一员,两年前前去了国外念书,其实说来她的名字大家应该都不算陌生――手握金源国际一半股权的宋婷。” 宋婷闻言显然也有些意外,但还是应景的与大家致意。 例会结束后霍唐夫人拉了宋婷去叙旧,我的身边慢慢聚过来一些人。 “宋姑娘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是啊。” 原本以为这些夫人太太们局在我身边是为了帮忙给宋婷搭线好方便她们给各自家的公子、小叔一类人介绍认识,当然这也是我带她过来的主要原因。 “哎我说周小姐,你大妈回来了怎好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呢,也好帮你举办一个酒会庆祝一下什么的。”说话人姓王,一把年纪了说话还是娇娇嗲嗲,有一个女儿曾经与周佩兰走得很近。 “周家家事,白夫人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呢。”我和她碰一下杯子,轻轻抿一口红酒。 “你这可就不对了,候琴为了你可没少为丽帼会出力,要不然就凭你一年过来不到两次的样子今天霍唐夫人能给你这么大面子嘛。” “琴姨搬回周家居住之初曾经遇到过小小的阻力,因此她希望低调处理她回来这件事。” “果然称呼很客套,周小姐,候琴就算不是你亲生母亲,可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更何况不管怎么说从辈分上来讲你也总该尊称她一声母亲吧”一直围观的离异千金白小姐开口。 “照例说周小姐一直家教颇好,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莫非……” “诶哟田夫人你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大可直接说出来多痛快。” “莫非周小姐从心里还是介意――”正在说话的田夫人是一名一笑露牙龈的资深家庭主妇。 “佩辙。”田夫人正待继续说下去的话被过来的宋婷打断。 “介意什么?”我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直接开口问出来。 “没有、没什么,我不过是自己胡乱猜想的。” ------------ 第七章 工作狂 “这个田夫人闺名田小叶,前两年我还在丽帼会的时候她就是活跃人物,也是小道消息的头号传播源,其他的小姐太太们私下里都称呼她大喇叭,至于她说的话你听听就可以,不要太往心里去。” 田小叶言辞闪缩,她遮遮掩掩的样子明显隐瞒了什么。 估计我的脸色太差,离开丽帼会的会场后几乎没有说过话,宋婷兴许以为我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走在身边不停的相劝。 “听我说宋婷,今晚霍唐夫人拉你去叙旧,一些太太们在我身边聚起来,起初……。”我打断宋婷,将今天晚上她错过的细节尽数说给来。 “你多久没有来过丽帼会了?”似乎宋婷也听出了不对劲。 “你也认为疑点重重对不对。”我无所顾忌的说出心中想法,宋婷神色凝重的点头。 “也许该给我讲讲你的琴姨了。” “为什么这么说,又不会和她有关系。” “佩辙别多想,只是讲出来让我了解一下而已。” 想起早餐时候琴对宋婷不友善的言辞,心头猛然间一阵烦乱,左思右想了半天不知道怎样开口。 这时宋婷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看了我一眼旋即接听。 “对、我是。” “请问你是?” “单身没错可是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事。” “嗯嗯。” “好好。” “哎好,再见。” 挂断电话,宋婷阴测测的开口:“这才是你带我来丽帼会真正的目的吧。” “找你相亲的?”我根据她回答的内容稍做猜测便得出结论。 “果然是这样。” 宋婷相貌、身家均是一流,何况近三年的异国生活更让她身上增添了别样成熟的韵味,素日里挑剔异常的太太们也纷纷转了态度。 “我说,这下子那你可满意了。”回到家,她数着一路上接到异性电话的数量,颇具威胁性的看着我。 车子在宋家门前停下,考虑到候琴对宋婷芥蒂,我私自决定从今天起开始赖在宋家生活。 “那也总比你沉浸在对艾伦的缅怀中要好得多。”我二人边下车边继续方才的话题。 “呸呸呸,人艾伦在那边活得好好的,应该说是对他的思念,对那份不复存在的感情的缅怀,真看不出来谁才是在国外待了三年的人。” “谁让我不是从事语言工作的,整天坐在办公室面对的都是无聊的文件,超级烦人。” 边走边聊的二人还没回到卧室,宋婷的手机再次急不可耐的响起来,她习惯性的怒视一眼窃喜的我猜开始敷衍电话另一头的人。 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以宋婷的性子如果持续目前的状态她迟早被自己心里的内疚吞噬。不过从过去始终走不出来的苏灿,到现在依旧缅怀的艾伦,无论哪段感情对她如今而言都是一种奢求,因此一段现实却更加稳定的感情更加适合今后的宋婷。 宋婷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我看着她陷入自己的心事,很久之后才意识到我的手机铃声居然也在响。 “佩辙,关于公司这次的投标情况有些方面我想跟你商量。”是钟叔的声音,曾经周佩兰任职总经理期间钟叔请了长假、称病在家,自我上任后钟叔便一刻没有耽误的回到周氏全力帮我,到了现在依旧是个工作狂,公司忙起来的时候他通宵宿在办公室的情况时常有的,因此在深夜的时候接到钟叔的电话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意外的事情。 “好,我现在去找你。” “我从周氏离开后直接去周家,马上到了。” “那我回家等你。” 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钟叔想说的可能会是什么事,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两年来关于候琴搬回周家这件事自从和父亲彻底翻脸之后便始终处于保密状态,从没有对人提起过,如果钟叔去了家里必然会遇见候琴。 再次把电话打给钟叔,对方称已经敲开了大门。 如果已经既成事实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到底钟叔和父亲是从小长大的交情,必然是认识候琴的,只是但愿二人见面后不会出现过于激烈反应才好。 “钟叔――”回到家里看到独自坐在前厅的钟叔,佣人红姐递过茶后在旁边站着,他异常的沉默着,我心知情况不好,便试探性的开口。 “佩辙,这次竞标关于咱们的竞争对手你了解多少?” “哦,我掌握到一些资料,但是对手刻意隐藏实力,因此搜集的并不够全面。”钟叔的话让我暗松一口气,看来候琴没有在家里,否则如今的她俨然是周家的主人姿态,来了客人没有道理不出来相迎。可此前决定在宋家过夜的时候和她通过电话,当时候琴没有提出要外出的意向,只说会早些休息就是了。 关于候琴的私人生活当面我从来没想过干涉,她过多的时间都守在周家这个大宅子里,几乎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照顾我,唯恐不细致、不妥帖,对此我倒是时常劝她出去走走,可她总是反应淡淡,声称不喜欢外面太过复杂的人和事。 钟叔交代完竞标事宜已经是午夜之后,他一把年纪工作起来太过辛苦只怕身体会吃不消,嘱咐一番后吩咐司机妥善送回。 “红姐,琴姨出门前有没有交代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回到前厅红姐意外的还在候着,我没有多想便随口问了一句。 “夫人她去了好朋友家里学习煲药膳,她说小姐近来脸色不太好,想好好为小姐调理一下。” 脸色不好倒是真的,宋婷刚回来时也提到过,想来周氏近来事务过于繁忙真的累到了,还是琴姨心细。 红姐说的药膳提醒我了,钟叔离开后斟酌着时间宋婷怕是也已经睡下,左右过了困劲,打算到厨房为钟叔熬一些滋补的汤品,顺便等着候琴,毕竟多少次万家灯火都熄灭之后的午夜,不顾艰辛坚持等我回来的都是她――也只有她。 ------------ 第八章 晚归 虽然当初在台北的半个月时间里花费了一些精力跟随候琴学习厨艺,可转眼两年时间过去,期间从没有进过自家厨房。 各类厨具一应俱全的整齐摆放着,我却有一种不知从何下手的无力感。既然佣人们都已经休息就不便再去打扰她们,只好一个人硬撑着在厨房里翻东找西。很快在我的一通翻找之下找到一些大致可以成粥的食材,可是怎样让它们变成可以下口的汤粥总觉得还是有难度,可是厨房现在不知道归谁打理,每份一模一样的食材都分开了两个地方放着,不知道什么意思。 折腾了半天也没有熬上汤,挫败的走出厨房没想到看见红姐,她看起来很焦急,不停地来回走。 “四小姐?”红姐看到我后全身猛然一颤,随后很快又镇定下来。 “还不去休息?” “四小姐白天工作那么辛苦,夜里这么晚了还让你亲自忙活,红姐去休息了也不安心,不过夫人很快就会回来的,四小姐别担心。” “红姐、厨――” 正准备说下去的时候前厅的门被打开,推门进来的人正是候琴,只是…… “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红姐似乎大松了一口气,一改方才的战战兢兢,很快迎上去接过候琴脱下来的貂绒大衣。 尽管候琴侧身相对,可我还是留意到她狠狠剜了红姐一眼。 “佩辙还没休息呢?”候琴面色自然的走过来,可她过于浓艳的妆容看在眼里让我实在是忍不住一阵阵反胃。 “嗯,钟叔来过,我担心他辛苦所以想亲自熬些滋补的粥品,可是来到厨房之后发现――”我语速放的很慢,说话间始终刻意留意着候琴的神情,可她浓妆之下除了脸色有些僵硬之外并没有其他过于激烈的反应。 “发现了什么?”没想到在我的停顿之下她会主动反问。 “发现我晚上才做的指甲,如果碰到水会影响效果的。”说完后我自顾自端详自己的指甲。 “老钟是不容易,一把年纪还这么辛苦工作,我还说刚刚看到一辆从家里开出来的车,感情是他。” “琴姨看到钟叔了?”我状似随意的问。 “深更半夜他车头灯打的又亮,我是没有看到他。” “他看到你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 今晚早些时候打算在宋家休息,当时便第一时间给候琴去了电话,说清楚因由后方大大方方上路。候琴看到从家里出去的人却明知故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而没有问到我为什么没在宋婷家。 候琴今日话很少,和红姐没有话说,于我也很少开口,接下来彼此之间口不对心的说了一番后,各自上楼休息。 “四小姐刚刚你想问我什么来着?厨――厨什么?”三人分开前红姐忽然想到了候琴回来前我最后的问话。 “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佣人没睡,请她过来煲上参汤,我明天上班的时候会带走。”这次候琴的视线明显看了过来,强烈的注视让人难以忽视。 “这个不太清楚,不过都这个时候了应该都休息了吧。” 红姐的反应前前后后倒是没有破绽,照理说她的心机还没有达到如此深沉的程度,这样说的话也许有一些事候琴选择了只允许自己一人知道。 “那换明天好了。”我匆匆敷衍后上楼,另外二人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也匆匆离开。 次日起床后眼圈黑的像是熊猫,皮肤完全没有光泽,浑身的筋骨酸疼的像是要散架。往日工作上忙起来的时候再晚睡觉也试过,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全身心的疲累。 昨日回到房间后脑子始终来回出现之前的场景――浓妆的候琴、说谎的红姐,每一个细节不断的在脑海里闪现,彻夜没能睡着。 两年时间来很少有在人前露出素颜,更多时间里习惯于把自己隐藏在浓重的妆容之下,坐在镜子前整理好妆容之后离开房间。 “陈姐家里人手是不是不够,怎么厨房一直没有安排人吗?”楼道里刚好有佣人在打扫,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哦那是夫人的意思,原本是陈姐的活,可是后来陈姐犯了错被辞退,之后厨房就一直是夫人亲自打理。” 原本只是试探性的问,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问到了点上。 候琴生活中向来是井井有条的人,无端端做出一件事不会没有理由,每一种食材都有两份放在不同的位置,到底是为什么。 “昨夜睡得晚今天还不知道多睡会儿。”下了楼,候琴已经准时候在餐厅。 她系着围裙,头发绑的很低,略显苍白的脸上纤尘不染,只是严重的眼袋和黑眼圈显示她昨夜的睡眠情况也许与我无异。 餐厅的采光很好,晨起的照样透过窗子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候琴身上,她黑白格子的围裙和灰色发箍无处不彰显着安宁祥和的气质。 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告诉我昨晚看到的所有只是一场幻觉,那个候琴不过是莫名其妙从镜子里走出来的一个人,眼前的人才是原本的、真实的。 这种想法忽然让我感到一阵惊悚,我被自己吓的后背惊出一阵冷汗。 我沉默了很久也没有说话。 自从候琴搬到周家之后这种情况在我二人之间很反常。 候琴局促的站在我面前,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惴惴不安的样子让我觉得心里很痛,片刻之后很快开口: “琴姨不也是。”我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着眼前的餐点心中漾出别样的滋味。 “琴姨白天不用辛苦上班的,孩子快尝尝琴姨昨天学会的汤。” “不用了,昨天的事情还没有谈完,稍后我和钟叔有约,赶时间。”说完后拎起自己的包离开。 “哎等等――” 我驻足回头。 “你昨天说想熬一些补汤,我帮你熬好放在了保温桶里,你拿上。”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就是因为这个?” “哪有没睡好,文火上煨着,不耽误工夫的。” “我知道了。”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不管昨晚候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管厨房的布局为什么匪夷所思,自始至终候琴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总是真真切切,人心总是肉长的,两年的时间即便一块石头揣在怀里也该捂热了,更何况我从来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两年来对一个人体贴入微的关怀和照顾是一件极费心神的事项,除非对方有异常果决的信念,否则是极难完成的,也许,昨天的一切真的只是我多心。 ------------ 第九章 梁妈出事 在我的积极促成下,很快宋婷有了回国之后的第一次约会。 对方经由李允介绍,是他的朋友,各方面条件都还可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中文讲的不太好,比李允还差。 在李允接我们去餐厅的路上发现宋婷甚至没有刻意打扮过。 “姑娘,好不好至少去做一下头发呢?敷衍也不要这么明显行不行?” “佩佩――平平淡淡才是真。”宋婷明显在转移话题,学着李允的样子叫我‘佩佩’,成心恶心人。 我知道她从心里而言的不乐意,可如果每一件事全部都尽如人意的发展着,那又怎么还能叫做生活。 ‘这次关于博柏丽珠宝赞助的竞标听说银石也有参加。’宋婷从来心细,介于车里还有一个李允,她把想说的话在手机屏幕上拼写出来拿给我看。 “我知道,七年前在和周氏的商战中银石落败,一时墙倒众人推,a市的各大中型企业但凡和银石有过商业来往的哪个不是过来踩一脚趁机落井下石。可即便恶劣至此的生存环境他还是坚持到了今天而依旧屹立不倒,尽管今天的银石不过是一家没有任何威胁力的老牌子,可我认为对方的综合实力不容小觑,毕竟若论底蕴,银石可远比周氏要多出一代人,几十年来经历的风浪也比任何一家年轻的企业要更多。” “知道银石是佩佩的竞争对手之后我也调查过,表面上看掌权人是当年苏黎清的表兄,可他那个表兄我知道,人是踏实可靠,可说起商业头脑那是要跟我们家佩佩差出好几个段位。”驾驶位上开车的李允也参与了发言。 “你的思路没错,表面上的经营人是苏孟超,但实际上幕后真正的决策者应该是苏黎清的老母亲,业内人士称呼她‘白老太’,几十年来银石几经沉浮,白老太的名号从来没有变过。”苏黎清当年入狱,苏孟超是他表兄,多年来一直代为主持银石的大小事宜。 “白老太的名号我听过,可她为什么要同意参加这次竞标,从银石目前的经营状况来看不像是有实力与周氏奋力一搏的。”宋听见我并不介意李允的存在,索性收起手机敞开了说。 “关于这一点也正是我所好奇的――” 几个人一番言语,很快到了约定的酒店,李允把车交给门童,趁着间隙宋婷悄悄握了我的手: “你还好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有我的不得已,面对今天的约会宋婷也有她的不得已,可日子总是要继续,我们每个人只能背负着各自的不得已在生活的逆流中奋力前进,尽管这个过程让我们苦不堪言。 约会的对象如之前李允所说,除了中文之外其他条件都还不错,出色的外形条件,剪裁考究的浅色西装,毫不吝啬的绅士风度,无处不彰显着其身后优越的家境和一流的教养。 但是用餐前后对方刻意彰显出来的阔气和过于频繁的发言让我了解到宋婷必然不会喜欢,甚至会很反感。 可是对方和宋孝民的金源国际过生意上的纠葛,我想这才是今天宋婷应下这顿饭的真正原因。 用餐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对方提出稍后还有其他节目,被宋婷一一婉拒,连最后提出亲自送我们回家的要求也反应淡淡。 看出宋婷的为难,我出言代为拒绝。 几番推却之后对方终于妥协,答应由李允作为代班司机。 车子行驶在路上的时候我的手机响起来,来电人的名字让我些微吃惊。 “小综,这么晚了打来电话有什么急事吗?”文莱距离中国很近,从地理位置上而言是不存在时差的,当下中国的时间已经将近午夜,那边的生活节奏自由、缓慢,照理说这时候他早该睡下的。 “外婆回去了吗?”孟凡臣也不??拢??偶?剑?锲??鹄瓷跏亲偶薄?p>  “梁妈?” “她昨天接到一个所谓故人的来电,说了不到几句,外婆挂断电话后就说要回去找你,怎么劝都劝不住,她是连夜走的,照理说这个时间早应该到了,可是外婆一直没有来消息,我担心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好我知道,不多说了,现在就回去找她。”孟凡臣的话尽管出乎意料却让我的心头猛然笼罩起强烈的不安,好像梁妈真的已经出了意外似的。 李允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很快调转车头,驶向周家。 “佩辙,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碰到宋婷的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有多么冰凉。 从文莱飞到这里的直达飞机不过十余小时,梁妈昨夜离开的斯里巴加湾机场,也就是说今天晨起就应该到达,可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时。 好在李允车技还好,车子内部平稳,车速却很快。 车子直接开进周家大门,我冲进前厅看到正在侍弄室内花草的候琴。 “怎么了这是,什么事这么急?”她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很快似乎意识到我的情绪不好,旋即便收敛了笑意。 “梁妈呢?”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气,只是当下有更加重要的事。 “哦梁妈呀,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件事呢,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梁妈要回来你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我们好歹是老相识,她老人家远道而来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相对于我的惊慌狼狈,候琴不慌不忙的说着,显得格外悠闲从容。 “这么说你见过她,太好了,她人呢?”她的话让我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轰然落地,不管怎么样梁妈没事就好,此前候琴种种相对而言的悠闲似乎也不再可憎。 两年前梁妈匆匆离开,当时的我太过任性,心中愧疚却没来得及说出道歉,事后梁妈顺利在斯里巴加湾市定居,生活安逸、和孟凡臣一家齐享天伦之乐,曾经未来得及说的话一拖再拖,终究拖到开口只会显得突兀的地步。 “可是她没找到你吗?” 候琴似乎很吃惊,她的话同时也让我心头一颤。 “找我?” “我告诉她你在宋家,她说等不及要见你,就急匆匆出门了。” “梁妈出事了,一定!” ------------ 第十章 危险期 自确认梁妈出事之后第一时间报了警,梁妈失踪后手机联系不上,我几人漫无边际的搜寻无果,没想到第一时间传回消息的居然是警方。 “喂吴队长,情况怎么样?”吴队长是在市刑警大队的老朋友,上次邵青出事的时候就是他上下疏通,才让事情得以顺利圆满的解决。 “线索是省第*医院传来的,院方称他们抢救了一名老人,时间刚好处于你所描述的区间之内,送她过来的是路人,她身上没有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亲属是谁,我现在正在赶去的路上,你们也尽快去看看。” “――病人虽然经过抢救可现在还处于危险期、随时需要二次抢救,你们中一个人跟着我过来确认一下。”透过玻璃看着病床上的梁妈,我在想宁愿继续渺茫的找下去,也不愿意现在躺在里面被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的人是她。 “吴队长,这次辛苦您了……”到达医院后幸而由吴队长事先抵达并且找来了梁妈的主治医生,李允道过谢后周到的送走了吴队长,我却依旧只是定定的站在梁妈的病房外。 “――病人三根肋骨骨折,双腿粉碎性骨折,对此我们已经进行过处理,但是病人头部遭受重创有脑出血的现象,如果颅内压持续升高的话将会随时需要进行开颅手术。” 医生的话像是按下了重复键,脑海中持续闪现着一把年纪的梁妈所遭受到的灾难和痛苦,可以的话我情愿她承受这一切可以通通转移到我身上。 “你也别太伤心,无论如何总是比预想中要好了一些。”李允和宋婷在身边相劝,也许相比之下他们更加担心的人是我。 “佩辙,你已经整整一个晚上没有闭过眼了,这么干看着梁妈也醒不过来,倒是你自己如果垮了还有谁能像你一样尽心的希望她醒过来。” 宋婷不说的话我都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我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并不够理智,可并不代表没有思考能力,宋婷明显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我想侧头看她,可脖子像是糊了橡胶,轻微的转动都会吃力并且引发剧烈的酸痛。 “记不记得吴队长说过梁妈身上没有携带着自己的手机,而之前我们也一直联系不上她。可我联系过孟凡臣他说手机是新买的,考虑到梁妈年纪比较大,他可以选择了三防款,你想想一部配置精良的防水、防震、抗压手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出现无法联系的情况?” 宋婷显然也是整晚没有休息,可也许作为旁观者,她的思路比我要清晰开阔的多。 “查到些什么?” “不是我,是吴队长,他辗转联系到了当时送梁妈到医院的第一现场见证人初步做了调查,调查称对方没有拿走梁妈手机的动机,而且对方的供词显示当时梁妈失血过多又是车祸,他不敢轻易挪动梁妈身体,用自己电话拨打了急救后,希望可以找到梁妈的手机联系她的家人,问题是他当时并能找到。” “梁妈尽管上了年纪,可她事事谨慎是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如果说手机小心落在什么地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顺着宋婷的发现我也渐渐有了思路。 “我和李允这两天去事故现场看过,那里属于典型的富人区,没有繁杂的人流往来,平时不会有多少人经过。小综说梁妈下飞机后不久他曾经试图联系过,当时便没联系上。” “也就是说梁妈的手机很可能在周家的时候就已经――” 我的话迟疑着还没说完宋婷已经拿出了证据。 “这个手机卡是我们连夜从当日周家处理的垃圾中找到的,没猜错的话……”宋婷也许是照顾到我的情绪轻轻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是一边的李允性子急,索性直接自己开口: “佩佩,你那个候琴我早就怀疑她有问题,如果不信的话我想她还没有时间处理掉梁妈的手机,继续查下去一定可以找到线索,我们自己不方便调查的话不妨让警方介入。” “住口,不要再说下去了,我要回公司,周氏竞标在即还有一堆事正在等着我处理。”大脑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我推开宋婷和李允,只想尽快回到周氏审阅如山的文件,让自己的大脑全部消耗在周氏的决策上,仿佛只要这样脑海中渐渐清晰的答案才会因停止思考而被湮没。 “佩辙――” “佩佩!” 眼前忽然一阵发黑,大脑最后接收到的讯号是宋婷和李允的高声呼喊,至于后来说了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总经理你总算醒了。”在病房里悠悠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由白天变换到了晚上。眼前说话的人是钟叔,看着床边的鲜花和果篮想来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前来探望的人不少。 “钟叔?梁妈怎么样了?”两年来在周氏忙于工作的时候偶尔也出现过忽然晕倒的情况,很多时候醒来我首要关心的事情是时间的流逝,例如昏迷了多久一类的话题,然而话说出口后伴随着阵阵头痛我才意识到自己更加在乎的人已经变成了梁妈。 “你和梁妈的事我都听说了,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几年来钟叔和我始终保持亦师亦友的关系,对于我的关怀和交到很多方面都超过了身为父亲的周国邦。 “周氏怎么样了?”钟叔提到梁妈的事,我的头再次剧烈的疼痛起来,我拼命的抱住自己的头试图停止这种疼痛,却不起作用,因为我很快意识到更加强烈的痛感来自于心的某处。 “佩辙、佩辙,听钟叔说,公司一切很好,你安心养病,我们等着你回来吃庆功宴好不好。”钟叔抓住我胳膊企图制止我不断捶打头部的自残行为,可是钟叔年轻时候练习过拳击,我知道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害到我,因此并不敢用尽全力。 一个梁妈、一个钟叔,尽管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呵护,可是身边每一个爱着我的长辈都爱我如此之深,我又有何资格伤害自己。 “钟叔,佩辙不任性了,周氏现在正等着你主持大局,快回去吧。”我缓缓放下胳膊,停止自己状似疯狂的行为。 钟叔几番交代后总算离开,我很快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 第十一章 秘书长的邀请函 “孙经理,公司情况怎么样?”钟叔离开后,我很快摸到身边的手机拨通了市场部孙少伟的电话。 根据对钟叔的了解正是因为他重视我的健康状况甚于其他,因此关于周氏的情况才尤其不会说出实话。 “很不乐观,银石的少董事亲自从台湾回来了,近日我们的人拍到他私下里与博柏丽大中华地区的ceo首席秘书来往甚密,还有就是公司有一封市政府秘书长递给您的帖子。” 不出所料,钟叔说话时眉宇间隐现的愁容逃不过我的眼睛,周氏果然出了岔子。 “我知道了。” 尽管保持最大的理智冷静的结束了与孙少伟的通话,可大脑还是触电一样闪了神。从时间上来看苏灿太大的硕士研究生学位的确是应该结业了,学成回来却没有和我们任何一人联系过,莫一乔自婉然家私庆功宴上一别后从没有联系过现在却又突然相邀。 “当日多有唐突,为表歉意特此诚邀周总过府一聚,共进晚餐,至祈勿却。” 小冬拿来的帖子上的确是莫一乔的字迹没错,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只是短短的一行字中再也找不到当初学生时期的潇洒俊逸。 “太好了,没想到秘书长和咱们总经理是老同学的交情,公司为了这次竞标砸下了太多财力和人力,还好佩辙你贵人福多,这下好了,让那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什么银石再也嚣张不起来。”小冬作为我的私人助理多年,比别人更加理解周氏如今外强中干的局面。 不管苏灿是不是已经回来重掌银石,他现在都是周氏潜在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一定程度来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够争取到莫一乔的支持当然是最好不过。 “好了,安排一下,和秘书长协调好时间我会准时赴约。” 邀请函里说‘过府’,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助理的车真的开到了他的私人住宅。当然同样让人没想到的是莫一乔的办事效率,小冬上午发了回复,没想到下午他便派来了司机。 莫一乔在公开场合时的衣着考究却不张扬奢华,车子延续了同样的风格、居所也是,这点倒是和他的曾经的为人大体相似。 “这是钥匙,秘书长临时有事走不开,周总请稍后片刻。” 助理丢下钥匙便没再多说、驱车离开。 早春晚上的风还颇有几分凉意,我一人站立在凉风中有些施施然。 这算是什么一种情况,莫一乔到底想怎样。莫名其妙把人带到自己家里就算了,说好共进晚餐的晚餐呢? 本想在大门外等候,可眼前偶尔有零星车辆经过,莫一乔身份特殊,我作为周氏负责人前来终究不好太过张扬。 拿着主人家钥匙的客人擅自进门,尽管彼此是旧相识可毕竟几年未见,总觉得很怪异。 以金色、黄色为主、描绘着希腊诸神及神邸场景的拱形天花板,造诣精湛的古朴壁画…… 莫一乔家里装修的倒是很甚为别致,他敏感细腻,向来喜欢在细节上精益求精,想来无论语气和神态怎样伪装,一个人的本性总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在客厅里大约静静等候了五分钟不到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莫一乔家里既没有女主人也没有佣人,也许定期雇佣了钟点工打扫,看起来干净整齐,可偌大的家里毕竟少了人气。 心里正暗自琢磨着事情,门铃响了起来。 通过显示屏可以看到莫一乔独自站在门前,单手拎着西装外套和一份文件,按门铃的样子看起来也是一丝不苟。 我倒想知道这个平时一个人都没有的家里什么时候会有人出来给你开门,前脚把钥匙给我后脚就学会了按门铃,他适应的倒快。 “没带钥匙吗?”打开门看到迎面进来的莫一乔,久未相见的陌生感再次袭来,也许是客人给主人开门的错位感让人难以适应,也许莫一乔周身让人难以靠近的气势不好相处,总觉得很不自在,作为主人的莫一乔迈开步子丝毫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我只好自己试图用轻松的语调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久等了。” 回到客厅后莫一乔定定地看了我很久方才说出一句话,尽管略显生硬客套,可总归没有再像当日初见一样咄咄逼人,他似乎总算意识到自己是主人这个事实,至少开始了礼节性的客套。 “坐,喝什么?”莫一乔比比沙发。 “你喝酒了,还是我来吧。” 从沙发上站起来后接过他手中的外套,莫一乔身上的酒气闻起来愈发强烈。 素日的商务谈判中等候的时间里对方迟到时我会捋一遍思路,原本以为今天迎来的会是类似场景,可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已经让我全然放下了往日的姿态和架子。 莫一乔站在两组沙发衔接的空隙处,深色的衬衣让人感到压抑,起身去厨房冲咖啡走到身边时他不闪不避,我只好侧过身短暂的面对面走过,他身上有一种rnity系列香水和酒精混杂后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两人之间将近半头的身高差让人不自在,总之脸上感觉热热的,然而猛然间的闪神忽然让我不敢直视他过于强烈的目光,只好侧头避开。 可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莫一乔忽然扳过我下巴,用足了力气抬起和他吻过来的唇相接。 他太过突然的动作让我猝不及防,几乎立刻便出于本能的后退,无奈后脑被他大手牢牢的托住,我用尽全力也没有办法挣脱他用来钳制我的一只手。介于男女之间的体能悬殊,我索性放弃挣扎安静下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莫一乔大力箍着我的头,吻的任性粗暴、肆意蹂躏着我的双唇,一双眼神却无比清明,从这一刻起我忽然意识到原来他是恨我的。 曾经熟悉并异常亲切的脸庞近在眼前,过去的所有回忆在脑海里不断闪现。 买给我一个高品质音频播放器自己却满心欢喜的男人,阴天里好说歹说为我买下阳伞的男人、听一首英文歌都会眼圈微红向我表白的男人、牵起我手都会小心翼翼并珍惜异常的男人…… 莫一乔极具侵略性的啃噬我的双唇,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兀自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然而那个苦笑着对我说如果他是鱼就一定会在每一个第八秒重新爱上我的男人、淡雅如诗的男人终究消失了。 ------------ 第十二章 秘书长的条件 过于冷淡的反应似乎终于引来他的不满,莫一乔猛地放开,恶狠狠的瞪着我,而后兀自在沙发上坐下,冷冷的开口。 “清高尊贵的周小姐也是这么对李允的吗?” “我――”他以为我介意的原因来自于对李允的在乎,原本想解释可张了张口总是怎么说都不合适。 如果莫一乔还沉浸在无法走出的过去那么我无言以对,冷静下来,我清楚的告诉自己别忘了二人之间的身份和自己此行的目的,压抑住心中一切情绪再次睁开眼睛依然目光清明,迈开步子继续去冲咖啡或者怎样,至少暂时可以不用与他共处一室。 “看看这是什么。” 刚走开不过两步,听到身后的莫一乔大力甩下一份文件,我回头顺着看过去正是他回来时手中一直拿着的。 “博柏丽的价值证明书?”作为最近一段时间来的工作重点,我自然明白这份文件对于博柏丽而言的价值所在,如果有了这些文件作为筹码,周氏想要在竞标中脱颖而出简直轻而易举。 “趁着周氏现在的境况还没有人尽皆知,想要我提供帮助也不难。”莫一乔摘下眼镜,悠闲的擦拭镜片。看来相比之下更加可以磨练心性的地方是官场,不过短短三四年的功夫,曾经纯善可欺的莫一乔早已变得善于伪装,谈判的姿态不输于任何一个商场的老狐狸。 “什么条件?”莫一乔没有说错,以如今的地位想要介入一个品牌的内部决策轻而易举,我想周氏和莫一乔之间我终究更加在乎前者,为了周氏的利益毫不犹豫抛弃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情分。 “今晚陪我。”莫一乔重新戴上眼镜,目光毫不闪躲的看着我。 如此看来原来我们二人之间并无差别。 “成交。”为了维持周氏不断更好的发展下去,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何况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从莫一乔的反应来看他似乎也没有意料到我过于爽快的答案,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而此前被我们刻意掩埋在灵魂深处甚至几乎被抛弃的某些品质开始在偌大的客厅中发酵。 伴随着时下流行的曲调,我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打破了二人之间尴尬别扭的气氛。 来电是李允的,电话里他说梁妈情况恶化,已经被再次推进了抢救室。 我收起电话来不及交代剩下的事情,立刻想要前往医院,却不想被莫一乔一把拽住: “堂堂周氏总经理就是这么言而无信的吗?” 他的手像是生了根一样控制住我,很快意识到如果莫一乔持续无理取闹,我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梁妈住院了,情况很不乐观,我要去看看她,只要她没事我会第一时间赶回来。” “那――”莫一乔攥着的手倏然松动,开口想要说什么。 “相信我。”心里惦记梁妈,一时只想让他尽快放下戒心,挣脱他的束缚兀自离开。 “梁妈情况怎么样?”匆匆赶到医院,没有看到李允,只有宋婷一人守在梁妈的病床外。 “果然还是李允有办法。”宋婷喃喃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宋婷,梁妈怎么样,什么办法?”情急之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宋婷的话,只是看到梁妈依旧躺在特护病房里,与离开时并无差别,不知是已经结束抢救还是―― “梁妈没有怎么样,还是老样子,情况不好的人是你,无端端的晕倒在地,醒来后连全面检查都不做就偷偷溜出医院,你是想怎么样,这幅身子骨还想不想要了。”宋婷边说边推我回病房。 “好好好。”我拗不过她,只好在病床上躺下。 医生护士过来的很及时,想来是宋婷一早预约好的。 介于她太过强烈的坚持,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耐心而积极主动的配合着诸项检查。 “李允呢?”末了想起答应莫一乔的事,心里总觉得一阵阵没底,当时话赶话并不觉得怎样,可现在事后想想方感觉到难以启齿。 “他公司临时有事,给你通过电话就回去了。” “这样啊。”我想着心事,心不在焉的回答。 “不管怎么说,李允对你总算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肯花心思给你并且有办法对付你的男人,答应我好好把握他可以吗?” 仔细想想宋婷的话很有道理,当年的苏灿也许真的爱我,可他并不会花费大量的心思或者牺牲太多的利益来换取我的真心和开心,而当时的莫一乔的确爱我甚于一切,可却从来没有看懂过我真正想要的。如今的李允也许从外表看来并不出色,在很多人眼中也是不被看好的花花公子,可我不介意他的玩世不恭,对此他回馈于我的报酬便是大量哄我开心的心思和足够了解我的头脑。 “怎么忽然说这个。”反应过来宋婷说了什么,我有些心虚,不知道她为什么话题忽然转到了这里,却又没有办法为她承诺什么而不知道应该怎样更加妥帖的回答,犹豫了很久方才如实开口,“你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随心所欲的。” 正如宋婷当天的约会、正如我今晚的…… “十点十七分,周小姐不愧执掌周氏多年,一诺千金。” 再次来到莫一乔家心里已然平静了下来,不管怎么样我有自己要守护的人,为了周氏为了她们,我可以不介意自己牺牲的是什么。 大厅里莫一乔左腿压右腿、姿态舒展的坐在沙发上看书。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深呼吸后径自走过去,将他腿上的书收起,摘下他的金边眼镜,绕过莫一乔的长胳膊躺在他肩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感觉到莫一乔的动作僵硬了很久。 “是不是累到了?” 良久之后听到他的声音,我倚在肩头没有动,无声的点点头。 他的声音没有了白天时候伪装出来的盛气凌人,温柔宁静的几乎让我错以为回到了我们美好干净的最初。 ------------ 第十三章 原来你想做些什么 “呃――”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状况便被脖颈剧烈的酸痛转移了注意力,下意识的锤着自己酸痛的脖子,并不断回忆着睡着前的情景: 莫一乔卸下伪装的样子尽管依旧没有曾经单纯的笑容,却让人根绝格外的柔和亲切,让人忍不住想要像曾经一样靠近。 缩在修长的臂弯里,我侧头倚靠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莫一乔有些地方真的没有改变,居然并没有时间带来的隔阂和陌生感,反而轻易让人想起了以前四人常常厮混在一起的日子。 “你睡眠果然还是这么浅。” 莫一乔近在咫尺才猛然想到今晚的交易,可我居然在沙发上枕着他肩膀睡着了…… 莫一乔唯一看过我睡觉的时候是在当时我们的关系濒临破裂前夕,那时候我生病在家,他把用来陪家人的时间耗费在我身上,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有时甚至通宵守在床前,生怕我一个不老实踢了被子或者半夜渴了不能及时喝道温水。 “为什么不叫醒我。”莫一乔一如往昔的温柔仿若回到了曾经,我的心中也不再麻木,轻轻开口,回应他的温柔。 “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更真实一些。” 他保持着左腿压右腿的姿势,单手翻阅着腿上的书,印象中和睡着之前似乎完全一样。 “我睡了多久?”意识到不对劲,忙从他臂弯中离开。 “咝――别动。”莫一乔却因为的突然的动作轻轻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不是压疼了?”之前回忆起往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知不觉的睡着后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莫一乔始终没有换过姿势、只怕是担心吵醒了我,只是恐怕辛苦了自己,可怜他一声不吭的忍道现在,居然连异样的表情都没有流露出来过。 我轻轻揉捏他肩头胳膊,尽可能将力道放到最轻,没想到莫一乔愈加皱起了眉头。 “到底怎么不舒服,你倒是说话啊。”他干皱眉头不说话的样子让我心里没底,总不能他的胳膊有旧疾,如此一动不动的压了整夜,血液长期不流通会不会―― “麻了。” “……” 我一时没忍住轻笑出来,莫一乔说完脸上也漾开了无声的笑意。 醒来一直没有看过时间,我起身走到窗前,顺便熟络一下全身酸麻的筋骨。 客厅里金碧辉煌的灯火掩盖了室外的天色,起身走到窗前才看到东方天边已经隐隐泛出了鱼肚白。 原来不知不觉真的在他肩头睡了将近一整晚,我回头看到终于放下书正在自己捶打肩膀的莫一乔。 窗边的靠近室外的冷空气,比起客厅里的温度更容易让人清醒。我们之间即使隔了一层易破的窗户纸,可他终究是有权利决定周氏命运的秘书长,而我现在代表的是周氏。回想起此前我们之间的种种、达成的所谓交易和即将过去的今晚,有些顾虑藏在心里如鲠在喉。 “待会儿我就要回周氏了。”原本只是想一些合适的措辞,话一出口我几乎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果然莫一乔头也不抬,慢悠悠的接口: “原来周小姐还希望我们做些什么。” “不是的,我不是这意思,你不要误会!”我条件反射似的接口,可快速出口的拒绝显然引起了莫一乔的异样情绪。 “可周小姐似乎忘了你的承诺。” “一乔你――” 莫一乔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窗前与我近在咫尺的距离,而我仅仅靠着身后的墙壁,努力用理智掌控大脑才没有让自己的脚步没有挪动半分。 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始终面无表情,曾经的他总说读不懂我的心,而现在我几乎看不穿他的喜怒。 因此更加看不透他之于我的感情。 莫一乔环腰抱住我,我很快猜到他将会做什么,毕竟多年不经情事,即便一直以来自以为心静如水,此时二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还是会觉得难为情。 他注视我片刻而后俯身吻在我的颈侧,最初只是清浅的啄吻,很快莫一乔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动作的幅度和力道也逐渐加重,灼热的唇落在肌肤上留下细微的痛楚。 我闭上眼睛,尽可能让自己的厌恶表现的不会太过明显,如此一来却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莫一乔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洒在肌肤上温柔的呼吸。 他单手扣住我的头,另一只手一颗颗解开我的衬衣扣子,很快他探进薄薄的衣料里,内衣的扣子也被解开。 重生前后除了苏灿从来没有让第二个男人碰到过自己的身体,莫一乔愈发不加掩饰的欲望让我抑制不住的紧紧攥住拳头,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强烈的冲击着大脑每一根不堪一击的神经。 莫一乔的动作进一步深入,套装的拉链也被划开,他的手再次落在肌肤上的时候我触了电似的猛然一颤,却又不得不紧紧咬住唇角,以保证自己不再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忽然间莫一乔的动作顿住,而我却没有睁开眼睛的勇气。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为我留下的眼泪。”听到莫一乔的苦笑,我睁开眼睛。 沙发上刺目的白色文件和莫一乔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周围的一切细节都在明确的提醒着我今时今日二人各自的身份和我今晚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初衷。 一把抹去眼泪,和他视线相对,上前一步坚定的解开他的衬衣扣子,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究竟是我太惹人厌还是你太过执拗,佩辙,我这里很痛。”莫一乔抓着我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口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离开你之后,曾经由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以为再也不会在意女人的眼泪,可是看到你在我面前流下眼泪的样子,没想到这里还是很痛。” 莫一乔忽然的温柔让我难以适应,可是这种难以适应无法掩饰我在一个男人面前赤身半裸所带来的羞耻。 “如果我们之间的交易持续有效那么请秘书长继续。”我豁出一切有了勇气说出这句话,却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如想象中一样脱尽自己仅剩下的衣物和莫一乔纠缠在一起。 不知道莫一乔一瞬不瞬的总共看了我多久,可即便表情上没有明显的变化,剧烈起伏的胸口也轻易暴露了他的愤怒。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离开这里。” ****** 大过年的亲爱的们可要快快乐乐的吆~ ------------ 第十四章 稍感意外的邀请 “听说关于博柏丽的珠宝赞助苏灿也介入了竞标。”宋婷半躺在我床上放下手中的周刊,尽管她在尽量假装不经意,可语气中的谨慎我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说出来也许你会不信,从你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早晚有一天我们四人迟早还会聚在一起。”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并没错,继宋婷回来后曾经陆陆续续从我生命中割裂出去的部分的确在一位一位的回归,然而让人恐惧的是莫一乔天翻地覆的改变和梁妈触目惊心的意外。 似乎每个人都在试图以一种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方式重新回归。 至于梁妈的意外――梁妈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可是依旧没有醒过来,然而问题最大的症结是我是否应该因此而继续追查下去。 “神叨叨,不过你现在感性的样子倒让我想起秀才了。” “……”宋婷的话让我微微错了神。 ‘今晚放你走不代表我会放过你,这辈子我一定要得到你。’ 昨晚离开时莫一乔的话言犹在耳,我四人之间曾经各自有着很好的交情,即便经过昨晚尴尬的遭遇也没有办法对身边的宋婷开口。 “听人家说第一个走进女孩子心里的男人会在她的心里住一辈子。” “才说过我感性,怎么又换你了。” “想劝你好好珍惜眼前人喽。” 看样子宋婷似乎以为我反常的沉默是为了苏灿,这样也好,可以的话四人之中我最大的希望便是能够保护宋婷永远不要见识到钱权和欲望的肮脏。 “用你教,洗洗睡。” “我发现各个最近好像在追求一个女孩。”和宋婷住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每天关灯之后,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无所顾忌的说着悄悄话。 “这倒是难得,还以为孝民就知道工作呢。”所谓说‘难得’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以我对宋孝民的了解,从几年前追求过的周佩兰除外,似乎还没有见过他还追求过其他的女人,至于其中的原因,也许宋孝民的择偶标准‘功不可没’。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担心这个,你知道他的,最大的缺点就是工作起来太拼命。” “你担心孝民因为利益关系儿戏自己的感情?”虽然问的不确切,可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以宋孝民的性格这倒才像极了他的作风,只是不知道这次中标的是哪位不走运的富家女。 “不过也说不定哦,说不定他忽然开窍了呢,更何况咱们这不是还这么好的亲妹妹等着给把关了吗。”宋婷明显沉默下来,我暗自后悔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好尽快转移话题。 “这话爱听。” “这是博柏丽t台秀压轴出场的模特资料,孙经理我希望可以听到你万无一失的保证。”办公室里一早叫来孙少伟,将手中掌握的资料第一时间拿出来。 “这些都是内部的绝密资料,总经理你是怎么――放心吧。”孙少伟打开档案袋粗略看了几眼,话说了一半对上我的视线很快噎回去后半句转了话题。 莫一乔终归有自己的顾虑,但参加竞标的公司都知道神秘嘉宾的分量,如果设计出来最终成品的风格可以取得她的青睐,博柏丽必然会优先考虑,换句话也就是说凭借他发过来的资料已经足够抢占近一半的先机。 不过,莫唯? 打开资料原件反复盯着照片中人的脸,两个同姓的人凑在一起难道会是巧合?可细看之下两人从相貌上而言似乎又并没有太多相似性。 “近期为了保证竞标诸项事宜的顺利进行,公司每日都会产生庞大的流水开销,这样一来对公司的账目方面产生了很大的压力,你又让我应付董事会的老古板们,佩辙我很难做的。” “能者多劳了,实在不行的话我联系人事部尽快给你配一个助理。”邵青是周氏现任会计部副经理,前提是杨海涛离开后经理的位置空缺至今,邵青头脑灵活清醒,在账目方面有其他人所少有的天赋,正因为如此,在我多次提拔时周氏的其他决策人并没有足够的理由提出异议。 “算了算了,差点忘了,这是刚刚小冬拿给你的日程表。” “好。”我接过来大致浏览一遍,及时看到看到苏灿二字出现在其中一个时间段的格子中时心中也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佩辙,明天下午的商务会谈你确定要参加吗?”邵青提到的明天下午正是时程表上印有苏灿格子的时间区间,会计部和我的办公室离得远,她既然过来一趟,看架势不聊一些有意思新闻是不会轻易回巢的。 “不然怎么办,难道缩起来做乌龟啊。”对于苏灿的主动相约我也感到很诧异,同时也了解邵青的顾虑,可经营周氏的几年来从中学到最大的教训便是如果遇到问题只选逃避而不解决那么这个问题就会跟在你的屁股后面穷追不舍。 “可那人是苏灿啊,你确定自己不会像上次把东明水湾低价送出一样再把周氏的什么资产贡献出去吧。”邵青抛出杀手锏,我恨不得一记爆栗弹在她头上。 东明水湾确实是非常失策的一次案例,为此我和李允确定关系后这件案子还被周氏上下不少员工翻出来非议了很久。现在的邵青是本部门有名的职场白骨精,经过两年的职场相处,在我面前她已经不再会如同两年前般谨小慎微,两人之间现在反而如同大学时期一般无话不谈,有时候很多不便告诉宋婷的决定会和她一起商量。 “那也不会吃了我不是吗。” 莫一乔从头到脚的质变我都已经深有体会并且欣然接受,相信在心理建设上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来迎接苏灿的回归和改变。 不过这话也就说说轻松,真正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宋婷、莫一乔和梁妈的回来都是在未知的情况下不期而遇所发生的,尽管部分产生了惊喜的效果却不会在之前有太多期待和为迎接而作下的准备。 可苏灿不同,我很早便知道了他的存在,并且迟早有一天会见面,在已知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情况下,难以抗拒的心理建设会提早开始做准备,而因为即将见到他所带来的紧张感也会提前并且成倍增加――就像意外死亡和执行死刑最大的区别所在。 ------------ 第十五章 我很想你 “你说这件礼服的颜色会不会太暗了。”大清早扯上邵青来到惯常的礼服店里试衣服。 “佩辙,你整整试了两个小时了。” 此前和苏灿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台湾大学,当时无比确定了苏灿真是的爱,也从内心深处做出了不顾一切也要在一起的勇气,却没想到原来他的恨已经深入骨髓,眼神锐利的像是一把刀子,冷酷的反应做了我二人之间最后的决绝,两年来再没有过任何联系,提到嘴边的表白被生生咽下,直至被时间所掩埋。 我清楚当初的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也明白对于一颗真心而言会造成多大的伤害,苏灿提出的邀请无论目的是什么,我无论再怎样假装都无法忽略心底潜藏的意识,尽管不顾一切的冲动已过,也没有幻想过一丝侥幸,可像海一样静静潜藏着的爱依然存在。 “还是认真对待会觉得踏实一些。” “有没有想过今晚也许只是一次普通的商务会议,或许随意一些会更好。” 邵青了解我们之间的所有恩怨,她的顾虑并不难理解,两年前用最惨烈的方式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情分,想必不是轻易可以放下的,否则不会回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试图联系过。 作为旁观者的邵青应该可以看得更加清楚,想来正是如此才不希望我错误的抱太多期望徒惹自己的失望。 “我只是希望在重新见到他的时候可以更漂亮一些,没有要想过其他什么的。”真的只是希望在他眼中永远都是美丽的,尽管明知道无法挽回。 车子在约定的地址停下,环境清幽,只是普通的酒店、并不出彩的装潢和客流量一般的选址,苏灿看来没有为今天的邀请刻意准备。也许邵青说的没错,作为银石集团临危受命的少东家和周氏此次商业竞标的对手,苏灿的确应该做些什么了。 “周总,现在还不下车吗?”原本担心路上堵车,没想到提早出发路况却出奇的顺利,一早来到约定的地点,常年跟着的司机开口询问。 “我不喜欢等人的感觉。”尤其不喜欢一个人坐在包房里等苏灿的感觉,将来未来的时候最容易让人紧张。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忆着苏灿的歇斯底里和最后的绝情,不知道两年过去苏灿是不是还在恨着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偶然也曾猜想过我最后的相见时打算放弃一切和他在一起的心意。 其实自己也形容不出此时此刻的心情,似乎想不起来哪次谈判比稍后的会见更加让人忐忑,准确来说的话也许说自己终究不知道怎样面对苏灿更加合适。 比约定的时间迟了五分钟,最后一次在镜子中确定过自己的妆容后,径自走向预订的包房。 握着把手的门缓缓打开,房间里的身影也渐渐完整起来,却也在第一时间撞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好久不见。”苏灿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正抬眼看着门口处,长久以来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庞和声音猛然闯进视线里,大脑却像是出了问题一样处于空白状态,没有办法思考。 没有想象中的恨意和咄咄逼人,苏灿起身,脸上的笑意略带艰涩。 南国的气候果然养人,苏灿看起来白了少许,璀璨的灯光下他面庞如玉,一贯利落的短发修饰出一张完美无缺的脸,精致的五官一如既往,只是一双曾经让人看不到底的眼睛没有了以往的锐利,仿佛掩藏了无尽的忧伤,让人光是看着就会心痛、忍不住想要落泪。 “好久不见。”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尽可能妥帖的处理好这次会面,可是才说出第一句话,嗓子便酸涩的难以继续,眼眶也像是冲了水似的肿胀的厉害。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应该对自己更好一些才是。”苏灿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他果然还是在介意我两年前的不择手段,不过埋怨的口气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和关心更接近一些。 “我以为今天会是一场商务会议。”我连忙提出工作上的事企图阻止即将落下的眼泪。 “你这么倔,私下约的话被拒绝了我多没面子。” 不过两年的时间苏灿似乎变得宽容了许多,他的玩笑像是宽容又像是在试图缓解彼此间稍显沉重的气氛。 “所以把帖子送到了公司,让所有人都知道。” “很早就像和你说说话,没想到真的做到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似乎听到了苏灿言辞间的苦笑,刚刚想要缓解一些的心很快再次不自觉的揪了起来。 “我也以为……。”台湾大学最后一次见到苏灿,我做好了想要在一起的决心却被他决绝的样子吓到,苏灿形同陌路的从殷切期盼着的我身边走开,当时的场景两年来每次回想起来的痛苦都会一次次累积,很多时候深夜品味着这些巨大到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 “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当时的苏灿爱的很深,换个角度想的话能够走出来也许同样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强自扯出一丝微笑,渐渐地我意识到藏在心里的不只是遗憾和痛苦,亏欠了他两年的愧疚到了现在才姗姗来迟。 “约我出来总不能只是叙旧吧。”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今天的主题是催泪,苏灿自始至终没有抱怨过什么,可他充斥在字里行间的忧伤像是无形的鞭子不断抽打着持续发酵的愧疚,刺激脆弱的泪腺,我只好试图换一个话题,好让自己不在他面前失态。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会相信吗。” 怎么会不信,曾经因为不信他的真心几乎断送了一切,现在的自己又怎么敢不信。 如果换了曾经的自己也许会不信,可是经历过两年前的一切――写着‘等我’的婚纱盒子、作为伴郎出现时眼睛里期盼的情谊和开车冲向断路前一双赤红的眸子。 经历过这一切后怎么会还不了解他的真心,正是因为了解两年来才会不断被自己的内心所折磨到最后不得不选择用麻木来尘封过去的记忆方可得到片刻的解脱。 “这两年来,我很想你。” ------------ 第十六章 接连不断的意外 “不会吧,你们昨晚一顿饭吃了那么久居然真的只是在叙旧?”办公室里邵青放下工作,难得表露出八卦本色。 “嗯。”不说邵青,连我最初也没有预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嗯就嗯了,叹什么气。” 有吗,我好像并没有自己在叹气。 如果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个人,无论经历过质疑、误解、隔阂还是仇恨,一旦相爱的两人再次相遇,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可以轻易开启深埋心底的爱情,当它再次袭来的时候将会如同火山洪水一般势不可挡。 而我现在的情况,似乎正是如此。 “我恐怕是放不下苏灿了。” “什么,认真的吗,两年来你们才刚刚见过面而已?”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邵青的感情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对于我的境遇难以理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她一向不是会干涉别人决定的人,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一直以来邵青和陈山二人在公事上一丝不苟是有目共睹的,正是如此二人也是我在周氏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如果邵青有了想法,想必陈山八成也会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不无道理。 “佩辙,我不想干预你的决定,可是也不想瞒你。抛弃和苏灿曾经的交集不讲,单纯想一想我们周氏和银石现在的关系,客观上讲银石集团现在并不具备与周氏一较高下的能力,多年以来始终不求盈利、但求生存,讲究的是稳中求稳,可苏灿回来后大手笔的筹集博柏丽的竞标,颇有孤注一掷的意思。” “可他昨晚并没有提到商场上的事。”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邵青的话不无道理我心里是明白的,只不过还在自欺欺人的强撑着罢了。 “正因为如此,以你对苏灿的了解难道不觉得更加不正常吗?” “可是我已经辜负过他一次了,你能够明白吗?”最初苏灿离开的日子里,每每午夜梦回都会痛的蚀骨锥心,潜在在灵魂深处的愧疚像是食肉蚁一样攀附在骨髓中、心脏里,挥不去抹不掉。 苏灿的再次回来像是上天给我第二次机会,我不想也没有办法尝试拒绝,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真心,也不忍心再次辜负。 “佩辙,回家看看吧。”与邵青谈话接近尾声的时候接到钟叔的电话,钟叔语气听起来甚为沉重,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可是现在家里应该只有候琴一人才是,会出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 “你父亲回来了。” “怎么了佩辙,你别吓我啊。”一旁的邵青兴许是被我的脸色吓到,忙出言询问。 “不要紧的家事。”既然是毫无关系的事情,我并不想徒惹邵青担心。 “脸色都那么吓人了,干嘛还要强撑着。” “真是,就算是给我留点面子吧。” “那你万事小心。” 唯一值得庆幸的宋婷今天因为工作需要一早出了门,不然家里的祸事波及到她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当初和父亲的决裂只单单因为提到了会请候琴搬回家里的想法,而今天父亲忽然回来真的难以想象看到家里的候琴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琴姨――”父亲是一个气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当初我不过是不走心的一句话便便被父亲掐住喉咙、差点没了呼吸,如果父亲回家撞到候琴两人一言不合――我没有办法想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只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去。 走进大门,没有看到一个佣人,起院落里出奇的安静让我越发担心起来。 快速踏进前厅,入目之处一片狼藉,部分体积小的家具移了位,墙壁上的油画或者被砸破或者干脆被抛在了地上,一人高的景德镇瓷器瓶腹位置被砸出了巨大的洞,触目惊心的现场让人猜不到当事人将会是怎样难以宣泄的愤怒才会造成这些破坏。 “琴姨――”前厅里打扫的佣人们没有一个相熟的,问过的人只懂得沉默,再不过就是摇头,院落和前厅都没有见到候琴,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 “佩辙、佩辙、佩辙――”候琴看来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头发凌乱的急匆匆从二楼跑下来。 “不怕了不怕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抱住不断颤抖的候琴,一时心乱如麻。 扶着候琴回到卧室,安抚她坐下,喝下一杯热茶后情绪看起来平复了少许。 “佩辙,一定要尽可能避开的父亲,千万不要和他发生正面冲突,不行,干脆就不要见到他才好。”原本不是出乎意料的事,可是候琴过于惊慌失措的神情和有些语无伦次的措辞让人不安。 “逃避总不是办法,琴姨起码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我才好想办法解决。”如果是因为候琴搬回来的这件事情的话,不过是两年前父亲过激的反应没有留余地,如果可以平静一些谈的话并不是没有折中的余地,至少暂时在附近给候琴安排一个住处不是会有多困难。 “佩辙并不是你父亲的女儿。”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确定现在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不是正常的或者是走样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只觉得一双耳朵在听到候琴的话后轰隆一声,条件反射一般说出了话却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当初樱井为了阻止我和你父亲的婚姻,一时情急走了错误的路,你千万不要怪她。” “为什么骗我,琴姨你做错了这么多事我都可以原谅你,可是这样的玩笑不好笑。”我以为崔樱井难堪的第三者身份已经足够让我厌恶,可是没想到当候琴这样说起她的时候我居然还是会感觉到忿怒。 “这件事你父亲心知肚明,不信可以去问他。” “你给我闭嘴!”忽然暴怒的情绪超出了理智足以控制的范围,我难以自制的喊了出来。 候琴骤然安静下来,却在安静下来的间隙听见钟叔的声音。 走到窗前看到钟叔直接将车开到了院落里,打开车门正大步朝前厅走。 钟叔的神色凝重,我匆匆下楼。 “佩辙!跟我走,国邦出事了!车祸、医院正在抢救,医院的工作人员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什么!” ------------ 第十七章 谁让我家老婆不省心 钟叔在路上时候接到了事故现场警务人员的联系,说是从通话记录中找到的号码。 司机按照钟叔的意思超速开车,车里的气氛异常安静,钟叔和父亲是从小到大的交情,父亲出了车祸,钟叔连呼吸都少了素日的沉稳,可想而知此时焦灼的心情。 父亲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参演过必不可少的戏份,可潜意识里却总是默认他始终存在的,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有朝一日他会从我的生命中彻底缺失,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果这一天突然到来我会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 “父亲他――情况很糟糕吗?”不过不是仅仅攥着的双手和狠狠扣着肉的指甲,我不会意识到自己对于父亲比想象中更加深厚的感情。 “如果国邦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候琴。”钟叔长久的沉默着,乍然开口话锋毫无保留的直指向候琴,而我终于忍无可忍。 “候琴究竟做过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发生在候琴身上的端倪一番接着一番,两年来她是在最难过的时候陪着我的人,几次告诉自己让事情过去,可接二连三的疑虑一件一件的压下来像是没有休止一般。 “整件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当初的交易的唯一条件――”钟叔的话戛然而止,而我捕捉到了字里行间的关键字。 “交易?如果涉及到我不是父亲亲生的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我想你们交易的双方中已经有人单方面违约了。” “不许胡说!”钟叔突然提高音量吓到了我,可多亏了这个反应,让我坚定了心中的答案。如果说候琴的话我只保留了五分相信,那么现在已经信了十分。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还在抢救,我和钟叔等候在抢救室外刚好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护士。 “我是、我是,大夫病人情况怎么样?”看着护士粘在衣服上的血迹,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一路走来我和钟叔二人之间的对话,一心只着急惦记着抢救室里正在与死亡抗争的父亲。 “准备一下,病人急需o型血。” “我就是o型血!”护士从身边匆匆而过,我几乎脱口而出。 “跟我来吧。” “佩辙你――”情况紧急,我跟着护士急匆匆进了抢救室,却没有注意到身边似乎对我说了什么的钟叔。 昨晚一切检查当体内的血液顺利输送到父亲的体内时,心底的感觉居然是一种宁静我无法理解此时之所以会产生的情绪,正如当知道自己的血液可以换回父亲生命的那一刻洋溢在心中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一样。 一直以来父亲的确从来没有给过亲人之间的温暖,可灵魂深处终究有一份牵绊属于从小到大的守护,尽管从来没有关爱也很希望父亲可以时常回家,每次父亲悄无声息的离开后心中总会难以控制阵阵失落,小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争什么,可是每次看到父亲对周佩芷格外关爱后会羡慕,当闯进父亲明令禁止的领地后花园而没有遭受到责备的时候心中会窃喜。 鲜红的血液像是心中隐隐勾连着的亲情,透过细细的管子传递出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距离父亲这样近过。 我知道自己的性格和脾气都不好,这一点,在重生之前已经在苏灿身上得到准确无疑的印证,大姐周佩兰从小聪明,懂得怎样向长辈撒娇,二姐佩芷的天赋也是自小的时候便早早展现了出来,优秀的孩子自然是找人喜欢的,而什么都不会的自己唯一的方式便是发脾气和企图用小小的心思仇恨父亲。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听到大夫说出这句话的时刻,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的读懂了钟叔的神情,因为他脸上的异常虔诚和感恩也恰恰是此时我心情的写照。 “佩辙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佩辙走在护士身后询问我的状况。 “没有关系的。” “被抽了那么多血第二天就来上班合适吗?”邵青大致了解一些家里所出现的状况,第二天看到已经出现在办公室的我难怪会惊讶。 “看我像是会有事的人吗?”关于博柏丽的竞标我是一定要亲自出席,此前自己身边出现的种种状况已经严重压缩了办公时间,周氏竞标在即,我必须尽快熟悉一切材料。 “这个工作狂,我知道你脸色苍白的吓人,两只手冰凉的吓人。” “我今天可没少用腮红,别想骗我。” “不听话我可给李允打电话了。”自从见过苏灿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和李允联系过,邵青猛然提起这个名字,居然会觉得有些突兀。 “臭丫头怎么连你也用这招对付我。” “这可没办法,宋婷刻意嘱咐过的。” 邵青离开后我翻阅着办公桌上的文件,一时不小心忘记了说好去医院的时间,而邵青也及时打来了电话表示已经‘无可奈何’的践行了她的诺言。 “病了从来不知道要去医院是不是。”李允简单敲两下门,径自走进来,大大咧咧在我办公桌前坐下。 “总是训我,你的恶名现在可都传出去了。”想起宋婷和邵青的招数之所以会难以招架还不都是因为李允平时的花招百出。 “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家的老婆这么不省心。” “别乱说话。”突然看到李允出现在办公室门前已经不是一件容易处理的问题,偏偏他又毫无所觉,无所顾忌的开着一贯爱说的玩笑话,而关键在于对于他口中异常亲密的关键字我已经不再能像曾经一样置之不理,而是片刻都无法忍受。 明确了对苏灿的心意后,始终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和李允之间的关系,只好始终躲避着不想见,可他接到邵青电话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终究还是老天爷开给我的玩笑。 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疏离横亘在我和李允之间,不断告诉自己去忍受,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做到最好。 “想尽快摆脱我最快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给我回到医院,宋婷这丫头也是没用,上次都把人给她骗回身边了也没有办法让你做了检查。” “李允,对不起,我想――”李允一反常态的唠叨着我们之间的琐事,却不知道这些话只会让我更加难以下定决定。 “对不起留到顺利出院再说,否则你欠下这么多我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 第十九章 怀疑 第十九章怀疑 “对不起留到顺利出院再说,否则你欠我这么多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关于身体上的小毛病以前也曾经提起过,只是周氏总经理这个位置上的工作量太多,几次三番决定去医院都被耽误了下来,李允这次像是动了真格,不由分说拖着我离开办公室。 李允单手扯着我,眼前只有他倔强的背影,心中一时之间涌现出一股难言的伤感,雷同的感触在当初决定与秀才分开的时候也曾经出现过,是一种愧疚和伤痛掺杂在一起的滋味。如果当初可以不那么轻易答应他的追求,也许今天这个真心待我的男人便可以少受到一些伤害吧。 “这个病人手脚整天不正常的麻木、冰凉,肤色很差,还时常会出现幻听或者晕倒的症状,麻烦给她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问题,尽快安排一下。”李允预约的医生还没有到,对着留在病房里的护士还止不住的唠叨。 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对李允说起过这些,可他一一列出的症状又的确在我身上出现过,并且很多平时常有的症状被一下子说出来,我也感觉出了不对劲,李允执意要求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也许会是对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这些症状的?” “你以为自己的毛病只有这些吗,告诉你多着呢,吃饭不超过半个小时不会感到饱,超过四十分钟又会觉得撑,吃牛排不喜欢淋黑椒汁、超级讨厌意大利面里的洋葱……” “别说了。”李允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性格,最多不过会把缜密的心思放在生意上,却没想到竟会在我身上付出了这么多,而我从来不曾知道过,“李允――” “什么都别说,做完检查我什么都听你的,怎样都行。”李允不耐烦的挥挥手,很快用捂住耳朵,大步走到窗前,我想也许直觉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男女都会有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李允今天诸多方面反常,也许对于这段感情的即将终结,很大程度他也是有预感的。 “听着我想说的是做过检查的,上次已经做过了。” “啊,这个呀,那为什么身体还是这幅样子,就不行再检查一次吗?”李允骤然没了脾气,神色认真起来。 “哪有检查做两遍的道理,我上次是真的做过了,不然我们问医生。”说话间预约的大夫已经来到病房,正是次见过的主治医生,只好请他作证。 “宋伯,是这样的吗?”李允脾气上来,铁了心叫板。 “周小姐是吗,检查报告我已经寄给了你,一直没有接到你的电话,还在想是不是电话联系一下更加稳妥。” 检查报告如果寄到家里的话候琴应该会收到才是,但是几次回家她似乎并没有提到相关的话题,难道是在隐瞒什么。 “怎么宋伯,反正人都在这了,你倒是快说她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检查结果显示周小姐血液中存在重金属超标现象,通过周小姐的临床表现初步断定是末梢神经炎,并且已经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此外还检查出血钙偏低这一症状。” “居然这么严重,为什么会这样?”世家长大的李允显然对于类似手段愤恨不已,很快变了脸色。 “照理说这些病症出现在现代都市人群中并不罕见,只是周小姐体内的重金属含量显然超出了正常值,当下的临床表现只是末梢神经炎还算万幸,可是如果长此下去而不脱离当前重金属过高的环境,很可能会影响智商甚至危及到生命。” “知道病因吗?” “食用果蔬中的农药、饮用水源、食品添加剂等等原因很多,只是――” 医生述说着病症,忽然有件事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两年来陪在身边的候琴和厨房里分门别类的食材,宋婷被我阻止而未能说出口的分析,晚归的候琴…… 如果事实真的如同想象中的一样,那么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周小姐这是你要的资料。”私家侦探坐在对面,关于候琴的调查很早便有了结果,只是一直以来出于自己的私心而始终不愿面对。 “这段时间麻烦李先生了。” “见外,二十五年前崔樱井女士在媒体面前有一定的曝光率,她的资料调查起来并不会多困难。” “曝光率?”根据以往的了解崔樱井的家庭背景应该不会显赫才是,否则也不会在与候琴的争斗中呈现被驱逐的劣势。 “是的,二十五年前崔樱井以周夫人的身份出席过周氏举办的舞会,当时的多家媒体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接过面前人递过来的牛皮纸袋掏出照片,尽管预先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惊讶。 金碧辉煌的吊顶,璀璨如琼浆玉露的香槟,满目华丽绚烂的礼服,照片上的场景尽管发生二十年前,通过熟悉的场景布置和装潢设计不难看出是当时的周家。二十年前的父亲当真说得上俊朗不凡,剪裁合体的礼服和精心设计的领结,一张脸上除了少许风霜的痕迹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可乍然看下去和现在的父亲之间还是存在着迥然不同的气质。当年的父亲唇角含笑,五官柔和,眉目之间的情意仿佛可以将所有看在眼中的人融化。 尽管父亲当时正当盛年、风姿卓越,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无人可比拟,然而却没能让人因此而忽略掉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对面与之共舞的女人高挑纤瘦,细长的脖颈托起尖尖的下巴,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面容恬静之中伴随着和父亲相似的笑容,而二人之间这种相似的笑容让人很轻易便会联想到幸福的滋味。天花板绚丽的水晶吊灯下女人微弯的眉眼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关于崔樱井早些时候二姐周佩芷曾经寄回过照片,与眼下的女人面容上并无几分相似,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可以在第一眼就轻易认出她,最大的原因逃不过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庞,然而这张初次见到的脸庞对我而言却再熟悉不过。 ------------ 第二十章 生母的真相 “刚刚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周小姐和照片上的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长时间的合作关系中看得出来李先生是一位职业操守严谨的私家侦探,不多看、不多言,然而此时的他都没能忍住自己的惊讶之情,又何况是身为直接关系人的我。 下一张照片上的崔樱井像是在逛商场,旁边依旧是作陪的父亲,她大腹便便孕相明显,从腹部隆起的程度来看已然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崔樱井一只手搀扶着父亲另外一只手按在小腹,全身上下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照片显示的时间是当年的三月份,而据我说知佩芷是出生在充满温暖和希望的四月天。 为什么自己都不清楚的生母会和佩芷保持联系,为什么我的生母怀胎十月的时间会和佩芷的出生日期接近,为什么崔樱井和佩芷对于我而言都会有一种相似的熟悉感。 一个猜想隐隐在心里生成,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应该属于欣喜还是应该嫉妒。 “根据我的判断这个人会是一条重要线索,惭愧的是时至今日我一直没有打探到她的联系方式。” 李少飞指着前面照片角落里出现过的一个女人拿出另外一张照片,我顺着看过去,不由得苦笑。 原来身边的每个人都是知道一切的,自始至终蒙在鼓里的只有我这个当事人而已。 作为父亲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钟叔必然是了解真相的,只是从来不肯告诉我半个字,作为见证过周家三代荣辱的梁妈想必知道的也不会少,只是却在告诉我真相之前出了车祸,而李少飞手中照片上的人毫无疑问也是旧相识。 “佩辙?” “弘姨。”还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几乎赌上了我和陈山的半条命只为见候琴一面,没想到再次站在这里会是一种全然相反的心情,尽管不远千里找了过来,可是走到门前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当真见她的勇气,如果不是刚好开门出来的候琴,我想也许悄无声息的转身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忽然找过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和上次相比袁弘的态度当然也有了截然不同的改变。 “如果打招呼的话,岂不是给了弘姨躲开我的机会。”想到自己始终被蒙在鼓里,总觉得有气,商场上学到的虚以委蛇也懒得用来敷衍,索性开门见山。 袁弘表情一凝,忽然沉默下来,隔了片刻才开口,“看来你知道了。”袁弘脱下外套换上拖鞋径自走回客厅,“其实当初给你留下联系方式的时候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这么说弘姨打算告诉我真相了。”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无非是一个真相,袁弘的话无意是长久以来见到的第一盏明灯,可我却并没有感到太多惊喜,反而直觉的想要逃避,生怕真相会比期许的更加残酷。 “佩芷是佩辙的亲姐姐对吗?”思索半天我选择了一个自己认为可以接受的切入点。 “佩芷和佩辙是同一位母亲。”看来袁弘当真是打算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一切。 “所以说佩辙果然不是父亲国邦的女儿对吗?”尽管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可从自己口中说来居然还是感到心痛。 “我原以为这个真相可以隐藏一辈子,这也是上次你和陈山过来的时候我会避而不见的原因。”袁弘视线看向远处,看起来像是在追思很久之前的记忆。 “为什么又决定告诉我了?”当初面对她过于抵触的情绪时陈山就曾经猜想过会有难言之隐,没想到居然是一语中的,可惜的是当时的我并没有过多的去深究。 “相处过之后发现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一直隐瞒下去的话会觉得于心不忍。”袁弘的话我是相信的,一起共事的日子里袁弘对我的处处包容和照顾是很多人看在眼里、我自己也一清二楚的。 “所以借着父亲创造的机会你顺理成章的离开了周氏。”想起袁弘离开周氏时的场景,顿时恍然。 “如果真是这样想的话怎么会给你留下联系方式。” “那弘姨五年前离开周氏的原因是什么?”也许这是一个私人问题,可隐隐之中总觉得会和当初的恩怨扯上关系,于是试着一问。 “a市家族企业银石的董事长曾经和你父亲是很不错的朋友关系,七年前国邦获知苏黎清当年曾经协助你母亲的逃亡,二人见面后起了前所未有的争执,而争执的后果就是你父亲一怒之下击垮了银石和几乎整个苏家。” “逃亡?”没想到七年前的纠葛中会扯上苏家,只是不知道关于这些苏灿知道多少。 “你母亲是很固执的一个日本女人,当年她和你父亲两情相悦的时候我是在身边见证过的,两人在日本京都的龙安寺可是那时候国邦年轻,和自己父亲闹别扭,后来又为了稳住周氏老臣子顺利继位,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自己的感情。”龙安寺我自是知道,周家后院独属于父亲的枯山水和台北候琴苦守了十几年的园艺,无一不是记忆犹新。 “所谓牺牲的婚姻是在说候琴吧。” “没错,国邦从周家另起门户的时候刚好遇到樱井,这个女人无条件支持你父亲的一切决定,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婚姻,你的父亲在当时的情况下娶了候琴,与之生下周佩兰后国邦一直觉得愧对你母亲,不久之后你的母亲也传出了怀孕的消息,你的父亲对她的感情更是难以自持,两人在媒体前高调的出双入对,企图逼得候琴主动退出这份婚姻,可是在此之后你祖父离世,国邦一方面伤心欲绝一方面也需要保住周氏,于是――” “和候琴重归于好,离开的反而是怀着我的樱井。” “樱井以肚子里的你为筹码在此破坏了候琴的打算,国邦重新回到你的母亲身边,可是候琴被你父亲彻底驱逐之后樱井说出了一个事实。” “我并非他亲生。” “你的父亲一怒之下圈禁了樱井。” “可是母亲在苏黎清的帮助下逃回了日本。”后面的事情就很好推测了,还真是戏剧性,没想到假想中的第三者成了主人公,心心念念捧着护着的人才是死缠烂打破坏了别人幸福的罪魁祸首。 “如果有机会见到你母亲,不要怪她,她这一生已经活得够累够辛苦了。” “也许吧。” ------------ 第二十一章 推开和接受的约会 “所以这就是一直不喜欢我的原因吧,可是怎么办你还是因为我的血液才活下来的不是吗。”父亲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安详的神情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温柔,我分不清自己心中的爱憎,左右没人听见,索性不找边际的说着。 一直知道自己在每个方面都会输给佩芷,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彻底,居然连出生的理由都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离开病房前最后的想法居然是病态的希望父亲能够永远躺在这里,好像只有这样就可以逃离种种恩怨纠葛,他才会是一位属于我的父亲。 住在同一所医院里的梁妈也还在昏迷,我心里像是一团乱麻似的没有头绪,可是到头来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为我指点迷津的人,无奈之下坐在车里漫无目的的开着,可没想到左拐右拐居然回到了周家。 “佩辙回来了,饿坏了吧,很久没有在家里吃过饭,快过来看看琴姨给你煮的什么。”系着围裙的候琴第一时间迎上来,接过我的提包和外套。 提前并没有告诉她今天会回来,能够及时周到的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也会始终如一的做好了我随时会回来的准备。 候琴永远带着笑容的脸、温柔从来没有责备的声音和藏尽宠溺的眼神…… 我忽然停下脚步怔在原地,用心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很长一段时间当我想逃开对死亡的恐惧时,当我想要摆脱众叛亲离、孤独失落的梦魇时,当我为了周氏日夜忧思过度疲累却希望自己继续撑下去的时候,都会无数次想象着候琴的样子,正是眼前人现在的样子和客厅里深夜还在亮着的灯让我撑过了太多次难捱的日子,克服了很多自己都不敢相信能够克服的困难。 然而现在看着这张依旧熟悉的身影和脸庞,想起厨房分类放置的食材和自己体内的慢性毒,我丝毫生不出亲切,反而难以自持的生出一身冷汗。 “今天起我搬去宋家。”内心犹豫了半晌才终于说出一句决绝的话语。 候琴,这是我能为你保留的最后底线,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晚上有时间吗?”电话是苏灿打来的,掀开日程表才发现原来距离上次相见已经过去了很久。 “有的――好――不见不散。”苏灿说难得忙过了一阵子空下时间来,想要约我一起吃饭,而我根本无法自制的便答应了他的邀请。 “搞什么啊你佩辙。”挂断电话邵青连忙开口,急的不成样子。 “可是这次我们周氏之所以能够顺利中标莫一乔功不可没,在你的日程里今晚约了他作为答谢宴,不管对方再怎么是苏灿可莫一乔现在是市政府的秘书长,你――”挂断电话后身边七窍玲珑的邵青开口,作为旁观者的她冷静聪明,看问题也更加透彻。 “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相信邵青的理智,可我也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对于苏灿根本没有理智可言,两年来铺天盖地的后悔和愧疚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因此哪怕稍有机会便总想可以尽最大可能来迁就苏灿。 “记得有人好像说过已经把他忘了。”邵青一把抢过我手中玩弄的笔,唯恐天下不乱的搬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说出来的话。 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吧,一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是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忘记了。在这之后,再回到熟悉的环境中,你会发现,原以为已经忘记的东西,其实还深深印刻在内心的深处。 曾经的苏灿像是骨髓一样生长在我的骨缝里,只有在痛苦超过心里、生理所能承受的极限之后才可以被强制性埋藏起来,一旦这种痛苦被外界刺激所释放,曾经的记忆便毫不犹豫的重新涌会脑海,填满胸腔。 “庆功宴?”对面苏灿不管是说的话还是一张在脑海中镂刻过无数次的面孔都强烈的冲击着我的神经。 苏灿举起酒杯不由分说的一干到底,我却还在消化他话里的信息。博柏丽关于珠宝赞助的竞标中,周氏凭借卓越的设计和一流的口碑脱颖而出,为此周氏上下没少通宵达旦的加班,照理说原本是应该庆功没错,只是同样的话从竞争对手苏灿口中说出来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是啊,佩辙很能干。”苏灿说完又是一杯入腹。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虽然我是女士,可你没有必要这么勉强。”我明白这次竞标对于苏灿和银石的意义,也正是因此在接到苏灿邀请的时候和现在才会尤其内疚的难以自持,只能不断接过苏灿递过来的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为什么说勉强。”苏灿放下酒杯定定的看过来,忽然握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左肩下方,“这里很清楚对我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他把我的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苏灿的话我听的很清楚,只是更多的注意力被他握住的关节所吸引。 他的手温热并且有力的按在我手腕的肌肤,有力的骨节、血液脉动的温度,我发现自己该死的贪恋着与他肌肤相接的感动。 我长时间的说不出话,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手腕。 苏灿神色一凝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反应,而他似乎也没有松手的打算。 二人之间的空气中瞬间弥漫了旖旎的尴尬。 这样亲昵的接触真的是已经隔了很久很久,一直以来和苏灿之间的阻隔、被朋友同学的不支持和自己心中难以站立的道德立场让我们的感情从开始便注定难以正常健康的进行,两人现在并没有亲密的立场,或许也正是如此才更加让这短暂而甜蜜的接触变得欲罢不能。 “我――”苏灿开了开口,嗓音低沉并带着些久违说话的干涩。 思绪被他的声音打断,从往事回到现实我的理智亦恢复过来,很快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苏灿猛地用力钳住,我的胳膊被他更加紧的握住,动弹不得。 ------------ 第二十二章 新的交易 思绪被他的声音打断,从往事回到现实我的理智亦恢复过来,很快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苏灿猛地用力钳住,我的胳膊被他更加紧的握住,动弹不得。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企图找些话题打破二人之间的尴尬却舍不得说出‘放手’二字,苏灿近在咫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和薰衣草掺杂了轻微酒气的味道,我抑制住心中疯狂涌动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平静。 “说说看。”苏灿说话间并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二人之间姿态亲昵他的表情上也没有出现一丝不自然,而我则兀自沉浸在亲近的接触中贪婪的感觉着久违的幸福。 “关于柏博丽入御用模特的珠宝供应方面,我希望银石可以独家负责毛坯采购环节。”为了博柏丽的竞标,银石可谓孤注一掷,苏灿虽然从来没有提起过,可是言谈举止中不经意间露出的愁容难以遮掩苏家当下的窘境,辜负他的真心在先,导致他的企业走投无路在后,心中的一波接一波的不断叠加的愧疚之情强烈到难以自持,我心中难过,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只是在他面前似乎总是寻找不到得体的措辞,仔细想清楚之后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发现不恰当。 “所以是在怜悯我吗。”应该是处于男人的自尊吧,苏灿听到后明显不悦,怔怔的放开手,又或许不悦的原因在于他约我出来本着单纯的目的却再次蒙受了物质市侩的污染。 “不要误会,现在的银石虽然远不及当年,但是关于毛坯鉴定的专业眼光还是值得一提的,周氏现在的鉴定团队一来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二来的确技不如人。”记得曾经当时为了准备竞标曾经了解过银石的背景资料,最为得意的技艺也是三代祖上传承下来的看石眼光精准独到,一时情急我信口想出一些理由。 “听起来像是很有说服力的借口。”苏灿嘲讽的看着我,眼神少有的犀利,像是刀子一样看到我的心底,让人感觉异常很不舒服。 “如果当做是我私人的请求呢?”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尽管自己放低姿态也没有关系,只是不想看到他再次因为自己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非得如此吗,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办法拒绝。”不得不说苏灿的回答一场暖心,他无奈的挑眉表示接受,而我心中压抑许久的大石头终于因潮汐的浮力而得以片刻的喘息。 “什么!佩辙,虽然我没有办法质疑你的决定,但是这次苏灿回来后的种种行为真的很可疑,有东明水湾作为前车之鉴你好不好过过脑子再做决定,毕竟关系会到整个周氏的盈利的名誉。”邵青和陈山同在我的办公室,二人之间一动一静,后者安静坐着锁眉思考,前者却不断来回踱步持续着暴走的状态。 “邵青――就算是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可你在这里走来走去已经骂了一个小时,我的头都快要爆炸了,告诉你这些是为了帮忙想办法的好吗。”邵青的性格完全放开之后还真是让人头疼,虽然已经做出的决定并没有后悔过,但是总希望可以找到一个方法将伤害降到最低。 “怪我说吗,你这个女人明明就是自己――哎呀算了,如果董事们问起来你打算怎么交代。”邵青终于一句话提到了重点,采购部是周氏内部弊病最为严重的环节,其中涉及到的直接利益者不在少数,更有不少身居要职,这次的采购虽然不会涉及太大的利益冲突,但是作为一次采购外包的开先河举措,至少会引起很大程度的不安。 “所以要你和陈山帮忙喽。” “就知道没好事,交友不慎啊。” “上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当晚莫一乔的话始终停留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可以说对于他的到访一直以来是意料之中的,只是具体想不到会是哪一天而已。 “既然坐在了一起就没必要再说这些。”莫一乔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别有兴致的品玩手中的红酒。 “市政府秘书长亲自驱车来到周氏大厦楼下,即使不被鲜亮的光环迷住也要考虑一下悠悠众口。”莫一乔的阵仗并不吓人,准确来说只是贴身助理和一辆车,但是他的气场、身材和长相即使在金丝眼镜的掩饰之下也没有办法弱化身为政府要员的存在感。 “既然如此,就是说秘书长正式邀请你明天一起去骑马佩辙小姐也欣然应允了。” “秀才,其实――”从心底里排斥如今莫一乔的接触,本能的想要说出拒绝。 “如果还是想要表达感谢之类的话那就不必了。” 我的话未说完被莫一乔冒然开口打断,只是他的话让我想起来原本便没有说出口的谢意,反而没有办法再说拒绝。 “一言为定,明天我来接你。” “我现在住在宋家。”说到来接,忽然想到一个再现实不过的问题,“和宋婷,没有想过一起见一见吗?”其实还有苏灿,莫一乔应该并不知道我和苏灿之间的感情纠葛,说不出口的话由于单方面心虚。只是这个敏感的问题自很久之前就已经横亘在每个人的面前,却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没有必要。”莫一乔板起脸,我知道他重新带回了掩饰自己的面具。 “是在害怕面对从前的自己吗。”总觉得以前单纯善良的秀才从类没有消失,只是被藏在了某个被严密保护起来的角落避免脆弱的那颗心脏再次受到伤害,如果见到曾经的故人,不知道当初的自己会不会想要复苏,这个顾虑也许莫一乔自己也很清楚,才始终逃避至今。 “看来周小姐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冒犯了。”莫一乔的不悦摆在脸上,而他如今的身份地位直接关系到周氏关于政府政策的把握,我不想再争辩下去,便不再说什么。 “周小姐果然变成了一名卓越的商人。” 也许在莫一乔的心中当初的我曾经没好过,但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深知自己早就已经失去了美好的资格,充满心机、步步算计,想要对付一个人时的手段很多时候自己都会感到不耻。 “生活和现实面前谁能保证不发生改变,何况我本质如此。”莫一乔口口声声斥责我的世故,自己何尝不是改变了本真。 “这样的话我们不妨做一笔交易。” ------------ 第二十三章 秘书长的联姻 “总经理,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周一的董事会果然不是轻易可以蒙混过关的,一周的总结结束、即将散会之前,众位关于工程外包一事始终跃跃欲试的老顽固们终于按捺不住,先后提出异议。 “对啊,毛坯采购一直由我们部负责,为什么忽然外包给一家不起眼的公司。”采购部的经理是周氏股东,董事会成员之一。采购业务外包显然触及了一些顽固派的利益,因此反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强烈。 “撇开是不是对自己人的不信任一项不谈,总经理选择的外包对象居然是银石,要知道他可是刚刚在竞标中败给我们的竞争对手,如果对方少做手脚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即使察觉到,总经理就算年轻不懂事一时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也不能知错不改压上周氏的名声信誉做赌注。”自从侄子徐冲被人事部做辞退处理后,徐启阳身居董事会要职似乎从来没有放弃过与我做对并且往往可以一针见血,瞬间引发董事会众人的共鸣 “是啊,不管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敌人呢,怎么能够这么草率。” “说的没错。” “首先‘商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或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座各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年数不比我少,这句话相信不用我来教,再者――”我对助理使了一个颜色,助理将邵青手中的资料下发给在座每个人,“接下来大家手中拿到的账目相信采购部和各位每个人心中都会或多或少有底,这些只是会计部近两年的账目,如果觉得不够的话我不介意再往前查。”作为整个企业的采购运作体系,即便只是单纯的文具采购油水也是不言而喻,明账一套暗账一套,采购部的烂摊子是多少年来的旧疾,很大程度上来讲也是每个企业的弊病,尤其是周氏这种有些年头的老牌企业。 “我想也许你的提议是对的。”莫一乔选马的眼光还不错,堪称专业,纯色油亮的毛色、结识有力的肌肉和温顺平稳的品性,不知道莫一乔在缺席的五年中经历了什么,总之穿着骑马服高贵悠然骑在马上的人和曾经青涩校园里淡看一切的人无论如何难以重叠在一起。 “在想什么,哦,不用担心,不管我怎么变对你都不会变的。”也许我长久的看着莫一乔出神引起了他的注意,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还是吓了我一跳,像是学会了读心术一样透过眼神瞬间读到心里。 “不要误会,只是决定接受你的交易而已。” “如果接受交易的话总是要拿出一些诚意才好吧。”现在的莫一乔不管任何时候都已经可以平静的保持一颗最为冷静的头脑,可以随时为自己获得谈判的最高筹码。 “你想怎么样?” “要求不过分,只是希望今后每天周总经理的日程安排中都有秘书长莫一乔的一席之地。” “关于时间方面的安排,我想并不是我可以轻易允诺的,就算――”尽管心中有挥之不去的抵触情绪,但是日程的安排上能不能够腾得出时间来的确由不得自己。 “周氏少东家兼总经理周佩辙和秘书长联姻的消息一旦放出,相信周氏股票的涨幅不会是一个小数目,而你在董事会的地位也将得到前所未有的巩固,整个过程中,我可预见不出市政府秘书长可以从中得到一丝好处。” “既然是秘书长决定的事情又何必还要走征询我意见的过场。”我握紧缰绳不再理会莫一乔,夹紧马腹,策马快速向前离开。 “最近公司里的事情还顺利吧。”当晚趁着有空的时候约了久未见面的李允,自从医院检查过身体后和李允之间的交集便只停留在他偶尔打来的几通问候电话上,乍然见面,难以言喻的陌生感横亘在二人之间。 “太阳果然是从西边出来了,我的女朋友不仅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赏脸见我一面还学会了关心人。”如果不开口我都忘了他自来熟的性格,不过话中的讽刺的确让人无从抵赖。 “李允,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一年多的时间来多亏了――”仔细想想不知不觉中和李允已经共同走过了一年有余的时间,说来算是我重生回来后历时最久的一段感情,期间两人虽然不长黏在一起,可平日繁忙冗长的生活中有一位真正理解并且默默支持着的人,很大程度上讲在很多感觉难以坚持的时候给我提供了一丝温暖的力量,如今为了周氏和莫一乔之间达成共识是我有错在先,尽管深知内疚而难以启齿,可是和李允之间的感情终于也是应该划伤一个句点的时候了。 “打住!”李允忽然伸出长手捂住我嘴巴,表情倔强而任性,“周佩辙你这个人真是的,身为女朋友有过一天尽职尽责的行为吗,想我好歹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的条件,摊上你这种女人真是有够倒霉,好什么都不用说,我们就此结束吧。”李允闭着眼睛高高抬起下巴自顾自的连续说了半天,最后居然主动提出了结束。 “李允――谢谢你。”放眼s市的富人圈中李允的外形并不算最为出挑的,可他却是一位真正将绅士精神植入到骨子中的人,两年来尽管相处时间不长却不代表我对他不够了解,李允之所以会这么说想来最大的原因无外乎不希望我感到内疚,可惜显然一番话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反而让我的内疚在心中成倍叠加起来。 “就说女人太聪明了不行。” “对不起。”李允假装出来的洒脱和不耐烦也许在外人眼里不着痕迹,可是在我却很容易看穿,时至今日他还会设身处地站在我的立场想,而我能说的不过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 “不要这个样子,不管对方是谁都不可能比我更好,错过我可是你的损失。”李允俏皮的眨眼,一番话下来我的心情似乎已经并不像开始一样沉重,他的话没有错,能够被李允守护的女人的确是幸福的,而错过了他是我的损失。 “希望你幸福,真心的。” **************** 下午加更,求收藏推荐~\/~ ------------ 第二十四章 婚讯传出 宋婷跟随公司考察做随行翻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过,下午时候接到今天会回来的电话便早早从公司回来团聚。 “父亲?”能够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见到父亲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尤其这个以外的地方是在宋婷家门前。 “佩辙。” 经历过车祸后从医院走出来的父亲看起来瘦了很多,他身量偏高,这样看起来反而年轻了很多。等等!佩辙?父亲上次这么称呼我是在企图让我踏入政治联姻的时候,而后直接导致了我和莫一乔的分手,那么现在――我猛然停下脚步,仔细消化父亲说出口的两个字和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要进去坐吗。”父亲不可能无端端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专门找我来的?可是仔细看来父亲现在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印象中的戾气,反倒比在医院中昏迷的日子里更加慈祥一些。 “为什么好端端的有家不回。”好吧我承认‘慈祥’两个字用的不准确,父亲抬眼看一看宋家大门,不过开口第二句话就带上了脾气,眉头很快拧了起来。 “父――那个,是打算又要离开了吗?”想起和候琴的矛盾我自知理亏便没打算解释什么,刚准备说出口的父亲二字被脑海中的记忆冲击意识到不妥,生生噎了回去。 “那个?小时候礼仪老师教会的东西都忘到脑子后面了吗!” “哪个?”被父亲说不上来什么理由的训斥搞到晕头转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父亲。” “父亲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会离开一段时间,住在这里也好。” 父亲说话似乎没有什么逻辑性,不过,是在道别的意思吗,处在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状态下知道眼看着父亲坐进车里离开方才清醒过来一些。 我想关于父亲前后矛盾的态度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在看过崔樱井的脸之后。三个孩子中之所以最讨厌我无外乎血统二字,母亲为了守护自己的爱情利用了随意创造出的了我,却从来没有担心过身为外人的我在父亲身边生活二十余年而不自知的情何以堪,而多年以来父亲相比之下的容忍和一次次出乎意料的宽容也许因为生下我的人是他最爱的,又或者只因为我们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脸。 莫名其妙忍受了父亲的脾气,不过尽管如此,和以前总是冷冰冰说不了两句话的样子想比,还是觉得好很多。 只是,又要走了吗,似乎还有很多本该要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身体刚刚恢复没多久就又要奔波,还有关于我非亲生的事实他应该更清楚才对,怎么会出了一次车祸反倒更加亲切了起来。 “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吗,离开不过几天的时间这些杂志究竟在乱写一些什么东西。”在外工作多日的宋婷回来后好巧不巧的看到了等着我和莫一乔订婚消息的报刊,推门进来将刊登了两人巨幅合影的杂志首页猛地甩在我眼前。 “我自己的决定。”很久没有见过宋婷发脾气的样子了,但是通常不爱发脾气的人生起气来才尤其可怕,和宋婷之间不存在可怕与否的问题,只是她的样子会让人心中感到不安。 “你是蠢吗,是谁口口声声说过悔不当初,这些年来自食其果的痛苦中就是没有长到教训是不是,都多少岁的人了为什么还要犯同样的错误。” “没有口口声声。” “什么。” “所谓悔不当初只有在电话里对你一个人说说而已。”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人前从类没有显露出自己的不堪,无论做出了怎样后悔的决定只要不想就能够不被让对方察觉出来半分,多年来唯独在宋婷面前才会偶尔吐露出真心话。 “佩辙――”宋婷语气舒缓下来,再开口却是充满不得已的无可奈何:“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再不想辜负苏灿了对吗,一边假惺惺的帮他、相信他,另一边又和莫一乔定了婚约。” “你就一直说下去好了,反正我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宋婷的质问刚好是最担心的事,我可以不用思考对任何人的解释,因为从来不会在意,但是苏灿不同,尽管不会不顾一切,可是目前为止至少他是唯一值得我介意看法的人。 宋婷不再说话,卧室里的气氛正沉默的时候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苏灿。”宋婷帮忙递过手机,一副看你怎么办的神情。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一时之家我居然没有接听的勇气,片刻之后才按下接听,“这么晚了有事吗?” “可以出来吗,想见见你。” 出来之后才发现苏灿已经来到了楼下,可印象中不记得对他提起过自己搬到宋家这件事,能够准确找到这里不知道是从候琴出碰了壁还是事先便留心打探过。 “都订婚了,恭喜你。”苏灿神情真诚当真像是朋友之间的祝福。 他倚车站着,我走过去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并肩站在一起。 “刚刚从应酬中脱身吧。”虽说四月晚风微暖,可苏灿上身只穿着质地轻薄的白衬衣,锁骨中间的扣子也解开着,呼吸间有浓重的酒气。 “酒吗,胃不好所以戒很久了。” “怎么会胃不好,是不是――”他说胃不好,只是短短的三个字却仿佛有巨大的魔力一样足够我感同身受,好像自己的胃也因为他的难受而难受起来,心脏紧紧的揪起来,只是却不想让自己表现出来。 “因为有总觉得不开心的事。”苏灿淡淡的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口气和言语忽然让我想到了台湾大学时候的碰面,那时候的他一定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才会将自己伪装起来的吧。 “知道胃不好的话就不要喝酒了。”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安慰他,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因为我收到什么伤害。 “我以为你是知道为什么的。” ------------ 第二十五章 持续六年的爱恋 “我以为你是知道为什么的。”苏灿忽然靠过来,压在我的肩膀凑到耳边低语,灼热的呼吸伴随着浓重的酒气不时冲击着鼻腔。 当面对一份明知道不可能的感情时才会尤其珍惜彼此短暂而亲昵的相处。 大脑充血了一般感受着苏灿靠近过来的温度和味道。 苏灿喝过酒后的身体热的吓人,透过薄薄的衣料传给左肩的肌肤,周身的味道也充斥在鼻腔让人想要窒息。 全身的肌肉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动弹不得,我忽然发了疯一样想要留住这一刻的温存,迟疑着伸出手想要抱一抱他。 嗡――嗡――嗡―― 手机忽然不合时宜的发出来电震动的声音,我猛然惊醒收回自己的手。 来电人是莫一乔,记得约定中他提到过需要每天都有与他相关的日程安排,原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有想到不过第一天便打来了电话。想起莫一乔以及和他之间的交易心中突然感到极度的反感和厌恶,电话不停的响着厌恶感愈加强烈起来,不耐烦的再一次挂断电话,看到一瞬不瞬盯着我的苏灿,他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了吧,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无耻和罪恶,斟酌着语气快速给莫一乔回复了一条信息后苏灿已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抱歉,失礼了。”苏灿丢下一句话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任由他坐进车里驱车离开,我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立场和资格来挽留。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八个字的含义左不过就是这样了吧,前世能够在一起的时候却无情,今生即使清楚明白对方的心意却只能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分离。 哎呀糊涂!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苏灿的满身酒气,来不及多想我取出车快速沿着他离开的方向追去。 ‘拜托你千万不要出事。’想起周佩兰婚宴过后苏灿不要命一样驾车急速驶向断路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虽然宋家处于富人区,附近的路段不会有太多车辆,可现在六七点钟正是下班高峰期,苏灿又喝了太多酒……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敢再想象,只能不断提高迈表上的数字,竭力加快速度寻找,而整颗心脏仿佛被细细的丝线紧紧勒起来一样随着迈表速度的增加也逐渐越收越紧。 主干道的车流真是多的时候,前面的路口处出现了分叉,只顾着一味的追出来,却没有想过压根不知道他会朝着哪个方向行驶。 “苏灿!”被红灯阻在十字路口还正在想应该走哪个方向的时候看到了车子停在路边独自坐在街道上的苏灿,心中压抑到几乎窒息的大石头轰然落地。 “电话是一乔打来的吧。”好在他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自己喝酒太多不适宜驾车,苏灿颓然的坐在路边,脑袋埋在双壁之间,十指深深插入在头发里。 “我送你回家。”好像是在当初佩兰的婚礼过后吧,当我第一次彻底利用过苏灿后他便曾经像现在的姿势一样,眼前的刺激和记忆中的痛苦交叠在一起,心脏绞痛到无法直视眼前的苏灿,只好别过头不再看他,佯装出固执坚强的声音。 “如果是他的话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吧。”苏灿像是小学生一样听话,乖乖坐在副驾驶位置低声说着话,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是该没有遗憾的。”不管怎么说有过不顾一切爱着我的人也有着不顾一切想要爱着的人,即使婚后守在身边的人不是深爱的也没有遗憾了。 “这样啊,那么以后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和……。” “前面路口是不是要左弯。”平日里不常开车的原因,对于s市路况并不十分熟悉,从来没有去过苏灿位于s市的家里,即使报出了地址在脑海中也没有具体的概念,大多数注意力集中在路况上,至于苏灿刚才低声说了什么却没有注意到,“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 “是这里了吧。”原来以为和苏灿的家离得很远,可是驾车却也不过行驶了很短的时间。 “嗯。”拐进住宅区,车子停稳后苏灿开门下车,背影决绝、丝毫没有犹豫和留恋。 看着苏灿的身影消失在高楼林立的住宅区内,我怔怔的收回始终望着他的视线,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驱车离开。 也许真如一句话所说,得到的都是侥幸,失去的才是人生。重生回来后自从第一眼和苏灿相遇到现在已然将近七年的时光,最初曾经恨过不爱自己的他,也曾埋怨过、想要报复过,可是所有的情绪几点到最后原来最终逃不过一个爱字。 不知不觉已经深深迷恋惦记了又一个七年,自己想想也会感到难以置信,家世、身材、相貌,和徘徊在身边的人相比苏灿并不是最优秀的,可是不知怎的就这么喜欢上了,不管重生前还是重生后,短暂而明艳的初次相遇过后,心动到难以自已,尽管在深知美好的相遇背后不过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他穿着白色衬衣和深灰色亚麻西装时长身玉立的样子、他穿着黑色圆领卫衣搭配橘红色休闲裤的时候、他在人前人后说着违心的话驾驭人际关系的时候、他压着我肩膀贴在我耳垂吐露心迹的时候…… 从相遇到现在,我怀着几乎与仰望等同的姿态深深爱慕着他,毫无理由的欣赏他的每一次登场,无怨无悔的品尝爱而不得的酸楚。 重回回来最初的日子为了给自己争得一席立足之地和保证一份相对稳定的将来才会想要争取,如今最初支持我抢夺的梁妈已经躺在了病床上,父亲不常在家,佩兰身陷囹圄,这份原本的立足之本却演变成扣进骨缝里的责任,而我自己一人挑起周氏数万员工和家庭安稳的责任太过沉重,像是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多年来日夜忧思唯恐半步行差踏错,能够和莫一乔联姻的话等于有了政府的支持,对于周氏和我而言无非是一条一劳永逸的捷径…… 正兀自想着心事,一旁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来电人是苏灿,我按下接听:“再不离开的话我会忍不住去见你的。” ------------ 第二十六章 四月天 “再不离开的话我会忍不住去见你的。”苏灿的话让我从回忆中惊醒,看一眼时间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在车里坐了大半个小时。 苏灿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我透过后视镜看到大楼拐角处的侧影――苏灿拿着电话单手插兜,他站在阴影处只有一半身体笼罩了光线,高挺的鼻梁在路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如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一般无可挑剔,就是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和长身玉立的身量让我迷恋了半生又七年。 他停留在阴影中看不真切表情,而我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时候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不顾一切的跑向他。 “什么都不要说,就让我抱一会儿,求你。”把脸埋在苏灿的胸膛,以为他看不到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平日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没有勇气看苏灿的表情,只是固执的抱着他,仿佛隔了很久之后方才听到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后环腰抱住我。 忽然发现我追求的其实很简单,只要被苏灿的温度所包围就是满满的幸福,可以的话我想今年最大的愿望便是可以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静静的感受着还能依靠在苏灿怀里的幸福时刻。 真的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住,工作、责任、尔虞我诈的算计如同此刻的自尊一样统统抛诸脑后。 独属于春天四月才会有的暖风吹过脸颊、头发,带走属于苏灿的味道,风离去后重新感受到伴随着薰衣草和轻微酒气的味道重新充斥在鼻腔,我近乎贪婪的呼吸,生怕还有什么未知情况再次出现带走本应只属于我的味道。 原来在深夜里一动不动的站得久了充满温暖和希望的四月天也会觉得寒冷刺骨,又一阵夜风吹来的时候双腿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微微发抖。 “冷了吗?”苏灿低下头,下巴蹭在我的耳边,低声而温柔。 “不冷。”明明冻得牙关也已经在打颤,可还是倔强的不想承认,生怕给出肯定答案后彼此便有了分开的理由和借口。 “分明还只是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为什么一定要装作出十分坚强的样子,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的。”苏灿说着松开了抱着我的手。 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我居然难过的想要哭泣,终究还是没有永恒和长久,赊来的幸福很快便到了终结的时候,可是为什么深知一切却又总是不能感到知足,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强烈到没有办法掩饰。 垂着眼皮良久之后才有勇气抬起头,苏灿依旧站在眼前,只是脱下了自己墨绿色的风衣,猝不及防的将我裹住,而后不由分说的继续抱住我。 不知道站了多久,苏灿怀里的温暖让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中居然险些睡着。 “怎么办,苏灿也非常非常舍不得佩辙呢。”天鹅绒一样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几乎以为是天使的梦呓。 是不是在夜幕的掩饰下人们更加勇于表露自己的真心,苏灿异常温柔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他初次表白的冬夜,思绪跨越时间空间的阻隔重新回到十八岁,年轻的苏灿用宽厚的肩膀紧紧抱住,保护并且温暖着脆弱的我,少年稚气却庄严的宣誓要保护他选定的公主,何其美好的场景,可惜我从出生便注定了难以适应美好。离开校园后的很多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仍旧常常会回忆起当时的二人,然而每次的回忆总会被遗憾锥心,漫漫长夜中独自品尝痛苦难当的滋味。 “总经理,钟董事等你很久了。”早上坐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助理小冬走进来第一时间开启了一整天的忙碌。 “钟叔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虽然今天有些迟到,但不管怎么说钟叔在这个时间走进我的办公室也算是早的。 “算是私事,所以本来没有打算耽误工作的时间。”钟叔一向理性睿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神色之间没有往日的从容,措辞也失去了逻辑性。 “钟叔是和佩辙见外了吗。”昨晚回到宋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晚睡加上难以入眠造成严重的睡眠不足,说话间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哈欠。 “总经理精神不太好。” “没有关系,不管什么事钟叔但说无妨。” “的确有些难以启齿,原本是大人之间的事,一定要将你扯进来,钟叔之所以过来只是希望你不要多想,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佩辙看过之后就会明白一切。” 钟叔离开后我打开牛皮纸袋封着的亲子鉴定――基因相似度97.63%。 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之间有什么样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我只是他们之间的牺牲品,即使一张纸证明了亲生,可毕竟曾经被忽视了将近半生。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父亲的态度忽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唯一原因吧,可笑维持我们之间感情的唯一纽带居然只是血缘。 “孙经理博柏丽的时装周举办在即,珠宝供应的相关事宜准备的怎么样?”博柏丽对周氏而言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如果处理的好,对于周氏珠宝在国际市场的发展将会起到决定性的积极作用。而眼下周氏无论资历还是工作能力最为卓越的人便是孙少伟,因此工作之余时常会惦记着和孙少伟的会面。 “基本算是顺利。” “基本?”自从竞标成功的一刻起,便在周氏上下发出过特别声明,可以说从钻石毛坯到打磨车间和生产线一路大开绿灯,孙少伟会这么说明显话里有话。 “不是大问题已经解决了,就是当初和银石接洽原钻的时候不太顺利。” “什么原因?” “对方交货比原定晚了三个小时,我方接货人员不过抱怨了几句谁知道那边人――” “够了!” “总经理?” “怎么说也是管理着几十人的经理,这些琐事怎么也要拿出来叨叨了。” 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累到,心中莫名的烦躁,孙少伟离开后再难以平静下心气投入到工作中,刚好莫一乔打来了电话,索性简单补下妆后前去赴约。 ------------ 第二十七章 四人约会 “想要约自己的未婚妻吃一顿饭还真是困难。”莫一乔别有心情的欣赏灯光下的葡萄美酒,他对波尔多82年的红酒似乎情有独钟,注意力看起来似乎都在酒上,我却明显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职场上的身不由己希望你可以理解。”从他口中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尽管是不争的事实,可始终难以接受,看着盘子中的食物也跟着失去了胃口。 “那么不知道我们的职场女超人认不认识这两人。”莫一乔说着递过来两张照片。 我先后看过,照片上是两位年轻女性,五官清秀、气质上佳。 “冯征、肖媛媛?”当初孙少伟将几个人带进周氏的时候便曾经派人调查过两人,因此稍加回想便可以清楚记起来,只是近年来几人始终安分守己,设计出来的作品很有生命力,工作能力毋庸置疑,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人注意的把柄。 “所以是你的意思?”莫一乔并没有做出什么责问的表情,仅仅只是抬眼看着,我却清楚的了解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什么?”只是莫名其妙的提到两个人,并无其他前因后果,无端端的想要冠人以罪状未免显得太过莫须有。 “省里下达了明确指示严打官风不正,纪检部查出来的这两位与周氏有瓜葛,送到我手里被暂时压了下来。”如果不是错觉的话,在听到我的回答后莫一乔是隐隐松了一口气的。 “你的意识是说――”冯征、肖媛媛是周氏设计部的骨干,大约三年前经由孙少伟提拔一手重用至今,两人齐齐出现在市政府高官的身边难道会是巧合,身为周氏高级指挥的我毫不知情那么她们是受了谁的指示,记得曾经调查二人背景资料时两人之间并无丝毫联系,那么能将她们共同联系起来的唯一纽除了孙少伟不作第二猜想,我和莫一乔的联姻早便对外公布、颇多见诸报端,那么孙少伟又是为了什么要将二人安插进市政府……我被脑海中逐渐成形的想法吓到,愈加不敢再往深处猜想。 “希望我怎么处理。” “谢谢。”不管怎么说莫一乔并没有与我资源共享的义务,毕竟身为政府机要秘书长的他可以掌握到的信息太多太多,对于他能够在第一时间顾忌到我这名所谓‘未婚妻’的利益,并不是不会感动的。 “如果是真心的话,那么我可赚到了。” “明明你牺牲了更多为什么一定要在嘴巴逞强。”秘书处和纪检部之间的私人关系怎样暂且不论,可至少于公而言是相互制衡的功能,莫一乔短短一句带过,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中间所承受的风险,上下疏动的关系和随时都有可能被政敌握于口实的把柄。 “苏灿也在s市,有时间的话约上宋婷一起找地方聚一聚,算作是弥补一下大学时候欠下的四人约会。”我明白莫一乔只是在转移话题,不过他转到的话题同样出乎意料。 “大家都很忙,怕是不好聚吧。”虽然不知道莫一乔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可是莫名其妙提到苏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隐隐有一种令人不安的预感。 “由我来约的话情况也许会好些。”莫一乔的话像是一记下马威,到底是终日在一市的权力中心打交道的人,直觉之敏锐程度常人难以企及,即便不是这样也必然会有自己的情报网,如此说来和苏灿之间的接触是我太过大意了,如果继续下去对于此时处境艰难的‘银石’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随着博柏丽的品牌入驻正式提上日程,宋婷的工作逐渐忙碌起来,好在工作重点同在s市,晚上的时候还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呆在一起。 “什么,连苏灿也请了?秀才这是要演哪出?”宋婷显然接到了莫一乔的邀请通知,晚上回到卧室连洗澡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要问我,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在书桌前坐下,仔细斟酌着时装周的每一道程序和可能出现的每一个细节,对珠宝搭配方案和出场顺序做最后的敲定。 “如果身为准未婚妻的你都这么说那让我和苏灿两个外人情何以堪。” “干嘛这么说,你明明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就是因为磨破了嘴皮子可到了最后结果还是恨铁不成钢才会这么口不择言的。”提到这里反而打开了宋婷的话匣子,当初关于我和莫一乔的纠缠她了解很多,因此也没有少废嘴皮子,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到底不足以撼动一个为了财权利益而做出来的决定。 “所以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去还是不去呢?”对于莫一乔自以为是的决定我实在没有兴趣参与,只是作为宋婷朋友的立场进行关心。 “你最首要关心的应该是苏灿的决定才对吧。” “往后不会了。” “嗯?” “我会规规矩矩的以秘书长未婚妻的身份生活下去,以求能够长久维持住周家和周氏的荣光。”和苏灿之间过于频繁的接触终究会有纸里包不住火的一天,届时难以收场的不只是秘书长的面子,还有得罪了秘书长的周氏,然而任何一方的损失都不是我以一己之身所能够承受的。 “明天早上陪我去试礼服。”宋婷丢下手中的杂志没好气却表示妥协,“但是记住,我不是屈从于莫一乔如今的什么政要身份,而是为了你。” 次日中午,我和宋婷到达约定酒店的时候时间尚早,便先在大厅坐下等候另外二人。 “哦~工作压力大果然不是说说而已的,这边起了一颗痘痘。”早晨时候还没有发现,此时在宋婷身侧坐着才看了出来。 “别吓我,真的吗,早晨化妆的时候还没有的,明显吗?”宋婷的反应果然不同凡响,像是见到蟑螂一样,恨不得能够立刻跳起来。 “嗯。” “你坐着,我去下洗手间。”女人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视容貌为第一要务,宋婷拎起包包无比优雅的朝着卫生间走去,而我知道当她看到自己脸上红色的小疙瘩时候一定又是一阵抓狂,全无平日的从容淡定。 我低笑着收回自己的视线,却在不经意间撞见一张控制不住日思夜想的面孔。 苏灿看到我很快勾起唇角、朝这个方向走来,虽然外人看来他表情没有剧烈的起伏,但我知道他在这一刻是开心的。 “苏灿啊很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吗。” ------------ 第二十八章 警告 “苏灿啊很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吗。”苏灿迎面走来,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他客套的伸出手。 与苏灿距离很近,因此再清晰不过的看到了他的表情从欣喜到错愕再到难以掩饰的自嘲,然而所有的表情不过持续了短短三秒钟,下一刻莫一乔的手便搭在了苏灿的肩膀上。 “是啊,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呢?” “老样子,能有什么大变化。”苏灿没有侧头看向左边的莫一乔便做出了恰当不失稳妥的回答,商场上人前人后的虚以委蛇原本是他最擅长不过的能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神色之间并不十分自然。 “这倒是,毕竟最善变是人心情分而不是出身和际遇。”莫一乔来到身边牵起我的手,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一开口便句句带刺。 “情分什么的的确不好说。”苏灿像是被触及心事,脸色很难看。 我想要出言辩解,只是担心这样一来恐怕日后苏灿会更加难为,苏灿自嘲甚至是深深自厌的表情不断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心的痛像是所有筋节血管全部搅在了一起般难以忍受。 “人到齐了都还愣着干嘛,莫非东道主没有预订到位置不成。”整理好妆容后宋婷及时出现,挽救了彼此僵持的局面。 “说的是,里边请。”莫一乔恍然大悟的样子似乎刚刚才想起来今天的主题,伸出手虚引一下却率先迈步走开,现在的他有着轻易驾驭全场的能力。 “走吧,如果我还有胃口的话。”宋婷毫不掩饰的表露不悦。 有了这样的开场,再美味的饭菜也注定是食之无味。当初莫一乔过早的离开,并没有机会见证我和苏灿之间的纠葛,而当他回来的时候我和苏灿之间的战争也还在持续中,照理说没有道理知道才是,然而从目前的反应来看必然是知道了什么,只是没有明说,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给我警告罢了。 “我们订婚的消息相信两位都知道了吧,这么亲近的关系没在第一时间里通知你们反而要通过媒体才能知道,真的很遗憾。”莫一乔说完举起杯子一饮见底,喝完之后还不忘挑剔的咂咂嘴。 苏灿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喝干了杯子里的红酒。宋婷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一饮而尽,而我自然有自己难以消除的悲伤,只能寄希望于杯子中的液体。 “失陪一下。” 席间莫一乔起身去卫生间,我也很快离座跟过去,走到无人处终于按捺不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在派人跟踪我?”之所以面临到今天两难的处境,毫无疑问是因为和苏灿的情分,而莫一乔得知这件事的途径只有一种,因为是我也少没少用过的卑鄙方式,所以不难可以猜到。 “不管相不相信,当初的本意只是希望保护你,至于所谓的监视应该属于意料之外的收获吧。”莫一乔抽出被我攥住的胳膊,不紧不慢的整理衣袖。 “当我是小孩子嘛,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奉劝你在事态恶化之前及时收手,既然情分已经无法挽回,请至少保持住我对你最起码的尊重。”是高处不胜寒的缘故吗,莫一乔站在权力中心后整个人变得冷血而苛刻,很多事情难以用常理揣度,因为没有办法掌控因此格外抗拒。 “很让你讨厌哈啊?终于说出真心话了是吧,可是怎么办才好,我们是未婚夫妇的关系,今后还要共同度过漫长的一生呢。”莫一乔说完后扬长而去,任性的行为丝毫没有顾及到余下人的处境。 本想转身回去,收拾莫一乔留下的烂摊子,走到了门口转念想到宋婷和苏灿之间有些话总该是需要说开的,给他们二人一些冠冕堂皇的相处时间也好,借着几分酒意走出酒店大厅招来了近在眼前的出租车。 “好久不见,最近身体还好吗?”许久没有来到过这个地方,总觉得喝了几口酒脑子居然清醒起来,也有了一些往日没有的勇气。 “在这种地方呆着能好到哪儿去。”周佩兰的情绪如旧,说不上好却也算不上差。这里的警员一早便关照过,对于周佩兰想来不会过于苛刻,至少现在看来气色比起最初的日子已经好了很多,脸颊也圆润了少许,不再如同骷髅一般吓人。 关于候琴搬回周家的事情她至今不知情,候琴从没有来探视过,毕竟自己亲生母亲的消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话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大姐见过她吗,如果会知道他们定情信物的话。”不知道自己的思绪停在了哪里,只知道每次来探望周佩兰都是以亲人为借口,恐怕正是如此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更多的渴望亲情。 “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崔樱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起来很讨人厌吗。” “不是说过得很好吗,为什么忽然提起不相干的事自寻烦恼。” “不相干吗,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到底是唯一一个还可以抱有希望的亲人。”身陷囹圄的大姐、自私薄情的二姐,昏迷不醒的梁妈,糟糕透顶的父亲……如果我的人生还可以再失败一些的话,那么就可以继续说下去,得不到的爱人,难以忍受的未婚夫。 都说酒能忘忧、一醉解千愁什么的,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不过几杯入腹内心深处的悲伤却像是被放大了千万倍,悲伤到连呼吸都觉得很痛,痛的没有办法忍受。 “算是见过一面吧,是一个不十分让人讨厌的女人。” “对你而言是很高的评价呢。”周佩兰的话听起来很像是安慰,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的确是这样。 “很小的时候见到过她,放学回家后看到站在客厅里的女人挺着大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人,不过等的人很久都没有来,看到我之后她拉着我坐下,说了一些记不清是什么了的闲话,还把我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妹妹。” “她居然会这么说。”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唇角微微扬起,我的确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意。 “不久之后父亲抱回一名小婴儿说是妹妹,可是母亲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恨上了这个突然闯进并且打破一切美好的妹妹。” “虽然总觉得无辜,但还是想要说一声‘对不起’。” ------------ 第二十九章 变故 “明天开始要忙了。”博柏丽的时装周不日将会举行,宋婷的工作即将迎来一个忙碌的高峰期,为了保持自己的状态,她敷着面膜仰在沙发上嘀咕。 “是啊,只要时装周一切顺利、后期再有宣传到位的话周氏就等于登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到时候嗯――到时候一起去度假怎么样。”自从几年前开始管理周氏至今,能够成功和博柏丽取得合作关系是难得能说出口的建树,能让周氏在品牌价值和营销业绩上有一个崭新的图片,总算一直以来的委屈和辛苦没有白费,从很多方面来讲也是对自己的肯定,借此机会给自己腾出一些私人时间,好好放松一下才会觉得不过分。 “早就在等你说这句话,我地方都看过好几个了。”宋婷一跃从沙发上跳起来,兴奋的打开pc,看得出来她的确收藏了很多旅游国家的网页。 “哦,说说看?” “纽西兰呀巴西呀,或者小一点的国家斯里兰卡或者――” 宋婷正兴致勃勃的说着,身边的手机震动起来,刚刚按下接听键对方很快传来了异常焦急的声音: “总经理出事了!” “总经理还好,老赵,慢慢说。”老赵嗓门天生就大,着急的时候尤其让人难以忍受,我只好把手机远离耳朵,待听筒传出的声音静下来后方才重新贴上耳朵。 “博柏丽的官方发言人称在我们的珠宝中检测到掺杂了有放射性元素的杂志,要我们给出一个说法并且已经单方面终止与我方的供货合约。” “帮我预约李斯特,然后联系孙少伟、陈怡、王凯西、赵师傅、吴厂长再叫上刘子睿召开紧急会议。”电话是老赵打来的,在这个紧急关头供货给博柏丽的珠宝出了问题。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相对恰当的决策,以求能够将损失降到最低。 “怎么会有辐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从钻石毛坯接货到切割、抛光、打磨的车间厂房主管、负责人再到市场部、和公共关系部,凡是涉及到博柏丽供货的部门负责人总共二三十左右,从通知到个人到全部整齐坐在这里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周氏上下百余人几个月来的工作重点都放在了给博柏丽的供货上,现在至关重要的节骨眼上出了问题,大家看得出来都很着急,只是切实的问题说出来却又没有人敢轻易开口。 “从头开始,孙经理先来,毛坯接货由你一手负责,有哪个环节不对的。”环视一周,众人的神色都不轻松,问题总是不会自己暴露出来,只好从疑点最大的人身上下手,孙少伟在该项目中北委以重任,然而却出了这样的纰漏。 “因为周氏的钻石毛坯一直都有自己固定的购货渠道,所以此次冒然――”自从杨海涛离职后,孙少伟便没有得到过我全部的信任,这一次的项目也尽管由他主抓,可每个环节都安排了旁人协助,照理说他没有机会下手才是。 “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来听你说废话,直接进入重点。” “以往钻石毛坯的检验都由自己信得过的关系,但是这次犹豫对方交货的时候已经附带了当地的检验报告,再加上时间紧迫等原因,因此毛坯运抵周氏之后便直接送到了加工车间。” 孙少伟的意思是说由‘银石’提供的钻石毛坯本身就有问题,话里话外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虽没有明说但是无疑还是在指责我将采购业务外包给‘银石’的决议,一时之间我成为了众矢之的。 眼下聚集起来商议的虽然多数是我信任的人,众人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难保不会萌生其他想法。 “原来第一个环节就出了问题。” “陈经理,尽快联系博柏丽,有必要的话提前给各大媒体的关系人打一声招呼,确保做好保密工作,明天的各大杂志报刊上我不希望看到关于这件事的一个字。” “吴厂长,调出库存,马上进行二次生产,不管用什么方法时装周正式开幕前我要看到第二批珠宝。” “老赵,散会后和我一起去见李斯特。”李斯特虽然是博柏丽的官方发言人之一,但是我并没有亲自和他打过交道,多数时间都是孙少伟和他直接接洽,印象中老赵应该也有过接触,如今的孙少伟着实让人难以信任,只好拖上老赵一起。 对于周氏的辐射珠宝事件博柏丽相关负责人显然很是愤怒,如老赵所言,对方态度很强硬,电话里难以约到,只好一起前去李斯特下榻的酒店 “‘银石’和孙少伟,总经理选择相信谁?”也许因为年岁的缘故,老赵有很多事情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看的通透,既然主动提起了这个问题,那么想必是有了想法的。 “赵经理什么想法?。” “其他的问题上也许老赵我可以给意见,但是在这件事上你有理由比我看得更加透彻,只要总经理愿意去看的更清楚。” “连你也在指责我。” “总经理说是指责那就是吧。” “是这里吗?”两人之间的话题我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刚好车子已经行驶到了李斯特所在的酒店, “嗯。” 敲开李斯特房间门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睡袍。 “李斯特先生和我们中国人的作息时间很相近呢,是叫入乡随俗吧。我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之间不过出现了小小的误会李斯特先生便唯恐避之不及,情理上来说是不是应该做出些解释。”李斯特刚刚打开门我便不由分说的走了进去,自行找位置坐下。 “’rhere.(抱歉,我不会讲中文,你可以等我翻译在身边的时候再来。)” “ly.(我不认为这是问题,我们可以直接交流。)” “你的发音可不十分地道,还是我来说中文好了。” “李斯特先生的中文倒是不像所说的那么糟糕。” “哈哈哈,在我们国家这样锱铢必较的性格可坐不上首席执行官的位子。”李斯特一番刻薄的脸色,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并没有想象中难以相处。 “李斯特看起来心情不错,那么不如我们直奔主题好了。” ------------ 第三十章 失去第二次机会 “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比什么所谓的品牌效应都有说服力,明天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说服其他几位决策人重新考虑与周氏的合同。” 得到李斯特的口头承诺后离开酒店,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李斯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嘛。”短暂的相处中不难看出对方是一个性情中人,不过因为几句话就会对对方敞开心扉,个人的好恶也会通过明确的方式表露出来。 “也许他更加欣赏的是总经理的勇气和性格,虽然惊险了点,不过总算是总经理有逢凶化吉的富贵相。”对于这个结果老赵似乎也很满意,说话间还吹起了口哨。 “这份夸奖嘛虽然觉着掺了水分,不过我还是收下了。”没有时间处理所谓辐射时间的真伪,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维系与博柏丽的合作,从万念俱灰抱着奋力一搏的心态到现在柳暗花明的转机,的确是足够让人感到庆幸。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也就是说明天起还有的是要忙了,天呐我说好的休假――”虽然是埋怨的话语,不过老赵语气诙谐轻松,让人听起来也忍不住跟着被感染。 “老赵,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我们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尽管拿到了承诺,但李斯特到底是混迹商场的人,有生意人最基本的圆滑,‘尽最大的努力’说起来好听却不是确切的保证。 “总经理还不回去休息吗?” “我去车间看看。”李斯特的承诺固然让人心动,但凡事没有百分之一百的万无一失,而如今已经拿不出计划b的我只能竭尽全力做到百分之百的万无一失。 “其实时至今日,总经理有怀疑过‘银石’吗?”关于我和苏灿之间的纠葛老赵并不知情,可他为人通透,想来是猜到了一些端倪,当初对于采购外包的决定并没有多加置喙。 “不是没有怀疑过‘银石’,而是选择了相信一个人。”当初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是不想眼看着‘银石’彻底倒下,不想苏灿的不幸再和我扯上一丝关系,能够帮到的地方总想尽力帮一帮,希望可以帮他争取到一些时间,采购外包的利润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银石’的处境,然而我了解中的苏灿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他有看准时机逆境而上的智慧,我所做的只是帮助他拖延一些时间来等待这个时机而已。 会议结束后车间已经连夜开了工,吴厂长和老技术职工赵师傅一起研讨了可行的方案,在周氏目前已有库存的基础上将钻石毛胚、半成品、成品分别进行切割、抛光、镶嵌等工序。 “不要紧,好在此前有过备用计划,不出意外的话这批货在明天中午之前就可以全部赶出来。”赵师傅已经年过半百,是周氏资深的技术职工,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这么晚还在赶工,辛苦大家了。”周氏员工向来是朝九晚五的工作原则,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加班尤其是对一线车间的工人,工作时间尤其有保障,在我任职期间出现了产品问题,导致工人深夜加班的情况更是开了先河,于公于私都感到过于不去。 “我们不要紧,怎么说都是轮班休息,倒是总经理你天亮之后还要去见博柏丽那边的人,快抓紧时间休息吧。”赵师傅兴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说话时没有太过上下级之间的差异,反倒多了一些长辈对晚辈的疼惜。 “大家为了周氏这样不辞辛苦,我身为掌舵者哪有偷懒的道理。” “总经理――” “想说什么?”赵师傅话说了一半,按着他的性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少见。 “就算是董事长当年也没有像你这样亲力亲为过,退休之前能碰上一位这么好的领导我老赵没什么说的了。” 短短一句话害的赵师傅憋红了脸,听得出来是一句真心话,只是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尤其怨恨自己的无能。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按点下班,抓紧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我和周氏可都离不开您老人家。” 送走赵师傅后已经过了凌晨四点,想到稍后和李斯特的会面和博柏丽的重新谈判中需要做出的让步,赶忙强打起精神回到办公室推敲合同中的每一处细节。 和车间机器、车床的嘈杂相比办公大楼安静太多,一整层的写字间里出了日光灯照明的声音外再听不到其他响动。 太过安静的环境最适合思考。 闭上眼睛认真的思考交易流程中的每一个环节。 周氏钻石毛坯采购业务史上多年来第一次外包便惹出了辐射事件,就内部而言整件事所造成的后果中首当其冲是我的名声和威望,然而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就外部而言周氏承受损失接下来谁最有可能得到利益成为大赢家? 从诸多文件中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天已大亮,与李斯特约定的时间是在九点,按着时间估算老赵也该过来了,收拾一下自己的模样、整理好合同下楼果然看到他。 “准备好了吗?”四月份清晨的微风拂面不冷,反倒能让人清醒,我揉揉肿的像是要涨开的脑袋,在风中梳理一下情绪。 “成败在此一举。” “走吧。”老赵说的壮烈决绝,其实又何尝不是我自己心情的写照,只是身为领导者,即使心中承受着难以忍受之重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丝松懈而让下属失去信心。 “李斯特有几成把握可以代表博柏丽决策团?”坐进车里头痛欲裂,只好用即将到来的谈判转移注意力。 “我们需要让利多少才能做到让博柏丽在意的程度。” 女人在遭受挫折的时候总会寄希望于感性,而身为男人的老赵相比之下显然更加理性。昨晚和李斯特会面后取得最大的收获不是李斯特同意说服博柏丽决策团重新考虑与周氏的合作,而是给了周氏一个重新被考虑的机会,而真正能够决定是否继续合作取决于我和老赵的技巧和周氏做出的让步是否足以令对方心动。 “请问两位有预约吗?”来到博柏丽驻s市的办事处前台,行政助理前来接待。 “有。” “不好意思李斯特先生现在在会议室,两位请稍候一下。” “是九点整没错吗?”老赵语气很快沉了下来,侧头向我确认昨晚说定的时间。 “嗯。” 老赵神色凝重,让人看了直觉的察觉到不好。 “怎么?” “其实总经理也想到了吧,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李斯特一向最为守时,那么会让我们在这里等上半个小时要不是出现了不可抗力,要么就是――” “意味着我们失去了第二次机会。” ******** 滚地飙泪求推荐了亲爱的们~~~~~~ ------------ 第三十一章 婚期将近 “意味着我们失去了第二次机会。” “我想是的。” 很快老赵的猜想得到了印证,李斯特和博柏丽驻s市的分区业务经理一行人从会议室出来,几人脸上洋溢着客套的笑容,而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张熟悉的脸,没有听错的话在他们的谈话中时不时出现的四个字是‘合作愉快’。 “现在总经理还要坚持相信你所相信的那个人吗?”老赵的神情可以想见,呆呆望着走在李斯特身边的男人,难以形容自己的情绪,酸涩、懊恼?好像都不是,而是一种与恨很接近的绝望。 正准备离开的苏灿和博柏丽一行人依次握手后准备离开,转身的瞬间与我四目相接,而他却像看到了一个在普通不过的陌生人,视线没有丝毫停留的滑过。 如果之前我心中还在用仅剩下的一丝愧疚支撑着相信苏灿的信念,那么在这一刻已经全部塌陷。 “我先走了,稍后和李斯特的――”再待下去的话我不知道会不会做出失态的事情从而影响到公众对周氏的信心,大脑中仅存的理智艰难的做出唯一力所能及的决定。 “交给我就行。” 逃离宽阔空旷的会客室,沿着迷宫一样的走廊走下去,可是我忘记了自己在方向和道路这一方面没有天赋,很容易迷路,越是急着想要逃离越是找不到正确的路,很担心这样狼狈的样子会被苏灿看到,很担心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轻易爆发出来,在曲曲折折的走廊来来回回绕了很多次才找到上来时候的电梯。 “佩辙。”走出博柏丽办公大厦的旋转门很快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惜现在的我很不想见他,加快脚步只想要尽快逃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里然后专心舔舐血淋淋的伤口。 “佩辙!”觉得自己跑的够快,可身后的苏灿还是追了上来了,一把扯住了我。 “在我口不择言之前最好放开你的手。”我极力按压着心口滔天的怒意,垂着眼睛用充满仇恨的声音威胁,可是话说出口后苏灿的不为所动却让我深切感受到这些语言的苍白无力。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没有办法挣脱,只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心中的愤怒一点点累积起来。 “刚才不是不认识吗,现在为什么又追过来,记起来我是谁了啊?从周氏参与竞标后你第一次主动联系我那时候起就已经是圈套了对吧,‘银石’和我周氏实力悬殊,所以第一次的时候你压根没打算赢,而直接将目标锁定在我身上,采购业务外包,在毛坯上做手脚,周氏落败后早有准备的‘银石’趁势而上,少董事好手段啊。”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苏灿眼神真挚,他眼睛和大,脸庞和嘴唇的线条柔和,本就长了一副宅心仁厚的皮相,深深自责时候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动,可惜同样的嘴脸我已经看过太多次,现在只觉得虚伪让人反胃。 “你觉得换作谁会相信?”打开苏灿的手径自离开,原来周氏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的愚蠢应该为全部损失买单,细长的手指甲一寸寸扣进掌心而七号感受不到疼痛,只知道心中的伤口更痛。 女人在受到重大打击之后往往会做出很多平时绝对不会想到的决定,而我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出乎意料,而是为了周氏不得不做出的另外一步妥协。 “婚期能不能提前?”在莫一乔常来的私人会所约定了会面,‘银石’崛起后同为珠宝行业的‘周氏’业绩必然会出现一定幅度的下滑,将婚礼提前的话能够使周氏尽快得到政府方面的保障和庇护,如此一来无疑是给‘周氏’在面临冲击后一个软着陆的机会。我知道自己的行为自私而过分,从来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离场思考,可目前的我别无选择,只能豁出一切来努力,包括自己的理想、意愿甚至自尊。 “本月末还是下个月,听你的。”没有问我为什么,也没有问我怎么了,莫一乔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抿一口,随意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一次旅行。 “下个月好了。”和莫一乔订婚的时候对外公布的婚期是明年,当时因为觉得婚期遥远,好像不需要短期内去面对和克服,因此并没有深切感受到苦楚,当莫一乔毫不犹豫的说出将婚期提前到十几天后才猛然感觉到心中空空的,像是忽然遗失了某件珍藏了许久的宝贝,强烈的失落感包裹住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脏,痛苦的像是要在胸腔中爆裂一样。 “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希望我的新娘是最美的。”眼前的莫一乔让人感到恐怖,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感到意外,伪善的笑容恒久不变的挂在脸上,冷静的声音中不出一丝情感和波澜。 “为了这么自私的我搭上自己的婚姻值得吗?”说到底时至今日我并不能理解莫一乔对我所作出的一切迁就和让步究竟是因为什么,只知道每次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想到来找他,他一定会毫无条件的拿出最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可是没人知道每次这样的会面都让我觉得异常羞耻,莫一乔以从容冷静的姿态掌控者全局,而我只是他手中狼狈不堪的乞讨者。 “我没有说过吗,为了你付出什么都值得。”莫一乔在面前站定,俯下身单手捏住我下巴吻了下来,我没有资格拒绝,只是睁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脸――在我眼前因放大而扭曲的五官和同样望着我的眼。 也许的确是爱吧,可是分明很动听的一句话从莫一乔的口中说出来让我感到莫名的可怕,也许这是他对爱的表达方式,也许是在报复我当初的始乱终弃,无论哪一种他的目的都达到了,这份爱我明确的感受到并且被压抑的难以呼吸。 眼前的男人曾经告诉过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他说‘如果我们都是生活在水里的鱼,那么我一定会在每一个第八秒钟重新爱上你’。 既然如此,反正得不到自己的幸福,不如选择成全另一个人。重生回来的日子也就是如此了吧,没有办法守着深爱的人,可是安安稳稳的度过自己的后半生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 第三十二章 婚前同居 “真的要搬走吗?”宋婷看看时间又看看我的衣物,说好了帮忙收拾行李,可是半天来都只在重复把手中的外套拿出来又放进去的工作。 “要搬,这是交易之外莫一乔难得第一次提出的要求,我不想欠他太多。”今天之前莫一乔打来电话,当时已经深夜,我都已经准备睡下的时间,通过听筒听到他的声音似乎不十分清醒,像是喝了不少酒,从前没少见过他喝酒,尤其是红酒,在家时候几乎不离手,真是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应酬能把他喝到不清醒。 他说房子太大,希望我可以搬过去一起住。 原本不是什么能够打动人心的话,可是如果一个醉酒的男人用接近哽咽的语气恳求陪陪他,对于一般女人而言是很难说出拒绝的话,何况我亏欠了他很多。 “那我怎么办!哥哥又是工作又是约会的总不在家,现在连你都跑了!”宋婷的情绪好像压抑了很久,终于爆发出来,宋伯父和宋伯母是既有涵养的人,如此家庭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宋婷一向沉稳大气,如果说还能在谁面前看到她孩子气、不懂事一面的人恐怕就只有我了。 “能跑到哪里去,莫一乔的家没在偏僻处,不远的。” “真是,装作哄哄我都不行吗,寒心。”宋婷嘴上不饶人,可是手上已经干净利索的开始帮助我一起收拾行李。 “不过孝民哥现在究竟在和谁交往,从没见过他这么上心的时候呢。” “他不爱跟我说这些,不过好像是一位模特。” “模特?”一瞬间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从脑海中划过,似乎什么时候了解过一个人也是模特来着,只是记得并不真切。 “随便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够真心对哥哥好我就双手赞成。” 印象中宋孝民不像是会随意追求美貌女人的男人,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金源国际的打理上,对女人的首要要求是过硬的商政背景才会考虑追求,难道这次真的转了性子? “走吧,送送我。”打包好行李,仔细打量过宋婷一起住过很久的避风港,准备离开这个始终能够让我感到安全的避风港,莫一乔的住所距离这里的确不远,只是这次搬过去不就之后便是婚期,想来是没有机会再次搬回来,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感触良多。 “嗯。”宋婷低头看一眼时间,点头应允。 总觉得这次宋婷的态度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从我说出婚期提前的消息到要搬去莫一乔为止,她好像并没有再劝我,可是为什么会不对劲,原本一直想不通,然而片刻之后,出了宋婷家前院,看到门口的车和人忽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找来了自己认为更加有说服力的说客。 苏灿看到我快步过来,他没有用发胶,头发软软垂下来,眼睛里有超出平时一倍的血丝,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休息过的样子。 “为什么不接电话,没有看过我给你打了多少次吗,就算不接电话能不能看到短消息,看了那么多一条都不懂得回是不是!”苏灿一把拽住我胳膊,恶狠狠的语气像是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 “婚期已经提前到了下个月还不够,现在还要上赶着去婚前同居是吗啊?好歹是个女孩子能不能至少替自己想想,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对自己――” “还有一个月他就会成为我丈夫,这一点苏灿先生应该听说了吧。”看到苏灿的一瞬间本本就已经掀起了心中的波澜,他紧紧皱起眉头大声训斥我的样子更是让理智和情绪濒于崩溃。 苏灿明显一怔,隔了片刻之后才再次开口,“结婚这种事,难道不需要仔细考虑考虑之后再做决定吗,原本就很草率为什么还要提前。” “真是贵人忘事,拜你所赐的一切这么快就忘了,莫一乔千挑万选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想方设法的帮助周氏,也从来不会在背后算计和利用我。”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咄咄逼人的说出一大堆不过因为内心深处还在渴望苏灿的解释,哪怕是一句说得过去的谎言。 苏灿看着我眼睛通红,拽着我的胳膊愈发加重了力气,只是始终没有再说话。 胳膊被攥得生疼,喉咙和牙根愈加酸楚,眼泪不由控制的涌进眼眶,我终究没有等来想要的解释。 拖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独自来到莫一乔的住所,决定要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准确的时间,到了家门口才想到下午三点莫一乔必然该在单位,而我手里有没有钥匙。 司机老王已经离开,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中,在门口蹲下,整张脸埋在膝盖中,脑海中苏灿的样子挥之不去。 离开之前苏灿急的红了眼,虽然最终什么都没说可是总觉得他想要说的话呼之欲出,到底想要说什么,启齿的窘迫居然会比无言以对更加让人难堪。 安静下来后的终究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在苏灿面前假装出来的愤怒,刻意伪装出来的绝情,无所谓的面具统统溃不成军。 拿出手机重新打开苏灿打过来的消息,一遍接一遍的看,尽管每个字每句话都已经熟记于心。 “可以见一面吗?”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接电话好不好。” “外面好冷,出来看看我吧。” “佩辙,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说什么都不会相信,但是我不喜欢咱们现在的样子,即使不能在一起也不应该存在误会,听我说些话好吗。” …… 一条一条的短信,不管看过多少遍还是可以毫无障碍的攻破我的心房,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抱着手机躲在卫生间哭泣的时候。 很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哭泣过,之前身边有宋婷,不想让她担心,即使躲在了卫生间也还是只能无声的掉眼泪。 眼前不断浮现出苏灿的样子,温柔多情的时候、伤心难过的的时候、决绝无情的时候,哭泣起来愈发难以控制横流的悲伤,仿佛只有更大声的嚎啕大哭才可以得到一丝宣泄。 “怎么可以这么难过,我应该怎么办。”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我讷讷的抬起头,看到端然站在眼前的莫一乔。 ------------ 第三十三章 我们的房间? “怎么可以这么难过,我应该拿你怎么办。”不知道莫一乔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总之当我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段然站着,看起来像是站了很久了的样子。 做工考究、熨烫整齐的深色西裤、酒红色衬衣,他笔直站着的样子当真称的上是玉树临风,而我我差不多能够想象到自己的样子,哭花了的眼妆,出油的额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当时的画面是我过了很久之后都不忍心回忆的场景,也始终想不通当时的我是大脑陷入了什么样的状态才能若无其事的一边哭一边持续和莫一乔的对话。 “难过就是难过,什么怎么办。”莫一乔在我面前蹲下,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白色手帕继续嚎啕大哭的阵势。 擦过眼泪后毫无顾忌的擤鼻涕――折叠整齐的雪白手帕被瞬间糟蹋成了脏兮兮的一团后丢在地上。 “哭累了吗,累了的话不如进去休息一下再继续。” 从环抱着的胳膊中抬起头,刚好看到一辆行驶过来的私家车,车上的人丝毫没有隐藏好奇心的意思,摇下车窗竭力探着脖子似乎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事,而莫一乔所有的视线都只放在了我一个人身上,身后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办法影响到他。 “不。” “因为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所以伤心成这幅样子,可是怎么办我好像没有办法放你走。”莫一乔的话很快让我回到了现实,为了一步一步害我至此的苏灿哭泣到难以自已,却让始终帮助我的莫一乔跟着难堪,不断汹涌而出的泪水终于冷静下来,难以抑制的哭泣也渐渐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你。”我从地上站起来,半拖半拎的带着行李径自奔着屋子走去,莫一乔从后面跟过来,拿过行李箱走在前边,经过身边时丢下一句话: “这个回答更加让人伤心。” 在沙发上坐下,莫一乔坐在对面犹自气定神闲的盯着我,想起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烫。 “有纸没,算了洗手间在哪里?”原本想擦擦眼泪和鼻涕,转念想到自己脸上现在一定十分精彩,还是尽快洗洗干净才比较要紧。 “我们房间里有。”莫一乔随意给出了一个方向,我急于打理自己难堪的样子一时没有注意莫一乔话里的意思便起步走了过去。 两鬓的发丝凌乱的粘黏在脸颊,两只眼睛完全变成了熊猫眼,粉底混杂着眼妆被眼泪和汗渍冲刷出明显的痕迹…… 洗洗干净后在马桶上安静的做了很久,直到心情沉淀下来才鼓起勇气走出去。 阅读、红酒,莫一乔一贯悠闲的靠坐在欧式风格的单人沙发中左腿压右腿,遗世独立一般翻阅着一本装帧精美的读物,身边放着惯常喜爱的红酒。 “人家口中时常忙于公务到联系都联系不上的莫秘书长原来也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如果不是失去了与博柏丽的合作机会,恐怕现在的我还是整日为了周氏疲于奔命,未必会像现在一样有限,只是莫一乔身为s市炙手可热的新上任官员也会这么悠闲就显得让人没有办法理解了。 “并不是悠闲。”莫一乔竹节一样的手指轻轻拈过书页边缘,优雅的翻到下一篇。 “嗯?” “是因为不想错过亲自给你开门的机会,所以才会一早等在这里。”莫一乔依旧专注于书中的内容,分明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没有办法忽视。 “干嘛这么说,反正今后――今后还有很多次机会。”有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尽管婚期已经提前到了下个月,可是类似‘夫妻’之类亲昵的字眼还是没有办法违心的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不该属于我,所以总想着如果能够把你尽早绑在身边才会感到心安。” 莫一乔从来不吝啬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当我没有办法用等同的感情予以回应时会被这样直白强烈的宣泄方式压抑到几乎窒息。如果同样的话换做苏灿哪怕及得上莫一乔的一半,我想自己也可以宁愿放下很多姿态努力在一起。 “这礼拜结束之前空出一天时间,陪你去选婚纱。” “这种事情不用――”原本两人的婚姻只是一个目的而已,至于过程并无期许,对于寻常新娘最爱憧憬的集浪漫美丽于一身的婚纱并无多少幻想,只希望站在媒体面前能够过得去就好,倒不需要多么考究,听着莫一乔的意思是特约了设计师专门订做,刚打算拒绝抬头注意到了莫一乔看过来的眼神,只好咽回去原本想说的话,“反正现在周氏无事,我时间很多,将就你的安排就好。” “嗯。” “那个关于婚宴上的宾客名单你那边的拟好了吗?”婚期尽管提前的草率,可到底是一场婚礼,宾客邀请名单中除了大量记者务必到场之外,其他该准备的细节也该尽早准备才好。刚好趁着莫一乔没有去上班,而我也借着搬家的契机偷闲,将婚礼上一些涉及到双方两人的事项拿出来共同商议。 “嗯。” 莫一乔是单亲家庭,父亲方面的家人和母亲方面的家人算在一起应该不少人,而我从没见过面的母亲,常年不知道踪迹的父亲,佩兰婚礼上都没有露面的二姐,同父异母、身不由己的大姐,同父同母却从来没有在家族中相认过的姐姐川岛青叶…… “我就不用了吧,反正不会有人出席。”提笔想了很久,不断重复写了又划掉、下了又划掉的过程。 “我会照顾你,从今往后。”尽管没有亲身经历过多么惊心动魄的浪漫爱情,可影视剧总算是没少看过,我知道莫一乔说了很煽情的一句台词,而我居然可耻的想到了苏灿,想到了他打过来的五十七通未接来电,二十九条短消息和最后接近哀求的神情,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在红色的请柬上,不想被莫一乔发现异常,连忙用衣袖抹去落下的泪珠,可是眼泪这种东西似乎只要想起苏灿总是会变得难以控制,泪珠顺着脸颊一颗颗无声的落下来,我愈想掩饰愈加变得狼狈,隔了好久才终于再次缓和下来,快速看一眼莫一乔,幸而他始终专注着书中的内容。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我家人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没什么必要,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没有见过你的家人,婚礼举行的这么冒然,他们没有问题吗?”用力吞咽几次口水,确定自己声音不会有异常后开口,企图尽快换一个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样的话,”莫一乔终于从书中抬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明天见见好了。” ------------ 第三十四章 同居一室 从很多方面来说莫一乔都应该是一个未来好丈夫的上上人选,至少根据我从小到大一只手就能数清楚的掌厨次数,很难想象出来桌子上的四菜一汤是怎么从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手中诞生的。 “无毒、可食用。”兴许是我略显诧异的目光持续了很久,莫一乔解下围裙在我身边坐下,还不辞辛苦的夹过来一块带鱼,语气颇为无奈。 “那谁知道。”他的话猛然间让我联想了一下候琴,后背瞬间惊出一片冷汗,再看看眼前貌似可口的食物,凉凉的开口。 莫一乔一个白眼翻过来,我意识到自己有些不识好人心,赶忙识趣的低头吃饭。 命中注定这种道理真的很奇怪,明明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让我撞上并且至死不悔的爱着我,可我该死的并感觉不到理所应当该有的幸福,也许他命中注定的人是我,而我毫无疑问一早认定了苏灿,至于属于苏灿的女人鬼又知道该是谁。 我被这种纯属自寻烦恼式的逻辑思维搅到头晕,一顿饭吃了没几口便开始胃痛,不想让莫一乔多想只好推脱说吃饱了。 “所以说把你交到谁手里都会觉得不放心。”莫一乔果然还是莫一乔啊,虽然从前唠唠叨叨的说话风格变得果敢简练,可字里行间的感情基调并没有变,他没有劝我多吃些什么之类的话,一句轻飘飘的内心独白酸的我乖乖重新拿起了筷子。 “你那时候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是‘明天见见好了’那句?”想起晚饭前莫一乔不经意的一句话,觉得很放心不下。 “字面上的意思。” “那我需要做一些什么准备?”难不成真的要见他的家人,印象中没记错的话他是跟随母亲长大的,可是如今走上了政途想来必然和为官的父亲脱不了关系,能够轻易说出口见一见的关系总不至于是父母都将会到场吧,他说的是明天没错,莫一乔双亲应该是在外地才是,明天的话时间上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虽然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不过――”莫一乔拿着筷子的手动作停顿一下,神情也发生了变化,像是想起某个人的样子,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来会心一笑,“不用了。” “想不想在附近散散步。”看着我吃完了碗里的饭莫一乔才放下筷子。 “不了吧,我的行李还没有收拾。” 莫一乔在厨房收拾餐具,我起身回到了他安排的房间,行李箱随意在地毯上放着。 洗漱用品,贴身衣物还有几件喜爱的外衣和鞋子,在全然陌生的房间中一一找到对应的位置,卫生间、衣橱、鞋柜…… 整理的过程中发现一件奇怪的事,照理说莫一乔亲口说了这将会是我的房间没错,可是卫生间里赫然摆放的剃须刀和男士洗漱用品、衣橱里悬挂的正装、鞋柜里的皮鞋是怎么回事。 在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渐渐觉得怎么看都不像是客房的样子,转念想到也许偌大的家里没有女主人、没有佣人,只莫一乔一个大男人偶尔过来小住自然会有打扫不过来的时候。 行李箱里位数不过的几件物品一一归位并不耽误多少工夫,折腾一番后看看时间才刚刚七点。周氏近来事少,目前为数不多的几项业务都是常年合作的老流程,相应涉及到的关系部门业务熟练的很,没有到非我不可的程度,何况此前因为一己武断的决定断送了周氏进军国际的绝佳时机,这个错误想要取得自己原谅都需要花些时日更何况是董事会的一帮眼里容不进瑕疵的老古板,这段时间来连连不顺,心情原本就懈怠想起他们的口诛笔伐更是没有了往日的劲头,何必殷殷的上赶着挨训去。 从忙碌到连喝茶都要赶时间的生活节奏骤然变成需要找事做才能打发时间的闲暇节奏,短时间内身体和心理看来都有些难以适应。不知道是乍然换了环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异常清闲的时光让人觉得浑身上下别扭。 “收拾完了?”过了不多久莫一乔收拾完碗筷径自走了进来,可没有敲门,本事无可厚非,毕竟是在主人家,想来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大晚上专程过来必然有紧要事情打算说,我不好发作,默默忍了下来假装不在意的找些话题。 “嗯。” 莫一乔进来之后自然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二十四史》在沙发上坐下,坐姿保持一贯的左腿压右腿。 “那个,有什么话要说吗?”莫一乔悠闲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有话要说,只是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的翻起了手中的书。现在的时间虽然还早可毕竟已经到了晚上,莫名其妙闯进女士的房间一言不发的一直呆着算是什么道理。 莫一乔坐在原处气定神闲的盯着膝盖上的书籍,不为所动的样子听没听到我的问题都有悬念,自然更是没有回答我问题的意思。 “我说,你每天晚上固定的看书是多久,还有半个小时我该准备休息了。” 莫一乔一言不发的坐了半个小时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我没有看错的话半个小时来他面前的书应该没有翻过一次页,我清清嗓子斟酌了较为客气又不失明了的语气开口。 “如果我还是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的话就没理由放着娇滴滴的未婚妻不理独自跑去睡客房,是这个道理没错吧。” “什么、可是――你的意思说说我们要睡在一个房间里?”所以就是说我并没有看错,卫生间的男士专用洗漱用品、衣柜里的男装和房间里无处不有的男士细节……原来果然是莫一乔的卧室! 莫一乔目光持续停留在书中,似乎打算再次忽视我的话。 “你从翻开这本简史到现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没有翻过页,所以不要再假装听不到,认真回答我的话。”如果不是莫一乔一把将书合上终于抬起头的话,我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抄起身边的抱枕冲他扔过去。 “恭喜你答对了,我的准老婆。” ------------ 第三十五章 睡客房 “恭喜你答对了,我的准老婆。”莫一乔干脆摘掉了眼睛将书收起来,架势看起来像是要专心与我对峙。 呀混蛋……在这一刻才猛然开始无比怀念宋婷,并且恨不得一个大拳头用力敲死自己。我是蠢货吗,一个男人邀请一个女人住进自己家里会有什么事发生还能用想的吗,这种情况下居然果真巴巴的提了行李过来,脑子的反应力已经不是迟钝那么简单了吧! 莫一乔松开衬衣上的扣子,似笑非笑的一步一步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我情不自禁的向旁边挪开一定距离他反而愈加靠近起来。 这个混蛋! 如果双方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索性也好,可偏偏是我充满了其他颇多情感却又唯独没有爱情、欣赏和心动的莫一乔,看着他一点一点靠近过来,我双手情不自禁的握住拳头。 “脸怎么红成这样,呵,思想好复杂。” “嗯?” 听到声音我条件反射一般睁开双眼,入目之中的莫一乔却是一副十足好笑又嫌弃的样子。 “……”我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此更不能发火,现在的周氏大半业务要仰仗莫一乔的人情和关照这叫寄人篱下也不能发火,于公于私、从前和现在我欠了莫一乔太多,能忍则忍、不能发火! “何况佩辙现在应该是特殊时期没错吧。” “给、我、起、开!”莫一乔再次毫无下限的胡乱开口终于让人忍无可忍,抄起抱枕狠狠砸了过去,“这个房间只能留下一个人,你走还是我走?” “好残忍。”难得看到莫一乔不戴眼镜的样子,没了平日里的强势多了几分斯文和亲近,他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说话时候眉头一拧一拧的让人看了有些不忍心。 “你在这里别动了,我去客房睡。”莫一乔纵然玩笑开得有些过分,可是毕竟欠了他太多情分,哪里还有鸠占鹊巢的道理。 “刚刚八点,待会我会过去,觉得不忍心的话陪我说说话好了。”莫一乔一只手揉捏着太阳穴舒展开四肢向后仰躺在床上,伴随着他忽然低下来的声音,总觉得眼前的画面忽然转换了色调,变得很沉重。 “明天你家人――”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不管在政府做到了什么位置,又或者身后有怎样强大的关系撑腰,他暗地里给过周氏的关照太多,想必善后起来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交涉。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说一些我们两人的事,不要无端端的扯一些不相关的人。” 关系到我和他家人、我和他婚礼、他家人和我们婚姻的一个话题怎么又成了无端端和不相关?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对话,不知道莫一乔是闭上眼睛就困得神志不清还是刻意想要无理取闹。 “那不然的话――为什么非要让我过来住,反正不多久就结婚了。”关于我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实在寥寥无几,所谓情深不寿,几年前的莫一乔敏感、青涩让人不忍回忆,现在的莫一乔又有些……总之经他这么一说才发现想要找些可以一起聊起来的话题的确不容易,想了很久才勉强想到一个没有实际意义但也许可以说上几句的话题。 好吧我承认这个话题的确太过没有营养,可既然话题丢给了我,总得给些面子敷衍吧,莫一乔闭着眼睛很久没有开口,直到我以为他兴许睡着的时候却又悠悠开了口: “因为没有办法确定是否能够在s市顺利住下去,所以很想和你在一起,每时每刻。” “为什么这么说,会调走吗?”莫一乔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可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官员之间的调派,可通常政府工作人员的调遣无非两种,政途上一帆风顺的起点还是说…… 可他这次是真的没有开口,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答案。 果然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不能相信男人的嘴啊,什么让我睡主卧、什么自己睡客房就好,莫一乔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最后还不是在自己大床上华丽丽睡着了,我果然是命苦又善良,没有办法昧着良心硬生生叫醒一个熟睡的人,只好辛苦自己轻手轻脚收拾了几件必需品自行找到客房重新安置,简单梳洗整理一番后不到十点,这段日子来难得清闲,不如早些休息,可躺下之后忽然想起掰着指头算算虽然父亲寡情,可毕竟所有亲人中我唯一能够联系的上的就只有他一人,寄给周佩芷的挂号包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回复,也许她压根已经换了通讯地址也说不定,到底是一件人生大事,几番犹豫还是起床打开了灯。 “父亲,我下个月结婚。”不知道父亲现在在哪里,不过如果不在国内的话时间上应该会因为时差而有所不同吧,虽然不知道可能是哪个国家,兴许那边还是白天也说不定,总之但愿这个时间打去电话不会打扰到他。 “这段时间s市的报纸我和你母亲有过关注。” “我、母亲?”父亲果然是父亲,永远都是有能力掌控一切的人,就连我带着几分说不上来因由报复心理的一则消息都比不上父亲口中普通一句话来的有震撼力,也更有杀伤力。 “不出意外的话我和你母亲将会赶回去出席。” 父亲自行挂断了电话,我沉浸在自己过分夸张的情绪中难以自持。 母亲?此前从来没有从父亲口中听到过的名词,父亲的话直接让我想到了私家侦探李少飞提供的资料中出现的女人――与我面容相似的女人,此前周佩芷寄回来的照片中也曾经出现过的崔樱井虽然五官神态隐约还能看到当年的影子,但不难看出是经历过整形手术的后果。 佩芷寄回来的照片中说我始终追求的未必是别人愿意提及的回忆,手中掌握的资料没错的话,生身母亲崔樱井为父亲生育了三个女儿却没有换来一个名分,甚至连对爱情的唯一要求――忠贞――都没能得到,此后多年不知道母亲经历过些什么、去了哪里,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在试图躲开曾经的自己,想必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会不惜放弃自己芳华万千的容貌情愿变得平庸。 而刚刚通话中父亲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他和母亲在一起,虽然两人之间目前的情感状态不能完全确定可终究与过去有所不同了。 然而与这些相比真正让我大脑没有办法思考的是父亲结束前的最后一句话:我和你母亲将会出席你的婚礼,她很想你。 *********** 推荐啊推荐、票票啊票票~\/~ ------------ 第三十六章 女人很漂亮 失去对工作不知疲倦的积极性和麻木的一腔热血后由于生活习惯的改变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一些其它特质,比如嗜睡。 从消极怠工的第一天起就取消了几年如一日没有变过的闹钟,几天过去后我发现自己精神上的生物钟居然也渐渐失去了作用,从最初六点钟准时自然醒慢慢推到七八点钟直到现在一睁开眼睛就是就九点半。 嗓子干涩涩的不舒服,床头没有了惯常的温水,刚刚开口于想要说话转念想到居住环境的改变,也就是说此时所处的住所中没有佣人、没有宋婷,而且极可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啊呀~”一想到还要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间千里迢迢找水喝,饱睡一觉的好心情立刻被破坏殆尽,情不自禁发出痛苦的低吼。 没有佣人的家里果然不方便,但愿在这个单身男人当家的住宅里能找到合心的饮用水。 “额――你怎么又不用上班?”来到客厅找水喝却不曾想看到了落地窗前悠然坐着读早报的莫一乔。 “周末。” 长时间生活的空间里蓦然多出一个总是在眼前晃悠的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至少一起床就要开始面对一个并无多少爱意的男人这个尺度让人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我穿着睡衣出来的,又没有瞬间移动回房的能力所以麻烦你配合一些别往这边侧头。”毕竟没有美国长大的生活经历,从观念上来讲我还是很传统的,穿着太过随意的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时会觉得异常不自在。 “什么?”不知道是我咬字不清还是语速过快,也不知道莫一乔是真的没有听清楚的下意识还是存心为难,我别扭的说完话后他居然立刻转头过来,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我身上。 “闭眼回头!” 你难以想象有人用无比气定神闲的语气说出一句十万火急的话时有多么气人。 “有时间在意这些不如尽快收拾一下,十点钟的话应该很快就过来了吧。” “什么?”快来了?家人?这次反应不过来的换成了我,他怎么可以用这么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杀伤力这么强的话。 莫一乔从政是跟随了父亲的路子,所以说常年为官的父亲眼光想来是很苛刻的吧,如果过不了他父母的把关的话后果恐怕会直接影响到我二人的婚姻,而一旦我和莫一乔的联姻关系破裂,周氏的声望和营业额也会遭受到很大程度的打击。 这个烂人,慢性子是这么慢的吗,做事慢吞吞就算了话也不能早点说! “为什么早点时候不叫醒我。”用最快的速度梳妆整理,收拾妥当来到客厅的时候莫一乔还是一成不变的在原处坐着,只是手中的晨报换成了厚重的历史典籍。 “随便闯进女士的房间像话吗。”我的质疑对他而言似乎没有丝毫威胁力,莫一乔神色祥和的翻过一篇书页,若无其事的将昨晚我的台词拿来反击。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莫一乔还是一个记仇还小肚鸡肠的男人,“什么像话不像话,好像昨天晚上――”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和莫一乔正争辩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女人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你怎么进来的?”莫一乔终于从书中抬起头,难得的是在陌生女人面前主动开口,语气虽然僵硬却不难听出二人之间的熟络。 “备份钥匙、密码也不难,怎么都能进来。” 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出一些常人思维难以理解的话语,这样的语气、神态在男女两人之间怎么能这么相似。 “怎么说我都快结婚的人了,你岁数也不小可不可以尊重一下别人隐私。”不过不是熟悉莫一乔平时的语言习惯的话是没有办法看出来他此时所掩藏不住的气急败坏。 能让喜怒向来不形于色的莫一乔情绪爆发到这种程度,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算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顺着莫一乔的目光看过去,来人恐怕一米七八有余的净身高踩着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搭配黑色短款夹克,一眼看过去感觉整个人就剩下两条笔直细长的腿了。至于样貌――利索的齐端发、大胆的挑染色,加上棱角分明的脸蛋妆容精致,立体感十足,而我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莫唯――酷爱红宝石,博柏丽在s市t台首秀的压轴模特,难怪莫一乔很不费力变搞到了当时对参与竞标商家而言属于高度机密的资料,也正是凭借当时独家掌握到的资料,周氏的珠宝设计师在莫唯的所佩戴珠宝上投机取巧加入了打量红宝石的元素才会在竞标中一举夺魁,如果不是后来…… “市政府秘书长金屋藏娇这件事的确有所耳闻,不过弟妹的确是个大美人,食色性也,姐理解。”莫唯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我微笑示意,但她措辞犀利,丝毫没有介意在场我和莫一乔将会遭遇的尴尬。 “既然人都见到了你就赶快回去吧。”莫一乔居然也有坐不住的时候,从常年不变的位置上站起来像是赖皮的孩子一样对姐姐莫唯下逐客令。 “好残忍。” 如果说刚刚对于这二人诡异的姐弟关系还有所保留的话那么这下我彻底相信了――莫唯冷艳的脸上没有多于表情,只是眉头抽动了两下――居然从不经意的习惯用语到神情动作都毫无二致。 “算了,反正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生活我也习惯,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莫唯左手横在胸前、右手食指虚托着下巴自说自话,看起来很忧伤。 “pipi――”原本打算离开的莫唯忽然回头转身,发出一个气流经过舌尖、咬合的前齿和双唇的爆破后产生的叠词,“女人很漂亮。” 她话是对莫一乔说的,眼神却停留在我身上。 快言快语的人通常不会记仇、直肠子不爱背后算计,心里有了想法当时说出来过后就忘。 虽然和预想中的‘家人’见面场景有些出入,不过这个美丽爽朗的姐姐并不让人讨厌。 “谢谢姐姐。”我抻起裙摆,屈膝、颔首行了一个大大方方的公主礼。 “合格。”莫唯被逗乐,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 第三十七章 从决定嫁给你的一刻起 “我出去一下,你在家里不要出门,预约的设计师三点会过来。”莫一乔一贯简单的衬衣西装,站在镜子面前一边整理领带一边做出门前的交代。 “嗯。” 坐在沙发上品尝着他一早研磨的咖啡,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种被豢养的错觉――什么都不用做的女人,不用思考怎样赚钱养活自己,甚至可以家门也不用出,有钱有势的男人周到的准备好了一切。怎么说呢,也还不错不是吗,关闭了工作号码,没有整天响个不停的来电干扰,不用费心操劳公司的大小事务,身心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状态。 莫一乔离开后经历了一段放空自己的时间,后又想到他提到的预约,也许将会是我今天能够见到出了莫一乔之外唯一的人,有没有必要画一个淡妆呢。 不过,婚纱设计师―― 婚纱啊,高贵、优雅、美丽、圣洁,是一份看着就会很幸福的礼物,大抵每个女人都曾经有过关于穿上它的憧憬,可是为什么不管怎样努力我都没有办法勾画出自己穿上婚纱时幸福的样子,因为没有憧憬还是不会幸福。 叮铃铃―― 沉浸在镜子前的我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原以为是刚刚出门的莫一乔,没想到居然是苏灿的来电。 “在哪里,宋婷可能出事了。”苏灿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类似的语气他曾经什么时候对我说过,因此格外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过去。” “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现在也一定不想见我,希望你能劝劝她。” “我的个人原因在博柏丽的合作大会上出现了失误,宋婷在翻译的过程中私自掩饰了过去,但是现在博柏丽法律部要求追究她的事故责任。” 像是那个傻姑娘会做的事。 自从认识苏灿之后的日子中爱过他、怨过他、也后悔过,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恨过他,即使死亡之前也不曾。可如果宋婷因为他受到了任何伤害,于他于我都没有办法得到原谅。 赶到宋家的时候宋孝民没有在,看来这个消息他还不知道,宋婷独自呆在卧室。 “还好乖乖窝在这里没有乱跑,不然我可是要报警了。”宋婷在床头的地毯上屈膝坐着,双手环膝抱在一起,能够在这里顺利找到宋婷,不由得大松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下去了一半。 “凭借父亲的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官司。”她声音脆脆的,只是比起平日的爽朗跳脱平静了许多。 “可是也意味着你职业生涯的结束。”宋婷的工作长期大胶带的对象非富即贵,而权贵的圈子里最在意的偏偏是声誉和过去。 “可能是吧,反正也不很喜欢,重新回到学校改念比较文学好了。”她单手托起脸颊,一副已经憧憬到了未来美丽校园生活的模样。 我学着她的样子在旁边坐下来。 “值得吗?”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生命中遇到苏灿终究是撞上了自己的劫,无论是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谈论起他,还是笑着撮合我和他,从来都知道没能真正放下,只是没想到陷得这样深。 她从小就有语言天赋,为了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有所作为,两年前不洗离开我远赴英国深造,可现在的她仅仅为了苏灿的一句话打上了自己后半生的职业生涯,同样的境遇即使换到始终高调宣称深爱苏灿的我身上也未必能够做到,她却选的这样决绝。 “脑子一热就译出去了,没有人给我后悔的时间。”宋婷抬起头对我粲然一笑,像是喝醉酒的傻姑娘,可是眼圈红红的样子让人看了心脏像是被勒住一般难受。 “还学什么,姐姐这么有钱,养你喽。”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想竭尽所能给她所有能给的安慰。 “拉钩钩。” “嗯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安抚好宋婷情绪后两人一起去了酒吧,难得能够暂时忘掉眼前的不幸,我数次举杯陪她玩到尽兴,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深夜。 走到门口时无比纠结的想起莫一乔白天提到过的预约一事,可恶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自己一声也没打的失约在先,不顾时间晚归在后,想到莫一乔现在变得不太好相处的性格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偌大的客厅里灯火通明,坐落在地上的巨大摆钟显示着此刻的时间,深夜十二点四十,莫一乔左腿压右腿坐在惯常爱坐的单人沙发上翻阅《二十四史》。 “还没休息呢?”我一边换鞋一边开口,企图试探莫一乔的情绪。 “反正睡不着索性等等你。”平静无波的声音,惯常的行为、语气,种种看似平常的细节好像并不是体现着莫一乔要发脾气的征兆。 “下次别这样了,怪让人不安心的。”虽然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忧,可毕竟眼前的景象多少能够让人放下心一些。 “下次?”莫一乔不轻不重的合起手中书,史书厚重的质感跟着发出沉沉的闷响,我的心脏蓦地一坠。 可以想见莫一乔无比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怎样的怒意,毕竟据说是国内知名的设计师,他辗转了不少关系才拿到的预约。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停在玄关处。 “睡晚了对身体不好,尽早休息吧。”他声音依旧很轻,只是语气中透露出不再掩饰的疲惫。 “宋婷她遇到了一些问题,我――”如果莫一乔始终极力压抑着或者直接发脾气的话我是一定不屑于开口解释的,可是他一瞬间展露出来的痛楚和温柔让我没有办法自私下去,即使牺牲一些脾气和面子也希望可能缓解他过分压抑的情绪。 “宋婷?”可是开口的话还没说完他却腾的从座位上起来,几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抢过我的皮包,不由分说的翻出了手机,“从昨天开始到现在通话记录里只有苏灿一条来电,如果准备拿宋婷当幌子最好缜密一些,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相信你的人用不着解释,不相信你的人解释了也没有用,是这么说的吧,还是我过分对号入座了。” “单单背叛觉得不够还要再加上欺骗是吗,你周佩辙什么时候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同样是敏感易受伤害的莫一乔,与几年前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懂得保护自己,变得多疑,而我很不喜欢被怀疑。 “从决定嫁给你的一刻起。” ******** 虐吗亲爱的们。。。话说求善待求推荐求收藏啊~~ ------------ 第三十八章 仓促的旅行 自从当晚的正好过后,我和莫一乔的关系毫无疑问陷入了冷战,他本便是寡言的性格,而我心中窝火、自始至终没能消气,自然不会主动言和。 不过莫一乔又一个难得的有点,他喜欢就事论事,绝对不会牵扯到无谓的事情企图制造出更多矛盾。因此每天早上我还是可以吃到他按时准备的早餐,喝到上班之前磨出一杯咖啡。 而坦然享受过一起后,我便会及时出门,一天中多数时间和大部分精力都用来陪着情绪还不太稳定的宋婷,她虽然过早的见识过社会生活中的人心和算计,也聪明到可以圆滑应对,但是在挫折和失败面前,她的表现显然还不够成熟。 和博柏丽之间的矛盾已经由宋孝民出面介入调节,对此宋婷明智的没有拒绝,毕竟商务谈判中身为公司正式签约的同声翻译在口译过程中掩饰了合作伙伴的语言攻击,博柏丽的确有权利提起诉讼,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宋婷都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关心或介意,异常的冷漠反倒显得不正常。她是完美主义者,自小到大都是成绩出色的优等生,前程似锦的事业在刚刚起步的是后染上了污点,对她而言恐怕不是轻易可以释怀的。 “不如去旅行吧,你之前说过想去的。”宋婷的卧室里,她在梳妆镜前试新到手的香水,我在帮助她整理衣柜的时候猛然灵光乍下。 “疯了吗,你下个月要结婚的。”宋婷措辞强烈,其实语气上并没有太大的起伏,说话间好像更多的侧重点放在了手腕间的味道上。 “短期内回来不就好了嘛。”我走过去一把抢过香水,“我是认真的。” “真的?哪里,可是咱们都还没有好好计划一下――”宋婷的反应明显还是难以信任的样子,然而也许我的表情太过真挚,片刻之后她也改变了态度。 “当然真的,你说过的斯里兰卡,要什么计划,签证都不用,订上机票就出发。”斯里兰卡对中国人而言是免签证国家,这是在宋婷最早说出旅行的时候曾经了解过的资料,没想到现在用来刚好,没有了在签证上浪费的时间,一切其他事项都显得省事很多。 “好吧,给我半小时的准备时间。” “同意,两个小时后机场见。” 两个小时后,机场广场。 “佩辙,这里。”宋婷穿着合时宜的春装,远远的向我招手。 看到她的瞬间目光也愣愣的定住。 人群中长身而立、卓然不凡的男人。 “知不知你害她丢掉工作还差点惹上了官司,她收到法院传票孤单无助的时候你人在哪里,她没有办法面对职业生涯就此断送偷偷一个人躲起来难过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作为男人需要承担后果的时候看不到人现在做什么还要出来招惹我们!”说不上来自己忽然窜出来的怒火究竟来源于哪里,可是莫名其妙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就是这样爆发了。 “走吧,说好陪宋婷散心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酸楚和无奈,在这一刻此前所有的脾气和埋怨尽数化作了心中的不忍,曾经的苏灿不是这样的,尽管年少老成精于算计,可平静的外表下永远掩藏着一颗意气风发、充满抱负的心。 飞机上和宋婷的座位相邻,苏灿一人坐在后排。 机窗外层层翻滚的云海无穷无尽的出现在眼前,恼人的挡着视线,让人没有办法看到更远。 “在未来合作与发展的洽谈会上苏灿之所以出现了过分偏激的措辞是因为博柏丽一位高层在报告中攻击了周氏和你。”宋婷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在我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低声开了口。 “与博柏丽的合作能够直接关系到银石的生死存亡,他太不理智了。” “不理智的何止他一个。” “诶呀,你不要多想,我不乱说了。” “我指的是你。” “我,就是这样吧,对于什么婚姻和爱情的已经不抱有奢望了。” “嘘――睡了。” 斯里兰卡是一个处于热带的岛国,下飞机后一行人徜徉在当地居民中间,最大的感受是淳朴和友善,美丽的国家养育出来的国民如同脚下这片美丽的土地一样不焦躁、不狂喜,低消费、慢节奏的生活像极了人们宁静安乐的风情。 三人在美丽绝伦的临海宾馆入住,抛去了繁华都市的案牍劳形,午后的阳光下,三个人忘记了彼此之间的恩怨感情纠葛和各自曾经扮演着的角色,聚在一起品尝侍应送过来的当地特产锡兰红茶,在这片被绿色植被所覆盖的土地上尽情释放出被污垢和凡尘蒙蔽住的本我。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的机会。”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我总觉得这句话像是一个黑诅咒。” “怎么说?” “在英国的时候听一个研究中国古典文化的一个教授说的,所谓黑诅咒顾名思义不难想到还有与之相对的白诅咒,所谓白诅咒是指期盼光明、美好和希望的诅咒,而黑诅咒则全然相反,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 宋婷的声线清脆多情,不管讲出来的是什么内容,对听众而言都是一种荣幸和享受。 我无比知足的认为这样美丽的时光很好,不用操心周氏的今天、明天,不用考虑董事之间的相互制衡,不用介意一塌糊涂的家庭关系,不用考虑和莫一乔之间恼人的婚姻,甚至不用想起和苏灿错综复杂的感情,只是单纯的为一则典故或者一个传说中的文字而触动情场,用闲暇的心情来旁观情节的发展和走向。 脸颊不经意间被微风拂过,带着海风的滋润和草木的芳香,温柔的像是母亲的手。 ‘谢谢你,斯里兰卡。’