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001章 诛杀 齐国东宫重喜殿,太子妃的宫室。 “娘娘”,珠帘作响,徐??呒奔钡淖呷肽谑遥?罢自c乓哑疲?俨蛔呔屠床患傲耍 ?p>  兆裕门,齐皇宫东门,距离东宫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看着呆呆靠着床沿的主子,徐??呷滩蛔〉男慕梗?夯世桀谟?萸渍髌牍俪窍履侨眨??渝?还税参v匆獾巧铣锹ノ??拥钕轮?螅?毓?蟊闶钦獍闶Щ曷淦堑哪q?h缃窆?窍萋洌??怂拇μ由3?鞴?髯踊蚴嵌悴亍11蚴前缱鞴?境寐页鎏印14只蛴薪诹抑?俗跃⊙彻??勺约抑髯诱獍隳q??匆?绾问呛茫?p>  “娘娘,您好歹说句话,是生是死奴婢都陪着您。” 徐??呱锨拔兆〕?u?涞氖郑?潭?孔∷?菹鞯募绨颍?约旱谝淮伪?鹫飧龊19邮保??乖隈唏僦?校?路鹨徽q鄣墓Ψ颍??挂丫??似尬?四噶恕o氲阶约翰宜赖呐??叩氖直鄄唤?1015昧Γ?侠嶙莺帷0樟耍?际敲??p>  一滴眼泪落在主仆二人交握的手上,楚唯忽然一个机灵,似是如梦初醒。 “??撸兀俊背?耪诺恼酒鹕砝矗?床涣辖畔挛蘖Γ?招┧さ埂?p>  齐轩,齐国太子的唯一的儿子,长到八岁,却仍没有封号,宫人们只好称他为小公子。 “小公子?”徐??咭埠鋈环11忠恢笔卦谥叵驳畹钠胄?耸本共患?儆埃?靶?痈崭栈乖诘模??菊饩腿フ摇!?p>  “??撸 背?u词肿プ⌒??叩囊滦洌?八?荒苌绷诵鞘撬?暮19印!?p>  “娘娘,您说什么?” “轩儿是黎钰的孩子,真的,真的,是他,我记得他的脸,在洛阳行宫。” 楚唯的言语有些凌乱。 如遭雷击的徐??呙偷匾r艘幌律嗤罚?钦娴模?皇亲约鹤雒危?降资窃谏罟??拦龃蛄思甘?甑睦先耍吆芸煺蚨ㄏ吕矗?澳锬铮闼担?降资窃趺椿厥拢俊?p>  可如此问了几遍,楚唯仍是那句:“不要杀死轩儿,他是黎钰的孩子。” 徐??咭r艘a溃?约抑髯樱?亲约捍有】吹酱蟮模?硬换岷?宜祷埃?耸闭夥?埃??邪司攀钦娴摹k?床患跋赶胝庵屑渚烤狗5?耸裁矗??匦胍??髯幽碧跎?罚?呐孪m?烀!>退闶堑渡交鸷r惨?骋淮沉耍?枚?俗14猓??俅斡盗擞党?ǎ?澳锬铮?灰?拢??菊饩腿ゼ?旱邸!?p>  黎钰,魏国皇帝,此时应该已经从兆裕门进入齐皇宫,他应该会直奔御书房或是太和宫,那是齐皇宫的中枢,皇帝和太子及一些朝廷重臣此时应该都在那里。 可是小公子又去了哪里?毕竟是天家贵胄,虽是亡国之君,应该也不会被胡乱砍杀吧。当务之急是找到黎钰。 徐??咝募比绶俚呐艹鲋叵驳钊从氪掖叶?吹钠胄?擦烁雎?场?p>  “小公子!” “??撸?稿?兀俊逼胄?辞迨切??撸??潘?屯?钅谧撸?拔胰フ伊思讣?右鄣囊路??煨┖湍稿?簧希?颐恰p>  “好,娘娘在里面,小公子快些过去,奴婢很快回来。”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早慧的齐轩,徐??咭皇蔽扪裕?趴?胄??觳蕉?ァ?p>  哭叫声、喊杀声越来越近,此时的重喜殿一片空寂,齐轩拉着母亲匆匆走出殿门,他已经八岁了,无奈自幼身体羸弱,此时更恨自己没有能力照顾母亲。 张显峰率领一簇士兵进入东宫,他受命来诛杀齐太子的子嗣,破城之前,皇上亲下诛杀令,齐国皇族不论男女老幼,杀无赦。 他虽是武将出身,却为人耿直良善,向来怜惜老弱,如今看着眼前这不堪一击的母子二人,隐隐有些不忍,可皇命在身,无可奈何,终究说出那个字:“杀!” “谁敢?” 一声怒喝虽然稚嫩却有挡不住的威严,张显峰看着迎着刀枪傲然而立的齐轩,竟有一瞬的惧意。 将领尚且如此,更遑论士兵,都被齐轩的威仪所摄,一时呆在当场。 到底是久经沙场,张显峰不过一瞬就收敛心神,暗道,齐太子那个徒有其表的窝囊废竟然有这样一个儿子,这般如珠似玉的人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所以必要诛之,免除后患。想到这里,原本那一丝怜悯荡然无存。 张显峰抄起自己的红缨枪,手起枪落,直刺向齐轩的心窝。 “轩儿”,楚唯听到自己仿佛破碎的声音,同时也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那杆红缨长枪穿透她的身体,她,作为一个母亲,本能的为儿子挡住这雷霆一击。 “母妃!” 楚唯想着这应该是儿子在呼喊她,只是她怎么也扑捉不到那个声音,无可抗拒的陷入黑暗。 楚唯以为自己死了,哪怕再不舍。然而耳边的喧闹却在提醒着她的知觉,她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丝声音。她的思绪如柳絮纷飞,她想到了她的母亲,想到了指月,想到了洛阳行宫,自己那么多次该死的时候都没有死去,断不能在此时撇下儿子。 “公主,公主!” 楚唯在一连串焦急的呼唤之中张开眼睛,入目却是张熟悉而陌生的脸,这是谁?轩儿呢?楚唯努力的看向周围。 看着周围婢女们单薄的夏衫,不对!为什么是夏天,应该是隆冬才对,她还记得重喜殿外凋零的花树,兆裕门城楼呼号的北风。 我不应该在这里!楚唯努力挣脱,可却没有丝毫效果,她看到自己的手,那么小小的一只,比轩儿的还要小,这是个孩子的手,她竟然变成了个孩子,这不可能,这是梦。 “指月,还不快快把公主抱回床上,太医马上就到。”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妇人匆匆赶来。 “是,徐??摺保??橇?裎拗鞯闹冈氯缑纱笊獍惚?鸪?ā?p>  楚唯无力的躺在床上,尽管她几天来都不肯张开眼睛,可一番折腾下来,她还是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她没有死,但是回到了小时候。那轩儿又去了哪里? 皇上驾到―― 内侍的声音响彻宫室,她知道宫女们所说的前去祭天帝后回宫了。那是她的父皇和母后吗?楚唯再也无法无视。 “长乐”,一个盛装宫妇急急坐在床沿,关切的抚着她的额头,唤着她的乳名‘长乐’。 这就是自己的母后吗?她们楚国的皇后?略微苍白的肤色衬得她绝美的容颜更显出尘,幽黑的眼眸携了一汪春水似的温柔,这个在她两岁那年辞世的母亲,她对她的记忆只能靠永宁宫中那一幅幅的画卷。 ------------ 002章 死因 “母后”,楚唯生涩的吐出这个声音,这个称呼她并不陌生,她曾经每天如此称呼齐国皇后沈氏,她的婆母。 “呀!长乐会说话了!” 楚后徐近雅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对亦是满面惊喜的皇上楚昭道:“皇上,您瞧,长乐会说话了,她叫臣妾母后。” 不等楚昭说话,她又亲了亲楚唯的脸颊,“长乐乖,快叫父皇。” 父皇?楚唯看着自己再不能熟悉的脸,八年前他在太极殿前送自己出嫁,那个时候的他已没有现如今的英姿勃勃,楚国也是日渐衰落,乱臣四起。 望着父亲期待的目光,她眼眶酸涩,当年父皇是怎样的狠心,将自己远嫁,嫁给那个懦弱无能的齐太子齐逸。 期待的神色一点点从楚昭的脸上褪去,却仍然是温柔而耐心的笑道,“雅儿,长乐还不到一周岁,如何能一下子说那么多话。” “父皇!” 稚嫩的声音斩断了所有的情绪,楚昭和徐近雅都有一瞬的失神,楚昭抱过女儿高高举起,哈哈大笑道:“朕的女儿果然不凡!雅儿,我们的女儿定然像你,冰雪聪明。” “皇上,不可。这于理不合。”徐近雅反应过来,连忙说道。皇室威严,皇上与公主虽是父女,更是君臣,皇上如何能抱公主,这可是欺君。 “无妨,我们的女儿自然不同”,沉浸在喜悦中的楚昭懒的理会那些繁文缛节,“来人,传朕旨意,册封长乐公主为辅国汇阳公主。” 徐近雅闻言一愣,转而难言喜悦敛衽一礼道:“臣妾代公主叩谢皇恩。” 辅国公主是正三品衔,而汇阳更是楚国大县,隶属江州郡,毗邻京都所在的新都郡,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极为富庶。徐近雅几乎不敢几乎相信自己的耳朵。 吃惊的并不只她一人,依偎在楚昭怀里的楚唯也不可置信,自己前世就曾被封为辅国汇阳公主,不过那是在自己的二弟楚晨被册封为太子之时,那时候她八岁。 自从认识到自己重生以来,楚唯就打定主意,极力讨好自己的父皇,前世的经历无疑告诉她,父皇就是她的一切,只要得宠,便一帆风顺,自己前世就是因为失宠于父皇,才会在宫内举步维艰。但她没有想到得来竟是如此容易,不过一句‘父皇’,就提前七年获得这个封号,那么是不是可以改变更多,比如自己母后的早逝,比如自己被迫远嫁,比如那个羸弱的轩儿。 楚唯一双胖滚滚的手臂搂住父皇的脖子,嗅着熟悉的龙涎香,思绪飞出很远,母后应该是在今年隆冬薨逝。后来,徐??咚蹈富试?谔幽阎斜恍??赖亩炯?渲校?负笄榧敝?挛?富饰?龆狙??渚攘烁富实男悦??约喝此鹆松碜樱?找娌≈兀?豢刻酪┪?帧?p>  楚唯不由得想到了那场她不曾经历的灭族之灾。 南北九州本是黎氏皇族的天下,国号“魏”,二十年前,魏国成帝驾崩,成帝子嗣不兴,驾崩时膝下只得一子,尚不足五岁,幼主临朝,外戚弄权,卖官鬻爵,民不聊生。十二年前,即魏永帝八年,北平侯齐渊佣兵自立,自燕京挥军南下,当时魏国内政混乱,皇帝昏庸,根本无力抵抗,只得败逃江南,凭长江天险勉强对敌,父皇临危受命为镇北将军,死守长江一线与齐氏周旋,总算守住半壁江山。 鏖战三年后,双方相持不下,齐军方才停止南下攻势,同年,齐渊于燕京称帝,国号“齐”,与魏国划江而治,时为魏历永帝十四年。这齐渊便是楚唯前世的公爹。 然乱世并未结束,在南北征战之时,西蜀刘氏趁机积蓄力量,刘氏家主刘云政于永帝十五年初在汉安称制,国号“蜀”。 永帝震怒,却无力讨伐,奸臣王忠向永帝进谗言,那刘云政乃是楚家的养子,楚昭的义兄,两人必将联手覆灭魏国。 永帝听信谗言,竟下旨诛杀楚氏九族,楚昭当日携妻子徐近雅在京都城郊的般若寺进香,得京都府尹万世衡传讯,仓皇逃亡,被皇族亲兵玄铁卫追杀,肩中毒箭,徐近雅舍命救夫,方才保住性命。然楚氏族人皆以谋逆之罪惨遭诛杀,一时京都血流成河。魏国再无楚姓。 楚昭负伤逃回江州,总算他在江州经营数载,军士只知镇北将军,不知永帝。楚昭怒揭反旗,讨伐昏君,终在永帝二十年肃清江南黎氏,黎氏族人尽皆杀之,魏国灭。 至此,天下三分,北齐、南楚、西蜀。 “长乐,长乐”,徐近雅拍了拍楚唯粉嫩的小脸,笑着对一旁的徐??咚档溃骸罢夂19樱?苁欠4簟!?p>  “娘娘不能这么说,公主可是聪明着呢,前儿还哄得皇上赏了十斛明珠,此时怕是想着怎么讨娘娘欢心呢。” 徐??咭桓庇胗腥傺傻目谄?k?臼橇榻i阶?旒业难诀撸?孀糯笮阈旖?偶薜匠?遥?煞蛟?浅?业墓苁拢?诔?厦鹱迨币啾淮λ溃吖律硪蝗艘恢笔谭钚旖?牛?妇?〕粒?缃褚咽巧泄??弧d昵笆樟私璐湫冈挛?迮?h缃裰冈抡?浅?ㄉ肀叩昧x?恕?p>  楚唯从回忆中醒转,努力的转头看着母后,她似乎又瘦了些,又苍白了些。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徐近雅总是把楚唯抱在自己的永宁宫,白日无事,就给女儿读些经史诗词,倒也乐在其中。 “母后,抱抱。”楚唯应景的张开双臂,自己前世也曾为人母,当时因她是南楚公主,齐逸对她诸多防备猜疑,她因为轩儿的身世惴惴不安,对齐逸也是能躲则躲,加之轩儿胎中带着弱症,整日不离汤药,除了给皇后的晨昏定省,前世的楚唯几乎不曾主动走出重喜殿。八年的时光中,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就是轩儿时有的亲昵。 此时面对着重病缠身的母亲,楚唯唯有刻意拿娇拿痴来宽慰母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接着是宫女灵书的几句低语。 徐近雅原是天下四大宗派之一灵剑山庄的大小姐,六年前嫁于楚氏门阀嫡长子楚昭,灵剑山庄的婢女皆以‘灵’字为名,这灵书便是母亲闺中时候的贴身丫鬟,当年陪嫁共有八个丫鬟,其中年纪最长的灵云,就是现在的徐??撸?偌由狭槭椋?溆嗔?硕荚诩阜??粗虚婷??p>  如今徐近雅虽贵为皇后,但到底重病缠身,心也淡了,永宁宫中宫奴宫婢数十人,却从不叫到跟前伺候,只拖着徐??咚邓迪谢埃?级?葱椿p>  永宁宫向来安静惯了的,徐近雅听到声音不由得朝外看了一眼,徐??吡6被嵋猓?降溃骸傲槭椋?裁慈嗽谕饷妫俊?p>  灵书闻声挑帘进来,因是从小跟来的,又兼徐近雅素来宽和,灵书倒也不拘礼,笑答道:“哪有什么人,不过是御书房的小顺子来传话,说是皇上还在与大臣议事,中午就不在咱们宫里摆饭了。” 确实再平常不过的,楚唯却感到母亲的手臂微微一僵。 午间,楚唯躺在寝殿借翠轩的雕花大床上,望着焕然一新的宫室,以及各处摆放的珍宝古物,这些都在提醒她,马上要迎来自己的周岁礼,七月初一,她的生晨,过了生辰,就迈进了两岁的门槛,而母亲,就是在这一年的隆冬薨逝。 徐??咚的盖资侵漳晏逍椤11?啬逊担?途〉瓶荻?馈?p>  前世她也一直以为是这样,直到九岁那年她无意中听到的那段对话。 那天是母亲的忌日,父皇要所有的皇子公主尊母后为嫡母,是以二皇子也就是楚国的太子楚晨、三皇子楚凌、四公主楚黎和她一起祭拜母后。 想到这里,楚唯不禁有些唏嘘,前世父皇曾经如此宠爱自己,以致要求皇子们也要尊自己为长姐,是以楚晨明明是长子,却只能称为二皇子,为此父皇甚至和御史台僵持了好一段日子。 那天,祭祀完毕,几位皇子公主都亲昵的随着各自的生母回寝宫。楚唯望着母亲的灵位一阵难过,便找了个由头偷偷跑去永宁宫。自母亲薨逝,父皇便下令封禁永宁宫,后来册为皇后的万氏自始至终都没有入住这个由来已久的皇后寝宫。 永宁宫里有许多母亲的画像,都是父皇亲手所作。这也是孩时的楚唯对母亲唯一的印象。 在去永宁宫的路上,经过一处屋所,叫做撷芳斋,是闲置的。 隐隐有人声从墙内传出,楚唯本不曾理会,却突然听到‘徐皇后’的字眼。 涉及母后,楚唯就停下脚步,留神听去。 “姐姐今天若不当值就留下陪我吧。”一个小宫女央求道,声音婉转中带着一点湘南的口音。 “这撷芳斋又没有主子,你不过是看着殿门,哪里需要我帮忙。”另一个小宫女的声音。 “可这里挨着永宁宫,今儿个可是徐皇后的忌日。” “这有什么,徐皇后素来宽厚。” “可是,可是……”湘南口音的小宫女有些吞吞吐吐。 “可是什么,我先走了,我屋里还有些活计。” “姐姐留步”,湘南口音的小宫女像是拉住了另一个小宫女,顿了一下低声道:“听说,听说徐皇后是被皇上毒死的。” ------------ 003章 婢女 “闭嘴,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吗?皇上与徐皇后是患难夫妻、鹣鲽情深。皇上怎会害皇后。” “是真的,皇上碍着皇后的身体和灵剑山庄的威名一直空置六宫,群臣曾多次进言纳妃,皇上左右为难,可皇后却恃宠生娇,对皇嗣之事不闻不问。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妒妇,更何况是贵为天子?可皇上又怕担了嫌弃糟糠之妻的恶名,更不想与灵剑山庄冲突,所以才…….” “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从今就叫它烂在肚子里,你再不可对别人说起。” “我知道分寸,也只与姐姐说说,姐姐今天无论如何陪我执夜。” 楚唯当时如遭雷击,几乎瘫软在地,待要去找那小宫女时,哪里还有人影。 第二天再去,便听说撷芳斋的宫人昨夜暴毙,死状可怖,像是被什么吓破了胆。 当年的楚唯还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公主,听闻小宫女的死讯后,想也没想就跑去御书房与楚昭哭闹。 现在的楚唯还记得当时自己说出是父皇害死母后时,楚昭身上爆发出的杀气。后来她说出了撷芳斋的听闻,父皇几乎是颤抖着吩咐小顺子去将那宫女带来。她如坐针毡般呆在御书房等候消息。得到的回禀却是自前朝覆灭后,撷芳斋一直空置,并没有安排任何宫人。 这是一个圈套,自以为是头脑简单的她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父皇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字一顿的说:“你贵为公主,竟如此轻易受人蛊惑,连父皇也不信任,也要诬陷,实在有负父母之恩,去,到思过殿去。” 她被禁闭了,她望着父皇饱含失望与痛惜的目光,满腹的委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以为自己会在思过殿呆很久,可是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在所有人的小心翼翼中,她得知,在她被禁闭后,万昭仪随后带人查抄了借翠轩,在指月的房中搜到一个魇阵,她的掌殿宫女指月,以蛊惑公主之罪被杖毙。 她跑到父皇面前哭诉,父皇只是摆了摆手,下旨整修原楚氏位于鸡鸣寺旁的别院‘千竹苑’,赐为辅国汇阳公主府邸。 在她离开御书房时,父皇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过去朕和你母后常去那里小住。” 当时她只顾着委屈,并没有理会,此时再想起,当时父皇的语气竟有难掩的无奈与疲惫,父皇贵为天子,又是什么让他感到无奈? 她搬入公主府后的一个月,钟灵宫昭仪万胜雪行册封大典,为皇后。时为南楚武帝十年。 当时的她,任性而无能,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楚唯暗下决心,今生的她再不能如此。 思绪混乱,躺了许久都睡不着,反倒有些腻歪,楚唯索性在床上练习走路,宽大的床对她来说倒也够用。在她重生后的第七天,她就已经学会走路,事实上小孩子不会走路,并不是不会,而是不敢。可是她不敢在大人面前走,毕竟自己还不满周岁,若是健步如飞,岂不被人看成怪物,所以这些天,她都在表演扶墙行走,也好给父皇母后等人一个适应的阶段。 “你胡说!”安静的外间突然有些声音,虽是刻意压低的,在安静的宫殿里还是听得清晰。 楚唯知道,这是玉簪的声音。她身边伺候的,除了掌殿女官指月外,屋里还有四个总角模样的小宫女,朱槿、木槿、玉簪、玉兰,其中朱槿和玉兰年岁略大一些。 “我亲眼看到你吃的,就在刚刚。”木槿的声音很低,但却是固执的。 “什么事情?也不怕吵醒了公主”,玉兰声音里带着责备,轻轻地开关门声,估计是玉兰和朱槿进来了。 “玉兰姐姐,你来的正好,木槿诬陷我偷吃了公主的芙蓉酥”,玉簪像是没听到玉兰怕吵醒公主的提醒,声音反而更大了些。 “什么?”玉兰明显站到了玉簪的一边,“木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大家都是姐妹,何必互相踩踏?” “我没有胡说,这盘芙蓉酥我端进来的,明明是五块,原想着公主醒来后会吃,可是如今竟变成了四块。” 听着小宫女们争论,楚唯有了兴趣,悄悄下地走到内室门旁,透过帘幕,可以看到四个小宫女都站在紫檀木桌旁。 “就算真少了,怎么知道是我吃的,我看倒像是木槿你贼喊捉贼。” “你血口喷人,我亲眼看到你在吃,好呀,你不承认是吧,大不了到司正大人那里打官司,索性剖开肠肚看个清楚。” 木槿说着就去抓玉簪的衣袖,却被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朱槿拦了下来,“不过是一块芙蓉酥,长点记性就是了。玉簪你还不把嘴边的点心渣子擦干净,难不成真要劳动司正大人?” “我没有”,玉簪嚷道,一边慌忙用衣袖擦拭嘴巴。 一旁的玉兰见这情势,玉簪的举动已经露了馅,连忙打圆场道:“朱槿说的对,都是一个屋子的,一会公主醒了,我们禀了公主就是,公主大人大量,定不会计较,说不定还把这盘芙蓉酥都赏了我们。真要闹起来,还不是丢我们借翠轩的脸面” 木槿想要再说,朱槿拉了拉她的衣袖,抢道:“公主自然是大人大量的,但咱们却不能辜负了公主的恩宠,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不要做,不然谁也帮不了她。” “我都听玉兰姐姐和朱槿姐姐的”,玉簪立时换了一脸的讨好,拉住木槿央道:“好妹妹,我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一场风波算是平息,楚唯悄悄地爬上脚蹬,再爬上床。 木槿的勇,朱槿的谋,玉兰的偏袒,玉簪的奸猾,在她的脑海里越发生动。木槿在受人冤枉时说出剖腹验证的话让她震惊,而更令她刮目相看的是朱槿,刚刚玉簪的嘴巴上根本没有什么点心渣子。朱槿不过一句话就制服了玉簪,这份机变自己前世怎么就没看到。 前世的她根本没关注过这些丫头,在借翠轩时她万事依赖指月,出宫后,只带了徐嬷嬷,其他的人便不知如何了。 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在这个遍地阴谋的皇宫中,没有谁会因为她是个无知幼童而放过她,她要自保,就要和他们斗,要斗,就要有自己的人手、自己的势力。 一块芙蓉酥,看清四个丫头,朱槿可以重用,木槿也是好的。而玉簪、玉兰要尽快打发了才是,免得教坏了借翠轩的其他宫人。 打定主意,楚唯开始打算怎么抬举朱槿木槿,打发玉簪玉兰,想了几个方法,都觉不好。忽然灵光一现,楚唯不禁摇头失笑,自己一个一岁的娃娃,要打发谁,哪还需要什么理由,单凭喜恶,难道还有人会和一个小娃娃理论。自己真是糊涂了。 是的,一个小娃娃,不能表现的太过精明,却可以无理取闹、可以任性妄为。想到这里,楚唯心里莫名的舒畅。 下午,照例去永宁宫,徐近雅正和徐嬷嬷说话,楚唯就在一旁假装练习走路。 “凌云”,徐近雅惯于叫徐嬷嬷的闺名,“我听说近日屡有朝臣上表,请皇上广纳嫔妃。” 徐嬷嬷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掩饰过去,打量着徐近雅的神色,小心说道:“娘娘听谁说的,奴婢怎么不知。” 徐近雅像是根本不在意徐嬷嬷怎么说,续道:“我的身子自己知道,是指不上的,可我就是过不了这个坎,当年我与皇上曾有一心一意,白首不离的盟誓,如今要看着他纳妃,我……” “娘娘快别这么说,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奴婢这些年来看得真切。” “正因为他待我如此,我才更应该多为他考量,如今他贵为天子,却空置**,如何向臣民交代?” 徐近雅摆手阻止了徐嬷嬷的劝慰,又道:“我昨天与皇上提到纳妃之事,皇上却一口否决,只说有我一个已是苍天厚赐,可他如若真做此想,那日为何会派了小顺子来永宁宫?” “小姐”,每当徐嬷嬷要说些体己话儿时就会这样称呼徐近雅,“那日的事,奴婢去查过,早朝后皇上一直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并没有叫人在跟前伺候,小顺子只守在殿门外,期间,有个奉茶宫女问小顺子要不要添茶,小顺子和她说了几句,后来喊来小贵子值班,自己就来了我们永宁宫,我看这事未必是皇上的意思。” 徐嬷嬷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皇上心里只有小姐一个,又怎会让这些事来打扰小姐。” 一旁的楚唯屏息凝听,前世的万皇后是在母亲薨逝前进宫的,也只有她一个,其他妃嫔都是之后陆续充盈的。可见父皇在母后薨逝前并没有松口纳妃,不然也不会只有万胜雪一个,那么万胜雪又是怎么进宫的?和这个小顺子有没有关系? ------------ 004章 生辰 徐近雅看了徐嬷嬷片刻,长长舒了口气,“今个难得好天气,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正是呢”,徐嬷嬷笑着起身要去抱楚唯。 楚唯乖乖的等在那里,甜甜的道:“母后抱抱。” 看到女儿如此贴心,所有的不快与病痛都变得无足轻重,徐近雅笑着起身,哪知尚没站稳,竟一阵的眩晕,跌坐在地。 “小姐!” “母后!” 两个声音,两个人也同时奔了过来。楚唯本就腿短,兼之隔着一段距离,待她晃到徐近雅近前,徐近雅已经缓过神来。 长乐会走路了,而且还会跑了!当着徐近雅和徐嬷嬷的面,展露无遗。 徐近雅一把抱住冲到身前的女儿,喜极而泣。 徐嬷嬷也极为动容,连连叹道:“都说是母女连心,不满周岁的孩子,就知道心疼母亲了。” “都是我的身子不争气,苦了我的长乐”,徐近雅揽着楚唯满脸的怜爱,“若我走了,长乐可如何是好。” “母后不走,长乐不要,父皇不要。” 楚唯嚷道,心里却震惊于母后的身体竟然虚弱到如此田地,不由得又想起前世的听闻,会不会真的有人下毒?通过何种方式下毒? 女儿的话让徐近雅很快振作起来,女儿需要自己,夫君也是恩重,自己就算是要走,也要为他们父女二人打算好,对,要仔细的打算。 平静下来的徐近雅很快恢复了端庄,“去,打发人给皇上报一声,就说公主会走路了。” 楚昭闻讯匆匆赶来,一番欢喜,一番赏赐自不必说。 楚唯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走路了,行事也方便的多,只是关于是否有人下毒害徐近雅的事却毫无头绪,接连几日,楚唯发现徐近雅的茶饭汤水都会由徐嬷嬷亲自查验后方才进食,根本没机会中毒,难道是自己多心?楚唯前世因为轩儿体弱,也曾读过一些医书,可惜都是些强身健体的方子,从未涉及过毒药。真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今生一定要多多读书才是。 这些天楚唯唯一的成就就是打发了玉簪玉兰两个,方法简单直接,在徐近雅或是徐嬷嬷面前故意把东西扔到她们两人身上,或是两人一碰她,她就大哭,如此几次,徐近雅便把玉簪玉兰两个打发去了浣衣局,只说两人与公主犯冲。楚唯的房里又提上来两个小丫头,唤作杜若、杜鹃。 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七月初一,楚唯的周岁礼。 本来楚唯对这个生辰庆贺并不上心,可徐近雅竟然邀请了诸多外命妇来观礼,这就容不得楚唯不感兴趣了,毕竟这些外命妇中就有前世父皇的几位妃嫔的母亲,比如万胜雪的母亲。 当楚唯由指月朱槿几个簇拥着进入永宁宫大殿时,众人都已经到场,虽然早就听说公主能言能行,但当看到楚唯走进大殿,且规规矩矩的给徐近雅见礼并口齿清晰的叫出“母后”时,众人还是极其应景的啧啧称叹。惹得徐近雅笑靥如花。 待见礼完毕,徐近雅抱着楚唯坐到了自己身边,接着便有内侍唱喏,众位命妇开始按着品级给楚唯送上贺礼。 众位夫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端坐在左首第一个座位上的丞相万世衡之妻万岳氏,前世楚唯只知道她是万皇后的生母,但她自万胜雪进宫后就鲜少出门活动,据说是身为外戚,有意避嫌,坊间也有传言说万世衡曾患恶疾,康复后不近女色,对老妻亦是嫌恶,管教极严,是以万夫人不敢四处招摇。 楚国新朝,百废待兴,朝中太尉和御史大夫二职尚且空置,三公之中唯有万丞相一人。岳氏显然未将病入膏肓的皇后和牙牙学语的公主放在眼里,待受足了众位夫人的注目礼方才稳稳当当的站起身来。 楚唯暗想,好一副志得意满的小人模样,难怪教养出万胜雪那等蠢材,难怪会被万世衡冷落嫌弃。想到万胜雪,楚唯不由得想到那个被万胜雪养废了的太子楚晨,自己的二弟,亦是楚国的废帝。在登基后半个月就颁布罪己诏,自斥为魏国逆臣,甘愿匡扶正统,禅位于当时已经自立为魏帝的黎钰。 “禀皇后娘娘,蜀国长公主亲来道贺。”永宁宫的内侍王英一路小跑,看情形,蜀国长公主已经到了近前。 “竟是云芝来了,快快有请。” 徐近雅难掩喜色,丢下一旁的万岳氏,欠起身来向殿外张望,蜀帝刘云政和长公主刘云芝是同胞兄妹,是湘南刘氏的嫡支,后来举家入蜀,成了蜀地第一显贵的门阀世家,刘氏家主与楚氏素来交好。楚氏嫡长子楚昭娶妻之时,刘云政曾带着刘云芝到京都送贺礼,楚老爷子十分高兴,盛情留下刘氏兄妹在京城小住,当时徐近雅也是首次入京,楚昭就带着刘云政,由徐近雅陪着刘云芝四处游逛,刘云政对京都诸事十分感兴趣,是以兄妹二人一住就是两年有余。说起来,徐近雅与刘云芝日日形影不离,徐近雅性情温婉,刘云芝却是地地道道的辣妹子,说来奇怪,两人竟是极为投缘,是十足真金的手帕交。 也不知徐近雅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把托着寿礼的岳氏晾在一旁。 “雅姐姐”,刘云芝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性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她一袭绛纱复裙,挽着翠眉惊鹤髻,环佩叮当,体态轻盈,容颜姣好。 “云芝,真的是你”,徐近雅说着就要起身相迎,徐??吒厦i锨胺隽恕?p>  “可不是我!” 刘云芝明显对徐近雅的身体状况已经有所了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握住徐近雅的双手。 两人多年未见,自有一番感慨。只是一个风华正盛,一个确实重病缠身,如此相对,竟然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楚唯担心徐近雅的身体,见此情形,连忙柔柔的唤了声母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刘云芝。 徐近雅也回过神来:“长乐,快来拜见你云姨。” 一番见礼完毕,宾主复又落座,刘云芝才看见站在一旁的岳氏,一品夫人的朝服,南楚只有一份儿,不用引见,刘云芝已经猜到了岳氏的身份,笑望向徐近雅,却是问岳氏道:“这位可是万丞相的夫人?” 岳氏强忍着不耐,躬身道:“正是臣妾。” “听闻夫人母家也是湘南人,不想京都话竟然说的这么好。” 湘南?楚唯一下子又想到撷芳斋那个湘南口音的小宫女,岳氏若是湘南人,这个小宫女会不会是岳氏或者说是万胜雪安排的呢,毕竟那场风波后,自己失宠于父皇,万胜雪封后,万家是最大的赢家,自己前世也曾认定是万氏陷害,却又苦无证据。 “姐姐好福气,长乐的慧名可是连西蜀都传遍了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楚唯赶忙收敛心神,笑嘻嘻的望着刘云芝,不知道她的寿礼会是什么? “这是云姨给长乐准备的寿礼”,刘云芝说着身后的??吲跎弦桓鐾信蹋?踉浦デ资窒瓶?苍谏厦娴慕醵校?豢檠?焐?袷?谠诮鹾械敝校?实赝ㄍ福??糯蟮钅陟湮5奶旃猓?饣?ㄈ蟆r豢幢阒?皇欠财贰?p>  楚唯明显感到徐近雅倒吸了一口气。 “云芝这份礼太重了些,不过是个周岁,随便捡些玩物来就是”,徐近雅摆手笑辞道,并不点明这块石头的来历。 刘云芝却像没察觉一般,笑向指月道:“还不快快给你家公主收起来,这块轩辕石可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送给长乐再好不过了。” “轩辕石?”楚唯好奇的看着这块石头,眼睛亮亮的。 轩辕石,四大宗派之一碧血潭的传世之宝,据说百年前碧血潭试图谋夺皇权,遭魏国诛杀,面临灭门之灾,当时碧血潭宗主献出轩辕石向隐宗求助,方才保下碧血潭一脉传承,至此,碧血潭没落,近二十几年才重现江湖,但碧血潭因其善用毒物,手段狠辣,始终为江湖各派所忌惮。 这些,前世的楚唯就有耳闻。 “哈,都说长乐聪明过人,看来是不错的,一眼就看出这是好东西!这轩辕石可是能解百毒的至宝。” 碧血潭善用百毒,传世之宝却能解百毒。在座诸人闻言皆是唏嘘,刘云芝含笑扫视众人,这就是她要的效果,北齐多年来久攻南楚不下,近来竟将矛头指向西蜀,她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西蜀与南楚本是一家,唇齿相依,令北齐不敢妄动。更何况,她此行还另有目的。 ------------ 005章 抓周 不等徐近雅再作推辞,楚唯已向刘云芝深施一礼,道:“长乐拜谢云姨。” 说着,也不用指月动手,亲去托盘里拿了轩辕石,紧紧握在手中,撒娇的望向徐近雅。 看着女儿志在必得的模样,徐近雅如何忍心拒绝,待要推辞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 见母后的目光变得柔软下来,楚唯回到座位上,拿了轩辕石在手中把玩,黑漆漆的眼睛扫过殿上众人,最后落在亦是艳羡的岳氏脸上。她要让朝中众人知道,自己得了这块能解百毒的轩辕石,不知是否能令那些试图下毒谋害母后的人却步。 刘云芝这段插曲过后,各家夫人重又开始给楚唯献礼,前世楚唯很少与人交际,大家对这个失宠的公主也没有怎么上心,是以楚唯并不认识这些命妇。此时,一番觐见下来,楚唯勉强记住了几人。 皇家坐拥天下,送给公主的寿礼自然不在贵重,而在精巧。其中安国将军安牧之的夫人于氏最为讨巧,送了一只西洋来的波斯猫。 楚唯知道,这安牧之就是父皇任镇北将军时的先锋,是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子弟。楚氏当年落难,父亲逃亡江州投奔的就是这人,后来此人辅助父亲谋反,楚氏能斩获天下,安牧之乃是肱骨之臣,如果事情没有意外,他将在次年进封太尉,位列三公。而三公中的御史大夫衔却空置数年,直至那个叫陈远的书生崭露头角,位列三公。 这安牧之对父皇极为忠诚,也是父皇托孤之人,当日曾力阻楚晨退位,只恨无力回天,在楚晨下罪己诏当日,于金銮殿上怒斥万世衡为祸国之臣,后触柱而亡。恼羞成怒的万相命人拘禁安氏家人,金吾卫赶到时,却只见太尉府一片缟素,安氏满门尽皆自尽殉国。 楚唯望着眼前笑嘻嘻的于氏,有种说不出的亲切。自己能重生,应当自有天意,但凡今生有一丝余力,也要救护安氏一家才好。 于氏自然不知道这个小娃娃公主的辗转心思,见公主不顾宫女阻止,抱了自己送的波斯猫,心里很是高兴。 “禀皇后娘娘”,王英喜一路小跑气洋洋的进了大殿,道:“皇上命人来接公主至参云殿行周岁礼。” 参云殿?周岁礼?楚唯一阵迷惑,那是百官恭贺拜皇子寿辰的地方,而自己只是个公主,虽然不记得前世有没有受这样的礼仪?但皇妹楚黎是一定没有的。 楚唯任由指月把她抱上软轿。心思百转,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父皇是要群臣像礼敬皇子般重视自己。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做一些皇子应做的事,比如说安邦定国。想到二十年后的灭国之灾,楚唯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必须尽快强大起来,越快越好。当日万世衡携楚晨禅位,除了安牧之等几位老臣进言阻止之外,朝野竟是一片平静,可见万氏篡国是早有谋划的,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布局了。 万氏怕是早就投了黎钰,可是黎钰为何在得到楚国后会有一道圣旨:“祸国之臣,人人皆当诛之”,就这样灭了万氏一族。 指月在一旁看着小公主又是皱眉,又是摇头。不免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言,参云殿到了。 参云殿的周岁礼与永宁宫仪程不同,先是由内侍宣读皇上训诫,然后是抓周,最后是百官贺寿,不需要敬献寿礼,只要说些吉祥话就好。但这却比送礼更难,话说得要得体出彩不重样。楚唯禁不住有些期待。 见礼完毕,楚唯由指月和朱槿两人扶着,端端正正的跪在拜垫上聆听皇上训诫。 “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厚人伦于国风,考归妹于异象。楚氏嫡长女辅国汇阳公主柔嘉居质,动尊图史之规,步中珩璜之节,俊明慧雅,嘉言懿行……” 内侍每言一句,群臣肃容一分,这些赞词句句都是御国公主的封制,不禁纷纷揣摩皇上的意思。有些端方老臣,暗暗盘算是否要规劝皇上。 楚国沿用前朝建制,公主受封等级有:正三品辅国公主,正二品护国公主,正一品镇国公主,超一品御国公主。其中辅国公主享一县供养;护国公主享一郡供养;镇国公主享三郡供养且有权任免处置封地的官吏;御国公主以州为封地,同时可兼观政之职,参与处理朝政国事,位同太子。自前朝魏国建国以来至今数百年从未出过御国公主。 聆听训示的楚唯只知道这些都是祥瑞之词,并不知还有这层深意,却也由衷感念父皇的恩宠。 训示完毕,楚唯恭恭敬敬的向楚昭叩首谢恩。 抓周,民间又称试儿,意为通过孩子幼时的喜好推断日后的性格。 楚唯在满满当当一案子的物事中一眼便看到了楚昭亲笔所书的一个‘孝’字,被放在离楚唯最远的一边,想是父皇怕放在自己近前,自己若是不拿这个字,反而尴尬,所以才放的远远的。猜到父皇的小心思,楚唯心里一阵好笑。 楚唯自然不能辜负了父皇的好意,目不斜视的一口气走到案子对面,准确无误的抓起了那个孝字。在群臣的一众赞叹声中,献宝似的举到楚昭面前。 饶是楚昭久经沙场,此刻见爱女此举亦不禁动容,更何况这个女儿他和雅儿成亲十年千盼万盼才得来的。楚唯看着父皇竟有些眼眶湿润,暗悔自己演的太过了,如果引得父皇在群臣面前失态,岂不适得其反。 思虑至此,楚昭再不卖乖,将字塞到楚昭手中,转向案上其他物件,乌溜溜的大眼睛烂漫而雀跃。 楚昭不禁感慨,承欢膝下,怕是莫过于此了,想想与自己共苦,却怕是无缘同甘的爱妻徐近雅,又不免一阵心痛。看女儿的目光更多了疼惜。 却不知这一系列情绪尽数落到了远处站立的新科状元郎陈远眼中。 另一厢,楚唯却是有些为难,这是自己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出场,所谓三岁看到老,自己定要一鸣惊人才好,令众人刮目相看,或至少也要印象深刻才好,方能在日后得到更多的支持。 直接略过所有的珠宝古玩,管弦乐器,楚唯的目光落在并列摆放的四书上。 《论语》,《孟子》,《大学》,《中庸》,楚唯思考了片刻,拿起了《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说的正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国之能士,莫过于此。 楚唯最后把目光落在一柄古铜色短剑上。她知道,这是父亲征战沙场随身佩戴的利器,是楚家的传家之宝,名曰饮泉,小巧精致,却能吹毛断发、销铁如泥。 楚唯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但想到不成器的楚晨,体弱多病的楚凌,再想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黎钰,老谋深算、着眼天下的齐渊,以及自己并不十分熟悉刘云政,强敌环伺,大战难免,为国为家,自己唯有挺身一试了。 在所有人的惊愕之中,楚唯最后拿起了饮泉剑,抓周礼成。 楚昭心里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儿胸怀大志,忧的亦是女儿的鸿鹄之志。 朝臣各责怀心思,但却都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只有周岁的小女娃。 百官恭贺开始。 两世为人,楚唯多少学会了些察言观色的本领。万丞相率先出列,一番赞词说的天花乱坠,言词恳切。听得楚唯直撇嘴,若不是最后看到万世衡对位于他下首的一位官员几不可见的一个眼神,楚唯几乎要相信万丞相句句肺腑了。 果不其然,那位老者出列后先是敷衍的说了几句吉祥话,话锋一转,跪拜在地道:“历代以来参云殿只授皇子之礼,臣以为公主临殿实有违礼制。且女子执剑,恐非吉兆。” 此言一出,群臣一片肃静,今日被皇上召来参云殿,大家本不知所为何事,待到公主到来,才明白过来皇上这是要逾制授礼,且根本没打算与他们这些臣子商量。 “哈哈”,楚昭笑道:“钟卿家所言不假,只是钟卿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登基之日皇后诊出喜脉,可见公主乃是应运而生;去年赣州大旱,直至七月一日,天降大雨,是夜,皇后诞下公主,可见公主乃万民之福;公主未满周岁,便能言能行,承欢膝下,孝悌之德前所未闻,可为天下万民之典范。可见天佑我楚氏,得女如此,真若只当寻常公主相待,岂不有拂天意。” 皇上搬出了天意,意思再明显不过,谁再聒噪,就是逆天了。那姓钟的只好连连应诺退到一边。一旁的万世衡后悔不迭,看皇上这架势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早料到会有人出言劝诫,自己棋差一招,反而给了皇上一锤定音的机会。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武将出身的皇上,看来有些事要早些动手了,一旦楚氏羽翼丰满,只恐再无机会了。 ------------ 006章 远虑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楚唯很快推断出他的身份,当朝九卿之一的太府寺卿钟万年,未来婕妤钟亭儿的父亲,楚黎的外祖父。 接下去诸臣再无二话,一片赞叹。 轮到新科状元陈远出列,楚唯不由得仔细打量此时的陈远,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袭绿色官袍,中等身材,略显单薄,面白无须,一双凤目,精华内敛。 听得内侍唱喏,楚唯知道他现在的官职,御书房秉笔文官,专职为皇上拟旨。虽然是个七品官,却是十足真金的天子近臣。可见已得皇上的青睐。前世的陈远官至御史大夫,位列三公,虽然始终与万氏呈制衡之势,却也不曾针锋相对。楚晨献国后,黎钰召见楚国众臣,独不见御史大夫,遣人寻之不得,复曰杳然遁世。 一番敬祝后,陈远正了正身,复道:“皇上,微臣有言请奏。” 陈远素来深知他的意思,应该不会多言呀,楚昭有些纳闷,一边道:“哦?杳然但说无妨。” 陈远,字杳然。 “微臣斗胆为公主请一封号。” “说来听听”,楚昭来了兴致,辅国是品阶、汇阳是封地、长乐是闺名,自己的宝贝女儿还真缺了个封号。 “大学为文,宝剑尚武,加上公主以孝字为先,微臣请以‘孝?’二字为公主封号。既可表公主至孝之情,又全了文武之意。” “好,好,好!” 楚昭连说了三个好字,赞道:“果然是朕的状元郎,就由你来拟旨,即日昭告天下,辅国汇阳公主加‘孝?’为号。” 一旁的楚唯暗叫‘佩服’至于,却多了另一番心思,似陈远这般机变之才,若能得其助力,必然大有裨益。 周岁晚宴后,徐近雅竟出人意料的邀请众命妇七日后再次入宫庆祝乞巧节。又说乞巧节本是姑娘们求取姻缘的节日,是以不拘有没有封号品级,但凡是待字闺中尚无婚约的都可带来宫里玩耍。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说是玩耍,但大家都是明白的,看来是要为皇上遴选嫔妃了。 是夜,楚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得全是前日听到的母后与徐??叩亩曰啊?p>  “灵云,我想就着乞巧节,看看各家的姑娘。” “小姐已经决定了吗?” “恩,我时日无多,自然要为他们父女好生打算,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充盈**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这人选不如由我来挑,总要找些心地纯良或是易于拿捏的,免得日后长乐为难。” “公主有皇上宠爱,娘娘自可放心才是。” “你也不要净捡这些话来宽慰我,皇上越是宠爱长乐,长乐的日子怕是越艰难,我自然相信皇上待我们母女的情意,只是**深深,人心叵测,实在防不胜防。到底是要早做准备的。” 徐??呒?髯酉氲猛ㄍ福?膊辉俣嘌浴?p>  徐近雅默了一会儿,看向一旁正在和一个九连环苦苦斗争的楚唯。从枕下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徐??咭患?遣嶙樱?苟溉槐渖??靶悖?馐牵俊?p>  “呵呵,当年我被父亲点破气海,不禁武功尽失,而且气息不济。卧床那一段日子,母亲日日哭泣,后来我如愿嫁入楚家,临行前母亲偷偷抄了这本牡丹芳华引给我,指教我依此凝神养气,以求早日康健。” 徐近雅说着翻开书册,看着母亲的字迹泪盈于眶,“若不是当年楚氏蒙难,皇上受伤,我或许早就可以如常人一般了,唉,都是天意。” 徐??吡?p鸸?橙ィ?桓铱茨鞘椴崮谌荩?槐呶卵钥砦啃旖?拧?p>  牡丹芳华引,以洛阳牡丹为名,是世居洛阳的灵剑山庄徐氏独门内功,与洛水剑法相互呼应,内外兼修者可达宗师之境。 “灵云,这些年来,让你受苦了。” 徐??呶叛源缶??琶Π莸乖诘夭??溃骸靶愫纬龃搜裕?蹦耆舨皇抢戏蛉嗽?郑??驹缫阉槭?蚨危?绱舜蠖骶褪墙岵菹位罚?材驯u猛蛞唬?阏饣翱墒且?凵迸?玖恕!?p>  “母亲对你的恩是恩,难道你对我的情就不是情了?” 徐近雅伸手拉起徐??撸卟桓胰眯旖?欧蚜Γ??ψ孕衅鹕恚?从肿?诖脖叩慕诺派稀?p>  “我想将这心法传于长乐”,徐近雅幽幽道,不理会徐??叩木?龋??溃骸拔抑?啦缓瞎婢兀?饽档し蓟??豢赏獯??墒鞘r松?傅谋踊ぃ?だ纸窈蟊囟u嘤锌部溃?淙挥心阏辗鳎??惚暇共皇侵髯樱?材咽率轮苋??銮夷阋仓?溃?夷歉绺缡撬米樱?だ植攀橇榻i阶?嬲?牡障笛?觥n医袢战趟??按朔ǎ?煌?だ秩蘸竽芏嘈┮莱职樟耍??桓雠?6??肜匆膊恢了拇i?拢?盗肆榻i阶?拿??!?p>  言罢,看向一旁的徐??撸?酆?诖??p>  徐??卟桓艺?有旖?牛??孕∈芰榻i阶?墓婢卦际??匀恢?来耸鹿叵抵卮螅?墒窍氲叫旖?潘?砸嗍蔷渚涫羰担?窒氲降背趵戏蛉酥该髯约何?慵薜拇笱诀呤痹?担骸把哦?r宋涔Γ?窈缶桶萃心愣辔?⌒牧恕保?炙担骸按哟艘院螅?憔褪浅?业娜耍?土榻i阶?傥薰细稹5?残惺拢?恍杼?友哦?蝗说囊馑迹?闶怯谐?蝗眨?浅?延肓榻i阶?侗?嗉??阋膊挥迷俟思删芍鳌!?p>  思虑至此,徐??甙研囊缓幔?戏蛉怂档亩裕?约褐还芴?愕姆愿谰褪牵?鹕砉Ь吹墓蛟谛旖?砰角暗溃骸芭?竞土榻i阶?缥薰细穑?缃裰黄拘愕姆愿馈v皇翘?拍档し蓟??男尴胺椒枘眩?r??窬沧?父鍪背剑?率浅赡耆艘材炎龅剑??慰龉?鳎俊?p>  徐近雅感激的拉住徐??撸?镜溃骸拔业蹦晷尴按朔ǎ?鸵蛭?背m?畹?龆??够郝??衲懿恢?渲屑枘眩?皇歉改钢??樱?匚??粕钤丁3だ执耸背孕┛啵?芎霉??词芩?说钠畚辍!?p>  隔了窗棂,八角宫灯在风中摇曳,光影飘忽,楚唯想到苍白的母亲倚靠在床榻上如同托孤般的一番话,又想到自己孱弱的轩儿,禁不住泪流满面。 周岁后的第二日起,楚唯就开始学习牡丹芳华引,打坐练功之余,将整套口诀背得滚瓜烂熟。这些徐近雅自然不知道,只是一边厢感叹女儿果然是天纵奇才,若是男子,于武学上必有大成,就是宗师之境也不无可能。 自从得了轩辕石,楚唯就坚持一一检验徐近雅的一应饮食,包括汤药也不例外,只是多日来一无所得。刘云芝说过,轩辕石遇毒变色,通体转黑,直至将毒素全部清除,又会恢复原色。握着通体莹红的石头,楚唯说不出是喜是忧,难道下毒之说真的只是谣言?难道母亲真是阳寿将尽。 ------------ 007章 算计 若是有人下毒,或许还可解救,好歹也算是一线生机,可如今的楚唯,只能无助的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徐??吡粢獾匠?ㄉ裆?龅?哪q??Φ溃骸肮?魇翟诙嗦橇耍?屎蟮囊挥σ?程酪┒际茄韵壬?鬃粤侠恚?傥韧撞还?摹!?p>  “言先生?” “言先生是老夫人,就是公主的外祖母专程派来照顾皇后娘娘的。” 楚唯这几日每天都会去御书房粘着楚昭一会儿,她想知道小顺子是谁的人,她想如果自己能够阻止万胜雪入宫,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楚晨这个太子,是不是就可以扭转楚氏的命运。她不知道,但必须试一次。 这一日,她照常去了御书房,楚昭正在看折子,秉笔官陈远在一旁负责把楚昭口述的想法写在折子上。 “关于西蜀借粮的事,杳然可有什么看法?” 楚昭已经习惯了女儿在身旁腻着,参政议政都不避讳楚唯。 “微臣以为可以借粮给西蜀,但只能借西蜀所求的五成”,陈远放下笔,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此言是何道理?” “其一,天下为秤,北齐南楚各占一端,哪方能得蜀地,哪方就占了先机,此时北齐陈兵蜀境,若我楚国不施援手,则蜀地危矣,蜀灭而齐强,不利于楚。” “其二,若我国也如齐国一般,趁机出兵西蜀,虽可暂时分得部分城池,但北齐也会避过长江天险,由蜀地入楚,北齐建国已久,兵强马壮,我国新朝不足两年,此时与北齐短兵相接,实非良策。从此点来看,西蜀与我国如同唇齿相依之势,是以攻蜀不如扶蜀。” “其三,楚蜀两国早有渊源,此时蜀国长公主前来求助,正是拉拢蜀国的好机会,蜀国虽小,却物产丰富,两国通商友好,对我国也是利大于弊。” “其四,如我国只作壁上观,蜀国乱民难免涌向楚境,虽是乱民,但为求生,必会有烧杀抢掠之事,到时我国终究难以置身事外。” 陈远言罢看向楚昭,见楚昭颔首不语,续道:“我国虽然富庶,却亟待招兵买马,这些都需要钱粮,是以虽要扶蜀,却也不能因此耽误国事,故只能借蜀国所求之五成,微臣近日查阅了蜀国的山水人文,以臣微见,五成足可保住蜀国。” “好,想不到杳然不仅文采斐然,于时局大势亦是颇有见地,我楚国有此等能士,何愁天下不平?” 第二日,楚昭下旨拨粮入蜀。并擢升陈远五品太常寺员外郎,仍在御书房行走。 却说楚唯第二次见识了陈远的才智谋略,她禁不住想,如果楚晨能重用陈远,是否可与黎钰一决高下呢? 自从芙蓉酥事件后,楚唯一直注意观察身边的几个丫鬟,指月为人妥帖稳重,把门户看得井井有条,却不够大气机智,有些过于中规中矩,而且指月大小事情都要抱给徐??吆托旖?牛??运?≡袢弥冈驴醇遥??u?斫璐湫?谝挥k乱耍?吹共痪?=兴?诮?八藕颉m獬鲂凶咴虼?胖扉取20鹃取6湃簟6啪樗娜耍?环?鄄煜吕矗??醪接辛伺卸希?绻?抵扉阮v牵?鹃人啪榛钇茫?劣诙湃裟兀考娑?兄??炊嗔艘环菅局本酰??衔?湃羰亲钣幸靶牡囊桓觥?p>  转眼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小顺子那边却仍旧一无所获,楚唯不禁有些沮丧。 乞巧节皇后与永宁宫设晚宴,未时初刻,各家夫人纷纷携带女眷进宫,各家小姐都知道此行的关系重大,纷纷精心装扮,一时间,永宁宫中竟是环肥燕瘦,钗佩叮咚,美人如云。 选什么样的人,楚唯自知无权过问,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说话,她也相信母后的眼光。是以整个过程,楚唯只是一直默默的关注着盛装出席的万胜雪,自己不能决定选谁,难道还不能搞破坏吗? 倘若能抓到万胜雪的错处,就好办了。 众人知道徐近雅体弱,并不敢引她说话,只是说些坊间趣事,变着法的逗徐近雅开心。徐进雅本已经下定决心,此时看着众人,不像是给楚昭选妃,倒像是给楚唯挑选臂膀一般,兴致颇高,殿上一片其乐融融,一晃就到了晚膳时分。 徐近雅就和命妇们聊起了九州各地的特色食材,不多时,派去御书房问话的永宁宫掌殿内侍王英进来回话,见徐近雅点头示意他只管说来,朗声道:“禀皇后娘娘,皇上说晚膳他就不来永宁宫了,免得各府的姑娘们拘谨。” 一时间,殿上的气氛就冷了三分。 “也好”,徐近雅温声道,楚昭本是极反对纳妃的,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了一大篇,楚昭才勉强默认,此时不愿来见人也是她意料之中。 思及此处,徐近雅心中一片甜蜜,复又笑道:“王英,你去求皇上,就是晚膳不来,一会儿猜灯谜时可无论如何要来开个谜面,咱们皇上当年在京都也是有才名的。” 一句话,原本因见不到楚昭而失望的诸人又雀跃了起来,纷纷附言。 晚膳也是吃得也算是欢愉,万胜雪始终妥妥贴贴,就在楚唯几乎大小念想的时候,万胜雪终于在万夫人耳畔说了几句,朝着主位的徐近雅福了福身,从一侧出了大殿。徐近雅只以为她是要如厕,自然没多问什么。 楚唯见状,连忙和徐近雅打了声招呼,跟了出去,果然见到万胜雪带着一个丫鬟从永宁宫侧门进了御花园。 “带来了吗?”楚唯找到候在殿外的木槿。 “带来了,杜若抱着就藏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 “好,杜鹃你守在这里,若母后遣人来问,就说我去迎父皇了。朱槿,木槿,咱们跟着万胜雪。” 朱槿连忙抱起楚唯,快步跟了上去,不多时杜若抱着一团白白的东西也汇合进来。 只见万胜雪主仆二人停在了瑶琴台前。 瑶琴台,顾名思义,藏着宫中的丝竹管弦各式乐器。 楚昭和徐近雅两人都喜爱弹奏七弦琴,只是自从徐近雅日渐病重无力抚琴后,楚昭就再也没来过这里,此时的瑶琴台,和宫中诸多闲置的宫所一般,无人理会。 万胜雪指着御书房的方向,低声吩咐丫鬟道:“从御书房到永宁宫必经此地,樱桃,你去前面守着,只要看到了皇上的影子,立时来给我报信。” 躲在花丛之中的楚唯听得清楚,待樱桃跑远,万胜雪进了瑶琴台后,同样低声吩咐道:“杜若去瑶琴台候着,朱槿木槿陪我去迎接父皇,一会儿木槿回来报信,杜若你就按我说的办。” 楚唯心里竟有些兴奋,想了想又蹙眉道:“只是那个樱桃有些麻烦。” 朱槿立时明白楚唯是不想万胜雪有在楚昭面前展示琴技的机会,忙道:“这也不难,御花园中甬道纵横交错,公主只需引着皇上避开樱桃那一处,再绕来瑶琴台不就成了。” “对呀!”楚唯轻轻抚掌道:“我们走。” 可怜万胜雪在黑乎乎的瑶琴台中勉强找到了灯烛,翘首盼着与楚昭邂逅,信心满满的以为可以博得皇上青眼,却不知已经落入楚唯的算计。 “父皇,那边。” “哈哈,长乐可是要朕把这些谜面都猜出来。”楚昭笑着抚了抚楚唯柔软的头发。 彼时,楚唯已经成功带着楚昭转入一条小径。 因为设有夜宴,加之宫中多为女子,徐近雅就吩咐将宫中各处都挂了许多宫灯,有木贴金的花鸟纹宫灯,有掐丝珐琅宫灯,有镶玉八棱挂角宫灯,极为热闹喜庆,且每盏灯上都挂了谜面,不拘宫奴宫婢,只要能猜中谜题的,翌日都可以到尚宫局领赏。 楚唯一路上缠着楚昭解了好几个谜面,还让朱槿把谜底一一记下来。 “嘻嘻,母后赏。” “哦?我们长乐要什么赏赐呀?” “千竹苑”,楚唯心思根本都在瑶琴台,无意之间竟然说出了这个所在,这却是她想要的,可如何向父皇解释。 果然,楚昭闻言皱了皱眉,疑惑道:“长乐知道千竹苑?” “母后说的”,楚唯望着皱眉的楚昭摆出一脸无辜,豁出去了,反正徐近雅的确说过,而且是常常提起,近日来她总是会说些过去和楚昭一起的琐事。 “长乐真乖”,楚昭勉强的笑了笑,心思已经飘回过去,千竹苑,那里收藏着他和徐近雅最快乐的时光,或许真的应该留给女儿。 木槿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瑶琴台尽在眼前,楚唯一双大眼睛亮亮的,只等着好戏上演。 “呀!” 一声女子的尖叫,在静谧的夜晚尤为刺耳,紧接着就听见瑶琴台里一阵乒乒乓乓桌椅倒地的声音,一个女子满脸慌乱的冲出瑶琴台,嘴里还直嚷着救命。 楚昭下意识的跨前一步,挡住了楚唯,搞得楚唯哭笑不得,既感动于父皇的护犊之情,又为不能亲眼看到万胜雪的丑态而惋惜。 护持楚昭的内侍也是一惊非小,一变护住楚昭和楚唯,一变大喊道:“有刺客,保护皇上。” 一通忙乱之后,几名内侍拿住了百口莫辩的万胜雪。 ------------ 008章 选妃 因此处紧邻永宁宫,徐近雅那边立时得了信,她一听说有刺客,旋即想到去御书房迎接楚昭的女儿,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不顾徐??叩热说娜白瑁?且?兹タ纯淳烤梗?诿?炯?屎笄兹ィ?溆行┑s牵??膊桓宜跬罚?黄肱阕鸥侠囱?偬ā?p>  是以,当楚唯从楚昭身后转出来时,看到的景象是:一众内侍簇拥着楚昭和自己站在御花园一边,一众夫人姑娘簇拥着徐近雅立在永宁宫方向,中间空地上,两名内侍架着披头散发的万胜雪。还有,楚唯也没漏掉万夫人岳氏一脸的惊怒。 “万夫人,令嫒这是做什么?” 看清是万胜雪,徐近雅道,语气颇为不悦。 “这――”,这一遭完全出乎意料,岳氏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应对。 “姐姐不是说要来御花园多猜些谜题向皇后娘娘讨彩头吗?怎么竟惊扰了圣驾?”万世衡的二女儿万如冰从岳氏身后转出来,一脸诧异的看着万胜雪问道,接着不待万胜雪辩白,极恭敬的跪拜在徐进雅面前:“家姐惊扰了皇上,实在罪该万死,臣女恳请皇后娘娘责罚。” 万如冰,前世嫁给了封疆大吏江州郡守骆平洲,一度在京都传为佳话,楚唯从前不曾见过她,就此时她的表现看来,却是个比万胜雪厉害许多的角色。如果今天毁了万胜雪的前途,万家是否会推选对楚唯来说更加难以应付并且毫无了解的万如冰进宫? 楚唯心思电转,不等徐近雅发话,挣着从朱槿怀里下来,蹬蹬跑到万胜雪身边,推开了抓着万胜雪的内侍,奶声奶气的道:“长乐认识万小姐,她不是刺客。” “万二小姐严重了,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徐近雅像是读懂了楚唯的意思一般,极其配合道:“皇上,胜雪小姐对咱们是有恩的,长乐说的对,她绝对不会是刺客。” 当年魏永帝下令抄斩楚氏,楚昭夫妻恰巧在般若寺中进香求子,万胜雪也恰在寺中还愿,万世衡就是通过万胜雪给楚昭夫妻送的信。所以,徐近雅说万胜雪有恩于楚昭。老谋深算的万世衡,也是因为这段故事,才放弃了聪明伶俐的二女儿万如冰,一心要送万胜雪进宫。 “皇后言之有理”,楚昭自然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对万胜雪的印象不免大打折扣,转了话题道:“皇后不是要朕来开谜面吗?” 一场风波散去,表面上风平浪静,楚唯却知道,明日万胜雪必然要成为京城的笑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宴罢,主仆几人回了借翠轩。 “公主,您怎么知道那个万大小姐害怕猫呢?” 木槿言语中挡不住的兴奋:“您没看见,我先扔了银鱼儿进去,接着杜若放了阿喵,那万胜雪见了吓得魂飞天外,那样子,真是笑死人了。” 啊喵,是周岁礼时于氏送给楚唯的波斯猫。 楚唯微微挑了挑嘴角,并不答话,她当然知道万胜雪怕猫,前世就知道,万胜雪当了皇后,立即下旨宫中不得养猫,可是她不能说给木槿。 “你懂什么,黑漆漆空屋里凭空窜出一只通体雪白的活物,有几个女子不怕的?”杜若笑道,恰巧岔开了木槿的问题。 “我就不怕”,木槿说的理直气壮,有什么好怕的? 杜若伸出食指,戳了一下木槿的丫髻,笑道:“也只有你才会不怕。” 杜鹃也跟着打趣道:“就是就是,有什么能难住木槿姐姐,我们的木槿姐姐可是巾帼英雄呢!” 楚唯静静的听着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乖乖的任朱槿给她拆了辫子,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朱槿,又望了望似是无意却为她解了围的杜若。暗想,自己若不是两世为人,别说要与万世衡、黎钰这样的人物较量,只怕连这两个丫头也摆不平吧。 楚唯躺在床上,隐约听见朱槿低低的声音:“今天的事,只当没发生过,对任何人都不得提起,万一传出去,损了公主的名声,咱们几个谁都活不成。” 以及木槿几个的应诺声。 俨然,朱槿已经成了几人的首领。黑夜中,楚唯弯起了嘴角。要找个机会看看这几丫头的宫籍才是,知己知彼嘛。 接下去的几日,楚唯每日除了在徐近雅的教导下修练牡丹芳华引,依旧每日到御书房点卯,曾为人母,楚唯知道父母本心里都是希望能和子女亲近的,天家也不能摒除这血脉天性。剩下的时间,楚唯会变着法的耍宝,逗徐近雅开怀,她抱有一丝希望,或许母后的心情好了,病也会好些也不一定。 这日,楚唯躺在徐近雅的床上装睡,自从开始练功,她每天的午睡就挪到了永宁宫,此时她毫无睡意,可是又不想劳母后哄自己太久,只好装睡。 看着呼吸平稳的女儿,徐近雅脸上漾起无尽的温柔,贴心的为楚唯掖了掖被角,低声与徐??叩溃骸罢夂19樱?嚼丛饺菀兹胨?恕!?p>  “听闻芳华引讲求的是心无杂念、天人合一的境界,想来公主已经有所受益了。” “我想也是这个道理”,徐近雅语气中满是欣慰。 楚唯忍不住汗颜,暗道,女儿不孝,恐怕要让母后失望了。 “灵云,你也看看我选的这几个,可有什么不妥的?” 选妃的人选确定了吗?楚唯十分想看看这个名单,无奈她现在处于睡觉的状态。 “其他几位姑娘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这位万大小姐……” “这个万胜雪御前失仪,且意图引诱皇上,确实不配入宫为妃嫔,可是万家于我们先有报讯之恩,后又开启城门迎接皇上,能够兵不血刃得到京都,他功居首位,无论如何**都要给万氏一个席位才说得过去。如若不点万胜雪,就要点万如冰,我看那个万如冰临危不乱、应变自如,若是让这么个伶俐的进了宫,加上万家在朝堂的势力,日后再得个皇子,还不要权倾天下了。” 徐??咛?诵旖?诺幕埃??痪醯闷渲写笥械览恚?降溃骸靶闼档氖牵?飧鐾蚴ぱ┤肥岛媚媚笮矗?桥?鞠胱罅恕!?p>  徐近雅微微一笑,把名单放在一边,转而正色问道:“那日的事可查清楚了?” “听说是被猫给惊着了。” “猫?公中哪里有猫?” “只有借翠轩养了一只,是公主寿辰时安夫人送的,听说公主很是喜爱。” 徐近雅轻轻哦了一声,带过了话题。楚唯以为这件事情就此过去,直到多日之后,杜鹃无意间提了个话头,楚唯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第二日徐近雅就趁着她练功之时,审问了朱槿四个,一番威逼恫吓之后,四个宫女都是紧咬着牙没有泄漏一个字。 杜鹃说:“皇后娘娘把奴婢们一个个单独叫进偏殿,最先是朱槿姐姐,没几句话的功夫,就听见偏殿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木槿姐姐和杜若姐姐也先后被传了进去,却始终不见放人出来,轮到奴婢时,奴婢吓得直哭,但想起朱槿姐姐和杜若姐姐叮嘱的话,终究什么也不敢说,本以为一定会受刑罚的,却不想皇后娘娘竟然赏赐了奴婢,还称赞奴婢忠心。后来见到了朱槿姐姐她们,才知道大家都没有受罚,也都得了赏赐。杜若就说,偏殿里的惨叫声八成是皇后娘娘命人做的口技。” 朱槿的叮嘱楚唯是知道的,就问:“杜若和你说了什么?” “杜若说公主年幼,皇后娘娘必定不会相信那是公主的计策,我们若是供出了公主,娘娘一定认为是我们撺掇公主。那就是蛊惑主子的重罪,唯有死不承认,才有活路。” 杜鹃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唯。 楚唯淡淡一笑道:“杜若所言非虚,你们都做得很好。” 几日后,皇后懿旨:册封万氏之女胜雪为容华居钟灵宫,钟氏之女亭儿为美人居毓秀宫,花氏之女静芳为美人居芳仪殿,余氏之女余舒为美人居闻香苑。择冬月初九为吉日,入宫成礼。 一次册封四人,除万容华为丞相之女外,其余三人都是九卿之女,几人的品级都是四品、五品,不高不低。徐近雅本想再添几位低品级的保林,因着楚昭反对,终究作罢。 楚国沿用前朝宫制,**以皇后为尊,下设有一品昭仪二人、二品婕妤三人、三品经娥五人、四品容华七人,另有五品美人、六品充依、七品保林等不限人数,若逢大选之年,进宫候选的女子,获封之前,皆称家人子。 纳妃的旨意一出,日子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楚唯每日静心修习牡丹芳华引。暑往寒来,转眼间落叶尽扫,京都迎来的第一场雪。 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却拢了满满一城的寒意。清晨,裹得严严实实的楚唯迎着零星的雪花去永宁宫请安。 入冬以来,徐近雅的身体迅速的衰弱下去,已经不能亲自指点楚唯练功,楚唯每日看着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看着她渐渐的连说话的气力也没了,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却是句句不离楚唯。 ------------ 009章 伤逝 “公主来了”,守门的姑姑远远的看见楚唯等人,满脸堆笑的迎上来,待看清楚唯的面色,惊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朱槿闻言连忙看向楚唯,不知何时,楚唯竟已经泪流满面,朱槿唬得连忙拿出锦帕为楚唯拭泪。 “什么事?如此吵闹?” 徐??呖?苏?畲竺庞?隼矗?槐咴鹞实溃?旖?攀窍不肚寰驳模?滥??噬儆腥舜笊?祷埃?耙粑绰洌?涂醇?扉扔行┗怕业母??u裂劬Αo诺靡补瞬坏檬裁矗?覆礁系浇?把?省?p>  楚唯从朱槿怀里下来,拉住徐??叩氖中Φ溃骸澳苡惺裁词拢?还?茄┗u蛟诹肆成习樟耍?菇??叩p牧恕!?p>  “雪花打在脸上?公主怎么没带着帷幕?”徐??咚底趴戳酥扉纫谎邸?p>  “朱槿要带的,是长乐自己嫌闷,不肯带,??呔腿牧宋颐钦庖辉獍伞!?p>  这天是冬月初九,四位嫔妃进宫的日子,楚昭竟然仍旧如平常一般过来永宁宫用了晚膳,徐近雅几番催促,方才去了钟灵宫。 当晚,徐近雅留了楚唯,这是楚唯前世今生第一次宿在永宁宫,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一时间竟又酸了鼻子。连忙将脸颊藏到锦被里面遮掩过去。 “长乐”,徐近雅似乎并没察觉到楚唯的异样,轻轻的抚着楚唯的背,柔声道:“我已经将牡丹芳华引最后一章的运行之法教给了你,今后你要勤加练习,必定大有裨益,记住了吗?” “长乐记住了,长乐一定会好好练功,请母后放心。” “你这孩子!” 徐近雅一副与有荣焉的口气:“我的长乐最聪明懂事不过了,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顿了顿又道:“长乐,这都是你外祖母的恩情,你外祖母其实心里很苦,当年我少不更事,弃了父母之恩,如今后悔已是不及,你将来长大成人,记得要去灵剑山庄拜见你外祖目,也算是替母后尽了孝心,知道了吗?” 这是在布置后事吗?楚唯泪如雨下,紧紧抱着徐近雅的手臂:“母后和长乐一起。” “傻孩子,哭什么?” 徐近雅吃力的拿起帕子为楚唯拭干泪水,枯瘦的手指关节分明,映着烛火的光芒,一条条血管显得极其突兀,楚唯哪里忍心让母亲多费一分力气,连忙接了帕了,自己擦了擦眼睛。 这一夜,徐近雅的精神仿佛特别好,絮絮叨叨和楚唯说了许多话,直到三更鼓响,楚唯担心徐近雅耗费太多精力,只好故伎重施,蹭在徐近雅怀里假装睡着了。 此后,楚唯把每次去御书房请安的时辰改到了晚膳前,每次都要拉着楚昭去永宁宫,楚昭暗自惊心,女儿这是在害怕吗?是在怕自己有了其他宫嫔就冷落发妻吗?但他却也不多问什么,极为配合每天去永宁宫用晚膳,然后自然而然的宿在永宁宫。徐近雅多次劝他去其他宫室过夜,楚昭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徐近雅无法,到底心中喜欢,也不再强求。 日月如梭,楚唯每日更加刻苦练功,闲暇就为徐近雅捶腿揉肩,就算徐近雅昏迷时也不肯歇息,直看得徐??吆土槭榈热税底月淅帷?p>  徐近雅见此,哪里忍心叫女儿吃苦,可楚唯却是固执的很,徐近雅只好让楚唯和灵书习字,本意不过是给女儿找些轻松些的事做,却不想楚唯竟是出奇的刻苦,每日把写好的大字献宝似的捧到徐近雅近前,无奈人小力弱,前世能写的工整的字,此时却怎么写都是歪歪扭扭的样子。 但她仍就不停的练习,似乎这样子时间就会变得更长更多…… 楚历武帝三年,腊月初三,大寒,子时三刻,楚后徐氏薨于永宁宫,谥号仁孝端懿承天雅皇后。后世称孝雅皇后。 这一夜,楚昭也是宿在永宁宫,直到早上,徐??叽?乓恢诠?救缤?瞻愕角薜罘?坛?咽嵯词保?吹匠?阉?亢熘椎目孔糯餐罚?壑惺俏薹u宓?谋?荩?旖?乓欢?欢?吭谒?幕忱铮??延幸幌旅灰幌碌母e潘?某し1?p>  徐??呒?葱睦锟┼庖幌拢?砀??亚氚玻?搅思干阎皇腔肴徊痪酰吒模?沉说ㄗ由锨叭シ鲂旖?牛?ナ志故墙┯惨煌牛?缍狭似??p>  徐??咂送t簧?比碓诘兀?嗤反蚪幔?肷尾磐鲁鲆痪洌骸盎屎筠傲恕!?p>  言罢,痛哭失声。 永宁宫中一时间失了主心骨,哭作一团,乱作一团。终究是楚昭开了口:“派人去借翠轩,就说皇后身体不适,公主今日不必来请安了。” 灵书看了一眼已经哭得背过气去的徐??撸?榔鹄纯觳脚芰顺鋈ァ?p>  “开门!” 永宁宫守门的姑姑还不知道内殿发生了什么,见灵书飞奔而至,自然不敢耽搁,连忙开了宫门。 不想却与前来叩门的指月撞了个满怀。 “呦,指月姑娘怎么也来了?公主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灵书,我母后呢?” 楚唯穿戴整齐的立在阶下,略过守门姑姑的问话,径直看向神色仓皇,面带泪痕的灵书,一颗心止不住的下沉,终究是敌不过命吗? 灵书也是一惊,连忙收敛心神,强笑道:“奴婢刚得了旨意,正要去借翠轩呢?可巧就碰上公主了,皇后娘娘今儿实在乏累,叫公主不必来请安了,在借翠轩――” “我要见母后!” 楚唯不待灵书说完,带了指月等人就往里闯。 “公主且慢”,灵书见状慌忙的拉住楚唯,跪伏在楚唯面前,苦劝道:“公主且饶了奴婢吧,奴婢确实是得了旨意,皇后娘娘不准打扰的。” 楚唯狠狠甩了甩手,却甩不开灵书,怒道:“大胆叼奴,你这是要欺主吗?” 朱槿见楚唯双颊发红,圆睁双眼,知道事情必定另有蹊跷,再看看一旁已经呆住的指月,上前一步去扶灵书,劝道:“灵书姐姐可是糊涂了,公主纯孝,又怎会扰了娘娘,只在塌前磕个头就是了。你这样拦着,闹将起来,恐怕难以收拾。” 灵书一犹豫,楚唯趁机甩开手,一溜烟的冲进内殿。 虽然早有准备,当握住徐近雅冰凉僵硬的手,楚唯还是如遭雷击,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一般丝毫透不过气。 一旁的楚昭见女儿脸色青紫,张着嘴却没有一丝声音,心知不好,连忙用力的拍着女儿的背脊,焦急的连连唤道:“长乐,长乐!” 哇! 楚唯终于透过气来,继而呼天抢地的扑到徐近雅身上,抱着徐近雅的手臂痛哭失声。 ------------ 010章 争宠 武帝辍朝三日。 第四天,楚昭临朝,内侍宣旨:皇后至贤至善至慈,不忍万民同哀,具有遗谕,国丧期间,婚嫁科举一切如常! 文武大臣们虽然脸色如常,心里却都暗暗松了口气,更不论等待下场比试的士子们了,十分感念孝雅皇后的恩德,徐近雅人虽逝去,贤德之名却远播天下。 同时,武帝降旨:修葺楚氏‘千竹苑’,赐与孝?公主为别院。 大丧过后,一切很快恢复如常,纵使贵为皇后,纵使貌美无双,也不能例外。 依照孝雅皇后遗旨,容华万胜雪主理**,三位美人共行协理之职,因着四人彼此尚不知对方的脾气性情,行事都极为谨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行差踏错成了他人的靶子,是以一时间**倒也井井有条,四平八稳的。 这一世,徐近雅并没有像前世那样,让徐??吆土槭榧绦??坛?ǎ??敲呒绦?h紊泄??埃?评砹?郑?槭樵蛄炝松泄?值乃菊?恢埃?u芄?12膛兄钍拢?蛋琢司褪钦谱?*生杀大权的职司。 楚唯暗想,或许是自己前世太为任性不懂事,母后所求的不过是保自己平安长大,是以把徐??吆土槭檎饬礁錾砘澄浼嫉娜税才旁谧约荷肀撸??率狄彩侨绱耍?笆廊舨皇怯姓饬饺说幕こ郑??恢??饧阜?臼炙慵屏恕?p>  而今生的自己聪明懂事不说,且有修习牡丹芳华引护身,是以母后自然而然的放眼**,要的不仅是女儿的平安,还要大权在握的公主尊荣。这于楚唯,无疑是极妙的安排,既可以避开中规中矩的徐??呃窗才抛约旱那俺蹋?挚墒笔闭莆展?兄钍隆3?u挥傻孟氲侥盖椎哪蔷洹?改钢??樱?匚??巧钤丁??皇奔溆质抢崛缛?俊?p>  丧礼之后,楚昭依然如常的处理朝事,只是每晚都会留宿在永宁宫,任谁劝解,他只是置之不理。 楚唯明白,父皇这是要为母后守丧,只是不知道,这一守会是多久。 失去了母后的庇护,楚唯比此前更为用功,每日除了在借翠轩练功,就泡在御书房练字,大臣议事时,也缠着楚昭不肯回避,楚昭心疼女儿,不忍拂了她的意,便命人在御书案旁安置了一架屏风。 因为楚昭日日到永宁宫歇息,徐??吆土槭榈热顺?嗽谏泄?植俪郑?谰梢?ビ滥蹋?Φ猛磐抛??p>  自从徐近雅薨逝,楚唯鲜少再像小孩子一般撒娇了,眼见着曾经活泼可爱的公主,一夕间变了个人似的,温婉有度却沉默寡言,徐??卟蛔“底蕴鞠1<父鲅就芬膊炀醯剿?谋浠毡渥欧u暮遄懦?ǎ?挥谐?ㄖ?溃??换嵩偃绱忧耙谎?1β艄粤耍?慌轮沾艘簧?疾换崃恕?p>  日月盈仄,寒来暑往。 楚历武帝四年腊月初三比前一年要暖和许多。楚昭为徐近雅服齐衰,界满一年。 用过早膳,楚唯随在楚昭身后缓步走出永宁宫,楚昭的脚步比以往任意一天都要慢上几分,每一步都走得极为郑重。 内侍们早早的打开宫门候着,袭人的寒意挡不住楚宫处处洋溢的雀跃之意,楚唯心里一阵难言的失落,暗想,整个楚宫怕是都在盼着这一天吧,尤其是自己的那四位姨娘,想到从今往后,父皇对母后的种种情意都将被束之高阁,楚唯心里止不住的烦闷。 整个上午,她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自己到底要不要阻止父皇与其他妃嫔亲近,又当如何阻止? 临近午时,楚唯实在坐不住了,趁着楚昭批阅折子时溜出御书房,带着朱槿木槿去了尚宫局,这是徐??叩男伦∷??p>  …… 看着身边专心致志和一团藕粉作较劲儿的楚唯,徐??咴椒14醯闷婀郑?醯毓?魍蝗灰?e抛稣狻?诮诟狻?耍?p>  原来楚唯在御书房苦思了一个上午,方才得了这么个注意。 藕粉桂花糕,是京都极风行的一种点心,每逢仲秋时节,各家的茶桌上总是要摆上几碟的。 可楚昭偏偏不喜桂花的香气浓郁,徐近雅见了就想着怎生给楚昭备些中意的点心,后来想到楚昭喜爱竹子,便别出心裁,以嫩竹煮水,和上藕粉制作点心,她又见竹汁色碧澄清,藕粉细腻嫩滑,蒸熟后颜色浅翠鲜亮,颇有翠竹的韵味,索性将竹筒削作两半,内里打磨光亮,作为模子,将藕糕制成竹节状。 楚昭一见,喜欢的什么似的,就问徐近雅这是什么点心?怎么从来没见过。 徐近雅想到竹与藕都是有节之物,灵机一动道:“这东西是我闲时做来玩的,哪有什么来历,你既然喜欢,就叫‘节节糕’如何?” “节节糕?” 楚昭随即会意,抚掌叫好。自此,楚昭每每总会哄着徐近雅给自己做节节糕来吃。直到徐近雅卧床这一年,方才没再提起。徐近雅却记着此事,将制作方法告诉了徐??撸?皇浅?殉云鹄矗?降滓丫?凰频蹦甑奶鹈邸?p>  楚唯当时没有在意,如今要想法子讨好楚昭,不期然就想到了这‘节节糕’。 忙得满头大汗的楚唯,看着盘中模样笨拙古怪的面团,忆起前世从未下过厨房的自己,就想若是前世能做好这节节糕,不知会不会得到父皇更多的宠爱?会不会过的好一些?思及此处,楚唯不由失笑。 放下手中的面团,掸了掸有些褶皱的裙裾,楚唯扬起脸对徐??咝Φ溃骸靶量??呶?だ肿急刚庑矶嗍巢模?だ纸裉炀拖妊y秸饫铮?娜赵倮催度??摺!?p>  徐??弑怀?ㄅ?靡煌肺硭??馐悄值媚且怀觯??钣窒牍?髂苡姓夥菪乃迹?懿皇腔凳拢?彩巧跷?牢浚?ψ庞a松??谩??p>  自从楚唯过完而周岁生日后,外出行走时,她就再不用人抱着了,木槿望着前面迈着端方步子的主子,全不似来时的风风火火,又看看朱槿,见朱槿也是一脸的茫然,便凑上去笑问道:“公主明日还来学习制作点心吗?” “不急,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呀,楚唯暗道,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要改变前世的命运甚至是国运,关键是要使自己变得强大,而不是一味的只想着和那些妃嫔争宠,霸占着父皇,甚至是阻碍父皇的子嗣。 **的女人们仿佛在一夕间绽放开来,处处花枝招展。楚唯如今既然想通了,也就不再理会。刚好按照礼制,楚唯要为徐近雅守斩衰,孝期三年,忌饮宴应酬,楚唯索性闭门打发了来拜会的妃嫔,而她作为嫡出公主,自然也不用去给万胜雪等四人问安。 如此每日除了雷打不动以请安为名在御书房听朝臣议政外,楚唯又发现了个新的去处――多宝阁。 多宝阁,魏国建皇宫时本为存放稀世珍宝、古玩字画之用,到得魏恒帝时,恒帝贪婪无度,纵容朝臣四处搜罗珍宝,多宝阁的收藏达到鼎盛,魏国天下却是民怨四起,后恒帝暴毙,膝下无子,恒帝的同胞弟弟即位,称文帝,文帝初登大宝,便昭告天下将恒帝夺来的宝贝物归原主,又道:“天下珍宝,莫过于经史古籍。” 文帝元年,帝令将多宝阁剩余藏物尽数归于国库,又将上书房、御书房所藏典籍尽数归集于多宝阁,至此,多宝阁变为宫廷的藏书之地,后经又魏国十数位皇帝加以充实,而这十几位皇帝之中,有的酷爱丝竹管弦,有的专研医卜星相,有的是武技高手,有的对文史痴迷,是以到得楚昭进驻皇宫之时,多宝阁中已是藏书无数。 这日,朝议过后,难得楚昭没有传召重臣到御书房议事,陈远慢悠悠的走在群臣之后,入京三年,如今的他,已经是四品太常寺丞。陈远在御阶上微微驻足,极目望去,层层宫墙外,隐约是修远门的城楼,更远处便是九州天下,陈远不禁豪气万千。 ------------ 011章 先生 “您是陈先生?” 陈远闻声吃了一惊,人已经到了身前,怎地自己竟然毫无察觉,陈远随即推断出眼前这个背着手一副老成模样的并且能够在御阶上自由行走的这个小女娃是谁,连忙退后一步,躬身一礼道:“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陈先生不必多礼”,楚唯说着轻轻抬了抬衣袖,打量着陈远问道:“听说先生学问做得很好?” “这个,公主谬赞了,微臣惭愧。” 虽然每日议事之时,都知道公主在屏风后练字,可到底不曾见过面,在陈远记忆里这位公主还只是当年参云殿里刚满周岁的孝?公主。此时,对面而立,陈远也在暗自打量楚唯,如今的楚唯刚过完三周岁生日,按照楚历算法,为四岁。却比同龄的四岁孩子要高出一些,黑亮亮的眼睛闪着孩童应有的好奇,却又蕴藏着某些更为深邃的东西。 “陈先生可愿意做长乐的先生?” 开门见山,陈远微微一愣,要知道此时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历来公主虽然可以学习诗词书画,却都是师从女先生,学来也不过是为了怡情养性,并不当真。他随即想到,公主今日能有此一言,难道是皇上有意让自己为公主启蒙,却碍于规矩不便开口?陈远心思电转,嘴上却毫不耽搁,复又躬身笑答道:“微臣虽才疏学浅,若公主不弃,陈远自当尽绵薄之力。” “如此甚好,陈先生请随我来。” 楚唯说着当先一步踏上御街,径直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陈远跟在楚唯身后,但见身前的三尺孩童上穿一袭素白色银丝提花牡丹蚕丝袄,趁着一条不染杂色不施点缀的留仙百褶裙,一条素锦丝带束起刚刚及肩的发丝,走起路来步伐沉稳,却落地无声,广袖曳地,丝绦飞舞,风仪内敛,气度不凡。 陈远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脊。 御书房内,楚昭听了楚唯的话,饶有兴趣的站起身,负手走到楚唯近前,俯身望着女儿,笑道:“哦?长乐要拜杳然为先生?” “父皇不是常说陈先生有安邦之才吗?” “可是这于礼不合呀!” 楚唯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弃,闻言拉了拉楚昭的衣袖,撒娇道:“谁叫那些女官都教不了女儿呢。” 原来自从武帝五年仲夏,楚唯三周岁生日后,楚昭就开始为楚唯物色合适的先生,先是请了几位京城有名的才女入宫教习公主,出乎意料的,每位才女都是信心满满而来,第一堂课就被楚唯考得灰头土脸。后来,楚昭索性贴出皇榜广招天下有才学的女子聘为公主之师,却不想陆陆续续来了十一位女先生,却也无一例外的被楚唯几个问题就打发了回去。 原来,楚唯在初见陈远时就起了拜师之心,若陈远做了她的西席,在天下人眼中,就是打上了她楚唯的标签,这是她能想到的把陈远绑上船的计策。再者,她虽有前世经历,知晓的一些事情,但于国事政务却是一窍不通,得陈远的相助,无异于事半功倍。 但她知道公主的西席首先是要请女先生的,是以楚唯这一年多来在多宝阁苦读,不过就是为了把那些女先生打发走。 楚昭也为楚唯的西席只是头疼,听了楚唯的话,心知有理,但想到礼法规矩,如此一来,必定又要找来御史台的谏言,就有些犹豫。 楚唯见楚昭不哭话,立时苦了脸,凄然道:“若是母后在世,自然会好生教养长乐,也不必劳父皇忧心了。” 说话间竟已是泫然若泣。 徐近雅就是楚昭的软肋,楚唯这样一说,楚昭也是神色黯然,再看女儿泪盈于睫的委屈模样,心疼得什么似的,哪里还有不答应的。 …… 翌日晨正时分,陈远按着圣旨,进宫给楚唯讲课,他深谙为臣之道是没有叫主子候着自己的道理,是以提前了一刻钟出门。教习之地设在御书房西面的上书房,历来是皇子学习治国之道的地方。 远远见到上书房门前左右侍立的宫婢,陈远暗自惊讶,公主竟然到得更早!他不敢耽搁,快步赶了过去。 楚唯看似极闲适的坐在上书房的主位上,手里捧了一卷《春秋》读得津津有味,待朱槿引着陈远进来,方才放下书,陈远上前连忙行礼告罪,楚唯倒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笑着指着左首的位子道:“陈先生请坐。” 陈远见楚唯没有多说的意思,就也不再客套,依言坐下,淡然一笑道:“不知公主今日要如何考较微臣呢?” 楚唯闻言一愣,继而了然笑道:“陈先生这是在取笑我吗?” 陈远连忙欠身道:“微臣不敢。” 楚唯见状微微敛眉,抿了一口蜂蜜清茶,方才淡淡说道,“先生如此客气,岂不显得生分。”却并不再请陈远入座。 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尴尬,陈远挑了挑眉梢,暗想难道公主已经在考较自己了吗?他陈远亦非等闲之人,心中瞬间有了计较,仍旧躬身道:“回公主,按照君臣之礼,臣自当如此,若按师徒之仪,则又当别论。” 言罢,微微抬头看了楚唯一眼。 楚唯闻言笑而不语,抬手示意陈远重新入座。 陈远微微松了口气,看公主似是满意的样子,自己算是过关了吗? 不想刚刚坐稳,楚唯就起身离席,缓步到陈远身前,道:“先生之机变,长乐佩服,只是先生之言并不尽然。” 不待陈远应答,续道:“武帝三年,先生进言借粮解蜀国之急,救万民于饥困;武帝四年,先生进言更改徭役制度,为百姓谋福;同年,先生舌战群雄,使得齐国使者铩羽而归,保得我楚国尊严。” 楚唯说着接过朱槿早已准备好的茶盏,向陈远长施一礼道:“于国于民,长乐身为公主,自当代天下子民拜谢先生,是以,无论以君臣之礼,或是师徒之礼,先生都当得起长乐一拜。” 陈远虽然早就知道楚唯考倒了十几位才女,却并未如何放在心上,此时,听到楚唯这番言论,不自觉的坐直了些,再不敢小看楚唯,连忙接了茶盏,公主做到这一步,若他再推拒或是谦让,怕就成了不知好歹、不识抬举的人了。 一边道:“公主所言甚是,只是,臣尚有一事不明。” 待楚唯回到座位上后,陈远恭声道。 “哦?先生但说无妨。” “改革徭役,与齐使论辩,却是为国民尽力,但借粮于蜀国之事,用在此处,臣不解。” 好呀,不说我用错了引证,却说是你不解,前世朝堂尽道你舌灿莲花,今日看来果然不假。 楚唯这些日子在多宝阁净捡一些讲述权谋之道的书籍阅读,心知若要部属忠心尽力,礼贤下士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却是要心怀大志,让追随自己的贤臣能士有施展才华的机会。思及此处,楚唯索性言明心意,微微摆了一下衣袖,朱槿立时会意,带着一众服侍的人退到殿外,并亲自守在殿门口。 楚唯心里盘算着如何说明才好,一边端起茶盏,却不饮用,而是笑望向陈远,半晌,方才轻抿一口,缓缓道:“先贤孙膑先生曾道:‘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又《论语》有言: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楚唯看着面色凝重的陈远,心知已经达到效果,问道:“请问先生,不知要如何修文德,才能使得远人皆来投奔?若远人来之安之,又算不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脆生生极为悦耳的声音,说的却是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言论。 这是要谋算天下了,就算是三国的君主也未必敢明言此事,饶是陈远胸有沟壑,此时面对着如此犀利的言辞,又是出自一个四岁的女童之口,偏偏这女童还贵为一国公主,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肃容道:“回公主,臣不敢妄言。” “呵呵,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且不说西蜀如何,我楚国与北齐怕是终有一战,先生既怀有治国安邦之才,难道却要独善其身?” 楚唯面色平静自然,倒像是在说些寻常之事,可她的心里早已经是起伏不平了,前一世,陈远可不就是遁世而去,独善其身吗?正如他的表字一般,杳然。 但楚唯毕竟不甘心,她私心里认为,前世陈远会飘然远走,只是未遇明主,又不愿做二主之臣。这一世,她坐在御书房的屏风后暗自观察,越发认定陈远是怀揣抱负的能臣。 再说陈远,虽震惊不已,心头却已经一片雪亮,从自己踏入上书房开始,甚至是从在金銮殿前与公主相遇时起,自己就已经钻入了公主所设的圈套,今日的每一句话显然都是公主设计好的。 ********************** 送上今天的二更!文文还在开篇布局,长乐小朋友需要点时间积蓄力量,不过很快就要开始斗争了哦,请多多担待,走过路过的亲们,留个脚印吧。 ------------ 012章 收服 罔他陈杳然素来自负聪明,此时却一步步配合着楚唯把自己逼入死角,然身为臣子,最忌皇上仍在就投靠皇子,那是结党营私,更何况是公主?暗自一叹道:“公主为君国谋划深远,实为臣所不及。” 微微一顿,陈远抬头看向楚唯一眼,正对上楚唯灼灼的目光,心下猛地一滞,到底加了一句:“臣虽才疏,却也愿为公主分忧。” 这话说的极为含糊,可到底比不说强些,楚唯也知道要陈远这样的能臣甚至于宠臣投到自己这个小娃娃的旗下实在困难,是以不再为难他,毕竟他没有一句‘臣无能,不敢为公主师’然后落荒而逃就很好了。 “陈先生过谦了,长乐今后还要仰仗先生多多指点。” 陈远见楚唯松了口,连忙转了话题,笑道:“先前听说公主考倒十数位才女,臣还有些怀疑,今日亲见公主如此才学胸襟,方知什么叫做天纵奇才。” 楚唯闻言掩口笑道:“哈,说到这事儿,先生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说话间就卸了方才的严肃老练,手持锦帕掩口巧笑,眼中光彩流动,不同以往任何一次相见,这样的公主真正有了幼童的狡黠可爱。 陈远心中竟也莫名的欢喜起来,笑道:“这样吗,那倒要请教公主了。” 楚唯略一犹豫,答道:“告诉先生也无妨,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先生知道其中关窍,可不许笑话长乐。” 公主在与他说话时,一直自称为‘长乐’,而不曾以高位自居,虽然只是个称谓,于皇家之人却是难能可贵,更显出这位公主的礼贤之心,陈远暗自点头,道:“好,就依公主的意思。” 楚唯也是时时关注着陈远的言行,刚刚自己这句‘不许笑话’的说法看似平常,但放在君臣的身份上却是极难应对的,若陈远答以‘不敢笑话’或是‘绝不笑话’,都隐含了有身份笑话公主的意思,说严重些就是犯上的罪名。而陈远决口不提前言,只说依公主之意时,应对的极为巧妙,楚唯暗暗为陈远叫好。 楚唯就笑着将对付女先生们的方法娓娓道来:“女先生个个才高八斗,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就是偏长于诗词歌赋,而长乐却偏偏向她们请教治国之法、经济之道,她们自然应对不及了。另外,长乐曾与女先生们订下约定,不可将上书房中的谈话宣诸于口,所以各位先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先生们不说,长乐自然不会多言,在外人看来就成了高深莫测。” 用计谋打发了女先生,公主果然是早有算计的,可为何偏偏选中了自己?陈远会有这样的疑问,并不是不够自信,而是他虽然满腹才学,无奈官职不高不低,行事多有掣肘,不能全力施为,所以并未有多少闪光之处,公主放着公卿勋贵不用,挑中一个四品文官,确实有些说不通。难道公主的背后另有知道自己底细的能人指点?陈远想着面色就有些凝重。 楚唯见陈远既已了然自己的深意,但却默然不语,问道:“先生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臣就斗胆请教公主,臣虽有薄才,却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文官,且我楚国有识之士众多,公主为何对臣青眼有加?”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楚国之才多则多矣,但这两年来,长乐于御书房习字,偶尔也听上几句朝臣议事,诸位大臣虽为我楚国尽心尽力,却也不免有诸多挂碍,或是维护嫡系,或是培植党羽,若论真正心系百姓、克己奉公的贤能之士,长乐看来,唯陈先生一人,长乐求教于陈先生,一则是仰慕先生才学谋略,更重要的是钦佩先生的鸿鹄之志与赤子之心。”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陈远听着面色变了数变,最后起身向楚唯长施一礼。 “陈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这下轮到楚唯莫名其妙了,连忙起身相扶,又想自己的话虽然有些吹捧之嫌,却也没什么大的纰漏吧。 任楚唯两世为人,对于臣子的精神世界却并不了解,更不能体会士为知己者死的含义,这番在楚唯看来的奉承拉拢的话,对陈远的震撼远超出她的预料。 此时的陈远心潮澎湃,前朝时他已有报国之心,无奈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报国无门,只能独善其身,远离仕途,游学天下,是以而立之年尚无家室。待得楚昭立国,他轻松摘得新科状元的桂冠,也凭借自己的才华深得武帝宠信,但他却知道,武帝不过是用他来制衡万氏一系,甚至他几次进言得皇上采纳,也并不是因为楚昭发自本心赞同他的看法,而是因为这些做法可以限制万氏的势力。是以,他虽然三年之中连升三级,却仍有怀才不遇之憾。这就如同一块和田美玉,本值得用于雕琢国之重器,可它的主人却只需要个枕头,于是虽不可或缺,却终究是囿于斗室。 楚唯的一番话正好击中了他,陈远再不犹豫,几乎是涕零道:“臣何德何能,得公主赏识,肝脑涂地难以为报。自今日起,但凭公主吩咐,臣绝不辱使命。” 投名状?楚唯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摆平这位人物的,但却明白他话中深意,立时喜不自胜,笑着扶起陈远道:“果真如先生所言?” “苍天后土为证。” “那就请先生少些繁文缛节,只待长乐如学生便可。” “臣――”,本要说的臣遵旨生生顿住,改到:“好!” 二人复又坐好,楚唯道:“日前再整理前朝旧物时,偶然得了一块玉,长乐听闻古来学士大多爱玉,今日就借花献佛,赠与先生,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说着,从广袖中取出一块玉牌,寸许宽,两寸长,通体洁白无暇,细腻温润,是一件极佳的羊脂白玉。 陈远果真是极爱美玉的,连忙起身结果,捧在手中,细细琢磨,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原来这玉牌双面皆有文字,正面是‘国之重器’,背面是‘一诺千金’。 陈远不由得眼睛一亮,看向楚唯,楚唯也不躲避,坦然与他相视,料想他知道这块玉璧的来历,却也不作解释,转道:“不知今天先生要为长乐讲解那些课业?” 课业?本来陈远是要读读千字文,讲讲女戒,如今看来似乎公主早有打算了,于是反问道:“公主可有什么感兴趣的题目?” 楚唯暗想,与聪明人讲话就是通透。 且不说这君臣师徒二人的惺惺相惜之意。但说朱槿听到楚唯召唤,立即欠身入殿,手中端着早准备好的托盘恭敬的放在陈远面前。 《楚制》! 《楚制》记载的乃是楚国内外官职品级、所辖事物,历来是皇子所学。 陈远不由得看了一眼端坐于案前的楚唯,面上已是毫无异色,对比先前楚唯的几番言论,这本《楚制》还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对比讲些诗词歌赋,这本楚制也是更合他的志趣。 楚国朝堂以三公为首,下设九卿、二十七大夫,并诸官吏、郎将等文武官员。所谓三公,即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官居一品,金印紫绶。 其中丞相为文官之首,掌佐天子、助理万机,执尚书台;太尉为武官之首,主刑兵武事,执都督府;御史大夫位同副相,行监察之职,观百官德行,执御史台。 所谓九卿,即太常寺卿、光禄寺卿、卫尉寺卿、太仆寺卿、大理寺卿、鸿胪寺卿、宗正寺卿、司农寺卿、太府寺卿,官居二品,银印青绶。 九卿统领九寺,辅以少卿、寺丞、员外郎、主事、主簿等职,九寺下又设署、卫等衙门,署内设令、丞、典事、掌固等职司,卫内设指挥史、参军、中侯、判官等职司。 太常寺掌宗府礼仪,主朝会宴享、祭祀封袭诸事,太常寺下设太乐、太医、太卜、禀牲四署。 光禄寺掌殿掖门户,统领羽林卫,属宫廷内卫。 卫尉寺掌器械刀兵,下设武库、武器二署。 太仆寺掌车辂、厩牧之令,设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诸事,设司刑、司判二署。 鸿胪寺掌邦交礼仪,设礼宾苑、怀远驿二署。 宗正寺掌管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并管理僧道教派,设陵台、宗庙、崇玄三署。 司农寺掌川泽屯田、藉田徭役,设上林、太仓、钩盾、稻禾四署。 太府寺掌举国钱谷金帛、货币谷物,设易市、左藏、右藏、常平四署。 所谓二十七大夫,为从二品,即隶属于尚书台的九寺观政大夫、隶属都督府的九军都督、隶属御史台的九寺观政御史。 尚书台另设有太学,掌一国科举取才之事。 接着又按照楚唯的要求一一讲解各阶官员的职司并所辖事物。 陈远对吏治本来就有研究,如今讲解,可说是信手拈来,偶尔还加上一些自己的看法,其中不乏改革吏治的主张。 ************************** 文文还在开篇布局,长乐小朋友需要点时间积蓄力量,不过很快就要开始斗争了哦,走过路过的亲们,留个脚印吧。 ------------ 013章 喜脉 楚唯极为专注,每每听到陈远的一些精妙见解,不自觉间击节赞叹,还会时常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不过短短的相处下来,二人已经颇有默契,陈远越发畅所欲言,不再拘束。 这天课间休息时,陈远指着楚唯的笔记问道:“公主记下这些官职,不知有何深意?” 楚唯闻言看了眼自己已经大有进步的字,严重闪过俏皮的光芒,笑这反问道:“先生以为呢?” 这些官位上至公卿,下到县令,虽品阶不同,但都是手握实权的职司,若说陈远起初还有些拿不准,这下见了楚唯的表情语气,已经可以确定,暗想公主若能掌控这些官位,别说是左右朝政,就算是把握朝局也不是不可能。 陈远会意却也不点明,楚唯亦是不多说,静默片刻,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一切算是尽在不言之中了。 《楚制》内容极为丰富翔实,陈远这一讲,就讲了一个多月,这一日,陈远终于满意的合上了楚制的最后一页,手指轻轻点着书面,笑问楚唯:“接下来讲解哪部典籍?公主可是有打算了?” 自然是早有打算啦,楚唯正要答话,殿外却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接着听到朱槿在殿外禀道:“公主,杜鹃过来了,说有事要回。” 自从在上书房读书,楚唯因不喜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在皇宫行走,将贴身伺候的宫女分为两队,单日是朱槿木槿带着四名小宫女服侍,双日都是杜若杜鹃带着另四名小宫女们服侍,今日按例杜鹃应该在借翠轩跟着楚唯特意从尚宫局请来的教习??哐?岸潦槭蹲帧?p>  杜鹃虽然没什么心眼,但杜若确实稳重的,能让杜鹃过来,恐怕是真出了什么事,楚唯想着,极为周到的朝陈远微笑示意,转而对门外唤道:“进来吧。” 杜鹃应声进来,还有些气喘的样子,看来是一路走的很急,楚唯就蹙了蹙眉。 陈远心知杜鹃是楚唯的心腹宫婢,微笑起身,打算暂且回避出去。 “先生但坐无妨”,楚唯抬手示意陈远坐回位子,转而看向跑得满头大汗的杜鹃:“出什么事?竟要如此慌张?” “回公主”,杜鹃微微看了陈远一眼,低声答道:“刚才奴婢去尚宫局办事,遇到了钟灵宫的雪梨姐姐,说是万容华近来连日食欲不振、胃口欠佳,今早宣了御医来看,诊出了喜脉,正赶去御书房报喜呢。” 陈远听到一半,已经料到大意,转眼看向楚唯,但见楚唯完全没有预想中的震惊或是不悦,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悲。 “这是好事”,楚唯平静的看了杜鹃一眼,又吩咐道:“你回宫去让指月准备一份厚礼,另外派个人去钟灵宫外面候着,待皇上到了,再让指月亲自把礼送进去,就说孤重孝在身,不宜亲去叨扰,望万容华莫怪。” 孤?这是陈远第一次听到楚唯如此自称,平素,她就算是对着朱槿等宫女也只是说‘我’。陈远不由得的想到一个词‘称孤道寡’,如今称‘孤’,那将来又如何呢?陈远连忙收敛看是泛滥的思绪,他这些日子与楚唯相处下来,发现楚唯虽然对朝政时局颇为关注,但却似乎并无君临天下之意,事父亦是纯孝,对**妃嫔也无恶意。 但陈远这日回府之后,还是不自觉的开始翻看一些关于前朝长孙皇后的记载。 长孙皇后,前朝唯一一位临朝称制的女帝,本为魏庄帝的皇后,庄帝驾崩后,长子即位,长孙氏以太后辅政的名义把持朝政,三年后,废长子帝位,继而长孙氏称帝,在位共二十一年,其人极擅权谋,有雷霆手段,亦有雨露之恩,任人唯贤,广开恩科,轻徭减税,使得魏国中兴。长孙氏晚年重病于塌,传位于自己的小儿子。终又恢复黎氏国姓。 次日,楚唯放了陈远沐休,早早的赶到御书房请安,自从万胜雪有孕,楚昭一直有些莫名的别扭,感觉好像是很对不起徐近雅,更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 见到楚唯来了,心里一暖,放下手中的折子,笑着看向楚唯道:“长乐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楚唯眉眼含笑的走到楚昭的身前,摇了摇他的衣袖,撒娇道:“长乐今天特地赶来给父皇报喜,不知父皇有什么赏赐?” 楚昭闻言立刻来了兴致,顺着她的话道:“哦?朕的乖女儿看中了什么?” 不问什么喜讯,只问她要什么,楚唯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干脆抱住楚昭的手臂,糯糯的说道:“父皇怎不问是什么喜事?” “好,那就请问长乐,朕何喜之有呢?” 楚唯立时献宝似的说道:“长乐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容华娘娘给长乐添了个弟弟”,说着朝楚昭眨了眨眼睛,“这难道还不算一桩大大的喜事?” 自己为徐近雅守丧一年本已经惹来朝臣诸多劝谏,如今国无皇子,总不够安定,如果万胜雪真的能诞下皇子,自然是举国之喜了。但楚昭莫名的不想在女儿面前表露出喜悦来,只是淡淡的道:“果然是大喜,长乐想要什么赏赐?” 还是抓着赏赐不放,这也难怪,楚唯从未曾向楚昭求过任何赏赐。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楚昭是淡然处之还是大喜过望本就不是她关心的,她只要做个铺垫,给楚昭一个她很期待这个弟弟的印象。 见楚昭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她自然不会再提,垂了眉眼,看上去有些胆却,一副生怕楚昭不答应的样子,低声道:“长乐想求父皇把长乐的封地改为荆州湘西郡的大庸县。” 楚昭先前见她的神情,还以为是什么难事,闻言心里一松,却也有些纳闷,大庸县?他还第一次听说这个县名,转而笑着揉了揉楚唯的头发,耐心问道:“恩,湘西地处西南的偏远山区且又左近南蛮,人烟稀少,若论富庶恐怕不及汇阳县之万一,长乐为何想看中了这个大庸县呢?” “长乐听说陈先生出仕前曾游学天下,日前便央陈先生给长乐讲解《九州志》。” 楚昭一脸惊讶的打断楚唯道:“长乐在学《九州志》?” “回父皇,不是在学,而是已经学完了!” 楚唯说话时一脸的得意,模样煞是娇憨可爱,惹得楚昭极为喜欢。 “果真?好,朕今天就考较考较长乐的课业,看看长乐学的怎么样?” 说着看一看胸有成竹的楚唯,问道:“何为九州?” 楚唯闻言立即流利的答道:“回父皇,先元皇帝肃清宇内,分封天下为九州,自北向南、由西而东依次名为幽州、雍州、豫州、益州、荆州、江州、赣州、宁州和永州,九州之下又分设九郡,是以共有九九八十一郡,各郡之下又有若干属县。如今荆、江、赣三州为我楚国属地,余下长江以北的幽州、雍州、豫州属北齐,益州和宁州为西蜀,另有南端永州为南蛮所占。长乐说的对不对?” “好,好,好!果然是朕的女儿!”楚昭连说了三个好字,一脸老怀甚慰的神情,继而问道:“我楚国有三州二十七郡,属县更是远多于此数,长乐为何单单挑中这大庸县?” ********************** 送上今天的!文文还在开篇布局,长乐小朋友需要点时间积蓄力量,不过很快就要开始斗争了哦,请多多担待,走过路过的亲们,留个脚印吧。 ------------ 014章 别院 “陈先生说湘西这个大庸县又名武陵源,内有崇山峻岭,峰峦叠翠,云雾绕林,如临仙境,长乐听着极为喜欢,汇阳虽富,可长乐有父皇庇护,要那许多禄银做什么?不如就交了国库吧。所以求父皇恩准长乐的请求。” 常言道三岁看到老,女儿喜爱山水、淡泊钱财,可见品性之高洁,楚昭不觉又想到如出水芙蓉一般纤尘不染的徐近雅,心口一阵生疼,看楚唯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惜,柔声道:“好,朕这就下旨,汇阳仍然给你,另加封大庸县为长乐的封地,可好?” 不想楚唯摆了摆小脑袋,向楚昭福了一福,极认真的说道:“长乐多谢父皇,但所谓无功不受禄,长乐不能仗着父皇宠爱,就向父皇讨赏,待得弟弟出生,父皇再赏长乐不迟。” 这孩子怎么能如此聪慧懂事,要知道他当年置群臣非议于不顾,在参云殿为女儿行周岁礼,和御史台僵持了好一段时日,如今若是再加长乐的封地,必然又要引来一番劝谏。 “好,长乐越来越懂事了!朕就听长乐的。” 楚昭笑道,暗中却打定主意要更加厚待楚唯。女儿越是懂事,就越不能少了她的。 且说楚唯每日修炼芳华引、御书房听政、上书房学经史忙得不亦乐乎,光阴飞逝,转眼到了年关,楚唯就想起千竹苑的冬笋,前一世,每年逢此季节,徐??叨蓟崆资肿鑫诩x?裉栏??浴?p>  是该去一趟千竹苑了,住在宫里有诸多不便,她早晚要请旨长住千竹苑的,那里才是她真正要经营的大本营,楚唯打定主意,说做就做,先去御书房请了出宫的令牌,又带着朱槿木槿去了尚宫局。 她平素闲暇时偶尔会到尚宫局来拉着徐嬷嬷说些徐近雅的少年往事,有时得了些楚昭赏的新鲜贡品也会使人送来给徐嬷嬷和灵书,是以徐嬷嬷见到她也不惊讶,一边笑吟吟的把楚唯迎进屋里,一边问道:“公主今天怎么得空过来,可是又得了什么宝贝分给咱们?” 楚唯一听就拉住了徐??叩氖郑?器锏难劬a辆Ьy牡溃骸把剑⊥?h杖展┳沛宙郑?穸?隹墒且?徊8只乩吹模?宙痔?丝杀鸶衔易摺!?p>  徐嬷嬷一听是有正事,立时收了嬉笑,扶着楚唯在主位上坐了,正色道:“公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楚唯见状,不由得想起前世的徐嬷嬷也是这样,不管自己有多娇纵,多冲动,多落魄,徐嬷嬷待自己始终如一,如同长辈般的亲切慈祥,却从不倚老卖老,始终记着主仆的身份,时刻都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前世徐嬷嬷为自己四处周旋,受了那么多的苦,最后还落了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楚昭想着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连忙拉着徐嬷嬷坐在自己身边遮掩过去,旋即又打趣道:“瞧把嬷嬷吓的,脸都绿了。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想向嬷嬷讨几个能用的人。” 徐嬷嬷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刚一听到公主有事来找自己,她着实唬了一跳,以为楚唯受了什么委屈,要知道,她家公主平素怕是连皇上都不会去求一下的。徐嬷嬷放下心,立时又开始操心楚唯的冷暖,一边给楚唯斟了一杯热茶,一边絮絮道:“公主想要什么样奴才,指使指月来说一声就是了,怎地天寒地冻的还特特的跑这一趟,若是被风吹到可如何使得?” “瞧嬷嬷说的,我又不是纸糊的,见不得风受不得雨的,我现在每天按母后教的法门练功,身体别提多好了。” “那也要小心才是,不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还有,公主练功的事可千万别让他人知道。” “嬷嬷放心,我晓得轻重。母后生前不就吩咐了下面,说要让我自立,晚上不许留人在屋里伺候嘛,这规矩现在还是一样的,我每日睡前练功,没人知道的。” 徐嬷嬷也发觉失言,公主做事哪桩不是极妥帖的,就是成年人也未必做得到,偏自己总爱唠叨,暗想以后再不能这样,惹了主子厌烦就不好了。哂然一笑道:“奴婢怎么又忘了,咱们的公主是最最有智慧的。” 楚唯倒是不以为意,她觉得能有个人唠叨也不错,回了正题道:“本想让指月来的,可这几个人不比寻常,我是要来放到千竹苑去的。” “千竹苑?公主是要在那养些可用的人?” “正是,所以请嬷嬷帮着掌掌眼,要紧是忠心,聪明伶俐倒是其次,尽量挑选练武的材料,没有父母兄弟的最好,若是有的,也要离京都远些,年纪要小,七八岁的最好。” 楚唯每说一句,徐嬷嬷就默记下来,灵剑山庄的仆婢个个身怀武技,当年徐近雅和楚昭能逃过玄铁卫的追杀,她和灵书也出力不少。此时听出楚唯有训练宫婢武技的意思,自是深以为然,信誓旦旦的道:“公主放心,奴婢也算略通武学之道,必定能给公主找到妥帖的人。” 复又叹了口气道:“奴婢和灵书当年在灵剑山庄都曾起誓,终此一生决不外传灵剑山庄的武功,唉,如今空有武艺,却不能为公主训练仆从。” 前世的楚唯就曾央求徐??呓套约何涔Γ呔退盗苏夥?埃??耍??购靡徽笞用桓吆昧成??嵌问奔洌呔?m低盗骼帷?p>  楚唯今生自然再不会叫她为难,善解人意的笑道:“嬷嬷不必担心,不过是教些拳脚功夫,我自有办法,大不了去求父皇就是了。” 主仆二人又细细商议了一回人选安排。楚唯带着人回到借翠轩时,已是晚膳时分。 饭罢,几个丫头服侍楚唯梳洗完毕,按例告退。 楚唯却单独留了朱槿。 “今儿个我已经得了旨,后日晨正出宫去一趟千竹苑。” 准备行装的事情向来是指月负责的。朱槿知道楚唯这是还有话要说,是以并不接言,只默默的听着。 楚唯就是欣赏朱槿这份通透,续道:“徐嬷嬷到时会另给挑我几个人带去,别院里的老人也劳累了这些年,就都放了籍吧。这些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别人未必办的好,我想着就由你去处理最妥当。” 这似乎不用如此单独吩咐吧?公主是什么意思,朱槿一时有些摸不着边际,嘴上却已经恭声应下。 “最多两年,我就会向父皇请旨常住千竹苑,你先去打理些日子,我住着也习惯些。” 朱槿哪里还不明白楚唯的意思,立时跪在楚唯面前,言辞郑重道:“公主放心,来日的公主府必定上下一心,铁桶一块。” 楚唯笑着拉起她,道:“我既然叫你去,自然是万分放心的。你明日与指月拿了账本,今后汇阳那边的进项就归到千竹苑的账上,另外,千竹苑的管家罗忠,听说是个能干的,留下来依旧管着外院,他家娘子和女儿你也多看着些,若是可用,也可以帮你分担些。” 前世的罗忠一直忠心耿耿,最后陪着楚唯嫁到北齐,他的娘子宋氏也是个明白的,只是身体不好,没几年就去了,唯一的女儿罗四儿随楚唯嫁到北齐,后来跟了齐逸,想到齐逸那张粉面,楚唯止不住的腻味。 到了出宫这日,徐嬷嬷早早的送来了十二个八九岁的小宫女并四名小太监。一顺水脆生生的给楚唯请安,楚唯看着喜欢,都打了赏,众人喜出望外不提。 单说一行人晨正出宫,因为驾了马车,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位于鸡鸣寺后巷的千竹苑。 千竹苑建于楚氏鼎盛时期,虽然只是个别院,却也甚为宽阔,比起一般的权贵府邸亦是不遑多让。 规整见方的宅院,青石院墙高筑,与繁华街市相隔,一道雕着岁寒三友的垂花门将宅院一分为二。正门是古朴坚实的四扇木门,门旁两株百年垂杨柳,匾额上是楚昭亲笔所提的‘公主别院’,前院布局极为规整,有厅房、外书房、客房并仆役房、马房的处所,与普通大户人家的前院无异。一过二门天地迥然不同,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丛郁郁的凤尾竹,枝繁叶茂,结成竹篱,沿着竹篱蜿蜒前行数丈可见一处拱月门,上书‘千竹苑’。尽了拱门方才是真正的千竹苑,院内竹石相映,点缀有花池回廊、四季花木,又有石桥飞梁、深谷绝涧,茂林修竹、曲径通幽,楼阁相通,堆叠成趣。 正应了那句春夏秋冬山光异趣,风晴雨露竹影多姿。 千竹苑中似是随意的座落这四处独立庭院,彼此相望而不相接,分别名为:听风阁、无心居、染青斋与移翠馆。 前世的楚唯住在处于园林相对中央位置的移翠馆。 ********************** 送上今天的!文文还在开篇布局,长乐小朋友需要点时间积蓄力量,不过很快就要开始斗争了哦,请多多担待,走过路过的亲们,留个脚印吧。 ------------ 015章 阴谋 此时,楚唯站在移翠馆的庭院里,半仰着脸沐着冬日的天光,前世的她也是爱极了这样的天光,温暖而柔和,却又像是遥不可及的奢求。 不多时,前院来报,管家罗忠率领一众护卫、仆役聚在前厅等着给楚唯请安。千竹苑赐为公主别院已经两年有余,楚唯还是第一次来,她坐在屏风后简短的说了几句,重点说明了此后院中事务由朱槿总理,少不得都打了赏,便让众人散了,反正都是要打发出去的,楚唯也懒的浪费唇舌。独留下罗忠一人细细交代了接下去的安排,如楚唯所料,罗忠虽然惊讶于楚唯清空了内院仆婢的举动,却也并无异议,如前世一般忠诚勤恳。 话说罗忠,原是楚昭在江州抗击北齐时救下的,时逢长江水患,身为镖头的罗忠刚接了一批茶叶的生意,不幸全被水淹了,罗忠无法,为了躲避赶来索赔的主顾,只好带着妻女连夜逃离家乡,粮尽力竭之际,恰遇上前来赈灾的楚昭,就投了楚昭。楚昭本也没太在意他,见他有些功夫,就叫他做了寻常护卫的差事,后来无意间听说罗忠一家整日省吃俭用,将省下的银钱尽数还给了那个茶商,以逐步补偿当年失茶之过。楚昭有感于罗忠的信义,替他还了钱不说,还提了他做到先锋营做了小旗,不想福祸相依,罗忠竟然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能再做武职,可他又是个粗人,不知孔孟,文官也当不了,是以楚昭立国后就将千竹苑给他打理。 待得一切安排妥当,楚唯回宫已是黄昏时分。 次日楚昭吃到了女儿从千竹苑特地带回的冬笋,果然食指大动,胃口全开,一番唏嘘自不必说。 一晃到了楚历武帝六年。新年第一天,武帝于金銮殿接受百官朝贺,这一年难得的风调雨顺,武帝亦是遍赏百官珍宝无数,圣旨足足宣读了一个时辰,其中的一句‘追加大庸县为孝?公主封地’就淹没在众多封赏之中,百官自家都得了赏赐,自然不好拦着公主的。楚唯听了自然高兴不已。 大庸,山势险奇,人烟罕至,其中有绝壁深谷、云雾缭绕,外人不知其中事。楚唯抚着案上的‘大庸县志’,嘴角微微上扬。大庸,西临蜀国,毗邻南蛮。 …… 早春忽至,草长莺飞,楚唯的学识与功力也是与日俱进,这一天午后,楚唯从御书房回借翠轩,路过御花园时,见春光正好,不由得心情明快,索性带了杜若拾级而上,到假山上的待月亭小坐。 旁边的杜若突然好奇的咦了一声。 正在闭目享受春光的楚唯闻声睁开眼睛顺着杜若的目光望去,原来是毓秀宫,此时宫中不知怎地,将院内花木推得东倒西歪,宫奴们也都互相拉扯的衣冠不整,远看过去如遭悍匪。 “公主,您看毓秀宫这是在做什么?” “走,去看看。” 事有反常必为妖,楚唯深信这一点。 主仆二人快步出了待月亭,专拣僻静之处一路急行,不多时毓秀宫紧闭的大门已经在望,门边还有个婆子鬼鬼祟祟的摸样,说是守门的,倒更像是望风的。 楚唯见了疑心更重,暗想钟亭儿一定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这样从正门进去岂不无趣?楚唯想着就拉住杜若,借着郁郁的花丛恰巧躲开那几个婆子的视线。低声道:“走这边。” 两人就着花径几个拐弯,就绕到了毓秀宫的侧面。 杜若不免奇怪,公主怎地如此熟悉宫中的地形。 “你在这里候着,如果过了一刻钟我还没出来,你就去禀告父皇,说我在毓秀宫附近失踪了。” 楚唯说着不待杜若反应,哧溜一下从宫墙下的涵洞钻进了毓秀宫。 “公主,您――” 杜若不及阻挡,有心学着楚唯钻进去,可试了几次,无奈身形太大根本进不去。只好找了一处树荫藏起身来等着楚唯。 且说楚唯前世只到过毓秀宫数次,此时凭着那一丁点记忆几经兜转竟真叫她摸到了钟亭儿的寝殿,整座院落寂然无声,颇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楚唯暗中运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屏息敛气,身法轻盈,无声无息的闪身躲在花厅的帷幕后面。 牡丹芳华引本源于道家法门,讲求的就是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静’与‘止’,大成者于内可达抱心守一、宠辱不惊的心境,于外则可融于万物、浑然天成。其所谓‘静’,则神思归于寂然,可六识灵敏、耳聪目明;其所为‘止’,则肉身不腐不化,可永葆青春,甚至传言可以长生不老。 楚唯修习牡丹芳华引虽只两年有余,但她因有前世记忆,少了常人对未来的恐惧与妄念,功夫精进神速,加之刻苦不辍,已有小成。 是以,如临大敌的毓秀宫里,却没有人察觉到无声无息的帘幕后藏着一个人。 楚唯凭借过于常人的听觉,很快发现这偌大的花厅周围竟隐藏了不下十数人,暗道看来钟亭儿不仅有阴谋,而且还谋算不小才对,不禁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名绿衣宫婢一路小跑着进来禀报:“娘娘,赵参军就快到了。” “好!” 透过帘幕,楚唯看见钟亭儿猛的挥手打翻了木几傻瓜的琉璃茶碗。宫内的仆婢见状立时动作起来,有躺倒在地的,有拼命哭叫的,有逃命似的往外跑的,嘴里还嚷着:“来人呀,有刺客,快,快救娘娘。” 钟亭儿则是挥手打乱她原本梳理精致的凌云髻,钗环丢了一地,连衣衫也扯得乱七八糟。 这是演的哪一出?楚唯毕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就有些害怕,不由得紧紧地攥了攥袖中的蟠龙金牌。 见蟠龙金牌,如天子亲临。当日她向楚昭请旨出宫,楚昭直接解了腰间的蟠龙金牌给她,她当时尚不知蟠龙金牌的贵重,拿了金牌招摇出宫,惊得守护宫门的羽林卫半晌合不拢嘴,只听说过用这金牌调兵遣将的,这般拿了金牌只为进出宫门的,公主怕是古往今来头一份儿了。由此还传出皇上如何如何溺爱公主的故事。 回宫后,楚唯曾将金牌还给楚昭,楚昭却说‘长乐拿着吧,以后出入也方便些,只是有一样,可别弄丢了’。 蟠龙金牌怎么能随便赏人,楚唯暗自嘀咕,自己的父皇终究不像个皇帝,防备心也太弱了些,更像寻常百姓人家的父亲。 赵子恒巡查到毓秀宫时,听到里面竟传出哭叫声,立时仗剑冲进宫门,一路飞奔到了花厅,一看厅中的情形,大声对手下的几名侍卫道:“你们几个,保护娘娘,我去追刺客。” 说着仗剑就往外走。 “赵大人且慢”,原本倒在地上的钟亭儿由宫婢们扶了起来,神态悠然的坐在主位上。 赵子恒隐隐感觉到其中蹊跷,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花厅外面,躬身施礼道:“娘娘,那刺客――” 不曾想钟亭儿竟忽地变了颜色,断然打断赵子恒,尖声道:“赵子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无礼,来人呀,把这个狂徒拿下。” 跟随赵子恒一同进来的羽林卫显然是早有准备,闻言一拥而上,偏室里同时也冲出来十余人,都是羽林卫打扮,却面生的很。 *************************** 圣诞一过,就是新年,预祝各位新年快乐,长乐小朋友在新的一年里要投身于各种火热的斗争了,看书的亲们,支持长乐,投个推荐票呗! ------------ 016章 撞破 赵子恒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知落入圈套,哪里还肯束手就缚,挥剑与十几个包围上来的侍卫斗了起来。钟亭儿忌惮赵子恒武艺高强,见状高声喝问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赵家是要造反吗?” 赵子恒听钟亭儿扯上赵家,心中大为着急,却又想不到对策,这一分神,招式果然就出了漏洞,钟亭儿选来的帮手也不是等闲之辈,趁虚而入,不过倏忽间,就反剪手臂将赵子恒制住。 赵子恒被人按在地上,大声疾呼道:“娘娘明鉴,臣巡视至此,听闻毓秀宫中有刺客,才慌忙赶来救驾,实在不知哪里冒犯了娘娘。” 钟亭儿见侍卫们制住赵子恒后就没了动作,心中大骂,这帮没用的东西,不是叫他们直接砍杀的吗?如今竟没一个敢动手的,无可奈何,她只好下令道:“你给我住口!众目睽睽之下还敢抵赖,来人,将这个狂徒就地正法,皇上那边本宫自有分说。” 赵子恒闻言,怒目圆睁的看向钟亭儿,直欲将她生吞活剥,钟亭儿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几名侍卫虽然奉命由钟亭儿差遣,却谁也不愿做那个刽子手,要知道赵子恒的老子可是朝廷大员,而且是有了名的硬骨头,这样是豁出命去闹起来,他们可这份当不起罪责,听了钟亭儿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极为默契的同时举起刀剑,这样也可说赵子恒是死于混战,不能追究到哪一个人的头上。 躲在帘后的楚唯一眼就认出赵子恒是演武场上的第一高手,虽然不甚清楚他的底细,但前世钟家可是一直与万世衡狼狈为奸的,眼见赵子恒命在顷刻,把心一横,她就不信钟亭儿敢连她也杀了,霍的撩起帷幕,朗声说道:“赵参军果然在这里!先前本公主还当是眼花了呢。” 稚嫩的童声在肃杀的毓秀宫大殿,不亚于晴空霹雳,卫兵们一时不知如何动作,楚唯像是根本不知花厅里的情形一般,惊愕的看着拿住赵子恒的侍卫问道:“咦?你们几个这是在干什么?切磋武艺吗?怎么跑到毓秀宫来了,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律法了?” 钟亭儿做梦也没想到楚唯会闯到这里,不由得惊呼道:“公主!” “钟美人识得本公主就好”,楚唯看也不看钟亭儿,指着拿住赵子恒的侍卫道:“本公主四处寻找赵参军不见人,感情你们几个奴才碍事,还不放手!” 卫兵一时左右为难,齐齐望向钟亭儿,钟亭儿也缓过神来,立时捧了笑脸,走上前来极是亲热的拉了楚唯的手问道:“公主要找这赵子恒做什么?” 前世的钟亭儿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据说楚凌的生母乔容华就是被她给害死的,楚唯此时身在毓秀宫,自然也不想撕破脸,是以任她拉着,歪着头道:“孤的纸鸢挂到了树上,那些奴才个个蠢笨不堪,都拿不下来,孤听说羽林卫中数赵参军武功最好,就想找他去试试。钟美人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赵参军吗?” 言下之意,有话你快说,没事我们可要走了。 钟亭儿一时也摸不准楚唯的话有几分真假,眼珠一转道:“哎呀,瞧公主说的,臣妾这就使人去把那纸鸢取下来”,说着指向一名瘦高个子三角眼的侍卫道:“王中侯,你的轻功比赵子恒还好吗?” 楚唯闻言佯作恼怒,猛地甩开钟亭儿的手,极为任性的嚷道:“钟亭儿,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美人,也敢来替本公主拿主意,本公主今天就要赵子恒去,倒要看看哪个敢拦着?” 钟亭儿不想楚唯骤然变脸,毫无防范之下被甩了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形,压着心头怒火,辨道:“臣妾冤枉呀,公主有所不知,这赵子恒就是个衣冠禽兽,先前竟然妄图对臣妾无礼,若不是这些侍卫及时赶来,臣妾怕是――,臣妾也是怕这虎狼之辈对公主不利呀!” 边说边哭的梨花带雨,又想来拉楚唯的手。 楚唯见钟亭儿依旧不肯放人,心知她是欺自己年幼,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楚唯信念转动,闪身避开凑到近前的钟亭儿,右手自怀中掏出蟠龙金牌,高高举起,声色俱厉道:“大胆奴才!尔等藐视本公主也就罢了,蟠龙金牌在此,还不跪拜,是要抄家灭族吗?” 皇上竟然没有收回金牌! 侍卫们眼见楚唯亮出蟠龙金牌,哪里还敢怠慢,呼啦啦跪了一片,钟亭儿却不肯功亏一篑,心下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呦,昨儿个皇上不是让公主把金牌还回来吗?公主怎么还拿着?”说着抢上一步,伸手竟要来抢金牌。 楚唯刚刚见她不肯跪拜,早就有了防备,但却没料到钟亭儿会直接来抢金牌,情急之下,向后急退,竟使出了凌波微步的功夫,原来楚唯在多宝阁中发现了几本武学秘籍,其中一本就是凌波微步,无意中翻看下来,发现凌波微步的心法竟然与芳华引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就练习起来,至今已经半年有余,虽然只有一两成的功力,若要避开不会武功的钟亭儿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钟亭儿不料一着落了空,待要再抢,楚唯已经跳到三尺开外,指着同样跪拜的赵子恒,怒喝道:“赵参军,你还不护驾?更待何时?” 赵子恒虽然还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却也知道此时只有公主能救自己性命,闻言迅即起身护住楚唯。 楚唯心下稍安,高声道:“听闻赵参军武艺冠居羽林卫,不知今日能否护得住本宫手里这盘龙金牌?” 赵子恒闻言扫了一下花厅上的十几个侍卫,沉声道:“公主放心,臣今日拼得肝脑涂地,亦绝不辱使命。” “好!”楚唯朗声赞道,转而看向气得脸色铁青的钟亭儿,似笑非笑的道:“钟美人若有冤屈,大可去父皇面前申诉,只是长乐今天紧随赵参军至此,并未见什么非礼之举。” 言罢,带了赵子恒,大步出了毓秀宫,又绕到一旁接了急得团团转的杜若,一并回到借翠轩。 “赵参军先去把纸鸢取下来吧。”楚唯吩咐一声,径自进了书房。 ******************** 长乐小朋友要招兵买马啦,各种求呀! ------------ 017章 横祸 赵子恒闻言愕然,抬头果然看见诺大的梧桐树枝桠上挂了个彩蝶形的纸鸢。竟然真的是要取纸鸢,这不应该只是公主的一个借口吗! “这位不是羽林卫的赵大人吗?”木槿笑着上前招呼道。她向来喜欢勇武之人,年前羽林卫三年一度的演武大会,她央着楚唯带她去看,当时赵子恒技压众人,拔得头筹,木槿对这个英姿飒爽的男子印象颇深。不想他竟然来了借翠宫。 不待赵子恒答话,杜若上前接了纸鸢,跟着笑道:“二位且慢叙旧,公主还在书房等着赵大人呢。” 哪知素来玩笑惯了的木槿竟弄了个大红脸,嚷道:“哪里叙旧了”,转身抢了小丫头的茶盘,一溜烟的跑了。 杜若愕然,继而多看了一眼赵子恒。 公主议事时不喜身边有人服侍,杜若引着赵子恒进了书房,在主、客位上摆了茶,就带着小丫头退到门外。 楚唯若有所思的看着跪拜在面前的赵子恒,一时没有说话,她今日会冒险出手解救赵子恒,一方面固然是看中他武功高强,想收为己用,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赵子恒的父亲赵文修是从二品鸿胪寺观政御史,也是当今朝堂上难得的不肯依附万氏的官员之一,作为御史,赵文修还曾多次上表,弹劾万氏一党。是有名的端方之臣,楚唯曾向陈远问起此人,陈远皱眉半晌,只说若赵文修当真如此不识时务又岂能在这乱世中立足? 今日钟亭儿为何会对赵子恒发难,而且大有必置之于死地的意味? 半晌,楚唯才淡淡说道:“赵大人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赵子恒到了声谢,却不敢入座,躬身垂首立在一旁。 陈先生说过,要收服人才,就得恩威并施,徐徐图之,切忌操之过急,是以楚唯也不勉强,肃了面容,问道:“赵大人怎么得罪了钟美人?” “这个,臣不知”,赵子恒也是苦思不解,略一沉吟又道:“不过,钟美人的兄长钟秀亭与臣在羽林卫共事,日前因职司之事有些不睦。” 岂止是不睦,是钟秀亭认定是赵子恒抢了他参军的位置,是以仗着钟家势大,多次当众挑衅。赵子恒看不起钟秀亭这种纨绔子弟,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却不想今日竟飞来横祸,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 楚唯也知道钟万年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但她却不信钟秀亭能翻起这层浪来,抿了口温茶,徐徐道:“是吗?冒犯宫嫔如同欺君,钟美人拼上声誉受损只怕不但是为了个小小参军吧?” 赵子恒也是极聪明的人,闻言仔细一琢磨,果然如公主所言,钟亭儿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确实不会只为了个参军,可是自家何曾与钟氏结下这等深仇大恨?不觉惊出一身冷汗,,任凭皇上如何信任父亲,也不会容忍一个冒犯宫嫔的臣子,这是男人的大忌,更何况是皇上?只怕会宁可信其有吧。方才若不是楚唯解救,此时赵家恐怕已经万劫不覆了。 不由得正了正身,看楚唯的眼神就更多了几分感激,恭声道:“公主言之有理,只是臣愚笨,还请公主指点。” 楚唯见状暗暗点头,她可不想要个有勇无谋的。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令尊赵御史出了名的端方,且极少与人往来,恐怕不容易寻出错处吧。” “回公主,家父身为御史,弹劾官员也是职责所在,但据臣所知,并不曾与钟家结下何等深仇大恨。” “那与万氏呢?令尊是否开罪了万大人。更何况,许多杀戮是并不需要冤仇的。” 楚唯说着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赵子恒,见他脸色青白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心知火候差不多了,温言道:“赵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赵大人父子都是国之栋梁,长乐既然已经参与其中,就必定尽力保全赵家,只是赵大人怕是不宜在宫廷行走了。” 钟亭儿今天已经撕破了脸,一计不成,想必还有后着,赵子恒何尝不明白。立时跪地顿首诚恳说道:“但凡能保住父亲,臣凭公主吩咐。” “如此,赵大人现在我这里休息片刻,待入夜之后潜出皇宫,先到我的别院避避风头吧。他们既然能控制那四名随你巡视的侍卫,说不定也能影响整个羽林卫,此时恐怕正盯着我的借翠轩呢。” 言罢,叫来杜若安顿赵子恒,楚唯带着木槿端着刚刚煮好的参汤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平静如常,钟亭儿果然没有胆子闹到御前,楚昭如往日一般正在批阅奏本,中肯说来父皇确实是个极刻苦的皇帝,只可惜疏于帝王之道,识人不清,终究养虎成患。楚唯叹了口气,亲自舀了一盅参汤,捧了放在楚昭手里,甜甜一笑道:“父皇,儿臣听朱槿来说千竹苑今年的春笋长得极好。” 楚昭闻音知雅,笑道:“哈哈,春笋肥美鲜嫩,长乐可是馋了?还是想到千竹苑去玩?” “父皇又在取笑长乐了”,楚唯说着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长乐听陈先生说春笋‘利九窍、通血脉、化痰涎、消食胀’,又见父皇这几日有些痰咳,才想着去取笋子来与父亲入菜,父皇不领情就算了。” 楚昭听了心里就暖烘烘的,轻轻点了点楚唯的小鼻子,宠溺道:“是朕错怪长乐了,长乐不要生气好不好?” 楚唯见好就收,撒娇的伏在楚昭膝上道:“那长乐这就吩咐人去取些笋来。” “好,朕这就命人给你准备车马。” “恩,长乐还有功课没做完,今次就让木槿自行去吧,下次陈先生沐休时,长乐再去千竹苑玩一次,到时父皇可不要拦着。” 楚昭听了更加欣慰,越看自己的女儿越是满意,吩咐内侍小喜子道:“你去送木槿丫头出宫吧,免得那些守卫们罗嗦。” 小喜子和小顺子是御书房的内侍领班,地位很不一般,这是要给楚唯做面子了。想到小顺子,楚唯微微蹙眉,自己留心了这两年多,却始终没发现小顺子有什么问题。莫非当日真是父皇有意把朝臣劝谏纳妃的消息传到永宁宫?若是前世,她或许会怀疑楚昭,可是今生相处下来,早已经对楚昭产生了深厚的孺慕之情,心中笃定小顺子不是善类。 木槿到了千竹苑按照楚唯的吩咐,将赵子恒的事情细细与朱槿说了,朱槿听出其中凶险,忙道:“公主可还好?你们怎么能让公主一个人去了毓秀宫?赵大人什么时候到?可有信物?” “哎呀,姐姐怎么这么多问题,倒要我回答哪个?”木槿嚷道,抓了茶杯灌了口茶,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姐姐放心,咱们公主天纵奇才,自然好的不得了,再说,公主的脾气姐姐还不知道吗?她要进毓秀宫谁能拦得?赵大人要待天全黑了才出宫,公主特意吩咐我今晚宿在千竹苑,我认得赵大人的模样,不就是最好的信物了。” 朱槿闻言抚了抚胸口,笑道:“阿弥陀佛,公主真是事事都周全到了。” 木槿听了就打趣她:“姐姐什么时候皈依佛门了?是要看破红尘了?” 看破红尘吗?清癯的身影在脑海闪过,朱槿不禁粉脸一红。 *********************** 今天早起的航班,更的迟啦。 ------------ 018章 冤狱 木槿看着就起了疑,不过白白追问了半天,一个字也没问出来。 与千竹苑的嬉戏笑闹截然不同的,京都北巷的一座名为‘一茗茶馆’私家茶庄的雅间里,万世衡负手踱步道:“你说公主救了赵子恒?” 钟万年肃然道:“正是。” “事情极为隐秘,公主怎么得了消息?” “这个,公主当时口口声声说纸鸢挂在了树上,找赵子恒去取下来,亭儿派了人去盯着,借翠轩的百年梧桐上确实挂了一只纸鸢。或许是凑巧也不一定。当时场面混乱,公主一个小孩子趁乱溜了进去,没有人注意到也不奇怪。” 万世衡生性多疑,并不相信钟万年的说法,沉声道:“但愿是凑巧。赵子恒还没出来吗?” 钟万年觑着万世衡脸色不好,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他们进了借翠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公主就去了御书房,可不知为何?赵子恒却始终没有现身。” 万世衡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钟万年一眼,皱眉道:“那就继续盯着借翠轩,就算他能潜出皇宫,不信他今后永不现身,我会另派人盯着赵文修。赵子恒不仅武功高强,且在羽林卫中也有些声望,此人不除,总是后患。” 钟万年心知万世衡心中必定极为不悦,挽起一脸的歉然道:“丞相所言极是,只是这次亭儿她――” 万世衡不待钟万年说完,摆手道:“钟大人不必在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次辛苦令嫒了。” 晚上,万世衡难得去了岳氏的卧房,岳氏喜上眉梢,殷勤的服侍他梳洗。 “容华娘娘是头胎,许多事情不明白,你明天进宫看看,也陪娘娘说说话。” 原来是为了这个,岳氏虽然有些骄横,却并不愚笨,夫君早就厌了自己,强忍心中失望,附言道:“可还有其他要交代的?” “恩,让她多留意公主,想办法在借翠宫寻一个可靠的人” “公主?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万世衡暗骂‘妇人之见’,上不了台面。但她到底是两个孩儿的母亲,耐着性子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二日,陈远满怀心事的到了上书房,见楚唯面色有些凝重,者是从未有过的,不由得微微吃惊,和声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不知臣能否为公主分忧。” 语气中关切之意甚为明显,他年近不惑却依旧未娶,膝下空虚,这几个月和楚唯相处下来,眼见她聪慧机敏、谦恭好学,不知不觉间竟生了舐犊之情。 楚唯也正是这个意思,闻言口齿伶俐的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了陈远,颇为忧虑道:“他们为什么要对赵家痛下杀手?” 陈远思忖片刻,斟酌道:“臣也有一事要说与公主。” “先生请讲。” “最近各处奏折数目有些异常,尤其是大理寺,奏折与往常相比,少了三成。” 大理寺,那是掌管刑狱的衙门,大理寺奏折减少,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天下太平作奸犯科之辈人数锐减;第二种,案子都在地方处理掉了,不需呈报大理寺;第三种,大理寺故意隐匿了一部分案件。而第一种几乎不可能,就剩下后两种了。 “先生的意思是?” 陈远不答,看向楚唯反问道:“依公主所见呢?” 这是在考较她吗?楚唯思索了片刻,尝试着说道:“是不是地方上有意压下一些案子?” 陈远微微颔首,鼓励的看着楚唯。 楚唯前世虽然过得不算太好,却也没有真正亲历朝堂上刀光剑影的政治斗争,大着胆子续道:“需要压下来的,恐怕多为冤狱。难道说,难道说有人在制造越狱,铲除异己,且能调用大理寺掩蔽圣听?” 说道最后,连楚唯都被自己的猜测惊住了。在内廷掌控羽林卫,外围则大肆铲除异己,这是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可前世似乎万家并没有造反,至于投降黎钰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按说不必如此着急呀。 “正如公主所言,臣也有此担忧,若是外围要铲除异己,内廷自然更不能放过,赵子恒武功高强,而其父赵文修也是忠于皇上的。” 楚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不禁有些害怕,连忙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到底还是个孩子。 陈远不想让她担心受怕,见状温声安慰道:“公主也不必太过忧虑,只要安大人还掌握着都督府,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安大人是安牧之,此时他已经被封为太尉,掌都督府,而都督府管理的正是楚国的九路兵马。 楚唯听了也觉得有理,心下稍定,道:“可我们总不能听之任之吧。” “这个自然,公主之前不是一直发愁无可用之人吗?万氏要铲除异己,刚好为我们分辨忠奸。” 楚唯闻言豁然开朗,果然姜是老的辣呀,抚掌道:“我们就可以暗中救下那些人,这不正是应了前日先生讲的那句‘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呀!” 转而略一沉吟,续道:“要安排谁去救这些人呢?” 陈远笑道:“公主不是刚刚救了个武功高手吗?” “赵子恒?” “正是,这些日子,臣多有关注赵文修,却越发觉得看不透这个人,但可以肯定此人并非表面看来那么不通时务,他故作端方,恐怕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好在他不是万氏的人,就有可能为我们所用。” “先生说的是,如果先生能在大理寺观政就好了,我们也能更容易掌握那些冤狱。” “哈哈,公主说的是。目前大理寺观政御史的位子尚且空悬,臣这几日尽量找出个把无关万氏痛痒的大理寺狱案来与皇上说说,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就擢升臣为观政御史了。” 楚唯心知此事紧急,道:“好,时间紧迫,长乐也会想办法全力相助先生。” 翌日,鸿胪寺观政御史赵文修上书请罪:家门不幸,犬子未按时至羽林卫当值,实有负皇恩,本当提头请罪,无奈其亦是二日未曾归家,子不教,父之过,臣请责罚。 楚昭本来就很欣赏赵子恒的勇武,听说他无故失踪,又见赵文修神色憔悴,不仅未加责难,反令羽林卫加派人手助赵文修寻子。赵文修感激涕零,大表忠心不提。但说朝议过后,楚昭难得的单独留下赵文修。 **************************** 长乐小朋友!求推荐哦! ------------ 019章 传讯 唯一的儿子失踪,赵文修本已经是心力交瘁,如今又被楚昭单独留下,心里更是惴惴,脸色就白了几分。 楚昭看了一眼御书案侧面的画屏,有些过意不去的对赵文修说:“子恒不见踪影,朕本不该再多留赵爱卿,只是长乐实在闹得厉害。” 长乐?公主?这与公主有什么关系,又或者,自己什么时候开罪了公主,赵文修连忙躬身施礼,急急说道:“皇上此言要臣如何担当,能为公主分忧,实为臣之荣幸。” “也不是什么大事,长乐近日在临摹蔡邕的碑帖,听说赵爱卿对蔡邕的字颇有研究,是以央着要烦爱卿指点一二。” 说着,杜鹃捧了一个青玉托盘转出画屏。 原来如此,赵文修松了口气,双手恭敬的从杜鹃手中接了楚唯写的纸笺,楚唯前世临的就是蔡邕的碑帖,如今写出来,与书法大家水准自然是相差甚多,但对于一个五岁小童而言,却可说是难能可贵了。 赵文修本以为只是小孩玩意,不想一看之下竟有眼睛一亮的感觉,不禁当真细细品鉴起来。 清爽干净的八个字: 子曰诗云 日升月恒 其他都好,只是八个字中却明显有两处败笔,分别为‘子’字起笔、‘恒’字心部,赵文修暗叹可惜,越看越觉得这两个字差得离谱,像是故意而为。他脑海中就自然的构想出这两个字应当的写法,猛地发觉,这两个字写在一起不就是‘子恒’吗? 赵文修强脑袋嗡的一声,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强自按奈住心中惊疑,赵文修镇定自若的向屏风处行了一礼,颇为赞叹道:“以公主的年纪,若换做别人,恐怕连描红尚不得齐整,而臣今日观公主之字,俨然已有了‘骨气洞达,爽爽有神力’的意韵,老臣斗胆,请观公主运笔之法。” 这是要看着楚唯写字了,按说于礼不合,可楚唯不待楚昭说话,径自吩咐杜鹃收了画屏,一边笑言道:“如此有劳赵大人了。” 楚昭见状再不便出言阻拦,加之他本来武将出身,对礼仪也没那么看重。索性也起身站到了楚唯身后看她写字。 赵文修并不敢真正走到近前,只是挑了个可以看到楚唯笔法的方位站立。 楚唯心知赵文修已经看出字中隐含之意,心中不觉有些欣喜,这个传递消息的主意可是她想出来的,楚唯不觉对自己又自信了几分,提笔又写了四字:‘平安喜乐’。 看着楚唯四平八稳的收了‘乐’字的最后一点,赵文修一时喜忧难辨,喜的自然是儿子平安,可儿子怎么会落到公主手中,这两天来,他苦思冥想,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从不曾思及年幼的公主,自己还遗漏了什么?这样的想法让他极为不安。 任是赵文修心思百转,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旧是恭谨的笑容,待楚唯放下毛笔,抬头看向他时,方才中肯的说道:“蔡中郎讲究书法九势,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故曰: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臣观公主落笔、转笔、藏锋乃至藏头、护尾五势已经颇有蔡氏之风,然疾势、掠笔、涩势、横鳞四项尚需练习,以公主之聪慧,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深中肯綮,倒像是两人果真为了探讨书法而来,楚唯前世就喜欢蔡邕的字,闻言也来了兴趣,问道:“还请先生解说一二。” “臣自当知无不言,所谓疾势,出于啄磔之中,又在竖笔紧?之内。掠笔,在于趱锋峻?用之。涩势,在于紧?战行之法。横鳞,竖勒之规。此乃四势之精髓。” 楚唯按照赵文修的讲解琢磨着又写了几个字,起承转合之间,竟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已经是另一重境界,楚唯一时心情愉悦,含笑起身向赵文修深施一礼,由衷感激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今日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长乐受教了。” 出了御书房,赵文修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家中妻子还在焦虑之中,自己要快点把子恒消息告诉她才好。转而又想公主所为必定有所图谋,只是主子没有多说,臣子自然不能多问,为今之计,只有见招拆招了。 羽林卫失踪了一个参军,于整个楚国来说,似乎无足轻重,迅速淡出众人的视线。 三月初三,武帝携群臣游和春园。 和春园是皇宫东北角的一处园子,前朝每年三月初三,皇家都会在此摆春宴,而楚国立国以来,却是第一次设宴。 园中东南部有一处空地,此地原本有一处宫舍,楚昭攻入皇宫时,魏国永帝及一众皇室皆躲避于此,永帝心知楚昭不会放过他,却仍心存侥幸,倒是皇后颇有气节,迷晕了永帝后,点燃了整座宫舍,待楚昭占领皇宫时,魏氏皇族已经尽数焚身殉国。 楚昭进宫后,始终忙于国事,并不曾修缮宫廷,是以此处仍未兴建新的景致,如今只是摆了些花草点缀。与整个和春园的景色颇有些格格不入。 游至此处,就有朝臣赞叹皇上一心为国,都没时间修自家的园子,又有朝臣建议重新休整此处。因想到前朝时此处为宫舍,并且是永帝的葬身之处,多少有些忌讳,大家就极为默契的绝口不提兴建宫舍,只围绕着是修座假山还是建个池塘讨论起来。 山静而从容,水动而流畅,各有各的好处,群臣讨论的极为热烈,楚昭也被弄得一时拿不定主意,转眼看见一旁自顾自走神的楚唯,心中一动,笑问道:“长乐想的这么入神,可是有了什么点子?” 楚昭心里有着小算盘,女儿之前考倒了十几位女先生,后来又请了陈远为师,内廷朝堂似乎都并不十分信服,今日正好是个让女儿展露才华的好机会。 楚唯正在思量着明日去千竹苑,要如何说辞才能收服赵子恒,突然被楚昭问起,微微一愣神,脱口道:“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儿臣以为,父皇既有仁者之胸襟,又兼具智者之韬略,不如就修一座莲池,池中另建山石,如此水中有山,山畔环水,岂不妙哉?”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她昨日刚背熟的《论语》,此时听到山水二字,不自觉的说出这么一番道理,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拍马屁的功夫真是越发娴熟了,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了。 ************************* 这两天在云南流浪,时间零零碎碎的,都只更了两千,晚上回去一定再加一更!各位看书的大方善良的亲们,不要因此怪罪长乐哦!喜欢长乐的,嘻嘻,点下页面右上角的‘加入书架’或是‘投票推荐’呗! ------------ 020章 发难 楚唯想着,就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在她看来最精于此道的陈远,难道这就是名师出高徒。 楚昭一品楚唯的话,不禁哈哈大笑道:“妙,果然精妙呀!” 他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舒畅,眼睛扫向群臣,再让你们总念着长乐是女子,不应受皇子之礼,朕的女儿,岂是寻常女子能比拟的。 朝臣们脸色各异,有人不禁暗自惋惜懊恼,这么响亮的一个马屁,自己怎么没想到? 皇上都已经发话了,哪个还敢有异议,一时间什么才华横溢、博闻强识、学富五车之类的溢美之词纷来沓至,直说的天花乱坠,楚昭方才满意,颇为感慨的总结道:“各位爱卿过誉了,小孩子家,哪当得这般称赞,公主不过是比常人更用功些罢了。” 大臣们听了少不得又是一番赞叹。 楚唯听着直撇嘴,说了这么多都能不重样,也真难为了他们。实在听不下去了,楚唯看了一眼尚自陶醉其间的楚昭,暗自叹了口气,优雅站起来,先是向楚昭福了福身,继而又向群臣微笑示意,淡然说道:“各位大人谬赞了。” 也懒的多说谦逊之词,对楚昭甜甜一笑,拉回正题道:“父皇既然选定了山水,不如把风格样式一并定下来,也好早些安排工匠,若是快些赶工,说不定今夏就能来此纳凉消暑了。” 于是,又有了一番关于池塘山石如何搭建的讨论,有说山上设亭的,有说水池泊舟的,有说廊桥相引的,一时之间,各抒己见,好不热闹。 楚唯就有开始盘算赵子恒的事,不想却有人还是不让她清净。 “皇上,这处景致既然是公主所想,可见公主惊才绝艳,臣想不如请公主再为此间题诗一首,请工匠刻于山石之上,岂不是一段佳话。” 说话的正是掌管楚国钱粮的太府寺卿钟万年。 从他一出列,楚唯就有不好的预感,自己破坏了他女儿的阴谋,他能让自己好过才怪。及至他把话说完,楚唯不禁大为恼火,哪有让五岁小孩题诗的?当自己是曹子建吗?楚唯前世就不喜诗词,今生更是抓紧时间学习经史武艺,哪有空闲理会那些在她看来中看不重用的东西。 可人家一顶高帽举在那里,着实挑不出错来,楚唯只能暗自祈祷,父皇千万别接了这顶高帽才好。一边又在盘算若真要题诗,该如何应对。 然事不如人愿,也不知楚昭是不是被群臣的阿谀之词冲昏了头脑,听了钟万年的建议,竟然抚掌叫好,这样一来,楚唯就又成了全场的焦点。 所谓输人不输阵,楚唯心中虽然窘迫,面上确实一副云淡风轻,嫣然一笑道:“长乐不过识得几个字,实在不敢妄谈才华。” 虽然明知道钟万年不会放过她,她今日或是举白旗认输,亲自砸了刚刚赚来的才名,要不就得题诗,楚唯只好借着自谦的时间,搜肠刮肚的回忆自己知道的关于山水的词藻。 果然她话音刚落,钟万年就接道:“公主不仅天纵才华,还如此不矜不伐,实在是臣等的典范,臣恳请公主不吝笔墨,题诗一首,以传后世,也可叫天下之人知我楚国公主的才学。” 又是一顶高帽,楚唯恨得直咬牙,偷偷觑了一眼主位上的楚昭,见他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模样,禁不住暗自叹气。 只可惜她实在是一句也编不出来,楚唯暗想既然横竖都是一样,不如速战速决,扫了一眼席上众人,在陈远身上略停了一下,眨了眨眼,陈先生该不会也认为她会写诗吧。 楚唯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谦让,款款走到备好笔墨纸砚的书案前,笔法流畅,一气呵成。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内侍连忙呈给楚昭。 楚昭看了果然有些几不可见失望,脸上的喜色就淡了许多。 钟万年立时察觉楚昭的异样,正要出言。 楚唯却抢先道:“父皇,长乐思来想去,虽得了几句,却终不如王观先生的这首卜算子契合此景。是以只好借花献佛了。”转而又向群臣说道:“长乐才疏,实在写不出比这首更好的,各位大人如有好句,不妨说来与大家共赏。” 言下之意,如果你们写不出更好的,就乖乖闭上嘴巴。 原来是王观的卜算子,钟万年眼珠一转,躬身说道:“这卜算子好是好,只是却是一首送别诗,想来是比不得公主所作之词,不如――” 还要纠缠,楚唯自然不叫他如意,打断他的话道:“哦?钟大人如此认为吗?不知陈先生是否亦作此解呢?” 她当然知道不应景了,可是她只能想到这一首,还是前世轩儿极喜欢的缘故。实在无法,只能将问题抛给陈远了,暗道陈先生您可一定要接住呀。 陈远在楚唯向他眨眼示意的时候,就恍然明白公主平素所说的不善诗词并不是谦虚了,此时被点名,陈远嘴角微微上扬,躬身一礼道:“以为臣之见,公主引用的这首词写山水固然极好,但却未必称得上绝品。” 楚唯听了差点跳起来。 哪知陈远话锋一转,道:“所以公主这一番引用真正精妙之处也不在于山水,而在于词的最后一句‘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皇上这园子名为‘和春园’,住进和春园自然就是‘和春住’了,且其中一句‘若到江南’,王观借送别将其对江南美景的向往溢于言表,不正说明我大楚人杰地灵。是以,臣以为,若论契合景致,确实难出其右。” 听了陈远的话,楚唯在心里将自己这位老师大大的膜拜了一番,灿然一笑抚掌说道:“父皇,儿臣引的这首卜算子可还过得去?” 楚昭按着陈远的解说,又将手中的词句重新品读了一遍,果然觉得精妙无双,开怀笑道:“岂止是过得去,是非常好!赏,重赏!” 楚唯闻言心中一动,暗道机会来了,翩然离席,稽首道:“儿臣谢父皇赞赏,只是却不敢受父皇赏赐?” “哦?这是为何?” ****************************** 送上今天的二更,情节有些缓慢,长乐小朋友正在加油,看文的亲们,欢迎提意见哦。 ------------ 021章 端倪 楚唯极为恳切的答道:“儿臣有今日的学问,全凭陈先生教导有方,今日若是独占恩赏,岂不成了得鱼忘筌之人。” 不能独占赏赐,那是要与陈远共享了?好一把如意算盘!万世衡暗自腹诽,嘴上却笑着接道:“公主多虑了,侍奉主子,是为臣的本分,陈大人应该不会以此邀功吧?”说着看向陈远,想逼着陈远主动推辞。 楚唯自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立即道:“万丞相此言差矣,君为臣纲自然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可古往今来的圣主明君又有哪个不是尊师重道的典范,长乐不才,愿为天下子民行尊师之表率。求父皇成全儿臣的心愿。” 一番话有理有节,掷地有声,任是老奸巨猾的万世衡也一时无言以对。 楚昭虽然不擅权术,但也不是傻瓜,见状也明白楚唯在帮陈远与万世衡斗法,又想到刚刚钟万年几番请楚唯题诗,字里行间似乎也暗含刁难之意,不觉有些气恼。见女儿目光恳切的望着自己,护犊之心更胜,朗声道:“尊师重道,本为立人之本,长乐有此宏愿,是我国民之福,若不嘉奖,如何令天下万民信服。” “传朕旨意,孝?公主知书达理、明德惟馨,赏文房四宝,公主之师陈远,为人师表,教导有方,擢升――”楚昭略一停顿,想起陈远近来在刑狱方面多有评判,且条分缕析,见解独到,遂道:“擢升大理寺观政御史,即日赴任。” 这日之后,京城中便有了传言,陈远是走了公主的门路,才做了从二品的观政御史,一时间,才子文人之间颇有些微词,倒是陈远本人一副浑然不觉、精神抖擞的样子,惹得有心人大失所望。 且说第二日,楚唯晨起到御书房请安后就带着木槿、杜若并杜鹃等仆婢去到千竹苑‘游玩’。 千竹苑几日前就得了信,早早的洒扫庭院,弄得草木一新,罗忠并朱槿还特地到宫门处迎接楚唯。 “赵子恒这几日可还好?” 楚唯唤了朱槿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仍旧如在宫中一般,亲热拉着朱槿的手问道。 明明楚唯在宫中也经常会这样拉着她的,朱槿此时却格外有些动容,轻轻握了握楚唯,低声道:“还好,依公主的吩咐,整日躲在移翠馆的书房里,从未出来,只有头几日奴婢给他送吃食才会向奴婢问些外间事物,得知赵大人无恙后,也就没再多问什么了。” “他倒是沉得住气。” 前世怎么没注意到赵氏父子,难道他们被万世衡清理了?楚唯摇了摇头,自己前世从不曾关注朝堂,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总共也没认得几个。 等了十余日,赵子恒在千竹苑中困了十余日,虽说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实是着急,此时听说楚唯已经进了移翠馆,反倒没那么焦躁了,只安心的等着传召,思量着如何应对。 “这些日子委屈赵参军了。” 赵子恒惊得一跃而起,看清来的是楚唯,慌不迭的上前见礼,暗自纳罕,公主何时进来的?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赵参军不必拘礼,”楚唯说着递了一张素笺给他,淡笑道:“赵御史明日下午回去杏林坊拜访旧友,赵参军不妨也去转转。” 赵子恒双手接过素笺,展开一看,正是自己父亲的笔迹。 楚唯见他又要谢恩,连忙抬手制止道:“我虽未女子,却不是讲究虚礼的,赵参军若真感激,不如做几件实事。” 赵子恒立时警醒,恭谨问道:“不知公主有何事吩咐?” 仿佛根本没察觉他的戒备一般,楚唯掩口咯咯一笑道:“天下之大,要请赵参军做的事可多了去了,如今且不着急,待赵参军见了令尊后再说不迟。” 素锦的手帕遮住了大半张红扑扑的笑脸,只留下一双俏皮的大眼睛,眉弯如月,眸若灿星,宜喜宜嗔的模样,与他印象中的气度雍容的公主瞬间判若两人,赵子恒几乎有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轻快。 楚唯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起身离开座位,待到门槛处,似是无意的回头笑问了赵子恒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赵参军以为当作和解呢?” 问完,也不用赵子恒回答,翩然出了书房。 赵子恒若有所思的看向楚唯的背影,纯白色宽大飘逸的广袖迎风起舞,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的唯美。 第三日,楚唯照常在上书房与陈远说话。 “臣这几日在大理寺观政,果然发现呈报大理寺的一些文案颇有蹊跷,只是大理寺卿似乎对臣处处提防,以至臣至今尚未拿到实证。” 大理寺卿范如海,万世衡的门生,防范他也是理所当然。 楚唯暗想救人要紧的就是时间,闻言道:“此事不容多耽,也不拘什么实证,陈先生只要记下些姓名也就是了。” 不拘实证,那是说完全听信自己的一面说辞了,陈远有些感动的看了楚唯一眼,道:“若如此,倒容易些,最多三日,必可有所收获。对了,赵家有消息了吗?” 的确容易多了,陈远松了口气,端起小丫头新换的茶,呷了一口,微微挑眉道:“朱槿姑娘回来了吗?” 楚唯被问得一头雾水,不是在问赵家吗?关朱槿什么事? 陈远见状,也觉自己失言,连忙尴尬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品着这茶像是朱槿姑娘煮的。” 楚唯心中一动,却不多问,高声对外间问道:“朱槿进宫了吗?若是来了,就让她来上书房见我。” 不多时,朱槿果然来了,她知道楚唯从不避讳陈远,是以也不掩饰,直言赵子恒昨天出去了约莫两个时辰,回来就说有事求见楚唯,看上去极为郑重的样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楚唯与陈远相视一笑,吩咐朱槿道:“告诉赵大人,我会尽快去见他。” 另一厢,赵子恒得了楚唯的回信,心中颇为忐忑,躺在移翠馆书房里间的紫檀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半宿也没睡着,脑袋里想的都是与赵文修的谈话。 ********************** 先上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嘻嘻,亲们,长乐小朋友坚持不懈的求推荐、收藏!新书迷迷糊糊的写了这些字,也不知怎么样?悬赏求评! ------------ 022章 站队 杏林坊,典出三国时期闽籍道医董奉,据《神仙传》卷十记载:“君异居山间,为人治病,不取钱物,使人重病愈者,使栽杏五株,轻者一株,如此十年,计得十万余株,郁然成林……”。是以帝都的杏林坊一条街上的门面十有八九是开医馆的,其中有一间名为回春堂,是赵家的私产,历来隐秘,不为外人所知。 当日,赵子恒从背街翻墙没入回春堂后院,正看见赵文修在凉亭中煮茶,凉亭四面无墙,恰可免除隔墙有耳的隐患。 赵文修仍旧如往日一般端方内敛,见了失踪多日的儿子,也不过就是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赵子恒知道父亲的性子,也不用他问话,事无巨细的将十数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的清楚。 赵文修万没想到自家险些背上欺君的罪名,越听眉头越紧,待赵子恒说完,思忖良久,方才问道:“你说借翠轩真有个纸鸢挂在树上?” “是的,儿子亲手取下来给了公主的婢女,看那纸鸢破损的状况,并不像是特意放上去的。会不会――” 赵文修摇头道:“不会,子恒你记住,这世上因果相生,事事皆有缘法,绝无巧合之说,公主出现在毓秀宫,必定不会是找你取个纸鸢那么简单,就像她前日为陈远请封观政御史一样,看似随意而为,实则早有谋划。” “您说陈大人升了观政御史?” “是,而且是在大理寺观政,恰巧的是这些日子大理寺有些异样。” “大理寺有异样?” 赵文修若有所思道:“我也说不准,像是有意压下了一些案子。” 为什么要压下案子?嫁祸陷害,铲除异己?父子俩同时想到这一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毓秀宫之事不正是一桩布局精细、置之死地的陷害? 赵文修眉头紧锁,半晌问赵文修:“公主说让你去做些实事?” 楚唯宜喜宜嗔的眉眼一闪而过,赵子恒正了正身说是。 “如此,正好你也不能再回羽林卫了,就去千竹苑听公主的吩咐吧。” 赵子恒闻言大吃一惊道:“父亲,您这是要投向公主?可是――” 赵文修抬手打断他,长长了吁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当日万相有意拉拢与我,我却故作不知,你可知其中缘由?” 事关家族立场,赵子恒肃然道:“父亲一心为国,不愿结党营私。” “这是其一,”赵文修说着目光看向远方,徐徐说道:“当年皇上率兵入京都,并不曾下令诛杀黎氏皇族。” “那时的三皇子黎瑾很喜欢蔡邕的飞白书体,经常召我入宫讲解,皇宫陷落当天,我就在昭阳宫,也就是后来为避讳今上的名讳改为朝阳宫的宫室,当时兵荒马乱,我跟着三皇子一起逃到了和春园。” “那天带人查抄皇宫的是当时的京都府尹万世衡,他下令杀死黎氏一族并伪装了和春园的火场,我是躲在几具尸体下面才幸免于难,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我却认得万世衡的声音。皇上入宫时,黎氏已尽遭屠戮。” “黎氏虽然昏庸,却始终对万世衡颇为宠信,君臣一场,万世衡竟能如此,可见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我如何能党附于他?即使当真能得到他信任,也极有可能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赵子恒听得惊骇不已,一时无言,静默了片刻,方才谨慎的问了一句:“可是就算我们不党附万氏,也未必一定要投靠公主呀?” 公主还只是个小孩子,而皇上正值盛年,必定会有更多子嗣,要投奔也该选个皇子吧。 下定了决心,赵文修反而轻松了许多,闻言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过去我也曾做过那样的打算,可今时不比往日了,如今万氏已经与我们撕破了脸,绝没有善罢甘休的道理,公主不是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我们想保住赵家,只能尽快依附一株更大的树木,试问将来的皇子,怎能缓解赵氏眼前的危机呢?” 顿了一顿又道:“当然了,皇上是一株最大的树,可皇上心中感念万相昔日的恩情,万相有心要构陷我们,大祸临门不过是早晚的事。公主虽然年幼,却能收服陈远,可见是个有城府的,放眼如今的楚国,敢与万相针锋相对,且能得皇上偏宠的,怕是只有公主一人了。” “您说陈远已经投靠了公主?” “正是,陈远这个人,很多时候参政议政看似随性而为,细品下来,却都是深谋远虑,可说有安邦之才,只是始终没有真正的伯乐赏识罢了。但我近日看他,眉宇间竟一扫往日的隐约的郁气,想来已经有了着落。” 赵子恒翻来覆去的想着赵文修的话,又想起楚唯身边的丫头,杜若伶俐,木槿爽朗,朱槿更不用说,言行处事都透着沉着稳重,恐怕一般的大家闺秀都比不上她,甚至连千竹苑中的下等仆婢行事都颇有章法,果然如父亲所言,公主是个有心胸且能厚待下属的主子。 朱槿难得进宫一趟,与木槿几人见了都很高兴。 楚唯就留了朱槿在借翠轩用午膳,因着赵子恒还藏在千竹苑,外院的管家罗忠也不是楚唯的心腹,恐出差错。朱槿不敢在宫中多留,午膳后就带着小丫鬟紫檀告退。 徐??咭还哺??ㄌ粞x巳?θ耍?踩??龉??6?瞿谑蹋?衷谡?銮e裨纺谠阂丫?蓟簧狭苏庑┤耍??崭?胖扉妊?肮婢夭6潦槭蹲郑?咸淳褪瞧渲械囊桓龉p>  宫里多是贵人,朱槿不想麻烦,一路带着紫檀专挑僻静的小路走,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花径一转,正好遇上了钟亭儿一行人。 朱槿立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拉了紫檀跪在路旁,垂头礼让,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 不想钟亭儿竟然还是认出了她,绣鞋在她们身前停住,道:“这不是公主身边的朱槿姑娘吗?都起来吧。” 朱槿听出她口气里暗含不善,哪敢起身,依旧跪着道:“奴婢朱槿给娘娘请安。” 多一个字也没说,钟亭儿心中有气,却又挑不出毛病,转而看向跪在朱槿旁边的紫檀,问道:“你也是借翠轩的?叫什么名字?怎么没见过?” “奴婢紫檀。一直在千竹苑伺候。” “哦,紫檀,好名字,你既然在千竹苑,怎么今天进宫了?” 朱槿怕紫檀说漏了嘴,连忙抢先答道:“奴婢――” 钟亭儿见状冷声打断她的话,道:“本宫在问紫檀。” ************************* 送上今天的二更,这几章道理讲的比较多,不过没办法,谁叫长乐小朋友起点太低呢,别人来投奔,总要有让人信服的理由呀,过几天有点底子就好了。哭天喊地的求评论、推荐、收藏哦! ------------ 023章 抢人 紫檀虽然并不十分清楚今天为何进宫,却凭她的聪慧也隐隐察觉其中的不寻常。见钟亭儿发问,本想说是来给楚唯请安,转念一想楚唯前日才去过千竹苑,又想这位娘娘看着也不是个好打发的,自己想糊弄过去恐怕行不通,只好信口胡诹道:“回禀娘娘,前日公主过府,曾说要在千竹苑里添些花木,朱槿姐姐今日是带奴婢来向公主讨个主意。” 若是这样朱槿紧张什么?钟亭儿不信紫檀的话,追问道:“那公主可说了喜欢什么花木?” 公主喜欢什么花木可不是她能胡诹的,紫檀眼珠一转,觑了朱槿一眼,恭敬答道:“奴婢只在廊下候着,并不知公主的意思。” 将话头留给了朱槿。 朱槿趁机道:“公主说还要再多看些花木方面的书籍才能决定。让奴婢先回去等信儿。” 赵子恒失踪已经半个月,赵文修日前也在大理寺报了失踪,又请旨除了他在羽林卫的名儿,就再没其他的动作。弄得万世衡与钟万年颇为不安,钟亭儿原是得了钟万年的话,时时留意着楚唯这边的动静,今日也是故意撞上朱槿,不想竟然得了这么个答复。 什么添置花木?钟亭儿可不信,可又挑不出破绽,秀眉轻轻一挑,笑道:“公主可真是博学,我们都比不上。” 又说:“朱槿姑娘,我看紫檀这孩子伶俐,今后就叫她跟着我,到毓秀宫做个女官吧。” 到了她手里,自然能叫紫檀说真话。 紫檀一听就吓白了脸,她虽然只有十岁,可出身低微,见惯了眉高眼低,自然明白钟亭儿明里抬举她,实则别有用心。 朱槿却并不害怕,她倒是更关心紫檀的表现,见她能立时看清局面,没有被钟亭儿抛出的一个‘女官’的名头迷惑,心下暗暗赞赏,脸上却是极为惶恐的说道:“娘娘能看上紫檀,是她的福气,奴婢这就去与公主回话。” 钟亭儿闻言脸色一沉,咄咄逼人道:“不过是个低等宫婢,怎么就要打搅公主了?还是朱槿姑娘认为本宫做不得这个主?” 朱槿听了,连连磕头,告饶道:“娘娘自然是做得了主的,只是紫檀颇得公主喜欢,刚才在借翠轩公主特地吩咐紫檀回千竹苑收拾行李,明日就进宫到公主跟前伺候呢。还请娘娘容奴婢去回了公主。” 一口一个公主,钟亭儿紧紧的攥了攥锦帕,放人走,她不甘心,不放,她的品级又低于辅国公主。 正僵持间,楚唯带着人转了过来,向着钟亭儿挑眉道:“钟美人若是没人用,只管给尚宫局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来抢借翠轩的人?叫人传出去还当这宫里没人了呢。” 说着叫上朱槿、紫檀,一阵风似的走了,弄得钟亭儿半晌才顺过气来,望着楚唯消失的方向,颇具意味的挑了挑嘴角。 朱槿利落的与楚唯说了原委,楚唯深深的看了紫檀一眼,吩咐她明日到跟前伺候,又说添置花木是个好由头,过几天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去千竹苑。 紫檀不想自己为了脱身胡说八道的一番话反而立了功,得了提拔,乌溜溜的大眼睛掩不住的欢喜,拜菩萨似的连连磕头。楚唯见了,不由莞尔。 赵子恒定了心,再没有之前避难时的度日如年,转眼就在移翠馆过了两日。 楚唯对于移翠馆的防范还不太放心,不敢叫赵子恒到花厅回话,仍旧一个人去了他暂住的书房。 这次,赵子恒刻意观察楚唯的行止,见她行动之间,竟能敛去气息,心下大为惊奇,要知道,只有内功精纯的人才能如此,可公主只是个五岁孩童,就算是打娘胎里开始习武,也不可能有这般境界。 赵子恒心中纳闷,行动却毫不迟缓,见楚唯进来,连忙施礼道:“属下给公主请安。” 自称属下?不再是以往的‘臣’。属下认的是自己的主子,为臣效忠的只有君王。楚唯大喜,吩咐他以后不必再计较这许多虚礼,话锋一转,问起赵文修。 赵子恒神色肃然,郑重说道:“家父让我回禀公主‘既来之,则安之’。” 这算是回答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该当何为这一问吗? 楚唯听了抚掌赞道:“说得好,说得好,赵御史果然洞明世事,令尊可安排好了赵公子的去从?” 称谓也自然的由‘赵参军’改作‘赵公子’。 “家父说如今万氏既然已经起了杀心,我在宫中当值,恐怕多有凶险,倒不如就此退隐暗处,照应起家里也更方便些,至于该做些什么,但凭公主吩咐就是。” 楚唯满意的笑了笑,道:“吩咐谈不上,不过就是为国为民做些实事而已。” 顿了顿又道:“我本想请赵公子到汇阳县去看看那些官吏的德行的。” 封地?赵子恒微微皱眉,就算那些官员德行有亏,公主也没有任免的权力呀。 楚唯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笑问道:“赵大人可是怕我当不了镇国公主?” 赵子恒见楚唯将镇国公主四字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眉眼带笑间却透着志在必得的豪气,顿时心胸疏朗,抬手拍了拍额头,笑答:“是属下糊涂了。不知公主因何改了主意?如今又给属下安排了什么差事?” “你看看这个。”楚唯说着递了一张素笺给赵子恒,道:“这两桩案子半月之内必会结案,如无意外,应是男子流放赣州,女子卖做奴婢,劳烦赵公子去调查一下,我要知道各家男女主子的人数、姓名。” 纸上简单的写着,‘云梦薛家,庐江梅家’。 薛家在云梦郡,梅家在庐江郡,赵子恒算了一下路程,答道:“来去约莫要七日,最迟旬内可返。” 楚唯见赵子恒言行有据,又想起陈远说的用人不疑,不再多问细节,转而道:“赵公子可认识懂武艺的女师父,我想聘一位来教习千竹苑中的这些孩童。” 女师父倒是认得,只是这里关键是要找个可靠的人。 见赵子恒半晌不语,楚唯也不催促,只说不急于一时,让他帮忙留意着就是。 …… 回春堂的后院里,赵文修拿着楚唯给的素笺,楚唯的字,他最熟悉不过的蔡氏隶书,公主的字可说是一日千里,如今看着越发神韵具足了。 看样子,公主这是要招揽兵马了,只是这是陈远的主意,还是公主自己的意思的呢? 赵文修将素笺就着灯焰烧为灰烬,道:“两家都算不上地道的名门望族,但也各有特点,薛家是云梦的富商,家财颇丰,若是可以,你要查一下所抄没的财产去处,回禀公主;梅家素来有武学传承,多有学生加入行伍,你多留意他家女眷,从中能给公主推荐个女师父也不一定。” 赵子恒听着连连点头,钱财与人手,都是公主极需要的。对父亲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当晚就出了京都。 因着有了添置花木的说法,楚唯和千竹苑的来往自然频繁起来,说谎就必得圆谎,楚唯当真翻起了有关花木的书籍,偶尔还和楚昭讨论几句,楚昭见她极有天赋,竟然将和春园的工事也交给她负责,一时间,孝?公主的才名更盛。 岳氏在探望万胜雪时就问:“你父亲说公主不能小觑,在借翠轩安插人的事可有眉目了?” 万胜雪有些懊恼的将手中的橘子丢入果盘,道:“哪那么容易?借翠轩的人都小心的很,根本就是铁桶一块。” 岳氏怕她动了胎气,连忙扶着她坐好,顺着说道:“你爹说如果借翠轩的人不好下手,可以想想徐皇后留下的人,听说公主对这些人素来宽厚,也没有许多戒备。” 万胜雪一听也认为这是个好方法,母女俩暗暗商议了一番,岳氏又将万世衡的几项交待说与万胜雪,方才出宫。 楚唯自然不知道她们这些龌龊心思,就算知道,也无暇理会这些小事,她要对付的是可能篡权夺位的万世衡。 …… 上书房里,楚唯手指一颤,险些跌落茶碗,大惊道:“先生说安太尉请旨要交出九军令?这又是为何?” 太尉掌管都督府,为大都督,下辖东、南、西、北、中、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九路大军,各有衙门,对应由九位都督分管,而太尉持九军令,可号令九军。交出九军令,如同交出兵权,太尉之职也将空有虚名。 她和陈远之所以可以专心的对付万世衡,依靠的就是安牧之手上的兵权,只要安牧之忠于楚昭,万世衡即使控制了羽林卫也不敢妄动。如今安牧之竟然要交出兵权,楚唯怎能不慌。 陈远解释道:“年后京中就开始有些传言,说当年皇上在江州起兵时曾说将来得了天下与安太尉轮流坐江山,又说皇上之所以不关心子嗣,是要把皇位让给安太尉。今日这些传言愈演愈烈,甚至说安太尉手握重兵,皇上是不得不让位了。我想安太尉是为了脱除嫌疑,才请旨交出九军令。” **************************** 新年第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长乐小朋友弱弱的说一句,2014都到了,亲们收藏一个呗! ------------ 024章 谗言 好一个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安牧之的忠心,楚唯前世就见识过了,今生自然对他深信不疑的。闻言脸色凝重的与陈远商议半晌。 当天傍晚,公主养的猫生病了,公主大哭不止,吵着请了安太尉夫人于氏进宫来询问。 且说于氏这只猫也是托人买的,哪里知道如何救治,接了旨,心里不免七上八下,揣摩着会不会与兵权之事有关,这样的担忧从那谣言一出就困扰着安氏一家,这可是生死大事。于氏趁着穿戴的时间将两个儿子叫道跟前,又对安牧之说:“如若皇上当真听信谣言,降罪下来,你可千万要保住儿子的性命。” 楚唯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等到一番生死作别之后的于氏,楚昭本在借翠轩陪着楚唯,见于氏来了,不好再留,转身去了御书房。 楚唯拉着于氏直接进了内室并排坐在床沿,杜鹃迅速的上了茶,带着仆婢退到殿外守着。 于氏见只是公主要找自己,本已经放下心,可又见楚唯如此,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楚唯也不与她寒暄,径自拉着她的手,开门见山道:“长乐今天请婶子进宫,是要婶子带几句话给安叔叔,明日朝议父皇必定劝安叔叔继续执掌九军令,届时还望安叔叔能趁势应下。” 于氏万万没有想到楚唯能说出这番话,心中一动,旋即果决道:“公主既然叫我婶子,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牧之他早年征战曾经多次负伤,如今多有病痛折磨,实在无力再持九军令,这次请旨卸任虽然有负皇恩,却也是决心已定,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了,还请公主恕罪。” 这是把她当成楚昭派来试探他们的了。 “婶子不肯信我,我无话可说,只是事关生死,长乐不得不说。其一,安叔叔追随父皇十余年,当知父皇最是个重情义的,岂会因为几句谣言对安叔叔起疑?其二,婶子可想过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其三,实话告诉婶子,如今宫中羽林卫已经被万氏操控,并暗中清理羽林卫中不肯与之合污的将领,日前赵文修大人的公子失踪就是一桩。不仅如此,万氏还控制了大理寺,在外围大肆构陷忠良、铲除异己。事到如今,安叔叔手中的兵权已经是唯一能与万氏制衡的利器,一旦兵权落入万氏一党手中,楚国危矣,婶婶不妨想想,若楚国亡了,安家能否自保?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于氏素来是个泼辣爽利的人,听了楚唯的话,立时明白了其中关窍,惊问道:“公主是说万氏有不臣之心,可有证据?” 楚唯见她通透,心下略宽,反问道:“都已经谋算到了太尉头上,婶子还以为是太平盛世吗?” 于氏眉头深锁,欲言又止,有些话她不能问,一旦问出来就是死罪。 楚唯明白她的担忧,坦然道:“难道婶子怀疑这谣言是父皇安排的?婶子且仔细想想,传出这等谣言,安叔叔没有异心也就罢了,倘若安叔叔果真有那心思,岂不是白白给了安叔叔一个名正言顺夺权的机会?这对父皇而言,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些?父皇如果真要压制安叔叔,办法多得是,逐步分了安叔叔的兵权不是更好,何必行此险着?”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于氏反复思量,心中已经信了大半,只是事关重大,仍旧紧抿着嘴唇,不肯轻易接言。 楚唯见于氏表情虽然犹豫不定,却已不像方才一样对她诸多戒备,心里又多了一层把握,放开于氏的手,肃然起身对于氏深施一礼,不待于氏客套,诚恳说道:“安叔叔但凡派人查查羽林卫与大理寺,就知长乐所言非虚。如今局势危矣,如逆水行舟,退避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若要求得生路,唯有紧握兵权,还请叔叔和婶子三思而行。” ******************* 不多时,于氏抱了一直呕吐不止的波斯猫急匆匆的出了宫,只说公主命她务必救活这只猫。 当晚,刚刚安顿妥当楚唯,楚昭就被内侍请去了钟灵宫,万容华胎动异常。 楚昭素来极重感情,听说胎儿有恙,不免担忧,连忙去了钟灵宫,见万胜雪已经平稳下来,心中稍安,又仔细问了太医一番,太医只说万胜雪是惊吓所致。 楚昭不由得有些恼意,斥道:“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竟能令主子受惊?”转而握了万胜雪的手,柔声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惊了你,朕一定要好好惩治。” 万胜雪温柔的反握了楚昭的手,眼中含泪,不胜气力的说了句:“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过错,让皇上忧心,如今既然没事,还请皇上息怒,以龙体为重。” 话里话外都是遮掩的意思,楚昭就起了疑心,追问道:“关系你和皇儿,岂能马虎,到底是什么事?” 万胜雪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低声说道:“臣妾晓得轻重。只是小事,既过去了,皇上就不要再费心了。” 楚昭见她分明是隐瞒了什么,哪里还肯放过,指着万胜雪的贴身宫婢樱桃,冷声问道:“你说,是什么事?” 樱桃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道:“回皇上,奴婢今日陪着娘娘在御花园散步,不想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娘娘回来后就不好了。” “什么闲言碎语?” “奴婢,奴婢不敢说。” 樱桃瘫作一团,万胜雪也连忙为她求情。 这样一来,楚昭反而疑心更甚,厉声问道:“到底听了什么?说!” “奴婢,奴婢,她们,她们说安太尉要做皇帝。” “皇上面前,也敢胡言乱语,都给我退下。” 万胜雪像是突然有了力气,喝退了樱桃,抱了楚昭的手臂,一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胸口,柔声道:“都是些混帐话,皇上不要生气才好。” 楚昭被樱桃的话弄得震惊不已,半晌才缓过气来,问道:“雪儿,你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胜雪似乎有些为难,在楚昭的逼视下,才低声说道:“臣妾听得朝阳宫内有人议论,说皇上当初说过要传位给安太尉。” 当年安牧之义无反顾的助他起兵之时,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想到此处,楚昭不禁默然。 万胜雪续道:“君国之事本是皇上做主,臣妾不该多事,只是臣妾想到皇儿如果有朝一日失了皇上的庇护,这般身份尴尬的,不知如何艰难,心中一时难过,就动了胎气,都是臣妾无能,没有照顾好皇儿,请皇上责罚。” 楚昭又问那议论的宫女在何处,万胜雪说待她进了朝阳宫时,那两个宫女都不见了人影。 楚昭有些心思不属的安抚万胜雪几句,回了御书房,找来几名内侍一问,果然说外间早已经传开了,只有他还蒙在鼓里。 楚昭拿若有所思的翻开安牧之的请辞奏折,翻阅数遍,思量再三,终究提笔在奏折上写了两个字。 这一夜楚唯一样没有睡安稳,她总是克制不住的搜索前世的记忆,楚历武帝共二十一年,所以万世衡应该是没有成功的,只是他这般有野心的人如何就投奔了黎钰呢?还有安叔叔一直是太尉之职,直到他以身殉国,可那时的他是不是一个没有九军令的空头太尉呢?楚唯找不到丝毫与之相关的记忆。 无论如何,在楚唯看来,让安叔叔这个死忠之人掌九军令最合适不过的。不知今天安叔叔会不会按照自己的计划收回九军令。 对方既然造出这样的谣言,自然会想办法传到父皇那里,父皇又是怎么想的呢?楚唯想着就有些焦虑。 是以,当陈远一跨进上书房,就迎上楚唯询问而含着期待的目光。 陈远神色微微一僵,随即说道:“今日朝议,皇上就安太尉的奏折向群臣问询,万氏一党异口同声,都说遍观楚国诸将,无论声望还是功绩,实在没有人能比得上安太尉,他若卸了九军令,怕是无人能接,又暗示皇上如果此时收回九军令,恐有鸟尽弓藏之嫌,难免遭人诟病。” 好一招‘以退为进’,既掩盖了万氏夺权之举,又使得楚昭对安牧之的疑心更重一分。 “父皇可有了明示?” 陈远思量着说道:“还没有,看意思是要留中了,只是皇上的脸色不佳,恐怕已经对安太尉生疑。” “昨天万容华胎动,请了父皇过去,一定是她趁机进了谗言,不然以父皇的性格,必然会直接驳了安叔叔的奏折,根本不会要什么群臣合议。” 楚昭的确是一个极重感情,有些时候甚至可说是感情用事之人。陈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万氏可以影响楚昭的想法,楚唯自然也可以,陈远就建议楚唯出面拉近皇上与安牧之的关系,末了有些担忧的加了句:“只是如此,公主就站在明处了。” 她从救下赵子恒那天起就已经站在明处了。 ********************** 长乐小朋友快快长大吧! ------------ 025章 怀璧 二人商议好计策,看天色将近午时,楚唯领着木槿和杜鹃去了御书房,她的时间不多,楚国五日一次朝议,下次朝议之前,一定要想办法消除对楚昭对安牧之的怀疑才好。 陪着楚昭用过午膳,楚唯知道楚昭心绪不佳,极为贴心的只捡些奇闻趣事说给楚昭,楚昭初时并没有听进去,可是楚唯说了几件,楚昭也来了兴趣,津津有味的听起来,楚唯见了不禁叹气,如今朝局动荡如此,父皇还能这般几句话的功夫就丢在脑后,这样的城府,根本不适合做皇帝吧。 楚唯看着时机成熟,就转而说想把木槿也放到千竹苑去。 这本来是件极小的事,可楚昭此时心情颇好,就多问了句:“不是朱槿已经去了吗?那边毕竟是个别院,使几个人照看着就是,还是多留几个得力的人在宫中照顾你。” 楚唯就说:“长乐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前日整理借翠轩,发现木槿对帐务颇为精通,就想让她去千竹苑帮我打理着封地来的钱物,也妥当些。” “木槿竟然精于帐务?” 楚昭有些惊讶,要知道庶务多是男子打理,即便有女子懂些帐目,那也是大家族中理事的夫人小姐,木槿若有这样的出身,也不会进宫为婢了,又或者,木槿是罪臣之女,想到此节,楚昭皱了皱眉。 楚唯却像是浑然不觉,自顾自说道:“是呀,木槿说她家从她曾祖父开始就是给一个姓朱的财主家做帐房的,关于帐务,也算是有传承的了。” “那她怎么进了宫?” “木槿本姓李,别人都唤他父亲为‘李先生’,朱财主见李先生帐目清晰,一丝不苟,就将库房一并交给李先生打理,哪知李先生竟因此获了怀璧之罪,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失了倚仗的木槿也被卖为宫婢。” “哦?怎么个怀璧之罪?” “那朱财主家有个小妾姓张,这张姨娘还有个弟弟,因着他姐姐的缘故,在朱财主家做了个小管事,可是这张管事本出身市井,为人奸猾,见朱财主家库房多有财宝,就起了贼心,无奈李先生为人细心谨慎,张管事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就对李先生生了恨意,撺掇着张姨娘吹枕边风,说李先生骄傲自大,仗着管理库房,对她很是无礼。那时朱财主正宠着张姨娘,哪里顾得了许多,直接吩咐以后库房交由张管事打理。李先生早看出了张管事的居心,见此,就向朱财主进言,可那朱财主被美色迷了心窍,竟然以为李先生起了贪心才不肯交出库房,不问青红皂白的将李先生撵了,张管事没几天就伙同贼人将朱家库房偷个干净,朱财主急怒攻心,竟然一命呜呼了。只可惜了李先生,刚离开朱家,又被张管事的一群狐朋狗友毒打了一顿,从此就卧床不起,不过一年就辞世了。” 楚唯说着叹了口气,转而又换了笑脸,眉眼弯弯的讨赏似的问楚昭:“父皇,长乐这个‘怀璧之罪’没有用错吧?” 是没用错,楚昭听了却若有所思。 楚唯暗道,木槿呀木槿,我也是没办法,给你编排了这么个身世,谁叫几个丫头中只有你是孤儿呢?看楚昭的神色,料想他已经有所触动,说不定已经想到了构陷安牧之的谣言,是以不再多待,告了声去千竹苑看看花木,请旨出了宫。 “公主怎么来得这么急,可是收到了奴婢的信儿?” 朱槿扶着楚唯坐好,又跟她上了碗温茶。 楚唯奇道:“什么信儿?” “赵公子昨夜回来了,奴婢今儿早使了海棠进宫去见公主的。”朱槿说着表情就凝重起来:“怎么公主没见到?” 看来千竹苑已经被人盯上了,虽然意料之中,也早和朱槿商量了一套通传讯息的暗语,楚唯的心还是提了起来,多问了一句:“海棠可知道什么?” 朱槿略一思索,笃定说道:“公主放心,奴婢只说让海棠去问问公主月牙门那一处的凤尾竹要不要使人修剪一下。” 凤尾竹,是赵子恒的代号。 楚唯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嘱咐朱槿派人寻找失踪的海棠。喝了口茶,起身道:“我去看看赵公子。” 朱槿抢了一步给楚唯打帘,低声禀道:“赵公子还带了一位姓段的公子过来,说是赵公子的同门师兄。” 楚唯闻言就挑了挑眉,这个赵子恒,还真是不拘虚礼了,这般带人进来,又想,赵子恒现在处境尴尬,他能不防备的人,想来是可信的。 虽说不拘礼,但基本的礼节还是不能废的,那段公子和赵子恒一般与楚唯施礼,自称段君彦。 双方落座,朱槿上了茶,楚唯见赵子恒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有数,是以也不急着问薛、梅两家的事,趁机打量起段君彦来,只见他身材瘦小,皮肤黝黑,一件宽大的灰布道袍穿在他身上,活像个衣架子,极是滑稽,再看面貌,亦是极为普通,丢在人群里决计找不出来的,与他的名字全然搭不着边际。跟仪表堂堂的赵子恒比邻坐着,简直有云泥之别。 赵子恒见楚唯打量段君彦,连忙解释道:“段师兄想来投军,为国效力,可又没有门路,听说公主威名,就想来求公主赏个帖子。” 我有什么威名?分明是你自己的主意。 楚唯淡笑道:“哦?不知段公子想投哪一路军?” 段君彦闻言拱手恭声答道:“回公主,在下是想投奔道安太尉府里。” 直接拜在太尉府?那岂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不知这人是不知深浅还是身怀绝技。楚唯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正巧段君彦也抬眼看向楚唯,四目一对,饶是楚唯两世为人,也禁不住一滞,这人的目光怎地如此明亮,全不似方才低眉敛目的样子,两道目光炯炯有神,映衬的整个人都气度不凡起来。 段君彦连忙垂下眼帘,暗忖,这位公主明明只有五岁,还是个小娃娃,举止之间竟然已经具足天家威严,令人不敢直视。看来子恒投奔她果然是有道理的。 楚唯敛了心神,转眼看向赵子恒,淡淡说道:“不是我不愿举荐段公子,只是要投奔安大人,此刻恐怕不是时候。” 赵子恒闻言错愕,连忙问道:“公主何出此言?” 看来赵子恒还不知道安牧之的处境,想必是没有去见赵文修而是先赶来千竹苑回话。虽然只是个细节,却摆明了主次,楚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索性将安牧之的困境说了明白。 见段君彦眼中闪过愤然,接着又有些失意的样子,心中一动,微笑道:“段公子也不必失望,我已经有了打算,安太尉的困境不日可解。只是不知段公子擅长什么?是马上功夫?还是长拳短打?” 此言一出,别说段君彦,就是赵子恒也颇为惊讶,这般困境岂是轻易就能化解的? 但赵文修曾经反复叮嘱过他,为人臣子要紧的是多听多做,少问少说,赵子恒压下心中疑惑,答道:“段师兄马上、地下的功夫都有所成,尤其擅长轻功与暗器。这次属下的差事也多亏师兄相助。” 这是做斥候与杀手的材料了,再打量段君彦,见他又似初见时一般,毫不出奇的样子,隐匿之术应该也是极好的。 楚唯一直想了解万氏动向,却苦于无人可用,段君彦正是上好的人选,楚唯想着,就生了招揽之心。是以也不避讳,直言说明了自己的计策,两人听了都有些担忧,楚唯也知道这个计策不够完善,但她没有时间去做更多筹划,更何况对付自己的父皇,再多的计谋都比不上情义二字,这一点赵子恒和段君彦自然理解不了,她却极有把握,只是这是父皇的弱点,实在不宜明说。 段君彦按着楚唯的计策,悄悄离开千竹苑去做准备。 楚唯就与赵子恒说起薛、梅两家之事。 薛家直系男丁十七人,女子二十五人,三代起家,以经营钱庄当铺为业,家财数十万,时常救济乡邻,在云梦颇有善名。 梅家直系男丁二十二人,女子三十一人,门风尚武,家中男女皆自幼习武,庶务多为田产粮铺,也经营武馆镖局,门生参军者众多,族老梅铁为人刚正,梅氏一族素有侠义之名。 赵子恒说着双手呈上一本书册,楚唯略一浏览,其中关于两家的记录极为详尽。 楚唯不由得满意的点头称赞。 如赵文修所料,楚唯除了询问两家的名声德行外,果然问了许多关于薛家财产及梅家武学之事。赵子恒早有准备,说的清楚明白。 楚唯离开千竹苑时已经黄昏时分,因为留下了木槿,朱槿就举荐了一个叫做‘绿萝’的小丫头给她。 因着临近鸡鸣寺,正街上人流攒动,很是热闹,楚唯就叫车子慢些,杜鹃趁机把车帘挑了个缝隙看街上的热闹,绿萝初时还有些拘谨,小心翼翼的坐在楚唯一旁,不敢乱动,但杜鹃一会儿看见这家的团扇、一会儿说说那家的簪花,绿萝心里痒痒,也大着胆子和杜鹃一起朝外看。 楚唯见状暗叹,杜鹃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是这样孩子气,除了一份忠心,比起朱槿杜若等人实在差的太远。 前方忽然一阵的嘈杂,楚唯还来不及问一句,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径直冲了过来,眼看就要与楚唯的马车撞上,幸好楚唯的车架是楚昭亲自使人安排的,马夫是太仆寺车府属的举荐的老手,紧急之中不失方寸,猛地将车架摆向一边,那匹枣红马就擦着马车错了过去。 ***************************** 今天更的晚了,嘻嘻。 ------------ 026章 冲撞 杜鹃和绿萝大惊失色,连忙抱住楚唯,防她磕碰到车壁。本来车子虽然转得急,却还算平稳,可被两个丫头一闹,楚唯反倒被撞了一下。 看到楚唯白嫩的额头一大块青紫,两个丫头吓得魂飞魄散。 “拦住他!” 楚唯低声喝道,一边用力的掐了绿萝、杜鹃每人一下。 拦住谁? 到底绿萝反应的快些,立时想到刚刚有人在车外说是要去捉拿惊扰公主的狂徒。 怎么拦,绿萝来不及想太多,一把撩起车帘,站在车辕上高声喝道:“想活命的,都给我站住!” 祭出了‘活命’二字。 什么情况?四五名纵马而出的侍卫闻言连忙拉了缰绳。 绿萝见已收效,底气更足了些,娇叱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公主驾前,竟敢擅作主张。公主有令,无需追究,你们都退到一旁候着。” 说着眼睛看向侍卫中领头的年轻男子,兴师问罪的架子端的十足。 那男子也饶有兴趣的看向绿萝,一双凤眼中带着浓厚的笑意,两人目光撞在一起,绿萝哪见过这样的风姿,立时别开了眼,心中却是腹诽怎地这样油头粉面的也能做将军? 那男子并没有按绿萝的意思,退到一旁,而是策马上前,朝着楚唯的车架拱手道:“臣金吾卫指挥史万覆雨见过公主殿下。” 待了片刻,车内没有答言。 万覆雨复又说道:“若公主没有其他的吩咐,臣就去捉拿那当街纵马的狂徒了。” 绿萝哪里知道指挥史是个什么官职?更没想到万覆雨是万丞相的独子,只道公主不屑与小小侍卫答话,果断截了话头:“敢问万大人要去捉拿哪个?” “自然是冲撞公主的狂徒了。此人目无法纪,理应治罪。” “公主的车架明明错开了那人,再平常不过的事,万大人却一口一个冲撞、一口一个狂徒,岂不累了公主的名誉。” 万覆雨没料到这个小姑娘还有这份口才,不禁恼火,看向绿萝的眼神就含了杀机,无奈绿萝根本不看他,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发作,只好威吓道:“分明是那人惊扰了公主,周遭百姓皆可为证,岂容你信口雌黄,污蔑朝廷命官。” 怎料绿萝毫不含糊,叉腰道:“我有什么不是,自会去想公主请罪,倒是万大人你,一口咬定公主受了冲撞,还要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不知是何居心?” 楚唯算计着时间,估计‘冲撞’自己的段君彦跑的够远了,也不想与万覆雨继续纠缠,低声吩咐杜鹃几句。 杜鹃连忙打起车帘一角,朗声唤道:“绿萝,回来吧,我们还要回宫,莫耽误了时辰。” 言罢,几不可查的瞟了万覆雨一眼,立时放下车帘。 楚唯笑盈盈的问道:“绿萝你可知道那人是谁?怎地说话半点情面也不留?” 朱槿好眼力,先是紫檀,后有绿萝,推荐的丫头都很能干。 绿萝一听,以为自己答对不得体,吓了一跳,再看楚唯面含赞赏之色,又有些迷糊,索性直言道:“奴婢管他是谁,朱槿姐姐说了,奴婢是伺候公主的,偌大的楚国,除了公主,就只认皇上是主子,其他的,无论品阶高低,都和奴婢一样,是伺候皇上和公主的奴才。奴婢只这一门心思,若有什么过错,但请公主责罚。” 说得好! “你做的很好,以后你就代替木槿,跟在我身边吧。听你说话中气十足?曾经练过功夫吗?” 绿萝心中欢喜,连忙磕头谢恩,口中答道:“回宫主,奴婢曾跟家父学过写拳脚功夫。” 语气中带凄然。 楚唯心中一动,追问道:“你是如何进宫的,如实说与我听。” 绿萝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挨着楚唯的膝头跪下说道:“奴婢本姓杨,祖居汇阳县,家中历来经营武馆,到了家父一辈,家业不兴,人丁单薄,我出生时母亲不幸难产去世,家里就只剩了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本来也尚可度日,哪知祸从天降,县中富商吴毅竟然看上了我家的祖宅,硬是要买了开间青楼,我父亲自然不肯,岂料吴毅竟然请了一群衙役趁夜闯进我家一通打砸,家父见状出手阻拦,领头的衙役竟然断喝一声说我父亲殴打官差蓄意谋反,一齐亮了刀枪,向我和父亲砍杀,父亲虽然习武,可双拳难敌四手,拼了性命带着我逃了出来,他自己却身中数刀,刚逃出县城就死了,我不敢回家,一路流浪到新都郡,适逢皇宫征召宫奴,我就找了位乞讨的婆婆,央她假作我的祖母,将我卖进来,得的银钱七成归她。” 绿萝先是还好,说道丧父时,悲愤交加,声泪俱下,好不凄惨。 楚唯听了也是为她难过,更恨那吴毅草菅人命,拉了绿萝问道:“朗朗乾坤,竟有这样的事,难道汇阳县令不管吗?” “不瞒公主,汇阳的青楼都是吴毅的产业,每年大把的银子送进县衙,据说县太爷的十几位姨娘也都是他送的,因着县太爷也姓吴,吴毅竟然认了县太爷为干爹,他们官商相护,我们寻常百姓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楚唯听了,一掌拍在小几上,怒道:“好个吴之道,竟敢在我的封地如此横行!” 转而握了握绿萝的手道:“你放心,我这就遣人去查,若你所言属实,我一定为你报仇申冤!” 得了楚唯这句话,绿萝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抱着楚唯的膝盖激动的道:“在千竹苑时,朱槿姐姐就对奴婢说,公主虽然年纪小,却是普天之下最最明理的主子,只要公主知道了我的冤屈,定然不会再容那狗官横行霸道!” 回到宫中,已经是晚膳时分,楚昭心里装着安牧之的事,无心去嫔妃处,正在御书房苦恼。 看到楚唯额头青紫一片,唬了一跳,赶忙传来御医查看,确认并无大碍,方才松了口气。又喝问绿萝和杜鹃两个。 杜鹃吞吞吐吐只说一人当街纵马,惊了公主的车驾,其他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绿萝看着着急,公主明明是不想追究那个纵马的人,而且公主明明不喜欢那个什么万大人,杜鹃怎么如此糊涂的样子。可自己现在还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宫女,皇上面前哪敢插言。 楚唯若有所思的看着杜鹃,方才马车上,杜鹃挑帘叫绿萝之前,看似无意的理了一下丫髻,之后又脸颊绯红,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万覆雨面含桃花的脸就在她眼前晃过,再看支支吾吾的杜鹃,楚唯忍不住一阵腻烦,眼看楚昭山雨欲来的脸色,楚唯拉了拉他的衣袖,笑言道:“父皇这样黑着一张脸,瞧把杜鹃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绿萝还是你来说吧。” 说着想绿萝使了个鼓励的眼色,绿萝会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说了,其中纵马错车的部分只是轻描淡写,又说公主宽和,本不欲追究,接着添油加醋把万覆雨如何不听吩咐,如何咬定公主遇到狂徒,如何扬言要百姓作证等等,说的活灵活现。 言罢,叩首告罪道:“奴婢自知没有资格与朝廷命官理论,可奴婢眼见万大人这般大呼小叫的拿人,只怕闹得满城风雨,恐怕会连累了公主的清誉,不得已只好出言阻止,措辞多有不当,冒犯了万大人,请皇上降罪。” 说着将头抵在地上,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 楚昭乍闻有人纵马惊了楚唯,若不是怕再惊吓到楚唯,几乎就要拍案而起立时命人捉了那人来凌迟,如今听了绿萝的分析,有些后怕,心道若不是这小丫头思虑周全,纵然能解一时之气,却终究对女儿不利,转而又大骂万覆雨混蛋,浑然忘了他差点一样的混蛋。 楚唯见了,起身给楚昭换了杯茶,吩咐众人退下,温声劝道:“万大人身为金吾卫指挥史,拱卫京都乃是职责所在,父皇就看着万容华孕育皇嗣的份上,饶了他吧。” 楚昭原本只是牢骚几句,怪万覆雨不懂事,并没有当真要治罪,一听这话,立时多了心思,依绿萝所言,万覆雨对长乐颇有些不敬,难道是仗着雪儿怀了皇嗣!孩子还没出生,就这样容不下长乐,若当真生了个皇子,岂不是更要无法无天了。又想楚唯幼年丧母,如果真失了名声,即使贵为公主,将来也难免为夫家忌讳,心中更加恼火万覆雨,就开始盘算如何训诫万氏一番。 楚唯见楚昭良久不言,一副犹豫的样子,决定再加一把火,道:“万丞相是文官之首,有辅国之功,万指挥史为武将精英,身负拱卫皇城要职,万氏一门两父子,文武双全,又有万容华掌理**,想来可传为佳话了,父皇对万家只有奖赏的,哪有责罚的道理?若因为长乐的事,黜陟功臣,岂不是寒了臣子们的心。” 楚昭听了眉头拧作一团,脸色更难看了。可万覆雨于大义来讲是忠于职守,不过在公主面前多说了几句,若果真要责罚,真有些师出无名。 楚昭有些歉疚的对楚唯道:“朕这就从羽林卫中抽调一队护卫,专门保护长乐,今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楚唯也知道要给楚昭些时间消化,不再紧逼,笑道:“那长乐就多谢父皇了,不过侍卫自然重要,可终究不能时时处处照顾好长乐,不如父皇再赐个恩典可好?” *********************** 某人又起来晚了,冬天起床真的是太困难了,先发一更,晚些时候再来捉虫吧!看书的亲们,长乐求收藏哦~ ------------ 027章 亲卫 能有个补偿女儿的机会,楚昭自然求之不得,忙问道:“长乐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朕都准了。” 一切进行的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楚唯心下十分欢喜,脸上也毫不掩饰的笑答道:“长乐想请安太尉教习武艺。” 安牧之! 楚昭的脸色就有些僵硬,道:“长乐要习武,学些拳脚剑法,或是内力轻功都好,只是牧之擅长的行兵布阵,恐怕不太合适。” 楚唯却像是犯了小性子一样,嚷道:“父皇骗人,安太尉明明还擅长枪法的,长乐就是要向他学习枪法,将来要像摘星夫人一样保家卫国。” 摘星夫人,前朝抗击匈奴名将,也是魏朝唯一的一位女将军,其本名为史红玉,生于北地边疆的一家富庶的农户,幼年被摘星门的门主看中,收为徒弟,上山学艺一学就是十余年,待到学成下山,却得知父母早年前惨遭匈奴杀害,愤恨之下,女扮男装上阵杀敌,被发现是女儿身后,当时的皇帝不但没有治她的罪,反而感念她的赤胆忠心,封其为上将军。 因为她的一套摘星枪法使得炉火纯青,所向无敌,又赐名为摘星夫人。 楚昭从没见过女儿这般任性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女儿这样太反常了,他思忖再三,终究问了一句:“长乐,你如实告诉为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女儿是在寻求庇护吗? 楚唯见楚昭果然先提了这个话头,当即收了任性,诚恳说道:“传言是有的,不过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楚昭听得一头雾水,问道:“长乐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唯就上前抱着楚昭的手臂,笑说:“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如今这谣言既然传到父皇这里,自然是再传不下去了的。”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楚昭自然会认为是阿谀逢迎,可楚唯只是个孩童,楚昭就觉得无比受用了,暗想女儿是真心信任又依恋自己的。 见楚昭面色果然缓和了些,楚唯坚持道:“还请父皇恩准长乐的请求,长乐不仅要向安太尉习武,而且还要到亲自去太尉府里去学艺,看看安叔叔家里有什么好玩的。” 是要去太尉府打探虚实吧,楚昭又劝了几句,无奈楚唯心意已决,且句句在理,楚昭私心里也不相信那些传言,最后还是召了安牧之进宫,吩咐了一番。 虽然没有明旨,公主拜安牧之为师的消息还是震惊了朝野,也因为没有明旨,有心人想要阻挠,却又无从开口。 楚唯心里说不出的舒畅,本来就是想弄个意外,为接近安牧之找个有力的借口,哪知半道冒出万覆雨这个倒霉鬼,恰巧叫他撞上,给了自己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真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经此一事,楚昭心里就给万覆雨记上了一笔,此后,适逢晋安郡守重病,楚昭就趁机下旨褒扬了万覆雨一番,擢升他为晋安郡守。金吾卫,隶属中军衙门,金吾卫指挥史官位仅在中军都督之下,为正三品。而楚国郡守,因所辖郡的大小不同,分为正二品郡守和从二品郡守两种,虽都称得上是封疆大吏,地位却差了一层。晋安郡守就是个从二品官位,万覆雨官升一级不假,可却是有苦难言的明升实降,万世衡也再不能对金吾卫如臂使指。这是后话。 ******************* 安牧之与夫人于氏少年结发,又是患难夫妻,是以遇到事情并不瞒着于氏,安牧之回府后直接进了内院,把楚唯要过府学艺的事说了。 又道:“看来皇上待我还是很有情分的。” 情分?看着夫君打心里欢喜的模样。于氏叹了口气,道:“咱们追随皇上出生入死,情分自然是有的,只是疑心恐怕也生了,不然,以皇上的性子,必定会如公主所言,直接驳了你的折子,断不会像现在这样留中不发的。” 安牧之听了面色就又有些凝重了,道:“以前皇上起兵时,军权都是放心给我的,如今坐稳了江山,怎地反而多疑了?想必如公主所说,是万氏从中进了谗言。” 于氏毫不客气道:“若是心志坚定的,怎会为谗言所动?” 安牧之听了大吃一惊,低斥道:“住口,这等大不敬的话也是你能说得的。” 愚忠! 于氏深知丈夫性情,最是吃软不吃硬的,转而柔声道:“我这不是只与你牢骚几句吗?难道你还去真要治我个罪名?不过我也不是胡说八道,我看皇上的性子倒是没什么变化,以前肯信你,不过是孝雅皇后从旁劝谏罢了。” 孝雅皇后确实称得上是女中诸葛,当年楚昭逃至江州虽然悲愤,却并没有决心造反,说来多半是孝雅皇后的意思,皇上对于孝雅皇后的话可说是百依百顺的。 于氏见丈夫不语,知他也认可自己的想法,继而道:“牧之,我这些日子细想下来,公主虽然年幼,可已经颇有孝雅皇后的气度了,而且皇上对公主恐怕也不只是宠爱有加,我看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既然如此,我们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向公主表明心志,来日若真大难临头,或许公主还能救我们一家。” 安牧之就又想起那日于氏回府后复述的一番话,确实很有远见。再说,皇上到底是公主唯一的依靠,无论如何,公主都会和皇上一条心,忠于公主自然与忠于皇上无异,想到此节,安牧之欣然点头应下。 ********************* 当年楚国立国,楚昭沿用了如万世衡、钟万年、赵文修等前朝文臣,但于武将一途,却作了大换血,大都用了从江州军营中带了的武将。 如往常一样交完班,沐川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到羽林卫的班房整理自己的物品,明天开始他就不用再来宫中当值而是改作公主亲卫了。 思及此处,沐川长叹一声,他也是从江州大营来的,在羽林卫熬了五年,至今还只是个七品的判官,心中不是没有不甘,只是说来奇怪,羽林卫的指挥史余静庵也是江州大营的老人了,可是自从他当了指挥史,明里暗里的却在打压江州派,提携京都世家子弟,几次调整下来,羽林卫几乎被京都派掌控,这段时间人员调动的更是频繁,虽然只是个判官,沐川也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味,是以他更加行事低调,刻意淡化自己身上的江州标签,今天他恰巧在御书房当值,不想被楚昭点给了楚唯,离开羽林卫这个龙潭虎穴,却又跟了公主这个前途不明的小主子,沐川一时说不出的喜忧滋味。 “沐大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叫兄弟们好找。” 羽林卫八人一队,配判官一名,进来的一行人正是今天和他一起被点做公主亲卫的八个侍卫,说话的是自己的同乡赵宇,这些人原该称他为大人,可沐川忌讳大人这个称谓太过惹眼,平时,只让他们兄弟相称。 沐川不想让属下察觉自己的烦闷,立时换上平素惯有的笑容,道:“年纪大了,动作不免迟缓些,你们都收拾妥当了?” “总共两套衣服,一卷就带走了。” 几人说着凑近了些,询问起公主亲卫的事,情绪就有些低落。 沐川见了,心知这样不是办法,就问他们:“从前朝算起,你们可听说过哪位公主配有亲卫?” “自来只有皇子配亲卫的,哪有公主的例?” “那就是了,就算是前朝唯一一位御国公主,也只有官邸的家将,没有御赐的亲卫,你们再想想如今咱们公主,文武两位老师,一位是当朝一品的太尉,一位是御史台的观政御史,斗胆说一句,就算是帝师也少有这样的规格。” 八人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而且公主还掌着蟠龙令!” “跟着这么一位主子,看来真比处处看那些纨绔子弟的脸色好上一大截!” “就是就是,你看咱们在羽林卫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还不是个小喽罗,再看那个陆云,来羽林卫不到一年,不过就是公主一句话,就顶了沐大哥的缺,做了判官。” “咱们好生跟着公主,只要公主一高兴,稍微一抬举,咱们说不定也能飞黄腾达呢。” 看着越发雀跃的几人,沐川心里哀叹一声,自己这几个兄弟都是从江州大营来的,出身行伍,哪里能知道政治斗争的险恶,沐川与唯一一个没有插言的属下韩雪峰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虑。 也不好扫大家的兴致,九人一起出宫去酒庄吃酒,也算是庆祝重生了,韩雪峰就趁机问沐川,“沐大哥,我们今后该怎么做?” 两人素来极为默契,此时韩雪峰有些多余的一句话,沐川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可是有什么不寻常?” *********************** 今天的更新,亲们,长乐小朋友坚持不懈的求收藏、求推荐哦~ ------------ 028章 密室 “刚刚我们寻找大哥时,碰到了钟参军,钟参军让我与大哥说一声,明日要请兄弟们吃酒。” 钟参军,钟万年的长子钟秀亭,赵子恒失踪后,他就顶了赵子恒的缺,做了参军。世家子弟中,除了万覆雨就数他了,平素高傲的很,看都不屑于看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侍卫一眼,如今竟要请吃酒? 沐川脸色有些凝重,“雪峰,咱们如今进退一体,你也别再藏着掖着,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在沐川眼中,韩雪峰就是他的军师,他们这九人的队伍能够保存完好,韩雪峰的审时度势也是功不可没。 韩雪峰略一沉吟,道:“如今皇上金口一开,咱们就贴了公主的标签,虽说祸福难料,可也不是全无机会,可若是再与那边牵扯不清,只怕两厢不得好。” 对,断没有吃两家饭的道理。 沐川也是这个心思,如今与韩雪峰一致,倒是轻松了不少。转而又想,看来公主与那边的不合之势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就在他们吃酒的对面酒庄里,陆云扫了一眼席上已经颇有几分酒意的兄弟们,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是京都人,却不是世家出身,因偶然打抱不平,认识了赵子恒,才有机会进了羽林卫,赵子恒在羽林卫中虽然以武艺出众,得了楚昭的认可,一举升了参军,可日子过得并不轻松,根本无力提拔他,是以他一直是个无人知晓的普通侍卫,外人甚至不知道他与赵子恒是说得上话的朋友。 今天意外被升为判官,以他的能力,做个判官自然是可以胜任的,可举荐他的竟然是从无接触高高在上的公主,这件事情就有些蹊跷了,更何况皇上还特意传他进去给公主磕了头。 公主只说是一次见自己在借翠轩外当值,顶着大太阳却一动不动,是个勤恳的,所以抬举自己,可他却总感到一丝不寻常,赵子恒失踪,他暗中下了许多功夫探寻,隐约听说赵子恒最后去了借翠轩,却如何也找不到再多线索。 陆云有些头痛,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第二日下午,楚唯去了太尉府,太尉府是御赐的府邸,沿用前朝太尉的居所,是以安牧之虽然没有加以修缮,却仍然很是宏伟奢华。 公主过府的消息早就送到了,楚唯到时,只见太尉府正门大开,安牧之带着于氏及两个儿子,并一众人等列队迎接,公主车架一到,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前世就算做到太子妃,也没有享受过这么大的排场,楚唯有些感慨。 她连忙下了马车,快走几步上前,吩咐众人免礼,一边亲热的拉了于氏的手将她扶起,脆生生唤了声婶子,又命人重赏了安牧之的两个儿子。 礼遇之意自不必说了。 这一日,楚唯并没有开始习武,而是与安牧之并于氏在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约定好每三日来学习一课,带着人回宫,径自去了御书房。 楚昭见楚唯回来,吩咐传了晚膳,楚唯就说:“今日就由长乐来服侍父皇用膳吧。” 说着也不待楚昭答话,吩咐仆婢退了出去。 楚昭笑着拉楚唯坐在身边,道:“朕也不是时时都要人伺候的,一起吃就是了。” 又问道:“今日去牧之那里可学了什么?” 是要问安牧之的情况吧? 事关重大,楚唯也不绕弯子,直接拿出了安牧之给的九军令,说道:“安叔叔确实多有伤病,恐难当重任,是以上书请辞,只是今天与长乐长谈后安叔叔决定暗地里将九军令交予父皇,万一有变,父皇也可直接调令九军,明面上仍居掌领九军的太尉之职。” 楚昭听着奇怪,问道:“这是为何?” “不瞒父皇,长乐今天与安叔叔说了宫中的传言,安叔叔听后惊愕不已,说竟然有人散布这等诛心的谣言,可见所图非小,如若此时辞了九军令,恐怕正中了那些小人的心意,是以安叔叔想暗地将九军令交予父皇,明里却仍是太尉,也好让奸人的算计落空,无机可乘。” 至于这奸人是谁,就要楚昭自己考量了,只恨万氏一党在此事上一直表现的极为赞许安牧之,要说服父皇怀疑他,恐怕还不是时候。 当晚,楚唯离去后,楚昭拿出由皇帝掌管的上符心,取下安牧之上交的九军令的下符心,放在一处,灯火下,玉石纹路完全吻合。长出了口气,将安牧之的请辞奏折就着火焰,焚为灰烬。 叹道:“雅儿,你说的对,牧之一心赤诚,我是不该心存怀疑。” 第二日,又将九军令交给楚唯,令她归还给安牧之。 九军令,沿用前朝之物,原为玄铁铸造,因前朝曾有人仿制,险些篡国,后魏帝命人重新设计,得了如今楚昭手上这套由玉石制成九军令。 如今的九军令,一套共有二十块,分为上、下符心各一块,并九块正令、九块副令。用同一块玉石所雕,故二十块令牌玉石纹理相连,无可仿造。 天子持上符心,下符心并九块正令由太尉掌管,九军都督分别掌管九块副令,要调动任意一路军队,都要正副令牌契合石纹加以验证,可说是万无一失。 ******************** 转眼又到了朝议的日子,楚昭令人于朝堂宣旨,安牧之仍旧为太尉,掌九军,请辞一事不得再提。 万世衡坐在相府的书房里,脸色一片阴沉,他最近事事不顺,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难道真的都是陈杳然的主意吗?还是皇上已经有所察觉?万世衡有些烦躁。 今日公主提出不再呆在御书房练字,皇上夸奖公主明理,大大赏赐的一番,当初,公主要赖在御书房,皇上感念公主孝心,也曾嘉奖,这样想来,公主无论进退,皇上似乎都能找到理由嘉奖一番。 那丫头现在文有陈杳然,武有安牧之,自然不必再呆在御书房偷听政事了。 想到这里,万世衡不禁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身冷汗,他怎么会把一个五岁的小孩想成对手?还是这个小孩真如传言那样,是星宿下凡?万世衡眼中漫起狠厉之色,手上微一用力,蓝田青玉的茶盏立时化为飞屑。 望着飞落的粉末,他阴沉的脸上溢出诡异的笑容,看来那孩子的血液果然大有裨益,自己的功力精进神速。万世衡想着起身在书架后面拍了三拍,光洁的墙壁上立时无声无息的开出一道暗门,他闪身由秘道去到另一处所在,灯火明灭的斗室内,宽大的雕花木床上,睡卧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嘴角微抿,皮肤苍白的毫无血色。 万世衡抬手极是温柔的抚了抚男孩的脸颊,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又像是在欣赏一件猎物,他嘴角笑意更深了一层。 按着现在的势头,不出一年,就算没有九军令,自己也有把握操控京师了。如若胜雪能诞下男婴,自己更占了大义之名。 ********************* 解了安牧之的困境,楚唯心情舒畅自不必说。这日功课之后,楚唯带上紫檀、绿萝两个去了千竹苑,察觉杜鹃的异样之后,楚唯就与杜若隐晦的说了,自此,杜若就找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把杜鹃管在了借翠轩,再不曾陪楚唯外出。 只是也把杜若给绊住了。 移翠馆的书房里,赵子恒和段君彦早候在那里,大家都听说了安牧之脱困的消息,移翠馆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那日失踪的海棠,后来在后巷找到了,可却被疯狗咬了一口,醒来后一直疯疯癫癫,朱槿看着不好,就与罗忠商议,送去了楚唯在京郊御赐的宝盛田庄。 说起薛、梅两家的事,楚唯道:“男的想办法在流放的途中救下来,女的在发卖时买下来吧。此事须得隐蔽,两位可有把握?” 段君彦见楚唯没提将他举荐给安牧之的事,也没有主动提起,思忖片刻,道:“以我二人之力,要救下两家三十九名男丁恐怕有些困难,少不得要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只是那几十名女子,都要买下来,恐怕不是小数目。” “不啻什么方法,人能救出来就是好方法,梅家男子不是都会武艺吗?说不定能帮上忙。” 梅家男子会武艺,只恐怕都已经被打成重伤了吧。公主到底要天真些。 赵子恒看了段君彦一眼,道:“薛家家财如今都在云梦郡守府中,是不是可以取来赎人?” 楚唯摇头道:“这样只怕会打草惊蛇,反倒不美,我听说汇阳县令吴之道颇有些家底,还有个干儿子叫吴毅的,惯于欺男霸女,劳烦段公子亲去看看,若是事实,我这个做公主的日子艰难,他守着我的封地,少不得要出些力的。” 轻描淡写,就要抄了吴之道和吴毅这两家,赵子恒和段君彦都有些凛然,却也不得不佩服楚唯思虑周全。 *********************** 过了阳春三月,太阳越发大了,此时的王英却无心晒太阳,满脑子都是自己昨天在被褥下发现的字条。 徐近雅薨逝前把身边伺候的人都做了妥善安排,王英这个掌殿内侍自然不例外,到御膳房做了领事公公,而他的任务就是保证皇上和公主的膳食安全。 *********************** 送上今天的更,盼望着,盼望着,某男总算露了个脸呀!亲们,果断给长乐加加油吧! ------------ 029章 叔嫂 或许是因为徐近雅还在孝期,新来的几位娘娘都没有动徐近雅留下的人,御膳房是个肥差,王英的日子也过得颇为轻松。 不想昨天他睡前竟在被褥下发现了一张字条,说是已经掌控了他的父母,让他今夜酉时一刻到皇宫西北角的朝阳宫相见。 王英慌忙叫人去宫外的父母居所查看,双亲果然都不知去向。 王英素来孝顺,当初进宫也是为了筹钱给双亲治病,如今双亲为自己所累,他怎能不急,好容易挨到了申时三刻,王英穿戴妥当,悄悄除了卧房。 朝阳宫一直空置,加上地处偏僻,并不曾有人值守,王英到时,偏殿门口守着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个见到他,上前低声道:“有劳王公公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王英到底见过世面,心中恼恨,脸上却挤出个笑来,道:“好说好说,能不能先让咱见见二老。” 偏殿的圆桌旁坐了两位面带不安的老人。 王英见了大吃一惊,不等他说话,那老妇人踉跄的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哭道:“阿英,这是怎么了?他们是些什么人?” 边说边在王英的臂弯处狠狠的掐了一下。 王英立时警觉,哗的也跟着流下眼泪,难过的抚着老妇的瑟瑟的背脊,安慰道:“娘,都是儿子不孝,让爹娘受惊了。” 转而又对跟进来的蒙面人道:“这位爷,可否容我与爹娘说几句话。” 蒙面人早想到会如此,也不多言,径自退了出去。 王英转眼就冷了脸色,推开老夫人,低声问道:“你们是谁?我爹娘在哪里?” 那老妇倒是极为敬业,依旧是哭腔,低低道:“王公公不用担心,我家主子素来感念王公公孝心,怎能让二老落入歹人手中,早已将二老安顿妥当了。这是令尊给公公带的家书。” 说着拿出个信封,王英连忙拆开,父亲总共也不识几个字,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正是父亲的笔迹。王英稍稍安了些心。 他才不信什么感念他孝心的鬼话,道:“如此多谢了,不知尊主人有什么事要吩咐杂家?” 老妇依旧低泣道:“我家主子眼下并没有什么要劳烦公公的,只是希望公公能将万氏要公公做的每一件事,都如实告知我家主子就是了。” “万氏?” “对,外面的是万氏的人。御膳房里有个小太监叫石头的,还请公公多提携着,万氏要是有什么安排,公公只管说与他就是了。” 这宫里万氏需要借助自己来对付的人,恐怕只有皇上和公主了,王英想到徐近雅临终前的托付,心中忐忑的出了偏殿,两个蒙面人却也没有立时要求他做事,而只是说如果上面有吩咐,他就会如这次一般收到纸条。 ************************ 安牧之没有妾室,两个儿子都是嫡出,长子安念恩,今年十岁,当年出生时,于氏难产,多亏徐近雅请了言先生加以救治,才母子平安,为感念徐近雅的恩德,取名念恩,次子今年八岁,随着长子,取名念德。 两个孩子都是自幼就开始跟着安牧之习武,如今已经颇有些根基。 楚唯为了行动便利,特意让指月给她准备了男子穿的短打衣衫,她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可跟两个年长许多的男孩子站在一起就矮了一大截。 楚唯看看安念恩和安念德手中的红缨闪银枪,再掂掂自己手中的木抢,微微一笑,按照安牧之演示的套路练起来。 她从周岁起就开始修炼牡丹芳华引的内功心法,后又在多宝阁找到了几本精妙的武功秘籍,于武学一路可说是浸淫多年,学起枪法来,运气使力之间,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以前苦于没有机会实战,此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演习武艺,楚唯心中欢畅,起初还是按照安牧之演习的慢动作来模仿,几日下来,速度越来越快,不知不觉间竟融合了凌波微步的心法。 安牧之心中纳罕,晚上就与于氏感叹:“师父曾说我驽钝,我当时还不服气,如今见了公主,才知什么叫天纵奇才,以公主的进步神速,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过念恩和念德了。” 于氏见他的老实模样,心中一片平和,笑道:“我看你也够驽钝了,公主分明是早有武功根基的,你难道就一点没看出来?” 安牧之听了心里一琢磨,果然也有所察觉,心中更奇:“我原没往这处想,如今细想,倒真是如你所言,只是公主怎么会武功呢?” 于氏轻拍了他手臂一下,道:“难道只有大张旗鼓请了武师才能习武不曾,你可别忘了,孝雅皇后可是武林四大宗派之一的灵剑山庄的嫡女。” 转念又道:“话说回来,公主也确实称得上极具天赋了,寻常人就算是打从娘胎开始习武,也不可能有公主这等成就。” 自此,安牧之教导楚唯更加尽心,不过三年的功夫,楚唯就尽得真传,枪法如神,这是后话了。 ******************* 晨光透过窗棂,楚唯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又是一夜好眠。有了习武的由头,楚唯在借翠轩的厢房辟了个练功房,除了练习安牧之教的摘星枪法外,她还把从多宝阁偷偷拿回来的秘籍一本本开始练习起来。每日不练到精疲力竭不肯罢休。 指月带着绿萝几个打了水,进来伺候楚唯洗漱,楚唯吩咐道:“叫沐侍卫去趟千竹苑,问问朱槿,我那几株银杏可都活了。” 沐川等人分为两班,一队负责时时守卫借翠轩,一队跟着楚唯四处行走,自从海棠失踪事件之后,楚唯就不敢再派寻常宫女通传消息,见沐川行事进退有度,分寸的当,就将这差事交给了他,楚唯出手大方,每次办差都有封红,大家这公主亲卫做的也极为尽力。 沐川得了令,毫不耽搁,立时去了千竹苑,不过多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给楚唯回了信。 朱槿姑娘说几株银杏都抽了新叶,请公主抽空去看看是否满意。 请她去,看来薛、梅两家已经有消息了。 下午楚唯就请旨去了千竹苑。 前一世楚唯的私产都交给罗忠打理,罗忠做事极为勤恳卖力,是以,楚国覆灭后,独在齐国的楚唯每年仍能拿到私产的进项,重喜殿的赏赐并没有因为楚国亡国而减少。 这一世,楚唯心知罗忠忠于的主子是楚昭,一些暗中的部署,自然不便让他参与,但楚昭赏赐的一些产业,还是交给罗忠打理,几年下来,收入不菲。但罗忠为人仍是十分恭谨,大事都与朱槿商议,进项也都按季度报给朱槿。楚唯看着满意,本来想找机会换掉他的心思也就暂且搁置了。 移翠馆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公主每次都会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书房里,而且书房是个禁地,向来由朱槿亲自打理。 自从派了朱槿到千竹苑,楚唯不再避讳朱槿,每次议事,都让她一齐参与,而这次,她还特意带上了杜若。 书房里候着的,只有赵子恒一人,段君彦不在。 赵子恒见楚唯来了,恭声禀道:“薛、梅两家人已经按照公主的吩咐,秘密安置在宝盛田庄了,宝盛田庄虽然是公主私产,但管事都是御赐的人,师兄怕他们觉察了会出差错,是以留在那里照看着,由我来与公主通禀。” 这么一票人可不是好隐匿的,楚唯担心夜长梦多,当机立断道:“好,就请赵公子带着杜若到鸡鸣寺西门候着,我稍后去与你们汇合,咱们今天就去宝盛田庄。” 楚唯心知整个千竹苑恐怕已经在万氏的监视之下,凭赵子恒的武功,带杜若和她一起出去应该也可以掩人耳目,只是她身为公主,这样不免太狼狈了一些。 赵子恒则有些担忧的看了楚唯一眼,终究没有多言,带着杜若走了。 楚唯则吩咐朱槿守住正房,独自进了卧室,换上男孩的衣衫,打开床板上的机括,从秘道出了千竹苑。 前一世,她是住进移翠馆数年之后,才无意间发现了这处秘道,那时她心情郁闷,也曾从这里出去透气,知道这秘道通往鸡鸣寺后院的一处竹林。 走在秘道里,楚唯的思绪不自觉的飘到前世。她就是在这片竹林里撞上那个躲避追杀的奄奄一息却仍旧极为霸道的男子,他用钢铁一般的手指捏着她的喉咙,冷酷的命令她不许出声。而他,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昏了过去,她吓得要死,却还是鬼使神差的拿出绣着一丛竹枝的锦帕为他包好伤口,才从秘道逃回移翠馆。那一年,她十三岁,已经出落得极为美丽,数年后,他们再次相见,他是齐国的战神豫章王齐非,而她,是他的皇嫂。 楚唯走的极快,不过一刻的功夫,赵子恒和杜若就等到了乔装而来的楚唯,一时间,赵子恒更觉楚唯高深莫测,亦是男子装扮的杜若却似乎毫不意外,上前拉着楚唯,薄责道:“三弟,你怎么又到处乱跑。” 完全进入了角色。 ************************** 今天的更,盼望着,盼望着,某又一男总算露了个名,唉,不容易呀!本章的标题就用他吧。 ------------ 030章 羽翼 赵子恒带着两人上了‘回春堂’的人准备好的马车,一路无话,径自去了楚唯的私产宝盛田庄。 宝盛田庄共三千亩,背靠半月山。 前些日子,罗忠按照楚唯的吩咐,在庄子里面挨着半月山的位置,单独圈出了几间大屋,略加修缮,上了‘半月居’匾额,摇身一变,成了一所公主别院,说是楚唯今夏要来这里避暑。平时里面只有几个打扫的人,都是朱槿安排的,这次薛、梅两家的人就从半月山一边的林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半月居。 楚唯也是一样,从半月山的另外一边下了车,在赵子恒的带领下穿过山林,来到半月居。 ************************** 布置妥当,楚唯端坐在正殿的花厅里,吩咐赵子恒去请薛、梅两家人来相见。 两家人分别被安置在东西两厢,得了赵子恒的信,两厢人都有些犯难,主人只说要相见,却既没说要见几人,又没说要见的是什么人。 不多时,人带到了,楚唯直接把他们请进花厅,她则坐在屏风后,暗自打量两家的人。 薛家为首的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妇,面色虽有些憔悴却是精神矍铄的样子,楚唯猜想她应该是薛家老家主的遗孀许老夫人,当日薛家获罪,许老夫人曾备下鸩酒,满门女眷宁死不肯沦为下贱,幸好段君彦及时赶到报讯,才救下薛氏女眷,楚唯感佩许氏的气节,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薛家另外还来了一位四十上下身体微胖的灰袍男子,并两位二十许岁的青年,这应该就是薛家的现任家主薛宝清和他的两个儿子了。 梅家不多不少,也来了四个人,两位中年人搀扶着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另有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跟在后面,楚唯知他们应是梅家家主梅铁,及他的二儿子、三儿子和嫡长孙。 薛家和梅家都是宁死不肯承认勾结流匪的罪名的,云梦郡守直接打晕了薛宝清,搬着手指画押了事。 而梅家因有学生前来声援,庐江郡守心知这些当兵的不好糊弄,必得让梅铁亲自认罪才能交代过去,就打定主意要屈打成招,不想几番大刑下来,奄奄一息的梅铁仍旧不肯认罪,庐江郡守就当着梅铁的面,活活打死了他的长子,任梅铁铁骨铮铮,身为人父实难忍丧子之痛,为保住梅氏其他的子弟,他只得在罪状上按了手印。 两个家族的冤狱就这么结了案,大理寺甚至没有上呈到尚书台。 …… 待两家人分左右入座,仆婢端上新茶。楚唯方才吩咐赵子恒,撤了画屏。 此时楚唯已经换回女装,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面含微笑,眉眼中流动着浑然天成的雍容气度。为了安全保密,赵子恒和段君彦事先并没有告知薛、梅两家这次救援是公主安排的,两家人做梦也没想到此间主人竟然是个女娃娃,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如何称呼。 杜若见状,适时的朗声介绍道:“我家主子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女,辅国孝?公主。” 公主? 好在两家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虽然心中惊愕不已,礼数确实丝毫不差的给楚唯行了叩拜大礼,楚唯一边连道免礼,一边起身上前亲自扶起许老夫人,又抬手虚扶了其余几人。 许氏和梅铁本欲礼让一番,但见楚唯的平和言语中有种不容抗拒的气势,是以礼让的话就生生咽下,待两家人重又入座,楚唯也坐回主位。 两家人心中感激不尽,但面对公主一时真不知说什么,既有默契的静候楚唯发话。 楚唯见了,抬手端起木几上的青花瓷茶盏,环视诸人,面带悲痛朗声说道:“奸佞作祟,结党营私,致使薛、梅两家遭此劫难,父皇受权臣蒙蔽,我虽知其中是非,无奈年幼力薄,眼下尚且无力惩治奸佞,为诸位洗雪冤屈,此皆是我楚氏之过,如今只能借这盏茶,向诸位请罪了。” 说着,微微的将茶盏向众人举了举。 两家人根本没料到楚唯能说出这番话,慌得连忙起身跪拜,其中许氏年纪最长,和梅铁对望一眼,率先恭声说道:“奸臣惑主,草民等身为楚国子民,不能为皇上和公主分忧,本是重罪,如今又蒙公主活命之恩,结草衔环尚难报万一,公主这般礼待,草民如何受得起。” 梅铁也跟着说道:“万氏结党营私,我等本早有察觉,却抱着独善其身的私念,置国家安危于不顾,方才招致今日之祸,如今蒙公主不弃,加以解救,公主的恩德我等实在万死难报,今后如何,但凭公主吩咐,我等必定戮力为国。” 语气极为诚恳,言辞激昂,掷地有声。 楚唯暗自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又想这两家的家主果然都是人精了,几句话就把罪名揽了过去。 时间不多,楚唯素手轻抬示意众人坐下说话,道:“老夫人与薛先生如此深明大义,我若再多虚礼,反而不美,过去的事,我不提就是。假以时日,我必定还诸位一个公道。” 顿了一顿,语气中带着忧虑,道:“只是眼下时局于我不利,诸位恐怕不宜在京都多呆,我已经安排了一处妥当的所在与诸位栖身,只是山高路远,恐怕要委屈诸位隐姓埋名,等待时机了。” 她口中的这一处妥当的所在,就是远在湘西郡的大庸县,那里人丁稀少,且多有险要之地,要找个隐蔽的山坳神不知鬼不觉的安顿下一票人马应该不是难事,更何况,大庸是她的封地。 只是保险起见,楚唯只将路线告诉了杜若一人,此时也还不是告诉薛、梅两家的时候,是以说的模糊。 许氏和梅铁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见公主不明说,自然不会去问,只是纷纷点头称是。 梅铁道:“公主所言甚是,万氏已经谋划多年,我等因不愿党附于他而获罪,想来那些安然无恙的乡绅已经与他达成了协议,若如此看,扳倒万氏实非朝夕之功。” 看来万世衡在地方上的动作已经很大了,楚唯就想到一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怜宫城了父皇却浑然不觉。 楚唯抿了口茶,淡然道:“梅先生所言非虚,但却只说对了一半。”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的看向她。 楚唯也不急着解释,稳稳当当的放了茶盏,方才续道:“父皇素来仁厚,又因着感念万氏旧日的恩情,方才托以国事,给了万氏可乘之机,如今我既已察觉万氏不轨之心,断没有再姑息养奸的道理,说到底,万氏再大,也是打了父皇的名头,无名之师,只要折了万世衡一人,他的党羽自然作鸟兽散,我今有御史台与都督府的支持,假以时日,自然有把握制衡万氏。” “真正让我忧虑的是眼下三国鼎立的局势,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三国之间,必有一战,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我楚国立国最晚,又有南蛮侵扰,但却也占了九州之中最为富庶之地,物产颇丰,就算不求一统天下,也至少要保我一国子民平安。不瞒诸位,我今请诸位隐姓埋名,就是要培植一队人马,他日大战之时,攻敌不备,不知各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饶是许氏和梅铁这样的人精,乍闻此言,也惊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楚唯也不催促,表情淡然的喝着茶等着他们,此事非同小可,今日必得有个准话。 如此静默了半晌,气氛就有些压抑,许氏和梅铁暗悔过去没有留意过这位公主,要知道私养军队,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若是应承下来,不知前途如何,可如今既受了楚唯的大恩,且楚唯所言句句在理,拒绝的话更是无从开口。 薛家从商,处事更为灵活,于国法律例虽然看中,却不像梅铁这样的人家一般奉为圭臬,许氏心里一番权衡,又将赵子恒、段君彦和楚唯等人的行事言辞反复思量了几遍,虽不敢断言楚唯来日必成大器,但至少可说是个有勇有谋的主子,于现今处境艰难的薛家而言不能不说是个极好的去处。 是以,许氏看了看自己的孙子、重孙,将心一横,从腕上取下一只古旧的錾花银手镯,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呈过头顶,道:“能得公主抬爱,实是我薛家百年修来的福分,这只银镯是我薛家的传家信物,今日就以此为证,今后但凭公主差遣。” 楚唯早就派赵子恒打听清楚了两家的信物,就等着两家的投名状,是以并不推辞,径直让杜若收下。 梅铁见状,也知道眼下没别的路可走,再犹豫下去恐怕连公主也开罪了,只好硬着头皮取下传家之宝的墨玉扳指呈给楚唯。 …… 楚唯道:“我是秘密前来此地,必得在落日前回城,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这位杜若姑娘与我虽是主仆相称,却情同姐妹,杜若姑娘将与诸位同行,日后与京都往来讯息也便利些,还请各位多多照拂。” **************************** 长乐小朋友现在是有文官武将和私家军队的萌芽啦~南楚的布局总算是差不多了,接下去就等着各种诡异势力出场啦。嘻嘻,厚颜无耻的继续各种求哦! ------------ 031章 恶疾 言下之意,是叫杜若做钦差了,两家人看向杜若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楚唯不理他们的反应,与两家人商议了一番具体行程事宜,待得商议妥当,楚唯就提出想要为家中婢女找一位女师父的想法。 梅铁自然会意,本欲留下自己的妻子与长媳辅佐楚唯,楚唯推说两位夫人还要承担教养子女的重任,不便留下,梅铁因此更加感念楚唯虑事周全,商量之后,决定留下大归在家的四孙女梅若言与孀居无子二孙媳妇李秀文。 安排妥当,众人方才散了。 离开时段君彦就慢了一步,走在最后,待众人离去,他又返了回来。 楚唯本来想再与杜若说几句体己话,见段君彦回来,奇道:“段公子有什么事?” 段君彦就说想要与杜若一起去。 楚唯听着更奇,道:“段公子不是要投奔安太尉吗?如今已经过了风头,我正想着此间事了就为段公子引见呢。” 段君彦答道:“如今国无大战,我留在京都,恐怕也无多大用处,倒不如和杜若姑娘一起,嘿嘿,我跑的快些,相助杜若姑娘往来通讯也方便。” 说话间,望向楚唯,眼睛又有了那日初见之时一闪而逝的明亮。 是要一起去掌管她的军队吧? 楚唯早看出段君彦非池中之物,是以也不揭破,这几日看下来,段君彦行事比赵子恒更为老练稳妥,这样的人才她自然不会拒绝,欣然点头同意了。 段君彦猜到楚唯和杜若还有话说,也不多待,告辞退出花厅。 杜若却有些迟疑的道:“公主,此行非同小可,这位段公子……” 是怕她轻信。 楚唯赞许的看了杜若一眼,心知若她心存疑虑,日后恐怕也难与段君彦相处好,就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段公子本是个孤儿,幼年被他师父收养,做了师门首徒,按规矩也就是下一任的掌门,可他师母却偏爱他的师弟,对他多有排挤,段公子是个有大志的,不愿留在师门蹉跎光阴,是以才来找赵公子谋出路,应当是妥当的。” 既无父母,又被师门排挤,楚唯若用他,对他就是知遇之恩。 楚唯原本想着给安牧之举荐人才要慎重行事,才打听了段君彦的身世,为此还特地问过陈远的意见,不想竟是自己用上了。 看天色不早,楚唯拉着杜若坐在自己身边,此行的安排早前已经和杜若商量妥当,此时离别在即,楚唯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最初的四个丫头,如今都到了及笄的年纪,换作寻常人家怕是已经谈婚论嫁了,楚唯就想到自那日后就有些心思不属的杜鹃,杜若这几日旁敲侧击劝诫下来,杜鹃虽嘴上应着,心思却没变,杜若无奈,只好如实回禀了楚唯。 楚唯为此头痛不已,杜鹃虽然不如其他三人能干,但到底是借翠轩的老人,且一直在楚唯身边服侍,对于借翠轩和千竹苑的事情多少是知道些的,思及此处,楚唯不由得又抚了抚额,实在不知怎么安置她才好。 见楚唯蹙眉不语,杜若隐隐猜到了楚唯的忧虑,握了握楚唯的手,道:“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做奴才断没有叫主子忧心的道理。公主只管放心,但凡杜若有一口气,不计用什么方法,定当为公主分忧。” 楚唯被这番突兀的说辞弄得莫名其妙,但见杜若言辞恳切,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禁有些动容。 杜若见楚唯泪盈于睫,心中感动莫名,嘴上却催着楚唯道:“时辰不早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咱们朱槿姑娘可要焦心了。” 告别了杜若,楚唯带着梅家大归的四姑奶奶梅若言与孀居的二少奶奶李秀文回了千竹苑,两人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新婚丧偶,家中又遭劫难,行事都是极为谨慎少言。 楚唯看着也很放心。 朱槿知道她们的身世不寻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商量着给她们改个名字,随着其他婢女取名。 楚唯却说,她们两个虽然落难,却与其他婢女不同,索性就去了姓氏,叫若言和秀文吧,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以前在千竹苑服侍的老人,千竹苑以前的旧仆并没有以花草为名。 梅若言和李秀文听了十分感激楚唯,暗想,公主果然如爷爷所说,是个宽和厚德的主子。 …… 奔波了一天,楚唯疲累的很,回宫后草草吃了点,倒头便睡了,第二天早膳后又赶着去上书房与陈远说了此番的经过,直到午膳时,方才发现似乎回来后就没见到杜鹃。 楚唯连忙问起杜鹃。 指月支支吾吾的说杜鹃被徐尚宫带走了。楚唯本欲问个仔细,但见绿萝朝她眨眼,知道其中另有隐情,索性不再为难指月,瞅空就问绿萝原委。 自从楚唯洗劫了吴之道和吴毅的家财,绿萝对这个小主子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都不瞒着她,她口吃向来伶俐,噼里啪啦的说了经过,原来昨日楚唯走后,杜鹃就开始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不等指月遣人去请御医,徐尚宫就到了,查看一番之后,断言杜鹃是生了恶疾,吩咐诸人不得声张,命人抬走了杜鹃。 说到最后,绿萝瞄了楚唯一眼,有些犹豫的加了一句:“听说杜鹃姐姐昨晚已经没了,徐尚宫怕公主听了伤心,不叫告诉公主。” 楚唯此时才明白杜若所说的那句‘做奴才的断没有叫主子有心的道理’、‘不计用什么方法,定当为公主分忧’,杜鹃让自己忧心,杜若就和徐??咭黄鸪?怂??谰?蠡肌?p>  早看出杜若是个有野心的,却没想到她的出手竟如此狠绝,还有徐??撸??邮秩寐搪芡讼拢?雒嫣傻乖诖采希??擞胪蚴隙贩ǎ?獯嗡懒硕啪椋?麓斡只崾撬??p>  …… 这次事后,万世衡似乎平静了许多,不再有什么大的动作,外围也只是做了几处轻微的调动,楚唯派了赵子恒去追寻此前被万世衡无端入罪的十几族人的下落,一边与沐川商议派个人去汇阳县搜集吴之道的罪证,这是楚唯第一次交待实事与他,沐川极为看重,特意派了韩雪峰并两个武功最好的侍卫一起秘密去了汇阳县。 可怜吴之道家财刚刚被洗劫一空,转眼又惹来灭门之祸,真应了那句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是后话。 …… 七月天,是京都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日子,因着晚上经常热得起来擦几次身,睡得不安稳,连带白日里楚唯也有点蔫蔫的。 因为在孝期,楚唯的四周岁生日并没有特别的庆祝。本以为会像前两年一样默默无闻的过去,不想今年除了楚昭一贯丰厚的赏赐外,还收到了许多往年没有的贺礼,楚唯让指月把礼单子写清楚,拿着去了上书房。 陈远把礼单看了一遍,笑道:“公主如今崭露头角,明眼人哪个不想讨好公主,都盼着也能像臣一样,混个观政御史来做。” 楚唯听着就翻了个白眼。 陈远不再打趣她,正色说道:“臣知道公主的意思,只是咱们楚国中但凡有品级的命妇名字都写在上面了,实在难以看出什么门道,想来大伙是先来个投石问路。依臣看,公主要是喜欢哪家的,不妨给些赏赐,。” 楚唯闻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陈远的意思,难得的机会送上门,若是不搅混这潭水岂不可惜了,如今万氏势大,除了破坏万世衡的计划外,还要扰乱他的阵脚。 第二日,借翠宫果然给了赏赐,除了陈远和安牧之外,得赏的名单上还有太府寺卿钟万年、卫尉寺卿余重,云梦郡守段月明、京都府尹成曰,一共六人。 其中钟万年和段月明是万世衡的嫡系,当初送礼给楚唯只不过是糊弄了事,如今收到赏赐只觉是个烫手的山芋,却又仍不出去。 …… 这几日,楚昭心情很是烦闷的样子,只有见到楚唯时,才勉强挤出个笑脸,楚唯本想问问缘由,转念一想,人都愿意把光鲜一面展示于人前,既然父皇有意在自己面前掩盖,自己又何必挑明。 楚唯就转而去问陈远,才知道原来南蛮今年几次犯边,行动极为迅速,抢掠一处后立即退到永江以南,我军几次前往抵御都扑了空,皇上以此大为恼火。 永江,为楚国与南蛮之间的一道天险,这些年,楚国为了防范齐国,水军大多驻扎在长江沿线重镇,是以永江沿岸的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更困难的是没有擅水战的将领。 楚唯听了脑袋里面突然就冒出一个名字――林清,前世魏、齐长江一战时他是魏国的北军都督,正北为坎,坎为水,是以魏国以来都以北军为水军,北军都督就是魏国的水军都督,那一战魏国大捷,强渡长江,踏上了北齐土地,打开了北齐国门,可见林清的水战本领极高了。 第二日,讲课前,楚唯递了个册子给陈远,有些谨慎的说道:“先生看看如何?” ******************* 怎么好像还是在布局呢~无语了~进程缓慢呀,各位亲多多包涵,本周内一定写出个小高潮来。 ------------ 032章 身世 绿色茧绸封面的册子,上面简简单单的写了两个字‘朱槿’,这是宫女的宫籍,陈远看着脸色就有点几不可查的古怪,偏楚唯正为前世林清最终投了黎钰的事而忐忑,是以更为重视陈远的意见,陈远的面色变化完全落入了她的眼中。 陈远接过册子,翻看之下,不免大吃一惊,想不到朱槿竟有这样的出身,试探的问道:“公主的意思是?” “是否可用?” 听到这四个字,陈远不禁哑然失笑,转而正色道:“林清此人是前朝北军都督,曾多次肃清南蛮,魏永帝十六年的临贺之战,剿灭南蛮七部落联军十万人,使得南蛮十年不敢过永江,称得上是水上战神。” 叹了口气又道:“只可惜,忠臣无良主,永帝听信谗言,先是下旨斥责林清佣兵自重,接着攫了他的兵权,又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如此接连三道圣旨,不过半月功夫,林家男子尽数流放,女子入宫为奴。皇上登基后也曾派人寻找林氏一族,却毫无音讯。” 说着极为惋惜的摇了摇头。 原来林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朱槿的宫籍上可没这么详细。可是,楚唯不由得皱眉,林家与黎氏有这样的冤仇,怎么林清后来还是跟了黎钰? 陈远自然不知道楚唯的想法,见她皱眉,以为她听说林家没人可用而失望,温言安慰道:“公主也不必如此烦忧,南蛮与我楚国从兵力上讲可说是卵石之分,且南蛮七部落向来多有龉龃,实在难成大器,皇上不过是一时气愤罢了。” 不想一向聪慧的楚唯这次却极为固执,道:“若我能找到林清,先生认为可堪大用?” 要是能找到早就被皇上找到了,陈远本想劝解几句,见楚唯倔强的模样,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正色道:“林清擅水战,与南蛮作战的经验尤其丰富,更难得的是林清为人一身正气,应是可用之人。” 那就好,按照年龄推算,现在的黎钰也就是八九岁的年纪,应该还没有收服林清吧,自己能不能先下手为强呢? 黎钰,才是真正覆灭楚国的人,才是她真正的敌人。 楚唯出了上书房直接请旨出宫去了千竹苑,楚昭也想楚唯去千竹苑避避日头,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自从做了楚唯的亲卫,楚唯每次出行,沐川都是雷打不动的护持左右。 朱槿和木槿照看着千竹苑,杜若去了大庸,杜鹃没了,她身边能用的人除了一个看家的指月,就是紫檀和绿萝,绿萝胆子大且会些功夫,楚唯平时喜欢把她留在宫中辅助指月,万一有个不测,也好有个人去向楚昭求救。 想到指月见到楚昭就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楚唯一阵叹气。 马车上,楚唯就问紫檀,“刚刚我见你和沐侍卫说话,可是有什么事?” 紫檀虽然也颇有辩才,却是个锯嘴的葫芦,平素从不肯多说一句话,看着竟比朱槿还要谨慎,可但凡说话,就都是极妥当中听的。 见主子发问,紫檀一边给楚唯打着扇子,一边笑道:“公主可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也逃不过您的眼睛。沐大人说韩侍卫从汇阳回来了。” 韩雪峰?是该回来了。 楚唯也笑说:“你这张嘴可真是吃了蜜一样甜,你瞅空去与他们说一声,让韩侍卫一起去千竹苑,我自然会见他。” 紫檀笑着点头称是。 到了千竹苑,虽然书房里已经没有赵子恒和段君彦,但楚唯不想让下人们看出异样,依旧是进了书房,紫檀自然的守在了门外。 朱槿和木槿一个端茶,一个打扇,还是像往年夏天大家同在宫中时一样。 可不知为什么,自从杜鹃没了,楚唯总觉得朱槿和木槿有些不大对劲。 抿了一口朱槿特意准备的冰镇酸梅茶,酸酸甜甜、清清凉凉的感觉,楚唯脑袋里突然崩开了一个想法,看了朱槿一眼,笑道:“这酸梅汤可真是解暑佳品,可还有多的?木槿你去送一壶与沐侍卫他们几个,难为他们顶着大日头陪我跑一趟。” 这是要她回避呢,木槿极为乖觉的笑着称是,一边退了出去。 不待朱槿多想,楚唯已经拉了她坐在自己旁边,有些促狭的问道:“陈先生喜欢什么样的茶?朱槿姐姐可愿意告诉我?我也好叫紫檀这些个笨丫头有个准备,免得我这个做学生的怠慢了先生。” 楚唯一边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定定的望着朱槿。 朱槿万没有料到楚唯留下她,竟是这番话,像是做贼被人抓个当场一般,窘迫的一下子就红了脸,懵的一时没有答话,偷偷看了一眼楚唯烂漫的笑容,立时又清醒了几分,暗骂自己‘公主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孩,自己是想到哪里去了’,连忙定了定神:“奴婢也不敢确定,只是如若在茶中加上少许蜂浆,陈先生就会多吃上两盏。” 蜂浆是难得的补品,楚唯是常年饮用的。 朱槿知道自家主子穷根究底的脾气,继而解释道:“去年入冬的那会儿陈先生不是染了风寒吗,公主还因此歇了几天课呢。” 按规矩,臣子染病,则不能面见主子,以防过了病气。 “后来我看着陈先生虽然病愈了,但气色却还是有些虚弱,想着蜂浆是个养神的好东西,就取了一点加到陈先生的茶盏里,没想到陈先生竟然多喝了两盏。奴婢想着陈先生或是喜爱这口味,所以每次泡茶都会加一点。可这毕竟只是奴婢的猜想,未必做的数,所以并没有告诉杜若她们。” 难得这一份关心了。 楚唯佯作忧虑的说道:“陈先生这几日又有点不自在,可怜他每日操劳,家里却没个夫人照顾着。” 朱槿觉得楚唯话里有话,自然不敢轻易接言,只低垂着眼帘,似是专心致志的给楚唯打扇。 楚唯见她乖巧的模样,玩心更甚,问道:“朱槿姐姐最是细心了,你看陈先生会中意什么样的姑娘,我去求父皇给他赐一门亲事好不好?” 朱槿慌得差点没把扇子掉了,道:“奴婢不过是在上书房伺候时见过陈先生几面,哪里能看出这些,公主就别难为奴婢了。” 楚唯听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朱槿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哪知楚唯接着又道:“前夜我梦到了杜鹃,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怎么又提到了杜鹃?这个名字在她们之中早就是个忌讳了,朱槿就有些担心的看着楚唯。 楚唯却是浑然不觉,续道:“有些事情我虽然算不上十分清楚,却也不是全不明白的,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是自然。我只盼着你们别像杜鹃一般,看错了人。她们都说杜鹃是染了恶疾,我虽然没拆穿,心里却是明白的,唉!” 说到最后,语气中竟颇有些阑珊萧索的一味,与她的年龄极不协调。 朱槿哪见过这样的楚唯,惊得抱住楚唯,心疼的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这些,我们做奴才的,只求一辈子陪着公主,那就是天大的福分了,哪里会有什么私心。” 楚唯反手抱了朱槿的手臂,“这些人中,属你和木槿陪我的时候最多,而我们俩就又更亲厚些,我今儿个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告诉我可好?” 朱槿轻轻的拍着楚唯的背脊,动容道:“今儿个也好,明儿个也好,不拘什么时候,一句也成,两句也成,但凡是公主想知道的,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说的?打勾勾!” 楚唯一扫初时的忧郁,突地从朱槿怀里钻出来,眼睛亮亮的伸出小手指。 朱槿立时明白中了楚唯的算计,转而心里一片柔软,公主真是小孩子性,即使不设这个圈套,自己也绝不会瞒她什么,却也佯作无奈的与楚唯勾了勾手指,道:“公主这下如意了?是要问奴婢什么话?” “你中意的人是陈先生,对不对?” 楚唯飞速了说了句,不等朱槿答言,她自己先羞红了脸,饶是两世为人,也不曾问过这样的话。 朱槿唬得差点跳了起来,“公主这是什么话,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与陈大人那是云泥之别,哪里敢有那样的想法!” 一向沉稳的朱槿竟然急得快哭出来,可到底没有直言否认。 “以前我也不敢想,可自从看了这个,就另作别论了。” 楚唯说着拿出朱槿的宫籍,在林清的名字处点了点,“如今南蛮犯边,皇上甚为忧虑,若林将军肯为国分忧,以林将军的才干,就算做个都督也不是难事。” 朱槿窘迫的表情转为黯然,半晌才将眼眶中的泪水忍下去,“公主有所不知,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样子不像说谎,可前世林清分明还活得好好的,楚唯就奇道:“你听谁说的?还是亲眼见了?” ******************* 嘻嘻,各位耐心读文的亲,谢谢支持喔! ------------ 033章 死罪 这一下可把朱槿问住了,她自然是没见到的,只是永帝生性残暴,但凡被流放的官员都会在半路派人劫杀,而林家的没入宫中女眷,死的死,病的病,及至楚昭攻占皇宫,活着的就只有她了。 见朱槿半晌无话,楚唯就说:“我得到消息说林将军并没有死,只是不见了踪影,林将军心地仁厚,多次救黎民于水火,是个有功德的,想来必有后福。” 朱槿乍闻此言,自然是难以相信的,可哪个子女不希望父母健在,被楚唯这么一说,心中也燃起了些微的希望,忙问道:“公主,公主此话当真?” 本想问楚唯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转念想到不应打探主子的部署,生生转了话头。 楚唯还真怕朱槿寻根究底,见她乖觉,心下一松,“这么大的事,我怎会骗你?只是――” 楚唯就叹了口气。 吓得朱槿几乎屏住呼吸。 “只是不知道林将军如今在何处栖身,你是他的嫡亲女儿,可能想到什么线索,我也好派人去查访。” 因怕朱槿心存疑虑,又道:“可怜林将军忠勇无双,竟蒙受这样的冤屈,想来竟与我楚氏的遭遇一般。” 朱槿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楚唯的意思,心下感激莫名,“家中遭难时,我只有九岁,此时恐怕说不出是什么,许多事情还要仔细想想,公主且给我些时间。” 楚唯自然不会难为她,安慰了朱槿几句,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她应该是在努力回忆一些痛苦的经历。 楚唯极为体谅的放了朱槿回房,一边叫木槿进来吩咐她要好生看顾着朱槿,木槿吓了一跳,楚唯又不好明说,只是含糊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叫她去给朱槿炖一碗理中汤。 楚唯看着木槿复杂的神色,就想这丫头不知有没有心上人,瞅空要向朱槿打听打听。 紫檀带着韩雪峰来见楚唯。 楚唯见只有韩雪峰一人,就说:“去把沐侍卫也请来吧。” 这些日子,楚唯看得出沐川和韩雪峰关系非比一般,韩雪峰知道的事自然瞒不过沐川的,自己索性做个用人不疑的样子,更何况,她此时也是实在无人可用,早有收服沐川等人的打算。 沐川见楚唯不避着他,果然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躬身侍立的两人,楚唯笑言:“千竹苑不比宫里,处处都是规矩,两位若真把我当主子,就坐下说话吧,我实在不耐烦那些虚礼。” 都这样说了,两人哪敢不坐,嘴上一叠声的道谢,捡了末座坐了个边儿。 离得可够远的。 楚唯也知道他们一时难以习惯与主子坐着说话,想想当初动辄磕头作揖的赵子恒,楚唯也不再难为他们,问道:“汇阳那边情形如何?” 韩雪峰立时正了正身子,恭声答道:“汇阳县的情形正如公主所料,县令吴之道为官不正,多有贪污索贿之事,纵容吴毅等富商土豪欺压百姓,这几个月来越发的变本加厉,据说是家里遭了劫,急着搜刮银钱应付年底的考绩。” 楚国官员三年一考评,今年正好是考绩的年份。 没想到自己一招劫富的举动,竟然给黎民百姓带来更多的苦难,到底是思虑不周,楚唯心里一阵的懊悔恼恨,放在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韩雪峰正欲细说,书房里突然‘啪’的一声脆响。 唬得韩雪峰和沐川一跃而起。 发现竟是楚唯生生的捏碎了太师椅的雕花扶手。 紫檀惊得低呼一声,抢上去查看楚唯的手掌,楚唯意识到自己失态,轻轻的摆了摆手,长吁了口气道:“我没事。” 是想起了绿萝的身世吗?紫檀与绿萝同岁,是知心的朋友,此时见楚唯如此,心里也替绿萝感激。 她对武功深浅没有概念,只知道楚唯日日勤于练功,是以对楚唯这一捏的手劲儿倒并没有多惊讶。 沐、韩二人却是大大不同了,这可是黄花梨木的座椅,木质极为坚硬,楚唯这一招若是用在人身上,必定是筋段骨折的,就算是有天赋的习武之人,没个三五年功夫也练不出这一手,公主习武不过数月,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夫。当晚沐川与韩雪峰说起此事,韩雪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楚唯稳了稳心神,重新让两人坐下回话。 韩雪峰料想楚唯是恼怒吴之道鱼肉百姓,心想公主是个心善的,必定听不得世间惨事,就把本来要细说的用于佐证的几宗冤案给省了,转言道:“吴之道虽然可恶,但汇阳也不是没有好官,县丞岳云天就颇有口碑,多行救扶百姓之事,听说还曾冒险上书弹劾吴之道,但不知怎地,折子被压了下来,吴之道对他恨之入骨,可岳氏是当地的望族,吴之道一时没奈何,只好处处给岳家找不痛快。” 自己只让他去查吴之道,他却把其他人也都摸清了,还推荐了可用的岳云天,楚唯心中满意,脸色也缓和了些:“不知是什么人压下来的?” 韩雪峰踟蹰一下,道:“这个,这个属下也不甚清楚。” 是在考验自己的眼力吗? 楚唯就笑了:“我看韩侍卫可不像是会把不清楚的事情拿出来说的人呀?” 韩雪峰闻言大窘,连忙起身答道:“属下确实没查到实据,只是吴之道惯以钟大人的门生自居,且言语之中似乎与钟参军极为熟稔。” 钟秀亭? 也只有这个纨绔蠢材会包庇吴之道这种不堪用的人吧。若说是万世衡,她还真不信。 楚唯点了点头,吩咐紫檀重赏,又与二人到了声辛苦,便让二人去外院休息。 此时,日影已经有些西斜,暑气多少弱了些,楚唯并不急于回宫,信步在千竹苑里转悠了一圈。 路过染青斋时,看到了一墙的常青藤,郁郁葱葱,只觉得极是刺眼,楚唯眼睛一阵酸涩,险些掉下眼泪,前世自己和轩儿都极爱常青藤的,无奈北齐寒冷,总也养不过冬,后来轩儿就把花架子搭在屋子里,冬天供上火盆,竟真的绿了一冬。 那时她穿了极暖和的衣裳,披着大红锦缎狐裘领子的披风坐在常青藤的架子下,命人开了窗户,窗外就是鹅毛般的大雪。 轩儿还曾为她画了一副这样的美人图,宫里的妃嫔听说了,纷纷到她的藤架子下煮茶赏雪,她生怕别人会对这个与太子齐逸没半点相像的轩儿有所怀疑,慌得忙不迭命人把常青藤送给了皇后。 众人都夸她孝顺,她却是有苦自知,那以后,再也没在冬天养过常青藤。 楚唯回过神,连忙收了眼泪,匆匆的回了宫,回宫前却吩咐朱槿把染青斋的常青藤尽数拔了。 回宫后,韩雪峰的话,如芒刺在背一般,使得楚唯心里莫名的烦躁,陪楚昭吃饭时就有些神思不属,楚昭只当她是染了暑气,关切道:“长乐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楚唯一下子福至心灵,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楚昭见了,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慌忙拿着帕子给楚唯拭泪,一边道:“长乐莫哭,有什么委屈的,说与父皇,父皇给你做主。” 楚唯也借着流泪的功夫组织好了语言,听了楚昭的话,果然好了些,却还是抽噎道:“长乐身边有个叫绿萝的丫头,长乐听说她正巧是汇阳县人,就多问了几句封地上的事,哪知她却说汇阳县令害得她家破人亡,长乐自然是不信的,可绿萝素来也是个稳妥的人,索性就遣了亲卫去探查。” 楚唯说着看了楚昭一眼,见楚昭听进去了,续道:“今天那侍卫来回话,竟果真如绿萝所言,那个县令行事无德,欺压百姓不说,他还,还,还――” 说着说着,楚唯竟然说不下去了,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楚昭赶忙拍了拍楚唯的背脊,端了茶盏给楚唯,急道:“别着急,慢些说。” 楚唯喝了口水,果然气顺了些,哭道:“他还说搜刮的银钱都是女儿索要的!” 楚唯说着一下子扑到楚昭怀里,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哭不止。 楚昭听了勃然大怒,根本没想调查的事,大笔一挥,亲自写了圣旨,“汇阳县令,贪污索贿、草菅人命,罪名之多,罄竹难书,革去官职,立斩不赦。” 连汇阳县令叫什么都不问,就下了诛杀令。 楚唯见了心中感激,却也叹息父皇行事太不谨慎,规规矩矩的给楚昭磕了个头,道:“谢父皇为长乐做主,只是长乐还有一事相求。” 楚昭亲自扶起女儿,“什么事,但说无妨。”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可是今天有这个县令吴之道,明天又说不准派了个什么人去,说了什么话,女儿实在难以安心,斗胆求父皇收回封地。” 说着又哭了出来。 哪个有品阶的公主没有封地的!如若果真收回封地,长乐岂不是少了一份倚仗。 楚昭一阵的头痛,“长乐放心,父皇定然派个好官去。” “什么样的官是好的?长乐又不认识他们,实难全信。” ******************* 感谢亲的支持,留个脚印吧~ ------------ 034章 请罪 “这有何难,朕多叫几个人来考评,长乐在屏风后一起看着,亲自挑一个还不成?或是长乐就选个你认识的靠得住的人去做这个县令好了。” 这实际上就是给了她封地官员的任免权,这是一品镇国公主才有的权力,而她还是个三品的辅国公主。 楚唯得偿所愿,心中欢喜不已,面上却颇为踟蹰,道:“那女儿可要好好的看一看,待有了人选再请父皇定夺。” 圣旨一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却在朝堂上掀起不小的波澜,御史上书弹劾内宫女眷干政,句句占着祖宗规矩,矛头直指楚唯。 若是昏君暴君自然不必理会这些,可楚昭是个有心想做明主的,正为这事头痛不已,素来在御史中颇有威望的赵文修也上了两个折子。 楚昭一见赵文修的名字,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家伙是出了名的顽固的,哪知一看之下,却是喜出望外。 两个折子,其一痛陈汇阳县令吴之道十大罪名,说的言词确凿,无可辩驳;其二是一纸千言的请罪书,写的洋洋洒洒,自斥身为观政御史未能尽监察百官之责,致使吴之道这样的贪官污吏横行多年,有负皇上隆恩,已是死罪,何况连累公主名声受损,又劳皇上忧心,更是千死万死。 楚昭在朝议时当堂宣读了这两本折子,批道:“吴之道已死,此事朕不愿再提,至于赵卿家的请罪折子,倒是给朕提了醒,御史台是有些乱了,而且朕看着不仅是御史台,地方官吏乃至朝廷重臣中也有些不明事理,只知道纸上谈兵,满口的规矩礼道,却对民间疾苦不闻不问,实在可恨!” 虽然并没有真正降罪于谁,反而加了赵文修的俸禄,可天子的一席话,已经惊得群臣鸦雀无声,纷纷上书请罪不提。 一番风波之后,已经是仲秋时节,京都四处丹桂飘香,各式桂花糕摆上了桌面,而御书案上却是楚唯亲手制作的节节糕。 中秋节当日,楚昭于长春殿设宴,宫宴上,芳仪殿美人花静芳身体不适,楚昭虽然不耽于美色,骨子里却颇有些大男子气概,对仅有的四位妃嫔都也算得上是呵护备至了,见状立即宣太医诊脉。 花静芳中秋节诊出喜脉,楚昭大喜。 楚国沿用前朝的规矩,嫔妃怀胎时不宜进封,以免冲撞了胎儿,是以赏花静芳珠玉无数,又加了花静芳的父亲鸿胪寺卿花杲的俸禄。众人一时艳羡不已,转而就将目光投向钟万年和余重,家里同样出了嫔妃的太府寺卿钟万年就有些不自在,倒是余舒的父亲卫尉寺卿余重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笑着举杯向花杲祝贺。 楚唯有些头痛,前世徐近雅没有替楚昭选妃,花杲也没将女儿送进宫,自然没有这个孩子的,而今生情况却是不同,这个她一无所知的孩子,又会给楚国带来怎样的变数? 不多久,花静芳有些乏累,由众仆婢簇拥着退了席,楚唯也不耐烦这样只知歌功颂德全不见朝局危机的饮宴,趁机嚷着困了,先行回了借翠轩。 路上,指月就向楚唯讨主意:“万容华有喜时,借翠轩的贺礼是一对翡翠三镶如意,这次芳仪殿那边的贺礼还要请公主看看。” 说着递给公主一张纸笺,“都是库里的东西,奴婢看着列了三样,公主要不就选一样,都是极应景的。” 楚唯接过纸笺看了看,一串临海郡进献的拇指大小的南珠佛珠,一方前朝传下来的松花石古砚,还有一只福寿安康镶猫眼石的赤金项圈。 都比不上送给万胜雪的那对翡翠三镶如意,看来指月这是按品位来挑的,楚唯赞许的向指月点点头。可却半晌拿不定主意,心念一动问道:“前面的宴席可散了?” 指月笑道:“中秋要赏月赋诗的,皇上还要点才名,摘得头名的有重赏呢,哪有那么快完的,怕是要到三更方散呢。” 楚唯就吩咐绿萝:“你去把我前些日子画的那副‘秋菊图’拿去前面给陈先生,请他写几个字。” 说着将礼单塞给了绿萝,绿萝微微一愣,立时明白过来,一溜烟的跑了。 楚唯自从四周岁生日后就开始跟着陈远学画,刚刚入门开始练习花鸟画,可她于此道毫无天赋,偶有习作,也只是个五岁小孩的水平。 不多时,绿萝就捧着‘秋菊图’回来了,上面果然多了陈远飘逸的笔迹,简简单单四个字:‘淡泊如菊’。 楚唯的这幅画,说是秋菊图,其实并没有画完,简单几笔的花枝,擎着两朵墨菊,随意点了几滴墨迹勉强算是花瓣,一片叶子也没有。 楚唯当时说要画菊花,指月兴匆匆的把各式秋菊端了十几盆摆在楚唯面前,谁知楚唯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得了这么几笔,实在半点作画的灵感也找不到,笔墨点到哪里都觉得多余,最后她自己也看不下去了,把画纸丢到一旁,钻进了练功房,还是习武简单些。 这样一幅‘秋菊图’,若是提上整首的诗词,必定变成了画配字,喧宾夺主不说,更会不伦不类的。而陈远不仅极得体的只写了四个字,而且还画龙点睛一般,简单几笔勾勒出的‘秋菊图’立时有了谪仙的气质。 楚唯再次为陈远的才智折服,在心里把自己的这位先生大大的膜拜了一番。 绿萝见楚唯一副极是赞赏的神情,暗想难道自己会错了意,公主真是要请陈大人题字的?可这个礼单怎么说?一时不知该不该递上去,嗫嚅着小声唤了声‘公主’。 楚唯这才发现自己忘了重点。 放下‘秋菊图’,接了绿萝的礼单,意料之中也是出乎意料的,陈远勾了松花石古砚和福寿安康镶猫眼石的赤金项圈两样。 指月有些犹豫道:“这两个加起来恐怕要越过了万容华。” “哪有送礼送单的?万容华不也是一对如意。” “要不奴婢再去库房找找其他的?”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开窍,楚唯心中哀叹,耐着性子道:“不用了,万容华是个大度的,不会计较这些,我看这两样就很好,明天你亲自送去芳仪殿。” 又道:“带上紫檀,也让她也跟着见见世面。” 指月最大的好处就是顺从,楚唯这么一说,她虽然心中认为不妥,却也不再多说一句。 第二日,指月从芳仪殿送礼回来说,花美人本来不大自在,但听说是借翠轩的人,竟亲自见了,不但叫??咦急噶嘶乩瘢?垢?璐湫?锓?痰亩挤饬松汀?p>  看来是个会来事的。 楚唯再问了几句,指月答的都极为寻常,楚唯就收了话。 去上书房时,紫檀凑上来与楚唯说:“奴婢去时正碰上钟灵宫的张??吆陀l医憬愠隼矗??交?廊饲薜钍保?妥?慕醵斩?故侨群醯摹!?p>  看来也亲自见了钟灵宫的人,还说什么不自在,是想多卖自己一个情面吗? 楚唯满意的朝紫檀点点头。 不多时就到了上书房,楚唯见到陈远,笑言道:“多谢先生赐字,先生妙笔一出,我那拙劣的几笔也得了风骨。” 陈远笑道:“公主也太谦虚了些,臣只是在画中品出了公主的卓然气度,白写了几个字,反而着了相,公主不嫌弃就好了。” …… 两人互相恭维,没说几句,楚唯就说不下去了,与陈远相视着大笑起来。 陈远见楚唯心情不错,趁机问道:“臣见公主几日来似有心事,不知臣可否为公主分忧?” 楚唯闻言收了笑意,斟酌了一下,道:“那吴之道的罪状,我是交给的是先生,怎地上书的却是赵御史?” 陈远早料到楚唯会有此一问,反问道:“公主是觉得赵御史哪里做的不好吗?” 哪有不好的,不仅做实了吴之道的罪名,还锦上添花的加了一纸请罪书,彻底堵住了御史们的嘴,楚唯知道后也暗赞赵文修的智谋。 陈远见楚唯颔首不语,又道:“赵御史能补上一本,可见是已有决断了。” 这两个折子对楚唯的维护显而易见。 是了,陈远这是又替楚唯试了赵文修一次,若赵文修还存着摇摆之心,即使会按楚唯的意思上书,也不会补上一本请罪的折子,将一众指责楚唯干政的御史得罪个干净。 楚唯又是感激又是懊恼,陈远知不知道?若是他上这一本为楚昭解围,自己再在楚昭面前说上几句,御史大夫的位置很可能已经是陈远的了。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5章 找茬 陈远见楚唯有些感激、有些薄责、又有些惋惜的神情,自然猜到她心中所想,淡然笑道:“公主的意思,臣是知道的,只是赵御史素有端方知名,心智谋略恐怕也不输于臣,在清流中的名望颇高,比臣更合适些。” 言下之意,是故意让出御史大夫的位子! 楚唯有些惊讶的看了陈远一眼,转而想起他前世的杳然遁世,暗忖难道陈先生根本无心功名吗,那他又为何愿意出仕呢? 但见陈远一脸泰然,已经捧起今日的功课,也只好放下心中的疑问。 …… 赵子恒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是――除了薛、梅两家外,其他十几家的男丁在流放途中都惨遭劫杀,无一幸免,有威望的女眷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剩下的不是流落在青楼楚馆,就是被大户人家买了做仆婢,极为悲惨! 赵子恒见楚唯神色黯然,连忙岔开话题道:“属下查访到林渠郡时,恰巧碰上乔装而行的杜若姑娘和段师兄一行。” 楚唯闻言果然极为关心的望了过来,赵子恒续道:“杜若姑娘让我回禀公主他们一切都好,请公主不要挂念。因薛、梅两家人被我们救了,多地的哨岗都在通缉他们,好在段师兄擅长易容术,又将一行人化整为零,方才混了过去,过了始兴郡,搜查明显弱了些,想是没料到我们会把人送去西南。” 薛、梅两家的关系多在中原地区,西南人迹罕至,环境恶劣,这个去处,常人自然想不到的。 赵子恒既然遇上了段君彦,再结合行进的路线,看来他们已经猜到自己安排的地方是大庸了吧。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见赵子恒既不告退,也不问接下去了的任务。楚唯料他还有话说,淡笑道:“赵公子,路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恩,属下遇到段师兄时,已经探查了西部几家,都没有活口,正要转去沿海诸郡,听说梅家的三爷曾在沿海一带游历,对路途极为熟悉,就擅自请了梅三爷一起去沿海诸郡探查,只可惜早就尸骨无存了,才把梅三爷送回衡阳与师兄汇合,还请公主责罚。” 是想让薛三爷亲眼见到其余几家的下场,从而对自己更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吧。 有这样能干的属下,楚唯心里无比的喜悦,却也并不点破,笑道“赵公子也是从大局考虑,并不算错,责罚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像我是那等极严苛的人一般。” 说着眉眼都笑了开来,偏一双眸子却仿若夜空明星,明亮清澈,波澜不兴,有着看穿一切的成竹在胸的气度。 赵子恒见了就有一阵的恍神,连忙垂下眼帘,却不知怎么接话。 楚唯见他窘迫,也不再取笑,似是随口说道:“这几日劳烦赵公子去看看陆云,问问他可愿意做个中侯或是参军什么的。” 赵子恒立时明白了楚唯的意思,心中替陆云高兴,想到自己被钟亭儿害得只能隐在暗处,心中又有些失落。 楚唯看在眼里,适时的说道:“于武官一途,能拱卫都城、护持皇室自然是极风光的,但依我看,比之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到底差了一层威风。” 说着就端了茶,她现在不能承诺什么,点到即可,多说无益。 赵子恒却如闻纶音,欣然连连称是,一扫心中的彷徨,第二日就去见了陆云。 ******************** 陆云知道赵子恒的本事,是以一直相信他不会出事。但当真见到赵子恒时,还是极为高兴,赵子恒见状也有些激动,一番契阔之后,方才斟酌着将楚唯的意思说了。 陆云一听就有些惊愕。 这个是他陆云愿意就能成的吗?不过他能做到判官也是凭着楚唯的一句话,陆云本就怀疑过赵子恒失踪与楚唯有关,今日听了赵子恒一席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思忖了片刻,猛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杯子摔得粉碎,誓道:“陆云何德何能得赵兄屡次提携,今日一番言语更是推心置腹,今后陆某但凭公主与赵兄吩咐就是,万死不辞,若有食言,当如此杯。” 赵子恒原本投靠楚唯多半是无奈之举,这些日子下来,见段君彦,薛、梅两家,甚至是陈远、安牧之这样的人物都站到了楚唯一边,不知不觉中早已转了态度,心中已经将千竹苑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见陆云也加入了自己的联盟,心中自然高兴,与陆云痛饮了一回。 过了近半年的时间,赵子恒失踪的事似乎被大家遗忘了,赵子恒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住回赵府,却搬去了回春堂后院,也算是回了家。 第二日送信给木槿,自从木槿住进千竹苑,就分担了一些外务,腾出朱槿来一心为楚唯调教仆婢。 楚唯因刚回过千竹苑一次,怕接着又回来引人生疑,多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吩咐韩雪峰护送着紫檀带了口信给木槿,让赵子恒去朱槿想到的几处林清可能的栖身的地方逐一探查。 …… 楚唯钻进练功房练了好一会儿的枪法,出了一身汗。 指月就伺候着她沐浴更衣,折腾了一番方才重新梳洗妥当,最近可说是诸事顺利,可楚唯心里反而有些不踏实。 陈远也说,万世衡最近太平静了些,薛、梅两家之后,陈远在大理寺就再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 练了会儿字,心续还是难以平静,楚唯索性丢了笔,带着绿萝去御花园散心。 现在是除了朱槿推荐的宫婢,她就再没用过其他的人了。 …… “那不是公主吗?” 正走在披着秋意的花径上,钟亭儿的声音传了来,楚唯就皱了皱眉头,看都没看一眼,根本不想理会,可绿萝却拉了拉她的衣袖,楚唯这才转头看去,锦湖畔的回廊里除了钟亭儿,还坐着楚昭和花静芳,三个人似乎聊得很开心的样子,楚昭也顺着钟亭儿的目光看了过来,见果然是楚唯,就朝她招手。 楚唯无法,只好也坐了过去。 花静芳、钟亭儿都起身见礼,楚唯笑说:“两位娘娘算是长乐的长辈,更何况花美人还有孕在身,快些坐下吧。” 嘴上说的亲切,但并不去扶花静芳。 花静芳低垂的眸光就闪了闪。 楚昭对这些小事自然没在意,拉着楚唯坐在自己旁边,见只有绿萝一个跟着,就问楚唯。 钟亭儿趁机道:“公主身边有位紫檀姑娘,十分伶俐,刚刚臣妾还遇上了,说是奉命去了千竹苑。” 楚昭就顺着问楚唯:“千竹苑又有什么新鲜的物事?” 这半年来,楚唯每次去千竹苑的理由不是花木就是吃食,都是楚昭感兴趣的。 楚唯暗悔不已,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心气浮燥,做事也疏漏了些,竟忘了与紫檀事先编好一个去千竹苑的缘由。 若紫檀被有心人截问,说的与自己的说法对不上可怎么办? 楚唯微微一笑,灵机一动道:“有什么新鲜物事,待紫檀回来自然就知道了,父皇可容许长乐先卖个关子?” 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拖着,这是陈远教她的对敌战术。 楚昭哪有个不好的。 钟亭儿却却看出楚唯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料想其中有文章,哪里肯放过她,一脸讨好的笑道:“紫檀去了有一会儿了,想来快回来了,臣妾就借皇上的光,也看看公主的新宝贝,皇上可别笑臣妾眼皮子薄。” 见楚昭笑说不会,又朝着花静芳道:“花姐姐也一起吧,我们公主心思最是机巧的。” 花静芳早听说钟亭儿和楚唯不对头,今天眼见钟亭儿一副打擂台的架势,自然不愿意帮她抬轿,本想找个由头离开,哪知钟亭儿这么一句,她要是走,岂不就拂了公主的面子,一时对钟亭儿就有些不满,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楚唯也是笑笑,专心的给楚昭剥葡萄,绿萝见状屈膝告退,说是要去看看紫檀回了没。 钟亭儿就说:“绿萝姑娘,让珍珠去吧,公主这边就你一个服侍的,怎好走开呢?” 说着,钟亭儿的丫鬟珍珠一溜烟的去了借翠轩。 绿萝本想再说话,楚唯却不可气的道:“如此,就多谢钟美人了。” 绿萝听了就笑着向钟亭儿福了福身,算是答谢。 花静芳也看出气氛不寻常,见钟亭儿不肯善罢甘休的情形,不禁也有些好奇,想要看看楚唯如何化解。 不多时,珍珠和紫檀一起来了。 钟亭儿见紫檀两手空空的,心中窃喜,公主明明是个心机深沉的,偏在皇上面前处处卖乖,今日定要揭了千竹苑的面纱,不待楚唯说话,已经抢先道:“紫檀姑娘怎么空着手来了?"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6章 字条 紫檀被问的莫名其妙,珍珠在借翠轩等着她,并没有叫她带什么呀? 略一思索,紫檀屈膝如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接到旨意,不知道要带什么来?还请娘娘恕罪。” “呦,这话说的,倒是我的过错了,珍珠你怎么没与紫檀姑娘说一声。” 珍珠能被钟亭儿派去,自然也不是笨的,立时跪下答道:“奴婢在借翠轩门口等着紫檀姐姐,紫檀姐姐听说是皇上的旨意,并没有进借翠轩,直接就过来了,奴婢想着紫檀姐姐应该把东西带在身上的。” 什么东西?紫檀瞄了楚唯一眼,见自家主子气定神闲的吃着葡萄,心里一阵发苦,只好看向绿萝。 绿萝是个不受气的,若是别家丫头,这样的场合,没得到自家主子的意思,断没有插言的道理。可她绿萝的理解却是:公主既然没有阻止,自己断没有看着外人欺负紫檀的道理。 笑这向紫檀道:“公主让姐姐去千竹苑拿了什么好东西?各位主子都很好奇,公主却不肯说,想来定然是寻常猜不到的,对不对?” 一句话,公主并不曾明言她此行的差事。 紫檀心里有了底,一副恍然的笑道:“原来是说这个,怕是要让钟娘娘失望了,我从千竹苑带回来的还真就留在借翠轩了。” 不可能!珍珠委屈道:“可是――” 楚唯可以卖关子,她却不能,紫檀就解释道:“公主之前见千竹苑有两个婢女于花木之事颇有灵性,就特意让朱槿姐姐教她们些宫中的规矩,好送到借翠轩来伺候,这次奴婢奉命去领人的,珍珠姐姐也见到的,就是刚刚跟在奴婢身后的那两个婢女,奴婢想着要来见皇上,就让她们自行去见指月姐姐了。” 钟亭儿脸色变了几变,忍着恼火娇笑道:“原来是这样呀,倒叫皇上与臣妾们白白等了一回。” 楚昭也有些迷糊,这有什么好卖关子的,怎么楚唯刚才不明说? 楚唯看了钟亭儿一眼,淡淡道:“本来也没什么事,想着平素少有机会和几位娘娘一起说话,长乐今天就索性借了这个由头,留两位娘娘多呆一会儿,不想竟惹得钟美人不快,倒是长乐疏忽了。” 说着语气中就有些失落,转而向楚昭道:“长乐有孝在身,不便游园,就不陪父皇了。” 说着起身就走,任楚昭、钟亭儿等人说什么都是多一刻也不肯留。 楚昭有些恼火的白了钟亭儿一眼,长乐一片孝心,她却拿张作乔,可见从未将长乐看成一家人。想着拂袖去了御书房。 路上,紫檀禀告楚唯,原来朱槿见这次没个掩护的借口,担心有人使绊子,想着楚唯身边也缺伺候的人,就趁机让紫檀带了两个丫头进来给楚唯。 两个丫头,一个叫茜草,一个叫萱草。 楚唯见两个小丫头都极水灵,心中喜欢。 紫檀重复着朱槿的话,萱草活泼开朗,与大家相处都极好,茜草特别刻苦,习武也有天分,若言、秀文两位姐姐都夸她。 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包打听,一个保镖了。 楚唯就问:“既然习武极好,这般送进宫,不是荒废了?” 茜草连忙道:“若言姐姐听说朱槿姐姐想送奴婢进宫,已经一口气教给了奴婢一套剑法、一套拳法,说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奴婢只需勤加练习,未必就会落下许多。” 说的也是,她楚唯就是自学成才的。 楚唯自然留下了两人。 …… 算算时间,汇阳县令的事情也该定下来了,其实楚唯早就有了打算,只是如果太快回复楚昭,未免有些突兀,所以状似为难的拖了这些日子。 楚唯商量陈远:“就让那个岳云天做县令,另用先生的门生李杨做县丞吧。” 陈远想想道:“汇阳毕竟是公主的封地,若管理的当,每年的进项极是可观,不如公主再派个人去看看,或是召岳云天进京亲自相看。” 是该慎重些。 自己听了韩雪峰的话,就认为岳云天是个稳妥的,确实轻率了,还好陈先生从旁提点,楚唯就有些赧然,向陈远道了谢,决定先请陆云派人去看看,若也说妥当,就召岳云天进京都来再亲自看一看。 自从投靠了楚唯,就没了音信,陆云正有些忐忑,楚唯的话就到了。 让他去考评县令的候选人,也算是要事了。汇阳临近京都,陆云信不过别人,趁着沐休亲自快马加鞭跑了一趟,带回来的评价与韩雪峰所说基本一致。 楚唯就向楚昭请了明旨,宣岳云天来京都。 自从吴之道一党获罪,岳阳县人心大快,但上面始终没安排接替的人选,众人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岳云天接到圣旨,不敢怠慢,立时起身进京,当天下午就穿戴整齐的到了千竹苑。楚唯把他安排在前院花厅,这类不需要避讳罗忠的事,她自然不愿多个人进入后院。 岳云天没想到楚唯会撤了画屏,直接面见他,更没想到,当朝御史陈杳然作陪。 对楚唯更加敬重了几分。 楚唯也没问什么,只是与他谈了一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整个谈话都没离开大学,这正是他所擅长的,谈得兴起,岳云天竟然忘了在公主面前要三缄其口、谨言慎行的道理,直抒胸臆,将自己为官的志向说了个痛快。 楚唯正是要这个效果,两人一直聊到日影西斜,楚唯方才端了茶。 岳云天在回去路上,反思自己所言,多为官场不能明言的弊端,而自己主张摒弃门阀举荐制,开设恩科,不拘一格招纳人才的想法更是天下之大不违,不觉后怕得一身冷汗,转而又想公主虽年幼,却明事理、有见地,且对自己的想法颇为赞赏,暗自啧啧赞叹楚唯的同时,更为自己能遇伯乐而欢喜。 岳云天顺利的做了县令,李杨为县丞。从此,在两人的治理下,汇阳县每年交给楚唯的进项翻了三番,为楚唯举荐了许多寒门子弟,这是后话。 眼看过了重阳,万胜雪的产期日近。被楚唯继续晾着的陆云有些烦躁起来,可是赵子恒离京办事,自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心中有事,注意力就分散了些,陆云一头撞在了御花园的一株香樟树上,惊得他跃出老远。 还没缓过神,就听见一串银铃般笑声,“陆大人想什么好事呢?这般入迷?说给我们听听可好?” 转角处走过来的,正是楚唯带着紫檀与茜草。 和煦的日光下,楚唯天真无邪的笑容将陆云心中的犹疑一扫而空。 陆云连忙上前施礼,见左右无人,低声道:“回公主,臣上次去汇阳办事遇到了一位旧友――” “陆大人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撞得这么重?额头都见血了,紫檀,你拿着我的令牌,带陆大人去太医院包扎一下。” 楚唯竟然这么直接的打断了他的话,陆云惊愕不已。却也不敢再多说,跟着紫檀往太医院,一转进岔路,迎面就看到余舒带着四名宫婢正往这边走,陆云立时明白了楚唯的用意,心中纳罕,自己回话前,特意听了四周动静,确定无人才开口的,怎地公主耳力竟尤在自己之上,回想起赵子恒说起楚唯时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陆云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脊。 紫檀不多时回了借翠轩,直接到内室掩上门,表情凝重的复述了陆云的话。 陆云在京郊碰到的那位旧友名叫莫道子,是个游方的道士,此人人品一般,说起话来口若悬河不着边际,却极为擅长占卜之术,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那莫道子自称是得了丞相府的邀请。 万世衡找来算命先生的做什么? 楚唯心中越发不安,“你想办法传信给陆大人,让他无论如何要查明丞相府让这个莫道子来做什么?” 紫檀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连忙应声出去安排。 楚唯第二日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陈远,陈远闻言也是疑惑,偏偏陆云那边几日都没有音讯。楚唯更是如坐针毡。 …… 朱槿来了。 对外的说法是花木过冬需多些人手维护,商量楚唯是不是再给千竹苑拨些人。这个理由,果然是值得朱槿亲来一趟的。 紫檀等见是朱槿来了,不用楚唯吩咐,上了茶后直接退到外头守着。 不用楚唯发问,朱槿就说了此来的缘由。 原来陆云不敢在宫中与借翠轩的人接触,就盯着千竹苑的人,恰巧木槿出门,陆云就将一个字条给了木槿。 楚唯连忙接过字条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笔迹:“测算天现赤霞之日”。 赤霞,民间又称红云或火烧云,历来被视为大吉之兆。 楚唯蹙眉道:“测算这个做什么?” 朱槿谨慎道:“陆大人也不清楚,而且就连这个字条也是前夜有人放在陆大人住处的。” “有这样的事?” “是,陆大人一夜在外监视相府的动静,清晨回住处更衣时,就发现官服里裹了这么一张纸条。其他的毫无线索。” 楚唯听了表情就凝重起来,知道自己在查这件事的就只有陆云、紫檀和陈远三人了。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7章 催产 打发走朱槿,楚唯思索起来,天现赤霞,万世衡要在这样的日子做什么?有什么事能与这样的吉兆契合的,楚唯一下子就想到了万胜雪产期将尽,转而轻轻摇头,这两件事碰到一天的可能性极低,但她到底不死心,带着人去了尚宫局。 徐??咛?司偷溃骸跋氩坏酵蚴先绱舜蟮ǎ?挂?衅劬??拢 ?p>  万氏欺君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楚唯嘴上却问道:“产期自有天定,岂是人力能左右的?” 徐??咝Φ溃骸澳怯惺裁茨训模?煌氪卟?谰褪橇耍?庑╇缗h事,公主自然是不知道的。” 楚唯虽然早有准备, 但听徐??咔卓谒党觯?故切睦锟┼庖幌拢?芽诘溃骸??咧?赖恼饷辞宄??训拦?械拇?允钦娴模俊?p>  宫中最近在传楚昭宣称的楚唯是天降福佑的两个征兆都是徐近雅设计出来的。其一,称帝当天诊出有孕,是徐近雅故意瞒下怀孕之事,但等楚昭登基,才请太医诊出;其二,楚唯在赣州久旱逢雨之日出生,是用了催产的方法,并非天意。 楚唯原以为这是别人对付自己的手段,若自己以此着恼,反显得心虚,是以虽然暗恨有人污蔑母亲,却也一直充耳不闻,给他个高深莫测。 徐??咭惶?捅淞搜丈??送t簧?蛟诘厣希?薜溃骸肮?髡馐撬凳裁矗空馐且?死吓?拿?剑 ?p>  楚唯也知自己失言,连忙扶起徐??撸?参苛艘环?ㄏ滦模?讲呕亓私璐湫??p>  但她心中却是起了疑,徐??咦鍪孪蚶次戎兀?绻?皇乔籽奂??蚴乔鬃宰龉??趸崴档哪敲纯隙ǎ坑窒肫鹉盖自?档哪蔷洹?改钢??樱?匚??巧钤丁?负跄苋范u?苑切椋?尚旖?盼?裁匆?饷醋觯克?蘼墼跹?际翘熘?颗?皇锹穑?p>  而且当时永宁宫的汤药都是由灵剑山庄的言先生亲自打理的,母亲身边服侍的又只有徐??吆土槭椋?饧?虑樵趺椿岜环?隼矗靠上a韵壬?谛旖?呸笆藕缶突亓寺逖簦?蝗怀?t欢t??p>  人就是这样,对于母亲的行为,楚唯只有感念,可如今换作万胜雪要东施效颦,楚唯却是厌恶得不行,这是要欺骗父皇,甚至是欺骗天下,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因着不知道哪天会有赤霞,楚唯一刻也不敢多耽,立时遣人召陈远入宫,说是自己明天想去太尉府多学一会儿枪法,是以将明日的课程改到今天下午。 …… 陈远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层,闻言并没有多惊讶,而是反问道:“公主可有妙计?” 楚唯一下子愣住了,自己是急坏了,还是被徐近雅的传言乱了心神,竟没有先独自思量一番,就贸然请来了陈远。 思及此处,楚唯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陈远,陈先生教她处变不惊,她还差得远,秀眉微蹙,思索起来。 这原本并不是多复杂的事,要破坏万氏的计划,只消不让万胜雪按着万世衡的计算生产就可以了。 楚唯更为汗颜,说道:“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万胜雪要用催产之法,我们索性先下手为强,让这个孩子出生的更早些。” 陈远闻言赞赏道:“公主果然妙计!” 楚唯却没有因此而欣喜,“可我要如何弄到催产的药物,又如何令万胜雪服用呢?” “臣身上刚好有一物,或许能用到。” 陈远说着接下腰间香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状如红玛瑙的卵石。 见楚唯疑惑。 陈远解释道:“这是麝香,有开窍醒神的作用,臣最近头脑有些昏沉,所以放在香囊中随身带着。” 又道:“这麝香不仅有开窍醒神的效力,还有活血止痛、催产下胎的功用。” ********************** 楚唯回到借翠轩,关上内室房门,面色立时蒙上了一层霜。 默念着陈远的话。 桂香散:麝香半钱,官桂三钱,上为末,只作一服。温酒调服。须臾,如手推下。 麝香已经有了,借翠轩里有小厨房,官桂是常用的香料,想来是有备的。 可怎么能让万胜雪服下?服下后是否只是催产的作用?会不会伤到胎儿? 楚唯心里没数,可想到陈远说的很轻是松,笃定并无大碍的样子,她勉强定了定神,前世楚晨可是活蹦乱跳的过了十几年,还当了几天皇帝呢。 …… 既然要做,就是事不宜迟。 当晚三更的更鼓响过,楚唯睁开眼睛,无声的打开窗子,一跃而出,这样的事情她不敢交给任何人,也不能交给任何人,现下可用的人中轻功比她好的并不多,她能想到的只有赵子恒,人还不在京都,只能她自己做了。 楚唯无声无息的去到小厨房,取了一块桂皮,借着月光掰下一块,约莫着差不多三钱的量。 …… 钟灵宫一片安静,除了廊下院内的十几盏灯笼,上房和厢房的灯俱都熄了。 白日看上去并无异样的钟灵宫,此时却全然不同,楚唯屏息凝神,运用耳力,感知着暗处的护卫,这些人应该都是万世衡派来暗中保护万胜雪的武功高手吧。 楚唯默算着暗卫巡视的时间,大约每半刻钟就会往复一次,连屋面上都有守卫,戒备可说极为森严了,且两者的灯笼有意无意的将院墙周围照得通亮,只要有人越墙而入,立时就会被发觉。 楚唯按照当日进入毓秀宫的方法,找到了钟灵宫的涵洞,她如今体格又长大了些,趁着巡逻间隙勉强才钻进去。 仗着身材矮小,楚唯完全隐没在沿着宫墙摘种的一圈花木里,一边暗想,回去得把借翠轩墙边的花木改成草坪,这样才安全。 楚唯摸索着到了正房背后,万胜雪喜爱曼陀罗,一来花朵美艳,二来四季常青,钟灵宫满院不知摆了多少盆,此时虽不是花期,却是枝繁叶茂。 眼见从院墙到正房的窗户还颇有一段距离,楚唯抱了一盆曼陀罗做遮挡,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窗棂下。 她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进过万胜雪的寝殿,对里面的布局毫无所知,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周岁时御赐的饮泉剑,轻轻一划,木栓无声断开,楚唯算着暗卫巡逻的空隙,轻掀窗棂,纵身一跃,进了正房。 偏这当口起了一阵风,从她掀开的窗缝吹进室内,殿里的珠帘就有些响动。 自从万胜雪有孕,每晚都有四名宫女同时守夜,且其中至少一名要侍立在床前,不过万胜雪怕光亮,点了灯就睡不着,所以即使有人醒着,也把灯都熄了,这是楚唯没料到的。 此时负责侍立床前的宫女叫雪梨,也是万胜雪从相府里带来的,万胜雪身边的丫鬟惯用水果为名。 眼看要到了交班的时间,雪梨困的不行,只能不停的掐自己的胳膊才能勉强站住。听了珠帘响动,吓了一跳,她在漆黑中待得久了,借着月光也能看清房中事物,盯着珠帘处看了半晌,见再无动静,暗想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但她到底不敢马虎,蹑手蹑脚的走到珠帘边上,向帘后望了望,见没有异样,想着要不要打帘过去看看,转念又想,最近主子睡得本就不安稳,自己如果一掀珠帘,弄出声响来惊醒主子,跑不了一顿责罚,又往帘后看了一看,确定无人,转身向万胜雪床边走去。 这副珠帘是个半帘,帘下离地有三尺余高的距离,楚唯从帘旁的落地法兰花瓶后闪身而出,飞速的自帘下空隙穿过,两大步就到了雪梨背后,纵身一跃,立掌如刀在雪梨的耳门穴上猛地一斩,雪梨只觉一阵耳鸣,半声没吭,昏倒在地,楚唯轻轻在她身上一托,卸了她摔倒的力道,轻轻将她放在地上。 万胜雪似乎有所察觉,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 楚唯惊得连忙缩到垂幔后面。 半晌,见万胜雪又没了动静,才放了心,暗想果然是做贼心虚! 楚唯不敢耽搁,几步到床前,在万胜雪的百会穴上轻轻一拍,万胜雪就昏了过去。 楚唯又转去外间,其余三个宫女还浑然不觉的睡得安稳,楚唯在她们的百会穴上各轻拍了一下。 转身又回到万胜雪的塌前,摸出怀中的酒壶,还是温热的,取出了包有桂香散的纸包,扶着万胜雪半倚在床头,万胜雪却是闭着嘴唇,楚唯担心直接掰开万胜雪的嘴,会留下指痕,略一思索,捏住万胜雪的鼻子,万胜雪自然的张开嘴,楚唯趁机将药倒入万胜雪嘴里,咬了咬牙,暗自祈祷一声‘楚晨呀楚晨,你虽然可恶,却一定要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姐姐我的面前才好’,将温酒倒入万胜雪口中,随即抬起万胜雪的下巴,让酒液顺着喉咙流进肚子,如此几番,楚唯估摸着差不多了,方才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好,沿着原本的路线,撤出钟灵宫。 真没想到!第一次做贼就这么得心应手,楚唯有些自嘲的撇撇嘴。 回到借翠轩,楚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担心会害了楚晨。索性起来练习芳华引,果然很有效果,不多时就进入禅定状态。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8章 密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楚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看看天色尚早,楚唯连忙躺好,方才应了一声。 指月带着紫檀匆匆的进了内室,没头没尾的一句:“钟灵宫的万容华产下皇子。” 楚唯心头一松,发自内心的喜道:“太好了!快去备贺礼。” 她是有孝在身的,自然又不用去了。 ***************** 楚唯按例去了上书房,万胜雪产子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陈远自然不用再问昨夜的情形,师徒两人心照不宣,没事似的谈论功课。 从上书房出来,楚唯听说楚昭还在钟灵宫,她自然也不用去御书房报道了,直接回了借翠轩。 练了好一阵子的武功,眼看着日薄西山,宫里毫无动静,楚唯就有些担心,吩咐萱草道:“你出去转转,怎么半日了,父皇的封赏还没下来?” 萱草果然如朱槿说的,活泼好动,能说会道,入宫不过几日就和各路太监宫女都混了个脸熟,加上借翠轩的人平素都是极难搭上话的,如今出了萱草这个么话痨,大家也都有意的与她亲近几分。好在萱草看似毫无心机,心里却是极通透的,若别人打听起借翠轩的事,她十句中有九句是假的,偏别人还没处求证去。 萱草应着去抓了一把糖果,蹦蹦跳跳的出了借翠轩。 楚唯待人宽和,赏赐又多,大家都争抢着为她做事。 楚唯担心楚晨,心绪不宁,索性吩咐紫檀守着门,自己躲在寝殿里练习芳华引。 晚膳时候,萱草回来说,万容华是寅初发作的,哭叫了半天,都没人应,最后是殿外巡夜的??咛?搅硕?玻?芙?ヒ豢矗?蛩?计屏耍?倏词匾沟乃母鲅诀撸?恢?醯囟蓟杷拦?チ耍??灯渲幸桓龌沟乖诘厣希?琶Υ?宋绕拧8?剑?迷谖绕旁缇妥?酥恿楣??6本偷搅耍?志筒?铝嘶首印?p>  听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下来的这么快,皇子虽然平安,万容华却又产后血崩的兆头,加上钟灵宫的后窗有被人撬开的痕迹,万容华一口咬定是有人给她下了药,皇上也是大怒,命人封锁了整个皇宫,定要捉拿贼人,羽林卫正在逐个地方的搜查,咱们这看着安静,其实都不能随意出宫了。 楚晨平安就好。 楚唯赏了萱草。 第二日一早,萱草又得了消息,说是在钟灵宫的花枝挂了一屡黑色茧绸,昨天皇上已经命令尚衣局和内务府严查。 黑色茧绸,是羽林卫参军以上的官服内衬,父皇会清查羽林卫吗?那正是她留下这线索的本意,如果父皇果真要查,万世衡会不会愿意,羽林卫可都是他的人,而父皇会不会由此觉察万氏的不轨之心呢? 果然不出她的预料,次日内务府和尚衣局如实禀告后,万世衡就想楚昭进言:“……好在皇子平安,娘娘也还无大碍,这黑色茧绸实在是寻常之物,要探查下去,事倍功半、难有头绪不说,只怕还会闹得人心惶惶,臣恳请皇上息怒,此事可否从长计议?” 楚昭也只其中困难,心中虽然恼怒,可是终究也无他法,只得暂时放下,却并没收回要彻查此事的旨意。 皇子洗三礼当日,楚昭亲笔写了个‘晨’字赐予皇子为名。 冥冥之中的,楚晨还是来了。 当日,楚昭下了一道封赏旨意。 进封容华万胜雪为经娥,皇子楚晨为敦郡王,赐晋安郡为郡王封地,进封辅国孝?公主为护国孝?公主,加云梦郡为公主封地。 万世衡看到圣旨一阵恼火,怎么又加封了楚唯?这与她有什么相干? 不过这次楚晨眼睛还没睁开就封了郡王,他虽然对楚唯的封赏之事心存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万氏无异议,其他臣子更没什么可说的,人家皇上封赏自家人,自然轮不到做臣子议论了。 洗三礼的第二日恰逢朝议,楚昭又下了一道封赏的旨意:万世衡加太保衔,另封万氏长子万覆雨为晋安郡守,旬内赴任。 这分明是一招明升暗降,而且更可气的是把舅舅派到了外甥的封地上去,这个郡守于万氏而言没有丝毫的意义,还白白丢了金吾卫指挥史的要职,万世衡气得肝疼,在朝堂上却是有苦说不出。 相府里的人早已经得了信,见万世衡和万覆雨下朝回府直奔书房,书房里服侍的小厮个个提了一百二十个小心伺候着,生怕触了霉头,好在父子俩一起进了书房,就遣退了伺候的人,大家都松了口气。 书房里,万世衡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几分,像是蒙了三尺后的寒霜。 脸色有些灰败万覆雨见父亲沉默不语,知他在思索对策,满肚子委屈却不敢出言打搅,可这般静侯了大半个时辰,万世衡还是没有动静,万覆雨就有些呆不住了,小心的问道:“父亲,皇上这样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 自己这个儿子聪明是有,却没什么大谋略,终究是沉不住气,还不如二儿子覆云稳当,只可惜云儿是庶出。 万世衡想着就更烦躁了,看了没看万覆雨一眼,语气生硬的道:“薛、梅两家那边可有消息了?” 这件事情是交给他的,万覆雨闻言一惊,极为忐忑的说道:“还没有,各州郡都设了关卡,都没发现踪迹。您看是不是要加派人手?” 现在还加派什么人手,恐怕人都不在楚国了,万世衡越发的生气,冷声道:“不必了,把所有的通缉令都给我撤了。” 万覆雨察言观色的能力还不错,知道父亲生气,连忙恭声称是,心里却十分不平,这个差事本就十分棘手,怎能全怪他! 儿子虽然不堪大用却也不算笨,更重要的是听话,万世衡脸色稍缓,转了转桌上的茶盏,沉吟道:“我本想等到摄魂术练成之时再动手,现在看来是不能等了。” 万覆雨闻言立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道:“儿子旬内就要去晋安,怕是五日之内就要交出金吾卫的印鉴,父亲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事不宜迟,就三日之后吧,你只需管好金吾卫,大事一成,立时下令全城戒严,紧闭城门,封锁消息。” 万覆雨大喜,连连保证京都绝不会乱。 他才不想去什么晋安郡,且不说那里甚是偏远,单说自己这一走,岂不是给了万覆云在父亲面前露脸的机会。 当天傍晚,天边出现赤霞,红彤彤的铺满半边天,整个京都越显瑰丽,百姓们纷纷对天祷祝,更有甚者摆起了香案,杀猪宰羊的供奉,天降吉兆。 莫道子洋洋自得的跑到丞相府的书房邀功请赏,却被直接轰了出来。相府里的人暗暗咋舌,怎地有这么不长眼的人? 晚上,万世衡再一次从秘道离开书房,进了那一间屋子。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去内室看那个男孩。 两个黑衣人已经躬身候在外间,见到万世衡齐齐上前施礼。 万世衡摆了摆手,径自坐了主位,沉声道:“三日之后动手,莫言你亲自去办,手脚干净点,莫语你去看着羽林卫,以防余静庵有什么不妥。” 被叫做莫言的黑衣人面无表情的向万世衡望了一眼,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加上左额上的一道狰狞的刀疤,看着极为可怖,道:“主子,钟灵宫的事还没进展……” 万胜雪遇袭,对方却不曾伤害性命,可见只是想让她提早生产,错过赤霞之日,进而破坏万世衡的计划,相府的消息怎会不胫而走?对手是谁还不知道。现在动手会不会太急进了些? 这两个孩子都是他一手调教的,万世衡明白他的意思,转而看向另一黑衣人:“莫语,你也是这么想的?” 莫语看了一眼莫言,同样惨白的脸孔,两个人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莫语脸上的刀疤在右额上,见万世衡发问,机械的答道:“是。” 万世衡却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知是谁在暗中动作,但却可以肯定不是安牧之,安牧之素来愚忠,决计不会做出这等可能伤害皇子性命的事。皇上一死,敦郡王虽在襁褓,却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占了大义之名,安牧之一定不会阻挠敦郡王即位,只要九军不乱,其他宵小之辈于大局无碍,到时候就是三公辅政的局面,待上个三五年,再借小皇帝之手将安牧之除掉就是了。所以,只要现在安牧之不是我们的敌人,就不怕大事不成!” 挟天子以令诸侯,进而篡位。 莫言和莫语闻言放下疑虑,恭声道:“属下愚钝,多谢主子教诲。” 两人见万世衡端了茶,躬身施礼退出,各自赶去部署。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情节进度也加快了有木有~~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9章 离间 万世衡则转身进了内室,面色温柔的坐在床沿上,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匕首,掀起锦被,在男孩裸露满是伤痕的背脊上又割了一个小口子,俯身吸了几口鲜血,方才神清气爽的从秘道离开。 男孩像是沉睡一般,对万世衡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反应,直至秘道闭合,方才张开眼睛,幽黑的眸子中凝着璀璨的光芒,深深的望了秘道暗门处一眼,复又垂了眼帘。 第二日,对一切毫无所知的楚唯仍在为能赶走万覆雨而高兴。 上书房里,陈远看着她得意的模样,笑道:“金吾卫指挥史可是个肥缺,如今空出来,不知要争得如何热闹了,公主可有什么打算?” 楚唯听了就蹙了蹙眉,有些苦恼的道:“我总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总不能让沐川或是韩雪峰去做指挥史吧,他们资历还差的太多,再有就是陆云了,品级都太低,父皇再宠我,也不会同意的,安叔叔虽然有人,可因着前些时候的谣言,至今还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个位置恐怕还是要落到万世衡手中,不过总比万覆雨好些。” 陈远抿了口茶,却不附和。 楚唯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就猜到他一定有好办法,连忙问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期盼。 陈远看着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笑道:“公主所言极是,这个位子还是万世衡的囊中物,只是我们也还要做点什么才好。” 做点什么? 楚唯满脸的困惑。 陈远就启发道:“金吾卫不乏精英,只怕万相爷也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提拔哪个吧?” 楚唯品着陈远的话,不过片刻,就有所领悟,兴奋的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来帮万相爷挑选一个得力的推荐给父皇?好一招‘离间计’,姜还是老的辣呀!” 后半句已经半是打趣了。 间者,使敌自相疑忌也。 她楚唯推荐的人,不知万世衡这个老狐狸还放不放心委以重任呢? 楚唯兴致勃勃的和陈远讨论起人选来,一定得挑个出类拔萃的,而且还得赶在万世衡向楚昭举荐人选之前出手。 无奈陈远对武将不甚了解,楚唯就更是一个都不认识,两人聊了一会,没有结果,楚唯就决定去问问沐川和韩雪峰的意见。 ****************** 沐川和韩雪峰一听,都是一脸肃然,两人虽然都算得上是心有鸿鹄的,但金吾卫指挥史对他们来说却是极大的官位了。 两人一时都不敢立即作答,楚唯也不催促,却也不说放他们回去细想。 两厢这般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沐川就有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暗想公主这是非要立即有个答复不可了,可金吾卫里几个够资格的人都和万氏有些渊源,哪个也不好推荐给公主呀! 沐川憋得直冒冷汗,偷偷瞄了几眼韩雪峰,见他也是一副沉思的样子,心中叫苦不迭。 韩雪峰却是另一幅心思,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公主虽然年幼,却称得上极有城府,且又有陈远从旁辅佐,不应该想不到金吾卫已经被万氏掌握,可如今公主确确实实要自己推荐人选给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另一厢沐川却坐不住了,现在说出实情,公主发现无人可用,固然会失望,但总比将来发现自己推荐的是万丞相的人要好些。 沐川想着就挺了挺脊梁,谨慎说道:“回公主,金吾卫的将士属下认识的也不多,只知道平素和小万大人经常来往的几位大人。” 因着万氏两父子同朝为官,大家私下里称万覆雨为小万大人。 楚唯听了暗自点头,这个沐川虽然没有灵光到能洞穿自己意图的程度,但说话却是足够委婉谨慎了。 不置可否,转而看向韩雪峰,道:“韩侍卫怎么看呢?” 语气平和,目光淡然,在听了沐川的话后,没有一丝的失望,仿佛一切早有掌握,公主果然是另有深意的。 韩雪峰心思电转,已经拿定了主意,恭声答道:“属下也如沐大人所说,与金吾卫接触不多,只知道左副指挥史佟彦是司农寺卿佟月大人的三公子,箭术精湛,是中军都督府排名仅次于失踪的赵参军的武将,还有右副指挥史成凌风是京都府尹成曰大人的庶长子,此人武艺也不错,而且颇具文采,交游甚广,是京都四公子之一,在金吾卫中很有人缘。这两人与小万大人都极为熟稔。” 还是韩雪峰聪明呀。 楚唯并不评论这两人,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京都四公子?” 韩雪峰知道自己过了关,心下一松:“哦,其他三位是小万大人,失踪的赵参军,和卫尉寺卿余重大人家的二公子余沅,这四位公子家世显赫不说,且人也风流倜傥,文采武功都排在其他世家子弟的前面,所以民间就有了这样的浑称。” 见楚唯听得津津有味,颇感兴趣的样子,仿佛卸去了全身的雍容气度,真正像个小女孩一般,韩雪峰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出了借翠轩,惴惴不安的沐川一把拉住韩雪峰的袖子,责问道:“你怎么能把那两位推荐给公主?” 韩雪峰就笑着说了楚唯的用意,沐川方才恍然,对楚唯越发佩服,感慨道:“不知是公主的意思还是陈大人的主意?多疑正是万相爷的软肋呢。” 哪个心怀鬼胎的不多疑呢? 韩雪峰和沐川至交多年,见他还在怀疑楚唯的能力,也不隐晦,直言点明道:“陈大人是文官,在世家之中也没有根基,依附公主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不论是哪一位的意思,都是一个目的,就是要为公主谋划,说白了,都算是公主的实力。我们只听着行事就是了。” 沐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依附公主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吧。 两人会心一笑。 ******************** 庶长子?处境更艰难些吧? 楚唯这厢也有了主意,看着正午将至,就去了御书房陪楚昭用午膳。 父女两人说话间就聊起了京都四公子,楚唯就说:“唯有那位成副指挥史是庶出的,竟能与其他几位世家嫡出的公子齐名,可见是个难得的人才,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楚昭自徐近雅薨逝之后,一直心情郁郁,失了知音,素来喜爱的琴技也弃置了,平日都忙于国事,只有和楚唯说些闲话的时候才觉得松快些,见女儿对此感兴趣,就顺着道:“这还不容易,朕这就传他进宫,长乐在屏风后看着就是。” 楚唯听了撒娇道:“父皇这是在取笑长乐吗?长乐不过白说了一句,哪就非得立时见到不可了?” 楚昭越发觉得女儿讨人喜欢,打趣道:“哪个说是为了你才宣他进宫的?” 楚唯不依不饶道:“那父皇召他来做什么?” 楚昭不过随口一说,不想楚唯还较起真来,愣了一下,灵光一闪就找到了一个由头,假作正色道:“金吾卫的指挥史不是空出来了吗?朕自然要物色人选了。” 就这样,成凌风被召进御书房,从此开始了他的青云之路,这是后话了。 ************************** 楚唯两世为人,接触过的青年才俊也不少,见到成凌风仍有一瞬间的惊艳之感。 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容,沉稳的气度,这些倒也罢了,赵子恒或是自己的前夫齐逸也不遑多让,可成凌风说起话来声音极是悦耳、流畅,让听者不自觉的心情舒展开来。 楚唯不自觉的想到了另一个声音,那个在洛阳行宫密室中的风华绝代的男子,卫离或是黎钰,他曾用比成凌风更有蛊惑力的声音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 她不明白他会安排好什么,却没来由的为此而安心。 直到大婚当晚莫名其妙的睡着,第二日早上徐??吲踝庞∽乓煌乓蠛煅?5慕跖料蛩?推胍莸老彩保??琶靼琢怂?哪蔷洹鞍才藕谩钡囊馑肌?p>  楚唯的思绪飘了很远,直到成凌风告退,楚昭连连与她称赞成凌风如何年轻有为、如何文武双全时,楚唯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京城中却是时时盯着宫中的风吹草动,不过几个时辰之后,皇上单独召见成凌风的消息就传遍了世家勋贵。 陈远躺在藤椅上欣赏着夕阳的余辉,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这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很好! 万世衡听闻后眼中掠过一丝讥讽的冷意,只怕他们都没有那个命了。 佟彦听了未发一言。 成曰的夫人找到书房闹了一通,抱怨成曰嫡庶不分,嚷着叫成曰想办法给嫡子求个荫封。 而成凌风这个当事人则是一副对周遭变化浑然不觉的样子,仍旧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以不变应万变,是他多年修炼的心得。 朝会在四日之后,金吾卫指挥史非同小可,如若皇上真有意于成凌风,圣旨应该会在朝议当天下来。山雨欲来却毫无所觉的京中权贵们这样想着。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情节进度也加快了有木有~~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40章 孽种 光阴飞逝,转眼又过了一日,晚膳过后,万世衡如往常般端坐在书案前随手翻阅着几本书籍,不同于脸上的平静无波,他在心里将明日的安排又重头到尾的思量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方才叫人进来伺候梳洗,这三日来,他都是睡在书房,这里可以随时通过秘道与莫言莫语等心腹传递信息,发号施令。 躺在床上,万世衡不可控制的又将自己的计划反复思量了数遍,直到三更鼓响,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许是这几日来耗费了太多的心力,这一觉竟然睡得很沉。 “主子,主子――” 万世衡被莫言的声音唤醒,一个机灵,翻身坐了起来,暗道自己怎么睡得这么实,莫言来到身前竟然毫无所觉,幸好是莫言,若是敌人,岂不危矣。 万世衡想着脸色就不太好,问道:“什么事?” 莫言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自己的主子脾气暴虐,若是知道发生的事,一定暴跳如雷,他本能的想躲开些再答话,“不知什么人在城里洒满了字条,刚刚收到消息,周围郡县也是如此。” 万世衡立时有种不妙的感觉,沉声道:“什么字条,说清楚!” 莫言躬身呈给万世衡一张纸笺,强忍着没有再退后一步。 楚晨非武帝之子! 接着灯火光芒,万世衡看清字条上这七个字,一时怒目圆睁,腾地站了起来,“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收了这些字条,统统烧成飞灰!” 莫言看着已经在万世衡的掌力之下化为粉末的纸笺,连连称是,退了好几步方才又停住,一副踟蹰的样子。 万世衡也有些冷静下来,心知此事非同小可,问道:“还有什么事?” “是,主子,属下一见到这字条,立时便命人去处理,只是字条实在太多,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门缝里、窗棂下都有几张,各处衙门也是,恐怕――” 不是恐怕,是一定收拾不了了,一些早起的人家应该已经看到了。 万世双拳攥得咯咯作响,整个内室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杀气,莫言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主子把一腔怒火撒到自己头上。 万世衡虽然心狠手辣,却也是城府极深的,并没有迁怒于莫言,如此沉默了半晌,一字一顿道:“吩咐下去,停止一切行动。” 莫言连忙应是,逃命似的出了书房,他那张死人一般的脸自始至终都是毫无表情的,唯有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 室内,万世衡强自压下心头怒火,对手在暗中几次破坏他的计划,而他自己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抓住,就算当年被幽冥谷追杀也不知这般狼狈,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他原计划是让莫言今夜暗杀楚昭,楚晨作为唯一的皇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即位,而如今,这些字条等于昭告天下楚晨不是皇上亲生的,若皇上在此时驾崩,必定会引来更多的怀疑,到时候怕是安牧之这样的死忠之人也不会再拥立楚晨了。 最可恨的是,他明知这是谣言,明知楚晨就是楚昭的骨肉,却无可辨驳,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好一招釜底抽薪! ****************** 借翠轩里,指月起得最早,她明白自己不如朱槿聪慧、不如木槿果敢,甚至也比不上新来的萱草、茜草等宫女伶俐,所以她向来是最勤劳的,每天把借翠轩打理的井井有条。 推开门,指月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院子里哪来的这许多纸片? 指月快步走下台阶,纸片上好像还写了字,指月连忙捡起一张来看,她本来不识字,自从认了徐??咦龈赡铮?涂?佳?耙恍??罄闯?u?且?蠼璐湫?锏娜硕家?芏粱嵝矗??嘶固匾馇肓私滔??撸?由现冈掠质歉銮诜艿模?缫丫?兜眯矶嘧至耍?枳盼17恋奶旃猓?还?谎劬涂辞辶酥狡?纤?吹哪谌荩?伤?桓蚁嘈牛?咕4嗔巳嘌劬t挚戳思副椋??枚??坏茫?肷嗡挡怀鲆桓鲎帧?p>  就这功夫,洒扫庭院的婆子们也起来的,因着掌院的指月起得早,借翠轩的一干仆役都是楚宫里起来最早的。 写字的纸笺在宫中是极为忌讳的,如今竟然飞了满院,洒扫的婆子中有一个特别的迷信,见此场景,忍不住惊叫出声。 旁边的婆子立时捂住她的嘴,指月也惊得回过神来,可是满院子的人都被这不和谐的叫声惊醒了。 指月顾不得处置那婆子,吩咐道:“快快都收拾起来,若是漏下一片或是飞出了咱们借翠轩,统统杖毙!” 指月平时虽然严格,却不是个心狠的,如今说出这话,婆子们都知道非同小可,连忙动作起来。 指月不敢耽搁,攥着手中的字条去了楚唯的寝殿。 在门口撞上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萱草,指月就问:“公主可是醒了?” 楚唯房里不留人值夜,她每天起来时都会先唤一声,伺候的人方才进去。 “起来了,刚还在问出了什么事呢?指月姐姐快进去吧。”萱草说着极乖巧的给指月开了门。 楚唯因为修习牡丹芳华引,六识异常敏锐,听到叫声立时就坐了起来,她这段时间也总是睡不踏实。 指月有些忐忑的把纸条递给楚唯,尽量麻利的说了经过。 楚唯见到字条也是大吃一惊,前世可没听说有这么一出,可面对已经极为不安的指月,她还是强自镇定下来,略一沉吟,道:“萱草,你出去看看,其他宫室或是御花园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萱草不多时跑了回来,急急说道:“公主,御花园里也有一样的字条,散落的到处都是,打扫的婆子还没起来,其他宫室都是紧闭宫门,不知道里面情形如何。” 楚唯脑子一片混乱,沉声吩咐道:“把这些都烧了,指月,你亲自看着,谁敢乱说一个字,立时拔了舌头!还有萱草、绿萝,你们两个去外面盯着,若是有什么动静,立时来回我。” 三人应声退下,紫檀就带着茜草等人伺候楚唯梳洗。 是谁在暗中对付万氏?自从上次陆云收到那个字条后,楚唯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楚唯几次都想到了陈远,知道自己在调查万世衡占卜何事的人只有陆云和陈远,而陈远那日进宫恰巧就佩戴了装有麝香的香囊,太巧了,楚唯甩了甩头,告诫自己不应怀疑陈远,前世的陈远自始至终都是孤臣一个,不曾显露什么野心。 况且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往皇宫里洒下这许多字条的人,恐怕就是弑君也能做到,那对方为何不杀死楚晨,而只是毁坏他的名声?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萱草一溜烟的跑进来,差点与端着水盆的茜草撞作一团。 紫檀知道出了事,但见楚唯还在皱眉沉思,似乎没有意识到茜草进来,就提高声音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清清楚楚的说给公主。” 楚唯果然被紫檀的声音惊的回过神来,立时转头看向萱草。 萱草噼里啪啦的说起来:“听说万丞相夫妇天没亮就进宫请罪了,皇上昨儿个宿在闻香苑,刚刚也得了信,这会儿正往钟灵宫去呢。绿萝姐姐叫我来给公主回话,她已经往钟灵宫那边去了,若是有什么动静,立时来回禀公主。” 楚唯不等她说完已经有了打算,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道:“指月你看好门户,我们去钟灵宫。” 楚唯虽然轻功已有小成,但在皇宫之内,无法施展,是以主仆几人一路匆匆赶到钟灵宫时,楚昭已经到了,万世衡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万胜雪跪在楚昭脚边哭的死去活来,乳娘抱着楚晨也跪在一旁。 再看楚昭双眉紧锁,脸色黑的像锅底。 整个殿内都是山雨欲来般的压抑,唯有乳娘怀了的楚晨自顾自的睡得香甜。 或许是手足相连,楚唯见了楚晨的睡脸,心里不禁软了下来,前世的楚晨长大后与楚昭面容极为相似,想来是父子不假,而今生,因为她的一剂桂香散,楚晨提早降生,就算万氏有心偷天换日也是来不及的。楚晨必定是父皇的亲生子,自己的亲弟弟。 ***************************** 这一周工作有点小累~~~周末还要去长江流域流浪~~~嘻嘻~~~不过绝对绝对不会耽误咱家公主大人的成长滴!所以,各位看文的美丽大方或是风流倜傥的大人们,拜托收藏、评论个吧~~不要让咱泪奔到江南呀~~鞠躬鞠躬啦~~ ------------ 041章 解围 楚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万胜雪近前,对一旁跪着的樱桃等人道:“万经娥产后尚未复原,身子正是虚弱,怎能就这样跪在地上,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说着就去拉万胜雪。 樱桃先是有些踟蹰,但见楚昭并没有反对,心里也担心万胜雪的身体,大着胆子和雪梨、青苹几个一齐把万胜雪扶了起来。 楚唯就趁势收回了手,又对乳娘道:“皇子还没满月,你就这样抱着他出来,吹了冷风如何是好?还不进内室去。” 利落的安顿了万胜雪和楚晨,楚唯方才给楚昭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父皇,此事必定有人存心诬陷,儿臣恳请父皇息怒。” 紫檀先前就得了楚唯的眼色,此时立即端上了一杯温茶,楚唯接过来亲手递给楚昭。 楚唯先前也是被气糊涂了,此时一想,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想起那字条,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一样难受,接过茶盏却不喝,转手放置在一边,长出了口气道:“万爱卿和夫人都起来回话吧,长乐说的有理,但这众口铄金,只怕积毁销骨呀。” 万世衡闻言自然没有起身,反而连连叩首道:“令皇上忧心,都是微臣的罪过,臣请以死明志,以证经娥娘娘和皇子的清白。” 楚昭愕然。 楚唯听着一阵的反胃,语气就又冷了几分,责道:“万大人这是什么话?你若是真有个好歹,岂不是害娘娘和皇子背上不孝的罪名?” 一副老成持重的语气,也不再叫万世衡起来,转而对楚昭道:“父皇,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儿臣愚见,如有不妥之处,还请父皇点拨。” 楚昭正是心乱如麻,听得楚唯的话,想到女儿素来聪慧稳重,连忙道:“长乐但说无妨。” 楚唯扫了一眼万家的三人,说道:“有人散播这样的谣言,无非是想离间父皇与万大人的君臣之谊,若是父皇此时降罪于万经娥或是万大人,不免中了那些小人的奸计,若是大肆追查,不免有欲盖弥彰之意,是以,儿臣认为,此事当一分为二,一方面暂且不追究万经娥,待晨儿长大,模样自然会与父皇相似,到时候也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另一方面应当暗中加派人手严查此事,定要揪出幕后之人。只是――” 楚昭听得深以为然,不想楚唯话锋一转,楚昭追问道:“只是什么?” 楚唯皱了皱眉道:“只是儿臣担心这幕后之人未必在楚国。” 言下之意是别国的算计了,楚昭想着果然有道理,离间了楚国君臣,确实对齐国或是蜀国更为有利。 楚昭转而疑问道:“若是别国奸细,为什么不直接刺杀朕呢?” 她哪知道?楚唯只好硬着头皮分析道:“若是那样,晨儿即位,万大人与安大人一文一武,楚国仍是铁桶一块,他们想要祸乱我楚国的奸计如何能够得逞。” 楚唯闻言颔首,按着楚唯的建议安排下去,对楚唯越发赞赏倚重。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万胜雪是个没城府的,真心感激楚唯为她平反,但后来一听楚唯如此行事全是为了楚国,半句也没再提她们母子,一丝感激转眼烟消云散。 而楚唯和万世衡都明白,如果楚昭真的遇刺,楚国必定会乱,因为万安两人是决计不会将相和的。 只有楚昭信了楚唯的分析,一番追查下去,没有结果,就更信足了楚唯的话。 三日之内,各地入京的密报不断,不禁楚国二十七郡,就连蜀国都城汉安、齐国都城燕京也都散布了这样的字条,一时各种议论传遍了街头巷尾,楚昭气得不行,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按着楚唯的话,明面上一律置之不理,暗地里派人追查。 且说钟灵宫,一场风波算是过了,万胜雪越发委屈的哭个不停,楚昭心中烦躁,加之他出身军旅,素来并不喜女子哭哭啼啼的模样,留下万世衡夫妇陪着万胜雪,自行回御书房安排追查之事。 岳氏安抚了好一会儿,万胜雪才收住眼泪,万世衡早已等得不耐烦,楚唯的态度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自然也要不知一番,带着岳氏辞别万胜雪匆匆回府。 万覆雨正在书房急得团团转,他昨夜当值,今晨天还没亮就收到莫言的传讯,停止一且计划。接着纸条的内容传得满城风雨,其他郡县的密报也纷纷传来。他怎能不急? 丞相府的书房里,万世衡阴沉着脸负手而立。 “你说江州、丹阳、鄱阳、会稽等地也散布了这种字条?” “是的,这里是各地传来的密报。” 万覆雨说着呈上一叠纸笺。 万世衡看也没看那些密报,有些烦躁的抚了抚额,这一年来,他行事处处不顺,仿若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一般。 万覆雨只得将密报放在书案上,忐忑的问道:“会不是安牧之?” 能在多地同时散布谣言的人举国来看恐怕只有安牧之有这个实力,只要有驻军的地方就有他安牧之的部下,万覆雨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不想万世衡却断然道:“不会是他,安牧之愚忠,这等有损楚氏名声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做。” 万覆雨听了直撇嘴,辨道:“人总是会变的,难道安牧之就没一点私心。” 万世衡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儿子说的也不无道理,暗想自己是不是疏漏了什么? 思虑及此,万世衡用手指叩了叩书案,莫言无声无息的从书房内室转了出来,躬身向万氏父子施礼。 见到莫言,万覆雨的瞳孔几不可见的缩了缩。 万世衡直接吩咐道:“派人盯着太尉府,如有异动,立时报与我,还有,对方这次动作这么大,一定会留下些许痕迹,你带人彻查此事,若再像前几次一般一无所获,提头来见我!” 这是下了死命令,莫言不敢多说,连忙去安排人手。 万覆雨就问:“皇上那边父亲打算如何安排?”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万世衡沉声道:“眼下不宜动作,且先虚与委蛇,待时机成熟再说。” 万覆雨听了心里冰凉一片,这是说他要去晋安赴任了,也不知道何时才算时机成熟? 万世衡见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心知他不愿离开京都,可眼下不是妄动的时候,他怕儿子会出差错坏了他的大事,只得耐着性子道:“你也不用担心,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为父就可练成摄魂术,到时候对皇上略加施为,令皇上立敦郡王为太子,然后再动手,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 万覆雨听了心里微微踏实了些,再想想眼下确实不宜鲁莽行事,也只能这样了,恭声道:“一切有父亲主持,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撂下这边的心思,转而问道:“您说公主这次为什么要帮我们解围?” 这也是万世衡想不通的,当时他在钟灵宫见到楚唯的举动,第一反应就是此事是楚唯安排的,是以楚唯有意将楚昭的注意力引到他国,可转念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楚唯才几岁,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更何况他早就派人盯着千竹苑与借翠轩了,楚唯若真有这么大的动作,他不可能一无所觉的。 万覆雨善于察言观色,见万世衡皱眉不语,知他也没想明白,自然不会不识时务的追问,亲自给万世衡添了新茶,趁机转移话题道:“明天就是朝议,听说皇上前日宣见了成凌风。” 父子俩就讨论起金吾卫指挥史的人选问题,无非就是升迁或是平调了,若说平调,事出突然,眼下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若说升迁,两位副指挥史成凌风和佟彦都与万覆雨交往深厚,成家和佟家也都是唯万世衡马首是瞻,都是自己的人,一时间还真不好说抬举哪一个,索性就由着楚昭选吧,也免得自己得罪人。 是以,第二日朝议,楚昭擢升成凌风为金吾卫指挥史,万世衡没有多说一字。 且说楚唯,出于手足亲情,替万胜雪解围,保下楚晨,过后却很不踏实,这个孩子将来会是亡国之君,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楚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与陈远,问道:“先生,我是不是不该插手?” 陈远早料到楚唯不会看着楚晨死,当日楚唯决定用桂香散时就曾反复问他这药会不会伤及胎儿,是以听了楚唯的话,也不意外,温言道:“公主良善,怎能置手足亲情于不顾呢?” “可这就等于帮了万世衡呀!” 陈远摇头道:“并非如此,公主不妨想想,皇上难道真的会降罪于万氏吗?我看未必,再说,如果皇上真的降罪于万经娥和敦郡王,万世衡就是去了手上最大的筹码,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拼死一搏,就算他不能成功,也会伤及楚国根本,那样我们就被动了,所以公主的做法是最好的,一方面,可以稳住万氏,一方面,皇上必定会心存疑虑疏远敦郡王。是以,公主的做法可说是一箭双雕了。” ************************** 送上今天的一更,严重感谢某乐乐小盆友的支持喔~~~无锡真心有点小冷呀~~~ 流着鼻涕求收藏呀~~ ------------ 042章 指婚 楚唯觉得陈远说的极有道理,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的样子,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晨将楚国拱手让人。 成凌风的任命下来,万覆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要交出手上的兵权,还是十分的不痛快,对成凌风的态度也不自觉的冷淡了些,金吾卫中就有了些流言。 楚唯把沐川和韩雪峰叫道眼前,说起金吾卫来,看似随口说道:“咱们帮万大人选了这么个人才,虽然不图他领情,但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自上次事后,沐川明白他的心思不如韩雪峰灵活,但他胜在武功高强、处事谨慎,不能做谋臣,做个忠臣应当是没问题的,是以并不接话,转而看向韩雪峰。 两人心有灵犀。 韩雪峰眼珠一转,上前一步,没有接楚唯的话,没头没脑的道:“佟彦副指挥史手下有个判官王勇,是属下的同乡,听说后日娶妻,属下想和公主告一天假,去讨一杯喜酒吃。” 楚唯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没得不答应的,另叫指月封了一个大红包给他做面子。 韩雪峰自从做了公主的亲卫,与原本的同僚来往就少了些,王勇见他来了,还封了一个大红包,有些讶异,打趣道:“都说公主出手大方,韩兄跟着公主,必定是发财了吧。” 韩雪峰也是红光满面,听了这话也不谦虚,借着酒意道:“嗨,谁说不是呢?兄弟当日被调去做公主亲卫,本以为前途没了,没想到竟是捡了大便宜,说起来,钱财赏赐不过是小事罢了?” 王勇听着这话有些意味,亲自又给韩雪峰满了酒杯,追问道:“钱财是小,可不知什么算是大事?” 韩雪峰却好像也发觉自己失言一样,只顾嚷着喝酒,再不肯多说一句。 能从一介官兵混到参军,王勇自然不是笨蛋,见状岂肯放过韩雪峰,拉着他兜兜转转的问这问那,韩雪峰被弄得无法,只得将他拽到一边,低声道:“你不知道,那天公主前脚去了御书房,皇上接着就召见了成指挥史,成指挥史面圣,公主就在屏风后面。” 王勇一惊非小,道:“你是说公主向皇上举荐了成指挥史。” 韩雪峰慌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这话不能乱说,若传出去,公主一个‘女眷干政’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若是再惊动了御史台,可就麻烦了。” 王勇连连点头,赌咒发誓自己绝不说出去,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他是佟彦的亲信,而佟彦正要抓成凌风的短处呢,这事自然要到佟彦面前说道一番的。 果然,数日之后,京城中尽是关于成凌风的传言,说他是走了公主的路子,传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连成凌风给千竹苑送礼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说得明明白白。 楚唯听了不由得失笑。 找个由头,赏了沐川、韩雪峰等九人。 御史台就有人上书指责楚唯,他们越是这样,楚昭越觉得他们听信市井之言,反而越是护着楚唯,不仅没说楚唯一个不字,反而斥责御史台行事没有章程,不知所谓! 万世衡派人日夜监视着千竹苑,也就只有赵子恒、段君彦这样飞檐走壁的能逃过他的眼睛,成凌风送礼的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但他生性多疑,听到传言后,找了个机会问了小顺子,得知楚唯和楚昭同见成凌风的事,立时明白这是楚唯的离间计,可他明知如此,但再想起楚唯生日时就曾赏赐过成曰,他就像吃了个苍蝇一般难受。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只好暗示下去,明里暗里的敲打成曰和成凌风父子,佟彦看在眼里,越发不把成凌风当回事,有时甚至直接到丞相府讨主意。 ******************** 冬月初一,是楚昭的生日,楚国的千秋节,楚昭在长明宫大宴群臣及内外命妇。 万世衡端坐在臣子席左首第一个席位,有意无意的瞄向隔了几个座位的陈远,楚唯几次动作,让他吃瘪,料想都是陈远的奸计,若不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他早就除掉陈远了,今日定要教训教训他。 席上歌舞升平,宾主尽欢,楚昭也是红光满面,岳氏就朝着万胜雪眨了眨眼。 按照份位,楚唯坐在楚昭的左侧,万胜雪坐在楚昭的右侧,万胜雪笑靥如花的亲自给楚昭斟了杯酒,娇声道:“皇上,今日如此喜庆,不如请陈大人赋诗一首以为纪念,况且臣妾素来听说陈大人才名,却还没有亲眼见过呢。” 楚昭一听,兴致更高,连连说好。 楚唯就皱了皱眉,吟诗作赋的事自然难不倒陈远的,万胜雪是什么意思? 皇上点头了,陈远自然不能推脱,不过片刻功夫,就得了一首词,群臣谁也不会扫兴,每一个不称赞的,楚昭就命人收如多宝阁。 万胜雪也赞扬了几句,末了说道:“听说陈大人还没有娶妻吧?皇上您瞧,陈大人为国事劳心劳力,连婚姻大事都耽误了,圣贤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总不好这样耽误下去,皇上不如趁着今日,给陈大人指一门婚事。” 楚唯一听就变了脸色,刚要说话,却听楚昭已经大声说好。 楚唯就有些焦急的看向陈远,显然陈远也没有想到这一招,一时间眉头微皱,皇上已经应下来,他自然不能再推辞。 楚昭答应的痛快,转而就犯了难,他根本不知道哪家有合适的姑娘,只得看向万胜雪、钟亭儿、花静芳和余舒等妃嫔。 万胜雪和钟亭儿是有了准备的,主动请缨的要帮陈远张罗。楚昭却有些犹豫,他不想陈远也依附于万氏。 楚唯暗叫不好,心道自己必须要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趁着楚昭举棋不定之际,上前拉着他的衣袖道:“父皇,陈先生的夫人可算是长乐的师母了,父皇可得挑个最好的。” 楚昭闻言连连点头。 楚唯刚想趁热打铁,叫楚昭容后再议。 陈远去起身出列,跪在阶下,道:“微臣之事,实在不敢劳动皇上费心。” 万胜雪抢先道:“陈大人这是什么话,你对皇上忠心,皇上自然也要全了你的孝心,再说你的长辈都不在了,总不能教你自己去张罗,你放心,本宫必定给你选个极好的。” 言语间竟已经承接下来,且句句占着道理,这样连楚昭也不好拦下她了。 陈远叩首道:“皇上和娘娘的恩德,臣结草衔环难报万一,只是臣已经有了中意之人,再不敢妄谈其他女子。” 语惊四座! 楚昭也是极为好奇,追问道:“如此正好,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朕来做这个媒人!” 陈远暗忖,今日万氏有备而来,自己若不能彻底堵住他们的嘴,恐怕不能善了,看了楚唯一眼,把心一横道:“臣中意的并非旁人,就是公主身边伺候的朱槿姑娘。” 楚唯一听差点跳了起来。 万胜雪也懵住了,到底是钟亭儿反应快,笑道:“陈大人可真会说笑,朱槿姑娘虽然得力,但到底是个奴婢,如何能与朝廷重臣做命妇。” 万胜雪也附和道:“既然陈大人有心,那也是朱槿的福气,皇上,不如就抬举朱槿姑娘做了陈大人的如夫人吧,臣妾再给陈大人物色个门当户对的诰命夫人。” 楚昭也皱起眉头,朱槿可是雅儿特意挑来伺候长乐的,这个陈远太不懂事了。但自己事先已经应下,如今倒不好说不了,一时间就没有说话。 楚唯听到朱槿的名字,不过愣了一瞬,立时就明白这是个极好的主意,自己果然没看错,陈先生与朱槿可是两情相悦的。 钟亭儿见楚昭不说话,立时将调转向楚唯道:“公主不会舍不得朱槿吧?” 楚唯就笑道:“朱槿有这个福气,我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怎会阻挠。” 顿了一顿,见万胜雪和钟亭儿都有些得意的样子,话锋一转道:“只是朱槿却不能做如夫人。” 钟亭儿一听,就要插话。 楚唯挥手打住了她,道:“钟美人不妨听我说完。” 楚昭本就察觉到钟亭儿处处与楚唯为难,见此情形,看向钟亭儿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楚唯续道:“父皇,长乐虽是公主,却也懂得尊卑规矩,断没有抬举自己的女婢去做诰命夫人的道理,只是朱槿却与他人不同,父皇可还记得林清林将军。” 楚昭是武将出身,又擅长水战,自然知道林清的,接到:“长乐说的可是抗击南蛮的北军都督林将军?” “正是。” “朕自然知道的,只是缘悭一面。” 楚昭说着叹了口气。 楚唯就道:“朱槿就是林将军的嫡亲女儿,说来是真正的名门之后,长乐以为给陈先生做夫人,也不算高攀。”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43章 打趣 楚昭听了惊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长乐也是查看了朱槿的宫籍才知道的。” 万胜雪听着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极是融洽,暗自恼怒,她执掌**时,万世衡要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阅宫籍,不想楚唯却在此之前就拿走了借翠轩所有宫人的宫籍,她想着也不算大事,就没去追讨,怎料竟出了这么一岔子。 钟亭儿想说话,但想到楚昭看自己的眼神,终究忍了回去。 万世衡看着情形不对,但他鲜少会赤膊上阵,多是隐在暗处操纵局势,就朝着下首的一名官员使了个眼色。 那官员一直想在万世衡面前表现,此时得了万世衡的暗示,果然出列奏道:“臣斗胆说一句,林清早已经被革职流放,林家充其量是个罪臣,如何还能说是名门之后?更别说与陈大人门当户对啦!” 真是不知死活!楚唯不待楚昭说话,抢先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这有什么关系?那官员被问的一头雾水,老实说道:“回公主,臣是太常寺观政御史赵为延,专司礼仪,罪臣之女为诰命夫人确实于礼不合,臣才斗胆谏言,望公主莫怪。” 楚唯淡淡一笑道:“原来是赵大人,那么,依赵大人所言前朝的罪臣就是我朝的罪臣了?” 说着微微看向楚昭。 楚家也是前朝的罪臣,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 赵为延立时明白过来,吓得磕头如捣蒜,连连请罪。 御史屡屡出错,楚昭更觉腻烦,再次严厉斥责御史台,就说要早日擢升一个御史大夫才好。 转而又说:“朕早前看着朱槿这孩子行事极为妥当,颇有大家风范,不想她竟然是林将军的遗孤,与杳然倒也般配,只是公主年幼,恐怕还需朱槿的扶持……” 陈远闻言连忙道:“臣本打算待公主及笄之后再求取朱槿姑娘,是以一直没有请旨,有道是娶妻娶贤,臣并不急于一时。” 楚昭一听,正合了心意,道:“好,就依杳然的意思,待长乐及笄之后再成婚。” 楚唯差点没晕过去,自己今年五岁,还要十年才行及笄之礼呢,撒着娇说道:“父皇,女儿哪有那么不中用,还要朱槿扶持到及笄之年的?再说不还有木槿几个吗?” 一番讨论,最后达成妥协,先把亲事定下来,待到楚唯十岁时,朱槿再嫁过去。 还有五年。 万胜雪见无法扭转,脸色有些难看,钟亭儿借机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万胜雪立时来了精神,向楚昭道:“皇上,朱槿要五年之后才成婚,可这五年间陈大人身边总该有个伺候的,不如臣妾为陈大人挑个合适的如夫人吧。” 真是死缠不放了! 可偏偏楚昭也正觉得为了楚唯让陈远等五年有些愧疚,听了万胜雪的提议,竟是连连点头。 这个提议确实很妙,但陈远绝顶聪明,怎会被难住,闻言躬身请罪道:“臣多谢皇上和娘娘,只是臣家中祖训,娶妻之前不可纳妾。” 怕万胜雪再纠缠,又补了一句道:“虽然臣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臣却不能因此就把祖训也抛却了,还请皇上成全。” 百善孝为先,楚国也是以孝治国,抬出了祖宗孝道,谁都不好说什么了。 眼见大势已去,万世衡态度立时调转,第一个举杯向陈远祝贺,万胜雪见了,心下虽然不痛快却也不再纠缠,席上又恢复了此前的歌舞升平。 ************************* 黑夜笼罩的丞相府,宁静而压抑,万世衡一进书房就看到放在书案左手边的砚台,他的习惯,砚台放在右侧,如今在左侧,说明莫言来过并且有事禀报。 待伺候的小厮备好茶盏退出书房,万世衡闪身进了秘道。 莫言在查纸条的事。 见到万世衡,莫言恭敬的行礼。 万世衡摆了摆手,示意他说正事。 莫言等待万世衡时已经在心里将要说的事情想了几遍,可如今真要回禀时,还是有些忐忑,道:“属下依着主子的吩咐,三日前在始兴郡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万世衡一听,眼睛就亮了几分,莫言的眸子就又黯淡了些,续道:“只是两个人都是死士,眼见不是我们的对手,就服毒自尽了。属下亲去查看过,其中一人的穿了左衽的襦衣,其他看不出什么异样。” 左衽是胡人的装扮,北地的多有此衣着。是说明这些人来自北齐?还是对手故意使出的障眼法? 万世衡对这个调查结果很不满意,冷声道:“继续查,还有,让莫语安排一下,把那个叫王英的安在借翠轩或是千竹苑,盯着公主。” 既然不能在陈远身边插人,就从楚唯着手好了,万世衡想着,只有这样做点什么才能缓解他处处被动的烦躁。 楚唯对万世衡的安排一无所知,早上朱槿使人送来了今年的冬笋,楚唯一下子就很想打趣一下此时的朱槿,她心情极好的带着紫檀和萱草去了千竹苑。 朱槿如往常一般早早的候在正门处,见楚唯的车架到了,快步上前去亲自扶了楚唯下车,见楚唯没有带手炉,木槿就立时递了一个给她。 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 楚唯这次专程为了朱槿而来,亲切的拉着她一起进了正屋,木槿等人知道她们要说体己话,不用说就一股脑的退了出去。 楚唯就打量着朱槿故作惊奇道:“呀!你现在可是县主大人了,怎么还是这身丫鬟打扮?” 朱槿一下子就红了脸,连忙借着给楚唯添茶遮掩过去。 千秋节宴上,楚唯除了给陈远和朱槿赐婚外,还因钦佩林清,加封了朱槿为县主,另有许多赏赐。 虽然是个没有封地也没有封号的县主,但好歹也是有品级的,朱槿的穿着确实不符。 楚唯是打从心里为朱槿高兴,几个宫女中,她对朱槿异常倚重,一方面是因为朱槿的聪慧谨慎,另一方面是她知道前世的林清会飞黄腾达,有意与朱槿搞好关系,而朱槿也是感恩戴德投桃报李,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感情极为亲厚。 朱槿心里感激楚唯,但想到昨日收到的信,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给楚唯添了茶,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公主快别取笑奴婢了。” 楚唯也感觉到了朱槿的异样,拉着她真诚的道:“怎么还奴婢长奴婢短的?以后再这样说话,我可要生气了。我看了你的宫籍,你的闺名是一个‘芷’字吧?林芷,可真是好名字呢,如今父皇为林家平了反,你也该恢复原名了。” 朱槿听了泪流满面,不由分说的跪在楚唯脚前,说什么不肯改回名字,只说无论从前如何,今后如何,她都只是借翠轩是千竹苑的朱槿。 楚唯手上暗自用力,方才拉起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以后是要做诰命夫人的,怎好还叫朱槿,另外,你恢复林芷这个名字也是对林将军的一份孝心。” 朱槿止不住眼泪,只能点头算是应了。 楚唯看着不对劲儿,几番追问朱槿,朱槿都只说无事。 楚唯见了,就想起刚刚木槿递手炉的时候似是无意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楚唯不再勉强,一面吩咐千竹苑的人以后只有林芷,没有朱槿了,一面叫了木槿,假意问她赵子恒的消息,单独留她问话。 “我看着朱槿有点不对劲儿,近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木槿是个爽快的,行事做派没有丝毫的扭捏,楚唯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派她来负责与赵子恒等男子接头。 木槿早就憋着这件事,见楚唯发问,立时说了。 原来朱槿先前接到圣旨时虽说刻意掩饰,但眼角眉梢却终究透出了喜意,木槿看在眼里也为她高兴,直到昨日陈远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朱槿看了,关在屋子里半晌,出来后虽然没什么不妥当,但木槿与她极为相熟,还是感到了不同。 陈远送信?送了什么信? 楚唯想来想去,以现在朱槿的状态,她还是去问陈远比较好。 回宫路上,想着紫檀和萱草难得出宫一趟,紫檀也就罢了,萱草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楚唯特意叫沐川走了正街,引得萱草一阵欢呼。 紫檀再稳重,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被她的雀跃感染,也跟着往外看。 楚唯看着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倚着靠背闭目养神。 这些日子,先有陆云得到密信,后有楚晨身世的谣言,能有这么大势力的人,楚唯没来由的想到黎钰,现在的他应该叫卫离吧?就是‘魏’国‘黎’氏的谐音。 她最近几次梦到卫离那苍白得仿佛随时可能消散的容颜,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只是一忽儿间卫离的样子就变成了轩儿,眼睛还是一样的清澈而坚定。 每次惊醒,总是泪湿枕席。 ********************** 送上今天的一更~~~这个收藏实在太让人伤感了有木有~~~ ------------ 044章 卖身 “咦?” 萱草低呼了一声,显然是看到了什么。 马车也有些慢了下来。 楚唯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把方才的思绪甩到一旁,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想起卫离,就如前世那许多年中许多次的回忆一样,而她和他却也不过只见过一面而已。 见楚唯睁开眼睛,不用她发问,紫檀适时的禀道:“……前面路口围了一群人,看样子是出了状况,沐大人已经派人去瞧了。” 楚唯看了一眼正扯着脖子向外张望的萱草,这孩子还真爱看热闹!笑道:“你去与沐大人说一声,把车子驶过去,咱们也看看是什么新鲜事。” 萱草一听差点拍手叫好,而沐川得了令,却是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吩咐今日与他一同当值的四名侍卫,提高警惕。 原来是有一个布衣素服的姑娘跪在地上卖身葬父,几个人正和那姑娘讨价还价,那姑娘执意要给父亲打一口杉木棺材,而那几个小子中最多的却只肯出松木棺材的钱。 萱草的脸色就暗了几分,楚唯想到她们都曾流离失所,不免触景生情,吩咐紫檀道:“去取些银钱给那姑娘吧,让她好生过活。” 萱草听了没口子的赞叹楚唯菩萨心肠,把她能想到的吉祥话说了个遍。 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楚唯就临时改了主意,让她去将银钱送与那姑娘。 萱草接了银子,乐颠颠的下了马车。 等了一会儿,不见萱草回来,人群里反而传出了争吵声,紫檀连忙打帘向外查看,楚唯听力极好,不用看,争吵的话语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萱草怒声道:“你这人怎地不讲道理,这位姑娘已经有了安葬的银子,自然不用再卖身为奴!” 原来是来了四、五个纨绔子弟,见那姑娘模样极为漂亮,就起了调戏之心。 那些人见萱草一身下人打扮,衣料确实上好的,就猜到是哪家大户的小姐身边的丫鬟,转头看了一看楚唯的车架,果然是女子用的,他们的调戏之心更盛,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哄闹。 一个穿绛红色华服的公子哥满脸猥琐的笑容对萱草道:“难得这位小妹妹如此漂亮的脸蛋,做个丫鬟实在可惜了,不如跟了少爷我吧,少爷一定会好生疼你的。” 说着就来拉萱草。 旁边已经站起身来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布衣姑娘见此情景,一把把萱草拉倒身后,斥道:“你们这些人怎地如此不知羞耻!” 声音虽是冷冽却掩不住的婉转,一副好嗓子! 萱草更是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红衣公子的鼻子道:“你好大胆子,可知这是谁的车架!” 谁知那红衣公子也是仗势欺人惯了的,毫不收敛的调笑道:“少爷管他是谁的车驾,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阻碍咱们买奴纳妾不是?” 转头对旁边的一名紫衣公子道:“国舅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紫衣公子听了觑了一眼楚唯的车架,高声道:“那是自然,小姑娘,成公子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主子要是个仁慈的就应该成全了你才是呀!” 红衣公子得了这话胆气又壮了几分,“好!少爷今儿个两个都要了!” 伸手又来拉扯那个布衣姑娘和萱草。出手迅疾,显然是怀有武艺。 他快,不想那布衣女子更快,肩膀一沉,带着萱草退后一步,恰巧避过了红衣成公子的一抓。 成公子一抓不中,顿觉失了颜面,哪还有耐性,对着身后的仆从喝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把少爷的两位新夫人带回府!” 沐川见情形不对,正要上前阻止,却听见一声轻唤,声音飘渺无踪,却恰到好处的传到他的耳边。 “沐大人,那位国舅爷可是钟秀亭?” 这是公主的声音,沐川早前就见识过楚唯的功力,如今还是十分惊讶于她竟能将内力运用的如此收放自如,能于闹市之中将声音恰好传给两丈开外的自己,沐川立时转头看向楚唯的车架,果然见车帘微微打起了一条缝隙,沐川就朝着楚唯的方向点点头,告诉她那人确是钟秀亭。 飘渺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此,就请沐大人代本公主狠狠的教训这些乱民,尤其是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国舅爷,尽管往脸上招呼,我也好看得真切些!” 往脸上招呼,还要看得真切?这是防着他们不敢真打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沐川一身冷汗。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人群里已经乱了起来,不待沐川吩咐,其他几个公主亲卫已经将萱草护住,成公子的护卫见公主亲卫个个都是练家子,不敢轻易动手,两下正是僵持之间,而那个卖身葬父的布衣姑娘却和另外两个成公子的护卫打了起来。 没想到这布衣姑娘还有这一手漂亮的功夫,只是功法套路看着有些蹩脚,像是招招只使到了一半! 沐川来不及细想这些,招呼一声,把楚唯的意思说了,其余四名公主亲卫可没有沐川想得周全,他们早在羽林卫时就屡屡受到钟秀亭等世家子弟的欺侮,如今得了公主的命令,哪还会客气,想也不想的冲了上去,劈头盖脸的大打出手。 钟秀亭几人万没料到会有人这般不管不顾的打过来,一时反应不及,就落了下风,脸上身上已经挨了七八下,这几个人虽然也是习武之人,但生性纨绔,哪里肯用功,根本不是军营出身的公主亲卫的对手,待他们那些家将护卫冲过来护持主子的时候,几个自命风流的公子哥脸上早就开起了大染坊。 这一闹,动静不小,金吾卫的巡城官兵也赶了过来,楚昭见好就收,让沐川带着把蟠龙金牌在金吾卫面前晃了晃。 唤回萱草,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走几步,萱草嗫嚅道:“公主,那位布衣姑娘……” 以为自己给公主惹了麻烦,却又担心成公子等人会为难那位姑娘。 楚唯不由得抚了抚额,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她本来只是想帮一把那姑娘,如今眼见此事不能善了,若是撇下她,只怕是死路一条。 更何况这位布衣姑娘事父至孝,又颇有几分胆色,或许可收为己用,楚唯就让沐川派个人带那姑娘去前去千竹苑找朱槿。 车上,萱草少不得又要膜拜一番楚唯的品德,虽然夸大了些,却也极为真诚,楚唯听得忍俊不禁。 倒是紫檀,朝着一脸笑意的萱草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你可知道给公主惹了多大的麻烦?” 萱草闻言不服气的道:“明明是他们仗势欺人,还说――,还说那样不知羞耻的话,怎么会是我的错?” 到底有些担心楚唯会有麻烦,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又道:“公主,不会真有麻烦的吧?” 紫檀没好气的道:“你这样笑得一朵花儿似的,是被人欺负的样子吗?说出来谁会相信?” 萱草一下子听出了紫檀话里的意思,转眼看向楚唯,见楚唯一副根本没听见的样子,心里更加确定了紫檀的用意,把头转向角落,不再说话,不过一会的功夫,再转过来,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丫头眼泪倒是够快的! 萱草把从自己记事起的种种苦难回想了个遍,一路上抽抽噎噎,使劲儿的用袖子抹眼睛,到了宫门时,已经是个泪人了。 楚唯主仆三人径直去了御书房。 楚昭早就不满钟亭儿与钟万年多次出言为难楚唯,这番听了萱草的哭诉,哪还有不相信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御书房就传出皇上口谕,羽林卫参军钟秀亭执法犯法,欺压良善,贬为庶人。由判官陆云暂代参军之职。 判官到参军中间隔了一个中侯,这种越级擢升是极为忌讳的,可长乐说的对,难得陆云不是世家子弟,任用此人,既可以刹一刹京都门阀公子哥们的嚣张气焰,也可让寒门子弟有所希冀。楚昭略一斟酌,给了个代职。 一道圣旨把匆忙带着钟秀亭进宫请罪的钟万年堵在了宫门口。 楚唯知道后,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一路飞奔回宫,若是再慢上些,岂不叫钟万年抢了先,到时候就算父皇降罪于钟秀亭,只怕也没这般利落了吧。 却说钟府,钟万年满肚子火,恨不得一脚踢死钟秀亭,闻讯赶来的钟夫人见状,立时护住儿子,哭道:“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儿子受了伤,您竟然还要责罚他!” 钟万年怒道:“都是你把他惯坏了,现在连万丞相都要避让三分的主子,他却敢捅马蜂窝,不是太岁爷头上动土吗?今天是挨一顿打,明天怕是命都没了。” 钟夫人辨道:“秀亭怎会知道那是公主的车驾?” 钟万年听了,指着钟秀亭的道:“他就算不认识公主的车驾,难道还不认识那个姓沐的侍卫!” ***************************** 某位不是很勤劳的小朋友起个大早更新有木有~看了那个收藏数就泪奔了有木有~亲们若是喜欢文文,果断收藏呀,评论呀,推荐呀~~~~ ------------ 045章 婉拒 钟秀亭也满腹的火气,闻言委屈道:“我就是认出了沐川,才怂恿着成凌昆闹事的,先是公主赏赐成曰的夫人,又有举荐成凌风,成家最近可是风光无限,我本打算借着公主之手,杀杀成家的威风,不曾想――” 钟万年越听越是生气,骂道:“成家与公主的事情,万相都没管,你算是哪颗葱,真是愚不可及!” 钟夫人听说钟秀亭被夺了官职,忧心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您倒是给拿个主意呀。” 现在来问他了,宠溺儿子的时候怎地没想到他。 钟万年没好气的道:“能怎么办?如今万相都要夹着尾巴,我们还能怎样?” 转而对钟秀亭道:“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刻苦练功,再敢出去惹是生非,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现在脸如猪头,怎会出去丢人现眼,钟秀亭自然应了。 万世衡听说后,暗道公主还真是心善,这样就收进了千竹苑,略一考量,心生一计,叫来莫言一番商议。一边使人去钟府慰问。 第二日一早,林芷使人递了个纸笺过来。 初蕊,闺名蕊娘,年十五,幼年丧母,父为武师,一年前身染恶疾,倾尽家财不得治,前日丧,遂有卖身葬父之事,暂留宿外院,待详查。 不用她吩咐,林芷每件事都处理的极好。 楚唯就将详查之事交给了沐川,如今她已经和万氏对上,行事越发小心,生怕千竹苑里进了奸细。 楚唯心里装着林芷的事,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先行去了上书房等着陈远。 等了许久,也不见陈远过来,倒是御书房的小喜子来传话,说朝议过后,楚昭单独留下陈远问话。 ****************** 一茗茶馆的雅间里,坐着万世衡与钟万年,还有就是在千秋节宴上吃了瘪的那个太常寺观政御史赵为延。 万世衡拨了拨茶叶道:“此番皇上留下陈御史问话,两位大人怎么看?” 赵为延虽然早就归附了万世衡,但却鲜少有机会被邀请到这一茗茶馆,闻言看向钟万年,见他并无答言的意思,立时抓住了表现的机会,答道:“皇上近来多次斥责御史台行事不妥,也曾说要擢升御史大夫,相爷您看,会不会是为了这事?” 当然是为了这个了,不然叫你来做什么? 万世衡向来有些看不起御史之类的言官,也正因如此,陈远才钻了空子脱颖而出,想到陈远,万世衡一阵的恼恨,面上却是颇为赞同道:“赵大人所言极是,不知可有良策应对?” 赵为延就将路上思索再三的计策献宝似的说了出来:“以我愚见,应派人好生查访一下陈大人的行止。” 言官最忌讳行止失德。 钟万年插口道:“陈杳然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要查出什么恐怕并非易事。” 赵为延闻言狡笑道:“洁身自好是不假,可难道陈府的人个个光明磊落?难保没有个仗势欺人的干出一两桩巧取豪夺的事,被御史们参上几本,虽说不是陈大人本人失德,但如此御下不严恐怕也难当御史大夫之责吧?” 万世衡和钟万年就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暗想这个赵为延还是有些用处的。 赵为延得了万世衡的话,不过三天的功夫就罗列出陈远的十余条罪名,诸如陈府的门子辱骂街坊呀、陈府的三等管事的小舅子嫖妓不给钱呀之流,都是借了陈远的势,一条条说的人证物证俱全,陈远俨然被说成了一个恶势力的保护伞。 ****************** 且说陈远总算应对完楚昭,匆匆的赶到上书房,看时辰,今天是没时间讲课了,但却一定要与楚唯照个面,这是两人一年多来的默契了。 楚唯招呼陈远入座,上了茶,也不拐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先生前日给林芷递了个信,不知所为何事?可能透露一二?” 林芷?陈远反应了一下,明白朱槿已经改回原名。暗想公主不问御书房的谈话内容,而先关心林芷的事,可见是个重情义的,这或许也是自己选择她的缘故吧。 楚唯说的委婉,但却是容不得拒绝的语气。 陈远暗自叹息,公主果然是极看重林芷的,呷了口茶,待楚唯的气势稍弱,方才道:“臣那日情急之下,实在想不到合适的人选,拖累了林芷姑娘,有心想要当面向她请罪,但男女大妨,究竟不妥,是以只能修书解释一二,聊表歉意。” 难道陈先生并非真心喜欢林芷? 楚唯不由得坐直了几分,追问道:“请问先生是如何解释的?” 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陈远心中苦笑,只得详细说了书信的内容。是叫林芷不必为此忧心,虽是御赐的婚约,但还有五年时间,总能找个由头退了这门婚事。 楚唯一听,脱口道:“林芷心里只有喜欢,怎么会忧心?” 陈远闻言,不无吃惊的看向楚唯。 楚唯也觉察自己失言,想说些什么弥补一二,却都觉是亡羊补牢,前世她并未十分关注过陈远这个人,却也知道位居三公的御史大夫陈杳然一直未曾娶妻的,难道林芷与陈先生注定无缘,楚唯顿觉无力,心情也沮丧起来,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室内的气氛就凝滞起来,陈远有心想开解一番,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如此静默了半晌,到底是陈远先道:“万相近来极为低调,京都和外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今日朝议赵文修大人弹劾云梦郡守的贪赃枉法,万相不仅没有如以往那般维护羽翼,反而赞同肃清吏治,如此一反常态,臣担心有些不妥。” 事有反常必为妖。 楚唯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换了心思和陈远商议起来。 沐川得了楚唯的命令,去查初蕊娘的身世是否属实,心知此事需得暗访,就想到了几个京城的地头蛇,他在羽林卫虽然不得志,但于平头百姓看来,确实正经的军爷,是以五年下来,也有一些巴结不上世家子弟的小混混来讨好他。沐川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何况这些人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胜在消息灵通,难保没有用到他们的时候,是以无伤大雅的事,也会帮忙一二。 看着月上枝头,沐川回到住处换了一件特意准备寻常百姓的衣服,正要出门,却听得轻微的一点声响。 换做常人,或许不会在意,可沐川在军营里曾经做过斥候,立时断定这是瓦片碎裂的声音,房上有人! 沐川不知来者何人,是何情形,不敢妄动,扫了一眼屋内,纵身一跃,将自己隐在梁上。 不多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三个黑衣蒙面人相继入内,几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沐川,其中的一个啐了一口,骂道:“明明在家的,怎么不见人!” 另一个身量稍胖的接道:“老大,怎么办?我们可是收了钟公子的银子了,难道退给他!” 先前说话的那个没好气的道:“能不退吗?说好了三日之内取了姓沐这小子的脑袋,前两日这小子躲在宫里,今天又不知去向,期限已满,人家是堂堂国舅爷,难道你敢抵赖!” 此言一出,别说那个胖子,剩下的两个没言语的蒙面人也恼火起来,四人骂骂咧咧的将沐川家洗劫一空,方才扬长而去。 对方人多势众,沐川虽自负武功了得,却也不愿冒险,好在他并不十分看重钱财。 待四人离去,沐川也悄悄了循着四人的路线,借着夜色隐蔽,跟了上去。 赵子恒一去大半年,音信皆无,杜若和段君彦也没有消息,就连沐川这边也是没有消息回报,楚唯心里很不踏实,今日又是朝议的日子,楚唯坐在上书房里等陈远下朝,暗想,看样子,陈先生应该到了升任御史大夫的时候了,虽然早就知道陈远会位列三公,但到底还是将印绶拿到手才算数。 这也总算是是件好事情吧。 楚唯借此安抚自己有些焦躁的心情。 而此时,朝堂上却是鸦雀无声。 楚昭下旨,观政御史赵文修,人品端方,恪尽职守,堪为百官表率,擢升为御史大夫,掌御史台,行监察百官之职,钦此。 几位有备而来的御史,听闻此言,如同当头一棒,不是陈杳然吗?怎么变成了赵文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的看向赵为延。 别说赵为延,就是万世衡也是一脸惊愕,皇上现在越发不按常理行事了。 可如今再要指摘赵文修这个老家伙已经是不可能,万世衡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直到车架到了相府门口,还没缓过气来。 ************************* 送上今天的一更,昨天某人电话会议开到今日凌晨,现在才发上来~~睡得晚,脑袋还在晕乎乎~~~不过还是要坚持不懈的求收藏哦~~嘻嘻~~撒花鞠躬啦~~ ------------ 046章 让贤 上书房的楚唯也是大吃一惊,又气又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父皇挑中的明明是先生您,怎地又换成了赵大人!” 忧心如焚的样子。 陈远本来没打算与楚唯说明原委,但见她这般发自肺腑的焦急,心里极为不忍,微笑着安抚道:“公主不必担忧,皇上确有擢升臣的意思,是臣认为赵大人更合适些。” 言下之意,是他自己推辞了御史大夫的职位,并且还向楚昭推荐了赵文修,楚唯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那日她心里记挂着林芷的事,又想着陈远的御史大夫是前世就注定的,是以没有多问陈远御书房里的事,想不到竟出了这么一茬儿。 她向来是个穷根究底的主子,陈远既然开了头,自然知道要解释清楚的,是以不用楚唯追问,陈远就将当日在御书房所言又重复了一遍:“…….能得皇上与公主的赏识,臣心中感念不已,但御史素来是清流,而御史大夫更是要再清高不过的,极为看重官声名望,自臣升任观政御史以来朝中多有关于臣的流言蜚语,倘若臣承蒙皇恩做了御史大夫,只怕那些传言更甚从前,又如何能够服众?” 朝中的流言,是说他走了自己的路子吧。 楚唯极为通透,立时明白过来,可心里却极为不甘,又是十分不解,难道自己的重生不仅没帮上陈远,反而害的他连御史大夫也没做成? 陈远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纠结,见她仍旧郁郁的样子,笑道:“公主恐怕不知道吧,那御史大夫整日要审阅举国所有的弹劾折子,着实劳累烦闷的很,若是臣去做,哪里还有时间与公主畅谈天下事?更何况,赵大人做这个御史大夫也是有利无弊,人尽其用,岂不甚好?” 一副很看不上眼的口气。 楚唯却只听进去了前一半,陈先生去做御史大夫确实屈才了,整日写写折子,耍耍嘴皮子,倒还不如九卿掌着实权。 楚唯这么一想,心思就活泛起来,冲口对陈远说:“先生可想过去做九卿?” 陈远闻言不由得头大,看着楚唯闪闪发亮的眼睛,却不忍泼她冷水,只好笑而不语。 楚唯就有些赧然,九卿之位岂是容易到手的?自己还是轻率了些。但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 两个人不同心思,却也算是暂且揭过了。 陈远辞了楚唯,刚出宫门没走几步,车架就停了下来,小厮松年跑过来回话:“大人,新晋的御史大夫赵大人邀您去梅花谷赏梅,轿子等在前面呢,你看――” 赵文修可不会像楚唯一样以为是陈远出了差错,楚昭才换了人选。 陈远了然一笑,道:“难得赵大人盛情,自然是要去的。” 梅花谷位于京都城北,顾名思义,以梅花为景致,其中又有茶楼、书斋、琴馆等去处,素来是文人雅士行走之地,也有附庸风雅之人在此宴会请客,此时正值梅花花期,确是一个好去处。 赵文修的车架在一处名为‘坠露轩’的茶楼前停了下来。 陈远的车架跟着停在一处,松年麻利的打起轿帘,陈远一下车,就笑着上前朝赵文修拱手施礼道:“杳然恭喜赵大人!” 赵文修苦笑道:“杳然兄,你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呀!” 两人说着并肩进了坠露轩,小厮已经前脚赶来打点妥当,两人直接被请到三楼的暖阁。轩窗轻启,谷中梅雪相映的景色一览无余。 赵文修自然的接过茶博士手中的茶具,煮起茶来,挥手让小厮双福和茶博士一起退下,陈远见了就朝松年使了个眼色,松年会意,跟着躬身退下。 点了茶,赵文修面色一整,道:“如今你我二人也算是同舟共济了,杳然兄你也别搪塞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日若是不说清楚了,我可不放你走!” 陈远早料到赵文修有此一问,洒脱一笑道:“说来不怕文修兄笑话,在下实在胸无大志,如果早认识公主几年,我倒情愿去公主府做一个谋士。” 言下之意,根本无心于朝堂。 赵文修听了半信半疑,只是两人交情尚浅,不便多问。但他却也多了一门心思,以前他不肯归附任何派系,是为了独善其身,自从赵子恒之事后,时局已经由不得他,更何况楚昭并不是个雄才大略的帝王,一条心死忠于皇上也未必能有大作为,相较之下,他选择了楚唯,但碍于有陈远在前,他并没有表现的如何积极上心,如若陈远当真无意于功名,自己是否应该放手一搏,倘若能够位极人臣,青史留名,也不枉此生了。 撂下朝堂的事,两人说起茶道来,都是行家,竟有了引为知己的意思。 ****************** 这日,楚唯用过早膳,院子里一阵热闹,原来是林芷来了。 这些天,因着林芷和陈远的事,楚唯不知如何分说,一直避着她,是以没去千竹苑。 林芷面色如常,嘴角挂着淡笑,楚唯看了松了口气,语气欢快的笑道:“呀,林芷姐姐怎么有空来看我!紫檀绿萝,还不快快糖果茶汤伺候着你们家县主大人!” 林芷听了双颊微红,抿嘴笑道:“听听,咱家公主殿下这张嘴可不得了,越发不饶人了。” 紫檀心知两人有话要说,笑着称是,招呼绿萝等人退了下去。 林芷也不喝茶,正色禀道:“公主,赵公子回来了!” 眼中闪着喜色。 楚唯就知道是好消息,连忙道:“可是有林大人的消息了?” “正是,赵公子按着我列出的家父可能栖身的地方一路寻访,直到找到宁州的鸡足山报恩寺,见到家父的好友了生大师,才有了家父的音信。” 楚唯听了为她高兴,追问道:“那林大人在哪里?你们可是见过面了?” 林芷见楚唯关切的样子,心里感动,笑道:“公主莫急,且听我说,赵公子赶到报恩寺时,家父和家兄恰好于数日前离开了,了生大师说家父每年夏秋之际都会到鸡足山盘桓数月,其他时间在哪里他也不清楚。赵公子就将我的信物暂时交给了了生大师,托他明年告知家父。” 原来是这样,虽然没见着,但到底确定了尚在人世,难怪林芷一扫陈远之事的郁气。 林芷又说:“赵公子这次顺道去了一趟大庸,这是杜若还有段公子给您的书信。” 楚唯眼睛一亮,接过两封信,厚厚的一叠,展开一看,竟然是十余封信一并带了过了,原来杜若和段君彦早就在大庸安顿下来,但毕竟初来乍到,开山僻壤,置备房舍,一行人忙得不亦乐乎,段君彦有心想要回京都给楚唯报信,又不放心留下杜若一人,且不敢将这样的书信交予驿站传递,是以事情一直拖到赵子恒去大庸的时候。 杜若为此极为心焦,每月都会按时写一封信,只想着早日有机会送来京都。 楚唯看了信,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她也想见见赵子恒,吩咐紫檀去向陈远告一天假,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朱槿一起去了千竹苑。她现在已经不必每次出宫都要向楚昭请旨了。 路上,朱槿就商量楚唯,“去年从尚宫局要来的男女共四十个人,一年观察下来,可用的恐怕只有半数,除了已经举荐给您的紫檀、绿萝、萱草、茜草四人,还有十女五男,经若言、秀文两位姐姐调教了大半年,有武学天分的,恐怕只有茜草和另五六个人。能用的人我都安排在了千竹苑各处,想着不堪用的那几个留着反而麻烦,不如发卖了清净,来向公主讨个主意。” 发卖了,自然远不如在千竹苑,楚唯有些不忍,但转而想到杜鹃,她只好硬了心肠点头同意。 林芷趁机又说:“楚唯紫檀她们,剩下的十五个人,公主今天要不要见见?” 这是要自己再掌掌眼。林芷做事就是周全,每件事都有她自己的想法,却也是每件事都会向楚唯禀明,从不会自作主张。 楚唯也想见见这些人,毕竟这是她的班底,点头说好,转念又想偌大个千竹苑,只用这么十几个人,实在少了些,就道:“人少了点,恐怕不顶用。” 林芷也是这个想法,跟着说道:“公主说的是,前几天徐??呤谷死从胛宜担?衲暧指??魑锷?耸?父鋈耍?适裁词焙蛩屠春鲜省!?p>  说着微微一顿,看向楚唯略有犹豫道:“我想着有了去年那一遭,宫里的人恐怕都知道千竹苑在尚宫局选人的事……” *************************** 今天的更新出炉啦~~嘻嘻,过年倒计时中~~话说现在过年都不知道做什么好,没人陪我打牌呀,如果不打牌,那难道只有码字吗?唉,也只好这样了~~预祝亲爱的你们wyear!长乐小朋友90度鞠躬:恭喜发财,收藏、评论各种拿来~~~ ------------ 047章 相府 楚唯本来还想夸徐嬷嬷做事稳妥呢,经林芷这么一提醒,也觉得尚宫局的人恐怕不够可靠了,一年的时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安插了眼线在尚宫局里,有意通过尚宫局把人安到千竹苑呢? 楚唯想着就赞赏的看了林芷一眼道:“果然什么事的逃不出我们林芷姑娘的手掌心!” 林芷笑道:“这不都是公主教导有方嘛!” 我什么时候教导过你的?楚唯翻了个白眼! 林芷转而正色道:“当日我只说要商量公主,没有立时答应徐嬷嬷,如今既已得了公主的话,我回去就使人去回了徐嬷嬷,就说皇宫里添了二皇子、花美人又有了身孕,加上年节临近,所以我们就不给尚宫局添麻烦了,您看行不行!” 怎么不行?林芷做事似乎就没有出过差错的,楚唯越发的放心。 大半年不见,赵子恒比之此前明显黑了许多,却也添了成熟稳重的气度。 楚唯笑着让他坐下说话。 不必楚唯发问,赵子恒详细的说了大庸那边的情形。 ……隐居在一座名为‘天子山’的山谷里,山中有河涧,绵延十余里,只要派人守住两端的谷口,外人等闲进不来,周遭因山势险要,远离县城,人迹罕至,甚是隐秘。 薛、梅两家和段君彦、杜若等一起在谷中腹地开垦田园,凿开山石,修建洞穴作为房舍。已经颇具规模,至今一共纳入了湘西、湘东、临贺、苍梧等郡县难民七千余人,都安顿妥当,依着公主的吩咐,由段师兄和梅家几位老少先生分组整编成师,轮流耕作、练兵。 原来赵子恒出京寻访林清时,楚唯还给他安排了另一个任务,就是先到大庸通知段君彦想办法暗中收纳因南蛮入侵而流离失所的难民,进而组建一支秘密的军队。 楚唯听了眼睛亮亮的,难掩的喜悦,赵子恒见了不由得也跟着开怀起来,几个月来昼夜奔波的劳累瞬间消失一空。 站在楚唯身后的木槿恰好看到赵子恒的神情,心里莫名的堵得慌。 自从楚昭下旨把云梦郡赐为楚唯的封地,楚唯就想好好的整顿一番,赵文修就是揣摩到了楚唯的心意,所以上本弹劾云梦郡守段月明贪赃枉法,楚昭日前派了大理寺卿江怀瑾为钦差大臣前去调查。 大理寺的人,楚唯自然信不过,再加上薛家原本在云梦的家财尚无下落,楚唯就更看中云梦的情形,几日来,她一直为此事伤脑筋,沐川那边查初蕊娘的身世还没有结果,她能用的人只有韩雪峰,可她又担心韩雪峰等人的武功不足以同时完成监视江怀瑾、调查段明月及薛家家财去向的任务。 