我微微扬起下巴,尽情沉浸在一种被叫作幸福的光景中。 *********** ~\/~啦啦啦,无耻的再次求票票啊求票票 ------------ 第三十九章 不是我 斯里兰卡的原着居民淳朴热情,单纯直接的表达自己的心意,来到这里不过第二天的晚上,单身贵族宋婷已经收到了性感小伙子的邀请。 高个子古塔尼卡是酒店附近一家手工艺店铺的老板,传承了祖父和父亲的手艺,手下雕刻出来的民俗手工艺品栩栩如生,是一个细心并且不吝啬表达自己爱意的帅小伙,不过几次照面的缘分便看出来落单的宋婷,很快便开始了对心意女孩子的热情邀约。 此次前来旅行的本意便是希望宋婷刻意放开心事,接着这样的机会能够让她开心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古塔尼卡的第一印象不坏,宋婷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在我的积极怂恿下很快也放下矜持与他一起去参加了一个据说很棒的篝火晚会。 我自然不会破坏二人的约会,独自待在宾馆无所事事,用过晚饭披上一件薄薄的宽纱巾想到附近的海岸散步。 “宋婷还没回来?”走出房间没几步看到从隔壁仓促出来的苏灿,尽管语气在假装不经意,可最初神态间的匆忙不免让人怀疑是听到了我的关门声才连忙跟着打开了门。 “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萌生了退意。 “要去哪里?” “忽然不想去了。”从昨天到今天的相处中虽然没有明确表露出来,可是二人之间的别扭始终存在,在宋婷不在的时候的两人之间尤其明显,尽管极力想要躲避,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原本落寞的心忽然被打破,像是一颗石子砸进静湖所引起了涟漪。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只能选择忽视它的真实想法,极力控制自己的行为,转身快步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周佩辙――”苏灿追过来一把拽住我胳膊强迫回过头面对着他,“别这样,很多事我想对你说、对你解释。” “好啊,我在这里,说吧。”反正被他拖着胳膊想走也走不了,我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终于可以留下的理由,尽管这个理由荒谬而可笑。 “宋婷还没回来,这个时间出来不是打算去走走的吗,既然说好了出来玩的,放松一些好不好。”苏灿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他皱起眉头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动容。 距离酒店不远处的假日海滩可以看到零星几个人,比起国内处处人满为患的景点而言确实更加适合散心。 “这里的海真干净,吹过来的风都是甜的。”常年二十多度的温和气候,轻风吹过脸颊,扬起头发,温柔的抚摸总是可以让人沉浸其中,永远不会感到厌倦,我极力用自然美丽的景致分散心情,好让二人之间的相处和谈话更趋向于朋友之间的情感。 “如果住得久一些也许会舍不得回去。”苏灿始终顺着我的话题继续着,只是听起来总是让人感觉心不在焉。 “怎么可以不回去,说到底你就不应该跟着过来,既然不择手段的拿到了与博柏丽的合作机会就应该加以珍惜、好好利用,这个时候对银石而言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什么首席执行官的你应该恨不得事必躬亲才是,将侧重点放在重新对营销手段进行战略部署上面乘胜追击,一段时间以后等产品的――”说起银石的现在和苏灿身边的状态总是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即便所谓的不择手段和周氏产生了巨大的利益冲突,可是现在自己的心里当真只是纯粹的担心。 可是我没完没了的话被苏灿忽然的动作打断,他毫无预兆的停下脚步,轻轻的将我抱在怀里,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斯里兰卡和软的风。 “不是我。”苏灿的声音一如动作一般轻柔,相似的温柔在记忆深处某个异常清晰的场景中出现过,即使乌飞兔走、岁月如梭,身边的人事物千帆过尽,可是曾经a市的校园里的冬夜,苏灿从背后追过来抱住我,第一次表露一颗少年真挚热切的心意,柔软的声音,缠绵的语气,脆弱的心一如此刻。 “我知道。”无论是抛下一切俗世不顾一切跟过来的时候还是两天来一直找机会试着开口的时候,他的心意我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当初银石提供的钻石毛坯检测出放射性元素一事尽管最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因为难以接受而逃避,但随着事情慢慢过去,心中渐渐接受这一事实后得以冷静下来,也查出了一些线索。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躲着我,为什么还嫁给了别人,一个占满了我整颗心的女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么残忍。” 苏灿微微发颤的声音一字一字像是锥子一样戳在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只知道抱着我很久,左肩上单薄的纱巾在海风吹过时候格外冰凉。 “不管怎么样,你利用了我、取代了周氏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说一些不成熟的话,没有用的,且不说我们是彼此的竞争对手,但就与博柏丽的合作中你我二人之间对立便不可能在一起,否则周氏上上下下和外界媒体的声音足够毁了我。”想起自己现在不堪的境况和即将为人妇的身份,我微微扬起头让眼泪流回心里,紧紧攥住拳头用力推开苏灿。 且不论我现在秘书长未婚妻的身份,当初利用职权刚愎自用的将业务外包给银石已经在周氏引起了不满,时候银石毫不客气的取代了周氏,如果今天过后外界又传出了我和银石掌门人在一起的消息,说我以权谋私将会是最轻的罪名。 我们站在相似的位置上都有各自的身不由己,因此比别人更加能够理解对方的狼狈,两颗同样不堪的灵魂原本只有仅仅靠在一起才能取暖,可是我和苏灿一步一步逼不得已的走到今天仍旧只能奋力推开对方。 “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站在相匹配的高度来爱你。” ------------ 第四十章 婚礼取消吧 莫一乔似乎铁了心的不原谅我,二人之间的冷战还在继续。在斯里兰卡短暂几天的路程中莫一乔说到做到践行了来之前的约定,从没有来过一次电话,作为交换的筹码,回来之后我不可以再安排任何私人活动,全心全意呆在他的家里准备二人之间的婚礼,然而我在家里的时间越来愈多,莫一乔在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官场上的应酬似乎越来越忙碌,频繁的早出晚归,每次回来总是沾染着满身酒气。 “今天怎么喝成这样。”莫一乔回来的时间点越来越晚,我从来没有等他回来的习惯,不过这次是被门铃的声音吵醒的。门外站着的两人一人是黄孝,另外一个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他身上的人居然是莫一乔。 “秘书长这些日子熬得很辛苦,嫂子多照顾照顾。” 说话的是莫一乔的私人助理黄孝,他把酒醉的莫一乔送了回来,却又在门口止步,周到而不逾礼。 “不着急走,先进来坐吧,等一些有些话要对你说。”黄孝身为莫一乔的私人助理,每件事即使不是亲自经手便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别的不说,单就莫一乔给周氏生意上的便利就是黄孝经办。莫一乔在外面一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否则对于官场上的应酬他一向不热衷,向来能避则避,连天应酬的情况从来没有过的,更不会像今日这样醉的不省人事,我几次想要关心他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可是一来早出晚归,可以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二来二人之间的冷战还在持续,我就算率先开了口在莫一乔那也得不到好脸色和真正地回答。 把不省人事的莫一乔在卧室安顿下来,我来到客厅,见到端正坐着的黄孝。 “黄助理,喝杯热茶,秘书长他这个人想必你是了解的,很多事情总希望可以自己一个人扛着,比如现在,因为不想我担心,很多话都不愿意说,但是我们都希望他更好,能帮到的地方自然是想办法想帮帮他,所以……”后面的话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句里句外的意思,相信黄孝可以很容易猜透。 “既然秘书长不愿意透露,那么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和顾虑,我身为他的助理,自然应该站在秘书长的立场上才是。”黄孝说话做事的风格真莫一乔还真是像,都是一板一眼的西装,连鼻梁上托着的眼睛款式乍一眼看上去都类似。 “至少让我知道他现在的境况,总好过整天像现在一样毫无头绪的瞎操心。”我耐着性子引导,莫一乔工作上的是虽然我不方便过问,可是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总还是想要关心一下,如果可以帮到他的话更加希望能够接着机会将欠他的人情一并还上才好。 “嫂子,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的。”这个叫黄孝的助理虽然与莫一乔很像,可是言行举止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细节到底不一样,因此总觉得有一种可以模仿的意思,何况凭借商场多年所历练出的直觉,这个黄孝给人的感觉似乎并不像表面上一样可靠。 “既然如此――”既然他执意不肯说,想必却是是一些不便泄露的机密,毕竟涉及到了政府部门,我意识到兴许自己逾越了尺度,便不想再多问。 “其实,也好,我索性一并说了吧,前些天秘书长接受了检察院调查,险些被双规,最近秘书长多方活动便是希望可以从中将自己择出来,但是从目前来看显然并不乐观。” 黄孝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猛然喝了一口,而后一口气说出一个极长的句子,因此语气上多少显得有些僵硬,只是他的忽然改口让我没来由的感到有些意外,但是相比之下更让人放心不下的是莫一乔堪忧的现状,对于一名政府官员而言被双规的话几乎意味着政治前途的终结,即使最后无果而终,也会在档案中留下难以抹去的污点。 “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吗?” “办法并不是没有,只是秘书长一定不会同意,所以嫂子就不要再问了。”到目前为止黄孝该说不该说的话没有少说,到了现在忽然再次缄口,似乎有些欲擒故纵的意味。 “同意与否总要试过才知道。”不管什么办法,如果能帮到莫一乔总是好的。 “这个――” “黄助理执意不肯说的话我只好将刚刚的对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你们秘书长听。” “嫂子我好心――” “那就好人做到底。” “是秘书长的父亲,只要能将这件事情告知秘书长父亲的话,有他出面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送走黄孝,我关上门返回客厅,看到从走廊走出来的莫一乔,他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来,目光清明。 “刚刚的话你相信多少?”面色上的戾气一闪而过,莫一乔很快换上了惯常的神情,虽然看起来似笑非笑却并不让人感到疏离。 “官场和商场虽然不尽相同可又能差出多少,什么伯父过来所有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我看只有被拖累的份才是真正的目的。真实的,他是在低估我的智商吗?” “他高估了自己。”莫一乔唇角裂开一个弧度,居然是在笑。 “居然还笑得出来,他前面一半的话我可是相信的,别把冷战当成幌子,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想瞒着我多久。”莫一乔过度强烈的保护欲和极度个人英雄主义的性格确实让人头疼,偏偏又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什么话、任何事都憋在心里,身边的人只有干着急的份。 “什么时候看出来不对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在装醉,至于黄孝有问题嘛,当然就是最后的话喽。” “为什么说我是装醉。” “首先我现在认识的莫一乔红酒不离手,从来没有见他喝醉过,其次你喝醉后不应该这么安静的。”曾经学生时期的四个人最后一次相聚在一起饮酒狂欢的场景历历在目,醉酒后的莫一乔坐在马路边上大吼大叫的模样自然同样让人难以忘却。 “原来你比想象中更加了解我,我很开心,但是,婚礼取消吧。” ------------ 第四十一章 在不允许离婚的国家登记 “原来你比想象中更加了解我,这让我很开心,但是婚礼取消吧。”莫一乔坐在常坐的单人沙发上左腿压右腿,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本书,话说出口的时候正低着头认真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好像这个话题只是因为无关紧要而随口说说而已。 而我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取消可以,但是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我一步一步靠近过去,最后在莫一乔身前蹲下,用一个仰视的角度看着他。 莫一乔终于不得不抬起头来,眼底赤红,脸上痛苦的神情无处躲藏。 “s市的官场并没有想象中的舒坦,步步为营生怕行差步错,可现在还是栽了跟头,又不能拖累老子,不然爷俩一起完蛋。”莫一乔话说的糙,可是脸上挂起了很久没有见过的神情。 “没有其他办法了对吧。” “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就会调离s市吧。”莫一乔忽然别过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夺眶而出的眼泪被我看在了眼里。 男儿有泪不轻弹,曾经在上任之初几乎占据了s市新闻半边天的风云秘书长如果也会有在人前落泪的时候那么一定是伤心到了极点。 这种感觉因为曾经有过因此格外能够感同身受,任何一个人如果不是到了真正伤心的时候是不会轻易落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和软肋,一如我雷打不动的泪点总是苏灿,而莫一乔的毫无疑问永远是我。 之所以会哭是因为深切的意识到一旦此时放手将会永远得不到,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放下,没有强迫我履行承诺过的婚姻,也不愿用婚姻来束缚我。 “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关于和莫一乔的婚姻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定,无法得到自己的幸福,便决定成全他――在爱情中同样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没有能力保护公主的骑士还怎么能够被称作骑士,曾经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你是因为自以为有足够的能力将你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如今我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莫一乔去意已决,随着原本婚期的日渐接近,曾经直接或间接收到过婚礼通知的亲戚朋友的问候纷至而来,最初还会因为婚礼的取消而耐心解释一番,到了后来说到嘴软干脆直接应下,连解释都省了。然而,很快最让我难堪的婚礼祝福来自于原本最为意想不到的人。 “听说要结婚了,没想到居然赶在了不争气的大姐前面。”一个陌生来电打来的时候以为又是一个不明状况的祝福来电,本打算匆匆敷衍过去,可是很快开口的第二句话让我愣在了原地。 “二姐?” “没错你二姐不远万里从异国他乡回来了,惊喜吗,大姐周佩兰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二姐周佩芷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如果不是一个人声音难以轻易改变的话,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周佩芷言谈轻悦、精神烁烁,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听起来有一番脱胎换骨的改变。 “算了,你在哪里,见面谈吧。” 订好时间和地点,我刻意收拾一番出了家门。 虽然和莫一乔的婚礼取消,可当初从刚刚决定搬过来到后来住过的一段时间,陆陆续续拿过来不少东西,一下子要离开还真要下定决心收拾一段时间,何况现在的莫一乔处在低谷中,于情于理都应该陪着他,因此搬回家的日程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了下来。 周佩芷似乎也知道了家中住着候琴的事,是以从开始便没有打算进家门,在机场时便打来了电话,通话结束后直接去了约定的地点,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面容白净秀气,眉目舒朗,气质清远,赫然便是曾经几经坎坷波折的韩逸。 周佩芷真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色彩强烈大胆的上衣和露出细长腿的深色短裤,高高的马尾,简单甜蜜的妆容,容光焕发、活力无限的打扮比起上次相见时的心态至少年轻了七岁。 “你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四妹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恭喜。”两人的手紧紧牵着,十指交握。 “已经登记结婚了。”周佩芷亮出水葱一样白嫩细长的手指,毫不客气的像我炫耀无名指上的婚戒。爱情果然是女人最好的良药,她本就漂亮,灿然一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白牙和甜腻的酒窝,眼前人的样子无论如何让我没有办法相信曾经抽烟、酗酒、自我放弃的堕落女青年还能有朝一日变成现在的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去年,零点五英镑,爱尔兰。”周佩芷说话的时候闭起眼睛靠在韩逸一侧的肩头,肆无忌惮的炫耀自己满满几乎溢出来的幸福,而韩逸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只是宠溺的听之任之。曾经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男人韩逸居然也像是掉落在人间了一样,变成了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男人一样宠着心爱的女人。 “爱尔兰啊,是那个不允许离婚的国家吧。”周佩芷心里眼里的幸福甜蜜的几乎可以将人融化,话中提及的细节也让人忍不住跟着憧憬。曾经学生时期曾经与宋婷一起了解过爱尔兰这个国家,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当时青涩却又渴望幸福的两个年轻姑娘听说了那个国家不允许离婚的法律。 “不说我了,这次回来是从父亲那里听说了你的婚讯才匆匆赶回来的,准备的怎么样了。”周佩芷话锋一转,似乎想起了此行回来的目的。 “父亲?”没有办法想象父亲会是以怎样的口气对别人提起我的,只知道周佩芷提到父亲时候的亲昵和随意让我没来由的感觉到嫉妒。 “想什么,怎么走神了?” “刚刚说是父亲告诉你婚讯的,那么他――是怎么说的?”明明是不介意的,可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紧张,居然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听他的意思应该要回来吧,会和母亲一起吧,毕竟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的。” ------------ 第四十二章 吻别 “母、亲?”从斯里兰卡回来后宋婷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恢复很多,一早赶来莫一乔家帮我收拾东西,此时手上的动作没停,脸上却掩饰不住夸张的反应,更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很滑稽吧,从小到大甚至连幻想和憧憬时都会感到温暖和敬畏的角色居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随随便便的扮演着,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尽过职责和本分就干脆一直不要出来打扰我的生活,现在可好忽然要出现在我面前冒充母亲,还是要通过别人的转述才能知道的消息。”身为旁观者的宋婷都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又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我。 “确定不去接,不会有问题吗?”从周佩芷口中听说消息的时候已经想到了目前的可能性,第一时间想要打电话告诉父亲婚礼已经取消,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电话播出的时候无法接通,想来二人已经搭乘了回国的航班。 “稀罕,不去。”宋婷所谓的接机是因为早些时候周佩芷可以告知的机场和抵达时间,并可以声明是父亲要求转告的,虽然听起来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希望我能够前去接机,可是如果可以民主一些设身处地站在我的立场想的话不难想象这则消息对我而言有多么突兀。 “嘴硬。” “什么!”宋婷的话直截了当的戳进心里,我像一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来进行防御。 “不过秀才真的就这么离开吗,好可怜,怪让人舍不得的。”宋婷话锋一转,猝不及防的提起了莫一乔,他说过要走,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的这么快,快的让我感到惊讶而且没有办法收拾自己一落千丈的心情。 “能不能别说开这个话题,一提起他我整个心都跟抽筋似的疼。”心痛的时候牙根都会跟着一起痛的感觉是旁人所难以体会的,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生活上的一日三餐还是周氏在生意上的仰仗,我太过放纵自己依赖莫一乔的存在,在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之前忽然抽离我的生活,我被这猝不及防的变化打的狼狈不堪,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自己只能像鸵鸟一样选择逃避。 同样让人无所适从的还有满心无处寄放的愧疚,他从来都是我生命中义无反顾的黑骑士,而我却从来没有全心为她做过一天的专属公主。 “逃避怎么会是办法,何况秀才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你们两个没有一个正式一点的告别什么的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像是在恶意报复我的逃避一样,用力捂着耳朵摇来摇去的片刻莫一乔铮亮的皮鞋已经出现在了眼皮子底下,半带玩笑半带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秀才――”莫一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的样子如往常一样,淡漠、疏离、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眼前的一切,可越是这样假装坚强、装作无所谓越是让人因为无法忽视悲伤而心如刀绞。 “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和,好像只是我们之间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对话。 “好。” “机票已经定好了,原本打算直接去机场的,可到了最后发现实在是舍不得。”和莫一乔一起离开家门,他单手插在兜里,靠近我的一只手五指张开举在两人中间。 我苦笑,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任由其牢牢握住:“想去哪里?” “就在咱们家门口转转好了,一直想像普通夫妻一样悠闲的散步,可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法做到,直到刚刚车子驶向机场的时候还一直觉得遗憾,不趁着这个机会赶快弥补的话日后怕是会后悔莫及的。” 莫一乔说话时候没有了以往了的距离感,可是笑呵呵的说出离别的话反而更加让人没有办法接受。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的泪点只有苏灿,可是想到很快要离开的莫一乔居然忍不住一阵哽咽,喉咙酸涩的说不出话,只好闷闷的始终听他一个人温软的碎碎念。 “是不是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拒绝。”莫一乔牵着我的手忽然攥得很紧,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一样。 “嗯。”就算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也只能肯定的回答。 的确没有办法拒绝,一个为了我甘愿付出所有的男人,终于在精疲力竭之后决定退出我的舞台,取消二人之间的婚姻,笑着对我说再见对莫一乔而言恐怕是目前最华丽的落幕也是他保有最后尊严的方式。 “刚刚不是想说什么,怎么不说话?”莫一乔突然沉默下来,吊人胃口又没了下文,我用力吞咽了几次口水,终于确认可以正常说话的时候才试着开口,然而始终不敢去猜测他的神情,生怕他在想我一样极力压抑着哭泣。 强颜欢笑的莫一乔已经让人没有办法面对,如果当真看到他哭泣,我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放下一切,单单凭借心中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同情而选择和他逃离尘嚣、远走高飞。 “说你曾经爱过我好不好,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心动也可以。” 在商场上习惯了交易和谈判的人说出一句违心的话会有多难,如果可以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欺骗的人就是莫一乔,可是眼下,我只能做出抉择,权衡一个对他伤害最小的方式。 “曾经很爱过。”欺骗莫一乔的感觉比想象中更加糟糕,强烈的负罪感像是一颗沉重的巨石骤然压在心上,让人没有办法呼吸。 “啊,回答太快了,感觉好敷衍。”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然而很奏效,我被不其然的幽默逗乐,破涕而笑。 “你这个人我说――”莫一乔猛地抱住了我,缠绵的吻不期而至,后半句原本要说的话硬生生咽回了喉咙。 唇舌之间的勾勾缠缠像是璀璨一时却即将燃尽的烟火,莫一乔的吻从最初的清浅温柔到愈加的难以克制,无休止的仿佛宣泄着耗尽了他将近半生的爱和心力。 别了,秀才。 ------------ 第四十三章 一家人的尺度 从莫一乔家里搬出来时和周佩芷通过电话后我才猛然意识到她一直住在酒店,原来因为一个候琴害的所有人现在无家可归。 “父亲呢?”想了很久才决定拨通周佩芷的电话,然而开口后发现自己语气不太好。人总是这样,在不知道我和周佩芷之间亲生姐妹的瓜葛之前对她毫无道理的亲厚和喜爱,然而当知晓真相后却又开始嫉妒她比我拥有了更多,埋怨她没有给过我等价的情感回馈,即使现在的她也许因为感情顺利对我比之前好了很多,我却反而愈加不知足,总想要求更多。 “在医院。”虽然没有明确的说过,但是我可以感觉出来,紧紧握住自己的幸福之后,周佩芷似乎终于意识到把周氏这个偌大的烂摊子不管不顾的丢给我一走了之的确不合适,之所以再次回到s市,恐怕是希望能够扮演一次称职的姐姐,为了拯救她仍旧沉浸在苦难中的妹妹而不懈奋斗。 “医院?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刚下飞机就去了医院,果然还是当初车祸的后遗症吗? “别紧张,去看望梁妈。” “少见了。”父亲打小是梁妈养大的没错,可他的性子很难能想象出来会在乎一个人,就算在乎也不会用这些无用的形势表现出来,会在一下飞机就忙不迭赶去医院看望梁妈真可谓是秀到了极点。 “好吧,其实是崔樱井的主意。” “那个,这么多年来她对你应该还不错吧,你不用叫她母亲吗?”这个结果不出意料,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周佩芷对于崔樱井的称呼,照理来说她二人的相处时间和情感依存度应该比我好过很多才是,为什么居然是直呼姓名。 “错与不错是相对而言的吗。没有资格就是没有资格。” 周佩芷到底还是周佩芷,不管心态、境况怎样改变,骨子里永远是当初敢爱敢恨的洒脱女人。 不管怎么样经她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坦然了很多。对父亲和崔樱井的确没有必要别扭,毕竟做了错事撇下才出生的婴孩远走异国他乡的人不是我。质疑自己亲生骨肉二十余年来不管不顾的人也不是我,所以说来应该感到别扭的似乎更应该是他们二人才对。 “在哪家酒店,我过去找你。”记得上次碰面的时候周佩芷提到过住在酒店,听她话中的排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为了回家而与候琴发生正面冲突。虽然不知道候琴具体做过什么,不过毕竟因为两年体贴入微的照顾而能抵消一切罪过的人只有我,而不周佩芷或者双亲。 “家喽。” “家?你回家了。没有关系吗?”到底不愧是打我许多岁的女人,所作所为出了匪夷所思还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有什么关系,只是空荡荡的而已,不过反正和韩逸在一起。没人更好。” 还真是部分时间长和地点的炫耀幸福,而我关注的点并不在这里,“怎么会没人,候琴呢?”虽然候琴一错再错,可毕竟曾经是我信任和依赖的人。想了想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开口询问,有一段时间没有关心过候琴的动向,可怎么想她都不是会默默离开的样子,毕竟周氏的宅子让她魂牵梦萦了许久。 “父母回来不久她就离开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父亲那个人你是知道的。” “父亲已经回去过了?”他和候琴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当初因为我一己任性的决定答应帮助候琴搬回家的时候就曾经与父亲起了争执,二人再次见面的时候不知道产生了怎样的纠缠,总之父亲离开家不就便出了车祸,现在―― 真是不敢想象这次两人之间的战争会是多么惨烈。 “所以说你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是吗?” “干嘛要清楚。” 果然是周佩芷才能说出口的回答。也许父母格外偏爱周佩芷并不是没有道理,她高挑美丽,洒脱聪明,无论周围环境多么喧嚣恶劣,总有明哲保身的智慧。 宋婷扬言有一件十万火急却又不能让我知道的私事要去办,会离开s市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她不在了的宋家只剩下宋孝民一人,让单身的我情何以堪。 提着行李回到阔别已久的周家,墨黑如铁的雕花对开门,巴洛克风格的仿古建筑。 下了车,站在外面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感觉恍如隔世。 管家和佣人已经换了不认识的人,有人打开了门,有人提走了沉甸甸的行李,却没有了像从前一样能够笑着与我打招呼的人。一步一步迈上踏入前厅的台阶,心中居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紧张和局促。 一步一步――随着余下距离的越来越近,已经依稀听到了客厅里笑闹的声音,像是周佩芷,是啊,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一个从来都不属于我的世界现在又做什么去掺和。 脚步向前迈出一步忽的又退了回来,终究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选择面对。 “小四,站着做什么,还不进来。”很显然客厅里的周佩芷注意到了我的出现,当然我想也许首先注意到并提醒她的也许会是心细的韩逸。 小四――从小到大就是由于偶尔会被这样亲昵的称呼,才让我误以为有家人的感觉,因此尽管她脾气古怪、时冷时热,却始终是我所喜爱的二姐。 客厅里的沙发上,周佩芷和韩逸正围着中间的实木几互相剥喂坚果。 “给四小姐倒一杯果汁。”周佩芷吩咐佣人,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也开始懂得了为人妻的家常世故。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久不在家的周佩芷一下子成了主人,而这个我从小生活到大的住所,居然会有一天让我感到自己换上了客人身份的时候。在周佩芷和韩逸身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韩逸出于礼貌端给我的坚果直直的发愣。 一个突然而不是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出神。 “这就是我要的茶?”听到父亲的声音后回头看到他正对身边的佣人发脾气,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便撞上了他不满的目光,“看看这个家被糟蹋成了什么样子,没有一个像样的佣人。” “我――”佣人应该都是候琴换的没错,当时对候琴的照顾甚是依赖,对于这些我虽然可以说不知情却得不得不承认采取了听之任之的默许政策。父亲一问之下猛然想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失误,刚刚张开口便被一个声音打断,普普通通的女人声音,我却立刻便确定了她是我的母亲崔樱井。 “周国邦,你这更年期的老男人自己内分泌失调对佣人乱发什么邪火,还有刚刚在那不明不白含沙射影说谁呢?”崔樱井一开口便以气壮山河的姿态强势颠覆了此前她在我心目中的所有形象。 “当然不是在说你了亲爱的。”父亲的性格一向沉郁易怒,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便会大发雷霆,方才崔樱井对他大吼大叫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预想到了后果,可父亲的反应呢显然比崔樱井的出场给了我更大的视觉冲击。 “起开谁是你亲爱的,别转移话题,说谁呢,怎么还敢说不敢认了,床上不是挺男人的,怎么一下子――”原来父亲和崔樱井凑到一起后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系的,每一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挑衅人的承受极限。 “崔樱井!我们家韩逸还在呢,你说话能不能留点口德!”果然还是有人说不了这个尺度的,周佩芷双手猛地捂住韩逸的耳朵歇斯底里的对着崔樱井大吼,而韩逸只是自顾自吃着桌子上的坚果。 “周佩芷!再大声一次试试。”父亲对崔樱井的保护果然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行。 …… 眼前的一幕一幕是在挑战我对于父亲、母亲和家庭三个基本词汇的认知底线吗? 冷眼处在三人的争吵之外,看着一个我难以理解并且注定永远走不进的世界。原来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我,所有以为的缺失和亏欠只是我单方面的臆想,他们三个人所组建的家庭有浑然天成的默契,而我只是一个会让彼此尴尬的存在而已。 相比之下能够注意到我的恐怕只有身为局外人和唯一安静着的人韩逸,而他也只是看了看我,便重新将注意力转移会手中的坚果上。 之所以能够保持安静是因为性格里的清冷和淡漠,一个这样的男人居然能够与偏执极端的二姐走在一起,从眼前的场景看来的话倒是像极了父亲和崔樱井爱情故事的翻版,还真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一家人。 而我就是所谓的普通人。很多年来一个人在孤独空旷的情感世界中游荡的时候,学到最有用的一条经验是在别人伤害自己之前伤害别人,或者在没有把握的时候逃离。 “四小姐――”快步离开前厅的时候撞上了迎面而来端着果汁的佣人。 这一声呼唤让我糟糕到极点的心情转变为苦笑,想不到离开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声挽留来自并不熟悉的佣人。 ps: 今天起苦命鸳鸯周佩辙和苏灿的感情要一步一步走上正轨了,看好他们吗亲爱的们 ------------ 第四十四章 醉酒 莫一乔当初购置的房产留了下来,从家里离开后一个人在外面徘徊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地方。说来可笑,曾经打从心底里排斥过的地方有朝一日居然成为了我仅有的避风港,一个人窝在床上拿出手机逐个逐个的翻阅通讯录中的联系人,从头到尾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可以用来诉说此时心境的人。 难怪人家爱说睹物思人,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事物的确很容易让人回忆起往事。 ‘如果还会再回周氏工作的话,留心注意冯征、肖媛媛等人,当初以为这二人出现在政府工作人员日常出入的会所中是经过你授意才会擅自压了下来,没想到被纪检委的人大做文章,事后想想才意识到来当初中了人家的圈套,而且始作俑者只怕和周氏脱不了干系,如果这样的话他们的目标恐怕不单单是我。’ 这是莫一乔离开之前最后对我说的话,当时我满心都在介意他的离开,并未全部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莫一乔眉头深锁的样子历历在目,只要一想起他的样子心头就会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悲伤,想必他决定离开的时候一定也曾经像我一样哀伤过。 他来是为了遇见我,离开是因为想要袒护我,就连临走之前最后惦记的人还是我,苦口婆心的叮嘱哪些事情不可以做、哪些人不可靠,要我务必牢牢记住。 莫一乔这个可怜的男人因为遇上了我而遭受了将近半生的悲苦,好不容易逃到了没有我的城市,应该是一个值得庆祝的事情吧,一个好人终于可以过上自己崭新而幸福的生活了。 公司的事现在有父亲打理,我自然不必操心,宋婷不在,莫一乔也走了,反正没有人在乎,就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睡一个昏天暗地好了,是不是呆到腐烂也还是不会有人知道。 要回卧室的时候注意到橱窗里还有他当初留下的好酒。心念一动。好端端的红酒,没有了主人的欣赏岂不是可惜。 卧室里我正自斟自酌的的时候听到门铃响起的声音,这里怎么会有人,可是侧耳听了许久,没错的确是门铃在响。 “黄助理?”打开门后,看到莫一乔当初的私人助理黄孝惊异探寻的神情。 “只是随意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开了门。”很显然黄孝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之所以按下门铃,兴许也是和我一样抱着一份不期许的心态,不同的是我手中还有一份钥匙。 “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官场上人走茶凉不是最司空见惯的事,随意坐吧。”来者是客。我闪身让开路,指着客厅里沙发的位置。 黄孝看起来是个随性的人,倒也当真不客气,从酒柜前自行拿了杯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秘书长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因为一些事情,觉得对不住他。原来一个人感到后悔的时候应该是这幅表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但是黄孝的拼命想要假装轻松却做不到的样子让我一瞬间感同身受。 “谁还没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他不会怪你的。” 他的确是一个大方的人,毕竟如果会怪的话就不会时隔数年再重新来到我的身边,当初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不顾一切的相爱结局只换来毫无理由的分手,原以为已经招够了人恨,可重新来到我的身边后他还是曾经不惜一切来爱我的男人,从来没有改变过。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莫一乔在s市短暂的政治生涯惨淡收场,当初草草离开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不久以后还有两个人因为对他的思念而毫无芥蒂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是不是有人按门铃?”黄孝看得出来心里有事。红酒没少喝,隔了半晌,他扬起脑袋、直直伸着脖子、一只眼睛眯起来像是在侧耳倾听的样子。 “有吗,我听听。” 还真是,连续不断的门铃声音持续的响着,听起来很急促的样子。巧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真是难得,趁着我在家的时候客人一个一个上门。“等我开门去哦。”从地毯上扶着沙发站起来,却在一瞬间失去平衡,头重脚轻险些跌倒。 一直感觉自己很清醒,刚刚看到黄孝醉态十足的样子时还觉得可笑,可是经过站起来的这么一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已经喝了不少。 跌跌撞撞的走去开门,纠结了半天才把复杂的门顺利打开,而打开后外面赫然站着的人居然是苏灿。 “你一个女人喝了多少酒!” 是啊,果然是他,一个让我每次想起来都会想要哭泣的男人。 剑一样硬挺的眉毛正紧紧皱着,黑曜石一样深邃有神的眸子,大理石精雕细琢一样的鼻梁,红润温柔的薄唇―― “苏灿――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是真的真的很想呢,最初为了周氏,后来因为愧疚,总之当初真的以为这一辈子都会错过苏灿,可莫一乔离开了,然而他的离开却比留在这里更让我没有办法走进苏灿,我没有办法坦然面对自己内心里的障碍,可是难过的时候真的很希望可以和苏灿说说话,对于曾经和苏灿童童二人在一起时候一家三口的光景常常想着想着就会忍不住落泪。 没听太清苏灿后面说了一些什么,只记得莫名其妙身体好像被抱了起来,双脚轻飘飘的没有踩在地上,可是居然没有摔倒,苏灿英俊的脸蛋离的很近、很近,近到一探脖子就够得到。 他的唇柔柔软软的,比想象中的冰凉,带着一股熟悉的薄荷香…… 我没有喝醉,因为意识一直很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清楚知道苏灿做过些什么。因此格外清醒的记得苏灿忘乎所以的回吻着我,不介意光天化日的室外,以及看到客厅里同样醉醺醺的黄孝后气急败坏的神情。 一直以来苏灿伪善、儒雅,可是看到黄孝后居然骂出了脏话,他看起来很生气,以致于不顾一切将烂醉如泥的黄孝硬生生从客厅拖了出去。 “很不礼貌诶~”苏灿揪着黄孝的领子将他从地毯上拖起来,而后续不由分说的扔到了门外。 “不是说很聪明吗!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男人有多危险,共处一室都不可以居然还喝成这个样子!”苏灿恶狠狠的将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好凶哦,不要再骂我了,很委屈――”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流到脖颈间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起来,可恶的苏灿居然还能骂个没完。 不过很快,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过分,慢慢走过了,蹲下身来,漂亮的手身在半空中,犹豫了很久才来抚摸我的脸颊。 “受了委屈为什么不知道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傻乎乎的闷着出事了怎么办。”苏灿温柔起来的时候像是天使一样让人无法抗拒,他走进卫生间拿着温热的毛巾走了出来,轻轻地帮我擦拭脸颊和脖子,还有胳膊和手。 “醒醒酒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脸颊热的厉害,被毛巾轻轻擦过后冰冰凉的感觉很舒服,苏灿的皮肤也是凉凉的,还有清爽的薄荷香,我恨不得贴着他的掌心不分开。 “家――我没有家,那里不是我的,是他们的。”说着说着心里的委屈再次涌上来,陌生让人难以理解和接近的所谓母亲,对于我的存在可有可无的父亲,和母亲脾气性格一脉相承的周佩芷,争吵连天却幸福到让人眼红嫉妒的一家人,我永远没有办法拥有的一家人――喉咙跟着酸涩的厉害,说出口的声音也是哑哑的。 “我们的家。”苏灿说话时候的样子看起来很伤心,不过也许是心情,总是暖暖的感觉让人非常想要靠近。 “我们?还有童童是不是,我们一家三口。”四月天和煦的春风中,蓝天白云下站着一起放风筝的苏灿和童童,不远处绿草如茵的地方我看着二人一起的画面幸福而知足。 “嗯对一家三口,还有――童童?”正在说话的苏灿顿了顿,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还是很好看。 “对啊忘啦,她是你女儿啊,好乖好漂亮的。”童童虽然还小,但是已经看出了美人胚子,杏核一样的大眼睛,双眼皮,黑珍珠一样的眼仁像极了苏灿,圆润光洁的额头,小小一点的下巴和脸盘,别人说像我,我却觉得一切美好的优点都像是随了苏灿。 “好,童童真是好听的名字,还是佩辙想的远呢。” “当然好听,怎么又忘了,是你取的呢。” “佩辙喝醉了,乖乖的我们去休息好不好。”他抱起我向卧室走去,语气耐心温柔的像是再哄受伤的孩子。 “没醉哦。”很少看到男人的皮肤能够像他一样好,白嫩白嫩的,细瓷一样光滑没有 “那好好听我说话,佩辙以后不许像今天这样和男人单独在一起,更不可以胡乱喝酒。” “男人啊,换了苏灿呢?” “只能是苏灿。” ------------ 第四十五章 晕厥 宿醉的恶果果然还是头痛,醒来后睁开眼睛的下一瞬间便意识到脑仁儿剧烈的疼痛,昏昏沉沉的像是钻石打磨车间里所有机器同时开工时产生的轰鸣声一样。 两只胳膊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没有力气,挣扎了半天才软软的抬起来,食指在两侧太阳穴上按揉了许久丝毫不起作用反倒出了一身汗,想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不曾想一伸手碰到了―― 苏灿亮闪闪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这时候知道头痛了,喝那么多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轻声呵斥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宠溺,他的声音很磁性,温柔起来的时候更是充满诱惑力,在极近的耳畔响起,简直像是我幼时曾经和宋婷一起幻想并且疯狂迷恋过的恶魔天使路西法。 “是,可是你――”我被眼前的场景惊吓到,如果不是场景太过真实,我几乎不怀疑自己出现了梦中梦。 理智在思绪中回笼,我故作冷静的躺着一动不动,很快随着大脑的高速旋转,酒醉时关于苏灿的记忆一幕幕回想起来,顿时感到脸颊和耳根一阵发热。 看到苏灿的唇一会儿吻一下一会儿吻一下,紧紧抱着苏灿的脖子不肯松手,厚颜无耻的扯着苏灿和我一起躺下然后在他怀里蹭啊蹭的闻他身上让我无比迷恋的味道…… “我什么,如果不是误打误撞看到佩辙喝醉的样子还不知道我们家佩辙这么主动呢。”苏灿侧身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饶有兴味的看着我。 “不要说得好像我们做过些什么似的。”零零星星的记忆让我并不能清楚确认喝醉后的自己做过些什么,双手扯着被子不自觉的一直向上拉,说话的时候被子已经遮住嘴巴,蓬松的棉被使得本就底气不足的说辞听起来更加无力。 “岂止做了些什么,连孩子的名字都取了呢,同同是吧,同心同德是很好听,不过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说是这个名字我取得?” 苏灿似笑非笑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唬人。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感到诧异,毕竟太过光怪陆离的经历不是人人都可以理解并轻易接受的。 同心同德吗?想不到你会这样解释呢。是啊,为什么说是你取得,因为重生之前童童的孕育是一个意外,当时的我以为你并不欢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便自作主张一个人偷偷跑到医院险些害死她,你知道后大发雷霆的样子几乎吓坏病房里所有的医生和护士。你草率的给孩子娶了童童的名字,我问过你为什么,可当时的你正在气头上,又怎么会耐着性子与我说话。至于到了后来,你的爱意日渐稀薄。对童童的好人想要嫉妒,我更加不敢提及,生怕相关联的问题会让你重新回忆起我跑去流产的蠢事,从而消磨掉我们之间微乎其微的感情。 “别发呆,回答啊。”苏灿说话时候轻轻柔柔的,眉毛稍稍挑起。 眼前的场景和回忆中的悬殊太多,眼前过分的美好甚至让我感到不真实而恐惧。 “以前做过一个梦。很真实,所以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这个梦我的确没有办法解释,随着重生回来的日子越来越久,关于过去的记忆已经不再有有棱有角一般清晰,过去的一切除了留下一副和原本相差太多的体质以外并没有其他痕迹可循。以至于很多时候甚至会质疑也许当初的一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而已。 “这么说梦里有我喽。”很久没有看到过苏灿这样纯净的开心,原来仅仅因为我的一句话也是可以的。 “算是吧。”岂止是有,你根本就是那场冗长的梦境中唯一的男主人公,一见钟情、至死不悔。 “嘴硬,明明连孩子都有了。” 苏灿在身边翻身躺下。双手交叉垫在后脑下面嘀嘀咕咕的自说自话,我因为他的话而陷入到梦境和现实的矛盾冲击中无法自拔。 从身边翻出手机,上面没有显示一条未接来电,也就是说我从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中突然消失也许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却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关心,明明在重生之前我将自己全部的精力和心血无所保留的给了童童,可是在自己现实的世界中甚至没有办法得到万分之一的亲情。 “待会随我回去好不好。”隔了一会儿后苏灿收敛了笑容,声音听起来认真,可是我却觉得在他的不期许中还有一些连自己都不敢确定的迟疑。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是吗,如果是曾经心底呐喊已久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可现在的自己总有没有办法突破最后一层障碍,“不在秀才留下来的房子里谈论这个话题可以吗?” 撇去秀才的因素不谈,苏灿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否则不会让银石和周氏的关系发展到水深火热的地步、两家的世仇,商场上的交戈,两个人想要走在一起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个道理想必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顾虑过的,因此声音中才会有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的迟疑和不确定。 “那我送你回家。” 苏灿并没有再坚持,他果然还是有所顾虑,还好第一时间没有当真也没有答应,不然一定免不了又是一阵失望,毕竟每每怀抱希望的时候总会失望。 对于这个回答我并不诧异,也刻意没有去留心他的神情,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苦衷和身不由己,毕竟很多时候重生回来后的我和苏灿应该归为同一类人――关心自己永远多过关心别人,对于利益的考量永远至于情感之上。 “不。”此时的脾气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不需要我的家庭,还有不肯放开一切的苏灿以及同样没有用的自己。 “这么大了怎么还任性。”苏灿忽然猛然从床上跳起来,一把将我抱了下来,“不偷懒,不任性,穿上外套回家去。” 苏灿不管不顾的想要送我回家,转念想想即便要在酒店长住的话也需要回家将时常换洗的衣物和贴身用品拿出来才行,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要回去一趟的,既然如此扭扭捏捏的总不是办法。 “走吧。” 同一类人之间总是更加可以彼此理解,对于我态度突然的改变苏灿也没有过多的吃惊,相比较而言,对于他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悲苦我同样可以感同身受,那是只好再一次错过的无奈。 当初和候琴共同生活的时候,每每从外面回来想到偌大的家里总有一个人在守候着心中会有一种异常温暖的归属感,然而此时此刻想到宅子里齐齐住着的三个人我却只感到莫名的紧张和压抑。 如果说真正的原因在于血缘的话未免太过讽刺,但候琴会无微不至的关心我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的在意我的琐事、烦心事,尽管最后的别有用心充满了阴谋和算计,可毕竟整个过程中我虽疑心却从未排斥过。 苏灿的车子在门口停下,最近的自己说不上来为什么,心中时常会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慌乱和不安,总是很希望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在这里不要走,等等我好不好。”如果真的最后坚持不住体无完肤的逃也出来抑或被赶出来,能够躲在苏灿身边至少可以让我留下最后一份尊严。 “我会的。”这一刻苏灿笃定的神情和深邃的眼神忽然让我感到很心安,也许因为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一定是下定了决心而尤其值得信赖。 走进大门,佣人如常的进行着各自的工作,一步一步踏进前厅没有听到恼人的吵闹声不由得放下心来,如果可以在不遭遇他们的前提下将打包好行李走人当然再好不过。 趁着前厅没人,脚下加快步子上了楼的速度。 一路走回自己的卧房并没有听到有人在的动静,心中忽然被一种无论如何不愿接受的想法所占据。 已经、离开了吗?连招呼都没有的离开,没错啊,这才像是他们对待我的风格。可是离开之前有没有至少一瞬间曾经反思过也许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呢,好歹当初是接着我婚礼的由头才聚到一起,婚礼莫名其妙取消后也没有人关心过真正的原因,现在干脆直接消失―― “好啊,走吧,都走好啦!”分不清自己的气急败坏来源于哪里,可就是难以抑制自己的忽然爆发的情绪,然而爆发之后心底的落寞汹涌而来,我在正中央的台阶上坐下来,双手环膝盖蜷缩着,难过的让人想要哭泣。 “大白天当着这么多人高声言语像什么样子!”父亲大声呵斥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我蓦然抬头看到父亲、崔樱井、周佩芷和韩逸四人齐齐出现在前厅。 所有情绪被一瞬间的怨恨所取代,自己的样子落在他们眼里一定很滑稽,真的很反感狼狈的样子被讨厌的人看到,我忙不迭的擦点眼泪,匆匆忙忙的从台阶上站起来。 可是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一阵剧烈的发黑,身体的平衡像是脱离了掌控,身前是将近三十级台阶,意识到自己危险的下一刻慌忙想要抓住身边的扶手企图掌握平衡,可危及的关头我很显然延续了一如既往的不幸运,手在半空中抓了空,身体随之像是失控的机器一样重重的栽了下去…… ------------ 第四十六章 结婚吧 身体有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觉,意识时有时无,有时候像在不停的颠簸,还有全身恍若没有办法忍受的痛楚。 耳边依稀听得到过有人在说话:病人的情况很危险,初步诊断结果三根肋骨发生骨折,右眼视网膜轻微破裂,颅内有出血现象…… 有女人的声音在哭泣,有男人急躁的声音,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不知道身处何地,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身边熟悉和不熟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前方的路蜿蜿蜒蜒没有尽头,窄细的阡陌在浓云迷雾的掩映之下若隐若现,莫名的让人感到阴森和危险。 我孤身一人处在极渺茫空旷的空间中,身边找寻不到可以指引方向的人或标记,强烈的无助感仿佛充斥在身体每一根神经线里挥之不去,我想要大声呼喊企图暂时宣泄出心中的恐慌,可是不知道是喉咙发不出声音还是出口的声音被黑洞一样的空间迅速吸收,总之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巨石轰然落地的声音,细碎的石块从上面噼里啪啦落不停落下来的声音,身后的天地不停的塌陷,无路可退,四周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我心里害怕极了,却只能强自壮着胆子试探着向前走。 佩辙―― 身后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熟悉的呼唤让我迟疑着迈出的脚步蓦然收回来,回头找寻声音的来源,一瞬间听到天崩地裂的巨响,我收回视线看着自己原本打算前进的方向,蜿蜿蜒蜒的小路已然坍塌,露出面目狰狞的巨渊。 我被眼前惊险的场面吓到,出了一身冷汗,而后身体猛地一震,方才的恐惧感还在思绪中延续,只是已经明显听到了周围人的声音。 “宝贝。你是在惩罚妈妈对吧。妈知道错了,不应该顾忌自己所为的面子强自撑着,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应该跟随自己心里的声音,紧紧地抱住你永远不再放手,可是妈觉得自己没有颜面面对你,所以才会假装无视你,很幼稚是不是,求求你醒过来,想怎么样都可以,妈都依着你好不好。”耳边没有了曾经几次的喧嚣。只剩下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和意识模糊时依稀听到过哭泣的声音相似。 一定。还是在梦里吧,不然为什么不管我怎样努力都看不到眼前口口声声说是我母亲的人,可是很奇怪,为什么这一次的梦境不再被挥之不去的恐惧和无力感所包围,眼睛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可是温热的液体还来不及流出便被尖辣的刺痛感所取代。 “额痛――”双唇不自觉的出声,可随之而来身体和头部的疼痛盖过了眼睛的痛楚。 “宝贝醒啦。哪里痛哪里痛,不怕哦妈去叫医生!”身边不停发出声音的女人听起来的确很担心的样子,抓着我的手很紧,却又很快松开像是要离开。 “你坐下,这个时间麻药的药效也该过了,大夫说过是会受些苦。”父亲在说话,不过想来是对着崔樱井说的,一直以来他关心和介意的只有崔樱井。 “都是妈不好,让宝贝受苦了。对不起――” 应该是在医院了吧,眼前温声说话的人是崔樱井吗,还有刚刚听到父亲的声音了,两个人都在病房里吗,自己的眼睛是怎么了,好痛。 伸出手试探着抚摸自己眼睛的位置,不一样的触感――是纱布。 为什么、会裹着纱布―― 晕厥前最后的场景不时在脑海中回放,摔下楼时的撞击,剧烈的刺痛。意识模糊时零零星星听到医生的话也渐渐回想了起来。 呵,失明了呢,果然啊,当我问上帝我的生活还能再糟糕一些吗,毫无疑问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宝贝乖啊,不乱动,会好的。” “我的眼睛怎么了?”是因为已经足够不幸的原因吗,对于呼之欲出的答案心情居然比想象中的要平静,只是声音很小,兴许是身上的伤让人没了力气,因此也没有心思介意崔樱井前后的反差和接近不真实的过分关心。 “你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视网膜,大夫已经进行了修复手术,过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宋婷在吗?”其实很想她,梦里孤独无助的感觉始终让我感到后怕。 “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她,宝贝要给她打电话吗?” 不知道最好,否则她人在外地一定担心坏了,宋婷这个姑娘没有什么在意的事物和人,因此对于仅有几个认定的人尤其掏心掏肺。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意外的可怕,匆匆忙忙的跑回来的路上天知道会不会又出现什么意外。我自己已经现在这样样子,千万不能在把她也拖累上。 “苏灿呢?”当时独自一个人回到周家的时候叮嘱他在外面等候,如果是那个时候被送进医院的话,他应该被吓到了吧。 身边的气氛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原来没人说话的时候是这样安静,我的心思没来由的跟着被揪起来。 为什么没人说话,明明父亲也在,一直说话的崔樱井怎么也忽然沉默了,究竟―― “我在。” 短短两个字的回答,声线沉静、温润,像是上等纯净的天鹅绒,一如我让他等着时的回答。 万幸。 没有办法亲眼看到外面的世界让我感到不安,还能听到苏灿的声音让我放心很多。如果不是出事根本意识不到原来自己这样依赖者他,只要知道他在身边就会没来由的感到踏实。 “不要走。”重生回来后和苏灿之间明里暗里的尔虞我诈相互算计和陷害从来没有间断过,然而当自己真正到了无助的时候没有想到最信任的人始终有他。 我顺着苏灿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他很快过来牵住我的。 “不走。” 紧紧握着苏灿手的时候听到了轻碎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病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离开了吗?”父亲和崔樱井都没有再开口,想来是离开了。 “嗯,佩辙,伯父和伯母在这里寸步不离的守了你很久。” “嘘――好痛,好累。”我伸出手指点在唇上。 在没有光明的纱布后面眼睛不自觉的闪烁了一瞬间,很快再次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只是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不会再喊出痛。 “是不是又哭了。” “哪有――一半的脸都蒙上了怎么还能猜到。”原本还想要强撑着,可是一开口囔囔的声音很快漏了底。 “唇角。” “真的很了解我。”是人与人之间天定的缘分使然还是苏灿当真太过用心,我以为自己别过头的神情并没有露出破绽。从大学时候起他就比所有人都更加理解我,莫一乔待我最好,却从来没有读不懂我真实的情绪和内心。 “所以出院之后结婚吧。”苏灿说话的时候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只是语气中的深沉让人感到一种无法忽略的苍老。 “你想好了?”虽然脑子受了伤,可是我没有忘记他该有的顾虑和不久之前的迟疑,既然自己都不能决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无端端的给我希望。 “很早之前就很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也有很多时候求婚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时机还是不够成熟,听说你和莫一乔婚事的一段时间里很痛苦,他离开之后我以为你身边不会再出现其他人,想要条件更成熟的时候再说,可是看你满身是血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我吓坏了,当时最大的感觉就是后悔,一门心思想着如果你出事我也不要活了,既然连生命都可以不在乎,其他还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克服的。” 如果感觉没有错的话苏灿捧着我的手吻了又吻,还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背流淌下来。 哭了吗,苏灿这样风姿绰约的男人原来也会哭泣,可惜的是现在眼睛不争气,没有办法永远记得这个让我耗尽两世爱恋的男人为了我落下眼泪的时刻。 “你确定我能完好无损的从这里出去?”不过只是从几十个台阶上滚下来,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换做了普通人恐怕出了车祸也不过伤成这样,现在想想这副身体弱的不像话,前不久在宋婷和李允的坚持下也曾经做过全身体检,只是除了体内多种超标的重金属和有毒物质外没有检查出来其他,倒是最初周家的家庭医生张医生曾经颇有顾虑的建议我到他的诊所去做全面体检,处于多方顾虑一拖再拖,终于以最后张医生被候琴辞退而告终。 “确定?不过就算残次品也是非常值得考虑的。” “你才残次。” 苏灿故作市侩的话让我不自觉轻笑,可是不经意的笑容引发骨折的肋骨起伏,又是一阵剧痛,我连眉头都不敢皱生怕牵动眼角,只能紧咬牙关暗自抽气。 “咬吧。”苏灿腾出一只手放在我的唇边,他在异性面前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可是偶尔时候闷闷的一句话让人感到异常的温暖。 “嗯。” ------------ 第四十七章 接受 “真是的,我才一下子看不住你就把自己摔成这样了。”宋婷从外地回来还是很快知道了我住院的消息,老早便跑过来天天陪着。 用过午饭宋婷推着轮椅带我走出病房,在医院的花园散步。视力受损后五官之中其他的感官比之以前灵敏了很多,喷灌给草地浇水的声音,泥土和绿草嫩芽初出的气味,微风拂过脸颊的触感。 有宋婷在身边陪着的确舒心很多,苏灿终究整日有自己的事忙,从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后原本应该是更方便探视才是,可他反而时常找不到人。周佩芷倒是来过几次,可是那个无情的女人可是追到了韩逸,寸步也舍不得离开,听着两人之间的动静心中忍不住来气,可是又没有办法表达出来,只好生生忍着。 “知道我哥的女朋友吗?” 这个女人已经在宋婷口中听到过几次,可见对于宋孝民这个女朋友她却是下了功夫。 宋婷故意装作神秘兮兮的语调让我失笑:“我怎么会知道。” “秀才的姐姐。” “莫唯?”曾经在宋婷口中有过几次耳闻的神秘女友,对于宋孝民而言似乎格外与众不同的异性居然是曾经在秀才家有过一面之缘的莫唯。 “是啊,真是无巧不成书。” “没有要分手的迹象吗?”并不全然都是无巧吧,毕竟当时莫唯凭借市政府秘书长姐姐的身份有过不少追求者,以宋孝民的性格会表现出爱慕之意并不让人诧异,只是现在莫一乔今时不同往日,对于总部设在s市的金源国际而言,莫唯恐怕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没有。” “那就好。” “晒晒太阳吧,促进钙质的吸收。”宋婷把轮椅在一个位置停下,听着动静她也在我很近的位置坐下,想来应该是长椅一类的歇脚处。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和哥哥都能过得比我好。”宋婷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却是老气横秋。 “二十余岁的人生不过刚刚走了一个开口,怎么能这么轻易说出一辈子。” 想说的话酝酿在心口还没来得及说却被人抢先说了出来。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沉郁苍老的声音。听起来位置应该就在宋婷身边。 “在您面前这样开口的确有失妥当,是我失礼了。”宋婷向来是一个知道礼数的姑娘,不过能够让她这样说话的人至少年岁和他的声音是相匹配的苍老。 “人知礼而后贵,可是现在很少有年轻人能够懂得这个道理。” “是,受教了。” “你的命格比一般人弱,反倒怨念更多,如果想要安然度过多余的年月最好还是想想怎样才能放下。” 一直沉默不言的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只是没想到老者的话锋一转忽然变了强调,却原来是说给我听的,宋婷也许听的稀里糊涂我却明白得很。 “老先生您――”他话里的意思很多。我一怔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心中有很多疑惑却没有办法向人倾诉。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老者打断。 “相逢即是有缘,姑娘是有慧根的人,老头子不妨点一点,算是成全。”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了老者起身离开的声音,我原本要说的话噎回了喉咙。 随着重生之日的渐行渐远,原本对于自己前世的经历和记忆依然慢慢淡忘,更多时候沉浸在自己显世生活中没有根源的仇恨和算计中无法自拔。老人的话像是钟声一样给了浑浑噩噩中的我一个警醒――怨念太重――是不是在我不管不顾的报复过程中因为一颗被蒙蔽的内心而错过了很多东西。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愈加深刻的生根发芽,心中恍恍惚惚出现了很多在意的人因为我的原因而受到伤害时候的样子,孟凡臣、梁妈、莫一乔、苏灿,然而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每日送来三餐而又安静离开的崔樱井。 最近几天比之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崔樱井安静了许多,大多时候送来东西的时候并不言语,即使偶尔在病房里没人的时候会坐下来一会而也并不会说太多话来打扰我,除非是我主动开口。 “是因为我长的和你很像吗?”我明白,正是因为这张像极了崔樱井的脸和对血缘的误会,二十年来父亲才会对我又爱又恨。然而此时我关心的却更多是她的想法。 “怎么会,看到宝贝出落的这么漂亮妈不知道多开心,之所以会整容完全是因为周国邦。”她对我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话的理解能力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清晰很多,同样的情境和对话放在旁人身上未必能够理解,但是崔樱井却几乎不费力便清楚我所想知道的是什么。 崔樱井执着的用‘宝贝’来称呼我,最初完全不像与她说话的时候索性将所有内容都无视,渐渐开始说话的时候却又别扭的认为我们并没有相熟到可以相互探讨昵称的程度,至于现在,听着听着居然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这么说,父亲虽然在家的时候很少,多数时候也没怎么说过话,可是我知道他很爱你。”不管是前世婚礼前夕将我打到遍体鳞伤的直接原因‘出水芙蓉’,还是前不久仅仅因为一句话的冒犯而险些将我亲手掐死,崔樱井的确是父亲心中唯一柔软和不可侵犯的疆域,被这样一个男人如此强烈的爱着,如果崔樱井也是爱他的话照理说应该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才是。 “他心里的确有我,但我希望的是他的心里只有我,等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说过会永远等着他。” 这么说的话―― “关于我不是父亲亲生的这件事你?”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为了得到证实,我旁敲侧击的开口。 “宝贝,妈知道自己做的不称职,故意让他以为我怀上了其他男人的孩子,好在他现在已经不介意了,而且我也重新定义今后的生活,宝贝,妈会以你为中心,哪里都不去,不跑了,也不躲了,就在这里守着你,二十年来妈欠你和佩芷的太多了。” 是啊,她亏欠了的不只是我,还有佩芷,只是二姐比我洒脱很多,可以毫无芥蒂的坦然面对父母迟来的爱,而我是不是也应该放下心结,重新考虑试着接受,毕竟这曾经是我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温暖。 但就在刚刚,忽然意识到一个让我和周佩芷的问题都不足够成为问题的问题,那就是崔樱井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他结束二十几年辗转流离的生活重新接受父亲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父亲接受了‘毫无血缘关系’的我,可身为当事人的我最明白父亲是在看过我的亲子鉴定报告后才不顾一切出了国,不久之后便携手崔樱井一同回来。 按着崔樱井刚烈的性子,一旦让其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么她的反应恐怕不在我所能想象到的范围之内。 “宝贝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青叶呢?你有没有想过把她接过来。”脑子中忽然想到了远在日本的姐姐川岛青叶,顺着崔樱井的话便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是了,听佩芷说过宝贝已经认识过她了,在你之前你爸跟妈一起生活的一段时间里剩下了她,青叶是在妈的父亲身边出生的,不久之后二老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想要回国生活,因为舍不得女儿和两个外孙女,便带走了年龄较小的青叶,因为一直在姥姥姥爷身边,相比之下青叶比宝贝和佩芷要幸福一些,不过――” “不过什么?” “宝贝刚才在想的不是这个吧。” “被你猜到了。”应该说知女莫若母吗 ,还是说周佩芷的聪明果然还是遗传了崔樱井,当我说出违心的言语的时候她们都可以看得出来。 “苏灿想我求婚了,在想要不要答应。”亲子鉴定的事情必然是打死都不能说的,想要顺利瞒过去只能挑起一个女人之间都很感兴趣且通常不会再有心思起疑的话题。 我边说边伸手摸索到病床旁边柜子上的抽屉,打开后拿出了里面的戒指,是苏灿送来的,虽然眼睛看不出纯净度色号,不过到底是打理周氏两年的人,用手摸摸便大致能够了解到克数和镶工,知道他出了鼓起勇气之外,还对这次求婚用了心。 “小伙子生的很贵气,只是心思捉摸不定,妈看得出来宝贝很喜欢他,只是如果想要相守一生的话还是慎重一些更好,毕竟你爸和你妈就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相似的话题好像确实在母女之间最合适不过的讨论,只是撇开这个因素不谈,崔樱井对于情感的确很有发言权,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够做到想她这样轰轰烈烈的。 她的话我可以理解,父亲的心中有她,而她希望的是父亲的心里只有他,我又何尝不是。只是就在回到病房之前才刚刚听到有人神神秘秘的告诉我学会放下,那时候脑海中闪现出了很多人,不管在此之前我们经历过了什么都让它过去好了,就是在那一刻起我依然下定了决心再相信苏灿一次。 ------------ 第四十八章 直接结婚吧 病房里的生活中日枯燥而乏味,周氏的同事偶尔回来探望,但多数时间还需要自己安排打发,幸而住院的地方和梁妈共处一处,房里无人的时候便由护士推着去陪她说说话。 梁妈住院的一段时间里孟凡臣的家人先后来探视过几次,也曾经想过将梁妈转去身边接受治疗,和院方进行过交涉之后,出于对梁妈恢复可能性方面的考虑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说来讽刺,梁妈当做外孙一样来疼爱的孟凡臣曾经为了我永远失去了一双眼睛,梁妈也是为了回国看我才会生死不能的躺在这里,而今当自己双眼同样裹上纱布、终于从生死关头上走过一遭之后,在没有办法见到光明的日子里日夜思量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他们对我的爱和付出有何其之强烈和深沉才会无怨无悔的走到这一步。 “梁妈,佩辙又来看你了。”梁妈的身体自从从车祸中抢救回来之后便一直是昏睡不醒的状态,主治医生说时间拖得越久,病人醒过来的几率便会越小,即便这样,相比之下留在病人熟悉的环境中醒过来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佩辙要嫁人了,那个人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叫做苏灿的年轻人。”记忆中梁妈是见过苏灿的,虽然并不十分清晰的记得而人呢犹豫没有正式认识过,但是梁妈在周家半生阅人无数,但凡在家里出现过几次的客人都能够过目不忘,当年周佩兰曾经一同风流快活的粉面男人中,梁妈都能够记住大半,相比之下像苏灿这样相貌和气度都很出众的年轻人应该更加能够记得才是。 “梁妈的手好像比昨天热乎了呢,是不是听说佩辙要嫁人高兴的迫不及待的想要醒过来。可不是,佩辙是你一手带大的。结婚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可以不在呢。”在病房里的日子比之手上之前清闲了太多,也许因为太过清闲,身体和精神都不会过度劳累,因此晚上难以入眠的情况反倒比日常高压工作的时候更严重了起来,没到这时候,偶尔会想想以后嫁给苏灿的时光。有时候两人结婚时候的场景,有时候是我们婚后的生活,很多次想着想着居然已经不知不觉进入了梦里。 “那个苏灿啊,我是很喜欢很喜欢,因为不想再苦着自己了,所以不管是不是真心。能够在还美丽的时候成为他的新娘就会感觉很开心。”曾经听人说过,女人一辈子总得疯狂一次、只是为了一个人,经历过死亡和重生的洗礼,我知道自己的心灵在很多方面已经苍老的几近腐朽,可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希望能在身体还没有老去的时候嫁给他,在我还年轻的是后续让他看到最美的自己,即使只有表象。 有时候想想能够趁着受伤的机会多多陪陪梁妈也是一件及其好的事情,毕竟此前无论忙于工作还是为心中琐事烦扰,终归是没有想现在这样长久的陪过梁妈,医生说过有时间的时候多陪病人说说话将会很利于恢复,惭愧的是我但现在才真正落实在自己身上。很多时候从用过早餐后便来找她说话,一个人时想时说的碎碎念中经常半天的光景就那么过去,护士将午餐跟着端过来,用过之后困了索性任由自己在梁妈身边小憩一下。坐的时间久了肋骨还是会作痛。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才会任由护士推着回房。 “总经理回来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公司的老赵,他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言语之余的语气并不宁静,有些杂乱,也许是在这里等得久了,也许是公司遭遇了不好的事情。 “老赵,几天不见你得瘦了吧。” “总经理自己都成了这副光景就不要再开我老赵的玩笑了。” “真是,你这个人不是圆滑的很,怎么到了我这里嘴巴上就是半点不肯吃亏。” “孙经理设计部的几个人出事了。”老赵刚开始便想说的话终于没能忍住,与我开玩笑的心思也没有了。 “公司现在有父亲坐镇。你就让我清闲几天,当时给我放假了好不好。”借着身体的缘由,原本便懈怠的心绪愈加倦懒,老赵提到公司的业务,我是半点操劳的心里都没有,何况两只眼睛蒙在厚厚的纱布后面,大力也不敢使,路也不能远走,活生生一个干好五谷杂粮的餐费,有心也无力。 “只是说给你听听,又没有让你主意。” 老赵虽然比我年长,但很多时候会像同龄人一样彼此毫无芥蒂的玩笑,“市政府严查官员作风问题,设计部的两位女设计师收到了牵连,孙少伟想来是没有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看起来很着急,人事部没有他的请假和外出记录,但是人最近一个礼拜没有出现在公司。” 设计部的两位女设计师和政府官员之间的丑事在莫一乔任职期间已然被抖了出来,后来更是以此作为把柄逼的他离开了s市,只是很快当初几乎害的莫一乔落马的所谓证据便被压了下来,此时忽然被翻了出来,只怕是外地的莫一乔动用关心做了不少手脚,如果这样的话,相信他至少已然保全了自身才能做出今日的成效,无论结果如何,能够知晓他平安无事,便是很好的了。 “周氏是父亲的,他是大股东兼董事长,我只是暂行管理的职权而已,老赵今后再有什么想法不妨试着直接与他沟通。” “可我们是你一手带起来的。” 只有两个人的病房里又安静的很,也因为一直凝神听着老赵说的话,因此每一个动作都听的异常清晰,他说完话后发出了手和衣料之间摩擦的声音,接着有包装纸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知道这是老赵的习惯性动作,思考或者情绪难以控制的时候从怀里掏香烟,但是所有的动作却又戛然而止,想来是想到了这里是医院的缘由。 老赵的话像是锤子一样敲击着我的责任心和良心,正如他所说,他们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我就此放手之后不管此后接手的人是谁,即便是父亲,也是没有办法全然仰仗和信任老赵一干人等,甚至如果机会合适尽可能调离周氏的权力中心也不是全无可能发生。 一帮原本在自己的领域和圈子里可以随意纵横驰骋的人,因为对我一人的信任而甘愿放弃曾经的稳定和安逸,一起在周氏的权力核心打拼,没想到为首的人在半路上戛然而止,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游戏。 指甲一寸一寸的扣进掌心的肉里,肋骨处愿意康复的旧伤隐隐作痛,我却并没有停止用力的想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痛楚。 半天没有得到我的答复,老赵终于什么都没有再说,悄然离开病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安静的离开。 次日周末,苏灿倒是难得很早的守在了床前。 “怎么总是挠头?”苏灿细心的为我喝粥,我很想享受二人之间难得温馨的时候,可是头皮实在是痒的难受,即使尽了很大的努力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伸手去挠。 “医生总是不让洗,护工怕湿了眼睛,更是不敢碰我碰水,平时就是擦擦身,可是我都多长时间没有泡过澡了,头发又臭又痒,就算看不见也知道一定丑的要死,真的快馊了。”说实话从来没有试过这么长时间不洗头发,头皮奇痒难忍的滋味当真不好受,眼睛反正也恢复的很好,便一门心思的想要说服苏灿批准我洗洗头。 “嗯——”苏灿做思考状的声音,我差不多可以想象到他现在的神情,一定用力拧着英气的眉毛,无比嫌弃的盯着我的头发看,“我去找护士要写温水。” “怎么这么痛快?”原本脑海中已经酝酿出了b计划,想着什么时候尽快把宋婷叫过来呢,苏灿毫不迟疑的答应反倒让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与其让毛手毛脚的宋婷做这个叛徒,还不如我亲自洗的放心。” 苏灿回来的速度很快,随着几个杂碎的脚步声和器皿与液体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我知道苏灿找来了他说的温水。 病房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苏灿在脚边垫起了合适的高度,而后让我调转了在床上的方向,这样一来将头发陇下来的时候刚好可以沿着床尾垂下,而又不会让头部处在低凹的位置。 他居然还找到了梳子,耐心温柔的为我疏离已经干成茅草一样的头发,而后少量多次的往头发上浇水,一次又一次,我的心也像是哗啦哗啦落下的水声一样轻快而柔软。 “出院之后就不要订婚了。” 原本是想着与他玩笑的心态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可是苏灿梳头发的手蓦然一顿,片刻之后才恢复原本的动作继续下去,却并没有说话。 他的反应让我很心痛,原本玩笑的心思也变得无比懊悔,赶忙接着开口与:“直接结婚吧。” ------------ 第四十九章 醉笑陪君三万场 “多亏了苏灿,奔着你婚礼刻意准备过的人总算不至于白忙活。”宋婷已经连续陪了我很久,口头的话题总是三句离不了我和苏灿的婚姻。 “就你最向着他。” 窗台上一株宋婷买过来的芦荟在春日阳光的滋养下日益迅猛的滋发着新芽,在病房里的时间一天天过去,身体更方面虽然恢复的很慢,但总归是慢慢康复了起来。 “宝贝啊,医生说今天出院可千万要当心不能受风,快披上件衣服。” 四月正午暖如晚春的天气,崔樱井不知道从衣柜的哪个角落翻出了皮草,从病房起就半步不离身的一直唠叨着让我穿上。 “别忘了眼镜,你现在的眼睛可是正脆弱着,出了外面一定记得不能抬头看太阳。”还在病房里的时候崔樱井便已经有备无患的在我鼻梁架上了价值不菲的高不透光、防紫外线的墨镜,不过刚刚踏上走廊,她便又开始了关于阳光的叮嘱。 就算渴望了很久光明,也不会像旧派偶像剧女主人公一样俗不可耐的去仰望日光,何况在眼睛蒙在纱布后面的时间里,我更多时候学会了用心去理解身边的任何事物,失去的同时,它也给予了我很多。 虽说这段时间在医院度过的久了一些,可出院当天的阵势人多的有些离谱,崔樱井一如既往前前后后的碎碎念起来没完,而但凡崔樱井出现的地方,方圆十米之内必然能看到父亲的身影,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周佩芷和韩逸依然没有分手,因此一如既往的贯彻了她青春无敌美少女的新路线,坚信人多好热闹,也一定凑了过来,宋婷无所谓来不来。住院到了后期,实在无聊难耐的时候她干脆已经陪着住了下来,所谓来接我出院,她只是一道跟着出去而已。 让人多少有些出乎意料的嘉宾是莫唯,宋孝民和我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的交情,能够过来虽然是意料之外,但终归合乎情理之中。可印象中酷的像是女王一样的女人也跟着一起过来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何况对方还是我莫一乔的姐姐。 作为曾经的准小姑,二人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尴尬,但她不像是无事献殷勤的人,此次过来。想来必定是有一番道理的。 “一乔说你能平安出院他就很放心了。”回来的路上我刻意坐进了莫唯的车里,毫无意外崔樱井一定也跟着粘了过来。 suv的车型,莫唯亲自驾驶,硬生生衬出了游刃有余的范,显然一道而来的宋孝民只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来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相处的还不错,至少一向只顾企业利益的宋孝民居然也开始试着尊重对方的意愿而相互迁就。 “这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呢。”起初宋婷告知宋孝民和莫唯走在一起的时候心中还曾经暗自担心过受伤住院的事会被莫一乔听到,因为印象中总以为按着莫一乔的性子一定会放下手头一切返回s市看望,然而能够听到这样的话的确有些吃惊。同时从另外一个方面想未必不是一件让人心安的消息。 “是啊。最初他是吵着闹着要过来的,不过我说了你订婚的消息,他应该可以慢慢放下了。”大自然所谓一物降一物果然是有道理的,我虽然不爱莫一乔,但却很困难对他说不。也许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一次又一次错误的走在了一起,从而让彼此所受到的伤害更深,然而毫无疑问莫一乔的克星便是姐姐莫唯,这一点在当初与她初见的时候便已经初见端倪,只是她对莫一乔的影响比我想象中要还要深,以致于能够说服他放下多年的执念。 “对于秀才我一直很抱歉。” “完全不必,就是因为你这样的心思才是那死小子始终不依不饶的根源,周小姐还是干脆些的好,趁着他现在放下,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 莫唯说话一如她的性格,痛快直接,可句句戳在心头上、字字见血并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在一个长辈面前教育人家的子女算是什么道理,没人――”坐在一边的崔樱井沉默半天终于开了腔,一开口便是与莫唯不相上下的分贝和气势。 “妈,别说了。”崔樱井的嘴巴像是莫唯一样没有把门的,如果任由她说下去天知道两人会不会打起来,尤其莫唯还是此时行驶在高速路上的女司机,维系着一车四人的生命安全,情绪尤其不宜波动。 话虽如此,可是崔樱井在完全不明白状况的情况下毫无理由的维护我,没有顾忌到今后可能会有的利益关系,没有考虑到会不会引起彼此之间的矛盾冲突,只是单纯的希望维护而维护。 这样毫无原因的被保护就是母女之间所应该有的亲情吗,曾经我以为候琴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事无巨细的关心叫做母爱,为此甚至可以尝试忽略过程中被侵犯的隐私,然而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原来真正的母爱应该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不经包装加工的情感,而没有丝毫刻意伪装过的痕迹。 “宝贝――” “又怎么了。” “宝贝叫我妈了,知道吗,你终于叫我妈了,是不是原谅妈妈、不怪妈了,不不不,不用原谅,只要开始接受就可以。”崔樱井像是小孩子一样恨不得手舞足蹈,内心再次被她单纯直接的反应触动。 “‘原谅’两个字的话换我来说应该更合适,之前女儿不懂事让你伤心了。”眼盲时无意中聆听过老者的教诲之后,深夜辗转反侧的时候常常会想崔樱井的立场,在发现和父亲感情生活走到尽头的时候发现怀上了我,她性格耿直刚烈必然一早便打定了一走了之的准备,至于腹中的我,毫无疑问趁早打掉才是最好的选择,且不论时候是否以我的孕育作为报复工具,毕竟分娩的痛楚并不是每一位女性都敢于经受,我相信至少当她决定把我生下来的时候一定是全心全意爱着的,至于离开之后短时间的牵肠挂肚和日夜思念恐怕比任何一位普通母亲数年经历的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直奔周家,莫唯开车马杀一般的速度以绝对优势领先在最前,从车上下来,自两旁展开的大门进入前院。 “四小姐回来啦。” “恢复的怎么样?” “佩辙回来啦,身体好些没。” 前院时不时出现佣人的身影,热络的招呼方式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声音里的熟悉,定睛看过去分明便是当年家里的老佣人,很多几乎是亲眼看着我长大的。 “刘姨、许伯!你们怎么回来了。” “哎呀,是老爷派人把我们接回来的,能再回到周家真好,看到四小姐安然无恙我们几个也能放下心了。” “回来就好,这次可不管是谁也不让赶你们走。”当初许伯等人被候琴悄悄遣散的时候我事先并不知情,等到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虽是事实,可我毕竟没有做过挽回和争取也是事实,那时候过分迁就候琴,暗地里自己良心上的谴责和不安只能强迫自己尝试着忽略。 “宝贝外面有风,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崔樱井开了口,其他人很快也跟着附和,身为一级保护人员的我自然只有遵从的份。 一行人在客厅安置下来后不久,苏灿终于赶了过来。 “都在这里了,待会儿直接去民政局就好。”直接登记结婚,不举办婚礼是已经和苏灿商议过后做出的决定,莫一乔是我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当初曾经和他高调公布婚讯,整个s市恐怕都是满城风雨,在此举办婚礼只怕给媒体嗅到味道,对苏灿的言论恐怕不好,于我私心而言并不希望苏灿和莫一乔在任何方面产生冲突,总觉得如果这样的话也许自己可以适当减少一些歉疚。 地点不挑不捡,周家的餐厅就好,趁着最亲近的人刚好都聚集在了一起,将二人登记结婚的消息告诉大家便足够,能够得到最亲最近之人的祝福,想来是比任何奢侈豪华的婚礼排场来的更有价值。 周家阔别许久的张妈也重新回来掌厨,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做事如此事无巨细,如此说来崔樱井在寻夫方面的确值得佩服。 折腾了一上午,又早已到了饭点,众人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随着张妈的一声开餐,九个人纷纷围着餐桌坐下,看得出来是按捺了很久。 乍一看人是不少,可坐下之后成双成对的态势便无比明显的表露出来,周佩芷与韩逸紧挨着最下,宋孝民照顾到初来乍到的莫唯,自然惦记挨着她,相比之下几人之中父亲最是不合群,说到底也只有崔樱井才能无障碍的与之相处,苏灿在我左手边坐下, 宋婷摊摊手,故作轻松的撇撇嘴,我牵着她在右手边坐下,不经意间还是看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落寞。 “好了好了开动之前,作为今天的主角,请允许我提议――为了大家今天的相聚举杯――”我轻轻拍手在座位上站起来,积极的提议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宋婷,而是为了大家每个人心中不愿言明的伤感。 “好!”莫唯爽朗,二姐也跟着捧场,宋婷和老妈自然更是没的说,四人人齐声叫好端起了酒杯,在座的男人也面带微笑举起手中的酒杯。 “干杯――” ------------ 第五十章 离殇 “干杯――” “干――杯――”在座诸人共同举杯,连坐在主位上的父亲最终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接下来呢,还有一件事,按着原本商量好的,相信大家也都已经知道了,我和苏灿不打算举行婚礼,下午直接去民政局结婚登记,所以今天的聚餐就当做是我们的喜宴了。” “好!新婚愉快!”莫唯一副直肠子,跟人不见生,自来熟的很,我的话音刚落她便第一个举着酒杯站起来祝贺。 “谢谢大、嫂~”我可以加重‘大嫂’二字的发音,临了还别有意味的对她挑挑眉毛,通过二人的反应来看,对于这两个字莫唯和宋孝民二人彼此心领神会受用的很。 崔樱井忽然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粲然一笑,笑容看起来无比温柔无害,“臭小子,必须对我宝贝比对自己好过一万倍,不然当心堂堂丈母娘活生生扒了你的皮哦~~” 话中赤裸裸的威胁让在场的男人情不自禁向苏灿投来同情的视线,我亦悄悄侧眼看过去,苏灿的眼角好似有所感应一般跳了跳。 “妈,哪有这么吓唬人的。”崔樱井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一记一记飘过来恨得的吃了我,我只好急忙别过头去故意看不到。 知道这样很没出息,人还没嫁出去胳膊肘便拐向了人家,可是没办法苏灿是我唯一的泪点和软肋这是一直以来不争的事实。 “小四,虽然没有办法过得比我更加幸福,但还是感觉你很幸福。”周佩芷说话向来歹毒又欠扁,好在风格改变之后合理的控制在了尚算可以接受的程度。 “这次没说错呢,感觉真的很幸福。”缘分和宿命让我和苏灿两人之间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我依旧是当初为了和他在一起宁愿不顾一切的周佩辙。而苏灿――也许是不喜欢众人太过喧闹的气氛,他看起来不冷不热并不十分愉悦的神情和前世重生之前的婚礼上居然惊人的相似。 “好好的,一定要幸福,就当是算上我的份。”宋婷说完话下唇紧紧抿着,像是掩藏了无数的心事,酒不醉人人自醉,她优雅的抬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过两杯酒的量眼中已经呈现了迷离的醉态。 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扮演了很多角色。作为女儿、作为妹妹,她无疑受尽了万千宠爱,不必费心忧思的殷实家境,完整真实的亲情。唯独作为一个女人,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失去了太多太多,对苏灿自始至终的爱而不得,与英籍男友艾伦艰辛的坚持和最后的无果而终,再到现在的伶仃一人…… “――嗯。”简简单单一个字的回答总觉得像是鱼刺一样哽在喉头,努力了很久才说出口,却又意识到这样的话在宋婷面前显得多么的不合时宜。 “结婚这么大的喜事不说有的没的,既然今天中午是喜宴,我们就让新娘不醉不归没有办法洞房好不好啊?”宋婷毫不客气的煽动者本就爱起哄的二人。莫唯和崔樱井的捧场效果好得出奇。我悄悄看向苏灿打算求救,后者居然摆出一副敬而远之的姿态远远避开。 “什么都不说,来来来喝酒。”莫唯扯开嗓子一吼我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这个女人身上像男人的地方不仅仅只是气质,还有透露在骨子里的玩世不恭和不修边幅…… “就是就是说,我多不容易才得到宝贝的原谅。可苏灿这臭小子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她一辈子,算,不说了,都在酒里。”真不晓得崔樱井是有样学样还是本性如此,和莫唯一样撸起袖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弧度考究做工精细的高脚杯硬是被二人拿出了暴发户的感觉 崔樱井有一个最大的缺点最让人头疼,就是她似乎总是不能正确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年龄,两个跟她小女儿年纪相仿的女孩都可以轻易让她的情绪嗨起来,还毫无阻力的打成一片。 三个人说到做到,丝毫没有心慈手软、怜香惜玉的迟疑,一人一杯不容拒绝的灌了下来,至于三人的男人毫无置疑根本没有自己的立场,崔樱井一个眼神瞥过去父亲便老老实实举起了杯子。 “怎么说也算了了你妈一件心事。”和崔樱井的对视不过上一秒钟的事,下一秒父亲的脸色便立马回复了冷酷严厉,在女儿们面前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了父亲管有的面孔,尽管让人感受不到温情,至少这一次他在我面前卸下了面具。 “谢谢父亲。” 不管怎么样终归是生养了自己的父亲,何况对于他因为从来没有抱有过希望因此并没有太大的失望,仰头,又是一杯酒入腹。 “恭喜。”韩逸性格、神色都很清冷,连祝福的话听起来都冷冰冰的,怎么说也改叫一声准姐夫,既然开了金口酒便一定是要喝的。 “祝贺佩辙找到如意的归宿。”宋孝民虽然是从小便相识的交情,就算近些年来生疏起来,毕竟也该说来者是客,我跟着举起酒又是一杯。 “好了,既然每个人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酒我替她挡。”在身边一直沉默着的苏灿一把夺过我的酒杯放下,一番话虽然带着笑意说出口,却轻易让人听出了话里的认真。 “知道护着新娘就是好样的,不过可不要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放过你,苏灿一看就是有酒量的人,大家放开了灌啊。” ……这个崔樱井,看她将深红色的液体慢慢倒入苏灿酒杯时候险恶的样子,十分不怀疑她将嫁女之痛全部转嫁在了未来女婿的身上。 一群人猛烈的攻势终于结束已经是在一个多小时后之后,习惯了生意场上的应酬,一向号称可以将白酒当成白开水喝的苏灿居然也呈现了醉态,一动不动的窝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呆滞。 我只有开始的八杯喝的猛了,有些头晕,后来苏灿站出来替我挡酒,我便当真滴酒未被殃及,经过这段时间的缓解,大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只是觉得脸颊始终热热的。 “佩辙过来一些。”宋孝民口齿清晰面不改色,想来并没有饮多少,我看看四周无人,似乎确准无疑是在对我招手。 我站起来跟着宋孝民的方向走过去,出了前厅看到宋孝民正站在院落中央的喷水池前。 “孝民有什么事?” “一转眼佩辙都这么大了,这次嫁人真真正正让人意识到你不再是当初那个和宋婷一起跟在我屁股后面玩耍的小妹妹了。” “是啊,孝民哥一直比我们懂事得多,看到你和莫唯在一起这样好,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替你们开心。” “这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的,你收下,当做是新婚礼物了。” 宋孝民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我打开古朴名贵的精致盒子,午后春日正是强烈的阳光照耀下,里面晶莹剔透的物体险些闪了我的眼。 “太名贵了孝民哥,我都还没有准备你和莫唯姐的礼物,你还是收回去吧,多难为情。”盒子里赫然放置的是一颗目测85克拉以上的dcolor原钻,这样纯度和大小的钻石在市面上一向可遇不可求,其价值并不只是单单用金钱便可以衡量出来的。 “收下吧,再不然就算作是离别礼物。” “离别?孝民哥要出差还是陪着莫唯姐度蜜月呢嗯嗯~”很努力的忽略心底深处闪动的不安,刻意挤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促狭的戏谑宋孝民。 “打算带着唯唯回英国陪父母小住一段时间,公司的事务已经做了交戈,还有,婷婷也会跟着一起过去,留她一个人在国内我很不放心,婷婷回来这么久一直没有回去过,双亲也很想念她,你知道――” “好了孝民哥,不用解释的,我都懂,宋婷这个傻丫头,换了我就是逼也得逼着她回去,她一直孝顺,离开宋伯和宋伯母那么久一定惦记坏了,何况那丫头心里始终没有完全放下艾伦,到了那边孝民哥如果可以的话就帮她一把,毕竟能让她心动的男人不多。”是不是欢乐的气氛什么的最适合用来渲染悲苦的离情别绪,又或者是体内的酒精还在起作用,口口声声说的明明都是心底深处的最真实的声音,可一字一字到了句尾居然还是忍受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你能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原本还担心你会难过。” “怎么会,今天可是结婚的热闹日子呢,那么――大约回去多久呢?预计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听错的话记得刚刚宋孝民提起公司的相关事务他已经做了交戈,金源国际是宋伯当年白手起家的产业,宋孝民自接手以来日夜殚精竭虑,虽然不会事必躬亲,可但凡能够让金源发展的更好,每一项决策他都会反复思量、如此日夜忧思绝不假于人手,记得宋婷曾经说过自从金源国际的法人代表变成宋孝民的那天起他便从来没有完整度过过一次休假,如果当真如他所说只是回去英国只是小住,怎么会轻易放下连续拼搏了将近十个年头的战场。 “乖佩辙别这样,并不很远不是嘛,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的。” “对哦,哈哈我真是傻了。” ------------ 第五十一章 离殇(续) 随时可以回来也就是意味着此后长久的相隔两地和也许是一生的聚少离多,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宋孝民的潜台词便是不再回来。这样的话我已经承受过了一次,可心脏却好似还是毫无抵抗力,短暂的一瞬间内所有的内脏仿佛全部绞在一起一样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在院落里停留了很久,任由悲伤肆无忌惮的吞噬,知道很久之后才想到余下的人,进而才有了迈开脚步的力气。 回到餐厅后精疲力竭,放眼酒过三巡的众人唯独不见了宋婷的影子。 她心里藏着事、红酒更是没少喝,这个时候不知道醉成了什么样子怎么还是不安生。 关于离开这件事想必是宋孝民一早做好的决定,宋婷从来不是不告而别的人,只是相比之下最让她不知所措的恐怕是对我说出离别的话。 相似的伤害在她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已经发生过,当时初到英国时过度频繁打过来的电话便不难猜测出她不佳的心境,只是选择另外一种宣泄方式而已。关于三人签证的具体问题我并没有详加询问,宋婷很早便是英国籍,剩下二人如果选择的是探亲想来当真不会在那边停留太久,可宋孝民和莫唯二人并没有正式结婚,相关证件并不齐全,这样一步一步推想下去的话其结果是不难猜想的。 听佣人说她上了楼,我不放心她跌跌撞撞的一个人便跟着上去看看。 从小到大虽然及不上我赖在宋家的次数,但是宋婷住在我卧室的时候也并不少,如果来了二楼,想来是在唯一熟悉的地方。 我暗自想着,经过一道道空着的房间,直到一扇房门前放慢了步伐。 我的卧室隔壁空了多年,是属于周佩芷的。犹记得年纪幼小的时候每次被欺负或者感到恐惧的时候都会抱着心爱的玩具赖到二姐的床上,后来渐渐长大的过程中学会假装坚强,不会再选择躲在二姐的身边,然而即便如此,想到仅仅一墙之隔的空间里便是她,就足够生出无穷的勇气来面对冰冷孤寂的黑夜。 周佩芷十六七岁后便时常离家,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某天猛然打开卧室门可以不期然看到房间里的人。可鼓起巨大的勇气怀抱希望每每却总是重复着相同的失望。空荡荡的房间会令我的心脏感到刺痛,慢慢的幼小的自己便学会了保护自己,不再去期望门后的世界。 如果是现在的话,在明知道周佩芷和韩逸已经高调住进来的情况下。门后的世界应该是另一番光景吧。 迟疑着将手搭在把手上,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这一行为的目的和缘由,一次长久的深呼吸后我闭上眼睛手上用力拧开了二姐的卧室大门―― 大开着的窗帘,落地窗前充裕的光线照射进来,又被卧室柔和的色调所软化。 其实、与往日相比、并没有很大区别的,除了衣帽架上的男女外套和女士宽边帽、书桌上打开的画册、卫生间未彻底关上的门和角落堆放着的两个行李箱。 目光首先被房间角落里的行李箱锁吸引,这两个人真是的,都是成家的年纪了还懒的可以,回来都多少日子了还是舍不得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彻底收拾出来。 一不做二不休。进都进来了。我索性都走几步过去提了提行李箱子,原以为会是空的放错了位置,没想到居然重的离谱,日常起居室的卫生会有佣人专门打扫,但是行李箱涉及到个人私物的时候佣人一般不会插手。因此只能任由这样放着。 有了人气的房间到底不一样,连空气中都多了鲜活的味道。 转出来经过书房的时候忽然想知道周佩芷现在更倾向于欣赏哪种流派的作品,一念生成,脚下已经开始了行动,就算此时房间里没有人也会因为心境的不同而萌生了自娱自乐的念头,踮起脚尖一步一步的乜过去,却在看清画册上内容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半分钟后倏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起画页中间的两张纸质票据拼命想要否定心中的想法。 五月三日 s市飞往里约。 而今天的公历日期是五月二日…… 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来到佩芷房间的初衷是为了转移与宋婷分别的悲伤,我希望能够不紧紧攥住自己仅有的,我以为至少短时间内佩芷是我仅有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短…… 回到卧室,衣帽间的门紧紧关着,里面传来毫不掩饰的哭泣声。 我用最大的气力平复好情绪打开门,耐心的用温热的毛巾替宋婷擦拭干净脸颊和泪痕,而后在旁边靠着墙壁坐下来,拿过她手中的半瓶酒兀自对着瓶口喝起来。 下午看到苏灿的时候已经在他的车里,而车子已然停在了民政局。 “正在想该不该叫醒你,不然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可要下班了。” 度过刚刚睡醒时大脑短时间的空白期,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后才意识到自己险些耽误了大事。而苏灿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说话时的宽容和心疼居然像是结婚多年的老夫妇。 “我怎么睡的这么熟,而且什么都不记得。”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喝干了的酒瓶和并排靠坐在衣帽间地板上放声哭泣与低声抽泣的自己,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便不再有记忆,兴许是彻底醉了,兴许只是睡着了。 据苏灿陈述,他从房间找到我二人的时候也险些被吓到,两个女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板上,身上、衣服上到处都有红酒的痕迹,眼睛就算闭着也看得出来哭了很久、肿的厉害,头发经过几番折腾更是凌乱的难以入目。 后面的事情苏灿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大致可以猜想到。 对于我过于激烈的反应他并不诧异显然关于宋家三人和周佩芷与韩逸的离开事先知情,至于莫名其妙的坐在车里一直到了民政局恐怕是他并不愿看到我过早醒来承受离别的悲伤。 “下车吧,不然真的要再选日子了。” 从车上下来迎面吹来一阵强风,带着春天特有的粗粒和干燥,兴许是因为刚刚从睡眠中醒来,晚春本应感到燥热的黄昏居然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寒冷,仿佛从体内生出蔓延到四肢百骸,我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到了莫一乔,相似的场景如果换了身边人,他一定会在下车前便早早提醒将外套穿好后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我的肩头。 应该叫做爱一个人的代价吧,苏灿会在我生病的时候担心着急、会关心在意我的安微却从来没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上午莫唯提到莫一乔时所说到的话言犹在耳,思及至此,乍然回神。 我低下头仔细的将外套上的扣子一颗一颗系上,而后快走几步跟上苏灿走在前面的速度。 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办证的大厅已经没有什么人,工作人员也许急着下班,象征性的问了几句话便将印有‘结婚证’三个烫金字样的暗红色本子递交到我们的手中。 苏灿接过了本子有一段时间怔住,我也有些难以相信,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彼此纠葛了数年的两个人命运便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学生时期相互爱慕却终究阴差阳错的缘分,毕业后彼此算计太过复杂的分离甚至于直到此前再次相遇后的几番波折。 重生回来后最初的日子里脑海中最大的情绪是对苏灿的恨,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之后才恍然发现,原来很的根源只是因为爱而不得,在苏灿面前不管怎样精于算计又或者假装不介意,可内心深处我终究还是当初那个在他面前溃不成军的少女,为了他义无反顾的放弃一切,曾经以为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和理智,不会单纯因为对苏灿难以收拾的爱而不顾一切,不会再放任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同样难以收拾,可是在结婚证递过来的一瞬间,脑海中猛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也许在对苏灿感情上的妥协将会成为我重生回来之后所犯下的最致命的错误。 苏灿打开皮包打算将结婚证收进去,我猛然一个激灵从他手中夺过来。 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我连忙掩饰自己的慌乱,隔了片刻方才低低的说了一声“由我来保管。” 酒喝多了脑子果然会变迟钝,今天一整天的很多次身体最直接自然的反应都比大脑要快了很多。坐在车里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不希望结婚证的动机很简单,因为前世的结婚证便一直由苏灿保管,那时候自己脾气差、性子急,家里重要的证件票据都是由苏灿打理,而此时之所以总想做出与前世不同的改变唯一的缘由只是因为不想重蹈和前世一样的覆辙。 可是尽管不同的的因由和经过,但最终和我走到一起的人归根结底还是苏灿,何况过了明天之后,我的生活便当真与前世别无二致,所有人离开之后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孤家寡人,生活中唯一的中心还会落在苏灿身上。 重生回来后我多番努力甚至不惜不择手段始终试着改变自己的命运,事实证明知道今天为止,此前的发生的种种我始终以为自己做到了,可―― 心情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结婚证,忙不迭的装进挎包最隐私的位置。 ------------ 第五十二章 当是闹洞房了 从民政局回来再次看到宋婷的时候她还躺在卧室里,美丽有神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虽然看来人已经清醒过来,可大白天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呆滞且忧郁。 想到宋婷很快就要离开,心中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在卧室里看到她的时候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万幸和感恩。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使知道迟早总是逃不过分离,能够从容的相互道别,总归不会让人世间的情分看起来过于残酷无情。 “为什么赖着不走,是不是终于发现还是舍不得我。”我挤出一个笑容方走进房间,原来是打算开玩笑的语气,没想到话才出口便发现宋婷变了脸色,接着一个翻身蜷缩起来嘤嘤的哭泣起来。 “不是成心想要瞒着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长时间的相处彼此之间的默契有时候不言而喻,我可以猜到她在想什么,而她毫不费力的知道两件事情之中我更加介意的是哪个。 “你这女人,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上次离开的时候不是潇洒的很,长了几岁怎么反而胆子变小了。” “就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才会更加懂得害怕。” 我忽然一怔,发现宋婷的话没错。中学时期曾经和她一起去了一处户外运动的游乐场所,宋婷被一处大约七米高的岩壁所吸引住,那时候的我们一动一静,当时小小的人,最是逞能张狂的时候,宋婷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是举止优雅得体,看着她渴望却又不得不忍受局限的样子我即刻自告奋勇。 换上攀岩鞋、安全绳索扣在身上的时候,我站在岩壁下面仰望着垂直于地面的岩壁才后知后觉的意想起自己一直嘴硬不愿承认的恐高症,可宋婷还在身后看着。一想到可能会让她失望就觉得很失落,一咬牙一跺脚便踩了上去。 因为年纪和身形都比较小的原因,打保护的工作人员替我选择了难度等级低的路线,但尽管如此,节点之间的距离和岩壁凹凸起来的弧度还是让幼小的自己难以承受,加上对高度的恐惧,几次力竭的时候都想过放弃。虽然当时的结果是顺利攀上了顶点。宋婷激动开心了很久,可事后再次看到岩壁的时候,都会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并且难以理解自己在第一次是怎样鼓起的勇气以及怎样攀爬到了最后。 宋婷的话的确直接而精准的戳中了我的心脏。一瞬间让我回忆起了她初次离开时候的自己。 一年多的时间没有逛过街、没有买过衣服和包包,连头发都从来没有打理过,没有去过美容院、没有去过酒吧,总之一切曾经由她时常陪在一起去做的事情一件都不敢触碰,尽管如此每次看到从小到大她送过的礼物的时候会走神,看到年龄相仿走在街上彼此说着悄悄话而后肆无忌惮大笑的好朋友会感到内心难以名状的痛楚和失落,经过我们一起走过玩过的商店会猛然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甚至每一处细节,接下来便是长时间没有办法缓解的心痛。 知道宋婷要再次离开的时候心脏一瞬间仿佛骤停了一般,可下一秒钟理智回笼我用必须拥有的生命力无比清晰的感触着不得已的痛楚。 “我嘛。你知道适应力很强的。而且现在母亲回来了,父亲开始疼我了,还能离不开你吗是不是。”既然结局早已注定,怎么可以再要徒增痛苦,宋婷只有我的感情并不少于我至于她。甚至更甚,我的痛苦尚且如此绵长且难以承受,宋婷偏执且念旧,可以想见她在千里之外的心情必然不会比我明快。事情依然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为了让分别后长久的日子不会因回忆而痛苦,唯一的方式便是在最后能够相处的时间里不留下遗憾。 “我就是大坏蛋。”有的时候人的悲伤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多努力的安慰都会显得苍白而多余,宋婷哭泣的越来越厉害,我的喉咙也跟着发紧。 “别傻了,到现在为止我最希望的就是你能找到幸福,可以的话不要轻言放弃,毕竟人与人之间的两情相悦不容易。”我希望她过得好就必须要坚强起来。用力咬住下唇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片刻之后将宋婷从床的中间拉扯起来,扶住她肩膀、仔细盯住她眼睛,格外认真的开口。 “我怎么会不知道――”宋婷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我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狠狠将耳光抽在嘴巴上。宋婷第一个心动并相爱之深的男人是苏灿,可苏灿却从来没有爱过她,现在走在一起的另一半反而是我,她的至交好友,也许宋婷想要离开不排除类似的原因吧,毕竟此后漫长的岁月中需要面对我二人的朝夕相处也许会是一种煎熬。 听人说女孩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会住在她的心里一生,不管宋婷与艾伦之间的相知相爱如何深刻,但苏灿在她的心中想必永远占有一席之地,只是从来不去触碰而已。 “那个既然明天就要走,今晚还是老规矩好不好?”宋婷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让我也跟着感觉沉甸甸的,只好赶忙换一个话题转换心情。 “当然,要不然我一直在这里等到现在,只不过――可能某人初为人夫就要受委屈了。”虽然是在开玩笑,可宋婷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身上,作为同样深爱苏灿的女人我异常理解她的痛苦。 “什么老规矩?”跟着我回到房间的苏灿始终沉默的站着,知道方才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涉及到了他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老规矩就是今晚的新郎官要睡客房。”周佩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外进来,从说话的内容中不难猜出已经听到了我们之间部分谈话内容,“既然今天是闺蜜之夜,那么――让我这个不称职的姐姐跟着过来一起凑合凑合好不好?”周佩芷极其无耻的挤过来,从宋婷手中抢走抱枕抱着。 “当然可以,可问题是――”周佩芷的忽然出现让原本压抑忧伤的气氛陡然一转,不管怎么样经她一闹,宋婷的情绪看起来明朗不少,已经有了打趣别人的心思。 “周佩芷你脑子坏掉了,不然怎么突然舍得你家韩逸?”宋婷语气出现一个停顿,我接过她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你这死丫头说谁脑子坏掉,当心姐夫跑过来揍你。”周佩芷这个不争气的,原本还以为她临走之前忽然转性,良心发现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个妹妹,没想到、果然还是三句话离不开该死的韩逸啊…… “真是搞不懂你家韩逸哪里好。”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仿佛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置身事外一般,甚至有时会有一种让人绝望的冷漠。至于周佩芷的选择我当然不会过问,更加不会介入和置喙,只是话赶话忽然很想斗嘴看她吃蔫的样子,便随口一说。 “切!”对于我的想法周佩芷明显不以为然,整张脸的表情都在敌视我,随后狠狠打量身后的苏灿,“你家男人才是哪里都不好。” “身体很好。”苏灿似乎终于受够了三个女人之间的斗嘴和攀比,抬抬眼皮毫不客气的开了隐晦的黄腔,而后转身离开。 “我家韩逸身体很好我是知道的,至于你嘛~恐怕就只有小四――” “我不知道。”周佩芷对着苏灿为走远的背影挑衅,我忙不迭的把自己择出来,第一时间选择明哲保身。 “很快就会知道。”苏灿毫不避讳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卧室里知道内情的两个女人要不掩饰彼此‘知道了’的目光。 女人之间的排队从来不会缺乏话题和内容,可三个女人各自用漂漂亮亮的睡衣将自己装扮好之后周佩芷无耻的扯来了韩逸,美其名曰‘女卫悦己者容’,既然煞费苦心容了怎么可以没有悦己者。 可俩的是韩逸自诩清高的男人,在周佩芷面前似乎便会自动启动百依百顺的人物设定,被隔离在三个身穿睡衣的女人中间居然安之若素。 正在暗自想着是不是也可以把苏灿也一起叫来的时候便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薄荷清香,后者俨然已经洗过澡换上睡衣自顾自的走了过来。 “当是闹洞房了。”他在我旁边盘膝坐下,我不知道是天生迟钝还是苏灿的措辞太过内涵,居然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后者真正的意思和语气间隐隐的酸涩。和苏灿之间的关系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数年之前仅有的一次早已如经年往事一般跟随当年两人之间恩怨纠葛尘封在记忆深处,苏灿的话忽然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至少是有所期待的,也就是说两个人的婚姻中一厢情愿的不再是我自己,对于他而言,我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不再是惹人厌烦的累赘,或者可有可无的角色。 ------------ 第五十三章 真心话 “几点了?”几人该玩的不该玩的都玩了一个遍,房间被啤酒、香槟和红酒等等各种饮品和甜点糟蹋的不成样子,众位仍旧觉得不尽兴,周佩芷累得没有力气趴在韩逸肩上,犹自不甘心的问。 “十点半左右。”宋婷从跳舞毯上下来,看一眼时间有气无力的回答。 几人折腾了一番之后夜晚漫长的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多少,周佩芷眼珠子一转想出了鬼点子。 “接下来的时间不如玩一个老掉牙的游戏好不好。” “不要说是真心话大冒险。”一阵玩闹之后大家情绪中的离愁别去已经不见了踪影,彼此都只记得尽兴的度过眼前最后的时光。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是我们几人中学时期最爱玩的一个游戏,当时周佩芷还不像现在一样常年不回家,偶尔在家的时候便会和我们一起玩耍,每次提议的总是她,耍赖的也总是她。 “bingo!” “惩罚是什么,这总得想一个新奇点的吧。”随着方才剧烈的运动和尽情的玩闹,大家虽然身体已经累得将近虚脱,但也将众人的情绪推向了一个欢乐的极限。 “新奇点的不如成人点的――”周佩芷本性难移,一旦疯起来很快便忘了自己要在韩逸面前掩盖的魔女本性。 “你想怎样,不怕带坏你家韩逸了?” “也对,那你不要玩了。”周佩芷转头看向韩逸,说罢便作势要推着他往外走。 “哎哎哎,二姐换一种惩罚规则不就好了。” 我和宋婷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到时韩逸被来来回回的折腾也显得从容淡定,等价代换到普通人身上的话应该叫做甘之如饴。 “那这样好了,如果你们完不成的话就脱衣服,我家韩逸就是穿衣服。” “二姐哪有这样的,太不公平了好不好,再说了你就不怕你家韩逸眼睛乱飘瞟。”宋婷身为在场唯一没有男友的女性很快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 “瞟哪儿。你俩?”周佩芷当下便肆无忌惮的用眼神对我和宋婷的上位耍流氓,同时毫不掩饰眼神里的不屑和挑衅。 我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宋婷的尺码可不是谁都可以忽视的,左右一下二姐的态势,我亦不客气的对二人进行了一番脑补和比较。 “同意。” 正在宋婷诧异我居然没有与二姐讨价还价的时候忽然被我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镇住。 “佩辙你太狠了。”从宋婷的反应来看。她是由衷的夸赞。而苏灿也缓缓鼓掌表示赞扬―― 我起身打开了室内的供热系统,温度调到二十八度以上,接着打开壁柜。将自己的皮草一件一件拿出来丢到韩逸面前。 “君子一言。”我宣战似的挑衅韩逸。 “驷马难追。”他还是延续着一贯的酷哥气质,但好歹是开口了,如常的语气和疏离的神色却完全看不出被刁难的不堪。 “痛快!” “开始吧。”我对周佩芷扬扬眉毛,后者用力蹬着眼睛对我比了一个嘴型,我丝毫不犹豫她在心中已经对我爆了无数次粗口。 “你最好不要后悔――” 决定命运的转盘上,指针第一次停下来的时候指向了苏灿,作为首盘的命中者他的问题将会由上首位置的人决定,而周佩芷恰好坐在苏灿上首位置,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可是不折不扣的有仇必报,如果指针指向我的话反而不用担心,可是第一个居然偏偏落在了他身上。 “选什么?”周佩芷恶狠狠的语气摆明了一副‘要你好看’的姿态。 苏灿性格谨慎内敛,平时的行为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做出行动,所以应该会选真心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内心邪恶的想着居然反而有些期待听到苏灿说真心话的时候。 “大冒险。” 为什么要选大冒险。连选择真心话的勇气都没有,是这样的吗,心中忽然闪过一些可怕的念头,我赶忙挥去,强行关闭思绪让自己全身心沉浸在当前的游戏中。 “连续念三遍‘我是女人’四个字。不、五遍、不、十遍。”就知道周佩芷绝对不会放过到手的机会,如果选了真心话还好,可偏偏是大冒险,这么好的机会她还不是往死了整,可周佩芷话还没有说完苏灿已经开始解自己睡衣的扣子,温文尔雅的真丝纯色睡衣很快被他脱下了上衣,虽然心里暗自狠狠怎么不知道多穿点,可同时也忍不住肆无忌惮打量他的身材。 “没劲。”不说话还好,周佩芷一开口她条件反射一般的反应――第一时间别过头去回避的反映很快落入所有人眼中,出乎众人的意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向言语泼辣直接的二姐原来只是纸老虎,尺度比我这个做妹妹的还小。 “二姐~~你、居然怕了。”抓住机会当然不会放过报仇的机会,我和宋婷一左一右跑到周佩芷身边近距离的欣赏她难为情的样子。 “哪有!我这叫绝对忠诚于我们家韩逸好吧,这种珍贵的操守你们这些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不会懂的!”周佩芷没完没来的碎碎念,拼命想要解释清楚自己实际上的尺度和口中所说出来的并没有过多出入。 我抬头默默的瞥一眼墙壁上的时间,果断已经过去的将近十分钟,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周佩芷接下来的反映只怕会越来越接近歇斯底里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我和宋婷对视一眼决定见好就收,连忙各自归位继续游戏。 第二轮起的规则即变成由上一轮指针选定的人来操作这一轮的指针。 苏灿按下按钮,指针旋即飞速旋转起来,他的手很快松开,指针速度慢慢停下来,最后悠悠然停在了宋婷的方向。 “选什么?”苏灿赤裸着上身居然镇定自若,好像浑然不觉一般,好在卧室的温度已经渐渐升了起来,几人人的脸颊还泛起了红晕,至少不用担心他会不会着凉的问题。 “真心话。”宋婷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全身冷不丁打一个冷颤,接着果断而坚决的没有选择大冒险。 “如果离开之前可以满足一个愿望的话,你希望是什么?” 苏灿的话看来问住了宋婷,但是略一思索却又好像当真有想象了很久的心愿。 “抱抱我。”宋婷忽然的开口让在座众人均是一愣,而身为当事人的二位却似乎例外。 宋婷说完像苏灿走去,苏灿点点头亦跟着从位置上站起身抱住了她。 在座其余三人的目光都锁在了二人身上,这一次连事事置身事外的韩逸也不没能脱俗。 “这你都能忍?”周佩芷开口。 “我在忍――” “还在忍?”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二人依然拥抱在一起,周佩芷再次开了口。 就在我打算说‘忍无可忍’并打算采取行动的时候二人终于分开,宋婷对我翻过来一个白眼,我还以为这丫头彻底沉浸在二人世界中,感情还能听见我们方才的对话。 苏灿重新坐下,面不红心不跳,我从心底深深的怒其不争,狠狠的用眼神剜他,后者华丽丽的无视之。 宋婷按下启动指针的按钮,松开之后方向指向了韩逸。 “哎呀,是我们神神秘秘的二姐夫呢。”宋婷和韩逸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不是因为我前前后后的世故和原因,二人恐怕是即便阴差阳错相遇在一起也不会产生交集的两种完全不同性格的人。 “真心话。” “本来就算是奔着二姐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不过还是算了,就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好了――二姐夫是不是很爱很爱我们让人又爱又恨的二姐呢?” “什么嘛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介于方才苏灿所遭受的对待,对于宋婷明显放水的行为我表示十足的抗议。 “――”大约沉默了一分钟后,韩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从地摊上捡起一件貂绒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这个笨蛋!”周佩芷疼的一下子站起来,一把扯掉了韩逸身上的深色皮草,这样的回答的确不是一般女人可以原谅的,何况周佩芷爱他至深超过了一切。 “周佩辙那死丫头刚刚把温度调了多高你没看到是不是,屋子里什么温度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你穿你就穿,说一次谎话就怎么了,只要我不拆穿谁能知道是谎话,这么厚的外套怎么能硬往身上穿!你的身体这副样子再折腾坏了从哪再找一个人把你救回来去!” 周佩芷一句话说出了太多让人短时间内难以消化的信息,我和宋婷、苏灿二人谁都没有开口相劝,并不是成心旁观,而是话到嘴边发觉自己实在无从开口,毕竟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在此之外的任何人无论如何没有办法看清楚它的全貌,更加遑论武断的评判。 “很抱歉佩芷。”韩逸忽然丢下一句话匆匆忙忙起身,大踏步的离开房间。 “韩逸你给我站住!” ------------ 第五十四章 大悲 几人的冒险游戏因为韩逸和周佩芷的相继离席而中断。 余下人的心绪陡然被二人的变故掀起异样的波澜,谁都没了再玩下去的冲动。 “没关系吗?”宋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想要跟过去,被我拦了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韩逸和周佩芷之间的矛盾据我所知是从很久之前便始终埋着矛盾。 “稍后我去看看。”宋婷也是明天要赶飞机的人,这么晚了还让她折腾不是办法,周佩芷和韩逸之间的问题到底不是一时之间可以解决的,为今之计最好先稳住二人方能从长计议。 分别安置好宋婷和苏灿之后,我招呼了还没休息的佣人过来一起收拾房间,期间刻意打开卧室的门,依稀可以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争吵的声音,我二人的房间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可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如果是能够听到声音的情况下想必她和韩逸之间的争执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间歇传来的争吵声持续一段时间以后方才停歇,可停下来后不久便传来了摔门而去的声音。 此前的印象中韩逸虽然对人对事树立冷淡,可从整体上来看总归算得上是温文尔雅,方才摔门的声音大的出奇,一起收拾房间的阿姨都被吓了一跳。 来到周佩芷房间门口,试探性的敲门果然没人应声,我转动门把推门进去,而后生动的见证周佩芷看到我的反应由最初的一丝喜悦和期待变为失望和愤怒。 “为什么会是你!谁让你过来的!”周佩芷歇斯底里的将手中的硬物丢过来,身侧的瓷器应声而碎,落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他已经离开周家了。”二楼的阳台上可以看到大门口的状况。韩逸摔门而去后我刻意留意过韩逸的去向,亲眼看到他从大门口走出去之后心中失落,为此还持续在阳台上站了许久,只是希望韩逸有回头的可能。我知道她在等韩逸回心转意,可事实是很显然两人之间的矛盾并不像普通情侣之间那般简单和容易解决。 周佩芷忽然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全身上下此前被过度激发出来的能量而后力气仿佛骤然被抽离了一般,颓然蹲坐在地上。 “胡说。你骗我――”周佩芷忽然痛哭起来,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刷拉拉的流下来,“他肯定还在考虑,等想清楚之后就会回来道歉的,每次我都是这样。所以这一次他也会、也会像、我一样。”周佩芷泣不成声的说完一句话后剧烈的哭泣已经无法抑制,她张大嘴巴拼命呼吸,仿佛不是这样的话就会因为没有办法得到氧气而窒息,痛苦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到从水中跳出来的鱼,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温度和环境,更没有了维持生命的呼吸。 “清醒起来吧。爱情中并不是付出多少就可以对等的得到多少,这一点许多年来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从当年周佩芷画作中频繁出现的韩逸,到后来周佩芷自我放逐似的沉沦堕落。同样身为女人的我自然可以想见她所经受了什么,尽管无法了解具体缘由,可至少能够确定是为情所困。 一句不算长的话用足了力气,说到最后已经直接变成喊的。周佩芷哭声越来越大,这让我直接怀疑她其实并没有听到我所说的话。 我放弃目前的一切努力,从房间里找到纸巾放在她面前,一张一张的往外抽,周佩芷眼泪充裕的像是到了雨季的热带雨林,成股而不间断的从眼眶里往下流,干燥的纸巾从她手中经过眼泪和鼻涕的洗礼很快变成湿漉漉的一团。 一直重复将纸巾抽出来在递过去的机械动作。不记得她哭了多久,只大致记得手中的纸巾用掉了三盒,周佩芷歇斯底里的哭泣从蹲靠在墙角变成侧身躺在地摊上再到彻底趴在地摊上,眼泪始终保持汹涌的状态源源不竭的涌出来,我好几次担心她因脱水而休克的时候干脆直接将水杯递在她面前。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心全部都在那个女人身上,可还是义无返顾的爱他照顾他。”她忽然开口的声音因为哭泣了太久而显得粗粝和沙哑,开口闭口的间隙还有浓重的鼻音,但声音总算可以顺利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喉咙感觉上已经不再像方才一样酸涩抽搐到没有办法开口,只是虽然她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可眼泪始终还在无声的从眼眶溢出。 我看到周佩芷失了魂魄一样动作缓慢、没有精神的四处翻找着什么,很久之后才从沙发边上的缝隙中间找到一支香烟,可是到最后也没有没有找到打火机。 “韩逸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主治医生很早就断言活不过十八岁。因为很害怕父母亲伤心,他从懂事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人,在十八岁的那一年他已经只身一人流浪到了维也纳,却也在这个当口动了最不该动的心。女孩是一位优秀的外科医生,也是在某次意外昏倒之后将他救回来的年轻医生,那边的社会福利还不错,韩逸就算没有多少钱,可是在女孩的照顾下始终住在医院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女孩当然很清楚他的情况,从遇到韩逸的第一天开始他便开始研究他的病情,韩逸最后一次病发的时候也是痛苦最剧烈、过程最长久的一次,他以为自己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可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依然躺在病房里,却再没见到过身边的女孩。” “她移植了自己的心脏给韩逸?”故事讲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过来韩逸身上发生过什么,虽然结果已经很明确,可还是不敢相信。 周佩芷绝望的闭上眼睛,又是一串泪珠滚落。 “其实女孩自己患有胰脏疾病,因为不想韩逸拒绝,才会一直饱受自己的秘密,直到实施手术前最后一刻才将整件事原原本本说给了主刀医生。”周佩芷换了一种坐姿,背靠墙壁下巴高高扬起,眼睛空洞的吓人,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容易让人联想到绝望二字,“几年前的事你应该没忘吧,周佩兰用韩逸威胁我,如果不帮她的话她便会去纠缠他,我放心不下他的身体,只能答应。” 周佩芷所提到的事情如果不是再提起想来是不会再从记忆中翻出来的,但既然记忆开了闸便不得不说对于当时在生命中初次登场的韩逸还是印象深刻的,当时的他在凌晨的咖啡厅面见周佩兰,好像就是这样前后周佩兰便联合周佩芷毁掉了孟凡臣,周佩芷并没有直接参与整起事故,可她利用我对她的感情拖住我,也松懈了我的警惕才让周佩兰有机可乘。 周佩芷多数时间看起来不冷不热,给人一种很难相处的错觉,但二人从小到大的默契我知道她对我是有感情的,能够让她在我的立场上妥协的人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一个韩逸。 “喜欢的人深爱着一个死去的人,连比较和取代的机会都没有,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能奢求太多,只要他肯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可是时间久了,慢慢的也许是他对我越来越好,尽管从来没有说过爱我,平时能够做到的小事都会尽力去做,几乎百依百顺,慢慢的,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宠坏了,居然开始奢求得到他的爱,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不用像爱她一样深,只要刚刚能够让我感觉到就足够了。他离开是对的,因为我知道就算抱着这样的想法,过一段时间之后难保不会像是现在一样想要得到更多。” “感觉难过就像刚才一样拼命的哭出来就好,如果连眼泪也落不下来的话我才没有办法帮你。”像她一样刻骨铭心的爱情我也有,像她一样被爱上伤过后的痛彻心扉我也经历过,因此对于她此时此刻的情绪异常感同身受,至于韩逸的立场,因为没有经历过,因此没有办法理解。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更加同情二姐。 她轻轻的抱住了我,可是却没有一丝声音,没有委屈、没有埋怨也没有了始终持续着的低声的抽泣。我以为经过方才几番歇斯底里的哭泣她已经宣泄出了足够多的悲伤,按照常理来说现在情绪要么是缓和下来要么是已经想开或者放下的姿态,但周佩芷很明显不属于后者,可如果说是缓和下来为什么我却始终觉得不安,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她的平静依旧让人感到压抑。 “有一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 “你不打算跟他一起回里约了。”如果在现在的情况下还能想到一个可能会是好消息的坏消息的话,那么也就只能是它了,之所以说算得上好消息是因为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我心中依赖,的确不愿意周佩芷在短暂的相处之后这么快便远远离开,至于为什么说是坏消息自然是因为依着韩逸的脾性明天势必离开,而如果此时周佩芷放弃离开二人之间可悲的结局可想而知。 “bin――go。” ------------ 第五十五章 一孕笨三年 宋婷走了,我没有去送她。韩逸也走了,周佩芷一大早偷偷跑到机场,末了眼睛红肿红肿的回来,问她见到韩逸没,她点头,问她开口道别了没却是直摇头。 她紧紧抿着嘴唇摇头,摇着摇着忽然垂下头,两滴泪珠随之滴落在地,曾经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哭的女人居然有一天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习惯哭泣,十几个小时之前还能说能闹的疯女人转眼之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哭了起来。 看着这一刻的周佩芷我方才深刻的意识到原来一个女人全部的快乐和自信都源自于深爱着的男人的肯定和尊重。 周佩芷在失去韩逸的一瞬间曾经的天不怕地不怕早已荡然无存,现在仅存的一丝勇气只允许她站在机场大厅的柱子后面无声的凝视,连现身和道别的勇气都已经失去。 “不觉得遗憾吗?” “觉得。” 应该是这样的吧,从心底里就不希望道别的话自然不会遗憾,可如果因为缺乏勇气而错过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道别机会又如何不会感到后悔和惋惜。 “所以接下来想怎么样?”周佩芷时常爱走极端,这次对韩逸的放手并不像是她惯常的作风,既然韩逸的离开和二人的结束已成定局,我忽然很好奇她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啊当然是――”周佩芷向后一仰,四肢舒展的仰躺在沙发上,“尽情享受遗憾和心痛带来的快感。” “变态。” “彼此彼此吧。”周佩芷忽然转了话锋,不走伤感情深的路线说出来的话反而让人莫名其妙。 “谁和你彼此彼此。” “就这么嫁给苏灿你没有感到草率和后悔的时候?” 迟疑和草率是有过的,但是从未感觉后悔,周佩芷为什么这么说,总不能是看出了什么吧。 “这么有时间不如去公司帮助父亲,他好像遇到些问题。”我不想深谈和苏灿之间的情感问题。只好尽快转移话题。 “这么放心不下怎么不自己去?”该死的周佩芷刚刚才像无助弱妇一样嘤嘤哭泣过,很快却已经恢复了情感匮乏的本性,兀自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躺着。十足事不关己的模样,“放不下面子就算了。反正他最近时常忙于应酬,有一次看到他回来的时候还喝醉了呢。” 这妮子,明明之前每天都早早和韩逸窝回了房间里,哪里还有机会看到应酬后的父亲喝醉了回来,这么说分明就是故意的。 “打理一个公司不容易的。”不管身为男人女人,既然作为一个公司的决策者,承担着上上下下员工们的工作和家庭负担。便必须要承受这份辛苦和重量。 “信不信都好,其实他对公司没有兴趣,之所以回来之后天天过去报道单纯只是因为你不愿意过去。” 不得不承认周佩芷说的原因很诱人,让我即便在清楚父亲的行为背后一定掺杂了大量老妈崔樱井积极怂恿的因素促成之下还是感到心脏隐隐作痛。不管周国邦曾经怎样铁腕和辉煌过,毕竟现在的他已然是人过中年的父亲。 “去哪里――”我提气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包包转身走出家门,身后传来周佩芷明知故问的声音。 “公司。” “不用这么急,明天也不迟哦~” “亏你还是亲生的。”被周佩芷一而再的取笑心中实在是气不过,踏出前厅之前回头抢白。 兴许是太久没有见过生人。几个月的时间来除了跑去民政局领取结婚证的一次其他时候便再没出过房门,身边人来来回回换来换去总是熟知甚深的人,现在乍然回到公司看到太多面孔一时之间有些难以习惯,只好一门心思走进办公室,慢慢喝一下一杯水才开始思考公司现在的发展和局势。 公司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唯一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曾经从广运调过来的员工们职位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提升,并且老赵还特意提起对广运的增资和扩建也提上了日程。 父亲曾经约见过老赵几人,共同商谈了我在任期间的政策和改革,看来父亲有意发展周氏在国际市场上的地位和销路。 广运是做外贸起家,相关方面的流程和业务与周氏相较熟悉很多,父亲的政策一批下来广运已经第一时间展开了运作,工商局的批文已经拿到了手里,接下来的其他相关手续也正在积极办理之中。当初在与博柏丽的合作中失利,现在重新开始从头开始做外销,对周氏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此想来父亲的行为其实应该说是在收拾我留下的烂摊子。 另一方面,对公司而言孙少伟始终是一个隐患,可自从上次政府官员间的贿赂东窗事发后再次沉寂下来,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因为一直以来的安分守己一时之间也失了辞退他的借口。自己受伤入院之前之前刻意架空他手中的业务量和权利,父亲重新上任之后一些交接之间必须的沟通也没有,想必松懈了对孙少伟的警惕,后者显然抓住机会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将脑子里的想法简单打了一遍腹稿后走出办公室,几分钟的时间内已然站在了父亲办公室的门,做一次深呼吸,抬手敲门――再敲门,失踪没有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准备离开的时候转身碰到了黄秘书,从他口中才知道父亲早些时候已经赶去应酬。 本来打算过来至少打一声招呼的―― 原本便是奔着父亲才来的,既然他已经离开了公司,我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离开公司后直接招呼司机王叔开去邵青家。 至于原因应该说是今天回到公司后除了公事之外唯一让我一阵开心的私事――邵青怀孕了,一直在家里前后张罗着和陈山的婚礼,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过来公司,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学四年的交情,而且他二人的缘分好歹我还算得上是半个红娘,居然连怀孕这么大的消息都不知道,原本还觉得过意不去,可转念想想自己悄悄结婚的事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心中便平衡了很多。 说来二人之间的感情转眼已经过去了两年,记得以前听说过恋爱两年到三年后结婚的夫妻是离婚率最低的,邵青和陈山都不是张扬且浮躁的人,邵青身上就算偶尔还有小女生脾性,可她本质上是稳重懂事的姑娘,在大是大非上不会产生矛盾。 选择一个并不是那么那么喜欢的人,平平淡淡却温馨踏实的度过一生,无论对于哪个女人而言恐怕都是不忍心拒绝的幸福,邵青一直很理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因此在选择陈山的时候她从没有过一刻钟的迟疑。 现在想想也是,我们这个年纪确实都已经徘徊在了婚姻的边线前后。 看到为我开门的邵青时我忽然变的像周佩芷一样容易落泪,不知道是因为终于见到久违的好友还是被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所感动。 邵青一头干练利落的短发已然剪得更短,倒显得年轻俏皮很多,她穿着宽松的孕妇装,衣料下腹部微微隆起的弧度已经隐隐可以看出来。 她满心欢喜的拉着我坐下,还像往常一样忙着端茶倒水的招呼。 这姑娘就算城府再怎么变也终究改不了热情善良的性子。 我无可奈何的反过来按着她坐下,她方才老实下来。 “首先告诉你一个消息但前提是你可千万不能埋怨我。”出于先发制人的原则,我决定在邵青这么厉害的一张嘴巴面前还是秉承坦白从宽的原则。 “好吧。”果然是一孕笨三年,换了以往眼前的这位一定用她做会计的严谨思维进行一番周密的推理和计算,列出一大堆假设条件最终也不会说出同意二字,可现在有了小宝宝的它居然只是撅起嘴巴微微皱着眉头艰难同意的样子。 “我结婚了。” “哦――――――啊?” 邵青的反应――好吧,我还是只能说一孕笨三年…… 她反应慢的出奇,就算这样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歇斯底里的劲头比起从前丝毫不逊色。 “结婚?领证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婚礼在哪儿举办的的?伴娘是谁?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为什么伴娘不是我?没在公司提起对吧,为什么不说一声?对了新郎是谁?”邵青像是连珠炮似的问题不间断的从小小的嘴巴里蹦出来,我明白她这时候的急脾气,刚忙识趣的一一解释。 “领证了,因为希望尽可能低调处理婚姻这件事,因此没有举办婚礼――” “为――”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邵青急脾气的打断,我用手势制止她而后自己接着解释。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新郎是苏灿。” “哦难怪要低调。” “不说这个了,对了有一个问题我憋了很久,你家宝贝取名字了没?” “还没,陈山都快把大字典翻烂了。” “是吗,我到听人说过一个主意,不如这样,你们两人――” 说到关于孩子的话题我忽然来了极大的兴致,和邵青凑在一起正打算大肆探讨一番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周佩芷打来的。 和邵青之间的谈话被骤然打断,我按下接听建,听筒中很快传出她的声音: “不管在哪里现在立刻回家一趟。” ------------ 第五十六章 父母之战 “宝贝回来啦。”在邵青家接到周佩芷的来电心中咯噔一下,本能的开始猜想家里可能发生的大事,匆忙挂断电话异常焦急的赶回家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存在异常的情形,对于我所习惯了的这个家庭环境而言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处处都透露着不正常――崔樱井没有像以往一样不分时间地点的敷面膜,也不像以往只要在家里待着都是一身睡衣拖鞋,居然一反常态梳妆整洁、穿戴整齐的端坐在客厅。 “嗯,去了一趟公司,你吃过晚饭了吗?”这样的崔樱井让我一时之间很难适应,神色紧张的在她身边保持一定距离坐下,异常谨慎的回答她的问题。 “刚刚吃过,宝贝呢?”崔樱井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拘谨,这同样很不正常,如果是在以往,她一定会不错失任何一次机会的靠近我,哪怕只是缩短几厘米的距离她也会在沙发上假装不经意其实暗地里用力的悄悄挪过来,可是今天的她不仅没动,甚至注意力已经完全换了方向。 “也吃过了……父亲回来了?”种种迹象表明崔樱井状态异常,显而易见能让一个女人发生这么诡异变化的原因只能是因为深爱的男人。 “回来了,卧室睡着呢。”本以为问题出在父亲身上,可崔樱井提起父亲的时候居然并无过激反应,我以为父亲酒后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或者违反崔樱井的规章过量饮酒惹得她生气,可如果发生了以上情形崔樱井应该暴跳如雷的批斗并且在全家范围内大肆数落才是。 崔樱井声音平缓没有波动,保持着同样幅度和深度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有发生过一丝变化,可直觉告诉我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崔樱井如果不是对某人失望至极便是希望极力掩盖某些事情。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从头开始就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相似的对话出现在一般母女之间也许很平常,但是对于我和崔樱井之间而言便显得很诡异。 “我家宝贝长得真是漂亮。几个姐姐谁都比不上,聪明能干、善良孝顺,便宜苏灿那臭小子了。” “自己家的孩子当然是怎么看都好。”更何况我现在的样子和她整容前足有九成像。合着拐弯抹角到最后感情是夸自己呢。 “苏灿对你不好的话一定告诉妈,妈永远站在宝贝这一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关于这一点我不会有半分怀疑,崔樱井是绝对的女权主义者,从她因为父亲的一次出轨便不惜整容颠沛流离的跑遍全世界几十个国家。 但问题的重点应该是我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就因为从一开始的每件事每句话都透露着不正常才让人尤其找不到头绪,无论如何不知道具体问题出在了哪里。 一步一步缓慢的上楼,边走边沉浸在心中强烈的不安中,几十级台阶的楼梯居然一次走了将近十分钟。 想起周佩芷急匆匆打来的电话便在他卧室门口停下。敲门进去。 “周佩芷――” “干嘛?”她从房间里出来,还没走到我面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乍然停住,“等等你怎么还在这里?见到崔樱井了?” “见到了。” “那就好,她应该在路上了。” “什么路上?”周佩芷的话让我蓦然一阵。某些脑海中想不通的细节似乎渐渐联系起来初步形成了一条线索的雏形。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想最后看你一眼。” “什么叫最后看一眼,你什么意思把话一次说清楚。”距离心中的答案越来越近,我几乎快要发疯了一样排斥事情的真相却有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知道真相的欲望。 “具体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刚刚前厅里父亲喝多之后说了很多抱歉的话,好像和什么亲子鉴定有关系的什么原因。对还提起了你的名字,哎又去哪里,你追不回来――” 周佩芷话未说完我已经跑了出去,果然还是因为我,因为不该诞生的诞生和不该存活的存活。我注定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祸害和根源。 即使明知道没有办法追她回来也还是不甘心想要尽全力挽留,毕竟看起来完整而快乐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下了二楼的台阶一路奔跑,脑海中是不是回想着这些日子里崔樱井在身边日日相伴的时刻,暖心、甜蜜、快乐、幸福。可往昔的幸福时光一幕幕从眼前划过,五月份燥热的空气席卷在脸上身上无数次让我认清楚自己眼前的现实,越是憧憬曾经有多快乐,回到现实之后就会被跌摔的多惨。 这个没有原则的崔樱井明明说过以后的日子和精力全部都要放在我身上,可我分明才刚刚适应有她的生活就匆匆离开怎么说得过去,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卧室里只剩下熟睡的父亲,楼下前厅已经没了崔樱井的身影, “王叔,去机场。” 我边下楼梯边通知王叔,走出大门口的时候车子已经等候在外。 王叔是跟着周家做了几十年的司机,平时话不多,可最懂得察言观色,看我急匆匆出来他想来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紧急性,车子疾驰在通往机场的主要干道上,就差恨不得能够飞起来。 轿车速度很快,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眼镜片刻不离开路边的人影和可能车辆里边坐着的可能的人,知道眼睛酸涩的完全睁不开的时候眼泪也跟着向外溢的时候方才快速的眨一次眼睛。 可路程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崔樱井的身影,,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一丝灵光猛然间从脑海中闪过――赶忙调转车头往回走,崔樱井走的时候没有用车,住宅区附近没有公车,车租车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照例说她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出多远,同样没有见到崔樱井。照此来继续推论下去的话也就是说崔樱井在我急匆匆坐上王叔的车里离开的时候她是并没有离开的,而是悄悄躲在了某一个我不会注意到的角落。如此一来一旦王叔的车子开走,也就是我离开后她便得到了充足的时间从容离开这里。 原来即使和我匆匆的告别也是她预想过的。从开始就打算好了必定要离开的,既然这样…… 心灰意冷的回到家里,临走之前还在睡梦中的父亲已然惊醒,颓然坐在沙发上双眼赤红,听到门口的动静仿佛错以为是正在等待的某个人脖子腾地一下转过来看,浑浊无神的两只眼睛从惊喜和抱有一丝希望到绝望和完全失望和当初周佩芷一模一样。 突然的动作没有吓到我,倒是让人忍不住心中凉了半截。年过半百的人两鬓已经生出了白发,脸颊和腮侧的胡茬长出很多,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而衰老,就这样还要因为一个女人而围着半个地球颠沛奔波。 家里到底是多住了两口人。时至今日也总算是可以理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境界,躲开不愿且无法面对的父亲,上了二楼走出没几步又看到周佩芷,她手中重新拿起了画笔,而我心情沉重。色彩斑斓的彩铅看在眼里也觉得讨厌,更加没有心思开口,没想到是她倒先开了腔: “父亲什么手腕她都能躲上十几年,更何况是你。”原来她以为我现在的情绪是因为没有追回崔樱井,虽然有相关原因。但更多的是对父母双亲之间的情感坎坷而难过,两个人老大不小的男人女人相互逃避、彼此折磨,想到他们这些年来身体和心灵上所遭受的煎熬和难以逃避的苍老心中总是觉得沉甸甸的。 “其实原本也没有抱着希望,就算追上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短暂而快乐的亲子时光能够让我感受到自己还有完整的父爱母爱和家庭已经很知足,何况换一个角度思考自己为人子女从小到大何尝不是从未尽孝膝下。 “这些年你都已经习惯了吗?”有时候偶尔回想周佩芷并不是比我洒脱而是比我更加成熟,更加早的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和对父母之间的义务,因此不会纠缠,更多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选择尊重和包容。 “不算吧,只是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而已。” “是一个很聪明的办法呢,就当这两个月做了一个梦吧。” “什么样的梦?”周佩芷像是猜透了我要说什么似的,放下画笔别有兴致的提问。 “噩梦。” “bingo~~咱们好歹只是摊上这样一个妈。” 周佩芷的话忽然让我想到了父亲,是啊,父亲摊上这样一个女人的确比我们不幸太多。 “父亲怎么办?” “他呀,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放弃对崔樱井的纠缠。” 事实证明周佩芷说的没错,当晚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父亲的身影,佣人说早些时候看到打电话让人预订了机票,不多时自己也打包好行李从家里走了出去。 “人来人往什么的最烦人了,要么从头就别来,既然来了就别走。” “还是发现只有姐姐最好是不是。” “哎呀呵~~”真不知道之前因为苏灿被迷得七荤八素不知道东南西北和父母姐妹为谁的人是哪位,现在还真好意思开的了口大言不惭,不过这种话想想就算了,千万不能说出口,不然自从韩逸离开后周佩芷的泪腺就像玻璃一样脆弱,随时可能破碎,然后眼泪开闸片刻之后周围的世界分离崩析。 但是很显然尽管没有说出口,可我想到的还是被周佩芷想到了,然后一切如同预想中的一样周佩芷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啪嗒啪嗒争先恐后的落下来,一粒一粒砸在餐桌上的盘子里。 “待会儿猪排可咸了。”类似的情形从韩逸离开之后我已经见过了太多次,如果可以轻松做到见怪不怪、处变不惊。 “实在舍不得就去追吧。” ------------ 第五十七章 想了 “实在舍不得就去追吧。”原本以为韩逸性格过于清冷疏离,对于周佩芷而言并非良人,可是失去韩逸之后的周佩芷大多数的时间在努力的假装无事,尽管眼泪时常失控落下来,越是表面上的伪装足够洒脱我才更加清晰的意识到她从灵魂深处逐渐开始的腐朽。 “追了半辈子~不追了,累了,想歇歇。” 周佩芷从餐桌上离开,我亦跟着出去,随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周佩芷蜷缩在沙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抽出了烟,修长美丽的手指夹着极细的香烟模样娴熟而妩媚,她扬起头在空中缓慢的吐纳出一个完美烟圈。 “遇见韩逸的那年才刚刚爱上旅行,第一次远足的路途中碰上了他,一个落魄却很干净的年轻人,一身浅色简单的粗布麻衣,如果不是脸颊异常苍白几乎让人错以为他是苦行的僧侣,看够了名流圈的笑脸相迎的富家男人,韩逸特立独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第一眼就打动了我。”周佩芷仿佛忘记了抽烟和吐纳的节奏,很美丽的凤眼闪耀着异常明媚的星芒,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微微笑着的弧度。 她本就生得漂亮,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异常美丽绽放的样子,单纯的一副神情便足以让我相信二人的初遇一样美妙而幸福。 “中国西藏是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眼神空泛、仿佛容不下世间的一切的男子偏偏五官清秀明丽的仿佛神山顶峰威凛万峰之上的终年积雪,他沿着神圣的冈仁波齐大转山道一步一拜。整整十三圈,朝圣的日子持续了三百多天,我在身后跟随他的脚印也整整三百多天,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没想到还是在最后一天的时候昏倒在了他的身边。” “此事过后我才知道当时虔诚朝圣的他满心都在为给他换下心脏的女孩祈福。而我在那个时候煞风景、不识趣的出现,不顾一切的死缠烂打,扰乱了他的一切。” “他一定恨极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佩芷的脸上抽搐出了痛苦的神色,向人二人之间接下来的记忆并不美好,我难过的样子同样让我很不舒服,只好竭力想着合适的措辞安慰她。 “不要这么想,毕竟不管他多么在意心中的女孩,毕竟你只是保持对他的爱慕和追求而已。他没有权利干涉。” 没想到我的话刚刚说完周佩芷却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滴随着闭眼的动作猛然垂落下来。 “朝圣的路上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顾一切的赖在他身边,可三百多天的相随中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次眼神,全部的心思都在虔诚的祈祷。我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他神山脚下的帐篷里,他被迫中止了即将圆满的朝圣,心中苦闷难当。当晚便喝多了酒,可回到帐篷后把我当成了心中的姑娘。当时的我仗着年轻肆意妄为,并没有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 周佩芷的回忆讲述到这里我已经明白自己方才的劝解犯了多大的忌讳,二人之间的渊源纠葛特殊复杂,并不能单纯用谁对谁做来衡量,自己此前在心中擅自批判别人的对错实在是无知且臆断。 “此前他已经去过印度、去过耶路撒冷和麦加、在原本的计划中还想过在西藏的燃指供佛,左手无名指中间的骨节现在还有当年长期扎起来的印记,西藏不是他的第一站,却因为我成为了最后一站。”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罪恶,神是不可能祝福我们的。今天的结局我已经提心吊胆的等了很久,现在两人分开心中彻底断了念头反而觉得踏实。” “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难道以为可以说服我吗。”韩逸离开之后周佩芷的歇斯底里我不是没见过,此时在我面前说什么已经坦然放下的话当真可笑。 “随你怎么说好了。”如果周佩芷此时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她一定可以发现自己此时多么严重的心口不一,可惜的是此时这面镜子并不存在。 “有时间的话把不如花点精力琢磨一下怎么让佩兰早点出来。”韩逸的乍然离开虽然周佩芷一再强调早就料想到了这一天,可相比对她而言还是如同抽筋剔骨一般痛苦难当,为今的办法恐怕只能想办法转开她的注意力,方能短暂缓解过度悲伤的情绪。 “想她了?” “嗯。想了。” 曾经以为自己经历过背叛、死亡和重生却仍然无可救药的爱着同一个人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不幸的爱情,可周佩芷的故事让我忽然意识到原来事情的答案并不是这样。 周佩芷离开后我独身一人蜷缩在沙发上伤怀她和韩逸之间的爱情故事,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下班了?”听到门口的动静我回过神来,侧头看过去。 是下班后回来的苏灿,此前结婚的决定过于仓促,很多婚后的具体细节都还没来得及商量,结婚证拿到手后家庭中又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苏灿的公司‘银石’正是赶在忙碌的时候,二人之间几乎连正常交流的时间都还没有过。 苏灿走近前厅放下包、换上拖鞋,一只手松着衬衣前酒红色斜条纹领带。 夏日傍晚的阳光晴好,从苏灿进来的方向照射进来,橙色的夕阳斜擦着地面落了满室,光线经过他的地方形成一个抽长的黑色影像。 “吃过饭了没?”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很好听,像是裹了身后金色的夕阳,普普通通的问候和对话都会让人觉得是享受,磁性温润的让忍不住想要除魔。 事实证明我想并且这么做了。 苏灿在我身边坐下,我从沙发上挪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喉结。 “烦什么傻,不是问你吃过饭了没,怎么不说话?” “还没,等你呢。” 我以为自己很不煞风景的说了一句温馨浪漫的情话,谁知道苏灿立马一个大白眼翻过来。 “陈姨说周佩芷离开之后你就一直在这发呆,她问你吃什么都没听见。” “所以啊干嘛拆穿,拆穿之后不久一点美感都没了。” 原来这时候的苏灿也会像是普通男人一样词穷,他不再说话,只是超级嫌弃的把我凑过去的脑袋推开。 “下来吃饭。” “我去叫佩芷。” “刚刚出去了。” “韩逸已经不在了还是这么疯。” “最好晚上也不回来。” “为什么。” “因为咱们已经结婚了。” “所以呢。” “我已经忍了很久。” “……”苏灿的话太过突兀,以至于让我想了很久才猛然反应过来,而后居然不争气的红了脸。 应该是红了的,因为苏灿侧头不经意看到而后目不转睛的看了很久,我的脸颊越来越烫,一直用冰凉的手来降温也没有用。 “那个、吃饭。” 苏灿的乌鸦嘴不幸言中,周佩芷的确没有回来,很久没有过担心过人的感觉,但此时此刻看着周佩芷空荡荡的房间居然觉得应该确定一下比较好。 心中隐隐的一直觉着不舒服,直到拨通她的电话,对方确认无事后方才放下心来。 电话另一头喧闹异常,掺杂着重金属音乐的巨大声响以及男人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吵闹声。 失去了韩逸的周佩芷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新迅速堕落,很快回归了她的地下乐队和朋克圈。 “还不休息。” 回到房间的时候刚好看到从卫生间出来的苏灿。 “嗯,你――” “我什么我,昨天不就在这睡的。” “可昨天我不是不在。”昨天安顿下苏灿和宋婷二人,在周佩芷的房间里折腾到了大半宿,现在忽然要面对多了一个异性的卧室――多少需要些心理准备。 “你先别过来。”苏灿赤裸着上身,下半身只裹着浴巾,场面虽然香烟可如果换做了亲身经历就未必还能抱着欣赏的姿态。 “洗澡的话就快去。” “哦。”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应下了苏灿的话,脑子空空的向浴室走去。 温热的水流哗啦啦的流下来,顺着发丝流淌下来滋润到每一寸肌肤,想到稍后即将面对的一切,心中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一个人过来的这些年中不是没有想过的,尤其是作为曾经和最爱之人有过经验的女人,长期坚持一个人并不是十分容易,可惜我一直怀疑自己有情感洁癖,出了心爱的男人之外在其他所有男人面前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脱下衣服,有时候甚至连接吻都会觉得异常勉强、反感甚至恶心。 长期的自我节制已经让我习惯了禁欲似的生活节奏,一直自以为已经像是禅院净地清修的香客一般心如止水,可乍然得到放纵的机会虽然手足无措却不得不承认心中居然起了涟漪。 “苏灿?”卫生间和洗手间之间只隔着一层透明玻璃,苏灿忽然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出现在隔壁,我赶忙下意识的遮住自己身体。 “我很不喜欢等人。” ------------ 第五十八章 好好的 苏灿欺身而来,花洒中出来的水流尽数冲刷在他的后背上,眼前近在咫尺的苏残全身赤裸――前世今生无比依恋的味道、无数次想要悄悄亲吻的薄唇、大理石一样精雕细琢的鼻梁和有些不稳的气息、一瞬不瞬盯住我的眼神充满着情欲和诱惑。 一瞬间浑身上下全部的血液都在向头部聚集,荷尔蒙迅速分泌超过了几年来的总量。 两颗渴望已久的心灵终于走到一起的时候一切发生起来显得如此顺其自然。 苏灿垂头吻下来,双唇相接的时候我居然不再像开始一样拘束,他的吻越来越深入,我的胳膊不自觉的环上了他脖子,后者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双手不安分起来,很快二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湿热的浴室充满了情欲的挑逗。 “我想知道……”苏灿的唇和吻落在了耳垂儿上,低哑粗粝的声音在耳边诱惑的响起。 “嗯?”二人之间的纠缠越来越激烈,我享受着苏灿手掌在身体上的游走和抚摸,闭着眼睛不想费力说话,只抿着双唇从喉间发出声音。 “这些年――谁碰过你。” 眼睛蓦然挣开,身体内所有叫嚣的情欲骤然消散,扣在苏灿背上的双手不断用力,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才猛然撤回双手紧紧握住。 “你混、蛋!”极力压抑中剧烈波动的情绪,可终究克制不住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低吼。 一把扯下浴巾裹在自己身上,我快走几步出了卧室。用上极大的力气摔门,同一时间眼眶里温热的液体也不争气的应声而落。 我不顾一切的离开卧室经过走廊,在最近的一处客房门前停下,然后开门进去将自己锁在里面,下一刻便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不住往下落。 在不用担心苏灿会看到的地方才可以肆意的哭泣。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哭泣。可在苏灿面前总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坚强,明明彻头彻尾犯下大错的人他。 ‘谁碰过――’ 当初不负责任的离开,招呼也不打是不是以为我当真可以心安理得的不闻不问,一走就是两年期间一次通话和联系都没有也从来没有认为过我会心痛对吧,回到同一座城市后第一次见面便是为亲手为我挖出来的圈套。 曾经发了疯一样四处打探他的每一条消息和入学后的一切生活细节,生怕他走不出过去委屈了自己,两年来无数个不眠夜里的思念蚀骨锥心、多少次号码已经播了过去却又忙不迭的挂断,接手周氏的时间里即使无所建树也明白识人的道理。对于突兀的接近怎么会全然没有起过疑心。 在不知道的地方他根本不知道我付出过多少、忍受过什么样的煎熬,如今二人婚后初次在一起呢喃在耳边的不是你侬我侬的思念却居然是满心的怀疑和研判。 他苏灿甚至从来没有尝试过努力和付出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莫名其妙的悲伤被逐渐而来的愤怒所取代,我从地上站起来忽然很想去和他理论。 人的大脑被愤怒所取代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全身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所驱使着转眼间已经回到卧室,大约停留了三分钟后快速推门,很快发现原来刚刚短暂的时间里我和苏灿之间之隔了薄薄一道门。 门被打开后他显然没有想到,诧异的看向我以至于所有体现在脸上的情绪无一不落的全部被捕捉到。 他眼底赤红。唇角紧紧抿着,眸子中毫不掩饰的深邃和懊悔仿佛要将人吞噬。 “好不容易在一起。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他微微侧身扯过胳膊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全部的脾气和愤怒像是撞进了棉花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无力的趴在他肩头,刚刚被愤怒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紧紧咬住嘴唇无声的咽下一切委屈。 “依你――好好的。” 父亲再次突然离开,钟叔去海南岛度假已经半年有余,周氏的担子猝不及防的砸下来,我只能认命的接着。 一个运作起来的企业最忌讳领导班子的变更,偌大的周氏在我和父亲之间随意的更换,且二人之间甚少沟通。甚至交接前后必要的嘱托也不曾有过,唯一知道的是父亲已经开始了对周氏海外市场的重视和拓展。 索性父亲这段时间着意看中对老赵的栽培,现在除去市场部外还直接管理广运的一切相关运营。 “上面一批货在海关过的怎么样,还没有通过吗?”海外市场父亲已经做了一部分,理清工作头绪之后我便会沿着他的思路继续做下去,何况最难的销售部分已经定下了合同,剩下的便只是单纯的货物出口和客户维护的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很顺利,可偏偏凡事总是爱有意外。 “是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还有消息准确的话‘银石’现在也在积极拓展海外市场,对我们的客户盯得很紧,而且对方已经在国际市场上放出了消息,一旦企业名声和关注度踏上新的台阶将会成为我们的头号竞争对手,届时即使咱们周氏已经和积极寻求中国钻石出口的外商已经签订了合同,可海关这边一再耽误,货物迟迟没有办法出港,违约金是小数目,大量客户的流逝才是真正应该担心的问题。” 和苏灿的婚姻至今还在瞒着公司的人,此前在博柏丽中买下的矛盾暂且不谈,但就此时苏灿的在生意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所作所为还是不能为人所接受。 “联系s市海关办事处的关长,递上我的请柬,找一个双方方便的时间见一面。” “恐怕不太好办,前一段时间董事长执事期间曾经递过帖子,这个关长赶上今年s市一批领导班子更换,是新上任的,连董事长的面子都不买,广运和公关部也想过不少办法都碰了壁。” “该办的手续一样不少,公司走的也是合法程序,迟迟拖着不办总是有原因的,不管多难总得再试试才行。” 老赵离开后我短暂的出神,稍后拿起被助手规整到办公桌右上角的喜帖。 帖子是一大早坐在办公室的时候陈山亲自走一趟送过来,二人都是公司里有一定资历的员工,邵青的人缘一向不错,婚宴上邀请了不少公司同事,时间上刻意将就订在了下个周日。身边守着邵青的时候常常听她说起陈山的好脾气,私心里一直以为他一定是爱极了邵青才会百般忍让纵容一个人,可陈山按着喜帖在我面前坐下的时候,谈起二人之间即将到来的婚礼他的脸上并无可以让人感知的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山口中的婚礼似乎只是一项人生所必须走过的流程,需要的只是结婚生子的结果,而无在乎身边人是谁。 以前在陈山手下实习的时候曾经听部门里大周姐等人聊起过他的过去,似乎也曾经轰轰烈烈的爱国一个人,至于最后的结果怎样虽然并不准确知道,但根据他的境况不难猜出不了了之的大众结局。 在他面前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在爱情面前的无力感,如果每一段婚姻都只是一个人生必经的流程,那么我此前所做的一切挣扎和抵抗还有什么意义。 陈山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老实人,没想到居然走了奉子成婚的时下路子,邵青有孕的时间不算长,不过已经初显孕像,婚礼的日期的确不适合再拖下去。 记得邵青说过二人顺风顺水的感情一路走来几乎连吵架都没有发生过,陈山毕竟年纪大上几岁,对她总是过分的谦让,邵青虽然性子急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急头白脸的嘟囔半天得不到回应,再大的脾气也没了发出来的劲头。 邵青是一个学习和适应能力都很强的女人,这也就意味着她会在某些领域有超脱于同龄人的成熟,恐怕正是这个原因才最终与年长自己七岁的陈山走在一起,可即便在早熟的邵青心里恐怕也不曾料想过双方在感情投入中的失衡。 看着老成持重的陈山,脑海中一个晃神猛然间从二人的婚姻中看出我和苏灿的影子,心中一惊紧紧皱着眉头强迫自己不继续想下去。 处理完手头的最后一笔文件抬起头看到墙壁上的时钟,刚好到了下班时间,外面走廊陆陆续续传来办公室门关上和上锁的声音,心想着偶尔和同事们同时间下班好了,毕竟是女人便没必要太过苛责自己。 随着周氏众多员工一起挤电梯,一起经过一楼大厅,一起走出大厦的旋转门感受着拥堵的人流和身边人时常爱聊起的话题。 “这个帅哥在等人吧,没见过呢,不知道是哪个部门姑娘的。” “蛮养眼的,还不错。” “咦,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从旋转门出来,一边走下大厦门前的中央台阶一边听着身边员工七嘴八舌的议论,忍不住自己的心思一并跟着众人视线看过去―― “你――” ------------ 第五十九章 隔代的恩怨 苏灿离开车子朝我走来,“来接老婆下班。”言罢捧住我的脸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五点钟正是夏日夕阳最盛的时刻,苏灿身后的两栋高大建筑物之间的缝隙中投落出刺眼的光线,苏灿面带微笑、举止优雅的从强光中走来,他身材极好,合体的西装凸显出腿和身体之间的黄金比例,本来应该像是天使降临一样的场景,我的身体却感到阵阵阴寒,仿佛正在走来的是一个让我避无可避的梦魇和魔鬼。 我无比清醒的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丝毫没有办法闪避,只是木讷的看着苏灿伪善的笑容和虚假的爱意,耳边清楚的听着周氏陆陆续续从大厦里出来的几十位员工先先后后传着内容大致相似的几句话。 “对我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银石’的少董事,叫苏灿,没错就是他在咱们周氏采购的原材料中动了手脚最后趁虚而入的。” “天哪――不会吧,可他明明和我们总经理在一起,那么亲密的动作,应该是情侣吧。” “这可说不好,我听说当初咱们周氏竞标成功后的采购业务是总经理力排众议外包给‘银石’的,手段之强硬……” 如同预想中的一样,一旦和苏灿的恋情暴露,员工们的猜忌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 我克制住自己的一切情绪,却没有办法强迫自己伪装出同样甜蜜的笑容,只能面目僵硬的任由苏灿拥抱、亲吻,而后机械的走进他打开的车门里。 “之前不是说过不在对方办公的地方出现。怎么还是过来了。”坐进车里我方终于卸下满身的伪装,一颗心无止境的下沉却仍旧在抱有着最后一丝希望和侥幸。 “在这附近办业务,开过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下班点,琢磨着碰碰运气也好。” “这样啊。” 我不再说话。很努力的让自己相信他的说辞。 “周氏的报关单还没有审批通过,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我侧头看向车窗外的车流和行人,生怕一不小心捕捉到苏灿神情异样的变化。 “不是说过不谈工作。”苏灿的声音一瞬间变得生硬,仿佛此前的种种宠爱和温柔只是刚刚产生的错觉。 这个时候想起‘说好不谈工作’了,相互不干涉对方的企业、也不再对方的工作范围内路面、更不能让外人看出二人的关系――条条件件哪一个不是结婚之前约定好的! “不管怎么样不要打海关现任关长的主意。”苏灿冷冷的开口。 我心中有气始终隐忍不发不过只是想要避免重新走上前世的老路子,努力想要扮演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形象。可苏灿对于自己突兀的出现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二人沉默半天他一开口倒像是窝了火,语气冰冷僵硬,像是从头到尾不断犯错的人反而是我。 “刚刚不知道谁说过不谈工作,婚前的约定记不住就算了,怎么才说出口的话也忘得快。” 苏灿被抢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必是被说到了心尖上,自觉处境难堪。 压抑了自己许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车里的气氛异常压抑,他彻底不再说话。我意识到自己的措辞过分想要说些什么缓和,可思忖半天总是说些什么都觉得不合适只好跟着沉默。 车子一路快速行驶,到家门口的时候苏灿停下车子却没有熄火。 “下车吧。”苏灿声音低哑,听得出来心情很不好,只是并不像极力压抑着的怒火,相比之下更像是一种筋疲力竭和无可奈何的忧伤。 “你――” “我回公司看看。家里那边这两天也没回去过,得收拾收拾。” “那、路上开慢些。”想要挽留的话在心里咆哮着,可喉咙哽咽着终究说出了与它不符的话语。 “好。” 餐厅里周佩芷已经坐上了餐桌,我满心想着和苏灿之间的别扭,没有什么食欲,便转身打算离开直接上楼。 “你们两个啊――” 周佩芷似乎一眼便看出来什么,一把将餐具放下,我不由得停下步子。 “是啊,又吵架了。”也许当有不开心的时候找一个姐姐一样的角色倾诉一番可以好一些,苏灿不再的时候我可以很坚强。尽管难过却不会让自己落下一滴眼泪,我一把扯开木椅,在上面坐下来。 “心上人既然在身边为什么总是不懂得好好珍惜。” 周佩芷至今走不出和韩逸的悲剧爱情,也许因为失去才尤其更加懂得珍惜。 “我和他之间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处在我的位置上恐怕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能有多复杂。左不过是上辈人的恩怨。” “你又知道了,所以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故事啊,原本是很单纯的,二十几岁的苏黎清在日本留学期间结识了以为叫做崔樱井的姑娘,她美丽朝气、给人的感觉像是温暖的照样一样,两人很投缘,对很多问题的看法和思考的角度都很相似,两人时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一段时间过去后,日渐熟知的相处中苏黎清清楚自己不是崔樱井心中的另一半,却又不希望她总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尽管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无药可救的爱上了她,可还是将自己的同窗兼至交好友周国邦介绍给了她,二人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为此苏黎清刻意送给二人一份礼物,是一件自己珍爱依旧的藏品,名字应该叫做‘出水芙蓉’,礼物送出去之后崔樱井异常喜欢,周国邦便借花献佛将‘出水芙蓉’的所有权送给了崔樱井。 自此苏黎清一面更加小心的隐藏着自己的心意,一面甘之如饴的成为崔樱井的蓝颜知己,听她诉说与另一个男人爱情中的喜乐哭悲。 对于苏黎清而言崔樱井永远都是一片不可玷污的净土,如果不是因为她喜欢,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靠近,隐匿的心意开始变得不安是在一个很适合分手和摊牌的天气中,初春的季节一场突然而至的大雨淋透了整个东京,崔樱井忽然大哭着跑到苏黎清的住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哭的几乎晕厥。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哭泣的样子,哭的他整颗心都要碎了一样,恨不得承受着所有痛苦的人换成自己,那一刻也是他第一次开始后悔把这个女人交到周国邦的手里。 此后的一段日子,类似的情况越来越频繁的发生,终于在某次哄着崔樱井睡下后,看着她脸颊上犹自未干的泪痕,从来滴酒不沾的苏黎清忽然喝下整整两瓶清酒,着醉意闯进了周国邦的家里。 照面之后苏黎清在周国邦的公寓里看到了另一个女人,周国邦曾经以为好友永远是站在自己同一立场的人,却不想到苏黎清二话不说便上了拳头。 自此之后二人之间十几年的友谊一夕破碎,见面之后连招呼都不再打的彼此无视,直到回国之后二人之间还持续着不相往来的状态。 直到有一天,崔樱井再次出现在苏黎清的面前,请求他――” 周佩芷的话说到这里,我终于知道了接下来的故事: “帮助她从周国邦的手里逃出去。” 周佩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崔樱井逃走后父亲勃然大怒,一口气拍卖了周家一切与崔樱井有关的东西,包括被落下的‘出水芙蓉’。” 难怪六十大寿时候父亲看到‘出水芙蓉’后整个人怔在了当场,究竟商场风云的周氏掌舵人当场面容失色,想必对于当时不顾一切寻找崔樱井的父亲而言,当年三人之间的误会纠葛也曾经是他多年惦念过的遗憾。 “除此之外父亲还疯了一样报复苏黎清,新仇旧恨,想必年轻时候的父亲,手腕比起现在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接过周佩芷的话头,和自己所知道的叙述,串成了一个完整的过去。 我才知道原来苏灿一直仇恨着周家,却不知道仇恨的背后原本还有着包含爱和守护的凄美契约。 “不知道苏灿知不知道这个故事。”如果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的人,那么这段恩怨在只怕没有能够解开的时候了,难为的是我坚持到尽头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婚姻。 “白老太是从不吃亏的主,儿子入狱、老公离世,就算苏黎清这个儿子她虽然不喜欢可是也不不会白白咽下这么大的恨,家丑不会让苏灿知道,让他懂得仇恨和报复就足够了。” “可惜孤掌难鸣的道理居然到现在才明白,就算自己付出再多,终究没有办法左右他的立场。” 当初决定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料想过二人以后的生活也许会很难,可真正走到一起之后才发现比想象中的更加困难,彼此之间的磨合和相互迁就似乎永远找不到可以平衡的点,争吵和矛盾像是没完没了一样纠缠在每个人的身边,明明都会感到伤心难过,却又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相互折磨的恶性循环。 “如果实在觉得辛苦就想想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在一起。”周佩芷凄然一笑,颇为感怀的说出自己心得。 她如今的境遇让我感到难过,为之惋惜的同时也深深的恐惧,真的很不希望和苏灿之间有朝一日落得和她一样的境地。 “我现在就去找他。” ------------ 第六十章 你是我的劫 前世一辈子的时间都挺了过来,那时候不顾一切的和苏灿在一起,就算脾气急躁莽撞,可也不是没低过头、不是没认过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走在他面前硬生生什么样的委屈都受过、也统统咽下咽下过。现在不也是相似的情况,不过是再多一次低头认错的性质,无所谓的。 从衣帽间出来,换上一套精心挑选的衣服,提上简单收拾好的行李出门,如果苏灿碍于面子实在不想回来的话自己就跟着住下好了,反正他好歹一个大男人总跟着住在我的卧室里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正兀自盘算着自己的心事,想着稍后见到苏灿后的说辞,耳朵忽然被一句刺耳的声音吵到。 “周小姐出来了!”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四周围不知从何处过来的记者瞬间蜂拥而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和刺眼的闪光灯不断闪现,我很快被包围在了漩涡中央。不远处停着王叔的车子,可通往那里几米远的短暂路途被拥堵的水泄不通。 记者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红了眼不断向人群的正中央挤过来。 “周小姐,关于你和银石集团的少董事正在秘密交往是吗?” “周氏内部人员透露说此前两家来往的一项业务中你故意放水给银石并且因此一度让周氏陷入危机是真的吗?” “根据调查显示银石是钻石业内的老牌商企,是不是你们两家祖上几代中有过来往和私交?” “周小姐说几句话吧,关于两人恋情曝光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周小姐――” “周小姐!” 周围的人像是海水一样不孔不入的席卷过来。我感觉自己仿佛陷进了深不可测的沼泽中,正在用极快的速度越陷越深。 几十名记者组成的人群像是疯了一样拥堵过来,四周围听到风声和动静的记者还在不断涌过来,身体被越围越小的圈子挤得生疼,后面的记者们没有办法挤到更进一层,恨不得胳膊能伸长一样用力将镜头聚过来,大石头一样的相机在咫尺的位置突兀的晃来晃去,额头忽然被大力撞到。我整个人一个踉跄,却又因为左左右右拥挤的人们而没有办法摔倒。 包包不知道被挤掉在什么地方,手背好像也被划破,身体不断的遭受到挤压和撞击,脑子却像是被炸开一样不懂得即使思考应该怎样保护自己,只是不断重复着问自己一个相同的问题: 向媒体放出消息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周氏大厦楼下的高调恩爱不过发生在两个小时之内,各路媒体的鼻子再长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家门口。 存在可能性的假设有很多种。但经历过中中信任危机之后我现在满脑子都在不断坚信着可能性最大的一种――除非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装作不经意的经过周氏楼下,刚好碰巧赶上了下班高峰期顺路接我回家,驱车回家的路上给消息走路给娱记的机会洗脱自己的嫌疑,可如果假设成立的话苏灿不应该过家门而不入,与我一起成双成对从家里出现不是才更加坐实了传言。 不再去介意身边疯狂的记者们,任凭自己在风暴的中心被怪力撕扯,我开始佩服自己惊人的逻辑思维。忍不住一阵阵冷笑。 “滚开!”忽然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愤怒到极点,人群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很快却又更加狂热的躁动起来。 一个人忽然将风暴撕开一道口子冲了进来,在我身边站定,赤红色的眼睛像是隐忍的怒火濒临爆发一样。 “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多人就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是不是。” 原来如此,等我一个人吸引到足够多的视线之后再英雄救美似的粉墨登场才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吗。 “保护?”看着来人我痴痴的笑起来,眼泪情不自禁的吧嗒吧嗒落下来,人心都太坏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在保护自己,心中无尽的委屈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子发泄出来。“苏灿,我是一个女人,只想简简单单做一个女人,不爱我也好,娶了我也罢,只把我当做你的女人好不好,就算从来就没有奢求过让你来保护,可是至少请停止对我的利用好不好。我很累,禁不起一个男人利欲熏心的折腾。” “回家再说。” “回什么家,既然亲手导演了一切还假惺惺的避讳什么!”歇斯底里的冲着苏灿大吼,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像市井泼妇一样十分不堪。可心底的愤怒不顾一切的冲出来,盖过了一切表现在外的尊严和理智,“这样的生活我受够了苏灿,明明是应该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的两人关系换在我们身上却变成了没完没了的利用和猜忌,永远不知道你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却又变成了陷阱,我谨小慎微的生活在你身边,连一颦一笑都是为了讨你喜欢,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出来,生怕说的重了又看到你难过的样子,因为你难过的时候我只会比你更加难过,就算是为了惩罚你才说出口的话最后也只会变成是对我自己加倍的惩罚――” 嘴巴被大手捂住,苏灿一只手横在腰间,连拖带拽的似乎想要带着我走出人群的包围圈。 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两腮和腰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我该说的话还没说完,被硬生生扼在喉咙里。 “唔――放开我!混蛋你放开、放开――”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说不上来当时的情境下究竟被什么刺激到才会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只知道那时候恨极了他,只想用自己一切可以想到的恶毒方式来对付他,像是疯子样踢他、打他、挠他,可苏灿的胳膊和手像是生了根的铁钳,无论怎么反抗都没有丝毫反应。 我忽然抓狂了一样用尽了力气闷吼一声,苏灿像是被吓到了,赶忙松开捂着我的手来拍打我的脸蛋,我看到机会大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温热血腥的液体顺着齿缝和唇角蔓延开来,口腔里、舌头上到处都是血的味道。 苏灿一声不吭的继续拖着我从人群中挤出去,我却像是力竭的死士一样不再挣扎,任凭他拖着。 走进周氏大门,两旁佣人迅速将门关上,苏灿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踏上台阶,走过前厅时没有停下,而是径自回到了卧室。 “这下可该闹够了。”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佩芷事不关己的坐在沙发上喝茶,没人理会的声音很快没有存在感的消失在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中。 二楼的走廊拐了弯,苏灿一顿一顿的脚步终于停下,苏灿用托着我腰的手打开房门,我被轻轻柔柔的放在床上。 我听话的在床上做下,像是傻了一样用力睁大眼睛看着他,身体和思绪都感觉空洞洞的。 “对不起,弄疼了吧。”苏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手中拿着医用药棉和药酒,在我面前单膝跪下。 药棉和药酒统统被放在我身侧的床上,拆包装、消毒,苏灿双手不停的忙碌着,左手的虎口处的伤口触目惊心,一排牙印处犹自渗着殷殷的鲜血,在白色床单的映衬下显得尤其刺眼。 “你的手――”我抿着唇僵硬的说出几个字。 “已经消过毒了。” 喉咙无数次的哽咽着,酸涩异常,终于没有办法说出回答。 他拿着药棉擦拭伤口的动作很轻,可脸颊上两腮的位置还是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很快额头也传来相似的刺痛,只是火辣辣疼痛感的比起双腮要强烈很多。 我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大肆发泄过后的力竭,身体居然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着。 很快额角火辣辣的不适感消散很多,阵阵微凉掺杂着熟悉的薄荷香传来,我恍恍惚惚回神,苏灿小心翼翼的捧着我的额头,轻轻柔柔的呼气。 眼角莹莹的又溢出了泪珠: “如果时间可以停住该有多好。” 苏灿擦拭药酒的动作忽然一滞,接着眼睛也一圈一圈跟着红了起来。 他迅速低下头,片刻之后脱下了我的鞋子扔到一边,我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已经被踩的不成样子,脚丫被碰到的地方传来阵阵剧痛。 苏灿一只手极轻的握着我的脚踝,另外一只手握着药棉,手背上的青筋却分明的暴露出来,我知道他又在生气,而且气急了。 “今天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灿小心的为我擦拭脚上的伤,无比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我却知道平静的语气下掩藏了他说到做到的怒火。 他将我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伤口被药酒沾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低声抽气。 苏灿赶忙停止擦拭的动作,一下一下的向着火辣辣的伤口呼气。 他俯下身来的时候我才看到原来他的脖子也被我抓伤,干净的皮肤上三条血红的抓痕异常显眼,左手上的伤口依然在向外渗着血迹却浑然不觉。 “你就是我的劫,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 ------------ 第六十一章 简单的争吵 “这些新闻我会想办法压下来。”长时间的沉默过后,苏灿猛然开口。 关于他生意上的手段我刻意不去了解,但不代表这样就可以逃过了解,苏灿在生意上铁腕果决、不择手段、从不讲人情三点是业内对他最为概括性的评价,此前老赵也曾经与我分析过目前周氏和银石之间势如水火的关系,自从接住与博柏丽的合作契机一举崛起的银石以势如破竹之势迅猛发展起来,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然强势入驻s市十佳企业的排名中,现在的银石和周氏相比较而言欠缺的只是更多的关注和更高的知名度,很显然的是一旦经过所谓‘与周氏继承人兼时任总经理周佩辙的地下情’新闻曝光之后,银石的声名和品牌价值将会重新踏上一个台阶。 “不要给我这些承诺,会当真的。”我勉强的笑笑,和苏灿长时间的相处中每每总是难以避免受到伤害,但整体来说我还是大致了解最大程度保护自己的思维方式。 涂过药膏的脚丫皮肤舒服很多,苏灿把两只脚放在他平放的腿上耐心的等待药膏晾干。 “能给的承诺不多,所以在可以的时候就不要拒绝。” “――好”我明白苏灿的无奈,如果是这样,至少在给得起的范围内他是希望我好的。 客观的说,并不是一句很动听的话,可是从苏灿口中亲耳听到,却觉得异常知足和幸福。无论如何在他身边能够生动的感受到被保护着的感觉就是很好的。 “下周不忙的话不如一起出去走走。” 苏灿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像是在谨慎的选择措辞,又像是在艰难下定决定。 “好。”此时此刻苏灿说出的话在上辈子的时候盼了整整一生也不曾听到过,也许对于其他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决定。而于曾经与他共同经历过短暂一生的我来说却明白对于苏灿而言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确很艰难。 “不问为什么吗?”从头到尾苏灿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脚上,他语气听起来有些异样,我想要看到他的表情也没有办法。 “如果你想说的话。”选择不追问到底的原因,终究只是因为不愿意承受希望和失望之间的落差。 “刚刚在记者面前……真心的吧。” “恩?”苏灿说话的声音很低,我知道他说了一件让自己并不开心的事情,却并没能听得真切。 “没什么,只是――经历过种种,还以为你对我的不信任已经养成了习惯。” “就算成了习惯也是不会拒绝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苏灿身上。一句话像是没有经过大脑反应的条件反射一样脱口而出。 “为什么?”苏灿停下手中的动作终于抬头看我,眼中莫名的严肃认真让我愈发意识到自己的失败。 因为爱你啊,很爱很爱,所以没有办法拒绝。 爱情中的两个人最先沦陷的人便注定了输的结局。前世今生我已经输的一败涂地,可还是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候太过狼狈,因此曾经无数次告诉过自己。即使爱了也不能率先说出爱,即使被拒绝也一定要选择拒绝。 “消息既然走漏出去,明天即使强行压下来也只是暂时。媒体没理由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家里和公司短时间内恐怕都难以消停,与其留下来担心受怕倒不如出去避一避。”满腔的爱意经过七窍玲珑的心思便转换了色调。 “这样啊。”他复又低下头轻轻的用热毛巾擦拭我脚踝和小腿,仔细的检查受伤情况。 “不然怎样。”是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吧,不愿错过苏灿语气中的任何一丝变化,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仿佛心存侥幸一般,犹自不甘心的试探着问。 苏灿侧过头看向窗外,因此没有办法看到他的神情。 “想去哪里玩,有心仪的地方吗。” 提起这个话题。他语气不知道为什么低落下来,原本想着如果两个人一起去玩的话应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我以为苏灿也会很憧憬,可事实证明也许并非如此。 “近一点的,不如台湾好了,正好可以看看你生活了两年的城市。”苏灿在台湾大学的两年是二人彻底分开的两年,也是重生回来后在彼此生命中缺席的两年,不管今后的生活中我们过得怎么样。至少趁此机会找回当初的空白,随着过去的时间日渐走远,总算是对遗憾的一种弥补。 “好。” 就这样,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几乎不可思议的发生在了我和苏灿之间。 次日一早,提起打包好的行李一起离开了周家。 从飞机上下来感受到第一缕台湾的空气,潮湿温润,带着一股香蕉树和椰子树的果木清香,不同于北方天气的粗犷,很是养人,难怪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苏灿尽管瘦了不少,可皮肤却好的没话说。 就近入住了台北的酒店,这一家酒店的服务、设计和装潢堪称一流,可并不是全国连锁,而苏灿异常熟悉的走到前台华丽丽掏出了一张金卡。 “看来有人常来开房呢。”目光不受控制了一般瞟了很几次最终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恩。” 原本只是不经意的随口一句调侃,可是被苏灿生硬的回答噎到,心里也跟着不痛快。 “公务啊?”我玩弄着酒店前台的手册,假装心不在焉。 “不是。” “那――”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音量突然高的出奇,赶忙闭嘴,要说的话戛然而止,我看看四周: 大厅的沙发上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像是房客的样子,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的手机或者手中的杂志; 接待的服务人员很专业,对于我二人之间的谈话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专心办理入住手续…… 房间的位置在三楼,拿过房卡我兀自向电梯走去,放任苏灿和两个人的行李在身后不管不顾。 “你这个女人小性子怎么这么多。”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苏灿忽然探手过来阻止了金属门的关闭,随后一左一右提着两个行李箱进来。 “你这个男人坏毛病才是怎么这么多。” 想起某人方才毫不犹豫、干脆到仿佛甚至连辩解都没有想过的回答全身上下又是一阵气血上涌,刚刚想要咽下去的脾气很快又翻了出来,一向不屑于口舌之争的我对苏灿的抱怨很快不甘示弱的予以回击。 “你!” 走出电梯,我迅速离开,苏灿跟在后面提上箱子似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原本可以用来反击的话。 “哎我都什么坏毛病你这个人给我说清楚!”苏灿的声音听起来正在迅速靠近,想来某人正在气势汹汹的快速追赶着我。 “什么坏毛病自己还不知道、要别人提醒啊!” “我知道什么啊我?” 真是能装,好像自己当真多么无辜似的。 “那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张金卡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研一的时候适应不了宿舍环境时常搬来这里住。” “……”原来、是这样――原本成堆的话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将苏灿攻击到体无完肤的程度,没想到现在忽然之间哑口无言的人居然变成了我自己。 其实这么说来的话那时候好像的确是听人说过苏灿时常不再寝室里出现,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当时的自己也是曾经想歪过的,为之还大发特发了好一通脾气。 “还需要什么解释继续问啊――说话、怎么哑巴了?”苏灿凑到身边转来转去。 “那个、你伤口还疼不疼?” “什么?”苏灿似乎难以适应这种跳跃性过于强烈的思维方式,大脑明显在一瞬间之内陷入了无法思考的状态。 “给我看看。”不想让苏灿看到窘迫的神情,趁着发愣的功夫,连忙凑到他身后检查昨天的抓伤。 脖子上已经包上了纱布,我的心绪还停留在方才二人无厘头的争吵中,撕胶带的时候一个不留神用力过猛,苏灿的身体猛然一滞。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忙踮起脚尖,凑过去帮他呼气,希望可以缓解剧痛。 “诶周佩辙――” “嗯?”怎么会这样,伤口没有好好处理过吗,怎么看起来像是化脓了一样红红肿肿的,反而比我的还要严重。 “你刚刚不会是在吃醋吧。” “……” 废话!自己老公莫名其妙总是在酒店开房,当然会吃醋! “没、有。”我承认自己的注意力被苏灿迟钝的反应和气人的话转走,恨得几乎牙根痒痒,为了不再次吵起来只好压抑着怒火从紧紧闭着的后槽牙缝间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有吧,对吧、我猜对了。” 苏灿像是突然捡到了宝贝一样激动,突然一个转身,我正踮着脚尖帮他检查脖子上的伤口,他的动作猝不及防,我整个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苏灿胳膊用力将我固定在怀里,我却因为一时控制不住惯性结结实实扑在了他的怀抱里。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忘记了一切―― 熟悉的味道、陌生的位置感。 在这一刻我恍然惊觉,不知不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抱住过他了,而他的怀抱竟然是这样温暖让人舍不得离开。 苏灿身上惯有的薄荷香不断刺激着嗅觉神经,淡淡的味道几乎要让我醉了。 ------------ 第六十二章 尴尬的吻痕 “总归是回来一趟,稍后我会去拜访一下导师,你是什么打算?”苏灿赤脚站在卧室白色的地毯上系衬衣扣子,由上而下的顺序让人看在眼里总觉得别扭。 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由自主的在裸露出来的健康肤色上瞟来瞟去,心思很快不受控制的想到昨天场景旖旎的夜晚――苏灿吻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的心灵和身体都像是等待了很久,一切如同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不、出、去!” 苏灿视线不安分的上下看过来,我前一刻刚刚理直气壮的回蹬过去,可面对上他眼中似笑非笑的研判,很快脸颊又开始一阵阵发烫。 “这么漂亮的老婆哪有不带出去的道理。”苏灿不知道想到什么,说着说着忽然自顾自的笑起来。 “不!” “好了不闹啊,走了走了。”苏灿边说边一件一件的帮我挑选起衣服。 “又自作主张,谁同意啦、在这些东西下去之前我是不会出门的!”苏灿平日看起来一副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和尚模样,想不到床上的样子好像永远学不会克制,折腾起来没完没了,胳膊、肩膀上星星点点紫青的吻痕印在皮肤上异常显眼,现在的天气北方都正热,遑论处于难过的台湾, 出去的话就算穿了长衣长裤不羞死也会热死。 “不然这件好了,布料的多少刚刚好。颜色也很漂亮,适合你。”苏灿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完全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说话时说中拿起来的是一件浅浅的卡其色短裙。 “为什么这个颜色适合我。”听到他的话,我从床上支起脑袋侧躺着看他,忽然很想知道苏灿眼中究竟是怎样看我的。 “能够独立运作好一个千人的大企业而保持稳中有升的营业额、佩辙是很独立、很干练的都市女性、外柔内刚,这个颜色虽然很浅。表面柔和。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很有自己的个性。” 可我不喜欢干练、也不喜欢太过坚强,他不知道所谓外柔内刚的心脏一定是经过无数次伤痛的历练方能百炼成钢。其中任何一种伤痛的滋味一但品尝过便一定不会希望经历第二次,独立、干练、独当一面,任何一点都是被情势所逼出来的品质,我不喜欢这种不得不承受的感觉,可没人知道在高强度的工作劳累之后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从来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可以有一个心爱的男人站在前方为我遮挡风雨。不用费力思考着怎样还上明日银行的贷款利息,不用日日担心企业的营业额是不是又出现下跌,不用费心对付董事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质疑。我只需要坦然接受他所能够带来的安宁就已经足够。 苏灿有条不紊的说完自己的话,我暗暗翻一个白眼,木讷果然是一辈子的事,就像他永远都不懂得女人在问这个的问题的时候男人并不需要用理智回答,只需要堆砌自己脑子中所有华丽动听的辞藻来修饰这个女人就是最漂亮、最标准的回答。 还好我不是一般爱使性子的女人。足够理智的听完苏灿整套分析。而后从中择优选出自己唯一爱听的一句话。 “我看起来很温柔吗?” “恩。” “那――什么时候发现我其实不温柔的?” “很早了吧,都已经记不太清了。”苏灿看起来像是认真思考过,最后却又不得不最终选择放弃,好像真的已经很久了的样子。 “……”一把抓起身侧的枕头毫不犹豫的砸出去。 “起来穿上试试。”苏灿过来,大手一伸开始捞被子。 “还是刚刚的话,不、去!”从他手中抢回被子。双手扯住蒙在头上,彻底杜绝与苏灿的一切沟通。“啊你这个人!” 苏灿不再说话直接掀开半张被子,颇具威胁性的看着我,大有不起床便将整张被子拿走的架势。 “出去,我要换衣服。” 苏灿一侧脑袋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转身走向套件的会客厅。 从前些天苏灿不期然的突然提出旅行、到二人简单收拾起行李说走就走过程中产生的一丝丝期盼,再到现在跟随着苏灿一前一后走在台大的校园,在酒店休息一天,第二天居然是陪着他回来看望导师,左想右想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听苏灿说他的导师是所在学院的副院长,走进行政大楼幽深的走廊,难为他记得左拐右拐的路径,找到导师办公室的时间很快,我却早早的止了步子。 “怎么了?”苏灿意识到我停下来的时候二人之间已经拉开了一些距离,他回头看我。 “不想去,我和你们又没得聊。” 听说能够在文科院系混到领导级别的导师一定是要硬生生靠着年龄熬出来的,想想自己脖子上即使缠了纱巾也还是遮不住的吻痕,苏灿倒当真是不怕毁了自己的形象。 “随意。” 他没有再做挽留,我乐的不用陪着他面对古板的老学究。 从有一定年纪的行政楼走出来,我不能走远,只围绕着颇有风格的建筑物四周走走、看看、停停。 台湾大学的景致在大约两年前是曾经欣赏过的,当时心中同样牵挂着一个人,只是踏上同一片空间的同一寸土地,变换了不同的时间,居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彼时抱着期望和近乎侥幸的心态盼望着可以偶然遇到苏灿,可遇到之后后者仿佛陌生人一样的眼神从身上扫过,像是比凌迟还要残酷的刑罚,当时一瞬之间的煎熬和痛苦比过去两年间所忍受的总和加起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此刻虽然同样不在身旁,可心里的声音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我需要,苏灿会在垂手可得的距离等我,向我走来的时候也不会再装作陌路,而是会轻轻牵起我的手,一起去走前方剩下的路。 “好了没,还有多久……”考虑到他现在也许不方便打电话,我掏出手机找到从学校毕业之后便不再经常使用的短信功能。 电话长时间的没动静,行政大楼的出口处也看不到人影。 在一处椰子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昨晚大半宿没有休息好,不坐还好、刚一坐下便发现浑身上下有酸又累的难受,单手撑在椅背上支起脑袋,背阴处的风吹在身上温温凉凉还是蛮舒服的,即将睡着的时候被手机忽然的动静惊醒。 “刚好碰到几个相熟的同学,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短信的最后居然还有一个哭泣的表情,我揉了几次眼睛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依着苏灿的性子的话,不难想见这条短消息想必是经过无数次删删减减之后才决定发送出去的。 想到接下来的可能会很长久的等待时间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地方。 收起手机,走出台大的校门,按着记忆中并不十分清晰的指引,试探着上路。 一路上还依稀可以看到台大的学生经过这里,两名女学生手挽手笑闹的场景在记忆中与的某些场景重合,看来路线是没错的。 只是一条正确的路似乎走了比想象中更久的时间,中途收到过苏灿的一次短消息,也曾经想过要么干脆招手拦下一辆的士返回台大去找他也好,但总归又是一段路程的坚持之后看到了那栋隐匿在郁郁葱葱在树木掩映之下的旧派别墅。 黑色的单开栏杆铁门多出可见斑斑锈迹,把手和锁上也蒙上了灰尘,照例说台北的空气干净,如果蒙上的尘土已经达到肉眼可以看出的厚度那么应该说这一扇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清理或者说开动过了的样子。 当初父亲和崔樱井回到家里的时候候琴莫名其妙的从周家搬了出来,真正的原因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只是出了周家候琴能够安心住下的地方恐怕只有这里,再不然便是当初父母和候琴三人之间所谓协议中说好的美国某个州。 透过栏杆之间的缝隙看到院落中景致的鹅卵石小道上很多地方已经长出了青苔,四周围的杂草也零零落落生出了很多。 说不上来为什么心中有一种无比强烈的直觉,那就是候琴千里迢迢从美国折腾一番回了国便是打定了不再回去的主意,而当初的她更是不可能仅仅因为父亲的几句话便彻底离开好不容易才搬回去的周家,可这里怎么看都像是很久没有住过的样子,难不成当真回了美国? 心中前思后想将候琴可能落脚的地方一一想过终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说也是年纪不小的妇人,自己一个人行踪不明总归是会让人担心的。 “姑娘你在找这家人吗?”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走过一位阿姨,似乎是看到我在这里敲门才刻意止了步。 “是的阿姨,您知道他们的消息吗?” “姑娘是他们的亲人还是朋友?”阿姨的措辞谨慎,我直觉的认为不好。 “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面前老阿姨听到我的话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面容上充满怜悯的神情让我一颗心不由自主的陷入了谷底。 “是啊,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死在家里好些天才被抬出去。” “什么!” ------------ 第六十三章 明日的行程 “什么!” 老人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一样猛然从天而降,我整个人愣在原地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对我说了怎样一件事。 死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间从我的生命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当初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现在又打算招呼也不打一声便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是不是! 好残忍,如果说是对我当初置你于独身一人的境地不管不顾的报复的话那么你成功了。心脏传来的疼痛仿佛要让人窒息一样,我难以忍受这样的疼痛而不得不在地上蹲下来。 当初两人在同一栋别墅中共同度过的生活、没有恩怨情仇、没有血缘的芥蒂,仿如真正的母女一样彼此关怀,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整个上午都用来倾诉贴心话、用一下午的时间传授为人妻、为人母的心得与喜悦;周氏大宅子的两年光景中细致入微的照顾、体贴的冷暖问候…… 也许我的样子看起来很悲伤,也许我的反应像是候琴的某位亲人,总之面前的妇人似乎于心不忍,好心的出言安慰: “你也别太难过,节哀就是了,老爷子到底是那么大年纪的人,总是免不了会有这一天,只是你好歹也应该早些过来才是。” “您说的没错,如果当初我能早些时候赶过来的话,老爷子那么――老、老爷子、福叔?”猛然间从老妇人的话中反应过来,心念急转,意识到另外一种可能性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尽管不能够让人开心起来,但至少直觉上像是有了转机。 “好像应该是这样称呼没错吧,记得当初曾经听过一位像是他女儿一样年纪的孩子这么称呼。” “那侯琴、就是那个像他女儿一样年纪的女人呢,她怎么样?就是住在这家的女人。看起来大概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很白很瘦。”从老人的口中听到敏感的字眼,我很快意识到那人一定会是候琴。 “很多年前了吧,见是见过一次那么个人,但因为印象不深刻所以一直没有留意,这家人总是深居简出的样子。上了岁数的老先生生前也只是见过有限几次,时间加起来估计还抵不上去世之后被警察从这里抬出去时的几眼。当时啊这家的四周围还聚过来了不少人呢,都是围观的,还来了一些记者拍照啊什么的。” “许多年来自始至终没有见到这家的女人?” “女人啊,很久没有见到过,就是在老人出事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过,当时觉得上了岁数的一个人走了实在凄凉,还刻意四下看看有没有亲人之类的来到现场。” 眼前的老妇人似乎还在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这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忽然突兀的响了起来,我和老妇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些惊吓。 “在哪里?”电话是苏灿打来的。想来那边简单的集会已经结束,他的电话打过来才发觉我的整颗心在侯琴的宅子外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居然将原本在等苏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在……”记得来时自己看过路牌,我略一回忆,准确的报出目前身处的位置。 “呆着别动,我去接你。” 老妇人已经离开,电话挂断后她的话持续不断的在耳边盘旋。也许是方才短暂的片刻中前后情绪的起伏太过剧烈,老人离开后很久我依旧沉浸在刚刚听到的消息以及未来得及消化的情绪中一时没有足够的心理建设来平静处理。 福叔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对于候琴是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的那种好,十几年前第一次从周家离开后到她再次回家为止,期间约二十年的时间中福叔恐怕是唯一自始至终陪在她身边的人,候琴病倒的时候他日日夜夜衣不解带的守候、照顾,焦虑难安的心情仿佛宁愿一切病痛转移在自己年老的身子骨上也心甘情愿。如果说候琴对他没有感情的话未免太过残忍,不管怎样都应该回来看看的,除非当真已经离开国境。 “……周佩辙!”苏灿的声音在耳边忽然响起,我连忙回神,而后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似乎他似乎已经喊了很多次。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从车上下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搀起来,皱着眉头看着我。 脑海中持续想到一些过去的事情,心情低落到几点,耳边清楚的听到了苏灿的话却不想开口说话。 我没有回答,苏灿想来识趣,很快也不再问。 “说些什么吧,我不喜欢现在的心情。”兴许是临海的缘故,台北天气多变比之大陆北方号称最善变的春天还要有过之无不及,上午陪者苏灿一起回台大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光景,中间不过短短过去等待的几个小时而已,天空中已经隐隐压下了黑云。看着外面逐渐压下来的乌云,车租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重,我的心绪依旧停留在方才的沉郁和悲伤中,愈加难受。 “很久没有吃过鼎泰丰的蒸包了,晚上过去怎么样。” “恩。”我视线落在窗外,听到苏灿在说话,压根没有经过脑子便说出了好。 “去看看有没有推出新品,味道很不错的,你吃了肯定也很喜欢――接着、明天的话,不然带你去垦丁看看,那里其实老实说来并没有太多好玩的,不过去散散心还是可以的,恩就这么定了,今晚回去之后要好好研究一下路线……” 视线落在窗外持续着自我放空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侧的苏灿还在默默道道的自说自话,而我忽然意识到一向寡言话说的他之所以一下子接连不断的说了很多字也许只是因为方才的自己不经意间说出了一句‘心情不好、说些什么吧’。 满腹不宁的心绪被一种叫做知足的情感填满,收起自己难看的臭脸,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些。 “反正在这里上了两年学的人不是我,明天就跟着你好了,走到哪算哪儿。” “这么乖乖听话――那找个地方卖掉好了,反正老婆天生丽质、姿色上佳,脸蛋和身材统统没得挑,不怕卖不出好价钱。” 苏灿不找边际的说些有的没的,驾驶位上开车的司机师傅似乎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也跟着通过后视镜打量坐在后座的我,视线被捉到也没有避开的意思,反而更加光明正大的打量。从这一方面而言生活在台湾的居民们比之我所生活的城市确实开放很多,从来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欣赏和感情。 “乱扯是不是。”我经受不起苏灿的玩闹,侧过头撇他一眼。不想刚刚侧过头对上苏灿的视线,他很快凑过来,清浅的吻落在了唇上。 “有人啊喂。”我像是本能一样不想避开,可吻过之后却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毕竟还在人前。 “笑起来就很美。”苏灿亦不再看我,抬头目视前方似乎正在越过副驾驶的位子专注的查看路况。 虽然这样的时刻很少,但毕竟两个命运相连的人会用今后一生的时间来相处,被感动的温情总该不时便会发生。 那我今后时常笑给你看好不好,一辈子。 的士到达鼎泰丰后时间还早,苏灿预订了位子便不用在人满为患的店面中饱受拥挤和排队的困扰。 虾仁烧麦,鲜鱼蒸饺,丝瓜小笼包,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凉拌小菜和两份汤品,食物的味道和品质都很不错,两个人吃了不少。 回到酒店房间,苏灿洗澡出来后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书桌前,手中赫然摊放着一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的旅游指南,知道我也从浴室中出来后他还在专注其中。 “在看什么?”我苏灿身后的沙发上坐下,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背影。 “我们明天要走的路线。” “在这里上学时候没有去过吗。” “有去过,不过还是好好计划一下比较好,多了一个人的安排应该更加充实一些才好。” 苏灿细碎利落的头发蓬蓬软软的落在后脑和耳后,后颈齐整的发线露出健康色的皮肤,他的肩膀很宽,像是生动的衣服架子,不管什么样的款式穿在他的身上都会很好看,即使只能看到坐着的背影…… 一个风姿卓越的男人,在入夜的时候伏案榻前,为两个人次日的出游而费心计划。 曾经无数次因为生命中能够遇到并得到他而感激自己生在了一个富有的家庭中,即使很多时候不可避免因为缺失的亲情而失落的时候总会用和他的交集来给自己内心做补偿性的安慰。 “已经很晚了,你今天也很辛苦,早些休息吧。” “好。” 看着苏灿从书桌前起身我方才从沙发上起来,不曾想被他忽然从背后抱住,而后背上和后颈传来轻咬和吮吸,浴袍系在腰间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苏灿两手一拨浴袍便滑下大半截。 “不是说累了,好好休息去。”我窝在他的怀里忙用手抓住脱落的浴袍,抬起手肘教训最近十分不安分的某人。 “我不介意精疲力竭之后再好好休息。” ------------ 六十四章 任性 清晨在床上睁开眼睛之后的下一秒钟感受到身边人的温度和气息,唇角微微上扬,苏灿睡在身侧,即使睡梦中他的右臂依旧紧紧环在我的腰上。 我侧过头看他熟睡的样子,英挺的眉毛斜飞入鬓,即使睡梦中都掩饰不住这个男人性格中的骄傲和倔强,眼睛浅浅闭着,仿佛随时会睁开一样,像是平日精明深邃的瞳仁一样让人没有办法忽视,大理石雕刻而出一样的鼻梁出了鼻头侧面一颗极小的痣外几乎没有其他瑕疵,薄薄的两片唇难得放松下来,他平日里总是太过于防备,一双好看的时常保持紧紧抿着的状态,让人看了都会感到严肃。 “早。”他的睫毛忽然颤了颤,随后闭着眼睛咧出一个笑脸。 担心吵醒苏灿已经在很小心的动作,可不过微微侧身的动静还是将他惊醒。 “不早,按着昨天说过的计划应该起床了吧。”房间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帘布遮住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只知道卧室中的光线很暗,估计的话恐怕不过六点左右的样子。 “恩,困呢,先不忙。”苏灿说着胳膊环了上来,固定住我的两只胳膊往怀中带了带,闭着眼睛径自寻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起来。 “昨天不知道谁说行程充实一些的。”第一次看人把赖床的理由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身体被固定住,我了无睡意却不能随意翻动身体,只好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活动唯一自由的嘴巴碎碎念。 “对啊。不知道~”苏灿一向自律,即便此前没有过共同生活的经历,但仅有的住在周家几次时间中他一直起得早,甚至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干干净净的打理好自己。此时他在耳边呢呢喃喃的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耳语。像是难得撒娇的孩子,让人难以克制的想要保护。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就接着睡吧――”我老老实实窝在他的怀里不再乱动,想想也的确应该累了,反正时间应该还早,再睡一会想来也没有关系,可――“喂不是说困!喂、啊你这个禽兽,这才休息了几个小时怎么又――” 昨晚早早回来后整整折腾了大半宿,今早刚刚睁开眼开口说了不到两句话的功夫苏灿缠绵的的吻又陆陆续续落在了脖颈间。被子里的手也开始不老实。 即便学生时期和他发生过关系,可知道结婚当天我还始终认为这个男人生活中是一个温文尔雅,周到克制的形象,可到现在为止苏灿的行为已经一再颠覆了我的认知。 这个男人究竟是憋了多久! 传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可大好的清晨好像不应该用来练习这项运动的吧。 纵欲过度啊―― 激情过后,昨晚本就没有休息好的两人,经过一番折腾更是感到疲累,忘记了原本的行程,加上卧室内昏暗的光线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 “都赖你,累还不好好休息。大早晨起来发情。”再次醒来的时候室内还是相似的光线,但大脑还是直觉的反应过来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很久,从床上坐起来一并也叫醒苏灿。 “不想起床――”苏灿经过一段时间的睡眠,精神头明显补了回来,双手交叉垫高后脑,幽深清亮的眼睛睁开、眼中一片清明的躺在床上耍赖。 我没好气的翻一个白眼,大晚上没完没了折腾的不知道是谁,这会儿倒是知道累了。 “不管,至少得起床把早饭吃了。”虽然还没有看过具体时间。可根据腹中 的饥饿程度来猜测。想来已经过了早饭时间。 苏灿终于睁开眼睛从被子中出去,一件一件从地上捡起自己激情之前随地丢下的衣服。同时不忘了帮忙找出今天我要穿的。 我坐躺在床上看着苏灿裸露着上半身在眼前走来走去,毫不客气的关上面前养眼的场景。心中的幸福忍不住开始流转、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仿佛再普通不过的夫妻之间对话,单纯因为起床早晚的问题而牢骚。单纯为了一天要穿什么样的衣服而思索。没有两家企业之间的相互算计,没有利益、舆论,没有出口、做事前务必的三思而后行,没有左思右想的权衡利弊。 简单穿了一件宽松的衣物走到浴室、舒舒服服的泡过热水澡,浑身过度劳累的酸痛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缓解。 从浴室走出来看到依旧穿着睡衣的苏灿,窗帘已经拉开,他双脚拉开一字抱着双臂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牢牢抱住他。 “外面还在下雨。” 外面还是阴雨的天气,绵绵细雨持续不断的落在地面上,从宾馆看出去街上行人比往日也少了很多,即使偶尔看到打着伞的行人,也是停不下来的步伐匆匆而过。我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可清晨沐浴之后和心爱的人一起站在窗前悠闲地讨论一天的温度和天气,这样的感觉很好,任谁都不忍心破坏。 “嗯。”苏灿扯住我的胳膊一把拉进自己怀里,他个子很高、肩膀宽厚,双手握着我的紧紧抱住之后几乎将我整个人包围起来。 “猜猜现在几点了。”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一眼时间,不看还好,一看才觉得吃了一惊。 “随意几点吧,反正这样的天气也没有办法出去,――不如在房间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说着说着苏灿整个人又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像是颇有深意。 “……”我一翻白眼差点没忍住一拳朝他挥出去,“断断续续也有一天一夜了还没够是不是!”。 古人讲食色性也当真诚不欺我,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可能走得太急,我简直怀疑他的一些优秀的品质也跟着落在了s市,跟着过来的只是一个完全被兽性所掌控着的苏灿。 接下来两人因为一些有的没的话题又是一番絮絮叨叨吵闹,直到谁也忍受不了饥饿之后。 侍应生送来点餐后已经是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掰着指头算算的话两个今天从早晨起便没有吃饭,饿到现在应该算是错了了两餐,苏灿平日里吃饭节制、将就,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再顾及那些许多,牛排切下来很大块便会往嘴里放。 “雨停了呢。”房间里没有餐厅,侍应从来餐点的时候苏灿便让他一起帮忙将餐桌挪到了客厅大大的落地窗前,坐在这里抬眼便能清楚看到外面的天气和远处的街景,视线落在界面上和周遭建筑物的屋顶上,随着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而点起的涟漪已经少了很多,直到完全消失。 “怎么停了呢。”苏灿颇为遗憾的表达自己直白的观点,说完自顾自的往嘴里塞东西,似乎完全没有自己的一句话有多么煞风景。 淅沥沥的小雨彻底停下来的时候是在下午四点钟多一些,打开窗子的一瞬间窗外的微风和新鲜空气涌进来,半掩在一侧的窗帘也跟着翩翩舞动。吹过来的风湿润凉爽,经过发丝和肌肤,吹走了连日来的燥热和过来以后所遇到的诸多沉郁,也许因为一整天都窝在了小小的空间里,在房间里憋了太久总想着出去。 催促着苏灿快快吃饱,扯着苏灿穿上衣服走出宾馆,就在距离酒店不远处,我不可免俗的来到了宾馆附近的101大楼,听说它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能够与心爱的人一起站在世界上某一个值得纪念下来的场景想来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苏灿说这栋大楼拥有世界上最快速的电梯,到达89层的观景台只需要三十几秒的时间,说话时二人已经抵达五楼,苏灿拿着买好的票向我走来,脑海中一瞬间不知道是想到了89层的楼高还是在介意最快速的电梯,总之大脑猛然间一阵眩晕,胃里隐隐传来想吐的恶心感。 平时睡眠不好的时候坐在周氏上下办公室的电梯中也会感到难受,但这一次兴许是过于极端化的高度和速度让人难以适应,大脑第一时间发出了警告。 “不去了好吗。”胃和腹部的疼痛感渐渐袭来,想到眼前可能还要乘坐的电梯身体更是难受的几乎想要晕倒。 “你说好就好。”苏灿似乎也看出了不对劲,连忙紧挨着我身边,单手环在我的腰上帮助减轻自己所承担的体重。 恶心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坚持着从五楼下来,走出大楼后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便已经恢复了的状态,只是胃和腹部的疼痛似乎并无明显的改善。 “既然不舒服就不乱转了,跟我回去好好休息。”苏灿眉头拧起来,嘴唇无意识的紧紧抿着,严肃认真的样子让人看了没有勇气拒绝。 “嗯。” “怎么了?” 走出101大楼后,我的身体状态恢复过来,注意力很快被不经意闯入视线的事物吸引,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 “我想去坐那个。” ------------ 第六十五章 怀疑 “我想去坐那个。” 伸出手,我远远的指向位置看起来不远的摩天轮。 眼前的摩天轮并不是前世与苏灿和童童共同玩耍过的,但是看到它的第一眼却让我乍然回忆起了前世的种种感动,心中萌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尽管无比清醒的知道一切都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此时此刻自己的要求如果换了平时听上去也许还会很可笑,可因为陪在身边的男人是苏灿,是前世今生都渴望着能够在一起的男人,而今终于彻头彻尾的属于了我,而我只是希望能够依靠在他的怀里任性、撒娇而已,哪怕只有一次今后用来回忆也好。 “听话好不好,身体难受就不去了。” “可是我想啊。”苏灿难得这样温柔和耐心,这些天听过的好听话仿佛比二人认识的时间中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他性子越发好,我便愈加想要珍惜这样好的机会,在一个宠着自己的苏灿面前放肆的任性。 恶心感虽然过去,可胃和腹部的疼痛渐渐明显起来,我不知道现在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总之苏灿的眉头越来越紧的皱了起来。 “听话~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有很多机会好不好。” “那明天、后天、大后天一定要、一定要……” “佩辙!佩辙!醒醒、醒……”耳边的所有声音短时间内全部消失干净,最后的最后,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的便只有他呼唤我的声音。 我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繁复梦。梦里面有很多急匆匆的人,紧张、浮躁、忙碌…… “我现在怎么样了?”醒来的时候勉勉强强记起来晕倒之前的状况,巨大的吊瓶和刺进皮肤的枕头和塑胶管,毫无意外周遭冰冷的白色墙壁、空气中充满消毒水的味道和身上惨蓝惨蓝的病号服。 “急性胃炎。还痛吗?” 苏灿英挺的眉毛又皱了起来,我摇摇头伸出手指抚平他眉头隆起的疙瘩。 “身体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虚弱的?” “嗯?”没明白苏灿话里的意思,本能的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医生说胃炎是一种常见病,但极少见到因病晕厥的。除非病人身体异常虚弱。” 从什么时候――从经历过前世的死亡和今世的重生之后吧,虽然搞不清楚因由和状况,可到底十几岁的年龄差,无论脑电波还是身体的磁场的吻合状况都会存在差异,能够安然存活到现在已经应该万分感恩上苍,怎么还会奢求良好的身体状况。 “可能最近一段时间生活不太规律,这边天气也比较潮湿,有些水土不服吧。” “以后不舒服的时候不要忍着,我会注意克制的。” 反应过来苏灿说话的内容。猛然想起来这些天某人异常频繁的表现。我侧头瞪他。可下一刻对上他泛红的眸子连忙缄了口,心脏被紧紧揪起来,原来并不是一句玩笑。这时候的他一定是打从心深处疼我。 住在医院的日子总是异常难熬,偏偏一旦进来便很难轻易走出去。这次的因为胃炎进来一住便是四天,计划中余下的日常全部花费在了这里,好在苏灿原本也没有其他安排,病房里的日子他从头陪到尾,晚上的时候也是睡在房间一侧临时加进来的床位,出于对我身体方面的考虑苏灿很少在病房里开电脑,四天的时间中唯一的娱乐项目便是墙壁中央的电视,偏偏我二人对于电视节目的兴趣实在缺缺,更多的时间里情愿关闭电视机玩一些简单轻松的小游戏。 两个人四只手,每个人的双手从数字一开始表示,触碰一次后变为两手表示数字之和,哪个人的双手之和相加得尾数为九的数字即为赢。 “九。”苏灿左手表示的数字五碰在了我右手的七为十二,单手表示取尾数变为二,加上苏灿原本的右手数字七,相加总数得九,又赢。 “不对不对,我发现这个游戏有问题。” “嗯、什么问题。”过了晚饭时间,和苏灿一起早早挤在一张床上,我枕在他臂弯处,小游戏总共玩了五局,五局全输,我不甘心的跟他絮叨原因,苏灿抓住我双手,异常宠溺的语气仿佛蜜糖一样甜腻的让人沉醉。 “我发现这个游戏一般都是谁先加点谁赢,你总是先加所以每次都是你赢对不对。”两人之间的小游戏输赢之间并无奖惩,近些天终日和苏灿腻在一起,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习惯和适应了怎样做一名女人,喜欢上软软的靠在他身边,喜欢上从他的盘子中抢吃的,喜欢上因为无所谓的小时与他争执、喜欢上对于自己不乐意接受的结果像他任性撒娇。 “是哦,这次换佩辙先来好了。”苏灿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兴许是现在远离尘嚣,没有了所谓的利益和冲突,他格外的宠溺和有求必应最初会让人难以适应,可时间长了我反而更加依赖。 “对吧,二。”目的单纯无他的任性、单纯无他的宽容和妥协。 “三。” “五。” “八。”苏灿左手三加上我左手五变为八,加上数目一直没动的右手一,总数又得出了九。 “没理由啊,怎么会又输了类。” “小笨蛋。”苏灿发乎情止乎礼的吻落在额头上,原以为这样亲昵幼稚的称呼不适合我,会让人难以适从,可事实证明窝在苏灿踏实温暖的怀里,听着他软软的情话,幸福的感觉像是落单的辛德瑞拉不小心走进王子的童话世界,沉溺在眼前奢侈的快乐难以自拔。 急性胃炎并不是什么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医院里来来去去的病人中每天都有大量类似的病例来处理,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相比较而言痊愈时间还是久了些。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苏灿敞开旅行包的拉链,让我做最后的检查。 “这次的旅行就这样就算结束了吧,我还没有去坐摩天轮。”听到了苏灿的话却不想回答,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此次旅行几乎完全在病房里度过的可悲事实。 “公司的事不能再拖了,”苏灿继续收拾其他东西,头也不抬的回答,心中很明白他说的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可还是难免失望,总觉得如果他说‘你想的话咱们可以晚些回去’类似的话。 也许我失落的情绪过于明显的表现出来,苏灿抬头看过来,想了想接着开口,“以后还会有机会出来的。” “嗯。”太过小女生的方式毕竟不适合我,在苏灿没有办法兼顾的时候我还是要学会及时找到自己的角色,毕竟对于我而言随时坚强起来并不是多大的挑战。 “周女士。”收拾好东西后准备离开时,主治医师站在病房门口敲门。 “张医生?” “办好手续了是吧。” “对,有劳挂心了。” “不懂怎么说,总之――检查中没有发现很大的问题,但是你的体质很特殊,回去以后一定注意保障休息、饮食要规律节制、切忌暴饮暴食。” 主治医师翻看着我的病历本,语毕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和苏灿相互对视一眼,默契的都没有开口,希望他继续说下去,可半晌过后还是没等到下文。 从医院离开后苏灿的脸色也一直不好看,阴测测的像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又像是极力担忧什么的样子。 “在想什么?”主治医师的话像是一片阴云一般笼罩在我与苏灿之间,异常沉默的气氛更是让人感到压抑,尽管隐隐约约可以猜到苏灿心中所想,可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没有。”苏灿的回答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敷衍的痕迹过于明显,我知道他在说谎。 “有。” “真的要听?” “嗯。” “这么坚决?” “很坚决。” “佩辙的身体究竟发生过什么?” 尽管此前有过预感,可苏灿过于直白的表达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之前和候琴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慢性食物中毒进了医院。”他的话让我一惊,心知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一定已经有所猜测,单纯的敷衍或者转移话题只会让他的怀疑更深,无奈之下只好搬出当年被候琴算计谋害的食物中毒。 “童童是谁?”候琴的借口尽管是事实,却不知道苏灿是否选择了相信,接下来的问题随之而来让我明白他很清楚问题的重点不在于此。 “我们未来孩子的名字。” “为什么说是我取的?” “梦见的,感觉你会喜欢。” “没有办法相信。” “那也没办法。” 应对沉默最好的办法还是沉默,苏灿此后没有再开口,我自然也不会再主动开口,险险敷衍过去已是万幸,关于重生一事至今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无论宋婷、莫一乔、苏灿无一例外,至于个中原因则不尽相同,对于宋婷没有信任与否一说,比家人更加亲厚的情感、更长久的相处时间,不告诉她的原因首先不希望一个自己在乎的人徒增无谓的担心,除此之外更担心吓到自己在乎的人、甚至失去她;关于莫一乔正因为掏心掏肺的对我好才完全没有徒然告知的必要,否则依他的性格一定不会轻易得过且过,动用一切能用的能力和关系想尽一切办法彻底解决这件事情中的隐患和不稳定因素,直到我确定平安无事为止;而苏灿,则是没有办法完全信任…… ------------ 第六十六章 十五分钟的考虑时间 “旅程看来还不错嘛。” “有话快说。”从我在办公区一出现老赵便第一时间贴了过来,能让他这么性急坐在我办公室的事情一定不会只是寒暄我此次旅程如何这么简单。 “海关关长见面的日程定下来了,本月二十七日晚六点。”收起满脸的玩笑样子,谈起工作老赵很快变得一本正经。 “不就是今晚?”在台湾的几天过的没有什么时间观念,老赵忽然提起日期我还颇反应了一段时间才搞清楚状况。 “这么赶,也不怕我回来迟了。” 老赵默不言声的点点头,忍不住抱怨。 “怎么会,总经理虽然生活中偶尔不拘小节,但涉及到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耽搁,正是因为了解总经理的为人才没有拒绝这个安排。” 老赵的话一字一句出口,让我愈发汗颜的没有办法面对,如果不是他的神情过于真挚,完全看不出玩笑的意味,我几乎以为他是了解过事情真相此时刻意跑来挖苦的。 老赵离开后办公室再无他人,一个人的空间完全安静下来,总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工作搁置下来的时间太长,一时之间难以找到相应的投入状态,对于面前的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条款也失去了以往的谨慎和敏感性,看看时间有一个二十分钟过去,文件还是原来的一页,干脆气恼的推开,放任脑海中强迫自己转移的思绪肆意浮现: “真的不想走?” 所有的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之后我忽然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赌气似的捂住脑袋,苏灿跟着过来在我身边坐下。隔了半晌将我双手握住,仿佛在认真思考一样郑重的开口问道。 “嗯。” 并不知道自己在排斥什么,老赵打来的电话中已经确定了回程的日子,心中也无比明白现在周氏水深火热的现状。如果不是此次旅行说走就走,恐怕老赵等人是死也会拖住我,潜意识里明明清醒的直到回去的日程刻不容缓,可苏灿微垂着眉目。专心收拾二人的行李,心中难过的情绪难以抑制的涌现出来。 “佩辙很清楚现在我们两个人身后的责任对不对,眼下这奢侈的一周多时间已经是极限了对不对。”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轻轻抬起一些我的下巴,与我四目相对,格外耐心的劝说。 “嗯。”又不是第一天坐上周氏总经理的位子,关于身后的责任几个字我怎么会不清楚。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没有。”我赶忙别过头背着苏灿,将不争气的眼泪擦掉,可颗颗滚落的泪珠像是成心与我做对一样愈发急的落下来。 “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如果实在觉得不甘心。等年假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苏灿一向不懂得用好听的话来哄我。但一直以来比之别人总是更加能够读懂我的心事,可现在两人走到了一起他反而不再明白我真实的想法。 他不懂从最开始将目的地决定为台湾的时候便不是为了真正的旅行和游玩,而只是为了最大程度填补当初辜负他一片真心所留下的遗憾;几天来寸步不想分离的依赖和日日夜夜的相处不是因为水土不服和身体虚弱。只是单单纯纯想要和他在一起;短暂的旅程比想象中更快过去,抵死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的真是原因并不是因为还没有做过过山车、并不是不甘心错过了这里的风景。而是舍不得二人之间单纯的相爱和相处这么快结束。 “总经理,这是你要的报刊和杂志。” 短暂快速的敲门声音过后,助理小冬很快推门进来,乍然打断起伏的思绪,我恍然从回忆中抽离,注意力重新集中的眼前的真实残忍的世界。 接过厚厚一沓资料,目的明确的翻找出前往台湾当日的相关媒体报道: ‘周氏女掌门放水银石真相’; ‘银石集团神秘崛起――继承人之间的合作’; “周氏或将走向灭亡之总经理的秘密”; “盘点周佩辙的罗曼蒂克史” …… 尽管早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看到封面上各色刺目的大字还是忍不住心惊。 媒体人的能力果然从来都毋庸小觑,每篇文章锐利的不只是标题,内容中的分析和指责同样触目惊心,各家媒体标题不同、撰写文章的切入点也各有差异,但无一例外的是无论哪篇文章都大量出现了‘银石’和苏灿这样的字眼,接下来我与苏灿离开s市几天的报道中,没有后续新闻可抓的记者们纷纷将目光定位在了‘银石’历史和苏灿的身世。 毫无疑问,‘银石’自从轰炸式绯闻报道出来之日起一直到昨日截止至收盘之前的股价始终处于有涨无跌的看好态势。 和周氏一样,在s市快速扎根并迅速崛起的‘银石’在市内市场接近饱和的状态下将着眼点放在了国外市场这一巨大的蛋糕上,从个人实力来看,无论是毛坯的品质还是切割技艺,‘银石’能够传承几代人而至今依然存在自是有其足以引以为傲的资本,相比较之下,唯一欠缺的关注度和知名度也经由苏灿与我的绯闻事件一炮打响,‘银石’的竞争力瞬间站在了与周氏等同的高度上,在这样的前提下,周氏销往海外的第一单生意便成为了两家一决胜负的关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目前而言唯一的选择。 “总经理,差不多该出发了。” 办公室的钟表时针指向五的时候老赵打来了内线电话。 “这次s市一些政府部门大规模的人事变动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不方便,海关的现任关长便是一个例子,来的时间不长,脾气秉性也都摸不清,加上周氏第一次开始做外贸的单子,双方之间还没有做好充分的接洽,稍后总经理还需要小心应付。” 这次与海关关长的约见由老赵作陪一同跟着过去,赴约的路上,老赵时不时嘱咐一些与之打交道的过程中注意到的细节。 “如果对方刻意为难的话总经理尽力应付就好,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该尽的努力已经做过,至于结果咱们不必过分强求。”老赵嘴上说的尽量轻松,可我清楚论起对稍后会面的在意程度,他之于我是只多不少,这单生意是广运加入到周氏之后的第一次合作,作为曾经的老板,老赵比谁都更加希望广运能够不负众望。 “谢谢你老赵。” 会所的包厢里有些让人意外的是所谓的关长已经在等候,典型的官员模样,宽额方脸、肥大的耳朵下面坠着厚实的耳垂,短粗的脖子下面是一副与之相称的宽大体格,包厢的门打开后对方的表现倒是合乎礼,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不经意的一眼扫过去,个头不高,肥大的肚腩,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位男士,据介绍二人是同事关系。 简单初见的礼仪过后四人一同入座,按照老赵事先安排好的菜色和酒品一应上桌。 “都是一些家常的菜色,说来还要多谢关长赏光。” “哪里,总经理年纪不大,已经成就了一番事业,能够结识是我孙某的荣幸才是。” “孙关长玩笑了。” 几句寒暄过后我低头的瞬间与老赵快速递过眼神,后者会意却只是递来一个同样难以理解的神色。 这个孙关长有政府官员惯有的精明干练,只是接触过后初步看起来并不如传说中难以接近,谈笑之间似乎也并不想成心为难,可一旦提及周氏的外贸业务,对方却很快改变态度,并无半分松口的意思。 “很抱歉,失陪一下。”和老赵两人几次试探,始终摸不清孙关长的真是意图,一段晚餐所花费的时间已经将近两个小时,席间孙关长所谓的同事没少给我灌酒,短暂的离席向卫生间走去。 老赵曾经提过此前对他接触的过程中没少在钱财上下功夫,几次尝试都被后者义正言辞的退了回来,碰过几次壁原以为这次的约见会有些困难,但对方点头应允居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从卫生间出来,一面还在百思不得其解,垂头思索的时候看到了一双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皮鞋,顺着衣料讲究的西裤和肥胖的双腿向上看到臃肿的腰身、肥大的肚腩、宽肩膀、短粗的脖子、肥厚的下巴和宽大的脸盘…… 二人的眼神对视,我微笑颔首示意,随后稍稍侧身示意迎面而来的对方先行过去。 “孙关长?”没想到对方似乎并没有过去的意思,原地站着迟迟没有动作,我抬头看过去,他还在盯着我,只是一双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欲望。 “早就听说周氏的总经理是年轻漂亮的千金,百闻不如一见,你果然给了我惊喜。”对方的臃肿的眼皮微微眯起,眼神中有一种普通人不会拥有的势在必得。 “过奖。”终于了解到对方的意图后,却又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心脏像是被毒蛇缠住一般恶心且痛苦的几乎窒息。 “1203,你有十五分钟的考虑时间。” ------------ 第六十七章 遇险 “1203,你有十五分钟的考虑时间。”孙坚耷拉着的眼皮下面透露出黏腻的欲望,眸子中时不时流露的奸诈直觉的感受到面前人的难缠。 “孙关长看中的是什么不妨说出来,十五分钟之内我可以保证给你找到更好的。” “你――周佩辙。” 孙坚毫不迟疑的快速回答,正是这样的反应,让我的心忍不住再次下沉。 “难道孙关长坚持认为这是明智的选择?”长期以来在一个人的战斗中领悟到的一个最大的真理是无论如何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争取。 “我喜欢征服美丽聪明的女人,无论哪一点你都没让我失望。” 孙坚边说边向电梯走去,留下独自陷入抉择的我。 从最初莫名其妙拖住周氏的单证,到表面上的义正词严、百毒不侵,让公关部束手无策、屡次碰壁,连父亲的邀请函也毫不客气的退回来,反而轻易接受了我的邀请,原来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今天愿者上钩的局。 一天的时间里足以让我了解到周氏比离开之前更加不堪的现状,紧紧跟在身后伺机而动竞争对手‘银石’已经不错过任何机会的拿到了与周氏不相上下的筹码。 “李先生,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播出手机上很久没有动过的一个号码,确定对方接听后,我挪动脚步,向电梯走去。 “真荣幸周小姐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敲开1203的门,房间里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也密密实实的将窗户遮住,房间里的光线如同黑夜即将来临之时一般昏暗,细弱的光线映衬下站在门后面的是比想象中更加令人反感的一张扭曲的脸。 会所里的房间进门后是一道很深的玄关,孙坚转身走在前面,我一步一步跟在后面,右手忍不住伸进西裤口袋确定手机目前的状态。 “别这么心急下结论孙关长,进入正题之前有些话要说清楚,既然说明了是交易那么我想知道今晚过后我和周氏能够从海关拿到什么。” “笑话。我孙某从来不会在女人面前食言,既然有言在先就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周氏在s市的外贸生意保驾护航。” “不怕您笑话,周氏初出茅庐佩辙在这方面还是外行,只有麻烦说的再详细一些才能感觉到踏实。”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以为着已经自断后路,手伸到西裤的口袋中再一次确定万无一失后,我在更靠近孙坚一些的位置坐下来。 “首先周氏递来的单据一路绿灯自不必说,其次关于周氏的征免――”孙坚挥挥手轻蔑一笑似乎当真早就已经为自己的交易筹码做好了打算,可他乍然住口,毒蛇一样阴翳的眼神忽然看过来盯在我的西裤口袋上。 “征免怎样?”眼看将要抓住孙坚的把柄。我急于想要对方给出进一步的承诺,一时没有留意到他神情中的细节。 “女人如果太聪明有时候未必能让男人开心。”孙坚似乎看出了什么,猛然停止了一切真真假假的笑意、无论是充满欲望的还是伪善的。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即将爆发前夕的平静。 “孙关长还是不要说笑了。”执掌周氏以来大大小小的谈判经历过不少次。可与不折不扣的恶魔谈条件还是头一遭,对方的反应几乎超出了我的心里承受极限,原想干笑两声缓解房间里过分紧张的情绪,可话才出口我便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变得嘶哑难听。 “谁有心思和你说笑!” 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态度过快的转变,也就是说在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并且及时采取必要的自我保护之前孙坚已经一个箭步扑过来,一把将我按到在沙发上。 没想到前世今生后第一次意识到男人女人在体力上存在天差地别的悬殊是在这样决定性的时刻。孙坚臃肿的身体压过来后我一口气便没能喘上来,整个人几乎瞬间窒息。 身体剧烈的痛苦之下依然运作的大脑高速我一定保护好唯一的证据,两只手死死抓住手机。 很显然孙坚也意识到了手机的重要性,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腰带,用了极大地力气抽过来。 想必是不掺水分的鳄鱼皮质吧。连同皮带扣一起甩过来的瞬间手指骨传来粉碎性的疼痛。 “唔――”手指传来的疼痛猝不及防,尽管用力咬住下唇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声。 “婊子识相的快点交出来老子让你少受皮肉之苦!”孙坚动了怒。双手仿佛要将猎物撕碎一样企图将我的电话从手中剥离,可事情走到现在的地步即使乖乖交出去周氏还是得不到放行,电话中收集到的证据是我最后的筹码,抵死也不能松手。 “休想!”如同预料之中的结果一样,孙坚气急,手中带着钢扣的腰带更加疯狂的连续抽过来,每一次皮带落下的痛可以让人很快忘记此前歇斯底里的痛楚,再一次更加强烈的痛感又会取代这一次几乎让人死掉的疼痛,如此往复,适应着一遍一遍的节奏,身体似乎已经痛到麻木,双手紧紧攥住手机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机械动作,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松开手。 我躺倒在沙发上,即使孙坚已经站在了地板上我也还是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胳膊和手指的动作已经僵硬麻木,全身上下唯一费力气的变成了睁开着的眼睛。 孙坚似乎挥腰带累到,最后一次鞭打落在我的手腕处后一把将腰带甩了出去,两只手握成拳三百六十度大圈,似乎在活跃消耗过度的手腕。 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再次靠近过来,我似乎已经失去了害怕的本能反应,无比平静的任由他继续未尽兴的折磨。 孙坚眼底一片血红,像是杀红了眼的杀手一样,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兴奋,他唇角勾着一个诡异的弧度来到我身边,抬起膝盖下一刻毫无警告的砸下来,将身体全部重量压在了我的小腹,腹部的皮肉经受重压似乎一瞬间压进了盆骨,而后在我甚至连同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孙坚的双手仿佛按上利刃一般不择手段的折磨着我紧紧扣住手机的双手。 两只手的力气越来越小,手指之间的机械动作似乎有松动,孙坚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愈发用力的扣起来,我忙低下头,只是这样后方才发现了被皮带抽到变形的双手,皮开肉绽的惨状完全看不出皮肤原本的样子,严重的中指处更是隐隐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孙坚还在自顾自的抢夺手机,我本能一般想要保护自己,猛然腰身用力从沙发上勉强坐起来,趁着惯性一口衔在了孙坚的虎口上。 “臭婊子他妈的快给老子松口”意识到剧痛孙坚很快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被咬住的手上,同时一个如同暴雨天的惊雷一般巨大的声响从耳朵边扇过,瞬间脑袋像是被重物击中一样‘嗡’的一声,紧接着身体上所有剧痛的折磨全都消失,眼前的一切变成了黑色,脑子中一片空白,身体也短时间的失去了意识。 “总经理!”脑海中再次接受到信号是老赵的呼喊声,熟悉和信任的声音让我本能的慢慢睁开眼睛,而后其他的所有感觉也渐渐回复,沿着迟钝的神经网络传递向大脑。 出了睁开眼睛之外目前自己的身体难受的没有办法再做出一个多余动作,还好老赵出现的位置刚刚好是我抬起眼皮便能看到的方向。 老赵一记重拳挥过来,孙坚肥硕的身躯随之倒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人老赵径直从他身体上踩过快速走到我身边。 “总经理!我、我他妈脑袋真是让驴给踢了!”老赵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自己脸上,响亮的声音让在身边的我听来甚至有些刺耳。 “不怪你。”无比艰难的说出三个字,我想要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让后者心安,可实在没有办法做到,每每想要做出一个动作,哪怕只是牵动面部的肌肉头脑都会传来一阵眩晕,努力尝试过几次之后一阵恶心感袭来,血腥的味道从胃里返出来抑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佩辙你一定要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老赵忙不迭的脱下自己的上衣为我擦拭吐出来的液体,往日世故老练的大男人这个时候居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不成样子。 我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便也不再逞强企图安慰他,毕竟如果换了旁人的角度很容易看得出来老赵在这批货物被扣压后所表现出来的心急和冒进,尽管作为决策者的我没有资格也绝对不会这样想,但并不意味着老赵自己也会用同样的借口来逃避责任。 仰躺在沙发上,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痛楚,所剩下的只有是不是发作的眩晕和难以言喻的疲累。 老赵的情绪已经处在歇斯底里的边缘,我不想自己再做出任何可能刺激到他的举动,正打算索性闭上眼睛等待救护车的到来,眼皮落下的一瞬间恍然看到一个身影猛然一惊,忙不迭的再次睁开眼睛,几乎同时绝望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 第六十八章 怀孕? 门口与传来巨大的响动,随后苏灿出现在玄关处,我想门是被硬生生踹开的。他一早便警告过不要靠近孙坚,当时以为他又是出于生意上的手段才会那么说,可我还是来的,偏执的忽视他的好言相劝,更是坏心眼的用阴谋论的眼光看待他。 现在他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看到了我最窘迫时候的样子――一片狼藉的房间,男人和女人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如果苏灿一早的嘱咐便是处于真心,那么也就意味他很早便了解孙坚的为人才会忍不住加以干涉,如今看到眼前的一切他会怎么想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又会怎么想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我。 “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虽然知道在现在的场合下一切解释都是无用的,在铁证如山面前语言永远显得苍白,可身体已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从内心深处而言不希望自己在心理上还要独自承受莫大的委屈。 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拼命想要解释,可头脑的眩晕和剧痛让我短时间内没有办法组织到更加合适的语言,以至于苏灿眼睛扫过来的时候我居然介意他的反应到说不出话的程度。 “闭嘴。”苏灿进来的时候本就绷着神色、一张脸颜色铁青,看到我的之后更是愈发紧的皱起了眉头,表面平静的两个字仿佛紧紧绷起的弓弦。 “不是的,你听我说――”我知道他一定很生气,果然是会误会的,毕竟同样的场景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办法忍受,苏灿的反应让我心中着急,恨不得立刻告诉他从头到尾的经过,尽管自己终究还是有错可总好过这样难堪的误解。 “说了没有让你别乱动。伤成这样还嫌不够!” 他真的是生气了,忽然大声的喊了出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大声的说过话。印象中的苏灿不管是重生之前无爱时候的忽视和淡漠,还是重生回来后二人之间频繁的矛盾和争吵。从没有如同现在一样仿佛濒临崩溃一般的暴怒。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仅有的几个人被突然爆发的声音镇住,连老赵懊恼之极的神情也愣在了当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的孙坚也停下不断地的咒骂向苏灿侧头看去。 他的视线并没有再不应该浪费时间精力的人身上停留,径自看向老赵,话一开口便听得出来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少许。 “叫救护车了没?” “嗯。” 苏灿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我所在的沙发前单膝跪下: “都伤成这幅模样了怎么还叫什么都没发生。这么漂亮的身体我都得小心翼翼的珍惜着,怎么能让别人这样肆意伤害。” 苏灿的手像是四月里的微风一样轻轻柔柔的抚过我的脸颊和发丝,淡淡的薰衣草清香仿佛拥有魔力一样能够让人忘记身体和心里的伤痛。 “嗯――”和预想中天差地别的转变恍如地狱和天堂之间的变幻,在以为已经跌入痛苦的深渊之时、感受到真正的痛苦之前便已经置身云朵之间。 “痛的话就咬住我的手。但是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哭泣好不好。”类似的话他曾经在某次住院的时候对我说起过,可不管这一句简简单单甚至略显粗拙的话听过多少遍,都没有办法抑制听到时心中的感动。 “嗯。” 眼角的泪水还在沿着皮肤流淌,我仿佛已经失去了用语言表达自己的能力,只知道呆呆傻傻的看着他发愣。 “你说你。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进过多少次医院,不是说很讨厌病房的,讨厌的话以后就健健康康的才是啊,”苏灿轻轻柔柔的握住我的手不断摩挲,像是怜爱至极一般。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沉默下来,喉结上下移动几次,跟着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幽深晶亮的眸子中盈满了液体,像是夏日温热湿润的天气,“本来自己身体就不好,还不懂得好好爱惜,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草率了。” “答、应、你。”能够近在咫尺的看到苏灿为我落下眼泪的感情很好,心里暖暖的幸福像是投放了催化剂一样迅速发酵,膨胀到几乎整颗心脏都要爆炸。那个时候自己最大的想法是不管方才忍受过怎样的折磨,能够知道苏灿这样深的在乎着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生怕错过这一次便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为我情动的苏灿,可眼皮似乎是要成心做对,越来越重,苏灿俊逸的五官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努力的抬起胳膊想要触碰到他,可胳膊却像灌满了铅一样重若万钧。 也许是方才的争执过程耗费了太多体力,我累极了,整个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一样疲惫不堪,很想就此沉沉睡去。 “不要睡,精神一下,救护车很快就过来了。”苏灿的手不断轻轻拍打我的脸颊,我勉强自己睁开眼睛,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着急,可是我好累,只希望能够继续睡下去,不想他打扰。 “佩辙、佩辙――” “救护车――” 身边不知为何的嘈杂逐渐平静下来,四周围没有任何一丝声音,身体上也没有了疼痛,心里也忘记了担忧、惊惧和不安。 我的身体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鸟语花香,带着格外晴朗的阳光。 身边看不到熟悉的人,没有心心念念惦记的人,也没有机关算尽想要战胜的人,没有任何人却一片祥和,充满着温暖和光明。 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的身边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在全然陌生且空无一人的环境中居然完全不曾感受到不安和害怕。 “妈妈――”忽然一个嫩稚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亲切熟悉的童声音色让我浑身上下的神经在一瞬间全部紧绷了起来,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极短、极柔软的胎发仿佛天鹅幼时细软的羽毛一般细软纤柔,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时常照镜子时看到的自己,只是睫毛更加浓密卷翘,眨眼睛的间隙仿佛顽皮的蝶翼一样忽闪忽闪,小巧的鼻梁精致高挺如同出自精雕细琢的匠人之手一样无可挑剔,一双小嘴唇红齿白,小小一点却已经初具薄唇的特质,像极了少儿时候苏灿嘴巴的样子。 小小一点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到了到我膝盖的高度。 “童童――”是啊,是我日思夜想的童童呢,她张开胳膊,快速捣腾着小腿,欢欣雀跃的向我跑过来,我弯下腰轻而易举将瘦小的她抱起来,亲昵默契的举动仿佛我们之间的间隙和长时间的阻隔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妈妈,童童要坐摩天轮――”童童坐在我胳膊上,自己小小短短的胳膊软软搭在我的肩膀上。 一丁点大的孩子咬着模糊不清的口齿告诉我她自己喜爱做的事,而做母亲最大的心愿和幸福便是自己可以尽全力做到满足孩子的要求 “那妈妈就带着童童去坐摩天轮好不好,妈妈要带童童去坐全世界最幸福的摩天轮。” “童童的妈妈真好。”童童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大大双眼皮的大眼睛眯的只剩下一半,恍如半圆的月亮一样美丽,她的要求得到满足,高兴的亲了亲我的额头,幼儿特有的细腻和柔软轻轻触在额头上的时候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稍微不小心便会硌到她的皮肉。 “老婆我很想你。”是苏灿的声音,异常动听和温柔,他嘴巴难得有这样甜的时候,恐怕也只有在美丽的梦境中才可以听到他用‘老婆’来称呼,想到怀中的童童,我心中一喜,正想让她看看爸爸,脑袋转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发现童童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童童、童童!”再次失去她的恐惧感一瞬间慢慢的充斥在大脑中,我失控的一遍一遍的喊着孩子的名字。 “佩辙、佩辙,看着我,我是苏灿,我在这里。” 身体猛然一颤,现实的记忆迅速回笼,身边的一切场景迅速变化,我慢慢睁开眼睛,苏灿正牢牢抓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眉头紧紧的皱着,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我。 “苏灿。”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在痛吗?” “不了。”我摇头,对他艰难的勾起唇角,回忆起方才的梦境,没有太过心思放在面前的苏灿身上,心中反而被巨大的失落所占据。 “又做恶梦了?”苏灿的眉头还在紧紧皱着。 “没有,是好梦。”经历过此前的一切,他多少还是有些后怕的吧,至少从目前的担忧来看,我昏迷的时间里他的时间并不好过,我从被子里将手拿出来,食指点在他的两眉之间,和大拇指一起轻轻发力向两边推去。 “是吗,什么好梦,有没有兴趣讲给我听听呢。”苏灿拿下我的手重新握在说中,听到我的话似乎心情也好起来一些,眉毛一挑,饶有兴趣的打听。 “我好像怀孕了?” ------------ 第六十九章 哪有这么快 “喂我说我怀孕了,咱们要有孩子、你要当爸爸了!”两只手被纱布一圈又一圈的层层缠住,肿的像是粽子,没有办法自由蜷、握,只能动用整个胳膊的力气去碰苏灿,可现在顾不得这些,全部的心思都牵挂在了犹自清晰的梦境中,可他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微微皱着眉头而后探手过来试探我额头的温度。 “不是刚刚量过体温,当时说过没问题的。” “什么意思,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左右扭头原打算将苏灿的手从额头上摇下来,可才刚刚用力头部便传来一阵强烈的眩晕,连忙稳住剧痛的头不再乱动。 “别担心护士就快来了。”苏灿按下病床上的呼叫器,仿佛正在安抚多么不稳定的情绪一样无比认真的回答我的每一句话,“在听,可是不许乱动。” “我们有宝宝了。”头痛将将缓解过来,我便欣喜的继续开口,虽然和苏灿之间的亲密接触不过从到达台湾之后的短短几天,一个礼拜的时候还有一半时间住在了医院,可梦里的感觉不会错,童童找到了我,一定是这样的。虽然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但却是怀着又是惊喜又是无比感恩的心情在坚信。 “恩是啊有了,叫童童对吧。” “嗯嗯嗯,你知道!” “知道知道。” “不相信就算了,敷衍也不好这么明显的好不啦~”自己情绪太多激动,并没有过多细心留意苏灿的反应,听他嗯嗯啊啊的附和还以为真的相信,可转念想到他曾经问起过关于‘童童’这个名字的由来等问题,再看他的神情――过分夸张的点头认可和笑容,完全像是在哄骗一个不懂事幼儿时候才应该出现的反应。 很快苏灿传唤的护士过来,他果然真真的一再要求人家再次帮忙测量体温的问题。我气鼓鼓的配合着做完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他才放下心来。 “还真没问题。”苏灿侧侧头,似乎对于护士测出来的结果颇为质疑。 “当然、我是认真的。”护士离开后我不用再担心苏灿的颜面问题。可以畅所欲言。 苏灿似乎这下才终于在听我的话,可唯一的反应却是哑然失笑。 “佩辙――怀孕没有这么快的。”他似乎极力思考后才寻找到合适的措辞来给我解释这件事情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快吗?” 伸手捋了捋我的发丝。样子看起来颇为无奈,“从第一次在一起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周多的时间,就算有了现在也是查不出来的,你又怎么可能感觉的出来。” “打赌如何?”反正他是铁了心的不相信,而童童和我之间的联系仿佛母女之间与生俱来的感应一样也许在科学上无迹可寻,我却坚信无比,这样大好的机会不如好好利用一番。 “怎么赌法?”这个时候的苏灿果然宽容。眉头一挑似乎颇有兴趣的陪我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赌我的肚子里肯定已经有了宝宝,输了的话随意你提条件。” “虽然听起来很诱人,可堂堂大男人不好这么占便宜――昨天进医院的时候体检结果并没有检查出来,何况我们不过才几次而已。命中率没有这么高吧。” 虽然确实只有几天,可那能叫‘才几次、而已’?忍不住翻一个白眼,思路重新回到我稳操胜券的赌局上:“一周之内出结果怎么样。” “你坚持的话那就好吧。” “成交。” 其实知道苏灿是在刻意迁就的,每次住在医院的时候他对我总是比平时要更好,也许这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比平日里更加任性。有时候甚至偶尔会想如果今后苏灿变了的话也许即使把自己搞到医院里可能会是一个好主意。 “总经理――” 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病房门被敲响,是从公司过来的老赵。 “公司还有事,我回去尽快处理,晚上再来陪你。” 苏灿很快起身回避,我并没有挽留。前世血淋淋的真相可以被粉饰却没有办法彻底忘记,很多时候都想告诉自己屈从去现状,可随着心理年龄和社会阅历的不断增长,我学会不被二人之间短暂的和谐幸福所蒙蔽,从而忘记现实和苏灿的残酷。涉及到工作的时候我并不希望二人产生交集,否则一旦到了让苏灿在我和银石之间权衡利弊的时候,恐怕也便是我们婚姻走到尽头的时候。 “老赵,这份东西好好利用,海关这个障碍我要你一周之内解决。”双手没有办法自由活动,我挥动胳膊指向放有优盘的抽屉。 “这是?” “打开之后你会明白的。”优盘里是一份声音文件,私人侦探李少飞亲自送过来的珍贵资料,之所以说珍贵是因为它得来不易,也就是当初会所里冒着生命危险从孙坚口中套出来的内容,当时电话处在拨通状态,即使孙坚以为将我的手机摔碎便万事大吉,但他并不清楚的是真正将声音内容刻录保存下来的并不是我,而是电话另一头的李少飞。 经过医生的检查和细心包扎,身体上的外伤已经不再疼痛,可想起当晚的场景全身上下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犯寒。 老赵离开后不久并建立再次迎来了探视的人,有时候会想,也许承受着大企业和大家族的不幸有时候也未必尽是坏事,至少在生病住院的时候病房里不用担心不热闹。 “出去一趟怎么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标志性的长发和近乎完美的一双女人手,此时坐在我对面沙发上的人是周佩芷,从台湾回来的时候她没在家,现在从外面回来后还以为我的一身伤是直接从台湾带回来的。 “听陈姨说你和我们前后脚离的家,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鬼混了?” “鬼丫头。”我没有理会周佩芷的问题反而倒打一耙质问她,她先是一愣后靠在椅子上笑骂。 “把心收一收吧,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在家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刚刚从台湾回到周家偌大的宅子时,心中至少有一段时间是在期盼着可以立刻看到周佩芷冷冰冰的面孔的。从小在一个没有多少亲情可言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我不太习惯说这样温情的话,尤其是在情感匮乏的周佩芷面前,短短一句话居然把自己说的红了脸,不想被周佩芷发现,只好不自然的别过头。 “周佩兰在狱中积极改造、表现良好,司法机关审批通过减刑,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上几年时间就可以刑满释放了。”周佩芷娴熟的将香烟放在嘴边,拿出打火机的一瞬间动作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没有再继续,片刻之后干脆将拿出来的香烟也从嘴巴中拿出来,夹在右手中指和大拇指之间姿态妩媚的弹了出去。 “说什么我,自己还不是嘴硬心软。”说什么积极改造、表现良好,就周佩兰倔驴一样的性格,只怕跟谁都难以相处,亏得周佩芷还能想到这些名目。当初请求她为周佩兰想想办法的时候受了她不少冷嘲热讽,没想到这段时间频繁外出,每次回来都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经历过挫折和风霜,账上的金额也转走不少,最初还以为她失去韩逸重新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却原来是为了曾经答应我的一句话,为了周佩兰才会不辞辛苦。 “嘴硬心更硬。”周佩芷一如既往不屑的样子,假装满不在乎的反驳。 “这点绝对同意,佩芷对我真叫一个刀子嘴刀子心。”苏灿从公司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听到这里似乎颇有心得的跟进来插话。 “什么时候的事?”能让苏灿主动诉苦告状的人不多,他假装委屈的样子让我看着好笑,却又的确好奇二姐怎么会与苏灿产生交集。 “还不是决定去民政局拿证之前的那些天。” “懒得管你们。”周佩芷并不为自己辩驳,也许是不想当面被揭穿,也许是受不了我二人一唱一和的方式,丢下一句话便自行离开了病房。 “我还真是好奇二姐跟你说什么了。” “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当初担心你所托非人明里暗里威胁过我不少次,比如说‘佩辙是一个对感情很热真的人,她既然选择了你就不许让她失望,否则她有一千种方法折磨的我生不如死’之类的话。”苏灿在我身边坐下来,习惯性的拿起我的手窝住,方才露出回忆一样的神情深有感触的说。 “当然,可是亲二姐呢,当然是打从心眼里疼着自家妹子喽。”和想象中的一样,发自内心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字里行间的骄傲和幸福远比语言表现出来的还要多。 “既然说到这里了,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想法。”苏灿依然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是嘴唇不自觉的紧紧抿了起来,我的心没来由一紧,一种并不太好的预感在心头浮现。 “什么?” “等身体恢复了一起回家里陪奶奶吃顿饭吧。” ------------ 第七十章 苏醒 陪那位在印象中仿如撒切尔夫人一样存在着的女性白老太吃饭? 也许是因为眼睛睁得太大,晃神的时间里我可以清楚意识到自己睫毛和眼皮分明的一眨、一眨―― 并不是没有勇气面对,只是应该说苏灿的邀请过于突然吧。 “真的要这周末吗?” “已经跟奶奶说了,出尔反尔的话不太好。” 什么叫出尔反尔!明明定下安排和时间的人都是苏灿,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他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也没有询问我的时间安排,批评我的话是不是也应该花点时间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只是―― 苏灿沉默下来,最后说的话仿佛被施了咒一样盘旋在脑子中挥之不去,他说得对,如果已经定下的日子还要改的话,不只是苏灿觉得不好,我也很担心这样会影响她老人家对我的印象,毕竟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可―― “佩辙――出来,一直蒙着头会捂坏的。”被子外苏灿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好气又好笑,只好无可奈何的劝道。 被子里面的空气真心不好,长时间蒙着脑袋全身热的开始出汗,可是想到看到苏灿就意味着需要面对周末的家庭聚餐,实在是――好困难。 “我的手伤成这个样子就算周末可以出院手背上也还是会有疤的,多难看!”直到这一刻起我才刚刚开始深刻意识到应该后悔当初擅自以身试险的草率决定,想起换药时候医生将层层纱布打开后皮肉的样子就觉得触目惊心,更加何况是心高气傲的白老太,别的不说,至少对自己唯一孙另一半标准必然是异常挑剔的。 “不碍事,奶奶不会在意这些的。” 可是我很在意!很在意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丝细节,更何况是他的家人,两家之间的仇恨是上辈人种下的恶因,到了我这里需要承受恶果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在力所能及的程度内做到最好。 “再不出来我可走了。”我半晌没有出声,苏灿似乎耗尽了耐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开口。 在被子里干脆用缠着纱布的双手将耳朵捂上,只要听到他说‘离开’两个字心中就会很难过,可是又没有理由挽留,很久之后听不到动静方才试探着拨开被子。 苏灿说到做到真的离开了。病房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心头不由自主涌上一股失落。仿佛也像是眼前的病房一样空荡,惨白没有色彩。 二人婚后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亲人是事实,为此小心思中并不是完全没有在意过,只是苏灿不提必然是有自己尚且难以言说的苦衷,我不想逼他作出决定,且私心里一直以为两个人能够最终走到一起并共同生活已然是一个最好的结局,剩下的不会奢求太多。 “梁妈,我又过来陪你了。”梁妈出事后始终不明不白的昏迷着,期间我亦大大小小的毛病没少住过来陪她,但凡在医院的时间里。总会时常过来与她作伴,渐渐地也变成了习惯。 “今天气色还不错呢,佩辙结婚的时候你不在,现在要有宝宝了,你一定醒来好不好。我和宝宝一起等你。” 梁妈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长辈,和父母亲的任性和肆意妄为不同,梁妈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抛弃过我,记忆中的自己从懂事的时候起第一次去上学是梁妈牵着我的手一路陪伴,王叔的车停在学校门口她还是不能放心,一定要亲自带我找到自己的教室和老师方才离去;第一次拿回成绩单的时候,满心激动的以为父亲会开心,可事实上是他看都没看便丢在了地上,梁妈却在父亲离开书房后从地上捡起来,将撕坏了的成绩单重新粘在一起,笑逐颜开的夸赞我的每一科成绩;第一次经期到来的比宋婷要早,没有人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一天发现自己衣物上的血迹害怕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又不敢告诉任何人,年幼的自己旷课窝在卧室里,整个上午真的以为已经到了末日,只有梁妈细心地发现了青春期姑娘细微的生理变化,笑呵呵的对我说‘佩辙已经长大了’,第一次告别这个虽然无情却从来没有远离过的家到异地念大学的时候,临行前一晚注意到我心思的是梁妈,坐在房间叮嘱注意饮食作息、不要生病的是梁妈、帮忙一起收拾行李一遍又一遍检查的还是梁妈…… 梁妈不辞艰辛的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周氏,好不容易到了决定放下一切与儿孙亲人共享天伦的时候却再一次因为我而折回,记得时候听孟凡臣说起过,当时身处异国的她听到了一则消息后便一刻也没有耽搁匆匆回国,时候我曾经根据时间推算过梁妈听到消息的时间也就是在钟叔到周家猝不及防撞上候琴后不久所发生的,这也就意味着梁妈匆匆回来是因为放心不下靠近在我身边的候琴,与钟叔相同,种种证据显示梁妈突然回到周家想必也和候琴相互见到过,此后的几个小时之内出了严重车祸的梁妈便被发现并送往了抢救室。如今得益于梁妈过分的担忧和保护我已经有幸看清了候琴的险恶用心,并在最终酿成恶果之前结束了与之一起居住的共同生活,可梁妈却再也没能睁开眼睛看到过我一眼。为了我和周家梁妈终究付出了一切,包括她的大半辈子和半条生命。 “梁妈宝宝的名字叫童童,你摸摸她好不好。”从小到大都是梁妈看着长大,即使成家之后也不会例外,从心底深处恨不得梁妈能够立刻醒过来,见证并分享我人生每一个阶段的成长和喜悦。 两只手还缠着纱布,没有办法自由活动,只能侧身坐在梁妈的病床上,两只胳膊肘部一起悠着力气将梁妈的手放在自己腹部。 “还没有做过检查,但是我坚信她一定在这里。”和此前对苏灿说过的一样的话; 一个人呆在梁妈身边的时候习惯了自言自语,时间长了倒也没有感到太过孤独,唯独不同的是对于房间里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异常敏感。 “梁妈――” 碰到梁妈手的时候她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虽然异常短暂、幅度微乎其微,不过一闪而过的瞬间,可是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梁妈你听得见我说话对吧,你也很想看看宝宝是不是!” “梁妈――医生、医生!”意识到现在自己的一切行为不管多么疯狂都是无济于事后方才想到急救车; “是这样的,病人在处于长期昏迷的状态下身体局部出现神经性抽搐可以说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对此建议四小姐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以免带来不必要的失望,不过――” “不过什么?” “病人的体征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有好转的迹象,本来应该早些告诉你的,但是由于四小姐前段时间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这件事便耽误了下来。” “也就是说梁妈手指的反应也完全有可能是因为听到了我说给她听的内容经过大脑后所做出来的反应是吧。” “可以这么说。” 上天保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安稳稳的放了下来,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一瞬间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兴奋呢,只知道心脏在狂跳,几乎要从胸膛中蹦出来,最强烈的想法是恨不得将满天神佛都一一拜过,感谢他们将梁妈重新送还给我。 “周小姐该回去休息了。”医生的话让我如同触过电一样处于亢奋状态,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在梁妈的病房里嘴巴便没有听过,琐琐碎碎的生活习惯和细节、宋婷离开后我的生活、和苏灿在一起后的喜悦,总之梁妈缺席的时间中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事无巨细,桩桩件件尽数讲给她听。 医生说如果假设成立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时期亲人给病人以适当的刺激至关重要,熟悉的人讲述过去熟悉的事,或者病人曾经最在意的人和事效果最好。 “在这间病房里加一张床位,我今晚休在这里。”虽然目前为止一切情况看起来都很乐观,但医生医生也说过只要病人还没有醒过来那么就一刻不能放松警惕,毕竟对于长期卧床的病人而言器官衰竭等症状的发病率要比普通人高出很多。 很久没有和梁妈在一件屋子里睡过觉,之前几次进医院过来相陪的时候不少,但是并没有睡在一起的时候。 “梁妈,你看佩辙已经在这里昼夜不停的陪着你了,所以快快醒来好不好,佩辙接你回家享福去,佩辙好好奉养梁妈,一定会比对待自己亲祖母还要更加用心。”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嘴巴的肌肉甚至可以感受到隐隐的酸痛,喉咙也干涩发痒,可在直挺挺在自己病床上躺下之后闭着眼睛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碎碎念,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样梁妈就可以快一些醒来。 房间里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蓦地睁开眼,简直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喝点水,不然嗓子该疼了……” ------------ 第七十一章 病危 “喝点水,不然嗓子该疼了……” 极其微弱的声音从床上躺着的老人口中发出,如果不是病房里安静异常这样只依靠气流发出来的声音恐怕很容易被忽略。 “梁妈?”一瞬不瞬的盯着梁妈,即使已经清清楚楚看到她的嘴唇开合也还是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梁妈醒了―― 巨大到难以言喻的喜悦异常强烈的刺激着迟钝的脑神经,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儿时起便始终陪伴着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的梁妈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是不是意味着两年来她终于决定原谅我,愿意重新接受我这个不孝顺的孙女,今后的时光里所有曾经幻想过和梁妈一起享受的天伦都可以实现。 当初梁妈蓦然躺在这里用自己的生命当做对我的惩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曾经愚蠢的为了侯琴和梁妈一再发生冲突,她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留下,可梁妈终究是仁慈的,她不放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个孤零零的世界,不希望我在没有她的日子中终日怀着愧疚度过,所以在两年多与死神的搏斗过后梁妈终于还是舍不得抛下我。 “佩辙――” “梁妈!”这次梁妈一场虚惊的发出声音我才真正反应过来,忙不迭的从病床上下来因为过于迅猛险些绊了踉跄摔倒在地,不顾一切的扑到梁妈身边,在靠近她的时候方又戛然而止。 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的梁妈蓦然醒来,此时的她看起来异常脆弱。 梁妈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是双唇之间的开合似乎已经耗费了她很大力气,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似乎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呼吸。 “梁妈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医生。”被忽然而至的喜悦镇住,大脑一时之间失去了正常处理反应的能力,片刻之后方才猛然意识到梁妈的样子看起来很辛苦。我首先应该做出的正确反映应该是呼叫医生来给梁妈进行最及时的治疗。 “不――”准备离去的时候碰到梁妈的手,低头瞬间注意到她的神情,她眉头紧紧皱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涨得通红,看起来异常辛苦,胸腔愈加频繁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方才梁妈努力了很久才让我注意到她极力的坚持。 “梁妈?”自住进医院后为了打理起来方便。护工将梁妈的头发剪短,原本还有黑发的尾端被尽数剪去。只余下了白发,二十多年来的陪伴,似乎知道这个时候我才猛然间意识到她已经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心脏被这种迟来的罪恶感击中,抑制不住的剧痛,伏在梁妈枕边,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液体,拼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梁妈爬满皱纹的脸颊看上去苍老了很多,松弛的眼睑因为长时间卧床已经变得臃肿,她艰难的打开眼皮。眼中满满都是沉睡太久所带来的积郁,毫无半分生机。 “不能和侯琴住。” 从陷入昏迷之日算起梁妈的记忆还停留在两年前,当时的她急匆匆从文莱赶回来,听孟凡臣说是有重要事情想要告知我,如今梁妈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对候琴的警戒和排斥。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归根结底还是候琴。 “梁妈先不说话好不好,你现在的样子我看着害怕。” 梁妈爬满皱纹的脸颊看上去苍老了很多,松弛的眼睑因为长时间卧床已经变得臃肿,她艰难的打开眼皮,眼中满满都是沉睡太久所带来的积郁,毫无半分生机。 “听我说完……” 长时间没有进过食,两年来的身体仅仅依靠营养液的维持生命,现在刚刚醒来的梁妈体力严重透支,再加上方才恢复意识后便一刻不停的说话,此时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床头仪器显示屏上的心电图起伏频率亦正在渐渐趋于平直。 “梁妈听话闭上嘴,乖乖等医生来。”就算不是医生看到眼前的情况我也明白她的情况正在急剧恶化,我的情绪开始失控,强制命令梁妈沉默下来保存体力。 夜晚留守在医院的只有值班医生,梁妈一直以来的主治医师已然下班回家,拿出自己的手机,缠着纱布的双手异常不方便,干脆一把将纱布扯下来拨通手机中预存的医生号码。 值班医生首先赶来,和几位医生联系过后事先做好了基本必要的准备工作。 梁妈一直以来的主治医生赶来的速度很快,可从眼睁睁看着梁妈情况越来越糟我却感觉这个过程格外漫长。 “医生请救救她,要不惜一切代价。” 来不及消化方才她迫不及待想要说出来的讯息,所有的心力都集中在梁妈此时的安危上。 “周小姐请冷静一些,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太过激动。”身边的护士小姐跟着过来不住劝说,很快自己也意识到过分失控的情绪或许已经影响到医生的正常工作。 硬生生将奔涌在身体里的悲伤咽下,强行停止身体的一切行为、闭口不言,眼睁睁看着几位医生护士将梁妈推进抢救室。 “靠着我休息一下,否则梁妈醒来该担心的人就是你了。”苏灿已经闻讯赶来,不由分说的抱着我在抢救室门外的休息椅坐下。 “以前梁妈从来没有离开过周家,从小到大太过习惯有她的生活,以至于不懂得珍惜,直到分开后才明白梁妈至于我的意义。两年前我惹她生气,梁妈在我二人最后的争吵中离开周家去了文莱定居,到现在我一直都欠他一句抱歉,等她醒来我再也不会惹她生气了,珍惜每分每秒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会时常休假带她去旅行,像寻常人家的祖孙一样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等宝宝出世后她老人家就又有新工作要忙活,梁妈里自己的家人远,干脆把小家伙放在她身边以免老人家感到孤独。” 苏灿任由我长时间的自言自语,半晌没有接话,温暖有力的胳膊抱在我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拍打着。 梁妈苏醒后异常的疲惫的眸子和过分多的言语在脑海中长时间盘旋,挥之不去,双眼着了魔一样直愣愣盯着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灯,心中的不安在诡异的安静中持续增加。 “护士梁妈――”‘抢救中’亮起的灯还在持续亮着,手术室的两扇门忽然打开,一位护士从里面急匆匆跑出来,根本没有搭理我的言语便快速离去。 我像是受了伤的虾米一样用力躲在苏灿怀里,不断往后缩起身体。护士匆忙离开后走廊再次恢复安静,晚上的手表传出哒哒声,脑海中仿佛绷了一根弦,在时间的流逝中越绷越紧,我紧紧咬住牙关,生怕一不小心下一刻情绪便会失控、分崩离析。 脚步声――走廊另一侧的尽头传来脚步声,如同护士离去时一样匆忙,只是更加杂乱,很快几位套着白大褂的医生从眼前跑过,一刻不停的冲进了抢救室。 我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再次承受任何刺激的能力,三名医生匆匆进去,我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只异常敏感的听着几人匆匆的脚步声和经过眼前时候的一闪而过。 梁妈长时间叙说的过程中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两年,当然也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我已经不听话的执意帮助候琴入住了周家,并且毫无防备的被喂了连续两年的慢性毒药,如果不是候琴过于小心,现在的自己只怕已经没有办法站在这里。 梁妈从醒来到挺到主治医生赶来被推进手术室过程中大约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一段时间中梁妈一刻不停的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最后闭上眼睛时显示仪上的心电图振幅已经趋近于零,而最后的时刻她的唇角居然扬起了微笑。 手腕的时间持续异常缓慢的一秒一秒走过,苏灿放在我肩头的手已经停止了有节奏的拍打,而是不自觉的用力扣着。 忽然抢救室再次传来了响动,大门迅速打开,冲出来的依然是一名护士,我一动不动的坐在位置上,异常谨慎的观察她的动向。 依然是急匆匆的离开,很快伴随着再次传来的嘈杂脚步声两名护士和一名医生再次匆匆跑来,一头扎进抢救室。 最后一名经过的医生戴了消毒口罩,但是通过露在外面的一双眼我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饱经变故、处变不惊的镇静,梁妈所处的医院是放眼全省最顶尖的,而这个连夜赶来、匆匆过去的男人是这里的院长。 “一定会好的对吧。”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接下来极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只希望用最大程度的虔诚求得最好的结果,可心里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决定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居然掺杂着严重的颤抖。正值酷暑盛夏的时节,双手所在长衫的袖口中依然冷的几乎发抖。 “佩辙,不管结果怎么样梁妈一定最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她最希望的是你能够在任何时候独当一年,能够承受一切。” “你胡说!”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苏灿的话像是触碰到了脑海中的某根神经,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样猛然站起来,反手一记耳光迅速抽在了苏灿脸上,他的头重重的偏过去。 “你应该知道这样改变不了结果的。” “滚――滚!我不要再看到你!不要!” ------------ 第七十二章 你还有我 “声音再大下去会影响到手术室的抢救工作,我离开。”苏灿从位置上起身,脸颊上已经浮现出了殷虹的掌印。 我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偏偏情绪失控的时候所伤害的人是我最不希望伤害到的人。 别走――看着苏灿渐渐离开的身影,我感到他仿佛带走了我心中最后的幻想和支撑,全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一样,双腿甚至不足以支撑自身的重量,看着苏灿离开,一时之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倒在了地上。 “佩辙!”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大脑中的意识并没有消失,双手狼狈的支撑了一下,头部没有过于重的冲撞在走廊的地板上,耳边很快传来苏灿的呼喊。 “不要离开,如果梁妈就这样走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此时的我像是重创过后终于精疲力竭的小兽,倒在苏灿身上仅余下些微说话的力气,隐忍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开始一点一滴的崩溃,摧毁着我的心智。 “你还有我。”苏灿双手用力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座位上,紧紧握着我的手,暖暖的温度通过掌心传递进我的身体和已经被寒意浸透的心。 “如果你也离开了呢。”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苏灿从来没有给过我安全感,即使是在绝望如斯的时刻,他也许认真的承诺对于我而言尽管动听却没有办法止痛,仿如水中的浮萍一般,而我正在急流中身不由己的顺流而下,只有扎根淤泥中的水草才能救命。 “……” 许久之后,苏灿果然还是没能给出一个回答,我尝试着挣扎几次,企图从他怀中起来,奈何身上没有力气只能徒劳。 滴答滴答的时钟声音没有尽头、不知疲倦的前进、流逝,昏暗幽长的走廊上安静的甚至可以听到两个人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脑海中的神经紧紧绷着,异常煎熬的希望尽快知道结果,却又生怕抢救结束当真面对最后的结果。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二人长时间没有开过口,也许彼此都不希望不合适的语气加重对方心理上的负担。 “我们不会――”长久的沉默过后苏灿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却像是经历过深思熟虑后方才说出口的话。异常坚决,可话说了一半忽然被走廊里另外响起的动静盖过。后面的话随之被淹没。 ‘嘣’的一声手术室长时间亮起的灯终于熄灭,很快几位医生从里面出来。 看着神色疲惫的医生们从眼前走过,我已经失去了开口询问结果的勇气,脑海中紧绷的弦仿佛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刻,只等着最后一次外力的刺激便毫不犹豫的断裂,引发脑海中整体建设的坍塌。 “医生,病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耳畔的苏灿忽然开口,我的手紧紧握住,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来逃避即将到来的结果。 “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平凡无奇的语气,却彷如天籁―― 长时间的大型手术过后医生们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丢下简单几句话匆匆离去,却不知道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几乎可以说让心灰意冷的我一瞬之间起死回生。 “听到没医生说梁妈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苏灿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语气间的欢愉溢于言表。 “太好了、太好了。”心里不知道多少次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忍不住嘴巴上也跟着念叨,眼眶中的泪水像是开了闸一样向外宣泄。 梁妈谢谢你。谢谢你还在担心佩辙,谢谢你没有就此离去,无数次的辜负后还是不计前嫌愿意给我一次弥补和道歉的机会。 在这一刻我忽然感受到原来上天是公平的、是仁慈的,曾经对于候琴和周佩兰放弃前嫌的原谅、对于每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不予计较、诚心悔过曾经犯下的每一次错,有时候身边人不能理解,甚至很多时候被不理智的情感掌控心绪的时候自己也会质疑,然而一切的一切终究是对的,作为肯定上天恩赐的将最重要的人还给了我。 梁妈被顺利转移到病房的时候还处于昏迷状态,从均匀起伏的胸腔来看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 抢救的手术最后是由院长亲自主刀,关于结果苏灿已经询问过,他说梁妈求生的意志力很坚决,这也是为什么经历过长期昏迷后的身体还能挺过一场大型手术的主要原因,目前梁妈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接下来的日子里如果保养得当,可以慢慢恢复到一般人的生活。 还好、还好她老人家舍不得就这样抛下我,这个世界上唯一舍得将全部真相告诉我的人即使经历过长时间的分别和昏迷依然从未改变过对我最殷切的爱。 在病房里看着梁妈熟睡的容颜和均匀起伏的呼吸,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详,只要所在意的人能够得到平安喜乐,那么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我便可以从容应对每一次侵袭,无论即将到来的会是怎样艰险的人心算计都无所畏惧。 在病房里守着梁妈舍不得离开,直到凌晨窗外的天色翻出晨曦的微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依然紧紧握着梁妈的手,原来昨夜在椅子上坐着,实在困倦的时候伏在梁妈床侧小憩,不经意居然睡着了。 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刚刚开始亮起的天色,大约四点钟左右的样子。病房外的一棵四季常绿树在炎热的夏季尤其枝繁叶茂,几十只麻雀藏身于其中在宁静的凌晨发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打开窗子一缕清爽的晨风迎面拂来,让人精神一震。 不知是许久没有这样早的醒来过还是因为许久没有过欣赏晨景的心情,总之仿佛长久以来知道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生活着的城市在凌晨时分是这样静谧美丽。 披上一件外套离开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信布游走在可以听到鸟鸣和远处偶尔传出车辆汽笛声的凌晨,凉爽、无风的凌晨,花草树木静静的守在自己的位置,仿佛依然在沉睡一样,晶莹的露珠凝结在绿色沉静的叶子上,娇嫩的花朵含苞待放…… “妈――――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忽然间,一声凄厉尖锐的哭号传来,声音中的悲痛划破了凌晨的静谧,藏身于身边经过的树木中的麻雀乍然惊起,纷纷从枝叶的掩映之中飞离。 我静立在原地,很久之后也没有再次听到接下来的内容,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乎出自一名中年女人,接下来的声音只怕是被医护人员所制止,毕竟供职于这样的场所,平时最习惯不过的便是寻常人间的生离死别,因为习惯,所以麻木和冷漠。 四周围很快重新恢复了安静,短暂而震撼的插曲却让我失了继续散步的心情。 当日上午八点钟,我靠坐在病床上,没有食用医院提供的早餐,手上在昨夜经过重新包扎的纱布被粗鲁的胡乱撕扯下来,不让任何人碰,按时过来换药的护士尴尬的站在一边。 “佩辙!”没想到首先感到的人居然是苏灿,昨夜梁妈手术结束后我希望与她单独相处,苏灿便独自离开,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不过间隔了短短几个小时,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一贯潇洒利索的头发很久没有打理,下巴也因为一段时间没有打理而长出了胡渣,他匆匆赶来似乎并无太多表情,只是看到我之后却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佩辙――你还有我是不是,还有我们的宝宝,你说过她就在你的腹中,梁妈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你幸福对不对。” 我的视线空洞,持续找不到焦点,长时间的缄口不言,很快苏灿试探性的在我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握住我的胳膊,将再次被强行拆下纱布、已经接近溃烂的双手从蓬炸的头发中的拿出来,倍加轻柔的放在自己的手中。 既苏灿之后第二个狼狈不堪匆匆赶到病房的人是钟叔,只是与苏灿不同的是他更加关心和在意的人不是我。 “你告诉我梁妈她怎么了。”在我全权打理周氏的时间里钟叔始终竭尽全力的帮助、辅佐我这个没有半分经验的小辈,前一段时间我心意消沉,倦怠了周氏的事务、钟叔苦劝无果索性自己也干脆提早退休搬去了海南岛度假,最近这些日子才回来不久。 “不要再刺激她了,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显然我的样子也让钟叔吃了一惊,苏灿从我身边起身,走过去引导着钟叔离病房,剩下的谈话内容我便不得而知,只知道一段时间过后苏灿重新回到病房继续为我的手擦拭药膏,而钟叔再次进来的时候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起步准备离开,红肿的双眼明显掉过眼泪。 “钟叔。”钟叔看了一眼我的样子,又看过身边的苏灿便没有开口,迈开步子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在长时间沉默过后忽然开口。 钟叔回头看过来,苏灿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我。 “梁妈的葬礼我想亲自筹办。” ------------ 第七十三章 追悼会 “一鞠躬――” “再鞠躬――” …… 司仪深沉的嗓音用平稳舒缓的语速主持着亲友们一次又一次的追悼。 白色、黄色的鲜花用于点缀,黑色和白色为主色调的礼堂布置的庄严肃穆,正中央放置着梁敏英女士面含微笑的黑白照片,照片是在梁妈一早防止在周家的私人物品中找到的,原来对于这一天她早便亲自做过安排,甚至没有对身为子孙的我们抱有希冀。 仪态从容端庄的照片放在追悼会上得体恰当,一如梁妈生前的为人,从容冷静,无论面临多么严峻的考验都能沉着应对,严谨而不失体面。前来悼念的人不管身后代表着多大的企业,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会摘下帽子和墨镜,规矩恪守每一分礼节。 梁妈的身份只是周氏的管家,但她生前为人处世无可挑剔,在父亲一辈以及与我年龄相仿的后辈中备受尊重。 “请节哀。”来人经过我面前时会用同样哀痛的神色给予安慰,而我会沉默着用鞠躬来回礼,站在身边与我并肩回礼的除了苏灿、周佩芷还有孟氏一家。作为梁妈视作唯一的家人,他们推掉了手头的一切事宜,连同失明的孟凡臣也一并赶了过来。 三人此行的目的一是帮忙安排并且出席梁妈的葬礼和追悼,此外还表示希望能够将梁妈的骨灰带回身边,原本便是自己的家人,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何况能够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也许会是梁妈的心愿。 “如果当初车祸之后就把姨妈接回来的话也不会发生这么突然的事情,就算是植物人也好歹能让人留个念想。”又一拨追悼着离开后身后一直强撑着的秀芹阿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必又开始哭泣。 “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再抱怨了。”一边的孟伯伯出言制止。 孟凡臣的母亲秀芹阿姨从前对我很好,却始终没有办法接受梁妈已经离去的事实,相比之下孟伯伯的宽容反而让我更加愧疚。原本已经为周家付出了大半生。如果一直留在文莱,至少也可以在怡享天伦之中欢度晚年,因为放心不下我而风尘仆仆从国外回来。一位年迈的老人还要忍受舟车劳顿之苦,我却没能保护好她。让她一再受到伤害,直到最后与世长辞。 “伯父、伯母,小综哥哥,周家和我周佩辙欠你们的这一辈子都还不起,今后无论你们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但首先最重要的是你们能够保重自己的身体。” 从文莱匆匆赶回来的秀琴阿姨因为路途劳累和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而伤心欲绝,连日来为了梁妈的葬礼日夜操劳。忍受着巨大的悲伤和过度劳累的身体已经几度昏厥,此时说着说着再次无声的哭泣起来。 “如果事事如意还怎么能被叫做人生。”这样的话似乎由孟凡臣口中说出来格外有说服力,孟凡臣墨镜后的眼睛如同曾经一样干净,只是永远失去了神采。而他一双眼睛也是因为执着的想要保护我才会失去。 遵从梁妈的遗志,葬礼举行的很简单,不到一周的时间便结束了全部仪式,期间值得一提的是孟凡臣一家人由于照顾到秀琴阿姨早早病倒了的身体原因,在仪式结束前匆匆离开。次日便抵达了文莱。 “总经理,邵青来了。”丧礼结束后按照梁妈所希冀的一样,我迅速收拾起自己的悲伤,第二日便坐在了办公室。 “快让她进来。”言罢不久,怀孕已经有几个月的邵青走进来。 “都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了怎么还整天乱跑。”说来让人惭愧。自从邵青怀孕后曾经学生时期一个宿舍的姐妹们没少过来看她,反而我这个几乎和她生活在一起的舍友兼同事仅仅去过一次,还是匆匆忙忙离开的结果。 “不碍事。”邵青说着摸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缓缓低下头的瞬间唇角浅浅扬起,眼角的线条柔和的仿佛能够将人融化,柔软的神色不经意流露出将为人母的幸福。 “检查结果什么的大人小孩都还好吧,连你的婚礼都没能去参加,一直想跟你说一声‘抱歉’来的。”关于二人的婚礼陈山很早便亲自送过来帖子,照例说应该是提早便安排出日程的,可婚礼当天我刚好住进了医院,孙坚之间所发生的交易又实在不适合对外宣扬,没有办法对她说出虚假的借口,最后便连解释的话都没能说的出口。 “说什么抱歉不抱歉的,学生时候就在一起过来的,这么些年了还说这些。宝宝很健康,倒是你,这段时间以来接连出了这么多变故,还要忙着处理周氏的大小事务,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连日的操劳后,她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这番话的人,婚礼上无故失约她非但没有追究反而更加关心我的立场。 “原本会感觉到累,但是你毫无理由的信任我,让我重新意识到身边还有这样无条件对我好的朋友和亲人,繁重的工作也便有了意义,邵青真的很谢谢你。”一直以来日夜忧思操劳的工作最大的动力是希望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身边所爱的人,多少次感到难以坚持的时候暗自想想便能够重新走下去。 “佩辙真的很伟大。”邵青忽然看着窗外,目光放得很远,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怎么忽然这样说,老气横秋的。”我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一晃,一些不太好的预感忽然从心头划过。 “最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陈山并不是真的爱我。” 动作猛然一滞,很快我抬起手,用下一个动作掩饰住自己心中的震惊。 “好端端的别整天胡思乱想。”邵青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女人,无论作为学生、职员还是妻子,她的聪明从来能够让她在短时间内适应并且游刃有余,可是此时作为妻子的角色,我反而意识到如果糊涂一些或许她可以得到更多幸福。 她提及的感觉我在当初陈山送来喜帖的时候便有所察觉,只是当时的自己尚且天真的以为陈山的谎言可以持续下去,而邵青也可以足够理智的与他共同生活下去,可事实证明也许在爱情中再聪明的女人也没有例外。 邵青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我的心情跟着开始变得难过,可是却没有办法再次勉强自己说出一些自己也没有办法相信的话来宽慰,毕竟短暂的谎言在久远的未来面前也许不堪一击。 “曾经以为他是见过了更多的人生事故才会事事冷静从容,婚姻是将两个不相干的人命运捆绑在一起的仪式,我以为很神圣,他一如既往的周到,任何细节都计划的妥妥帖帖,可是我知道对此他并没有更多喜悦和期许,对于即将出世的宝宝也并没有表现出来预期该有的激动。”邵青的语调很低,神情看起来平静并没有太多伤心,我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真的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可是为了宝宝我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想就好,也许随着时间过去,他会意识到你才是最好的。” 她的确聪明,在问题面前即使没有旁人的建议也能够自行做出最理智的决定,而从前陷入问题中的我即使身边人给出最正确的建议也还是只能跟随自己愚蠢的直觉,然而所有的幼稚和不成熟全部伴随着梁妈的离去而终结,今后的周佩辙将不再是往日长不大的女孩,而是内心足够强大的掌控者。 “收拾好了就出来,我在车上等你。”为了不耽误今日和白老太之间的见面,昨日连夜从s市赶到a市,在机场附近的宾馆住下,清晨苏灿便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 “就来。” 苏家派来的车已经停在了酒店楼下,苏灿双手提着一早准备好的礼品离开房间,我在镜子面前给自己的妆容做最后的完善。 周末是一个夏日惯常见到的好天气,艳阳高照、晴空万里,a市的天气有北方城市特有的热和干燥,从离开大厅到进入车里之间的小小一段路程已经仿佛烤炉一样几乎要将人蒸干,过分燥热的天气让人心也忍不住一起浮躁起来。 “祖母最不喜欢失约的人,你们见面之后一定不能和她顶撞,如――” “失约的原因你是清楚的,相信她也应该有所耳闻,如果不清楚的话我可以解释一下。”不是成心发脾气,而是对于白老太的好感实在有限,关于父辈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她分明一清二楚,却为了让孙子报仇而一味掩盖着恩怨背后的真相,此时更是连梁妈的葬礼都不放过,拿来作为复仇的筹码。 “你能不能冷静些,就事论事好吗。”苏灿似乎正在极力忍耐着,但说出口的语气已经让人很不自在。 “我很冷静,不冷静的人是你。”我同样不喜欢争吵,且重生回来后始终认为自己的脾气品行已经打磨的很好,可苏灿一再过分的言语还是没能忍受住心中愤怒。 “少爷,我们到了――” ------------ 第七十四章 下马威 “少爷,我们到了――” 车子平稳行驶着,穿过一片密林中的阡陌小路后,在一处绿地环绕的开阔中央广场处停下,司机的开口打断了我和苏灿二人之间的争吵。 “老孙,什么该说你知道的。”对司机丢下一句话苏灿打开门从车中走出去,我余怒未消,虽然明显看到苏灿往这个方向走过来,还是不等他便亲自动手打开车门走出来。 苏灿似乎没有感受到一样待我从车里走出来后在身边从容挽起胳膊,暴露在公共的视线之中我亦收敛起脾性,面含微笑将自己的胳膊搭在他环起的臂弯中,仪态优雅妥帖的转身,面向身侧的建筑。 一栋庄重气派的英式建筑坐落于眼前,庞大的占地面积,以建筑为中心四周围不计成本的草坪和植被,棱角分明的长方体结构和宽矮稳重的设计质感无一不在彰显着一个古老家族的底蕴以及家主曾经的品味和辉煌。 余光不经意间向身边的苏灿看去,当真担得起长身玉立、风姿绰约八个字的夸赞,他面沉如水、目不斜视的迈着步子,仿佛眼前的一切在普通不过。也难怪,若非这样厚重悠久的教养家族恐怕是没有办法养育出苏灿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别人所无法比拟的仪态,即使商场上的行事作风不择手段到令人不齿,但却很少有人否认过他的个人魅力。 撑着阳伞的佣人随行在身边,‘银石’暂时的不景气看来丝毫没有撼动苏家的根本,几代人的家业累积果然不是简单一代人便足以消耗的。 穿过巨大的广场,在佣人的迎接下进入苏宅的大厅,苏灿与我一同在沙发上坐下,果然始终没有见到白老太的身影。 “外婆什么时候下来?” “奶奶这些天睡得少,今晨醒的又早,醒来听了一会儿戏有些累便小憩了一下,交代说是少爷回来后叫醒她就成。” “既然休息着就不要打扰她了。等一下就好。” 佣人应声离开,苏灿果然拿起了手边的杂志随意翻看,同时也没忘记给我也递过来一本消磨时间。 他还真打算就这样没脾气的等下去,白老太好厉害的下马威,无论我们之间的婚姻还是今天的拜访老太太想必都是一清二楚的。而且即使是这样的会面机会。也是可以想见苏灿在背后所下的功夫。 不过是等待而已,女人的韧劲和承受力可是比男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如果苏灿都可以忍受,那么我有什么理由不跟着一起忍受。 他递过来的是一本国内知名的财经杂志。作为全国经济发展重要支撑的s市财经在封面上便占据了抢眼的地位,翻开里面的内容s市的动态永远在印刷排版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而冗长深刻的文章中一眼扫过去毫无疑问也出现了关于‘银石’和‘周氏’两大龙头企业之间最近一段时间内发展此消彼长的分析。 人死总是不能复生,苏爷爷过世后白老太大半辈子的心结无非是‘银石’的兴衰,当初‘银石’由盛转衰尽管是拜父亲所赐无可厚非,但如今苏灿已经从我手中分毫不差的抢了回来,品牌价值、企业形象、营业额、净利润……以s市为主要发展基地的‘银石’种种方面的增长无一不是接住周氏为踏脚石才在迅猛发展中有了今天的高度。 “去跟奶奶说一声孙子和孙媳到了,她老人家不方便下来我二人上楼就好。”伸手招呼来身边的佣人,自顾自的吩咐下去。刻意忽略苏灿的神色。 佣人看向苏灿,想来是得到了后者的点头默许,才接着上楼去通报。 “不耐烦也不用上来,老婆子出来了。”佣人离去没多久,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中央楼梯间传来,不用回头便能感受到其不怒自威的仪态。 “今天天气很好。趁着现在还不大热心想祖母出来走走也许对身体有好处。”老太太威严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十分愉快,身边的苏灿事实开口,想来是希望能够在气氛僵冷之前缓解下来。 “看看、看看,这孩子出去才多久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白老太微微侧头,似乎向我们的方向看过来。又似乎在对身边的佣人闲话家常。 “祖母。”说话间撑着龙头拐杖的白老太已经在沙发前坐下,我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先别乱叫,坐下吧都还站着干嘛。” 老人笑呵呵的对我二人压压手,笑容格外柔和慈祥,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带刺,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对我使的下马威。 “阿灿这次带回来的姑娘是个什么名来着。” 白老太的敌意已经毫不遮掩的表露出来,身边的苏灿沉默着不开口,我却不想因为孤身一人而让自己受委屈,梁妈和母亲当成心头肉一样疼着、宠着的女儿怎么能够被一个一把年纪的老太太随意欺负。 “祖母,我叫周佩辙,这次的姑娘和以往都不一样,因为阿灿用自己的生命发誓我会是他的最后一位。” “恩,是不太一样,起码伶牙俐齿、胆子不小。”牵扯到苏灿的利益白老太果然没了方才的锋芒,只是架势依然厉害。 “她是很与众不同。”苏灿从进了家门便谨慎小心对待的老太太被我这样明显的重装,原以为他一定已经生气,没想到此时开口尽管语气淡淡实际上却是在为我解围。 “呵!” 白老太尽管很厉害倒也不见生气,只是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可之后横亘在三人之间的是长久的沉默,这让身为外人且干坐着的我多少有些尴尬。 白老太闭着眼睛兀自在沙发上撑着拐杖养神,身边佣人一应都是静静站着,神态自若,仿佛此时的会客厅里还是只有老太太一人。 “时间不早了,祖母也该饿了吧,管家尽快安排吃饭。”半晌之后率先忍受不了沉默的人居然是苏灿,干干的语气想来夹在中间的他也并不自在。 “食有时,时辰还没到呢急什么。” 好不容易打破的沉默被老太太一句话又噎了回来,气氛重新沉默下来。 “听说祖母爱听戏,多嘴问一句您平时喜欢听谁的戏?”周氏的对外贸易正是到了关键时候,每一个环节都要时刻盯着,原本便没打算将过多时间浪费在今天的会面上,如果注定了对我敌视和排斥那么无论多么小心翼翼也是没有办法的,不如索性干脆一些将原本打算好的一起说出来。 “甭管听谁的你这个年纪的丫头也不能知道。” “来之前帮您选了几张唱碟,里面收录着近代几位名家的戏曲,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招呼佣人将来时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递到白老太的面前。 白老太微微睁开眼瞥过递在眼前的唱碟,很快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没有反应――还是沉默。 明明做足了功课,怎么还是这个结果,我开口正欲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身边的苏灿忽然轻轻压一下我的手,示意噤声。 不多时,始终闭着眼睛端坐着的白老太终于幽幽开口:“两个孩子远道过来也不容易,让老齐的菜准备上桌吧。” 和苏灿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均是松了一口气。 苏家的餐桌和别墅建筑的格局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古色古香的中式餐桌、餐椅,简简单单的瓷器和筷子,没有银器、刀叉和高脚杯,也没有任何西式的菜色、点心和饮品,清一色全部是中国最传统的菜色和汤粥。 “祖母,我和佩辙这次回来――” “食不言。” 三个字将整个饭局的气氛定住,我和苏灿彻底没有办法再开口。 关于我二人之间的婚姻白老太早便知晓的,只是一直不肯接受而已。此次跟随苏灿一起回来只是希望能够有一次正式一些的相见,好能让我得到白老太的认可。早便清楚白老太这一关不好过,毕竟一个老人坚持了半辈子的执念和偏见,料想到苏灿夹在我二人之间想必背后没少下功夫,只是没想到白老太的过分固执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想。 “呕――” 餐桌上正在吃饭的二人被我忽然发出的轻微呕吐声吸引,苏灿很快侧头看过来,白老太尽管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手中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怎么忽然不舒服了?” “莫名其妙的想吐,有没有酸一些的果子?” “取一些――”苏灿看向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佣人,开口打算吩咐的时候我忽然打断他的话。 “不用这么麻烦,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主动开口拒绝,苏灿便没有再坚持,不过是当着白老太的面表面功夫总是要做足,关于我的小伎俩他恐怕心知肚明,苏灿愈加紧抿起来的唇角让我知道也许应该适可而止了,可正当拿起自己筷子正准备继续吃饭的时候,白老太蓦然开了口: “去拿。” ------------ 第七十五章 再次相遇 “不要以为祖母不知道你的这些小伎俩。”回去的路上苏灿始终沉着脸,似乎还在生气。 “可至少比你的很多方法都行之有效。”关于二人的婚姻苏灿尝试过很多努力都没能让白老太接受,但经过午饭餐桌上的孕吐反应后白老太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别得意的太早,老太太回过味来了难过的还是你,到时候看你怎么招架。” “回不过味的人是你。”从包里拿出前些天取到的检查单底气十足的拍在苏灿面前,“孕吐是假但怀孕是真,否则毕竟是你的奶奶,我哪能真的骗她。” “哎你――”正在开车的苏灿忽然一脚将刹车踩到底,车子猛然停下,副驾驶位置上的我尽管扣着安全带还是向前栽了一下,惦记着腹中的小小人我忍不住想要抱怨。 “怎么样、没事吧!”苏灿这次认错态度倒是良好,难得露出紧张的神色赶忙侧身过来。 “托你的福。”不就是在他祖母面前用了一点小伎俩而已,至于这么严重嘛,没好气的撇他一眼,懒得计较。 “是、真、的?”确定我没事后,苏灿似乎想起什么,冷不丁的皱一下眉头,而后愣愣的看着我。 “还再怎么真!”果然还在生气,可是在这样一味护着自家老太太我的脾气也该要上来了。 “我是说怀孕――我的、我们的孩子?” “啊原来再说怀、孕……你――不开心?”苏灿还是愣愣的样子呆在原地,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可以肯定是目前没有喜悦,样子看起来好像并不欢迎她的降临。 难道一切的一切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最后怀上童童的时候对苏灿而言是一个意外,尽管孩子出生后和苏灿关系很好,但出世之前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表现出对孩子的不喜欢。这份认知在前世便是知道的,何况即便今生我们依旧坚持走在了一起,可中间的阻隔终究还是太多,即使童童生了下来,是不是也应该担心没有办法为她保障一份幸福快乐的将来。 “佩辙。告诉我是真的对吗,我们的孩子,我们要有孩子了!” 苏灿异常迟钝的兴奋让我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所以就是说你也很希望童童快些出世?”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太过快和突然,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比想象中要超出太多的幸福感忽然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然而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确定一次。 “早产还了得!健健康康出世就好。”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之后他想的居然比我还多,随意普通的依据玩笑话居然也可以被敏感的理解为‘早产’。 “那么可以继续开车了吗?”一段时间过去苏灿还在驾驶位上发呆,看起来仿佛连自己原本在做什么都忘记了。 “不急着上路,先让我缓缓。” “真的这么开心吗?”虽然不知道别人做了爸爸会是什么反应,但直觉上还是觉得苏灿的激动有些过头。虽然过头这样的反应还是十分令我开心。 “你想象不到我有多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苏灿忽然开口让我有一种错觉。明明实在谈论孩子的问题。可是他这样一句话却让我错误的联想为‘你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 “那我们就好好的为她谋求一份稳定的家庭环境……” 也许是由于太久的心思到了出口的时候忽然声音太小又或许是正在发动车子的苏灿注意力没有放在这里,总之他自顾自的操控车子,反应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话。 车子继续行驶起来,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再言语。放空视线看向车窗外远处的风景。 餐桌上的孕吐是假,但有了宝宝之后整个人的身体和想法的确发生了很多变化,同样的已经是现在可以想的很开,很多时候会想起自己的罪孽,比如曾经对周佩兰的不留情,对孟凡臣、莫一乔的愧疚和亏欠,甚至是对侯琴的。 “稍后你回公司对吗?”提早回到a市半天的代价是推后的行程和搁置下来的文件,车子开进市区,苏灿将我送到周氏大厦楼前。 “公司还有一些需要――你晚上有安排吗?”第一次在谈起自己工作安排的时候苏灿因为其他事情分了神。转而询问我的时间安排。 “手头的事忙完后我想去看看邵青,向她讨教一下育儿经。” “怎么过去?” “也许搭陈山的顺风车,从有预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每个周末在去,今天都已经是五次了,总之熟门熟路不用操心。我自己想办法就好。” “那回来时打电话我去接你。” “多了一层身份果然很快待遇都不一样了。”苏灿忽然变得异常体贴虽然是一件开心的事,可一想到这些说到底还是因为腹中的小人,心中便一股酸酸的味道,忍不住开口调侃。 苏灿不善言辞,受不住我的恶意戏谑,索性不再就留,自顾自的驱车离开。 走进周氏大楼坐进自己的办公室埋头于文件中之前便率先拨通了陈山办公室的号码,嘟嘟声一直到变成忙音也没有人接听,打过后者的手机才知道的确没在公司。 周末回来周氏加班办公的管理层不在少数,可惜不巧的是偏偏顺风车陈山没有出现。 目前周氏试行的几单外贸生意运营的还算顺利,没有意外的话周氏的下一步规划将会进一步加强周氏于海外市场的宣传和投资比重。 将堆积下来的文件处理完已经日落西山,考虑到和邵青每周两次的约会,迅速收拾起东西离开办公室。 为了能够静心养胎、远离都市的喧嚣和纷扰,二人婚后乔迁至位于s市近郊的新居,从的士上下来后距离二人的别墅正门还有一小段距离,好在早有经验换上了便于行走的平底鞋,一走一段路程也是累不到的。 沿着邵青家的围墙向前行走了几步,不知道什么原因闻到一股恶臭,不经意间看到前方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事先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期许居然被吓了一跳。 “诶哟――”躺着的人身着藏蓝色布衣和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仿佛极其痛苦一样蜷缩在地上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一头乱糟糟的油腻白发,和依稀可以听到从口中发出的细微的呻吟声。 随着越走越近,我很快发现恶臭的根源,眼前的老人仿佛病得很严重,病痛和果腹的基本问题都没有办法解决更加遑论衣着和个人卫生。 “老人家,您哪里不舒服,怎样才能帮助您。”既然看到,便是一种责任,没有办法放任不理,走到老人面前蹲下,希望能为他提供到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也许听到了我的问候,可是老人家却忽然没了声音,异常艰难的转动身体,似乎努力想要翻过身看着我。 他的样子过于艰难,我于心不忍赶忙过去帮忙将他搀扶起来。 老人靠着别墅的围墙坐起来,很快四目相对―― 心脏像是被重物击中一样骤然停跳一个节拍,一瞬间的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丝毫惊讶,但经过很长时间之后才勉强将心中剧烈起伏的情绪平复下来。 “候琴?” 曾经一头柔顺飘逸的黑发变成了油腻僵硬的白发、曾经水波一样温柔多情的眼睛变得枯槁无神、曾经精心保养的脸蛋上短时间内布满了皱纹。如果不是一模一样的五官可完全一致的脸型,我几乎不敢认她。 候琴看来也认出了我,在我还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眼睛并及时作出反应的时候她已经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前方跑去,可是很明显她身体中所剩的力气已经不足够她从事当前的体力活动,没两步便跌倒在地上,无论怎样挣扎都没有办法再次爬起来。 “摔伤了就不要乱动,我叫了救护车,不知道有没有骨折,医生们应该很快会到。” 候琴蹲在地上,两只手死命抠着右腿膝盖,五官痛苦的几乎纠葛在一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下来。 对于当年的事尽管因为没有办法全部释怀才会一直告诫自己宽恕,如今看到她垂暮的年纪受尽苦楚,心中终究会跟着隐隐作痛,完全没有办法做到坦然的听之任之。 此前与苏灿一同赴台旅行的时候曾经发现候琴这些日子中从来没有回到过台湾的家中,并且已经失去了唯一亲近的人――福叔。 消失的日子中不知道她独自一人忍受着怎样的生活,何故将自己害的这样狼狈。关于那些日子中的候琴曾经在心中做出几次假想,如今她的这幅样子已经让我连问都失去了勇气。 糖尿病、早期青光眼、胃穿孔、骨刺、肠炎…… 考虑到目前候琴的身体过度虚弱,除了已经做过紧急处理的骨折之外其他诸多的身体问题还需要从长计议和慢慢调理。 走廊中和医生的简单交流结束,我轻手轻脚的推开候琴病房的门。 “童童,妈妈应该怎么做呢。”用过一些流食之后的候琴已经在病床上熟睡,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中一个念头犹豫了几次最后终于下定决定。 ------------ 第七十六章 “什么!你现在可是怀着孩子的人,为什么还要冒险把这么危险的人招惹到身边,我会替你联系疗养院,提供资金让她住进去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一楼大厅里周佩芷回到家以后听到这个消息便没有安静下来过,围着沙发一周不停转悠的样子着实侮辱了我在心里曾经送给过她‘冰山美人’的称号。 “我同意佩芷的看法,疗养院可以找最好的,或者干脆送到国外,但是无论如何不能接进周家。”片刻之后与我坐在一起一直故作思考状的苏灿没想到也很快接了口。 “对,苏灿这次说的没错,如果这个闲事一定要管的话就必须把她送到国外,越远越好。”自从苏灿住进周家二人的关系从来没有如同现在一样这么融洽过,倒是这一次一唱一和的攻势让我无力招架。 “我尽快找人开始联系。” 原来家里多出两个个长住的人也并非仅仅多了温馨如意的幸福时刻,当遇到问题的时候人多也便意味着分歧,这次候琴遭遇了更加刻不容缓的难题,我却不能像上次一样再次肆无忌惮、先斩后奏擅自做主的将她再次接进来。 “可这次的情况――” “没有可是,虽然你是周氏的执行官,但是做决定不能这么武断,我们是民主家庭,少数服从多数的基本原则还是必须遵从的,送候琴进疗养院的决议高票通过,周佩辙不许再有异议、不许重审、拒绝上诉。”周佩芷用草菅人命的判官姿态三言两语之间快速为此次会议盖棺定论,我看向苏灿后者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两个人难得的团结起来一直对外,我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的承认此次候琴再次踏进周氏家门无望。 苏灿和周佩兰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一同做起事来难得也有雷厉风行的时候,疗养院的相关事宜很快便定了下来。 在医院的一段时间里身体已经基本调养过来,候琴坐在轮椅上参观了自己的居室,长久的沉默着。 过来之前我没有勇气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地是疗养院,坐在车里的时候后勤还显得有些局促。开口说话的时候每字每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可自从踏进疗养院大门的一刻起,到参观完她的房间和现在从房间里出来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参观这里的其他硬件设施都没有再次开口说过一句话,候琴长时间的沉默像是无声的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内心,工作人员走在前面边走边进行简要的介绍,我和候琴的心思似乎都飘到了别处,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沉默越来越久,时间没过去一份,抽在心头的鞭子便越加沉重。 “在怪我吗?”应该会怪的,毕竟曾经想母女一样亲密无间相处过两年时间的二人。如今短暂的分别过后再次相聚居然要面临不能赡养的尴尬。 “如果不是还在怪我你是不会这么说的。”候琴忽然毫不避讳的看向我的眼睛。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一瞬间我居然没有办法直视她的眼睛。 片刻之后,回忆起自己的离场和当初的经历,冷静下来放回道:“都过去了。” “我哪里有资格怪谁,在整个周家偏偏爱着辜负我最深的。最深辜负着的却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如同这段分开的日子一样,余下的生命中恐怕永远都将充满对你的愧疚。” “不要这样说,毕竟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都从来没有后悔过。”牺牲的不过是一部分的身体健康,换回的却是最渴望的家庭温暖。当时的我生命中最缺失的便是亲情,自小没有尝试过家庭的温暖和幸福,对于候琴的出现才会无力抗拒。 候琴的疗养院没有远在国外,但距离我所生活的城市也不近。亲眼看着她安顿下来,才返回周家,毕竟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在环境尚算过得去的居所中生活着才会不让人十分牵挂。 “还在为候琴的事耿耿于怀?”回到卧室后,我抱着软枕窝在沙发上。苏灿很快殷殷的跟过来。原来关于对候琴的安排他也多少有些感触,以至于软软的声音中也跟着认真起来。 “没有了,你们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的姐姐,所说的话和考虑问题的角度一定是在为我着想,我不能太过自私,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软辜负你们。” “怎么忽然感触这么多。”他从身后将我揽在怀里,双手有意无意的护住小腹。 “嗯。”感触颇多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方才三人一起讨论的时候体会到两个家人大声争执只是希望能为我争取一个尽可能好的结果,这样的感觉很美好幸福。 “老婆,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苏灿以前偶尔也会用老婆称呼我,但自从确定知道怀上童童之后口口声声的‘老婆’叫的十分频繁,以至于直接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此时对他而言最贴合心境的称呼应该是‘孩儿他妈’。 “孩儿他爸,什么事?” “真的跟孩子有关,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和佩芷商量过了,检查的时候医生不是说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候,周氏的最近的发展也很平顺,不如让佩芷暂时代替打理一段时间,等童童出世,你的身体调养好了之后再回去好吗。” 苏灿素日里不爱言语,出了商城应酬的场合,多数时候往往惜字如金,难得有一次对自己想要表达的主题打下一连串的铺垫,看着他耐着性子又不好发作的样子直觉的感到好玩。 “周佩芷怎么了?” “亲爱的你跑题了……” “回答我。” “谁知道,女人的心思都很难猜。也许曾经疯狂过、执迷过,现在这个年纪终归到了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候了吧。” “撒谎。” “老婆不认同的话那么我就姑且认为她是在和韩逸赌气。” “这倒靠谱。” “那我刚刚的提议呢?”分明一孕笨三年的言语说的是准妈妈,可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苏灿的智商也隐隐有受压制的倾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将他带的跑了提,半晌之后恍然大悟似乎才想起自己此番谈话的主要内容。 “哪个?” “安心在家养胎的那个。” “考虑考虑吧。” “就这么定了。” “哎我只说考虑,考虑考虑啊――”苏灿径自走向洗澡间,一路上臆断的为二人之间的一番对话下结论。 苏灿在房间里洗澡,我溜达着走出房间敲开了隔壁的门。 随着房门的打开,房间里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抽烟的习惯原本以为已经戒掉,可韩逸离开之后她重新拿起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到现在都没有再放开过,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听说你想开了。”周佩芷坐在藤椅上一摇一晃的抽着烟,手中似乎喜爱翻看什么,只是在我开门的一瞬间快速合了起来。 “应该说想不开更恰当一些吧。”果然像是周佩芷爱说的话。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印象中的周佩芷一直是像风一样自由的、像雪一样冰冷的女人,执掌一个公司的女总裁形象实在与她很不相配,怎么想都认为存在着严重的违和感。 “整天无所事事也挺无聊的。”一口烟结束,她将烟嘴抽出,动作娴熟的呼出一个烟圈。 周佩芷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连怎样认真说话都不记得了,我也懒得开口,只翻起一个白眼丢过去。 “好吧,我忽然自尊心和责任心大爆发,怎么说也是当姐姐的,怎么好总是靠自己妹妹养活着。” “稀罕,反正都养到这么大了。” “这么大也不是你养大的,臭丫头,说你胖还喘上了。” 周佩芷伸手过来作势要打,却只是做做样子。她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指甲了,右手食指的甲片已经损坏,里面裸露的指甲正在微微泛黄。 “好歹是要做姨妈的人,想要认真起来的话就把烟戒了吧,对宝宝也不好。” 不知道一句话中的什么内容触动了周佩芷,她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怔忪,片刻之后才恢复过来。 “多事。” 回到一墙之隔的卧室后苏灿已经裹着浴袍躺靠在床上。 “祖母派人送过来一些补品,应该明天到,刚刚忘记说了。” “宝宝,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有多能啊之前,把这么多臭脾气的人都磨得没了一丁点脾气。”从苏灿开始到周佩芷,甚至于白老太,因为腹中的一个孩子态度无一不是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 “叨叨什么呢,赶快过来休息了。”穿上的苏灿撩开被子一角,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过去躺下。 “孩儿他爸,忽然想起一件事。” “说 。” “咱们之前的打赌你输了。”在医院时趁着有病在身苏灿格外的体贴和心疼曾经骗取某人的一个承诺,不管最后是否会有需要执行的机会,总要时不时提醒一下才能保证持久有限。 “愿赌服输,老婆想怎样就怎么样吧。” “先欠着吧。” “过时不候。” “不行!好端端的你大男人耍赖像什么话呀! “哪有耍赖。” “有、有就是有――” ------------ 第一章 生产 产房门口四个小时焦急地等待,凌乱的脚步声、不断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满脸忧愁的老人口中抑制不住的不停唠叨着什么,一贯冷静儒雅、稳如泰山的男人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手指因不安而无意识的不断敲打着硬物,额头一层一层的渗出汗珠。 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平日里一动不动的站着、坐着甚至躺着对身体而言都是一种负担,而此时靠坐在蓝色的座椅上居然并没有感受到辛苦和疲惫,手心持续不断的出着冷汗,心情也随着等候时间的持续延长而愈加不安起来,相比之下最为平静的应该是身边跟着过来的苏灿,也许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和宝宝的身上,对于眼前的令人担忧的情况并无过多感触。 邵青凌晨三点被被推进手术室,陈山通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也许无论经历过什么样风浪和阅历的男人都没有办法一个人承受妻子和孩子生死未卜的时刻,电话中陈山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像是紧紧绷着的发条,仿佛再也经受不起任何一丝外力的冲击,否则很快便会在一瞬间陷入崩溃的状态。 等候的过程中天色已经大亮,但急匆匆赶来的一路上始终没有看到太阳,似乎因为阴天和雾霭而迟迟未能普照大地,医院走廊天花板上的照明灯长时间亮着,打在等候着的几人皮肤上显现出异常惨白的颜色。 陈山整个人在角落位置蹲着,一双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手术室的两扇门长久没有眨过眼睛而显得异常通红。 手术室里的邵青遭遇了难产,一个亘古不变的抉择面临在陈山面前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是邵青。 曾经想过他们之间的婚姻无爱,可现在我却认为邵青之于陈山的重要性并不少于他自身,如果灾难和不幸降临在二人之间的时候我同样毫不怀疑陈山会牺牲自己换取邵青的生命。 婚姻的形势有很多种,邵青和陈山是一种,我和苏灿是另一种。平衡板的两个极端。无爱却因为种种方面和条件都异常登对合适的二人共同生活在一起未必不会幸福,同样单纯因为爱而避开一切执着走在一起也未必一定能够得到幸福,我和苏灿的关系和感情现阶段相处的还可以。但至于二人之间长久的未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看不到尽头和前路的无力感。 在座位上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身体的负荷渐渐有些超出身体的承受限度。我小心翼翼的起身,在陈山身边站定,视线看向窗外。 冬日的s市向来异常寒冷,今天的情况似乎并无例外,可比起驱车驶来医院的路上来说此时外面的天气更加明亮了很多,倒是有一些将要放晴的征兆。 站在窗户前,我尽力尝试着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长时间将注意力放在自然的景致上。一段时间过去,透过重重雾霭阳光已经初现轮廓,那是一种近似于橘红的色调,在雾霭中不断闪现。似乎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让地球人享受到他的照射。 果然,不久之后再次注意到太阳的时候已经变化成了火红的颜色,并且穿越过重重雾霭,终于将阳光以博大的胸怀遍洒大地。 一瞬间里,我也许被眼前不经意间已然彻底升起来的明亮太阳刺刀眼睛。总之眼前一黑低下头的瞬间似乎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孩子生下来了,母子平安――” 手术室亮起的等从里面熄灭,一行人从手术室中走出来,穿白衣的接生大夫如释重负的一句话让等候在外的每一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而陈山更是毫不夸张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高个子的接生大夫似乎与陈山是旧识。顾不上长时间手术台上的艰辛,而是报完平安便向陈山走去,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耐心的低声安慰。 不久之后刚刚出生的婴儿从手术室中被护士人员推出来,两名老人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情难自已的看着刚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孙子,而陈山和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紧随其后被推出来的邵青。 邵青躺在手术病人专用的担架上,长时间痛苦的分娩过程让她整个人陷入一种虚脱的状态,长发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的黏在皮肤上,她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陷入熟睡状态,眼睛紧紧闭着,两只手依然还在用力抓住白色的床单,仿佛依旧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 “医生,大人怎么样,情况还稳定吗?”也许因为不长在自己身边近距离见到过孕妇,当时的我看到邵青的样子难过的几乎想要替她掉眼泪,一个在学校里无拘无束、带着自己小聪明勇往直前的邵青居然也有变成这副样子的一天。 “她现在体力消耗过度,身体很虚弱,接下来恐怕需要一段时间的妥善休养。” “好、好,不管怎么样没事就好。”陈山从方才长时间的沉默到此时忽然的频繁起来的唠叨无一不体现着一个好老公该尽的义务。 尽管过程绵长而痛苦,但最后母子平安的结果总算是不白费一番辛苦,亲眼看着妻子忍受着分娩之痛生产二人共同的结晶,在陈山的心中,二人之间感情的位置想来是重新提升了认识,不管怎么说至少孩子、大人一同出来的时候陈山的第一反应却是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毫不犹豫冲过去关心的人是邵青,而不是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婴儿,而苏灿,我却到现在都不能确定他更加关心的人是谁。 “是时候加餐了。”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距离预产期的日子越来越接近,苏灿在这个过程中也渐渐学会了耐心和细心,从很多方面来说比起从前,现在的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成为一名爸爸,从医院回到自己家中,还没到餐点,但是此前一味惦记邵青的情况完全感受不到饿,一下子神经放松下来才意识到腹中空空已经很久了,而细心的苏灿已经提前打电话嘱托过陈姨,因此回到家里后第一时间便能够吃上已经准备好了的营养餐。 “虽然很饿可是不想吃这个。” “乖了,这个有营养,对宝宝有好处。” “尝过它的味道之后你还会在乎是否对宝宝有好处吗?”说完之后我动手拿起汤匙,从杯盏中舀起一勺黏黏稠稠的褐色糊状物递到苏灿嘴边。 他好脾气的没发货,反而顺从的吃进嘴巴里。 我愣愣的看着,还在等待他露出难堪的表情的时候这个男人忽然凑过来,捏开我的嘴巴便贴上了自己的,嘴里的物质很快跟着被输入进来。 “虽然我没有把自己当成第三个人,可你们两个至少体谅一下我这个单身大龄女青年的处境好不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佩芷从周氏回来,周佩芷任职代理总经理职位期间工作量很小,大部分的工作和业务都交到了老赵和公司里一些其他有资历有能力的职员手中。而周佩芷因此则成为了周氏历史上对自己习性保持最好的一位总经理,工作清闲、从来不去应酬、对此苏灿还曾经颇有感触的叹息过,如果周佩芷愿意用自己的容貌来从事公司的公关事业,那么每一起策划都能事半功倍的效果。天天整点下班的周佩芷一如既往准时走进前厅一边矫情的用包包挡住自己的视线,好像一个不小心瞄到我们一眼都会长针眼一样。 “恶、心、死、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和苏灿从最初的会稍微克制到现在已经全然习以为常,周佩芷在抱怨中飘过,我二人该怎样还是怎样,完全沉浸在二人之间的小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被打断过一样。 “我继续还是自己动手?”现在的苏灿果然是一千一万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随时准备好热脸贴上冷屁股,不管讽刺还是骂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也不知道从前分明不喜欢孩子对于腹中的这个小家伙又是多么喜欢。 “恨你。”无可奈何的向面前的营养餐妥协。 当上周氏实际上的首席执行官之后周佩芷整个人的兴趣爱好有了很大改观,以前曾经时常流连其中自我放逐的地下乐队和身着皮衣马甲的朋克青年越来越少,相反,周佩芷爱上了与年长的人一起消磨时光,比如象棋、比如钓鱼。 “怎么今天去钓鱼?”正在前厅沙发上和苏灿继续喋喋不休营养餐的难以下咽的时候周佩芷从身后经过。她钓鱼这一高尚有情操的体育运动的固定训练时间是在每个周末,每次周末的时候一出去便是整个上午、整个下午、整个晚上甚至是一整天的时间,可今天是正常的休息日,并非周末,周佩芷比以往更早的回家拿上渔具并且形色匆匆的出门。 “怎么跟你说呢,应该是遇到了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 第二章 钓鱼塘 “怎么跟你说呢,应该是遇到了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周佩芷大步离开,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语。 “很好说话的人是什么意思?”这个周佩芷好端端的话只说一半,让人心里吊吊着怪不是滋味的。 “很好,还有最后一口就没了。”苏灿自顾自拿起汤匙将营养粥盛起来递到我的嘴边。 “跟你说话呢。”苏灿这个人真是――如果他可以永久不用回到自己的生意场,那么我毫不怀疑将来的某一天也许很有潜力发展为极品奶爸。 “谁知道。” “刚才听到我说话为什么不回答。” “刚刚你在喝粥嘛。” “……” 韩逸离开后周佩芷接手周氏,暂代总经理一职,一份足以忙碌起来的工作和规律起来的生活让她从纸醉金迷的自我放逐中解脱出来,至少表面上来说如此。光鲜的工作、出色的容貌,无可挑剔的气质,回来s市不长的时间中已经得到了大量优秀异性的追求和关注。而为了拒绝外人的追求她干脆给自己戴上尾戒打出独身主义的宣言。 “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她动心呢。”医院里的邵青身体已经在渐渐恢复中,这里距离周家不算远,散着步慢慢走就可以抵达,实在感到累得时候也随时叫王叔出来。医生说我现在的状态有必要保持适当的运动,以免生产时候过于痛苦,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叮嘱原本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可亲自经历过邵青长达半宿的分娩过程和最后她仿佛死过一次状态让我忍不住给自己打起了预防针。 “能够征服二姐周佩芷的男人,我虽然不好奇但也难以想象。”邵青产后睡眠尤其多,经常过来的时候她还睡着,难得今天赶上一次清醒的时候。便抓住好不容易的机会一起聊些内容。 “如果当真是这样固然好,至少可以安定下来,怕只怕又遇上一个韩逸。”细说起来的话周佩芷之所以对所有异性免疫至今依然保持单身。很大程度上来讲也许是在惦记着韩逸,我和苏灿二人都认为二姐没有动身去韩逸生活的国家已经是她所能做出最大隐忍的限度。而除此之外的种种,比如说不爱或者忘记,包括坚持留在s市,恐怕也是在期盼这个男人某一天突然之间的回心转意,尽管我们都知道没有可能。 “可不一定是男人哦。”邵青果断毫不犹豫的雪上加霜,打击着我一颗悬在周佩芷身上的弱不禁风的心脏。 “快别乱说了。”一段时间以来家庭关系的稳定让我沉浸在这种幸福中的同时,时常会忧患的想起从前孤独一人时候的苦痛。便会愈加无法自拔的担忧以后的日子中时不时还会再次体会到相似的痛苦,因此对于目前固有家庭成员的心意尤为敏感,生怕中途有人走失或离去。 “佩辙?”邵青看向窗外,声音听起来很悠远。像是要谈起什么十分严肃的话题一样。 “嗯。” “虽然现在说这些有些为时过早,可你不要怪我多嘴。” “如果我们之间还要说这些的话是不是太见外了。” “关于周氏真的打算就这样下去吗?” 心里咯噔一下,长久以来这何尝不是自己一直担忧却始终没有办法面对的问题。 “佩芷有设计功底,对珠宝设计的审美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可她并不适合作为一名领导者。”我的话说到一半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一个自邵青分娩结束后便频繁来医院报到的男人。 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看向陈山:“当着妹妹说人家姐姐的坏话可不明智哦。” 陈山提着从家里煲好带过来的骨头汤。在病床一侧拿出汤匙和餐具。 邵青原本便已怀孕,自婚后便没有去过周氏,一连串的不安和担忧从她口中说出来最初还觉得奇怪,直到最后一句从后来闯入的陈山口中说出才恍然大悟。二人都是看重工作的人,独自上班的陈山回到家里后想必没少被邵青追着问起过周氏的近况。由此便不难解释邵青的过分担忧,出于作为好友的离场,邵青快人快语的脾性没有变过。 “不管怎么样周氏百年的品牌价值还是有的,只要按着年初规划好的发展计划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即使没有大的作为至少也能给股东一个安稳的交代。” “你应该很清楚事实并不是这样。”陈山平日里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中都是一个寡言的人,可一旦某件事情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之后所爆发出来的脾气不是随便谁都能轻易承受的。 “陈山――”邵青轻轻开口试图劝阻,但她想来是清楚自己丈夫的性格,知道开口也是徒劳,便不再继续下去。 “这段时间以来就算一直没有去过周氏,可大半年来周氏的经营不善和管理不慎在媒体和政府眼中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就不信你就一次相关的新闻和报道都没有看到过,过去财经周刊日日不离手的你会看不到经济学家们频繁做出的批评和预言!” 最初关于为了胎儿着想不去上班的提议是经由苏灿提出的,当时也曾经怀疑过他的用心,而他只是给出由周佩芷担任总经理职位的建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虽然不清楚佩芷是怎么被说动的,可归根结底终究是为我着想才会为难自己过上被处处被拘束的生活。 我尽管不去周氏上班,但并不意味着不能办公,关于一些发展上的决策还是可以做出判断的,只是周佩芷肯委屈自己不代表她已经放下了自己的心高气傲,这样一来就算表面上不说也总觉得会她会多心,已经为我做出了让步,我不希望自己做出任何一丝可能影响到二人关系的行为。 儿时无来由的信任和依赖,懂事之后渐渐压抑下去的情感,成年时期为了保护自己而刻意伪装出来的尖锐和棱角伤害着彼此,仅有的一次伤害和算计,直到现在肯为对方付出,为彼此之间的血缘而试着抹去各自的棱角。经历过种种曲折,我深知如今的一切来之不易,可周氏…… “陈山!”邵青忽然开口,制止仿佛还要继续说下去的陈山。 “没关系,我会考虑的。” 以最完美的姿态告别二人,打电话叫来王叔,直到坐进车里之前自始至终无比平静,相信如今自己所有的掩饰已经无懈可击,即使宋婷回到身边也未必能够看到此时我充满矛盾的内心。 “王叔,去二姐常去的钓鱼塘。” “要过去吗?” 坐在车里王叔迟迟没有发动,似乎他也在质疑我决定的可行性。 “王叔也觉得不合适对吧。” “老王我不会说话,可是在四小姐面前不喜欢藏着掖着,依着二小姐的性子如果发现了,恐怕会很生气。” “走吧。”周佩芷的性子恐怕我的确了解,可我有过自己的承诺。 医院的夜晚,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因为一己之念苏醒过来的梁妈――我答应过她。 有过几次送周佩芷的经验,王叔轻车熟路。 钓鱼塘的位置偏远,周边的环境倒是安静,参差的高大树木老远便层层叠叠的围起来,如果是在夏天一定别有一番室外山庄的清幽风味,可不巧的现在偏偏是冬末,虽然初春将至,可树木和绿色植被终究畏惧严寒,还没有露出即将发芽的迹象,密集的树木反倒给人一种枯槁残败的印象。 嘱咐王叔远远停下,独自一人自入口走进入。 偌大的鱼塘放眼望去压根看不到头,我开始后悔没让王叔跟过来。 沿着按上人工开辟出来的小路前行,脚下随处可以踩到枯草,身侧的树木已经连落叶都落得干净,冬日的寒冷和水边特有的清寂让我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道是不是季节的原因,这里似乎客源十分有限,一路走来少说也有三百米的距离,入目之中所看到的垂钓者不过寥寥几个人群。 走过一段路程身体的疲惫感愈加明显,我干脆停下来歇脚,留意这片鱼塘的消费群体。 果然如同预想中的一样,开阔的野钓场所,大手笔的占地面积,和偶尔能够看到的珍奇鱼种无一不在彰显着此处是为高消费人群所量身打造的消遣之处,定睛看过去便不难发现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的人身家不凡: 价格不菲的御寒服饰,站姿标准的安保人员和旁边身家相似的伙伴…… 保存着自己的体力缓慢前行了一段路程,还是没有看到周佩芷的身影,生意场上有过照面的朋友倒是遇见一些。 一身户外装备的柴韦德刚刚收了一杆,正在摆弄自己的鱼线。 此次过来初衷是希望看到周佩芷,可并不希望被她知道,奔着低调行使原则不应该主动过去招摇自己,可收回视线的一瞬间还是晚了一步被对方捕捉到。 如果再装作没看到显然会异常失礼,我微微笑着看过去,尽可能放轻脚步向他走去。 ps: 稍后二更~ ------------ 第三章 尴尬 柴韦德笑容妥帖而客套,却意外的对我招了招手。 如果再装作没看到显然会异常失礼,我微微笑着看过去,尽可能放轻脚步向他走去。 要说起与柴韦德的缘分还真是有几分尴尬,我和他年纪相仿,算是同一辈的人,在s市的同一个圈子里从小一起到大,依靠着祖辈父辈的基业,同样成长为了如今s市名流圈子里的佼佼者,过去的二十几年来耳边柴韦德的名字没少听人提起过,反之想必我至于他来说也是如此。可惜的是我们的缘分仅此而已,因为的确甚少相见,有些夸张的甚至是十八岁时初次见到他是在s市当年了不起的大事件――父亲的六十大寿寿宴上,当时的自己甚至还不认识他的脸。 如果说之后我们之间还有缘分和联系的话那么应该要把话题扯到一位叫做蓝剑铭的助理身上,这位在我入职周氏之初曾经以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蓝先生是孙少伟的助理,当时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原因凭借手中的把柄威胁了他,而眼前的柴韦德便是当时的把柄。 也就是说我和他之间尽管彼此熟知却并没有正式见过面,在s市这个名流云集的圈子中平日彼此相互撞见的机会不多,即使偶有相遇,也因为没有照面交情而并不予以打招呼。可几天的他一反常态,尽管面容依旧疏离平静,可我们之间这种程度的热情还是过了头。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并没有保镖一类的相随人员,走得近了我才意识到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座位和未收起的渔具,像是提前为我准备好的一样。 “韦德先生好雅致。” “还好。” 他示意我在身边坐下,说话间柴韦德将漂远远甩出去,动作潇洒利索、一气呵成,倒是无愧于他的身材和相貌。如果不是曾经彻底了解过这个人的话也许当真会被眼前的表象所欺骗。 一念闪过心头忽然敲响一记警钟―― 凭借他的家世背景和如今的地位想来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遭受过挫折和不如意,同理也便不存在委屈一说,那么如此一来当初我对蓝剑铭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该到了得到报应的时候。 捕捉痕迹的看一眼身边一脸惬意的男人。他正专注而颇为放松的盯着方才抛出去的漂,像是已经忘记了被招呼过来的我。 所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如果真的打算为自己心爱的人讨一个说法那么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坦然接受便是。 我的心态宁静下来索性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盯着浮在水面上的漂。 柴韦德对钓鱼似乎颇有心得,静静的等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缓慢的操控着鱼竿时而上下轻提鱼线时而左右移动,操作的过程中动作平稳缓慢,即使外行人也能够轻易看出他是有一定年头和经验的垂钓者。 “听说四小姐已经完婚,到现在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恭喜真是失礼。”他的所有精力看起来还在钓竿上。却又分明是在与我说话,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我听到。 “失礼的话应该是我先说才是,韦德先生太客气了。”与苏灿的婚礼最初便没打算让外界知道。不想被媒体打扰、惹来徒劳的麻烦是一方面,另外我二人也却是不是爱热闹的人,何况当时二人复杂的家庭环境――白老太并不认同我们的婚姻,我的家人难得回到了身边,却还是随时有可能招呼不打一声便离开的主。婚姻自然越是迅速简约才越是适合我二人。 早已经过去很久的事实,这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提前,让人想不明白就近更是为了什么。 “措辞这样谨慎,看来四小姐对柴某很有敌意呢。” “佛家有言,心在地狱缘恶念,心中有善自然万事皆善。韦德先生怎么好这样擅自揣测别人的心意呢。” “哦哦~差点都忘了,有人跟我说过聪明的四小姐还有一个伶牙俐齿的优点,我还真是不识趣。” “韦德先生过谦了。” 有人跟他说过…… 一个念头从心中一闪而过,可毕竟人多嘴杂,没有完全把握的事不好臆断。 如果说伶牙俐齿的话,我自问素日不是爱与人争辩的性格,如果认为双方谈话无果或者对方过分的无理取闹时多数会选择沉默,而事实证明这样做却是更有效果。 “韦德先生,你口中――” “好家伙!” 犹豫半晌之后终于决定开口,可话说了不到一半便被打断。 柴韦德忽然略显兴奋的情绪打断了原本要说的话,他迅速从座位上起身,用力控制着鱼竿。我只好沉默下来,随着他的视线一同看过去。 从鱼竿弯曲的程度和柴韦德的反应来看不难猜测应该是一条重量不轻的猎物。 他一面迅速打竿收线,一边喊着“手套、手套、手套。” 在他的喊声中一条长度接近半米的浅色鱼被提起来、迅速向我二人靠近。柴韦德一连串娴熟的动作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去抓鱼,似乎有所顾忌一般,然而迟疑的一瞬间,鱼钩下的鱼一次剧烈的动作险些挣脱,我心中一急忍不住探手去抓。 “诶当心!” 随着柴韦德为时已晚的一声惊呼,大鱼后背两侧的鱼鳍非常坚硬,双手碰到鱼体的一瞬间剧烈的刺痛传来。 “咝――” 收到我没掌控住的外力作用,大鱼的又一次挺身从鱼钩上挣脱,掉落在岸边,柴韦德连忙弯身去捡。 他双手紧紧握住鱼身,快速想我走来。 “把手伸出来。”我不明所以,但他的样子看起来没有恶意,便顺从的照做。 他将手固定在靠近鱼尾的位置用力,片刻之后有透明质的乳液状物从鳜鱼身体中被挤出。 “涂在伤口上。” 手上的伤口处疼痛难忍,记得年纪小的时候和宋婷一起在她们家后院玩耍的时候曾经被蜜蜂蛰过,便和此时的疼痛相似,此时现在的更加难以忍受。 幸运的是按着柴韦德的话照做之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过去伤口便止了痛。 “已经――”刚刚开口,原本打算说的内容很快被生生吞下去,我看到柴韦德的双手,匆忙间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抓地上的大鱼。 为了能够及时缓解我的伤势他自己不顾一切的处理反倒让自己受到了更加严重的刺伤、惨不忍睹的伤口血流不止。 “慢着!座椅旁边有手套。” 还好下意识的动作被柴韦德及时制止,我回到二人方才的位置迅速翻找出厚厚的手套。 “用脚踩住它的身体,方便双手用力。” 不到半米长的大鱼身体发着些微的黄绿色,尾部经过粗暴的挤压有些变形,经过方才一番折腾身体上的鳞片已经有脱落的地方,身体两侧不规则的条纹处伴随着斑斑血迹,大鱼的嘴巴圆圆的张开,两侧的腮不住开合,身体挣扎的幅度却在逐渐减小。 在柴韦德的指导下,我来不及顾忌计其他,强迫自己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指导透明质的液体从鱼体后方被挤出来,涂抹在柴韦德的双手上为止。 “感觉怎么样?”伤口看起来很严重,柴韦德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低声咒骂或者抱怨,甚至闷哼也没有过一声。好在透明质的液体似乎格外神奇,如同方才我的伤口一样,不过两分钟左右的时间便止住了出血不止的伤口。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柴韦德的一句话出口很快让我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快速走到一旁,单手扶住树干作为支撑,弯下身剧烈的呕吐起来。 “还好吗?”柴韦德跟过来,将随身携带的水壶和毛巾递过来。 脱下手套,接过东西后柴韦德离开,与我保持一定距离,而我对他的这一行为无比感激。 尽快整理好自己,努力让自己忘记方才的尴尬。 “很抱歉给你造成一个这样不美好的初印象。”在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面前不顾形象的呕吐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定时要被梁妈大肆教训一顿的,幼时不明白她的谆谆教诲,二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时每刻对于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能够感受到更深层次的体会,一如此时,曾经不理解梁妈对我的过于苛刻,然而当真亲身经历到这样的场景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悔不当初。尴尬的情绪仿佛冬日的天气一样弥漫在心头挥之不去,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不管单身或者已婚,这样失礼的行为实在是让人不知道怎么面对。 柴韦德却似乎全没在意的反应让我心中豁然送了一口气,他颇为不在意的摇头一笑,已经单手带起手套将方才的鳜鱼拎在手中,不经意的撞上,胃部又是一阵翻腾,我连忙转移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他的手上。 不管此前的印象怎么样,为了女士的伤势而不顾一切,柴韦德身上所体现出来的贵族气质和绅士风度的确无可挑剔。 “还好吗?”轻轻握住柴韦德手腕,正准备帮他检查伤势的时候周佩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个季节的鳜鱼可是不好钓呢――”周佩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心头咯噔一下,传来一声警钟。 ------------ 第四章 告白 “这个季节的鳜鱼可是不好钓呢――”周佩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心头咯噔一下,传来一声警钟。 比在柴韦德身边看到周佩芷更加让我没有雨办法接受的是周佩芷看到我二人的方式。 我的手捉在柴韦德没戴手套的手腕上,因为二人同时查看同一处的伤势,没注意平日的礼节 ,距离较劲,共同低头的姿势在一起也许外人看起来会显得有几分暧昧。 “掌握方法的话不难的,下次可以教你。”柴韦德放开我的手,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我和周佩芷之间的小小心思,注意力重新专注于手中的鳜鱼。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也不迟,我这个人很不喜欢承诺。”周佩芷看来并没有因为柴韦德的从容大方而有所改观,始终沉着一张脸,一贯的我行我素,对柴韦德过分直接和毫不留情的话语表明她现在的情绪很不好,经过我二人身边,不作停留径自走回原本自己的位置收拾起一应俱全的渔具,大步离开。 “失礼。”柴韦德好像对于任何事情都有一种从容的气魄,对于周佩芷的无礼并不介意反而笑容恰到好处的对着她离开的方向点头致歉。 “我先走一步,今日的叨扰之处下次向当面道歉。”周佩芷脚步迈的极快,我心中有话急于说,简单的交代一句,片刻不耽误的跟上去。 “来的路上看到父亲的朋友,王叔开了车,一起走。”快走几步走到周佩芷身边。压低声音。 周佩芷的脚步立刻放慢,搀住缓缓从后面赶上的我一同前行。 无论周佩芷的个性多么桀骜叛逆,但凡作为周家的女人便一定有一个无法逃避的通性――父亲周国邦永远无从质疑的权威,任何时候都要顾及到他的面子和威仪,在父亲的朋友面前一定要兄友弟恭、保持仪态体面。即使从小到大集万千宠爱的周佩芷也没有办法。 “所以,现在可以解释一下挺着大肚子的四妹为什么不辞辛苦的跟踪姐姐来到这里了吗?”坐进王叔的车里周佩芷迅速放弃假装和善的面具,皱起眉头的脸上毫不掩饰自己蓄势待发的怒气。 “你生气的原因究竟是因为我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这里还是因为和柴韦德之间不经意的近距离接触。”会生气是预料之内的结果,毕竟最初的计划并没有打算被发现。而且如果她的答案是后者将会让我更加没有办法接受。 “不经意哈?s市多少家鱼塘为什么偏偏和我出现在同一家,来到鱼塘不戴渔具就只是为了看热闹,看热闹有的是人为什么偏偏又是柴韦德?你以为抓到我的把柄和弱点就有了嚣张的资本对吧,没错,从答应做周氏什么代理总经理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你掌控在手里了对吧,什么狗屁姐妹情深的戏码,还不是各自质疑和猜忌。” “看吧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既然开始便觉得勉强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不开心去干脆不要去,我又没有请求你做过这些,到头来还不是替你收拾烂摊子。”周佩芷的反应和愤怒比想象中要更加严重,而我自己的脾气和语调同样失去了控制。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周氏在这一段时间内每况愈下的经营状况,只是从陈山口中听到的话以如此激烈的方式说出口却是违背了我的初衷。 “对!反而是我自作多情,我管不该管的闲事。停车!”对于任何人而言最严重的伤害恐怕莫过于赤裸裸的让孤僻清高的人尊严全无,眼前失控的局面完全打破了曾经在脑海中设想过很多次的委婉方式,周佩芷果然被激怒,车子处于高速行驶的状态,作势便要打开车门。 “不许!荒郊野外的你下车怎么回去。”我不希望失态继续恶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连忙用力扣住她的手。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来指手画脚。”周佩芷像是铁了心要闹到底,一把打开我扶上去的手。 “从为了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情愿委屈自己坐到周氏办公室的时候起。”尽管愤怒,可我还是知道自己不喜欢争吵,更加不希望自己苦苦守候着的亲情因为愚蠢的行为而受到伤害。 “可现在我不知道多后悔当初的决定。” ……不得不承认周佩芷的话伤害到了的心里,可即使是现在我也不希望自己失去理智。 “告诉我苏灿究竟说了什么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动了你。”周佩芷暂时打理周氏的建议最初便不是由我提出。而是苏灿和她之间率先沟通过后才有的结果。当时对于周佩芷忽然爆发的好意我多少有些受宠若惊的成分,如果不是为了不辜负这一份好意,对于苏灿始终有防备的我也不会欣然接受。 “我、我们之间的对话何必告诉你。” 忽然之间周佩芷没了方才的气焰和架势,我诧异的抬头看她,而更为诧异的是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短暂的瞬间里一丝难以掩饰的忧伤从她的眉宇之间消逝。 “二位小姐都消消气吧,该下车了。” 夹在二人的争吵中,王叔几次开口都被无视,终于在又一次提高音量之后暂时制止了我和周佩芷之间的争吵。 自有记忆以来周佩芷便是一个寡情的人。在我看来韩逸离开时候大开大合的悲痛尚且及不上方才一瞬间所流露出来的忧伤来的深刻,那是一种发自心灵最深处的情感,仿佛将要和挚爱之人永久的道别一样。 从车上下来周佩芷迅速大步向前,不知道的人也许会以为她在逃避什么。事实上是我的确有话想要问她。 “究竟说了什么?” “无论说了什么你都大可放心,我周佩芷从来不会和姐妹的男人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者有意,正是你所想的意思。” 本能的想要辩解,可柴韦德表面绅士、谈吐不凡,但我深知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对于任何女人而言都并非良人,从今天的反应看来,如果周佩芷意味纵容自己的情感发展下去,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我对他有意思怎么样,柴韦德成人礼的时候丽帼会的会长就想过撮合我们,只是当时我年纪太小尚且不知道的珍惜,现在懂得人情世故之后非常后悔,所以就算得不到他也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你得到,因为那样的话我会嫉妒的发狂这样你可以放手了吧。” 啪―― “我看你是疯了。”周佩芷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犹自惊讶的目光落在我身后,前厅大门的入口处。 “疯了的人是我。” “听到了多少?”随着声音看过去,我看到了说出这番话时心中唯一犹豫过的介意和不安。 看到苏灿的一瞬间多年来职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让我在第一时间说出了最不该的话,以至于我甚至不怀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仇恨的欲望。 “不巧四小姐的倾情告白戏码一分也没有错过。”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耳熟,真是讽刺,我和苏灿之间最熟悉不过的对话居然是误解和辩解之间啊开场。 “那么哪样,解释给我听。” “柴韦德――”提到二人之间无比敏感的名字周佩芷很快向我的方向看过来,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硬生生吞在喉咙,如鲠在喉。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告知你,因为是事实,没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孟凡臣、莫一乔,现在还多了一个柴韦德,看不出来我的妻子即使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在异性眼中一如既往的迷人。”苏灿忽然冷笑,神情中的讽刺恍惚间让我错以为回到了重生之前的日子。 一段时间以来苏灿过分的纵容和迁就,堪称完美的诠释着一位丈夫和准爸爸的角色,也让我无比自得的享受着他所努力营造出来的幸福,而长时间的好脾气几乎险些让我忘记了他原本的性格。 如果现在改口还可以挽回的话,我想自己同样会做出方才一样的选择。一年前模范丈夫柴韦德和妻子之间的婚姻破裂在无风都能起浪的丽帼会中可谓掀起了不小得波澜,虽然真正的原因从未对外公布,但无论是娱乐媒体的舆论还是悠悠众口,当时可谓一边倒的偏颇于她,而带了不菲家产出户的妻子几乎可以说身败名裂,人们毫无道理的揣度和猜测,甚至没有想过同样出身名门的女人曾经为柴家带去了多少陪嫁和间接的经济效益。无论现在的蓝剑铭和柴韦德之间的情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柴韦德是一个直觉上让人感觉很危险的男人,周佩芷性格过于偏执,一旦陷进一段感情中便很容易全心投入、难以自拔。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不断用力,殷虹的血液从大手的指缝中溢出。 “如果没有办法接受的话可以选择离婚。” ------------ 第五章 访客 咯咯―― “我们的女儿漂亮吗?”伴随着一阵婴儿银铃一样悦耳的笑声,我和苏灿围在小小的婴儿床边拿着小小的床头玩具逗着她玩。 “臭丫头,尿裤子。”苏灿将童童从摇篮床中抱出来,无比细心娴熟的为她换上新的纸尿裤。 “给我抱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苏灿抱着换好衣服的童童正在距离我越来越远,我忽然感到害怕,不安的伸出手希望能够牵住他们二人。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的女儿绝对不可以靠近这样的女人。”渐行渐远的苏灿方才还是笑呵呵哄着女儿的慈善面孔,转而面向我的片刻忽然之间却转变为狰狞的怒容,措辞激烈的程度几乎要将我摧毁。 “苏灿、童童!不要离开――”没有时间因为苏灿的绝情和仇视而感到难过,满心都牵挂在女儿童童身上,可他抱着女儿从面前生生离开,我的四肢仿佛不听使唤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心中没有办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痛仿佛要将整个人撕裂,歇斯底里的叫喊显得苍白而无力。 忽然小腹传来阵痛,我捂住自己的腹部,猛然间一个激灵,身体所处的空间陡然一变,回到了醒来后的现实世界。 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世界,意识到方才的场景又是一场噩梦,梦中异常难过的情绪还在全身持续蔓延,我却无暇顾及心中的悲伤,腹部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很快疼痛的程度已经足够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腹痛,帮我。”短暂的犹豫了一下,拿起电话拨出了号码。 拨通了周佩芷的电话,后者很快赶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后脚赶来的苏灿。 “怎么会这样,哪里痛?” 周佩芷来到床前握住我的手,样子看起来异常担心,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生离死别一样。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身后的苏灿便跟了过来。周佩芷正在垂着头似乎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苏灿的出现让她彻底找到了借口逃开,而我自始至终不知道她掩藏了什么样的情绪。 和苏灿四目相对,经过片刻的迟疑,他终究忍不住开口,语气中隐忍着的担心和在意让我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在当日的风波中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平静的生活在柴韦德的意外介入之后陷入不安和争吵,为了阻止周佩芷对他的心意选择了牺牲和苏灿之间的信任和过去。如果当初不顾一切的说出了事实,那么和苏灿之间的矛盾可以轻易化解但和周佩芷之间的心结也许越结越深,更为重要的是她很有可能会因为个人成见而不相信我所说出的一切,进而放任对柴韦德感情,长此以往恐怕一发不可收拾。 我做出的抉择是选择和苏灿的误解,事实证明我们之间的情感并没有这样脆弱、并不是经不起考验,至少他还是想曾经一样爱着我、关心和在乎我。 家庭医生接到电话后过了一段时间便赶过来。人是经由白老太精挑细选后高薪聘请的,暂住在s市的这段时间往家里跑了不少次,即使大半夜的时候也算是熟门熟路。 “还好没有乱动,不然作为母亲的这种身体状况,腹中的胎儿恐怕――” “张医生,情况怎么样直接跟我说就可以,夫人她情绪不佳,现在还不适宜操心这些。” 苏灿打断张医生的话,也许因为语气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因而无法判断他的话是对我的讽刺还是担忧。 张大夫似乎经提醒后意识到什么。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隔了片刻便又皱起眉头,看起来颇为担忧的说: “母婴之间的缘分可遇而不可求,这种联系是世界最为神奇玄妙的产物,你们身为父母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知道了。”苏灿边敷衍边起身,伸手比了比门的方向,俨然已经下了逐客令。 张医生不与他计较,两条眉毛之间依旧拧的像是一个川字。沉默着从位置上起身离开。 “张医生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医生离开后我率先开口打破二人之间尴尬的沉默。 不止一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不止一位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我的医生,究竟是多心的巧合错觉还是我的身体当真出了问题,张医生提早离开。而始终在我身边的苏灿几次冒然开口,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佩辙,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我就算不够大方,可是会试着换在你的位置上着想,毕竟我在你的生命中出现的太晚,这件事中我们两个人责任掺半,所以息战好不好。” “好。”就算依旧存在这没有办法接触的误会,可二人能够安安稳稳的在一起才是最终的目的,苏灿的话让我动容,不自觉间眼眶中居然盈满了泪珠。 “四小姐,楼下有客人来访。”卧室传来敲门声,我迅速抹一把眼睛让自己保证看不出来异常。 “哪、咳,哪位?”嗓子尚且还有些酸涩,一开口才发现声音的确有些许变化,连忙调整到合适的强调,即使是在家里的佣人面前,在允许的情况下我还是不希望展露出自己的脆弱的一面。 “柴韦德先生。” 他怎么会过来!心中咯噔一下子,生怕身边好不容易说开了的苏灿再次从我身边离开。 柴韦德的到来仿佛一颗炸弹一样,让我和苏灿刚刚想要平息下来的情感再次起了波澜。身边的苏灿听到佣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立刻便要起身,幸而牵着他的手及时用力才制止。 “不要走,陪我一起面对好吗?” “原本没想你下去,如果坚持的话一起也好。” 和佣人一起离开卧室,经过周佩芷房间的时候佣人停下来准备敲门。 “做什么?” “可是柴韦德先生说是来亲自拜访两位小姐的。” “还没有通知二小姐是吗?” “是这样的。” “那么没有必要。” 虽然不知道柴韦德和周佩芷是怎么相遇的,可他的出现对于她而言原本便是错误,我不能眼看着周佩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错再错。 和苏灿一同下楼,他像是往常一样搀着我,可略显僵硬的动作和眉宇之间潜藏着的怒气让我知道柴韦德的出现和存在已经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里。方才和佣人的对话想来他是一字不落尽数听在耳中的,只是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过分的隐忍反而让人没有解释的机会。 “其实很介意对不对。” “应该庆幸的是至少目前为止我还能够用理智来思考。” “那么理智之外的感情会恨吗?” “我不喜欢负面的情感,容易左右人的判断。” 有那么一个片刻我希望他的回答是肯定的,过于理智辩证的回答只会让人感觉到冷漠,而如果还能让他恨我至少表明曾经深爱过,而不是如同如今维系我们之间关系的更多要依赖于腹中的胎儿。 “柴总,好久不见。”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楼下会客厅,转过身的一瞬间,苏灿换上疏离周到的面具、伸出手笑脸相迎。 “‘银石’集团的总裁苏灿,早有耳闻,久仰。” 两个本不相识的男人能有多少情谊,最初的寒暄过后苏灿作为主人的立场话词并不多,身为客人的柴韦德本是为着我和周佩芷而来,尽管原因不明,可我从头至尾沉默的在一边坐着,周佩芷则完全没有出现,自然兴致缺缺。 三个各自在沙发上坐下,短暂的 沉默中苏灿的逐客令已经表现的很明显,可柴韦德的心思却似乎偏偏相反,将视线转移向了我。 “上次相见的时候很抱歉让四妹受了伤害,此次过来只是希望能够当面道歉。” “佩辙并不是心胸狭隘的人,这一点也是作为丈夫的我最应该向她学习的地方。” “还有关于和二小姐之间的不愉快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当面解释。” “恐怕会让你失望,二姐现在不巧有事外出。” “这样啊。” 柴韦德的样子看起来明显很失望,如果不是了解他的过去和为人我几乎会被他骗了,不经意间流露的情感那样真挚,似乎今日专程走一趟外加忍受着主任的不欢迎似乎都是为了能够见她一面。 一再遭遇之后拒绝柴韦德似乎终于看出来了今日两位主人在面对他时候的感情基调,纵是再绅士修养如他看起来也萌生了退意。 因着周佩芷的原因,我恨不得他最好立刻消失在眼前,柴韦德低头舔唇低下头似乎在犹豫什么,在我看来这一系列的动作每时每刻都变得异常漫长。 看着柴韦德垂目敛眉的样子,一句‘抱歉和不送’已经到了嘴边。 “四妹很少关心我这个做姐姐的行踪,怎么今天倒是知道我 出去了。”柴韦德看起来好不容易刚刚萌生了去意,可周佩芷的忽然出现打破了我二人与柴韦德之间的对峙局面。 ------------ 第六章 求求你们不要死 “四妹很少关心我这个做姐姐的行踪,怎么今天倒是清楚的知道我 出去了。”柴韦德看起来好不容易刚刚萌生了去意,可周佩芷的忽然出现打破了我二人与柴韦德之间的对峙局面。 她从会客厅两扇金色的大门处进来,流动的风吹起两边的发,无可挑剔的气质和冷漠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动人。 可越是美丽我的心便越是下沉。 周佩芷忽然出现,千防万防就是生怕二人见面,她对柴韦德本就已经种下情愫,至于柴韦德的个人魅力在钓鱼塘的时候我已经充分领教过,虽然不至于动心,却是至今为止仍然心有余悸,无可挑剔的绅士风度,成熟稳重的底气和大开大合的男人气质,对于深深爱着一个苏灿多年的我而言尚且没有办法否认柴韦德的男人魅力,又何况是失恋后处于情感动荡时期的周佩芷。即使目前为止仍旧没有明白这个男人今日专程赶来的真是目的,可言辞之间不难留意到对于周佩芷他是在意的,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二人之间不应该被留下一丝一毫的机会。 “二姐真会说笑,你不是去了南希姐夫家。”为了彻底断绝柴韦德的念想,一时之间顾忌不到太多,只好随意编造最干脆的借口。 周佩芷意外的沉默着,对于我情急之下临时扯出来的近乎荒唐的谎言居然没有揭穿,而是异常平静的看着失态的发展。可她的沉默意味着对我谎言的认同,苏灿和周佩芷同时向我看过来。我却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下去方才的故事。 “原来二小姐都在意她的人。”一直紧紧盯着周佩芷的柴韦德忽然开口,也在这个时候同时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可是佩辙你不同――” 柴韦德起身向我走过来,眉头难以克制的拧起来,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起来。 “这样娇嫩美丽的手居然留了疤,当时受伤之后回来没有认真包扎吗,这样怎么能让我放心。”柴韦德在我的面前单膝跪下,将我当日被鳜鱼刺伤的手在自己掌心摊开。姿势暧昧,神情之间的心疼和在意仿佛一切都是真的。 仅仅在眨眼的片刻中我便足以预见很快众叛亲离的景象,刚刚为我敞开心扉却很快便被狠狠伤害的苏灿、心动之人被最爱的妹妹夺走的周佩芷…… 苏灿,佩芷―― 本能的想要甩开手,可一瞬间的犹豫过后我终究还是忍住了。 垂下头紧紧闭着眼睛,良久之后方才抬头,再次睁开眼睛。双眼之中一片清明。 “是啊,再也没有人向你一样爱我,这些年来每次收到你的情意都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年轻时候做出的决定真的是错了。”一字一句,仿佛被时间定格了一般,异常悠长而缓慢的滑过心脏,如同长久未打磨过的刀具,让心脏剧烈的淌血、缓慢的死亡。 最后一个字从口中滑出。如同静止了一般,没有人说话,那个瞬间中即使是彼此之间的呼吸声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而我仿佛明知将死,可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一般,在漫长的时间中忍受煎熬和恐惧。 嘭! 会客厅的门传来闷响,仿佛一个中介,是紧紧被关上的的声音,正如同地狱传出一样的声音。 在此时过于多年之后的某个夏天,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我依旧好奇,当时自己究竟是凭借着对周佩芷多么强烈的亲情支撑才能做到在苏灿面前一字一句的说出那样残忍的话并且放任其愤怒的离去而无动于衷。 柴韦德诧异的看向我,很快似乎反应过来了一样快速看向周佩芷,如同苏灿一样,周佩芷也已经离开,带着不亚于他的愤怒。 苏灿怒不可遏的离开,周佩芷也离开,最后柴韦德也走了。会客厅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导演出一切的我。 看起来目的似乎达到了,可是比想象中来的要痛,想过一定要阻止周佩芷,却没有想过居然需要付出这样打的代价。 三口之家一份圆满的感情终于还是被我搞砸了。本以为重生回来后的生活和命运在和苏灿领取到结婚证的一天起已经被改变。可事实上即使生活赐给第二次机会我同样还是有能力搞砸给所有人看。 一直以为苏灿是我所有原则的底线,在周佩芷面前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可此后当时一时冲动所带来的恶果持久而缠绵的钝痛在身体里。 “你曾经说过要给孩子一个稳定的家庭环境,我不会离婚。”当天愤怒的离开后,到了晚上的时候苏灿再次准时出现在了周家。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像是一位认定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忽然得到了减刑一样,原本已经在万般绝望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忽然之间峰回路转,死刑犯被宣布可以刑满释放。 我很想看着他微笑,希望能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开心,可苏灿面容上的冰霜让我很快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从心底深处焕发出来的笑容被硬生生止住。死刑犯依旧是死刑,只是审判官希望之行的过程能够更加残忍而已。 苏灿言出必行,此后的一段时间中真的没有提及过离婚,关于当日的话也没有再次提起过或者质问过,他日日照常回家,如同往昔一样,避免一切可以推开的应酬,早早回到家里亲自照顾我的饮食,只是人在商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偶尔总会晚归,带着满身酒气不省人事。 自从当日和周佩芷发生过矛盾后小腹总是有少量出血情况,中间一次在苏灿的陪同下去产检的时候刻意趁他离开询问过医生,对方似乎迟疑了一片刻后才盯着检验单说没有关系,属于正常的胎动,对方是周家信任已久的医生,既然如此,便也没再往心里去。 当晚打算睡下的时候卧室传来敲门声,熟悉的脚步频率和敲门力度我可以轻易判断出是苏灿,只是比起往日显得更加轻浮和凌乱,想来是喝了酒。 “公司遇到难题了吗?”自从二人之间彻底僵持后晚上九点起苏灿便没有踏足过我们的房间,还没有靠近便问道了他身上传来的酒气,呼吸吐纳间的气息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我清楚他的性格,也清楚他对腹中胎儿的在意程度,如果不是涉及到公司发展的场合他是不会轻易更改日程。 “为什么――”门打开的瞬间他整个人扑上来将我搂在怀里,呢喃一样的声音浑沌不清,并不十分清楚究竟说了些什么,可他整个人所显示出来的忧伤让人没有办法抗拒。 “说了什么?”好在苏灿自己的身体还有些意识,我用着力气将他搀扶在沙发上坐下,刚刚他似乎在耳边说了什么,只是并没有听清楚。 “看――你看着我。”苏灿双手捧住我的脸颊,强迫我面对着他,他双眸赤红,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倔强,让人没有办法拒绝,却不知道这样单纯而执拗的苏灿让人更加心疼,想起自己所作所为对他的伤害和折磨,我的心仿佛被刀绞一样,疼痛一旦开始便缠绵持久,如同他不在身边时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一样,因为对身边人的愧疚和心痛而只能整晚紧紧攥着胸口的衣物,晨起醒来后手还在原处,枕头上却已经打湿了大片。 “怎么喝的这么醉?”看到过苏灿喝酒,也看到过他喝多,却从来没有雨见到过他这样醉过,完全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说着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从出生就注定承担着振兴家业的重任,孩童时期便成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过早适应商场的苏灿在生意场上号称千杯不醉,不是因为酒量好到哪里,而是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雨真正放开过,即使酒醉的状态下依旧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可现在的他醉的不省人事,醉的将自己的一片真心尽数袒露于面前,让我看着心疼,如果喝这么多酒是为了让我感到懊悔和愧疚那么他成功了。 苏灿打开双臂仰躺在沙发上,挣开的眸子中有温热的眼泪不断的落下来。 在相遇至今的日子里,从来没有见到他这样伤心痛苦的样子,我心痛的想要死掉,眼泪早已经顺着脸颊肆无忌惮的流淌下来,可是却好像并没有办法表现出我的悲伤,最痛的地方在心的最深处,经历过一生一世的爱恋所恸而散发出来的悲伤。 “我哪里不好,为什么爱上别人。”他哽咽着呢喃,低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让人的心都要碎了。 “没有。”即使明知道此时的苏灿没有办法听到我的话,却还是想要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毕竟在两人都清醒的时候能够这样亲近坐在一起的机会已经少之又少。 “聪明,因为太过聪明对不对,我没有能力为你提供一份踏实的爱情,没有办法得到你的信任。” “事实并不是这样,可是原谅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真相。” “老婆――,我没用,我连你和孩子都保护不了,求求、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不要死……” ------------ 第七章 预知的死亡 “求求你们不要死。” 苏灿翻身自行在沙发上躺下,口中依旧在自语,悲伤的口吻和低哑的语调让人仿佛要被他的情绪所融化,眼角的泪水不断滚落下来。 从来没有见过他酒后失态的样子,自然更是从来没有见到他如同今日一样烂醉如泥的样子,从来没有见到苏灿哭泣的样子,自然更加没有见到过他眼泪横流的样子。苏灿躺在沙发上落泪,依旧在喃喃,视线不受控制的聚焦在他垂落的泪珠上。 究竟是什么样的悲伤让他变成了这幅样子。 无数次医生们欲言又止的神情,周佩芷忽然忽然爆发的亲情以及和苏灿之间非正常的私下协议,苏灿莫名其妙的话语……脑海中不由自主的联想起过去往事中的种种片段,某一个极力想要否认的想法却已经被确凿的证据盖棺定论。 “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快住嘴,不然就算喝醉了我也会生气的。” 极低的话语和微颤的吐字,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给酒醉的苏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唯一能够确定知道的是自己的情绪已经受到影响,不可自已的难过。 叮铃铃、叮铃铃―― 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太久,以至于电话铃声响起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去接听。 “请问是周佩芷小姐吗?” “什么事?” “很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您,我们是圣多利疗养院,侯琴候女士的监护人登记的是您。希望您能够尽快过来一趟。” “怎么又是生病?想玩什么花样,故技重施吗?” “什么、不好意思您刚刚说了什么?” “……” 听筒另一端似乎正在竭力想要听清楚我要说的话,而我沉默下来。 