如今赵子恒回来的正是时候,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云梦。 转眼就是腊月初三,楚唯的三年孝期届满出服。 皇后大祭,典礼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拜祭完毕,群臣依次退出,最后,楚唯送楚昭出门,道:“父皇,儿臣想再陪母后一会儿。” 楚昭极为疼惜的看着楚唯半晌,点了点头。 楚唯在徐近雅灵位前整整跪了一夜,直至东方既白,方才郑重的拜了三拜,离开太庙。 晨光熹微中,楚唯下颌微扬,脸上丝毫没有一夜未眠应有的疲倦,她修炼牡丹芳华引三年有余,一是刻苦不辍,二来心志坚定,竟已经到了可随时随地入定练功的境界。 虽然出了孝,但楚唯穿惯素淡的衣饰,第二日还是一袭白衣去了上书房。 陈远再次提起了对万世衡行止异常的担忧,微微皱眉道:“……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过十天就是万世衡的生辰,我要去相府贺寿,或许可以趁机查探一二。” 楚唯就想,陈先生不会武功,官位又比万世衡低,根本不可能在万府之中自由行走,探查情形更是难上加难,如果自己能亲去一趟就好了。 心里盘算着就到了御书房,楚昭正在批阅奏折,见楚唯进来,笑着向她招手道:“长乐来得正好,陪朕一起用膳吧。” 楚唯正要说好,却见小喜子在殿外探了探头,楚唯就唤道:“小喜子,进来回话吧。” 小喜子心里为难,可刚好今日小顺子去了御膳房,钟灵宫的人就找上了他,他有心不理,却又不敢,正为难时,听到楚唯的召唤,只能硬着头皮进来回话。 原来是钟灵宫的宫女樱桃来了,说是二皇子有些不适,想请楚昭亲去看一眼。 楚昭自楚晨的身世传言后,心里就像埋了根刺,鲜少会去钟灵宫,万胜雪就找了各种因由来请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楚昭听了,心知又是万胜雪的借口,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楚唯却灵机一动道:“父皇,长乐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二弟了,不如长乐陪着父皇一起去钟灵宫吧。” 长乐再能干,终究是女子,到头来还是要倚仗她的兄弟们。 楚昭想到这点,就收回了拒绝的话,带着楚唯一起去了钟灵宫。 果然如楚昭所料,楚晨好好的睡在摇篮里,看不出丝毫异样。 楚唯却全当没看见,捧着一副半是好奇半是关切的神情向万胜雪问长问短,问得万胜雪极为不自在。 楚唯心里好笑,撒谎的人自然就要圆谎嘛。 见万胜雪一副弱不胜力的病美人模样,笑道:“父皇,万经娥自从诞下皇子一直身子虚弱,长乐听闻过几日就是万丞相的寿辰,不若父皇让万经娥趁机出宫散散心,或许就好了呢?” 楚昭也为了万胜雪的身体始终不能康健而烦恼,毕竟他认为是自己没能照顾好万胜雪,才致使万胜雪遇袭早产亏了身子。 听了楚唯的建议,赞同的点头。 万胜雪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不禁大喜过望,连连谢恩。 顺带着也向楚唯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楚唯就笑问道:“万家是京都世家,丞相府里一定有许多奇珍异宝吧?” 万胜雪正是高兴,闻言不无得意的道:“奇珍异宝说不上,但家父素来喜爱江南的园林山水,家中的园子虽小,却也称的上是一步一景!” 楚唯立时露出了羡慕好奇的目光,叹道:“真的!若是有机会去看看就好了!” 女儿孝期三年,难得出了服,想出去玩也是常理,更何况她对于草不园林也感兴趣。 楚昭想着就笑道:“这有什么难的?长乐就和万经娥一起去玩吧。” ***************** 腊月十四,丞相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前来恭贺之人几乎遍布楚国二十七郡,从早上开始就络绎不绝。 万世衡今年流年不利,几桩悬案都查不出结果,心中郁闷,也想趁着这次寿宴扫扫晦气,是以办的很是隆重。 刚交午时,万胜雪的鸾轿到了相府正门。 历来皇妃入宫就很难有机会回娘家的,如今楚昭能下旨令万胜雪归省,在外人看来,那是极为荣耀的事。 万世衡和岳氏早就得了信,带着一众家眷出门迎接,哪知后面竟还有公主的朱轮车,万世衡脸色一僵,公主怎么也来了? 楚唯透着轿帘的缝隙也在向外观看,远远的看见人群中朝她微笑颔首的陈远。 ****************** 一番见礼完毕,万胜雪和楚唯就被直接请进了内院,由来参加寿宴的一众诰命夫人陪着,万府的寿宴办得极为热闹,内外院都请了戏班子。 万岳氏引着众人上了暖阁,开着窗子,看戏的角度正好,外间是隆冬时节,暖阁里却是温暖如春。 楚唯前世就对听戏没什么兴趣,随意点了一出,也不知唱的是什么。 不多时有婆子来回话,午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宾主入席。 万岳氏笑着起身招呼万胜雪和楚唯,楚唯就注意到万岳氏身边一直侍立着一个花信年纪的美貌女子,穿戴虽然素净,却显然不是丫鬟仆妇,且她全程对万岳氏小心翼翼,万岳氏却没给过她好脸色。 万胜雪起身时似乎无意的一脚踢在那美妇的膝弯上,那美妇一个踉跄看着就要撞到万岳氏。 楚唯就走在万胜雪身旁,见此情形,迅疾抬手拉住了那美妇的衣袖,手上微一用力,就稳住了她的身形。 万胜雪没想到楚唯会出手,蹙眉斥道:“方姨娘也是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真是上不得台面,冲撞了公主,还不请罪。” 原来是万世衡的姨娘,楚唯有些嗤之以鼻,万胜雪的伎俩也太烂了些。 想不到那方姨娘明明受了陷害,却丝毫不辩白,闻言乖顺的跪在楚唯面前请罪。 楚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心生怜意,道:“方夫人也不是有意的,快些起来吧。” *********************** 今天的更新,周末蹦蹦跳跳的求收藏喔~~ 最近在读安东尼的书,有一句:“…觉得很可笑我在每一个地方想你人很多的时候想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更是成了思想的猪角这样的你让我羡慕”。 安东尼的没有标点符号的文字,读着读着就感觉全世界都温暖起来。 ------------ 048章 相遇 楚唯懒得管万家的家事,只当没看见,在众人簇拥下入了女眷第一席。 她心里有事,吃了一会儿,就悄声与万胜雪说要去小解,万胜雪略一皱眉,一脸言不由衷的说要陪楚唯一起去,楚唯自然不会带上她,连连摇手推辞,让万胜雪母女多说说话,只叫丫鬟陪着就好了。 万岳氏是主人,自然不便离席,更何况她如今有了皇子外孙,也没太把楚唯放在眼里。但方才万世衡特意派人来提醒她,决不能让公主在内院随意走动,是以万岳氏不敢怠慢,派了四个得力的丫鬟和两个婆子一起陪着楚唯主仆。 楚唯这次特意带上了若言和秀文两个会武功的,另外还有紫檀、绿萝、萱草、茜草等四人,加上相府的仆婢,可说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了。 楚唯假意去了一趟茅房,出来就眼睛看向园子,道:“我在宫里就听万经娥说丞相府花园别有洞天,今天一定要欣赏一番的。” 说着不搭理万岳氏派了的丫鬟婆子,径自带着人进了园子。 万家的丫鬟们也不敢阻拦,只好遣了一个丫鬟回去通禀万岳氏,剩下的五人紧紧的跟着楚唯。 万家的园林果然是江南园林中的精华,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廊桥飞瀑,楚唯看着啧啧称奇,一边心里焦急,怎么想个法子甩掉这万府的仆人才好! 楚唯心里盘算着,脚步却丝毫不停,时而还像模像样的品赏一番周围的景致。沿着青石板路前行,景致依次变化,花树间一转,迎面有一处假山横在路上,若要前行只能从假山下的山洞中通过。 楚唯眼睛一亮,一边向前行走,一边在紫檀耳边说了几句。 紫檀会意,把楚唯的意思与绿萝几个悄声说了。 说话间就到了山洞近前,万府的丫鬟见几人窃窃私语,担心其中有什么蹊跷,赶忙挤到近前道:“公主,山洞湿滑,奴婢给您带路吧。” 说着就要走到楚唯前头,茜草看着那丫鬟的势头,忽地错开一步,两人就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块儿。 “哎呦!” 茜草痛叫一声,踉跄一下摔在地上,正好隔在了楚唯和万府的丫鬟之间,堵住了洞口,而楚唯则先一步进了山洞。 看着摔在地上的茜草,万府的丫鬟也是大惊失色,她可不敢得罪公主身边的丫鬟,连忙上前来扶茜草,茜草自然不能让她如意,暗自运用内力,几个丫鬟都扶不起来。 萱草站在一旁双手叉着腰伶牙俐齿的教训起那个丫鬟来,连上绿萝也跟着呵斥。 万府的丫鬟只好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 几人折腾了一阵子,紫檀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几个撒了野吗?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跟上来。” 绿萝等一叠声的称是,一边抱怨着万府的丫鬟,一边连拖带拽的扶起茜草,几个人方才进了山洞。 山洞只有丈许长,出了山洞景致又是不同,眼前是一处三面环水的湖心暖阁,紫檀站在暖阁旁边向众人招呼。 说是楚唯要在暖阁里稍作休息,一叠声的吩咐万府的丫鬟去准备暖炉、茶点等物事。 万府的丫鬟不敢怠慢,两个人一溜烟的去了,万府跟来的六个人就剩下了三个,紫檀、绿萝进了暖阁,茜草和萱草却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写着‘不得入内’,万府的丫鬟理亏在先,自然不敢上前理论,乖乖的守在暖阁外。 暗想只管跟住公主就可以交差了。 却不想正中了楚唯的金蝉脱壳之计,楚唯根本没在暖阁里,而是带着若言和秀文绕过暖阁进了花园深处。 花园一分为二,一条人造的河流横在中间,河上筑有廊桥,河对岸的不远处就是一片房舍,料想就是相府内宅所在了,她想找的是万世衡的卧房或是书房。 楚唯向廊桥方向看了一眼,距离她有些远,楚唯心道时间紧迫,万府的人随时可能跟上来。 若言比楚唯身量高出许多,一眼看到河上有一个画舫,提醒道:“公主,前面有一艘画舫。” 楚唯闻言一喜,按着若言手指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画舫极为精致,有一个雕琢景致的船舱,舱前挂着云锦的帘子。 楚唯当先一步上了画舫,略一沉吟,抬手掀开锦帘。 不过一瞬的功夫,楚唯就摔开锦帘,吓了跟在后面的若言一跳。 连忙道:“公主,什么事?” 说着提神戒备,就要上前来掀锦帘。 楚唯缓过神来,不着痕迹的挡在若言身前,道:“万府的人恐怕要跟上来了,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这么白来一遭,若言姐姐、秀文姐姐,那两座屋舍修缮精致,想来是万府的重要所在,你们两位去烧了它。” 说着向一东一西两座高大的屋舍一指。 若言有些不解,难道她们是来烧房子的?却又不敢多问,迟疑道:“那公主您?” “我在轿辇停放的地方等你们,火势一起,内院必定大乱,到时候紫檀他们也好蒙混过去。” 两人知道楚唯武功不弱,闻言觑了船舱一眼,快步向两个方向奔去。 楚唯待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矮身进了船舱。 ********************* 船舱的角落里半卧着一个男孩子,八九岁的年纪,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白色的衣襟上有着斑驳的血迹,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脸色苍白憔悴得让人心疼,乌黑的发丝随意的散落在肩上,长长的眉毛下一双精致的凤眼,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幽黑的眼眸如一汪深潭,清澈明亮而又深不见底,仿佛蕴藏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 好漂亮的一个孩子! 楚唯这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待看清他的面貌后,还是见鬼一般的身子僵硬的像一根木头如同木雕泥塑似的呆立在舱门口。 她此生曾经无数次的祈祷能够在梦中见到的就是这张脸。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的湿了她冻得通红的脸颊,楚唯用仅有的清明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有叫出‘轩儿’这个名字。 理智在她的耳畔叫嚣,他不是轩儿!轩儿还没出生又或是已经死了。 半晌,楚唯才勉强能动弹脚步,她几乎是有些蹒跚的挪到男孩身边,望着近在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感情就像洪水一般随时就会决堤,她看见自己颤抖的伸出手,去拉男孩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直不言不动男孩一下子缩回手,楚唯只拉到了他的衣袖。 而他的这个动作也彻底的把楚唯惊醒。 楚唯摸了一把眼泪,拉着他的衣袖低声道:“跟我走!” “你是谁?我又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楚唯一时语塞,喃喃道:“我是长乐。” 男孩听了就露出了个‘然后呢?’的笑容。 是呀,人家为什么要跟她走呢?可眼见他身上似乎有伤,脸色也很不好的样子,天寒地冻的只穿了件单衣躲在这里,处境一定极为艰难,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想到这些,楚唯就心痛的不能呼吸,刚收住的眼泪又流下来。 男孩似乎被她的眼泪打动,放下之前的问题,转而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呃――”楚唯再次语塞,讷讷道:“先到东跨院吧,我的马车那里,然后,然后再想办法出去。” 楚唯也感觉自己的话很不靠谱,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公主,他们应该不会拦我的,而且一会儿有两处会走水,咱们可以趁着乱离开相府。” “楚国的公主?” “恩!”楚唯使劲的点头,“快走吧,行吗?” 语气中带着一丝央求。 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赌局,男孩看定楚唯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万府的后花园,专拣僻静的花径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不见边界,眼见着东边的大屋已经冒出了浓浓的黑烟,楚唯心里焦急不已,手掌也渗出汗珠来,恨不得立时就能到东跨院。 眼前又是一个岔路口,东跨院应该在东边吧,楚唯略一思索,拉着男孩捡了东边的小路。 “你是要去东跨院吗?” “恩!” “这条路不对。” 楚唯本来一门心思在赶路上,并没有在意跟在身后的男孩,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扭头看向他,奇道:“你知道路?” 男孩半合着眼帘,极为虚弱的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楚唯有些暴躁的嚷道。 男孩这次干脆把眼睛全合上了,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楚唯正在后悔自己刚刚不该叫喊,但见男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 两人一时僵在原地。 “有人来了!” ****************************** 送上今天的一更。 某人的最爱出场了,可能是因为太期待,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写了,总是不能满意,就像是有了一条很喜欢的裙子,就总是找不到搭配的鞋子~~ 唉,纠结呀,这个出场,亲们将就着看看吧~~ 还是厚颜无耻的求收藏啦~~么么哒~ ------------ 049章 混水 男孩低声提醒道,反手拉着楚唯隐到路旁的花丛中。 楚唯也听到了动静,略一估算,来人应该还有一段距离的,暗忖,这家伙的耳力怎么比我还好! 楚唯想着就多看了男孩一眼,他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些,嘴唇也冻得青紫,单薄而宽大的衣袖里灌满了寒风,整个人就像是晚秋的残叶,仿佛随时可能随风伤逝。 楚唯一下子就软了心肠,声音也柔和下来却是极为郑重的道:“你等我一下,就在这,我很快回来。” 男孩像是没听见的样子,依旧合着眼帘。 楚唯无可奈何,却也不敢离开,听着那脚步声越发近了,心里反而平和了些,索性守株待兔好了。 不多时一个穿灰色袍子的八九岁模样的小厮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向两旁查看,想是听到了楚唯的叫嚷声,寻了过来。 楚唯暗道,万世衡这相府管得可真不错,东面都起火了,这边却一点没有乱。 随手从土里抠出一个小石子,手上用力,咚的一声,落到了花径的另一侧,那灰袍小厮果然被这声音吸引,停了脚步,扭头向那边张望。 楚唯心知机不可失,施展凌波微步的功夫,倏忽见就到了小厮的身后,那小厮也是学过武艺的,立时听到风声,可楚唯更快,不等那小厮回头,纵身一跃,变掌为刀,用了两成的功力在他的耳门穴上一击,那小厮一声没吭就跌在地上。 情形紧急,楚唯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直接剥下他的棉袍,把他的身体推进花丛中掩蔽起来。 动作一气呵成。 楚唯抱着棉袍扭头正对上男孩审视的目光,她也懒得解释,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帮着男孩飞快的穿上棉袍,还正合身!满以为男孩至少会说声谢谢,哪知这孩子竟然连一点谢意也没有,泰然的接受了。 楚唯嘟了嘟嘴,摆出一脸的不高兴。 男孩出了口气,重又闭上眼睛,片刻道:“原路返回一百二十丈,右转直走,岔路口东行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左侧两株月桂树之间有一个角门,可以直接到东跨院。” 楚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孩子是个活地图吗?干嘛不早说。 腹诽着,却一刻也不耽搁,拉着男孩就往回跑,她现在不仅要避开相府的人,还要在秀文和若言前头赶回车架,将男孩藏好才行。 两人路上遇到了几波巡逻的护卫,但凭借超群的耳力,都妥当的躲藏过去。 果然如男孩所说,不多时就到了角门处,门上了锁,楚唯看了男孩一眼道:“怎么上锁了!” 男孩显然也不知道这里是不通的,轻轻的摇了摇头。 西边的大屋也起了火,东跨院是相府外院仆役居住的地方,此时,隔着木门,能听到里面的嘈杂,两处起火,外院已经有些乱了,楚唯心道此时再寻其他出路是不可能了,灵光一闪,俯身抽出藏在鹿皮靴中的饮泉剑,饮泉剑不愧为销铁如泥的利器,楚唯手上略一用力,锁环就断为两半。 楚唯轻轻将角门拉开了一个缝隙,外面应该是东跨院的后罩房,地上撂着几处活计,想来原本在这里做工的人都赶去救火了。 楚唯不敢耽搁,拉着男孩闪入东跨院,寻到停放车辇的地方,护国公主的车架是红帏红?省10旄乔嘣档闹炻殖担?芬环葑鸸蟮耐t诹俗笃鸬谝桓鑫恢茫涯俊?p>  楚唯平时并不乘坐这辆拉风的车子,因今天场合正式,才坐了朱轮车。 院子里只剩下三五个照看车辇的小厮,也都是个个伸长了脖子向东或是向西边的起火处张望。 楚唯和男孩两个人身材矮小,又故意压低了身子,不费力就躲过小厮们的视线,绕到楚唯的车架前,楚唯暗运内力,拉着那男孩纵身跃上车辕,落下时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男孩就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楚唯一眼。 楚唯的轿辇极为宽敞,约莫有五尺见方,除了车门,其余三面是紫檀木制的座位,当中固定着一具紫檀雕花的圆形茶几,上面摆着暖炉、茶具、糖果点心等一应物事,车内装饰不同于外面清一水的正红色,帐幔、桌围、椅披等用的是白底彩织百花争春图样的云锦段铺饰,雅致而不失雍容,搭配的恰到好处。 男孩略微打量了一眼车内的布置,也不用楚唯礼让,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了,随手拿起木几上的水磨红铜竹节钎子,轻轻拨了拨五彩祥云掐丝景泰蓝暖炉中的碳火,本来奄奄一息的碳火重又现出红彤彤的光亮。男孩放下钎子,将茶壶放在炉上热着,一系列的动作优雅而流畅。 像是专程来煮茶的。 楚唯看得直撇嘴,这家伙半条命都没了,还能这般闲适,倒显得一直透过轿帘关注着外间动向的她不够稳重了。 楚唯正想着说点什么,外面传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听声音是来了不少人。 楚唯赶忙对男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身掀开帘子,利落的跳下马车,施展凌波微步的功夫,几个闪身就跃出了东跨院北面的围墙,一个小厮恰好朝这边看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一闪,再看时,哪还有什么人,那小厮赶忙又揉了揉眼睛,四处看看都没什么异常,暗想昨夜天气骤冷,府里的棉被还没来得及发下来,冻得他几乎一夜未眠,眼都花了,低声咒骂了一句,扭头又向着火的方位张望。 若言和紫檀快步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绿萝等人以及相府的几名丫鬟婆子。 楚唯几个起落绕到了紫檀等人的身后,正看见向这边追过来的秀文,两人汇到一处,秀文就朝前面招呼道:“紫檀姑娘――” 秀文暗自用了内力,声音不大却传得甚远,公主不见了,紫檀正是心急如焚,听见声音有些不耐的转头向后看了一眼,没想到楚唯竟在身后。 紫檀‘呀’的一声轻呼,小跑着赶到楚唯面前,却见楚唯眼睛红肿,衣饰也有些凌乱,惊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其余人闻声也围了上来,见楚唯的模样,俱是惊诧不已。楚唯却紧紧的握着紫檀的手,一个字也不说。 秀文看着差不多了,按照楚唯的意思,朝着众人道:“公主是被火势给惊着了,紫檀姑娘,还是快些护送公主回宫吧,也好请御医来查看一下!” 紫檀见识过楚唯的果敢,听了秀文的解释,心里半信半疑,但见楚唯紧抿着嘴,也乖觉的没有多问,拉着楚唯向前走,一边说道:“公主的手怎么这么凉,快到车里暖和一下。” 楚唯却说:“紫檀,座箱的钥匙你可带在身上?” “带着呢”,紫檀说着捏了一下自己的袖袋,做事极为谨慎。 “我记得指月在座箱里面放了一件狐皮大氅,你去给我取来,我冷的厉害。” 紫檀一听连忙应了一声,小跑着往车驾去,楚唯也跟着她跑起来,不多时二人到了车辇前面,紫檀正要爬上车辕,不想楚唯在后面唤了一声:“紫檀,还是我自己取吧,你带着绿萝速速去与岳夫人和万经娥打个招呼,就说我不大舒服,先回去了。” 紫檀听了一愣,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告而别确实于礼不合,有些为难的说:“公主,要不让茜草取吧。” “不必了”,楚唯道,鲜少会有如此生硬的语气,紫檀吓了一跳,旋即一想可能是公主太冷了,看着从后面追过来的尚不知发生何事的茜草等人,紫檀暗骂自己确实不应该在这里罗嗦,耽误时间不说,冻着了公主可怎么办? 几个念头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紫檀掏出一把拴着五福临门络子的小金钥匙递给了楚唯,一边伸手来扶楚唯上车,楚唯摆了摆手,纵身一跃上了朱轮车,嘴里催着紫檀快去快回。 车辇内,男孩看样子已经温好了茶水,端着她的七色琉璃茶盏这在悠然的品着茶,桌上的点心也少了好几块,许是解决了温饱问题,男孩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这家伙可真是心宽,楚唯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有心说他几句,眼下却不是时候,上前一步拉起男孩,接着俯身麻利的打开了座位下面的座箱,一边转头对男孩道:“你先藏在这里面,快点。” 男孩看了一眼打开的座箱,淡笑着对楚唯说道:“这里面,会不会挤了点?” 一脸很为难很无辜的表情。 楚唯愕然,扭头一看,原来指月在里面塞了满满的一箱子衣物,竟然还有一条薄被,楚唯抚了抚额,也顾不得许多,扯出了薄被和狐皮大氅,箱子总算空出了一半。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都快过年了,无家可归的长乐小朋友求收藏~~各种求~~么么哒~ 保证坑品哦~~ ps这几章写的有点没感觉撒~~ ------------ 050章 解救 男孩才依着她的话躺进箱子里,还不忘抽出一件袄子盖在身上,又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 楚唯见他总算妥当了,飞快的盖上箱子上了锁,还来不及穿上狐皮大氅,外面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似是来了很多人。 萱草等人早就到了,但没有楚唯的召唤,都只是安静的候在车外,这是谁又来了? *********************** 岳氏先前就得了信,说是公主并不在湖心亭,而是甩下她派的仆婢自己去玩了,岳夫人一听唬了一跳,万世衡特意吩咐她要看好楚唯的,如今自己办砸了,可如何是好?正要多派人手去寻找楚唯,就有家奴来报后院东边的碧月楼走水,接着又有人报说西边的藏宝阁起了火。 岳氏慌忙安排人东西两处救火,一边又要想着寻找楚唯,席上的各家夫人太太们听说了相府走火的事,都觉得不应呆在这里,又纷纷来与她道别,弄得她焦头烂额。 万胜雪也不省心,听说她曾经的闺房碧月楼走水,差点跳了起来,一叠声的打发人去救火,又吵着要亲去监督,一屋子的客人,岳氏哪敢劳动她,若是传出去,可是死罪,可这话不能明说,只得好说歹说的劝住万胜雪。 正这功夫,万世衡身边伺候的小厮松果来了后院,来问楚唯的事,岳氏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丫鬟匆匆的跑来禀报说在东跨院遇到了公主,看样子确实是受了惊吓。 起火的事她可以不管,但楚唯的事却是万世衡亲自交代给她的,岳氏不敢怠慢,与万胜雪说了几句,心急火燎的带着人直奔东跨院,路上和前来传话的紫檀绿萝二人碰了个正着,于是两厢汇合一起赶了过来。 岳氏见一群丫鬟围着朱轮车,快步走上前去,微微躬身问道:“公主,臣妾听说您受了惊吓,要不要请个御医来看看?” 等了半晌,没有回话,岳氏就有些担忧的瞄了一眼车帘,暗想公主该不是又趁机跑到哪里去了吧? 想到万世衡的狠厉,已经极为烦躁不安的岳氏霍的上前几步,一把掀开车帘,这一下事出突然,若言等人待要阻挡时,车帘已经大开。 紫檀惊声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臣妾方才见公主不曾答话,着实担心公主身体,才失了分寸,请公主恕罪。” 话虽这样说,却没有放下车帘,依旧点着脚尖扯着脖子往里面张望。 紫檀见状大怒,可对方好歹是一品夫人,又不好动手,正想开口斥责,里面传出楚唯虚弱的声音。 紫檀顾不得岳氏,来不及搬什么脚蹬,借着若言的力气爬上车辕,关切道:“公主有什么吩咐?可是好些了?” 楚唯像是脱了力,气息不济的说道:“请岳夫人上来说话吧,放下帘子,我实在是冷。” 这下竖着耳朵的岳氏也听见了,不用紫檀说话,踩着丫鬟的背脊上了马车。 她此时如同惊弓之鸟,必须得亲眼见到楚唯方才能放心。 车厢里,楚唯裹着个狐皮大氅横躺在座椅上面,身下还铺了条锦被,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双颊通红,眼睛红肿,果真是受了惊吓的样子,而且还吓得不轻。 岳氏没料到楚唯会是这般情形,一时懵在门口,口中呐呐的听不出说些什么。 紫檀担心楚唯,语气颇为不耐的催促道:“夫人有什么话,还请快些说了吧,公主身子不舒服,要尽快回宫才好,可耽误不得!” 岳氏本来就是想确定一下楚唯在不在车上,如今见也见到了,哪还有什么要说的,闻言免不了虚寒微暖几句,见楚唯有气无力的样子,又想小孩子本就容易冲撞不干净的东西,如果真在相府里出了事,她恐怕难逃责罚,赶忙连声告罪退了出去。 楚唯松了口气。 紫檀担心楚唯,不敢耽搁,连忙出了车箱,站在车辕上吩咐众人护送公主回宫,一旁去吃酒的沐川等人和驾车的车夫都以闻讯赶了回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相府,直奔皇宫,车夫听说公主身体不适,怕受了颠簸,车速就慢了许多。 再说万世衡,自听闻后院走水,就把招待宾客的事情交给了从晋安赶回来为他祝寿的万覆雨,匆匆去了书房。 见书房并无异样,心里略宽,但他素来谨慎,还是进了秘道去查看男孩的情况,到了密室,哪里还有人影?万世衡探了一下床上的锦被,一点余温也没有,看来是走了多时了。 万世衡一掌把床板拍的粉碎,眼里都能喷出火来,怒气冲冲的快步走出密道。 看到相府失火的莫言和莫语刚从外面赶了回来,正碰上杀气腾腾的万世衡。 两人尚不知男孩失踪之事,但见万世衡脸色铁青,都吓得不敢出声。 万世衡也知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孩子,否则自己的摄魂术必定受阻,强忍着怒火道:“那孩子不见了,莫言你速去追查,莫语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松果的声音,“老爷,听说公主在园子里受了惊吓,现在正要回宫呢,夫人已经亲自过去了。” 关楚唯什么事? 万世衡示意莫言和莫语先行回避,道:“你进来说话。” 万世衡的书房是相府中的禁地,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敢擅自进来,就算是打扫的仆役也不例外。 松果有些胆怯的推门进来。 万世衡问道:“公主怎么在园子里?因何受了惊吓?” 岳氏说的含糊,松果为了交差,向伺候的婆子问了情形,也不知是否可信,可眼下万世衡语气不善,他不敢说不清楚,只得硬着头皮道:“听说是公主借着观赏精致的由头进了园子,夫人派了六位姐姐妈妈陪着,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公主,后来就说是在园子里受了惊吓,至于如何受惊,夫人已经亲去询问了。” 松果说着冷汗直冒,不想万世衡只是挥了挥手就放了他,他逃命似的退出书房。 楚唯的表现太蹊跷了,这丫头几次三番的阴谋算计,弄得他焦头烂额,害儿子失掉金吾卫指挥史的职司,这次看来就算不是她劫走了那孩子,也必定与她有莫大的关连,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万世衡想着眼睛里就露出狠色,冷声道:“莫言,你带着人给我在府内仔细搜查,一草一木也不得漏掉,莫语,你带着人速去追上公主的车架,若那孩子在车上,就给我活着带回来,其余的人,都杀了!” 公主在相府回宫的路上被刺杀,皇上自然会迁怒于他,但众人也都见到他忙于处理相府起火之事,想必不会怀疑到他。 在莫语眼里,只有万世衡一个主子,闻言也不多说,领命和莫言一起快步由另一条秘道离开书房。 楚唯的虚弱是装出来的,但脸上也着实被风吹得通红,是以不仅骗过了岳氏,连着紫檀等人也极为担心,楚唯满脑子都在想男孩的事,根本也没顾上和她们说明。 紫檀就和绿萝商量:“公主的脸色看着不太好,我想着马车颠簸总是不妥,这里离千竹苑要比皇宫近上许多,不如先到千竹苑安顿下来再说。” 绿萝也正有这个意思,听了立时点头道:“我去和沐大人说一声,叫他派人先行去千竹苑安排,另外再叫人传御医速去。” 沐川等人是骑马的,自然要快很多。 马车是不能进**的,就算是她的车驾,也得在宫门处换乘肩舆,车驾则要送去太仆寺下属的车府存放,楚唯正在为如何把男孩带出来而发愁,听了紫檀和绿萝的对话,心中大喜,暗道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节,千竹苑是自己的地盘,办起事来就容易多了。 今日护卫的除了沐川,还有四人,沐川得了绿萝的话,挑了两个口齿伶俐的侍卫分别快马加鞭赶去太医院和千竹苑报信。 他自己则提马走到了楚唯的车驾旁边,虽然光天化日之下的京都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但如今,连相府都起了火,沐川就不由得更为谨慎了几分,招呼另两个人一起护卫在楚唯的车辇周围。 夫子胡同,是京都背街的一条极有历史的胡同,居住着许多高门大户,四通八达的巷子通往京都城的各个方向,其中也有一条通往鸡鸣寺胡同,因着巷子窄小,不宜行车,车夫平素都是挑大路走,但今天楚唯身体不适,车夫就想着抄个近路,早点安顿下公主,免得公主在车上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一行人不多时就进了夫子胡同。 夫子胡同两面都是高墙,道路又窄,行人也不多,沐川暗道,这车夫怎么选了这么一条路,上前去问了缘由,见车夫说的也是在理,只能点头不语,更加小心了几分,这样的巷子,若是出了意外,就算是逃跑都难。 *************************** 起了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哭着喊着求收藏、求评论喔~~ 上班到除夕的某人飘过~~~ ------------ 051章 劫杀 一阵寒风卷着漫天的梧桐残叶,在狭窄的巷子中呼啸而过,朱轮车上厚重的锦帘竟也被风力掀动起来,绿萝挨着车门,连忙用手按住门帘,嘴里嘟囔道:“这天变得可真快,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面‘嗖、嗖’几声,接着是沐川的一声断喝,和不知是谁的惨叫声,几乎是同时间,朱轮车猛地一震,生生的停住。 楚唯霍的坐起身来,就听绿萝叫道:“紫檀你照顾公主,我下去看看!” 说着一掀帘子,利落的跳下马车。 紫檀不似绿萝一样身怀武技,一惊之下随即反应过来,起身坐到楚唯身旁,握住楚唯的小手道:“公主莫怕,沐大人他们在外面,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的很笃定的样子,其实心里也很害怕吧? 楚唯此时想到的却是座箱里面藏着的男孩,闻言勉强点了点头,却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警觉起来。 外面传来侍卫的呼喝声,若言等人的娇叱声,兵器相击的鸣叫声,楚唯坐在车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每一声传来,似乎都能撕裂车厢内静止的空气,紫檀的手心开始沁出冷汗。楚唯能感受到她压抑的不安。 楚唯暗想这样下去可不行,自己得看看外面的情形,也好想些对策。想着就要起身出去,紫檀连忙抱住她,劝道:“外面危险,公主再等等吧。” 楚唯自持会凌波微步的功夫,就算打不过人,也不会轻易受伤,正要推开紫檀,一只弩箭带着劲风‘砰’的穿破车壁,从后面斜刺里射入车内,贴着楚唯的脸颊穿出车帘,接着就听见‘噗’一下血肉撕裂的声音,车夫一声惨叫倒下身子,脑袋正好撞进车帘里。 马匹失了控制又受了惊吓,长嘶一声撒腿狂奔。 这一切不过须臾的功夫,楚唯和紫檀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就双双被摔到车厢的后壁上,楚唯到底练过武功,手上用力,勉强扶助车壁,紫檀却一头撞在车厢后面的横栏上,滚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那射出弩箭的人似乎也没想到马匹会受惊奔驰,呼喝着追了过来,接着又嗖嗖几声,因着车帘被方才杀死车夫的弩箭撕掉了一大半,楚唯眼睁睁的看着两匹马接连中箭,连声惨叫。 两匹马轰的倒在地上,但马车速度太快,虽然死了马匹,势头却丝毫不减,径直向前翻过出去,生生折断了车辕子,几个翻转后撞到胡同转角处的高墙上,方才‘砰’一声跌落在墙角。 好在楚唯的朱轮车是前朝一位极为骄奢的公主留下来的,车厢的框架均以精铁打造,饶是这般又是翻车又是撞墙,车厢倒还没有散落。 楚唯运功紧紧抱着车厢的角柱,虽然被甩的头昏目眩,却并未受伤。 车厢戛然止住,楚唯先是叫了一声紫檀,车厢里哪里还有紫檀的影子,想来是在车厢翻滚时被甩了出去,只怕凶多吉少,楚唯猛地一阵心痛,却也顾不得了,慌忙打开座箱的锁扣,出乎意料的,男孩竟然没有被撞昏过去,眼睛平淡无波的正望着她,楚唯不及细想,拉着男孩跳下马车,顾不得向后查看,直接转进拐角处的另一条巷子。 楚唯施展凌波微步的功夫,拉着男孩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之中飞奔,或许天气太冷,一路上竟一个人影也没见着,高墙两侧的朱红大门或是黑漆角门就是紧闭着的,整个夫子胡同竟像是一片死地。 楚唯运用牡丹芳华引的内功,耳力极佳,虽然隔着几个转角,还是听得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她心下焦急,拼了命的奔跑,幸好这些胡同间的巷子都不长,楚唯在巷子里乱穿,利用连续的转角避开追兵的视线,使得对方不能运用弩箭。 说时迟,那时快,街角处两人又转进一条窄巷。 耳畔的声音突然凌乱起来,不似方才只有脚步声与风声,竟又多了一从迅疾的马蹄声。 凝神细听,那马蹄声竟是迎面传来,越来越近,而身后的追兵离他们恐怕不足五十丈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身处这样的险境,楚唯方才的慌张焦急情绪竟然一下子清明开来。 她飞快的扫了一眼胡同两边的丈余高墙壁,暗忖凭她现在功力,不可能带着男孩一起越过去,想都没想的对男孩道:“你先过去!” 说着手臂用力把男孩抛了过去,接着楚唯一提气,正要跟着越过去,胡同的另一头转出一队人马。 楚唯的脸上升起释然的苦笑,对方应该已经看到了自己,此时即使翻墙过去,也露了行踪,对方很快就会追到,倒不如自己留下抵挡一二,那家伙或许还有几分生机。 想到这些,她索性将心一横,生生把一口真气又压了下去,俯身抽出靴筒中的饮泉剑,背靠着墙壁静立不动。 前面的人是纵马而来,巷子不算长,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楚唯近前,同时楚唯一眼就认出当先身着白色长袍、青巾束发的青年男子,脱口叫道:“成凌风!” 来的正是成凌风,他本是在相府贺寿,可自从万世衡明里暗里的对他多有打压,对于佟彦的越权之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吾卫中的佟彦一党就越发猖狂,今天在宴席上借着酒意,竟然对他大加挖苦,他的嫡系属下自然不服气,两方就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成凌风心知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无意争辩,却也不想在给人家当靶子,恰好今日是他当值,就以公务之名提前离开相府。 本想回府换上官服再去衙门,哪知在花厅恰巧碰上嫡母尚氏,尚氏因着前日亲生儿子成凌霄被公主亲卫打得不轻,心里正憋了一股火,早就想找成凌风的麻烦,不想他这几日都没回府,今天竟然碰上,哪里肯放过,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骂,一会儿说成凌风不念手足之情,弟弟受伤也不去探望,一会儿说他不孝,连着十余天不来问安。 丫鬟婆子们看这架势,都躲的远远的,哪还有谁敢来触霉头。 是以相府着火的事也没人进来禀报。 待得尚氏骂得累了,成凌风又说还要去当值,尚氏虽然霸道,但见他抬出了公务,也不敢硬留他,成凌风方才脱身。 他的小厮子?痴?诨ㄌ?趴诩钡猛磐抛??从植桓医?ィ?患?闪璺绯隼矗?6鄙锨八盗讼喔?鸹鸬氖拢?闪璺缥叛源缶咆┫喔?较蚩慈ィ?匆丫?床患?鸹鸬暮谘蹋?肜椿鹗埔丫?嗣稹?p>  但他作为金吾卫指挥史却不能不到场,成凌风来不及换衣服,赶忙上马出府,恰巧碰上巡城的几名卫兵,于是招呼了他们往丞相府疾驰,白日里策马自然不能走正街,就选了后巷,哪知却碰上了逃出来的楚唯。 成凌风从未见过楚唯,但见眼前的女娃五六岁年纪,一袭金丝凤纹靛青色长袍,衣袂迎风起舞,气度沉稳而雍容,目光明亮而笃定。 虽只是束手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却有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而此时,她用那样清脆响亮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成凌风一下子就想到了“天之骄女”这个词。 他虽然不敢确信眼前的女娃就是传说中的护国公主,但却也不敢怠慢,有些犹疑的翻身下马,到楚唯近前施了一礼:“请问这位小姐如何知道在下的名字?” 成凌风的处境是楚唯一手促成的,她自然也知道得十分清楚,但成凌风一直泰然自若、深藏不露,楚唯拿不定他的心思,但此时形势危急,她也只能赌一下成凌风已经和万世衡离心离德。 心知多说无益,楚唯直接亮出了蟠龙金牌。 这时追杀楚唯的黑衣蒙面人也已到了巷子头上,楚唯一闪身站到了成凌风一侧,高声道:“成将军小心,这些反贼配有弩箭!” 话音未落,三枚弩箭破空飞射过来,直奔楚唯。 成凌风立时明白了楚唯的处境,心思电转之间,已经有了决断,长剑迅疾出鞘,只劈向挟风而至的弩箭,断喝道:“兄弟们,保护公主!” 同行的四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亮出兵刃,击落对方的弩箭。 成凌风等人只带了兵刃,近身搏斗才能发挥出来,如今对方以弩箭拒敌,兵刃的威力难以施展。 **************************** 送上今天的一更,亲爱的们,年货都准备妥当了吗?嘻嘻~~忙完的就看看长乐吧,没忙完的忙里偷闲也欢迎来支持下喔~~坚持不懈的求收藏,求评论,求推荐哦~~ 第一卷就快完成了,打算除夕那天开第二卷,预告一下,第二卷名为“一往而深”,还记得第一次在某文中读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时的感动,第二卷某小朋友要开始地地道道的早恋啦,呃,要祝她马年马到成功吗?这个,再说吧~~~ ------------ 052章 魂飞 双方一时间陷入胶着,黑衣人摸不准对手的实力,不敢贸然近身,成凌风等人怕流箭伤及楚唯,不敢放手施为,只能护着楚唯缓慢的向前进逼。 楚唯飞速的扫一眼场上的情形,黑衣人的一边也是五个人,暗忖方才追杀自己的听脚步声至少有七八个人,怎么现在只剩了五个?这个疑问不过一闪念间,楚唯立时想到陈远给她讲过的“前狼假寐,盖以诱敌”的典故。 楚唯暗想不妙,肩头一沉避开一直箭矢,跃到成凌风身旁,道:“成将军,反贼的人数不对,当心他们两面包抄!” 说着劈手扯下成凌风腰间的剑鞘,也加入战团。 成凌风早想要速战速决,只是被楚唯这个拖油瓶牵住了手脚,如今一见楚唯的功夫,竟比他手下的几人还要快上一筹。 这样一来,战局陡然扭转,黑衣人想再依靠弩箭拒敌已是不可能。 楚唯的提示声音不低,其他的几名金吾卫也听到了,这边压力一减,一名金吾卫趁机问成凌风:“大人,放不放响箭?” 金吾卫当值时身上都配有响箭,一旦遇到危情,可以用于呼救,这个成凌风自然知道,但他心里有另一副算盘,若是放了响箭,敌人恐怕会立即遁逃,那样要再抓人就难了。 公主在京都城里遇袭,他金吾卫指挥使逃不了‘失职’的罪名,若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这个官位也保不住。他原想着先稳住敌人,一步步逼到近前,再一举将敌人擒拿或是扑杀。好歹也可以有个将功补过的交代。可如今听了楚唯的示警,他不敢冒险,心下一叹,道;“放吧。” 随着一声尖啸,响箭在空中炸开。 果然如成凌风所料,黑衣人眼见金吾卫发出求援信号,而己方的弩箭也消耗殆尽,心知今日要劫杀楚唯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呼啸一声,迅速的遁入转角的巷子里。 成凌风喝道:“追!” 当先翻身上马,转而想到楚唯没有马匹,动作一顿。 楚唯看出他的忧虑,道:“成将军不用管我,我尚有能力自保。” 这倒是真话。 可事有万一,成凌风哪敢撂下楚唯。坚持要派两人护送楚唯回千竹苑。 楚唯不想因此耽搁了时间,无心与他理论,点头和两名金吾卫一起往千竹苑去。 走了两步,方才想起紫檀、沐川等人,转头喊住成凌风,要他先去夫子胡同。 成凌风听了眼里闪过惊疑。 楚唯也暗恼自己满心只记挂着那家伙的安危,竟然差点将朝夕相处的紫檀几人都忘了。 可恼归恼,她却是一刻也放不下那家伙,心想京都出了这样的事,金吾卫必定会全城搜索,这几条巷子更是重中之重,想那家伙羸弱的情形,恐怕是跑不了了,自己得赶在前面找到他才好。 楚唯坐在一匹马上,由一名金吾卫牵着,走的很慢,像是怕她掉下来。 楚唯心急如焚,可苦于自己不会骑马。 好在这里离千竹苑很近,她才勉强忍着没有跳下马背直接跑回去。 不多时就到了千竹苑,林芷这边只得了楚唯要过来的消息,还不知遭遇劫杀的时,见楚唯由金吾卫护送回来,大为吃惊。 可楚唯现在没时间和她多说,简单说了句要运功调理气息,让林芷守住门户,任何人不得打搅。直接进了卧房。 林芷见状,以为她受了内伤,要运气疗伤,哪里还敢多问,忙不迭的命人守住房门。方才向那两位金吾卫问起情况。 且说楚唯进了卧房,径直打开床板下的机关,闪身钻进密道。 她满脑子都是男孩那张脸,那张熟悉的已经刻入她骨血的面容,一想到他现在生死未卜,楚唯的心就缩成了一团。 从鸡鸣寺后院的出口爬出来,楚唯才发现自己这身衣服太扎眼,要想从热闹的鸡鸣寺出去,必定会引来注目。 没办法,只好折返回去换上之前准备的寻常人家的男装。这一折腾,又耽误了许多时间。 楚唯凭着记忆寻到那堵院墙,略微凝神一听,墙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方才一提气,越墙而入。 这是一所宅子的后院,墙边是几株高大粗壮的梧桐树,落叶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看上去有些荒芜,想来这是一所闲置的院落。 楚唯向四处查看,哪里有男孩的影子。她一下就想到刚刚把那家伙抛过来时,好像没听到落地的声音,该不是挂在树上了吧? 楚唯想着就仰头往树上搜寻。 梧桐叶子早就落尽了,一眼就看个清清楚楚,没有人影。 去哪里了? 楚唯望向院子里的房舍,跟着快步跑了过去,一间一间的查看,这里明显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门窗上挂着一层灰尘,一看就知毫无人迹。 可楚唯还是不死心,每一间都进去翻一遍,院子不算大,二十几间房屋而已。 金吾卫应该没有这么快搜城的?难道是哪些黑衣人?难道哪些黑衣人是冲着那家伙来的? 不可能的,楚唯立时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怎么会知道那家伙在自己的车上? 可是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止不住的蔓延,那群黑衣人少了几个,会不会是他们绕进院子把他捉了去?那家伙身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难道自己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 他们会不会杀死他,毕竟三国都在查杀黎氏的后人,会怎样杀死他呢?利刃穿心吗?那种痛她曾经受过一次。 这些恐惧接连着冒出来,按都按不住,想到那家伙可能遇到的危险,楚唯就感觉五脏六腑中的哪一处被人生生夺了去,那样难过。 当她从最后一间房舍里走出来,身上已经沾满了灰尘,而这些都比不上她面色的灰败。 前街传来马蹄声,呼喝声,想来金吾卫已经开始搜查了,楚唯下意识的拔腿往后院跑。 可她的心绪一片混乱,已经犯了牡丹芳华引的大忌,不仅提不起半分内力,反而心口被气息堵得难受。 楚唯迈着两条小断腿,踉踉跄跄的穿过庭院、穿过连廊,寒风卷起梧桐落叶刮在她的脸上,刮得她睁不开眼睛,楚唯看不清路,只憋着一口气往院墙处拼命跑。 “砰”的一声,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楚唯重重的跌在地上,好在她跑的不算太快,好在地上都是树叶,摔得并不重,可她却一下子脱了力,几次都爬不起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的湿了脸,楚唯突然就不想在动了,她趴在地上,把脸埋在落叶中,心里不停的只有一个念头,她再也见不到那张脸了,再也见不到了。 “你是要一直这样趴着吗?” 声音干净的像一泓清泉。 楚唯一个激灵,连忙翻身坐起来。原来绊倒她的是那男孩的身体,而那家伙也是刚刚坐起来的样子,一只手臂支着地面,安静的看着她。 一副看戏的样子! 楚唯的火气立时冲了上来,朝着男孩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才你怎么不出声?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呀?” 一连串的质问竟像是耳边风,男孩好像根本没听见,反而盯着她哭花的脸,笑道:“你是爱哭鬼吗?” “你――” 楚唯气结,抡起拳头向他砸过去,恨不得把这家伙拍死。 男孩像是被吓到了,也不躲闪,只是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那一瞬间,楚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怎么想的?反正她猛地收住拳头,却没控制好,最终一拳砸在了地上。 真疼! 疼得她的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潮水,仿佛前世今生的委屈、痛苦和思念都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男孩看着楚唯有些凌乱的头发,流了满脸的泪水,瑟瑟发抖的肩头,表情一点点僵硬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周身的血液倏忽见化作千万利刃,在他的骨肉之间穿梭,他暗叫不好,连忙收摄心神,紧紧咬住牙,强忍着没有痛的呻吟出声, 半晌,方才平复了气血,望着兀自哭个一塌糊涂的楚唯,眼里闪过几不可查的痛楚和无奈,最后,干巴巴的说了句:“刚才睡着了。” ************************** 宅子的前院,一名士兵指着屋子里灰尘上的印记道:“大人,这里有踪迹,应该是才有人来过。” 带头的将士上前一看,果然如他所说,急忙吩咐道:“大家分头找,你,你去面,你们几个去西面,剩下的人跟我去后院――”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 话说今儿个可是年三十啦~~长乐小朋友90度鞠躬: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喔~~ 卷二的第一章,亲们多多支持喔~~ 祝大家新春愉快,马到成功~~单身的马上有对象,嫁了的生个马宝宝,嘻嘻~~ 明天要照常上班的某人,泪奔求收藏ing~~ ------------ 053章 卫离 移翠馆正房的内室里,紫檀木雕花大床上的床面上无声的开了一个二尺余宽的暗门,楚唯钻了出来,回头再看那男孩,怎么还没有跟上来? 方才她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在金吾卫发现之前离开了宅院,带着那家伙一起从密道回来,她心里有气,是以进了密道,就没再理会那家伙,自己一个人有些负气快步的走在前面。 又等了一会,见秘道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楚唯又禁不住担心,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 想到那家伙羸弱的样子,楚唯不敢大意,连忙又钻进密道,密道上下左右四面都是打磨光滑的花岗石筑成,空间很窄,只能容下一人通过,里面没有灯火,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楚唯运用目力,也只能看个尺许远,她一边摸索着向前走,一边凝神听着周围动静。 如此走了十余丈,才发现男孩半歪着倒在石板地面上。 这家伙,赖在这里做什么?楚唯叫了两声,没有答复,她心里猛地一紧,连忙上前去拉他的手臂。 这一拉,骇得的楚唯一下子丢开手,踉跄着退了一步。 男孩的身体竟然已经僵做一块。 楚唯勉强收摄心神,重又挨到男孩身边,伸手一试,竟连呼吸也没有了! 楚唯再不顾的什么,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使劲儿的摇晃,一边连声叫道:“卫离,卫离,你怎么了?你醒醒呀!不要死,不要死……” 声音到最后已经满是哀求。 摇晃叫唤了好一阵子,男孩一点反应也没有,楚唯身子一软,跌坐在他的身旁,翻来覆去的念着他的名字,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谁知已经僵硬的男孩忽然梦呓一般的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 楚唯一个激灵,翻身抓住他的肩头又惊又喜道:“你是不是没死?你还活着对不对?” 男孩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吵,我就是想死都难。” 楚唯顾不得计较他话语中的调侃,拉着他道:“你刚才断了气,我还以为――” 以为他死了,所以这样伤心吗?可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呀!男孩皱了皱眉,看着周遭一片黑漆漆的石壁问道:“我们是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呃,楚唯才缓过神,连忙拉着他出了密道。 男孩待楚唯合上床板的机括,随意的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声音柔和的让人提不起丝毫的防备。 楚唯脱口答道:“卫离呀。” 话一出口,就察觉自己的失言,她本不应该知道他的名字的! 哪知男孩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惊异或是防备的反应,反而是有些困惑的歪着头道:“卫?离?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呢?” 还好拜陈远所教,楚唯现在已经极善于信口开河了,脑子一转,竟捧出一脸好奇道:“我以前梦到过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说他叫卫离的,难道你不叫卫离吗?” 男孩看着楚唯天真烂漫的样子,就起了促狭的念头,一脸认真的问道:“你一见我就哭个不停,难不成我在梦里欺负了你?” 楚唯一听这话,想到前世的事,登时就红了脸,连忙埋着头胡乱应付了一声。 男孩见她那窘迫的样子,忽地心情大好,连带着身体的不适感也减轻了许多,不再打趣她,自顾自的用石指在床上写了几个字,喃喃的道:“卫?离?是这两个字吗?还是这两个字?” 楚唯一听这话,以为他还在取笑自己,佯作着恼道:“那可是你的名字?反倒来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男孩不理楚唯,若有所思的在床上反复写了几遍,最后将‘卫’字和‘离’字重新并排写在一起,若有所得的微微翘起嘴角,道:“就这个吧,这名字还不算赖。” 说着看向楚唯,眼里氤氲着笑意。 楚唯一听就傻了眼,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家伙不是卫离?可他分明和轩儿长得一模一样呀!难道自己认错了人? 她试探着道:“你既然有别的名字,又何必要改?” 男孩无所谓的笑道:“想改就改了。” 真的不是他!楚唯却依旧不死心,问道:“那你原本叫什么?” “忘了。” ……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听见小喜子的声音,“县主,公主在里面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来父皇已经得了信儿,现在一定很担心自己吧,楚唯不想连累楚昭忧心,转身拉起锦被,让卫离藏在里面。 不想卫离却摇头道:“这样会很闷的。” 说着伸手打开床板的机括,闪身躲进密道,楚唯看着一脸的愕然,自己方才操纵机括时分明是特意避开了他的视线,怎么还叫这家伙学了去? *************************** 楚唯原本只道是楚昭派了小喜子来探视,却不想楚昭竟也亲自来了千竹苑,看着父皇满眼的心疼,楚唯心里暖暖的,差点又哭出来。 楚昭见她红肿的眼睛,不想再惹她哭泣,转了话题,问起事情原由,楚唯略去了不能说的部分,剩下的几句话就说完了,只是特意提了成凌风的救护之功,口气中颇为赞赏。 病人不宜挪动,楚昭决定留楚唯在千竹苑养病,待好些之后再回宫过年,楚唯自然痛快的应下来。 送走楚昭,楚唯拉着林芷问起紫檀她们几个。 林芷见楚唯满眼的担忧,心中一暖,坐在床沿上,说了经过。 ……因着皇城地势较高,丞相府虽然离得不近,但火势一大就被羽林卫发觉了,立时有人去禀报楚昭,楚昭担心楚唯,连忙派出一队羽林卫去接楚唯和万胜雪回宫,这队人正巧和沐川派来太医院请太医的侍卫碰个正着,于是分出一半人手去丞相府接万胜雪,另一半则往夫子胡同的方向去找楚唯。 正好解了沐川等人的危急,待成凌风等赶到时,夫子胡同的黑衣人已经被杀伤的七七八八…… 都是死士,没一个活口留下。 秀文若言几个都受了伤,但好在不是要害,紫檀头部受了撞击,太医说要静养几日才好,只是两名车夫和一名侍卫折了性命。 金吾卫已经在全城戒严,搜捕贼人。 楚唯听说紫檀她们没事,松了口气,但想到因此丧生的车夫和侍卫,又有些黯然,让林芷给多两家送些丧仪,算是安家费也好。 林芷笑着应下,转而高声吩咐外面的丫鬟将晚膳摆进来,一边亲自服侍着楚唯简单梳洗了一番。 闻到饭菜的香味,楚唯才发觉自己早已经饿得不行,正要开吃,一下子又想到卫离。 略一盘算,放下碗筷,转而嚷着要亲自去看看紫檀等人。 林芷一听直皱眉,一叠声的劝她安心静养,怎么也不肯让她去,哄着她道:“公主现在正是虚弱,若是为了她们几个再吹了风,可如何是好?我这就去探望她们,公主就只管放心吧。” 楚唯才算是妥协下来,道:“那姐姐快些去吧,让她们安心养伤,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说着把林芷撵走了。 因着紫檀几个都受了伤,林芷就又派了四名丫鬟服侍楚唯,分别唤作依兰、泽兰、含笑、百合。 打发走了林芷,这四个小丫头自然不在话下,楚唯寻了由头把四人都支道殿外。这才叫卫离出来一起吃东西。 因为楚唯是‘病人’,林芷特意准备了清淡的小米粥和几碟蔬菜,就布置在床边上。 从相遇开始,两人就一直在逃命,如今也算是大难不死了,楚唯心里感慨,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的偷偷看向卫离,就像是要把他的一举一动每个细节都藏到眼睛里。 右手捧碗,左手执著。 明显是受过极好的教养,一举一动都那样优雅而流畅。 表情温和,仿佛很享受这些饭菜,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喜悦的气息。 偶尔也会看向她,带着淡淡的笑意。 楚唯不可控制的想到轩儿。 一样的习惯用左手。 一样的只吃摆在近前的两三道菜。 一样的对她的注目浑然不觉。 一样的安静从容…… 她以前总希望轩儿能有些做不好的地方,比如吃饭的时候脸上沾到饭粒、比如睡觉的时候踢掉被子,这样她就可以帮他做好,可轩儿从来都没出过错。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还要分些心思来照顾她这个做母亲的。 楚唯的眼泪就像是晚秋的露珠,一点点沿着睫毛挂起来,最后密密的遮住了眼。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喔,起得有点晚啦~~嘻嘻~~ 新年第一天,满地打滚求收藏呢~~ 最近在读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他说:“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阳光,从清晨到夜晚,由山野到书房,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这样的静好...... ------------ 054章 伤痕 卫离轻轻的放下碗筷,目光柔和的看向楚唯,她的眼泪不同于前几次的悲伤、委屈或是喜极而泣,这一次是带着深深的怜爱与疼惜,这个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呢? 卫离明亮清澈的眼里,难得的闪过一丝困惑。 *********************** 还好卫离的饭量很小,两人加在一起也没有吃掉许多,丫鬟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卫离表现的和轩儿越是相似,楚唯就越是想弄清楚他的身份。 晚上,楚唯哄着卫离先睡,自己却说要再看一会儿书。 宽大的木床上,卫离安静的侧卧在里侧,楚唯看着他的背影,有种如临梦境的恍惚。 捧着一本论语,半晌也没翻一页,她清楚的记得他的肩头上有一处青色的印迹,印在他洁白如玉的皮肤上显得极为刺目,可这处印迹是在左肩还是右边呢?楚唯怎么也想不起来。 许是屋子里暖和,又吃了东西的缘故,卫离的脸色不似先前那样苍白了,灯光下,他的睡颜宁静舒展,楚唯看着没来由的心安。 蹑手蹑脚的凑到卫离身边,楚唯试探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应该是累坏了吧,睡得这么沉。 楚唯将手探向他的衣襟,将要碰上时又收了手,攥了攥拳头,如果他不是卫离,她要怎么处置?而如果他就是卫离呢?那个将要她亡国殒命的卫离,她又当如何呢? 楚唯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 末了,她想,算了,不管怎样,先弄清楚再说吧。 打定了主意,方才又捏住他的衣襟,一点点的向外拉开。 哪知才动了两下,卫离忽然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嗫嚅着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伤。” “我很好。” …… 楚唯心里堵的难受,但却不敢再试,一个人闷闷的躺在那里,过了好些时候才睡着。 她不停的做梦,浑浑噩噩的画面中总是闪现卫离穿着这件雪白的沾染着血迹的中衣,他就那样单薄的站在寒风中,对她说话,他说‘长乐,我很好’。 她一下子就惊得张开眼睛,扭头看向里侧,不料竟看到卫离也睁着眼睛,窗外屋檐下的灯笼倒映在他的眸中,红彤彤的一团,很明亮。 见她醒来,对她笑说:“做恶梦了吗?你一直睡得不安稳,瞧,都把我给吵醒了。” “真的没关系吗?” “恩?” “你的伤处?” “恩。” “那让我看一下好吗?” “不好。” “为什么?” …… 楚唯等了半晌不见答话,定睛一看,卫离不知何时已经合了眼帘。 第二日,楚唯又依着原样,把林芷撵去看顾紫檀她们,用过早点,卫离又睡了过去,这家伙,可真能睡。 想起同样嗜睡的轩儿,难道是随了他?不知怎么,她心里总是笃定的把这个家伙当成前世的那个卫离。 楚唯惦记着他的伤势,也惦记着那块青色印迹,不死心的又凑上去,也许是有了查看伤口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楚唯的底气壮了不少,这一次出奇的顺利,卫离瘦削的肩颈先露出来,雪白的皮肤上没有丝毫的瑕疵。 楚唯的不自觉的咬住了嘴唇,难道在另一边吗?可卫离是侧卧着的,她无法去查看他的右肩。 衣领一点点拉开,楚唯原本小心翼翼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眼前白皙的背脊上大大小小数十条伤口,触目惊心。一些新近的伤口周遭的齿痕还没有消退,楚唯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样的伤痕,她是见过的。 那时轩儿不满周岁,她对齐皇宫还不熟悉,一天午后轩儿突然发了病,不停的呕吐,御医却半晌也没来,楚唯顾不得徐??叩娜白瑁?还懿还说呐苋ナ榉空移胍荩?笔笔榉坷锓?痰钠玩径疾患?白樱??n兔懊笆?y闹苯哟沉私?ァ?p>  罗汉床上,齐逸赤裸着身子背对着她,而在他的身下,趴着一个同样赤裸着的身体,楚唯一眼就认出那人的侧脸,是书房侍奉茶水的小内侍,名叫双福。 双福的背上就横着这样的伤痕,一样的触目惊心。 楚唯当时如遭雷击,吓得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逃命似的跑出书房,跌跌撞撞的不知跑到哪里,直到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才一跤跌在地上。 那人望着面如土色的楚唯,惊声道:“是你?” 竟是她曾在鸡鸣寺遇到的那个身负重伤的男子。 楚唯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他的装束,应是齐国地位极高的官员了。 那人上前拉起她,问道:“你不是楚国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上下打量她,霸道的肆无忌惮。 楚唯连忙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想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岂料那人反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着她挽起的发髻质问道:“你竟然嫁人了?” 是的,她嫁人了。想到齐逸的种种,楚唯心中悲愤,拼命的想要甩开他的手,怒声道:“孤是东宫的太子妃,你又是谁?胆敢对孤这般无礼!” 那人闻言面色铁青,定定的看了她的半晌,像是要吃人的凶神恶煞,就在楚唯吓得要哭出来时,他喃喃的说:“你竟然是那个楚国公主,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松开手,头也没回的走了。 后来楚唯知道了他的身份,齐国的豫章王齐非,齐逸同父异母的弟弟,现任皇后沈盈盈的儿子。 “看够了吗?” 卫离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连忙将他的衣裳盖回去,有些不知所措的道:“伤的这么重,一定很痛吧?” “还好。” 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楚唯越是难过。 除了吃饭的时间,卫离几乎都是睡着的,就像是一只冬眠的小动物,楚唯在秘道里给他安置了被褥和暖炉,有人进来时,就把他藏到里面。 晚膳过后,卫离就安静的睡下,楚唯待了约莫一刻钟,想着他是睡熟了,才从枕头下面拿出一瓶金创药,打开瓶塞倒出细细的粉末,摊在她的手帕上。 楚唯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拉开他的衣领,露出一条条寸许长的伤口,狰狞的横在他原本无瑕的脊背上。 将要触碰到伤口时,她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粉嫩的嘴唇被她咬出一排鲜红的血印。眼泪刷的涌了出来。楚唯连忙别过头,不叫泪水滴在药末上。 深吸了几口气,才转过脸,却看到卫离已经醒了,正看着她的眼睛,神情那样温柔而恬静。他伸手拉上衣衫,看了一眼摊在锦帕上的伤药,道:“收起来吧,我,不用这个。” “这是极好的金创药,用上些总归没错的。” 卫离摇头。 “怎么这么不听话?” 这下连摇头都懒的做了。 那么多伤口,不涂药什么时候才能好?楚唯不肯由着他,又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却不想卫离竟有些嫌弃的躲开她的手,全不似方才的温和,疏离而冷淡的道:“你没学过规矩礼仪吗?” 规矩礼仪?是在说她不守男女大妨吗?在他眼里,她是个没规矩的人吗? 可为了他,她曾付出生命,她忍受了多少?牺牲了多少?他知道吗?凭什么现在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卫离躺了一会儿见楚唯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这种情绪是他极为不喜的,他想了一下,终究扭头看向楚唯,灯光下,她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一脸的委屈和气恼,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 是自己的话太重了吗? 卫离有些自责的坐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扫见她紧握的拳头,手心里已经隐隐的渗出血来。 有生之年,卫离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拉起她的手臂,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手,我不过白说了一句,你就气成这样?” 什么叫白说了一句?倒是她小气了吗?楚唯也来了倔劲儿,扭开头不看他,一边想要抽回手。 怎么能这么任性?卫离手上也跟着用力。 不想楚唯竟痛的‘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卫离连忙松开手,楚唯白色茧绸的袖筒上竟然印出了他血色的手印子。 怎么会这样?卫离吃了一惊,旋即抬手摞起她的袖子查看,纤细的手臂上脱了一大块皮,被他方才用力一捏,伤口都裂了开来,洇出小小的血珠,一看就是新近受的伤,卫离就想起下午时他在暗格里曾听到‘砰’的一声重物跌落的声响。 ***************************** 亲爱的们,早早的送上今天的更新,祝大家马年大吉,顺道帮长乐小朋友求个收藏哈,对啦,这边新年还没有红包嘞~~求马年的第一个红包哦~~ “虽然言语的波浪永远在我们上面喧哗,而我们的深处确实永远沉默的。” 纪伯伦的诗歌,对我来说,深奥了些。 ------------ 055章 回宫 “怎么会这样?” 语气中没有关心,反而满是质问。 楚唯气得一下子收回手,恼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她一心想着要弄点金创药来给卫离治伤,可她不敢把卫离的事告诉任何人,最后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自己故意跌了一跤,金创药自然就有了,而且还是楚国太医院里最上等的。 可这家伙竟然不领情! 卫离在看到她的伤口时就猜到了这一节,如今听她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如此?” “我――” 楚唯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对于毫无关联、萍水相逢的两个人,确实没有这个必要,可他们不是呀。 “好了,别生气了,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卫离说着俯卧在床上,拉开衣衫,露出背上的伤口。 伴着她的手指在背上划过,卫离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落在他的背上,凉凉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卫离的脸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道,也不用她答话,就自顾自的讲起来。 说有一位武将,上阵打仗,眼看就要被人击败,突然间天降神兵,打跨了敌人,此人十分感激,便向天磕头,问神仙的来历和姓名。 神仙回答:我是草垛子。 武将再磕头,问我何德何能,竟然让你来救我? 草垛子说:你不用谢我,我只是来报恩的。 武将大惊:我何曾有恩于尊神? 草垛子说:当然有恩,平日我在训练场,你从来都没有射中过我一箭。 卫离说完,信心满满的等着楚唯破涕为笑。哪知她一句话都没没说,倒是眼泪又多了几滴,卫离有些气馁的自言自语道:“很不好笑吗?我觉得还行呀。” “不是,你讲的很有趣。” 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你怎么不笑反而要哭呢?女孩的心思从这么小开始就这么难猜了吗? 卫离又道:“再讲一个吧,从前有一个小姑娘,她是个爱哭鬼,后来,她脸上长满了麻子。” 分明的调侃。 不想楚唯却‘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前世,她因为轩儿的身世,过得提心吊胆,经常一副愁苦的模样,轩儿就会讲一些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来哄她。 他们,真的很像呢。 听着卫离悦耳的声音,楚唯一下子就想通了,极为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我会保护你的,再不会教人欺负你。” 入夜,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两尺有余的距离,楚唯数着他均匀的呼吸声,默默的想,因为是他,哪怕待她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她也会如此的感激珍重,她也会打从心里把这一点点的好当作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就当是他吧。 *************************** 为了不引起万世衡的怀疑,楚唯决定将受惊的戏码演足,怎么也得卧床个十天半月吧。 可问题是林芷把这事当了真,什么事情也不教打搅她,把她和外界隔绝起来,这种一无所知的状况,让楚唯很不安,算了,就卧床三日好啦。 太医院的金创药果然是好东西,不过只涂了三次,卫离的伤口就都好了大半,楚唯的手臂也差不多痊愈了,她拿着金创药的小瓶子,一脸向往的神情,道:“如果我能会些医术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自己配这种药了。” 卫离听了一脸的不以为意,道:“配这种药做什么?难不成你要经常摔跤?” 楚唯却像是没有听出他调笑的意味,一脸认真的又说了一遍:“如果我能会些医术该多好。” 如果是这样,轩儿是不是就可以少吃些苦。 卫离奇道:“学医?也不难吧,去太医院找个人教你就是了。” 太医院?楚唯摇了摇头,她信不过太医院的人,前一世,轩儿从四岁开始自学医术,不过三四年的功夫,开出的方子就比太医院令的方子还有效。她可不相信楚国的太医院会比齐国的高明些。 难得卫离没有睡意,楚唯乐得和他说话:“你说那些黑衣人会不会是万世衡派来的?” “你和他有这般深仇大恨?” 一脸的不以为然。 楚唯闻言秀眉微蹙,她会怀疑万世衡,一来是想不到其他人,二来是凭直觉,如今卫离不赞同,她的怀疑就弱了几分。 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难道是冲着卫离来的?不可能呀,没人知道卫离藏在车上。 她想问卫离怎么会在丞相府,可一想到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就不知如何开口了,他应该很不想说起这件事吧,楚唯只好把疑问压下去。 楚唯想着这些没有头绪的事就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盼着立时找来陈远商议。 是以,第三日一早,楚唯就宣布,她的病好了,病好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楚昭那里问安。 用过早膳,藏好了卫离,去看过紫檀几个,紫檀没什么外伤,见楚唯过来,坚持要陪楚唯回宫,林芷就劝她:“……太医既然让你静养十日,你就好生养着,不要留下什么隐患,公主这边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楚唯也是这个意思,紫檀才作罢。 绿萝几个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估计年前是用不上了,楚唯只好带上依兰、泽兰、含笑和百合,都是新人,林芷不放心,让木槿跟着进宫。 以前楚唯嫌公主的朱轮车太过招摇,往返千竹苑只用普通的车架,可这次劫杀,多亏了这架结实的朱轮车,是以吩咐林芷,以后都用这辆车好了。 车上,楚唯见木槿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少不得问她有什么事? 木槿就说:“林芷姐姐本不叫我说这些,让我过两日再回禀公主,可如今公主问起,我可不敢不说。” 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就是要引着她来问吗?楚唯听了有些好笑。 木槿见楚唯的神情,知道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吐了吐舌头,转而正色道:“沐大人伤的最重,现在还不能动弹,这两日韩侍卫都来问过,想是有事要回禀公主。” “昨夜收到了赵公子的信鸽,说是明日赶回京都,急着要见您,恐怕是云梦那么情况有变。” “成指挥史在城里搜查了整整两天,一无所获,他特意打发人来千竹苑说了情形,那些刺客能如此迅速的藏匿无踪,恐怕在京都城里应该是由内应的,皇上已经下了死命令。” 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尤其这贼还是要置她于死地,楚唯心里很不踏实,可眼下她也只能依靠楚昭了。 倒是成凌风的做法让她稍感意外,能遣人来回话,这是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了,楚唯暗想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沐川负伤,楚唯的护卫由韩雪峰负责,另外楚昭还给她多加了十名羽林卫。 楚唯略一思索,吩咐朱槿:“让韩侍卫在借翠轩候着,我会抽空见他,至于赵公子那边,我明天再回一趟千竹苑就是了。” 事实上,她今晚就要赶回去的,卫离那边只有一些糖果点心,她怕他吃不饱,又担心他吃不到热饭会不舒服。 楚昭这几日被刺杀的事闹得极为烦闷,此时见楚唯安然无恙站在他面前,才总算是放了心,女儿才五岁,是什么人要刺杀她呢? 楚昭想不通。但他不想让楚唯担心,只含糊的说这件事已经查处些眉目了,全不知成凌风那边的情况楚唯早就知道。 楚唯见楚昭处处为她着想,心里只有感激,自然不会拆穿他。 回到借翠轩,指月早就候在门口,远远看到楚唯,快步赶上前来,见她完好无恙,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楚唯见状,又笑着安抚了她几句。 指月迎着楚唯进了院子,趁机说:“宫里的几位娘娘听说公主今日回宫,一早就过来了,现在都在花厅候着呢。” 出乎意料,也算是合情合理,她之前能和这些人泾渭分明,那是借着守孝的由头,如今既然出了服,少不得要应酬了。 楚唯笑道:“好,我这就过去。” 说着径直去了花厅。 万胜雪几人早前听说楚唯先是受了惊,又遇见刺客,都以为是极严重的事,此时见楚唯精神抖擞的站站面前,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好在几人也都是算是人精,一齐笑着与楚唯招呼见礼。 楚唯连忙请几人坐了,高声吩咐添上新茶,自己也大方的坐了主位,笑道:“……只是受了些许惊吓,也不是什么大事,倒难为几位娘娘挂念了。” ****************************** 亲爱的们,这是今天的更新,话说昨天一整天都没个评论,某人好心虚、好桑心的说~~~ 不管怎样,还是厚颜无耻的求收藏、求评论、求推荐、求红包呀,各位看文的大大们~~果断支持一下吧~~90度鞠躬感谢~~~ 嘻嘻~~明天青云榜啦~~ ------------ 056章 不辞 万世衡自从那日相府起火,就害了重病,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万胜雪想到父亲的状况,再看看楚唯,心里就很不舒服,闷闷的坐在一边不说话。 钟亭儿早就和楚唯翻了脸,今日能过来,也是不想落人口实,不咸不淡应付了几句,就坐在一旁吃起茶来。 剩下的就是花静芳和余舒了。 花静芳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身子重,腰酸背痛的,有心殷勤一下,却也力不从心。 倒是余舒,此前楚唯和她从无来往,除了几次宫宴见过,平素都没照过面。 自从万胜雪生产,钟亭儿惹了楚昭的不喜,芳仪殿的花静芳有了身孕,楚昭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了闻香苑了,算起来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这位余美人竟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唯心里对余舒就有些好奇,心想今天刚好可以看看余舒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知余舒见场上只剩她一个能唱戏的了,揣测着楚唯大抵不愿多说受惊的事,毕竟不是什么荣耀,顺着楚唯的话应和道:“可不是,公主是天之娇女,岂能是那些个魑魅魍魉能近身的,臣妾是听说公主这里得了一套前朝文大士的岁寒三友图,惦记着来见识见识呢。” 极为自然转了话题。 楚唯暗自点头,一边和余舒说:“……封地上送来的,我对做画可说是个门外人,这好东西放在我这,就只有束之高阁的份儿,既然余美人喜欢,只管拿去就是。” 说着打断余舒要推辞的话,径自吩咐指月从库房里把画卷取出来,送去闻香苑。 这下倒是出了余舒的意料,她本不想出风头的,哪知一句话就到了风口浪尖。她就想起父亲和兄长的提醒,公主,不可小觑。 因为花静芳身子重,不能久坐,几人不过待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楚唯想着韩雪峰的事,也不过多挽留,只是客气了几句。 送走了四人,指月和木槿念叨,“这三幅图是难得的古物呢。” 木槿听了直皱眉。 楚唯在书房见了韩雪峰。 “……还有这回事?沐大人怎么早没说过?” 钟秀亭挨了揍,派人去找沐川的麻烦倒也说得过去,至于买凶杀人,那可不是小事了。 韩雪峰解释道:“当时只听了那伙匪徒的只言片语,沐大人担心其中另有蹊跷,不敢贸然回禀公主。” “哦?此话怎讲?” “沐大人住处的房子今年夏天才修葺过,因着此前时有漏雨,屋面上都一并换了新瓦。那些人能甩掉沐大人的追踪,轻功应当不弱,按说不应该踩断瓦片。” 这么说是匪徒有意出声示警了,若真如此,那就是有人存心诬陷钟秀亭,或者说有心让自己与钟氏冲突。 楚唯闻言沉吟片刻,道:“可还有其他线索?” 韩雪峰有些赧然道:“那些人一直没有露面。” 想到这些没有头绪的事情,楚唯突然感觉很是乏累,道:“既如此,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吧。” 又问:“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蕊娘的身世还没有回话。 韩雪峰答道:“还有就是那位卖身葬父的初姑娘,她的身世应该是没问题的。” “哦,那就好。”楚唯点点头,她现在有些草木皆兵了。 “另外,皇上新增派的十名侍卫,沐大人让我来向您讨个主意,要不要分为两拨?” 经此一劫,楚唯对沐川更为信任了几分,闻言笑道:“我看不必了,都由沐大人统领就是了,且先看着,能用的就留下。” 言下之意,不能用的就要趁早打发了。 ************************ 楚唯出了花厅,院子里的仆婢们见到她纷纷施礼,楚唯就有些纳闷,问身边的木槿:“怎么好像有几个没见过的?” 木槿扫了一眼庭院,见指月不再左近,方才低声答道:“是徐??咚屠捶?坦?鞯模?肜词侵?耙?腿デe裨返哪切┤恕!?p>  楚唯闻言蹙眉道:“不是说不用了吗?” 木槿感觉到楚唯的不悦,谨慎答道:“这个,林芷姐姐是亲自去尚宫局说与徐??叩摹p>  楚唯这下全明白了,徐??咭?腿巳デe裨罚?周泼皇眨?退屠戳私璐湫??冈氯窗讶硕剂粝铝恕?p>  这丫头,怎地就弄不清楚谁是她的主子呢?竟然擅自做主收了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这般有主见了?还有徐??撸?质鞘裁匆馑迹?p>  楚唯有种后院起火的感觉,一刻钟也不想待在借翠轩,与指月打了声招呼,带着木槿等人去了御书房。 “……到了年底,封地上的账目都报了上来,派来的人都还在等着示下,儿臣想着总不好把人留在京都或是耽在路上过年,这几日恐怕要宿在千竹苑。” 本以为楚昭会不答应,哪知楚昭担心楚唯遇刺后会心情郁闷,正想着给楚唯找些事情,也好分散注意力。见楚唯这么说,连声夸她勤勉懂事。 同意了。 楚唯有些意外的出了宫门。她说的倒不是假话,汇阳和大庸的账目已经报上来了,云梦那边因大理寺正在调查,还没有到。 林芷没想到楚唯当天就能回来,好在她素来做事周全,入了冬,楚唯的卧房就没停过火,是以也不用现来暖屋子。 楚唯心里挂念着卫离,进了移翠馆,只说乏累的慌,要休息一会儿,把服侍的人都打发出去。 不料一进卧室,就看见原本给卫离铺在暗格里面的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上,楚唯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打开暗门,果然不见了卫离。 楚唯不死心,钻进秘道寻了一遍,自然是没找到的。 走了吗?楚唯有些失魂落魄的歪在床上,想到相见无期,抑或是再见时,已是生死仇敌,心里说不出酸楚,就这么走了,招呼都不打一个。 晚膳时,林芷指挥着依兰等人服侍着,一边有些担忧的打量楚唯,暗道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就变成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楚唯知道林芷担心,可她现在就是提不起精神,懒懒的什么也不想说。 林芷想逗她说话,笑着说起年节的事,楚唯也只是恍惚的答应着,林芷看着越发不对劲,安顿好楚唯,转身派人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一听说是千竹苑的人,不敢耽搁,立时赶了过来,自然诊不出什么病症。只说是心气郁结,开了付舒肝理气的方子。 千竹苑的人去了太医院,楚昭很快就得了信,把那御医叫过去询问,那御医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楚昭不禁想,难道是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 这个念头一起,对比着楚唯的状况,越发笃定,就张罗着让楚唯去京都城郊的法华寺进香。 此时佛、道两教盛行,京都的寺庙近百,其中香火最旺的就数内城的鸡鸣寺,外城的法华寺和般若寺。坊间都说求财求官鸡鸣寺,子孙因缘寻般若,驱邪避凶在法华。 楚唯心知自己不是什么邪病,又嫌法华寺路远,去一次,要耽搁大半天的功夫,林芷却和楚昭一个想法,认定了楚唯是受了冲撞,却又不好言明,就劝她:“出去散散心、透透气也是好的,难得皇上都准了,您就去转转吧。” 楚唯有苦说不出,见林芷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样子,暗想若是不去这一趟,他们说不定要把法华寺的僧人请回来做法,到时候更麻烦,只好勉强同意了。 楚昭怕再出意外,早早的派金吾卫肃清道路,又增派了羽林卫护持楚唯的车架,本还要使人把让法华寺闭门谢客的。 楚唯听说赶忙去劝阻:“……现在正值年下,神鬼修罗也要等着供奉过年,若是法华寺闭门,不知还要惊扰多少十方众生,只怕反倒找来麻烦…….” 才算是打消了楚昭的清场的念头。 第二日,楚唯打起精神见了星夜兼程赶来回话的赵子恒。 赵子恒事先已经的了木槿的话,知晓楚唯身体不适,但亲眼见到楚唯时,还是不免吃了一惊,楚唯原本亮若晨星的眼眸此时竟如同蒙尘的明珠,晦涩无光。 赵子恒暗忖,难道真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这些事轮不到他来过问,他脸色凝重的禀报了云梦的情况,因着担心楚唯精神不济,听不明白,讲的极为详细。 楚唯虽然打不起精神,心思却是一样通透的,见状暗赞赵子恒妥当。 原来赵子恒赶到云梦时,竟发现云梦郡的一应事物已经由大理寺卿江怀瑾全面接手处理,而郡守段月明被以贪污受贿、草菅人民的罪名下了大狱。 按说段月明这样的封疆大吏,就算是证据确凿也要押解回京,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江怀瑾的举动很不寻常。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泪奔求收藏、求评论呀~~群么么哒~~ ------------ 057章 因果 赵子恒为了弄清状况,冒险夜探云梦郡的监牢,却意外发现段月明并不在狱中关押,他越发觉得事情蹊跷。就转而暗中跟踪江怀瑾,想通过江怀瑾这条线索找到不见踪影的段月明。 哪知跟了几日,江怀瑾除了在衙门处理公务,就是在住处休息,其他的地方哪也没去。 赵子恒笃定段月明失踪与江怀瑾有关,暗忖难不成段月明就藏在这两处所在?考虑到江怀瑾白日里身边不断人,又有诸多公务处理,不大可能在衙门里与段月明见面,赵子恒就盯上了江怀瑾的住处,他仗着武艺高强,藏匿在江怀瑾住处的罗汉床下,果然发现了段月明。 原来江怀瑾就把段月明藏在住处的一具大木衣柜中,晚上进行密审。 赵子恒在旁偷听,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薛家被查抄后,收缴了数十万的财产,段月明却只报了一半数目给万世衡,另一半则私自藏匿起来。 万世衡早就盯上了薛家的财产,收到段月明的账本,很快就起了疑心,几经调查,做实了是被段月明私吞了,万世衡大为光火,但又怕大张旗鼓的追查惊动了楚昭,被一齐收归国库,只好暗中派人软硬兼施敦促段月明交出另一半财产。 段月明虽然贪财,但也不是笨蛋,心知此事既然被万世衡察觉,就算是他肯乖乖的交出钱财,也只有死路一条。索性来个死不承认,想伺机逃跑。 正这当口,赵文修上书弹劾段月明,万世衡顺水推舟,派了大理寺的江怀瑾来调查,因着怕段月明狗急跳墙,将万世衡贪墨巨款、制造冤狱的事情抖出来,才私设公堂,打算秘密处置。 段月明心知一旦说出财产的下落,就是个死,是以咬着牙不肯招供。 赵子恒发现他时,他已经被连番的酷刑折磨的只剩了半条命。 楚唯听了始末,一时不知如何评说,暗叹薛家折在这帮人手中,真是冤得很,问道:“赵公子可有什么好主意?” 赵子恒闻言斟酌着答道:“公主,属下并不是独自回京的。” “哦?” “属下担心段月明不堪折磨,让万相如了意,就擅自把段月明给偷了出来,一起带回京都交由公主处置,如今人已经安置在回春堂。” 做得好! 楚唯抚掌称赞,略一沉吟道:“令尊赵大人曾在刑部观政,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先行审理段月明?” 这倒是实话,让她一个小女娃去审问犯人,怎么说都不合适,赵子恒自然应下。 腊月十九一早,楚唯在羽林卫、金吾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往法华寺。 法华寺早前就得了信,自然不敢怠慢,方丈无意大师亲自接待楚唯,待楚唯上了香,引着楚唯去了大雄宝殿侧面的客堂。 楚唯趁机打量这在京都城大名鼎鼎的无意大师,见他须发花白,慈眉善目,虽神光内敛,气度中却流露出世事洞明的了然。 楚唯就生了敬佩之心,请教道:“长乐有一事不明,大师可否指点一二?” 无意大师也听说过楚唯的才名,以前尚以为是臣子们的阿谀之词,如今见她行事有度,言辞有礼,不免也对她重新估量,闻言笑道:“公主请讲。” 楚唯思量着措辞,略一沉吟道:“请问大师,命中注定的事情是否可以改变?” 无意不想楚唯会这么问,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依公主所见,何为命中注定呢?” 楚唯想了一下,道:“佛法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因果循环不空,长乐以为,命中注定即是累世以来种下的因缘,时至今生当受的果报。” 无意闻言露出赞许的神色,道:“早听说公主才华惊人,想不到公主对于佛法也有研究。” 楚唯听出无意还有后话,只是谦虚的笑了笑,因为重生,她对这方面才上了心。 果然无意话锋一转道:“因果循环确实不可逆转,但若要果报,需同时具备‘因’和‘缘’两者,这个‘因’说的就是累世以来所积的业,而这个‘缘’指的则是今生的作为,累世的业力有善恶之分,也就是所谓‘善业’、‘恶业’,也可称为‘善因’、‘恶因’,若今生能够行善积德,则‘缘’为‘善缘’而非‘恶缘’,具足的就是累世的‘善因’和今生的‘善缘’,今生所得果报即为善报。反之,即得恶报。又或是善恶皆有之。也就是说,今生今世的缘法如何,既取决于累世的因,又要看今生的缘,所以我们说凡夫亦可‘改造命运,心想事成’。” 楚唯听得一脸困惑,问道:“依大师之言,若我今生只施善行,不造恶业,那就能得善报,如此,累世以来的恶业又将如何果报呢?” 无意道:“众生业力不可退转,累世的恶业并不会消除,或是不断行善予以偿还,或是留至后世。只要不跳出六道轮回,业力就将始终伴随。” 楚唯的眼里不由得迸出希冀的光芒,追问道:“那若是我此后永世不行恶缘,恶业是否永世不报呢?” 无意闻言笑道:“永世不行恶缘,谈何容易?善恶不过是一念之差呀。” 楚唯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轻率了,赧然道:“大师所言极是。” 继而问无意:“大师,我今生愿尽力为善,但我鲜少出门,不知当如何作为?才能布施善行?” 无意见她心诚,耐心解释道:“公主身居高位,若有心为善,则可行大善事,或是督促属地修坝筑堤抵御水患,又或是轻徭薄赋使子民休养生息,此等种种,都是造福一方的大功德……” 听了无意的一番解说,楚唯顿觉豁然开朗,想到可能改变的命运,心情好了许多,感谢了无意,留下善银布施,带着林芷就要回城。 无意见楚唯要走,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林芷却惦记着驱邪的事,见楚唯拜别无意,连忙提醒道:“大师,我家公主的郁郁之症……” 无意一听笑道:“县主放心,公主的郁气并非虚病。” 楚唯赞同的点头。 林芷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追问道:“既然不是虚病,为何太医的方子不见效果?” 这就有点质疑无意的意思了。 无意却丝毫不以为忤,笑道:“既是如此,我这刚好来一位自称是神医的老友,我看他医术确是不凡,公主看,可否请他试一试。” 楚唯听说是神医,眼睛一亮,道:“那就有劳大师费心了。” 说着又坐了下来。 不多时,知客僧引出一位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文士,楚唯料想他就是无意所说的神医,谷先生。正要说话,却觉得随在谷先生的身旁的小童极为眼熟,只是他始终低头敛眉,楚唯看不清他的面容。 楚唯心中困惑,面上的礼节却不少,与谷先生客套了几句,就请谷先生入座。 那小童规矩侍立在谷先生身后,跟着谷先生走到楚唯的下首,就在经过楚唯面前时,他突然抬了一下头。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一更。卖萌求收藏~~~走过路过的亲们,果断留个脚印吧~~评论区好冷清的说~~~ 今天的这一更字数有点少,但情节刚好到了这里呀~~无力~~ 昨天一口气读完了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看得我是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泪流满面~~~真的是一本传递正能量的好书~~严重的推荐给大家~~ 他说:“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我就一下子想到初中时班里一个男同学蹲在一个女同学身边,很无赖的说:“要么你踢我一脚,要么让我亲一下。” 唉,那些我曾路过的叫做爱情的小事,最后都天各一方了呢。 ------------ 058章 失踪 楚唯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一瞬间的四目相对,楚唯的心跳漏了一拍。 竟然是卫离! 谷先生看了楚唯的气色,问了几句症状,又看了太医院的方子,道:“公主确实是心气郁结之症,太医院的方子也是对症下药。” 林芷见谷先生不用请脉就做出诊断,心里不踏实,闻言忙问:“既然对症,为何服用后不见效果呢?” 谷先生看向林芷,淡然一笑道:“县主若想速见成效,恐怕要施用金针以通心窍了。” 就这样,楚唯借着治病的由头把谷先生和卫离带进了千竹苑。 林芷虽然觉得有欠妥当,但想到楚唯的病情,也不敢多说,吩咐罗忠把人安置在前院的客房。 当晚,楚唯躺在床上,一下一下的默默数着更漏,好不容易才熬到三更,千竹苑人少,虽然楚昭加派了护卫,但也大多在外围守卫,院内并无太多警戒。 楚唯借着夜色隐蔽,凭着轻功,顺利的找到了卫离的屋子。 门是虚掩着的,楚唯轻轻一推就开了,她不禁心想这孩子怎么不把门关好,晚上吹进冷风可怎么办? 不想黑暗中,室内的桌旁却坐着个人,楚唯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卫离,放下提防,走到桌边挨着卫离坐下,语带薄责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吹冷风?” 借着月色,楚唯看到卫离微微挑起嘴角,说道:“这不是等你吗?” 被人猜中心思,楚唯一时语塞,但她不知为什么,一碰上卫离就不自觉的变得孩子气,闻言一脸不服气道:“那我要是不来呢?难不成你就这么干坐一整夜?” 这,他倒是着没想过,就是笃定她会过来。 见卫离笑眯眯的不说话,楚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转念问道:“你怎么会成了谷先生的弟子?” “不是你念着要学习医术吗?我见他医术尚可,就带来了。” 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 楚唯却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他就上了心,就跑出去找了这个谷先生来,楚唯感觉心里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好。 卫离见状,心中一滞,喃喃的道:“听说是妙手回春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治麻子?糟糕,若是他不会这一手,岂不是白来了!” “为什么要会治麻子?” 楚唯话一出口,就意识到卫离是在调侃她,没好气的道:“我又没哭!” 嘴上这样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来。 一颗一颗的,映着月光,真的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卫离看着,不禁一呆,有些不自在的换了话题道:“我在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就闹到法华寺去了?” 还不都是被你害得,楚唯嘟着嘴不理他,默了一会儿,问道:“谷先生是什么人?” “是我的师父呀。” 不想说就算了,楚唯露出一脸的不相信,但她认定了他就是前世那个最终君临天下的卫离,自然没什么他办不到的。 *************************** 第二日开始,谷先生给楚唯施针,楚唯很配合的精神大好,楚昭见了放下心,重重的赏赐了谷先生,楚唯趁机说想要把谷先生留在千竹苑。 楚昭对于女儿要学医术的想法没大在意,但倒是也希望楚唯身边有个神医照应,自然答应了。 谷先生,姓谷,名清风,字空明,祖籍荆州建平郡,后游学至东海仙山,拜在传说中的东海仙君门下。 这份身世可说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又有许多不可考证的地方。不过楚唯莫名的信任卫离,当真拜谷清风做了先生,将他们师徒二人安顿在内院的染青斋。 段月明那边暂时没有进展,楚唯和林芷、木槿等人忙着核对汇阳和大庸的进项。 林芷搬出前一年的账册,由衷的感叹道:“多亏了岳大人和李大人,今年汇阳的进项足足有去年的三倍。” 楚唯虽然知道吴之道贪墨,却没料到会差这么多,难怪人家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看来要抓紧时间把大庸和云梦换上可靠的人,楚唯想到岳云天的抱负,对林芷道:“汇阳派了哪个来的?” “是县衙的主簿梁大人,听说和岳大人是同窗。” 那应该是信得过的了。 楚唯就道:“拿出一半的银钱给他带回去,就说是给岳大人用来兴办公学的。” 林芷微微一怔,随即笑吟吟的应了。 回房后,楚唯拿出学习楚制时记录的官位,要掌控这些官位并不容易,当务之急就是要有一批可用的人才,希望岳云天能够不负所望。 接着就是小年夜,楚唯宿在皇宫。 染青斋,卫离的卧房里,谷清风紧皱着眉头,半晌,手指才从卫离的腕上缓缓的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公子,您竟然用了噬魂丹?” 卫离半靠在榻上,一脸云淡风轻,算是默认了。 谷清风看着直叹气,道:“这噬魂丹的药性极为歹毒,祖师当年未免贻害后人,才将其配方毁掉,不想竟还留下这么一粒。” 而这仅存于祖师墓室中的一粒噬魂丹,竟被卫离服用。 想到此节,谷清风脸上全是痛惜。 卫离却没有谷清风的伤感,径自问道:“依先生看,我还有多久可活?” 语气轻快的就像是在谈论一盆花或是一株草的生死一般的事不关己。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迟了,谷清风沉吟道:“噬魂丹的病灶在血脉之中,以血气为食,寄主的血气运行越是缓慢,它的毒性蔓延也越是缓慢,故最忌情绪激动或是运功行气,公子若能戒除此二者,或许能保二十年无虞。” “二十年吗?足够久了。” “可这噬魂丹的毒性融于精血之中,只怕难有子嗣了。” 卫离看出了他的心思,淡笑道:“父母子女多为冤亲债主,我又何苦再连累他人,舍我一人,换得数以万计的臣民免受战火涂炭,不是很划算吗?” 谷先生听着神色越发黯淡,自家主子才不过八岁的年纪,已经背负了江山天下。 卫离却已经在盘算另一件事,道:“算着时间,应该就是这几日了,殷师叔那边还要请谷先生费些心思。” “公子放心,青岚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卫离闻言轻轻颔首。 谷清风又道:“这千竹苑看似人丁稀少,实则内松外严,至少有三拨人日夜监视着,与外界通讯颇为不便,公子为何要住到这里来?” 卫离道:“公主已经对万氏生疑,很可能会借此机会步步紧逼,我们住在这里,也可寻机为万世衡周旋。” 自从小年夜进宫,楚唯就被楚昭留在宫中,她心里惦记着赵子恒那头的事,但也没办法,这个年过得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过了正月十五的花灯节,楚昭才放她出宫。 因着昨夜花灯夜市,正街上许多装饰还未拆除,路不好走,车夫禀了楚唯,挑了小路走。 ************************** 这个年成凌风也没过好,言官们揪着公主遇刺的由头纷纷上本弹劾他失职,好在楚唯肯为他说话,楚昭只是训诫了一番,并没有因此获罪,可这样一来,佟彦一党就更加嚣张了。 嫡母尚氏之前走了万世衡夫人岳氏的门路,想给成凌霄求个封荫,谁知万世衡一病不起,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尚氏是个好面子的,自己的儿子不如成凌风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本以为封荫的事板上钉钉了,就把这话先说了出去,结果弄得成了勋贵圈里的笑柄。 此消彼长,尚氏越发觉得是因为成凌风不讨万世衡喜欢,反而连累了成凌霄,对他百般刁难。 小厮子?晨醋牌?撸?腿八?骸肮?踊故嵌愠鋈グ桑?慰嗔粝吕词苷庑矶嘞衅?!?p>  成凌风想想也是,就借着搜查刺客的名头,除夕之后都没回成府。 正月十六,已经出了年节,成凌风想着总不回去到底落人话柄,这日一早,回了成府。 绕过正房,径自进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院子,成凌风就察觉到异常,子?趁挥邢裢?r谎??隼础?p>  成凌风不由得皱眉,连唤了几声,还是没人应答。心道,一大早的,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去到子?车姆考洌?泼乓豢矗?锩嬲??肫氲模?褪敲挥腥恕?p>  *************************** 亲爱的们,早上好喔~~送上今天的一更。附赠卖萌货一打,求收藏哦~~ 唉,某人近来无比怨念呀~~评论区冷清的快成无人区了,若不是看着收藏数有涨,真要怀疑自己写了一坨屎啦~~~ 所以,我最亲爱的看文文的大大们,雁过留声,读文留名有木有~~~ 好评、差评、鲜花、板砖,大把大把的飞过来吧~~ 恩,就这样吧~~a-happy-day-for-you-all~~ ------------ 059章 决裂 成凌霄**无度,好色成性,成凌风未免招来麻烦,院子里从来没有服侍的婢女,先前倒是有四名小厮,但都被尚氏以各种名头或是调走或是发卖,因着子?呈浅稍磺鬃运透?闪璺绲模?惺喜琶欢p>  成凌风大多时候不在成府,也无心的挑剔这些,是以偌大的一个院子,就只有子?骋桓鲂∝耍?饺讼啻a私??辏?缫丫?袷乔兹耍?缃褡?巢辉冢??醯眯睦锓15眨?徽罄浞绻纹鸨”〉幕蛟诹成希模?闪璺缬兄植幌榈母芯酢?p>  难不成岳氏找不到自己,就拿子?吵銎??p>  成凌风想着快步往上房走去,走到半路,转念一想,自己这般贸然过去,恐怕不但问不出子?车南侣洌?吹贡簧惺显鸱r煌ā?p>  得先打探一番才好。 成凌风仪表堂堂,年轻有为,又是京都四公子之一,在府里虽然不受尚氏待见,但胜在出手大方,还是有许多仆婢暗地里讨好他。 他此番找到的成四就是其中一个,成四在成府负责庭院洒扫,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差事,但成府里有个大事小情、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成四一双小眼睛亮的很,年节里主子们的手面宽,他们这些奴才也过得红光满面,远远的见到成凌风,看看周围没旁人,一溜小跑的凑到近前,讨好的道:“大公子,小的给你请安了。” 成凌风摆了摆手,丢了一块碎银子给他,问道:“你可看见我院子里的子?沉耍俊?p>  成四接住银子,暗自一掂量,心里乐开了花,听到成凌风的问话,不禁一怔,随即答道:“今儿个还真没见着,不过昨天晌午倒是在园子里见过,好像说是二公子寻他问个什么事儿。” 成凌风闻言直皱眉:“二公子寻他问事儿,你可记清楚了?” 成四想了一下,肯定的道:“没错,子?诚噬俪雒牛?训兰?换兀??孕〉募堑锰乇鹎宄??还??缶兔辉偌?拧!?p>  “你去忙吧。”成凌风说着丢下成四,快步往成凌霄的院子走去。 和钟秀亭一样,自从被楚唯打了,成凌霄也被成曰禁足在家,可成凌霄仗着尚氏的宠,整日里找来一群狐朋狗友在家里吃喝玩乐。 成凌风推开门时,成凌霄还没睡醒,守门的小厮跟着跑进来,结结巴巴的道:“二公子,大公子他,小的拦不住。” 冷风一吹,成凌霄醒了大半,看清是成凌风,骂道:“不长眼的狗杂种,没看到爷在睡觉吗,滚!” 床上除了成凌霄,还有一个白面青年,成凌风看着心里咯噔一下,这混蛋什么时候好起了男色,随即想到失踪的子?常?闪璺绲牧成弦幌伦勇?鹕菲??p>  几步上前,一把拎起睡眼惺忪、衣冠不整的成凌霄,喝问道:“说!子?衬兀俊?p>  成凌霄没想到成凌风敢这样对他,挣扎了几下,毫无作用,跟着怒骂道:“放开老子,你这个贱种,作死吗?” 成凌风见成凌霄听到子?车拿?质泵挥兴亢恋拇磴担??佣隙ㄗ?吃谒?稚希?叛孕耐坊鹌穑?k志褪橇礁龆?猓?莆仕??车南侣洹?p>  成凌霄吃痛,叫嚷道:“好呀,你敢打我,看我娘怎么收拾你!” 成凌风心知尚氏应该很快就会闻讯赶来,他得速战速决才好,想着就提起成凌霄一把摔在地上,上前一步踏上他的心口,冷声道:“只怕你没命见你娘了。” 说着又是一记窝心脚,虽然只用了一成的力气,还是疼了成凌霄杀猪一般的嚎叫。 成凌风不容他喘息,一边喝问子?车娜ハ颍?槐咛?扔质且唤拧?p>  成凌霄这时才明白情形,成凌风是真发了狠,他不敢再抵赖,哭叫着说子?彻卦诓穹坷铩?p>  成凌风却不信他,拎着他的裤腰走出卧房,狠声道:“好,那你就陪我去找他,他若是活着,我就放了你,他若是死了,你就跟着死!” 外面的仆役护卫闻声奔了过来,但见成凌风提着哇哇直叫的成凌霄,哪里敢阻拦,一齐跟着往柴房去。 尚氏听说成凌风闯进成凌霄的院子,唬了一跳,随即喝到:“快去告诉老爷,让他来看看他的好儿子!” 说着怒气冲冲的带着仆役家将赶了过来,不想走到一半,就有小厮跑来报讯,说两人去了柴房。 尚氏又掉头往柴房去。 赶到时,正看见成凌风一手扶着满身血迹的子?常?皇至嘧疟乔嗔持住?肼阕派碜拥某闪柘觥?p>  尚氏见状,心疼儿子,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哪知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成凌风竟然一脚把她踢的老远。 尚氏立时痛的背过气去,眼见成凌风手上掐着成凌霄,尚氏昏死当场,成府的护卫没一个敢上前阻止成凌风。 成凌风带着子?澈统闪柘鏊忱?某隽撕笤海??衷谥幌胱趴煨┱腋隼芍欣淳戎巫?常?幌朐诳斓礁?攀庇峙錾衔叛陡侠吹某稍弧?p>  成曰得了消息,本以为是尚氏小题大做,此时见了这般情景,气得直跳脚,呼喝着仆役道:“反了反了,快给我拿下这个孽障。” “谁敢!” 成凌风喝道,接着把成凌霄重重摔在地上,“哪个敢拦我,我就打死这个废物。” 说着狠狠一脚踏在成凌霄的手臂上,只听得一声闷响,不用说,骨头断了。 成凌霄痛的连声嚎叫:“爹爹救命,爹爹救命!” 成曰一脸惊怒的望向成凌风,只见他双眼通红,浑身煞气,这哪里还是他那个温文尔雅的儿子。 成曰气得直发抖,指着成凌风道:“你,你,你是要造反吗?” 成凌风的嘴角牵出一丝讥讽的笑意,道:“父亲若再纵容下去,成家必定会败在尚氏和这混帐的手上!” “尚氏?她可是你的嫡母,你这个不孝子,就算今天你出了府门,明天我也要去御前告你大逆不道!” “嫡母?好啊,父亲若想成家一夕败落,就尽管去告。另外,还请父亲转告尚氏毒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必有一日要她血债血偿。” 说着径自出了府门,出门后,回手把成凌霄扔进院子。 成府门前的巷子上空无一人,成凌风脱下外袍裹住已经冻得僵硬的子?常?蟛匠?畔锟谧呷ィ??缇砥鹇溲??こさ南镒永铮??埋欠晌琛?p>  这个地方,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 紫檀已经痊愈了,陪着楚唯坐在宽大的朱轮车里,同车的还有新来的依兰。 车外传来打招呼的声音,楚唯奇道:“一大早的,是谁在外面?” 紫檀连忙挑开车帘向外查看,一脸惊讶的道:“成将军?这是怎么了?” 楚唯一听是成凌风,就上了心,跟着向外看去,不想竟看到这样的成凌风。 她连忙吩咐停下车架,让韩雪峰去问了缘由。 成凌风也没想到会撞上公主的车架,但他不愿说出自家的丑事,只是含混着应了几句。 韩雪峰知道楚唯有心拉拢成凌风,又瞥见子?城嘧系牧成??匦牡牡溃骸俺山馕恍缈囱?硬皇呛芎茫??】煺腋隼芍锌纯床攀恰!?p>  楚唯听了越发觉得蹊跷,就让紫檀去传话:“公主府里的谷先生医术极为高明,成将军若是愿意,不妨一起过去。” 这里离千竹苑只隔着两条巷子,成凌风也听说过楚唯从法华寺带回一位神医的事,闻言立时应了。 紫檀又从车里给成凌风递出一只手炉,成凌风感激的朝她道了声谢。 楚唯则吩咐加快速度,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千竹苑。 ************************** 谷清风查看了子?车纳耸疲?迕嫉溃骸吧砩系谋奚系购冒欤?皇切乜谑芄?鼗鳎?丫?思霸喔??乙盐罅耸┚鹊氖被?!?p>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坚持不懈的、持之以恒的、厚颜无耻的求收藏、求评论~~~ 这段话大家可以已经读过,但某人还是忍不住想要分享,温暖而遗憾。 “世界这么大,让我遇见你。时间那么长,从未再见你。”(张嘉佳) ------------ 060章 大火 成凌风闻言,一颗心沉到谷底,子?秤胨?橥?肿悖?猩??辏??姆缱俗咳坏牧成系谝淮温冻銮肭蟮纳裆??实溃骸跋壬??苫鼓芫然睿俊?p>  谷清风沉吟道:“我已经用金针度穴之法尽力为他疏通心脏腑淤滞的血块,是生是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但即使能够生还,恐怕也不能如常人一般了,公子还是有个准备吧。” 有希望就好,哪怕只是一线,成凌风感激的拜谢了谷先生,一个人坐在子?车乃?埃?灰刮炊??p>  楚唯得了信,虽不知其中缘由,也猜出个大概,叹了口气,吩咐林芷好生照顾他们主仆二人,另叫人不要打搅他们。 第二天一早,子?尘购苷??那逍压?矗?惹宸缥叛读6备瞎?ゲ榭矗?镜溃骸按竽巡凰溃?赜泻蟾#?馕恍缁挂┤兆樱螅?惨?⌒谋q?芰撕??!?p>  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成凌风心里松快了不少,紫檀奉命给成凌风送来一应用品,道:“公主说了,病人不宜挪动,成将军若是不嫌弃,就暂且在千竹苑住下吧。” 成凌风现在有家不能回,能安顿在千竹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样一来就彻底的站在了公主一边,他心下权衡再三,起身谢道:“如此,就叨扰了,还请姑娘代我谢过公主。” 紫檀微笑着应了。 接下去的几日,成家主仆的起居都由紫檀负责打理。 子?骋惶焯旌闷鹄矗?闪璺绲男那橐哺?藕闷鹄矗?咳粘?说辈睿?铝搜镁突厍e裨罚?挂补?貌淮恚?缢??系模?稍幻挥薪??嬗?础3龊跻饬系模?蚴篮獠10匆蛭??捉??u?嗉拥竽眩?炊?罱?复钨⊙迦フ彝蚴篮猓?汲粤吮彰鸥??p>  今天他和几个同僚一起吃酒,宴后他又特意去一品斋买了子?嘲?缘男坊聘猓?叩角e裨泛蠼质保?丫?嵌帧?p>  忽地黑影一闪,千竹苑的墙内翻出一个人,随即隐没在夜色之中,成凌风心中一凛,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不料前面的人轻功极好,成凌风全力施展,还是始终与他隔着一段距离。那人对京都地形极为熟悉,东拐西绕,忽地一闪身没入一条窄巷,成凌风收势不及,待掉头追入窄巷时,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倏忽间,背后寒风乍起,成凌风暗道不妙,旋即提气纵身,拼力向前跃出,堪堪躲开身后袭来的利刃,转身挥剑与那人斗到一处。 那人招招致命,一剑快似一剑,只攻不守,竟是拼了性命的打法,成凌风见状不由骇然,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打成平手。 两人身法极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片刻功夫,已过百招。 斗到分际,那人突然疾步后退,跳出战圈,接着哈哈一笑道:“成兄好俊的功夫,平素演武场上是有意谦让了。” 赵子恒! 两人虽然来往不多,但同为京都四公子,彼此也都极为了解。 成凌风没想到失踪大半年的赵子恒会出现在千竹苑,心下一惊,随即有所领悟,收剑上前拱手道:“小弟即便全力而为,也绝不是赵兄的对手,又何苦费力拼杀。” 这倒是实话,但就算赢不了他赵子恒,胜过佟彦定是没问题的,而他却有意退让,留出余地,果然是有勇有谋。 棋逢对手,两人都打得极为痛快,成凌风就邀请赵子恒去吃酒,赵子恒却说有事在身,不敢耽搁,言罢别过成凌风,匆匆离去。 成凌风独自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回去千竹苑,心中思量,赵子恒方才完全可以甩掉他,为何会现身相见?又为何要试探他的武功? ****************************** 这日,成凌风沐休,他有意多了解一些千竹苑的情况,是以没有外出,站在客房的院落里,冬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冲着修剪花木的小丫鬟笑问道:“怎么这几日没见到紫檀姑娘?” 小丫鬟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笑颜,立时羞红了脸,低着头答道:“紫檀姐姐随公主回宫了。”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丫鬟,成凌风就想到了紫檀,他向来自负风姿卓然,就算是勋贵世家的小姐,见到他都会脸红心跳,可紫檀却从未如此,一直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成凌风又想起当日他在夫子胡同救醒紫檀时,紫檀的第一反应不是自身安危,而是立时问起楚唯来。 难得这样的忠心。 成凌风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半晌又问道:“你可知道公主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 自从遇刺,楚唯就越发加紧建立起自己的力量,留在宫中多有不便,眼看出了正月,楚唯决定请旨长住千竹苑。 这一日阳光明媚,楚唯早早的去了御书房,看着楚昭心情不错的样子。 楚唯就趁机与他讨主意:“……以前长乐不懂事,占着上书房,虽然是父皇的恩德,但到底于礼不合。再说,如今晨儿一天天长大,过两年也要开始启蒙了,长乐想着请陈先生去千竹苑授课……” 楚昭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晨儿还小,启蒙的事最快也要再等三年。” 言下之意,让她继续用着上书房。 楚唯早有准备,闻言一脸为难的道:“父皇,长乐私心里想着,若是到时候再让出上书房,只怕闲话更多了。” 楚昭闻言一怔,转念仔细一琢磨,就品出了楚唯的意思,到时候只怕有人要说楚唯是被挤走了的。 身在皇家,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看在眼里,楚昭深感无奈,抚着楚唯柔软的头发,半晌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楚唯见状松了口气,转念又想,有个这样好糊弄的父皇,真不知是福是货。 从此,楚唯大多时候都住在千竹苑,但也会时常进宫请安,借翠轩那边依旧留着指月等人照看着,偶尔也会住上一晚。 春寒料峭,云梦那边的江怀瑾回来了,当天就上本请罪。 段月明畏罪潜逃。 万世衡大病初愈,上朝后第一件事就是推荐了江怀瑾调任云梦郡守。 楚昭想到云梦是楚唯的封地,就问了楚唯的意思,楚唯一时答不上来,去商量陈远。 陈远闻言不由得皱眉:“看来万相对薛家那笔家财还是放不下呀,不过大理寺卿到云梦郡守是平调,万相这步棋走的可不大划算。” 楚唯一想也觉得奇怪,大理寺少卿是去年才提拔上来的,资历尚浅,还不如陈远这个大理寺观政御史,如果此时空出大理寺卿的位子,最可能擢升的人选就是陈远,万世衡怎么可能会交出大理寺来? 陈远思索片刻,谨慎的道:“万相病愈后越发不同以往,这事还是先商量一下赵大人。” 赵文修在京都为官二十余年,经历两朝,人脉自然要广些。 **************************** 这些日子,楚唯既要向陈远学习经史,又要去太尉府习武,还要随谷先生学医,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睡的越发沉一些。 睡梦中,隐约听到外间传了嘈杂声,楚唯连忙起身,高声询问,今天值夜的是绿萝和百合。 百合听到楚唯问话,连忙推门进来,禀道:“染青斋走水,绿萝姐姐已经过去查看了。” 楚唯闻言霍地从床上跳下来,追问道:“你说什么?哪里走水?” 百合吓了一跳,嗫嚅着道:“听说是染青斋。” **************************** 亲爱的们,上班第一天,起个大早送上更新,喜欢长乐的亲们,收藏一个吧! ------------ 061章 烫心 话音未落,楚唯已经不见了影子,百合半晌回过神来,拎起楚唯的鞋子和披风,追了出去,一边喊道:“公主,公主――” 可她哪里能追得上楚唯。 楚唯飞奔到染青斋时,眼前的房屋已经烧成一片火海,罗忠指挥着救火,林芷则命人把染青斋周围的能烧起来的东西统统挪走,防止火势扩散到其他处所。 楚唯一把抓住同来救火的若言,急道:“卫离在哪?” 人声嘈杂,若言没听清她的话,但见她只穿了件单衣就跑过来,连忙抱住她,道:“公主快回去吧,可别冻着了,这边有林芷姑娘就行了。” 说着就要抱楚唯回移翠馆。 楚唯哪里肯答应,用力的挣脱若言,大声喊道:“卫离呢?卫离在哪里?” 这下若言听清楚了,可她根本没留意过卫离这个人,不由得一脸茫然。 楚唯见状,用力推开她,朝着这救火的人群跑去,一边叫唤着卫离的名字。见人群中没有卫离,楚唯竟然发了疯似的朝火海扑过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她害了卫离,若不是她要把他带回来,就不会有这烈火焚身的劫难。 还好若言离得不远,见情形不对,飞身上前紧紧的抱住楚唯,秀文也跑了过来,跟着一起拉住楚唯。 楚唯虽然会武功,可怎么敌得过秀文和若言两个的力气,只能拼命挣扎哭喊着:“放开我,发开我,卫离在里面,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林芷赶了过来,苦劝道:“公主,火势这么大,进不去人了――” 楚唯全然听不到她的话,只一味地哭喊,脸涨得的通红,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眼看着染青斋的房屋一块块垮塌下去,楚唯声嘶力竭的一遍遍喊着卫离的名字。 众人忙着救火,却没人留意到染青斋对面的一株高大的百年古柏树上,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是住在染青斋里的谷清风和卫离。 谷清风看着双眉紧锁的卫离,低声劝道:“公子,快走吧。” 卫离恍若未闻,只盯着楚唯的方向,额头上已经密密渗出冷汗。 谷清风见状,心知他情绪激动引发了噬魂丹的毒性,此时正受着万箭穿心般的痛苦,连忙拉了拉他的手臂,唤道:“公子,走吧。” 卫离艰难的转过头,看向谷清风,道:“谷先生,你带我下去,我去看看长乐。” 大家都叫楚唯为‘公主’,只有卫离唤她长乐,林芷觉得不妥,曾有意提醒他,却被楚唯拦住。弄得林芷一头雾水。 此时的谷清风全然不能认同卫离的想法,可卫离素来说一不二,他不能违逆卫离的意思,无奈的默然长叹,带着卫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卫离心痛的厉害,全身的血液都像是沸腾的岩浆,灼的他五内俱焚,他勉强的向前挪了几步,努力的张开紧紧咬住的牙关,极为困难的唤了一声:“长,乐――” 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片嘈杂中,楚唯却一下子就捕捉到这一微若游丝的声音。 卫离看到她的背影微微一僵,旋即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在往来救火的人中,一眼就看到他。 若言和秀文也看到了卫离,手上一松,楚唯脚下一软,险些跌倒,怔忪之后才冲了出去。 卫离心痛得一动都不能动,他看着楚唯踉踉跄跄的跑过来,由着她抱住他,她的声音满是哀求,她说:“卫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他深深的吸气,却无法平复翻涌的血液,动了动嘴唇,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唯哭了一会儿,头脑清明了许多,轻轻的推开卫离,自己也向后退了几步,大大的眼睛里焦急的情绪渐渐被困惑、悲伤逐一取代。 卫离看在眼里,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 谷清风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朝楚唯解释道:“公主,我今天带卫离去拜访一位老朋友,回来晚了些,不想染青斋竟然失火――” 楚唯眼里闪过一丝自嘲,打断谷清风的话,高声命令道:“林芷,罗管家,谷先生既然回来了,就由他来收拾这摊子!谁也不许帮忙、不许插手!违者,杖毙!” 言罢,头也不回的去了移翠馆。 罗忠看着已经化为废墟的染青斋,虽然火势差不多扑灭了,可要收拾起来也不容易呀,就这么丢给谷清风?想着就有些为难的看向林芷。 林芷暗忖楚唯应该是恼火卫离害她担忧,才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但公主的话已经说了,她自然不能违背。 朝罗忠使了个眼色,有些歉意的对谷清风道:“先生,公主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眼下在气头上,过两日我去求她,再多派些人手来收拾,您和卫公子先到听风阁去暂住些日子可好?” 楚唯对卫离的重视程度让她震惊,是以,她不能怠慢了这师徒二人。 林芷吩咐众人不许碰染青斋的物事,带着谷清风二人去到听风阁,指挥着仆婢们打点床铺,生火暖屋。 *************************** 楚唯回到移翠馆,脚掌被石子磨出了血泡,手臂也被若言和秀文两人拖拽的都是青紫的瘀痕,可她不想理会这些,她感觉实在累得很,把绿萝等人都撵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倒在床上。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思乱成一团麻,前一世,她和卫离只有一面之缘、一夕相守,可他的影子却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里,后来有了轩儿,那个小孩子,她爱若珍宝,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现如今,她再次遇到卫离,竟然不知不觉间把前世对卫离的痴念和对轩儿的疼爱都一股脑的倾注到他身上。这样的错乱,让她不知所措,这样的失控,要如何是好? 她觉得自己就像只飞蛾,明知卫离是致命的一团火焰,还是不管不顾、重蹈覆辙的扑了过去。 辗转反侧,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 眼看已是晨正十分,楚唯的卧房里还是没有动静,林芷试探的拍了拍门,轻轻唤了一声,待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林芷就有些着急,心道公主该不是又受了惊吓吧? 她没有办法,只好自行推开楚唯的房门,绕进内室。 楚唯已经醒了,她只是不想说话,不想动。 林芷见她醒着,与她说话,见她并没有什么异常,方才放了心,转而想到站在庭院里的卫离,踌躇不知怎么开口。 林芷从来行事得当,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极为少见,楚唯不得不打起精神,问她有什么事。 林芷斟酌着说道:“卫公子在外面候着呢,公主您看――” “卫离在外面?他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来了有一会了。” 其实卯初就过来了,而且哪也不肯去,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楚唯一听就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他身体不好,冻着了怎么办?” 说着就要出去。 林芷赶忙拉住她,道:“公主,您等等,我这就请卫公子进来。” 说着看了一眼只穿着中衣的楚唯,转身快步出去,心道卫离进来虽然不合适,但总好过公主这么衣冠不整哦跑出来。想到昨夜楚唯的情形,她也顾不了许多,直接把卫离带进来。 楚唯一看卫离毫无血色的脸,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大冷得天,你做什么站在院子里?快,到床上去暖一暖。” 说着就把卫离拉倒床上,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林芷看着直皱眉,无奈的跟上来帮忙,这时,外面传来紫檀的声音:“林芷姐姐,宫里的喜公公来了。” *************************** 亲爱的们,今天某人起来晚了一会儿,赶着送上今天的更新,降温啦,注意保暖。 呃,持之以恒求收藏、求评论哦~~~ ------------ 062章 为何 林芷无奈的望了一眼只顾着卫离的楚唯,轻叹一声,转身出去应付小喜子。一边吩咐守在门外的紫檀几个道:“公主和卫公子有事商量,你们就在这候着。” 公主的样子总不好教大家见着。 楚昭昨夜宿在闻香苑,晨起听说千竹苑走水,连忙派了小喜子来问,林芷向他道了辛苦,说公主没事,就是有些累了,睡得久些,一会起来自然会去宫里请安。 移翠馆正房内室,楚唯安顿好卫离,转念想到昨夜的事,又有些赌气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卫离微笑着拉起衣架子上的披风给她披上,举止温和从容。 楚唯不自在的别开脸,闷闷的问了句:“你要走了吗?” “恩?” “昨夜,你是要离开的,不是吗?” “想什么呢?不都说是去拜访谷先生的朋友吗?” “骗人!” “呵呵,这你都猜得到?” “我还猜到染青斋的废墟里会有两具尸体呢!没说错吧?” 所以才不让旁人插手染青斋的事吗?那么难过的时候也不忘为他考虑。 卫离想着就伸出手指点了点楚唯的额头,笑道:“小孩子太聪明了,长大会变笨的!” 楚唯不依,打开他的手,嚷道:“你才是小孩子呢!” 卫离倒不和她争论这事儿,只是淡笑着看着她,目光柔和而安静。 楚唯一下子就泄了气,嘟着嘴道:“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害得我白伤心一场。” 卫离闻言一脸无奈的道:“这不是看着你眼睛肿的厉害,好心给你送药来了。” 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只小巧的翠玉瓶,放在手心里,递到楚唯面前,道:“这药名为‘美人散’,是谷先生从东海带回来的方子,涂在红肿处,不过片刻就能消退。” “真的吗?”楚唯将信将疑的接过这只翠绿色玲珑剔透的小玉瓶,一脸好奇的对着日光看。 这一抬手,宽大的袖筒沿着手臂滑落,露出一块块青紫的印痕。卫离只觉得眼睛被刺的生疼,别开目光道:“这个治瘀青也是极有效的,一会儿让林芷她们调了蜂蜜敷上,下午就都好了。” 楚唯收了翠玉药瓶,转而伸出手心,道:“还有吗?再给我两瓶。” “你要那许多做什么?哦,是了,你是爱哭鬼!” “谁说是我自己用了?这样的好东西,备上两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也是,我回去再问问谷先生。”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因着一夜没睡好,楚唯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卫离见状,轻轻的拍了拍身边的床榻,道:“困了就再睡一会儿。” 楚唯想了一下,还是挪过去躺在他身旁,室内一时间就安静下来,半晌,楚唯呢喃着道:“以后都不走了好吗?” 卫离微合着眼帘,恍若未闻。 楚唯心里叹气,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自然不会困在她的千竹苑,转而让步道:“如果有天你要离开,不要不辞而别好吗?” 请求的语气让人不忍心拒绝。不问他为什么要走,也不问他要去哪里,这个小丫头,好像从一见面开始就知道许多他的想法。 卫离有一刻的怔忪,然后轻轻的恩了一声。 楚唯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和而规律,卫离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另一只翠玉瓶,拔开瓶塞隐隐有恬淡的花香溢出,他拿着瓶子在楚唯的面前轻轻的摇了数次,不多时,楚唯就露出甜美的笑容,像是梦到了很愉快的事情。 卫离心知时机已到,轻轻的俯身凑到楚唯耳畔,柔声问道:“长乐,你为什么要待卫离这么好?” 听到卫离的名字,楚唯的神情有些迷惘,秀眉微蹙,半晌又渐渐的舒展开来,脸上露出坚定的申请,梦呓着道:“因为,喜欢。” ******************************* 林芷再进来时,就看到两人歪在床上睡得很香甜的样子,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可如何是好?要像个办法劝劝公主才是。 楚唯一觉睡醒,就吩咐罗忠使人一起收拾、重新修建染青斋,全把昨天的狠话抛在脑后。 入夜,听风阁里。 卫离慵懒的歪在床上休息,茶桌边上端坐着谷清风和另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 半晌,卫离才睁开眼睛,看见那少年微微点头,道:“月影,来了。” 两人见卫离醒来,一齐起身施礼。 叫做月影的少年低声道:“赵子恒和段月明已经返回云梦,风影那边也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卫离点了点头,道:“小丫头也花了不少的心思,给她留下半数吧,其他的,你们见机行事就好。” 月影闻言不可置信的看向卫离,一半,那可是十数万金呀,但他深信卫离的决断,旋即恭声称是。 卫离显得很疲惫的样子。 谷清风有些担心的道:“公子,洌泉寒水可以缓和噬魂丹的毒性,我们真的――” 卫离微微抬手止住他的劝说,道:“不去了。” 声音微弱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谷清风心里哀叹,但他和卫离相处数年,知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子,多劝无益,转而道:“若要留下也行,但您以后可不能似昨日那般情绪失控。按照师祖的笔记,这噬魂丹每发作一次,少则折寿一年,多则三年五年,甚至立时毙命……” 卫离就露出一个乖觉的笑容道:“是,谨尊先生教诲!” ********************************* 因着每隔五日一次朝议,加之楚昭也会时常在上午传陈远入宫议事,陈远来千竹苑授课的时间就改作每日下午。 春寒乍起,陈远这些日子染了寒咳之症,为防止过了病气,按说不应再给楚唯授课,但云梦郡守的事情不容耽搁,他还是带病赶来千竹苑。 授课之处设在外院书房。 楚唯见陈远咳得厉害,灵机一动,写了张纸笺递给紫檀。 陈远也怕传染了楚唯,是以捡了个远远的座位,也不似平素的幽默风趣,开门见山的道:“臣昨日与赵大人商议过,赵大人的意思是,或者要云梦郡守,或者要九卿之一,公主可以任选一个,但若是两者兼得,恐怕不容易。” 楚唯闻言问道:“云梦郡守怎么说?若要九卿之一又当如何?”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一更~~~ 90度鞠躬求收藏,求评论喔~~群么么哒~~ ------------ 063章 故人 陈远喝了口茶压了压咳嗽,解释道:“若要云梦郡守之位,赵大人打算举荐司农寺少卿司徒遥,一来此人曾受万相打压,料想不是万氏一党,二来他为人忠厚而不古板,可托以重任,三则他祖籍云梦,又深谙稼穑之事,于云梦的发展也极有裨益,我等也可以藉此向皇上进言。” 说着又是一连声的咳嗽,缓了一会儿续道:“至于九卿之位就容易些,公主看上哪个位置,就举荐哪位大人去云梦赴任便是,空出的位置,臣可以勉力为之。” 说着脸上露出苦笑,一看就是不愿意。 楚唯明知他的意思,还是问了一句:“先生以为,应当如何选择呢?” 陈远毫不犹豫的说了第一条,京城的形势虽然不算明朗,但我们身在其间,可以见机行事、见招拆招,而云梦远在荆州,不易控制,且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要换郡守还不一定是何年月,所以建议楚唯先掌握住这处封地。 楚唯深以为然,和陈远商量举荐司徒遥的具体安排,还要防着万世衡从中作梗。 不多时,外面轻轻叩门,楚唯笑着应了,含笑脚步轻盈推门进来,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和一碟蜜饯,恭敬的放在陈远身前的案子上。 陈远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楚唯的用意,笑道:“看来公主已经得了神医的真传了。” 楚唯和陈远相处久了,拍马屁、编故事的功夫大涨,但脸皮还是不够厚,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见先生咳间伴有清涕,猜想是风寒侵袭,肺气失于宣降所致,就想到了谷先生近日所讲的方子。” 陈远眸光一闪,反问道:“谷先生?” “是啊,我从法华寺请回来的神医姓谷名清风,我平素都叫他谷先生。” 谷清风! 这个名字吓了陈远一跳,连忙借着咳嗽掩饰过去,道:“说来惭愧,臣自从听说千竹苑来了位东海神医,就有了结识之心,今日既然公主说起,不知可否方便引荐一下?” 楚唯自然是愿意的,但他想着陈远咳得厉害,就与他商量日子。 陈远却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这么急! 楚唯一边吩咐紫檀去听风阁通禀,一边陪着陈远缓步进了内院。 林芷听说陈远要去听风阁,顾不得身份,快步从移翠馆赶了过来,刚巧在听风阁门口碰上两人。楚唯见林芷行色匆匆的样子,不免有些吃惊,但转念又想,不若就此机会让她和陈远说两句话。 思及此处,楚唯就加快脚步当先进了听风阁。 听风阁的布置极具田园气息,茅舍草屋,竹篱柴扉,庭院左侧有一处暖阁,亦是稻草搭建。 此时,陈远和谷清风两人对坐其中,升腾的茶香溢满斗室,木案上一盏香炉,冉冉木香飘散。 陈远只觉喉咙松润,竟咳意全无,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果然更舒服的一些,不由得笑赞道:“几年不见,空明兄的医术越发精湛了,竟能以一壶茶、一炉香就解了我的咳症,我应当早些来拜访的,也可少受几天罪。” 谷清风为两人点了茶,道:“想不到杳然兄竟会易名改姓,辅佐楚氏,真应了那句‘大隐隐于朝’呀。” 陈远颇有些无奈的道:“生逢乱世,我等虽心在乡野田园,却又怎敢妄谈独善自身?想必空明兄也是如此吧?” 此番未料到这人竟隐身于楚国朝堂,棋差一招,如今已经露了行藏,但谷清风依旧不愿多谈,一笑带过,转而道:“云公子的身体可大好了?” “哈哈,托空明兄的福,少主他自从服用了千元散,情形日渐好转,如今应当痊愈了。” 谷清风不愿多说,但陈远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续道:“想不到黎氏皇族竟还有后人在世,魏国黎氏,卫离公子的名字取得好啊!” 谷清风则不置可否的道:“杳然兄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不知要如何应对?” “哈,这话我倒想问问空明你,潜在公主身边是何打算呢?” “罢了罢了,你我多年未见,今日只谈风月如何?” “好!” …… 楚唯与卫离在听风阁的花厅里下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杀的落花流水,连输两局,好在她并不着恼,每学会一招半式,就很欢喜,缠着卫离又摆了一局。 含笑快步进来,伏在楚唯的耳边,道:“公主,外院成将军求见。” 成凌风?她已经恭候多时了。 楚唯推了棋秤,起身出了听风阁。 …… **************************** 入夜的移翠馆,一片宁静,楚唯独自坐在灯火下,她的神情柔和而恬静,纤细的手指映着烛光几近透明,指间随意的把玩着一颗白色棋子,心思却根本不在棋局上,成凌风会来投奔早已在她算计之中,可她意料之外的是成凌风对紫檀态度,他的目光会不经意的落到紫檀的身上。 ‘咚,咚,咚。’ 外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楚唯回过神,应了一声。 进来的是木槿,带着一身寒气,赵子恒回来了,有急事求见,人已经候在移翠馆的书房里。 楚唯面色一凝,跟着木槿去了书房。 赵子恒满眼血丝、风尘仆仆。 当日为了让段月明开口,赵文修是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借了楚昭了名义,声称楚昭对万世衡早有戒心,令他们父子暗中调查,好生对待、好言劝说段月明弃暗投明,将赃款交还国库并揭穿万世衡的恶行,将功赎罪,还写下字据承诺保他活命。 段月明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端方的赵文修会假传圣旨,而且他也实在没有别的出路,方才供出薛家财产的所在。 之后赵子恒请示了楚唯,亲自和段月明重返云梦,到云梦城北的山神庙地窖,证实了段月明所言属实后,就将他灭口,整个过程极为隐秘,怎地待他半月后再去地窖查看时,财宝竟少约莫了一半? 此事的确蹊跷,一来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二来为什么还会留下一半? ***************************** 亲爱的们,又是万恶的星期一,赫喜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更新,顺道求个收藏哈~~ ------------ 064章 杖刑 这群贼真是厚道,还给她留下半数?楚唯没来由的就想到卫离。 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是她大意了,只想着卫离的好,却忘了前世楚氏仅剩的人丁包括她自己都是死在卫离手上。 赵子恒却是另有想法,见楚唯并没有责难怪罪他的意思,沉吟片刻建言道:“公主,这次师兄从大庸派来运送薛家财产的,除了梅家的人还有几个去年收留的武夫,我看着身手都很不错,您看要不要留下几个,京都这边行事也方便些。” 他的想法是,若这次人手充足,直接将财宝运去大庸,不耽搁那半月的时间,或许就不会丢失。 楚唯也觉得京都的人手不足,颔首道:“好,这事就请赵公子安排,另外,最好能在各郡乃至各县建立安插些人手,这样往来讯息也更便利些,万氏若有异动,我们也能及时察觉。” 赵子恒也有这个想法,附和道:“公主所言极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这个道理,属下这就去筹划。” 说着,与楚唯商议起来,楚唯的身份敏感,不宜令太多人知晓,是以两人商定取天下归一、万法归一的深意,以‘归一门’之名在四海九州之内建立分舵,培植力量。 末了,楚唯思量再三,还是提醒赵子恒,千竹苑未必就能做到密不透风,往来还要多加小心。 自从上次被成凌风跟踪,赵子恒就越发留意,如今又得楚唯的提点,更是深以为然。 ****************************** 林芷找来几个人牙子,挑了丫鬟、仆役二十余人,楚唯想着听风阁也要人服侍,就与林芷提了一句,不多时,林芷来回话,谷先生亲自去看的,挑中了两个小厮,都是五、六岁的年龄,卫公子还给取了名,一个叫忍冬,一个叫半夏。 自那日起火,千竹苑诸人眼见楚唯极其看重卫离,不约而同的开始称他为‘卫公子’。 一晃又是三月初三上巳节,楚昭在和春园与群臣游春。 重建和春园,是楚唯的手笔,同行的自然也少不了她。一天下来,虽然不用她干什么活,但听了几箩筐阿谀逢迎的词藻,还是有些乏累,晚上就宿在了借翠轩。 第二天恰逢朝议,楚昭寅正上朝,她不用赶着去请安,想着待早朝结束后再去御书房晃一圈,也没急着出宫,一个人在书房里抄写心经。 安静的借翠轩里突然想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有人嚷着:“指月姐姐,公主在吗?” 是御膳房的内侍石头。 他是王英的干儿子,是以指月也和他照过面,见状连忙拉住他,责道:“公主在练字呢,做什么冒冒失失的?” 那石头一听说楚唯还在,登时露出哀求的神色,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语无伦次的道:“求公主救命,救救王公公,他,他,万经娥说要杖毙呀……” “王英怎么了?你说清楚!” 毋庸置疑的语气,石头一眼就看到站在书房门口,一身凛然的楚唯。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急道:“公主,快,快去救救王公公。” 楚唯虽然没听出个原委,但也知道王英有难,见石头慌慌张张的也说不清楚,索性不再问他,叫上紫檀、绿萝等人,急匆匆的赶往钟灵宫。 钟灵宫离借翠轩虽不算远,但走过去也要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此时性命攸关,楚唯不自觉的加快步伐,紫檀等人也都一溜小跑的跟着。 花径一转,斜刺里从出个人来,差点和楚唯撞上,好在楚唯反应极快,闪身错开,同时迅即出手拉住那人。 不想却是跑到御花园里玩耍的萱草,只要在宫里,她这个包打听的任务就是到处转悠。 萱草一看是楚唯,差点哭出来,也顾不上请罪,喘着粗气飞快的道:“不好了,公主,芳仪殿的,的娘娘不好了――” 什么叫不好了? 紫檀上前握住萱草的手,带着鼓励与安抚问道:“萱草,出了什么事,你好生说。” 这样一来,萱草果然冷静了不少,吸了口气,重又说道:“奴婢刚看见太医、稳婆一溜烟的往芳仪殿跑,说是花美人出事了,奴婢就赶着回来禀报公主!” 看来她也还不知情形具体如何。 一边是王英,一边是花静芳,楚唯毫不思索的道:“绿萝,你带着萱草、茜草去芳仪殿看着,有什么状况立时去钟灵宫回我。” 说着错开萱草,继续快步赶往钟灵宫。 芳仪殿那边有御医、稳婆,而王英却只能靠她。 钟灵宫院子里中间,王英被绑在长凳上,已经没有力气喊冤求饶,连呻吟的声音都没了,眼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住手!” 楚唯响亮的声音在宫室里回荡,语气里是不可抗拒的威严,惊得执杖行刑的内侍不敢动弹,扭头看向站在阶上的万胜雪。 楚唯见已经有了作用,心下稍安,快步走向万胜雪道:“不知王英他怎么冒犯了经娥,竟要这般打杀?” 出乎意料的,万胜雪不似平日里的莽撞,不但没有立时出言顶撞楚唯,反而眼珠一转,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解释道:“公主还不知情吧,芳仪殿那边吃了御膳房送去的燕窝粥就不好了,臣妾掌理**,自然要叫王英来问问的。” 叫来问问,用得着往死里打吗? 但那碗燕窝粥是怎么回事,楚唯不知内情,不好直接反驳万胜雪,闻言也收了方才的凌人盛气,问道:“娘娘怀疑那燕窝粥有问题,不知可有证据。” 万胜雪一愣,做出惊讶的神情道:“花美人都已经生死一线了,公主还要什么证据?” 这是什么道理?楚唯差点没气乐了,道:“花美人有恙是不假,太医也去了,但也未必就是燕窝粥害得,再说,就算是燕窝粥的问题,御膳房那许多人,也要逐一调查才好,似这般直接打杀了王英,父皇若是问起来,恐怕也不妥当。” 说着朝石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扶王英回去。” ******************************* 亲爱的们,赫喜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继续厚颜无耻的求收藏喔~~~ 天气好冷呀~~ ------------ 065章 死胎 万胜雪一听不干了,叫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臣妾草菅人命了?就算王英他死罪可免,现在情形不明,也要关起来待审,就这样扶回去算什么事?” 这话说的有理,但楚唯怎能把奄奄一息的王英交给万胜雪,闻言心念一转,道:“经娥说的在理,紫檀,你速去尚宫局,请徐司正派人来把王英押回去。” 灵剑山庄的丫头,一律改姓徐,灵书,全名徐灵书,自徐近雅逝后就是尚宫局的司正。 紫檀连忙应是,转身还没出钟灵宫,徐??叽?爬戳恕?p>  原来石头跑去借翠轩报信,王英身边的另一个小内侍则赶去尚宫局找徐??摺?p>  楚唯见徐??咔鬃怨?矗?跤15Ω迷菸扌悦??橇耍??男乃季妥?椒家堑睿?掖矣胪蚴ぱ┖托??咚盗松??献湃チ朔家堑睢?p>  徐??哒帕苏抛欤?咀琶济挥兴祷啊?p>  万胜雪想了一下,也跟在后面追了过去,但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福至心灵的让樱桃去看看钟亭儿和余舒去没去。自然的,这样的事,躲都躲不及,谁还往前凑。三人都没去芳仪殿。 楚唯赶到时,芳仪殿里已经闹得人仰马翻,花静芳情形危急,也没个主事的人,好在今早花杲的夫人李氏恰好进宫来看花静芳,她有生产的经验,勉强帮着产婆指挥着宫婢们。 楚唯进去时,就看见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前世,她生产轩儿时,已是极不顺利,却没像这般严重。 楚唯见状唬了一跳,缓过神来就往内室冲,紫檀一把拉住她道:“公主――” 楚唯才反应过来,她进去能做什么,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但她必须要弄清楚情形,里面的可是父皇的骨肉呀。 楚唯将心一横,甩开紫檀,快步进了花静芳的卧室,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几欲作呕。 花静芳的婢女如画一眼看到楚唯,惊道:“公主来了!” 躺在床上已经痛的脱了力的花静芳听说楚唯来了,不知哪里有了力气,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向楚唯,艰难的抬起手道:“公主,救救我的孩子――” 楚唯见状几大步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满是血水的手,干巴巴的道:“花美人,你要坚持住,不会有事的。” 花静芳使出所有力气,轻轻的握住楚唯的手掌,双眼一闭,就失了知觉。 楚唯心道不妙,一叠声催促产婆、御医,道:“今日若是美人和皇子有了差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了!” 老御医额头上冷汗直冒,心知楚唯所言不虚,只好豁出去了,颤声道:“公主,花美人的情形危急,只怕要用猛药才行。” “那你还等什么?快呀!” 老太医得了话,从怀里取出一包药末。 正是楚唯对万胜雪用过的桂香散,而且分量更大,为以防万一,凡事服侍有身孕娘娘的御医,都随身带着这个。 老太医让人火速取来温酒,看向楚唯道:“这药性极强,恐怕会伤及花美人的身体,说不好,说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楚唯闻言心里一滞,这叫她如何抉择,转眼看向已经脸色煞白、泪流满面的李氏,问道:“夫人,您看――” 李氏虽是妇道人家,但却是大家出身的名门闺秀,夫君花杲也是心有丘壑,是个有主见的,见楚唯发问,紧紧握着拳头,一字一顿的道:“公主,臣妾恳请以皇嗣为重。” 其实,两人都是心知肚明,若是用药,或许有救,否则,只怕是一尸两命。 但此时李氏能说出这话,可见是个心志清明的。 楚唯连忙扶起花静芳,产婆和李氏一起给她灌下桂香散。 生死攸关,四名产婆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为花静芳又按又推。 楚唯捏住花静芳的脉门,催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真气源源不断的传入花静芳已经衰微的心脉。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总要试试,哪知竟真有了效果,花静芳喉间咕噜一声,缓过气来。 楚唯见她醒来,稍微安心,才想起楚昭来,问如画道:“父皇呢?怎么还没过来?” “回公主,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想来朝议还没结束。” 楚唯听了直皱眉,这边生死一线,还朝议什么?这可不是楚昭的脾气,定是芳仪殿的人不敢打搅楚昭,在那边傻等着,扭头对紫檀道:“你去勤政殿,想办法找小喜子传个话,请皇上过来。” 转而对花静芳道:“美人再坚持一下,父皇很快就来了。” 花静芳听说楚昭快来了,果然又振作了几分。 不等楚昭到来,温酒送下的大剂量的桂香散已经奏效,产婆努力的往下推,花静芳也跟着一起用力。 不多时,产下一个孩儿,只是那孩子浑身青紫,不哭不叫,一看就是不活了,如画见状忍不住失声惊呼,花静芳也觉察到不对劲儿,连声问道:“我的孩子怎么了,我的孩子怎么了?” 好在一个年长的产婆镇得住场子,高声道:“没事没事,是被呛到了,拍一拍就好了。呀,这里面还有一个呢!” 这一句话,大家齐齐看向花静芳的肚子,果然还是鼓鼓,花静芳也把注意力转了过来,跟着产婆一起用力。 楚唯加紧向她输送内力,一边鼓励她:“美人,坚持住,您怀的是双胞胎呀!那是什么样的福分!” 李氏也帮着说话,只是没说几句,就忍不住别过脸去。 她是过来人,自然识破了产婆糊弄花静芳的话,第一个孩子是死胎了!这第二个,只怕也凶多吉少。女儿就算今天能捡回一条命来,也是元气大伤了,如何还能承受接下来的丧子之痛?李氏十分后悔当时带花静芳参加永宁宫的七夕宴,又怪花杲为了面子,白白的毁了女儿的一桩姻缘不说,恐怕连性命也要赔上去,更可恨的是余家迟迟不肯上门提亲,不然哪至如此? ********************************* 亲爱的们,不是很勤劳的赫喜又来更新啦~~~亲们不要犹豫啦~~果断收藏吧~~么么一个撒~~ ------------ 066章 罪因 楚昭听说花静芳早产,丢下朝议直接奔了过来。待他赶到时,听见芳仪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他忍不住长出了口气,没事就好,跟着就要进去,好歹被产婆拦住,产房到处是血,不吉利,李氏将婴儿抱出来给他瞧,笑容勉强的道:“皇上大喜,是个小公主。” 楚昭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很高兴,高声对内室道:“静芳你辛苦了,好生歇着,朕晚些就去看你!” 转而对小喜子道:“传朕旨意,进封花美人为容华。” 花静芳躺在内室的床上,对楚昭的话恍若未闻,依旧握着楚唯的手,泪如涌泉,无声的流出,落在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湿透了的床褥上。 死掉的那个是皇子! 楚唯也曾为人母,此时感同身受,也止不住的落泪,一旁的产婆连声的劝道:“美人,不要哭,这样对身子不好呀。” 刚生产完的女人,是不能哭的。 楚唯努力收住眼泪,跟着从外室进来的李氏一起苦苦劝说了好一阵子,花静芳才沉沉睡去,总算是止住了泪水。 楚唯也已经是精疲力竭,安顿好花静芳,刚要起身,李氏却恭敬的跪在她身前,任楚唯怎么扶也不起来,感激的道:“今日若不是公主,只怕,只怕是……臣妾代美人叩谢公主救命之恩。” ************************** 尚不知情的楚昭看见一身血迹斑斑的楚唯从内室走出,惊得一下子跳起来,上前拉住楚唯连声问道:“长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多血?” 看来父皇还不知道皇子夭折的事,楚唯苦笑着摇了摇头。 楚昭见她虽然一脸疲倦,但却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放下心,转而问道:“长乐,你怎么会在里面,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楚唯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扶着楚昭坐好,自己坐在他身旁,咬了咬嘴唇,委婉说了事情始末。 可她说的再委婉,也明确传达了一个意思,就是一个孩子夭折了,而且是个男孩! 楚昭的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楚唯有心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静静的陪在一旁。 *************************** 恼怒的楚昭立时下令尚宫局和羽林卫严查此事。 芳仪殿的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拿出一支雕琢略显粗糙的玉簪子,公里人大都知道毓秀宫的钟美人这一阵子在学雕饰,雕琢出来的小玩意大都赏给了宫婢,因此还引来其他宫人的艳羡,雕得再粗糙,那也是玉呀! 徐??吡?Υ?湃巳ヘ剐愎?巡椋?峁??耵5墓?久徽业剑?炊?谥油ざ?苑坷锏囊慌韬l幕ㄏ峦诔隽艘桓鲂醋呕n卜忌?桨俗帧16??寤ㄕ氲男u伺肌?p>  证据确凿,任钟亭儿、钟万年如何喊冤也没有用,楚昭早就不喜钟亭儿,见到那人偶,更是雷霆大怒,以施用魇胜之术谋害皇嗣的罪名赐死钟亭儿,钟氏嫡系流放苍梧,旁支尽皆贬为庶民。 …… 花静芳诞下的小公主取名楚宁,随着楚唯的乳名,唤作长宁,序位在楚晨之后,宫人皆称其为三公主,或是长宁公主。 出了这么多事,楚唯不放心出宫,连着在宫里住了十余天。 王英的嫌疑自然洗脱了,几日后拖着伤病来借翠轩谢恩。 虽然钟亭儿谋害花静芳的事,已经是证据确凿,盖棺定论,但楚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她让王英坐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钟灵宫?” 王英忍着痛,恭声答道:“那日一早雪梨姑娘来说万经娥想吃雪蛤杞子豆蓉羹,奴才连忙让人准备了一份送过去,可不知怎么回事,没多久雪梨姑娘就怒气冲冲回来说羹汤是苦的,让奴才过去看看,奴才一听,哪敢耽搁,连忙敢去钟灵宫。不想万经娥根本没让奴才查看,劈头盖脸的就把一盅子羹汤都砸在奴才头上,说奴才欺主犯上,不由分说的拖出去就打,多亏公主及时赶到,救了奴才的命。” 楚唯闻言疑惑道:“万经娥分明说是因为芳仪殿的燕窝粥,怎么你又说是豆蓉羹?” 王英苦着脸道:“燕窝粥的事儿奴才也不知道,但奴才确实是因为豆蓉羹见罪于万经娥,御膳房里当值的都可以作证。” 语气的极笃定,不用说,想来是万胜雪自知理亏,又恰好得知了芳仪殿的事,临时拿出来作伐子。 王英又道:“公主,奴才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着看向楚唯,见她点头,斟酌着道:“当年皇后娘娘将御膳房交给奴才,嘱咐奴才要照顾好公主的膳食,如今公主长住千竹苑,奴才想求公主把奴才也带过去,继续伺候公主。” 说着跪在楚唯面前,涕泪交零。 楚唯想到他险些丧命,心中不是滋味,万胜雪会刁难他甚至是置之死地无疑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者说是要剪除自己的羽翼,王英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 万胜雪既然已经动手,这次不成,就一定还有下次,她是主子,王英是奴才,又管着御膳房这个是非之地,稍有不慎,就是死罪。 楚唯心道母后身边服侍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也应有个善终,略一迟疑道:“王公公先回去好生养着,这事我会和徐??呱桃樽虐才拧!?p>  没给准信,王英不由得神色一黯,但活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求,只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告退。 楚昭担心花静芳会积郁成疾,下旨召花杲和李氏进宫开解她。 芳仪殿里光影昏黄,自从产后,花静芳就不敢见日光,说是刺的眼睛痛,白日里,宫婢们都放下帘子。 青釉三足香薰炉中,安息香香烟袅袅,氤氲着室内景物越发的宁静祥和。 只有自家的三个人,花静芳不拘平素君臣的礼法,偎在李氏怀里,虽已不似此前的泪流不止,却也难掩黯然疲态。 看着默然不语的父母,花静芳凄然道:“父亲,是静儿不争气,可如今太医说今后恐怕都不会再――” ****************************** 亲爱的们~~~赫喜起个大早来更新啦~~~看文的们,长乐小朋友求收藏哇~~ ------------ 067章 长宁 李氏闻言连忙拦下她的话,道:“傻孩子,这是说什么?只要您和公主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你父亲和我也只你一个女儿,不也过得很好嘛。” 话是这样说的,可那个女子不想有个儿子依靠呢? 花杲叹道:“唉,当初孝雅皇后懿旨要各家待字闺中的女儿进宫参加七夕宴,我原想着那么多家的小姐有心,总不致轮到你这个没心思的,谁曾想――,只怪为父太大意了,害苦了你!” 花静芳心疼父母,见状强自笑道:“母亲说的对,如今的结局,已是万幸了,这还多亏了公主,当时我疼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公主来了,就想到父亲说的‘公主要和万相斗法,必定很希望能有个皇子来压制二皇子’,我想都没想就求了公主,说来奇怪,公主握着我的手腕,不知怎地,我就感觉好很多,原本堵的不透气的心口也松快了不少。” 花杲是鸿胪寺卿,纯粹的文官,但他毕竟阅历颇丰,也听说过武学内功高明的人可以将自身内力通过穴位传入他人经脉,助人度过难关。 听了花杲的说法,花静芳再仔细一想当时的情形,越发的确定是楚唯用内力救了她的性命。 李氏感慨道:“唉,多亏了公主,真没想到她会这般尽心尽力,老爷,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也得做点什么才好。” 花杲也是这样想的,闻言道:“这个自然,钟万年这次获罪,空出了太府寺卿的位子,我打算向皇上推荐陈杳然。” 李氏一听,有些犹疑的道:“太府寺掌管着举国的钱谷金帛,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呵呵,若是容易,就算是为了静儿和公主,我自己也要去争一争的,这事儿,咱们只要做了,不管成事与否,公主都会领情。” “说的也是,不过您说钟氏和咱们无怨无仇的,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 花杲也想不通这一节,转而问花静芳:“难道真是魇胜之术?静儿你有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儿?” 这事儿花静芳早就反复思量的无数次,闻言答道:“自从月份大了,我每晚总要醒个两三次,只那日晚上睡得特别沉,早上起来有些乏累,早膳只吃了半碗燕窝粥,不多时就开始腹痛。” 剩下的半碗燕窝粥太医院已经验过了,没有异常。 三人说了半天,都觉得事有蹊跷,但又找不到破绽,只好作罢,李氏叹道:“好在长宁是个公主,若是皇子,日后还不一定有多少阴险手段。” 顿了一下又道:“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公主从借翠轩都赶了过来,那丫头却躲得老远,静儿好歹也曾――” 花杲闻言沉声打断她的话,责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转而叮嘱花静芳:“现在看来,孝?公主不仅文采斐然,心机缜密,就连武学一道也颇有成就,这样的人才,百年难遇,又生在皇家,虽是女子,前途也是不可估量,静儿你以后要多和公主亲近,长宁公主没有外家舅父的依靠,将来少不得要孝?公主照拂。” ********************************* 楚唯救下花静芳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孩子是她的手足,是父皇的骨肉,并没想着以此收服花杲,是以听说花杲推荐陈远时,多少有些意外的惊喜,暗想无意大师说的果然有理,种善缘得善报。 陈远则是一脸的苦笑,看来是躲不过了,若是大理寺卿等位置,他或许要推脱,可这太府寺卿关系重大。 几日后,楚昭旨意,擢升司徒遥要为云梦郡守,陈远为太府寺卿。 奇怪的是,万世衡没有从中作梗,连面子上也没有丝毫的不悦,甚至在楚昭担心司徒遥没做过地方官,作为郡守恐怕经验不足时,他还从旁帮着说项。 弄得楚唯心里很不自在,好在陈远和赵文修都说这是万世衡的离间计,她才舒服些。 不知怎地,长宁很喜欢楚唯,不管哭的多厉害,见到楚唯就会呵呵的笑,楚唯曾为人母,见到这样襁褓之中的婴儿,就忍不住的喜欢,花静芳看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长宁很瘦小,经常哭闹,每次只吃一点乳汁就不肯吃了,楚唯看着就想起胎里带着弱症的轩儿,难得长宁与她有缘,她每次入宫都少不得去芳仪殿盘桓些时候。 阳春三月,虽然还有些倒春寒,阳光照着人却是极温暖舒适的,但初生的婴儿不能见风,楚唯坐在聚芳仪殿内室,用一小节孔雀羽毛逗弄着长宁,长宁咯咯咯的笑做一团,小小的一个,看得人心都化了,她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珠帘轻响,花静芳亲自端了一碟点心进来,摆在楚唯面前,笑道:“这是我亲手制作的百花糕,公主可要尝尝?” 楚唯平素在除了借翠轩和千竹苑以外的地方,吃食都要用轩辕石试过才行,可她相信花静芳不会在正依赖她的当口下毒,灿然一笑道:“难得有这样的口福,自然要尝一尝的。” 说着拿起一块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入口即化、芳香沁齿,楚唯难掩惊叹的看向花静芳:“容华这百花糕是怎么做的?味道竟这般好!” 花静芳见她喜欢,拍了拍胸口道:“阿弥陀佛,我还担心公主不喜欢呢,寻常的百花糕是以回粉和蜜糖为食材,我这百花糕可是真正用了十几种花瓣的,况且,这里面用的也不是寻常的井水,而是去年采的秋海棠上的露珠。” 说着花静芳自己也吃了一块。 或许是嗅到了香味儿,她养的那只毛茸茸的小白狗也凑了过来,花静芳笑着捏了一块丢给它,小狗吃的津津有味,舔了舔嘴巴,转眼又看向楚唯,摇着小尾巴,可怜巴巴的的样子。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 祝大家节日快乐哦~~~嘻嘻~~~顺道求个收藏哈~~~ 答谢:玫瑰+汤圆。 ------------ 068章 中毒 楚唯看着不由莞尔,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都给了它,一边笑着对花静芳说:“容华有心给我吃点好的,这小东西倒赶着来讨回去。”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连躺在摇篮里的长宁也凑热闹似的咯咯笑。 花静芳连忙做出一脸惶恐,道:“今儿个做得少了,明天单独送一盘去借翠轩!” 楚唯也不客气,连声说好,转而道:“我原只听说余美人在闺中时极有才名,不想容华也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花静芳在听到楚唯提起余舒时,眼里闪过几不可查的黯然。 …… 从芳仪殿出来已是日薄西山,楚唯看看天色,决定宿在借翠轩。 晚膳都是她喜欢的菜色,尤其是一盘鸡丝黄瓜,做得清甜鲜美,楚唯就多吃了几口。 晚上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嘴唇发麻,楚唯立时惊醒,喝了口凉茶,哪知不但没有缓解,四肢竟也开始微微颤抖。 中毒! 谷先生不仅医术高明,也擅于制毒解毒,楚唯这几日就在学习江湖上一些常用毒药的症状和解救方法。 浑身麻木颤抖,正是一种名为‘蝴蝶香’的毒药应有的症状,意为似蝴蝶一般抖动翅膀,直到全身麻木后毙命。这种毒发作缓慢,发作时间也因服用量而异,但胜在中毒者死后即查不出中毒的迹象,也就是说可以杀人于无形。 不过一闪念间,楚唯连忙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快速的倒出一粒吞了下去。 这是卫离给她的一种引毒的丹药,名为‘仙人指’,服用后,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体内毒气十之八九引到左手食指指尖一点上,只要不是立时毙命的剧毒或是蛊虫一类的活毒,仙人指都有奇效。 服下后,楚唯接着咬破左手食指的指尖,运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配合仙人指的药效。 不多时,毒血就从她的食指一滴一滴的流出来。 修习牡丹芳华引可是人耳聪目明,运行之时,则六识灵敏更是远过于常人。虽然只是一丝轻微的响动,楚唯就已惊觉,房上有人! 此时正是疗毒的关键时刻,稍有不慎,则毒气逆行,后果不堪设想,楚唯不敢有丝毫的分心,赶忙收摄心神。 出乎意料的,楚唯没有动作,来人也没有动作。 四肢的麻木感逐渐减轻直至消失不见,楚唯心道应该差不多了,若是白日,只需看看流出的血液是否已经从乌黑转为鲜红即可,但此时室内漆黑一团,就算是运用目力也难辩颜色。她不敢大意,又逼出些许血液,方才收回内力,气沉丹田,凝神倾听房上的动静。 一点声响也没有,楚唯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是她听错了,但这事宁可信其有,她抬手轻轻的将瓷瓶中的丹药倒在床上,捏住空瓶,内力蕴于指尖,猛地发力,只听‘咻’的一声,瓷瓶脱手朝方才响动的位置激射出去。 房上的人未料到楚唯会突然发难,眼看闪避不及,只得向后仰倒在屋面上,接着身子失控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药瓶甫一出手,楚唯就跟着一跃而起,几步出了内室,霍的推开殿门,可哪里还有人影,只有那人落地的位置隐约有一块白色的物事,映着月光微微发亮。 守夜的茜草被响动声惊醒,从偏殿里冲了出来,见楚唯一个人站在廊下,连忙上前询问。 楚唯淡淡的道:“没事了,瓦片有碎裂的,明天让指月使人修整一下,最近宫里事多,今夜之事不许声张。” 说完扭头进屋。 朦胧的月光,楚唯轻轻摊开手掌,虽然光线微弱,还是能够辨认的出那是一块雕成的祥云状白玉带勾。 楚唯握住那带勾,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了内心的澎湃。 默默的回到床上,睡意全无。 她上午进宫,陪楚昭一起用的午膳,想来不会有差错,除此,就是下午在芳仪殿吃的半块百花糕和借翠轩的晚膳了,借翠轩的晚膳都是有指月一一试过的,按说不应怀疑,可她想到那枚玉带勾,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 第二日早膳,楚唯上了心,待指月等出去后,用轩辕石一一验过才放心。 一旁服侍的紫檀和依兰不由得纳闷。 本打算一早给楚昭请了安就回千竹苑的,可她临时改了主意,转而又去了芳仪殿。 毛茸茸的小狗已经认识了楚唯等人,见她进来,隔了几丈远就摇着小尾巴跑了过来。 楚唯看着瞳孔微微一缩,这小家伙,昨日和她吃了同一块糕饼,小白狗活泼的单纯的带着一丝讨好的神情忽然间刺痛了楚唯的眼睛。 与花静芳说了会儿话,楚唯有些神思不属的返回千竹苑。 紫檀等人看出她心情低落,也不敢贸然出言打搅,默默的跟着楚唯走到听风阁门前。 小厮忍冬从院子里迎了出来,笑着见礼。 楚唯才恍然发觉自己竟到了听风阁。 或许是前世里卫离曾给她刻骨铭心的温暖与安心,她每次遇到困难,总是下意识的想到他,楚唯想着,苦笑着走了进去。 谷清风听了她描述的症状,断言是蝴蝶香所致,蝴蝶香的解药中含有一种来自西域的稀有香料,服用后体有异香,三日方能消散。 而那只小狗的身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气味。 楚唯的心里越发的难过,卫离见了,就问她:“大清早来摆脸色,难道是来收房租的?不对呀,我家先生的束修你还欠着呢!” 楚唯知道他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逗自己笑,感激的看向卫离,很认真很认真的问他:“卫离,如果一个人曾经对另一个人很好很好,好到连性命都会舍弃,他会反过来伤害那个人吗?” 卫离闻言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楚唯道:“长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所以问问你。” 是忽然想起吗?还是察觉了什么? ******************************** 亲爱的们,有一个周末啦~~勤劳的赫喜更新准时送到~~传说中要升温啦~~难道只是传说,不要呀! 大冷天的,求个收藏取暖~~~么么个~~~ ------------ 069章 织梦 不论怎样,她既然来问他,他就如实相告,卫离盯着手中的茶盏片刻,起身带着楚唯来到院子里的桃花树下,一起坐在木椅上,对她说:“长乐,世事无常,物是人非者比比皆是,你要明白凡人都会‘趋利避害,审时度势’的道理。” “就连很亲厚很亲厚的人也是这样吗?” “是的,就算是至亲骨肉也不能例外,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牺牲,也许并没有得到实在的利益,但他必定会得到另一种满足感,或是扶贫济困得世人敬仰的成就感,或是兑现诺言后内心的踏实感,这些也都是‘利’的一种。当一方的利超过另一方时,人就会随之转变。所谓趋利避害,也包括趋大利而舍小利。所以如有亲友背叛时,不要心存恨意,那些不过都是人之常情罢了,长乐,你明白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楚唯安静的听着、看着,他的语调平和而超然,仿佛已经跳出这些利益的桎梏,仿佛一切背叛、伤害都是理所应当。 八岁大的孩子,要经历多少世事无常、人情冷暖,才能如此洞明一切,楚唯莫名的想到在丞相府里初见时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泪水一下子就迷住了眼睛,楚唯伸出手握住卫离手,他的手掌和轩儿一样的冰凉,一字一顿的道:“卫离,不论日后如何,我都希望可以好好待你,很好,很好。” 每个字都说的极为郑重,好像要刻在骨头上一般。 卫离连忙别开脸不去看她,这样他的情绪才能平和一点,末了,呢喃着一句‘爱哭鬼’。 …… 当晚,听风阁,灯影下,书案前的卫离缓缓放下笔,纸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天煞孤星’,或许是因为有太多的踟蹰羁绊,落笔太过艰难,笔画很不流畅,浓浓的墨汁洇透了纸页。 月影站在一旁,忍不住赞道:“公子,妙计!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想卫离一脸极不满意的看着纸面上字迹,长出了口气,道:“算了,再等等。” 然后将那四个字丢在火盆里,转瞬化为灰烬。 …… 因为陈远是下午过来,不需要去太尉府习武的日子,楚唯几乎每日上午都呆在听风阁,谷清风得了卫离的话,全心全意的教她,名师遇到勤恳的徒弟,楚唯进步的很快。 这一天夜里,楚唯梦到了轩儿,其实她分不清楚是轩儿还是卫离,直到那孩子对她说话,他说:“娘,我困的厉害。” 轩儿是个很嗜睡的孩子,她是这样想的。 第二日去了听风阁,闲暇的的时候,楚唯想到这个梦,就问谷清风:“先生,你可知道一种病症,患者面色苍白,食欲不振,身体消瘦,且整日乏力、嗜睡。” 谷清风一怔,楚唯怎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但他还是答道:“依公主的说法,应当是气血两亏的症状,可以药剂进补,也通过膳食调理。” “那若是进补气血之后,病症反而加重,更添了心痛的症状呢?” 她学习医术,就想着将来若还能有轩儿,可以为他治病,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敢问,她怕谷先生也没办法,那该怎么办? 谷清风闻言大吃一惊,就连靠在罗汉床上看书的卫离也抬眼看向她。 这就是噬魂丹的症状! 谷清风连忙借着喝茶遮掩过去,放下茶盏,神色已恢复如常,问道:“这就有些蹊跷了,不知病人在哪里?可否让我亲去诊断一番。” 不同于前世那些太医,一个个见了轩儿的症状都直说不可能,谷先生没有一口否决的态度让楚唯有了希望,她笑着摇头道:“哪有什么病人?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阳光满溢庭院里,整树整数的桃花开满枝桠,卫离伸了个懒腰,道:“屋里生了火盆,呆久了就有些发闷。” 说着拉过一支桃花凑着鼻子前,深深了吸了口气。 转身看见跟在身后的楚唯,她的个子要矮很多,不能像他一样攀到饱满的花枝,眼巴巴的看着他,卫离笑着折了一支递给她。 楚唯学着卫离的样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果然空气里都是清甜花香,她的心里一下子就充满了喜悦,浑身上下就说不出的松泛。 阳光下,卫离的笑容闪闪发光,楚唯莫名的就有些恍惚,一点点垂下眼帘,脸上渐渐漾起温暖的笑意。 卫离轻声问她:“长乐,你方才说的是谁?” 方才吗?楚唯喃喃的答道:“轩儿。” “轩儿又是谁呢?” “轩儿是我的孩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卫离皱了皱眉,继而问道:“那轩儿现在哪里呢?” 轩儿在哪里?当日重喜殿的情形一下子闯入她的脑海,她仿佛又听到那柄红缨枪贯穿身体时骨骼破碎的声音,痛啊,楚唯呼吸急促的抓着胸口,痛苦的弯下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卫离见状一惊,赶忙扶住她,手上用力将她打晕。 楚唯感觉自己睡了好久,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梦境,直到听见紫檀的声音,她才迷迷蒙蒙的张开眼。自己躺在桃花树下的木椅上,身上披着一件大氅,竟然在这里睡着了! …… 送走了楚唯,卫离懒懒的晒着太阳。 谷清风道:“公子,江湖上只余下一粒噬魂丹,公主说的症状虽然有些相似,但却绝不会是噬魂丹所致,既然问不出,就算了吧。” 这种织梦术,只有心中至清至静、灭除欲念的人才能施为,近百年来,卫离是唯一一个能够运用自如的人,但却也需耗费大量的心力。谷清风是怕他引发噬魂丹的毒性。 卫离微微颔首,是不能再用了,长乐方才的情形很是危险,若再多问一句,只怕她会被逼入绝境,以致疯癫。他不想再冒险。 翻看着搜集来的有关楚唯的资料,除了幼年丧母外,可说是顺风顺水了,又是什么样的记忆让她那般痛苦?还有轩儿是谁呢? 卫离百思不得其解。 *************************** 亲爱的们,赫喜最近感冒了,纯属冻的,现在据说连海南都要穿羽绒服逛沙滩了,这是神马节奏呀~~ ------------ 070章 江湖 前院的书房里,陈远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暂时隐下谷清风和他自己的身份,问道:“公主,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四大宗派?” 徐近雅曾经提起过,不过也只是提起而已,楚唯没想到陈远连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闻言来了兴致,道:“倒是听说过,但却不甚了解,先生给我讲讲吧。” 说来话长,陈远喝了口茶,详细的讲解起来。 四大宗派的鼻祖原本是先元皇帝的四位家将,先元皇帝肃清宇内之时,九州之中仍有许多江湖势力各自为政,相互争夺地盘,以致仇杀不断。 先元皇帝为平定江湖风波,就在家将中选出凌、徐、云、墨四位文武双全之人,令他们隐身于民间,暗中控制江湖上的势力。 这四位都是有勇有谋的能人,加之有皇权暗中支持,不过十年的时间,就已经控制了江湖,建立起传承至今的四大宗派,分别名为隐宗、幽冥谷、碧血潭和灵剑山庄。四大宗派虽为江湖门派,实际上却听命于黎氏皇族,为朝廷效力。 四大宗派,以隐宗地位最高,只受命于天子,统领其余三派,隐宗的每任宗主都由皇上亲自指定。几百年传承下来,黎氏皇族日渐昏庸无道、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幽冥谷等三派与朝廷逐渐离心离德,唯有隐宗,一直竭力护卫皇族。天子身边的玄铁卫,就由隐宗掌管。 隐宗总坛的位置一直极为神秘,相传只有宗主一人知晓。宗主以下设有四护法,名为司战、司医、司查、司隐,其中司战护法多为隐于朝堂的大将军,司医护法则隐于天子身侧,司查护法负责刺探消息,司隐护法擅长隐匿易容之术,多潜身于敌国。除了四护法,宗主身边还有四影卫,名为月影、风影、夜影、光影,负责护持宗主,通传指令。此外,玄铁卫也由宗主亲自统领。 相对于隐宗,其他三派宗主则为子承父业,代代相传,各自的职司也要简单许多。 幽冥谷善谋略,多为辅佐君主的文臣谋士,宗主为云氏,总坛设在东海以外的一处岛屿上。 碧血潭擅毒,自从百年前险些被灭门后,鲜少再有消息,宗主为墨氏,总坛藏匿于巴蜀一带的险山之中。 灵剑山庄善于经商,也是四大宗派中最为富有的,买卖遍布九州,先前时每年会向朝廷暗送银钱无数,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宗主徐氏,总坛位于洛阳的灵剑山,也就是公主的母族了。 楚唯听得津津有味,见陈远停下来,待他喝了口茶,出言问道:“我听母后说过四大宗派的武功都很厉害,不知是不是真的?” 陈远笑道:“四大宗派虽然听命于朝廷,但要在以武论英雄的江湖上扬名立万,武学自然各有千秋了,不仅如此,四大宗派还曾出过武学宗师一级的人物。” “宗师?是可以用意念杀人吗?” “那倒也未必,我只听说过以落叶飞花伤人或是以剑气退敌的,但无论如何,宗师级高手都是凤毛麟角。除了四大宗派之外,还有豫州的少林,塞北的独孤氏,漠南的擎天门,以及南越的巫蛊宗,也是极厉害的门派。” 楚唯听得眼睛亮亮的,满是神往。 ******************************** 那日听了卫离的话后,楚唯思量再三后,决定暂时把王英留在皇宫,同时把绿萝送去了尚宫局,与徐??呱塘浚骸啊??搪芩?鍪率敲换八档模?褪怯惺毕缘妹?辏?蚁胱湃盟?呒?┦烂妫??防?罚??鲆荒臧朐氐模?蛩惆阉?偷椒獾厣先ァp>  主子不放心封地上的官员,往往会派心腹去看着,算是行使监察之责,但鲜少会有人派个丫头去的,徐??咭幌氤?ㄉ肀叱?苏庑└鲂母寡就罚?踩肥得挥锌捎弥?恕pψ糯鹩a恕?p>  闻香苑里传出消息,余舒竟染了痘症,为防止传染,楚昭下令封闭闻香苑,这病极为凶险,又无医治的良方,只能碰运气,余舒的胞兄余沅擅长医术,在京都也颇有名气,竟主动请旨进宫照料余舒。 楚昭感念他对胞妹的手足之情,少不了褒扬赏赐一番。 第二日,余沅就住进了闻香苑。 楚唯与余舒少有往来,听说后虽然多少有些戚戚,但也没花太多的精力。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初五的龙舟节,林芷一大早就指挥着小丫鬟小厮们挂艾叶、薰苍术,另外还准备了雄黄酒和各式粽子。 楚唯站在庑廊下看着他们忙得不亦乐乎,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前一世她过得不顺遂,从没花心思在这些上头,这样的节日气氛,倒是头一遭。 五月份的京都,天气已经很热了,好在早晚两头还算凉爽,楚唯索性让人搬了躺椅,靠在院子里享受这一刻的悠然。 一个小厮爬上梯子往檐下挂艾叶,三个小丫头站在梯子下面扶着,一边凑在一起说笑,她们的声音很小,但还是逃不过楚唯的耳朵。 一个小丫头说:“真羡慕三丫,今天可以跟着罗大娘出府采买,外面不定多热闹呢!” 罗大娘就是罗忠的妻子,管着千竹苑的一应采买事宜。 另一个小丫头也是一脸的向往,道:“就是就是,听说街上可热闹了,玉带河上还有赛龙舟的,要是能出去看看该多好。” …… 一听就都是林芷刚买进来小丫头。 楚唯被她们的雀跃感染,也生了出去转转的心思,就叫来林芷商量,不拘丫头小厮,大伙都放一天假,出去玩一回。 哪有这样管家的?大家的心思还不都散了,以后节日还放不放,再说万一府里有个大事小情的,总不能找不见人吧,公主要是想让大家高兴,就赏些铜钱吧,她们轮休的时候再出去玩也是一样。 楚唯就让林芷去安排,果然,大家得了赏,高兴的什么似的。 楚唯则兴致勃勃的带上紫檀、依兰几个,邀请了谷清风和卫离,一起去看龙舟。谷清风却不太想出门,自从遇到陈远,他很担心又会再碰上其他的熟人,卫离不愿拂了楚唯的心意,跟着她出了门。 ******************************* 亲爱的们~~~星期一一大早,赫喜送上今天的热腾腾的更新~~顺道弱弱求个收藏~~~ 用不了多久,有一个灰常灰常讨喜的家伙就要出场了~~ 感冒真奇怪,白天好好的,晚上就喉咙痛~~ ------------ 071章 迁怒 玉带河贯穿京都城,两岸商铺林立,是京都最为繁华的地界之一,今天又赶上龙舟节,行人更是摩肩接踵,一片热闹非凡。 楚唯是临时起意,玉带河两边的茶馆酒肆早都没了位置,罗忠白跑了几家,好在遇上了成凌风,成凌风虽然已经搬出了千竹苑,但到底住过近两个月,与罗忠也认识。 见他跑的满头大汗,拦下来一问,原来是找不到位子,就把他自己定好回仙楼的包厢让给了楚唯,笑道:“……有几个朋友请我去凑他们的局,正要去退了回仙楼那边呢,让给公主倒省得跑一趟。” 说的倒像是楚唯帮了他的忙,罗忠暗道,这人真会说话,难怪能得公主器重。 回仙楼是京都城数一数二的名店,占地很广,四面临街,整个酒楼建成‘回’字形,中间围出一个偌大的天井,天井中按着江南的风格,布置着错落有致的奇石曲水,精心修剪的珍稀花木。 楚唯等人坐在三楼的雅间内,雅间两侧都开了窗,南边看出去就是玉带河,向北看出去隔着走廊天井中的物事尽收眼底,两边窗下都置有桌椅。 看着玉带河上的龙舟赛尚未开始,楚唯就先坐在北面的位子,转头望向天井一边,院子里,四五个小孩子在一处嬉戏,不知是主人家的还是客人带的。 他们也就是四五岁的年纪,相互追逐奔跑,笑容天真烂漫,楚唯看着不禁有些出神,前世,宫里年幼的皇室子弟们也会凑到一起玩耍,也是这样开心的样子,可她的轩儿从没和他们一起玩闹过,一来是他身子弱,稍一跑动就会头晕,二来他的模样与齐逸没一点相似,楚唯唯恐外人见了会生疑,有意拘着他。 偶尔几次出门,轩儿也都是站在楚唯身旁安静的看着其他孩童们玩耍,他的神情平静无波,可楚唯却总是能感觉他心里的渴望,渴望像其他的孩子一样。 这样想着,楚唯的心里忍不住的酸楚,眼睛也迷蒙起来。 坐在对面的卫离见她神色不对,低唤了一声,打趣道:“怎么又哭了?说你是爱哭鬼还不承认!” 楚唯回头看见卫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里莫名委屈,没好气的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卫离见她气恼,一时竟生了和她斗嘴的心思,促狭道:“分明是你自己爱哭,反要说我的不是!难怪孔圣人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呢。” “你――”楚唯指着卫离说不出话,前世她和轩儿所受的委屈与苦痛一下子都堵在她的胸口,而始作俑者就是对面这个人,悲愤的情绪一下子冲昏了头脑,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朝卫离丢过去,嚷道:“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坏人!” 说着有把桌上的点心糖果不管不顾的都丢了过去。 卫离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闪身避开迎面打来的茶碗,探手抓出楚唯挥动的手臂制止她的摔打,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多说了一句,你就至于这样?” 楚唯用力甩手,叫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卫离见她这般发狂的样子,哪敢放开她,手上运力箍住她的手腕,楚唯没想到模样瘦弱的卫离能有这样的力气,挣了几次都挣不脱,气急之下朝着他的手臂就咬了一口,这一口咬的极重,血液一下子洇湿了卫离单薄的夏衫。 楚唯却还不解气,不肯松口,一旁的紫檀几个吓得连声劝说,但都不敢似卫离一般动手。 卫离的眼睛通红一片,周身瞬间迸发出令人窒息的杀气,反手掐住她的喉咙,喝到:“吐出来!” 口中的腥甜也让楚唯恢复一丝清明,松口放开卫离的胳膊,可卫离却仍不撒手,从怀里抓出一个什么东西塞到她的嘴里,粗鲁的抓着她的脖颈用力的摇晃,喝道:“我叫你吐出来――” 为什么这样对她?楚唯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喉咙被卫离掐着透不过气,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忍不住吐了起来,一直把能吐的都吐了出来,卫离才松了手,任由楚唯跌在地上。 楚唯吐得脱力,挣扎了几下都起不来。 一边被卫离的杀气镇住的紫檀和依兰几个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扶起楚唯,楚唯泪流满面的死死盯着卫离半晌,猛地甩开紫檀的手,顾不得满身的污秽,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紫檀几个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追上去。 宽敞的雅室内,只剩下卫离一个人与一地狼藉,他紧抿着嘴唇,扶着桌边站了许久,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看也没看罗忠派来查看情形的小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出了回仙楼。 雅间里的桌面上,寸许厚的桌板被生生穿了三个透明窟窿。那小厮见了,骇的半晌说不出话。 …… 来时的车架已经随着楚唯主仆回去了,卫离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苦笑,转身凭着记忆,走回千竹苑。 谷清风正在看书,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见卫离回来,给他倒了茶,问道:“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离却在思索着楚唯的怪异举动,好好的怎么就闹了这么大的脾气?是羡慕那几个可以恣意玩耍的小孩子吗?他也是从小不得自由,自然明白生在皇家又没有同龄兄弟姐妹的楚唯的孤单,她一定没有什么玩伴的。 他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也只能是这么回事,不觉有些好笑,这丫头再聪慧懂事,也终究是个小孩子呀。 卫离与谷先生打了个招呼,起身去了移翠馆。 移翠馆里,林芷见了楚唯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却不多问,服侍着她沐浴更衣,见楚唯仍旧一副痴痴傻傻的神情,拉着紫檀低声问了缘由。 紫檀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得把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林芷反问道:“你说卫公子竟能制住公主?” 岂止是制住,还折腾的不轻,紫檀点了点头。 *************************** 亲爱的们,过了周一就有种一周过半的感觉,有木有? 早上好!今天的一张送上~~厚颜无耻的求个收藏哈~~~ 天气冷的时候,就会感觉生活都不美好了,所以,赫喜的脸颊上长了个痘痘~~胡乱涂了点芦荟胶,竟然消停了,恩,分享给亲们~~ ------------ 072章 对联 林芷出身武将世家,虽然她只在林家获罪前随父亲学了几招浅显的拳脚,但对武学却有些了解,暗忖以公主的功夫,两三个壮汉也未必制得住,想不到瘦弱的卫公子…… 正想着,卫离来了。 林芷听了紫檀的说法,知道是楚唯先闹了脾气,两个人才争起来,看了眼蔫蔫的楚唯,心道或许‘解铃还需系铃人’。笑着把卫离请进屋,上了茶,带着紫檀几个退守到门外。 卫离坐到楚唯身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楚唯才发觉是他来了,她心里正后悔着不该把前世的帐算到今生还一无所知的卫离身上。见是卫离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两个人都想着和好,自然没两句话就好了。 卫离有心让楚唯出去好好的玩一会儿,就说方才也没来得及逛逛,楚唯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灵机一动想到床下秘道,就给林芷留了个字条,换上男装和卫离偷偷跑了出去。 京都的人都被吸引到玉带河旁,鸡鸣寺比往常要冷清许多,自然也没人注意这两个小孩子。 两人朝着正街的方向走,路过巷口时,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正在蹴鞠,筑球恰好朝着两人飞过来,楚唯见势一侧身,抬脚一拦一压,筑球就乖乖的趴在她的脚底下。 惹来一片叫好,孩子中带头的一个高个子男孩就邀请他俩一起玩,楚唯笑着说好,卫离则只是退到一边看着。 楚唯不禁有些失望,玩耍的兴致就弱了几分,她私心里只想着和卫离一起,做什么都好。 可眼看着玩球的几个孩子已经摆开了架势,跃跃欲试的样子,想要退出的话就生生的咽了下去,有几个年龄小些的孩子还嚷着要和她一队。 就陪他们玩一局好了。 楚唯两世加在一起也没学过蹴鞠。刚才能准确的接住球,全靠了身怀武技,如今没了心思,准头也就没了,几次都没能得分。惹得那几个抢着要和她一组的小孩子直跺脚。 筑球又到了她脚下。 “向左三寸才好。” 身后传了卫离和煦如春风一般的声音。 楚唯不自觉的回头望向他。他又穿了一件白色绸衫,这家伙,总爱穿白色的。有一次她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样不会显得脸色太苍白’,她立时就没了言语,心里酸的厉害。 此时,已近正午,阳光亮得刺眼,他懒懒的倚在一株百年梧桐树下,郁郁葱葱的叶子恰好为他遮挡了暑气,树影映在他的衣服上、脸颊上。斑驳了那片雪一样的苍白。 她望向他,他也看向她,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好像在说‘这样就很好’。 楚唯的心里没来由的感到踏实,按照他的建议,向左挪了三寸。足尖发力,筑球越过对方的重重堵截,直直的穿入两块石头垒出的球门。 “进了!”孩子们一阵的欢呼,纷纷扭头满是敬仰的看向卫离。 接下去,楚唯这一队在卫离的场外指导下。力压对手,反败为胜。 一局结束,孩子们一窝蜂的跑过来围住卫离,问这问那,输的一方虽然心里不服气,却也好奇,跟着凑了过来。可不管他们问什么,卫离最多只是点头摇头,鲜少说话,几个年龄大些的孩子就有些不高兴,嘟嘟囔囔的怨他摆架子。 楚唯看这架势,只怕再不走,就要激起众怒了,连忙说是家里有事,拉着卫离逃开。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转过一条巷子,卫离停下脚步说道。 “就你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再待下去,我看那几个高个子的就要动手打你了,你还不快来拜谢本姑娘的救命之恩!” 楚唯说着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向卫离。 谁知卫离却像没听见似的,抬脚向前走。 “喂,凭什么又不理人!是啦,你功夫那么好,应该不怕打架的!”楚唯一边说着一边追上去,挡在他身前,道:“要去哪里?” “吃饭,你不饿?” 一听这话,楚唯的肚子真的咕噜噜的叫起来,早上吃的都吐了出来,不饿才怪。 楚唯想到方才他在回仙楼里凶巴巴的样子,心里酸溜溜的,一个人默默的跟着他,不说话了。 走在前面的卫离,渐渐慢下步子,与她并肩而行,轻声说道:“以后不要再那样闹脾气了。” 楚唯闻言扭头看向他,他却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似乎从未说过话,她一下子就笑了,指着路边的一间饭馆问道:“就在这里吃好不好,我饿的很,走不动了。” 好! 因为是端午节,住在京都周围的许多人家都进城来看热闹,是以,这家背街的饭馆也是宾客满座。伙计忙得大汗淋漓、一脸笑意的招呼着客人,扭头看到他们,脸上的笑意一僵,问道:“两位小兄弟,怎么没和长辈一起?” 说着向两人身后望去。 “长辈都吃饱了。”楚唯胡诹道。 伙计闻言差点没翻白眼,耐着性子道:“小兄弟,吃饭可是要付钱的,你们带了吗?” “啊!原来是怕我们吃白食!”楚唯说着侧脸向卫离道:“拿十两银子给他。”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看来这是遇上富家小少爷了,那伙计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迎着楚唯往里走,一边陪着笑道:“小公子,您这话可冤枉小的了,小的这不是担心您家人找不到您嘛。” 楚唯跟着他往里走,不想卫离却没有动弹,楚唯见状催促道:“走呀!” 卫离见楚唯扭头看他,不但没有跟上来,反而转身出了店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唯一看急了,与那一头雾水的伙计应付了一声,追了出去。 卫离一直走出十余丈远才停下,楚唯嘟着嘴道:“你做什么呀?” “没带银子。” ...... “那怎么办?” “到正街去看看。” “正街?看什么?” “找一家大一些的馆子!” “小馆子都吃不起,还吃大的?” “反正都吃不起,为何不吃个大的呢?” 这话。好像,也说的通。 楚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跟着他去往前街,声音不高不低的嘟囔着:“可是真的好饿。” 走在前面的卫离只装作没听见,只有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 ...... 龙舟赛已经结束。但正街还是熙熙攘攘的极为热闹。这里的酒肆饭庄都是京都最奢华的。格局宽敞,是以虽然生意也很红火,却不像背街的那些店面一般拥挤。 楚唯跟着卫离大摇大摆的走进一家名为‘一品斋’的素雅酒楼。沿着古木的楼梯径直上了三楼,旁边招呼的伙计脸上的笑容就夹杂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下面两层都有九成宾客,这里去显得很是冷清,只稀稀拉拉坐着几桌人。 伙计引着两人挑了个安静的位置,一边为二人斟茶,一边笑道:“小的方才见两位小公子直接上了三楼,想必是满腹诗书的才子啦!” 三楼的楼梯口,一块牌匾写着‘以文会友’,又有小字解说是‘……宾客中答对题目者。费用全免,答错者,价格三倍……’,这伙计是在提醒他们这里的规矩了,楚唯心道,果然是大家的伙计。话说的有分寸又中听,前世卫离十三岁就是蜀国金榜头名的状元郎,楚唯对他极有信心,但见他这样连题目都不问问,就坐下了。又觉未免太拖大了些。 伙计的话,卫离淡淡一笑算是应了,拿起菜谱点了一碟‘缠丝青豆’、一碟‘白灼菜心’,都是极为清淡的时令菜蔬,然后把菜谱递给楚唯,楚唯饿得不行,随意点了两样。 不多时菜肴就端了上来,香气扑鼻,这次连卫离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楚唯听了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也会饿?且先等等。” 说着避开其他客人的视线,取出轩辕石一一试过。 几碟菜肴果然衬得上‘一品斋’这个名头,素菜青嫩爽口,荤菜香而不腻,吃着竟比宫里的御膳还强些,两人不禁食指大动。 楚唯想到先前蹴鞠的事,忍不住问他:“你方才怎么能算得那么准?” 要知道,蹴鞠不是一脚对着球门踢就行的,还要巧妙的避过对手的拦截,这就要根据对方的位置估算出其可能的反击方位。 卫离拿出锦帕擦了擦嘴角,道:“一看就知道了。” !!! 不多时,两人吃好了,卫离正要抬手叫那侍立在楼梯口的伙计过来说话。 隔了几个桌子的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文人先开了口,道:“小哥,不知今日贵店主人的题面是什么?” 那伙计闻言笑着捧出一只竹筒,里面插着十数只签子,今天的题面是对联。 这么简单!楚唯有些惊讶。 那中年文人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向同桌的其余几人说了句什么,抬手抽了一只签子,展开一看,上联是‘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这上联有些不知所云,但他不过略一思索就有了下联‘青龙入海脚踏万里碧波’。 对得极为工整。 不想伙计却满是遗憾的摇了摇头,拿出那桌的菜单,报出应付的银钱,这里的菜肴本就价格不菲,更何况又翻了三番,那文人一听脸色就有些难看,争道:“请问在下的下联哪里不妥?” ps: 亲爱的们~~送上vip第一章哦~~谢谢各位大人的支持~~ 那啥,为了让长乐小朋友快快长大~~明日双更~~ ------------ 073章 听闻 楚唯也心存疑惑,他对得确实很工整,且从寓意来讲,比那上联还要强些,不禁凝神听那伙计如何应答。 谁知那伙计却笑道:“这位公子,我们一品斋有明文的规矩,猜谜也好、联对也好,包括赋诗或是制文都是不作解说的,还望您见谅。” 那文人同桌的一位红衣男子一听这话,瞪了瞪眼睛,操着蜀地的口音反问道:“这样说来,胜负如何岂不都由着贵店说了算?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伙计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情形,闻言也不慌张,有条不紊的道:“客官,这店里的规矩就是如此,门口的木牌上写的清清楚楚的,小的也是按着规矩做事。” 红衣男子‘啪’的一拍桌子,怒道:“你们仗着店大欺客,反要说我不懂规矩吗!” 那伙计笑道:“这位公子,您言重了,一品斋是灵剑山庄的买卖,口碑素来极好,怎会欺客?” 说话间,楼下上来了四个人,并排站在伙计身后,不必说,是店里养的武师了。 那桌的几人一见这架势,气势顿时就弱了三分,先前对联的白面文人连忙打圆场:“既然贵店的规矩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在下想稍待片刻,看看其他客人的对法,不知可否?” 这个自然可以了,伙计笑着又给他们上了壶茶。 楚唯也觉得这规矩太过霸道,但听说是灵剑山庄的买卖,就越发好奇,待看清卫离抽到的题面,她更是愕然,上联是不成章法的一句‘在村口总在村口’。 卫离不过扫了一眼,就给出下联:“坐市头常坐市头。” 那伙计想来也读过些书,听了卫离的下联,赞道:“公子妙对。这顿饭我家主人请了。” 白面文人闻言略一思索,虽然有些黯然,却也信服,恍然道:“果然妙对,是我疏漏了。” ※※※ 两人走出‘一品斋’。楚唯就问卫离:“方才那文人的对子为什么不行?” “你不是名扬天下的才女吗?怎么反倒问我?” “那都是陈先生搭的台子。再说了,我平时学的可是经史,诗词歌赋的学问还要拜托卫公子多多指点呢。” “你倒是谦虚。那上联也是个谜面。” 楚唯歪了歪头:“谜面......哦,我知道了!‘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的谜底是油灯,所以下联也要给个油灯的谜面,而‘在村口总在村口’的谜底是一‘点’,对‘坐市头常坐市头’正好!这个还真有趣,亏你想的出来!” “是你表哥想出来的!” “表哥?” 灵剑山庄的公子,果然是她的表哥,楚唯就想起徐近雅来,不禁有些失落。 一辆精致的马车从人流中缓缓驶过。茜纱的车帘随风微微飘起,楚唯一晃神,惊道:“母后?” 接着拉起卫离就跟了上去,道:“车里那人的侧面与母后极为相似,走,去看看。” 好在正街人来人往。马车也走不快,两人在后面跟着倒不惹眼,不多时,马车停在玉带河畔,车里的女子一袭紫衣曳地。缓步下车登上了停在岸边的一艘画舫。 楚唯运用目力,一直待船驶入河中,方才收回视线,喃喃道:“很像,却不是。” 转而自嘲的笑了笑。 但却也没了再玩的心情,卫离陪着她转入巷子,默默的往回走。 迎面墙角的一块大石上,靠着一位极为破落的老者,但他虽然衣衫褴褛,脸色却是极为红润,旁边立着块招牌,上书‘测字’两字。 老者见二人走来,招呼道:“两位小兄弟,测个字吧?” 测字?楚唯对这些江湖买卖没来由的感兴趣,闻声停下脚步。 卫离却道:“不了,我们身上没带银钱。” “哈哈,我本睡着,两位小兄弟这一经过,我就醒了,可见是缘分,就白送你们一个字吧。” 说着搬出纸笔。 白送一个字?楚唯心里跃跃欲试,却还是看向卫离,卫离本无意于此,见她一脸好奇的样子,自然把机会让给她了。 楚唯拿起笔,想了半晌,犹豫着不知道写什么字好。 老者见了,收起纸笔,笑道:“小兄弟,老朽且送你一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说完飘然而去。 ※※※ 移翠馆里,林芷攥着楚唯留下的字条,心下止不住的焦急,公主和卫公子一声不响的跑出去,护卫也没带一个,一想到夫子胡同的刺杀,林芷越发的不放心,可她又不敢声张,怕反会引来麻烦。 此时见二人安然无恙的回来,方才放了心,转而又苦口婆心的说着几句。 ※※※ 卫离回到听风阁,这半日走下来,惹了一身汗,吩咐人准备浴汤。 光影昏暗的浴室里,他的肩头裸露出水面,洁白无瑕,哪里有一丝印迹? 楚唯这边也是一番洗漱,折腾了好一会儿,方才打理妥当,原想着去练习枪法,走到练功房门口,忽地想到早上曾咬伤卫离,只知道流血了,却不知伤口如何情形? 略一沉吟,转身去了听风阁。 上午卫离回来换了衣服就匆匆出去,忍冬给他收拾衣物时,才发现袖子上的血迹,连忙报给谷清风。 沐浴完毕,卫离感觉有些疲累,歪在藤椅上休息,谷清风轻轻挽起他的袖筒,伤口很深,两排齿痕深深陷入皮肤。 谷清风看着不由得皱眉。 处理完伤口,他顺带给卫离诊脉,这下脸色更加难看,噬魂丹的毒性又深了几分,叹了口气道:“公子,看脉象,您今天不仅心绪失控,且又运功行气,两者对您的身体都是极为有害,唉,似您这般不爱惜身体,可要如何是好?” 接着又规劝了几句,卫离只管垂着眼帘不声不响,也不知听没听见,谷清风无法,起身离开。 一开门,竟看见楚唯呆呆的立在门口,粉嫩的小脸湿了一大片。 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谷清风不禁惊问道:“公主?” 卫离闻声看了过来,唤道:“来了,就进屋吧。” 楚唯却想到轩儿的症状,每每情绪激动就会心痛如刀绞,终年服药,也不见好转,如今看来,这病症竟是随了卫离。 卫离见她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得一脸无奈的走到门边,笑道:“站在这里做门神吗?” 说着拉她进门。 谷清风看着瞳孔不由得一缩,自家主子最是个没心的,能让他如此上心的,只有公主一人,想到卫离几次发病都是为了楚唯,谷清风藏在袖中的手就握了握拳。 楚唯回过神来,望着卫离,泣道:“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再也不了……” ※※※ 六月初,宫里传来消息,闻香苑的余舒豆症痊愈了,但因着留下了许多印痕,仍旧闭门不出,而余沅则继续留在宫里为她医治痘痕。 酷暑难耐,林芷亲手做了酸梅汤,吩咐紫檀给尚宫局和借翠轩各送了一壶,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到底是一份心意。 紫檀和绿萝分别多日,徐嬤嬤见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索性准了绿萝一天假,放她去千竹苑给楚唯请安。 楚唯方才午睡醒来,虽有依兰和泽兰打着扇子,还是热了一头汗,正在梳洗,听说绿萝来了,笑着唤她进来。 绿萝一边说话,一边和紫檀一起打理楚唯的床铺,恰好瞧见楚唯放在枕下那块白玉祥云带勾,不禁一愣,紫檀倒没在意,收到楚唯床头的匣子里。 待到依兰、泽兰退出去后。 楚唯问起尚宫局的事。 绿萝答道:“奴婢尚未察觉尚宫局有什么不妥的,倒是方才在您枕下的那枚白玉带勾,奴婢见徐嬤嬤好似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玉带勾?楚唯微微蹙眉,道:“你何时见到的?当真一模一样?” 绿萝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谨慎的道:“奴婢进宫后就在徐嬤嬤身边当差,有一次奴婢服侍徐嬤嬤更衣,用的就是一枚白玉带勾,因着徐嬤嬤说是孝雅皇后赐的,所以奴婢还多看了两眼,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是极为相似的。” 前一世,她也曾见到这白玉带勾,不过是在徐嬤嬤的匣子里,徐嬤嬤爱如珍宝,楚唯从没见她佩戴过,只有在徐近雅的祭日,才会拿出来擦拭一番,有几次,甚至睹物落泪。 楚唯不是个多疑之人,但一旦生疑,就很难平复,叮嘱了绿萝几句,让她继续看着尚宫局的动静。 ********************* 这一夏天,可说是风调雨顺,南蛮因着内部战事不断,也未曾犯边,转眼间已是初冬。 一日,楚唯送走陈远,正要回后院,绿萝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见到楚唯,禀道:“公主,方才传出消息,闻香苑的余美人诞下一位皇子,徐嬤嬤派奴婢来与您说一声。” “你说什么?” “余美人今晨产下皇子,皇上这会儿已经过去了。” 楚唯闻言不由得愕然,余舒什么时候有的身孕? ps: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第一更~~ 晚上还有一更哦~~ ------------ 074章 求娶 她竟然会借着豆症的名头养胎,不过无论如何,楚唯还是很为楚昭高兴,连忙让林芷准备贺礼,一边换了衣服进宫。 闻香苑里很是热闹,楚唯第一次见到一直只闻其名的余沅,他不似赵子恒的意气飞扬,不似万覆雨的雍容华贵,不似成凌风的风姿卓然,完全是一副文人的模样,样貌只在中上,但有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他的身上流落出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整个人也为之不同。 万胜雪也来了,但大家却都没见到孩子,生产很顺利,余舒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有些歉然的解释道:“小时候曾有个游方的僧人给我算过命,说是头胎不能声张,孩儿产下后三月内也不便抱出来,我本不信这个,但家母却极看重,每每叮嘱,好在皇上宽厚,由着我这样瞒着,我先给各位赔不是了,待皇子大些时候再亲去给公主和经娥请安。” 楚唯半信半疑,笑说无妨。 万胜雪却瞥了撇嘴,道:“余美人真是好命,我就没这运气,不然若是也能躲起来安胎,也不至遭人暗算。” 这样一说,气氛就有点不协调。 楚唯对余舒印象不错,不想令她难堪,找了个由头告辞出来,路上问萱草:“花容华可来过了?” “听说贺礼早早的就送到了,不过容华娘娘好像有些不自在,怕过了病气,就没过来。” 楚唯闻言转身去了芳仪殿,花静芳正在逗长宁玩,哪里是生病的样子? 花静芳见楚唯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曾受魇胜蛊惑,怕有什么说法,就没过去。” 同时进宫的四人,除去没了的钟亭儿,其余两位都有了皇子。只她就一个公主,而且身子也亏了。楚唯料她心里难过,也不多问,与她一起逗着长宁玩了一会儿。 回到千竹苑后,就让林芷把云梦送来的一株千年灵芝送去了芳仪殿。长宁的身子一直有些虚弱。 第二日。出了圣旨,新得的四皇子取名楚彦,封嘉郡王。封地建平郡,另晋余舒为容华,余重加少保衔,擢升余沅为太府寺丞。 都是照着楚晨的例,唯一不同的是余舒的圣宠日隆,在宫里风头一时无两。 ※※※ 万世衡一直很安静,做事尽职尽责,把尚书台打理的井井有条,若不是此前就知道他的野心阴谋。楚唯必定会把他当成一位难得的贤臣。他心思缜密,处事得当,楚唯很难寻到他的错处。 一时间,两人竟相安无事。 转眼又是一年中秋。齐国竟然派来了使者。 三国之间,楚、蜀两国来往较多,但与齐国却是深有芥蒂。虽然未起战事,但大家心知肚明,齐国现在按兵不动,不过是没把握一举攻下两国,还在积聚力量。一旦时机成熟,必定举兵南下。 是以齐国只会在过年和楚昭的寿辰才会有使臣来贺。 如今,中秋节竟来了人! 楚唯心里莫名的不踏实,第二日就进宫去了芳仪殿,自然的说起齐国使臣,花静芳闻音知雅,笑道:“家父早上曾使人来说,那边很是有些来头,来使是齐国的国舅、卫尉寺卿冷风吟,还带了许多礼物,足足装了十车,只是眼下皇上还没有召见,不知所为何事,一旦有了消息,家父必定想法子给千竹苑送个信。” 花杲是鸿胪寺卿,管的就是这一摊子事。 冷风吟,齐后冷月吟的胞兄,太子齐逸的亲舅舅,不过前世她嫁到齐国时,冷月吟已经薨逝,皇后是齐非的生母沈盈盈,而且没过几年,冷风吟也患了恶疾。她对冷风吟可说是一无所知。 ※※※ 三日之后,楚昭召见了冷风吟,两人在御书房谈了近半个时辰。 楚唯很快就收到花杲的传讯,冷风吟此番前来,是为齐国太子齐逸求娶楚唯。 楚唯的脑袋嗡的一声,差点跌了茶盏。 怎么会这样? 前世齐国也曾来求娶,不过是在她及笄那年,冷月吟已经病入膏肓之际,怎么这次竟提前了许多。 勉强镇定下来,楚唯问来报讯的人道:“父皇怎么说的?” 来人是花杲的心腹,名叫花青,已经的了花杲的话,闻言如实答道:“皇上本是一口回绝的,但那冷大人拿出了一枚月牙形状的玉佩,说这门亲事是早年孝雅皇后亲自与冷皇后定下的,那玉佩就是信物。皇上见是孝雅皇后的意思,就有些犹豫,只叫冷大人回去休息,并没有给准话。” 是的,确实有这样一块玉佩,前世她就见过,听说是徐近雅与冷月吟都住在洛水畔,两人是手帕交,当年冷月吟出嫁时,就与徐近雅约好了这门亲事,那时徐近雅尚在闺中。 前世,楚昭是同意了的。 今生,她却绝对不肯的。 楚唯赏了花青,一边使人去请陈远。 陈远还不知道这事,听楚唯一说,也皱起眉头。 现在的齐逸才刚满十二岁,还不曾有什么荒唐的丑行,陈远自然不知道楚唯心中的决然,不过他另有心思,自己辛苦辅佐的主子,应当成为一个手握大权的人物,绝不是远嫁异国,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子。 两人商议了一番,都觉得这事关键在于楚昭的态度,只要说服楚昭,就可以了断这门亲事。 楚唯决定进宫。 ※※※ 御书房里,楚昭正拿着两块玉佩观看,一块是徐近雅留下的,一块是冷风吟带来的,都是半月形,不过一块是上弦月,一块是下弦月,两者放在一处,恰为一轮满月。 雅儿为什么会选定这样一门亲事,难道是想解齐楚两国的危局吗?他并不知道这块玉佩送出时,尚无齐楚两国。 他私心里舍不得将楚唯远嫁,这个女儿与他极为贴心,若是嫁去齐国,只怕是相见无期。但他转念一想,女儿在楚国只能做个公主,而若是嫁去齐国,将来就能母仪天下,自然要风光许多。 他正琢磨着,楚唯来了,楚昭连忙将两块玉佩收起来。 冷风吟求娶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她不能开门见山的说这个,只好说些家常,话题自然的转到齐国使臣上面,楚唯就问:“听说父皇召见了使臣,不知此番齐国来使所为何事?” 女儿才八岁,婚嫁之事,楚昭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支吾了半天也没想好说辞,末了,倒是绕开了话题,问起楚唯的学问。 楚唯见状也是无法可施,只好等消息传出来后,再来与楚昭分说了。 有些失望的回了千竹苑。 ※※※ 当晚,楚昭宿在闻香苑,余舒见他有些神思不属,就关心的问了几句。 楚昭想到余舒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索性与她商议起来。 余舒一听表情就有些严肃,沉吟半晌,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臣妾的母亲素来笃信命理术数之说,曾多次为臣妾占卜……” 这个楚昭是知道的,见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道:“舒儿,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余舒有些胆却的望着楚昭,道:“臣妾以为这门亲事未尝不是好事。” “哦?此话怎讲?” “皇上,您可知道臣妾去年为何将有孕之事隐下不说?” “这个你与朕解释过的,不是说皇儿体弱,怕受了冲撞吗?” 余舒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思忖再三,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扶着楚昭的膝头跪在他身前。 楚昭见状一惊,连忙扶起她,有些莫名的问道:“舒儿,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皇儿的事,臣妾所说并非实言,这桩事一直压在臣妾心里,臣妾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楚昭见余舒为难中带着委屈的样子,心都软了,握着她的手道:“舒儿有什么话,尽管说与朕,朕给你做主就是。” “多谢皇上,只是事关公主,臣妾不敢说。” “长乐?怎么会与长乐有关?舒儿你但说无妨,朕绝不怪罪于你。” 余舒闻言感激的望着楚昭,抿了抿嘴唇,小心的道:“其实,皇儿并非体弱,身为皇子,他是在胎里时就有纯元之气护体。魑魅魍魉莫说是冲撞,就是近身都不能。” 楚昭越发不明白她的意思,追问道:“那舒儿你为何要那样做?” “皇上,为臣妾占卜的那位游僧说,皇子怕得不是魑魅魍魉,而是,而是公主。” “你说什么?”楚昭闻言手上一紧,捏的余舒生疼。 如今已经开了头,就算是冒着惹怒楚昭的险,也断不能回头,余舒把心一横,复又跪下,战战兢兢的道:“皇上,那僧人说,他说,他说公主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天煞孤星,所谓‘造物不能两全其美,五行和气,无煞,只是寿命长远,常人衣食而已,一旦煞权聚会,万人之尊,又不免刑克六亲,孤独终老’。 而楚唯虽不算是‘万人至尊’,也是一人之下的,自然应的是后半句。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第二章~~ 灰常灰常感谢往边界大人的分红票~~ ------------ 075章 天煞 楚昭大怒,霍的一下拍案而起,恨声道:“哪里来的逆贼,竟然如此污蔑长乐,朕,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余舒跪伏在地上连声的请罪,楚昭见她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心中不忍,强自压下怒火扶起她,道:“舒儿你身为皇室之人,怎能受那些个江湖术士的蛊惑,这样的话,再也不要提了,至于那个僧人,朕绝不饶他!” 余舒颤着肩膀伏在楚昭的怀里,低泣道:“公主德才兼备,臣妾本也不肯信的,可,可是那日见静姐姐没了皇子,臣妾也是一时,一时心急乱了分寸,才误信了那等妖言。” “静芳?舒儿你可知道?静芳和长宁能活下来,全凭了长乐的护持,你怎会反而疑心长乐?” “皇上,臣妾也知道静姐姐的事多亏了公主在旁,只是,只是这双生子,第一个没了,第二个反而好好的,这,似乎与常理不合……” 楚昭从未往这处想,如今听她提起,眉头微微皱起。 余舒见了,往他的怀里挪了挪,嘴角牵起弧度。 第二日,楚昭找来花静芳生产时的太医和产婆一问,果然都说长宁能平安诞下,实在是天大的造化。 难道前一孩儿的死,真是因着长乐的命格? 楚昭心情烦躁的去了闻香苑,不知为何,每每到了闻香苑,他的心情总会舒畅些,余舒见他心情郁郁,心知他已经生疑了,软言安慰道:“皇上也不要太过忧虑,公主这事并非无法可解的?” 楚昭一听,立时来了精神,追问如何解法。 余舒一边给他捏着肩膀,一边说道:“若是能给公主早些定下一门亲事,公主虽还在您身边,但却已经算是大半个别家的人。对自家兄弟的影响自然就弱了,更何况,公主命格属火,北方坎水,恰可以有所压制。对公主将来的子嗣也是大有裨益。是以,臣妾倒觉得齐国的这桩亲事于公主来说极为合适。” “再说了,公主嫁过去。就是母仪天下,总比在楚国挑个安乐勋贵好些。” 驸马不能入朝为官,是以若将长乐留在楚国,身份虽然尊贵,却并无实权。楚昭听着越发觉得余舒的话在理。心中的烦躁就舒泰了许多。 这厢放下楚唯的事,楚昭转念就想到了楚晨,皱眉道:“若是按这说法,怎么晨儿也是好好的?” 这正是余舒一箭双雕的计策,既能赶走楚唯。又能打击楚晨,她心中得意,脸上却是一片惶恐,道:“这个,这个臣妾也不知道,或许是敦郡王的命更强些吧……” 一句话说的毫无底气。 楚昭就想到关于楚晨身世的那些传言。不禁眉头深锁,难道那孩子真不是他的? 这个想法让他很是恼火。 ※※※ 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楚昭并未有意压制,不过两日,齐国求娶的消息就传了出来。楚唯见时机到了。一大早起来,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就进宫直奔御书房。 不想却被小顺子拦下,道:“公主且先等等,皇上正在里面与齐国使臣议事呢!” 议事?楚唯一听就急了,可她却也不敢闯进去,只好在偏殿里面候着。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冷风吟才走。 楚唯连忙进了御书房,见楚昭心情不错的样子,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拉着楚昭的手,一脸哀求道:“父皇,听说您要把长乐送去齐国是不是?长乐不想去齐国,长乐要永远留在父皇身边,孝顺父皇,求您不要赶长乐走,好不好?” 楚昭闻言心里一阵难过,拉着楚唯坐在自己身边,好声安慰道:“长乐,既然你已经知晓,朕也不瞒你了,你母后去的早,却为你选了这门亲事,这几日,朕反复思量,越发觉得合适,方才已经答允了。” 这么快?楚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嘴里直发苦,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唰的一下涌出来,道:“父皇,长乐不想去齐国,不想去――” 楚昭见状,暗想女儿这是舍不得自己,心疼的不行,连忙拿了锦帕给她擦拭泪水,一边柔声道:“长乐不哭,那是许多年以后的事呢,现在想它做什么?” 楚唯哪里肯依,泣道:“不管是什么时候,长乐都不想去齐国,长乐要一辈子陪着父皇。” 楚昭心中有苦说不出,只得硬着心肠道:“长乐,朕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她不明白!只是摇头不肯。 不想楚昭竟一下子冷了脸,责道:“长乐,你素来聪慧懂事,怎地今日这般不通情理,任性胡闹,回去抄写一百遍《女戒》,再来见朕。” 眼前的这个一意孤行的父皇,让楚唯忽然觉得很陌生,眼见他心意已决,楚唯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她注定要嫁给齐逸吗?就像注定要幼年丧母一样。 ※※※ 染青斋早已修葺完毕,但谷清风和卫离住惯了听风阁,并没有搬回去。 卫离半倚在寒玉床上,这张寒玉床是谷清风使人去北天冰海取材,历时两年打磨,方才成型,睡在上面虽然寒冷,却可减缓血气流动,进而延缓噬魂丹毒性蔓延的速度。 月影站在一旁,见他半晌不语,试探的问道:“公子,我们可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吗?卫离微微颔首道:“派人专门盯着齐逸。” 月影应了。 卫离又问道:“沈盈盈的儿子是叫齐非吧?也使人盯着,冷月吟此时来求取长乐,恐怕是对沈氏母子无计可施了。” 齐国那边的消息,沈盈盈今春已经晋为昭仪,地位仅在皇后之下,但荣宠却是头一份的。 安排好齐国的事,卫离似是无意的问道:“四娘还好吗?” 很好。 ※※※ 楚唯想不通楚昭对她的态度为何会突然转变,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抄写《女戒》,整日都没出来。 第二日一早,花杲按礼节与冷风吟交换了婚书。 午膳的时候,紫檀急匆匆来到听风阁,见卫离问道:“公子,我家公主可在您这里?” 卫离闻言一挑眉,道:“是在里面呢,不过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你去请林芷姑娘来看看吧。” 紫檀愣了一下,但这两年相处下来,卫离在千竹苑俨然已经是一个超然的存在,她还是回去请了林芷。 不多时,林芷到了。 卫离带着她进屋,见两位主子分明是有话要说,紫檀乖觉的候在廊下。 室内没见到楚唯,林芷疑惑的看向卫离。 卫离却问道:“长乐不见了吗?” 先前楚唯都是躲在屋子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见着,方才紫檀端了午膳进去,却没看见楚唯,以为她是来了听风阁。现在看来,楚唯真的失踪了。 见林芷的情形,卫离就明白了,道:“这事不宜声张,劳烦林芷姑娘在此守着,我去找找长乐。” 去哪里找?林芷很是怀疑,但转念想到两人曾经一起跑出去玩耍,说不定卫离真知道公主在哪,犹豫着道:“卫公子,您看要不要再多派几个人去。” 卫离摇头道:“不必了,日落之前,我必定带她回来就是。” 此时的卫离已经十一岁,眉宇间流露出少年的英气,语气中带着成竹在胸的笃定,林芷心里没来由的宽慰了些。 卫离去前院牵了匹马,独自出了千竹苑,直奔半月山。 ※※※ 楚唯一个人坐在半月崖边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眼前看出去,偌大的京都城尽收眼底。 这样的宽广令她有些怅然出神。 卫离跳下马背,静静的望着她的背影,她双手抱着膝头,小脸埋在膝弯里,像是在思索什么,又仿佛只是睡着了。 睡在断崖边,也太淘气了些。 卫离缓步走到她身后,他的动作极轻,楚唯浑然未觉。 直到他挨着楚唯坐下,楚唯才反应过来,有些错愕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又默默的扭过头,看向远方,呢喃着道:“我不想去齐国。” “十分不想去吗?” “恩。” “那好。” ???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楚唯一愣,旋即想到卫离是无所不能的,立时眼里燃起希望,道:“卫离,你会帮我的是吗?你有办法对不对?” “长乐,自助者天恒助之,更何况,来日方长。” 对呀!楚唯这几日被前世的这段姻缘遮住了心,下意识以为这是命中注定不可扭转的,如今卫离这样一说,她的心思也活了,还有数年的时间,总能找到方法退婚。 楚唯赧然一笑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左了。” 卫离见她乖巧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果然越来越笨了。” 楚唯就想起当年卫离取笑她的话,莫名的感到温暖,默了一会儿,看着远处,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卫离,我知道你会帮我的,我知道的……” ※※※ 余舒生产之后,性格活络了许多,不再像过往一般深居简出。每每楚唯进宫,她都会带着楚凌到借翠轩来坐一会,她有意与楚唯亲厚,楚唯也喜欢她的妙语连珠,两人相处的极好。 ps: 亲爱的们~~不是非常勤劳的赫喜送上今天的一更~~ 预告一下,晚上还有一更,届时长乐小朋友就长大了喔~~ ------------ 076章 夜探 原本终日窝在芳仪殿里的花静芳也被楚唯带着一起说话,长宁虽比楚凌大了半岁,但她有些瘦弱,两个孩子在一起,看着就是一般大小,玩的也是很投机,长宁性子绵软,不争不抢的,只是身子不好,动辄生病,小小的楚凌有什么好吃食或是新鲜玩意儿总会送来哄她开心。 两个孩子相处的好,大人们看着也高兴。 只有万胜雪不合群,还整日把楚晨拘在身边,鲜少与大家一起玩耍。 时光荏苒,一晃神间,就到了武帝十一年春,楚唯十岁了。 京都一切妥当,赵子恒三年前就去了大庸,这些年虽然没什么大灾祸,但水患或是干旱却大大小小的闹了几遭,段君彦按照楚唯的吩咐,收容难民,累积起来竟也有十余万之众。 这一年卫离十三岁,楚唯算着日子,按照前世的时间,今年秋天卫离就会在蜀国中状元,两年后就被刘云政钦点为丞相,然后迎娶蜀国的宛瑜公主...... 而卫离自开年以来也确实看了许多经史文章,还会时常与陈远讨论一番。 楚唯看着,感觉莫名的失落,五年的光阴,可说是朝夕相处,却也到了离别的时节。 这一日,卫离又来听陈远讲课,这两年来,卫离偶尔会和楚唯一起来听课。 陈远和卫离两人的话题总离不开治国之道,楚唯就饶有兴趣的听着。 陈远的目光偶尔扫过楚唯,总见她双手托着腮,全神贯注的听卫离说话,眼睛里满是崇拜的意味,再看看卫离,鲜少会看向楚唯,但偶尔四目相对,他温和的眸光中就会泛起耀眼的光芒。那光芒中蕴藏着化不开的笑意。 陈远看着这般情景,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公主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而卫离呢?身为黎氏皇族他又怎会袖手天下?可若说他对公主无心,却也不对。他的目光永远温和而淡然。唯有看向公主时,才会有不同的光彩,仿佛在他眼里。一切都是草木,唯有楚唯,才是一个鲜活的存在。 陈远正与卫离谈论着《道德经》中的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众生为刍狗’,陈远随口问道:“卫公子对黎魏亡国有何见解?” 楚唯一听这话,惊得手肘一滑,下颌径直跌在桌上。咚的一声。 卫离见状笑着帮她整理好桌面,一边略带薄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难不成是睡着了?” 他是泰然自若,倒显得楚唯十分窘迫。陈远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 安顿好楚唯,卫离转向陈远,有条不紊的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先黎氏皇族昏庸无道,以致奸佞横行,民不聊生,实为自毁长城。由此可见,帝王并非天定,人心向背罢了。” 说的如此磊落,陈远心中越发不安,这样的人才,早晚会与楚唯成为对手,不知到时将要如何了局? **************************** 四月的一天,徐嬤嬤突然来了。 楚唯吓了一跳,连忙请她进来说话。 徐嬤嬤脸色不太好,眼睛还有些红肿,见了楚唯道:“公主,昨日奴婢收到从前一个姐妹的来信,说是老夫人病重,怕是凶多吉少了,老夫人一生只有皇后一个女儿,如今皇后没了,她老人家却还时时挂念公主您,奴婢恳请公主亲去看一眼,也全了皇后娘娘的孝心了。” 说着,又落下眼泪。 老夫人,就是她的外祖母,楚唯虽然没见过她,但毕竟血脉相连,再想想徐近雅的话,哪里还会不同意。 立时和徐嬤嬤一起进宫,向楚昭请旨。 楚昭和灵剑山庄并无来往,但他也知道徐老夫人对徐近雅多有维护,心底下对这位岳母极为尊敬,见楚唯有这样的孝心,也很感动,又想到楚唯是齐国未来的太子妃,此时去齐国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同意了,还给她带了许多书画古物、珍稀药材做礼物。 事情紧急,楚唯决定三日后动身,她想着谷清风医术高明或许可以为外祖母医治,加上不愿与卫离分开,央着谷清风和卫离也一起去。 卫离显得无所谓,谷清风则想到洛阳的洌泉寒水,欣然同行。 楚唯本想带徐嬤嬤一起,她却说皇上能让公主前往已是恩德,她却不能再丢下宫中的差事,只派了灵书陪着楚唯。 为避免麻烦,楚唯这番出行甚是隐秘,一行人扮作去洛水投亲的商客眷属,晓行夜宿,度过长江,不日就到了洛阳。 因着先头已经派了韩雪峰去灵剑山庄报讯,楚唯等人也没找客栈,直奔灵剑山,哪知半路上却正碰上吃了闭门羹的韩雪峰。 沐川见韩雪峰神色有异,猜到事情不顺利,连忙带着他来见楚唯。 原来韩雪峰到了灵剑山庄,说是楚国的表亲前来拜访,哪知灵剑山庄的人却说,徐家五代单传,哪里有什么表亲,根本没让他进门。 楚唯听着直皱眉,像徐家这样的名门世家,就算是没有这门亲戚,也绝不该是这等待客之道。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这样一想,楚唯越发要赶着去。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到了灵剑山庄,这次楚唯让灵书去与那门子说话。 不料灵书也被拒之门外,门上的人还是那套话,徐家没有什么表亲。 沐川看着不对劲儿,就小声的与楚唯说了几句,转身吩咐车马下山,走出约莫二三里的路程,马车纷纷停下,沐川在护卫中找了一个机灵的,让他独自重新返回灵剑山庄。 不过去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那护卫一脸怒气的回来了,禀道:“我谎称是路过这里讨杯水喝,那年轻的门子本已经应下了,哪知那个年长的却听出我是江南口音,硬是没让我进庄,我好说歹说,只在门外喝了瓢水。灵剑山庄在咱们楚国买卖那么多。不知赚了多少银钱,如今听是江南口音的就拒之门外,真是岂有此理!若不是公主的母家,我真想砸了他的牌子!” 楚唯听了越发觉得蹊跷,想到母亲当年提起这个舅父时。颇有些不满意的样子。暗忖难道是舅父有意要断绝这门亲戚,可徐嬤嬤的话也不会有假,外祖母确实只有她这么一个嫡亲的外孙女。弥留之际想见一见也是人之常情,怎地舅父竟敢置祖母的心愿于不顾,楚唯略一思索,对沐川道:“既如此,我们也不好强求,先找个最近的客栈安顿下来,再想法子吧。” 沐川也是这个想法。 灵剑山脚下就有一片村落,叫做山下村,村口就挂着一面酒招旗。是一家客栈。 沐川策马过去问了店家,不多时返回来禀道:“公主,这家店只有十余间客房,如今只剩下八间空着,属下看着有些简陋,您看要不去县城吧?” 此处距离洛阳县城有十几里的路程。一行人走过去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楚唯打起车窗的帘幕,轻声说道:“我想着今晚进灵剑山庄查看一番,住远了恐怕不方便。” 沐川立时明白了,连忙叫上紫檀几个一起去打理客房。 小店不大。客房也有些窄巴,好在到算是干爽洁净,因着客房不够,楚唯叫上紫檀和绿萝与自己同宿,其余人也三三两两的住在一起,二十余人也算是住下了。 护卫里数沐川武功最高,楚唯想着人多了反而容易露了行藏,就只和沐川两个趁着夜色,潜入灵剑山庄。 沐川早前就见识过楚唯的内功,如今见她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不禁暗赞‘好漂亮的轻功’! 灵剑山庄面积很大,房舍众多,看着竟比楚国宫城还要大上许多,两人对其中布局一无所知,只凭着沐川的经验,似这种依山而建的庄园,主人的院子通常设在高位,两人沿着山势一路向上飞奔。 因着已是二更时分,庄中的房舍大多都已熄灭灯火,两人越往上走,往复巡逻的庄丁越多,看来是走对了。 不多时,到了一处极为宽敞的院落,院门前悬着两盏福禄寿喜八角官灯,灯下两侧各有两名护卫守着,一看就是庄中重地,楚唯与沐川打了个手势,两人绕到院落侧面,翻身跃入院子。 正房是朱漆雕花的木窗,有微弱的灯光透出,门口也守着四名仆役,楚唯和沐川两人从房后轻轻跃上屋面,哪知脚底方才挨上瓦片,室内就传出一声喝问:“什么人!” 两人大吃一惊,心知灵剑山庄卧虎藏龙,哪里还敢多待,沿着原路就往外急退,灵剑山庄是武学世家,若真交上手,别说他们两人,就是二十人恐怕也难逃脱,楚唯运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配合凌波微步的步法,当先向前飞驰,沐川是做过斥候的,轻功自然也是一绝,但追着楚唯的步伐还是有些吃力。 一路上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遇到敲锣打鼓,高呼捉贼的庄丁,除了两人衣袂破风的声音,庄子如来时一般静谧,楚唯不由得纳闷。但逃命要紧,两人不敢疏忽,一口气跑出灵剑山庄。 庄前的一处竹林中,韩雪峰等人在那里接应,楚唯刹住脚步,沐川已经有些气喘。 韩雪峰等人就站在竹林里,但见两人进了竹林,竟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ps: 亲爱的们,这是今天的二更哦~~看在某人还算勤劳的份儿上,拯救一下咱那冷清的评论区吧~~嘻嘻~~感谢霜雪无涯大人的打赏、绛紫夺朱大人的票票喔~~ ------------ 077章 表哥 怎地这般恍若未见的模样,楚唯就有些奇怪,沐川江湖经验丰富些,见状暗道不好,拉着楚唯往后退,一边说道:“公主小心,有埋伏!” 楚唯心思聪敏,经他一说,立时明白过来,可却也晚了。 月光下,一名紫衣少年站在两人身前,拦住去路,沐川见势正要上前说话,哪知心口气息一滞,竟一步也迈不出,不由大惊失色,好霸道的内力,两厢距离一丈有余,那少年竟凭着内力压得他不能动弹。 楚唯不曾涉足江湖,遇到这样的情形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但见沐川的气息越发急促,也察觉到不对劲,喉间发出奇怪的声音,忍不住轻声询问,可他竟不答话。 楚唯不知此时的沐川根本无力言语,见他情形怪异,不禁伸手去拍他,不想她的手尚未触及沐川的衣襟,沐川的身子就如落叶一般突然跌落,鲜血从嘴角蜿蜒而下,楚唯骇然,连忙去查他的鼻息。 那少年却笑道:“放心吧,他还死不了。” 话音未落,身形忽动,掌风已至楚唯身前,楚唯早已全神戒备,对方出手迅即,她应对的也不慢,紫衣少年速度极快,不过几个回合,就将楚唯包在掌风中央,楚唯拼力施为,却都无法突破,更妄谈克敌制胜了。 楚唯不知对方来历,眼见着沐川、韩雪峰等人已无还手之力,而自己也不可能脱身,不由得心中大为焦急。牡丹芳华引的心法最忌心气浮躁,她这一急,就犯了忌讳,不禁气息紊乱。心口窒闷,招式也慢了几分。 紫衣少年见此情形,暗道不好,这般打下去,这丫头必定气息逆转,伤及心脉,他无意伤她,虚晃一招,待要收势退出,不想要间突然一阵酥麻。一时竟动弹不得。 楚唯已经难以维持。见他突然停手。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后退数步,倚靠在一竿竹子上调整气息。 紫衣少年也连忙运气护体。不过片刻功夫,就打通了腰间阻滞的经脉。 扭头看向左侧林间,道:“朋友,方才是你暗算我吗?好厉害的眼力!” 楚唯并未受伤,一经调息,心气平和也就无碍了。闻言也扭头看过去。 寂静的月光下,雪白的衣衫随风轻摆,宛若误入凡尘的仙人,楚唯脱口惊问道:“卫离!” 虽是问话的语气,心中却已经十分笃定。飞快的跑到他身前,可他却不言不动。 楚唯一惊,这才看见一身黑衣的谷清风站在卫离身后,他的手指捏住卫离右手脉门,卫离紧紧抓住竹竿的右手慢慢的松开。 自从上次偷听到谷清风和卫离的谈话,楚唯也算是了解了卫离的病症,此时见他紧抿着嘴角,知他现在心痛的厉害,连忙握住他的左手,扶着他坐在一块大石上面。 紫衣少年也走了过来,见楚唯拉着卫离的手,一副关切模样,忍不住道:“众目睽睽之下,就这般拉拉扯扯的!好没规矩!” 楚唯恼他步步紧逼,怒道:“关你什么事?” “哼,是不关我的事,只不过看着碍眼罢了,别说拉拉扯扯,你们就是勾勾搭搭少爷我也管不着!” 这话说的极不入流,楚唯两颊涨得通红,狠狠的瞪着他道:“你——可恶!” 她从未见过这般地痞模样,纵然气恼,却不知如何应对。 紫衣少年见她窘迫的模样,不由得心情大好。 卫离缓过气来,仍旧有些虚弱的问道:“若我猜的不错,阁下就是徐阡公子吧?” 紫衣少年闻言一愣,转而笑道:“正是在下,不知几位朋友为何要潜入灵剑山庄?” 卫离微微颔首,却不答话,转而对楚唯道:“长乐,还不见过你的表哥?” 楚唯早知道这个表哥姓徐名阡,表字陌闻,但她心中恼火,撇嘴道:“我才没有这样的登徒子做表哥!” 徐阡却是有些惊讶的反问道:“表哥?那你不就是我表妹?你,你就是姑母的女儿?那个楚国公主?” 楚唯别过头不理他。 卫离笑道:“是的,长乐就是楚国的孝赟公主,孝雅皇后的女儿。” “祖母天天念着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久才来呀?武功不济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偷偷摸摸的夜探灵剑山庄!这都是什么事呀!”语气中满是责怪。 楚唯气急,嚷道:“还不是因为你们灵剑山庄的门槛高,说是没有我这一门亲戚,把我们赶了出来!我担心外祖母的身体,才冒险潜入,你现在反倒来怪我!” 徐阡一听,眸光闪了一闪,道:“定然是那些门子眼皮子浅,不知道规矩,你们明日一早就过来,我在庄门前恭候表妹。” 楚唯与徐阡话不投机,只是问了徐老夫人的情况,就没了话,卫离则笑着与徐阡作别。 回去的路上,楚唯依旧拉着卫离冰凉的左手,轻声道:“你方才干嘛要出手?” 卫离苦笑:“牡丹芳华引最忌心气浮躁,你方才已经乱了心脉,情形十分危急,以后对敌且要记住一个‘静’字,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就算落败,也不可乱了心神。” 楚唯虽然习武多年,但真正对敌这是第一次,尚不知其中凶险,此时听卫离一说,也有些后怕,嘴上却道:“他是我表哥,难道还当真要了我的命?何苦害你白白受罪。你说我不要逞强,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身子不好,偏还要管闲事。” 走在身后的谷清风听得楚唯这般明理,也松了口气,他真怕这个公主会把自家主子害死。 卫离则笑而不语,楚唯见他不说话,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徐阡的?” “灵剑山庄地界上,这样的宗师级高手还能有几个?” “宗师级?你说他已经步入宗师之列了吗?” “想是如此。”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就这样!” 卫离见她满脸的不服气,忍不住呵呵一笑,道:“方才他是看出你用了牡丹芳华引的功夫,有意诱你出招,才与你缠斗许久,若真是敌对,三招之内,必定可以取你性命。” ...... 第二日一早,简单的吃了早饭,楚唯一行人再次去往灵剑山庄。 韩雪峰等人都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人点了穴道,只有沐川受了内伤,楚唯指挥着腾出一辆马车给他休息。 徐阡果然如约候在门外,昨日出来招呼的几个门子也都换了人。徐阡命人带着谷清风等先去安顿住处,陪着楚唯一起去见徐老夫人。 楚唯不由得打量起徐阡来,今天的他还是一袭紫衣,身材挺拔,剑眉星目,笑容爽朗,英姿勃发,气宇轩昂,还真是个翩翩佳公子,加上他眉间总有一抹放浪不羁、玩世不恭的意味,越发添了几分风流倜傥。 再想起他说的那些不入流的话,不禁蹙眉,暗道真是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按照徐嬤嬤的说法,这个表哥今年刚满十五岁,是徐家嗣子徐近洲的独生子,五年前楚唯的外祖父去世时,越过了徐近洲,直接将灵剑山庄的家业交给了当时只有十岁的徐阡,起初时,各地的管事还有些不信服,可这五年下来,他不仅收服了众管事,灵剑山庄的产业也几乎翻了一番,徐阡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据说徐老太爷对徐近洲很不满意,但徐家子嗣单薄,五服之内就这么一个男丁,无奈之下只好过继了,徐阡一出生,徐老爷子就抱到自己的院子里养着,惯常不让和徐近洲夫妇接触,徐阡也很争气,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学成一身本事。 楚唯不信昨日的事是那些门子的主张,但她初来乍到,不好多问,默默的跟着徐阡往里走,徐阡倒是热络得很,一路上说个不停,一会儿给她介绍灵剑山庄的布局,一会说说洛阳的风俗,全将昨夜的冲突抛到脑后。 楚唯先是不理他,但她并不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见徐阡仍旧自顾自的说话,也不好意思再挂着脸,时而也会问上几句,待到了徐老夫人的居所时,两人已是有说有笑了。 两位与徐嬤嬤年纪相仿的中年女子远远的迎了过来,道:“这位就是姑奶奶家的表小姐吧?奴婢给您请安了,快进屋吧,老夫人正等着呢。” 好似亲戚相见,全没把她当成公主,楚唯不但没觉得她们无礼,反而倍感亲切。两人一个名叫灵秀、一个唤作灵芝,都是早年和徐嬤嬤一起的。 徐家子嗣艰难,徐老夫人年近四十才得了徐近雅,虽是女儿,却爱若珍宝,如今见了与徐近雅颇为相似的楚唯,不禁老泪纵横,拉着她的手,一时说不出话。 楚唯望着满头银丝、脸色苍白的外祖母,虽是初次相见,却是血脉相连,反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掌,默默坐在床边,也跟着一起落泪。 灵秀和灵芝见状,赶忙好言劝慰。 跟进来的徐阡则是佯作嗔怒,道:“祖母您这般伤心,以后我可不敢再带表妹过来了!” 楚唯也反应过来,跟着凑趣道:“你不带我来,我自己就找不到门吗?” “什么你呀你的,表哥也不叫一声!” “是,表哥——” ps: 亲爱的们~~今天周五了耶~~更新准时送到~~话说真是大爱某阡呀~~ ------------ 078章 弈棋 徐老夫人见一对孩儿拌嘴,果然开怀不少,收了眼泪道:“公主,阡儿他就是一张嘴不饶人,可心肠却是极好的,你别恼他!” 徐阡也凑过来坐在床前,道:“祖母怎么还叫公主呀,她是楚国的公主,可来了咱们齐国就是您的外孙女啦,祖母真要和她客气,也得等着她做了咱们的太子妃再说!” 楚唯闻言强忍着没有瞪他,拉着徐老夫人的手道:“外祖母,您叫我长乐吧。” 楚唯不好意思发作,徐老夫人却不客气,白了徐阡一眼,责道:“你这孩子,有这么和妹妹说话的吗?没一会儿正经的,小心我叫人撕了你的猴儿嘴!” 一边对楚唯道:“别理他!” 楚唯就问起徐老夫人的身体来。 徐老夫人笑道:“我这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见见你,怕你那古板的父亲不肯放你出来,才叫他们说的严重些。” 楚唯闻言,心里酸酸的,自责道:“长乐早该来拜见外祖母的,都怪长乐不好,惹得祖母挂念。” 徐老夫人连忙安慰道:“你才几岁?不过是个孩子,能懂什么?” 楚唯想起谷清风来,就说:“......谷先生的医术很好,一会儿请他来给外祖母看看脉。” 徐老夫人一听,连连摇手:“我这好好的看得哪门子大夫,庄上的那些个大夫已经够烦了,长乐你总不能还叫楚国的大夫一起来折腾我吧!” 