房间里除了苏灿因为酒醉而显得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安静的可怕,片刻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猛然一震,很快强迫自己将情绪平静下来。 “没什么,我知道了。” 跟据苏灿的话所臆想出来的可怕想法让心底的负面情绪瞬间爆发,片刻之间的绝望主宰着整个人的心灵和大脑,我几乎险些忘记了自己始终以来的为人准则。忘记了曾经为了感恩和童童而决定放下过去一切既往不咎,忘记了当初误以为彻底失去她了的时候自己心中仿佛无底洞一样的悲伤,忘记了自己曾经决定珍惜第二次二人相遇的缘分善待候琴,不再让她受苦。 住在圣多利疗养院的老年人身后的家庭非富即贵,如果不是情况着实要紧,工作人员不会轻易把电话打到家里,何况如果不是今天的一通电话的提醒我还没有意识到居然已经很久没有去探望过她。的确应该过去的,至少趁着还有时间的时候。 “这是在做什么,搅乱一切之后一走了之是吗?” 挺着即将临产的大肚子取出行李箱,在壁橱前取出一些贴身衣物收拾起来,来来回回取几件衣服的功夫身体已经感受到有些吃不消,侧身坐在床上坐下,不多时门口传来周佩芷的声音; 。冷冷的语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候琴在疗养院可能出事了,我得过去看看。”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倒还挺惦记别人。”周佩芷倚在门口的墙壁上,美丽的手指再次燃起了香烟。 “为什么不恨我反而还要担心我。”在她的认知里我以无耻的介入者身份霸道的破坏了她和柴韦德之间美丽的恋情,我还是一个被夫偷欢、得到苏灿还要惦记旧情人的风流女人。经历过种种,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周佩芷的确从来没有理会过我,甚至连同桌用餐和面对面相遇的机会她都刻意错过,可如今站在眼前的她更加关心的俨然反而是我。 “哪只耳朵听出来我这是担心。”刻意假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周佩芷的面孔我看了许多年,知道现在才感觉出有几分可爱。 周佩芷似乎被揭穿心事,转身欲离开。 “大致是因为我的时间所剩无多了对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疯话。”周佩芷背对着我。并没有说话,只是猛然一滞的身影在我看来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怎么会不知道,应该很清楚吧,坚持留在s市并不是为了等候韩逸,而是希望看看临死的我,还有牺牲自己的梦想和自由心甘情愿被困在周氏小小的办公室里,即使分明知道自己做得并不好也还是一直都在勉强自己自欺欺人撑下去的理由,都是因为从苏灿口中听说我要死了的消息对吧。” “……”我的一席话说完后周佩芷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停住的身影重新迈开步子,平稳而缓慢的从我面前离开,只是视线中的她一直都是背影,因为没有办法看到她的样子。同样也便没有办法估计自己这一番话中究竟猜对了几分。 “童童――”看着周佩芷离开,假装若无其事的面具再也没有办法掩盖自己的内心,双手忍不住捧住如今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 “还这么小就要开始承受痛苦,妈妈对不住你。”重生回来之后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后在对童童的思念中煎熬的度过,同样也很多次想过今生嫁给苏灿希望还能得到和童童之间的母女缘分,可现在我忽然意识到是不是这样的自己太过自私,一厢情愿的决定着童童的一生。她美丽聪明,本该有自己的境遇和生活,如果跟我在一起注定还是要遭受痛苦。前世便是如此,不过五岁的小娃娃就要忍受绑架和虐待,成人世界中最残忍的丑陋因为我这个母亲的原因让她受到殃及,即使重生回来后,又因为自己不争气的身体而有可能给她带来的会是危及生命的危险,如果方才的猜测和假设都是真的,那么也许童童将会没有办法顺利存活到正常生产。 不―― 只要一想到一点点的小人有可能会彻底离开我,脑海中便仿佛塌陷了一般,喉咙和眼眶毫无预兆的酸楚,很快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无法保护挚爱之人的难过和绝望仿佛要将人吞噬。 还没有机会开始好好爱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每一次产检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她的成长和变化,那是生命带给人的喜悦,小小的人儿在我的腹中仿佛已经有了自己 的思想,很多时候可以感受到她的动作,甚至可以倾听到她的想法…… 整个晚上沉浸无法自拔的忧伤中难以入眠,知道天亮起来的时候才将将睡去,可心中惦记着一日的行程,不多时便又到了该起床的时刻; 离开卧室的时候苏灿还在睡,也许因为昨日的忧伤还在蔓延,看着晨光中他熟睡的容颜,居然有一种将要永别的错觉。 “苏灿――”犹豫着要不要叫他,不想吵醒她,可是却又没有办法就这样简单的告别。 他眼睫颤了颤,片刻之后睁开眸子,锐利的眼中射出如同鹰隼一样的锋芒。 “不要生我的气了,担心伤了自己的身体。” 苏灿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知道他还是没有办法原谅,毕竟一个女人从头至尾的背叛侮辱了任何一个男人的尊严。 “今天去办一件事情,不出意外的话晚上之前就能回来,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苏灿直直的看着我,即使是在防备最脆弱的清晨,从睁开眼睛的第一个瞬间起,他的一切心思便已经掩藏在无动于衷的面色背后。 没有勇气继续看向苏灿的视线,自顾自的说完自己的台词,装作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扬起嘴角咧出一个微笑方才转身离开。 “佩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中太过强烈的渴望着能够听到苏灿的呼唤,渴望着能在离开之前听到他亲口说出的一句牵挂和原谅,走出卧室大门刚刚转身的片刻依稀仿佛听到了身后的呼唤。 双脚不自觉的停下,即使明知道自己不过怀抱着一丝侥幸,也还是不想放过,打算回头的一瞬间耳边传来周佩芷的声音。 “还走不走了,孕妇就是麻烦。” 目光看向她,她浓密的美丽长发简单的低低挽起在脑后,一顶美丽的宽边遮阳帽戴在头上,手中拿着太阳镜,一身出行便利的服饰和一款鲜艳大方的背包。 “终于还是要走了对吗?”心里被重重的失落感冲击着,原本已经跌到谷底的心绪变得更加糟糕, “周氏还在手里怎么能走。”她伸出右手,将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手里的另外一顶宽边帽压在我的头上,说话间自然而然的靠近我的身边搀扶。 “你看起来已经很在状态了嘛。”不管是为了照顾我而养成的种种习惯性行为还是对于周氏的存在和管理,周佩芷现在的言谈之举之间可谓信手拈来,而不再是如同接手之初时候的格格不入,猜到她接下来的行程,我会心一笑,无论如何,在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时间中,总算是遇上了一件能够让人不那么绝望压抑的开心事――不管身体和生活变得怎么样,至少我收获了家人。 “谁让我这么善良,人善被人欺啊~” “没发现。” “……” ------------ 第八章 癌症 “啧啧,我老了之后如果还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就很知足了。”车子在进入疗养院之前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已经禁止驶入,我和周佩芷徒步走在通往大门口的大道上,一边惊异于身边的一颗颗合抱之势的法国梧桐,周佩芷一边不无感慨的说道。 “你打算怎么实现自己这个构想,是早早为自己存出来养老的本钱还是尽快生儿育女,把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不靠谱的下一代。”习惯了繁华都市的宣泄,漫步在清幽的环境中,无论此前经过多大的苦闷,心情都会跟着好起来,何况和自己的亲人走在美丽的路边,畅谈二人今后各自或者共同的打算,原本便能够让人十分开心。 “我还是更加相信自己。” “果然是同一个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周家女儿。”想来骨子里的多疑是遗传的,周国邦的女儿个个独立、不相信别人,如若不是的话,那么也许应该归咎于我们自小便不健全的家庭,因此――手习惯性的抚摸自己的小腹,感受另一个让人惊喜的生命在挑动――耐心的陪伴、稳定的家庭、无忧无虑、充满幸福回忆的童年时光……妈妈会竭尽所能为你提供能够做到的一切。 “那还这么辛苦的挺着大肚子。” “生她不是为了得到回报,只是单纯的想要爱她、保护她。”也许这样的心情只有一个真正做过母亲的女人才能够理解,毕竟前世的我欠下了童童太多,因此在有机会重新来过的时候更加没有办法允许自己在曾经犯过错误的地方再次禁受折磨。 “哎呦哎呦真是伟大。”周佩芷果然翻以个白眼,无比嫌弃的瞟我一眼,我置之不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对童童的想念和思考中。 不管怎么样,即使天大的事情至少截止到目前为止还只是猜测。从昨天开始自己便沉浸在悲观消极的情绪中难以自拔,想来即使是恶作剧或者惩罚也已经足够了。生活中的美好还有很多,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不能在最后结果出来之前便率先放弃希望。毕竟现在关系到的已经不再仅仅是我一个人。 “两位请留步。”进入疗养院的大厅后,我二人被前台三位面目清秀、着装整洁的工作人员拦住。 “我是候琴的家属。” “我也算是吧。” “是这样啊。总算来了。”工作人员的语气让我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不是昨晚打的电话吗?”中间不过隔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何况还是夜晚,也许赶来的并不及时,却不至于晚的这样夸张。 “没有错,只不过――这位是侯女士的护理人员刘护士,具体情况将由她来向您解释。”说几句话的间隙旁边的工作人员已经与候琴的四人护理取得联系,并在短时间内赶了过来。 “你们总算来了。”来人是一位短发的中年妇女。穿着不同于前台工作人员的 一身白衣,看起来是一个直爽却热忱的人。 “怎么又是这句话,究竟怎么回事; 。”被人连续两次以同样的方式吊胃口,说一半藏一半原本便是一件让人着急上火的事。何况事情涉及到关心的人身上,我心中隐隐起了怒意,一旁从方才起便表现出对一切漠不关心姿态的周佩芷也忍不住开了口。 “您别着急,我稍后就回来,到时候您就会明白一切。” 被称作刘护士的中年女人留下说一半的话转身再次离开。留下窝了一肚子火的我和周佩芷面面相觑。 “又想耍什么花样?”周佩芷双臂交叉大横抱在胸前,面容上有着与一身衣着截然不同的冷漠和敌意,毕竟她曾经的手段的确狠毒,即使时隔许久到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时常会感到后背发凉,毕竟如果当时的自己发现的再晚一些的话便将会得到轻则脑瘫、瘫痪、重则死亡的结果。 “不瞒你说。来之前我也这么想过。”虽然当时自己的 情绪很不稳定,可毕竟是在第一时间内身体和大脑最直接的反应,就算有些偏激却不可否认很真实。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有受虐倾向。” “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好受吧,拜托你做姐姐的嘴巴不要总是这么坏,噎的人很懊恼。”就算清楚知道她所做过的一切又能怎么样,曾近踏入过周家的女人,曾经作为周太太在公众面前出现过的女人,无论曾经怎样,沧海桑田,总不能放任一个体重也许不超过四十公斤的老女人自生自灭。 周佩芷的脸上再次摆出老大不乐意,只是干巴巴砸了砸嘴,终于还是忍住没再开口。 她的样子看起来好笑,正准备开口打趣几句的时候看到前方已经返回来的刘护士,手中多了一本文件夹。 “两位,这是候琴的病历单和这段时间的健康记录情况。” 结果她手中的病例簿,我按照对方的指引看到一项检验结果。 “不要开玩笑了,刘护士你搞错了吧,这不可能啊。” “没有搞错,确实如同二位所看到的一样,侯女士的身体已经是这个样子,单纯依靠药物已经不足以缓解病发时所带来的痛楚,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只是咬着牙硬撑,不允许我们将事实告知你们。”自从进入疗养院后刘护士便成为了一直以来与之朝夕相处的人,从当前三人的反应来看,似乎不相干的护理反而成了她的亲人。 “这个老太太果然让人不省心。”也许我的语气过于激烈,周佩芷也忍不住翻看病例,从她的反应来看我知道她虽然嘴硬却也也触动了心肠。 “我去看看她。” 候琴最初搬进来的时候我曾经不希望她感到孤单和多心,而刻意定期频繁的来探望。原来人最在意的永远是自己,一旦受到干扰便会轻易暴露出自私的本质,前一段时间的琐事一件件负担下来,我便终止了来这里探望的行程,因为难以启齿,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可候琴终究是候琴,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她永远都有办法对我做出最有力的反击。 曾经数次的探望,轻车熟路,周佩芷独自一人留在了大厅里,在护理的陪同下我来到了候琴房间的后门小窗户外。 照理说候琴的房间来过不少次,从第一次到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视角的问题,总觉得时隔一段时间后她的房间忽然变得空旷起来,颜色沉重、格调单一,让人一眼看过去便感觉落寞孤独; 朝阳灿烂晴好的早上,房间里的窗子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加上没有开灯显得格外昏暗。轮椅上的候琴垂头坐在,目光空洞没有焦距的盯着一个方向发呆,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的黑发已经有半数以上变成了白色。 怎么会这样,明明上次过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心脏猛然一滞,随后被一种仿佛可以将人吞噬的自责和歉疚所牵制。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也许应该说是人的本能吧,在遇到自己异常懊悔且无力改变的事实后,潜意识里往往会将当初造成该结果的直接原因推脱到他人身上,以求自己能够从令人绝望的懊悔中解脱。我自然毫无例外,甚至应该说是各种典范,候琴的白发仿佛夏日正午的阳光一样强烈直接的刺痛我的眼睛,她异常落寞孤苦的样子让我联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找到锋利的鞭子抽打自己。 “――进去看看她吧。” 回头看到护士离开,视线不自觉的始终跟着她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方才鼓起足够的勇气迈开自己的脚步。 脚步轻缓的走到门口,心中难过的几乎没有办法呼吸,调整片刻后方才习惯性的拧门把,却不期然身体一顿被阻力顶回来――房门被她从里面反锁了起来。 咚咚――咚咚―― 鼓起勇气敲门却没有勇气开口说话,只一直重复自己的动作,半晌之后终于听到里面传出比敲门更加清浅的应答。 “孩子你回去吧,我已经吃过饭了。”即使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前方的时刻,她依旧克制有礼,如果当初在台湾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 候琴话毕,正不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回头,看到方才离去的刘护士手中托着餐盘,俨然今日的早饭。 “如果你可以的话――,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谢谢你。” 接过刘护士手中的餐盘后她腾出双手,拿出钥匙将房间门打开,而后自行离开。 房门被打开,我缓缓走进,可候琴还是敏感的听到了脚步声。 “你这孩子――” 找到位置将托盘放下,候琴的话忽然中断,停止自己的发呆和碎碎念,伸出双手缓慢转动轮椅的方向――四目相对。 “为什么还要来。” 那是一种临界于希望和绝望之间的一种神情,一双苍老浑浊的眸子中片刻便闪出了泪光,在昏暗的房间中看起来不甚明显却格外幽深。 “的确不该来,如果你依旧认为癌症只是一件不足以告知我的小事的话……” ------------ 第九章 大日子 “的确不该来,如果你依旧认为癌症晚期只是一件不足以告知我的小事的话……” “没、没有的事。”我的话看起来让候琴措手不及,一瞬间所有的优雅和节制统统从这个贵族女人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白发老人老人手足无措,慌忙想要掩饰什么的狼狈样子。 “先吃些东西吧,护士说你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候琴瘦小的身体和慌张狼狈的样子让我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心脏一顿一顿的跟着难受,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饭菜。 “完全都是味道不好的原因,要不然的话我还是每餐都可以吃好多的。”很明显情况并没有多少好转,候琴转动着轮椅过来,企图用大口大口吃早餐的方式来掩饰她时食欲不振和过分虚弱下来的身体,可是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谎言拙劣的仿佛幼童才会说出的话语一样。 往杯子中倒了温水给她递过去,“这段时间中有没有想念过佩兰?”和候琴在一起为时不短的相处中她甚少提起周佩兰这个自己唯一的女儿,即使自己的亲生女儿身陷牢狱――远比我这个无痛呻吟、自怨自艾的非亲生女儿更加值得同情和关爱。 就算嘴上不说,至少应该也会想念的吧,毕竟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记得周佩兰在狱中提起过曾经去看望过候琴,一直以为两人关系是不错的,至少从周佩兰的反应看来是爱极了自己这位亲生母亲的,而候琴一直以来过分冷漠的反应总觉的让人开来不太真实,仿佛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候琴对于从我口中出来的‘周佩兰’三个字反应微乎其微,可我还是注意到她枯瘦的手上隐隐有筋骨张弛的动作。 “和你一起在台湾生活的一个月是我至今为止最幸福的回忆。”说完后,吃饭想来端正有姿势的候琴的头居然深深埋在餐盘中扒饭。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那么关于当初的一切你也许还欠我一个解释。”不管迄今为止自己做过多少残忍的事,至少对候琴从头至尾都是真心,却没想到两年的共同生活却险些丧失自己的一条生命。因为付出了全部。就算可以放下仇恨、可以选择原谅,却终究没有办法彻底从心中解开当初的疙瘩。 “那时候的想法其实很单纯。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只是固执的认为只有你出事周国邦才会回来,只有他主动回来我才有可能见得到他。” 能有什么不信的,候琴和周国邦从很多方面来看都应该属于一类人,身边两例活生生为爱不择手段的例子还怎么能由得我不信。 “现在想想后悔吗?”心心念念的为一个人费尽心机,到头不过换来他和另一个女人携手归来; 。当日父亲顺利找回崔樱井并且为了参加我的婚礼而一同回来,三人在周家相遇。狭路相逢候琴白的惨不忍睹,尽管没有目睹过程,我从她悄无声息从周家离开的结果便能大致猜想到父亲用了什么样的威胁。 “怎么会后悔――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见他,就算是赔上你。结果我确实见到了,幸运的是你也平安无事,两全其美的结果。” 我掩饰住内心的吃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候琴,她面含微笑。眼中一种知足仿佛孩童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她对于周国邦近乎病态的爱已经超出了一切,包括自己的信仰和道德底线,如果是这样,那么所谓的慢性中毒事件似乎变得并不太难理解,毕竟一个能够为了见到自己男人不惜毁掉自己下半生的女人。不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据我所知当初候琴离开周家是出于被迫才会按照协议赶去美国,与她同去的还有足额的补偿金,如果不是过分执着的回到国内,那么当初的资金足够供养一个女人富裕的下半生,而她偏偏执着的回到国内,尝遍人间酸楚。 “跟我一起回去好好接受治疗吧。” “我情愿死在这里。” “那我过些日子再来,但愿那时候还能看到你。” 候琴的排斥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不过原本抱着试探的想法试着一问,因为答案是拒绝,所以才会更加放心、坚定接她回身边的想法。毕竟只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原本是不需要顾忌,可毕竟现在的自己不是一个人,为了童童的安全,总是怎样小心都不为过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是一个顽固的拒绝成熟的人,至少在对待生与死的问题上从来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看的淡些,即使经历过自己的死亡和重生,依旧没有办法适应身边人的离别和死去。 大脑依旧没有办法接受好端端的一个人转眼之间便被确诊为癌症晚期这一残酷的事实,离开候琴的房间后感触良多, 心情比之出发之前更加低落。 “人事无常,生命真的好脆弱是不是。” “直到现在才这么认为吗?”周佩芷过来搀扶我,并没有问及候琴的情况,而是接着我的思绪展开了话题。 “怎么这么说?”她的回答似乎深有体会,对于我二人之间来说,这周佩芷是少有几次在用心回答的一个问题。 “你应该没有到过非洲吧,非洲的东北部――一个叫做埃塞俄比亚的国家,”我心虚因为低落消沉反而少了往日了喧嚣和浮躁,难得的静下心来听着周佩芷谈起这样严肃的话题,“如果不是亲自走过那样的荒芜,你是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人均预期寿命42岁、婴儿死亡率96.8‰的国家是怎样的境况,龟裂的土地,半裸的女人,水肿的头颅和腹部,为了粮食而拼上姓名的斗殴……”周佩芷的语调渐渐低下去,仿佛依旧不忍心回忆当时的场景。 一直以为周佩芷的疏离和冷漠是情感匮乏,原来知道现在这一刻我才刚刚开始了解她,之所以冷漠是因为见惯了太多无能为力的死亡,她所拥有的阅历和大爱远比我要丰富的多。 “所以说我们都应该好好珍惜现在是不是; 。”周佩芷的回忆看起来令她很痛苦,我开口试着打断她的思绪。 “说是就是吧。” “那么不要再停留了。”犹豫很久,我终于鼓足勇气说出自己要说的话,周佩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我,“不要再因为我而耽误你想做的事,没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如果真的有一天不行降临在人身上的时候我不希望你还留有遗憾,即使有也一定不能是因为我。”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不是一直在期盼的。” “我还不知道你,不用为了安慰我刻意这样说。”从十几岁的时候便开始了周游世界的旅程,作为周家的女儿,她一直过的比我们洒脱、自由。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对于我和周佩兰之间的明争暗斗、对于周家有她很大一部分的财产能够做到置身事外、无动于衷,原来这些年来她过的不止是自由,还怀揣了自己的抱负和梦想。我很明白外边大千世界对于周佩芷的诱惑力,自然也更加明白自己的微不足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说谎话,尤其是善意的。” “这么说你认真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周佩芷说能够留在周家、陪着家人陪着我是她一直期盼的,这样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一直以来疯狂渴求家人和亲情的人并非只有我自己 ,周佩芷同样也对这样的关系和爱的表达方式所动容。 “的确已经到了应该认真的人生阶段,不管亲情还是爱情。” “虽然很反感自己这样做,但是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所以听好,如果你所谓爱情的时候脑海中想到了柴韦德那张脸 的话,那么接下来我要告诉你――” “他喜欢过男人对吗?” “你知道!” “如果这被当做是你最后阻止我的必杀技的话,那么很遗憾的告诉你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 “你怎么会――”听到短短几个字的时候我相信自己的情绪比之候琴看到我的时候有过之而无。当初柴韦德和蓝剑铭在一起的时候为了不让消息外露,他的情人蓝剑铭不惜牺牲自己一帆风顺并且即将平步青云的工作,从而让我钻了空子。 “很吃惊吗,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希望彼此之间能够做到坦诚,尽管明知道会严重影响我对他的印象。” 果然像是柴韦德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且先不论他和蓝剑铭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就看他和周佩芷的几次接触中便不难发现是一个事事占据主动的人,关注每一处细节,绝不允许自己出现纰漏,永远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所以――接受了吗?” 说不上来为什么对于柴韦德没有一丝好看,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在意的问题,很快却又有些后悔,生怕听到她的回答。 然而周佩芷仿佛猜到了我内心的想法一样果然迟迟没有给出答案,沉默良久之后方才悠悠的开口,却又并不是原本在等的答案: “佩兰的大日子要来了,收拾收拾准备吧。” ------------ 第十章 旧友 许久没有在闹市的广场中一个人安静的坐着过,夏末傍晚清爽的微风,广场中央的喷泉伴随着音乐的律动而起落,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经历过各自的忙碌之后来到这里享受一天之中的悠闲时光,或者窃窃私语的恋人,或者三三两两的同伴,或者三世同堂的家人,每个人身边都有在乎的人,并且将自己的生命和时间消耗在对彼此的照料和陪伴上。 “下一位表演者是章泽天,章泽天出列。”眼前不远处是一队五六岁的小朋友,小小的人都穿着白色黑边的跆拳道服,在教练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从队伍中出列,对一段时间的学习成功进行演示,周围围观的便是十几位孩子的家长。 名字叫做章泽天的小朋友从队伍中走出来在人群中央站定,然后一招一式的开始演练自己的学习成果,聚拢在周围的家长从表情便可以猜测出哪一位是他的母亲; 章泽天的动作标准到位,很多招式是其他小朋友所没有做出来的他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展示,不难看出是在饱受赞扬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一举一动之间透露出来的骄傲和自信让人不由得暗赞。 “呃――” 章泽天在完成两个连续后旋踢的时候没能掌握好平衡摔倒在地,小小年纪的男子汉发出一声低呼,可显然坚硬的地面和夏日单薄的意料让孩子受了不少苦头。 我的位置在教练后方,距离并不远且没有家长们阻挡视线,可以轻易看到一丁点大的孩子手上娇嫩的皮肤被地板擦破,膝盖位置的跆拳道服也被隐隐渗出的血迹染红。 “妈,好疼。”小孩摔的很重,小手死死护住流血的膝盖。想来关节的疼痛让他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办法从地上坐起来,章泽天看一眼近距离站着的母亲。脸涨得通红,虽然一直在假装坚强,可眼泪还是一直在往下流。 “儿子不许哭。记得妈妈说过什么,没关系的。站起来。”章泽天母亲和儿子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米,而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扶起自己的儿子,而是希望他能变得和自己一样坚强。 章泽天听到母亲的话迅速用手擦去脸颊上的眼泪,可眼泪却越来越多的从眼眶中流出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正沉浸在眼前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感触中的时候,等待的人如期而至。 蓝剑铭一段时间不见整个人彷如脱胎换骨一般换上了另外一种气质。 略长的头发用发胶一丝不苟的梳拢到脑后,黑色的厚边框眼睛,上唇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蓄起了胡子。但线条分明,打理的很利落,价值不菲的深色商务套装彰显着他如今的成就和地位。 “如果我是这位母亲的话一定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他在身边坐下,我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 “像你的风格。”蓝剑铭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搞清楚状况后开口。 “是啊,小小年纪的孩子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我会给她一切能给的爱和保护,不让他在成长的过程中遭遇任何痛苦。”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顺其自然就好了,何况长大又不是一件快乐的事。何必让它过早的到来。” “总觉得你还应该是当初那个目空一切的小姑娘,可转眼之间居然已经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目空一切?好像的确如此吧,当时的自己初出茅庐,心中依旧充满着对周佩兰和命运的怨恨,不择手段、精心算计。不甘心受尽屈辱的死去,希望通过自己的一切改变新生命的轨迹。 “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回想起当初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心态变化,的确让人觉得惊异。 “什么事?”蓝剑铭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我心中一凛,同时意识到原来这才是今时今日的他所应有的威严和气质; 蓝剑铭被逼离开周氏后在宋孝民的金源国际任职,如今宋孝民离开后当初手中接近一半的工作量都交付在他的手中,足见其工作能力和重要性。 “很抱歉在这样草率的地方见面。” 与往日一般要调查的人不同个,柴韦德是一个不仅有钱且有权有势的男人,如果在上流人可能出现的圈子中公然约见蓝剑铭,那么这则消息恐怕不多日便会传到他的耳中。 “如果和他有关的话那么请原谅我无可奉告。” 很显然柴韦德对蓝剑铭的影响依旧很强烈,我还为开口他便异常敏感的猜到。 “他在追求我的姐姐,希望我的消息同时也能够帮到你。” “哈哈,帮?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倾听你的爱情故事。” 和蓝剑铭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自从最初的交集――利用手段取代他坐上孙少伟的助理位子――过后便再没有正是的联系过,如今时隔几年二人之间乍然再次相见,尽管个人都发生了变化,可彼此之间似乎并没有严重的隔阂感,倒像是多年未见的知己,即使久未联系,在相见之后还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畅谈心事。 那一天傍晚,二人坐在公共的广场中央,我们真的聊了很多,中间他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啤酒,为我买了牛奶,边喝边聊天,聊过他的情史,聊起了我的往事,聊起这些年二人各自经历过的种种辛酸折磨,像是同样压抑很久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倾诉的对方,二人聊的忘情,直到周佩芷数次打来电话并由冷战已久的苏灿亲自驱车过来后方才跟着他一同回家。 离开蓝剑铭和广场后,坐在苏灿的车里。 他的车和人一样干净,清爽的薄荷香让我甚是依恋。 我和他之间因为柴韦德而起的矛盾还在持续,原本因为估计到周佩芷而藏在心里的解释因为二人之间过分僵硬的气氛而没有办法开口。 “王叔怎么没来?”我开口试着打破沉默。 “就算再怎样不想见到我我也请忍一忍,还剩下不过十分钟的车程。”苏灿语气强调异常冷漠,听起来像是还在气头上。 “当心!” 苏灿尽管在开口说话,可他的视线看上去分明在专心的关注路况。可前方忽然踩了急刹的车与我们之间有一段距离,他却在经我提醒后方才意识到,连忙也跟着踩下刹车。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反应还好及时,车子并没有撞上。只是刹车踩得有些猛,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我的身体还是向前狠狠一栽。 对于他第一时间的关心我敏感的捕捉到,并且异常知足、在意。抬起头对他咧出一个温柔笑容摇摇头。 车子再次启动,开始更加平缓的行驶,我单手拙作不经意的抚摸上腹部,微微用力缓解隐隐的腹痛; 。下体再次涌出一些温热的暖流。 一段日子以来下体总会不定期的出现出血现象,有时候甚至禁受不起快速走路所产生的震荡,更加遑论方才急刹所带来的冲力。 苏灿酒醒后再没有提起过我和孩子的健康状态,而关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却比别人更加清楚。 我清楚苏灿的初衷。他不希望我做无谓的担心,在结局已经注定的前提下他是希望我快乐的,而我不希望消息的坐以待毙,至少为了女儿我要做些什么。 “张叔。” 张医生是周家十几年来的家庭医生,从我记事时候起的身体便依赖于他的调养和照料。当初候琴当家的日子中私下将其辞去,我顾念自己私心,即使在发现之后没有加以挽留,不了了之的后果一直拖到现在,直到自己的身体出现状况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想起始终信赖的张医生才意识到迄今为止仍旧欠他一句道歉。 最初提起过我身体异常的医生便是他。如果说还有人还能够并且愿意竭尽全力帮助我的话,那么便只能是他了。 “是四丫头啊,进来坐吧。” 办公室的门打开,张医生熟悉的音容笑貌一如往昔般温柔。 看到熟悉和亲近的人,心中涌动着温暖的情感,可张医生之于我越加和蔼,内心便愈加愧疚难当。 “怎么不在市里生活,连省院的工作也一并辞了?”所谓周家的家庭医生不过是一种说法,事实上张医生供职于s市的省第一医院,是那里的几位副院长之一,因为和父亲和周家世代的交情才会时时惦记,平日趁着有空的时候会过来周家帮忙检查、调养几人的身体。 “落叶归根,人老了就会想要回到生养他的地方。” “不要这么说,张叔明明还是以前的样子。”印象中的张叔始终都是温文儒雅的模样,因为从事医疗工作的原因看起来精神总是比普通人好很多的样子,不过几年时间不见,岁月的风霜居然已经将他的心摧毁的如此苍老。 “四丫头倒是没变化,还是这么招人疼。” “怎么会没变化。”手抚上腹部,重生回来后所经历的的生离死别和人情悲苦浮上心头,发自内心的感慨。 “张叔离开后四丫头一直以来的身体有没有按着药方好好调理?” 药方?愣了片刻转而明白过来,当时的周家始终被候琴主掌着,张医生提到的药方一事想必是离开时候的交代,当时候琴铁了心的想我出事,怎么可能再将药方转交给我。 “张叔,实不相瞒,佩辙这次过来正是为了身体。” “身体果然出现了问题吗?” “所以说张叔一早就知道佩辙的身体有不对劲的地方对不对?” “莫非发生过什么事?” ------------ 第十一章 现在到底谁吃醋 张医生是看着我自小长大的,一直以来对于我的健康状况比之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出自医生世家的他医术自然毋庸置疑,他指腹搭在我的脉搏上柔和的面部线条愈发紧张起来。 “怎么会――老实告诉张叔,这些年四丫头的身体都经历过什么?”从小到大身体每一次变化都逃不开张医生的诊治,甚至幼时曾经试图用吃药装病的方式逃避课堂,因为没有办法躲开张医生的神乎其神的诊治才最终选择放弃。 “一次慢性中毒,险些死去。”张医生和父亲之间是几十年的交情,对于我周家表面光鲜背后的拮据和丑陋不少了解,相似的借口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是寻常发生的,因此并不存在突兀和难以接受等问题。 不假思索的谎言脱口而出,关于过去的仇恨和黑暗自己一个人承受已然足够,未知的力量神秘而无从掌控,我不想带给他们任何遭受波及的可能性。 “这个方子拿回去先服着,半个月后一定回来找张叔。”关于我的回答张医生没有说什么,只是从依旧严肃的面孔中来看,他似乎也并没有相信多少,结束对我的诊脉,张医生翻出我接受一系列检查后的参数和结果,半晌之后提笔认真的书写了一张药方。 “张叔,有一件事佩辙想求您帮忙,请一定要答应。”张医生从头至尾的反应让我原本便惴惴的心绪更加不安,并且最终更加坚定了最初的决心。 “什么事要这样客气?” 和张叔的相处中我向来周到有礼,亲近中更加保持着尊重和客气,尽管时常用敬语相称,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郑重其事的提出过什么。 “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求求张叔保住我的孩子。”不管腹中的胎儿是不是童童,她都是我十月怀胎所孕育的。如同当日苏灿祖母白老太请到的大夫所说一样,母子缘分不易,宝宝既然相信并且选择了由我来将他带领导这个世界上。身为母亲,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辜负。 “糊涂!”不知道我哪里说的不对。张叔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加激烈。他不过刚刚超过五十岁的年纪,愤怒起来别有一番的威势。 “张叔求求您。”已经决定的事是不会再改变的,何况今日的决定也许会在某一日成为关系到女儿今后能够顺利降生到认识的重大决策; “人命关天怎么能这样草率,更何况――对于张叔而言四丫头分明就是孩子,人家都说医者父母心,无论作为医者还是长辈,你让张叔怎么做决定。”长辈对于晚辈的爱总是无私并且伟大的。张叔与父亲同龄,我的印象中与他的接触虽然时日长久,却并非日日想见的亲近关系,可张叔对我却俨然父女之间的羁绊一样深沉。 “如果张叔心疼佩辙那么应该理解佩辙的心情才对。张叔,她在我的身体里半年有余的时间,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小小的想法和心跳,她那么幼小、那么脆弱 ,那么惹人怜爱的生命。如果任由她从我的生命中消失那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继续活下去。” 张叔的样子看起来很坚决,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说服他,可腹中的孩子还那么小,闭上眼睛的时候几乎可以听到她对我的呼唤,他有权利在这个花花世界中编织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而我即使身为母亲也没有权利阻止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张叔会竭尽全力的挽救每一位病人,四丫头也不例外。” “如果挽救了孩子那么等于连佩辙也一并救了,如果孩子死了那么佩辙余下的人生也和死去没有区别。” “诶――回吧,你的想法我会考虑的。”不知道我的话中哪里说到了张叔的心坎里,总之他终于被说动,长长的叹了一口,对我摆摆手,似乎这个决定痛苦的让他连看都不想再多看我一眼。 “谢谢你张叔!” 张叔最后的话让我如蒙大赦,了结了心中最大的负担,诸多事情处理起来有了游刃有余的轻松感。 回到家里一个人坐在前厅的沙发上,享受安排好童童的出生问题所带来的踏实感。不久之后听到门口处出来的脚步声,周佩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从周氏回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们周氏史上最美丽的总经理百忙之中有没有抽出明天一点点的时间?”想起明日的安排,如果是前两天也许我还会有所迟疑和顾忌,但得到了张医生的承诺之后仿佛给了童童第二重生命保障一般,让我能够怀着别样愉悦的心思面对接下来也许将会发生的一切变故。 “现在的周佩芷已经踏踏实实提前步入老年人该有的自律和规矩的生活,每一天每一步都按照最正确的轨迹走的循规蹈矩。”她一把将包甩出去,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没有太多疲惫,却也没有什么生机。 “好嘞,收拾准备好,明日准时出发。” “出发去哪里?” 下班后从公司回来的苏灿与周佩芷前后脚回来,他心情似乎不错,刚刚踏进来一只脚,听到房间里的谈话便跟着插进来。 关于我二人之间的争吵和误会一直以来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释,涉及到男性尊严方面的时候男人似乎格外敏感,苏灿的脾气从来没有这样长久过,这次二人之间的冷战持续的时间比之以往都长的多,可苏灿方才一开口表现分明的示好格外反常。 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我悄悄递给对面周佩芷一个眼神,后者一副摆明看好戏的姿态,而后忽然灵光乍现大致明白过来; 我和苏灿之间冷战因由的最初是由柴韦德而起,当初因为了解柴韦德并不十分光彩的旧日情史并且不希望周佩芷深陷其中而企图用自己极端的方式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可事情的结果是不仅没从本质上彻底斩草除根的解决问题,反而引发周家三人的情感危机,周佩芷和我险些断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姐妹情,而苏灿的表现则更为彻底,直接将我陷入孤立。彼时估计到好不容易暂时拆散的柴、周二人,不希望自己不惜血本的谎言功亏一篑才会一再隐瞒,而事后和周佩芷之间的危机解除,也清楚了她的心意,事情原本可以圆满解决,可苏灿又臭又硬的脾气实在让人找不到机会开口,以至于一拖再拖一直到了现在。 “老婆行动不方便老公代驾好不好。”苏灿长身玉立的轮廓由远及近,英俊的面孔上带着春光灿烂的笑容,薄唇和整齐的牙齿说着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蜜话。 “我是没问题,只是担心你会尴尬。”虽然原因不明,可苏灿从相互僵持的冷战中走出来,身为主要过错方我似乎也不应该再别扭,撇开旧日矛盾不谈,将注意力转移到三人眼前的谈话上。 “什么事?” 并非我执意旧事重提,而是苏灿和周佩兰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在重生前便让人印象深刻,背叛和死亡让即使是重生回来后的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仍旧处于人生的灰色状态中,甚至没有办法自我调整自己的状态和心情,只是一味的消沉堕落,而今生虽然苏灿的意志尚且未知,但周佩兰对他的好感和情感已经赤裸裸的表露出来过,怎么看都像是前世今生暧昧不清的情感纠葛,即使已经时隔很久,可眼下二人很快便会重新相遇并且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怎么能够让人不担心。 “去接咱们的大姐出狱。” “这样啊。” 不出意外,苏灿的神情果然一晒,方才不知道哪里忽然爆发出来的乐观情绪瞬间便消散了一半。 “是啊,这样啊,不然还有哪样?” 臭男人果然是臭男人,这样是哪样,还有明显迟钝起来的措辞让人怀疑自己都觉得解释不过去,心中某种异样的情绪忽然爆发并且迅速发酵,憋得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恨不得立刻找到一个出口宣泄,处于在苏灿面前的形象问题并且关于今生他和周佩兰之间的关系去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起过推波助澜的作用,着实不好发作,只好努力隐忍。 “如果老婆觉得介意我不去就是了。”苏灿在我身边坐着,言罢一把伸手揽在我肩膀上,百依百顺的语气十足一副十佳好男人的模样。 “怎么忽然态度转变这么多,你不吃醋了?”苏灿态度前后的转变实在让人好奇,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不问。 “不知道现在是谁在吃醋。”原本希望看到他吃蔫的样子,没曾想他居然促狭的看过来,好整以暇的样子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尴尬。 “哎呀,干嘛岔开话题!你明天到底去不去!” 没觉得自己的样子有多好笑,分明是很生气很认真的在说,可一句话说完苏灿居然忍不住呵呵的笑起来。 “那就去喽。” ------------ 第十二章 姐妹三人 曾经处于周氏总经理的位子上马不停蹄的忙碌也好,回到周家安心养胎终日无所事事的闲适也好,时间在人生的每一种姿态中迅速的游走,不去不复返,不知不觉之中又是一个金秋,腹中的胎儿日益成长,愈加频繁的能够感受到她的胎动,无论按着时间推算还是身体的反应都已隐隐有了瓜熟蒂落之势。进入八月份后的s市开始接连不断的刮风,持续着盛夏带来的暑热卷起偶尔飘落在地的树叶,监狱冰冷严肃的大门前宽阔的空地上不时有旋风刮过。 三个人不管今日之前经历过多么忙碌的工作和加班,今日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聚在了一起,苏灿亲自驾车搭在着我与周佩芷一路赶来,一行人站在冷清空旷的空地上,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个地方。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一位身着深色衣物的女人从门后出来,长不过耳的短发,修长的身材看起来似曾相识却又比印象中结识健康了少许。 身后的大铁门重新关闭,发出沉重的金属相互碰撞时所产生的巨大声音,女人回头看着紧紧闭上的大门,半晌之后才转过身迟疑的迈开步子,可很快却又停了下来,目光看向我们三人所在的方向。 随着和她距离的拉近,来人的模样愈加清晰的呈现在眼前,肤黑却清秀的五官和面容,桃仁一样盛着黑色瞳仁的大眼睛如同一汪濒临干涸的死水一般看不到生机,仿佛它的主人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平直的视线无动于衷的一一扫过我和周佩芷,经过苏灿的时候终于有所停留,目光闪了闪最后落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 “兴师动众的过来并不是为了看到半死不活的周佩兰,过去的蛮横和阴险都哪里去了,忽然变成这样让人好不习惯。”留意到她的注视我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腹部。尝试着努力轻松的开口打破四人之间的沉默。 可周佩兰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视线依旧在盯着我的腹部和苏灿紧紧环在我腰间闪烁,长久的不开口让我和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走了,有什么话回家慢慢说。”长时间的家庭生活果然让周佩芷改变不少。越加平和的性格和日趋柔软的心,也许外人看来她还是如同曾经一般无差的冰美人。可被她袒护而从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的我由衷的意识到这样一位面冷心热的姐姐的好。 苏灿搀着我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坐下,回过头看到他对周佩芷使了眼色,随后或者在我身侧坐进来,最终周佩兰被请到了仅余下的副驾驶位置上。 周佩兰入狱之后并非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此前曾经为数不少的去看望过,彼时和她之间尚且能够如同家人一样攀谈。如今想想也许归根结底错在自己,一来自从身体开始显露出胎儿的雏形后除了紧要的事务之外我一直鲜少出门。周佩兰因此而被冷落了很久,并且处于多方面原因始终没有对她坦诚过和苏灿之间的情感和发展,自然也不清楚怀孕一事;二来始终都知道周佩兰对苏灿的爱恋至深,却没想到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时隔数年的牢狱之苦后当初的感情居然依旧深沉强烈。 “你和她的孩子对吗?”车子在公路上平稳的行驶着,自出来后便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周佩兰忽然发问。 “嗯,一年前结的婚。” “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始终缺席,你们还会有今天吗?” 周佩兰的话语很平静,仿佛挑衅一般的措辞。我却明白她的本意并非如此。当初周佩兰固然一厢情愿的爱慕着苏灿,而据我所知彼时的苏灿并没有明确的表示出对她的拒绝,如今看来恐怕同样的状态始终持续到了周佩兰入狱前夕也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众叛亲离之后周佩兰被未婚夫孟浩然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一个女人心灰意冷之下将来自心爱之人的点滴好意和关怀都视如珍宝许。多年来倒真是可怜了她的一片真心。 “我和佩辙之间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介入而发生改变。” 虽然苏灿的回答让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子,生怕周佩兰会禁受不住刺激而变得偏激或者自暴自弃,可是却又没办法否认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听到他回答的一瞬间忍不住仲怔,有了童童之后苏灿的甜言蜜语相对以前而言多了很多,只是依旧很少听到这样动人心魄的表达。 “我哪有资格质问你,也对,她高贵善良像真正的公主一样。” 原来无情的时间所改变的不单单只是周佩芷,与此相比周佩兰的变化更加让人触目惊心,同样的话语自她口中说出来,我的脑海中依旧能够清晰的想象出如果放在数年前骄傲如同天鹅一样的女人会用怎样语气和姿态来诠释――自信到十足的自负、眼中瞧不起任何男人和女人,永远都在渺视并且掌控一起的口气,连自嘲都能说出让他人自卑的味道。可如今牢狱之苦和岁月的痕迹让她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娇嫩和光泽,黝黑和暗沉的肤色让她的样子看起来尤其苍凉,话未开口已然在苦笑,唇角的凄苦仿佛直达眼角,牵动神经深处的泪腺,却又只能因为双眼过于干涸而没有办法低落。 “你的高贵和美丽从来不输于我,唯一的区别在于你永远都在觊觎他人的,从来不懂得珍惜自己所有的。” “你得到了这个男人自然没有办法理解失去他的滋味。” 周佩芷终于开口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不似最初沉默的抵触和抗拒,她的话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火药味,也不似方才与苏灿的问答中偶有起伏的情感波澜,相比之下更像是沉淀已久的老友之间的对话,没有埋怨和愤恨,而只是在普通不过的倾诉; 。如同第一眼看到她时候的印象一样,如今的她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已经失去了拥有的欲望和争取的希望。 “并不是的,每时每刻我都在努力让自己适应着失去他。”怎么会没有办法理解,决绝说出‘从来没有爱过’后经历的生离死别,当下定决心对外宣布和莫一乔婚事时候的心灰意冷,当在他面前说出对柴韦德假意的爱慕让他伤心并且没有办法解释的时候。往日经历的种种,信手一数桩桩件件都能轻易体会到周佩兰所说的滋味,可也许唯有这样才能保护已经脆弱到经受不起任何风浪的心脏在下一次冲级中存活下来的希望。 “不要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喜欢你。” 也许我本人天生就有一种制造冷场的技能,周佩兰语气平静甩出最后一句不讨喜的话之后再次陷入沉默,而整个车里也没有其他人再次开过口,一路无话,直至车子平安行驶到了周家。 “我会尽快从这里搬出去。”不知道是终究没有办法接受我和苏灿,还是与生俱来的骄傲,这个家终究还是没有足以留住她的羁绊,从车子上下来之后周佩兰站在周家的大门前郑重其事的开口。 “适可而止吧,费尽心思把人折腾出来并不是为了让你搬出去。”几乎立刻开口想要否定她,只是同样格式的话这次换了周佩芷来说。 “谁让你折腾了,既然那么勉强干嘛勉强自己做那么多余的事,我又没有求着你怎样!” 果然不愧是一家子走出来的姐妹,老实说来尽管和周佩兰之间始终充斥着明争暗斗,可和她的相处时间反而最为长久,只是知道此时此刻才猛然间意识到我们二人性格脾性上的相似之处。 周佩芷别过头看向他处,我余光扫过去看出她并无多少愤怒的脸上有几分同我一样隐忍着的笑意。 周佩兰的臭脾气半辈子来我们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这样原本应该紧张激烈、火药味十足的争吵场合中因为我和她之间异常雷同的强词夺理台词而让人没有办法再生气。 然而我和周佩芷之间不约而同的默契似乎让不明所以的周佩兰更加以为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而更加愤怒,本性难移,不管经历过怎样的磨砺,人的性格究竟还是最初的样子。 “玩够了吗,像是看小丑一样看――”经历过三年前的变故,从人生最巅峰鼎盛的时刻在几日之内跌落到没有办法有语言形容的黑暗深渊中,经历了身边所有人的背叛,遍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今的周佩兰变得异常敏感,她的视线敏感的捕捉到我和周佩芷之间一瞬间的交汇,我急忙向她看过去,可是很显然后者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打算给,歇斯底里的对着我和周佩芷的方向大吼。 “佩兰!” 周佩兰所以的骄傲和隐忍一路的不满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出来,可刚刚不过说了一半,后半截话语被一个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镇住,乍然没了声音,她顺着声音回头看去,而后露出了不知是喜是悲却一定十分难以置信的神情: “母亲――” ------------ 第十三章 我想我要生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还真是不敢相信小四居然能变得这么善良。” 周佩兰看到侯琴后的情绪比一路回来任何时候都更加激动,惊愕的几乎说不出话。 朴素淡雅的衣着和面容在家上周佩兰面容上的表情让人怎么看来都像是苦情戏中的桥段,身边的周佩芷双臂打横抱于胸前,似乎难得乐意的看这场热闹,可看热闹的同时也忘记不了自己的本性,不知道出于那种让人想象不到的初衷和心里,分明周佩兰能够如此早的释放出来周佩芷应该是出力最多的人,可她在人前还是只会死要面子一般凉飕飕的嘲讽。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母亲您――”周佩兰也许激动的过了头,居然开口说出一些多少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的话语。 但终究能够让人理解,毕竟母女二人相隔十几年之后的首次相聚,自打出生之后周佩兰没有享受过太久的母女亲情,如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女儿一样,父亲对她尽管予给予求却并没有真正让人感受到如同对周佩芷一样的纵容和宠爱。尽管表面跋扈强势,却没有人能够否认周佩兰的内心相比比我还要更加渴望亲情。即使是在狱中有限几次的探望中,侯琴也是她唯一提到并且还会牵挂着的人。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三年来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从来不闻不问的候琴,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候琴对于我的或爱或恨的情感比之于周佩兰要丰富很多,甚至是对于周佩芷也保持着最起码礼节性的关怀和问候,而对于周佩兰的态度则一直冷漠的出奇。几年时间中,每次面对着眼前的周佩兰只能用善意的谎言编造出候琴对她的挂怀。 原本一厢情愿的以为能够让二人相聚会是一种成全,可眼前的场景却分明并不是这样,候琴神色紧绷。嘴唇甚至在极细微的抖动。 “闭嘴!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候琴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穿透力,如果换了平时的候琴断不会出现这样的语气和神态。 这次的语不惊人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候琴忽然开口异常严厉的训斥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连一向情感匮乏轻易不为情绪所动的周佩芷也忍不住拧了拧眉毛。 从方才起周佩兰的情绪已经处于一个崩溃的临界点。我情难自已的为她担忧起来。 “母亲,您在说什么啊――” 周佩兰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说话间咧出一个比苦还要更加难看的笑容。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略显尖细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而有些走眼,多少年来没有见过面前女人的哭泣,可此时她的眼中已经隐隐现出了闪烁的光点。 无论侯琴处于什么样的原因,这样的方式未免也太过残忍。毕竟是唯一挚爱的全心信任着的人。刚刚从人生重大变故中走出来的她怎么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拒绝。 “我在说什么你清楚的很!”候琴依旧精气神十足,这点倒是一反常态,如果不是跟着一起闯进来,我简直只是对于周佩兰的耐性也少的不可思议。甚至是苛刻。 听到候琴的话后身边的苏灿侧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经他这一动作的提醒,我也意识到侯琴的话似乎的确有些牵强。 侯琴的样子是自从再次遇到她这时候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狰狞,五官似乎恨不得全部纠结在一起。平直的眉毛几乎竖起来,爬满皱纹的眼睛和面部轮廓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一头已然斑白的银发在阵阵吹来的秋风中狂乱的舞动,午后的黄昏中,红色的夕阳下看起来居然像是白日的妖魔鬼怪一样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我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腹部。身体如同本能一般无意识的靠近着苏灿。 也许他的直觉是正确的,侯琴原非善类,即使已经看淡一切,让她生活在身边也依旧是一项大胆的冒险,又或者当真如同周佩芷所说,她终究还是预谋了什么,心念一起便愈加开始起疑,脑海中将侯琴前后连串的反应一一想过,莫非―― 心中的某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盘旋而过,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成型定论,候琴忽然开口。 “我侯琴一生经营,从来没有将自己陷入过难堪的境地,你处心积虑反遭人算计,美好的年华都荒废在了铁窗之内,没了青春你还能拥有什么,对于女人而言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失去,还能拿什么留住男人!如果我是你不如干脆死在监狱里算了,居然还有脸出来,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生下你这样不争气的女儿!” 在疗养院的日子中候琴剪了短发,尽管斑白的头发一如既往经过精心疏离过,只是八月份的风已经不再如同春夏季节时候的那般温柔,稍微不留意便会趁势突袭,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吹乱人们尚且单薄的衣物和用心打扮过后的头发,几缕原本整齐的头发散落在额头上遮住一部分眼睛和鼻子,让人看起来不知道应该同情还是应该母女二人之间的争吵而显得过分狼狈。 眼睁睁看着周佩兰小麦色的皮肤涨得通红,耳边候琴的话语越来越过分,让作为旁观者的我都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 “够了!”没曾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周佩兰的反击,“你自己又比我强出多少,如果自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一辈子都在追着另外一个女人跑都不算难堪的话那么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才能被称之为难堪,何况你现在一把年纪,说破了天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周佩兰的话没错,候琴的一生的确毁在了情之一字上,原本家境殷实的美丽女人,当初的一众追求者中无论选择谁嫁过去,单单凭借丰厚的嫁妆便足以为自己博得一份至少安逸的晚年生活,又何至于落得如今的光景; 如此看来之所以对周佩兰动怒可能大部分原因也该归咎于恨铁不成钢,不希望唯一的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可她偏偏已经错走了一步,因此才会万般心急以至于口不择言。 候琴和周佩兰的争吵起的毫无预兆,二人都没了往日所谓的端庄矜持,丝毫不在意所谓的名媛贵妇应该保持的姿态。 所谓非礼勿听,二人之间愈加激烈起来的争吵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和苏灿、周佩芷交换过眼神一致迈开脚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去简单收拾一下,我待会儿尽快陪你去医院。” 三人从周佩兰和候琴二人的视线中离开,放任出充足的空间任由二人争吵,苏灿整个人所关注的重点看来并没有因为周佩兰的出狱和候、周母女二人之间的争吵而有所转移,从昨天开始便一直不停提起的话题,在周佩兰一事短暂的告一段落的间隙苏灿再次开口。 “……”我尝试着用沉默来抵制苏灿的提议,其实从心底来说并不是在逃避和抗拒医院,只是总觉得此前几次并不十分愉快的住院和检查并没有给人留下开心的好印象,尤其是几次自始至终没有交代明白的吞吞吐吐让人更加没有好感。 “小四照理说你的预产期不就是这几天了,按照时间推算日子也快到了,可是怎么看起来好像还没动静似的。”三人缓步慢行的间隙,周佩芷一边搀扶着我,一边深思着说道。 “二姐你快别说话,不然苏灿又该吵我了。”同样一个住院待产的话题,自己又没说过不去,只是时间上不希望过分夸张而已,苏灿从昨天回来知道了关于今日的计划之后便一再的唠叨这个问题,明明英俊无比的男人,硬生生让人感到了厌烦。 “难得佩芷说对一次,如果不是过度坚持的话原本昨天下午这个时候我已经陪着她住进医院待产了。”对于童童的到来和孕育,作为父亲的苏灿的确很多时候都比我要称职很多,白天在公司马不停蹄的处理着永远忙不完的公事,下班之后从来习惯加班的他也一直在坚持准时回到家里,然后亲手熬制能够让我和宝宝更加健康的奶粉。 “你看吧、我就知道!” 既然让苏灿打开了数落我的话匣子那么他就不会轻易关上,我知道后面还有下文,一想到漫长的、不仅要听着还要不时点头应答敷衍的千篇一律的训斥便开始感到恼人的疼痛。 “啊――” 其实周佩芷和苏灿二人不说的时候,方才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周佩兰和候琴身上,生怕二人之间一言不合,以至于并没有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留意到,可方才经周、苏二人前前后后的提醒我似乎也意识到腹部的动静,如果估计没错的话,腹部不时变硬,越加频繁起来的宫缩让小腹一阵阵疼痛。 “怎么了,怎么样!” 最为紧张腹中胎儿的苏灿第一时间冲到我的身边,恨不得直接背起来冲向医院。 “苏灿、佩芷――我恐怕是要生了” ------------ 第十四章 分娩(上) 下腹部的疼痛感和不适感越加强烈起来,宫缩由不规则的疼痛变成每二、三分钟一次的规律性疼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疼痛相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而疼痛持续的时间却逐渐延长。 在乎的人都在身边,我却依旧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害怕和恐惧。即使无比渴望着童童的降临、即使同样的经历已经体验过一次,可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抑制不住生理感受带给心里上的折磨和压迫。 夏末秋初最是燥热的天气,我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难以自制的在发抖,手和腿没有一丝温度,也丝毫提不起力气,任凭身边的人吵翻了天也没有办法出言阻止,生怕一开口会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在发抖。 此前产检的时候尽管诸位医生多方隐瞒,苏灿不希望我做过多无谓的担心,可是自己的情况我清楚的很,也一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知道这一天真真切切到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所谓的准备好只是自己的假想,我究竟被即将到来的痛苦和高几率的死亡而吓到。我没有办法潇洒的放弃苏灿和周佩芷,毕竟几经周折才寻找到的爱人和亲人,无尽的悲痛和恐惧在内心不断累积交织,如果不是在童童即将出生的信念支撑下我几乎没有办法支撑自己。 手边紧紧握住佩芷,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多一些支撑和坚持,目光依旧忍不住定定的望着苏灿方能减少一些自己心理上的煎熬。 “究竟在等什么!还要让我说多少遍,胎儿胎位异常且孕妇骨盆狭窄是你们一早就知道的,骨盆腔小于胎先露部可通过的限度,根本没有办法等待自然生产,只有通过手术将胎儿取出,可如果再拖下去就会错过准备手术的最佳时间。”病房里的等待时间已经接近了十二个小时,一直以来负责我和宝宝健康的主治医师再一次忍不住对苏灿发脾气。 “还要等下去吗?”周佩芷向我看过来。我明白她的不理解,毕竟对她而言并更加亲近的人是我而非没有直接关系的胎儿,毕竟没有十月怀胎的情感联系便办法体会到我的心情。 听到我这么说周佩芷便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在我的床边坐着,实在辛苦的时候会紧紧攥住我的手。 “我自己坚持的本来就很辛苦; 。你就不要再动摇了。”一边忍受着腹部的疼痛,一边紧紧咬住牙关和心里的坚持和抉择作斗争。 “如果不得已正常分娩的话危险性究竟有多高。”苏灿在病房的角落里和医生交涉,他和周佩芷都知道我的决定,并且也尊重我直到现在,可尽管嘴上不说,我看得出苏灿的着急,自到了医院之后他的眉头并没有松开过。每次看过去的时候往日俊逸的面容上总是一片深重的哀愁,即使总是对我露出笑容也依旧难以掩饰。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要自欺欺人吗,情况早就已经个你们说的很清楚了,如果胎头长时间嵌顿于产道内。压迫软组织引起局部缺血、水肿、坏死、脱落,于产后形成生殖道瘘;胎膜早破及手术助产增加感染机会何况孕妇体质异常虚弱,很早就出现了出血的症状,也就是实际情况会更严重,甚至引发子宫破裂。危及产妇生命。对胎儿而言,太长时间的分娩过程将会导致胎儿窘迫,甚至死――” “够了!”苏灿一声低吼打断医生的话。 医生说起到胎儿的情况,不止苏灿,我也没有办法听到他直接开口的结果。尽管很早便清楚的事实。 “不等了,医生开始准备手术。”苏灿打断医生的话原来是因为失去了耐性,他以无比坚决的口吻说出了在场医护一直想说的话,所有人迅速行动起来,我却没有办法再保持冷静。 “苏灿!他不过说了两句对孩子不好的话你就动摇了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的话了吗,只有张医生才能真正保住你的孩子。”宫缩愈加频繁的阵痛,且每次阵痛持续的时长也在持续增加,腹痛越来越难以忍受,我试图用身边人的对话来保持自己的理智。 “难道直到现在你还以为我所做的每一项决定都是为了孩子吗!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相信我更加在乎的人只有――”也许受到病房里过分压抑气氛的影响,苏灿向来听不出太多起伏的声音也已经失控,语气生硬的对我吼,仿佛正在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啊――”腹痛终于在又一次宫缩后传来难以抑制的剧痛,医生护士纷纷冲入病房七手八脚的忙碌起来,我却只知道自己痛的仿佛要死去。 身体被挪动和转移的过程中身边似乎一直有人在对我喊话,我极力想要隐忍住痛感,不让自己叫出声,可如此一来反而更加痛苦 “胎儿的先露已经进入骨盆入口,没有办法准备手术,准备催产针,马上通知助产士准备。。” 主刀医生镇定自若的主持手术室的战场,作为唯一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我而言对此没有任何质疑和反抗的能力。 手术室并没有人来人往的骚乱,看来张医生还是没有来。 “深吸一口气,用力!” 长时间没有进食,营养液的输入似乎并不能给人带来力量,空空如也的胃部让身体产生接近虚脱的错觉,助产士冷冰冰的手挤压着腹部不断用力,耳边传来机械、没有感情的话语。 “呼气。” “用力,忍一忍,就要出来了,再用力。”助产士的手愈加用力的作用在腹部,我甚至产生了胎儿被触动而有所移动的错觉,她手上不断动作,口中自始至终重复着相同的话语,僵硬的语气似乎已经麻木,让人听起来就会觉得异常痛苦; “啊――”腹部的剧痛让我的所有精力只能集中在疼痛上,没有办法感受到自己究竟有没有在用力,分娩的过程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将体内仅村的力气全部来宣泄依旧没有办法能让剧痛变得可以忍受。 “病人的血压升高,出现神智不清醒症状,随时有可能陷入昏厥,难产已经持续两个小时了。”吼叫的间隙耳边听到医生和护士之间的对话。 “保孩子――”我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分娩的过程越拖越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再次陷入昏迷,而更大的可能是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中已经没有了童童,我也永远没有办法再次见到她,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边是身为母亲的我没有再次醒来的可能。 生理上的疼痛已经让我完全忘记了最初的紧张和恐惧,作为活了第二次的人此时已经忘记了此前所有的遗憾和牵挂,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希望童童能够平安活下来。 “无论如何请保护这个孩子,大人不要紧,我要孩子活,一定要保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这么说,只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记得的,于是只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一阵短暂的反应时间过后,我意识到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病人,什么叫‘这个样子’,我应该是很清醒,至少清楚的在听着他们说话,可是开口想要再次呐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发布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就此苏灿应该已经被要求签订过协议书,以求在大人和孩子的取舍上最大程度的尊重大人的意愿,此时自己最大的念头就是希望医生们真的能够按照协议书上的结果来履行。 身体也许的确如同听到的那样,即使强烈的几乎让人恨不得死去的痛楚也已经变得断断续续才能感受的到,不时恢复意识的时候能够清楚感受到温热的液体从下体不断流出。 “医生――”趁着神智清醒的时候我很快意识到应该立即做些什么,我睁开眼睛试图开口。 “病人恢复了意识,不要说话、尽量保存体力,配合助产士进行生产。”穿着蓝色消毒服带着蓝色口罩的医生眼中能够看到的似乎只有病人身体的参数,而不是眼前病人最直观的精神状态。 “医生,如果我不行了,请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我努力提高音量,以求吸引医生的注意力。 “通常情况下一般都是选择保大人,但我们会尊重家属的意愿。”医生的视线在仪器和我身体上的管子之间反复徘徊,没有感情和语调的回答着我的话。 “家属希望的是保大人。”身后为医生擦汗的护士开口提醒,医生似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可这个回答却让我心底深处最后一丝信任崩塌,忽然窜出的怒火已经足以让我暂时忘却眼前的痛苦。 “副院长?” 产房里猛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或者略带惊讶或者如释重负的人用各种口吻称呼着来人,随后主治医生和护士在动作短暂的停滞后继续开始了助产工作,而我知道自己一直坚持等待的,也是全心寄托的希望终于来到了。 “张叔――保住我的孩子!” ------------ 第十五章 分娩(下) “张叔――保住我的孩子!” 长时间的煎熬和等待中我终于等到了,尽管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虚弱,可是张叔的到来如同一剂强心剂,加之对苏灿言而无信的愤怒,双手紧紧攥起来,身体中莫名其妙有了一些力气。 “不要紧,会好的。”张叔的额头不断渗着汗珠,可他的声音依旧沉静稳重,让人听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言放弃,不要担心张叔无论如何也会让你们周全。” 原以为自己的精气神已经散了,可是张叔说出的一字一句还是清晰的听在耳中,并且异常深刻的感受在脑海中。 当初自己为了童童和自己曾经刻意辗转找到早些时候已经彻底离开周家的张医生,一来因为他对我身体从小到大的照看和了解,而来因为对于自己身边唯一一位长辈的依赖和信任,能够将童童的分娩托付给他让当时的自己将心头始终惦记着的巨大牵挂放下。从昨日到推入产房之前的时间中便一直在等待他的出现,可是没想到到了最后的时刻终于赶来的张叔居然出尔反尔,反而动摇了当初的承诺。 “不――你答应过我的。”身体已经达到了能够忍耐的极限,清醒的明白自己不能将体力浪费在无谓的地方,可还是忍受不住哭泣,眼角异常明显的感受到流出了泪水,哭泣时牵引身体做出的生理反应让喉咙和心脏几乎都在抽搐,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我用力张大嘴巴拼命呼吸,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得更多的空气,可是周围的环境仿佛变成了真空,无论怎样努力都没有办法让氧气进入身体,只能绝望的等待着肺部所剩无几的氧气消耗枯竭。 忽然之间。身体仿佛超越了某个临界点,医生们强烈的慌乱中生理上已经渐渐感受不到窒息的痛苦, “病人出现了休――”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明明以为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死亡,可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看到了童童。她双手双脚全部交叉蜷缩着,可是一张嫩稚而美丽的脸蛋却在对着我微笑。 “宝宝――你吓坏妈妈了,妈妈还以为要失去你。”我快速跑过去将童童抱住,闭上眼睛享受无比感恩和幸福的时刻。 良久之后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乍然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苏灿,他站在我们面前。微微仰着头,愤怒而固执的看着我,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一双往日深邃迷人的眸子充满了痛苦。仿佛还有很多话要告诉我。 苏灿的样子让我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要被刺穿一样疼痛,可是很快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安所取代,怀里抱着的童童身体变得冰凉,我心中一惊,连忙仔细松开他; 。焦急的查看孩子究竟怎么了。 她的身体依旧紧紧蜷缩在一起,我忽然之间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抱住她的。 童童的脸仿佛苏擦一样痛苦的哭泣,一张小小的脸蛋已经憋成了酱紫色。 她还那么小,只有小臂长短,根本不知道怎样呼吸。只能任由自己越来越痛苦。 “不!不――”几乎将喉咙都要冲破的巨大呼喊也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悲伤,一瞬间恨不得自己可以用经历一千一万次死去的痛苦来换回她幼小的生命。 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罩,身体传来要被撕裂的痛楚。 “呼――” 肺部仿佛从内部被强制性的撑起来一样猛然间扩张,大量的空气迅速涌入,胸腔快速的起伏着不断吸入新鲜空气,很快不可遏止的咳嗽起来。 头部剧烈的晕眩过后,耳边渐渐恢复了听力,再次听到了声音,除了下腹部的疼痛之外呼吸之间肋骨处也隐隐传来刺痛,心脏和胸膛像是经历灼烧一样同样不断传递着尖锐的痛感。 眼皮依旧很沉重,只是已经有了知觉,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埋头忙碌着的人。 再次闭上眼睛半晌之后意识到此时的场景。 张叔过来时身后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位随行医生,他和张叔一起取代了原本围在身边的医护,除此之外我已经没有太多精力来注意到身边其他的变化,只知道此后有意无意的在跟随着张叔和新医生的引导,剧烈的疼痛有增无减,只是呼吸吐纳之间似乎已经能够将自己的力气用到正确的位置。 没有办法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经历过了什么,只知道机械的配合着医生的引导。 看不到尽头的煎熬和痛苦不断地折磨着每一根脑神经,心中唯一用来支撑着的信念是在期待童童的出世。 方才经历过如同幻觉一样的梦境渐渐涌回脑海,哭泣的苏灿,失去童童的痛苦比身体的疼痛更加清晰的刺激着脑海和心理。她还那么小,我没有办法忍受因为自己的错误和软弱而剥夺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更加没有办法原谅因为自己而让苏灿失去曾经用超过生命的爱来宠溺着的女儿。 同样的痛苦和力竭依旧在持续,产房里看不到时钟,只是吵闹杂乱中似乎医生们的体力也达到了一个极限,却依旧不能忍受自己放弃。 身体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剧烈的疼痛也变得麻木,嘶吼的声音渐渐转变成了呻吟,模模糊糊能够听到张叔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大,不断的指挥着什么,小腹上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在持续用力,双手传来的力道仿佛足够将孩子从腹中推出来一样让人感到悬着的心似乎可以暂时不再过分沉重。 “不能再继续了,孕妇一直在出血,如果……” “继续!……随时做好立即手术的准备。” 耳边陆陆续续可以听到一些医生们的对话,但是却不能清楚明白的理解话里所体现的意思,对于自己身体的感觉也已经不甚明显,取而代之越来越强烈的感觉是身体越来越冷,又困又累的身体只想尽快睡去; 脑海中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已经不甚清晰的能够记起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正在坚持的事情。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不再经受大脑神经的掌控,身体的反应越来越迟钝,真实的听觉和触觉越来越稀少,隐隐之中似乎再次看到了当初的一片草坪。 弥留的时刻里看到的童童和苏灿,他们坐在草坪上,苏灿教她放风筝,他们对我招手对我笑,我亦回以他们和煦温柔的微笑,我迈开脚步想要向他们走过去,想要被苏灿抱在怀里,想要将童童抱在怀里,可是双腿好像灌了铅,没有办法向前迈进一步。 “佩辙!佩辙、佩辙、佩辙!睁开眼睛看看我,不睡好不好,不睡,乖、听话啊~”和煦的阳光下苏灿忽然变了样子,他的薄唇中说出与温馨的场景十分不相称的话语,声音听起来焦急而让人心痛,我抬头看他,拼命想要看清他的神情,搞清楚眼前的情况,可是很快他的神情也变得焦急起来,俊逸的五官中有着与气度不相称的不冷静。 有一双冰冰凉的手在不断的拍打着我的脸颊,强烈的不适感让我挣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赫然便是蓝衣、蓝帽、蓝色口罩的苏灿,可我记得当时自己困极了,很快便又睡了过去,而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医生不要再继续了,孩子不重要,我要大人活着!” 你在说什么啊! 我终于听到了他在说什么,那个小生命可是童童啊,与此同时对于他衍生出难以想象的愤怒,甚至恨不得用耳光将他打醒。 苏灿在耳边胡言乱语,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没有力气生气,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让他进到了产房,可是他声音的出现让我再次想起了腹中的胎儿,我开始和长时间模糊的意识作斗争,试着让自己努力保持理智。 “佩辙,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我们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苏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的可以听到,这次的意识也持续了很久,我知道童童宝贵的生命完全掌握在自己刹那的抉择,只要一瞬间、一瞬间的坚持。 “啊――” “好了好了,终于结束了,他出来了,我们不生、以后再也不生了,早知道让你这样受罪早些时候就不应该让他活下来。” “宝宝、好吗?”不知道经过了多么漫长的煎熬之后,腹部和下体的剧痛感明显的减轻,我知道无论如何自己终于做到了,尽管潜意识里隐隐还是传来了不安,可现在的体力已经无暇顾及。 短短四个字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再次传来了不适的信号。 一瞬间的喜悦过后大脑传来强烈的晕眩,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强烈,旋即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我明白过来,自己终于再也没有办法支撑自己的意识,可最后一刻还是恍然察觉到了不安的来源,那就是知道现在我依旧没有听到童童的一丝哭声。 ------------ 第十六章 奈何桥 “这是哪里?”轻飘飘的身体被巨大的黑暗吸走,不受控制的向着一个方向移动,身边向我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各色的人和各色的衣着,唯一相同的是同样死气沉沉的眼神和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脑海中也没有什么记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了什么。 周围不断有阴冷的风吹过,空气和温度从身体中穿过,可是自己却感受不到冷。 原本应该是很阴森的环境,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受不到恐惧,身边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存在从很近的位置越过去,甚至直接从自己的身体中穿过。 这个奇怪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这里是奈何桥。”一个声音忽然出现我却没有感觉到意外和害怕。 同样不知道什么地方出来的声音异常响亮的回答了我的疑惑,在这个声音的引导下我抬起头看向前方。 脚下的场景瞬间一换,眼前出现了一条猩红色的长河,猩红色的大河中随着波浪的起伏而出现一些若隐若现的物体,没有办法看清楚是什么,可是却又隐隐听到了痛苦的呻吟和呼喊。潮湿黑色的浓雾弥漫在河水上方,让人看不到对岸也看不到尽头,将河水中让人绝望的声音吞没,满目的浓雾中能够看到一架若隐若现的桥。 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们纷纷出现在桥头,我的身体奇怪的不再移动,只能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桥头的一侧站着一位看不清面容的老者,她的手中端着容器,虽然没有道理可以看到,但我还是知道容器中盛着黑色的液体,每一个经过桥头的人都要喝下她手中的液体。 忽然之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前面人结果老者手中液体的间隙悄悄通过。企图蒙混过关。 不知道为什么一抹明明不认识的小身影让我整个人的神经全部紧张起来。 “不要企图反抗,会遭到惩罚的。” 方才雷鸣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知道是对小小的身影说还是在说给我听。总之自己没有任何感觉的身体居然忽然间一阵阵的打着冷战。 小小的身影好像听到了严厉的警告,细弱的身体在看不到尽头的桥头和拥堵肥硕的人群之中不断发抖。可是移动的速度却在加快。 “小鬼――” 巨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这次我已经失去了再次看下去的勇气,因为站在桥头一侧的老者终究还是发现了她,随着一声暴喝,身后很快出现两位体型大到不像话的护卫,手持铁球和大斧,每走一步都像是大地在颤动一样的向小身影冲过去。轻而易举的抓住了拼命奔跑的小东西。 “我不能忘记,我要回去找我的妈妈。” 小孩子用稚气的声音哭诉,脆生生的让人听着就会心疼,可是两个巨人和桥头等待着的行人却完全无动于衷。 “乖乖听话。喝下去就不会有痛苦。” 老者仿佛见惯了类似的场景,双手没有一丝犹豫和停滞的将黑色浓稠的液体灌向小东西; 小小的身影被一左一右的巨人紧紧箍住,其中一双大手捏开她的嘴巴,她像陶瓷一样脆弱,柔弱的下巴在巨人仿佛树皮一样的手指牵制下仿佛随时都会被捏碎。 她拼命的反抗着。将被强行灌入嘴里的黑色液体用力吐了出来,正眼前的老者被黑色的液体淋到,停下自己的动作。 “小鬼头就是这样,不可救药,扔下去。”冷冷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甚至听不出起伏。 一声令下,一左一右的巨人先后发出一声冷笑,将只有他巴掌大小的身影轻而易举的投进了猩红色的河流中。 现在我知道了猩红色的河流中若隐若现的是什么了,是不肯接受忘记前世而受到惩罚的灵魂。 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煎熬让他们发出绝望的呻吟。 “妈妈!”小小的身影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她尚且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因此声音尽管充满了恐惧,却依旧充满着希望。 “不要――――”我仿佛疯了一样想要制止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是身体的一切机能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没有办法掌控,没有办法开口也没有办法移动自己拼命想要奔向她的身体。 不知道在多久之后的昏迷之后,我从长时间的黑暗中转醒,多少次的昏迷和住院经历已经让我适应并且习惯了这种转变。 窗外黑暗的天色,病房内闪着微弱光芒的机械,隔壁床上隐隐可以看到的陪床身影,床头悬挂着的吊瓶,深深刺入皮肤里的金属针管…… “童童!童童!童童她怎么了,你告诉我――” 忽然发狂了一般从床上坐起来,顾不得此时是黑夜里的几点几分,完全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声音控制在合适的音量之内。 我记起来自己带着足月的童童被送进了医院,一路上不断与我说话的佩芷和苏灿,两人与我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频发和剧烈的痛楚中坚持交代给他们的话,病房里苏灿和医生之间的争吵和最后一锤定音的抉择,病房里漫无边际的煎熬和生不如死的痛楚,终于赶来的张医生和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出现在产房里的苏灿――还有最后一刻终于降临的童童和迟迟听不到的哭泣。 双手紧紧按在瘪下去的腹部,仍旧没有办法相信她就这样已经与自己分离。 “佩辙、怎么了不要紧,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苏灿你快救救我,我要看我们的童童,我有常识的,我知道孩子出世的时候一定会哭泣,不然、不然。”苏灿很快来到我身边,他紧紧的将我抱着,背后的手有力而缓慢的沿着脊梁抚摸。从意识清醒过来的一刻起便始终隐忍着的情绪终于没有办法再次忍耐,触碰到苏灿的一瞬间眼泪仿佛决堤一样疯狂的涌出来。 童童在血红色的河水里,和无数具尸骨在一起,她是那样小、那样的娇弱,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折磨、怎么可以! 周身如同方才一样的黑暗让一如方才般同等的绝望快速席卷了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和每一个细胞,绝望和痛苦淹没了一切所谓的理智和自我,拼命的想到找到锋利的攻击刺向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是万恶的自己目前只想并且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有这样才能赎罪,才能让自己从绝望和后悔中解脱,可是双手被固定着,没有办法让身体感受到痛苦,只好将全部的力气集中在双手上,拼命想要挣脱; “佩辙快冷静下来,你刚刚醒来这样很危险,冷静下来,我在这里。” “童童是没有呼吸的对吧,我还是没用,没有办法让她或者来到这个世界上,好恨、我好恨――” 强烈的痛恨着自己,痛恨当初在病房里因为优柔寡断而无比愚蠢的等着张医生出现而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机,痛恨在产房没能更早让她见到这个世界,痛恨在奈何桥前没有办法挽救遭受惩罚的小小身影,痛恨此时依旧或者的自己。 松开紧紧抓着苏灿的手,用力的捶打没用的自己,是我害死了她――我的童童, 心痛的快要死去,眼泪不断的低落,可是即使这样也丝毫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悲伤变得能够忍受。 我清晰记得自己醒来之前所走过的地方,阴冷的风、黑色的天,没有生命力的灵魂和守在桥头的孟婆,那是地狱和奈何桥,而小小的身影是童童,她自始至终坚持着不能忘记和一定要寻找的妈妈、是我。 她小小的身体不顾一切的拼着命想要找到我,可是我没有做过任何努力,小小的人儿单纯的只知道坚持着自己的信念,甚至没有因为地狱残酷的刑罚而改变,她独自承受了千万种折磨和骄傲来到这个世界找我,可是身为母亲的我却连分娩的过程都没有办法完成,生生辜负了她的一切努力。 “苏灿我辜负了她,我们辜负了她一个人承受的所有痛苦,千辛万苦的才找到我们,可是我――” “不是这样的,冷静下来,看着我 ,并不是这样的,我会告诉你真相。” “不――”幻象中小小的身影不断重复的出现在眼前,和脑海中童童的模样重合起来,小小的人儿那样坚强,让我更加强烈的认识到自己的可耻和罪恶。 用了极大的力气咬住下唇,伸出手用力捏住自己的鼻梁,不让新鲜的空气再次进入,拼命想要制止住自己无耻的哭泣。 童童不过几岁大的孩童尚且能够坚强的面对并且忍受一些挫折和折磨,身为她努力想要寻找的母亲的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泣。 “好,就是这样,你的情绪不可以过分激动,安静的听着我说――” 剧烈的哭泣被外力乍然制止,身体甚至出现了抽出,下唇传来了血腥的味道,异常清晰的冲击着此时此刻敏感的神经。 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的思绪被身体些微可以感知的痛楚牵扯回来,血腥的味道开始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眼前苏灿的影像渐渐开始清晰,我再次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和模样。 “童童没事,现在保温箱里被照顾的很好。” ------------ 第十七章 母女关系 “快告诉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对吗――” 玻璃一样娇弱的小小人儿用清澈无比的眼睛看着我,比珍珠还要更加精致娇嫩的鼻梁在规律而快速的呼吸,樱桃一样红润鲜艳的嘴巴微微张开,可爱的小舌头时不时玩耍着口中透明的津液。 梦境里让人想起来依旧心痛不已的小小身影,产房里漫长而艰难的努力和前世、倾尽了父母二人所有的爱的精灵。 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她柔嫩滑腻的肌肤,虽然刚出生的婴儿模样大都一样,可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于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眼前天使一样的小宝贝和前世的童童有着完全相似的五官和样貌,和苏灿一样无可挑剔的鼻子和下巴,如同我一样的大眼睛和轮廓分明的嘴巴,我伸手情不自禁的描摹着孩子的轮廓,恍惚之间觉得一切因为不可思议而显得异常不真实。 “可不就是这家伙,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周佩芷抱着不过小臂长短的童童,明明说着讨厌什么的话,却分明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家伙。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这才意识到一直守在我手边的苏灿,他一瞬不瞬的 盯着我,连眼睛都没有轻易眨一下。 “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没有开口回答我的话,只是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 “说话啊你。” 我被看的不舒服,忍不住笑着伸手推他,可是刚刚过去的手很快被他握住,我抬头看他,两人很快四目相对。 “你骗得我好苦。”苏灿声音低低的,如同夜晚同床共枕时候的耳语一般,只是却因为话里过分的忧伤而让人感受到成倍的痛苦。 “对不起。”片刻的迟疑之后。我终于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苏灿固执的视线。 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是没有原因,进入产房之前和苏灿之间所达成的约定是一同等候,而同意一起冒着巨大风险而拖延时间的原因则是单纯希望宝宝可以出生的更好。关于我想要用自己换回童童一命的想法并不知晓。至于最终的真相他恐怕是在进入产房的一刻起便已经知晓。 “以后再也不允许这样了。”他吻住我的手,再抬头的时候眸子深处隐隐透出赤红。“我没有办法失去你。”低哑的嗓音和频繁吞咽的喉咙让我了解他此时压抑着的巨大悲伤。 不知道第几次昏迷的时候看到的幻像中曾经有过苏灿的出现,幻像中的苏灿有着如同现在一样的忧伤,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如果潜意识里是苏灿真是会有的反应,那么眼前的他也许还是压抑了真实的自己; 脑海中和眼前的人重叠,让我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忧伤,忽然之间有一种念头在心里闪现――作为一名妻子而言,我是不是有些太自私。 曾经无数次的因为苏灿不能全身心对待自己而介意。却从来没有反思过同为夫妻之中一个角色的我又为他全心付出过多少。 自己的身后背负着周氏,苏灿的背后何尝不是还有‘银石’,同样沉重的家族他尤甚于我,无论亲情的怎么样缺失。至少没有在人在不恰当的时候站出来对我指手画脚,很多时候也不用畏首畏尾的顾忌。 当初站在‘周氏’对苏家几乎灭门的仇恨面前的时候,当初夹在我和苏老太之间的时候,如今选择我的女儿的时候。多少次自己任性自私的置他于两难的境地,意味的认为他应该做的更好。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立场上着想,苏灿独自一人过多的承受着两个家族之间矛盾的力量和来自于我的压力却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半句埋怨,而我得寸进尺的因为他的不埋怨反而企图得到更多。 “真的对不起……” 岁月看上去完全没有在他的面容上留下痕迹,并不十分白的皮肤光滑没有皱纹,一双深邃的眸子因为紧紧皱起的眉头而显得让人异常心疼。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我忍不住想要哭泣,却不希望被他看到,只好靠近苏灿,紧紧抱住他的腰肌,将下巴放进他一侧的肩窝。 “真是没办法,丫头看看你这了不起的爹妈,当着长辈和晚辈都能做出这么腻歪的事。” 就在以为自己眼泪要落下来的时候一边的周佩芷忽然开口,与其他婴儿不同,童童异常懂事并且安静,如果不是不耐烦的周佩芷我几乎忘记了两人的存在。 “谢谢你二姐,这段时间我知道自己让你费心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佩芷摆出假装冷酷时候惯常爱用的脸色,可是舒展的眼角眉梢让我知道对于我和宝宝的平安无事,她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我去把烦人的小家伙交给护士。” “童童比大人都乖,你说出这种话违心不违心。” 和佩芷、苏灿三人围着出生不久的小童童又看了一会功夫之后孩子到了应离开的时候,她的身体比其它普通婴儿弱很多,刚出生的一段时间始终都是在保温箱里度过的,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不能在非专业的家人身边待太多时间。 周佩芷抱着童童离开,我和苏灿目送着二人离开,走到门口位置的时候周佩芷的脚步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但是并没有说话,很快便又离开。 还在好奇为什么的时候便已经随着来人的出现而明白了为什么。 周佩兰和候琴前后相继走进病房,将手中所拿的水果和餐点自行放下后在我身边落座。 苏灿从位置上起身,转而在病床上坐下来,扶着我是身体靠在他的身体上支持自身的重量; 对于候琴苏灿始终有自己固执的偏见,他及时在离我更近的位置坐下,隔在候琴的面前,怎么看都有些不信任和保护过度的嫌疑。 “能够看到你顺利醒来我就可以放心了,带过来了一些刚刚熬好的燕窝粥,是特地托人买的血燕燕窝,不过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直接扔掉,不必感到可惜,至于其他的想必你们和我这老婆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对于苏灿过分明显的态度候琴自然看的出来,上了岁数的人还要敏感的察言观色、谨小慎微的做人,在我看来都会感到难受,又何况是一边作为亲生女儿的周佩兰。 “不跟出去看看吗?”周佩兰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候琴的身影,面容上有着不愿意表现出来却甚为明显的心疼。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吧,怎么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倒下。” 不知道周佩兰是不是还在介意刚刚出狱时候候琴对于她的态度,尽管的确让人难以容忍,但对于周家这种与亲情绝缘的家族而言似乎并不奇怪,利用和背叛司空见惯,何况只是区区的不在意和恶语相向 。 作为年长几岁的周佩兰而言曾经比我更加能够适应这样的环境,只是时隔三年有余,从一个几乎与社会隔绝的世界中返回到我们这个家庭中,看来终究是出现了不适应。 放在以前从来不允许自己在容貌上出现一丝瑕疵的周佩兰曾经因为一次头发染错了一号颜色而一口气呆了半个月的假发,直到换回了真正想要的发色后方才罢休。可现在的她即使更加严重的失去了坚持十几年的长发也无动于衷,回到周家已经有些日子,可她依旧保持着黑色的短发,并且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些糟糕的发型。 “还好吧,听说挺危险的。”我们之间鲜少出现类似关心的话题,作为听者的我尚且不能够完全是回应,可想而知作为说出这些话的周佩兰而言会有多么别扭。她坐在离我最远的一个座椅的位置,侧头看着窗外,无论从面部表情还是从身体过分挺直的动作而言都异常僵硬且不自然。 “不管怎么样不都过来了吗。” “候琴的燕窝粥熬了很久,作为让她比对待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用心的你而言如果再不珍惜这种用心可想而知我会多么嫉妒,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对她好一些。” 关于我和候琴此前的种种周佩兰并不知晓,到底属于自己母亲并不十分光彩的行为,原本并不打算向她透露半分,可是看着眼前她的酸楚我开始意识到也许如果告诉她的话能够让结果更好一些,至少能够让她不认为候琴对我比对她更好而心中委屈。 “其实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候――” “如果打算说她对你完全出自虚情假意的话那么还是趁早闭嘴的好,结婚前后她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女人,几乎连厨房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今不过几年的时间里不仅学会了做饭烧菜,甚至成为了个中能手,如果你以为这是虚情假意能够做出来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你还是只会让我失望。” “如果还会这么认为的话,在知道了候琴所作所为之后,那么应该被质疑和让人感到失望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 第十八章 听够了没 “如果还会这么认为的话,在知道了候琴所作所为之后,那么应该被质疑和让人感到失望的人应该是你才对。”让人万万没想到用冷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人居然是苏灿,通常而言男人对于没能在一起却依然深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何况他处事圆滑,一向不爱轻易与人产生正面冲突。 如同预想中的一样,周佩兰吃惊的看着苏灿,而除了过分直接尖锐的语气之外尤其让她不愿接受的恐怕还有苏灿话语背后的意思。 我转头看向周佩兰,窗外明亮的光线打进室内,在她脸颊的另一侧造成阴影,从我的方向看过去,半侧陷入黑暗中的脸颊。即使不甚清晰,我依旧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周佩兰无法掩饰的窘迫和尴尬让她看起来有些局促。 不管怎么样我们的体内终究流淌着同一位父亲的血液,看到她过分难堪的样子我的心里亦跟着感到难受。 即使重生之前过分任性的周佩兰让我失去了家庭甚至生命,尽管重生回来后的周佩兰依旧企图夺走过我生命中好不容易重新拥有 的一切,尽管不择手段的周佩兰曾经过分狠辣的所作所为的确让我难以彻底释怀,可终究如今的我已经拥有了一切,尽管不负责任却是如假包换的亲生父亲母亲,依旧自私却在努力让自己的看起来称职的姐姐,耗尽一生心力挚爱并追逐的爱人苏灿和想要用整个生命来保护的女儿童童。 “即使再想袒护我也不好抹黑别人的。” 听到我的开口,苏灿与我对视一瞬,咽下了原本打算说的话,对此周佩兰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从座位上起身,快速离开病房。 “别这样。候琴到底是她仅存的亲人。”周佩兰离开后,对上苏灿的眼神,我说出自己的不忍。 当初周佩兰东窗事发之后父亲利用关系和手段将一些罪名嫁接与她。使险些处于危机的周氏幸免于难,对于周佩兰而言。从那个时候起曾经如同保护神一样存在着的父亲便彻底在她心中失去了资格。 之所以会这么说不只是为了周佩兰,同时也不希望苏灿陷入为难的境地,毕竟和周佩兰之间的关系特殊,即使事到如今二人关系淡淡,可我明白苏灿凡事总爱压抑在心里,即使今日他因为急于护着我失了方寸,可终有一天冷静下来之后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感受到内疚。 “按你说的办。” “公司今天不是有一个合作案; 。时间差不多就过去吧,别耽误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因私忘公的人,如今每天都会固定抽出时间陪伴我已经尤为难得,也是不是会如同普通夫妻之间一样对我埋怨起工作上琐碎的烦心事。每当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我会对于自己所经受过的一切感受到由衷的感恩。 “――迟一些也没有关系。”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对于苏灿而言已经是很大的妥协和退让,曾经他是一个不允许被儿女私情影响自己半分的男人,我敏感的察觉到这些转变并且乐在其中。 “不要紧,反正这个时间佩芷也快回来了。”在几个人的轮流照顾下愈发觉得住在医院的自己成了累赘,周佩芷的重心原本便不在周氏。自从童童出生后,她乐得终日往医院跑,嘴上说不喜欢小孩怎样怎样的,只是自己却不知道假装陪着我的时候她有多么频繁的提起童童这个小家伙。 苏灿离开后不久,我靠坐在病床上翻阅一份老赵递过来的文件。无意中的低头抬头间看到一位让人倍感意外的探望者。 “韦德先生真是稀客。”自上次周家引发我和苏灿之间长时间冷战的一次风波之后,柴韦德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过,且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周佩芷的口中也失去了消息,如果不是再次出现,我几乎以为他和周佩芷之间的一切已然结束。 “听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周四小姐喜得贵女,柴某自是一定要来探望的,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果然不出所料,柴韦德来者不善,开口第一句话便将上次我临时编造出来的借口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当时他对周佩芷追的紧,更为让人担忧不已的是自韩逸离开后周佩芷整个人对于异性的选择变得武断且偏执,成功且成熟的柴韦德以其与韩逸截然相反的形象出现在周佩芷面前,让几乎有些病态的后者居然动了心。曾经机缘巧合之下了解过柴韦德鲜为人知的过去而不愿二人走在一起的我只好出言破坏,如今再次出现在面前,向来风度翩翩、教养绝佳的他终究没有就此罢休。 “既如此韦德希望我们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呢。” 既然对方来着不善,那么我认为自己实在没有客套的必要。 “以佩辙喜欢的方式开始如何?” “佩辙不喜欢韦德出现在这里。” “不开玩笑了,虽说是同一辈人,可我到底比你虚长几岁,不会这样计较的,今日过来只是单纯的表示一下问候。” “虽说是同一辈人,可佩辙记得我二人之间并无深厚的矫情,如果是探望的话我像你可以离开了。”对于柴韦德的偏见并非出于个人偏见,说来当初知道蓝剑铭和他之间的关系时自己是站在尊重二人的离场之上的,此时之所以不在乎礼节的下逐客令,真正的原因是不希望稍后很可能很快过来的周佩芷出现,进而与柴韦德再次相见。 “怎么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放下了身段特意过来的,即使是女士也不要说这样让人伤心 的话,好残忍的。” 柴韦德恢复了一贯的冷幽默和掌控一切 的从容,兀自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拿出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二十几年的豪门饭并不是白白咽下的,柴韦德即使收敛了最初的敌意我依旧不会相信他所谓的单纯和情谊; “我喜欢快人快语,既然韦德先生不辞辛苦坐在了这里,不妨大方些说明来意。” “这么快就将谜底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像是周四小姐这样的美人,如果能够将自己的聪明用于思考的话将会让更多男人无法抗拒。” 慢条斯理的说话间柴韦德手中的苹果已经在一圈圈没有中断的旋转果皮中剥离出果肉,他手指修长,动作优雅的将苹果切成小块递到我嘴边。 “佩芷?” 从柴韦德举着的手前别过头的一瞬间看到刚刚从门口进来的周佩芷,她的神情无比清楚的让我意识到大麻烦又要来了。不知道眼前的场景会不会让她误会,情不自禁的开口,没有打算开口解释什么,而是一种近乎于讨好的请求。 周佩芷没有表露出过分明显的不悦,只是也许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表现才能够不露出破绽,只好转身离开。 “周佩芷给我站住!”周佩芷转身的瞬间柴韦德从座位上起身,手中的刀具和苹果应声落在地上,高个子的男人大步向着周佩芷消失的方向追出去。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我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个男人也会有失去理智的一刻。 “为什么躲着我!” “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看来柴韦德先生毋庸置疑认为自己优秀的无可挑剔,那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 二人的争吵就在病房外,想来柴韦德没走几步便追上了先一步离开的周佩芷,二人之间的对话戛然而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来得及关上的房间门可以清晰的走廊里剧烈的动静,尽管不能明确的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心中有一种无比强烈的直觉,而此时的我只能无力的希望事情千万不要按照着料想中的方向发展才好。 “放开我!”伴随着响亮的耳光声音,二人发生的动静瞬间安静下来。 “周佩芷你是有多蠢,究竟是多么迟钝才会一直感受不到我的心意!为什么看不出来我频繁殷勤的找尽借口出现在周家只是希望能够多一些见到你的机会,为什么感受不到我千百句的寒暄只为了能够从中听到偶尔有你出现的消息,为什么不明白我鼓足勇气坦白过去的一切只是希望你永远不会因为与我走到一起而后悔。”柴韦德无论行为还是声音多失去了往日的分寸和风度,充满愤怒的声音中让人不难感受到他极力压抑过的内心。 一连串袒露心迹的表白和质问结束,且不论周佩芷会是什么反应,即使身为局外人的我亦难以自控的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忧伤。 情之一字原本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今想来是不是自己过分的干涉了二人之间自由选择的权利,毕竟每一份爱情都有属于自己的苦衷,不能设身处地站在当事人的立场上,局外人永远没有资格置喙。 半晌之后依旧没有听到周佩芷的回答,走廊外长久的沉默起来,曾经坚决不希望二人走到一起的我居然也忍不住好奇起来周佩芷究竟做出了怎样的抉择。 “听够了吗?” ------------ 第十九章 改变主意 情之一字原本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今想来是不是自己过分的干涉了二人之间自由选择的权利,毕竟每一份爱情都有属于自己的苦衷,不能设身处地站在当事人的立场上,局外人永远没有资格置喙。 半晌之后依旧没有听到周佩芷的回答,走廊外长久的沉默起来,曾经坚决不希望二人走到一起的我居然也忍不住好奇起来周佩芷究竟做出了怎样的抉择。 “听够了吗?”周佩芷环抱双臂站在病房门口,抽出一支香烟点燃。不再顾及这里是病房还是说床上正躺着一位分娩不久的虚弱女人,如果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嫉妒烦乱的心境,她便不会将自童童出生后克制了很久的习惯轻易打破。 “所以呢,你的答复是什么?”走廊里二人之间无论是对话还是动静我听到的部分不在少数,始终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让人愈发好奇,她和柴韦德之间的关系特殊,但是无论如何不管今后可能面对的会是什么,我都已经可以安然的接受。 和柴韦德之间的羁绊无论是缘是孽,终究应该以一个合适的方式结束。周佩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靠着一侧的墙壁兀自沉浸在烟雾缭绕中。 我知道她一定内心煎熬到了极点,不断与自己作斗争的方式是吸食香烟里面的 物质才能让自己能够如同看起来一样的冷静,想起自己曾经与蓝剑铭之间有过对话,尽管依旧没有抛弃自己最初的想法,但还是希望我的话能够对她起到帮助。 “大约是在半年前,我听旧日的朋友说起过这样一个人; 。” 大约半年前也就是童童尚在腹中不久的时候,也就是周佩芷和柴韦德刚刚开始的时候,彼时二人之间的情感尚且处于初始的阶段,出于为保护周佩芷的初衷,我约见了曾经被自己不择手段算计过的蓝剑铭。 二人之间并无几分交情,所幸的是相见并没有感到尴尬,对于不介意的事蓝剑铭似乎并不会过多在意。最初的沉默过后几乎可以成为相谈甚欢。 对于柴韦德最初的印象来自于蓝剑铭所造成的偏见,当时的他家有妻室,即使对方并不十分出色,却始终体贴入一,被外界一致冠以模范丈夫和最佳好男人等种种头衔,第一次听说他详细的所作所为是在宋婷口中,当时因为宋婷对其的推崇而由原本的反应淡淡转变为颇有好感,以至于当在调查蓝剑铭的隐私背景的时候无意中牵扯出这个男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时心中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落差之大让我对此人的印象一再下跌。 和蓝剑铭的谈话中提及柴韦德的时候他的反应依旧激烈,尽管二人之间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最初以为反感的原因是柴韦德过分所作所为。而当他心平气和下来讲述完一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反感只是因为放不下。因为心中依旧难以平息的强烈爱意和自始至终的没有办法放下。 和煦四月,温暖的春风中,我二人并肩坐在雕刻有希腊神像的巨大原型喷水池边,那个仅用两年有余的时间便凭借纯粹的能力从职员爬上金源国际权利顶层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对我轻轻讲述着遇到柴韦德时候的场景。 幼年的蓝剑铭并不是如同现在一样风度翩翩且充满自信的男人。当发现自己在取向方面的特殊时是在中学时期,对方是一个爱篮球、爱逃课、爱赌博、爱打架的同年级同学,曾经因为和蓝剑铭的交情而替其出头,却在他认为二人之间的关系终于足够支持他鼓足勇气表白的时候收敛了曾经对他所有的好: “靠,居然真他妈是个gay。”男人嘴里咬着一截牙签,用平日最普通不过的说话方式说出自己对于蓝剑铭告白最直接、最真实的想法。 “滚开!知不知道你让我输了一辆摩托车。”可下一刻,与蓝剑铭视线交触的瞬间之后他猛然发火,男孩子巨大的手劲一把推开,蓝剑铭连短暂的迟疑都没有。便将头深深耷拉在身前的位置。 “以后永远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怀着胆怯却又充满激动的心情将情书递给出去之后即可便换回了最残忍的拒绝,在全班同学的面前,对方一次次狠狠往地上吐口水表示自己极度的厌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蓝剑铭有三个月的时间没有去过学校,没有办法解释并且让父母接受自己辍学的事实。不过十几岁的蓝剑铭选择远走他乡,带着身上仅有的几百元开始了在千里之外另外一个城市的生存和流浪。 与柴韦德的相遇便是在那个时候,蓝剑铭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依旧嘴角含笑,他说在看到柴韦德的一瞬间,让他相信了一句话――此前遭遇的种种困苦和挫折都只是为了成全生命中最美丽的相遇和缘分。 一位从玛莎拉蒂驾驶座上走下来的男人,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和与身高绝对相称的肩宽和气度使他看起来彷如背后商场上方巨幅广告牌中走出来的时装模特一样令人难以克制的心动。 蓝剑铭说那一刻的他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甚至忘记了自己,所有的目光和注意都放在视线中缓缓走近的男人,而这个令明星都要逊色的男人居然走到彼时肮脏如乞丐恨不得人人喊打的蓝剑铭面前,他屈膝蹲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张写了过万数额的支票递过来; “年轻是一种资本,希望下次相遇的时候你能够做的像我一样好。” 蓝剑铭说直到现在他依旧能够清晰的记起来当时那个男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着装,颜色冷酷、剪裁合体的风衣、暗红色的西装衬衣纤尘不染和一条藏蓝色的条纹领带,露出精致将就的领带夹和腰带的金属扣,上面的标志和每一件衣物的品牌当时的蓝剑铭并不能够全部看出来,但时至今日,他真的已经可以毫无压力的买齐当时完整的一身。 柴韦德离开后蓝剑铭感到自己仿佛如同换了一条崭新的生命一样重新获得了拥有一切的权利,可他却没能实现自己诺言,因为仅仅在当他成为周氏一员并且被人成为无所不能的超人助理的时候便按捺不住自己找到了柴韦德,并且不顾一切的说出自己掩藏已久的心意,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开始了自己的追求。 柴韦德也许并没有在意过自己帮助过一个什么样的人,当然更加不会明白自己短短的一句话对曾经对生活失去一切信心几度想过轻生的男人的意义。 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在了解到蓝剑铭和自己的全部交集并且知道他的真实心意之后的柴韦德并没有表现出排斥,甚至给予了比之前更加多的关注和帮助,也正是在见过柴韦德的行为和决定之后蓝剑铭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的他一定得到这个男人,他可以不在意最终的结果,但至少一定要曾经拥有过。 面对蓝剑铭热切的追求,最初的柴韦德尽管表现的周到有礼,却从来没有给出过正面和肯定的答案,直到在某次从酒醉的蓝剑铭口中听说了他的上一段往事以及与父母断绝关系却依旧时时思念入骨之后他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好转和改善。 在柴韦德将家中情况和和自己一切能够提供和保障的权利义务列明条款、和盘托出之后二人没多久便私底下走到了一起。那段时间二人之间的关系不用说,单单凭借那时候不惜放弃自己苦苦得来一切的只为保全对方名声的蓝剑铭。 不主观、不臆断。 曾几何时当自己第一次坐在周氏总经理办公室的位置上时曾经无比明确的让自己记住这六个字的含义,如果可如今的自己真的应该说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果不是与蓝剑铭之间的促膝长谈,也许对于柴韦德有一些不太好的印象会始终持续到今日并且依旧一厢情愿的 以为他并非周佩芷良人。 而从蓝剑铭的口中让我知道了他只是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位遇到的人,对于自己姿色平却至少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妻子而言如此,对于不止一次帮助过并且接受的取向不同于常人的蓝剑铭也是如此。然而在亲眼所见到的对于周佩芷一系列的所作所为之后,平心而论,我不认为让绅士如他抛弃深深融入在骨子中的教养和风度不顾一切在众人面前歇斯底里的告白和质问、让从不忍心伤害任何人的他与坚持多年并且相濡以沫的妻子提出离婚、与多方迁就甚至不惜冒着有可能牺牲自己名声的风险的恋人郑重的提出正式结束的他依旧只是为了做回以往的老好人,相反我明白如果男人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也许、是因为生平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心动并且想要不顾一切疯狂追逐的那个对的人。 “至少我不会再多管闲事的介入,如果当真心动的话不妨试着同意看看。” ------------ 第二十章 归来的挚友 “至少我不会再多管闲事的介入,如果当真心动的话不妨试着同意看看。” 不管怎样每一份爱情都应有选择和被尊重的权利,茫茫人海之中能够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原本机会便不大,如果恰巧他也喜欢着你,那么这一份感情则一定要被珍惜。 尽管和蓝剑铭之间的关系属实,可毕竟柴韦德并非如同最初以为的那么奸恶,如果一个人从本质上而言是善良的,那么无论对于身边的任何人都不会差到哪里。 “这么说还真让人心疼,我刚刚才拒绝了他。”周佩芷反应出奇的冷淡,格外薄凉的话语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好似刚刚在一起起过剧烈争执的男人并没有引起她很长一段时间来内心的涟漪。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那――”她前后态度转变的太快,快到让我隐隐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少臭美了。” 不出所料,周佩芷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改变死鸭子嘴硬的性格。 “总经理。” 病房里的二人正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随着一阵沉重匆忙的脚步声音,病房的木质门传来的急促的敲击声。还没说请进 的时候来人已经等不及走了进来。 “又什么事啊?” “怎么?” 听到来人的称呼,我和周佩芷习惯成自然,条件反射一般同时应声,老赵的视线左右摇摆看看最后定在沙发上。 二人之间并没有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接,自己忽然开始后悔,一时不在意的反应想来会让周佩芷感到不自在。 这让一间小小的病房里瞬间充满了尴尬,尽管并不是让人渴望得到的,可一来当初因为怀孕和胎像不稳等原因退居,实际上心中并没有办法做到真正放下,期间甚至因为偶尔听到关于周氏不甚乐观的消息而和周佩芷争执起来。这个敏感的话题到底在两人之间构成了隐形矛盾。 “赶紧出院,这个烂摊子我是受够了。”丢下一句话周佩芷撇撇嘴甩身离开。 不擅商场和政治不代表周佩芷失去了自己一贯的聪明和机敏,不过一句话和一种态度便快速化解了空气中的尴尬; 。当然也许真正的重点应该得益于她对于权利和名誉的毫无眷恋,忽然之间脑海中有一道念想一闪而过。如果此情此景换做了我与周佩兰,那么结果恐怕是必然要全然换一种结果的。 气喘吁吁的老赵在病床前的沙发上自顾自坐下,不待招呼便接水喝起来,看到周佩芷自行离开后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露出一副难得不好意思的笑容。 周佩芷离开后我打量着老赵,这个自从三年前便真心实意帮助我和周氏的男人已经不复最初相遇时候的年纪,能够感觉出来的精、气、神大不如前。不过几个月不见他整个人瘦了几乎整整两圈。 “‘银石’抢走了我们最大的外销客户,双方刚刚签订的协议。” 果然是这样没错嘛,上午苏灿离开的时候我已经能够大致猜到也许发生了什么事,关于这些他并没有完全瞒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在听到从老赵口中得到的消息后居然并没有感到生气和遭受背叛的愤怒。 弱肉强食本就是商场上的规则,周氏和‘银石’的竞争由来已久,周氏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下被全力以赴的苏灿和‘银石’打的溃不成军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换个角度思考即使没有‘银石’的存在如今外强中干的周氏也难逃客源被瓜分的的恶果。客观些说恐怕还不如现在,相反由于银石的迅速发展强大,如今在s市珠宝行业已经隐隐成就了半垄断地位,很大程度的压制着其他竞争对手,也因此才让周氏得以留存。 “对方已经正式确立了合作关系才得到消息?”进入周氏以来老赵尽管屡逢不顺。先是在周佩芷手下不被挖掘和发现,而长期郁郁不得志,而后虽然经我提拔而起,在正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适逢身为直系领导的我没了斗志和决心,致使周氏换了东家,老赵为自己和周氏规划的蓝图再次被耽搁直至今日,但着并不影响他真正的办事能力,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譬如此时最大的商业伙伴悄无声息的被竞争对手抢走不可能事先完全没有得到风声,也不至于会像如今一般被打的措手不及、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除非有人刻意掩盖或者歪曲了这则消息。”老赵眉头紧锁,语气笃定,想来这样的观点在他脑海中是早已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开口推断。 “你的意思是有人偏要做这只害群之马。”言及至此我以大致明白了老赵的意思,一直以来周氏有始终没有解决彻底的问题,如同老赵一再被搁浅的蓝图一样一拖再拖,终于早就了一颗成气候的毒瘤。 “恐怕不止这些,自从总经理提醒盯住孙少伟后我一直没有放松过,他并没有做出太多破绽百出的事情,一时捉不到小尾巴,但有一条消息应该对总经理有帮助,是他的老婆通过丽帼会与市长小姨子走得很近。” “霍唐夫人?”霍唐夫人是s市居首位的社交名媛,同时也是丽帼会连任三届的会长。印象中最近一次参与丽帼会的例会还是在年余前,那时候宋婷还在,本着将宋婷重新介绍出去的初衷出席,却得到了意外客套的欢迎和淡淡的冷落,彼时与候琴的相处和情感尚且处于自欺欺人的状态,不愿意亲手揭露一切而明知道事有蹊跷也没有做丝毫调查和思索。 “没错。” 早便知道‘周氏’已经大不如昨,可真正开始介入企图再次上手的时候会发现桩桩件件的矛盾和问题的确异常棘手。周氏的海外市场必然不能失去,流失的客户势必应该重新争取,另外一方面重新寻找新客源的进程亦不能落下,何况丽帼会里的关系自己自始至终没有在乎过,如今看来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利用的地步; 。但无论如何如今看来当务之急应该尽快出院才是唯一最可行的安排。 “老赵,尽快联系小冬替我办理出院手续。”说完话掀开自己的被子,打算从病床上起身。一旦身不由己的得知了周氏的现状和一切,那么每一件决议和每一分文件便变得刻不容缓。商场是一个机遇稍纵即逝的战场,如果不能及时把握住,只能在潮流的冲击中溃败, “谁都不许动,身体没好别想离开这个房间。” 我和沙发上的老赵正欲起身的时候一句脆生生的嗓音制止了二人的动作,刚刚用了力气想要站起来的我被来人的声音惊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周佩辙!”一个美丽娇俏的女人如同原始森林中与世隔绝的精灵一样出现在医院随处可见的惨白和死气沉沉的蓝色中,从视觉上给人造成的震撼绝对不仅仅只是眼前一亮而已,甚至能够让人感觉像是见到了希望。 “宋、婷――”长时间卧床的日子让自己的五官和反应都变得不太灵敏,即使明明白白的听到了声音,也亲眼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人,却依旧不敢十足的相信自己听到和看到的一切。 “你这个笨家伙。”她面带怒容,精致细巧的眉毛几乎要立起来,加上她声音独特的清脆,尤其有一种如同小公主一样的任性和刁蛮。 一年零五个月,自懂事之后不久起便相互依存在一起,数十年的相守相依和一年多的生离。 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人在各自的世界中忙碌,为各自的烦心事而百般忧思,期间并无矛盾、甚少联系却不代表长时间分离的时光中对于对方没有思念和惦记。 不是不想念,而是没有勇气想念。 “蠢货,回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至少派人去接你。”心中的情感仿佛即将席卷而来的惊涛骇浪一样掩藏在极力想要保持冷静的面孔之下,过分激烈的情绪不知道怎样表达,只好通过自己越来越高的声音音量来宣泄。 “现在的问题是我吗,先说自己好不好,整个怀孕的时期不告诉一声已经不可原谅,居然连最后的临产也不通知,你究竟是哪根神经没有搭对位置!”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如果异域的风霜并没有改变她的心智和性格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她和此时此刻的我在采用同样的宣泄方式。 “我看你才是神经没有搭对位置,分开了那么久、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回来之后就只有这一句话可说是不是!” “你是蠢货!” “你才是!” 说完之后两个女人如同生生分离了一千多日夜后终于重逢的情人一般猛然紧紧拥抱在一起,不知道宋婷怎么样,总之自己湿润的眼角因为拼命隐忍而几乎有些抽搐。 “好了好了,这么老的两个女人了见个面还哭哭啼啼的想什么样子,真是的!” “险些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男朋友,半年后结婚。” ------------ 第二十一章 小念 打量着眼前有着一头金黄色自然卷发的男人,极白的皮肤、长脸却比例适中,目光移至男人眼睛的时候心脏不甚明显的微微一颤,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个男人能够让宋婷在几个月内沦陷并用整整两年的时间魂牵梦萦的原因之所在――不大的眼睛中拥有一双彷如宝石一样迷人的瞳仁,毫无违和感的完美糅合了湖绿和海蓝两种异常美丽优雅的颜色,永远微微眯着的眼角含笑,灿若夏日骄阳,微笑着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感觉单纯而真诚,丝毫难以抗拒其魅力。 “所以他就是让你选择托付一生的男人是吗?”关于这个英国男孩送她的口中听到过不少次,最初分开的两年时间中便已经从我二人之间的越洋电话中时常听到,彼时的我从宋婷不经意表露出来的语气和声调变化中便意识到了这个男人对她的影响之大,即使两年期满的时候她抛开他回到国内,可最终没能递过二人之间的情感羁绊,在分离了一年半之后重新跑去英国寻找这个男人。 “你知道的,艾伦。” 岂止是知道啊,他还是一年多前让我们二人分开的直接原因,不管是此前分开的两年,还是今次重新经历的一年半时间,不管二人之间有无争执的矛盾,也不管二人之间频繁疑惑几乎没有的通话次数,每次当四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或者偶尔徒步走过s市某些年轻而熟悉的街角的时候,亦或者静静依偎着苏灿的时候,总是抑制不住的想念起她,每每开始想念便会心痛的一发不可收拾,心脏的钝痛仿佛缓慢的淌血一样,长时间的持续着没有办法消散。 “跟我们家苏灿没法比嘛~”笑吟吟的别过头,佯装骄傲的故作挑剔,希望以此来掩饰心中的这些年一分一秒漫长的熬过来,而如今看来却如同一晃而过一般禁不起回忆的苦涩。 “我可以听懂中文的。”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字正腔圆的男人声音出自哪里后,我迅速收敛起内心的苦涩。若无其事的回头看过去,果然是蓝眼睛帅哥开了口,后者学着我的样子假装一本正经,迷人的眼珠却掩藏不住促狭的乐趣; “好啊臭丫头,成心的是不是。” 明知道艾伦中文说的这样好,还成心任由我开出不太恰当的玩笑。我阴暗的看向宋婷,而后者只是摊摊手推卸责任: “我可什么都没说。” “晚上去哪里?”趁着她回来,我难得这样高兴,隔了片刻之后想到稍后一定找个地方庆祝一下,也算作是为她接风洗尘。 “不如还是老地方怎么样?”老地方是我二人恒久不变的堕落地点。那是从初中时期遇到这个叫做宋婷的女人起便爱上关顾的酒吧。十几年的时间里。吧台最中央长久是我二人的位置。换一个角度来形容的话应该说也是我们心灵逃避现实和问题时候的据点,只是在这个据点中出了长久的角色我和宋婷之外,其他还有一些人来了又去,比如青年时期的宋孝民。那个曾经带着我们走南闯西如同保护伞一样守护着两位妹妹的兄长,比如李允,那个曾经真心爱过我并且始终尽全力帮助我、生意场上永远不用担心会算计我的男人,莫一乔那个用整个生命来爱我,为了找寻和追逐来到s市的权力中心,时常满腔愤怒将我从这里带出去却又从来舍不得说出任何一句责备的重话的男人。 “bingo!想一块去了,半年前的时候那家酒吧店面装修,关门了好久,最近这些日子刚刚才重新开张。我还真担心老板就此歇业了呢。”所谓害怕是真心话,并没有夸张的意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一个不愿向前看的人,一面被现实的鞭锁抽打着不断做出新的决定和改变从而前进,另一面却又几乎偏执并且病态的执着着一切流逝的回忆。 “好。那什么时候过去?”宋婷露出一副甜美异常的笑脸,好像在跟我一样回忆起了过去的岁月,可隐隐之中又感觉应该有哪里不对劲,至少似乎那个笑容虚假了一些。 “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准备准备这就过去吧。”看看墙壁上的时间,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度过了将近整个下午,现在出去的话还能找一个味道不错的餐厅大大吃一顿,总算着一段时间来长期在医院的套餐和各色营养粥、补品的煎熬中度过的自己一份犒赏。 看到活生生的宋婷出现在面前,不光心情迅速好起来,连性格也恢复了原来说风就是雨的架势,说罢便翻身下床,打算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可心中激动过了头,一时忘记自己一副不堪重负的身体,之前分娩的时候因为过分难产,最后关头医生们选择了侧切,从昏迷中醒来后接连痛了很多天,最近两日刚刚恢复过来,已经愈合到了躺着不动的话就不会痛的程度,但方才的一连串动作太过迅速,引发下体一阵钻心的疼痛: “啊――痛!”不曾想宋婷一个爆栗弹在我的脑袋上,仿佛难得逮到机会,可是用足了力气。 “准备什么准备!周佩辙你还有没有一丝丝觉悟了,要知道这里是医院、病――房和病――床,而你现在的身份是病――人!酒吧什么酒吧,亏你还真敢说出来,可是我回来盯着你 ,对了,刚刚是谁说过要尽快出院的,不仔细想想自己现在一副什么样子,再敢提出院二字和酒吧啊什么不找边际的话瞧我还不打你!” 从进入这间病房前前后后不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宋婷已经原原本本的恢复了她极品小魔女的全部特征,恶狠狠的语气和架势让一席话中无意受到波及的老赵忍不住讪讪的干咳几声。 “哼!”宋婷毫不示弱的顺着声音看过去,淡淡的从头到尾大量着老赵,直到后者不自在的面色发红,额头微微冒出汗珠的时候又再次气呼呼的冷哼一声方才收回视线; “总经理,那个我还是先不在这打扰了,二位叙旧要紧、要紧。” 老赵满心惦记着周氏,如今更是搭上了广运的生死存亡,今日还好是我,只是提前出院,如果躺在病房里的换成了他自己,恐怕听到这样的消息即使在手术台上也是一定要坐起来去处理的。不过暂时离开也好,毕竟有宋婷在我今日无论如何是出院无望,他一个中年大男人被小姑娘臊红了脸说出去也不是一件好听的事。 “你这个疯女人!很痛的好不好!”这家伙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都已经过去三五分钟的时间了头皮还是一阵阵疼。 “对了宝宝在哪里,她可是我这次回来的主要动力,居然这么久了还没见到,岂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我的抱怨一样,宋婷这个没良心的自顾自的碎碎念,居然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本末倒置的问题。 恶狠狠的瞪像宋婷,无意间留意到余光中的艾伦,这个如同中世纪的皇室王子一般古典高贵的英国男人面含微笑的全心注视着宋婷,无论她表现出什么气质的样子,或者刁野任性、或者蛮不讲理、或者小暴力和坏脾气,后者眼角眉梢的神态里始终带着掩饰不住的欣赏和疼爱,看不到任何不满和挑剔,且不论苏灿对宋婷的心意,但就和艾伦之间的比较而言,他输的彻底。 二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无厘头对话中护士抱来了出生已经十多天的小童童。 宋婷一反方才的暴力和毛躁,忽然之间变得异常安静,她小心翼翼的送护士怀中接过童童,抱着她在我床边坐下,压低喉咙,发出很轻很柔的声音哄她。 “好乖的小姑娘,小姨给童童取一个乳名好不好。”宋婷细着喉咙,声音听起来甜甜腻腻的,如同鲜花盛开的夏傍晚,温暖并且带着清爽和馨香,她一边好看的笑着,一边不停逗怀里的小家伙笑。 “假惺惺,孩子这么小才不吃你这一套,说什么好不好,明明就是早便想好的吧,我们家童童只有不想接受也必须接受的份了对不对。” “这么漂亮的孩子叫什么好呢。”宋婷细巧精致的眉毛锁起来,看上去像是认真思考的样子,不过说来好像自从小家伙出生后连我自己也没能时常见到她,如同现在一样近距离长时间大量的机会更是为数不多。 童童的体质异常虚弱,出生不久的时候还需要长时间的在保温箱里,那时曾经看过她一眼,皮肤不算太黑,但与苏灿和我比起来就显得黑的多,如今细细打量之下这小伙似乎反倒白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记得当初小家伙虽然虚弱异常,可毕竟胳膊和腿还是能看到肉肉,彷如莲藕一样的感觉,可是现在的童童似乎胳膊越发细了。 “和想象中的一样,像你妈妈一样漂亮,乳名就叫小念好不好。” 宋婷说着声音慢慢变得更加低若,后面的半句话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心脏也跟着咯噔一颤,抬头看向她。 “佩辙――这一年多以来我真的很想你。” ------------ 第二十二章 眼光不错 宋婷回来后病房里的常客便渐渐多了起来,热闹起来的病房整日多了欢声笑语,身体恢复的也愈加快了起来,如此这般又恢复了十余天的时间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回到家里后习惯性的扯着宋婷回到卧室,及时天色晚下来也没有让她离开的意识,直到苏灿和艾伦一起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如今的二人已经有了各自的牵挂。 关于离开后在英国的事情宋婷没有过多的提起,但我知道二人当初因为家庭的阻碍而不得不分离,宋婷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姑娘,那么也就意味着来自双方家人方面的阻碍必然异常艰难,二人能够坚持走到今天不用想便知道共同经历了很多,其中的艰辛她不愿意提及,我自然是不会主动再问的。 一年多的分离细细数来尚且比不上前一次分离来的久,但当初离开的时候宋婷补办了两年前便拖欠下来的移民手续,失去了希望和念想,一年有余的时间中每次想到曾经有过一位恨不得亲密如同一体的闺中密友自我的生命中彻底离开,期间及时可以营造短暂的重聚,但短暂的相聚过后势必会产生的恶果便是再一次的分离之痛,心脏的疼痛便难以忍受,只能依靠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方能短暂的缓解。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坐在沙发上看着齐齐走来的男人,两中完全不同的类型但不可避免的都是异常养眼。 “大致是因为目的相同吧。”艾伦是一位看起来圆润温和但气场绝对强大的男人,然而苏灿的确无愧于我对他的死心塌地,站在艾伦旁边居然丝毫不输,反而有隐隐超过的气势。 “艾伦――”二人还未靠近宋婷便忍不住甜甜腻腻的招呼。 艾伦笑眯眯的朝她走过来 ,苏灿则自顾自的在我另一边坐下。 “还要继续放任候琴吗?”苏灿在身边坐下后摆出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长手一伸搭在我的肩头。 “她又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来虽然自己身在医院,但对于候琴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 “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位老女人打了一名女士。”艾伦听到我们的谈话似乎明白苏灿的意有所指,他的中文发音很地道,但措辞方面还显得很生硬,听起来有些怪异。 “候琴和周佩兰?”宋婷回国的时间不长。与候琴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然而凭借平日里我只言片语的偶尔提及和此时短短几句的对话她便看向我们说出自己的猜测,一语中的。 “这次又是为什么?” “谁知道,兴许是因为看到了陌生人。”兴许是在家里的缘故,苏灿措辞不甚谨慎,‘陌生人’仿佛带了刺的荆棘一样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别扭; “苏灿你含沙射影说谁是陌生人呢!”艾伦对此只是不置可否的挑弄了一下眉毛,却是宋婷没有办法忍受,原本因为候琴和周佩兰之间的矛盾转移到了我们 之间。 “你。”苏灿慵懒的吐出一个字,幽深的眸子颇具威胁性的盯着宋婷,一时之间我也搞不懂他所作所为的原因。 不知道宋婷此此回来对于苏灿的情感是否得到了足够的沉淀。可不管怎样猝不及防遇上他过分凌厉的眼神。一时之间宋婷还是有些难以招架。眉宇之间虽然只有一瞬间的闪躲却让我看在眼里异常难受。 虽然明白苏灿这么做必有道理,可还是没有办法忍受他继续下去,正准备开口阻止,话到了嘴边听到艾伦的声音: “enough。”艾伦一如往常。照例轻轻的语气,只是柔柔的声音轻吐出一个单词居然有一种让人几乎没有办法抗拒的威慑。 苏灿唇角捕捉痕迹的勾起,转而将凌厉的视线对上拥有美丽的蓝色眼睛的英国男人。 一贯用微笑示人的男人居然也有放弃伪装的时候,半个多月的接触中第一次见到艾伦变了脸色。 早便知道他不是一般简单的角色,否则也不会让宋婷在追求过苏灿的前提下还能沉沦至此,果然他没有让人失望,当惯常总是微微上扬的唇角放平弧度,紧紧抿起来成为一条直线的时候,当惯常盈满笑意的碧蓝色眼睛失去以往弯月一样的弧度的时候。这个英国男人混上上下流露出一种无人能够比拟的气质、霸道之极,而苏灿则隐隐露出了笑意。 他的笑容虽然很淡,但我看得出来直达眼底,也就是说苏灿并非真心想要激怒艾伦,而只是――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从心中飞快的滑过。随后明白过来,便不得不佩服苏灿越发的细心。 艾伦是一个时常以微笑和温柔做伪装实则深藏不露的男人,这一点相信除了我宋婷和苏灿应该是更早便能够明白的。 无论从哪个方面想艾伦的心思都太过深沉,对于另一半若非真心的话,那么宋婷的处境将会十分不乐观。 苏灿处世一向圆滑,何况与宋婷的感情不错,可是方才忽然一反常态刻意发难,一切在艾伦的面前发生,如果出自真心的爱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话必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让她受到丝毫委屈,事实证明他做得到,不仅有相当足够的勇气和实力,更重要的是有一颗同样在意宋婷的心。 “冒犯了。”一瞬间收敛自己所有的锋芒,苏灿拍拍艾伦的肩膀,粲然一笑, 艾伦会意,微微颔首示意,尽管没有什么表情的改变,只是肌肉组合间的细微抽动,但这次连我都能看懂,他是真的在笑。 “走了。”艾伦伸手过来握住宋婷的,起身牵着她离开, 此次回来宋婷说当做是二人提前度蜜月了,宋孝民和莫唯依旧留在英国,双亲亦没有回来,宋家反正无人,何况难得重聚我也不想和宋婷分开太远,便让佣人用心收拾了客房给二人住下。 “宋婷――”二人牵着手一前一后离开,走过拐角的时候不期许苏灿忽然开口,“眼光不错; 。” 听到苏灿的话宋婷脚步一顿,走在她前面的艾伦感觉到宋婷的停滞也跟着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看向她,而是静静的等待着。 “谢谢。” 候琴最近一段时间来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脾气暴躁、行为暴力,从最初的偶尔为之,到时好时坏,再到现在愈加频繁的发作。二人离开后,想起苏灿提到的方才候琴再次伤害周佩兰的行为,我亦起身离开房间,走到走廊的另一头。 “在吗?” 等了片刻之后里面没有传出声音,我扭动门把,没有上锁,便径自走了进去。 里间的卧室中周佩兰果然在,上衣褪到腰部,身边摆放着一些日常去肿消炎的医用品。依旧没能长起来的短发早便没有了往日的柔顺和光泽,曾经洁白纤细的背部线条如今除了肤色的些许改变外更多了几分结实和流畅, “上次过来的医生是怎么说的?” 在她身后坐下,接过手中的药物,不像面部肤色转变的那样严重和厉害,她的后背依旧很洁白,只是长时间粗粝的床铺和并不柔软的贴身衣物磨坏了娇嫩的皮肉,皮肤已经不及当初一般娇嫩,尽管如此,几处青紫的淤痕和牙印遍布在肩头一代,鲜明的颜色对比让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还是老样子,拒绝接受治疗,三两下就把人家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如今这个时候她是应该后悔当初那么对你的。” 如今我一来自顾不暇,二来因着童童的原因,对于候琴的确有些忌讳,因此甚少出现在她身边,周佩芷更是对候琴毫无热情,连日常最基本的礼节和客套都省了。正如艾伦的措辞一样,她的确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女人,前半生的颠沛流离和不安稳的日子让她直至今日的年纪依旧没有办法找到安全感,到了无法亲手握住权利和钱财的年纪,身边没有足以倚靠的人,手中没有掌握住足以支配命运的钱财和权利,以她的性格来说想必是一切痛苦和巨大不安的来源,心里和情绪上会出现波澜也是可以理解的行为,只是时常用周佩兰撒气的行为的确让人没有办法理解,毕竟即使撇开唯一血脉相连的亲生母女一层关系不说,周佩兰是如今唯一日日守护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人。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将大夫请到家里的话,不如下一次试着把她带到治疗室试试效果。” “你走!” 周佩兰忽然将衣襟拉上,上药的动作还来不及反应手下的一片区域便已经被布料所覆盖。 “不好好处理会留下伤疤的――” “滚开!”周佩兰态度转变异常迅速,态度之坚决让我意识到即使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起到什么帮助,不如索性当真如他所言离开。 将手头的药物和药棉、纱布一类的东西在手边重新放下,起身打算离开,却在一瞬间之内忽然听到了周佩兰的开口: “不是的,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后悔过才会一直这样对我。” ------------ 第二十三章 力挽狂澜的决心 “不好好处理会留下伤疤的――” “滚开!”周佩兰态度转变异常迅速,态度之坚决让我意识到即使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起到什么帮助,不如索性当真如他所言离开。 将手头的药物和药棉、纱布一类的东西在手边重新放下,起身打算离开,却在一瞬间之内忽然听到了周佩兰的开口: “不是的,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后悔过才会一直这样对我。” 侯琴的精神状态始终不稳定,对于数次请到家里的医生反映异常激烈,前天不出意外又是一次有请到家里来问诊的医生还没走到正厅便被破了一身脏水。候琴原本并不是这样的,当初在敬老院确诊为癌症晚期的时候也并没有如同现在这般抗拒检查和治疗,相反倒是配合的很,对此周佩兰费尽唇舌也依旧只能是正束手无策,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还应该归功于苏灿的提醒才让我想到稍微早些时候曾经带着候琴离开周家到医院接受过一次检查。 那时候的她同样一反在周家看到医生时候的暴躁和暴力,异常乖巧的配合着医生的每一步检查程序和动作。当时的检查结果还是老样子,除癌细胞再次出现了小规模的扩散外并无显示其他任何异常,可侯琴的状况没有丝毫改善,并且很明显正在一天一天的恶化下去也是不争的事实,对此同样还是经由苏灿不经意的提议才让我忽然想到也许为她找一位权威的心理师尝试一段时间也许能够看到效果。 敲开周佩兰房门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自窗子正面打进来,留给我一个黑暗的剪影,不知道在这个位置坐了多久,瘦小的身体和沙发的轮廓仿佛融合在一起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般。 曾经周佩兰的 房间并不是这样的光景,任何时候总是充满着浑身上下都是奢靡和攀比的腐朽味道的上流社会中的名媛少妇,从来没有缺席过的奢侈品和香水也从原来的随处乱扔到现在的彻底笑声匿迹,三天两头的狂欢和排队,没完没了的喝酒、嗑药,永远过不完的夜生活和从来不用起床的早晨和上午; 眼前真实的场景与记忆之中的差异之大甚至让我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有时候甚至以为眼前这个不再拥有美丽长发的短发姑娘是不是在从监狱出来的一瞬间便被掉包成了另外一个。 “昨天拜托一位朋友帮忙联系了一家心理咨询中心,和一位不错的心理治疗师,没关系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另外想办法,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我先放在这里,过些天来取。”我的样子看起来过分落寞,让我调整了几次,开口之后的声音才会轻而低沉,即使在她身后发出声音也不会显得突兀而吓到她,想来也不会因为太过张扬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而重新勾起她的伤心事。 “恩。”她动作如旧,开口应声前后看不出丝毫姿势的改变。仿佛声音不是由她发出的一样。我迈开步子继续走了几步过去。看到周佩兰的侧影,如今不知是因为青春不再还是失去了曾经的一份自信和张扬,她坐着的姿势再也看不到当年的风韵和妖娆,也许长期以来的锻炼和训练让她习惯了板直的坐姿。可不知道为什么规规矩矩的姿态在这一件面积不小的卧室里看起来甚至有些拘谨和不知所措。 “不然,如果没有特别想要去做的事情话不如回去周氏上班怎么样,反正现在树倒猢狲散,整栋大厦里可没剩几个人了。”曾经的周佩兰尽管私生活糜烂的一无是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企业经营方面的敏感度和天赋,且不论她在经营周氏短暂的时间中所作出的一系列改革,尽管没能立竿见影的得到了收益,但在她离开的一段时间中在我亲手执掌的期间可以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当初她所作出一切的价值,当然还有让人没有办法忘记的东明水湾楼盘一事。当时自己武断且偏颇的以为她所做出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讨好父亲才会不顾当时周氏资金方面的一切紧缺的窘迫而执意向房地产进军,而事实证明她入狱后东明水湾即使因为中途停工严重影响了预售楼盘的收益和整个工程的声誉,但当时的我依旧没能看出来它的收益只是时间问题,也不至于让李允接手后很快便等得到了数倍于投入成本的回报。 周佩兰的身形快速的颤动了一下,而后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姿势。甚至让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后依然是长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也许几年前对她而言整个生命中的转折有些太过突然和沉重,直至今日也依旧没有办法从当初的阴影中顺利走出,何况长久的狱中生活让娇生惯养的周佩兰能够适应并走出,想必也是在吃过不少苦头和教训之后才学到的经验和教训。 抬起脚步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位置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周佩兰开了口; “真的、还可以吗?”不大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安和 不确定,让人听在耳中会不自觉的因为控制不住的心疼而微微抽动嘴角。 “周氏现在很需要你,我一个人真的做不来。” “账目怎么能亏损这么多。”邵青生育的时候同样遭遇难产,但她一来时间比我早些,二来恢复的还不错,听说我回来周氏的消息后当天下午便出现在公司。 “你看的只是今年上半年的账目,这里还有下半年几个月份的,把惊讶的话留在看过之后再说。” 尽管一早便知道公司不堪的境况,可看到实实在在的数据之后还是忍不住暗暗心惊。 “这是前两个季度全部的外销营业额了吗?” “你心里明明是清楚的; 。” 是啊,早便应该清清楚楚的,只是至今没有办法接受而已。 “如今与周氏和广运长期签订外销合同的有多少家经销商?” “这里有一份资料,是从我们手中流失的客源和如今与他们保持供销关系的企业。”坐在一边的老赵伸着胳膊探身向前,将一份资料递到我的办公桌上。 看得出来他功夫做得很足,资料最初的时间是从一年前便开始收集的,一直延续到了今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缺席和耽搁,想必这些是早便能够看到的。 “关于今天的会议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对公司的现状有一个大致了解后便召集公司剩下的一批管理层召开了一次临时会议。 之前与周佩兰提及过的树倒猢狲散也许有些夸张,但一定程度上来说也不失为此时周氏境况的一种写照,几乎每个部门都有员工跳槽现象,组长、部门主管、副经理、经理及其以上职位均有跳槽现象出现,在周佩芷的粗略处理下,一个人才身兼数职的状况变得很普遍。其实我可以理解她的想法,宁缺毋滥,无论企业内部再怎么严重缺人也不能因此而以次充好,没有能力胜任的话绝对不会滥加提拔,也不会草率的将周氏的一个管理层职位随意交托出去。 尽管在管理企业方面周佩芷经验缺乏并且没有什么心思和天赋,但关于最基本识人方面的问题她处理的还是比较妥当的,毕竟如果委以重任的人和职位没有办法让人感到信任那么还不如没有的好,不过会随如此,以为的任凭员工越来越少也不是办法,曾经无论出于梁妈方面的压力还是作为父亲的选择,面对和处理周氏的一切应该说并不是完全出自自己的自主意愿,一直以来秉承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消极被动心态面对周氏以彰显自己并非完全自愿的心意,从来没有认为过自己会和这一间庞大而残忍的赚钱工具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可当切切实实看到它一蹶不振的样子后我心痛和惦记的程度远比曾经想象过的要严重更多,如今既然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为挽救周氏的生死存亡而回来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继续沉没下去,我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让它重新活过来。 “好了,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散了吧。”短暂的 沉默之后在我的宣布下结束了今日一下午的会议。 “赵经理留一下。”众人挪动着脚步自我的办公室中相继离开,老赵一贯离开的比较晚一下,几乎不剩下什么人的时候我压低声音对着他的方向轻轻招呼一声。 “什么事总经理?” “周氏现在怎么说也不成样子,我打算组织一次公开招聘,声势造得大一些,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很有必要,一来可以增强一直以来公众对我们渐渐丧失的信心,二来也可以一扫这些日子以来整日愁云惨淡的雾霭,提高员工们的干劲儿和斗志,三来嘛――” “三来什么?”果然从一开始便没有选错人,每次构想出来的计划只要点出开头,后面的一系列具体事宜便可以放心的交付给老赵,他总是能够全面了解到我真正想要的用意,我轻轻勾起唇角看向他,示意可以继续说下去。 “这个三来嘛,就是我们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孙少伟下套。” ------------ 第二十四章 出席 “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很有必要,一来可以增强一直以来公众对我们渐渐丧失的信心,二来也可以一扫这些日子以来整日愁云惨淡的雾霭,提高员工们的干劲儿和斗志,三来嘛――” “三来什么?”果然从一开始便没有选错人,每次构想出来的计划只要点出开头,后面的一系列具体事宜便可以放心的交付给老赵,他总是能够全面了解到我真正想要的用意,我轻轻勾起唇角看向他,示意可以继续说下去。 “这个三来嘛,就是我们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孙少伟下套。” 上次出现在丽帼会是宋婷离开前,当时她在国外留学两年时间刚刚回到国内不久,为了让她能够更快的回归到国内的生活圈子,想着回到过去熟悉的环境也许会有帮助,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便是那时候 的宋婷孤身一人,为了能够更快的走出而希望将单身的她重新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没想到再一次出席这里的场合还会是在宋婷的陪伴之下,只是这一次不为帮她熟悉环境也不为尽快找到优秀的异性,唯一而异常明确的目的是利用这里的关系帮助周氏取得注资,从而得到周转。 描绘着精美细致诸神画像的巴洛克式圆形屋顶,巨大的黄色水晶吊灯下衣着奢华、发式考究的各色女人们用各自名贵耀眼的鞋子踩着繁复的欧式立体印花地毯,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每个人即使头发上最不起眼的发饰也一定拥有着普通人想都想象不到的价格。 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比起一年前时候见到的样子,现在的丽帼会有了比过去更加客观的财力和影响,会员从成立之初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几十人规模在经历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快速发展扩大到了百余人,会员发展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霍唐夫人的五十岁大寿是不是快到时候了。”和宋婷并肩入场,一边向两边偶尔认识的人微笑示意一边低声谈论着自己的话题。 “是。”此前老赵一再提到公司如今自己上窘迫的现状时候我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是因此才会直接导致我今日出现在丽帼会的会场。 “什么打算?”私下交谈的时候老赵曾经或明或暗的提醒过我关于对丽帼会众多关系网的利用问题,毕竟如今周氏的境况堪忧,如果想要筹集足够的资金支撑运转的话。想必丽帼会将会是希望最大的一种可能性,毕竟在座的各位虽然来自各行各业,但至少毫无疑问都是一掷千金的主。 “你还真把我问住了。” 会长霍唐夫人原名唐静,是s市市长夫人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作为市长夫人最亲昵的家庭成员之一唐静对于权利并无过多渴望,本身家境便优越的她可谓如同在座诸多千金一样含着金钥匙出生,对于金钱亦没有太多概念。作为一个女人而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至今还要在自己的名字面前挂上前夫的姓氏,可事实上唐静很早便和自己的丈夫脱离了关系,二人当时都还很年轻,并不存在孕育孩子方面的担忧。离婚只是单纯的一张纸和一道手续便能够完成的事情。至于真正离开的原因外界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想必自己身为堂堂一市之长的姐夫必然是能够帮得上忙,至少离婚的消息已经发出,便再没有从s市的各式媒体上看到过关于唐静婚姻问题的具体原因。要说唯一最为上心的事情应该要数这自己年轻时候便一手创立起来的丽帼会。 今日我二人过来的时间不算早,出现在会场的时候例会已经准备开始。找到位置坐下后霍唐夫人已经在主席台上宣布了会议的开始。 宋婷捕捉痕迹的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手臂,顺着她的视线,我找到了她所希望我看到的――坐在会长下首第一个位置的吴凤娇,同时也意味着吴凤娇如今在丽帼会里仅次于霍唐一人的身份和地位。 记得老赵说过孙少伟的夫人吴凤娇最近一段时间与会长霍唐夫人走得很近,这么说来的话一切便似乎顺理成章,出资装潢、扩充会员规模和数量,一系列殷勤的行为和举措让丽帼会无论从硬件设施还是从人员情况来说都登上了一层崭新的台阶,难怪能够和霍唐夫人走的这样近。不过话虽如此,有一点还是觉得说不通。吴凤娇说破天身后的背景也不过就是一个孙少伟而已,但没有殷实优越的娘家可以依靠,想要实现对丽帼会能够看出效果的贡献,显然作为一个工薪家庭而言是远远不够的。 也许吴凤娇的确有足够优秀的活动和交际能力,能够为丽帼会在短暂的时间中争取到过去二十余年所发展出会员数量的两倍。可说起对丽帼会的注资,凭借长期以来对孙少伟的调查,无论他本人还是出现在丽帼会里的其夫人,都没有能够提供支持吴凤娇交际行为的庞大财力。 “例会的最后呢,还有一件事想要告知大家,想必大家此前或多或少也有所耳闻。”霍唐夫人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吃力,不知道是新近得了疾病还是身体随着年龄的增加而产生的衰退,总之尽管在极力压抑着,我还是听到了她忍受不住的咳嗽声。“不服老是不行了,大家都知道再过些日子要到五十岁了,时间真的如同梭子一样一来一去消失的很快,想我这大半生的岁月里庸庸碌碌……” 难得一向精明干练的 霍唐夫人也有这样感性的时候,由自己的年龄引发了对一切过往人生的思考,似乎颇有智慧,至少在座的诸位但凡听到停顿的时候都会报以响亮的掌声 ; “情况有些不对劲。”我和宋婷因为到来时间较晚的缘故坐在众多人中较为靠后的位置,周围并没有太多耳目,相比之下更加适合于窃窃私语和光面堂皇的谈起霍唐夫人。 “你也感觉到了,恐怕霍唐夫人这是自知年过半百,萌生了隐退的想法。”早便听人说过过去的二十几年中霍唐夫人从来没有缺席过任何一场丽帼会的例会,作为一名没有尝试过人间疾苦,从出生时候起便注定了千金命运的女人而言,她的坚持和毅力可谓让人敬服。但二十年来同样无一例外的是因为从来没有准备过演讲稿,因此她的每次连续性讲话都不会太长,可今天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一个人接连不断的发表了近一个小时的演说,而演说的内容并不多见,只不过都是一些关系到年轻、时间、事业和理想追求。 “明明已经说了最后一件事怎么还唠叨起来没完。”霍唐夫人正兀自发表着自己感触颇深的过去和回忆,便听到其他流水席上发出不满的抱怨声, 仅声音便能听出来对方年轻而任性的性格特点,想必是新加入的会员之一。 “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在年轻人面前拉扯一些无聊透顶的话题。” 还是方才声音传来的位置,尽管没有当真侧头看过去,但不难推想出始末,丽帼会召开例会时除特定人外众人的位置一般说来都是不固定的,个人只管依据几人关系远近、情感亲疏即可随意安排自己适合并且喜欢的几人坐在一起,方才听到的交谈声听起来尚且稚嫩,且不懂得为人处世的基本礼仪和原则想必便是会员人数急速膨胀所带来的恶果。 对于会员的甄别和吸纳丽帼会向来有自己的一套测评方式,不然也不至于当年还不受宠的我在周佩兰已经能够从丽帼会带回朋友的时候我还在惊异丽帼会是一个什么东西,恐怕这一套甄别和吸纳的标准也决定了为什么明明是在s市很有影响力的社交团体却在建立之初至此后的二十年间仅仅吸纳了几十位会员的主要原因,如今吴凤娇为了扩充自己的影响以数倍于过去的速度为丽帼会招募并吸纳会员,如此必然导致丽帼会失去其原本建立起的威严和存在的价值。 方才两位谈吐轻浮的年轻后辈便是鲜活的例子,这样看来,如今很有可能会员唯一的要求便是出身和财力。 “是啊,说来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还是忘不了当初刚刚入会时候对她的印象。” 相较于同龄人而言,我进入丽帼会的时间并不算早, 当初作为介绍人出现的宋婷将我带过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了霍唐夫人唐静――不长的暗色染发带着浅浅的金色,尽数梳于脑海,显得大气干练,拇指大小的东珠耳坠让她看起来品味不俗。对于我的加入,她曾经亲自从主席台上走下来,异常慈祥的对我伸出手表示祝贺。 那时候的自己甚至曾经想过如果能够因为它而成为自己今后效仿和迈进的女人。 “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而是――如果一切推论属实的话,那么你以为如今最适合接替霍唐位置的人会是谁。”宋婷目不斜视,只是从侧面能够看到,似乎是眼角正微微皱起。 很快宋婷的话也让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吴凤娇!” ------------ 第二十五章 浮出水面的阴谋 “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而是――如果一切推论属实的话,那么你以为如今最适合接替霍唐位置的人会是谁。”宋婷目不斜视,只是从侧面能够看到,似乎是眼角正微微皱起。 很快宋婷的话也让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吴凤娇。” 关于吴凤娇其人从如今招募而来会员们的品质和教养便不难看出一二,通常而言丽帼会的加入需要一套相对较为严格的测评标准,家世、教养、风评,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成为丽帼会的会员不仅需要煊赫的家庭背景、会员个人的资产身价、对s市股价的影响力外还需要校测本人在s市名流圈子里一贯的声名同时入会是还需要一位足够德高望重的丽帼会成员作为担保人方能实现。 霍唐夫人向来不爱对人提起自己的年纪,今日的例会上不仅一改往日的作风,更是大谈往昔,字里行间之中无一不透露出对年华不再的惋惜和时光易逝的感慨。如果我和宋婷猜想没错的话唐静这是想要将一手创建起来的丽帼会转手托付于他人。 果然正待我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霍唐夫人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倾诉停顿下来,停顿的间隙透过扩音器的音效让我听到她呼吸吐纳间轻缓的叹息声。 “在今日例会即将结束的时候还有一件事需要对大家宣布,我霍唐静――” “霍唐夫人!”霍唐夫人的话说到一半,我猛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打断,她的讲话随机中断,和与会所有的其他人一样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冒昧打断一下,有些话想要接住这个机会宣布一下。” 自己的托词很牵强,毕竟无论什么样的话都没有中途打断别人的道理,但从方才霍唐夫人轻微的叹气中我隐隐意识到也许即使明知自己已迟暮,从内心深处而言想要将自己如同孩子一样宠爱的协会转交于他人也并非十足的甘心。而此时霍唐夫人及时停止自己的谈话做出一个适当的手势示意我开始让我更加坚信了自己的认知。 从自己的位置上款款走出来,到霍唐夫人所在的主席台停下。 “首先请允许我为自己的唐突道歉,接下来向各位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周佩芷,‘周氏’珠宝行的现任执行总裁。说来惭愧自从上次参加例会到今日为止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在座各位有很多生面孔,当然也有许多已经不再记得我的老面孔,”说到这里台下诸位传来一阵包含着各色情感的笑声,后面的半句话并不是单纯的玩笑,不知道与之前离开时候丽帼会诸人的敌意是否有关系,总之此次过来从进入会场后的一路上所看到的每一个熟悉的面孔都一致装作不认识或者没有看到而避开我的示意,我略作停顿后方在空中虚按一下手,微笑着继续开口。“我想说的内容很简单。既然诸位已经是丽帼会的一员。无论资历深浅,都应该肩负起这个协会的荣辱,而不是一味的将所有责任置于霍唐夫人一人之身,方才霍唐夫人一席话想必大家也听到了; 。即使是自己一手创建起来并含辛茹苦打理至今已逾二十年也对此感到疲累,人数骤增带来的不仅仅是发展和影响,同时也意味着成倍增加的责任,因此……” 再明显不过的无事献殷勤,耳边不时听到有人刻意发出不屑的声音或者各式脸色和冷眼,仿佛生怕我感受不到一样极尽夸张。 我硬着头皮将一席话顺理成章的结束后泰然自若的保持着自己最初的仪态走下台,回到位置上后宋婷轻轻按了按我的手。 这样为了利益而豁出一切的女人连自己都异常厌弃,可她却能在第一时间内理解我内心的苦楚并施以安慰。 “没关系我还好。” 关于丽帼会诸人带着些许敌意的态度在上次过来的时候宋婷便提醒过我,只是那时候的自武断并且偏执。一再无视她的劝解。 “不会仅仅因为疏于走动而无端端遭到敌视的对吗?”四周围的位置因为一些旧识的敌意而空出很多位置,即使有人坐着也只是不谙世事的新晋会员,我压低声音,看向身边的宋婷,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这个吴凤娇脱不了干系。” “同感。” “会不会――” “会不会!”一年之前在丽帼会遭到诸人无端敌视的原因冷静下来不难猜想到是候琴所为,而如今我二人一致认为脱不了干系的人是吴凤娇,一脉相承的行事做派,我和宋婷一瞬之间想到了一处。 在丽帼会被诸人所敌视,今日赶来的目的势必无法顺利继续下去,霍唐夫人匆匆结束了演说,没有继续提出自己离任的想法,却也无甚其他表示。 匆匆回到周家没有看到原本以为会在的人,甚至最近一段时间长期坐在自己房间发呆的周佩兰也失去了踪影。 看一眼吊钟显示的时间,左右天色已经晚下来,兀自焦灼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只是心情沉重一时之间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是容纳着前些天新出院的童童的婴儿房。 转身上楼,打开门看到满是粉色的小房间。 说来惭愧的是自己盼望已久的小宝贝童童的房间并非由我亲手布置,怀孕之初总以为还有的是时间,加之手头琐事繁忙,婴儿房的设计和装潢便被一拖再拖,之后自己的身体愈发的不容乐观,自己情绪过分紧张,这件事便也被顺理成章的抛诸脑后,童童出生以后自己从医院出来第一时间便回到了周氏的办公室,更是无暇分身。 房间里只有奶娘和童童,小家伙正睡着,奶娘在一边收拾婴儿床钱颜色鲜亮的玩具,看到我过来她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便动作轻巧的从房间中离开。 婴儿房整体以浅粉和婴儿蓝为主色调,期间还搭配着米白以及一些其他的明丽鲜亮的色调协调的组合在一起,让人看起来都会忍不住想到睡在这里的小公主,并且用尽自己的一切来宠爱她。 童童的年纪小,还不懂得摆弄芭比娃娃或者玩偶一类的玩具,只是对带有声音的婴儿玩具敏感,可房间里不乏适龄玩具同时琳琅满目的娃娃和玩偶让人看了忍不住羡慕; 比起分娩结束后自己从昏迷中醒来时看到的样子,现在的童童已经长开了几分,娇嫩的皮肤愈加滑不溜手,手指停留在粉雕玉琢的脸蛋上舍不得离开。 我的触碰似乎让她感觉到了不舒服,莲藕一样肉嘟嘟的胳膊和小手在自己脸上揉搓几下,我以为吵醒了她,慌忙不跌的将自己的手撤回来,小心翼翼的紧紧盯着她,可小天使只是嫣红的小嘴蠕动了几下仿佛在吮吸奶水一样,而后便依旧闭着双眼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 童童无意识的小手用力抓着我的手指,我在旁边坐着,任凭她抓着的时间久了,自己也犯了困意,伏在婴儿床的一侧,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开门的声音。 婴儿房里因为童童的睡去我已经将其他的装饰和照明灯统统关掉,只保留了床头一盏细弱的夜灯,因此我的位置较亮,对于相比较而言更加暗的四周而言我并不能即使的辨识清楚,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我回过头去。 来人似乎正打算离开,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回头,她脚步顿了顿,却又停了下来。 “又睡了吗?” 来人压低着声音,我却很快听出来是周佩兰。 “是,睡下有一会儿了。” “没想到你在这里,小家伙很可爱。” 周佩兰说话的语序颠倒,但是联想起她方才的一系列动作我大致能够明白,想来她原本只是希望过来看看童童,没有想到我也在这里,等意识到的时候本来打算悄悄离开,却又被我看到,只好作罢。 “我知道你最近时常来看她,相比之下身为母亲的我实在是很失职。”这句发自内心的话并没有掺杂其他任何任何情绪和意味,只是单纯的道出自己的想法。但平心而论,最初从奶娘口中听到周佩兰总是不时便过来探望童童 的时候自己心中却是吃了一惊,除了诧异还有对她的不放心,可稍后奶娘说周佩兰并没有任何过分和逾越的举动,并且会主动要求奶娘一同在场。 “如果这样说的话身为大姐的我才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才是了。”周佩兰轻轻低下头,神情苦涩。 如今的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一丝当初的野心和阴谋,如果不是隐藏的过分深沉,以至于我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再不然便是铁窗之内的生活的确磨练人的心性,让她当真懂得了悔过。 我虽然不敢恭维自己的识人之术,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周佩兰回来之后的很多表现都是没有办法伪装的,和候琴之间的百般委屈,和我与周佩芷之间的屡次试图弥补和谨小慎微,我相信如今的她应该属于后者。 “对了,琴姨的心理咨询这段时间坚持的怎么样。” “哦,最初的时候有些排斥,不过后来便每次都有按时去,不过她不太喜欢我跟着,自己也能够认识路,我就没有再坚持。” “也就是说琴姨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往返于一周两次的心理诊所?” “没错,哪里不对吗?” ------------ 第二十六章 我需要钱 “对了,琴姨的心理咨询这段时间坚持的怎么样。” “哦,最初的时候有些排斥,不过后来便每次都有按时去,不过她不太喜欢我跟着,自己也能够认识路,我就没有再坚持。” “也就是说琴姨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往返于一周两次的心理诊所?” “没错,哪里不对劲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应太大,周佩兰的样子看起来心有戚戚焉,也许连她自己有时候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不敢恭维自己的识人之术,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周佩兰回来之后的很多表现都是没有办法伪装的,和候琴之间的百般委屈,和我与周佩芷之间的屡次试图弥补和谨小慎微,我相信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刁蛮任性甚至有几分险恶的千金大小姐,而是一位极力想要为人做些什么但求能够弥补自己内心深处曾经不谙世事时遗留下来的罪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没错, 哪里都不对劲。 明明检查报告上白纸黑字显示着一切正常,明明德高望重的医生已经亲口说出病人的一切体征看不出异常,自己却依旧偏执的相信了候琴的一面之词,被她的表演所迷惑。 “不是这样的你别多想了。” 说不上来究竟应该算是防备还是处于对如今的周佩兰的保护,我并不想让她知道真相,总觉得候琴一个人制造的罪孽没有必要硬性惩罚在她的身上,毕竟作为女儿,她承受的已经足够多。 “四妹――”不知道是不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措辞方式让周佩兰意识到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已经怀疑到了我的用心,总是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似乎即使艰难开口的两个字也是在从喉咙吐出之前经历过了长久的挣扎。 “还有什么事?”到底同是一家长大走出来的姐妹,陌生人也该培养出些许感情的,何况我和周佩兰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同一个血统的羁绊,她如今做事时常诚惶诚恐的样子让人看了当真忍不住心痛; 。我尽可能的压低声音,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分外温柔。 “周氏最近是不是将要――”周佩兰欲言又止,不知道真正想要说什么,可回头自己的心念一转,好像忽然之间回忆起了一些周氏最近所发生的大事。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心中念想着居然短期之内周佩兰想来没有搬离周家的打算,那么是不是自己至少也应该再每次抽出固定的时间来根据二人的需要而培养共同话题。 我抬头看向她,她的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草草示意后便离开了童童的房间。照理说也许应该会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我应该陷入担忧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周佩兰的种种肢体语言上来看。我总觉得似乎并不是一件多坏的事。甚至无关乎周氏盈亏。 “声势做得这么大没有问题吗?” 根据先前指定下的计划,老赵联合了s市的各大媒体,甚至包括网络和数字化平台同时报道周氏面向全社会公开招聘的消息,几乎以铺天盖地的压倒性阵势席卷着广大受众们的感官。 宋婷扫过面前各大报刊杂志清一色的报道。面露担忧,我知道她实际想说的是资金问题,只是顾忌到我的面子问题而委婉的表达出来。 “破船还有三斤钉,何况剩余的资金反正已经不足以支撑下一批即将到期的贷款,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索性投入在立竿见影的宣传上。”其实现在的自己表面上看起来说的洒脱,可是应该没有人知道当初自己坐出这个决定将周氏最后仅存的资金用在广告宣传而不是即将到期的贷款还款上时所承受的压力之大,毕竟即使相差甚远,可是如果即使缴清利息的话还款日期再争取晚些日子也许会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如此一来不日之后如果无法拿出足额的资金交给银行,那么银行将有权利就周氏以及父亲名下的一切财产进行没收和拍卖。 “立竿见影形容的很贴切,大肆投放的公开招聘宣传引发广告效应,就在当天下午周氏的销售额就上升了六个百分点。”老赵在一边及时插话,仿佛一颗定心丸一样。让我多少有些安慰,至少不会因为自己鲁莽的孤注一掷而过分懊恼。毕竟能够很快看到自己的决定为公司带来了收益是一种最有利的肯定,为了这些无论此前或曾经承受过或者今后还将继续承受着什么,都会有一种甘之如饴的欣喜。 “佩辙本来就聪明,在这方面的头脑又一直都活动的很快,只要她回来就一切都不用担心,周氏很快就能恢复到当初如日中天的盛况。”宋婷忽然带着一场甜腻的笑容看着我,字里行间的过分恭维让我有些难以忍受,毕竟自小二人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没的说,可十几年来二人之间争吵过甚至更严重的时候也曾经对对方动过手,最温馨的时候多不过是彼此之间的支持和安慰,可一如此时一样直接脱口而出近乎恭维的夸奖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怎么学的,怎么现在说话的调调跟老赵一个模样。”我抖落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异常诧异的看向宋婷,却看到后者诡计得逞一般的奸笑,一指头戳在正劳神载道的宋婷脑门上。 “不过老赵,对外招聘的初试方式和题目相关部门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声势造的这么大,最后虎头蛇尾可不好。”能够在广告投放出的当天便受到可喜可贺的成绩至少说明此法可行,但任何事情最重要的都是持之以恒,如果不能沉下心来坚持做下去,那么此前做出的一切努力将会尽数付之东流,周氏如今人员出现大量流失,正是人才稀少的时候,公司中仅剩的员工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都在高压状态下承担处理着相当于曾经两到三人的工作量,尤其是此时大正旗鼓的一次策划,能不能够完完本本的做好的确是一个值得担忧的问题; “你放心,妥妥的。”老赵应该算是典型的人有喜事精神爽类型的男人,之前自己住院时候他曾经拿着公司的文件在病房里出现过几次,那时候的他整个人明显的瘦了很多,头发不仅白了很多,而且看起来也像是终日不洗的样子,终日黏黏腻腻的贴在油亮的头皮上,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人到中年却严重的未老先衰一般,憔悴的样子让人几乎不忍直视,可如今的他不清楚是不是给头发做了染色,但看上去至少干净了很多,柔柔顺顺的,也焕发着些许光泽,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干劲十足的样子。 “四小姐,楼下有您的访客。”几人正说着,我刚刚开口正打算调侃老赵的身材,佣人出现在门口。 “说是谁了吗?” “对方自称是霍唐静。” 霍唐夫人,和宋婷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知道了。” 佣人不过刚刚转身,还没迈开离开的步子老赵已经趁人不注意对我竖起大拇指。 放眼丽帼会中即使每一位会员都敌视我、不肯对周氏施以援手都没有关系,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古来有之,尽管这么说来也许有些不合时宜,但却可以很生动的形容出目前和与丽帼会诸人包括霍唐夫人在内之间的关系。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已经八九不离十的是候琴终究没能轻易放下一切,即使已经到了如今的年纪,如同当初对周佩兰的恶语相向一般――失去了青春和美貌,可她依旧不甘心失去一切。 然而天下偏执、不甘心的老女人何尝候琴一个,眼下便又来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霍唐夫人也许当初真的曾经被说动过,可当真真实实的面对着台下全部是自己当初一手带进来的会员时自己都会感受到无地自容,原本要说出来的话哽在喉头犹豫,因为有过相似的不甘心,所以格外能够理解对方的痛楚,甚至能够敏感的留意到演讲开始前她略有异样的喘息,也正因为这样的理解才给了我将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人溜须拍马的唯一动力。 抬起手腕注意一下时间,眼睁睁看着秒针代表的时间一直在溜走,等到五分钟过去后,方才起身走下楼去。 “霍唐夫人,今是什么天气,怎么想起来光临寒舍了,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推开会客室的门,看到一丝不苟的唐静端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挂着即使无意识的时候也会时常保持着的一种笑容,谈不上疏离却很客套,说为和蔼可亲,却又次次笑不达眼底。 “哦~霍唐以为是周四小姐有了问题,才会专程起来拜访,难道霍唐理解有误,自作主张了?” “哪里有,霍唐夫人真是爱说笑。” “周小姐,如果当真有所需求的话可以开门见山,没有关系的。”霍唐夫人不愧孤身一人执掌丽帼会多年,即使眉眼和唇角都在笑,也依旧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爽快,我和周氏都需要钱――” ------------ 第二十七章 霍唐夫人 “周小姐,如果当真有所需求的话可以开门见山,没有关系的。”霍唐夫人不愧孤身一人执掌丽帼会多年,即使眉眼和唇角都在笑,也依旧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爽快,我和周氏都需要钱――” “佩辙还真是快人快语,这一点倒是与周先生有很大的不同,说来最近的周氏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吃力。”听不出来拒绝,却绝对没有同意。和想象中的一样,霍唐夫人有着远不输于年龄的圆滑,尽管初见面时话说的满满当当,可当我真正开口的时候她的语速尽管很慢,却依旧没有忘记一贯常用的客套的推辞。 说话的间隙佣人送来了热茶,我低头浅啜一口后方才开口:“父亲深爱着母亲,一门心思全部放在母亲的身上,而不是自己打理了将近半生的事业上。” 说话时,我语速同样很慢,不着痕迹的捕捉霍唐静的神情变化。她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并无所动,片刻之后我抬起头看她,四目相对的刹那间,霍唐静的眸子闪了闪。 “其实今日过来的初衷想必你很明白,不然也不会一反常态在例会上高调亮相为我说话。”霍唐夫人端起茶杯同样清浅的饮了一口绿茶,方才徐徐开口,道出主题。 当初丽帼会的例会上我与霍唐夫人之间的距离算不上近,但也许得益于主席台上过分耀眼与他处的聚光,让我能够将她言辞之间的每一分神态尽数收容与眼底之中,即便只是片刻之间的犹豫和一闪即逝的不甘心。 当时的自己并不十分确定她的神情与当时场景之间的密切性有多少,但从目前来开,我赌赢了。 “言重了,入会多年一直承蒙您的照顾,我只是做了认为自己该做的,只是――佩辙有一点不太明白,不知道夫人能不能代为解答; 。” “说来听听。”霍唐夫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问题,也许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单纯的条件反射一般的询问,总之面色没有半分变化。 “恕我直言了,都知道咱们丽帼会是女人扎堆的地方,明里暗里都清楚是风言风语最多的地方,佩辙虽然不常出席,可原因是由于有些介意丽帼会很多人不甚友善的辞色,对此佩辙想知道关于这些恶意的流言和诋毁霍唐夫人知道些什么?” 隔了短暂的一阵沉默后,霍唐夫人仿佛陷入回忆一般,悠悠的开口:“其实你猜想的没错,当时我的确萌生了隐退的想法。也打算在例会上正式对外宣布。但由于你的及时制止。让我猛然间意识到了因为你的适时开口而让我的讲话中断时自己心中如释重负的解脱,也因此猛然间有一种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就是说原来要离开丽帼会对我而言是一种多么没有办法接受的决定,可事实是这种不知不觉的想法在此之前仿佛根深蒂固根植于脑海中一样。如果当时的讲话没有被打断,那么我的的确确是应该已经放弃了会长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唐夫人说话和反应好像慢半拍的样子,从当天丽帼会参加例会的时候就隐隐有些察觉,可霍唐夫人一直以来说话都进退有度,势必三思之后才会开口,言辞也总是打过完整的腹稿之后才会保持匀速说出,因此并不能十分确定,可方才和她近距离的谈话过程中。从接过茶盏到端起茶杯,再到抬眼说话的每一处细节,再次感受到这种慢半拍的节奏,并且异常强烈。 “最近一段时间夫人经常与谁在一起?有没有让你感到异常的地方?”脑海中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问题人物是吴凤娇,频繁而过分殷勤的活动与丽帼会。尽管目前为止的最终目的尚且不明确,但从例会当天二人所坐的位置关系来看,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二人之间私下的交情必然匪浅。 “都是一些经常相处的朋友,不过,相比之下相处时间最短的应该要算是吴凤娇太太和她的朋友肖诗欣。” 我的判断果然没错,任何一个问题经过霍唐静的大脑后,她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停顿方才会做出回答,尽管看起来像是思考,可是接收到完整问题的同时眸子的闪现也比普通人慢一些就显得有些不正常。 霍唐静提到了两个人,可神情举止之间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提到自己两位关系不错的朋友而已,而并没有对这两个人产生任何怀疑。 “假设重点在她二人身上,夫人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怎么会,孩子你把重点搞错了――” “假设、只是假设,夫人今日既然走进周家出现在了周佩辙的面前,就请相信我请按着我的思路走好不好。”打断霍唐静的话,我尝试着引导她的思路。 “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或者不应该说不对劲吧,只不过诗欣是经过吴太太的介绍之后才会认识,也是相对较晚和我们几人走在一起的,可她却比吴太太更加招人喜欢,怎么说呢,是很有人格魅力的一个人,让人没有办法抗拒的想要和她相处,诗欣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可是整个人看上去不过像是刚刚三十岁的样子,保养的很好也很美丽,只是遭遇可怜一些,当初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执意想出国,为了绿卡嫁给一个美国男人,怀孕的时候没有办法忍受对方冠冕堂皇的偷情而提出离婚,不过得到的财产倒也说得过去; 。” 霍唐夫人为人精明干练,为人处世之道比自小接受利益教导的千金小姐和见惯场面的太太们还要更加圆滑三分,说话做事想来留三分,可这个叫做肖诗欣的女人却能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称赞起来止不住嘴巴。 “肖诗欣?好陌生的名字,也是咱们的会员吗?”原本自己留意的重点是吴凤娇,可霍唐夫人一席话下来频繁的提起这个叫做肖诗欣的女人,让人想不留下印象都难,或者说不起疑心都很难,毕竟吴凤娇给人的初印象并不好,而作为吴凤娇好友身份出现的人更是不会给人带来好感。 “不是会员,她回国的时间不久,好像也就是最近一两年之间的事。”霍唐夫人想了想,随口一说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她自己是否注意到给出的答案并没有太多实际意义。 “对方回国之后从事什么职业吗,也许可以在认识的朋友之间互相问一问。”一来二去的问答中,我的心中不禁团起了疙瘩,从刚才起霍唐夫人便在一直说起肖诗欣,可具体问到关于肖诗欣的详细身份和相关资料的时候,她却知之甚少。 “这个不太清――”很显然, 说到这里连霍唐夫人自己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常年保持着淡然和优雅的面孔渐渐变的严肃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越发白的不自然。 “夫人,还好吗?”她的样子让人看在眼里总有一种事情还会更加严重并且恐怖的错觉。 “不会的。”看起来仿佛消化了一切信息并且完全反应过来之后霍唐静没有直视我的目光,却还在兀自的假装冷静。 “您忘了只是假设,不管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无妨的。”其实不只是我,霍唐静自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只是也许一时半刻之间还没有办法让自己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我曾经半开玩笑的问起过她保养身体的方法,她说是旅行到迪拜的时候买到的一种药物,一直在坚持服用,大约半年前肖诗欣再次去了一趟迪拜,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礼物,就是据说可以延缓衰老的药物……” “您一直在服用吗?” 一步一步,我意识到真相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正在向我们靠近,并且越来越近。 “那时候和她的关系的确很密切,可是并没有到十分信任的程度,当时我拿到药物后问过做营养师的朋友,对方明确说出了药物的原产地和功效,和诗欣所言的并无二致,何况也曾经亲眼看到了她自己也在服用后才开始放心坚持使用的。” 霍唐夫人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我试着摸过去,她尽管神情异常紧张,却并没有太过抵触的反应,冰凉的皮肤仿佛酷热的夏日忽然摸到冻结已久的冰块,散发出刺骨的冰凉。 “不要紧,冷静下来这件事情很容易分析清楚,不过当务之急我想夫人您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至少抓紧时间尽管去一趟医院。”起身来到霍唐夫人身边,她的双手冰凉,笔直坐着的身体似乎也在勉力支撑,我轻轻用力她便虚脱了一般靠了过来。 “不会的。”也许一个强势成为习惯的女人尤其没有办法接受别人的背叛,即使真相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霍唐夫人依旧近乎偏执的喃喃着同样的一句话。 “接下来的事情尽管交给我就好。” ------------ 第二十八章 注资 霍唐夫人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我试着摸过去,她尽管神情异常紧张,却并没有太过抵触的反应,冰凉的皮肤仿佛酷热的夏日忽然摸到冻结已久的冰块,散发出刺骨的冰凉。 “不要紧,冷静下来这件事情很容易分析清楚,不过当务之急我想夫人您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至少抓紧时间尽管去一趟医院。”起身来到霍唐夫人身边,她的双手冰凉,笔直坐着的身体似乎也在勉力支撑,我轻轻用力她便虚脱了一般靠了过来。 整件事情只要冷静下来就可以发现并不是无迹可寻,一直以来霍唐夫人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失误在于过度相信着肖诗欣,而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肖诗欣,她没有办法从他人之处得知自己的状态以及众人对此的看法,连怀疑的机会都不曾有过,理性更是无从谈起。 “不会的。”也许一个强势成为习惯的女人尤其没有办法接受别人的背叛,即使真相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霍唐夫人依旧近乎偏执的喃喃着同样的一句话。 所谓高处不胜寒,当人到达一定的高度之后便不会轻易与身边人交心,并不是心理上已经不再需要依赖,而是没有办法信任,然而一旦选择相信一个人之后,不难想象一颗长久以来渴望着被靠近的心将会多么强烈的依赖并且需要着对方,正因为如此,才尤其难以接受背叛,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明白最重要的原因是担心自己无法承受。越是害怕越是会伪装和逃避,越是远离一颗心会更加孤寂、当背叛来临时越会敏感和脆弱,如此往复,循环不息,唯一不同的是随着恶性循环的开始,每一次的伤害都只会变得更加深刻。 “接下来的事情尽管交给我就好。” “新人选拔出结果了吗?”一段时间以来周氏的公开对外招聘可谓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尽管此时的企业外强中干,但长久以来的品牌效应和一份过得去的对外报表足以吸引大批的优秀人才加入。 为时一个月的人才选拔大赛已经初步落下帷幕,旧日广运的副总刘子睿现于周氏担任人事副总监一职。他和老赵之间是老搭档,二人曾经于广运合作多年,如今二人职场上的合作相处时间总和已经几逾十个年头,素日的相处配合中彼此之间的默契自然无需多言。 根据周氏现状,关于此次的公开招聘以主招销售方面人才为主,二人给出并实施的方案是以大赛的方式展开,在指定日期内报名的选手不限年龄性别,人人可以参与,比赛为期一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内选手们需要基于周氏所给出的平台对产品进行销售。结果以销售额为基准进行评定。面试的初试即为预赛阶段。能够脱颖而出的选手即可得到相当金额的奖金以及周氏一定月薪的职位。随后的决赛以及总决赛部分同样以此为规则,选手取得的成绩和名次越优秀能够得到的奖金数额以及职位也就会相应的越高,与之能力想匹配。 “初赛结果已经评定结束,这是入围选手名单。他们的详细资料随后会让小冬拿过来给你。” 老赵递过来一份纸质文件,我拿过来草草看了一眼便搁置在办公桌上。 “不用了,这种事情你直接做主就好。” 对于老赵的信任从来都不必言说,一直以来他也是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自从钟叔举家迁至海南岛、彻底离开周氏后,我之于老赵的倚重更是与日有增无减,一直以来自己对周氏的心血和管理时断时续,说到底还是应该感谢老赵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 “好,那我二人就先——”周氏最近值得一提的便只有大规模招聘一事。主抓此事的老赵和刘子睿与我简单叙说商讨过便打算离开。 “老赵还有子睿,谢谢你们。”打断老赵的话,对于眼前的二人我发自内心的感谢和愧疚,一直以来自己时常被杂事所干扰、自己的身体也好,虚无缥缈的感情也好。对于自己的企业从来没有做到过从一而终,老赵和刘子睿二人如今的资历和能力能够轻易跳槽到任意一家更加有发展前途的企业谋取薪资更高的职位。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总经理这么说可是把我们当外人了。”老赵和刘子睿笑呵呵的看着我,似乎并不介意长久以来付出的辛苦。 “我是认真的,这里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没有意见的话就签字吧。” “这种时候就要不要说这种事了。”老赵和刘子睿的反应明显一愣,我能够理解二人有些过度的反应,周氏是家族企业,股东大会固然存在,但毫无疑问最大的股东始终固定在周家,现在的老赵已经是股东大会的一员,如果持续增股,他手中的股份将会超出我的持有量。 “时间还有,你们可以慢慢考虑。” 将部分股权从自己手中转出并不单单只是出于对二人的感激,而是跟随自己内心的想法,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相当有韧性的,如果不是对于周氏的企业管理着实缺乏兴趣和热情,断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抛下周氏,何况自从进入周氏至今为止,五年左右的时间里,没能带领自己的企业重新迈上一个崭新的台阶是我作为管理者的失职,祖父一手创建了周氏、给子孙后人留下了一份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财富,父亲经营下的周氏实现了一个高端奢侈品从阳春白雪到家喻户晓的品牌神话,而如今到了我的手中却让它几度面临危机,并且市场会忧心即使此次危机勉强度过,那么当下一次未知的冲击来临是我是否还能如同这一次一样幸运的带领周氏平安度过。 长久以来积郁的疲累和力不从心已经让我产生来了离开这个位子的想法,就一名管理者而言,老赵的确比我更合适。 严格来说周氏并不可能真正出现因为流动不足而无法运营的状况,至少目前为止宋婷便曾经无数次提出过注资的问题,我也相信对于蓝剑铭而言想要挽救一个企业并非难事,可周氏日益不堪的经营状况业内人士很容易便能够看得出来,原本应该一跌再跌的股价却因为有人大规模的购进而始终维持的一个较为平稳的价格上,我明白她已经为我做了很多。 最终让我作出决定选择的人自己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李允回来找我。 “当初看你刚刚回国时候吊儿郎当的样子,还以为又是一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没有想到居然一呆就是这些念头,婉然家私也被经营的有声有色。” 坐在一家李允推荐的茶餐厅里,几年没见,他倒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曾经适应了国外阳光的皮肤在国内的几年时间中慢慢白了起来,作为海外长大的男人,他有一种国内人少见的潇洒和不羁,骨子里流动的血液能够让身边人跟着他一起沸腾,因此而没有办法决绝他的热情,说来这也是当初最让自己动容的原因,那个时候自己身边失去了所有曾经依赖的人,荒芜的内心让自己每每只是都会感觉到孤寂和寒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几乎让我温暖的度过了整个寒冬。 “就算我这么优秀也没有办法帮助周家四小姐的心。”这些年过去他当真没有怎么发生变化,连惯常最爱说的玩笑话也还是曾经的样子。 “你明明知道原因的,怎么还来挖苦我。”记得自己婚后曾经和李允有过几次联系,他为人洒脱,很多事情和心事能够做到像朋友一样看到和接纳,在总共也没多大的s市,来来去去就是固定的几个人个几个场合,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缘分,偶尔相遇的时候会忍不住倒苦水,倾诉自己曾经最想过上的生活。 “一直留在这里是因为目前的生活是我最想要的,经营一家公司是一件很复杂也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享受在这个圈子里的生活,可是你不一样。李允从来都是一个聪明的男人,可与其他人不同,他的视线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热忱和执着仿佛能够直接透过眼镜照射到人的内心。 “哪里不一样?”我被他看的一愣,目光难以自控的闪了闪。 “自从重新回到周氏,我便鲜少能够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是吗,开心?好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的一个词。 为什么恍然间从李允口中听到会觉得是一件异常遥远的词汇,明明现在的自己拥有了曾经追求过的一切,却又总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什么才是曾经真正追求过的。 “怎么说起这些了,我都险些忘记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了。” “虽然我们并不合适,但当初之所以舍得放你走是因为想让你过上真正想过的生活,而不是——” “别想转移话题了,钱呢,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