楚唯闻言有些为难的看向徐阡。徐阡眼神一黯,跟着劝道:“祖母,这好歹是表妹的一片孝心,您就见见。说不定就有用处呢?” “有用处?有什么用处?好好的能看出病来,我看你这猴儿不知安得什么心!” 徐老夫人说着又瞪了徐阡一眼,对楚唯道:“你这个表哥,非得给我诊出个什么病症,他才甘心,他爹娘不在家,越发没人管得了了。对了,你还没见过你舅父吧,你舅母她父亲最近身体不大好,你舅父舅母前日都过去了。估摸着要耽搁些日子才回来。” 楚唯正为没见到徐近洲夫妇而感到奇怪。如今才明白。原来是不在家,转而又看了徐阡一眼,暗想舅母的父亲不就是他的外祖父。怎么他没跟去? 徐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心思却不糊涂,一看楚唯的神色就猜到她的心思,解释道:“本是叫阡儿一起去的,可这孩子非要留下来照看我,好在他外祖家就在豫章,若是有急事,快马赶过去也来得及。” 老人家已经这样说了,诊病的事谁也不好再提,楚唯就陪着她说起闲话来。 楚唯不敢跟她说起徐近雅。只捡着一些逸闻趣事来说,徐阡厚脸皮,挨了训也不以为忤,跟着一起凑热闹,逗着徐老夫人笑声不断,老人家左手拉着楚唯,右手拉着徐阡,喜欢的什么似的,只是心中不免遗憾,这样的一双娇儿,若能成就姻缘该多好! 说了一会话,徐阡暗暗给楚唯使了个眼色,楚唯会意,告辞出来,徐老夫人。 老夫人身体不好,说太多话只怕耗损心力。 徐老夫人住的院子名为‘锦福苑’,楚唯一行人被安置在离锦福苑不远的一处院落,叫做‘洛雪苑’,是徐近雅当年的闺阁。 安排得极为妥帖,楚唯暗忖这个表哥虽然说话流里流气的,做事倒不含糊,转念问道:“昨天我去的那个院子是谁住的?” “问谁呢?”徐阡摆出一副无辜模样。 楚唯又好气又好笑,拖着长音道:“表――哥――。” “哈哈,这才乖嘛。”徐阡一脸的得意,道:“那个院子叫‘青松苑’,是祖父的藏书院,恩,现在是我的书房。” 那么大的一个院子用来当书房!楚唯暗想自己好歹是一国公主,到了灵剑山庄竟有些乡巴佬进城大开眼界的感觉。 两人说话间进了洛雪苑,迎面看见卫离倚在偏殿的庑廊下看书,他听见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淡然一笑,算是招呼了。 徐阡一看见他,就问站在院门口的小厮,道:“怎么这个病秧子也在这里?不是叫你们另外安排院子吗?” 那小厮一听,连忙躬身上前,看了看廊下的卫离,一脸为难的道:“这位公子说他们人少,和表小姐住在一个院子就成!” 一旁楚唯也嘟起脸道:“谷先生他们住在这里正合适,不用另安置了,还有,他不是病秧子,他有名有姓,叫做卫离。” 徐阡道:“谁家的姑娘小姐和男人一起住的?真是没规矩!” “要你管!这是我的院子,我说了算!” 徐阡见她恼了,不再逗她,转身走向偏殿,道:“我倒要看看这个病秧子装模作样的在看什么书?” “不许你这样说他!” “好好好,不叫病秧子,卫离,成了吧?” 楚唯瞪了他一眼,跟着一起走到卫离近前。 卫离见两人过来,放下书册,是一本《大学》。 徐阡扫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看这样的酸书,是要去考状元?” 不待卫离答话,楚唯抢白道:“考状元怎么啦?总比你这样一身铜臭的强些?” “喂,妹妹,谁是你表哥呀?才几岁的丫头,胳膊肘就学会朝外拐啦!” 楚唯听他说话又开始不上道,懒的和他理论,转身回了正房。 卫离叫忍冬端了把椅子,招呼徐阡坐下。 待到午膳时间,楚唯从房里出来时,两人仍旧坐在廊下,她心中好奇,缓步走了过去,原来徐阡和卫离正在下棋。 徐阡抓耳挠腮的,卫离却是一副悠然自得,一看就知胜负如何了。 楚唯强忍着没有借机挖苦徐阡,忍冬见她过来,又搬了把一子过来。 前一世,轩儿常年困在院子里,每日大半时间是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不是写字作画,就是调琴下棋,重喜殿因此藏了许多棋谱,楚唯守在一旁,多少也学了一些。今生这五年来与卫离一起,虽然每局必输,但她谦虚好学,棋艺已非寻常。 洛阳的天气要比京都冷些,此时虽然已是四月中,风中却还带着冷意,楚唯见卫离只穿了件长衫,就对忍冬说:“给你家公子取件披风去。” 一句话惹来徐阡一个白眼。 楚唯有些好笑,道:“表哥要不要一件?” 徐阡瞥了撇嘴道:“不用了,我又没病!” 就不能说句好话?楚唯懒的搭理徐阡,坐在一旁,专心看两人下棋,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暗暗吃惊,徐阡的棋力比起卫离竟也不遑多让,她原本见他心浮气躁的样子,还以为他输得很惨,实则两人斗得是难分难解。 楚唯心里虽然看不上徐阡,但却不得不对这个表哥刮目相看,武艺已进宗师之列,棋艺能与卫离媲美,经商之道更不用说,至于文采,想想一品斋三楼的那些暗藏谜题的对联,敢挂出以文会友的招牌,只怕也差不到哪去。 不多时,灵秀姑姑来找二人去锦福苑吃饭。 徐阡应了一声,一边说道:“这局我输了,下午再来过!” 卫离却苦笑道:“我这还要温书,准备考状元呢!” “嗨,哪有什么难的,叫我家妹妹给你说句话,不就妥了!” 怎么又扯到她?她可是什么都没说,楚唯白了徐阡一眼道:“你以为人人都要像你似的,靠着大树乘凉!”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但徐阡却不以为忤,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那我就让一步,明天再来!以后咱们每天上午下棋,下午都留给你温书,总成了吧!” 呃,楚唯顿觉无语。 卫离仍旧苦笑。 两人不敢让老夫人候着,边说边出了洛雪苑,楚唯觑着徐阡问道:“表哥,你输了几局呀?” “一局还不够!哥哥我自从八岁之后就没输过好不好!不想这病秧子,咳,卫离还真有两下子!” 下了半个上午,输了一局,楚唯不由得惊道:“才输一局?” 徐阡没好气的道:“总共就下了一局,难不成我还要陪送一局!” “一个多时辰,你们才下一局?怎么这么慢?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走的很慢,浪费了时间!”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这叫棋逢对手,若是和你下,一个时辰能下十局。” “你和我比什么?也不怕羞!” “这倒也是。还不是叫你气的!” 楚唯忍不住抿着嘴笑。 两人进了内室,因着老夫人体弱,午膳摆在内室。 老夫人已经坐在桌边,见两人进来,笑着问道:“说什么事呢?长乐丫头笑得那么开心,瞧瞧我这孙女,一朵花似的!” 楚唯大窘,支吾着胡乱应了一句。 灵秀姑姑一直跟着两人,听得清楚,朝老夫人眨了眨眼,意思是稍后告诉她,徐老夫人这才放过楚唯。 徐老夫人不仅慈祥宽和,讲起话来也是妙语连珠,也不讲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叠声的招呼灵秀和灵芝给楚唯布菜,生怕她放不开。 楚唯心里感动,加上徐阡这个牙尖嘴利的,祖孙三人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ps: 亲爱的们~~二更来了~~某话痨小阡真叫人无奈呀~~ ------------ 079章 明抢 饭后,徐老夫人就有些困意,楚唯怕她吃完就睡下会积食,拉着她有说了会儿俏皮话,方才和灵秀、灵芝一起服侍她睡下。 老夫人临睡前还不忘叮嘱徐阡:“你妹妹难得来一回,你别光顾着自己野,带着长乐四处逛逛。” 徐阡闻言面色一整,退后两步,一躬扫地道:“孙儿遵命!” 惹的徐老夫人又笑了一阵。 待到老夫人睡着,楚唯和徐阡才退了出来,楚唯回了洛雪苑,徐阡也跟着进了屋。 楚唯不由得皱眉道:“你跟着进来做什么?” “我来陪妹妹说话呀!” “谁要和你说话?” “喂!我想着卫离那小子下午要温书,没空和你玩,才好心过来陪你,你还不领情!你以为我很闲吗?哥哥我日理万机,多少账目要看的!” “你会看帐!” 这不废话吗?徐阡直接别开脸。 楚唯却来了精神,封地上每年的进项林芷都要对上好几天,楚唯更是看了就犯困,暗想何不趁机跟徐阡学学,打定主意道:“走,咱们一起看帐去!” “就你?也会?” “我不会,你就不能教给我,好歹还是哥哥呢!” 楚唯有陈远这么一位舌灿莲花的师父,斗嘴的功夫自然不弱,只是输在不能像徐阡一样口无遮拦,徐阡以前见的女孩不是趾高气扬,就是娇纵任性。也有扭扭捏捏的,如今遇上楚唯这么一个爽朗机敏的小表妹,心里也很喜欢。 两人一路伴着嘴,不多时到了青松苑。 书房很宽敞。书架上摆满了数,中间一个长长的书案,上面堆着些账册,徐阡指着案后的太师椅道:“昨天你们来时,我就在这里看帐!” 说起昨天的事,徐阡就想起楚唯的功夫,道:“你怎么会牡丹芳华引?” 徐近雅曾叮嘱她此事不能外传,之前卫离就曾看出来,但她却没认过,此时也是一样的套路。死咬着不承认。道:“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呦。还不承认!那你倒是说说,你学的什么内功心法?” “我学的是‘摘星枪法’的内功路数,还有其他许多。” “是吗。我倒要看看――” 徐阡说着陡然出手来扣楚唯的脉门,楚唯一惊,连忙闪身后退,怒道:“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要在试试你的武功,若不是牡丹芳华引也就罢了,否则,我就废了你的武功。” 徐阡一边说话,动作确实好不缓,楚唯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但她记着卫离的提点,掐住一个‘静’字,动作比昨夜流畅了许多。 因为两人出自同门,楚唯多少能预知徐阡的招式,徐阡看着她的招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不过几招的功夫,楚唯就被逼到书架前,不知什么勾住了她的衣领,楚唯一闪身,外衫的领着一下子被扯开来,露出里面的中衣,挂在脖子上的轩辕石也滑了出来。 楚唯忍不住‘呀’的一声,顾不得应对徐阡,连忙扯好衣襟。 怒瞪着徐阡,小脸涨得通红。 徐阡见状,心中一软,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我可没那么小气,你偷学了牡丹芳华引就算了,只是不能外传,那是灵剑山庄继承人才能学的功夫,就连我爹都不会!”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衣衫破成这样,叫她怎么出门?楚唯仍旧嘟着嘴不说话。 徐阡眨了眨眼道:“你在这好好待着,我去洛雪苑给你偷一件衣服来,保准不让你那些笨丫鬟发现!” 楚唯没好气的道:“我若是换了件衣裳回去,叫人看见,成什么事了?” “说的也是,那怎么办?要不你假装从树上摔下来,刮破了衣服。” “你才从树上摔下来呢!吃冷饭出馊主意,猪脑子!” 徐阡自知理亏,赔笑道:“好好好,我是猪脑子,冰雪聪明的好表妹,你说怎么办?” 楚唯也没有好办法,想了一会儿道:“你去帮我弄些针线来,照着我这衣衫的颜色,要鹅黄色的。” ****************************** 不多时,徐阡回来了,各种黄颜色的线带了一大包,楚唯看着忍不住翻白眼。 换上徐阡给她取来的外衫,楚唯抱着衣裳,穿上了线,却犯了愁,她哪里学过女红呀! 徐阡见她盯着针线,半晌不动,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该不是不会吧?” 见楚唯没答话,这是默认了,徐阡一下子跳起来,道:“你武艺不精也就算了,竟然还不会女红!这东西文静那个丑八怪都会!” “我为什么就要学这个,有本事你来,文静又是谁?” “算了算了,我虽然不会,但我可以帮你一起看着。”徐阡说着凑了过来。 楚唯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学着林芷她们的样子,缝了起来,哪曾想,没缝几针就扎到了手指头,白嫩的手指上冒出一滴血珠来,徐阡见了,一把抓过来,帮她吸了吸。 楚唯大窘,慌忙抽出手,恼道:“你作死吗?” 徐阡也惊觉自己失礼,有些讪讪的,转而道:“这样也不是办法,你就没个心腹丫鬟,能帮你瞒着的?” 也只好如此了。 徐阡开门吩咐候在外面的小厮道:“你去洛雪苑,找一个叫紫檀的姑娘,就说天晚了会凉些,叫她给表姑娘送件披风过来。” 小厮连忙应声跑了。 楚唯随口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个文静是谁?” “她?我舅父家的表妹。”转而想到楚唯露出来的轩辕石,道:“把你的轩辕石给我。” “不给!” “是吗?那我可要抢了。” “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你一个做哥哥的,怎么不想着谦让,反而处处欺负我!” “谁叫你带着别人家的东西?”徐阡说着转身到书案的抽屉里翻了一阵,掏出个凤血石的镯子塞给她道:“这个给你好了,轩辕石给我!” 楚唯拿起手镯一看,镯子的内面镌刻着一个米粒大小的‘陌’字。 徐阡解释道:“这镯子也叫‘凤血令’,是本庄主的信物,你拿着它,九州之内灵剑山庄的买卖都任凭差遣,换一块轩辕石,亏本的是我!” 楚唯把手镯丢给他道:“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那你带着碧血潭的东西做什么?” 楚唯心里委屈,可又打不过他,见他志在必得的样子,恨恨的扯下轩辕石和陌玉牌一起扔给他。 “怎么这么不听话!”徐阡说着迅即出手,擒住她的手腕,将手镯套在她的手腕上。 楚唯这是才真正信了卫离的话,徐阡若是动了真格,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恐怕用不到三招就会丧命。她心里气恼,咬着嘴唇才没哭出来。 紫檀来了,见这情形,唬了一跳,嗔怒的看了看徐阡,帮楚唯补好衣服,这样一闹,楚唯也无心再学看帐了,和紫檀一起回了洛雪苑。 晚膳和第二天的早膳,楚唯在锦福苑陪徐老夫人一起。 一出锦福苑的门,立时冷下脸来,任着徐阡说什么,都是一言不发。 徐阡觉得没趣,也就不说了,只是默默的跟着他。 洛阳的清晨有些冷,卫离窝在屋里小憩,徐阡也不客气,径自把他叫起来下棋。 徐老夫人是个人精,两顿饭下来,就看出两人不对劲儿,是以,午饭过后,问楚唯:“长乐会骑马吗?” 楚唯有些莫名其妙,如实答道:“学是学过,不过骑术不太好。” “那就好!”徐老夫人说着看向徐阡,道:“我看今天天气很好,下午带着你妹妹去围场骑马吧。” 徐阡自然说好。 楚唯却推说有些犯困,不想出去玩。 徐老夫人闻言道:“小孩子家总窝在家里做什么?我就是看你精神不太足,才叫你表哥带你去转转,回头我叫人把给你准备衣物。” 说得斩钉截铁,楚唯无法,只得应了。 本想叫上卫离一起,可他说要看书,楚唯也不好勉强,带上紫檀几个一起去了。 围场上大片大片的树林,大片大片的青草地,楚唯置身其间顿觉心旷神怡,忍不住纵马飞驰,徐阡笑着策马跟了上去。 因着紫檀几个都不会骑马,徐阡的属下则留下来教她们。 两人策马奔腾,越过草地、山野、溪流、河水,楚唯心情大好,连着看徐阡也没那么讨厌了。 跑了一阵,楚唯在一处小河旁停下马,徐阡也停下来,牵了两匹马到河边饮水,一边笑对楚唯说:“想不到你竟然会骑马?” 楚唯一扬头,道:“那当然,我会的可多了!” “恩,就是女红差了点!” 哪壶不开提哪壶!楚唯哼了一声不理他,徐阡见她那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歇息片刻,两人从又上马,徐阡取下准备好的两张弓,将其中一张递给楚唯。 楚唯接过来,试了试,还算趁手,问道:“做什么?” “来围场自然是要射猎了。” “那些小动物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搅它们。” “呃,那你就射射树叶吧。” ...... ps: 呃~~今天睡了个懒觉~~才来更新~~嘻嘻~~晚上还会加更喔~~ ------------ 080章 白狐 一只白色的小兽从原野边缘的丛林中拼命似的跑了出来,它的一只后脚受了伤,有些踉跄,可速度还是很快,寻常的马匹只怕都追不上。但是,追逐它的并不是寻常马匹。 四匹健马从丛林中疾驰而出,当前一匹枣红马上的墨衣少年猿臂引弓,只听得‘铮’的一声鸣响,羽箭裂风,再看时,箭尖已经飞至那白色小兽的身后。 接着是一声极为刺耳的金铁交鸣,那小兽戛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在身后五尺之相互遥撞击坠地的两只羽箭,然后抬眼看下左侧的原野,目光锁住一个骑马挽弓的绿衣少年,歪了歪头,一瘸一拐的跑了过去。 这少年正是穿了男子装束的楚唯。 徐阡不由得击掌赞道:“好箭法!” 楚唯收起弓,朝着墨衣少年拱了拱手,轻盈的跃下马,俯身看着已经跑至近前的白色小兽,竟然是一只白狐,通体雪白,没一点瑕疵。 小白狐见她下马,拖着受伤的腿又挪了几下,靠在她的脚边,样子乖巧极了。 楚唯看着止不住的喜欢,蹲下身子,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徐阡也凑过来,哪知刚伸出手,小白狐就别起了耳朵,凶巴巴的瞪着他,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楚唯见状不由得莞尔,道:“它不喜欢你呢!” 徐阡也不勉强,啧啧道:“似这般纯净的白狐据说极通灵性,百年难得一见,更从未听闻谁能够将其驯服,如今这小东西感念你的救命之恩,竟愿意与你亲近,妹妹你可真是捡到宝了!还不快点抱回家去!” 楚唯本就想把小白狐带回去医治脚伤,听他这么一说,果真就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软软的一只,乖乖的偎在她的怀里。 “喂!小子。这白狐已经有主了!”一个声音粗犷的灰衣大汉高声说道。 墨衣少年一行四人已经走至近前。 那小兽一听这声音。立时警觉,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滴溜溜的一双眼睛看着楚唯。 楚唯不由得紧了紧胳膊,抬头正要反驳,目光却怔愣的定在那说话的大汉身上,动了动嘴唇,生生的把冲到嘴边的一个名字咽了下去。 这个人她认识,是前世齐国豫章王齐非身边的护卫,名叫俞子琪,他现在要比当年见面时年轻八九岁。但成年人的面貌变化不大,楚唯一眼就认出他来。 徐阡本想趁机看一场热闹。哪知楚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愣愣的这个瞅瞅,那个看看,就是不答话,他只好上前一步挡在楚唯身前反问道:“哦?不知哪位是这白狐的主人?” “自然是我家少爷?” “不对呀,这种白狐极通灵性,对主人十分忠诚。怎么见到贵府少爷反而拼命的逃跑?” “喂,你这小子懂不懂规矩,围场打猎,谁的猎物就是谁的,哪里来的歪缠!” “哦,那既然是打猎,请问阁下可知道围猎比赛的规矩!” “自然是谁的猎物多算谁赢!” “那我再请问阁下,这猎物的数量,是以看到的数量计算。还是以拿到手的数量计算!” 灰衣大汉被他左一句右一句的问得有些烦躁,道:“废话!看到的算什么?自然是算拿到手的!” 徐阡嘴角微扬,对楚唯道:“表――弟,拿着你的猎物,咱们回家!” 楚唯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又看了那墨衣少年一眼,跟着跨上马背,她不想惹麻烦。 那灰衣大汉才反应过来徐阡的意图,怒道:“小子!要走可以,白狐留下!” 说着拉开架势,竟有要硬抢的意思。 徐阡挑了挑眉,看向那位未发一言的墨衣少年道:“朋友,您这仆从不太懂事呀!” 那墨衣少年见徐阡和楚唯两人毫无惧色,想到楚唯的箭术,心知两人武艺不低,若真打起来,胜负难料,闻言拱手商量道:“两位公子,在下一位亲人患病多年,急需白狐血做药引,我等四处寻找,在豫章见到这白狐,一路追赶至此,不知二位可否帮个忙,将白狐让出,在下愿以重金答谢!” 徐阡笑道:“这白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灵物,你们要用它来救人性命,我们却把它看得比命还重,只怕朋友这个忙我们兄弟是帮不上了,抱歉。” 言罢一拱手,招呼楚唯就要走。 那灰衣大汉见徐阡敬酒不吃,不耐烦的道:“二爷,属下来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说着伸手就来抢楚唯怀里的白狐。 可他气势汹汹的手只递出一半,就像被什么卡住一样,悬在半空,进不得退不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喉咙处咕噜作响却说不出话。 楚唯见状就想到那夜的沐川,心知这人是被徐阡的内力压制,不能动弹,眼前这个墨衣少年虽然英姿飒爽,相貌也像,却并不似当年的齐非一身霸道孤傲之气,她原本还不敢确认,但听得俞子琪称他为‘二爷’,暗道这人十之八九就是少年的齐非,若如此,灵剑山庄地处齐国,开罪了皇室恐怕不妥。 楚唯心念电转,在徐阡近前低声说道:“表哥,你可见过齐国的几位皇子?” 一边高声劝道:“表哥,算了吧,我看这位兄台也是救人心切,总不好弄出人命。” 徐阡微微一愣,旋即收起内力,似笑非笑的看向墨衣少年。而那灰衣汉子,却像是失了倚仗一般,咚的一声跌在地上,惊得其他两名护卫慌忙上前查看。 墨衣少年没料到徐阡有这样的功夫,眸光微微一闪,心中也猜出大半,拱手道:“护卫不知礼数,冒犯了二位,在下这厢赔礼了,只是这白狐――” 楚唯见状接言道:“既为药引,应该少量即可,请问公子可知这白狐血的用量?” 墨衣少年略一思索道:“每日十滴,十日方可。” “既如此。就请公子每日来此取狐血十滴如何?” 墨衣少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此去豫章虽不算远,却也不近,往返多有不便,小公子既愿意相助,何不一次予我十日的量?” “呵呵,在下略通些医术,以兽血为引,需新鲜才好,放置久了只怕失效,您还是明日再来取吧。” 灰衣大汉刚刚苏醒过来。勉强的撑起身子,道:“你这小娃娃。真是罗嗦,若是诚心帮忙,就把今天的先给了,等到明天作甚?” 楚唯耐着性子解释道:“取血入药之前须得将白狐打理干净,才不至污染呀。” 灰衣大汉顿时语塞。 约好次日巳时一刻在此处碰面,两方拱手作别,极默契的。没有互通名姓。 路上,徐阡就问并肩而行的楚唯:“你说那小子是齐国的皇子?” “恩!”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啊!他该不会是你未来夫君吧?” 换来楚唯一个白眼。 快到灵剑山庄时,一名护卫策马赶了上来,看了楚唯一眼,欲言又止。 徐阡道:“有话快说,表小姐不是外人!” 那护卫有点不好意思的朝楚唯又是一礼,道:“公子,已经查过了,方才那位应是二皇子。” …… 回了灵剑山庄。徐老夫人正睡着,两人则抱了白狐去找谷清风,奇怪的是,那白狐对徐阡多有防备,对卫离却亲昵许多,看得徐阡直撇嘴,楚唯笑着说了经过。 两人还要梳洗一番去陪老夫人用晚膳,白狐就给了谷清风医治。 送走二人,谷清风道:“日前夜影查到沈盈盈在收集配制无根散的药材,属下还有些奇怪,想不到竟是要配以灵狐血引。” 卫离身边四护卫,月影随在身侧,通传讯息,其余三人,风影在楚、夜影在齐、光影在蜀。 无根散本是难得的止痛良药,但配上灵狐血引,就成了无可解救的催命毒药,可是人神智昏聩,百日丧命,卫离轻抚着安静睡去的白狐,道:“一百滴灵狐血,她倒是够贪心的!” “能让沈盈盈亲自出手的,恐怕是用来对付冷月吟和齐逸了,公子,您看――” “我记得灵狐血是有克星的吧?这台戏唱的正热闹,总不好少了一方。” 谷清风会意,在给灵狐伤口敷药时就多加了一点白色粉末。 按照约定,齐非每日至围场去血,十日一晃而过。 因着徐老夫人几次催着徐阡带楚唯到洛阳城里转转,两人就商量着次日进城,卫离经不住两人的软硬兼施、死缠不放,只好答应一起前往。 …… 洛阳城是豫州重镇,十分繁华热闹,徐阡一路给两人介绍。 楚唯就道:“这么多店铺,不知哪家是表哥的?” 徐阡闻言左右一看,道:“那家多宝楼就是了,走,给你挑几件首饰去!” 说着就进了左手边的一间商铺。 买的是各色首饰。 徐阡也不大懂这些,叫伙计把最贵的首饰拿出来十余件,挨个往楚唯头上比划,却觉得没一个衬得上她的。 那伙计并不认识徐阡,见他如此,忍不住道:“公子,这些钗环都是女眷佩戴的……” 徐阡闻言看看一身男装的楚唯,忍不住哈哈大笑。 楚唯则是大为窘迫。 好在卫离解释道:“我这位兄弟家里还有个孪生胞妹……”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来了~~话说这几章氛围轻松一点,给长乐小朋友几天好日子过~~嘻嘻,暴风雨前夜呀~ ------------ 081章 黑影 楚唯对钗环首饰之类的本不感兴趣,但想着总要带些礼物回去,就接着机会挑了几样别致的。 到了晌午,徐阡带着二人走进一家名为‘和顺兴’的酒庄,这家酒庄地处洛阳城最繁华的正街,门面很是开阔,酒庄内也是宾客满座,楚唯笑着问徐阡:“这个也是灵剑山庄的铺子吧?” 徐阡却摇头道:“难得出来一回,自然要看看竞争对手的做法。” 奸商!楚唯腹诽。 一楼有些吵闹,楚唯本想着去楼上的雅间,不料徐阡去就近找了个空位,低声道:“这里热闹!” 也是。 三人刚刚坐稳,就听得不远处的一个黑衣大汉高声道:“两位小娘子,这里有空位。”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楚唯顺着那大汉的目光看过去,原来酒庄里进来了两个十五六岁容貌姣好的女子,一个通身的红衣,一个则是一身翠绿,都是仗剑在手,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打扮。 楚唯本以为他们认识,哪知那两名女子竟看也没看大汉一眼,自顾自的寻了个角落的位置。 那黑衣大汉却不以为忤,竟招呼着三个同伴一起凑了过去。 楚唯越发好奇,扭头跟着看过去。 那边离得有些远,加之酒庄里有些喧闹,楚唯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那红衣女子霍的站起,长剑出鞘,朝那四个黑衣大汉劈头就是一剑。 绿衣女子见状也跟着亮出长剑,加入战局。 两名女子的剑法极为狠辣,出手也是招招夺命,好不容情,可却不是那四个大汉的对手,不多时就被四人为在垓心,四人徒手应对双剑,却并不出杀招,只逗着两名女子缠斗。不时发出一阵阵怪笑。 楚唯就有些看不过眼。徐阡却按住她的肩头,低声道:“且看看。” 看什么?眼看着一名大汉左手捉住了红衣女子的衣袖,用力一扯,红衣女子的外衫被撕了一大片。 楚唯再也按奈不住,手上用力,筷子破空飞出,直奔一名瘦高个子大汉的背部。 那瘦高大汉武功极好,听得风声,轻巧的避开,同时迅即出手。拿住绿衣女子的脉门,另一麻脸大汉则是制住了红衣女子。 两名女子连声怒斥。却是动弹不得。四名大汉则是扫向这边,高声道:“哪位朋友暗中出手,不妨站出来认识认识!” 楚唯见状,心知自己也不是对手,只得看向徐阡。 见这平素牙尖嘴利的小表妹一脸的请求,徐阡还真有些不适应,轻咳了一声。无奈的起身走了过去,笑道:“几位壮士武功高强,何苦要为难这两位姑娘?” 那瘦高汉子一见是个白面小子,就没把他放在眼里,道:“爷们要怎地,轮的到你来聒噪,识趣的快滚!” 徐阡扭头看了楚唯一眼,满脸为难的道:“唉,我家兄弟最是个怜香惜玉的。见不得这些,几位若有恩怨,不如换个地方再战......” 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瘦高大汉和麻脸大汉就都撒了手,两名女子得了自由,向徐阡道了声谢,又感激的朝楚唯的方向拱了拱手,拾起长剑,再没多说一句,快步离去。 四名大汉则像是被吸了魂魄,颓然坐在桌边,怒瞪着徐阡,却无力反抗,一直到楚唯等人吃完饭,都没有动弹。 且说徐阡回了位置,对上楚唯满眼的崇拜,大为得意。 楚唯觑了一眼那四名大汉,不无感叹的道:“以前只听说江湖上有许多恩怨仇杀,原来都是真的。” 接着眼睛一亮,突发奇想道:“咱们三个一起闯荡江湖吧,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多好!” 徐阡闻言道:“若说是闯荡江湖,哥哥我武艺超群自然是没话说的,卫离的棋力也称得上是一流了,只是你这文不成武不就的,不知以何取胜?” 楚唯见他一脸不屑,心里不服气,不知怎么就说了句她自己都后怕的话,她说:“我以美貌取胜!” ‘噗’徐阡一口茶喷得老远,就连卫离也是忍俊不禁。 楚唯大窘,可话以出口,狠狠的瞪了徐阡一眼,掏出锦帕来擦掉溅在衣襟上了茶叶,转头想要帮卫离打理,不想卫离身上竟一点都没沾到。 徐阡依旧笑的前仰后合,唯有瞳孔微微的缩了缩。 楚唯气恼道:“有什么好笑的!少见多怪!” 徐阡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道:“就你还敢自称美貌,那青荑姑娘岂不是要羽化登仙了!” “青荑姑娘?你是说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美女的青荑姑娘?” 楚唯前世听说过这位青荑,当年林清率军过江,齐非奋力抵抗,青荑曾隐身于齐军之中,以琴声退敌。魏国军队几次冲锋,无奈青荑的琴声一起,士兵们就觉手脚无力,难以再战,双方僵持数日,直到卫离亲临,以洞箫破了青荑的琴音。 对于这样一位奇女子,楚唯怎能不好奇,听说她就在洛阳,就央着徐阡去见见青荑。 一个姑娘家怎么也对美人感兴趣,徐阡无可奈何,带着两人去到洛阳城郊的一处雅致的院落,那门子显然是认识徐阡的,极为客气请三人入内饮茶,可青荑却恰巧去了燕京。 楚唯没见到青荑,有些怏怏的,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三人策马返回。 走的好好的,卫离的坐骑却不知怎么受了惊吓,突然一声长嘶,前蹄跃起,向前急奔,楚唯吓了一跳,连忙出手去抓他的缰绳,可哪里还来得及,卫离吓了一跳,连忙俯身伏在马背上,可却还是被掀了下来,扑通一下跌在地上。 楚唯惊呼一声,连忙跃下马背去扶卫离,只见他的手臂被擦破了一大片,额角也撞得青紫,楚唯慌手慌脚的掏出锦帕为他清理伤口。 而一旁的徐阡却皱起了眉头,暗道,不对呀,方才在酒庄,卫离就坐在他对面,却没有溅到茶水,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卫离内力雄厚,有罡气护体,茶水近身不得,二是他动作极快,倏忽间巧妙的避开所有的茶水花,而无论是哪种,都不可能会被受惊的马匹掀翻在地。 可若说卫离是有意而为,他却也看不出破绽,方才他落马的反应,根本就是体弱多病的书生模样,难道说那天在竹林偷袭自己的是谷清风,而茶水的事,也只是巧合? ***************************** 晚膳后,楚唯去看卫离,有些奇怪的道:“你功夫那么好?怎么会被摔下来?” 卫离苦笑道:“我这不是怕你那表哥缠着我切磋武艺嘛,下棋也就罢了,若论武功,我这身子骨可是奉陪不起。” 楚唯一想徐阡那不服输的脾气,定然还在纠结那晚竹林遭卫离暗算的事。 小白狐这几日都住在卫离这里,在谷清风的医治下,它的腿上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见楚唯来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围着她直转。 楚唯走到榻边逗着它玩了一会儿,道:“卫离,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随便你。” “恩,那就――叫‘小钰’好了!” “小钰?”卫离若有所思的看向楚唯,道:“哪有狐狸叫这个名字的?” “我不管,我家的狐狸就叫小钰!”说着,抚了抚白狐的额头,笑问道:“小钰,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小白狐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只是亲昵的舔了舔楚唯的手掌,痒的她咯咯娇笑。 送走楚唯,谷清风有些不安的道:“公子,您说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卫离无所谓的一笑,道:“恩,应该知道很多吧。” ***************************** 不几日,京都传来消息,云霓国公主水明月出嫁楚国,楚昭册封她为婕妤。 楚唯听后淡淡一笑,前世这个水明月也是入了楚宫的,还给楚昭添了一名皇子,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不知还会不会降生。 在徐阡的指点下,楚唯的牡丹芳华引大有进步,已经可以在睡眠时修习武功。 一日夜里,楚唯在睡梦中隐隐听得一点异样的声音,她立时警觉,漆黑的卧室内,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潜了进来,正一点点的朝床边挪动。 楚唯抓起床前小几上的一只茶碗飞掷过去,同时一跃而起,跟着向那人进攻。 那人武功也不弱,加上本就是全神戒备,闪身躲过了茶碗,身形急退,并不与楚唯打斗,而是原路逃走。 楚唯自然不肯放过,跟着追了出去,那黑影虽然武功不弱,可轻功却不算好,眼看着被楚唯追上,却是一个转弯,不见了踪影,楚唯静静的立在原地,屏息凝神,可耳畔除了身前一处人造瀑布的水流声,再无其他声响。 又站了一会儿,仍旧一无所获,楚唯只好返回洛雪苑。 第二日一早,沐川来报,楚昭下旨,解除了陈远和林芷的婚约。 楚唯闻言大吃一惊,不知京都出了什么事,心神不宁的去找徐阡。 ps: 亲爱的们~~今天这章先贴上来,晚点再来捉虫哈~~ ------------ 082章 注定 楚昭这道圣旨是针对陈远?还是冲着千竹苑的?但不论哪种,要陈远和千竹苑划清界线的意味都再明显不过了。 不知是何人向楚昭进了谗言,而她又忽视了什么?楚唯一时找不到头绪。 刚走出洛雪苑不远,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灵秀姑姑,她见楚唯过来,笑道:"老爷和夫人昨晚回来了,这会儿都在锦福苑,奴婢正要去请表小姐您呢。" 徐近洲?楚唯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她入住后就吩咐沐川去寻那两个被换掉的门房,哪知却都不见了踪影,暗访了几个庄丁,只说是因着不懂规矩被打发了,但去了哪里却无人知晓。 做的很干净! 再就是医治徐近雅的言先生,楚唯本想找来问问徐近雅是否用了催产汤的事,可他竟也不见了。 灵剑山庄分明有许多蹊跷之处,可她却什么都抓不住。 锦福苑正殿的卧房里,徐老夫人依旧是半靠在床上,看见楚唯进来,笑着向她招手,这一来楚唯不好让她候着,只能越过室内坐着的几人,走到床边握住徐老夫人的手,挨着床沿坐了。 这样就占了主位,徐老夫人却浑然不觉,笑着引见道:"长乐,这是你舅父和舅母。" 楚唯起身施礼。 徐近洲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徽胖,相貌却极为端正,神情也很是和蔼,只是莫名的,楚唯就感觉别扭,而他的夫人文氏保养的极好。一眼看过去不过二十许岁,模样也很标致,只是目光精明有余,沉稳不足。 再看看两人身后的英姿飒爽的徐阡,气度上竟有云泥之别,哪里像是嫡亲骨肉。 见礼完毕,徐老夫人又指了指挨着文氏的一个小姑娘道:“这文静丫头是你舅母的娘家侄女。与你同年,生辰小了一个多月,你叫表妹吧。” 这就是文静!徐阡眼里的丑八怪,可她分明长得很漂亮。 楚唯笑着与文静打了招呼,文静则是娇滴滴的叫了声‘表姐’。 大家一起用了早膳。楚唯心里有事,陪着说了几句话,给徐阡使了个眼色,退了出来。 文静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眸光一利,旋即掩盖过去。 ************************** 楚唯把想法说了。徐阡一听她想回京都,立时变了脸色,责道:“祖母盼了这许多年。才总算见到你,你有多紧急的事,竟比陪伴祖母更重要?” 楚唯心里叫苦,可楚国朝局的事她也不想与徐阡多谈。商量道:“我看着外祖母身体还算硬朗,想着这次先回去,秋天她老人家过寿的时候再来。” 徐阡闻言神色一黯,道:“秋天?也不晓得等不等的到?” “你说什么?” “没什么,世事无常,谁说的准呢?” 说着,徐阡很是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来。道:“还是再待些日子吧。” 楚唯一时无言,默默的回了洛雪苑,难得的,徐阡没有跟过来。 偏殿廊下的藤椅上,卫离正在看书,很安静的样子。 楚唯走到近前,坐在他旁边的木椅上。 卫离像是没看到她似的,看完了一篇,方才放下书,笑着望向她道:“晨光正好,到园子里走走吧。” 说着带着楚唯往外走,一边轻声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楚唯略一沉吟,还是将昨夜有人潜入的事与他说了。 说话间就到了昨夜那个人造瀑布前面。 卫离停下脚步,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捕捉什么声音,半晌,了然一笑道:“这处瀑布背面是空的,想来是一处去往外间的通道。” 楚唯微微蹙眉道:“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声音会有不同。” 楚唯没见过这种人造瀑布,自然也不知声音该当如何,但她对卫离的话向来深信不疑,道:“原来如此,果然是个逃命的好去处,只是不知道通往哪里?” 她要找个机会来查看一番才是。 又想那人能知道这处所在,应当对灵剑山庄极为熟悉,不知怎地,楚唯没来由的想到徐近洲,他是昨夜回来的。 不远处传来一串脚步声,楚唯转头看去,正看见文静和徐阡并肩而来。 文静仍旧是娇滴滴的声音:“原来表姐在这里,叫表哥和我好找!” 说着快走一步挡在了楚唯和徐阡之间,挽住楚唯的胳膊,极为亲昵的样子,问道:“咦?表姐方才在和谁说话,怎么他见到我们就走了。” 楚唯这才发现卫离竟然一声不响的走出老远,只好应付道:“他还有事。” 转而问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文静乖巧的看向徐阡,徐阡微微皱眉,刚要答话,一个小厮快步赶了过来,凑在徐阡身边说了几句话。 徐阡略一迟疑,丢下楚唯和文静跟着那小厮走了。 ************************* 灵剑山庄的会客厅内,徐近洲满脸堆笑的把齐非请入上座。 齐非客气了几句,方才入座,笑问道:“小王这次前来叨扰,实则是要向令公子道谢的。” 徐近洲不知就里,陪着笑脸道:“身为齐国子民,为王爷分忧是臣民的本分。” 齐非无意和他多说,问道:“令公子的那位表弟,现在可还在府上?” “表弟?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一个十来岁模样的,有些瘦小的孩子,我听得他唤令公子为表哥。” 无论从哪方面算,徐阡都没有表兄弟,徐近洲猜到这人应是穿了男装的楚唯,笑道:“王爷您误会了,那孩子是――” “那孩子是家祖一位世交家的外孙,胡乱叫我一声表哥罢了。” 徐阡爽朗的声音打断徐近洲的话,笑着大步走进厅堂,朝齐非施礼道:“早前见您就觉气度不凡,原来竟是豫章王。” 话说的也很客气,却少了徐近洲的那一份谦卑。 齐非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道:“原来如此,怎么那位小公子没过来。” 徐阡暗自皱眉,怎么这家伙就盯上长乐了,他心下不喜,面上却毫不显露,高声朝外面吩咐道:“润玉,你去请表少爷过来。” 润玉是青松苑的小厮,从小跟着徐阡的,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一身碧色男装的楚唯到了。 四人坐在厅堂里,徐近洲的话多是阿谀之词,徐阡不喜齐非,言语中就有点应付的意思,楚唯则是眼观鼻、鼻观口,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齐非待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起身告辞,三人一直将他送到庄外,方才回转。 不料刚走了几步,就听得身后齐非唤道:“韦兄弟――” 楚唯通报姓名时,自称姓韦,单名楚。 这是在叫她了,楚唯转身,看着齐非跃下马背,从袖袋中取出一块蓝田青玉雕刻成的小金鱼递给她,道:“日前幸得韦兄弟仗义相助,这块玉符是前朝的古物,送与兄弟,全当是我的谢礼了。” 楚唯有些怔愣的看着那块玉符,没有答话。 徐阡则是上前一步道:“王爷,这可使不得,狐血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若要收了这谢礼,岂不是有邀功之嫌,更何况,我这表弟素来不喜收人赠物,还请您收回。” 齐非能感觉到徐阡的不喜,但他并不以为意,而是定定的看向楚唯,见她仍旧不言不语的样子,半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楚唯望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想到的是前世的这块玉符,那时黎钰陈兵江南,北征之战一触即发,齐非作为藩王进京临危受命领兵拒敌,出发前夜,他潜入重喜殿,将这块玉符交给她,他那时极郑重的说:“这是我的私印,你收好了,危急时候拿着它去找兆祥门的肖柯。” 说着也不管她听没听懂、愿不愿意,将玉符丢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前世,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夜他决然的背影中有一种莫名的落寞,就像此时一般。 “等一下――” 楚唯艰难的唤了一声,今生她本不想与齐家有任何瓜葛,但她还是一时心软说了这本不该说的一句,接着,她看到齐非转过身,他的眼睛里,全是喜悦。 告别齐非,楚唯默默的跟着一张黑脸的徐阡往回走,她下意识的捏了捏袖中的玉符,这块玉符现在应当还不是齐非的私印,只是,却也如此恰好的给了她,或许,一切早已命定。 第二日在锦福苑请安时,楚唯似是随口问了句:“外祖母,当年母后多亏了言先生的医治,长乐一直想向他当面道谢,不知他此时可在庄中?” 她本不欲在徐老夫人面前提起有关徐近雅的任何事,但这言先生失踪的蹊跷,她控制不住的想到关于徐近雅中毒而死的传言。 出乎意料的,徐老夫人倒没有她想象中的悲戚,温和的道:“你这孩子真是懂事,只是言先生他八年前从楚国回来后就到燕京投亲去了,这些年也没个音信。” 这么巧,她要找的人都没了音信。 ps: 亲们~~赫喜送上今天的更新~~弱弱的求个留言撒~~真心想知道大家的意见呀~~ ------------ 083章 色胆 徐阡仍旧每天拉着卫离下棋,虽然赢少输多,却有越战越勇的架势。 文静极喜欢粘着徐阡,每天也是早早的来洛雪苑报到,而她每次来总要拉着楚唯一起说话,弄得楚唯既没时间看书,也没时间练功,几日下来,态度就冷了许多。 卫离无心再应付着对兄妹,干脆称病不出了,楚唯有意效仿,又怕引来徐老夫人忧心,可文静却丝毫不觉,整日缠着楚唯不是说说她和徐阡的童年趣事,就是讲讲徐阡曾送给她哪些礼物,一脸的幸福模样,听得楚唯无比的腻歪。 无奈之下,只得吩咐紫檀,若是文静小姐再来,就说我在休息。 不多时,文静果然又来了,被紫檀挡在门外,嚷道:"胡说!我表哥明明在里面,表姐怎么可能休息了,分明是你这奴才作祟,看我表姐怎么收拾你!" 说着一把推开紫檀就往里闯,绿萝一见这阵势,招呼着萱草几人一起挡在门前,她们都会些拳脚功夫,而文静主仆也不是白丁,两厢就厮打起来,一时竟难分高下。 文静望着楚唯紧闭的房门,气得直跳脚,不管不顾的叫嚷:"青天白日的,你们两个关在屋子里做什么?好不知羞!" 楚唯本想着看会儿书,可外间吵闹成一团,还哪里看得进去,又听得文静的言语越发不着边际,忍无可忍的推开门,斥道:"文静,这样的浑话也是姑娘家能说的!" "哼!你们做都做了,还怕我说吗?表哥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楚唯见她满口胡言,懒得与她理论,高声吩咐沐川送客。 文静从小娇纵惯了。见楚唯竟要哄她走,叫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别以为缠上了表哥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姑母才是灵剑山庄的女主人!" 灵秀姑姑一进院,就撞见这场面。唬了一跳,都也无暇多问,拉着楚唯就往外走。一边急道:"表小姐快点,老夫人不好了!" 楚唯先是一怔,旋即丢开她的手,叫她去请谷先生,一路朝锦福苑飞奔。, 赶到时,内室里只有徐老夫人和徐阡两人。她几步走到床前。握住徐老夫人的手。急切道:"您哪里不舒服,我叫人去请谷先生来。" 徐老夫人的目光仍旧温和慈祥,只是少了平素的光彩,她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另一只手微微伸向徐阡,徐阡见状连忙也握住她的手。 她将徐阡的手放在楚唯手上,虚弱的说了一句:"阡儿。你要好生照顾长乐。" 徐阡反手握住徐老夫人和楚唯的手,哽咽着道:"祖母您放心,孙儿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徐老夫人欣慰的看着两人,慢慢合上眼帘。 楚唯摇着徐老夫人的手,连声唤道:"外祖母,外祖母,您再坚持一下,谷先生很快就到了。" 扭头向外间喊道:"灵芝姑姑,谷先生还没来吗?" 却见灵秀和灵芝一起跪在地上哀泣,楚唯急了,朝着灵秀道:"姑姑怎么在这!谷先生呢?" 一旁的徐阡默然将徐老夫人的手从楚手中抽出来放好,深吸了口气,望着已是泪流满面的楚唯,轻声道:"长乐,祖母走了。" "怎么会这样?先前还好好的!不行,我要去找谷先生!" 楚唯说着就往外跑,徐阡一把拉住她,道:"长乐,来不及了,祖母已经去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外祖母没有大碍吗?" "祖母她是怕你伤心,才说那样的话。" "好呀!外祖母瞒着我,你也瞒着我!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又能如何?" "至少可以让谷先生看看啊!他的医术很好的!或许――" “长乐”,徐阡爱怜的帮她擦了泪水,道:“我请的医生医术绝不在谷先生之下,可说是当世无人能及的,祖母只是年纪大了,自从祖父过世,她老人家日日神伤,时至今日,已是油尽灯枯了。” 楚唯颓然跌坐在徐老夫人的窗前,眼泪无声的涌出。 徐阡说着转身对灵芝和灵秀道:“两位姑姑节哀吧,祖母也算得上是喜丧了。” 接着叫来润玉:“通传出去,老夫人仙逝了,告诉徐管家一切就按事先准备的安排吧,还有,去把老爷和夫人请来。” 灵剑山庄的名望极高,生意遍布九州,徐老夫人的过世的消息一传出去,一时间朝堂江湖前来拜祭之人不计其数,因着楚唯的身份特别,不宜抛头露面,徐老夫人早算到了这一节,临终前就叮嘱徐阡提早送楚唯回京都。 是以,徐老夫人去后的第三日,楚唯一行人就离开了灵剑山庄。 不一日渡过长江到了江州地界,天色将晚,沐川找了间宽敞的客栈。 晚膳后,卫离来了。 相处了五年,他鲜少会主动来找她,楚唯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卫离转着手中的茶盏,半晌,才看向楚唯,道:“长乐,我――” “要走了吗?” 卫离闻言心里一松,她果然是猜到了,淡淡的点了点头。 楚唯一时也没了言语,两人就默默的坐着,一直到二更鼓响,才问道:“什么时候?” “明早。” “那听风阁的那些书籍――” “你帮我收着吧,等我有了落脚的地方,再遣人去取。” 楚唯有些失落的点点头,又没了言语。 该说的都说了,卫离起身告辞,楚唯默默的送他出门,临分别时,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会考中状元的!” 卫离的眼里漾出一抹笑意,“恩。” 你不仅会中状元,还会娶蜀国的公主,还会做蜀国的皇帝,还…… 楚唯背靠着门扇,心里堵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早膳时,卫离、谷清风、忍冬、半夏等主仆四人都已离去。 早膳后,楚唯换上男装,改作骑马,一上大路就策马疾奔。 沐川见状,与紫檀打了个招呼,带着半数护卫跟了上去。 **************************** 楚国皇宫,一间装点雅致的花厅里,两名美貌女子正在低声谈话。 紫衣女子有些迟疑的道:“我这些日子见皇上对孝雅皇后的情意深重,那样做,只怕会引来雷霆之怒,后果实难预料呀!” 粉衣女子道:“按照时间,明天公主就回来了,到时候只怕更难下手,机不可失呀!再说了,就凭姐姐的容貌,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迁怒于姐姐的。” 说着拍了拍紫衣女子的手,“姐姐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在这候着,一会儿安大人就会过来,其他的事我们都安排好了!” ****************************** 蜀国长公主刘云芝的驸马张东林来使,楚昭于长春殿设宴,正是酒过三巡,宾主尽欢之时,一名宫婢踉踉跄跄的跑到余舒身边,急急的说了什么。 余舒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回禀了楚昭。 楚昭也是大吃一惊,旋即怒气冲冲的离了席位,转入殿后。 余舒朝着余重使了个眼色,自己也跟了过去。 坐在旁边的花静芳略一沉吟,将长宁交给如画照看,起身追了上去。 因着长春殿为皇家宴请的地方,后面特意设了几处专为宾客更衣、休息的宫室。 一行人快步朝着宫嫔修整的处所赶去。 就听得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男子分明是喝了许多就,说话有些不利索,但还是听得清楚,他说:“雅儿,这么多年,我日夜思念,总算把你盼来了,你,你,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虽然有些吐字不清,但楚昭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这是安牧之的声音! 接着传出女子的怒斥声:“你,你好大胆子,竟敢对本宫无礼,还不快快退下!” 这斥责似乎没起到作用,那女子又是一声尖叫,随之就听得一阵跌撞破碎的声响。 楚昭脸色铁青的冲上去,一脚踹开殿门。 花厅内,一身酒气的安牧之满头鲜血的倒在地上,旁边丢着一只沾了血迹的熏香鼎,一名紫衣女子跌坐在墙边,衣衫不整,花容失色,全身瑟瑟发抖,正是云霓国的和亲公主、楚国新晋的婕妤水明月,她显然是吓傻了,见楚昭等进来也说不出话。 楚昭怒不可遏,喝到:“来人,把这个孽贼拖出去!” 余舒很快反应过来,快步去扶水明月,花静芳也猜到发生了什么,转身吩咐跟来的几名仆婢,守住这院子,谁敢把消息传出去,立时杖毙。 然后转身去安抚已经气得两眼冒火的楚昭,余舒也扶着水明月坐到桌边的锦凳上,花静芳给她倒了杯温茶。 外间就穿了‘彭彭’的杖击之声,花静芳不由得蹙眉,皇上只说拖出去,并未又用刑的旨意呀,但见楚昭和余舒都是不闻不问的样子,她再三考量,终究不敢多言。 水明月喝了杯水,总算回过神来,见楚昭坐在身边,先是一愣,接着泪如雨下,泣道:“臣妾罪过,令皇室蒙羞,臣妾,臣妾……” ps: 亲爱的们~~早早更新来了~~那啥~~求个推荐票哈~~ ------------ 084章 毒计 余舒很快反应过来,快步去扶水明月,花静芳也猜到发生了什么,转身吩咐跟来的几名仆婢,守住这院子,任何人不得进出,谁敢把消息传出去,立时杖毙。 然后转身去安抚已经气得两眼冒火的楚昭,余舒也扶着水明月坐到桌边的锦凳上,花静芳给她倒了杯温茶。 外间很快传来‘彭彭’的杖击之声,花静芳不由得蹙眉,皇上只说拖出去,并未有用刑的旨意呀!但见楚昭和余舒都是不闻不问的样子,她再三考量,终究不敢多言。 水明月喝了杯水,总算缓过神来,见楚昭坐在身边,先是一愣,接着泪如雨下,泣道:“臣妾罪过,令皇室蒙羞,臣妾,臣妾……” 外间的击打声一下下清楚的传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打了十余下,而安牧之却毫无声响,这样打下去,只怕要生生打死了,花静芳心下着急,看了看仍旧泣不成声的水明月,咬了咬牙,决定冒险为安牧之说句话。 不料这时瘫软如泥、哀哀欲绝的水明月竟猛地推开扶住她的余舒,一头撞向厅前的金柱,花静芳吓的失声惊呼,楚昭到底身怀武艺,见状身形暴起,后发先至,抱住水明月。 求死不得,水明月伏在楚昭怀里,哭得越发凄惋。 楚昭满眼痛惜的抱着她,余舒则在一旁温言安慰,花静芳无奈的朝殿外望了一眼,也凑上前跟着一起安抚水明月。 只是外间每传来一下击打声,她的心头就沉重一分,位列三公,国之重臣,竟就如此不问青红皂白的打杀了! 就这当口,殿外传来一声娇叱:"住手!" 来的正是楚唯。和卫离分别后,她心中难过,索性借着策马奔驰来排解郁气。这一路疾奔下来,果然心情明朗了些。 只是这样一来。就比预先回报的时间提早了一天。 她在千竹苑简单梳洗一番,就赶着进宫来给楚昭报个平安。不想竟被添寿院守门的宫人拦在门外,她多问了几句,宫人们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楚唯心中生疑,听得院内有杖击的声响,心中越发焦急,硬是闯了进来。却见到这般惨烈的场面,长椅上的人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可楚唯还是一眼就认出他身上撩起的一品太尉朝服。 不料那执刑的内侍竟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手中的刑杖仍旧重重的朝着安牧之的背部砸下去。 这是往死里的打法。 楚唯大惊。眼看刑杖落下,要阻止已是不及,情急之下,飞起一脚将长凳连同安牧之一起踢开数尺,刑杖就擦着安牧之的小腿砸落在地上。一时间,竟将地上的青石板生生打裂。 楚唯跟着上前一步点了那内侍的穴道。 花静芳也已推开殿门,她在厅内就听出楚唯的声音,可还是语带惊喜的唤了声:"公主!" 说着几步走到楚唯身前,拉住她的手。趁机低声的说了句:"安大人冒犯月婕妤,皇上正在气头上。" 轻描淡写的一句,让不知就里的楚唯一下子有了谱。 余舒则是指着血肉模糊的安牧之惊呼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么把安大人打成这样!" 眼下救人要紧,楚唯无暇追究那内侍,上前施礼道:"父皇,安大人伤的极重,若不救治,只怕命在倾刻――" 楚昭方才就听得声响,只是他心中恼怒,也未加阻止,如今眼见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奄奄一息,气也消了大半,但转念想起他方才那番话,胸口就像烧了团火一般,压都压不住,最终还是将心一横,冷声道:"安牧之以下犯上,目无君主,将其押至大理寺候审!另让狱医加以医治!" 说着别开脸,不看一身鲜血的安牧之。 且不说大理寺是万世衡的地盘,就看安牧之这情形,至少挨了二十杖,只怕都熬不到大理寺了。 楚唯见楚昭已有不忍之色,进言道:"父皇,此事关乎皇室声誉,大理寺人多事杂,只怕――" 这事不仅关乎皇家声誉,更涉及到徐近雅,楚昭闻言也觉得有道理。 楚唯见他有了松动的意思,进一步道:"依儿臣看,莫说是大理寺,就是交给尚宫局也不妥当,在事情查明前,牵涉的人越少越好,如今在这的,两位娘娘身边都有年幼的皇嗣,不宜沾染血气,如果父皇信的过,就将安大人交给儿臣看管吧!" 余舒闻言皱眉道:"公主是千金之躯,怎能做这样的事?更何况,借翠轩是公主的寝宫,关押一个外臣,这如何使得?" 楚昭深以为然,正待出言,楚唯却接过话:"长乐身为公主,一切行事自当以皇室声名为重,再说,安大人也不必押去借翠轩,就关在这添寿院的偏殿里,长乐不过是使人看着罢了。" 余舒还想再说,楚昭摆了摆手,道:"就按长乐说的办吧。" 说话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倦意,转身进了花厅,余舒也只好跟了进去。 楚唯连忙命人将安牧之抬进偏殿,转身吩咐紫檀火速去找御医,叮嘱她不得多言,又低声让绿萝去让陆云派人严守安牧之,并将院中的仆婢连同那执刑的内侍一并先看管起来。 此时的陆云已经是羽林卫右副指挥史了。 两人领命而去,楚唯则进了花厅。 花厅里,楚昭坐在上首,一位紫衣女子坐在一旁掩面哀泣,余舒和花静芳从旁劝慰。 不必说,安牧之冒犯的应当就是这紫衣女子了,只是哪里多出个月婕妤来?林芷竟未提起,楚唯心中疑惑,可眼下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她从容上前给楚昭添了茶,缓声问道:"父皇,安大人他――" 楚昭一时皱眉不语。 花静芳见状答道:"安大人他酒后失言,竟冒犯了月婕妤!" 说着看了那紫衣女子一眼。 楚唯这些年跟随安牧之学习武艺兵法,深知他品行敦厚,就算是醉酒,也不至做出冒犯女眷的浑事,闻言一脸不信的追问道:"安大人怎会如此?娘娘您说得笃定,难不成是亲眼撞见了?" 花静芳不知楚唯的用意,觑了楚昭一眼,小心的道:"虽不成亲见,但安大人说的,我们在外面都听得清楚。" 楚唯眸光一闪,沉吟道:"按说娘娘亲耳听闻应当是没错的,只是长乐曾见过口技卓绝的艺人,不仅可将他人的声音学得极像,还可同时模仿数人谈话呢。" 花静芳这下明白了她的意图,一脸新奇的问道:"竟有这样的人?" “是呀,尚宫局就有这么一位呢。” 楚昭闻言脸上也有了思量的意味,这种口技艺人他是见过的。 听两人一唱一和的说着,紫衣女子忍无可忍,扬起脸道:“臣妾受了这样的欺侮,难道会是假的?臣妾、臣妾唯有以死明志!” 说着又生了寻死的念头。 余舒赶忙抱住她的手臂,劝道:“姐姐您别多心,公主只是随口一说。” 转而对楚唯道:“公主,出了这样的事,受害最大的就是月婕妤,她必定不会往自己身上泼这脏水的。” 楚唯却眼睛定定的看着那紫衣女子,努力的搜寻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没错的,这人就是那年端午节她在玉带河边见过的那个容貌极像徐近雅的女子!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楚唯指着那紫衣女子问道。 楚昭三人先是一怔,随即想到水明月容貌与徐近雅极为相似,楚唯有这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余舒就解释道:“公主,这位是月婕妤,云霓国的公主。” 水明月?前世楚昭的妃嫔都没有封号,只连着姓氏称呼,就像花静芳称为花容华一样,水明月称作水婕妤,是以当她听说月婕妤时,完全没往水明月身上想。 可眼前这个人,分明不是水明月呀,这是个阴谋,楚唯一字一顿的道:“不,她绝对不是水明月!” 紫衣女子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看向楚唯。 她这一反应让楚唯更为笃定,跟着厉声质问道:“说!你是谁人派来的奸细,胆敢冒充云霓公主,来我楚国是何图谋?” 余舒有些慌张的望向一脸惊愕的楚昭,道:“皇上,公主,公主这是怎么了?” 楚昭也以为楚唯是在说胡话,微带责备的道:“长乐,不得无礼,明月是云霓国王亲自带来的,怎会有假?更何况,她到底算是你的长辈。” 花静芳与楚唯相处的时候最多,心知楚唯素来谨慎,见她说的笃定,料她绝非信口开河,轻声问道:“公主怎会怀疑月婕妤的身份?难道说,难道说公主曾见过另一个月婕妤?”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也提醒了楚唯,她努力搜索前世关于水明月的记忆,不过片刻间,就有了主意,满脸诚恳的对楚昭说道:“父皇,儿臣这次去洛阳遇到了一位术士,曾在云霓皇宫当过差,他说云霓公主的耳垂上有一个与生俱来的月牙状胎记,并由此取名明月。”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来了~~亲们若有建议,欢迎留言评论喔~~ ------------ 085章 假凤 紫衣女子闻言脸色微变,旋即泣道:“皇上,那些江湖术士不知是何居心,臣妾冤枉呀!” 楚唯心里冷笑,脸上却仍旧郑重的道:“长乐自然不会听信谣言,只是据说云霓国王还曾将之视为吉兆,昭告云霓过上下,云霓国民皆知此事,父皇,不如找个云霓国人来问问,也可还月婕妤一个清白。” 楚昭就有些犹豫,余舒见状说道:“月婕妤既是云霓公主,又是我大楚的婕妤,是云霓国王亲自送亲的宫嫔,为了一个江湖术士的浑话,就去民间查证,今后叫月婕妤如何自处,而且还会伤了两国的和气,臣妾以为实在不妥,还请皇上三思呀。” 楚唯颔首道:“余容华说的有理,可正因为月婕妤的身局高位,且关系到我大楚的皇嗣正统,才容不得半点马虎,今时若不查证清白,将来若是有了皇子又当如何?难道叫我大楚的皇子也被人指指点点吗?” 一听这话,楚昭就想到了楚晨的身世传言,心里无比郁闷,摆了摆手道:“清者自清,想来明月也不愿受这怀疑,长乐,这事就交给你来办,人手可以向成凌风要,只是一点,一切须得暗中行事。” “儿臣遵命。”楚唯施礼领命,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水明月。 长春殿上的饮宴还未结束,蜀国使臣在场,楚昭不能离席太久,吩咐余舒照顾好水明月,而他则带着花静芳回到宴上。 虽让楚唯查证,却并未使人限制水明月。 **************************** 安牧之依旧是昏迷不醒,楚唯担心再生枝节,决定守在添寿院,只让陆云使人把成凌风找来。 年前,中军都督府都督李铁因着年迈上书乞骸骨。楚昭感念他的功劳,赐封为世袭忠勇侯,擢升时任金吾卫指挥史的成凌风为中军都督。接掌中军令。 这一来,安牧之就成了成凌风的顶头上司。安牧之明白楚唯的心思,对成凌风大力栽培,而成凌风投桃报李,也很是敬重安牧之。 半年相处下来,两个相处的极为投缘。 是以,一贯云淡风轻的成凌风看到伏在床上生死一线的安牧之时,眼中亦闪过怒意。 虽然心中惊骇。但见陆云的谨慎模样,成凌风终究没有多问一句,垂手只待楚唯的差遣。 楚唯暗自点头,单论这一份沉稳。赵子恒未必赶得上成凌风,不知怎地,楚唯就想到胸有丘壑的余沅。 当着成凌风的面,楚唯又问了太医,说是这二十几杖打得极重。但好在安牧之身为武将,体格强健,并未伤及骨骼,如今已经用了药,估计明早就能苏醒。 两人闻言都送了口气。 一来信得过成凌风。而来笃定安牧之是受人构陷,楚唯将添寿院的事简要的说了。 成凌风聪明绝顶,一听就明白了情形,沉吟道:“若是按公主的说法,那执刑的内侍能一杖击碎路面,可见力道很大,安大人竟熬过二十余杖……”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那内侍先前的二十余杖力道虽大,却也在常人之内,但见楚唯喝止,才使出狠招,试图一杖夺命。 内侍先是未得楚昭明言就擅自用刑,后又显出毙命之心,楚唯沉声吩咐羽林卫将涉事的三名内侍转交成凌风审问。 不过片刻的功夫,陆云一脸肃然的赶过来。 执刑的内侍竟已触柱身亡! 剩下的两内侍只是他的属下,未必知情,内侍这条线索只怕是断了,不过却也进一步证实了其中蹊跷。 查证水明月的事情也很重要,楚唯与成凌风商议了一番,临行时,成凌风说道:“公主,安大人府里……” 楚唯看了一眼床上,道:“待到长春殿宴罢,我会派人去与安夫人报信,就说安大人醉酒,父皇留了在公主歇息,去早了反而引她疑心。” “您说的是,只是安大人平素鲜少谨慎,鲜少会有醉酒之事――” 楚唯虽然与安牧之熟悉,但她是女眷,并不知道安牧之的酒品,前世齐逸饮酒必醉,楚唯还以为男人醉酒是寻常事,经成凌风一提点,明白这个说法必定瞒不过安夫人了,扶额道:“是我疏漏了,要不,成大人亲自跑一趟,既然瞒不住,索性如实相告,也免得安夫人猜测。” 成凌风道:“安大人对臣有知遇之恩,臣自当亲去通告,只是事涉宫闱,只怕臣说不妥当,公主您看能不能请紫檀姑娘跑一趟……” 这几年下来,紫檀在楚唯身边的地位仅次于林芷,若是紫檀前去,就等于告诉于氏‘公主必定力保安大人周全’,而于氏对楚唯很是信任,想来能更安心些。 楚唯点头应了。 送走成凌风,楚唯轻轻垂下眼帘,端午节那日情形在脑海依次浮现,容貌身量极为相似,且都是一袭紫衣,这个假的水明月很可能就是那日车中的女子,她最终登上了一座画舫,玉带河上做生意的画舫很多,她一个女子独自到那画舫上做什么?想来是约了人。 而那只画舫的招牌又是什么?楚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看来这事还得使人去问问卫离,那家伙是能过目不忘的。 明月宫的寝殿里,余舒已经离去,水明月打发了服侍的宫婢,一人在室内来回踱步。 她并没见过水明月,也没听说过月牙胎记的事,但当时楚唯言辞凿凿,应该是有所依持,想到此节,她的心就止不住的下沉,这是欺君之罪呀! 她不得将手放在腹部,乏力的坐在床沿上,反复安慰自己,那人素来算无遗策,应当会有应对办法的,想到那人,她的因哭泣而略显红肿的脸上就泛起一丝甜蜜。 或许,她要做的,就是熄灭灯火,静等接应之人。 不多时,窗棂轻响,室内多了一人,水明月虽然没有超人的目力,但在黑暗中待得久了,又借着月光,还是认出来人的模样。 见了来人,水明月冷静下来,轻声问道:“你来了?” “是,我来带小姐离开。” 看来月牙胎记的说法是真的了,水明月不敢耽搁,转身打开床头的匣子,她没什么要带走了,除了这支自从入宫后就束之高阁的玉簪子。 他果然来接她了,她就知道他会有办法,水明月握了握手中的玉簪,正要起身,出乎意料的,喉头突然一紧,一条白绫倏忽间缠了上来。 水明月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来人,喉中发出‘嗬嗬’的低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她没有奋力挣扎,也无力抵抗,只有惊恐的指着自己的腹部,使劲儿的比划,眼里满是焦急与哀切。 来人嘴角微微挑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声道:“小姐,公子也是迫不得已,您若是有什么委屈,就找阎罗王说吧。” 接着手上用力,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将水明月的身子悬于梁上,挥手解了水明月穴道,水明月的手脚拼命的挣扎舞动,却也都是徒劳,死亡迫近时,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眼里充斥的不是惊恐、愤恨、绝望,而是浓浓困惑,直到最后一息。 **************************** 添寿院的偏殿里,楚唯一脸担忧的站在床前,三名御医立在旁边,或是摇头叹息,或是眉头深锁。 过了午夜,安牧之就发了热,楚唯心道不好,接连请来御医,却都无计可施。 不是说已无大碍吗?怎么突然生了状况。 不多时,安牧之开始呕吐,说胡话,楚唯学过医术,虽然算不上精通,却也知眼下情形紧急,眼见下了死命令,御医们仍旧束手无策,她无奈的挥挥手。 三名御医如蒙大赦,施礼退出。 楚唯双手掩面,半晌,方才抬起头,从怀里取出一枚翠玉瓶,握在手掌心,当时的情景浮现眼前。 卫离虽名为谷清风的学生,但她却从未见过卫离向谷清风请教医术,他大多时间都是在看书,各类古籍,满满的装了一屋子。 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医术,直到那年夏天,他买来许多珍奇的药材,摆在桌上,过了大半个月,就都没了,然后他又买了一大批,此后反复数次。 前世轩儿常年不离药石,银钱大把的往外使,楚唯不敢总是找齐逸要,只能花自己的嫁妆,楚昭给她的陪嫁可说是极为丰厚,可一来二去的,就见了底。 如今,她见卫离如此花费,心中疑惑,缠着他问来问去。 卫离每每只是笑而不语,直到一天,他拿出一只白玉瓶,倒了一颗朱红色的丹药在她的手心上。 她还记得他那时的笑容,第一次的,他的笑容中有了一丝孩子气,有了一丝平素的温润无法掩盖的喜悦。 他说:“长乐,这可是起死回生的灵药,你收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起死回生?她也高兴起来,拉着他说:“就给我一粒,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不成,至少也要三粒呀!” 说着就去抢他手中的药瓶,卫离轻巧的避开,笑着说她贪心,任何如何死缠烂打,就是不肯多给。 ps: 天呐,晚了~~一口气看完《来自星星的你》,然后泪流满面的送上迟到的一更~~ ------------ 086章 自缢 但她却不死心,趁着他午睡的时候偷出那枚白玉瓶,不想打开瓶塞一看,里面竟一粒丹药也没有。 是卫离把其他的都藏了起来吗?还是他也只得了这一粒,却给了她,不论是哪一种,楚唯都记得他将丹药交给她时的那一份郑重。 一定是很珍贵的吧。 楚唯看着掌心的朱红色丹丸,卫离给这药取名叫‘汇元丹’。 安牧之不能死,他于她有授业之恩、于楚国也是定国之臣,就算不计这些,他若是有个好歹,九军令势必旁落,这也是楚唯不能允许的。 思量再三,楚唯取出饮泉剑,将汇元丹一分为二,一般小心的放入翠玉瓶中收好,另一半以温水喂安牧之服下。 然后手指搭在安牧之脉门上,将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助他气血运行。 安牧之渐渐变得平静,不再说胡话,脉搏也变得有力许多,寅初时分,他总算退了热。 楚唯松了口气,收回真气,盘膝于床前宽大的木椅上,修养精神。 卫离又帮了她一次,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天微微亮时,宫里喧闹起来,添寿院很快得了消息,水明月悬梁自尽了! 楚唯将安牧之交给陆云找过,匆忙赶去了明月宫。 待她赶到时,仵作已经验过尸身,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确是自缢而亡。 是畏罪自杀,还是以死明志? 楚昭望着水明月的尸身。不发一言。 余舒在旁低泣道:“都是臣妾的过错,昨日在添寿院月婕妤就存了以死明志的念头,臣妾怎么还能留她一人呆着,如果臣妾昨夜留在明月宫守着她,或许就……” 说着连连自责。 楚昭轻轻拍了拍她哭的颤抖的肩头,无力的道:“这怎么能怪你?是朕糊涂,似明月这般刚烈女子,又怎会是那等贼人奸细。唉――” 这话什么意思?楚唯听着直皱眉,叫来明月宫的一名宫婢,指着摊在地上的锦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宫主,就是因为铺了这个,锦凳踢倒时,奴婢们才一点声响都没听见,想来。婕妤是算好的。” “你说婕妤是踏着锦凳,而不是木椅?” 那宫婢闻言指着桌旁的一只锦凳道:“是,奴婢早上进来时,就看到这个倒在婕妤身下。” 楚唯抬头看向仍旧挂于梁上的白绫,再瞅瞅桌边的锦凳,缓步走至床前,拉住楚昭的袖口。轻声道:“父皇――” 楚昭扭头看向她,目光晦涩不明,叹了口气道:“长乐来了?” 说着站起身,顺势将衣袖从楚唯手中抽出,续道:“朕听说安牧之他发了高热,如此,就将御医都撤了吧,明月因安牧之而死,死的冤枉,朕总要给云霓国一个交代。” 言罢。挥了挥手,示意楚唯退下。 楚唯却站着没动,道:“父皇,月婕妤死的蹊跷,依儿臣看,未必就是自杀。” 不想楚昭却全不似平时对她的态度,闻言竟不耐烦的摆手道:“死者已矣,长乐。你就不要再难为明月了。” 余舒闻言劝道:“皇上,请您不要责怪公主,月婕妤虽然恼怒公主的质疑,但却不知因此自尽。想来还是为了那事――” 楚昭冷声道:“朕说过,此事不准再提!” 态度已是极为坚决。 余舒连忙诺诺称是。 但事关安牧之的生死,楚唯又怎能妥协,闻言跪于楚昭身前,道:“父皇,母后曾教导长乐‘身居高位,应秉持公道,以德服人’,儿臣虽然怀疑月婕妤的身份,却也不能眼见她被奸人所害而不闻不问,还请父皇听儿臣一言。” 提到了徐近雅,楚昭不由得对幼年丧母的女儿生出些许歉疚,道:“既如此,你就说吧。” 楚唯招手唤来方才那名宫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明月宫中任何职司?为何是你最先发现月婕妤自缢的?” 连发三问,那宫婢跪伏在地上,吓得瑟瑟直发抖,道:“奴婢香兰,掌管着婕妤的衣饰,晨起来伺候婕妤更衣,才――并不是奴婢一人先看到的,还有香梅、香柳也是一起的!” “哦?这么说你是明月宫的掌衣宫女了?” “是。” “那你应当知道婕妤的身量,我且问你,婕妤的身高几何?” “回宫主,婕妤身高六尺五寸三分。” “好,你退下吧。紫檀,我看,你与婕妤的身高相差不多吧?” 紫檀躬身道:“奴婢比婕妤要矮上几寸,绿萝倒是与婕妤只差了几分。” “这样,绿萝,你身高几何?” “奴婢身高六尺五寸七分。” “好,你就端着那只锦凳到那白绫下面,站在凳上,看看抬手能否触及白绫。” 这么一说,先前听了仵作的话,笃定水明月自缢身亡的楚昭也明白了楚唯的用意,看向绿萝。 绿萝依言站在凳上,却够不到悬于梁上的白绫,她努力点起脚尖也还是差了约莫一尺。 楚唯看向楚昭,缓声道:“父皇,月婕妤的手臂并不比绿萝的长,如此看来,恐怕――” 楚昭皱眉不语。 一直跪伏在水明月床前的宫婢却出言道:“皇上,我家公主幼时体弱,曾为此修习过武艺,纵上这样的高度并不困难。” 余舒闻言也恍然道:“是啊,臣妾也曾见识过月婕妤练功的。” 楚唯心里冷笑,道:“就算婕妤可以纵身跃上绳套,难道那绳结也是能在跃起之时打出来的吗?更何况,婕妤又何必如此做?” ************************* 楚昭下令严查水明月的死因,又令暂缓处置安牧之。 云霓国与楚国多有通商往来,三日后,成凌风找了几百名云霓国商人,其中大部分都知晓明月公主名字的由来,证实死在明月宫中的女子绝非水明月。 只可恨没能在添寿院中找到会口技的人,楚昭虽然没有再责罚于他,却也仍旧心有芥蒂,关于徐近雅与安牧之有私情的传言,他不只一次听闻,当年安牧之对徐近雅言听计从,徐近雅亦是多次称赞安牧之忠心,想到过往种种,楚昭的心里就如同扎了个刺。 ************************* 太尉府里,安牧之仍旧不能动弹,他面色灰败的伏在床上,于氏在一旁轻手轻脚的给他上药,一边默默的垂泪。 当年传出安牧之有意夺位之时,楚昭就曾对他生疑,那时于氏就对楚昭有些微词,但他却为楚昭开脱,归罪于散布谣言的奸人。 而此番只因为一个妇人的陷害,楚昭经不管不顾的要置他于死地,若不是楚唯及时赶到,并全力救治,只怕他已经命丧黄泉,甚至还会祸及妻儿。 皇上,这个曾经他视为手足的主子,口口声声说过与他交情过命的主子,竟然以为他是那样的酒色之徒,竟然以为――安牧之心里莫名的悲愤,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敷好了药,于氏看了看丈夫坚毅的脸庞,叹了口气,道:“牧之,御医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这次伤的极重,就算能恢复,也不可能再骑马了,我看,咱们不如就此退下来吧。” 安牧之为人敦厚,少有仇家,如今几番被人陷害,不过就是因他掌着九军令。 “好,就请夫人为我拟一道折子吧。” “恩。” 于氏起身去了外间,刚备好笔墨,楚唯来了。 楚唯与安家两次有救命之恩,于氏连忙将她请进屋。 问了安牧之的伤势,楚唯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于氏,道:“长乐也通些医术,这个方子婶娘不妨试试,上面有几味药材不多见,好在千竹苑都有背着,我今儿一并带过来了。” 于氏接过来,连声道谢。 楚唯却站起来,一脸歉疚的向安氏夫妇掬了一躬,道:“父皇此番听信谗言,险些残害忠良,是我楚氏对不起安叔叔呀。” 于氏见状赶忙扶着她坐下,安牧之也连声说‘使不得’。 楚唯转而道:“长乐今日登门,一来是探望叔父,二来还有一事相求。” 于氏一听这话,眸光微微一闪就猜到了楚唯的用意,道:“公主尽管吩咐就是,只不过,只不过牧之他实在无力承担太尉这一要职,请辞的折子一会儿就送进宫,到时还要请公主与皇上解释一二。” 这是要挡住她的话吗?楚唯心里也不想再难为这对夫妻,如果这次他们退下去,是否就不会有前世灭门的悲剧,可她又怎能放他们走呢? 楚唯默了片刻,还是说出心中所想:“叔父和婶娘的心思,长乐明白,是父皇令二位寒了心,只是,如今这当口,朝堂恐怕对父皇无故责罚叔父的事情正多有议论,父皇虽不多说,料想也是心存悔意,若叔父此番请辞,只怕会有人趁机说叔父是心存怨念,到时候,就算叔父能致仕,只怕也会惹得父皇心生芥蒂,招致群臣诟病,叔父婶娘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应为两位哥哥的前程考虑一二才是。” 安氏夫妇闻言皆是面色凝重。 …… ps: 亲爱的们~~这两天某人没出息的迷恋韩剧呀~~更新的迟了些,明天争取调整回来~~感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 ------------ 087章 落水 楚唯默了片刻,还是说出心中所想:“叔父和婶娘的心思,长乐明白,是父皇令二位寒了心,只是,如今这当口,朝堂恐怕对父皇无故责罚叔父的事情正多有议论,父皇虽不多说,料想也是心存歉疚,若叔父此番请辞,只怕会有人趁机说叔父是心存怨念,到时候,就算叔父能安然致仕,只怕也会惹得父皇心生芥蒂,招致群臣诟病,叔父婶娘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应为两位兄长的前程考虑一二才是。” 安氏夫妇闻言皆是面色凝重。 …… 送走楚唯,安牧之与于氏说起楚唯的话:“夫人,你瞅着公主是什么意思?” 于氏比安牧之要灵光些,沉吟道:“公主要你再等三年,我看是为了给成凌风多些时间积攒资历,至于皇上不喜群臣诟病的说法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不过,念恩和念德恐怕真要公主的庇护……” 末了,安牧之没有递上请退的折子,只是称病在家休养,都督府的事大多交于成凌风代为处置,数月之后,他虽然能够下床走路,腿脚却远不如常人灵便,是以交出去的事务也未曾收回。 自从水明月之事后,楚昭一直心情郁郁,整日呆在御书房,鲜少踏足后宫,对楚唯的心也冷了许多。 楚唯理解他的心情,或许在他心中,这个冒牌的水明月就是徐近雅的一个影子,他曾努力去抓住她,可终究没能如愿,而楚唯,就是生生催散这影子的人。 对于这个女人,父皇不仅赐号为‘月’,甚至破天荒的将她的寝宫改作‘明月宫’,可见是很喜爱的吧。 想到此节,楚唯不由得眉头深锁。 不多时,陈远来了。 楚唯请他入座,说道:“云霓国果然没有前来追究水明月的死因。如此看来。水明月身份有假的事云霓国王只怕也是知道的。” 陈远颔首道:“云霓国素来得我大楚扶持,这番竟敢如此举动,若不是迫于无奈,恐怕就是有索倚仗了,事涉两国,公主可要当心些。” “先生放心,我自会派妥当人的去云霓处理此事,但我想,此事必定有我楚国内应参与其中。” 陈远也是这个想法,沉吟道:“臣在大理寺观政数年。似对安大人这种蓄意谋害的案件,若要调查。应从谁能从中获利开始,尤其要从获利最多者入手。” 安牧之一死,能获得的最大利益莫过于九军令和太尉之职了。 依照前朝的例,太尉多从光禄寺卿、卫尉寺卿、中军都督府都督中选出,若此三者无合适人选,才会考虑其他八军都督。 而眼下楚国,光禄寺卿年迈。中军都督成凌风资历尚浅,能够胜任太尉之职的当属年富力强的卫尉寺卿余重了,而他又是宠妃之父,皇子的外祖父,兼有少保衔,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可称是不二之选了。 楚唯看向陈远,问道:“先生以为当如何应对?” 陈远沉吟道:“臣听闻敦郡王一直体弱,公主身为长姐。当可多加照拂。” “也只有如此了,我原本当余家是个识大局的,不想竟为了一己私念,残害肱骨之臣!” 转念又道:“您说,会不会是万氏的阴谋?他这五年似乎也太平静了些,难道狼竟能改作吃素了?” 陈远闻言皱眉不语,半晌道:“万氏确实古怪,这五年来不仅没有什么异动,反而将过去的一些不知收敛的党羽进行了清理,但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至于扶持嘉郡王,就算是要离间,这次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太尉之职和九军兵马重权,确实是个极大的代价。 ************************** 一日,楚唯进宫,御花园里,正碰上余舒和花静芳带着长宁与楚凌,长宁已经三岁了,见了楚唯,乐颠颠的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说:“长姐,我们一起去锦湖玩儿吧?还有阿凌。” “好啊!” 锦湖边上,难得的楚晨竟也在看湖中的锦鲤,远远见到他们过来,乳母连忙拉着楚晨走了 一起玩了一会儿,看着天近午时,楚唯回了借翠轩。 路上,无意间说道:“难得看见晨儿出来玩,他好像很喜欢那些锦鲤呢。” 萱草跟上一步道:“是啊,听御园里的姐姐们说,自从日前送来这批锦鲤,敦郡王每日都会来喂养的,只是都是早早的出来,待得长宁公主和嘉郡王出来时,就又回去了。” 是吗?楚唯颔首道:“下午去尚宫局看看,有些日子没见到徐嬤嬤了,差人去给林芷说一声,今儿个我就宿在宫里了。” 当晚,戒备森严的皇宫中,没有任何人发觉,一个瘦小的黑影几个起落到得锦湖边上,他的手在湖边凉亭的木栏上轻轻抚过,木栏就发出细微的脆裂声。 …… 第二日一早,楚唯早早去御书房请安,难得清晨天气凉爽,主仆几人都放慢了脚步,御花园里鸟语花香,远远的听见宫婢的声音‘殿下,您慢着点,小心别摔着了’。 是晨儿吧?还真是早呢。 楚唯脚步微微一顿。 紫檀笑道:“公主,可是要去锦湖边上走走。” “算了,晨儿难得出来玩,我要是去了,他怕是玩不成了,走吧。” 说着继续向御书房行去。 没走几步,只听得‘扑通’一声,接着传来宫婢们的呼救声:“殿下!快来人呀,殿下落水了,快来人呀!” 楚唯闻声拔步朝锦湖飞奔,奔至湖畔,楚晨正在拼力挣扎,楚唯呼了一声‘晨儿’,想也不想的纵身跃入湖中。 楚国南边与南蛮隔着永江,北边与齐国中有长江,无论南征或是北讨,都少不得水战,是以楚唯刻意花了心思学习,也算是精通水性。 但楚晨挣扎的厉害,反而叫她难于控制,费了好些力气才算是把楚晨救上岸,而会水的内侍才竟仍未赶到。 钟灵宫的仆婢们吓得面如死灰,慌慌张张的给楚唯磕了头,抱着楚晨就走。 楚唯微微苦笑,望着浑身湿淋淋的衣裳,叫绿萝去御书房禀一声,带着人回了借翠轩。 虽是夏季,但紫檀还是担心楚唯受凉,哄着她躺在床上休息,一边叫人准备姜汤驱寒,楚唯本来无事,但又不愿叫她担忧,只好躺在床上运功。 这时,绿萝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从怀里取出锦帕,打开来,里面包着一粒黑色药丸,道:“公主,方才奴婢去御书房回话,恰好碰上陈大人,陈大人叫奴婢把这个交给公主,只是,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宣了御医过来。” 父皇还是不愿见她吗?楚唯心中莫名的苦涩,接过药丸,略一沉吟,仰头吞了下去。 不多时,竟发起了热。 御医赶忙开了退热的方子,可服了药,却仍不见缓解,到得晌午,竟开始呕吐起来。 紫檀急得团团转,嘱咐绿萝照顾楚唯,自己带着太医去了御书房。 自从水明月死后,楚昭终日呆在御书房,皇子公主们的晨昏定省也都是在门外磕个头,楚唯几次进宫请安,也未曾得到召见。 听得楚昭到来的声音,楚唯勉强的张开眼睛,不过月余不见,楚昭竟好像老了几岁,人也瘦了一圈。 楚唯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拉住楚昭的手,虚弱的道:“父皇,儿臣不孝,叫您忧心了。” 楚昭心中一软,伸出手来抚着她的头,强笑道:“长乐乖,好好养病。” 转身问道:“晨儿不是都没什么事吗?怎么长乐素来康健,却反而着了病?” 太医连忙躬身答道:“回皇上,公主听到呼救声,一路疾奔,发了汗,接着又下水救敦郡王,冷热相激,才——” “晨儿呢?可是来看过长乐了?” 见紫檀等人不语,楚昭叹了口气,不满道:“这孩子,越发不明礼数,长乐为了救他发了热,他竟也不来问候,小喜子,你这就去钟灵宫,把晨儿带来。” 楚唯见状,轻轻握了握楚昭的手道:“父皇,晨儿还年幼。” “都五岁了,启蒙也有两年了,还算年幼吗?长乐你五岁的时候,已经能为朕分忧了!” 不多时,万胜雪带着楚晨一起来了。 楚晨见楚昭脸色不好,吓得直缩脖子。 楚昭看着越发气恼,冷声道:“做什么缩手缩脚的?哪有一点皇子的样子,还不来谢过你长姐。” 楚晨先是望了万胜雪一眼,才凑到楚唯床边,低声道:“晨儿多谢长姐相救之恩。” 说着向楚唯深施一礼。 楚唯抬手拉住他的手道:“晨儿莫要多礼,姐姐照顾兄弟本是天经地义。” 楚晨却吓得一缩手,颤声道:“长姐,您的手,怎么这么烫?” “没事的,吃了药就好了!” 楚晨低着头歉疚的道:“长姐,对不起。” 见到这样的楚晨,楚唯完全无法将他与前世那个飞扬跋扈的楚晨联系起来,这孩子,分明很乖的样子。 或许不是无可救药。 ps: 亲爱的大人们~~送上今天的更新~~ ------------ 088章 杀心 听着这话,楚昭脸色又黑了一层,这个孩子,他一直疏于管教,竟叫完胜雪教成这般模样,不由得皱眉道:“晨儿,长乐她不仅自幼习武,也熟读圣人典籍,你以后要多向长乐学习。” 说着又对楚唯道:“身为长姐,理应教导弟妹,长乐你以后多费些心思,代朕好生教导晨儿。” 万胜雪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有心要辩白推脱,却被楚昭狠厉的眼神给生生压了下去,自从万世衡生了那一场病,就性格大变,几乎再没让岳氏进宫看过她,且对她在宫中日益衰微的地位也是不闻不问,失了万世衡的支持,万胜雪虽然跋扈之气尚在,却也收敛了许多。 楚唯整整在宫里躺了三天,才算是痊愈,但仍旧有些头重脚轻。 回到千竹苑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陈远,哭着一张脸道:“先生,您也太狠了点!” “呃,那药力是猛了些,忘记告诉您服用半粒足够了。” …… 不过无论如何,能够拉近与楚晨的关系,并将争斗引到万氏和余氏之间,这罪受的值了。 自此,楚唯每次进宫,楚晨都会到借翠轩问候,他除了性子胆怯些,也是个好学的孩子,慢慢的,楚唯就转了态度,或许好生教导一番,楚晨能成才也不一定,最重要的,他是前世命定的皇帝呀! 这样一来,楚唯上了心,经常给他讲些修身治国的典故。 中秋之后,天气转凉,楚昭因着长久郁郁精神越发不好,人也极容易倦怠,一来二去的,大病小病竟不离身,楚唯看着担忧,可几次想要为楚昭请脉,都被他拒绝。 御医也是愁眉不展。只得靠汤药调理。 楚昭这一病就差不多一年的时光。最后万世衡举荐了一位名为还魂真人的道士,说是楚昭患的是虚病。 赵文修掌管御史台,本是一片‘妖人祸国’的批驳,谁知那还魂真人入宫不到半月,楚昭竟好了许多,从此对还魂真人极尽礼遇。 楚唯心中存疑,但此时的楚昭已经不再是当年从善如流的父皇,她只好忍下谏言,使人暗中调查还魂真人的来历。 转眼间就到了武帝十三年春,楚唯十二岁。长宁也满了五岁。 花静芳自长宁出生就发愿每日抄录经书,五年下来。整整抄了三千部经书,本打算遣人送到般若寺布施,谁知楚昭闻讯后很是动容,竟许她亲去般若寺拜祭佛祖。 花静芳礼佛心诚,怕排场太大叨扰佛门清净,就扮作寻常富家女眷和花夫人李氏一起前去礼拜。 这本是一件好事,楚唯知道后也笑赞她虔诚。 谁知花静芳回宫后就害了病。说是病却又不像,只是食欲不振,怏怏不乐。 楚唯得了信,当天就带着些补品去了芳仪殿,如今,她与花静芳的感情已是极为深厚。 花静芳见她来了,将宫婢都打发出去,拉着她坐在床边,笑道:“就知道。我这一称病,不说真假,公主必定会来的!” 这是什么话?楚唯微微蹙眉,嘴上却说道:“难道容华为了见长乐竟然谎称卧病不曾?” “正是呢!” 花静芳若要见她,只需派人送个帖子去千竹苑就是,何必如此麻烦,是在掩蔽谁人的耳目吗?楚唯不由得面色一整,道:“容华,可是出了什么事?” 花静芳定定的看着楚唯半晌不语,末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公主,我日前去般若寺遇到了一桩蹊跷事。” “哦?” “是一个瘌痢头的僧人在般若寺门口摆了卦摊,几拨香客都赞他是活神仙,家母一时好奇,就拉着我一起去求了一签,不想那僧人果真有些道行,一下子就看出我曾失过一个孩儿,我想到魇胜之事,就多问了几句,哪知――” 说着语气一顿,看向楚唯,又道:“哪知那僧人竟说我那孩儿不是被魇胜所害,而是因为族中至亲手足有一女子为‘天煞孤星’刑克六亲的命格,生生克死了那孩儿!” 手足至亲中的女子,只有她了,楚唯听闻后眼里先是困惑、惊愕,继而被悲愤所取代。 当年楚昭一意孤行的许诺齐国的婚事,她心情低落,又被禁足,整日呆在听风阁里,无意间看到一张被墨迹洇湿的宣纸,纸上印出四个字,第一个比划简单,她看出是个‘天’字,剩下的三字则是模糊不清,她当时未曾留心,此时仔细一想,那不正是‘天煞孤星’四字! “公主,公主,快松口,您这是做什么!” 楚唯被花静芳有些焦急有些担忧的声音唤醒,才发现,嘴唇上竟咬出一排血印,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 花静芳见她松开牙关,连忙用锦帕帮她擦拭干净,一边安慰道:“不过是些奸诈小人的龌龊心思,我都没当真,公主怎么反倒较起劲来,早知如此,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楚唯别开脸,半晌才平复了激荡的心绪,勉强挤出个笑来,道:“容华这番话也是为了提点我,我这不也是一时气不过嘛,倒叫容华笑话了。” 转而问道:“容华怎知那僧人所言非真?” 花静芳见她平复了,放下心,道:“说我一点没信他的,那是假话,当时乍一听闻真唬了一跳,不过我转念一想,那僧人若真是神算,必定能算出我的身份,既知道我的身份,就该谨言慎行才是,所以,我就又问了他一句……” 说着眼睛里漫起狡黠的笑意,续道:“我说我在娘家时曾有道士算过,说我穿鹅黄色服饰可以避煞,问他那道士所言是真是假。” “那僧人闻言,又掐指一算,竟说那道士所言非虚,我立时就断定那僧人是个假的!可惜我当时什么没有人手,没能把他捉来。” 楚唯有些困惑道:“容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道士说的不对?” “呵呵,根本没那么个道士呀!我是胡诹出来的,那僧人若真有道行,岂能看不出?反而跟着附和!” 好聪明的一个女子!楚唯用力的握了握花静芳的手,满心感激。 *************************** 移翠馆里,紫檀有些担忧的端着托盘站在正殿门外,对闻讯赶来的林芷道:“县主,公主她一下午都关在里面,敲门也不见应答,您看这――” 林芷心里嘀咕,难道是花静芳真害了重病,略一迟疑,轻轻叩门,唤道:“公主,晚膳备好了……” 楚唯双手抱膝,蜷缩在床角,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跌落。 父皇狠心将她远嫁,对她越来越疏远,想来也是为了这句‘天煞孤星’吧!那前世呢?是否也是如此? 楚唯的眼前不断的闪现那被墨色洇染的宣纸,那是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印出那样的墨迹。 她对他掏心掏肺,换来的竟是如此的陷害利用! 不,这不能怪他,他本就与她有灭族之仇,他的心里装着整座天下,又怎会有空隙给她?过去,是她自己太傻,以后,一定不会了! 楚唯想着用力的擦干眼泪,高声应道:“摆进来吧!” 晚膳时,她吩咐木槿找来段君彦。 当年水明月假扮云霓公主事发后,楚唯决定派人去云霓国打探,为此,特意召回身在大庸的段君彦,暗处的差事,是他的强项。 当晚,段君彦就到了。 楚唯请他坐了,问道:“齐国那边布置的怎么样了?” 自从五年前两国交换了婚书,她就令归一门在齐逸身边安排人手。 掌管归一门的正是段君彦。 段君彦闻言正色道:“齐逸身边多是冷后亲自挑选的人,我们很难近身,不过太子护卫中却安插了数人,其中梅家的四公子和六公子都是武功一流的高手。” “如果我要刺杀齐逸,能有几层胜算?” 段君彦先是一惊,随即沉吟道:“齐逸虽然不难对付,可他身边护卫不弱,我等恐怕只有五成把握,不过――” “怎样?” “不过,听说六月初齐逸将奉旨至洛阳巡查,或许是个机会……” “好,六月距今尚有两月时间,段公子尽力布置,必定要他齐逸有去无回!” 段君彦有些困惑,但见楚唯心意已决,也没有多言,在他看来,齐逸也是要除掉的,且不说他行事荒唐根本配不上公主,就说他们这些人的前途都赌在楚唯身上,也决不愿她远嫁别国。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六月初。 段君彦也已布置妥当,齐逸身边的护卫虽多,武功一流的却只那么几个,在燕京时,要顾忌他人多势众,可他此番南下洛阳,身边护卫却比在燕京时少了一半。 *************************** 洛阳县城的一处宅院里,一位少女安然的坐在灯下,对着立在身前的十数名黑衣劲装男子,淡淡的道:“就今夜吧。” 劲装男子尽皆称诺,推开门,迅疾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 女子重又拿起笔,继续写完观音大士的一部《心经》。 ------------ 089章 心痛 这少女正是千竹苑里称病不出的楚唯,刺杀齐逸,事关重大,是以她亲自乔装赶到洛阳。 楚唯放下笔,轻轻挑了挑灯芯,烛光中她的面色红润美好,十二岁的她,已经有了少女的娇妍,恰似月色中一朵淡然含苞的幽兰。 依着段君彦的部署,暗杀齐逸并非难事,只是这样,卫离一定会不高兴吧,毕竟,前一世,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 两年不见,此时的卫离已经破格升任蜀国丞相。 不知他还是不是一样的嗜睡,不知他有没有长得更高些,不知他的心疾是否有所好转,不知他与那个宛瑜公主…… ‘嘶――’手指不慎触及烛火,烫得她生疼。 忽然间,静谧的夜色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乱! 出事了! 楚唯一跃而起,霍的拉开房门,就看见一个浑身鲜血的男子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口中低呼:“公主,快走!” 是段君彦,楚唯纵身上前扶住他,惊道:“段公子――” “公主,快――” 段君彦的声音随即被破空的弩箭声打断,楚唯劈手夺过段君彦手中的长剑,将弩箭击落。 接着,是呼啸而来的箭雨。 “公主,快走,别管我!” 段君彦的声音沙哑中透着焦急。 楚唯却像全没听见一般,紧抿着嘴唇,一手舞剑如飞,一手扶着段君彦向房门处退去。 眼见敌强我弱,楚唯却是一副共同进退的心思,段君彦猛地一咬舌头,唤起瞬间的清明,出乎不意的推开楚唯。转身跃入院内,跟着咚的一声跌倒在地。 “段公子――” 不过倏忽间,就有两只弩箭射中段君彦,眼见又一只弩箭直奔他的背心。 楚唯明白他是不想拖累她,可她却也犯了拧脾气,一步冲入院中。顾不得激射而至的弩箭,挥剑将迫近段君彦背心的那只弩箭击落。 只听得‘噗’的一声,血肉撕裂的感觉,钻心的疼痛,阔别十二年,这种感觉却仍不陌生…… *************************** 距离这一院落不过几条街巷的另一处宅院里。 卫离慵懒的倚靠在榻上。微合着眼睛问道:“看出什么来历了?” 月影躬身答道:“武功路数很杂,难以辨别,不过属下看他们之间传送讯息的暗号,倒是很像这几年崭露头角的归一门!” “你说什么?”卫离一下子张开眼睛,不待月影答话。冷声道:“你速去拦下夜影,不得伤人性命!” 太子齐逸虽然有冷后的庇护,但因不求上进,并不得齐渊喜爱,是以朝中就有势力暗中转投圣宠日隆的沈盈盈与齐非母子,近日甚至有了废除太子的传言。 为保齐逸的活命,卫离曾下令,但凡刺客,一律诛杀,以此震慑跃跃欲试的沈盈盈母子。 今夜。他一样下了诛杀令! 卫离的手掌不自觉的收紧,朝着门外道:“忍冬!” “公子有何吩咐?”侍立在门外的忍冬闻声推开房门。 “你去告知夜影,不管死活,都带回来。” 就是尸体也要带回来。 ***************************** 肩上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楚唯不由得皱起眉头,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一串声音。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说长乐在楚国的。” “回公子,根据风影的密报,公主确实身在京都。属下也不知道公主怎么就来了洛阳。” “是吗?长乐在京都?可是有人亲见了?” “这个,因为公主近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卧室中将养――” “身体不适?是吗?我怎么没听说?” 月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公子的话语气平和,与往日并无差别,可他竟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迎头压下来。 谷清风见状,赶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公子息怒,是属下不想公子担忧,擅自瞒下公主的病讯,不想竟――请公子责罚。” “谁用他担忧!” 昏迷的楚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卫离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她。 月影顿觉身上一松,和谷清风对视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 楚唯挥打着不曾受伤的左手,用力推开卫离,道:“走开,别碰我!” 眼看着她刚刚包扎好的右肩伤口上又渗出血来,卫离无奈的拂袖在楚唯身周一扫,楚唯顿觉四肢失力,好不容易撑起的身子重又跌入被中,而卫离,则是恰到好处接住她的背脊,将她轻轻放下。 两年不见,卫离的面容比从前更温和了些,不知是不是映着灯火的关系,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他的手掌似乎比从前更为冰凉,不过略一触碰她的背脊,她就能感到一瞬的冷意,肩膀还是一样的瘦削…… 楚唯努力的别开脸,强忍着眼泪道:“为什么要收手?怎么不让我死了干净?” “说什么呢?” 卫离边说边展开楚唯伤口上的纱布,想为她重新包扎。 “别碰我!” “听话,这样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哈,我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哦,是了,你是怕我死了,没人嫁给齐逸吗?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嫁给他!” “这与齐逸有什么关系?安静点,伤口又裂开了,你不是很怕痛的吗?” “与齐逸有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吗?扶持齐逸与齐非对立,坐收渔利的不是你吗?你明知齐逸是个扶不起的混帐东西,就千方百计的将我搭上,只要齐楚的婚约存在一天,齐皇就不能轻易废掉齐逸,你就如意一天!” “长乐,我――” “怎样?你敢说没有利用我来扶持齐逸吗?你敢说你没写过‘天煞孤星’那四个字吗?” “我――” “你说没有啊,说你没有利用我啊!你说啊!” …… “呵,无话可说了是吗?枉我掏心掏肺的带你,你竟然这样害我!你的心被狼给吃了吗?也是,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楚唯越说越是委屈,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瞬间就迷蒙了双眼,将脸埋入被中,哭道:“你出去,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我,我――” 一个‘恨’字,终究说不出口。 卫离用力抓着床褥,紧紧的抿着嘴唇,僵坐了半晌,才勉强站起身,艰难的道:“那我走了。” 楚唯不想理会他,可却控制不住的数着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远离,他走的很慢,可终究是走了。 楚唯身上无力,只能努力的缩进被中,六月的天气,竟冷得她浑身瑟瑟发抖。 谷清风、月影、忍冬和半夏就守在门外,屋内的动静听得清楚。 眼见卫离推开门,谷清风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月影则扶着另一边,将他送入正房的卧室。 谷清风一边拿出药匣子给卫离取药,一边吩咐半夏:“去倒杯温水来。” 卫离靠在床上,勉强的挑了挑嘴角,道:“先生,没事,我只是心疼的厉害!” 接着‘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夜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望着脸色惨白,衣襟上满是血迹的卫离,转头看向给卫离施针的谷清风,冷声道:“先生,长痛不如短痛,我看不如――” “夜影!”谷清风低声喝止他的话,正色道:“公子说过,任何人不得伤害公主,你是忘了公子的话?还是忘了你的身份!” 夜影闻言一滞,垂首道:“属下不敢!” **************************** “都给我出去!”楚唯挥手打翻小丫鬟端来的膳食,怒道:“卫离呢?他怎么不来见我,这样关着我是什么心思?你去告诉他,最好关我一辈子!” 小丫鬟吓得赶忙跑了出去。 忍冬无奈的推门进来,重新端来膳食,小心翼翼的道:“公主,您已经两日未曾进食了,这样下去,只怕身子受不住呀。” 说着,轻手轻脚的将饭菜摆在桌上。 “忍冬,你是他安排好的对吗?”楚唯苦笑着看向忍冬,道:“当日你会被卖入千竹苑,是卫离安排的吧,你的武功很好,竟然能在弩箭丛中救下我。呵,还有谁呢?千竹苑里,还有谁是卫离安排的?” “公主,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或许因为与忍冬熟识,楚唯这次没摔东西,只是默默的摇头,转身坐到窗前,她被封住的穴道已经解开,但这间房子四周守卫森严,她根本出不去。 “让卫离来见我。” “这个,公子他,他――” “公子他正在处理公务,过些时候自然会过来。”半夏推门而入,接过忍冬的话头,向楚唯施礼道:“公主,您还是吃点吧,都是您爱吃的菜色呢!” 说着拉着忍冬退了出去。 一出门,半夏就冷下脸,道:“忍冬你方才想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 “你别忘了谷先生的话,公子吐血昏倒的事决不能告诉公主。” ------------ 090章 承诺 “难道就看着公主这样误会下去?” 半夏闻言也是脸色一黯,道:“总之我们只听命行事就好,你难道忘了木香是怎么没的?” 楚唯仍旧默然坐在窗前,或许太久没有进食,她的眸光有些灰蒙黯淡,肩头的伤口一次次被撕开,想到段君彦、梅家兄弟以及那十名武士十有八九都已丧命,就忘了伤口的疼痛。 如果她肯认命,是不是就会少些杀戮?楚唯的脸上漫起茫然。 外间传来脚步声,她听见门口的守卫的问候声,卫离来了,他终于来了。 卫离见她背对着门木然呆坐着,先是脚步一顿,接着走上前去,道:“怎么不吃东西?还在生气吗?” 楚唯有些困惑,凭什么他总是可以这样若无其事说话,死了那么多人呀! 卫离见她不应,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拉她的手臂,他的神态满是迁就的样子,就像是在哄着一个任性的小孩,仿佛做错事的人是她,而他大度包容。 楚唯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恼恨,挥手推开卫离,不料卫离被她一推,脚下一个踉跄,竟然跌坐在地上。 楚唯吓了一跳,扭头看向他,他的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白纸,连同嘴唇也是一样惨白,跌坐在地上竟然站不起来。 楚唯见状,心里猛地缩成一团,原本压抑着的怨怼话语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卫离的嘴角挑起一抹促狭的笑意,道:“不是说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吗?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您竟然还笑得出来?死了那么多人,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哦?有人死了吗?”卫离一脸惊奇的样子,像是听到一个大新闻。 楚唯怒极反笑道:“哈,是啊,在你眼里。段君彦他们怎么能算是人呢?不过是草芥罢了!” 卫离恍然大悟的道:“哦,你说段公子吗?他是挨了几箭,但好像还喘着气呢。” 喘着气?楚唯一下子跳起来,道:“你说段君彦还活着?” “是吧。” “他在哪里?” “与你隔了两间屋子。” 卫离虽然陷害过她、利用过她,可从未亲口对她说谎,楚唯听说段君彦没死。松了口气,转而又问道:“那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了?” “其他人?” “你不知道?” 卫离摇头。 楚唯微微蹙眉,道:“我要去见段公子!” 说着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早前的两个冷面护卫并肩堵在门口。 “让开!” 两人向没听见一样,纹丝不动。 卫离道:“段公子还在昏迷,你去了也问不出什么。还是乖乖的吃饭吧。” 楚唯泄气的关上门,居高临下的指着卫离道:“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起来?” “骨头都给你摔断了,还怎么起得来?” 卫离说着靠向背后的墙壁,微微的合上眼帘,竟真打算一直坐在地上了。 楚唯直撇嘴。道:“跌一跤就能摔断骨头?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你当然不是三岁孩童,可在下却病得比八旬老翁还虚弱些。” 待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肯起来,楚唯不由得有些犹疑,犹疑就像是一颗生命力极强的种子,一下子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不过倏忽间,就化作浓浓的担忧,难道真的受了伤。 楚唯顾不得赌气,伸手去拉他。急道:“你怎么样?我去找谷先生!” 手上突然一沉,卫离拉住她的手腕,道:“不用谷先生,你陪我坐会儿就好了!” 像是请求的话,却被他说的满是无所谓的意味,楚唯默了一片刻,终究一脸不情愿的坐在他身边,将背脊靠在墙上。 喃喃的道:“我不会嫁给齐逸的。” “恩,好。” “那你为什么还要算计我,算计齐楚的婚约?” “我。没有!” “你没有?父皇就是因为‘天煞孤星’这四个字才狠心应下齐国的求亲的!” “长乐,我从没想过让你嫁给齐逸。”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齐逸不能死,至少现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他性命,不过,我答应你,五年,不至多三年,三年之后我必定有办法解除齐楚的婚约。” “三年?” “最多三年!” 楚唯默然。 卫离长出了口气,道:“你说的对,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你。” 楚唯闻言眼睛一红,低声道:“你还不起来吗?虽然是夏天,地上到底湿气重些。” 卫离见她放下前嫌,心里一松,无奈笑道:“我若是起得来,又怎会坐在地上?” “啊?你怎么了?怎么会起不来?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看着她一脸焦急担忧的模样,卫离不由得心情大好,摇头道:“两天没吃饭的人,有几个能像公主殿下您这么有力气的?” 于是,两人并肩坐在墙角将忍冬先前送来的膳食吃的干干净净。 “现在好些了吗?”楚唯拉了拉卫离的衣袖。 “恩,还好。” 楚唯闻言扶着他走到床边,半卧着坐下,她自己则捡了个椅子坐了。 “来。”卫离拍了拍身边的床躺,柔和的道。 楚唯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也曾同卧一榻,卫离当时也是这样柔和的神态说着这样的话。 她略一沉吟,依言上床坐到他的里侧。 卫离慢慢的挨过来,伸手捏住她的衣领,一点点的拉开,他的表情那样认真郑重,他的动作那样小心翼翼,楚唯的心就漏掉一拍。不知所措的别开脸。 正当她万分窘迫时,卫离皱眉道:“不是叫你乖乖养伤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语气中带着薄责,转身拿起放在床头小木几上的伤药,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重新将纱布包好。才把她的衣领拉上,道:“长乐,你――” 一扭头,正看见楚唯红彤彤的脸颊,不由得一呆。 四目相对,楚唯的脑袋里一下子塞满了浆糊。迷迷糊糊的理不清,好不容易找出一句话:“那个,你方才要说什么?” 方才?卫离被楚唯的声音惊醒,有些木讷的转身坐好,答道:“没什么。睡一会儿吧。” 说着合上眼帘。 楚唯看着他平静的睡颜,不知多久,也睡了过去。 醒来时,卫离已经不在身边,床边侍立着两个白衣小丫鬟。 见楚唯动了动身子,连忙上前扶住她道:“小姐,您肩上有伤,公子让您多休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就是了。” 楚唯闻言一笑。乖顺的躺回去,问道:“卫离呢?” “公子他在会客。” 会客?楚唯倒不关心,转而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白芷。” “奴婢白苏。” 都是中药的名字。 楚唯笑道:“可否请二位姑娘去看看,隔了两间屋子那位养伤的公子醒了没?” 白芷笑着应了,转身离去。 白苏则是倒了杯温茶给楚唯。 不多时,白芷返回来道:“小姐,那位公子方才醒了一会儿,听说您没事,就又睡了过去,谷先生给他用了安神的熏香。估计要多睡一会儿呢。” 那就好,她这两天耗费了太多精神,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的两名小婢走出去的脚步声,接着床榻一动,有人坐在床沿上,楚唯不由得翘了翘嘴角,这家伙轻功真不错,走路无声无息的! 因着长年服药,卫离的身上有种淡淡的草木味道,楚唯忍不住贪婪的深深吸气,心里没来由的一片安稳。 “既然醒了,就换药吧。” 楚唯嘟起嘴道:“谁说我醒了?我明明还睡着的!” 卫离莞尔,伸出手指点向她的额头,宠溺的道:“淘气!” 楚唯缩了缩脖子,眯着眼睛偷偷打量他,他的脸色还是不好。 忍不住问道:“是因为我吗?” “恩?” “对不起。” “没事。” “可是,谁让你利用我的?你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要来为难我呢?” “以后不会了。” “说话算话!” “恩。” “除了段公子,没有其他人刺杀齐逸吗?” “恩。”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是的,刺客只有一人,就是段君彦,这样可以吗?” 楚唯无力。 第二天一早,楚唯张开眼,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半晌道:“去给我倒杯水!” “公主这是使唤谁呢?” “表――哥――” “就该这样嘛。”徐阡说着将茶盏递给她。 喝了水,感觉好了许多,楚唯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武功不济也就算了,竟然还学人家搞暗杀,你是猪脑袋吗?齐逸是吧?哥哥今夜就叫他人头搬家。” 楚唯毫不怀疑徐阡的实力,想到卫离,摇头道:“算了吧,再让他活几年好了,是卫离请你来的?” “是呀,他捅了篓子,反要我送你回去。” “他呢?” “走了。” “走了?” “是啊,丞相很忙的,哪有时间和你歪缠。” “徐阡!你是来给我添堵的吗?” *************************** 千竹苑里,林芷跟在小顺子身旁道:“顺公公,公主这几日乏累的很,如今正睡着呢,您看――” ------------ 091章 露馅 小顺子脚步不停,道:“县主,不是咱有意难为你,实在是皇命在身,必得亲见公主安稳,才好回宫复命呀。” 说话间,就到了移翠馆。 楚唯出京已经五天了,先时宫里倒还没什么反应,只是楚昭命人上了些滋补药材,从第三日开始,打发小喜子过来瞧看,小喜子与千竹苑来往较多,得的赏赐也不少,林芷只说楚唯睡下了,也就搪塞了过去。 哪知今天来的竟是不太熟悉的小顺子。 眼看着小顺子不见楚唯不肯罢休的架势,林芷面色一变,停下脚步,站定在庭院中央。 小顺子往前走了几步,见林芷没跟上来,转身问道:“您怎么不动了?皇上听说公主卧病数日,心中很是担忧,此时正等着信儿呢。” 林芷却一脸为难的道:“公主睡前曾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搅,我可是不敢违背的。” “哎呦,县主,是公主的话要紧,还是皇上的话要紧?再说了,公主素来宽和,既知皇命在先,难道还会责怪您吗?” “公公说的是,公主平素性子是好,可如今病中却不似平时,昨日一个小丫头不小心打了茶碗吵了公主休息,就挨了二十板子,现下还不能动弹呢,公公您还是别难为我了。” “县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不怕皇上责罚吗?” “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着公公既然有皇命在身,就请公公独自进去好了,公主就是生气,也不至于为难公公的,再说了,皇上命公公来瞧公主,可也没叫我陪着吧。” 林芷说着。觑了一眼正房紧闭的房门,笑道:“公公且先去,我去给您准备茶点,一会儿也好吃杯茶。” 说着转身往厢房去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小顺子不由得犯了难,他虽然是楚昭面前得势的内侍,但到底是个奴才,擅闯公主寝殿的罪名他是担不起的。 眼珠一转。跟上林芷道:“公主既然睡着。奴才候着就是了,哪有打搅的道理,只是不知道皇上有多焦心。” 言下之意,你既然拿冒犯公主来档我。我就搬出怠慢皇命来压你。 林芷笑着把小顺子迎进偏殿,一边亲自招呼他入座,一边吩咐依兰道:“你去正房守着,一旦公主醒了,就来请顺公公。”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依兰进来禀道:"公主刚醒来,请顺公公进去说话。" 楚唯的卧房布置的很是素雅,雪白的茜纱帷幔深处,一个娇弱的身影慵懒的靠着迎帎。 小顺子连忙躬身问安。 女子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原本有些伤风。这些日子按太医的方子用药,已经没事了,就是身子还有些乏累,你回去禀告父皇,请他千万不要为我担忧。再过个三五日,我就进宫请安。” 小顺子偷偷观察着帐内的情形,嘴上恭敬的应诺。 打发走小顺子,侍立在床边的依兰抚了抚胸口,挑开帐子道:“多亏了妹妹,不然真不知如何应付了。” 帐中女子也是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眉清目秀,但却不是楚唯。 因着这几年下来,归一门在九州各地已经有了规模,为了方便联络,楚唯在大庸和千竹苑挑选了出类拔萃的四男四女,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培训各种技艺,作为暗通消息的秘使。 都以千竹苑取名,男子取‘千’字,名为千山、千水、千城、千池,女子则取‘竹’字,名为竹叶、竹节、竹枝、竹衣。 帐中的女子正是通晓口技的竹衣,楚唯这次离开,防着有人来探寻,把她从云梦召了回来。 竹衣拉着依兰的手道:“姐姐严重了,是公主思虑周全才对。” …… 且说小顺子回宫后不多时,万胜雪去了御书房。 “皇上,臣妾想请旨去千竹苑探望公主。” “哦?雪儿有心了,不过方才小顺子刚去过,说是长乐已无大碍了。” 楚晨今年已经七岁,眉宇间与楚昭极为相似,从前的传言不攻自破,但因着那传言冷落了万胜雪母子着许多年,楚昭的心里少不得有些歉疚,对万胜雪的态度就好了几分。 万胜雪闻言脸上闪过忧色,道:“臣妾也问过太医,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伤风,可臣妾听说,似公主这般身子强健惯常不生病的人,一旦染病就分外严重些,此番已病了五日,就是体弱之人也应当打好了,可公主——臣妾是怕公主不想您担忧,有意撑着。” 楚昭也听过这个说法,皱眉道:“雪儿你说的是,倒是朕疏忽了,难得你能如此关心长乐。” 万胜雪赧然道:“皇上,以前是臣妾不懂事,对公主有些成见,可这些日子,公主为晨儿着实费了许多心思,臣妾看在眼里,心中只有感激。” …… 林芷坐在廊下看着小丫鬟们做针线,心思却飞得老远,公主走时曾说过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必定返回,可今天已经是第五日,虽然明知楚唯做事谨慎妥当、滴水不漏,她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担忧。 而且,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宫里面似乎看出了什么苗头,尤其是在小顺子走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只怕是瞒不住了。 这可是欺君之罪! 正自忧虑间,前院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急道:“县主,不得了了,万经娥来了,人这会儿已经到了二门。” 林芷霍的一下站起来,怎么办?万胜雪虽然算不得楚唯的正经长辈,品级也不高于楚唯,但却不能似应付小顺子那样把她挡在帘外,更何况,她是个跋扈的主,惹恼了她,就是拼着与公主冲撞,也会掀了帘幕。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人已经到了移翠馆门外,林芷握了握拳头,快步带着众仆婢迎了出去,恭敬施礼,呼啦啦跪下一片。 万胜雪全不似御书房里的温婉,不耐烦的拂了拂衣袖道:“公主可是在屋里呢?本宫来探望公主!” 嘴上问着,身形却不停留半分,越过林芷等人径自朝正房走去。 来着不善! 林芷赶忙起身追了上去,恭声道:“娘娘,公主她方才醒来,说是躺着乏的慌,刚出去了。” 万胜雪闻言面色一改,挑眉道:“你说什么?” 林芷垂手道:“回娘娘,公主她并不在屋内。” “林芷,皇上信任你,公主对你也是多有倚重,我原想着你必定是个妥当的人,没想到你竟能让公主带病出府?这是侍奉主子能做的事?就算是皇上赐你一个县主的名头,你也不能如此忘了本分!” 林芷闻言惶恐道:“娘娘恕罪,实在是公主说闷的头昏,才要出去的。” 万胜雪语气越发不善,道:“公主年轻,不知轻重,难道你也不知轻重!要透风也好,散布也好,千竹苑还不够用的?” 说着指着一旁的紫檀道:“这个叫紫檀的,不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吗?公主出去,就算林芷你不跟着服侍,也应带上她呀!” 紫檀心里叫苦,她方才去前院办事,恰好被突如其来的万胜雪撞到,躲都躲不及。 林芷心知她是来找茬的,不再辩白,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道:“娘娘教导的是,林芷知罪。” 万胜雪大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想到莫言的传话,强忍着才没有立时责罚林芷,道:“你既知罪,本宫也不多说了,伺候主子,要时刻警醒些。既然公主出去散心,我在这候着她就是。” 说完,挥手制止林芷的劝阻,叫人搬了把一子坐在廊下。 林芷心急如焚,只盼着楚唯能赶回来,可面上却丝毫不显,张罗着给万胜雪准备茶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眼看着日影西斜,楚唯却人不见踪影。 万胜雪心中得意,脸上却摆出一副恼火的样子,拂袖制止上前添茶的林芷,阴阳怪气的道:“林芷,你好大胆子呀!” 林芷一惊,慌忙跪在地上道:“娘娘息怒,臣女已经使人出去寻公主了。” 万胜雪‘啪’的一声将茶碗摔在地上,厉声道:“大胆奴才,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来人,把这些满口胡言的奴才给我绑了!” 移翠馆的仆婢闻言跪了一地,林芷则道:“娘娘息怒,臣女冤枉呀!” “哼!身为公主的仆婢,竟弄丢了自家主子,你有什么冤屈就等着去尚宫局说吧!” 一边喝到:“还愣着做什么?统统拿下!” 万胜雪这次出宫是有备而来,待了八个身强力壮的婆子,闻言一窝蜂的涌上来,林芷等人虽有反抗之力,可此时楚唯不在,也不敢与万胜雪硬碰,只好由着她绑了。 ************************** 尚宫局的内牢中,不断传来鞭打与女子的惨呼声,林芷有封号,万胜雪不敢动他,却将各种刑罚轮番用在紫檀等人身上,尤其是紫檀,她不会武功,已经被鞭打的遍体鳞伤,单薄的衣衫已经鲜血浸透,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 092章 围魏 万胜雪这次出宫是有备而来,带了八个身强力壮的宫人,闻言一窝蜂的涌上来,林芷等人虽有反抗之力,可此时楚唯不在,也不敢与万胜雪硬碰,只好由着她绑了。 …… 尚宫局的内牢中,不断传来鞭打与女子的惨呼声,林芷有封号,万胜雪不敢动她,却将各种刑罚轮番用在紫檀等人身上,尤其是紫檀,她不会武功,已经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单薄的衣裳被鲜血浸透,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楚昭听说楚唯失踪,大为震怒,一边令佟彦全城找寻,一边令万胜雪严查千竹苑的仆婢。 自从成凌风擢升中军都督府都督,佟彦就做了金吾卫的指挥史。 万胜雪得了楚昭的旨意,越发发了狠,不问青红皂白,直接用上酷刑,徐嬤嬤试图出言劝阻,也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更何况,楚唯失踪,林芷紫檀等人却一言不发,徐嬤嬤看着也生了疑,求情的心就淡了些。 闻讯赶来的花静芳见这情势,忍不住劝道:“经娥,我看着这几个丫头快不行了,您看——” 万胜雪看也不看花静芳,冷声道:“花容华,公主平素待你不薄,如今她下落未明、生死不知,你不为她担心,反来给这些刁奴求情吗?” 一边对执刑的婆子道:“不肯招供,就给我继续打,狠狠的打,我看她们的嘴巴有多紧,骨头有多硬!” 花静芳平时看似性子绵柔,与世无争,但也是个有脾气的,被万胜雪这一呛,柳眉一竖道:“万姐姐,妹妹也是好心相劝。如今看着紫檀的情形,就算是有心招供,也无力回话了吧?若是再用刑,有个好歹的,只怕传出去,要说姐姐你是有心要她闭嘴了。” 万胜雪被她这么一说,一时无言以对。她身旁的一名粉衣宫婢却插言道:“容华您误会了。我家娘娘是想着杀鸡儆猴,就算紫檀说不了话,其他那几个丫头难道不会说吗?” 一副湘南口音。 万胜雪一听,也来了精神道:“本宫就是这个意思。此时公主下落不明,随时可能有危险,若不用重刑,还不知这些刁奴要拖到什么时候!” 花静芳不由得看向那插言的粉衣宫女,面生得很,似乎以前没见过。 执刑的宫人闻言举起鞭子就要再打。 花静芳心中不忍,别过脸去。 就这时,樱桃快步走了进来,急道:“娘娘。不好了。二皇子从树上摔了下来,这会儿人事不省呢!” 自从楚晨出生,万胜雪就将心腹宫女樱桃拨到了楚晨身边。 母子连心,万胜雪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顾不得什么身份,慌忙起身奔出了内牢。 万胜雪一走,内牢中就数花静芳是主子了,她连忙喝止了执刑的宫人,一边吩咐如画去请御医过来。 尚宫局的人见徐嬤嬤也没说什么,自然不会再坚持用刑,都垂手退到了一边。 不多时,花静芳身边的另一得力宫女如心快步走了进来,伏在花静芳耳畔说了几句,花静芳闻言脸色明显好了些。 徐嬤嬤却在忧心这楚唯的下落,走到花静芳身前,施礼道:“娘娘,您素来与公主交好,可是知道些什么?” 花静芳这次是真不知道,而且连猜都猜不出来,闻言面带忧色道:“本宫也不知情,不过公主她行事稳重,心思机敏,武功也好,应该不会有事的。” 嘴上说着,眼睛却看向面色铁青却一言不发的林芷。 徐嬤嬤会意,将林芷请了出去。 刺杀齐国太子,这事非同寻常,千竹苑诸人,只有林芷、木槿和紫檀知情。 林芷先前眼见紫檀命悬一线,尚未多言,自然也不会与徐嬤嬤多说什么,只是一口咬定楚唯是下午出去散心时不见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 成凌风惊闻楚唯失踪,心里着急,却又不能越权插手,只得暗中安排中军营的武功高手四下查找。 楚国沿用前朝旧制,为防止中军都督乃至太尉谋反,将金吾卫和羽林卫从都督府中划出,作为只听命于天子的近卫,这样一来,拱卫京都的兵力就分为两股,一是都督府管辖的中军营,一是金吾卫和羽林卫组成的天子近卫,危急时刻,二者可以相互制约。 是以成凌风的官职虽在佟彦之上,却不能管束金吾卫,佟彦和羽林卫指挥史余静庵都是万世衡的亲信,让他们去查寻楚唯,成凌风越想越是担忧,牵出马匹,打算亲自去找。 正要出府,子洺带着一个面生的少年进来,那少年自称是鸿胪寺卿花杲府里的小厮花青。 花杲是自己人,这时候使人过来必定有事,成凌风停下脚步。 花青施礼道:“大人,听说万经娥将移翠馆服侍的仆婢都押进尚宫局的内牢,正在严刑拷问,公主身边的紫檀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听闻紫檀危难,成凌风身周瞬间迸发出浓重的杀气,骇的花青连忙后退两步,但也只是一瞬,成凌风便收敛如常,道:“我知道了,多谢。” 子洺送走花青,返回时见成凌风依旧站在原地,眉头深锁,他与成凌风相处多年,自然知道他对紫檀的心意,但此时情形危急,他也不敢多言,默默的候在一旁。 成凌风心思电转,这个时候,花杲传来这一讯息,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可他又怎能在楚唯下落不明的节骨眼上去向楚昭求娶紫檀呢?那样一来,必定会激起圣怒进而失了君心,而且也未必能救下紫檀。但如果不去求楚昭,还能怎样?到内牢劫人吗?羽林卫不是摆设,根本毫无胜算。 成凌风到底机变,不过片刻就想到一计,围魏救赵。 ************************** 洛阳。 徐阡见楚唯着恼,陪笑着道:“好了好了,是我胡说八道,我们家的妹妹最是知书达理还不行吗?” 楚唯扭头不理他。 徐阡凑到她身边,问道:“那个姓段的家伙醒了,你要不要见见。” 楚唯一听,无心再和他堵气,起身出门去看段君彦。 段君彦心知楚唯箭伤未愈,却亲自过来探望自己,又想到当晚楚唯拼命守护,很是动容。 楚唯问了几句他的伤势,见他虽然不能动弹,但已无大碍,转而问道:“梅家两位公子如何了?怎么听说没有动静?” 段君彦解释道:“那晚属下刚刚发出暗号,就发觉有人跟踪,连忙又发出暂停行动的指令,只是尚未行动就露了行藏,属下怀疑有内鬼,才赶着去给公主报信,不想反倒是连累了公主。” 说着一脸歉疚。 楚唯闻言脸色一缓,道:“这么说梅家兄弟等人都没事了,那就好,那就好。” 段君彦见状极为感动,暗想,公主身在高位,却能如此关心下属的安危,这样的主子,难怪能得到赵文修、安牧之等人的支持。 他虽然极少出入千竹苑,但还是知道谷清风和卫离的,当日认出为他治伤的谷清风,段君彦心中很是疑惑,但他心知楚唯与卫离关系非同寻常,也不多问。 这一来就耽搁了两天多时间,楚唯离开时虽对千竹苑做了部署,但心中到底不放心,留下段君彦在洛阳养伤,决定即日起程返回京都。 徐阡见状道:“带着伤赶路,你这条胳膊不要了吗?” 明明是关心的意思,却偏偏要别扭着说,楚唯瞪了徐阡一眼道:“已经五天了,一旦父皇生疑,林芷她们就危险了。” ************************* 钟灵宫里,万胜雪看着双目紧闭的楚晨,急得直跺脚,一叠声的追问太医,太医给楚晨诊了脉,也是一脸迷惑,看脉象,楚晨好的很,最多就是受了点皮外伤罢了,怎么竟昏迷不醒了。 但他见万胜雪急切的样子,只得胡乱出了个万金油的安神滋补方子。 楚晨听着万胜雪满是担忧的声音,心中很是不忍,娘亲虽然脑子不够灵光,可对自己却是没话说的,但他转念想到那人的话,只得狠下心来,继续装昏。 先前他在书房练字,忽然腰间一麻,不能动弹,就听一女子声音在背后道:“殿下,公主对您很是关照,可经娥娘娘却处处与公主为难,如今竟要打杀公主的心腹婢女,这是要逼着公主偏向嘉郡王吗?” 言罢,解开楚晨的穴道,楚晨赶忙回头去看,却已经不见那人的踪影。 他略一思索,转身出门,不顾樱桃的等人的拦阻,爬上了钟灵宫院中的一棵百年梧桐,接着就摔了下来。 眼看着天已经全黑,楚唯还是没有消息。 楚昭又气又急,叫来小顺子问道:“公主的婢女可是开口了?” “回皇上,听说还没有,那位林芷姑娘是县主,经娥有所顾虑,未曾用刑,其他的仆婢都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楚昭一听大怒道:“你去告诉经娥,不管是谁,不说出长乐的去向,就统统杖毙!” ------------ 093章 吐血 小顺子诺了一声,正待推出,楚昭又道:“不行,朕要亲去审问!” 说着快步去了尚宫局。 听说楚晨昏迷不醒,花静芳暗想万胜雪一时半会儿顾不到这边,松了口气,令人将奄奄一息的紫檀扶到榻上,又使人为她处理伤口。 楚昭进来时正看见这忙于救治的场面,目光一片凛冽,看着跪了一地的仆婢,也不叫起身,责问道:“静芳,这是做什么?这些奴才可是招了。” 花静芳没想到楚昭会来,先是一惊,旋即恭声道:“皇上,臣妾是看着紫檀那丫头伤的厉害——” “朕问你,她们有没有说出长乐的去向?” “皇上,公主失踪的蹊跷,这些个丫头只怕并不知情——” “不知情!做奴才的,就是主子要死,她们也得死在前头,如今长乐失踪,这些个丫头竟一无所知,留来何用?来人,先把紫檀拖出去,杖毙!” 与万胜雪不同,楚昭的命令那是真要命的,花静芳见状连忙跪在地上,求情道:“皇上,紫檀可是公主最为倚重的,若她真是没了,公主她——” 楚昭却全然听不进去,认定了紫檀等人害了楚唯一般,拂袖道:“倚重?就是长乐太倚重她们,这些奴才便越发的疏于职守,只叫两个名字都没听过的小丫头陪着她出去,真是可恨!” 眼看着几个内侍冲进来将紫檀拖了出去,地上就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林芷的心如刀绞,爬了几步到楚昭脚前,哭道:“皇上,千竹苑的一应事宜都是臣女在管着,公主失踪,都是臣女的罪过。与紫檀无关啊,还请皇上责罚臣女吧!” 说着咚咚咚的磕头,不过几下,额头就一片血红。 楚昭抬了一下手,示意执刑的内侍暂停,厉声问道:“林芷,朕怜你是林清将军的遗孤。破格册封你为县主。将长乐托付与你,如今,朕只问你一句,长乐到底去了哪里?” 林芷依旧不住的磕头。哭道:“皇上,臣女有负皇恩,更对不起公主,可是臣女真的不知道公主的下落呀,请皇上责罚臣女吧!” 楚昭的眼里漫起杀意,冷声道:“好啊,你不说是吗?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好,那朕就先处死紫檀,你看好了。紫檀的下场就是你们千竹苑所有人的下场!” 说着一挥手。门外立时出来杖击的声音。 若要杖毙,不过二十杖就可夺人性命,更何况是已经奄奄一息的紫檀,林芷疯了一样朝门外哭喊:“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但没人理会她,紫檀又挨了两下,林芷再也顾不了什么礼数,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冲出门外,用身子护住紫檀,执刑的内侍见状大惊,但却是收受不及,一杖打在林芷的肩头。 几乎同时,室内传出楚昭的怒喝:“反了!反了!都给我杖毙!杖毙!” 花静芳偷眼看着已经失去理性的楚昭,一颗心沉入谷底,皇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与她执手说笑的宽和君王了,自从水明月死去,他就一天天变得暴躁易怒,这半年来尤为明显,朝堂上几乎没有臣子敢出言劝谏,奴才们有个大差小错,动辄就是打杀! 这个夫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让她惧怕。 内侍们得了皇命,上来拖拽林芷,林芷却似发了疯一般,死死的抱住紫檀,不可撒手。 楚昭见状,竟大步冲了出去,劈手夺过一名侍卫的佩剑,挥剑劈向林芷的手臂。 花静芳吓得‘呀’的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半晌,没听到想像出中林芷断臂的惨叫声,花静芳慢慢的张开眼睛,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楚昭举着剑一动不动的定在半空,她更是惊疑,扶着如画快步走了出去。 院内的侍卫和内侍都如楚昭一般定在原地,脸上表情各异,严重却都是惊恐的神色。 一名紫衣少年将已经失去知觉的紫檀抱起,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似的东西,这东西就像是起死回生的仙丹,不过刚吞下去,紫檀就哼了一声,接着艰难的张开眼睛,看到那紫衣少年,动了动嘴唇,像是说着什么。 呆立在门旁的花静芳隐约听到她说:“表少爷——” 紫衣少年轻轻的将她放在地上,柔声道:“伤成这样,长乐那丫头得多心疼!” 一切不过说话间的功夫,花静芳缓过神来,正要呼救,徐嬤嬤抢上一步,打断她的话,一脸不可置信的对那少年道:“这位公子,难道您是舅爷家的表少爷?” 那少年不理会她,指着林芷道:“你照看紫檀,我有话要和我姑父说。”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楚昭的穴道就解了,他方才虽然不能动弹,但对徐嬤嬤和徐阡的话却是听得清楚,但却仍旧怒喝道:“你是何人?” 徐阡也不与他见礼,语气淡漠的道:“我都叫您姑父了,您说我还能是谁?” “你真是——” “是,小侄就是灵剑山庄的徐阡,姑父您的宝贝女儿是被我带走了,跟这些丫头,这两日就给您送回来,保证毫发不伤!” “你,原来是你劫走了长乐!” “姑父,咱们好歹也算是一家人,您这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呢?我是昨夜梦到祖母叨念着长乐,就想着把那丫头带去祖母坟前磕个头罢了!当年姑母为了做你们楚家的媳妇,没在祖母面前尽过一天孝道,如今祖母去了,长乐总该每年去拜祭一番吧!不然,楚国那些以孝治国的说法不就都成了放屁!” 楚昭闻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恨不得将徐阡碎尸万段。 徐阡却不理脸色铁青的楚昭,看了一眼紫檀和林芷,续道:“长乐这丫头娇贵的很,别人服侍都看不上,我才赶回来带上她们两个一起,姑父应该不会阻拦吧。” 话音未落,庭院中已经少了三个人,楚昭连看都没看清楚他们是怎么走的,更别说出言阻挡了。 自从楚国立国,楚昭身为君王,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直气得双眼冒火、五内俱裂,喉咙一甜,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花静芳吓得扑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楚昭,一边急道:“皇上,皇上息怒,龙体为重呀。” 一边喊向方才为紫檀等人处理伤口的御医:“快,快看看皇上!” ************************* 当日在洛阳,楚唯坚持要赶回京都,徐阡怕她带伤赶路,落下病根,就和她商量了这一番说辞,一人先赶来京都稳住楚昭,留下楚唯慢慢乘车返回。 两日后,楚唯返回京都,楚昭闭门不见。 楚唯心中难过,却也无法,只得待人去了芳仪殿。 先前林芷已将徐阡的话说给楚唯听过,但她说的很是委婉,楚唯听后也没当回事,如今听花静芳一说当日情形,不由得脸色大变,难怪楚昭不肯见她。 楚唯心里发苦,自从水明月之事后,确切的说应当是自从齐国求取之事后,楚昭对她就日渐疏远,她有心弥补,可楚昭却变得性情古怪,喜怒无常。 如今又被徐阡这么一气,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而比起这些,楚唯更担心的是楚昭的身体,竟被气得吐血!不行,楚唯暗自下定决心,就算是拼着楚昭不悦,她也要找机会亲自看看他的脉象。 这半年来,楚昭连御医也不叫了,什么事都问那个还魂真人。 花静芳说起楚晨从树上摔下来的事,道:“那日我看着情形不对,就使人去通知成大人,本想着他会去向皇上求情,不料他竟然能想到利用二皇子调走万经娥,真是聪明,只不过,他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去送信的如心还没回来,二皇子就摔下来了。” 成凌风做事机敏,自然不会在楚昭气头上去触霉头,能想到楚晨,也是情理之中,楚唯反而奇怪的看向花静芳:“容华,您怎么会想到去找成大人?” 花静芳闻言一怔,旋即笑道:“公主难道还不知道吗?成大人心仪紫檀姑娘许久了,我也是一次尚宫局,偶然间听了几句绿萝与紫檀说话,才知道的,本来没当回事,那日情形危急,想到这茬,无奈之下,只好病急乱投医了,公主可不要见笑呢。” 楚唯拉着她的手,感激的道:“多亏了娘娘相助,不然紫檀她——” 说着想到至今仍旧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情形不定的紫檀,脸色一片黯然。 在芳仪殿待了一会儿,楚唯有些担心从树上摔下的楚晨,那孩子自从出生就一直有些病弱,她有心想去看看,但想到万胜雪的恶毒,终究在钟灵宫前停住脚步,转身去到御书房,在门外给楚昭磕了头,带人返回千竹苑。 刚出宫门过了两个巷子,就撞见成凌风,成凌风连忙上前请安,趁势凑在车边,低声道:“公主,臣有一事觉得蹊跷,要向您禀明。” ------------ 094章 相思 楚唯闻言面色一整,道:“什么事?” “当日花容华送信过来,臣本想着去钟灵宫说服敦郡王设法阻止万经娥,谁知臣刚过御花园就看见万经娥慌慌张张的跑回钟灵宫,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敦郡王从树上摔落,只是敦郡王素来文弱,不想竟也会爬到树上玩耍!” 楚唯不由得秀眉微微蹙起,道:“这么说,晨儿的事不是成大人安排的?” “臣是有过这个心思,但却有人抢先一步。” …… 第二日,楚唯早起入宫,她决定去看看楚晨。 不想楚晨却先一步来了借翠轩。 楚唯笑着招呼他坐下,道:“晨儿怎么不好好的养伤?这样不是要让经娥忧心吗?” 楚晨闻言有些窘迫的垂下头,片刻复又看向楚唯,一脸诚挚的站起身向楚唯掬了一躬,歉然道:“长姐,阿娘她也是受人蛊惑,才险些害了长姐的人,晨儿那日实在是不知情,没能提早劝阻阿娘,请长姐恕罪。” 楚唯缓缓放下茶盏,道:“晨儿,这是说的什么话?” 楚晨只道是楚唯不肯原谅他,越发恭敬的道:“那日多亏长姐使人点拨愚弟,阿娘才不致酿成大错,但阿娘她到底害了移翠馆的人,晨儿代她向长姐赔礼了,以后晨儿一定会好生劝导阿娘,定不叫她再冒犯长姐了。” 看来真的有人去找过楚晨,而他以为那是楚唯的人。 楚唯也不说破,反而顺藤摸瓜道:“晨儿,你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不知你要如何劝说万经娥呢?” “长姐,以前阿娘不知是受了谁的挑唆,总说您要加害我。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我也有些拿不定,可经此一事,长姐的人要进出钟灵宫如履平地,若真有加害的心思,只需手起剑落罢了,何必派那位姑娘来提点我呢?” …… 送走楚晨。楚唯托腮沉思。虽然钟灵宫看上去与其他宫室并无二致,但楚唯凭借牡丹芳华引,却能辨识得出,钟灵宫的暗卫比当年万胜雪怀孕待产时更多了些。想是因着当年的夜入催产之事,万世衡加强了防范,毕竟楚晨是他最大的筹码。 以钟灵宫现在的森严守卫,别说是大白天,就是夜里也很难有人能够潜入其中,当然,若是徐阡一类的宗师级高手或可另当别论,可这样的高手并不多。 如果不是从外间闯进去的,那难道是钟灵宫内的人? 这样的假设让她不自觉的想到卫离。钟灵宫是万世衡的地盘。而万世衡前世是投降卫离的?难道…… 可万世衡当年曾那样的虐待囚禁卫离呀?这些相互矛盾的情形让她找不到头绪,虽然这次是帮了她,可这种一无所知的处境还是叫她莫名烦躁。 另一件让她不安的事,就是楚昭为什么会笃定林芷和紫檀知道她的下落,为了逼供不惜伤人性命。 还有。楚昭的待她越发疏远的态度。 楚唯轻轻合上眼帘,深深的吸了口气,事不宜迟,就在今夜吧。 夜里,楚唯悄无声息的换上夜行衣,快速穿过御花园,不闻丝竹声的楚国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宁静,与齐国东宫的夜夜笙歌截然不同。 楚唯收摄心神,几乎毫无阻碍的潜入御书房,对比起钟灵宫的守卫森严,这里如入无人之境。楚唯的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 自己的父皇,贵为天子,以为操纵一国大权,却不知他的权力正在被各股势力分化,而她,就是其中的一股。 楚昭已经睡得沉了,但他的呼吸声却明显比寻常人要粗重些。 楚唯无声无息的走到床边,手指轻轻放在楚昭的脉门上。 ********************** 千竹苑,听风阁。 楚唯一本本的翻看着谷清风留下的医药典籍。 楚昭的脉象奇特,忽虚忽实,大起大落,虚时几不可得,实则如山洪奔泻,这样的脉象楚唯从未听谷清风说起过。 难怪楚昭变得喜怒无常,又时有倦怠。 过了这几日,楚昭对她的态度总算缓和了些,今日不仅亲见了她,还留她一起用午膳,只是她几次想问起楚昭的病情,请御医诊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楚昭不耐烦的打断。 父皇,很不想说这个。 可他不想说,楚唯却不能不管,她试着找来御医探讨此等脉象,谁知那御医都说这种阴阳相背的脉象根本不可能出现,他们那样的神情就和当年在齐国那些御医看过轩儿的脉象后一样。 而且,前一世,楚昭也是这样的症状,当时她不懂医术,只是恨楚昭待她不好,根本没想过那是疾病所致,而楚昭最终是否因此殒命呢?这让楚唯越发不安。 可谷先生留下的书籍太多,但不管怎样,她只能靠自己。 好在楚昭的症状没有再继续恶化,一晃就到了武帝十四年,楚唯十三岁。 用了大半年的光阴,楚唯总算把谷清风留下的典籍翻看了一遍,可惜的是,仍旧没能找到这样的病症记录。 楚唯有些郁郁的走出听风阁的书房,目光不自觉的飘向卫离的卧房,这三年来,她有多少次想要推开那扇房门,在卫离住过的地方坐上片刻,哪怕他远在蜀国。 可她每次都将这种冲动生生的压下去,她与他,终究是敌国,终有一日要刀兵相见吧。 可这次,她顿住脚步,暗忖,卫离那小子连汇元丹这种起死回生的仙丹都能炼制出来,说不定会有关于楚昭这种离奇病症的记载呢?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自然的向那扇久闭的房门走去。 卫离喜欢读书,他的卧房外间就布置成了一个小书房,书箱里,书架上都摆满了书,但与谷清风的藏书都是医学典籍不同,他的书囊括天文地理、经史诗词,楚唯不得不在这些繁多的书目中找寻与医药相关的书册。 此时已近端午,午后正是闷热,卫离的屋子三年中从未打扫过,本就热的直冒汗,书上的浮尘也呛得她越发难过。 楚唯长出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籍,走到卫离用过的寒玉床前,轻轻的抚过石床上的尘埃,忽然发现石床的下部竟然有个小巧的抽屉,她略一犹豫,还是拉了开来。 里面放了一本薄薄的书册,书册下面有几卷宣纸。 那书册看着很是奇怪,纯色黑绸封面,上面没有书名,楚唯就有些好奇的翻开来。 一看之下,楚唯不由得大为惊骇,里面竟然记载着十四种奇毒的症状,或是杀人于无形,或是摄人之心魂,种种症状看得她毛骨悚然,而当她翻至最后一种叫做‘相思引’的毒药时,那简短的病症深深的刺入她的眼睛,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将那书籍丢了出去。 相思引的症状竟和楚昭的病症相同,这种毒可由内至外消耗中毒之人的精气,看似外强,实则中干,越是忍受相思之苦的人衰竭的越快,直至油尽灯枯而死,多则十年,少则五年。 值得楚昭相思的人,只有徐近雅而已,但只此一念便足以毙命。 她记得,卫离曾无意间说起过,他有一本独门使毒秘籍,应该就是这一本吧。 她当时还曾缠着他教她,可他说那些都太过歹毒,不学也罢。 如今,他将这太过歹毒的相思引用在了她至亲的父皇身上。 楚唯痛苦的蜷缩在床角,寒玉床上散出刺骨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将紧握的拳头松开,掌心一片殷红,指甲深深的刺痕,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意。 卫离,他,已经动手了! *************************** 楚唯封好信笺,递给年前就已经伤愈归来的段君彦,无力的道:“劳烦段公子将这封信送给蜀国丞相,卫离。” 自从洛阳之事后,段君彦暗中查探了一些关于卫离的事,不想却什么都查不到,这个少年竟像是从天而降。 这种离奇,更教他骇然。 段君彦郑重的接过楚唯的信笺,道:“公主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相思引无色无味,寻常人服用不但没有害处,反而有滋养的功效,而心存相思的人,却会深受其害,无可救治。 楚唯焦急的看着楚昭依旧暴躁的情状,却毫无办法阻止这一切。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卫离的回信,她多希望,卫离可以放手,就当是对她的怜悯也好。 可是卫离的回信未到,就传来南蛮犯边的消息。 南蛮经过数年内战,原本的南越部落最终收服其他部落,统一南蛮,其族长为一妖媚女子,月前称帝,号‘越’,楚国称其为‘南越’。 长年征战,南越内耗严重,如今方一统一,就打起了楚国的主意,屡屡抢掠。 军报送到都督府,楚唯很快知道了消息。 他怕楚昭盛怒伤身,连忙赶着进宫。 刚进宫门,就撞见疾步走来的小喜子,他一见楚唯,连忙快跑几步上前急道:“公主,皇上要御驾亲征!” ps: 严重感谢沙娃伊卡大人的粉红票~~~么么个~~ ------------ 095章 请战 楚唯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愕,前一世,楚昭也曾在这一年御驾亲征,并铩羽而归,从此一蹶不振,生生的耗尽了生机。 所以这次传来南越入侵的消息,楚唯才会第一时间赶进宫。 小喜子说罢,才看清楚唯的服饰,惊道:“公主,您这是?” 楚唯穿了一身亮银铠甲,英姿飒爽,她已经十三岁,身量又比同龄的女孩高出许多,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少年将士的模样。 楚唯目光坚定的看向远处的勤政殿,道:“代父出征!” 说着大踏步向前兴趣。 小喜子在原地呆了一瞬,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自从楚唯发觉楚昭是被病症所困,才变得暴躁,对他的态度越发耐心,这半年来,每每进宫陪他说话,极尽孝道,楚昭虽然还是有些别扭的样子,但父女俩的关系终究好了许多。 楚昭说要御驾亲征,大臣们意见不一,万世衡一党多为赞同,说是‘倘若天子亲临,必定可以震慑南蛮鬼魅,一举得胜’。 而余重等人则是坚决反对,楚凌年纪尚幼,若楚昭有个意外,楚凌根本无法和楚晨争夺皇位,现在,还得保住楚昭。 陈远和赵文修不知楚唯的意思,一时默然不语。 南越入侵,几个月来在府中休息的安牧之也被召来,他出门时于氏曾再三叮嘱他‘作壁上观’,可他听说楚昭要亲征,想到南越狡诈凶残,还是忍不住出言劝阻。 惹得楚昭极为不悦,冷声道:“小小南蛮,与我大楚有卵石之别,朕曾经多年征战沙场,难道还奈何不了这群乌合之众?还是众卿以为朕老了,提不起枪了?” 这话说的极重。安牧之心中暗叹,不再言语,余重也有些犯难。 这时,楚唯恰好赶来,不待内侍通传。径自走进大殿。跪拜在地,朗声道:“父皇,儿臣不才。请旨出征南越!” 楚昭一听,连连摆手道:“长乐,你一个女孩家,怎么能去冲锋陷阵,别胡闹了,退下!” 楚唯却不起身,道:“父皇,儿臣虽为女子,但也自幼学习武艺骑射。为得就是有朝一日保家卫国,替父皇分忧,还请父皇允准。” 楚昭还是不肯,道:“朕已经决定亲征,长乐你既然有心报国,就留下驻守京都吧。” 楚唯一脸诚恳的道:“父皇。小小南蛮而已,杀鸡焉用牛刀?怎配劳动父皇大驾,更何况,如今北齐厉兵秣马、蓄势待发,蜀国也是不容小觑。倘若父皇离京,难保齐、蜀不会趁虚而入,是以,还请父皇坐镇京都,南征之事交由儿臣!” 这话说的句句在理,而且还顺带给楚昭送了一顶高帽,比起安牧之等人‘担心楚昭出征遇到危险’的说法不知道要中听多少倍,楚昭闻言果然面色一缓,但仍旧有些迟疑。 楚唯正要再说,万世衡出列道:“皇上,公主毕竟年幼,又心地纯良,而南越则算来阴险狡诈,此消彼长,只怕对我军不利呀。” 楚昭一听也觉得有理,就道:“如此,长乐你还是留在京都,南征之人朕另行挑选。” 楚唯却打定了要一举平定南越的心思,正待坚持。 陈远抢先道:“皇上,万丞相所言极是,谋算之事,臣愿意随公主出征,为公主出谋献策。” 楚昭一直都知道陈远与楚唯师徒情谊深重,此时见陈远竟支持楚唯去冒险,奇道:“杳然,你也赞同长乐出征?” 陈远其实并不赞同,但楚唯心志坚定,一旦作出的决定就很难改变,更何况,他相信楚唯这样做必定事出有因。 闻言躬身答道:“回皇上,臣自然也担心公主此去会有危险,但今年南蛮数次犯边,苍梧等地的臣民饱受苦难、士气低落,惧怕南蛮更是如见才狼虎豹,公主身为天之娇女,且早有文武全才之名,若此时代皇上出征,必定可以鼓舞士气,有一鼓作气之效。” 楚昭就有些犹豫。 万世衡则道:“只是征讨南越必得强渡永江,公主精通骑射,但却未必擅长水战呀。” 楚国最擅长水战的莫过于曾在长江与北齐僵持多年的楚昭了,这也是楚昭要御驾亲征的主要原因,国无水战之将呀! 楚唯淡然一笑道:“原来万丞相是在为此忧虑,那长乐请问丞相,何为擅长水战?当年横扫南蛮的林清将军可能胜任?” 万世衡一怔,道:“至少要有水战经验的将士才能胜任,至于林清将军,那自然不必说了。” 楚唯转向楚昭道:“父皇,千竹苑里昨日来了一位客人,父皇可要见见?” “哦?是什么人?能得长乐如此看重。”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儿臣方才所说的林清将军!林将军听说林芷住在千竹苑,且还得了封号,就寻了来!林将军感激父皇对林芷的恩德,已经答应出战南越了。” 林清?不是说死了吗?他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的人,竟然自己找来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楚唯,但见楚唯态度郑重,抚掌惊喜道:“好啊!真是天助我大楚!不用等明日了,小喜子,你这就去千竹苑请林将军速来勤政殿。” 小喜子诺了一声,飞奔前往千竹苑。 …… 不多时,林清到了,他如今四十许岁的年纪,虽然隐居江湖十数年,但身上的凛然正气却丝毫未减,楚昭见状不由得连连点头,两人都做过魏国的水军都督,自然的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见礼完毕,林清直言拜道:“蒙皇上不弃,草民愿为国效力,出征南越!” 说的铿锵有力。 自从称帝,十四年,楚昭头一次生出意气风发之情,朗声道:“好!朕就封你为平南大将军,和长乐一起帅十万兵士征讨南越!” 说罢,又要人命先锋等职,楚唯却道:“父皇,而且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 “儿臣可否自行选拔将士?” 楚昭一愣,旋即笑道:“好,就由长乐与林将军一起选拔将士,拟好了单子送到御书房就是。” 楚昭近年来越发迷信,此时林清到来,在他看来,就是天降福佑,正在兴头上,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楚唯终究没有人陈远同行,道:“林大人文武全才,对付南蛮更是不再话下,陈先生还是留在京都为父皇分担国事吧。” ************************* 朝议后,楚昭留下楚唯,怜爱的道:“长乐,征战沙场,刀枪无眼,你真想好了吗?” 楚唯看向楚昭,一脸郑重的道:“宁可孤冢葬,不使长生殇。” 楚昭闻言心口一滞,拍了拍楚唯的肩头,连说了三个‘好’字。 …… 楚唯一踏进千竹苑,就看见泽兰守在门口,见她回来,连忙上前施礼道:“公主,陈大人在书房候着您呢。” 楚唯早料到陈远会来,闻言一笑道:“好,我这就过去。” 一进门,不待陈远见礼,楚唯就当先笑问道:“别人说我年幼无知也就罢了,难道先生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做什么这般担心?” 陈远却一脸正色道:“公主,南蛮非常狡诈凶狠,还是让臣和您同行吧。” 依旧坚持。 楚唯也收起嬉笑,道:“南蛮固然难缠,难道京都的就好对付吗?且不说万氏早有篡国之心,就说余氏也不是好相与的,长乐此番请先生留在京都,实则是将京都诸事托付给您呀!” 见陈远仍旧不赞同的神色,楚唯又道:“余重大人是卫尉寺卿,余沅又是太府寺少卿,如若先生与长乐一同南下,余家父子就等同掌握了楚国的刀兵与钱粮,若他们一心为国也就罢了,一旦真有别的心思,在粮草兵器上只需稍作手脚,我军必定大受影响,后果不堪设想呀!” 陈远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楚唯,公主的思虑越发周全了,不由得有些赧然,道:“公主说的在理,是臣心急了。” 转而郑重的道:“公主放心,臣必定与安太尉、赵大人一起守住京都。” …… 送走了陈远,已是日影西斜,楚唯长长吐了口气,快步进了二门。 家里的事,她要抓紧布置一番。 第二日,是楚唯点将的日子。自从安牧之重伤,楚唯就向楚昭谏言开设武举,遍寻江湖武士。 楚昭先时还有些犹豫,可万世衡竟也一力赞同,楚昭就下了明旨。 开设武举说来容易,当真做起来却无前例可循,完全从头开始,历时三年,才最终从楚国二十七郡中共选出八十一名武士进京大比。 大比的日子本在数日之后,可如今是用人之际,楚昭就听了楚唯的意思,将大比时间提前到了第二日。 是以,第二日一早,楚唯用过早膳,就披挂整齐,临出门时,又折返回卧室,默默的看着床头的木匣子,半晌,终究伸手拉开抽屉,一张玄铁打造的鬼颜面具安静的躺在匣中。 果然用上了。 ------------ 096章 立威 她还记得当年卫离将这个面具丢给她时,随意的道:“街上捡的,给你玩吧。” 那时的他就算到她会征战沙场吧? 楚越两国均与蜀国毗邻,此番两国开战,蜀国是作壁上观?还是趁机渔利呢? 想到卫离,就自然的想起楚昭所中之毒多半就是相思引,而段君彦这一去竟许久不得音讯。楚唯努力的甩甩头,让自己暂且忘掉这些,戴上面具,策马出府。 校场上,旗帜飞扬。 楚国二十七郡,只有每郡的武科三甲才有资格进京大比,而如今,这八十一人又经过了几轮比试,选出其中前九名争夺今日的武状元。 高高的看台上,楚昭端坐于高位,身侧分别是万世衡与赵文修,看台前沿设有考官位置,身为太尉的安牧之作为主考官,而中军都督成凌风、羽林卫指挥史余静庵、金吾卫指挥史佟彦同为副考官。 来参加比试的九人,虽然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会场中却纪律严明,鸦雀无声。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安牧之正要起身向楚昭请示,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众人闻声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一匹没有丝毫瑕疵的白马飞驰而至,马上之人通身白袍外挂亮银铠甲,长发随风飞舞,一杆长枪迎着阳光闪闪发亮,如风一般穿过人群直奔看台。 安牧之嘴角微扬。 楚唯来了。 楚唯在看台前纵身跃下马背,利落的跪拜在地,朗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楚昭虽然知道楚唯随安牧之学习武艺。却没想到她的骑术竟能如此高超,他本是好武之人,见状抬手虚扶,亦是声音洪亮的道:“长乐好骑术!来,坐到朕身边来。” 伺候在一旁的小顺子和小喜子闻言赶忙在楚昭身旁加了把椅子,摆在楚昭与赵文修之间。 楚唯也不客气,拜谢一声。大踏步上了看台。 安牧之请示了楚昭,高声宣布比试开始。 此番比试分为武比和文比两个部分。 武比是指九人抽签对战,兵刃脱手者为败,以胜败场数排出先后。 文比则是比试箭法,每人二十七只羽箭。射中靶心多者为胜,并以此排除先后。 武比与文比成绩综合起来,前三名则为三甲,若有并列者,再行加试。 安牧之话音一落,校场上就想起了宣天的锣鼓。 武比开始。 楚唯运用牡丹芳华引的目力。俯视场中四组对阵,时而抚掌叫好,时而扼腕叹息。约莫用了一个半时辰,武比结束,安牧之将排名的单子呈给楚昭。 万世衡突然说道:“皇上,臣早就听说公主枪法高明。尽得安太尉真传,既然公主今日披挂而来,想必也想大展身手,不如趁着机会,让大家开开眼界。” 楚昭一听,立时摇头道:“刀枪无眼,还是算了吧。” 见楚昭想也不想的维护自己。楚唯心中一热,笑道:“父皇,儿臣倒不怕与人对阵,只是今天场下的英雄已知儿臣身份,对战起来,只怕会缩手缩脚,那样就算儿臣是赢了,也有失公平,既然丞相作此提议,儿臣愿意参与文比,请父皇考较儿臣的箭术如何?” 场下九人,都是楚国骑射中的佼佼者,楚昭有些担心楚唯会大败而归,有些迟疑。 文比的速度要快出许多,说话间九人的二十七箭均已射出,九只箭靶上的羽箭已经分出先后。 楚唯不待楚昭应允,笑者起身走下看台,在兵器案上随意挑了一张弓,另要了九支羽箭,翻身上马,策马前行,同时挽弓搭箭,马速不减,没过一靶,便射出一箭,眨眼间射出九箭,人已经勒马立于校场的另一端。 看靶的侍卫惊得合不拢嘴,半晌才高声唱道:“九箭全中靶心,不差毫厘!” 此话一出,场上诸人登时鸦雀无声,不过片刻,就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 楚昭先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得众人叫好,才全信了,当时激动的起身离席,站在高台上看向迎风而立,英姿飒爽的楚唯,抚掌高声道:“好!” 但他心中同时却多了一丝苦涩,这孩子若是皇子该多好!若是皇子,就算是天上孤星的命格,他也定要将楚氏江山交予他。 楚唯自由修习牡丹芳华引,讲究的就是动中求静,是以纵马之时认准靶心并迅即出手对她来说并非难事,但这手功夫却震惊了全场的将士,令他们心悦诚服、敬佩不已。 至此,孝赟公主文武双全的名头一时无两。 *************************** 苍梧等地战事吃紧,每日都有战报传至京都,楚唯不敢耽搁,顾不得等段君彦回来,就与林清点将出师。 十万大军以林清为平南将军,武状元韩时雪为先锋,另有林清的长子林兰、公主亲卫沐川、榜眼李韶景、探花张仲楠为副将。 而楚唯在军中则是一个超然的存在。 每次议事,她只在一旁倾听,偶尔说上几句看法,都是直击要害,令人敬服。 从九军都督府中选出的十万兵士在京都城下誓师。 临行前,楚昭还是忍不住将楚唯叫道身前,原想着得叮嘱几句,可楚唯真到了眼前,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满眼郑重的看着这个最为喜爱的女儿。 楚昭说点什么倒好,他这样一言不发的,反叫楚唯更为动容,强忍住热泪,坚定的道:“父皇,长乐还家之日,必是南蛮覆灭之时!” 楚昭勉强说了声:“好!” 习惯性的伸手去拍她的头,却突然发现女儿的个子已经过了他的肩膀,他要举起手才能拍到她的头顶。 楚昭的手生生收住,轻轻拍了拍楚唯的肩膀,霍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回了楚宫。 大军起程南下。 万世衡则坐着马车回相府,与平素不同,车里此时还安坐着另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 那中年道士见万世衡面色阴沉,道:“相爷,兴致不高呀!” 万世衡看向他道:“道兄入宫已经一年大多了吧,我看着皇上还是很爱重公主呀!” 那道士打了个哈哈,道:“相爷也太心急了些,您也曾修习过摄魂术,应知其中艰难,更何况,为使相思引持续发作,贫道还要分出许多精力制造幻境。” 万世衡闻言表情一凝,道:“那以道兄看来,还要等多久?” “这个——倒不好说,但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贫道有把握掌控楚皇,到时候别说是赐死公主,就算是禅位于丞相又有何难?” *************************** 大军南下,军报每日八百里快马昼夜兼程送至京都。 武帝十四年六月十七,平南大军抵达江州郡,公主令郡守官员取消一切饮宴仪式,大军驻扎城外,无一人入城扰民。 六月十八,大军继续南下,江州士绅自发捐献抢粮万石。 六月二十,至庐江郡,又获捐钱粮万石。 …… 七月五日,大军抵达临贺,公主令召集难民,重修房舍、广发钱粮,民心尽归。 七月六日,公主令修整船只,合编水军,训练兵士,全力备战。 七月十九,肃清永江北岸入侵的南越势力。 七月二十,渡江船只修整大半,不日可渡江南下。 赵文修笑着放下最后一纸信笺,叹道:“公主,果然不凡呀!” 陈远收起信笺,笑道:“听说令公子已经被公主召至军中,只待伺机一举建立奇功呢!文修兄得儿如此,真是羡煞我这孤家寡人了!” 说到赵子恒,赵文修眼里多了笑意,道:“哈哈,提起这成家立业的事,我可得说道杳然你几句了,不论是被迫也好,甘愿也罢,你既然求娶了林芷姑娘,就应当有始有终,又为何用那般手段毁去婚约?唉,是非君子所为呀!” 说着眼里闪过探寻之意,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可也没逃过陈远的眼睛,陈远闻言打了个哈哈,转而换了话题。 ****************************** 临贺,平南军营。 这几日又闷又热,一晚上恨不得泡在水里还能睡着,楚唯此次出征只带了林芷和含笑,她不忍折腾两人,只躺在床上装睡,好叫她们早些休息。 可即使看着楚唯睡熟,林芷和含笑还是会守在床边为她打扇,三更方才各自安歇。 楚唯心中很是感动。 这也,不知哪里多了许多蝉虫,鸣叫不歇,楚唯听着莫名的烦闷。 交四更天,远处传来一片嘈杂,楚唯本没睡着,闻声一跃而起,披上外衫,快步冲出帐子,高声道:“出了什么事?” 门外的守卫不及楚唯的耳力,闻言一怔,转而仔细倾听,终于隐隐听到些许声响,不由得脸色大变,肃声道:“公主,好像是——”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楚唯已经迅疾离去,不过眨眼间,就已消失不见。 ps: 感谢回声漫过大人的建议~~那个~~赫喜一定努力写的严谨些~~~ ------------ 097章 神火 永江岸边的船坞,火光冲天,呼喝声,扑救声,夹杂在人仰马翻的画面中,楚唯静静站立在上风口,看着半月来修整大半的船只付之一炬,转头望向看不到尽头的永江水面,唇角微微抿起。 十一日后,中军帐中。 楚唯一言不发的听着林清和韩时雪等人议事。 自从第一次船坞起火,之后每天凌晨平南军营中都会起一场大火,或是船坞、或是粮草、或是营帐。 韩时雪眉头紧锁,道:“按照公主的吩咐,我们在江边埋伏了人手,今日果然擒住了三个南越蛮子,可却不是在起火之后,而是在粮草起火前约莫一刻钟的功夫。” 沐川也道:“这几日接连出事,将士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粮草重地更是交叉防守,就算是军内奸细,都没有机会动手,可还是——” 林兰则是握紧了拳头,道:“除了奸细,再无其他可能!我定要找出那人,剥了他的皮。” 李韶景叹了口气,道:“总算我们早有防范,及时扑灭火势。” 军营屡屡起火,楚唯虽然不曾多说什么,可心里却是万分忧虑,是以这几夜,她几乎没有合眼,一直在军营中四处巡视,前几日,都没有第一时间到达起火点,可今天,她就守在粮仓附近,起火前,决计无人混进粮仓,至少,以她的耳力,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楚唯看向面色凝重的林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的林清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轻咳一声,楚唯问道:“林将军与南蛮对战多年,可是想到了什么?” 林清闻言略一沉吟,道:“公主。臣的确想到一个传言,不过只是传言而已。” “传言?可否说来听听?” “臣当年横渡永江、击杀南蛮之时,曾遇到一个南蛮野人。那人拦在阵前,身中十数箭仍然不死。对天连声高呼‘神火圣蛊,救我族人’,最后拔出弯刀,剖开心腹,情状极为可怖,臣看着不似寻常之辈,就派人去探查他口中的‘神火圣蛊’。” 林清说着神色越发凝重。道:“结果,派出探查的将士没有一个生还,后来永帝下旨召臣会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但那人死前的可怖情状却时常在脑海闪现,是以,臣这十几年来,多次潜入南蛮,虽然仍未找到那神火圣蛊。却听到了一个传言。” “传言说巫蛊宗第九任祖师曾养出一种极有灵性的蛊虫,这种蛊虫可依据其主人的意思四处游走,一般的蛊虫脱离主人后若不能立时进入宿主体内很快就会死去,但这种蛊虫,却可以独立游走方圆一里。所以被尊为圣蛊,而它身上带有火种,死去时就会化作火焰点燃周围事物,是以被称作‘神火圣蛊’。” 楚唯早前听陈远讲过巫蛊宗的传说,知道蛊毒的厉害,可乍一听闻这‘神火圣蛊’,还是感到难以置信,追问道:“既然南蛮有这么厉害的蛊虫,为什么当年没有用来对付林将军,或者干脆侵占魏国呢?” “公主,据臣探听所知,这神火圣蛊早已失传,巫蛊宗也再无后人能培养出这般灵性的蛊虫。” “所以,林将军是怀疑巫蛊宗再次获得了神火圣蛊?” 林清默然颔首。 韩时雪等人都一脸惊骇,沐川道:“将军,这种蛊虫可有什么克星或是忌讳什么的?”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不可能有不受克制的存在,而且往往越强大的东西,它的弱点就越致命。 “听说有!” 众人闻言皆是眼睛一亮。 林清续道:“这种蛊虫属火,克星为水,蛊虫遇水会立时湮灭。” 说着,林清摊开手掌,掌心是几块蜡丸的碎片,道:“这是从擒获的那两个蛮人身上搜出来的,若臣猜的不错,应当是渡江时用来保护蛊虫的。” 用蜡丸封藏蛊虫,就可避免遇水。 韩时雪沉声道:“这几日来,我们都有在江边严密布防,可江岸长逾百里,蛮子又接着夜色隐蔽,他们水性极好,除了换气,都会隐在水下渡江,实在防不胜防。” 防得住要防,防不住也得防,楚唯站起身来,肃声道:“蛊虫之说决不可令兵士知晓,以防扰乱军心。” 这个自然,众人应诺。 楚唯大步走向帐门,道:“走,去江边看看。” 永江边上,此时已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楚唯运用目力,也很难看清江面上的情形,她不禁心中叹息,抬眸望向漆黑的夜空,前世,她不曾听说神火圣蛊之事,是楚昭没有遇到,还是根本不知情呢? 一阵风声,惊得楚唯连忙转头看去,左侧的江面上,一只大鸟凌空而下,迅速的击在水面上,在飞起时,嘴中已经多了一只半尺有余的活鱼。 好快的速度!好准的眼力! 楚唯不由得问林清:“将军,那是什么?” 林清没有楚唯的耳力,并未察觉这只远处的大鸟,反问道:“公主问什么?” “哦,江面上方才有一只大鸟,速度极快。” “大鸟?可是头顶有一束白羽的?” 方才看过去时,那束白羽在夜空中很是醒目,楚唯闻言到:“正是。” “如此,应当是栖息在永江沿岸的一种叫做‘白头焦’的凶猛禽鸟。” “栖息在永江畔,那我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这种白头焦以水鱼为食,只在夜间出来觅食,公主白日过来自然是看不到的。” 只在夜间觅食吗? 楚唯脑海中灵光闪现道:“那蛮人夜间渡江,及时水性再好,也要时常换气,怎么白头焦不去啄他们?” “这个,听说白头焦是只吃鱼类的。” “白头焦,是取了上古神鸟之名吧?” 上古传说,五方神鸟为东方发明,南方焦明,西方鷫鷞,北方幽昌,中央凤皇。 林清对楚唯的问题尤其莫名其妙,但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家,或许还不知眼下危机,心存好奇也难怪,耐心答道:“正如公主所言,白头焦取意于南方焦明神鸟。” “既然是神鸟,应当有些灵性吧?” “想来是这样的。” “好,就请林将军派人多取些木板,板面钉上鲜鱼,从明日入夜开始,放置于永江江面上。” “公主,你这是?” “喂养神鸟。” 楚唯说完淡淡一笑,转身回了营帐。 林清等人都是莫名其妙,只觉得公主怎么竟如此胡闹,可既然公主有令,他也只有执行的份儿。 跟在沐川身边的韩雪峰跟随楚唯多年,早知道她的心计谋略,闻言沉思片刻,眼里渐渐漫起惊喜、敬服的神色。 沐川早习惯了楚唯点到即止的说话方式,也知道韩雪峰最能参透楚唯的心思,是以早盯着他呢,一见他的神色,连忙拉住他,问道:“你是不是猜到了公主意思?说来听听。” 不想韩雪峰却卖起了关子,摇头道:“身为臣子,哪里敢妄猜主子的心思。” 林兰等人也都围了上来,沐川也不肯放过他。 韩雪峰无奈一笑道:“且先按着公主的意思办,若这白头焦真有灵性,不出三日,就会有结果了。” 言罢,再不肯多说,这事楚唯没有明说,想来也是没有把握的,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乱说了。 林清依言派人将木板置于江上,初时,白头焦并不看那些木板,可没过多久,就有一只白头焦看到木板上的生鱼,接着,越来越道的白头焦向木板进攻。 第三日,楚唯另放置部分没有生鱼的木板于江上,白头焦却还是会攻击这些木板。 楚唯看着心情大好,道:“继续喂养。” 第二日清晨,一名下游驻守在的士兵快马赶来中军帐,报道:“属下在江面上发现了两具尸体,都是头骨碎裂而死,看样子像是蛮子的人。” …… 众人看着两具尸体头颅上明显是被利器击穿的头骨,除了白头焦,还能是什么?林兰忍不住出声赞叹道:“公主妙计,这样一来,白头焦就会帮我们将渡江的蛮子尽数除掉了!” 楚唯则是看向手心的两只蜡丸,每人只带一只,这种蛊虫应该极为珍贵吧。 此后,平南军营中一连数日都没有起火之事,而下游的官兵先前几日还会发现浮尸,几日之后,就再看不到了,想来是南越发现此法已经失效,不肯再浪费蛊虫了。 这一闹腾,就耽误了许多时间,林清不得不找来更多人手,加紧时间修整战船。 只要有战船,他就有把握强渡永江。 南越虽然凶狠狡诈,却往往各自为政,兵法布阵更是一窍不通。真正正面对敌,就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楚唯则是将缴获的七粒蜡丸小心收好,她不知这里面的蛊虫还能存活多久,但也不愿将其毁掉。 段君彦来了。 却没有带来她盼望的消息。 “……听说卫公子这些日子身染重病,卧床不起,信笺递进去了,一直没有回音,属下去问了几次,一位叫做忍冬的小哥只说卫公子不曾回话。” ------------ 098章 修罗 莫名的,段君彦感觉到楚唯身上漫起浓浓的悲伤,却在他察觉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不曾回话吗?”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这样的楚唯让他感到深不可测,段君彦不自觉的低下头,道:“是,属下听说公主出征,就擅自做主,赶过来与您会合。” “赵公子也在,我的安全,应该不会有意外,段公子既然来了,就代我去做另一件事吧。” 说着眼睛看向桌上的一只精巧的檀木匣子,道:“帮我把这个给陈先生送去,千万不可打开,还有,速去速回。” “是。”段君彦小心的收起木匣子,躬身退出。 在他退出时,军帐的布帘起落之间,一阵微风吹入帐中,楚唯手中握着的茶盏就如地上的尘埃,被风扬起,粉末飞扬,重又落入尘埃。 楚唯嘴角的笑意渐渐化为深深的自嘲,取出锦帕,擦去手上的残屑。 ************************** 楚国,京都。 陈远看着方才段君彦送来的匣子,匣子已经打开,里面并排放在九粒蜡丸,和一张素笺,上面是楚唯隽永的字迹‘神火圣蛊’。 时隔百年,神火圣蛊再次出世。 陈远眉头微耸,继而摇头叹气,那孩子这是在做什么? 轻轻合上木匣子,陈远的目光望紧闭的房门,道:“既然来了,不妨进屋喝杯茶。” 话音刚落,桌边已经多了红衣一个女子,看了一眼桌上的木匣子,娇笑道:“少主真是越来越贪玩了,还好公主巧计应对,不然若真是火烧连营,害死了先生的心上人。可如何是好!” 虽是笑言,语气中去带了刺。 陈远取起茶盏,给她倒了被茶,放到她面前,道:“别乱说话。” “我乱说了吗?先生你明明知道林芷有意于你,还做出殿前求娶的事,生生拖了了她五年。如今即便退婚,只怕她也不肯再嫁他人了。” “你倒是很了解她!” “我不是了解她。我是了解女人,女人,总归是痴。” 说着眼带讽刺的看向陈远,道:“还好,先生你囿于身份,注定孤独终身,哈,真好!” “真的很好。” “是呀,不然我必定会多造杀业的。” …… “大人,赵大人方才使人送来帖子。” 门外传来松年的声音。 红衣女子突然挨近陈远。伏在他的耳畔,轻声道:“记住,不要累我多造杀业,先生。” 陈远转过脸,与那女子四目相对。淡淡笑道:“去告诉那孩子,不要胡闹。” 转而朝着门外道:“送进来吧。” 松年应了一声,推门进来,见陈远一人独坐品茶,不禁有些黯然,自家大人身居高位,仪表堂堂,不知有多少人艳羡,回了府中,却只是孤身一人罢了,松年心里难过,面上却是捧着笑,将帖子呈给陈远。 陈远打开帖子扫了一眼,笑道:“备车,去梅花谷。” …… 这一次,赵文修也是亲自煮茶,待陈远看完军报,叹道:“杳然,你跟着公主的时候,她还是三岁幼童吧,真是好眼力呀!” 军报: 八月二十七,公主亲率亲卫营精锐百人偷渡长江,分散伏于永江南岸。 八月二十九,北风突起,是夜,亲卫营将士穿上越军战袍,闯入南越军营,四处击鼓高呼‘快走呀,楚军杀过来了’,越军阵脚大乱,平南大军趁风势于越军混乱之际强渡永江。 八月三十,平南军整顿军营,死上不足千人,灭敌三万。 九月初七,平南军接连攻占新会、永平、宁浦三郡二十七县。 九月初九,攻占南海三县,越军死伤数万,败退益水以西,两军对峙与益水东西两岸。 另有密报,公主杀敌无数,从无败绩,人称‘鬼面修罗’,因其通身雪白,一致南越将领见到白马白袍的将士就吓得四处奔逃。 比想象的更为顺利,可陈远的心情却越发沉重,实在是太顺利了些! 抬手接过赵文修递过来的碧玉茶盏,茶色清透,茶香内敛,好茶!陈远不由得赞道:“好茶!” ************************** 郁林,南越都城。 奢华的宫室中,温泉池中,一双男女正自沐浴,水汽氤氲间,女子黛眉弯弯,眼眸含春,一点点的挨近身边的男子,攀上他的脖子,朱唇轻启,道:“阿岫,你还要让人家等多久呢?” 男子伸手手臂,揽上女子的细腰,宠溺的道:“怎么?心急了?” 女子有些撒娇的扭了扭身子,道:“楚军在益水东岸整日操练,一点也不消停,吵都吵死了。” 男子抬起手来拨开她缠绕在颈间的发丝,有些沙哑的道:“就现在吧。” 说着,伏上女子的脖颈,牙齿没入她雪白的皮肤。 女子忍不住哼了一声。 鲜血的流失,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神火圣蛊,需以女王之血饲养。 …… 虽然渡江之后,再也没有受到神火圣蛊或是其他蛊虫的进攻,但楚唯还是无法安心,蛊毒,如同鬼魅一样的存在。 林芷陪在楚唯身边,见她怅然的望向益水西岸,心知她是为战事忧虑,想到她几日都没有好生休息,心中不忍,劝道:“公主,不要有心,永江都过了,难道小小的益水反能拦住我们吗?” 楚唯轻轻摇头,道:“益水以东虽是南越属地,却是刚刚被南越女皇越夜姬征服不久,本就已经元气大伤,加上林将军用兵如神,自然不堪一击,可益水西岸却原本就是南越部族的地盘,也是越夜姬的老巢,只怕不易对付啊。” 说着,转身回了中军帐,与林清又将横渡益水的战术仔细讨论了一遍。 林清也知楚唯忧心,开解道:“公主放心,横渡当日,我军将士都会预先浸湿战袍,就算南越施放神火圣蛊,也未必伤得了我们。” 楚唯微微颔首,这些她都知道,可她就是心里发慌,总觉得漏掉了什么,而且,这漏洞足以致命。 ------------ 099章 陷阱 这个预感让她迟迟不能下令进攻,十万楚军,那是楚国三分之一的兵力,是楚国水师的全部,如果真有个差池,只怕齐国会趁势南下,那时,京都就危险了。 再三思量,楚唯还是谨慎行事,道:“林将军,还是我先率领先锋营潜到西岸,探清虚实,您再率部横渡益水吧。” 林清闻言脸色肃然道:“公主,不可,益水西岸守卫森严,可说是十步一岗,我军派过去五批斥候,都没了音信,您决不能孤身犯险。” 就是因为危险,她才要探查清楚呀,楚唯微微一笑,道:“就这样吧。” 语气温和,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林清面色一滞,坚持道:“公主,即使不知对岸敌情,臣也有把握制胜!” 见楚唯没有动摇,霍的跪在地上,道:“公主,皇上既然令臣辅佐公主,那样,若公主执意不听劝诫,臣,唯有死谏一途!” 林清一死想逼,倒真叫楚唯犯了难,楚唯不自觉的眯起眼睛,看着跪在脚前的林清,一字一顿道:“既然将军如此决绝,长乐无话可说,既然将军不许我先行潜入西岸,我也决不肯拿十万大军冒险,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林清闻言松了口气,道:“公主请讲。” “由我先带着全军水性最好的一万人加上一半的船只佯作大军渡益江,引诱越军出手,若是越军真有什么厉害的招数,我会鸣放三支响箭,将军马上派人接应我们撤退,应当不致损失惨重,若越军只是寻常对敌,我会鸣放两支响箭,将军则可率大军渡江。” 这也是冒险呀,就算是要诱敌出招。也应当是派身为先锋的韩时雪。 林清正要出言反对,突然账外传来‘咔’的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 “谁?”楚唯同时快速抢出帐外,却是林兰站在外面,见楚唯出来,躬身施礼。 楚唯松了口气,留下林清父子,返回自己的营帐。 第二日。林清召来韩时雪等人道中军大帐,将楚唯的计划说了。沐川第一个反对,可楚唯坚持,林清也同意,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坚持陪同楚唯一起先行渡江。 事不宜迟,横渡益水的时间就定在了次日子夜。 临出发前,林清叫住她,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公主,如若见到一身火红装束的女子。一定要万分小心。” “一身火红?南越女皇?” 火红色是南越至尊的颜色,只有皇帝才能通身红装。 “是,南越女皇越夜姬不足十岁就已经是越族最强的巫女,据说她会召唤血灵蛊。” “血灵蛊?” “是,与神火圣蛊一样。是一种失传已久的蛊虫,血灵蛊嗜血,且见血则会迅速繁殖,一生二,二生四,无穷无尽。” “有弱点吗?” “有,血灵蛊生的快,灭的更快,一旦主人停止驱使蛊虫的咒语,蛊虫则会在顷刻间湮灭。” 此时正是南越闷热的时间,即使迎着江风,也丝毫不觉凉爽,楚唯默然站立在船头,手中挽着的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弓’的龙舌弓。 那日,在校场上,她九箭穿心,楚昭大喜过望,立即命人将这张楚宫珍藏的神弓赐予她。 楚唯想到楚昭,不由得一阵心痛。 宁静的益江,百艘战船乘风飞驰,对岸越来越近,可越军的军营依旧没有什么响动。 不可能没有察觉!还是,这等着她入局? 沐川走上船头,站在楚唯后侧,有些疑虑的道:“公主,看着情势,只怕有诈,还是请您到船舱中去吧。” 楚唯摇头微笑,却一动不动。 沐川叹气,只能全神戒备的守在她身边。 距离西岸越来越近,越军还是毫无动静。 一名士兵快步走上船头,道:“公主,不出一刻钟就能登岸,韩先锋问您,是进是退?” 楚唯秀眉微扬,沉吟片刻,道:“全速前进。” 眼看着江岸近在咫尺,越军终于有了动静,营帐里迅速亮起火把,接着是整队的喝令声,有羽箭射过来,一波一波的,越来攻势越强。 楚唯一挥手,道:“传令下去,摆青龙阵,以攻为守,一刻钟中之内登岸!” 不过顷刻的功夫,楚军百艘战船相互交叠排布,互为掩护,同时以羽箭如倾盆暴雨一般射向岸上的越军。 一时间,喊杀冲天。 楚唯挽起龙舌弓,对准越军中军帐前的帅旗,一箭破空,远远的,旗杆生生折断。 楚唯的战船实力最强,也是第一个登上益水西岸,她甫一踏上江岸,就对身边的沐川道:“放响箭,三支!” 她们已经登岸,无形中就成了大军渡江的一道屏障。 不料楚军一上岸,越军的攻势竟一下子猛烈了数倍。 只是这样吗?楚唯瞳孔畏缩,铮铮三箭,箭箭穿心,同时高声以事先约定好的暗语喝令,让楚军将士收敛阵线,合力拒敌。 可她的话音落下,却听不到任何回应,楚唯不由得转头看向距她不远处的沐川,沐川正在全力拒敌,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 楚唯不得不以更高的声音又说了一遍暗语,可沐川竟还是毫无反应。 楚唯不由得莫名惊骇,突然发觉她竟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周遭震天的喊杀声也变得越来越弱。 中毒了! 同时,沐川终于看向她,只是,他的眼里全是惊骇。 不用说,应该也听不见了。 还好力气尚在,楚唯一边拼力厮杀,一边算计着时间,不时的扭头看向一片漆黑的江面,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林清的军队?难道也出事了? 这个想法让她越发杀得凶狠,原本明亮的眼睛被血与火染的通红,而在她通红的眼眸中,远远的映出一个火红如鬼魅一般的身影。 越夜姬! 要阻止她施放蛊虫,楚唯挥枪挑了攻至身前的几名越兵,挥手抄起背后的龙舌弓,挽弓搭箭,三箭齐发,破空而出。 她感觉到越夜姬同时看向她的所在,接着,铮铮铮三声金铁交鸣,楚唯射出的羽箭被一只横空飞至的盾牌生生截下。 ps: 亲爱的们,某人这两天看韩剧有些神魂颠倒~~更得少了,明天坚决补齐~~么么个~~ ------------ 100章 夺命 盾牌飞落,不过倏忽间,原本全力阻击的越军竟已向后急退下去,这是要放蛊虫了吗?楚唯听不到任何声响,但还是高声呼喝着:“缠住越军,快,快啊――” 可是,一样的,已经精疲力竭的楚军也是双耳失聪,本就惊慌失措,见越军退后,哪里还会缠斗,也跟着收手,纷纷向楚唯的位置聚集过来,楚唯焦急的拼命摇手,却没有人明白她的意思,沐川和韩时雪武功好些,见她满眼急切,还以为她受了伤,急奔到她身前。 楚唯绝望的看向那团火红的身影,虽然离得很远,但她仿佛看到她脸上漫起轻蔑的笑意。 不肯放弃的楚唯再次挽起弓箭,羽箭破空,同时,她看见被战火烧红的夜空中,远处,自那团红衣起,一丝丝红线如飞雪迎面飘过来。 血灵蛊! 她看见挡在身前的楚国士兵发狂似的舞动手臂往脸上猛抓,鲜血蔓延开,化作越来越多的红线,不过片刻功夫,除她之外,只剩三个人还在拼力挥动兵器,砍落漫天飞舞的红线。 沐川,韩时雪,还有一直隐身于楚军之中的赵子恒。 一万人的军队,顷刻间被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间,江面上传来一阵清越的箫声,没错,她听见了,是箫声,如闻纶音一般,楚唯猛地反应过来,扭头向江面上疾驰而至的一叶箭舟大声呼喊:“不要过来,快回去,危险。危险啊!” 那箫声的旋律,她再熟悉不过的,牡丹芳华引。 徐阡来了! 徐阡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干脆弃了小舟。一跃而起,脚尖点过水面,向江岸飞掠过来。 楚唯还要再阻止他,离她最近的沐川却惊声叫道:“公主,您看!” 是惊喜多过惊骇。 楚唯扭头看去,原本漫天飞舞的红线。竟在瞬息间湮灭,她连忙看向远处的越夜姬,只见越夜姬双手捂住耳朵,极其痛苦的摇着头,而她身边的侍卫正护着她向后退去。 接着她感到肩头一紧,徐阡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旁,伸手拦住她的肩膀,不想她身上都是血迹,连忙抽回手,嫌弃的道:“真是的。怎么弄的这么脏!” 难得的,楚唯没有抢白他,而是声音艰涩的道:“表哥――” 接着泪如雨下,这是她少有的在徐阡面前落泪,劫后重生的喜悦难以言表。 徐阡见状,再顾不得她身上的血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傻丫头,没事了,没事了。” 可他的温柔也不过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又嫌弃的推开她,责道:“武功不济,还学人家搞夜袭,天,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妹妹!真想死了算了!” 楚唯难过的垂下头,咬住嘴唇不说话。徐阡说的对,如果不是她的自负,这一万士兵或许不会枉死。 仅剩的三人中,只有沐川认识徐阡,眼见楚唯窘迫。连忙上前施礼道:“多谢表少爷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我又不是为你而来,你的命,只是顺便救下罢了。” 徐阡伸手顺了顺楚唯凌乱的发丝,正要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扭头向益江上游方向望去。 楚唯跟着听到一阵山崩地裂的轰鸣声,夜色中,如同万马奔腾而至,是山洪!不对!没有暴雨,怎会有山洪?可她来不及想这些,人已经被徐阡提起,向岸边的一处山丘奔去。 落在山丘上,身形还没站稳,楚唯就已经看到身后奔泻而下的江水,赵子恒等三人也跟着徐阡朝这边奔来,可他们的轻功与徐阡可说是天壤之别,还差了数十丈远。 楚唯急切的喊叫他们。 徐阡将她按在地上,吼道:“呆在这里别动。” 说话间人已经飞出数丈,眨眼间就将落得的沐川抛上了土丘,接着又去接应韩时雪。 江水已经近在眼前,可赵子恒的步伐却是越来越慢,楚唯忽地意识到,他受伤了,不然不会这么慢,她来不及多想,纵身向赵子恒跃去,几乎同时的,江水淹了过来,楚唯拼尽全力将赵子恒推向山丘。 徐阡将韩时雪救回,才发现楚唯没了踪影,转身看到她在江中挣扎,顾不得江水凶猛,再次向楚唯扑过来。 可是楚唯却突然心口一阵剧痛,再也无力抵抗水势,就在徐阡赶到的前一瞬被江水吞没。 徐阡只抓住她的一缕发丝,跟着钻入水中,可水中的身影太多,江岸的死尸、逃脱不及的越军,太多身影阻挡在徐阡眼前,他根本找不到楚唯。 他看着一些瘦小的身形,一个个抓起了,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楚唯。 眼看着气息将尽,徐阡不得不跃出水面,江水浩荡奔流,哪里还有楚唯的影子,明明知道没有生机,徐阡仍旧忍不住对着江面大声呼叫:“长――乐――” 长乐,长乐,长乐,漆黑的夜空中四处回荡着他悲怆的声音。 沐川再也控制不住,抱头痛哭,楚唯没了,就这样没了。 赵子恒霍的抽出长剑,挥剑向脖颈斩去。 只有韩时雪与楚唯相处时间不长,虽然心中难过,却仍旧清明,见势不对,上前一把抓住赵子恒的手腕,大叫道:“你这是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赵子恒悲声道:“公主是为了救我,是我害死了公主!我若早些死了,何至拖累公主!我早该自尽!就该以死谢罪!” 徐阡已经飞掠回来,拂袖扇了韩时雪一个踉跄,冷声道:“让他去死!” 赵子恒二话不说,再次举起剑来。 沐川见状纵身上前紧紧抱住赵子恒,虽是夜间。但借着月色,他一眼就认出了赵子恒,名镇京都的第一勇士! 沐川吼道:“赵公子,就是死。也要先给公主报仇雪恨呀!” 报仇吗? 徐阡望向远处拼命逃窜的越军,取出腰间的玉箫,清越的旋律再次响起,原本飞奔的越军就像是被鬼魅扼住喉咙一般,定在原地,再也不能动弹。直到被蔓延过去的水势吞噬。 徐阡收起玉箫,看向越国都城方向,一字一顿的道:“越,夜,姬。” 而仓皇逃走的越夜姬亦是惊骇的回头看向江面上一座座孤立的山丘,那个紫衣人,是谁? ************************ 一天之前,蜀国都城汉安,丞相府。 卫离刚刚睡着,就听到门外的低语声。 此时楚越开战。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召唤光影进屋。 四影卫中,光影负责监视蜀国皇室,他行事素来稳重,十几年来,从无差错。此时深夜赶来,必定出了什么意外。 而此时的卫离,不能容忍任何意外。 光影不用卫离发问,言简意赅的禀道:“驸马方才进宫与皇上密议,离开后不曾回府,而是快马出了汉安,看方向,是去党项。” 卫离闻言面色一变,道:“可听得他们议事的内容?” 光影摇了摇头,道:“是在密室里商议的。” “长乐!”卫离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大步冲出卧房,一边高声道:“把我的踏云牵出来,快!” 忍冬一愣,拔腿飞奔去马厩。 “公子,您――”谷清风听说卫离要骑马。唬了一跳,他的身子,怎受得了那份儿颠簸。 可卫离却挥手打断他的话,低啸一声,一只白影飞速奔至他身前,正是楚唯在洛阳救下的那只白狐,小钰。 眼见阻拦不了卫离,谷清风不敢耽搁,他自知骑术不济,只得对月影道:“带上亲卫,保护公子!” 卫离不理他们,将小钰塞进怀中,纵身跨上马背,飞驰出府,不多时就出了汉安城。 踏云是一日千里的宝马良驹,月影招呼着四名亲卫奋力急奔,仍旧赶不上卫离的速度。 党项,益江上游的一座重镇,卫离当年到蜀国不久后就凭借惊人才智得到刘云政的倚重,而令他崭露头角的一份密折就是请旨在党项修建水坝。 当时刘云政不明所以的问他原因。 他还记得当时的答话:“南蛮内战,一旦停歇,必定会劫掠楚境补给内需,而楚军已是今非昔比,必定不会再多容忍,两国终有一战,我国若在党项筑坝,屯水于益江上游,他日楚越益水大战时,就可毁堤放水,一举消灭两国的军队,到时候,南蛮九郡唾手可得。” 刘云政闻言大喜,但转念又道:“楚国与我国素来交好,若如此做,只怕难以向楚国交代。” 卫离心中冷笑,却是语气恭谨的道:“皇上,楚国愿与我国交好,恐怕不是念及故旧情分,而是为了联手抗齐,不然,当年长公主向楚国借粮,楚国就不会只借半数了。” 刘云政闻言仍旧有些犹豫,现在的楚国可是与齐国有婚约的。 卫离语带敬佩的道:“皇上不仅治国有道,竟也如此看重情意,不若我们暂且蓄水于党项,到时可尽可退,看时局再定也好。” 于氏,刘云政将这个秘密的任务交给卫离全权负责,建成不久后就破格擢升他为丞相。 此次楚越开战,卫离早与刘云政议定,决堤时机由他见机而定,不料张东林竟然突然去了党项。 卫离想到张东林出城已经近两个时辰,不由得心急如焚!周身的血液再次化作无数利刃,在他的骨肉之间一次次割裂,卫离俯身马背上,一手死死拉住踏云的缰绳,一手紧紧的抓住胸口。 快点,再快点! 平时活泼的小钰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安静的伏在他怀中一动不动,月落日升,接着又是夜幕降临,整整一日一夜,卫离不眠不休,却还是没有追上张东林。 眼看着党项将至。怀中安静的小钰突然变得躁动起来,不停发出‘吱吱’的叫声,一种压抑着急切和恐惧的声音。 卫离心中跟着一阵几乎让他眩晕的剧痛,他知道。似小钰这样的灵物与其主人之间心有灵犀,如今,小钰的躁动只能说明长乐有难,而且形势危急,而小钰,正是感知到了楚唯心中的绝望。 踏云终究是晚了一步。还没看见堤坝,益水上就将响起轰隆隆江水奔泻的声音。 卫离猛地一勒马头,调转方向,斜刺里冲下陡峭的山路,抄道直奔益水下游的郁林。 可当他终于赶到时,囤积的江水已经泄尽,泥泞的江岸上,只看见徐阡向越国都城方向疾驰。 卫离长啸一声拦下徐阡,叫道:“徐阡,长乐呢?” 徐阡看清是卫离。眨眼间就到了他身边,恨声问道:“是你做的?” 卫离不知他在说什么,但却感到他即将爆发的杀气,机械的摇了摇头,追问道:“长乐在哪里?受伤了吗?” “死了。” “你说什么?” “她,被大水冲走了。” 沐川等人追了过来。悲声道:“卫公子,公主她――” “闭嘴!”素来温和的卫离竟然一声暴喝截下沐川的话,接着再次抓紧心口,道:“长乐,她没事,至少还活着。” 说着拉出怀中的小钰。 小钰一下子跳到地上,焦虑的在地上直转圈,一边发出吱吱的叫声。 “灵狐还在躁动,长乐应该还活着。” “真的!”徐阡又惊又喜,转头看向江水。拔腿向下游飞奔。 “月影,你留下帮沐侍卫擒住林清父子,稳住楚军。”楚唯的声音不容反驳。 出了这么大的事,林清父子竟还守在东岸,非常可疑。卫离几乎可以断定这对父子陷害了楚唯。 言罢,卫离带上四名亲卫,策马向益江下游飞奔而去。 *********************** 郁林与始兴两郡交界处是一片山地,树木郁郁葱葱,鸟语虫鸣间,掩映着一处世外桃源。 花香满园,碧草芬芳。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棂映入斗室之中,层层纱幔之后,楚唯猛地睁开眼睛。 她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身处何地,连忙伸手摸了摸脸颊,是热的,再看看身上,已经不是当日穿着的衣衫,楚唯不由得悬起心来,难道没死吗?还是再次重生了?而这又是什么地方? 室内光影黯淡,香烟飘渺,静谧无声。 “请问,有人吗?”楚唯试探着问了一声,没有应答。 她动了动身子,浑身生疼,但她还是忍着痛下了床。 有些蹒跚的挪到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 院子不大,一眼就看的清楚。 竹篱柴扉,院里种着数十种花草,这些花草,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却认得出,都是药材,在中药图解上见过的。 一泊清水嵌在花草中央,水池旁边,一条蜿蜒的石板小径连着木屋与柴门。 池边随意的堆着几簇形状各异的山石,山石为案,上面横放着一张七弦古琴,而她的目光就定格在调琴之人的身上。 一身墨色薄衫,脖颈修长,目光专注,一阵晨风拂过,扬起他漆黑的发丝。 楚唯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那人却是浑然不觉,仍旧专注的调琴。 楚唯无奈,缓步走到他身边,咬了咬下唇,轻轻道:“这位公子,请问,是您救了我吗?” 那人并不应答,依旧悠然的调好最后一根琴弦,才抬头看向楚唯,道:“恩。” “如此,多谢了。”楚唯勉强施了一礼道:“请问公子,此时是何年月了?” “南越玄帝初年九月十七。” 楚唯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那男子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道:“饿了吧,桌上有吃的。” 楚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草木掩映间果然有个石桌,但桌上摆放的不是饭菜,而是水果。 她真是饿了,走过去捧起一只绿色的果子,看向墨衣男子,见他垂头抚琴,安心的咬了一口,一股清甜沁入齿间,楚唯不由得暗赞一声,接连吃了几个。 她有许多疑问,但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忽地,墨衣男子琴音一转,旋律变得捉摸不定。 楚唯修习过牡丹芳华引,前日又亲见徐阡以箫声制敌,如今听得这玄妙的琴声,又感到气息不稳,立时明白其中暗藏玄机,连忙运气调息,抵御琴音,可却还是难以平稳气息。 楚唯不由得暗自吃惊,这墨衣男子竟是身怀绝技之人,可他既然救了自己,此时又为何以琴声伤她。 不待她发问,柴门外的林间响起‘啪,啪,啪……’清脆的击掌声。 每一次击掌都恰到好处落在琴音最弱的音节,刚好破解了琴音的攻势,两厢抵消,楚唯顿觉压力一减,松了口气,扭头看向外边,草木密密匝匝的,什么也瞧不见。 墨衣男子呵呵一笑道:“找你的人来了,想不到还有两下子。” 说着手指加快,琴音如珠落玉盘,毫不停歇的迸溅开来,速度太快,林中之人已经来不及击掌对抗,倏忽间落下数拍。 楚唯立时又感到了压力,连忙运气护体,同时心中大为担忧,找她的会是谁呢? 可也就是慢了一瞬之后,林中响起男子的歌声,琴音不绝,歌声也是绵长不断。 ps: 亲爱的们,今天五千大更,补上前两天欠下的字数哈~~顺便晚安一个~~ ------------ 101章 同生 卫离! 楚唯一下子分辨出他的声音,接着像是要验证似的,一团毛茸茸的小兽钻入竹篱,跃到楚唯身前,欢喜的抱住她的脚踝。 是小钰。 楚唯的思绪一下子就飘到三年前。 江州分离那夜,卫离抱起小钰道:“小钰,跟着我一起。” “为什么?” “她能认出你的气味,不管你跑到哪里,只要有小钰在,我总能找到你呀。” 楚唯一把夺过小钰,道:“不行,我还指望着小钰帮我找你呢?” “你找我?做什么?” 楚唯语塞,反问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这个说来就多了,比如我若是在蜀国仕途不顺,潦倒落魄,露宿街头时,说不定要找你讨回你欠谷先生的束修过生活呀。” 楚唯一愣。 卫离趁机夺回小钰,抱着再不肯撒手。 …… 墨衣男子琴音变的越来越快,而卫离的歌声中已经听得出气喘。 他身体不好的,楚唯一下子想到卫离的心疾,出声想要制止那墨衣男子,可墨衣男子却根本不理会她,攻势丝毫不缓。 原本欢喜的小钰,突然向墨衣男子伸出利爪、扑了过去。 可不想它根本没机会靠近墨衣男子,就咚的一声跌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楚唯惊道:“小钰――” 接着她听见卫离一阵咳嗽。 再顾不得什么,楚唯想起牡丹芳华引也可以遇敌,她手边没有乐器。只得学着卫离,高声吟唱起来。 墨衣男子闻声嘴角勾起浓浓的笑意,道:“牡丹芳华引!” 卫离与楚唯联手,局势瞬息翻转。墨衣男子虽然落于下风,却仍不全力应敌,反而满眼审视的看向楚唯,不急不徐的道:“险些害死你的人,还要这般维护吗?” 楚唯歌声不断,但却微微蹙眉。林清未曾支援,益水暴涨之事,她心中第一个怀疑的都是卫离。 墨衣男子喃喃道:“屯水于益江上游,只待楚越益水一战,决堤开坝,一举消灭两国兵力,这样好的点子,放眼蜀国,怕只卫相有这个水笔了。” 墨衣男子言罢,不再多说。专心抚琴,这一来,楚唯又感到压力重了三分。 “早听说墨公子多年前离开碧血潭,想不到竟是寻了这一处世外桃源享清闲呢。”虚掩的柴扉轻轻打开,卫离缓步踏进院子。 接着看向楚唯道:“长乐,你还好吗?” 楚唯亦是望向卫离。这个极爱干净的家伙,今天也是一袭白衣,可长袖上、衣襟上都沾了泥印子,平素随意挽起但却不失齐整的长发也有些凌乱在额前,虽然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却难掩眉眼间的疲倦之意。 好在卫离进院,墨衣男子就收了琴音。 卫离问了一句后,就站在原地笑看着楚唯,只是看着,不言不动。楚唯直觉的断定,这家伙在死撑。 她的双腿几乎不受控制的走进卫离,在江水颠簸中,浑身多出受伤,走起来就有些蹒跚。 就在她伸手扶住卫离的同时。悬挂于卫离嘴角的微笑一下子绽放开来。 这样的笑容让楚唯感到一阵喜悦,可接着心中一滞,忽地想到被毒药折磨的日渐衰落、喜怒无常的楚昭。 楚唯如同受了惊吓一般,猛地推开卫离。 卫离的身子晃了一下,顺着楚唯推势倒了下去,接着传来‘扑通’一声水响,卫离跌入了甬道旁边的水池中。 “你――”楚唯惊呼,跟着就要跳进水中救人。 一股大力迎面扑来,楚唯不由得连退几步,墨衣男子同时落入水中,将卫离救起卫离。 卫离仰卧在路面上,他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可怖,嘴唇铁青,唇边还带着适才的笑意。 “你怎么样?卫离,你醒醒啊,卫离,卫离――”楚唯无力的摇晃着卫离的手臂,不停的念着他的名字。 “不可以安静些吗?”墨衣男子抬手搭上卫离的脉门,一边一脸不满的劝阻有些失措的楚唯。 “哦,好!”楚唯闻言连忙收声,但心里却还是一遍一遍的念着卫离的名字。 过了片刻,墨衣男子收回手来,挑了挑眉道:“真是奇了,竟还有这样的脉象!” “请问,他怎么了?为何昏迷?” “我现下只能断定卫相他落水前不久应该出现过血气逆行,致使周身发热,本应立即收摄心神,静坐调息,可他却是被池水激了一下,恰恰成了水火不容之势,致使道行逆流的气血无法及时回转,堵滞于心口,以致昏倒。但是什么引起的血气逆行,怕只有我家的老爷子或许查得出来了。” “血气堵滞心口?公子,您可有疏解之法?” “有,让我出手救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公主答应我一件事。” 眼看着昏迷的卫离气息越发微弱,楚唯恨不得墨衣公子立刻救起卫离,连忙问道:“你要我答应什么事?” “这事不难,我只要公主下嫁于我!” “你说什么?” “我说,要救他,可以,你要答应嫁给我才行。” “这个,这个只怕有些强人所难,我已经与齐国太子有婚约了。” “若你可嫁给我,其他的事情我自然处理妥当的。” 这个要求有些不合情理,楚唯情急之下根部找不到应对之法。 墨衣男子见状道:“卫相恐怕不能再等了,公主还是早做决定好些。” 楚唯忽然向想开了什么似的,蹙起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楚唯席地坐在卫离身边,轻轻的抱住昏迷的他,决然道:“不乱生死,我和他都是在一块儿的,我若是答应嫁给公子你,还如何与卫离一处呢?那救活卫离有还有什么意义呢?” 楚唯说着长出了口气,续道:“如果不能生在一起,倒不如,今天与他死在一处了。” 语气决绝的毫无余地。 昏迷在楚唯怀里的卫离,僵硬的嘴角上笑意似乎又浓了三分。 墨衣公子显然未料到楚唯竟能说出这番话,有些愕然的道:“既然这条不痛,就请公主应允我另一件请求。” ps: 困的睁不开眼睛啦~~~今天更的少些,明天补上~~ ------------ 102章 绝情 楚唯仰头望向墨衣公子,眼中的光芒明亮而坚定。 对视的瞬间,墨衣公子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轻咳的一声道:“听说千竹苑里有个无心居,最适合我这种没心的人,不如公主送给我住。” 入住千竹苑?楚唯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 墨衣公子我所谓的笑了笑,道:“既然公主不肯做我的女人,只有我主动些,去做公主的男人了。” 成年男子入住公主府内院,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必定毁了。 这算什么?这家伙看上去清高的很,怎么这般无赖?楚唯不禁腹诽,可再看看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卫离,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闺誉如何,不过一怔之后,就道:“好,我答应你!” …… 三天,从墨衣公子施针开始,整整三天,卫离仍旧昏迷。 第一日,楚唯尚且能够安心等待,第二日,她见墨衣公子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情,心里一团烦躁,到得第三日,连烦躁的心思也没了,剩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她控制不住的想,若她没有出征南越,卫离就不会这一遭劫难,这种想法,让她越发的难过。 眼泪霹雳拍啦的往下掉,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在卫离的手心里。 可是卫离已经察觉不到呼吸。 墨衣公子靠在门口,见此情景,不由得暗自叹气,走到楚唯近前道:“吃饭吧?” 楚唯默然不语。 “公主你已经尽力了,节哀吧!” “你说什么?”楚唯猛地转头看向墨衣公子。 “我说,卫相他早已经身患绝症。他,不是因公主而死,所以――” 墨衣公子语气一顿,出乎意料的,楚唯没有哭闹或是再多的求助,她只是眼泪更多了些,她很认真的又问了一句:“真的,没办法了吗?” 墨衣公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容貌称不上绝色,原本明亮的眼眸也被太多泪水迷蒙遮住了,可此时此刻,她瘦小的身体里散发出的无边无际的悲伤却仍旧让他动容。 他再次不自然的别开脸,有些艰难的道:“真的,没办法了。” 楚唯闻言极突兀的笑了。如释重负的道:“请问公子可是碧血潭的少主吗?” “是,在下正是墨冉。” “听说碧血潭最擅长使毒,墨公子能否给我一粒索命的毒药?”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墨冉从袖中取出一枚蜡丸,犹豫了一下,道:“公主,卫相他并非因你而死。” “可我却是为他而生。”楚唯说着从墨冉手中取过药丸,从手上取下一直带着的凤血石手镯递给他,道:“墨公子,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本应将贵派的轩辕石归还,可轩辕石现在不在我身上,就劳烦墨公子拿着这镯子去灵剑山庄。应当可以换回轩辕石。” 见墨冉没接镯子,抬手放在床边的木几上。又道:“我死之后,拜托墨公子将我的尸身焚毁,至于卫离,也一样吧。” 楚唯说着捏开蜡丸,扬手就要吞下。 突然手肘一阵酥麻,掌心的蜡丸已经落入卫离的手中。 卫离。不知何时竟然醒了。 楚唯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醒了吗?” 卫离原本脸色苍白,如今又加了几分铁青,看得叫人心惊,只听他冷冷的道:“长乐,真想不到你竟有这般勇气,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将父母手足全抛了!” “我――” “你若要寻死,大可回你楚国去死,不要落在我的眼前。” “你――” “你好自为之!” 卫离说着利落的起身下床,看也没再看楚唯或是墨冉一眼,迈步走出小院。 墨冉不由得皱眉。 楚唯呆愣了片刻,跟着跑了出去,一边道:“卫离,你等等!” 见卫离脚步不停,她只好追了上去,拉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道:“相思引的解药,给我!” “为什么?” “父皇中了相思引的毒。” 头一次的,卫离看向她的严重闪过嘲讽的意味,道:“那又如何?与我毫不相干。” 说着从楚唯手中抽出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墨冉看着楚唯的手僵在半空,直到卫离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之中,许久之后,她才缓缓的收回手,接着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既然毫不相干,你有何必来找我,何必要来找我――” “好了,我们也要走了。”墨冉拍了拍她颤抖的肩头。 是要走了,军营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楚唯木然站起身来,跟着墨冉走向丛林深处,她本就受了伤,加上这三日来无心进食,体力不支,脚步也有些虚浮。 墨冉无奈的伸手拉住她的手。 楚唯吃了一惊,再要往回抽手,却拗不过墨冉,只得由他牵着,这样一来,走起路来果然轻松了许多。 墨冉似是自言自语的道:“其实第一日,他就已经醒了,不过却继续装作昏迷,方才,我是见你这样不吃不喝的总不是办法,所以才那样说,本想着能激起他,谁知――” “你说,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墨冉见楚唯竟还是念着这件事,不再言语,足下发力,身形陡然快了数倍,带着楚唯飞速穿行于山林之间。 不过一日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楚国的平南军营。 也不用通报,在楚军一片瞠目结舌之间,墨冉已经拉着楚唯飞速行至中军帐前。 而几乎同时,徐阡挑帘而出。 看到楚唯,他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劈手从墨冉手中夺过楚唯的手,拉着她快步进了大帐。 帐中诸人本在议事,眼见徐阡莫名其妙的冲出营帐,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他拉着楚唯一起进来,都有些不可置信。 倒是韩时雪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道:“公主,回来了!” 跟着沐川等人一窝蜂的拥了上来,问长问短。 “先给她弄点吃食吧。” 被众人忽视的墨冉见状漠然说道。 大伙才发现帐内还有这一号人物,一边一叠声的吩咐准备膳食,一边纷纷向墨冉打招呼。 可墨冉显然无意与他们结交,只朝着徐阡略一点头,转身出了中军帐,准确无误的走进林芷为楚唯准备好的营帐。 ps: 亲们~~今天的更新~~~这两天太懒了~~明天要洗心革面了~~ ------------ 103章 密信 楚唯实在饿得厉害,眼见有徐阡坐镇,悬着的心更是放下大半,在她看来,徐阡虽然嘴上无德,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武全才。 是以,也不急着询问军情,安心的吃起饭来。 韩时雪等人都是一肚子的话要对楚唯说,但见她形容憔悴、没精打采的样子,只得暂且忍下,一齐施礼退出中军帐,一时间,只留下徐阡与楚唯二人。 不知为何,徐阡自从见了楚唯,就黑着一张脸,楚唯虽然心中纳闷,但她本就心情低落,也就懒得问他。 是以,两人呆在帐中,竟没一个先说话的。 徐阡看到楚唯落魄的样子,心中莫名烦躁,索性挑帘出了中军帐。 不多时,依兰快步走了进来,一见楚唯,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道:“公主,您总算回来了!” 几日不见,这丫头原本圆润的脸盘竟然瘦了一大圈,楚唯心知她为自己担忧,心中感动,勉强露出个笑来,道:“傻丫头,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依兰连连点头,见楚唯形容不整的模样,连忙道:“公主,奴婢去给你准备浴汤――啊!公主,那个――”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那个,方才有位墨衣公子进了您的帐子,一言不发的,赶也赶不走……” “哦,那是我的救命恩人,墨冉公子。”楚唯说着朝帐外唤了一声。然后对应声进来的亲卫道:“去给墨公子准备住处,好生打点膳食。” …… 吃了东西,又洗漱一番,楚唯感觉精神好了许多,重新返回中军帐,传令升帐。 看着站在左右的韩时雪、沐川、赵子恒等人。楚唯皱了皱眉。林清、林兰父子怎么没到?她就想到方才洗漱时也只有依兰一个伺候,未曾见到林芷。 “怎么不见林将军?” 楚唯看向韩时雪。 韩时雪闻言与沐川对望一眼,答道:“回公主,那日横渡益水,林将军未依计行事,臣等怀疑林将军有些不妥,是以。擅自做主软禁了林将军一家三人。” 楚唯又再追问,才知道当日益水泛滥后,接着就几近干涸,卫离和徐阡同去追寻自己,留下一名清秀少年与沐川等人越过河床,偷偷返回楚国军营,才发现林清不仅没有准备渡江接应楚唯。反而拔营后退十余里。 沐川等人心中越发生疑。摸到韩雪峰的营帐,发现他与留在中军营的公主亲卫竟都昏迷不醒,再去找李韶景和张仲楠,两人也都如韩雪峰一般睡得如同死人。 是以,知道楚唯渡江计划的人,除了林氏父子。其他的都不省人事。 没什么好犹豫的,几人立时决定拿住林氏父子。 沐川说到当夜情势。忍不住摸了把汗道:“还好卫公子留了那位清秀少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林将军他们竟然一声没吭,就被点了穴道。” 说着啧啧称叹,他还不知道卫离就是蜀国的卫相,转而问楚唯道:“卫公子怎么没和公主一起回来?” 楚唯轻咳一声,将一瞬间的不自在掩饰过去,道:“林将军可是说了什么?” “这个,倒没有,不过,他也没有喊冤。” “这样吗?我去看看林将军。” **************************** 为了稳住兵将,韩时雪对外只说林清是亲自去寻找楚唯了,只有楚唯的亲卫才知道其中隐情。是以,关押林清三人的营帐极为隐秘森严。 沐川上前一步为楚唯挑起帘子。 帐子很是宽敞,林清、林兰和林芷分别坐在三张木椅上面,身上没有绳索,却都一动不动,见楚唯进来,也只是动了动眼睛,一看就是被锁住了穴道。 楚唯见状脚步一顿,令道:“解开穴道。” 沐川闻言脸色就有些为难,楚唯不由得皱眉,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我的话?” “属下不敢,只是,恐怕要请表少爷亲自过来才行。” 原来是徐阡的手笔,楚唯只好命人去请徐阡。 不多时,徐阡来了,依旧没给楚唯好脸色,拂袖解开林清三人的穴道,转身捡了个椅子自顾自的坐下。 林芷穴道一解,不待林清说话,率先扑通一下跪在楚唯面前,道:“公主,家父一时糊涂,酿下大错,请公主责罚!” 林清嘴里发苦,一言不发和林兰一起跪在楚唯身前。 一句辩解也没有,就认罪了。 出乎意料到,楚唯竟然快步上前拉起林芷,又对沐川等人道:“快扶林将军起来。” 一边说道:“若不是林将军英明决断,拔营后退,我楚国十万大军恐怕都已殒命于益水之中,将军能够审时度势,以大局为重,有所取舍,何罪之有?” 说着看向难掩惊愕的林清,道:“将军不仅无罪,而且有功,他日还朝,长乐必定禀明父皇,为林将军请功!” 一番话说完,不仅是林家三人,就连沐川等人也都惊的合不拢嘴,只有徐阡始终黑着一张脸,恍若未闻。 楚唯不理会众人的诧异,续道:“韩先锋他们也是乱了阵脚,情急之下,误害了将军受数日的委屈,但念在他们也是为长乐担忧的份上,还请将军不要怪罪。” 说着让沐川等向林清父子赔罪,又叫人好生服侍着他们回各自的营帐。 一叠声的安置下去,楚唯拉起已是泪眼朦胧的林芷快步回了自己的营帐,丢下犹自惊愕的众人。 依兰几日不见林芷,心中虽然担忧,但却不敢多问,此番见她回来,心中高兴,连忙给两人端茶。 楚唯则是一下子卸下方才的威仪,拉着林芷,一脸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吗?” 林芷原本就是强忍着泪水,如今听得楚唯这般问话,再也控制不住,再次跪在楚唯面前,泣道:“公主,林芷对不起您……” 接着不待楚唯发问,将事情原委清清楚楚的说了。 原来林清当日本不同意楚唯先行渡江,可阻拦的话却被突然赶来的林兰打断,而林兰带来了一封信,一封让林清无法再阻止楚唯的信件。 信中说,林清的母亲林老夫人在其主子手中,若要林老夫人活着,就要设法令楚唯先行渡江。 眼见忠孝两难全,而林清对母亲也不仅是孝心,还有深深的愧疚,他本以为林老夫人早已经逝去,此番乍一听闻母亲尚在人世,一时心乱如麻,略一犹豫,就没有出言阻止楚唯。 当夜,眼见楚唯放出两只响箭,他本要如约出兵,却又收到一封匿名信函,说是蜀国屯水于益江上游,片刻后就会开闸放水,到时候,楚越两国军队都将尽数丧命。 林清这几年曾在蜀地游历,隐约听说过蜀国四处招揽兴建水事的工匠,他本没有留心,但见此信,再一联系,就确定了大半,思量再三,将渡江的军令改为退后十里。 兵士们不知就里,自然听命行事,而知道楚唯计策的几人都被林清借着共饮‘誓师酒’的名头,灌了迷药。 林芷闻讯后前往质问,也被林清制住。 果然,军营堪堪退出数里,益水就泛滥了。 楚唯早已将林芷扶起来,闻言默了片刻,叹道:“撤军之举林将军做的对,就算是未曾阻止我渡江涉险,也是无可厚非。” 林芷闻言,眼中全是感激。 楚唯只当没看见,转而问道:“你们怎知林老夫人真在那人手中?” “随信还有另一封信笺,是祖母亲笔所书,说的都是勉励父亲驱逐南蛮的话,想来祖母并不知那人的本意,看字迹,应当是新近写下的。” “那可知道对方是谁了?” 林芷摇了摇头,“当年家中获罪,祖母不愿受辱,于卧房中引火焚身,都烧成了灰烬,父亲只道祖母已经仙去,从未查过她老人家的下落,那封信也是哥哥在帐中枕下发现的,不知是何人所为。” “那后来报讯的那一封信呢?两封信可有什么关联。” 林芷也是皱眉摇头,道:“两封信的字迹全然不同,是否有关联,家父也不知道。” 前一封信是要她只身犯险,后一封信则是为了保全楚国实力。 然而,凭着直觉,楚唯断定两封信必定有所联系。 正在思索其中关节,依兰挑帘进来,禀道:“公主,林将军和林副将求见。” “请。” 林清父子进来,少不得又要请罪,楚唯连连摇手制止。 林芷见状,挑眉道:“父亲,大哥,公主素来不喜这些虚礼,说了不会追究就必定不会追究,您二位若还有什么其他的话,就直说吧。” 语气冷淡,一听就知并未认可林清的做法。 林清闻言一怔,果然不再多礼,按楚唯的吩咐坐下,叹了口气,由衷的道:“公主,是臣糊涂了,竟做出这等背主之事,本应以死谢罪,但想到大战未捷,不敢妄言生死,可公主此等广阔胸襟,实在叫臣敬佩,臣――唉,臣今日来,一是请罪,二是请公主放心,他日就算再有人以家母威胁,臣也必定以国事为重,从今以后,任凭公主吩咐,肝脑涂地,林清在所不辞!” ------------ 104章 死城 说话间竟已是老泪纵横,他历经两朝,见惯的是主子的昏庸暴戾,从未奢想过会遇到楚唯这样的厚德之主。当日他没有阻止楚唯,一来是心系母亲安危,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对上位者深深的失望。 前一世,林清父子是听命于卫离的,或许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楚唯对于这次背叛并没有太多的意外,而她,反而借此机会做出宽恕林氏父子的举动,就是希望能够收服他们,如今见此情状,心知事成,心中舒坦了不少。 送走林清父子,楚唯着实疲累,为了卫离,三日没有合眼了,她决定暂时放下军务,休息片刻。 依兰推着被关了数日的林芷去歇着,自己守在楚唯床前,给她打着扇子,不多时,她自己竟也困的睁不开眼睛,本想着起身喝一口凉茶醒醒神,可还没来得及动弹,就伏在床沿上睡了过去。 在她睡去的同时,一团紫色的身影出现在楚唯的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扇子。 徐阡凝视着楚唯的睡颜,她的脸色全不似他记忆中的红润,苍白的叫人心疼,原本舒展的眉头也微微蹙起,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关于卫离吗?徐阡有些厌烦的想到那个病秧子。 接着,他看到,一行清泪从楚唯的眼角蜿蜒而下,不必说了,定是关于卫离的,在睡梦中都放不下。 只是他猜错了,楚唯并没有做梦,因为她本没有睡着,一闭上眼睛,就不可控制的想到卫离,对于他的绝情,她本以为,会难过很久。可是,当她回了军营,见到林清父子,就很快的进入角色,自然而然的开始谋算,这样的情形。更让楚唯难过。 徐阡抬手搭上楚唯的脉门,内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不多时,楚唯果然平静了许多。 眼看着日影西斜,林芷挑帘进来,看到徐阡坐在床前,先是一惊,接着微微一笑,福了福身,悄声退了出去。 …… 三日后。 越国的最后一战,都城郁林。 大军行进。探子快马来报:“郁林城门大开,不见守军踪影。” 林清愕然,越夜姬又在捣什么鬼? “既然这样,就进城吧。”楚唯身侧的徐阡轻轻的抚过手中的碧玉箫。 林清虽然猜到徐阡的身份,但他不曾亲眼见识过徐阡的本事,此时听他一副无所谓的口气。不由得皱眉,年轻人,也太狂妄了些。 “那就走吧。”楚唯说着当先一步催马前行。 林清大吃一惊,正要阻止,却被沐川拉住。 …… 众人全神戒备的进入郁林城,此时天气依然闷热,可一进城。众人都忍不住一阵寒战,因为,入目的都城,并不是一座空城,而是一座死城。 道路两边,依旧可见平素的繁华,有沿街叫卖的小摊贩,有路旁喝茶的客人,有巷子里嬉戏的孩童,他们的表情依旧生动,只是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生机,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地,仍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和神情。 一座城,男女老幼均已化作僵尸。 饶是素来自负的徐阡,也难掩惊异,转头看向与他并肩而行的墨冉。 “是蛊毒,丧尸蛊。”墨冉眯起眼睛,拉住缰绳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 “哈,真是越来越热闹了,神火圣蛊,血灵蛊,如今连最为歹毒的丧尸蛊也出场了!”徐阡的语气中全是狂放不羁,只是他的身子又挨近了楚唯几分。 整座皇城,只听得楚军的步伐声,越来越沉重的步伐声,只因眼前已经到了紧闭的宫城门前。 楚唯抬手止住行进的将士。 “我去看看。”徐阡不待楚唯说话,已经抢先道:“墨冉,你保护长乐。” 可紧闭的城门并没有给他试探的机会,就‘吱嘎’一声,缓缓打开一条一人宽的缝隙,一个面色苍白的汉人模样的少年有些怯懦的探出头来,看向楚唯等人,颤抖的道:“请问哪位是楚国的公主殿下?” “我是。” “公主殿下,我家哥哥请您单独进宫。” “单独?” “怎么可以?” 将士中传来一片质疑。 楚唯秀眉微微一挑,道:“你家哥哥是谁?” “公主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哦?那我若是不肯单独进宫呢?” “这个――” 一句话还没说出,士兵中突然有些惊乱,再看过去,站在前排的十余名士兵竟在瞬息间化作僵尸。 徐阡连忙护住楚唯,同时玉箫点向那少年的眉心。 那少年一个哆嗦跪在地上,哭道:“公主饶命,饶命呀,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不关奴才的事――” “我不杀你。”楚唯说着拨开徐阡的玉箫,道:“但是,你要把话说清楚。” 玉箫被移开,那少年顿时感觉松了口气,伏在地上道:“公主殿下,我家哥哥说,他说,这城中已经布满了丧,丧尸蛊,还是,请您入宫吧。” “不行!”徐阡拦住正要答话的楚唯道:“我去――” 可他话音未落,又有十余名士兵化作僵尸,楚军将士已经骇的不敢动弹。 徐阡有生之年,从未想过会遇到这般境地,不由得双目喷火,握着玉箫的手背青筋暴起。 “表哥。”楚唯见状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他若要我死,只需发动丧尸蛊就是了,何必多费周折?” 楚唯说着朝着那少年道:“好,我跟你进去。” “公主。”墨冉上前一步挨近楚唯,低声道:“服下这个,可保公主神志清明。” 说话间,楚唯手中就多了一粒翠绿色的丹丸,楚唯想也没想,仰头吞了下去,朝着墨冉感激的点点头。 纵身跃下马背,跟着那少年步入越国宫城。 接着,城门再次紧闭,将徐阡等人隔绝在外。 行走在一片死寂的宫城中,楚唯深吸了口气,缓缓伸展开原本紧握的手掌。 越国的皇宫布置的极为迤逦奢华,每隔几步,就有侍者站立两侧,只是他们都已经无一例外的化作了僵尸,而且,与街上形形色色的蛮人不同,他们都是汉人样貌,无一例外的,都是美男子。 ------------ 105章 男色 越夜姬荒淫好色,多次到苍梧、临贺等地掠夺汉人男子,豢养在越宫之中,楚唯看着路旁不知凡几的美男子,不由得想到楚地那些痛失亲人的百姓,刚刚舒展开来的手掌不自觉的再次握紧。 她的眼睛从他们身上扫过,他们的表情或是调笑,或是讨好,或是乖顺,或是惊惧,一张张俊脸,那样的生动,只恨那一双双灰败的眸子,昭示着他们的生命已经终结,剩下的只是一具僵尸的躯壳。 一片死寂的宫廷内,只回荡着楚唯和带路少年的脚步声,咔嗒咔嗒咔嗒,一声声清脆的传出而后不知触碰到哪里,再次荡回来,刺耳的诡异。 饶是楚唯两世为人,历经生死,身处这样的死城,仍旧不禁汗毛倒竖,在闷热的晌午打起了寒噤。 那少年的步伐轻盈,走的飞快却并不显得慌张,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楚唯想到他方才在宫门处吓破胆的模样,心中冷笑。 但更多的却是惊疑,这绝不会是越夜姬的阴谋,越夜姬就算是再邪魅,也不会将自己的臣民和男宠统统化作僵尸,也就是说,越夜姬很可能遇到了意外,至少,她已经失去了对越宫的掌控权。 想到那夜在益水畔的短暂交手,那团火红的身影,漫天飞舞的血灵蛊,以及那些瞬间消逝的生命,那样的巫术,就算是徐阡这般宗师级的高手也没法留下越夜姬的性命,那么,是谁?控制了越宫。 带路的少年脚步减缓。楚唯跟着警觉,是要到了。 抬头向前看去,一座楼阁模样的宫舍伫立在偌大的水池中央,水池中除了这处楼阁。再无他物。 楼阁四面纱幔环绕,一顺水的火红色,纱幔随风舞动,映在清澈的池水中,那漂浮的影子活像是一丛丛游走的魂灵,又似乎是在随波起舞。 楚唯收摄心神,定睛向楼阁深处看去,只是纱幔层层叠叠,一层被风掀起。另一层就随之落下,总看不清里间的情形。 “公主,是这里了。”带路的少年停在通往水中阁楼的引桥前,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我家哥哥就在里面候着您呢,请进去吧。” 楚唯略一颔首,道:“多谢小哥带路。” 说着暗自运用牡丹芳华引,这些年修炼下来,虽不能像徐阡那样以罡气护体,但也可以极快的应对突发状况。 默默掐住一个‘静’字诀。楚唯踏上了朱漆木板搭起的引桥。 楼阁距离岸边本不算远,但引桥曲折回环,楚唯转过第一道弯,耳畔隐隐传来凄婉的乐声,向前行进,乐声越发的哀切,直叫人毛骨悚然。 越是挨近楼阁,越是有一种难以阻挡的阴森鬼魅气息迎面袭来。 楚唯默念牡丹芳华引的心诀,加上墨冉给的丹丸的药力。才算是勉强稳住心神。 引桥尽头。是一扇通往阁楼的朱红木门。 楚唯缓步上前,屏息凝神。伸出右手,可那木门却不用她推出,就无声的打开来。她只得收回手,手心已经沁出冷汗,握起拳头,一片湿滑。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太过诡秘,可她却也没有退路。 阁楼除了一扇木门,并没有四壁,只以通红的纱幔遮掩,光线透过纱幔,映着整个屋子一片瘆人的血红。 室内无人,楚唯的目光扫向一旁的楼梯,深吸了口气,拾级而上。 “你来了?”柔媚入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甫一登上二层,楚唯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事物,就被这突兀的声音惊得一个寒战,连忙转头看去,纱幔掩映中,一张宽大的罗汉床安置在斑驳的光影之下,床上横卧着一名红衣男子。 说是穿着红衣,不如说是挂在身上,衣领随意的敞开着,露出白玉一般的肌肤和绝美的锁骨,他单手推着腮,幽黑的眼眸正极为专注的看向她,薄薄的嘴唇轻轻开启,他说:“过来坐吧。” 他的手没有动,他的眼睛在向她招手。 楚唯几乎下意识的抬起脚,但同时警觉,狠狠的咬破舌头,满口的腥甜让她清醒了几分。 像是怕会被蛊惑一样,楚唯紧紧抓住楼梯的扶手。 她听到自己有些艰涩的声音,“你是何人?” “我吗?”红衣男子挑起嘴角,“云岫。” 楚唯并不关心他的名字,她随即问道:“是你要见我?” “恩。” “有何指教?”楚唯的声音很是严肃,她甚至刻意让自己变得凛冽。 “呵,吓到你了吗?” 云岫显然察觉到她的防备,有些不喜的皱了皱眉,缓缓撑起身子,亲昵的道:“我是有一份大礼要送给长乐呢。” 他的亲昵让楚唯毛骨悚然并且抗拒,她的语气越发生硬:“我叫楚唯。” “恩,我知道,可是我喜欢长乐呀!”云岫妖媚的脸上闪过任性的意味。 楚唯一阵的恶寒,冷声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送礼给我?” “唉,谁叫我喜欢长乐呢。”云岫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扶着床沿站起来,缓步向楚唯走来。 楚唯强忍着没有随之后退,她不能退,就算是输,就算是死,也不能怯懦,因为她深知,怯懦本身一文不值。 云岫歪了歪头,露出琢磨的神情,一步一步的挨近她。 他的脚步很是虚浮,仿佛是大病初愈,光影黯淡中,他的身形瘦削而单薄。 “咳咳咳——” 就在楚唯的心几乎要跳出体外时,云岫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随之痛苦的蜷下身子,楚唯一动都不敢动,全神戒备的看着他因为咳嗽而颤抖的身子。 半晌,云岫总算停下来,自嘲的笑道:“等得太久了,今日见到长乐,竟然激动成这样!” 他的咳嗽不是做出来的,楚唯紧了紧拳头,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咳咳。”云岫又咳了两声,道:“自然是救我脱离苦海。” 楚唯皱起眉头。 “怎么?难道长乐身为公主不该挽救被掠夺的子民吗?” “你说,什么?” ps: 亲爱的们~~某人明日一定洗心革面,把欠下的字数一并补齐~~说话算话,拉勾勾~ ------------ 106章 云岫 “我们这样的人,虽然被禁锢在不见天日的高墙之中,却也仍旧日夜盼着脱离苦海的一天,公主不知道吗?难道不曾想过要来解救吗?” “我――”楚唯被问得语塞,这一情形完全出乎意料。 云岫见状,目光一片黯然,抿起嘴角,抓住楼梯扶手就往楼下走,可他似乎太过虚弱了,腿上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跟着一个踉跄。 “当心――”楚唯闪过身来一把扶住他的手臂。 “长乐,是在关心我吗?”云岫黯然的眼中又泛起光彩,看向楚唯时,堆起一叠叠的桃花。 楚唯一个激灵,强自忍住没有将他推开,冷声道:“走吧。” “呵。”云岫发出短暂轻快的笑声,径自伸手扶住拦住楚唯的肩头,道:“这样才站得稳呢。” 楚唯大为骇然,几乎本能的猛一甩肩。 接着‘咚’的一声闷响,云岫无力的跌坐在楼梯上面,似乎摔得很重,他妖媚的脸上泛起痛苦的神色,半晌才缓过气来,极是伤心的道:“长乐嫌弃我吗?嫌弃我是越夜姬的男宠吗?呵呵,这也难怪。” 语气坦然而绝望。 楚唯心中一滞,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低低的说了句:“是我不对,你要去哪里?走吧,我扶着你就是。” 云岫借着楚唯的力气站起身来,手臂自然而然的搭上她的肩头,他感到楚唯浑身一下子僵成一块,但她却没有在推开他。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呀。云岫的嘴角泛起笑意,无边的邪魅。 楚唯扶着他走下有些逼仄的楼梯,再次踏入被光影染成血红的阁楼一层。 这个阁楼气氛怪异,让楚唯很不自在。是以,到了一层,她接着迈步向木门走去,要快些离开这里。 肩头一紧,却是云岫不肯走了,道:“就是这里。” “什么?” “我要送给长乐的礼物,就在这里。” 楚唯挑了挑眉,扶着他向室内走了几步,随之跟着他停下脚步。 云岫捏了一下楚唯的肩膀。接着在她反抗前,将手臂移开,一手扶着阁楼的朱漆柱子,一手指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柱子,道:“长乐,哪里有一处机括,你去打开吧。” “做什么?” “别怕,有我在呢。”云岫答非所问,他像是很累的样子,不过说了一句话。就疲惫的垂下眼帘。 楚唯略一沉吟,缓步走到哪根木柱旁边,四下查看了一番,并没有什么机括,看向云岫,但见他仍旧合着眼帘,略一思索,抬手在木柱上拍打起来,一边凝神辨声。不多时就发现有一处声音不同。显然内有空鼓。 再次看向云岫,这一次。他朝着她点点头。 楚唯运用内力护体,全神贯注,手起掌落。在空鼓处轻轻一击,原本光滑的柱面刷的一下开出一个孔洞,露出安放在里面的一只木柄。 是这个了,楚唯伸手探进去,将要碰到木柄时又握了握拳头,扭头看向云岫道:“死了很多人,你知道吗?” 她曾经以为阁楼中等她的人就是操纵越宫、施放丧尸蛊的人,可眼见云岫的虚弱,不免有些疑惑。 “恩,丧尸蛊。”云岫淡淡的道:“长乐,怕了吗?” 她是害怕,怎能不怕呢?行走于丧尸林立的死城之中,但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云岫,抬手扳动藏于柱中的木柄。 随着木柄的转动,阁楼的地板开始摇晃,接着传出艰涩的‘咔咔’声,自一层的朱漆地板中央向前后两侧缓慢的裂开一道缝隙,裂缝越来越大,直至最终停止,已经足有一座棺木的宽度。 云岫缓缓的走了过来,扶住楚唯的肩膀,道:“下去看看。” 随着两人走下秘道的台阶,地板的裂隙重又合上,宽大的密室之中,没有灯火,却被四处散落的碗口大小的夜明珠照得通亮。 一箱箱金银珠宝随意的堆垛在密室之中,密室很大,楚唯目测估计,应该与外间看来的水池差不多大小。 这样的宽大的一处密室中,堆满的全是金银财宝,珠光宝气的辉映下,密室中央的一只通体晶莹的水晶棺椁显得尤为突出。 云岫的手掌轻轻抚过棺椁,水晶棺面随着打开,露出里面安睡的容颜。 楚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不曾近距离见面,但她还是可以断定,躺在水晶棺中的通身火红的女子,就是越夜姬。 “她?”楚唯有些不知从何问起。 “死了。”云岫的声音简单利落。 “为什么?” “因为我,吸干了她的血。”云岫伸出手,轻轻抚摸越夜姬已经冰冷却是绝世美艳的脸颊,似是梦呓一般说道:“她,真的很美,是我服侍过的女人中最美的了,美的让我嫉妒呢。” 他每说一句,楚唯的心就提起一分,到得最后,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云岫突然转头看向她,眼里涌起大大的笑意,道:“还好长乐不像她一般美丽,不然,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呢。” 楚唯喉咙发干,不知能说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屏息戒备。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长乐的。” “为什么?” “因为,长乐会待我很好的。” “她,待你不好吗?” “恩,好,可是谁叫她太美了呢?这张脸,看着就想毁灭。”云岫说着盖上水晶棺面,续道:“更何况,若不是我吸了她的血,徐阡又怎能凭借箫声阻止血灵蛊呢?” 墨冉说过,若真是血灵蛊现世,宗师级的高手也只能自保,无力退敌,是以,他曾怀疑越夜姬驱动的并非真正的血灵蛊。 “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哦,血灵蛊是要靠主人的血气驱使的,长乐不知道吗?”云岫说着露出一个宠溺笑容,道:“说起来,都是为了保住你这条小命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说了嘛,因为我喜欢长乐呀。” 楚唯不想和他纠缠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转而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事:“那,丧尸蛊呢?又是谁施放的?是你吗?” “呀,长乐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呢?问题多的小姑娘真不可爱。”云岫说着环视室内的一周,转而道:“这里是越夜姬的密库,这些东西,就是我给长乐的礼物了。” “我为何要收下这些?” “因为作为交换,长乐会带我离开这里呀!” “你说什么?” “难道不肯带我离开吗?” “越夜姬已死,你为何不自行离去?” “自行离去?却哪里呢?我这样一个人。”云岫的语气中泛起自怜的意味,眼睛里满是波光。 不知怎么,楚唯一下子就想到前世齐逸玩弄的那些男宠,如今世道,男风颇盛,许多有权势的男人会豢养娈童,甚至连女子也有招纳面首的癖好。 眼前的这幅容颜,不论男女,都会心动吧,连走路都有些吃力的他,当真走出这座宫城,恐怕顷刻间就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这些都给你,带我走好不好?”云岫的语气变得哀切。 “好。”楚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就这样答应了吗?但她随即打定了主意,道:“我会带你走。” “让他们进来吧。” “谁?” “长乐带来的那些人呀。” “可是,丧尸蛊――” “哦,越夜姬已死,丧尸蛊不会再发作了。” 楚唯感到压在肩头的手臂越来越重,忍不住道:“你还好吗?” “恩,有点累了。” …… 方才带路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进了阁楼,恭敬的候在门旁。 “阿鸢,去把赵子恒叫进来,还有徐阡吧,那家伙脾气坏,若不叫上他,保不准就要硬闯了。” 云岫说着拉着楚唯一同坐在阁楼前,歪头靠着楚唯。 “为什么只叫他二人?”楚唯不自然的向旁边躲了躲,但终究还是让他靠过来。 “这些宝贝是我送给长乐的,可不是送给楚国那个昏君的。” “父皇,他不是――” “他若不是昏君,怎地还不禅位给长乐呢?” …… “长乐!”徐阡丢下手中的阿鸢,迅即上前提起楚唯,斥道:“做什么挨在一起!” 云岫失了力,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表哥!”楚唯有些嗔怪的道:“他身体不好。” “他身体好不好与我何干?再说了,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是谁?” 楚唯用力挣开他的手,道:“什么叫不男不女?你就不能说句好话吗?他有名字,叫做云岫,云岫!” “云岫!”徐阡有些吃惊的重复了一遍,接着泛起更为厌恶的神色,“原来,云岫就是这般货色!” 云岫倒是不生气,只是挽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向楚唯,楚唯没好气的瞪了徐阡一眼,上前帮着阿鸢扶起云岫。 难得的,徐阡没有再阻止她,只是黑着脸站在一边看着。 密室中的宝藏,楚唯本想着一半送去大庸,一半缴纳国库,可云岫坚持不肯。 赵子恒也说:“如今国库丰盈,这些钱财既然是云公子赠与公主的,公主不妨先行收着,若将来朝堂上有个什么意外,也好应对。” ps: 亲们,送上今天的第一更,稍后还有加更哦~~ ------------ 107章 威胁 徐阡更是完全看不上楚昭,自然一句好话也没有。 楚唯略一沉吟,决定按照几人的说法,将密室中的宝藏尽数送往大庸,而这任务,自然是由赵子恒负责。 偌大的郁林城,只剩下云岫和阿鸢两个活人,不用说,除了密室中的财宝,都城中其他财物尽归楚国国库。 因着楚军将士打从心里惧怕这座诡谲的郁林城,清理的工作做的极为迅速,不过一天的功夫,整座郁林城就被清理一空。 楚唯命人将宫中死去的汉人男宠妥善安葬,又令张韶景率领两万士兵驻守益水西岸的郁林、西平、交趾、晋兴四郡。 大军于次日拔营回师。 晌午出发,日暮时分就到了益水岸边,远远的江风拂面而来,已经隐隐有了凉爽的寒意,此时已经已是深秋,但郁林却还是热的。 一匹快马奔至大军前面,马上楚兵跳下马背,一路小跑的来到中军处,禀道:“公主,江边不知哪里来了一票人马,送了封信给您。” 说着呈上一封薄薄的信笺。 楚唯正要打开,墨冉却从后面伸手接过去,道:“公主,还是要小心些。” 楚唯闻言心中一凛,自己到底是阅历浅,不自觉间就会粗心大意,若这信中藏了毒,只怕自己已经受伤。 她心知墨冉是碧血潭的少主,用毒的本事可说是天下无双,放心的由着他打开信笺。 上面只是短短四字:‘恭候大驾’。 是卫离的字迹。 不知就里的墨冉有些犹疑的看向楚唯,她的神色晦暗不明。似是千百种情绪缠绕在一处,难以明辨。 楚唯也不解释,收起纸笺,问那报讯的士兵道:“人在哪里?” “益水岸边的‘望江亭’。” “带我去吧。” 一旁的林清顿觉不妥。连忙上前问道:“公主,您这是――” 楚唯举目望向益水,徐徐说道:“是蜀国丞相,卫离。前些日子益水几乎断流。想来党项的堤坝已经再次屯满了。” 林清不知楚唯与卫离的过往,闻言微微吃惊,转而皱起眉头道:“蜀国果然不肯罢手,但就算是蜀相亲临,也不用公主您亲自前往,就由臣去会会他,蜀国虽然把控着益水上游,可也未必就真敢与楚国翻脸。” “不必了,既然他来信相邀。我若不去。岂不叫人笑话。”楚唯的语气坚决。 林清闻言连连摇头。道:“谁去都行,唯独您不能去,别人去或许平安无事。您去就是大大的危险。” “哦?林将军不也说蜀国不敢与我大楚翻脸吗?若我有了损伤,父皇又怎会善罢甘休?” “公主说的极是。可齐楚两国的婚约恐怕也是蜀国的心头刺呀!” 若她死了,齐楚的婚约就化作一纸空文,齐楚联手吞并蜀国的可能也就大大降低。 难怪蜀国会不顾与楚国的交情,开闸放水,原来要为了要她的命,可卫离呢?他也是这样想的吗?他不再需要这纸婚书来扶持齐逸了吗? 林清看着楚唯恍然的神情,心知她已经清楚其中关窍,略放下心。 可却不料楚唯眸光忽地一凛,道:“既如此,我就更该去看看,将军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说着跃上马背,指着那报讯的士兵道:“前面带路!” 她要和他有个了断,那日林中的作别太为仓促,显得她太过软弱,她不甘心。 “这――这――”林清急得直跺脚,转头看向徐阡,在他眼里,楚唯或许会听他这位表哥的劝说。 果然,不见徐阡如何动作,楚唯的马就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前行。 楚唯见状,气恼道:“你做什么?” “一起去。” 徐阡也牵过马匹,收起内力,与楚唯并肩而行。他心知拦不住她,能做的,只是陪着她,不让她只身犯险。 望江亭,顾名思义,是江边的一处凉亭,本是送行亲友作别的地方,如今却被白色的帘幕包裹的密不透风。 临时搭起的雪白帐门处,一左一右侍立着两名少年,正是忍冬和半夏。 两人见楚唯和徐阡一同前来,毫无惊讶,齐齐迎上前来见礼,引着二人步入望江亭。 亭中置了一张雕工考究的木桌,卫离正坐在桌旁闭目养神,在他身后,侍立着一名清秀的男子,这名男子,楚唯在洛阳照过面,虽然不曾正式引见,却知道他就是隐宗四影卫的首席,月影。 也不用卫离礼让,楚唯和徐阡径自捡了靠门的位置坐下。 卫离静静看着楚唯好一会儿,淡然一笑道:“长乐的气色好多了。” 他若无其事的模样,略带关心的语气,让楚唯心中一酸,可转念想到中毒的父亲,楚唯终究狠下心肠,道:“呵呵,卫丞相这般称呼,倒叫本公主误以为是故人呢。” 卫离闻言瞳孔微微一缩,旋即笑道:“哦,是卫离唐突了,还请公主恕罪。” “无妨,卫丞相具书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向公主讨要一半的财物,以及益江西岸四郡而已。” 果然是为此而来,楚唯挑了挑眉道:“我若是不给呢?” “除非公主永不过益江。”卫离说着向益水上游方向瞟了一眼。 “卫相是在威胁我吗?既如此,我只好修书进京,请父皇率兵去汉安与蜀国君主亲谈了。” “哦?这么说,公主是打定主意要嫁与齐太子了吗?” 就算卫离曾经利用过她,谋害过楚昭,可他从未食言过,是以楚唯万万没想到卫离会拿着与齐逸的婚事来威胁她,藏在袖中的手掌不自主的紧握起来,楚唯强忍着怒火,道:“我的一位故人曾答应我,会妥善处理两国的婚约,所以,就不劳卫相费心了。” “故人吗?身为一国公主,十万大军的统帅,想不到公主竟会相信无凭无据的一句空话。”卫离说着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真的要食言了,楚唯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答应过会照顾好她的话,原来在他眼里,竟是无凭无据的一句空话。 看着楚唯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眼里也泛起刻骨的悲戚,卫离缓缓的将一杯新添的清茶推到她面前,轻声唤道:“公主――” 茶香氤氲,与那么多年来听风阁里萦绕的味道一模一样,楚唯的目光落在升起的水汽上,喃喃的道:“是啊,一句空话罢了,倒是我痴了,多谢卫相提点。” “公主客气了,是您心地纯良,才会被人蒙蔽,没酿成大错就好。” 转而又说道:“此番楚军能如此轻易的占领越国,多少也是得益于益水泛滥吞噬掉越军的主力吧,说起来,这一仗,可说是贵我两国合力而为呢,今向公主讨要些土地财物,也是情理之中了。” 楚唯心中明镜似的,齐军陈兵长江,楚国水师晚回朝一日,就多一分危险,蜀国手中握着益水上游,就算她能强占下益水西岸四郡,也会时刻受制于蜀国,不如干脆放了,至于那一半的财物,别说是一半,就算是全数,也不及密库中的十分之一,当务之急,是要让水师和密库中的财宝平安返回楚国。 楚唯心思电转,迅速做出决断道:“好,就依卫相的意思,不过,本公主亦有个小小的要求。” “公主请讲。” “要劳烦卫相送我军一程,同渡益江如何?” “好。” 条件议定,楚唯默然起身离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出了凉亭,徐阡抢先一步给她牵过马匹,楚唯感激的笑笑。 两人策马回程,走到半路,楚唯突然勒住战马,伸手拿过徐阡的玉箫,翻身下马,在脚前的地面上缓缓划了一道横线,又呆望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今日你我画地绝交,来日再见,即为仇敌。” 卫离那张已经与轩儿的童颜全然不同的脸,再也不能蒙蔽她,终于,她记起了前世的仇恨。 徐阡有些担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问道:“还好吗?” “恩。” “那个病秧子――” “表哥,我们不说他了。” “好。”徐阡只好把心中的担忧忍下去。 说他做什么呢?楚唯有些自嘲的想着,前世蜀国的宛瑜公主甘心作为冲喜新娘下嫁卫离,又助他取得蜀国皇位,可到头来,还不是三尺白绫,做了魏国辅国的祭品,对比起宛瑜所承受的,她的伤心能算什么呢?她只不过是白养了他五年而已。 …… 目送楚唯离开,卫离的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好在月影及时扶住他。 “公子,您――” “我没事,可以拿开了。” 月影闻言默然的将抵在卫离背心上的手掌拿开,方才与楚唯会面时,若不是仗着这只手源源送出的内力,卫离只怕早已不能支撑。 月影心中哀叹,抬头看向走入亭子的谷清风,满眼的担忧。 谷清风也是心绪沉重,这次卫离不顾劝阻,千里走单骑,只凭着一个执念支撑着找到楚唯,本已是毒火沸腾,却又落入池水之中,冷热相激,虽然在墨冉的及时救治下保住了性命,却也元气大伤。 ps: 亲们,第二更如约而至哦~~~ ------------ 108章 妒意 亭中的气氛甚是压抑低沉,卫离看着无比凄苦的两人,嘴角突然漫起笑意,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公子!”第一次,谷清风对他的语气森严凛冽,“您太任性了!” “怎么?伤的很重吗?” 谷清风默然颔首。 “那我还有多久可活呢?” “公子——” “告诉我吧,这样也能有个警示。” 谷清风叹了口气,道:“最多五年。” “五年吗?足够了!” 谷清风心中不忍,别开脸去,呐呐的道:“公子,您这是何苦呢?” “唉。”卫离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入冬了,难怪一下子就冷了起来,连江风都吹不得了,今天的初冬,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些呢。” …… 楚唯带回来的结果并没有让众人如何惊异,这是难免的,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受制于人,只有任凭宰割的份儿。 可同时,将士们无不憋着一口气,自家浴血奋战打下的战果,白白的叫蜀国分了去,试问谁又能甘心呢? 楚唯急着回朝,交接的手续办的极快,卫离也不拖沓,财物什么的,只随便点了半数的箱子,看也没看里面的物事。 楚唯情绪低落,整个过程都没露面。 唯有沐川跟着忙前忙后。 交割完毕,已近晌午,楚唯毫不耽搁,下令即刻渡江。 难免的。卫离被请上了楚唯乘坐的战船,安置在她隔壁的房间休息。 ************************ 忍冬端着膳食踏进卫离的房间时,卫离正透过微开的窗口看向窗外,很是入神的样子。 忍冬不由得好奇的看出去。 窗外远处的甲板上。楚唯俯身靠着围栏,江风吹起她乌黑的秀发,在风中很是招摇的样子,而在她身旁。一名浑身红衣男子正伸出手来逗弄着她的发丝,离得太远,忍冬看不清他的容貌和神情。 但卫离的目力超群,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子有着无比妖媚的容颜,他看向楚唯时,眼里满是兴味,就像在赏玩着一个珍奇的猎物。 可楚唯每每看向他时,他的目光就瞬间化作浓浓的宠溺。 他似乎不小心扯到了楚唯的头发。楚唯吃痛挥手去打他。他也不躲。生生被推了一个踉跄,楚唯连忙去拉他,他就趁势靠在楚唯身上。 他的眼睛透过楚唯密密的发丝看过来。朝着卫离的方向,嘴角的玩味越发浓烈。 虽然距离很远。虽然卫离的窗子只开了些许缝隙,但卫离能准确的感受到,这个男人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正在看着他们。 这个邪魅的男人,叫做云岫,卫离不自觉的念起他的名字。 半夏推门进来,正看到楚唯和云岫如同打情骂俏的举动,再看卫离,惊了一跳,连忙上前唤道:“公子——” 卫离恍然回过神,顺着半夏的目光,看到自己青筋暴起的手背,不由得自嘲似的笑了笑,道:“没事。” 忍冬也反应过来,连忙端着托盘给卫离布菜。 半夏拿起靠枕垫在卫离身后,趁势关上了窗子,道:“江风大,都有些冷了。” 甲板上,楚唯准确的捕捉到窗子关闭时的声响,云岫同时觉察到她身子明显一僵,接着她转身走向船舱,一边说道:“这儿风大,你身子不好,小心着凉。” 云岫乖乖的应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着楚唯进了她的房间。 林芷刚刚布置好午膳,正打算去请楚唯,见她回来,笑道:“公主回来的正是时候,咦,云公子也过来了,我可没准备您的碗筷。” 林芷说着朝依兰眨了眨眼,依兰会意,道:“奴婢去请表少爷来陪云公子说话。” 林芷和依兰的排斥之意再明显不过的,可云岫却似乎毫无所觉,笑道:“不必了,我吹了会儿风,有些乏累,索性睡一会儿。” 说着伸了个懒腰,径自朝着楚唯的床榻走过去。 林芷唬了一跳,连忙道:“云公子,一会儿公主也要小憩,您若是累了,不如回房休息吧。” “就由着他吧,我今天精神好的很,看样子是不用午睡了。”楚唯突然插了一句。 林芷愕然,依兰更是张大了嘴巴,云岫则是挽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可楚唯根本无心留意他们的神色,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清楚的听到隔壁传来‘喀嚓’一声脆响,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连带饭菜也可口了许多。 …… 服侍卫离用膳的忍冬下了一跳,赶忙翻出谷清风的药箱子,捧起卫离被折断的竹筷刺伤的掌心,小心翼翼的涂上药末,一边忍不住泛起心酸。 半夏更是皱起眉头怒视着隔壁。 楚唯的房间隔音效果极好,他们并没有听到楚唯和云岫的说话,只道是卫离还在为方才甲板上的一幕而恼火。 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无奈。 …… 不知为何,林芷莫名的不喜云岫,总觉得他接近楚唯是不怀好意,所以眼见楚唯对他多有纵容,再想到军中日渐流传的谣言,越发的担忧。 依兰也是一样的心思,在她眼里,楚唯是个无所不能又和善宽厚的主子,是以也容不得云岫玷污她的名声,拔腿去了徐阡的房间。 徐阡对外间的一切似乎毫无所觉,正在悠哉游哉和墨冉弈棋。 两人倒是下个平手。 徐阡不由得想到卫离,道:“那个病秧子也不是一无是处,棋艺就很好。我当年与他下棋,总是输多赢少。” 想到当年卫离对楚唯的维护,楚唯对卫离的痴念,再对比今时的剑拔弩张。不由的长叹一声,竟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正这时,依兰来了,支支吾吾的请徐阡过去。 徐阡挑了挑眉道:“云岫呢?” 依兰没想到徐阡当着墨冉的面竟问得这般直接。有些窘迫的答道:“云公子也在公主房中。” “既然这样,就由他陪你家公主说话好了,我还是去看看卫离那家伙,说不定他今日不是我的对手呢。” 徐阡说着起身就要去找卫离。 依兰焦急的道:“表少爷,云公子这样闹下去,只怕公主的名声——” 徐阡本就有些浪子情怀,江湖上早就是花名在外,根本不把名声看在眼里,见依兰急切的样子。有些好笑的道:“名声?她自己都不在意。你操的什么心?难不成怕被她连累的嫁不出去。” 一句话。弄得依兰满脸通红,呐呐的不知说什么好。 徐阡则再不理会,邀墨冉一起去找卫离。墨冉却是摇头,道:“难得乘船。我要去外面吹吹风。” 徐阡无所谓的笑笑,自行去了卫离的房间,也不敲门,径自推门进去。 忍冬和半夏先是一惊,待看清是徐阡,不由得苦了脸,这位小爷该不是又要缠着公子下棋吧。 果然,下一刻,徐阡已经坐到卫离对面,捧出自己带来的棋盘,道:“来,咱们下一盘。” 半夏见状连忙上前道:“公子,您该服药了。” “恩。”卫离点点头,一边笑着与徐阡下起棋来,全不理会半夏的劝阻之意。 益水虽然江面很宽,但楚唯下令全速行进,不多时就到了东岸。 徐阡有些遗憾的道:“怎么办,才刚开局。” 卫离则是笑道:“来日方长,日后再结此局也不迟。” 众人登岸,楚军将士嫌恶卫离趁火打劫,个个没有好脸色,楚唯也没有露面,只有沐川感激的朝着卫离颔首致意,可卫离却只当没看到。 转身登上事先备好的一叶扁舟,返回西岸。 本来已经上马的徐阡突然转过身,朝着江面的扁舟高呼道:“卫离,你记好了,我们的局尚未了结!” 回应他的却只有呼呼的江风。 总算踏上了自家的地界,楚唯心下一松,唤来沐川问道:“有事?” 自从财物交割完毕,沐川就总是盯着楚唯转,但因着云岫一直缠在楚唯身边,他实在没有机会开口,此番楚唯问话,他连忙上前,可转头看向一旁笑盈盈的云岫,欲言又止。 云岫见状乖觉挑了马头,走开了几步。 沐川才道:“公主,蜀国分走的财物只有总数的十一。” “怎么回事?”楚唯秀眉微蹙。 “是卫公子身边那位叫月影的小哥,前夜他给我送了信,说叫把财物集中装在其中一半的箱子里,另一半则随便添些不值钱的物事,属下当时纳闷,但也照着做了,哪知蜀国的人挑去的全是那些不值钱的。” 楚唯闻言心里就像是塞了块石头一样的难过。 她听到沐川仍旧说着:“想不到卫公子竟然做了蜀国的丞相,啧啧,当年在千竹苑时经常生病,也不知现在好了没有?” 又说:“卫公子总算念着旧情,没来与公主争抢。” …… 楚唯仍旧留了张韶景率领两万士兵驻守益水东岸的高凉、宁浦、南海、永平、新会五郡。 带着剩余的兵士全速班师回朝。 收服南越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楚国州郡,一路上,每过一地,百姓无不夹道相迎,楚唯本就无心邀功,又担心落人口实,是以,一路疾行,并不享用民众的礼敬。 不一日,就到了京都。 大军在城外安营,楚唯率着一众将士尚未进城,楚昭的圣旨就到了。 孝赟公主受命于危难,救民于水火,智勇双全,文武并举,实乃天赐将才,可为肱骨栋梁,朕顺应天命,擢升孝赟公主为镇国公主,赐号‘风舞’,加南越五郡并湘西郡为封地。 自此,楚唯的封号有护国孝赟公主晋级为镇国风舞公主。 镇国公主的封地应为三郡,但楚昭却破格加封了云梦、湘西以及南越五郡,算在一起就是七郡,再加上富庶的汇阳县,几乎比得上一个州了。 但一来南越五郡饱受战火,百废待兴,短时间不会有太多收益,二来楚唯有着实打实的军功,朝堂上虽然有些异议,但却无人明言进谏。 除了封赏楚唯,同时还擢升了平南大军中的一应将士。 比如林清被任命为北军都督府都督。 比如韩时雪领了金吾卫副指挥史的官衔。 比如沐川做了卫尉寺掌管武库署的典事。 等等。 楚昭很是高兴,亲在率文武百官在皇城上迎接楚唯等人。 但楚唯却高兴不起来,数月不见,楚昭明显又消瘦了许多,想到相思引至今无解,楚唯心中就压了块石头。 如此大捷,少不得一番犒赏饮宴,楚唯只得勉强应付,好在她身为女眷,抛头露面时总带着那副鬼颜面具,大家才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儿。 一番折腾后。 总算回了千竹苑,紫檀和罗忠早早的候在门口向楚唯道贺。 然而,也是一起的,众人看到了与楚唯同坐一车的妖冶男子云岫,罗忠不由得暗自皱眉,方才林芷就已经带了两名成年男子回来,并且还安置在了千竹苑的内院。 怎地楚唯又亲自带回来了一个。 云岫一边下车,一边大大的打着哈欠,显然是刚刚睡醒,也不管许多人在场,径自嚷道:“早知道要等长乐那么久,我就也跟着墨冉他们回来好了,好困呀——” 说着就往楚唯身上靠。 惊得千竹苑众人半晌说不出话,还是迎出来的木槿上前一步扶住了云岫。 千竹苑内院四个院落,一下子就满了,墨冉住进了无心居,云岫被安置在了染青斋,徐阡听说听风阁是卫离的旧居,饶有兴味的住了进去。 楚唯只觉得疲累不堪,由着紫檀和绿萝梳洗一番,倒头便睡。 可她总是睡不踏实,几次被‘喀嚓’的断裂声惊醒,她知道那是卫离折断竹筷的声音,他的手应当流了许多血吧,他是个一旦流血,就很难止住、伤口也很难愈合的人呀。 这样的想法,让楚唯暗骂自己没出息,可她没出息的程度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没办法,她只有一遍遍想着被相思引折磨的楚昭,只有这样,对卫离的念想才会淡一些。 四更鼓响,楚唯仍旧翻来覆去。 索性翻身坐起,偷偷溜出移翠馆,隐入墨冉居住的无心居。 ps: 哇咔咔!!!某人洗心革面成功啦~~今天更了一万字哦~~总算把欠下的字数补齐啦!!求票哈~ ------------ 109章 扑朔 她的脚甫一踏入无心居,墨冉就有所警觉,待她推门进入时,墨冉已经端坐于桌前,静候着她了。 楚唯禁不住想,这世上的高手可真多,看着墨冉的情形,恐怕武功比起徐阡也是不遑多让了,又善于用毒,真是个不能得罪的角色。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墨冉见楚唯进来,起身帮她扶了椅子。 “你不也没睡?” “这样吗?也是。”墨冉给楚唯添了杯茶,在漆黑的室内,他的动作流畅得如同白昼,“有事?” 自从当日在墨冉隐居的小院中,他说出要娶她或是退一步做她的男人那样的话后,就一直很守礼,不会像云岫那样没来由的歪缠,也不会如徐阡一般对她指手划脚,对比起来,他的态度可说是有些疏离了。 楚唯若有所思的捧起茶盏,嗅吸着暖暖的茶香,初冬的京都,着实冷了,半晌,眼眸中重又亮起明净的光芒,问道:“墨冉,你为什么要来千竹苑?” “恩?”墨冉笑笑,“不是早说过了吗?难不曾公主得了云岫,就容不下我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好吗?” “要赶我走?” “不是。” “既然不是要赶我走,又何必计较我为何而来呢?”墨冉显然不愿多说,转而道:“深更半夜跑过来?就为了问这个吗?我还以为会是关于楚皇的呢。” “你怎么知道的?”楚唯被说中了心思。 “虽然白日里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可也知道令尊并不康泰,更何况。这不正是我的价值所在吗?” “既然如此,就请你去看看吧。” “今夜?” “事不宜迟,不是吗?” …… 楚昭依然睡在御书房所在的勤政殿中,他已经数年不曾踏足后宫了。 楚唯熟门熟路。带着墨冉毫不费力的潜入楚昭的寝殿。 楚昭近来睡眠不好,有一点光亮都睡不踏实,是以寝殿的灯火尽数熄灭,唯有朦胧的月光并着稀疏的星光透进窗棂。 室内缭绕着安息香。期间又夹杂了些许淡雅的花草香,一株茂盛的花木就摆在楚昭的床头,亮粉透红的叶子,肥硕的成长,昭示着它的生命力,楚唯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的抚过叶片上凸起的脉络。 物是人非。 墨冉先是诊脉,接着又在楚昭塌前静立了好一会儿,将他的症状一一记下后。才和楚唯一同离开。 接下去的日子。楚唯忙于安排封地的人事。做到了镇国公主,就有了属地官员的任免权。 司徒遥在云梦做的很好,云梦的收成逐年上涨。人口也在增加。 岳云天把汇阳县治理的井井有条,同时。还向楚唯举荐了多位寒门学子,现下在京都清流中,公主的嫡系已经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楚唯思量再三,又与陈远和赵文修商议了一番。 决定将阅历丰富的司徒遥调往南越,全盘掌理五郡事务,至于中层官员则从岳云天培养出的士子中抽取部分,另在郡县中也要适当任用南越本地有识之士,以期能够最大程度上减少越人与楚人的冲突,同时调回张韶景,另派韩雪峰前往统率越地的军队。 而司徒遥空出的云梦郡守,则擢升岳云天前往接任,由县丞李杨升任汇阳县令。 一番人事安排下来,就过了半月有余。 云岫每日带着阿鸢在京都四处招摇,尽情玩乐。不过几日功夫,京都坊间就传言四起,说是公主此番征讨南越,最大的收获不是五郡的封地,而是将南越女皇最宠爱的男人抢了回来。又有传言说,公主早在千竹苑中养了若干面首,只是都不及云岫的风头罢了。 徐阡忙于布置楚国的生意,每日早出晚归的,偶尔会去青楼楚馆泡上一夜,喝得酩酊大醉。 只是这些,楚唯都无心理会,她所关心的是闭门专研相思引解药的墨冉。 这日午后,楚唯又像往常一般,来到无心居。 墨冉正在专心配药,楚唯也不打搅,安静的坐在一边,拾起一本医书,认真读了起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墨冉才长长了出了口气,转头看向楚唯。 “累了吧?”楚唯起身帮他添了茶,却不多问进展。 墨冉微笑示意,抿了口茶,若有所思的道:“公主,可还记得皇上床头的那株透着暗香的花木?” “恩,是叫暗夜朱蕉的,怎么问起这个?”楚唯说的随意,但一颗心却已经提了起来,她知道墨冉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话。 “忙活了这些日子,虽然还没有参透相思引的药方,但根据它的症状,可以确定其中必定有类似于龙髓之类的可以消磨意志的东西,而这暗夜朱蕉――” 墨冉说着话锋一转,道:“暗夜朱蕉虽然并非珍稀物种,却有一个鲜少被人知晓的奇效,它的香气不仅有安眠养神的效用,还能滋生精气。” “什么意思?”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楚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意思就是,暗夜朱蕉很可能是相思引的克星,不然,若按照公主所给的相思引的症状,皇上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状况了。” 按照相思引的症状记载,中毒三年就会开始神智昏聩,不辨是非,而楚昭虽然身体日益衰落,但却仍旧能够掌理国事,除了偶尔暴躁之外,心思还是清明的。 暗夜朱蕉是相思引的克星! 楚唯如遭雷击,呆坐在无心居,楚昭床头的那株暗夜朱蕉是她亲自送进宫的,而给她出主意的人,就是卫离,就是卫离说暗夜朱蕉有养神的功效,让她作为寿礼送给楚昭的。 怎么会这样? 楚唯几乎是颤着声音问道:“会不会父皇只是心气郁结,或者真如那还魂真人的说法,是邪病,并没有中过相思引的毒。” 墨冉闻言摇头道:“从皇上的脉象看,应该是服用过相思引的,就算不是相思引,也是一种极为类似的慢性毒药。” 脉象,是无法伪装的。 …… 离开无心居,楚唯有些神思飘忽的走在千竹苑里,依兰和含笑跟在后面,几次与她说话,她都毫不理会。 两人不由得悬起心来,依兰仍旧小心翼翼的跟着楚唯,含笑则是拔腿跑回移翠馆去找林芷。 不知不觉间,楚唯竟走到了听风阁。 徐阡昨夜回来的晚,才刚醒来,正躺在廊下晒太阳。 见楚唯魂不守舍的模样,没好气的唤了一声。 楚唯吓了一跳,抬眼看是徐阡,脱口道:“怎么是你?” 语气中难掩的失望。 徐阡腾地站了起来,怒道:“不是我是谁?难道是那个病秧子吗?” 楚唯本就心中苦闷,听他这么说,也恼了起来,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哈,你看看你这模样,任由云岫那妖孽四处造谣不说,哪里还有半点精气神?自从见了那病秧子,就也跟着半死不活的!” “你――别说是半死不活,我就是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对,是与我无关,不过是看着碍眼罢了!” “碍眼?谁叫你自己来找不自在的,我们阳关道独木桥,半点不相干,谁叫你自己找了来?” “真是笑话,我会来找你?若不是那个病秧子巴巴的送信给我,我会放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跑去郁林那个鬼地方看你这张死人脸!” 徐阡说着拂袖就往外走。 楚唯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颤抖着道:“你说什么?你说,谁给你送信?” “你自己去看!” 徐阡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团皱巴巴的东西塞到楚唯手中,甩开她,大步离去。 楚唯紧握着拳头,半晌才鼓起勇气,缓缓展开那张字条,入目的八个字:‘长乐有难,速往郁林’。 不是卫离的字迹,而是她自己的字迹。 她一下子就想起儿时的一句玩笑话,“本公主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天下无双的!” 那是她六岁那年的春节,她亲手写了一副春联贴在卫离的门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看到春联被贴到了她的门上,楚唯气恼的揪住卫离道:“好好的送给你,干嘛还回来!” 卫离一脸无辜的瞄向身后。 楚唯顺着看过去,她写的春联仍旧好好的贴在卫离的门上。 不过一夜的功夫,卫离就把她号称‘天下无双’的字临摹的一模一样,连她自己都辨不出来。 …… 楚唯紧紧的攥着这张字条,踉跄的跑向卫离的卧房,徐阡虽然住在听风阁,却只是宿在厢房,并未住进卫离和谷清风的房间。 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要拿着那本记载着相思引的秘籍去找卫离,去问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房门打开,明亮的阳光照进去,楚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身子一晃,幸好靠着门框才没有跌倒,卫离的房内,不知何时竟然挂起了许许多多的画卷。 画中女子或是锁眉沉思,或是巧笑倩兮,或是顽皮任性,或是含羞不语,或是泪光闪动,或是薄嗔微怒,眉宇间总少不了一摸英气。 ps: 今天的更新哦~~天气好好呀~~ ------------ 110章 迷离 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就像是过往的岁月被霍的剖开来,直白的摆在面前,那些过往的关于卫离的所有记忆,让她无处躲闪。 画中的女子,就是她自己。 即便是泪眼朦胧,她依然看得清楚,每一张画脚都有着同样的落款,不是署名不是题词,而是很工整的字迹写着:一世,长乐。 一世,长乐! 他写字素来是随意而为的,楚唯从未见过这般工整字迹,横平竖直的,仿佛能看到他落笔时认真的模样,他似乎从未在人前显露过那样的模样,至少楚唯没有见过。 他,卫离,从来都是无所谓的。 所以楚唯也无法想象出他落笔时的神情,脑海里有的只是模糊的一团人影。 楚唯感觉她所有的力气被瞬息间抽离,身子像一滩烂泥一般顺着门框堆下去,她的指尖滑过门框,留下深深的印痕,作为回报的,她的指甲也被拗断了数枚,鲜红的血迹留在结实的门框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因着林清明日就要到江州赴任,林芷清早去了林清在京中的御赐宅院,来的是紫檀。 “公主――”紫檀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唯,吓得惊呼一声,几步跑到楚唯身前,楚唯已经失了心,对她的到来全然不觉,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却听不出个数。 “公主――”紫檀担忧抱住楚唯,努力想把她扶起来,可她原本纤瘦的身体却变得异常的沉重。怎么也扶不起来。 “姐姐――” 泽兰按住紫檀的手,一边焦急的想要拉开楚唯扣在门框上的指甲,她的指甲已经陷入木门中,略一拉动。就鲜血淋漓。 “公主,松开手,求求您了,松一下――” 几个丫鬟跟着苦苦哀求劝说。可楚唯却全然听不进去。 “我来吧!” “表少爷――”紫檀抬眼看向去而复返的徐阡,如遇救星。 丫鬟们纷纷让开,徐阡挨着楚唯坐在门槛上,伸手在她的脉门上轻轻一捏,楚唯的手指自然就失了力,可她的指甲都已经夹在木头的纹理中,仍旧无法脱离出来。 徐阡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将她的指甲一只一只的拔出来,可是还是难免受了伤。徐阡捧着她十根血肉模糊的指头。猛地挥拳砸在门框上。坚硬的木头瞬间化作碎屑纷飞。 紫檀等被吓了一跳,连同失魂落魄的楚唯也一个哆嗦,抬眼看向徐阡。艰涩的唤了声:“表哥――” 接着泪如雨下,不知何时。在楚唯心中,徐阡这个表哥已经是仅有的可以信赖的亲人。 徐阡眼里全是痛惜,张开手臂将楚唯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长乐不哭,没事了,没事了。” 他越是这样讲,楚唯就哭的越发无助,含混不清的念着:“表哥,我该怎么办?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徐阡心中大骂卫离,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让楚唯知道这些。 ************************* 与楚唯分别后,卫离随即返回蜀国。 蜀国都城,汉安。 简朴的宫舍中,刘云政坐在主位,阶下站着丞相卫离和御史大夫张东林。 张东林是长公主刘云芝的驸马,按照规矩,本不应入朝为官,更不该手握重权,可蜀国情形特殊。 一来张东林是在刘云政称帝之前就娶了刘云芝,在刘云政谋划自立之时也立下汗马功劳,是以与寻常尚公主的驸马大有不同。 二来刘云政三个儿子在十年之中或是坠马,或是恶疾,还有一个是染了花柳病,相继死去,他的亲近之人只剩下妹妹刘云芝和女儿宛瑜公主,是以,重用张东林也是无奈之举,也因此,当他发现才智过人的卫离时,就一心培养他,用他来与张东林制衡。 此时的刘云政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再多的尊荣,都无法掩去英雄迟暮的怆然。 殿中的气氛异常压抑,卫离的身体本就没有恢复,站了一会儿,竟已经隐隐有了虚脱之感,他心知不能再和张东林耗下去,上前一步,痛声道:“皇上,是臣去晚了,没能阻止张大人,致使我蜀国蒙受损失。” 张东林也不是省油灯,闻言立时反问道:“卫相何出此言?若不是我及时打开水闸,又怎能令越军溃败?若不是越军溃败,我蜀国又怎能得到郁林等四郡的土地和诸多财物?” 卫离愤然转头看向张东林,道:“我费尽心力修筑党项水坝,等待这个时机已经足足三年,为得就是待楚越中军益水交战时开闸放水,将两军一举吞噬,可如今怎样?楚军只折损了先锋营,中军几乎完好。唉!此番不能重创楚军,以后恐怕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的声音中满是悲愤,可不知怎的,张东林却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光中看到了一丝不屑,这种感觉让他火冒三丈。 他本来也是要一举消灭楚军的,可不知为何,楚军不进反退,让他的算盘落空,如今被卫离揪住不放,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反击道:“卫相要一举消灭楚军水师的想法极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如此,蜀国与楚国将会彻底决裂,那时我蜀国又将是如何处境?” “哈,张大人原来是怕得罪楚国,可是张大人为何又要捡着凤舞公主渡江时开闸,难道您以为杀死楚皇最爱重的凤舞公主,楚国还会与蜀国握手言和吗?” “这个――”张东林一时语塞。 卫离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说道:“张大人若是真能除掉凤舞公主也好,至少可以断了齐楚两国的姻缘,可大人您偏偏叫她逃了性命!” “卫相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能说是我让她逃了性命?难道我不想除掉她吗?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凤舞公主文武双全的名声响遍楚国,武举大比更是九箭穿心震慑全场,大人竟然以为单单凭借益水就能杀死她?竟然没有多做其他安排!” “我――” “若是能除掉楚国水师,就算开罪了楚国,但楚国元气大伤,一时间也未必敢与我蜀国为难,可如今呢?既没有伤及楚军根本,又担了个谋害凤舞公主的凶名!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卫离越说越是激愤,忽然‘噗’的一声,竟喷出了一口鲜血。 刘云政惊了一跳,连忙使人扶着卫离坐下,又令人速传太医。 张东林见状心中一松,趁机放缓了语气,道:“即便如此,我国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毕竟有四郡土地和半数财物。” 哪知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卫离更是气的发抖,道:“若是能消灭楚军,又何须与楚国平分!” “可是――” 张东林还要再说,却被刘云政抬手打断道:“东林,别说了,卫离现在不能动气,你先退下吧。” 说着看了一眼张东林,满面的疲倦。 张东林心中暗恨,却也不敢多说,躬身退了出去。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可一看卫离的脉象都惊得说不出话。 卫离见太医们被刘云政逼问的冷汗淋漓,苦笑道:“皇上,臣素来自负医术高明,尚且无法自救,您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唉!”刘云政一声长叹,挥手让太医退下,颓然坐在龙椅上,道:“卫离,你也别怪东林,是朕的疏忽。” “皇上――” “东林那日不知从哪里得了信,说楚军次日就会渡江,朕想到你身子弱,若要你连夜赶过去,只怕吃不消,才派了他去,谁知――” 卫离闻言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惶恐道:“皇上,臣早该去往党项主持局势的,是臣懈怠了。” 刘云政摇头道:“唉,你也是怕太早离京会引来猜测,走漏消息,这些朕是知道的,你这孩子,总把过错往身上揽。” “皇上,无论您是派臣去还是派张大人前往,都各有道理。好在楚国损失不算太大,还请皇上修书一封送去楚国,咬定您是在帮楚军,也说的通。” “只有如此了。” 卫离又有些赧然的道:“臣方才言辞过激了,张大人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是太心急了些。” 心急?刘云政眸中迸出一闪即逝的怒火,张东林为何心急?还不是急于与卫离争功,急于坐稳他朝廷重臣的位置。 刘云政原本与张东林情同手足,可几个儿子相继离奇死去,让他不得不对张东林生疑,如今他后继无人,张东林就成了托付皇位的最好人选,朝中已经有许多臣子暗中投靠张东林,这些他都知道,所以,他才不顾百官的反对,多次破格提拔卫离。 好在手握兵权的太尉张成济是他潜邸中带出来的亲信,想到张成济,刘云政总算安慰了些,接着又涌起一阵心烦,他早就有心择张成济的独子张显峰与女儿宛瑜做驸马,可宛瑜却死活不肯,一心只念着卫离。 ps: 亲们,又是万恶的星期一,新的一周,加油哦~赫喜总算恢复了吃余粮的节奏~~开心个~~ ------------ 111章 恍然 卫离似乎参透了他的心思,适时的道:“臣这副模样,只怕要向皇上告假几日,闭门养病,公主的琴技已有所成,臣私心里想偷个懒,这几日就不入宫了。” 宛瑜公主年前缠着卫离教她弹琴,刘云政本没当回事,事后发现了女儿的私心,有心再要阻止,可宛瑜不提,卫离又没有过错,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把他打发了,是以一直忍着,如今听得卫离主动请辞,松了口气,立时答应了。 赏了卫离许多珍稀药材不说,刘云政又命羽林卫亲往护送卫离回相府,卫离虽然备受荣宠,可动用羽林卫护送,却是头一遭,一时汉安城中传闻再起,有说卫相时日无多的,有说皇上有心传位于卫相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忍冬和半夏扶着卫离一上马车,谷清风就立时取出一枚丹药给他服下,看着他衣襟上的血迹,关切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不想卫离却无所谓的一笑道:“若不做的逼真些,皇上又怎会看到我的忠心!” 自从他在越地现身,汉安就开始有了传言,说他曾在楚国凤舞公主府中住过数载,这些传言自然会被有心人传到刘云政的耳朵里,虽然卫离早就准备了一份完美无瑕的身世,但显然不足以令多疑的帝王安心。 听他这样说,谷清风略微放下心,道:“皇上越发多疑了。” “是啊,留不得了。” 谷清风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公子,您是要?” “让夜影动手吧,早该动手了。” 若是他早些动手,少些踟蹰,刘云政又怎会有机会加害长乐,想到长乐曾置身险境、命悬一线,卫离就紧紧抿起了嘴角,还有张东林。竟然敢打长乐的主意!找死! 谷清风见卫离的神色决绝,心知他主意已定,但还是有些迟疑的道:“可宛瑜公主那边恐怕还要些时日,皇上还是中意显峰的。” “不用再管宛瑜了,皇上不是还有几个喜爱的妃嫔吗?挑一个乖觉的,再添个皇子就是了。” “可是,皇上早就服用了那药,根本——” “让夜影去安排,我只要一个有孕的妃嫔。” 谷清风会意。不再多说,转而小心翼翼道:“青岚来信了,楚国朝堂上。公主的势力日益壮大。再这样下去,只怕难以控制局势,他问您是否要提前动手?” “按计划行事,至于长乐,我心中有数。” “可是,青岚他——” “先生。记得转告殷师叔,就说他做的很好。” “公子——” “呵,面首盈门!当我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吗?” ************************ 这个冬天冷的出奇,楚唯的卧房中围了几个火炉,才算是暖和。 楚昭的病情仍在加重。两腮已经瘦得深陷下去,除了靠着暗夜朱蕉的药力维持神志清醒外。其他的一切都在恶化。 墨冉没能找出解药,却说有事要办离开了千竹苑。 徐阡早就回了洛阳。 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云岫就已经成了京都的世家公子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整日忙着四处饮宴,倒是很少来缠着她了。 林芷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县主了,楚昭也有意给她另择良配,可她却执意不肯。 楚唯试着去问楚昭为何解除陈远和林芷的婚约,楚昭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陈远更是只字不提。 唯一令她宽心的是成凌风正式登门求娶紫檀了,可紫檀却又不愿意。 木槿的心思在赵子恒身上,她是知道的,原打算借着征讨南越的契机,让赵子恒立功赎罪重返朝堂,赵子恒本也是愿意的,可不知怎地,就改了心思,坚持要回大庸。 一来赵子恒心意真诚,二来大庸确实需要一个她能够完全信任的统帅,是以她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不过也寻了个由头把木槿派去了大庸。 楚唯收回思绪,放下归一门送来的密报,刘云政的一位陈姓容华竟然有了身孕! 不知卫离会如何应对,想到卫离,楚唯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伤口已经愈合,但断裂的指甲却还没有长好,看上去很是丑陋。 楚唯突然觉得屋子里闷的厉害,几乎要透不过气。 她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吩咐含笑在门外守着,不得打搅。 换上寻常民女的装束,闪身进了秘道,她要去透透气才行。 外面的天空乌蒙蒙的,整座皇城被厚厚的乌云所笼罩,刺骨的寒风也无法吹散浓重的雾霾,就是这样的一天,让楚唯忽然生出似曾相识之感,然而不容她细想,迎面拂过的寒风中已夹带了淡淡的血腥。 齐非! 与前世他先一步发现她并且捂住她的嘴不同,此时此刻,他们同时看到了对方,四目相对的瞬间,楚唯眼中是无可奈何的悲伤,齐非脸上却是不可置信的震撼。 然而,两人都没有出声,鸡鸣寺的后院中虽然看不到杀手的影子,可却是弥漫着浓烈的杀气。 最终,如同前世一样,并没有人闯入这片萧索的竹林。 杀气逐渐淡去,勉力支持的齐非甚至来不及再看楚唯一眼,就直直的跌落在厚厚的竹叶中。 这一切,与前世一模一样,对于前世宿命的惧怕再一次将楚唯淹没,她几乎不能呼吸,心里堵的死死的。 过了半晌,她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不论结局如何,眼下的她,都不能放着重伤失血的齐非不管。 就如同前世一样,她有些笨拙的扳动他的身体,他身上只有一处剑伤,在左臂上,而看他昏迷不醒的情形,料想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楚唯下意识的从袖中掏出唯一可以用来包扎的一块锦帕,帮他包好伤口。 按照前世的记忆,她做到这里就够了,转身离开就好。 可偏偏的,那块锦帕露在外面的一边绣着一丛竹枝,而她又偏偏的多看了一眼这丛竹枝。 就这一眼间,尘封的记忆如同洪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前世的许多困惑瞬间明朗起来。 那是她得知自己成为亡国公主的一天,齐国天气好的不得了,万里无云,暖日当空,整个都城都在享受着一年之中难得的短暂的夏天。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暖洋洋的日子,齐逸醉醺醺的闯入重喜殿宣布了楚国覆灭的消息,然后,他大摇大摆的拉走了她的贴身婢女罗四儿。 她如遭雷击的僵在庭院中,难过的无法思考,只听得院子里的于嬤嬤大骂罗四儿是个吃里扒外的狐狸精。 接着,沈皇后的懿旨就到了,只说召她去坤宁宫,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徐嬤嬤本要陪着她去,却被宣旨的女官拦下,徐嬤嬤不敢违背坤宁宫的意思,只能满眼疼惜的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娘娘,去吧。” 想来楚国覆灭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坤宁宫的女官平素就很跋扈,如今待她更是没了好脸色,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的飞快。 她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悲苦,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经过御花园的映月池边时,不知什么人猛地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一头跌入池水中。 不识水性的她,在池中拼命的挣扎求救,可坤宁宫的女官只是插着腰站在岸边俯视着她,那样满眼嫌恶的俯视着她。 她来不及怨恨她们,那一刻,她的心里能想到的只有轩儿,她那体弱多病的可怜的孩子,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所以她拼命的向岸边挣扎,就在她气尽力竭几乎绝望的时候,她听到了他的咆哮声,她感觉到一个如铁钳一般的手掌攥紧了她的手腕,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从深渊中生生的拽了回来。 她最后看到的,是他怒不可遏的神情,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了她最为惧怕的沈皇后的声音,因为实在昏沉的厉害,她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却能清楚的感知到她尖锐的声音中所包含的铺天盖地的怒火。 那股怒火与映月池水一样,想要她死。 可她还是活了过来,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宫室中苏醒,室内除了堆叠如山的书籍,就是冰冷的铠甲与利刃,还有他,一脸冷峻的豫章王,齐非。 发觉她醒来,他紧抿的嘴角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冰冷的眸光也变得温和起来,他有些笨拙的给她倒了杯水,想来他从未做过伺奉茶水的事,一不小心就洒了她一身。 她惊得低呼出声。 他则是慌里慌张的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帕,那只锦帕上绣着一丛翠绿色的竹枝,看起来那么的鲜嫩,与整个宫室中的冷硬格格不入。 对于他,这个宫中人人惧怕的冷面王爷,她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她想,或许是仗着她曾救过他的命吧。 但她想不通,沈皇后为何要对她这个已经亡国的公主痛下杀手?她曾经问过齐非,可齐非只是重复的说着一句‘对不起’。 ------------ 112章 抹黑 她不能在他的寝宫耽搁太久,是以,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送她出门时,他似乎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她不会再为难你了。” “为什么?” “我会娶桓国的公主。” 没头没尾的一句,答非所问的,弄得她一头雾水,只好懵懵的说声:“恭喜!” 然后,他突然就笑了,那是前一世,他们仅有的几次碰面中,她所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冷峻的脸上,看得她差点落荒而逃。 此后,她一个人担惊受怕的过了几个月,但沈盈盈果然再没有再召见过她。 …… 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丛翠绿的竹枝,就像是一道霹雳在楚唯的脑海中炸开,沈盈盈、齐非还有齐宫中那些星星点点的传言一下子关联在了一起。 他当时的那句娶桓国公主的话并非莫名其妙,恰恰的,是他用这和亲与沈皇后交换了她的平安。 他在等她,所以一直未娶。 沈皇后知道了他的心思,所以对她生出了杀心。 他的心意表现的那样明显,可前世因为自卑自弃而不敢心存奢望的她,全然没有领会到,全然忽视了他所作的一切。 …… 前世的疑惑在一念间骤然明朗,明朗的如同一声惊雷在她的记忆中炸开,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你――” 原本昏迷的齐非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着她艰难的说道:“竟然是你。韦楚,楚唯?咳咳,难怪,难怪你要帮他!那个废物――咳咳――” 他的气息不济又夹着咳嗽,显得很是辛苦,却还挣扎的要坐起来。 楚唯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扶起他半靠在竹竿上,道:“你受了伤。少说些话,我,我先走了。” 前世她和他无缘,今生就更不可能,楚唯不想再令他生出痴念,将心一横,撇下齐非,头也不回的向林外走去。 “楚唯――” 她听到他喊出她的名字,然后。听到他说:“齐逸,他不配!” 他的声音那样虚弱却又极为强硬而决绝,就如他的人一样。霸道而冷峻。 楚唯感觉自己的心口猛地一缩。强忍着没有回头,快步奔出竹林。 …… 年关将至,林芷要忙于核对封地上的账目,置办年货的事就交给了萱草、茜草和罗家娘子。 一日,萱草从街上气冲冲的赶了回来,铁青着脸径直进了移翠馆。 楚唯正和林芷一起对账。紫檀在一旁帮忙,见萱草气呼呼的样子,笑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 “除了染青斋的那位,还能有谁?”萱草说着看向楚唯,一脸气不过的道:“公主。您不能再这样纵着云公子了!” “他又做了什么?”楚唯放下手中的账册,接过紫檀递上的温茶。笑着问道。 “云公子他――他到处胡说八道!” “哦?说来听听。” “云公子这几日在京都城里四处乱转,说是公主要给他置办家底,到处买宅子看铺子的,近七日内就买了十几处铺面、宅院!” “是吗?林芷,这银子可是咱们的账上出的?” “并不是,云公子从未从用过千竹苑的一分一毫,可是,云公子这样说,不知就里的百姓恐怕多半就信了。”林芷说着也是一脸的忧虑,云岫,从一开始就令她忧心。 “何止是多半?奴婢看来全京都的人都信了,如今外面都说――都说――”萱草虽然是个话痨,但却不是没有分寸的,顾及到楚唯的感受,忍住了要说的话。 应该是很难听的话吧?楚唯心中了然,却毫不在意的道:“说吧,百姓们都说我什么了?” “公主――” “我都不在意,你为难什么,刚好看帐有些乏了,说来大家当个消遣。” “那我说了。”萱草小心的道:“他们都说公主您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 萱草说完有些担忧的看向楚唯,不料楚唯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她不由得心里打鼓,难道公主真看上了云公子,想到云岫妖媚的脸,萱草忍不住一个哆嗦。 林芷见楚唯浑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哀叹,道:“公主,您说云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花着他自己的身家,却到处抹黑您。” “这是抹黑吗?我倒不觉得。”楚唯说着放下茶盏,接着捧起账本来。 林芷与楚唯相处的最久,心知她是个不听劝的主,但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公主,这样的传言有损您的闺誉呀。” “是吗?闺誉不好会怎样呢?” “这个――”林芷一阵的无力。 …… 因着今年平定南越,楚国的新年格外欢庆,满街张灯结彩,舞龙舞狮。 除夕夜,家家户户爆竹声声,欢歌笑语,一派繁华热闹。 对比起来,位于秀才巷的陈府显得格外冷清,陈远孤身一人安静的在灯下看书,宅子里服侍的仆役都被他放出去玩耍了,是以,偌大的院落中,只剩了他自己。 不期然间,房门无声的打开,跟着进来一股袭人的寒气。 “呆在外面,不冷吗?”陈远头也不抬的道。 “所以也要让哥哥你吹吹冷风呀。” 原本空空的院落中眨眼间多出了个火红的身影,说话间,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就已经进了屋。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容颜绝世倾城,一举一动都透着妖娆之气,这样的妖孽,除了云岫,天下间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云公子不忙着应酬饮宴,怎么有心情来我这草棚?”陈远放下书,面无表情的看向云岫。 “喂,哥哥也太冷淡了些吧。”云岫有些嗔怪的样子。 “说吧,来做什么?”陈远不为所动。 “自然是给父母守岁呀。” “你?” “不行?” “随便。”陈远说着又捧起了书。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通人情?”云岫挥手打掉陈远的书,撒娇似的道:“亏我好心好意来看你。”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陈远板起脸。 “我哪有胡闹?” “是吗?那我问你,你到公主身边做什么?” “咦?你这话可真奇怪,难道只许你在长乐身边吗?” “我那是职责所在!” “我也是职责所在呀!不仅是职责所在,还是天命所归呢。” “胡说!” “十年不见,哥哥怎么还是这么武断呢?你忘了吗?我的职责,我的天命,就是什么都不能做,就是玩乐度日呀,这话,可是哥哥亲口说的呢。” “我――” “我这些年四处看下来,就数长乐最好玩了,这样好玩的一个小美人,错过了多可惜。” “云岫!” “哥哥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还有,你看中的那个林芷姑娘也不错呦,就是待我太凶了些,不过,你也知道,我就喜欢和凶巴巴的姑娘玩耍呢。” “你――”陈远素来舒展的眉头拧成个一个死死的疙瘩,平和的目光中也夹入恼怒之色。 “哎呦!蕊儿那丫头竟然真说对了!哥你真的看上林芷啦?有趣有趣!” “云岫,别胡闹了,回家去吧。”陈远叹了口气道。 “哥哥是在劝我吗?那我今儿就告诉你,在我玩腻之前,哪也不去。”云岫柔媚的目光忽然露出刺人的锋芒,“我也奉劝哥哥你,若是喜欢林芷姑娘,就趁早娶了她,我总不会对自己嫂嫂下手的,否则,呵呵,可怪不得我了。” ************************** 春节一过,鸿胪寺就忙着准备蜀国的寿礼,如今楚、蜀两国已不似先前的和睦,但只要没有刀兵相见,基本的礼节总不能少。 ------------ 113章 夜访 更何况,这一次是刘云政的五十寿辰,按理,要做得更隆重些。 按照前世的记忆,卫离会在这一年迎娶宛瑜公主,过了年,楚唯就一直刻意的压制着不去想这桩婚事,刻意每日忙于处理封地上和朝堂上的事务,刻意每日废寝忘食的练习武艺枪法,刻意命人封了听风阁。 可是,所有的刻意,都抵不上一个关于他的消息。 就在楚国贺寿使臣即将出发时,忍冬悄然的出现在了千竹苑。 与他同来的,是月影,月影作为四影卫的首席,他的武功楚唯并未见识过,但至少他们两人能在楚唯察觉之前,联袂出现在她的卧房中。 “公主,谷先生差奴才回来取公子的寒玉床。”见礼后,忍冬开门见山的道。 “哦,撂了这几年,怎么又想要回去了?”楚唯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因为公子他――” “公子他嫌蜀地夏季湿热。”月影冷冷的打断半夏的话。 忍冬一怔,有些不自然的附和道:“就是这样。” “恩,既然如此,你们且去前院歇息,明儿早上去听风阁搬吧。” “公主,这样只怕不妥。”忍冬觑了月影一眼,嗫嚅着说道。 “哦?有何不妥?” “这些日子汉安不大平静,谷先生特意嘱咐奴才要隐匿行藏,暗中行事。” 月影也道:“公主,我和忍冬在城西的贾记棺材铺落脚,还请公主帮忙想个办法,将寒玉床送去那里。” “不大平静?是关于卫离曾在我千竹苑客居的事吗?” “这个――”月影没想到楚唯会直接点出,语气一顿道:“是。” “好,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寒玉床我自会使人送去汉安。” “公主,这如何使得?” “本公主说的话,何时轮到你来评说了?” “这――”月影脸色越发的冷了。眉宇间已经隐隐有了杀气。 忍冬见状连忙求着楚唯道:“公主,求您看在与我家公子相识一场的份儿上。就帮帮忙,只要送到棺材铺就成了。” “我说过不帮忙吗?这个忙我不仅要帮,还要帮到底,我最后再说一次,寒玉床,我会遣人送去汉安的丞相府,你们请便吧。” 语气斩钉截铁。 “公主。请您,不要太过分!”月影的声音就像是结了冰。 “过分?又怎样?难道卫离还能杀了我?”楚唯也沉下脸来,挑衅的看向月影。 忍冬连忙上前挡在月影和楚唯之间,急急的道:“我家公子为了您险些送了命。哪里会――” “忍冬!”月影低声喝止了忍冬的话。 忍冬却不甘心,仍旧小声的道:“公主,求您了,别再折腾我家公子了,他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了……” 在月影的逼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音。 解暑的话都是借口,一定是卫离出了事,想到上次在墨冉的院子里,卫离生命垂危的情形。楚唯隐在袖中的手不自主的握紧,却仍旧坚持道:“你们回去告诉卫离,我不会给他添麻烦,寒玉床的事我自有安排,必定不会亏了他的。” 月影还待再说,外面就响起一串脚步声,接着听见依兰的声音:“云公子,您怎么来了?这么晚,公主她已经歇下了。” “歇息了吗?我看未必吧。” 隔着窗棂,楚唯放佛都能感觉到云岫审视的目光。 月影看向窗外,目光中闪过狠色,但却也不敢妄动,略一沉吟,拉着忍冬从后窗跃出楚唯的卧房。 门外依兰道:“云公子这是从何说起,方才是奴婢服侍公主歇下的,难道还有假的?” “是吗?那我就更要进去了?” “云公子――” “依兰姑娘,你说公主养着我为了什么呢?” 依兰被问的一愣,可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云岫不知怎么就从她旁边绕了过去,径自推开楚唯的房门。 依兰见状唬了一跳,赶忙上前拦着,却看见楚唯坐在厅中的圆桌旁,果然没睡吗?依兰一头雾水,嗫嚅着道:“公主,您――云公子他――” “没事了,你退下吧。”楚唯并未转身,只是背对着她吩咐了一句。 依兰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敢多说,诺了一声退了出去,在门外立了片刻,转身快步去了紫檀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楚唯看着挨着她坐下的云岫,皱眉道,她能容忍他四处造谣,却并不容许他的亲近,他曾几次深更半夜出现在她房中,都被她赶了出去。 “我再不来,你的这水葱似的小手恐怕就成了葱泥酱了。”云岫摆出一副很操心的样子,拉起楚唯的衣袖。 不知怎地,楚唯竟然没能躲开,被他捉住了手。 “你――”楚唯一惊,就要挣脱。 “嘘,听话!”云岫一手握住楚唯的手腕,一手摊开她的拳头,刚刚修剪齐整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洇出一片血红。 “啧啧。”云岫露出极为怜惜的神色,转而语重心长的道:“怎么了?和你那相好吵架了?唉,就算是吵架,也要去抓他挠他呀,怎么就知道对自己狠,真是个傻丫头!再说,那小子有什么好?就只会折腾你,哪里及得上我好?” 楚唯的手腕被他握住,只觉得一股暖意涌向掌心,伤口霎时间就没了痛意。 “你会武功?”楚唯审视着云岫,像是第一次看他一般,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长乐,你这样看一个男人,会让他产生误解喔。” “回答我。” “是会一点啦。” 何止是一点?能让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以前只有徐阡,或者还有墨冉,如今又多了他,楚唯的眼里漫起笑意,道:“云岫,你为何要来千竹苑?” “都说过多少次了,因为我喜欢长乐呀!”云岫说着漫起宠溺的味道,轻轻的捧起她的手,不知从哪里弄出了一瓶金创药,小心翼翼的洒在她的掌心。 望着他那种极为珍视的申请,楚唯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轻咳了一声,不自然的别开脸。 “感动了吗?是不是爱上我了?” ------------ 114章 私会 “胡说八道!”楚唯瞪了他一眼,心知他不会说出实情,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手――” “我的心长在你的身上呀,你这你闹脾气,我的心痛的死去活来,只好巴巴的爬起来看你。所以,长乐,你要照顾好自己喔,不然,我会心痛而死的!”云岫的语气很是认真郑重。 “油嘴滑舌!” “天地良心,我对长乐可是句句肺腑!” “是吗?那你听不听我的话?” “听――”云岫帮楚唯上好药,却仍旧拉着她的手不放,拖着长音道:“奉为圣旨――” “那,就,给我,出去!” “啊,长乐要不要这么绝情!”云岫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如以往一样,只要楚唯开口撵人,就乖乖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授课的间隙,楚唯问陈远道:“先生,您说过的江湖四大门派,隐宗的且不说,灵剑山庄的宗主是我表哥,碧血潭的少主墨冉也见过了,剩下的幽冥谷,宗主姓云吧?” “是的,公主怎么问起这个?” “没什么,恰好与云岫同姓,所以问问。”楚唯说着没所谓的笑笑。 如果真是云岫,他的武功就说的通了。 ****************************** 阳春三月,蜀皇刘云政五十寿辰。 提前三日,楚国的贺寿使臣就到了汉安,完全出乎蜀国意料的,这次楚国竟然派了鸿胪寺卿花杲亲自前来。 刘云政先前一直担心楚昭会识破他谋害楚唯的心思,担心楚国会对蜀国发难,如今见楚昭如此重视他的寿辰,登时放心不少。 专程设宴,亲自延请花杲及随行诸使臣,为他接风洗尘。 一时。其乐融融。 使臣队伍一入汉安城,就有个瘦小的身影脱离了队伍,神不知鬼不觉的隐入蜀都繁华的街巷。 这人,正是随着使臣乔装前来的楚唯。 楚昭自然不会被刘云政蒙蔽,若不是碍于强齐在侧。他早就下令攻打蜀国为楚唯报仇了。 这次。他本想着应付一下也就算了,可楚唯却突然进宫,父女俩在御书房关起门来谈了许久。楚昭随即下旨。出人意料的指定花杲亲自出使,而楚唯,则趁机乔装混在使臣队伍中。 楚国使臣队伍进入汉安城时,天已经全黑了,在嘈杂喧闹的街巷之中,夜色很快掩去了楚唯的身影。 蜀国的丞相府,全不似万世衡的府邸那般宏伟奢华,蜀国立国之后,丞相之位空悬十余年。是以并未曾修建过相府。 卫离是第一任丞相,他素来简单惯了,只捡了背街的一处宁静的宅院,挂了匾,就做了相府。 楚唯此时就隐身在这座相府的后门外,她心知卫离身边必定高手如云。若要避过所有的护卫接近卫离,就要做好十足的准备。 楚唯默默运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力求在最佳境界时潜入这座宅院。 可就在她准备动身之时,后院的门悄无声息的打了开来。 楚唯连忙闪身隐入一处石壁后面,后门抬出了一顶简朴的双人小轿。看着就如同寻常富庶人家的女眷出行。 女眷?楚唯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脚步几乎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 抬轿的两名轿夫步伐轻盈,虽然刻意扮作寻常仆役,但楚唯还是一眼就看出他们身怀武技,是以她不敢跟的太紧。 轿子专拣僻静的小巷子走,七怪八绕的到了一处高墙外面,轿子停下,下来一个身材高高瘦瘦的灰衣人。 今夜无月,连星星也大多被乌云遮住,楚唯看不清那人的脸,却隐约感觉到那人朝着她藏身的地方微微侧了侧头,转而在轿夫的协助下跃入了高墙之内。 两名轿夫随即抬起轿子隐入街巷,楚唯连忙追到高墙下面,眼前这堵朱红色墙面、比寻常房屋还要高出许多的一眼看不到头的墙壁,她虽然是第一次来汉安,但还是可以断定,这墙中就是蜀国的皇宫。 不过一闪念间,楚唯就已经纵身跃入蜀国皇宫。 这应当是皇宫中极为偏僻的角落,里面树木郁郁葱葱,却几乎是一片漆黑,楚唯正不知该往哪边走,前面忽然想起轻微的一下树枝断裂的声音。 这样的黑夜,恐怕不会有谁在此处行走,那么,多半是此前的那个人。 楚唯连忙运行凌波微步的心法,快步追了上去。 那人的速度不快,楚唯很快就看到了他的背影,越往前行,宫中的灯火越多,借着灯火,前方不远处的这个身影变得明朗起来,楚唯几乎惊得不能呼吸,因为他就是卫离本人。 这么晚了,体弱的卫离,潜到蜀国皇宫中做什么?楚唯不自然的想到宛瑜公主,归一门曾探听到,刘云政并不同意卫离和宛瑜在一起,那么,前世的他们能够最终结亲,必定是用了什么刘云政无法驳回的手段。 这样想着,楚唯紧紧的抿起了嘴唇,她该怎么办?阻止?一时竟已心乱如麻。 卫离很快闪身进入了一所装饰十分华贵的宫室。 楚唯跟着跃上了宫殿的屋顶,这处宫室的守卫可说是森严了,但却无法阻挡行止无声无息的楚唯和卫离。 许是刘云政正于前面宴请花杲,后宫显得冷清而安静。 透过金瓦的缝隙,楚唯看到宫殿中静立着一位桃红色宫装的妙龄女子,她略低着头,正在作画,楚唯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却从她的气度看出她必定是个极美的女人。 奇怪的是,诺大的华贵的屋子里,竟没有一个服侍的人。 很显然,这个女子是在等着卫离。 楚唯不由得咬住了唇。 卫离徐徐的走入厅中,见女子在专心作画,并不出言打搅,而是很随意的捡了个椅子坐下,静静的看着那女子。 楚唯忍不住看向卫离,他似乎比在郁林时又清瘦了些,即使映着灯光,脸色也显得苍白,她穿着一件极为普通的灰色道破,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块蒙尘的美玉。 ------------ 115章 皇嗣 出乎意料的,两人不没有像楚唯料想的那样说出什么亲密的话,两个人,一站一坐,静默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到底是卫离先开口:“容华,孕妇不宜久立,还请您以皇嗣为重。” 容华?怀了皇嗣的?楚唯不由得大为吃惊,这人竟不是宛瑜,而是刘云政的嫔妃陈容华,卫离来找她做什么?惊讶之后,楚唯赶忙屏息凝听。 陈容华想是真的累了,方才只为和卫离对峙而已,闻言就势坐下,看向卫离道:“卫相如此关心皇嗣,倒叫本宫吃惊呢。” “娘娘这是什么话?卫离身为楚国臣子,自然要处处为皇上分忧。” “卫相深夜来访,想来不是专程为了关心皇嗣的,有什么话,还请直言。” 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柔媚,但楚唯从上至下看去,还是看到她手中绞作一团的帕子。 卫离笑赞道:“容华果然冰雪聪明,不错,臣今夜来此,确实与容华有要事相商。” “哦?卫相有什么事自当与皇上说去,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可不懂军国大事。” 卫离闻言叹了口气,道:“唉,臣原还指望着容华可以撑起蜀国大局,不想您竟――既如此,臣告退。” 卫离说着起身,施了一礼,竟真的要走。 陈容华并不笨,如今刘云政身体堪忧,一旦有个万一,拿她落了个孤儿寡母,是以,她也急需找个依靠,方才不过是想吊吊卫离的胃口,多些谈判筹码而已,见他生出退意。连忙抬手阻止道:“卫相,且稍坐片刻,本宫久居深宫。对朝堂大局一无所知,方才听卫相一言。竟似乎危如累卵,个中缘由,还望指点。” 卫离并不坐下,而是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臣所绸缪之事,凶险万分,臣思量再三,还是打消了吧。” 陈容华闻言更是疑惑。看向卫离道:“卫相素来忠心,本宫虽不知您绸缪何事,但想必是为了我大蜀,为了皇上的。本宫身为宫婢,虽是弱质女流,但也想为皇上分忧,是以,即使凶险万分。本宫亦愿意相助卫相。” 言辞颇为恳切,但楚唯却总觉得她的语气中隐隐有着乞求的意味。 卫离面色一滞,及时郑重的看向陈容华,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走回座位。缓声问道:“容华,您可知道您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 “这个――”陈容华一下子想到今日白天前来请脉的御医的话,她肚子里的是个公主,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她也不会贸然答应卫离请见的要求,她有些不自然的答道:“这个,本宫尚且不知。” “不,容华,您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的很清楚,您这一胎必定是皇子,也只能是皇子。”卫离语气平和而肯定。 不知怎地,陈容华竟一阵的毛骨悚然,颤声道:“卫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一直为您照顾胎儿的张太医,年纪太大了,臣怕他难当重任,已经擅自做主送他到一个好去处养老了,明起,会有一位于太医来风华殿侍候。” 风华殿,楚唯暗忖,这座宫殿原来就风华殿。 陈容华先是惊骇,接着转为不可置信,继而了然,又有些犹疑道:“卫相,您的意思是?” “容华蕙质兰心,怎会不明白臣的用意呢?” “可是,这样做怎么能行?” “容华,您放心,臣必定会为您挑选一个聪慧孝顺的皇子,所以,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 “这――”这是欺君之罪,陈容华心中到底有些害怕,可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横下了心,转而问道:“卫相,为何要如此做?为何要帮助本宫?” “不,容华,臣不是卫离帮您,而是为了皇上,皇上待臣有知遇之恩,所以,臣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保住皇上的血脉。” “哦?卫相此话怎讲?” “容华,在您看来,皇上百年之后,谁能继承大统?” “刘家人丁单薄,皇上的至亲唯有长公主和宛瑜两个了,本宫猜想,应该会是二者之一。” “那容华以为,长公主和宛瑜公主谁的胜算大些?” “这个,若论实力,长公主和张御史在朝野经营十数年,自然要强些,但皇上也是很宠爱宛瑜的,更何况,宛瑜尚未婚配,倘若皇上有心,大可为宛瑜择一门有权势的夫家,到时胜负可就难以预料了。” “哦?不知在容华眼中,大蜀有哪一家能够与张御史和长公主一较高下呢?” 刘云政属意与张显峰,这个她是知道的,可仔细一想,张显峰的父亲张成济虽然掌着兵权,但却是个极木纳的武人,若说谋算人心,又怎能是张东林那个老狐狸的对手,只怕宛瑜还没嫁过去,就先出了差错。 可能与张东林打擂台的人,陈容华不由得看向卫离,心里咯噔一下,紧盯着卫离的神色,一字一顿的道:“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卫相您。” “呵呵。”卫离闻言摇头一笑道:“按照容华的意思,臣竟也有望君临天下了?” “不是吗?卫相若能娶宛瑜,加上张成济的忠心,对付张御史和长公主,不说稳操胜算,也绝不会落败。” “对,您说的很对,而且,臣以为,对比起长公主,皇上一定会更愿意把天下交给宛瑜,宛瑜有有心于臣,看来这江山几乎是臣的囊中之物了。只可惜,容华却算漏了一件事。” “本宫,算漏了什么?难道卫相不想君临天下?” “您忘了吗?臣早就身染重病,时日无多了,一个命在旦夕的人,又怎能照顾皇上的子嗣呢?又怎能保护宛瑜公主和容华的孩儿呢?” 陈容华闻言恍然,卫离的病情是人尽皆知的,年前一直在府中养病,年后勉力来上朝,结果又在朝堂上吐了血,但她还是不放心,追问道:“卫相,您应当知道,混淆皇室血脉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难道卫相对皇上竟真的如此忠心?” ps: 亲爱的们~~赫喜这两天更的少了,明天一定补齐~~么么个~~ ------------ 116章 谋定 卫离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道:“容华如此磊落直言,臣也不敢再绕弯子,臣这样做自然是出于对皇上的忠心,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宛瑜她,公主她心地纯良,臣虽不能照顾她一世,却也望着她能平安顺遂,而这一切,唯有拜托容华和皇子了。” 卫离说着声音中满是无可奈何与隐隐的伤痛。 陈容华眼里闪过惊诧,脱口问道:“原来卫相也是中意宛瑜的?” 卫离闻言颇为不自在的别开脸,陈容华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失礼,连忙轻轻咳了一声,满是敬意的道:“本宫以前只知道卫相足智多谋,没想到竟还是这般的赤胆忠心,相爷的为人,实在令本宫敬佩。” 说着,陈容华竟起身向卫离深深施了一礼,卫离见状,连忙躬身还礼,嘴里连道使不得。 陈容华却一脸郑重的道:“本宫虽然身为宫嫔,也算是得皇上的宠爱,可母家却是无所依仗的,从今往后,我们母子的安危就拜托相爷了,这一礼,是相爷应受的,等到皇儿出生,本宫必定让他尊相爷为师,以报相爷的恩德。” 语气越发尊敬,说着,竟已是十分动容。 原本宫嫔入宫都是极有讲究的,就如楚国,万胜雪等人的都是朝中大员的千金,可因蜀国自从三位年长的皇子相继死去后,宫中数年再无妃嫔怀孕,刘云政不免病急乱投医,和尚、道士、游医请了一大批,专门挑选能生养、福祉厚的女子充实后宫,这样一来,就放宽了对宫嫔的家族地位的限制。 这陈容华,闺名佩佩,就是按照道士占卜方位找到的一个寻常农家的女儿。如今她的父兄虽然跟着沾了光,做了地方官员,可论起实力来。根本无法与世家门阀、朝中重臣相比。 她能指望的,就只剩下肚子里这个将被换作男婴的孩子。 两人商议了一番。卫离又亲自给陈容华诊了脉,嘱咐她要安心养胎,这才从容离去。 眼见卫离如此操纵蜀国皇嗣,楚唯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楚晨,虽然是父皇的亲生子,可终究逃不过卫离的手心。 可是。卫离前世分明是娶了宛瑜的,而且,前世的她也从未听说刘云政曾老来得子,一切是不是已经改变了? 前世的宛瑜想来不曾得到卫离的真心。不然也不会被赐死,可即便如此,楚唯也绝不愿意卫离娶她,想到这门亲事可能告吹,她的心情没来由的忐忑起来。恨不得立时向卫离求证一番。 卫离仍旧坐着来时的小轿子,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回程时换了另一条路。 行至相府后门时,轿子没有直接抬进府,而是在门外停了下来。 楚唯见状连忙隐身在夜色中。 卫离从轿子里走了下来。缓缓转过头,看向黑漆漆的夜幕,淡淡的道:“出来吧。” 被发现了,楚唯有些窘怕的走到了卫离近前,道:“你什么时候发觉的?” “有事?”淡漠的语气,像是极为疲倦不耐的样子。 楚唯心里一酸,道:“你一定要这样子吗?” “如果没事,就此别过。”卫离说着就要转身。 楚唯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衣袖,道:“我有话对你说。” “哦。”卫离并不回头,背对着她,仍旧淡淡的道:“寒玉床直接送来就是,其他的,不说也罢。” 言毕抽手就走,楚唯又羞又恼又担心他的病情,不由得手上用力不放,怎料轻轻的这一拉扯,卫离竟然脚步一晃,跌了下来。 楚唯吓了一跳,一直在旁侍立的两名轿夫也是迅即上前扶住卫离,同时隔开楚唯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不舒服,您有什么话,日后再来说吧。” 说着打开后门,就要扶着卫离进去,楚唯哪里肯离开,跟着就往里走。 一名高个子的轿夫将卫离交给同伴搀扶入内,他自己则是横身挡住了楚唯,冷声道:“姑娘,请回。” 相府后门虽然在僻静之处,可若真争执起来,保不准就会惊动邻里,楚唯担心卫离,索性撒了泼,道:“回?回哪?本姑娘告诉你,今儿个除非我死,不然这个门我是一定要进的。” 楚唯说着拉开了架势,作势要往里硬闯。 那轿夫并不知楚唯身份,但眼见卫离肯亲自与她说话,也不敢小觑,一时就有些为难,但转念想到相府的规矩,将心一横,霍然挥手劈向楚唯的颈项。 楚唯早已全神戒备,见他陡然发难,倒也不惊慌,身子一扭躲开他的攻势,跟着欺身上前,两人转瞬间就过了十余招。 这轿夫果然功夫不弱,但却不是楚唯的对手,不多时,就被楚唯制住了穴道,不能动弹,楚唯无意伤他,只是快步往院内奔去。 不想刚一向前,四周就无声的包抄上来四五个护卫。 眼见楚唯小小年纪,武功竟如此了得,护卫们不由得暗自吃惊,攻势越发凌厉了几分,联手向楚唯压制而来。 楚唯学习武艺多年,可接连遇到徐阡、墨冉、云岫这样的宗师级人物,出师不利,连连败阵,不免小看了自己的功夫,事实上,她已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相府的侍卫也很厉害,楚唯虽然身法轻灵,可到底寡不敌众,不多时,就现了颓势,她不由得心中大急。 正这时,一个清癯的身影几个起落到了近前,看清楚唯,连忙低声喝道:“住手!” 是忍冬。 几个护卫显然品级比忍冬低上许多,闻言连忙退出战局,眼睛却是戒备的盯着楚唯。 忍冬方才听得那轿夫说了情形,就猜到是楚唯,可当真见到,还是有些惊讶,张了张嘴,道:“公――啊,小姐,您这是――”身在蜀国,他不敢点明楚唯的身份。 楚唯见了忍冬,不由得松了口气,急道:“卫离呢?带我去见他。” 说的斩钉截铁,同时夺路就往里去。 忍冬心知楚唯在卫离心中的地位,不敢阻拦,朝护卫吩咐了一句,快步跟上楚唯,劝道:“小姐您――”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寒玉床也已经带来了,还有,卫离的病何时竟这般严重了?” 还不都是为了您?洛阳那次就吐了血,昏迷了两天多,年前在郁林更是几乎丧命!忍冬心中抱怨,嘴上却不敢多说一句,卫离是下了死令的,这些话,半句都不能跟楚唯提起。 相府的院子不大,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到了卫离的卧房,正好与从室内走出的谷清风碰上。 忍冬见了谷清风,有些忐忑的道:“先生,小姐她――” 谷清风摆手示意无妨,朝楚唯略一施礼道:“小姐,公子他这会儿正睡着,估计您要等上些时候。” “先生,卫离他,还好吗?”楚唯望向谷清风,眼里全是期盼。 谷清风心里一酸,不自然的别开脸,道:“是老毛病了,您不必太过担忧。”转而吩咐忍冬道:“忍冬,你先带着小姐去偏殿歇息吧。” “不,先生。”楚唯上前一步,坚决的道:“我不累,不用歇息,我只想进去看看卫离,行吗?” 谷清风闻言点了点头,转身亲自为楚唯打开房门。 这一来,不仅楚唯吃惊,就连忍冬和半夏也惊得合不拢嘴。 公子不是说要与公主永不相见吗?怎么谷先生竟―― 楚唯感激的朝谷清风看了一眼,进了卫离的卧房。 床前侍立的两个丫鬟,楚唯看着面熟,略一思索,就认出是在洛阳服侍过她的白芷和白苏,两人见了楚唯,连忙上前施礼,帮楚唯搬了椅子,添了茶,就极为知趣的退了下去。 楚唯默默的坐了片刻,起身走到卫离的床前。 他安静的睡在那里,许是病痛所致,他睡得不算踏实,白日里平和舒展的眉头,此时竟有些微微皱起,灯光下,他的脸色很不好,连带着嘴唇都苍白如纸,一双修长的眉峰显的倔强而坚毅。 楚唯轻轻的坐在床沿上,手指下意识的抚向卫离微微蹙起的眉心,这样皱着眉,会不会累? 不料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他的皮肤,卫离就张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喃喃的唤道:“长乐――” 楚唯吓了一跳,一只手顿在半空,半晌,方才窘迫的收回来,嗫嚅着道:“你醒了?” “恩。”卫离又疲倦的合上了眼帘。 …… “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楚唯说着站起身。 “长乐――”卫离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呢喃着道:“别走。” “好。”楚唯有些艰涩的道:“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卫离苍白的脸上挽起了一抹苍白的笑意,梦呓一般的说道:“我还以为你生了气,再不肯到我梦里来了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说话间竟又睡了过去,可手里却还是握着的。 卫离他是以为在做梦吗?楚唯的心里酸的难受,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反握住卫离的手,他的手实在是瘦得让人心疼,修长的指头上只剩了单薄的一层皮,关节和血脉都是那样的清晰可见。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第一章,先把周五欠下的补上,稍后还有更新哈~~感谢沙娃依卡大人的分红票,么么个~~ ------------ 117章 棺材 他似乎感觉好了许多,皱起眉头也舒展开来,是因为梦到她吗? 两世为人,楚唯对于男女情爱自然是清楚的,自从看到听风阁的那些画卷,她就确信,卫离的心里也是有她的,并不是她一厢情愿的,可是他―― …… 楚唯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发现自己躺在卫离的床上,而他,则捧了本书靠在床头,正专心的看着,这样的情境,让她没来由的安心,没来由的留恋,是以,明明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她还是轻轻的合上了眼睛。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一会儿再睡也不迟呀,懒丫头!” 这都能发现?她不过就是动了动眼皮子而已,这家伙可真不好骗!楚唯嘟起嘴,不情不愿的坐了起来。 “我去花厅等你。”卫离说着唤来白芷白苏服侍她梳洗,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喜怒无常,让楚唯一头雾水,昨天还冷冰冰,怎么今天就像是很要好的样子? 白芷捧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给她换上,竟刚刚好的合身,楚唯不由得‘咦’了一声,问道:“这是谁的衣裳?” “这个,是公子昨夜让工匠赶制的,小姐您穿着正合身呢!”白苏笑着应到。 楚唯却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们平素也是这样糊弄你家公子的吗?你看着针脚,分明做好有些日子的!” “这个――”白芷被问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也纳闷卫离从哪拿出这么件衣裳的。 楚唯见她支支吾吾的窘迫模样,笑道:“好啦好啦,不管是谁的,反正我不介意这个。” 这身衣裳的布料剪裁都是极品,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可楚唯却不懂这样。只笑着说合身。 梳洗完毕,白芷白苏引着楚唯进了花厅。 外间阳光明媚,楚唯不觉心情大好。笑着与卫离打招呼。 她的皮肤白皙如玉,透着迷人的红润。平素沉稳的眸光中全是一副烂漫,简单束起的长发,在阳光下光洁耀眼,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走起路来,裙裾飞扬,周身上下都拢了一层喜悦的光芒。 卫离看着不由得一呆。旋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指着身边的位置道:“来,坐吧。” 饭菜已经备好了,只等着楚唯到来。就纷纷摆了上来,一桌子鲜嫩的菜蔬,都是楚唯很喜欢的。 难为他一直记着这些,楚唯看着不由得心中感动,举起筷子大吃起来。味道很好,更何况,她是真的饿了。 “你怎么不吃?”楚唯发觉卫离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安静的看着她吃。 “已经吃饱了。” “骗人。你才吃了那么一点?”楚唯嚷道,接着眸光一闪,眼里泛起关切,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所以吃不下?” “哪有!”卫离眨了眨眼,道:“我是方才吃过了的,谁叫你睡那么晚的!这会儿,不过是陪着你吃两口。” “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 “那倒也是。” …… 吃了一顿不早不晌的饭后,两个人并肩到庭院廊下晒太阳,这个季节,虽然早晚还是有些寒意,白日里的阳光却是暖洋洋的。 “对了。”楚唯打破沉默,问道:“你还记得有一年端午节,我们两个溜出去玩吗?” “恩。” “那你记不记得我曾碰到一个和我母后很相似的女子?” “记得。” “我一直追了她好久,最后她在江边上了一艘画舫,你还记得那个画舫的名字吗?” “不记得了。” “啊――怎么会不记得?你再想一下嘛。” “长乐不是也忘记了吗?” “哦。”楚唯有些失望的垂下头,这件事情,她查了好久,可至今没查出假的‘水明月’是谁的人,从利益上来看,她怀疑余舒,可没有证据。 “是余沅。”卫离扭头看着她失落模样,不禁翘了翘嘴角。 “啊?”楚唯一下子又来了精神,缠着卫离问原因,卫离却怎么也不肯再多说一句。 楚唯见他不说,眼珠一转道:“不说算了,这个姑且放过你,不过――” “恩?” “不过,可不可以把相思引的解药给我呀?”楚唯说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卫离,道:“父皇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卫离闻言有些困惑的道:“墨冉不是去过了吗?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墨冉?”楚唯有些莫名其妙的道:“他只告诉我暗夜朱蕉的事,却没有找到相思引的解药。” “傻丫头,暗夜朱蕉就够了,还要什么解药?” “你――这,可是,父皇怎么身体越来越差?”楚唯说着很是急切的看向卫离。 卫离望着楚唯,片刻后别开脸,淡淡的道:“长乐,有很多事情,是要你自己去解决的,我不害你父皇,却也不会帮他,你明白吗?” 至少不是你,就好了,楚唯默默的想,说起楚昭的病情,她不免心情沉重,一时间就没了话。 卫离本就话少,自然也就安静的晒起太阳。 忍冬走进院子时,就看到日光下两人恬静安适的画面,卫离本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楚唯则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这景象,看得忍冬一呆,竟不忍上前打搅。 楚唯见他在院门处左右为难的样子,笑道:“忍冬,什么事?” 忍冬如蒙大赦的快步走上前来,外面的那位也是惹不得的呀!卫离仍旧微合着眼帘,恍若未闻。 忍冬只好朝着楚唯说道:“小姐,是宛瑜公主来了。” “宛瑜公主?”楚唯一个机灵,差点没跳起来,道:“她来做什么?” “这个,说是来探病的。” “人呢?” “在前院客厅。” “就说卫离睡着呢,谁也不见。” “小的已经说了好久。可宛瑜公主她一定要亲眼看看公子才行,这会儿,半夏正在前院陪着呢。”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知礼数?”楚唯说着看向卫离,明知道他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还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忍冬不由得一阵愕然,心道,宛瑜公主来探病就是不知礼数?那您这样又算什么? “卫公子,卫相爷,您老也别装睡了,进屋去装病吧。”楚唯说着推了推卫离。 卫离眼皮子都没动一下,道:“告诉宛瑜。就说我出门散步去了,不在府中。” 忍冬眼睛一亮,像得了圣旨似的,笑着应了。快步去了前院。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骗人的!”楚唯忍不住挖苦他。 “恩,比起你,略好一点而已。” “你――”楚唯平素很是稳重,可只要见了卫离。就像是小女娃一样的任性,许多年后,楚唯想起这些,不由得哑然失笑,因为全天下只有卫离宠得起她呀。 听得卫离取笑她。楚唯不服气的道:“你就不怕她硬闯进来!” “你当谁都像你这般野蛮吗?” “你说什么!”楚唯恼了。 “没什么,长乐说的也是,扯谎的人总要圆谎的,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转什么?” “散步呀。” “可是你的身体――” “不碍事,只要长乐不惹我生气,我就好的不得了。” 楚唯闻言立时想到忍冬那一些说的不清不楚话,心中猛地一滞,但转而看到卫离眼里全是戏谑的神色,不由得又放下心来,笑着说好。 白芷给楚唯准备了一身刚刚合适的男子服饰,笑着送两人从后院出府。 走了两条巷子,楚唯猛然拉住卫离几个急转,闪入了一家店铺,低声道:“有人跟踪!” “是吗?” “你怎么会没发觉,你不是耳朵很好使吗?” “呵呵,走吧,别大惊小怪的。” “可是――” “走啦。”卫离望着一脸谨慎的楚唯,失笑道:“是影卫。” “不早说!” 楚唯直撇嘴,店里的伙计却招呼了过来,道:“两位公子,买棺材吗?” 竟然闯进了一家棺材铺,楚唯登时大窘,推说道:“不了不了,我们今天没带银子,日后再来吧。” 一边拉着卫离往外走,不料卫离却停下脚步,问道:“老板,我们没带银子,可以先挑定棺木,再来付定金吗?” “这个当然可以了,二位里面请。” 楚唯拉了拉卫离的衣袖,道:“你做什么?” “阿楚。”卫离语重心长的道:“难得老板好说话,我们就先挑选好样式,也不算白跑一趟,你说对吧?” 对什么呀?可眼见卫离笑呵呵的跟着那伙计进了后院,楚唯也只好跟了进去。 后院里放着十几口成品的棺木,还有几口正在上色的。 卫离与那伙计说的很是认真,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不仅定了棺木的材料、尺寸、样式,连上面写什么字,画什么花样,也说的极为详细,还时不时的问她几句意见。 楚唯看着卫离郑重的模样,不由得蹙起眉头,心里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出了棺材铺,楚唯忍不住问道:“你又不是真要买,何苦浪费那伙计的功夫?” “谁说我不买的?” “你买棺材做什么?”楚唯一下子紧张起来。 卫离看着她喳喳呼呼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既然碰上了,买一口有什么不好的!” “你就那么想升官发财!”楚唯还是感觉很不好,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不少。 卫离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抬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在街上逛吗?这样垂头丧气的,我可要回去了。” 楚唯听他说的轻巧,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小题大做了些,跟着挽起笑脸,道:“本小姐大人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怎么样?我们去哪里?” “你说了算。” “我又没来过汉安,怎么知道哪里好玩?” “这个――”卫离面露难色。 “你该不是也不知道哪里好玩吧?” “呃――” “算了,随便走吧,反正有影卫跟着,也不怕走丢。” 虽然同为都城,但汉安城比起有着千年历史的京都来,规模却小了许多,再加上卫离的相府本来也不算偏僻,两人运用耳力,一径往吵闹喧哗的地方走,不多时,就到了汉安最为繁华的街道,正阳街。 楚唯总共只逛过两次街,一次是那年京都的端午节,另一次是在洛阳与徐阡一起,汉安的集市沾了西域的风情,衣饰颜色鲜艳,与京都和洛阳都不相同。 卫离静静的陪着楚唯,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摸摸这个,问问那个,却又什么都不肯卖。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二更,补齐欠债~嘻嘻~~ ------------ 118章 婚约 “若有喜欢的,就买下来吧,我今天带了银子。” 楚唯是没带银子,是以她也没好意思问卫离,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登时高兴起来,指着路边一处捏面人的摊子,道:“那就先买个这个吧。” “老伯,给我捏一个面人好不好?”楚唯笑嘻嘻的凑到摊子近前。 “好啊,小公子要捏个什么形貌的?” “恩,就照着我哥哥捏一个一模一样的!”楚唯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卫离。 “好!” 捏面人的老伯看了看卫离的样貌,接着手法飞快的捏了起来。 楚唯在一旁一忽儿看看卫离,一忽儿看看老人手中的面人,时而指着说鼻子不够挺,一会儿又嫌额头太高了。 那老人倒是很有耐心,按着楚唯的说法一一修正。 “不对,老伯,这个眼睛也太小了些。”楚唯举着捏好的面人道。 “小公子,您这位兄长的眼睛就是这般大小,再大了就不像了。” “是吗?”楚唯有些犹疑的比了比卫离的眼睛,接着嫌弃的道:“喂,你的眼睛怎么长的这般细长,难看死了!” 一句话说的卫离只有苦笑,连那老人也笑了出来,道:“小公子,我老头子捏过的形貌无数,就数您这位兄长五官最为精致了,若眼睛再大些,反而就失了神韵!” 听得有人夸赞卫离,楚唯打从心里高兴,笑着递了银钱。 卫离虽然只叫白芷备些散钱,可相府里的散钱到了市井的小摊贩眼中,那就是巨额了,老人拿着银子却没有足够的找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卫离一愣,转而看出他的难处,道:“老伯。难得我兄弟喜欢您这手艺,这点银子就送给您好了,只是能不能再给我们多捏两个面人?” 老人本是一叠声的推辞,但见卫离态度诚恳,也就顺势收了下来。一边连声道:“别说是多捏两个。就是捏个十个百个也没问题,公子您要什么样的?” “就按着我这兄弟的样貌好了。” “另一个呢?” “我家里还有一个与这位兄弟孪生的妹子,老伯能否照着我这兄弟的样貌。捏一个女孩的?” “好咧。”老人乐呵呵的动起手来,这可难不倒他。 楚唯在一旁则是忍俊不禁,琢磨着卫离的话,心里喜滋滋的。 …… 两人拿了三个面人说说笑笑的在街上信步闲逛,冷不妨身后有个声音唤道:“卫离?” 卫离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转身看向说话之人,简单的应道:“是。” 楚唯也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主人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俊秀少年,此时正眉眼弯弯的笑着走向卫离道:“你真的在街上。我还以为是忍冬和半夏胡说的呢。” “您找我有什么事?” 街上人来人往,卫离故意模糊了称谓,可楚唯还是立时猜到这人的身份,定是那宛瑜公主了,她忍不住打量起宛瑜来,这姑娘长的可真不错。五官姣好,线条娇柔,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扮男装,不似她眉宇间总会流露出一股英气,穿起男装就真像个美少年。 楚唯这样对比着。心里就憋了一口气。 宛瑜见卫离语气客气中带着疏离,有些不高兴的嘟起小嘴,娇声道:“人家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嘛。” 楚唯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闷哼了一声,别开脸。 “多谢您记挂着,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时而反复也是有的,街上人多眼杂,您还是早些回家去吧。”卫离仍旧很恭谨的样子。 “好,那我们回相府吧,我正有些关于琴谱的事要请教你呢。” “喂,兄弟,做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今天我哥哥可是说好要陪我逛街的。”楚唯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待卫离答话抢先道:“你有什么要请教的,明儿个再来吧。” 宛瑜方才眼里只有卫离,根本没注意到楚唯的存在,如今见楚唯说话半分尊敬也没有,不由得有些吃惊,但却不愿与楚唯说话,仍旧望着卫离道:“卫离,他是谁?” “是我兄弟。” “不对!”楚唯有意气气宛瑜,道:“不是兄弟,是妹妹。” 卫离一怔,只好又道:“对,是我堂妹,卫楚。” “喂,你怎么说话的!”楚唯挥手打了一下卫离的手臂道:“我分明是你的义妹好不好?谁家堂兄妹会谈婚论嫁的?” “谈婚论嫁?”宛瑜一下子听到这个词,惊得瞪大眼睛。 “别听她胡说!”卫离也道。 “谁胡说了?”楚唯索性撒了泼,道:“我们分明就是有婚约的!啊,好呀你,卫离,你这是想要赖帐吗?当年你流落街头,若不是我爹爹收留你,你早不知成了那里的孤魂,怎么?如今你飞黄腾达了,就要忘恩负义啦!” 卫离惊愕的看着楚唯,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唯却也不容他喘息,一把扯住他的手腕,道:“走,我们这就去汉安府尹那评评理。” 说着看也不看宛瑜,揪着卫离就往前走。 走了丈许,卫离忍不住点点了楚唯的额头,道:“没见过你这般歪缠的?淘气!” “今儿个就教你开开眼界。”楚唯说着做了个鬼脸。 惹得卫离忍俊不禁。 看着宛瑜没追过来,楚唯松了口气,道:“你又不喜欢宛瑜,不如叫她死了心!本小姐可是不惜败坏淑女形象来帮你的!” 卫离闻言一怔,随即道:“小姑娘家,都想着什么呢?” “没想什么。对啦,你既然找了陈佩佩,一定不会再娶宛瑜了吧?” “恩?” “不要娶宛瑜。” “哦。” 这是答应了吗?楚唯一下子来了精神,跳到卫离身前,面对着他道:“说话算话?” 卫离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扳过她的身子,两人并肩往前走。 而,呆愣在原地的宛瑜。用不可置信的目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平素自持守礼的卫离,竟会去点那女子的额头,会伸手去扶她的肩膀,会与她说笑! “公主。咱们回宫吧。”宛瑜身边最倚重的宫婢兰莺见情形不对。低声劝道,一边扶着已是泪流满面,失魂落魄的宛瑜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两日后。蜀国的千秋节。 先是得了南越的疆土与钱财,接着陈佩佩有孕而且还八成是个男孩,又见楚昭不计前嫌的态度,刘云政一时间心情大好,竟破天荒的下旨大赦天下。 这样一来,人心欢腾,汉安城里一片喜气。 当晚,刘云政在蜀宫的仁政殿设宴。 卫离作为百官之首,坐在臣子席位的第一个。楚唯则扮作是他的亲随,陪坐在他身后,坐在他们对面的,就是花杲和齐国的使臣。 群臣都提前到了,不多时,刘云政大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陪在他身边的,是几位年龄各异的华服女子,陈佩佩就在其中,楚唯暗想,这应该就是一些有脸面的妃嫔了。刘云政的发妻在他自立为王的战乱中丧命,刘云政追封她为皇后,并且一直为她空悬后位,这一点,倒和楚昭有几分相似。 各国的千秋节都是一个套路,群臣纷纷扬扬的说着大段大段的吉祥话,却乏善可陈。 楚唯听得有些昏昏欲睡,这正当口,一个内侍一路飞奔着跑了进来,禀道:“皇上,齐国豫章王来贺。” 谁?刘云政近几个月耳力越发不济,闻言有些不敢相信,但却不好追问,他下意识的看向卫离。 卫离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皇上,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豫章王来的可真是时候,正赶上宴席呢。” 刘云政闻言确信真的是齐非来了,心中愕然,面上却是笑道:“快请进来。” 齐非来了?楚唯也惊了一跳,他可是认识她的!楚唯不由得伸手拉了拉卫离的衣袖,换来卫离一个‘放心’的笑意。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身墨衣华服的齐非就在内侍的引领下,大踏步的走上大殿,他目不斜视的走到御阶前,深施一礼,朗声说道:“小侄恭祝叔父身体康健、福如东海。” 刘云政、楚昭、齐渊都是武将出身,也算是同袍之交,齐非的称谓既合礼数又显得亲切,还不落齐国的威风,一句话,应对的恰到好处。 一番客套后,齐非大方的坐在使臣一席最上首新添的位子上,目光自然而然的在席间扫了一圈,他的眼神并不像楚唯印象中的孤高、冷峻或是决然,而是带着笑意的极为平和的看了过来,可就是这极为寻常的目光中,楚唯仍能感到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仪。 她连忙垂下头,恨不得把脸塞到衣服里,生恐齐非当场认出她来,暗想,这家伙真是天生的王者气派,只可惜却终究折在了卫离的手中,又想,还好他从未和卫离照过面。 尽管楚唯尽量隐藏,齐非的目光还是在他们这一席上微微一顿,转而笑着对花杲道:“花大人,听说卫丞相曾在楚国住过几年,不知是不是真的?” ps: 亲爱的们~~那个愚人节~~加油哈~~嘻嘻~~ ------------ 119章 传言 虽然蜀国朝堂上下早已将卫离的身世以及他与楚唯的关系传得沸沸扬扬,说的绘声绘色,然而,一来忌惮卫离的手段,二来刘云政对此不以为意,是以,这样的话谁也不曾在人前公然提起。 此时,齐非似是随意的一问,无疑语惊四座,就连刘云政也看向了花杲。 出乎意料的,花杲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窘迫,反而哈哈一笑道:“这个王爷可是问倒臣下了,臣下以前从未见过卫丞相,不过,我家公主殿下听说卫相身体违和,特意让臣下给卫相带来了一份厚礼,若说真有故旧,也未可知。” 花杲说着抬目看向卫离,续道:“只是卫丞相连日闭门谢客,臣下这份礼还未曾送出。” 齐非闻言面色一凝,随即提议道:“今儿个卫相正好也在,花大人不如借这个机会把贵公主的礼物一并送了。” “王爷,臣下正是这个想法。”花杲说着向主位上的刘云政施礼道:“请皇上恩准。” 花杲与齐非一唱一和,弄得刘云政很不自在,闻言摆了摆手道:“哪有那样麻烦,一会儿给丞相带回府就是了。” 齐非却道:“早听说楚国的凤舞公主不但德才兼备,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小侄很想看看公主送了卫离什么物事,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眼福呢?” “这个――”刘云政显然并不愿意多说此事,故意拉长了声音。 果然,卫离极合时宜的插言道:“卫离何德何能,得公主的亲赐厚礼,实在愧不敢当,又恐却之不恭,是以,唯有请花大人代卫离拜谢公主。” 说着起身朝着花杲拱手一礼,又道:“今日是皇上的寿宴,各位大人都准备了贺礼。卫离再不懂事,也不敢耽搁各位大人的时间,豫章王若是对那礼物感兴趣,就请宴后到相府赏玩好了。” 接着又对花杲道:“可否劳烦花大人将礼物送去寒舍。” …… 这一节,卫离算是应对过去了,但楚唯却越发感觉如坐针毡了,或许是花杲方才有意无意的 多看了她一眼,齐非似乎对她生了疑心,目光总是在她身上转悠。 或许感到她的不安,卫离扭头在她耳畔悄声说道:“不自在?就先回去吧。” 楚唯连忙做出侍从的俯首帖耳状。应了一声。如蒙大赦般逃了出去。 蜀国皇宫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楚唯不识路,又怕别人听出她的楚国口音,是以处处躲着人。专拣僻静的小路走,只求能摸到一处宫墙,翻过去溜之大吉。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转悠了许久也没找到边际,而且她隐隐感到身后有人追踪,可她几次回头察看,又都不见人影,不由得越发紧张,脚步也快了许多。 行至一处假山旁时。忽然腰间一紧,跟着来不及反应,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腰间要穴受制,楚唯登时浑身无力。也发不出声响,只能由着那人将她揽入怀中。 跟着,一个黑影从他们身前飞掠过去,果然是有人跟踪她! 正当她绸缪着如何脱身之时,耳畔响起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长乐,是我。”那人随即松开手。 云岫! 楚唯连忙转头看去,真是云岫,可她来不及多问,先前掠过去的黑影又返了回来,明显对这处假山生了疑。 “带我走!”楚唯伏在云岫耳边轻轻的道。 她的声音极轻,又用了牡丹芳华引的心法,几乎与周遭的风吹草动声融作一体,可那黑影还是有所警觉,立时转头向两人的藏身之处看过来。 又是一个绝顶高手。 楚唯背靠在云岫身上,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漫出一股玩味的意味。 这是他一贯的样子。 黑影似乎确定了他们的方位,默默伫立片刻后,一步一步的逼近。 楚唯已经大致猜出云岫的身份,有他在,她是不怕的,但她还是担心会暴露身份,毕竟,她穿着相府侍从的服饰。 正当她纠结怎么催促一下云岫的时候,腰间一紧,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随着云岫的力道腾空而起,接着一阵飘渺的香气在他们藏身的地方升起,楚唯来不及辨别这个味道,就被带着掠出好远。 她似乎看到那个黑影像是被蛰了一下,猛地向后急退而去。 落地后,云岫见楚唯颇不放心的向后查看,笑道:“放心吧,那家伙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恩?” “我筑了一堵迷魂墙,他就算能过来,也要耗些功夫。” 楚唯闻言心中略宽,道:“我们走吧,你知道怎么出去吧?” “走?为什么要走?” “齐非来了,他见过我。” “可是一会儿还有好戏呢。” “什么好戏?” “去看了就知道了。” “不去,太冒险了,你也看到了,刚刚那个黑衣人武功很好。” “恩,那倒是,可惜我打不过他,唉,若是徐阡在就好了,可以跟他打个平手。” “什么?你说他有那么厉害?” “不然呢?你以为你那表哥天下无敌。” “他是谁?” “不知道。” “怎么可能?” “你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多时就到了宫墙边上。 “你走吧,出去左转。” “你呢?” “都说要看好戏。” 没了她这个拖累,想来云岫不会被人发现,楚唯点头算是同意,虽然云岫不需要听从她的意思。 “回头我讲给你听。”云岫说着转过身,月光洒在他的背影上,楚唯才注意到,他穿的不是平素喜欢的红色,而是一身浅灰色的仆从服饰。 这服饰?楚唯不禁一个激灵,今天宴上,在她昏昏欲睡之前,有几个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已经向刘云政祝过寿,其中她特别注意了卫离的死对头,张东林,而张东林的寿礼是一株翡翠雕成的不老松,由着四个仆从抬上大殿的,那仆从穿的就是这种衣饰。 原来云岫竟混在了长公主府的仆从中,他那般妖孽的人,给人端茶送水、呼来喝去,想想都好笑。 ------------ 120章 赐婚 楚唯跃出宫墙,按着云岫的说法,左转走了一会儿,果然到了卫离的相府。 回到自己的房间,楚唯原想着宫中的宴席要三更方才会散,怎料没过多久,卫离就回来了。 她就住在卫离所在院子的东厢房,脚步声听得清楚,卫离正朝着她的房间走过来。 不多时,脚步顿在门口,楚唯双手支颐坐在桌边盯着房门的方向,只等着卫离来敲门,可不知为何,卫离在门口站立片刻后,竟然抬脚走了。 楚唯跳起来拉开房门,许是小时候一处长大彼此熟稔,又或者是她笃定今生必定与卫离有一段缘分,甚至可说是她痴念太深,对于卫离,她毫无矜持可言。 “喂,怎么走了?”楚唯轻声叫住卫离。 卫离脚步一顿,片刻后转身看向她,淡笑道:“里面静悄悄的,还以为你睡了呢。” “说吧,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道一声谢。” “谢我?” “是啊,谢谢长乐为我解围。” “哈,你果然是懂的,我原还担心你要怪我呢。” “哦?在长乐眼中,我竟是那等蠢笨之人吗?” 两人说着都笑了起来。 蜀国翻出卫离与楚唯有故交的事情,影射卫离是楚国的奸细,刘云政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到底是存了疑,今夜花杲公然在御前代楚唯送礼给卫离,明里像是承认了与卫离交好,实则,恰恰击破了这个传言,试想,若卫离果真是奸细,楚唯又怎么会显露亲切。令他的处境雪上加霜呢。 刘云政并不笨,他很快就想到,关于卫离的传言。以及楚唯送礼的举动,无非都是楚唯离间他与卫离的计策。 可是。他确实也不足够聪明,小看了楚唯的心机与胆量。 “对啦,我走之后可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楚唯想起云岫的话,望着卫离问道。 不知怎地,她感觉卫离的目光似乎微微一闪,但随即恢复如常,道:“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不早了,乖乖去睡吧,我也累了,明天恐怕还要应付齐非。” “哦。”楚唯本来还想追问几句。但见他一副很是乏累的样子,就没再多说,她想,云岫那家伙一定会来告诉她的。 可是,她回屋后躺下等了许久。也不见云岫,就在她迷迷糊糊的将要睡去之际,,窗棂微一响动。 云岫无声无息的跃了进来。 “喂,你怎么才来?”楚唯状若不满的坐起身。 云岫邪魅一笑。挨到床边,坐在她身旁道:“你以为这里是想蜀国皇宫那样任人进出的地界吗?卫离这小子,真看不出来,一座小小的宅院,竟守的水泄不通,费了我好大力气,才溜进来。” “那还不是叫你进来了?” “那到也是,放眼天下,能挡住我的地方只怕不多,下次去灵剑山庄逛逛,看看你那表哥捉不捉得到我。” “无聊,对啦,你怎么来的?” “哦,就许长乐你偷会情郎,不许我云岫出门散心啦?” “你就不能好生说话!” “能,能,还不行吗?”云岫说着身子一滑,躺在了床上,伸了个懒腰道:“你那个闭关修炼的借口,糊弄糊弄旁人或许可以,又怎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你一出城,我就跟了上来,不过我比你们走的快些,先到汉城玩了几天。” “所以就玩到长公主府里了?” “还不是听说长公主有个女儿长得不错,啧啧,看了才知道,唉,比起咱家长乐差太远了。” “你不惜自毁形象,做了仆从,该不是只为了看看人家姑娘吧?”楚唯一脸的不信。 “当然不是了。” “那还为了什么?” “你猜。” “无聊。”楚唯与云岫相处了几个月,每当他说‘你猜’的时候,就绝不会多说什么了,她也不再追问,转而道:“你不是说仁政殿上会有有趣的事吗?是什么?说来听听。” 云岫闻言翻身歪向楚唯,惹得楚唯躲出老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再胡闹,我可要恼了!” “我哪有胡闹了。”云岫嘴上辩白,身子却老实的不再靠近楚唯,道:“今天的事情比我预想的还要有趣呢,你却没看见,真是可惜啊,可惜!” “你说是不说!” “说,可你得先有个准备,不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哦。”云岫说着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刘云政给宛瑜公主赐婚了,驸马是卫――离――” “你说什么!”楚唯差点没跳起来,好在云岫早有准备,及时的捂住她的嘴,才没让她在深夜中惊呼出声。 惊愕半晌,楚唯拉开云岫的手,道:“卫离答应了?” “是啊,这样的好事,哪有不答应的,那个宛瑜倒是个小美人儿……” 云岫能感觉到楚唯的伤心,可他还是说的眉飞色舞,直到一滴清凉的泪水落在他的额头,接着又是一滴,一滴接着一滴,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默了片刻,很是挫败的道:“别哭了,都是骗你的,卫离推辞了,他说他身染恶疾,又说会命不久矣,不能拖累宛瑜公主,可是,那个丫头以死相逼,非嫁卫离不可。” 他说了真相,原以为楚唯会好过些,不想她竟越发哭的厉害,无声无息的,眼泪决了堤。 素来油嘴滑舌的云岫突然感觉一阵的气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楚唯,他从来没有这样心无旁骛的观看过任何女子的哭泣。 楚唯的心里压抑得透不过气,她的重生,虽然改变了一些事情,但现在看来似乎都是细枝末节,真正重要的,比如徐近雅的早逝,比如她与齐逸的婚约,比如楚昭身体的衰落,比如卫离与宛瑜的姻缘,这些关乎她命运的事情,都在不可阻挡的发生着,那么她是否还会死于非命?卫离与轩儿是否还要父子相残?这些宿命,楚唯不敢想,一想,就心痛难忍。 云岫浑身不自在的默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可说的话,道:“那个宛瑜公主真是难缠,连她爹的话也不听,气得刘云政那老家伙几欲昏厥呢。” 楚唯哭了一会儿,心里透亮了些,闻言奇道:“你说蜀皇不同意宛瑜与卫离的婚事吗?” “是啊,据说老家伙中意的是太尉张成济的儿子张显峰,怎么你不知道?” 这样的事情,归一门应当可以打探到的,可她偏偏刻意回避关于宛瑜的一切,是以,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此时她在意的却是另一个人,“你说蜀皇中意的是谁?” “是叫张显峰吧,张成济的儿子。” 张显峰?楚唯不自觉的紧握了拳头,这个前世取她性命的人,这一刻,她的心里不可抑制的生出杀机,若是张显峰死了,自己的命运是否会改变?要改变惨死的结局,就从杀死张显峰开始吧! 云岫有些惊讶的看着浑身杀意的楚唯,莫名其妙的道:“你还好吧?” “没事。”楚唯连忙收摄心神,勉强一笑,岔开话题道:“难怪卫离回来的这么早,原来是不欢而散。” 打发走云岫,楚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想到宛瑜看着卫离时的娇羞,一会儿又记起张显峰挥枪刺穿她身体时的冷酷。 如此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眼睛肿的厉害,好在身上带着卫离给的‘美人散’,敷些在脸上,不多时,红肿就消了。 早饭时,卫离还是发觉楚唯心情低落,轻声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他是要一直瞒着她吗?楚唯心里一酸,别开脸道:“没事。” “哦,那就好。”卫离不再多问。 饭罢,不多时,齐非就来了,卫离一脸疲惫的去了前院。 楚唯则是偷偷去了楚国使臣的驿馆,又将她离席之后的事情问了一遍,花杲只是隐隐猜到楚唯与卫离相识,但却并不知道两人的感情之深,是以也没隐瞒,完完整整的说了经过。 接着啧啧叹道:“想不到,宛瑜公主竟真豁出去了,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以死相逼,蜀皇被气得狠了,还好几位娘娘从旁劝说,最终到底应了这门亲事……” 宛瑜为什么会这样?她这样做,名声全毁了,就算真能嫁给卫离,难道就能得到卫离的喜爱吗?在楚唯眼中,宛瑜应当不会如此,至少她没这么蠢笨,可事实上,她已经如此做了。 楚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带着一团疑惑默默的回了相府,她需要卫离的一句话,否则就是意难平,就会心有不甘。 回到相府时,已是掌灯时分,卫离在灯下自己与自己弈棋,白芷白苏早习惯了楚唯随意出入卫离的卧房,也不再做通报,由着楚唯进了屋。 楚唯坐在卫离的对面,接过他手中白色的棋子,与他对弈起来。 自然,还是输了,万里江山,若是一副棋秤,他卫离,无疑将是最终的赢家,那她呢?是对手?或者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到了~~赫喜实在不够勤劳~~也不好意思求票啦~~ ------------ 121章 兵变 “有什么事,就说吧,憋在心里可不是好方法。”卫离收了棋秤。 “这话难道不该是我问你才对吗?” “你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说,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要――” “长乐。”卫离抬眼看着她,目光中晦暗不明,道:“多谢你为我解围。” 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窜起,楚唯秀眉微蹙,道:“你什么意思?” “长乐。”卫离深吸了口气,幽幽的道:“其实我并不需要寒玉床。” “那为什么――” “公子――”伴着急促的脚步,忍冬的声音响在门外,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什么事?”卫离应了一声,如今的忍冬已经是他身边颇有头面的人了,这般急促,必定出了大事。 忍冬推门进来,先是飞快的扫了楚唯一眼,见卫离并没有回避楚唯的意思,急急禀道:“张公子得了怪病,谷先生请公子亲自去看看。” 张公子就是张成济的独子张显峰,得了什么怪病?竟连谷清风也束手无策!卫离面色一凛,起身快步出了房门,一边问道:“人呢?” “在谷先生的院子里。”忍冬一面赶上去扶住卫离,一面续道:“说是过了晌午就有些不对,不多时就浑身青紫,张太尉看着不好,赶忙将人带到谷先生那里,可是――这会儿,已经浑身转为赤红,不醒人事了。” 楚唯略一沉吟,也跟了上去,正好听到忍冬的话,不禁暗想,张显峰会不会这样死了?那倒也干净了。旋即,她又有些厌恶这样冷漠自私的自己,毕竟此时的张显峰。并没有伤害过她,而她却要向他讨前世的债。 楚唯一时心乱如麻。 相府并不大。三人片刻功夫就到了谷清风的院子。 虽然有了忍冬的话做铺垫,担当楚唯真的见到张显峰时,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脸色已经不是忍冬所说的赤红,而是一片紫黑,像是随时就要腐烂成一滩烂肉一样的颜色,令人触目惊心。 “公子!”谷清风和另一个中年男子守在床前。见到卫离齐齐让开。 这男子就是张成济吧,蜀国太尉,看来,若不是张东林闹腾着。蜀国应该已经被卫离收入囊中了吧。 楚唯这样想着,可她的目光却仍旧无法从张先生脸上移开,现在的这张脸,还有些稚气,是啊。杀死她的,是十年后的张显峰,现在的他,还是个无辜少年。 “都有什么症状?”卫离将手指搭在张显峰的脉门上。 “下午时候,内人发现显峰他脸色不好。不多时就变得蜡黄,接着就是黄中泛青,然后逐渐转为青紫,到了谷先生这里,就已经一片赤红,如今――竟――” 张成济明显是个硬汉子,眼见爱子命悬一线,牙关咬的咯咯作响。 “多久的事?”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先生,艾灸膏肓穴,要快。”卫离说的斩钉截铁。 张成济连忙反转了张显峰的身子,扯开他背上的衣衫,露出膏肓穴,一看之下,不由得‘呀’的惊呼出声。 在张显峰那一片全然紫黑枯焦的背脊中央,膏肓穴四周一寸方圆的位置,竟仍然是正常的肤色,这块仍旧健康的皮肤如同一座孤岛,随时可能被乌黑的血气吞没。 谷清风动作快速和纯熟,室内冉冉升起了艾草的异香。 卫离同时看向楚唯道:“长乐,云岫呢?你可有办法找到云岫?” 云岫?找他做什么?难道是他做的?楚唯旋即想到郁林城中无人能当的丧尸蛊,她不由得面色一肃,道:“或许,长公主府――” “不!”楚唯随即低呼一声,道:“若是他做的,以他的性子,必定会在一旁瞧热闹的,所以――” 楚唯连忙扭头四下查看,接着快步出了房间,到庭院内搜寻,却不见人。 再回屋时,原本张先生膏肓穴上寸许大小的完好之处已经又被紫黑蚕食了几分。 “出来吧。”卫离的朝着房间的西北角看去,偌大的墙面上,挂了一套四君子图,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张成济见状迅即闪身上前,掀起画卷,露出光滑的墙壁,哪里能藏人!张成济忍着失望,征询着转头看向卫离。 “云岫,你在吗?”楚唯念着云岫的名字:“若你在,就快些出来,救人要紧。” 很多人都说她心地纯良,或许真是这样,她想救活张显峰。 楚唯眼前忽地一花,再看清时,张成济身旁已经多了个人,邪魅恣意的笑容在一片紧张的室内显得尤为突兀。 “云岫!”楚唯不由得惊呼出声。 张成济也随即发现身边无声无息之间竟多了个人。 云岫却无视所有人的惊愕,懒懒的走向楚唯道:“长乐,你总算想起我了!” “是你做的吗?”楚唯看了床上一眼。 “恩。” “你――”楚唯心知现在不是责问的时候,道:“快救人,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因为,他是长乐讨厌的人。” “啊?” “不讨厌他吗?说起他的时候,长乐的样子分明是杀之后快。” “我――”楚唯一时语塞。 张显峰背上白色的皮肤只剩下拇指大小,眼看着病入膏肓,张成济双目喷火,死死的盯着云岫,若不是卫离抬手阻止,他几乎要扑上来撕了云岫。 “我只是听说他枪法很好,想要找他比武而已。”楚唯迅速的找了个托辞,一边催促道:“云岫,人命关天,你别闹了成不!” “果然是他的学生,编故事的功夫倒是尽得真传了!”云岫的挑了挑嘴角,道:“求我。” “你――”楚唯气极。 “求你。”说话的却是卫离,他的声音轻的有些飘渺,他淡淡的看着云岫,仿佛从未说过话。 “哼。”云岫似笑非笑的回敬了卫离,道:“好没意思。”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云岫――”楚唯反应过来,拔腿就要去追。 “长乐。”卫离的声音依旧寡淡,“没事了。” 楚唯愕然的看向卫离。 “好了!”一直默默艾灸的谷清风明显松了口气。 再看俯卧在床上的张显峰,背脊上的紫黑色似乎正在渐渐淡去。 张成济大喜过望,几步奔到张显峰身边,激动的说不出话。 这不是病,是毒,楚唯心中了然,可她却猜不透,若云岫真要张显峰的性命,大可不必拖上这么久,瞬间毙命的毒药并不稀奇,又或者,云岫只为了卫离的一句请求? 楚唯有些神思不属的跟着卫离往回走。 “真要和先锋比试枪法吗?”卫离打破安静的有些诡异的氛围。 楚唯一个机灵,道:“恩。” “应该,会有机会的。” “是啊。”楚唯脱口说道,转而有些掩饰的岔开话题道:“你方才说不需要寒冰床,那让月影和忍冬走一趟,为了什么?” “我只是需要蜀皇的信任,而这,最好就是由你出面打破传言。” “所以呢?”楚唯的声音禁不住有些发颤:“你知道,我是愿意帮你的。” “恩,我知道,所以,回家去吧。” “啊?” “齐逸的事,我答应你的,会处理妥当。” “为什么要说这些?” “听话!” “听话?凭什么?我凭什么听你的话?你给我说清楚!”泪光盈盈的眼中早已明了,他又一次利用了她,利用她对他的关心,利用她来向蜀皇证实他并非楚国奸细。 “对不起。” 楚唯心口堵的说不出话,难怪他这些日子一反常态的与她亲近,可笑她痴,只怪她痴,无声的摇摇头,这一次,她告诫自己,绝不要再为这个男人流眼泪,所以,她决然转身,推门而出,快步消失在这座守卫森严的相府,然后,有风吹过,然后,泪流满面。 卫离一个人静坐了片刻,抬眼看向大开的房门,这丫头,一定很生气吧?出去也不把门带上!他长长出了口气,喃喃的道:“长乐,对不起,还好,我亏欠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今日的春风似乎格外寒冷,卫离不禁打了个寒战,有些起身去关上房门,怎料方一起身,却脚下一软,跌坐会去。 他不由得一阵苦笑,只得招呼白苏关好房门。 ************************* 楚唯有些恍惚的坐在楚国使臣的驿馆中,这个房间紧邻着花杲,对外只说是花杲放置私物的库房。 “公主!”花杲有些急迫的推门进来唤道。 “恩?” “出大事了!”花杲神色肃穆的道:“张御史偕同羽林卫、金吾卫兵变逼宫,如今宫城已经乱了!” “兵变?”即便心里难过,楚唯还是立时将注意力转到花杲身上。 “正是。” “怎么会这样?”楚唯一脸疑惑,卫离和张成济联手,张东林的兵变无疑是以卵击石,几乎毫无胜算,他为何铤而走险。 “这个――”花杲也是不明就里。 “我带的那个仆从呢?”楚唯微微眯起眼睛。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哦~~嘻嘻~~ ------------ 121章 称帝 “公主,属下在。” 漆黑的夜幕中飘出一个虚浮的声音,花杲吓了一跳,连忙探头查看,但却质问其声,不见其人,他不由得仔细回想,公主确实带了一个仆从安插在使臣队伍中,那人还向他见过礼的,可他却丝毫想不起那人的样貌。 “速查此事。”楚唯的语气仍如平素一般平和亲切中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是。” 楚唯转而对一旁候命的花杲道:“有劳大人传令大家全神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驿馆。” “公主――”花杲有些迟疑的道。 “大人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臣以为,这场宫变,无论哪方获胜,都将令蜀国元气大伤,想来任一方都不敢在这时候开罪我大楚,应当也不会伤及楚国使臣才对。” 言下之意是认为楚唯的反应过激了。 楚唯闻言微微点头,口中却道:“大人说的也是,只是齐非的人也在汉安城中呢。” 花杲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幸得公主英明,若以臣之愚昧,臣这就去布置。” 花杲说着躬身推出,一边部署防范,一边不由暗自纳罕,还好公主思虑周全,若是真叫其人钻了空子,到时候楚国使臣自然难以幸免,更叫楚国误以为是蜀国所为,以楚昭现在暴躁的情形,只怕会立时兴兵,到时候,齐国就可坐收渔利,花杲越想越是惊心,同时,对楚唯更是敬服的五体投地。 楚唯安坐与室内,将隔壁花杲的部署听得清清楚楚。也是心中赞许,这花杲虽是文臣,但想来是熟读兵法的。一应安排攻守兼备,很是缜密。 汉安城此时已经乱了套。而楚国使臣驿馆却如暗夜中的一座坚石,在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动。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一条黑影跃入驿馆的院墙,迅即闪入楚唯休息的屋内,使臣卫队再怎么戒备森严,终究挡不了绝顶高手的。 “查清楚了?”楚唯淡淡的问道。 “是。” 黑影抬起头。他的容貌俊秀,身形清癯,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此人正是梅铁与段君彦联手培养出来的四位得意弟子之一的。归一门秘使,千城。 归一门八秘使,千山、千水被楚唯安插在齐国,千城千池则潜藏在蜀国,而楚国。则由竹枝、竹节、竹叶、竹衣四女负责收集、通传信息。 千城简洁的说了归一门在蜀国皇宫中的细作打探到的情形。 宛瑜公主自尽,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爬到刘云政的寝宫,与刘云政说了什么无从知晓。只知,痛失爱女悲怒交加刘云政,立时名人急召刘云芝和张东林夫妇入宫。 张东林夫妇似乎也得了信儿。接到召见的圣旨后,双双称病,拒不入宫。 刘云政随即派出羽林卫拿人,怎料张东林早已掌控了部分羽林卫和金吾卫要员,眼见刘云政翻脸,竟狗急跳墙,发动宫变。 “而且――”千城用他固有的冷漠的声音说道:“听说宛瑜公主臂上的守宫砂消失了。” 也就是说宛瑜失贞在先,自杀在后。 而且,显而易见的,宛瑜必定在死前揪出了张东林,才会让刘云政不惜派羽林卫去长公主府拿人。 “可分出胜负了?” “事出突然,张御史本来占了优势,但却没料蜀皇身边有一队死士,拼死护卫蜀皇,生生撑到张太尉带兵入宫城。” 言下之意,张东林败了。 “公主,齐国驿馆一直无人出入,您看,要不要――” “不必了,齐非并不好惹,只怕露了马脚,反招致麻烦,继续盯着宫中的动静要紧。” “属下遵命。” 这一夜,齐非没有趁机偷袭楚国驿馆,楚唯也是按兵不动,两厢都极有默契的选择了静观其变。 千城领命离去后,楚唯掩面沉思,从结果看来,张东林的兵变部署的很不周密,那也就是说,张东林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看来,张东林应当未曾预料到宛瑜会以死发难,害宛瑜失贞的元凶只怕并不是他。 可刘云政为何会因宛瑜之死而怀疑张东林?宛瑜又是如何让刘云政相信害她的人是张东林呢?说辞只可能有一个,就是张东林不想让卫离借着宛瑜的婚事进一步壮大势力,所以他要害宛瑜失贞,这样两人就无法成婚。 所以,宛瑜的自尽,无疑将张东林逼上绝路,这分明就是一个阴谋,而其中最大的获利方,是张东林的老对手,卫离。 ************************** 蜀国皇宫,虽然大势已定,但张东林的势力却不肯束手就擒,仍在负隅顽抗。 刘云政的寝殿内,卫离守在床边。 刘云政看着他那平素平静此时却暗藏悲愤的神色,气息微弱的道:“卫离,咳咳,是朕,咳咳,害死了宛瑜丫头――” “皇上――”卫离闻言连忙打断刘云政,痛声道:“是臣的错,是臣与公主的婚约致使张御史嫉恨,给公主招来了这等杀身的祸事啊!待平定了乱臣贼子,臣自当以死谢罪!” “不,不――咳咳咳――”刘云政本就身体不济,如今痛失爱女,本就气怒攻心,张东林病变更是雪上加霜,当即就吐了血,如今已经是命在顷刻,若不是那队死士的救护,他恐怕已经死在张东林手中,而那死士,却是卫离为他训练的。 卫离见状赶忙帮他顺气,一边又倒了杯水。 这当口,一名侍卫飞奔进来禀报道:“皇上,众位大人都已经到了。” 原来,刘云政心知自己活不久了,紧急将朝中重臣召进皇宫。 “让,咳咳,进来――” 众臣子监刘云政面若白纸的虚弱模样,齐齐跪地,有的竟已发出悲声。 刘云政示意众人安静后,让卫离执笔记录,断断续续的布置了后事,写成诏书。 传位于容华陈佩佩腹中男婴,皇子诞下之前,朝中诸事则由陈佩佩与丞相卫离、太尉张成济共同议定。 刘云政说完努力的朝殿外望去,道:“佩佩,咳咳,还没到吗?” 话音未落,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哭道:“皇上,不好了,叛军攻入风华殿,容华娘娘她――” 刘云政闻言竟突然生出了力气,霍的坐起身,额上青筋暴起,道:“佩佩她如何了?” “娘娘她――”内侍的身子已经抖成了筛子,哭道:“娘娘她受了重伤,动了胎气――” “孩子呢?朕的孩儿呢?” “奴才,奴才――不知道――” “快――朕要去风华殿!” 刘云政说着挣扎着要下床,众臣见状连忙苦劝。 就在这当口,又一名宫女踉踉跄跄的奔入大殿,上气不接下气的哭道:“皇上,皇子,皇子他――夭折了――” 风华殿陈佩佩重伤后,随即诞下死胎,却是个成了形的男孩。 刘云政闻言痛呼一声,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 风华殿中,形容颓败的陈佩佩紧紧抱着死去的胎儿,却一点眼泪也没有,她只是拼力的嘶吼着:“是卫离――是卫离孩子了我的孩子――我要去见皇上――我要去见皇上――” 然而她撕心裂肺的呼声只能在无人的斗室中回响,直至枯竭。 紧闭的殿门幽幽的开启。 卫离缓步踏入室内。 陈佩佩目眦欲裂,拼力的扑向卫离,可却只是咚的滚在床下,身受重伤又小产的她只能如此了。 “卫离――你还我孩儿――” “娘娘,请以凤体为重!” “你――是我瞎了眼,竟相信你这贼人!” “娘娘要如此想,臣也无法。” 卫离说着转身出了风华殿,独留下满眼愤恨不甘的陈佩佩。 第二日一早,汉安全城一片缟素,皇榜昭告天下,御史大夫张东林发动宫变,杀死皇嗣,惊崩圣驾。 三日后,在举国同哀的悲痛中,张东林被斩首示众,同日,卫离奉诏登基,继承大统,即皇帝位,沿用蜀国国号。 因是国丧,卫离下令,登基大典一切从简,加冕仪式后,白芷和白苏扶着卫离进入御书房,却齐齐惊呼出声。 茶桌旁,歪坐着一名红衣男子,正是云岫。 “没事,都退下吧。”卫离制止的要喊人护驾的白芷道。 白芷和白苏虽然担忧,却又不敢多问,躬身退了出去。 “君临天下的感觉如何呀?”云岫似笑非笑的问道。 卫离却不答话,自顾自的取出一枚丸药,用温水送服。 云岫丝毫不以为忤,继续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送了皇上您这么大的一份人情,皇上也总该表示一下吧?” “拿去。”卫离取出一枚墨玉盒放在茶桌上,借着闭目调息,在没了话语。 “多谢皇上厚赐。”云岫拿起玉盒,起身说道:“让一个女人死心的最好方式,就是给她希望,在令她绝望,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不想皇上却运用的恰到好处!”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哦~~昨天欠下的,明天加倍补上哈~~么么个~~ ------------ 123章 贺礼 蜀都汉安,楚国使臣驿馆。 “公主――”花杲有些的看向楚唯道:“蜀皇登基大典已毕,齐国的贺礼已经送进宫城了,您看――” “花大人不是已经当面向蜀皇道贺了吗?” “是,只是这礼也还是送了才妥当些。”花杲说着又觑了一眼书案上的礼品清单,这是他昨日拟好交给楚唯定夺的,哪知楚唯却迟迟不发话。 “哦,原来如此,我原想着这些个俗物卫离未必看得入眼的――”楚唯用手指轻轻挑起礼单,随手丢入火盆中,道:“一定要送的话,就送口棺材吧,要水晶石的。” 棺材!花杲闻言脸色一变,惊道:“公主,您――这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不妥呢?我倒认为应景的很,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卫离他整日对着棺材,必定能活得久些。” “可是,这要是让他人看去听去传出去,寻常百姓只怕不能体会公主的深意,更何况,这,臣实在不知如何向蜀皇解说呀。” “哦?原来大人是为这事为难,这个好办,若蜀皇问起,大人就说‘这兵荒马乱的念头,多几口棺材也算有备无患了’。” ************************* 蜀都虽然新军即位,但却仍有暗潮汹涌,齐非以北方太冷为由,暂住在了汉安,而楚唯,则是吩咐千城和千池加倍小心后,随着花杲一同返回楚国。 因着云梦是楚唯的封地,她特意与花杲商定取道云梦回京都。 云梦郡本就是楚国除了京都所在的江州郡之外的第一大郡,加上司徒遥的治理有方,岳云天的知人善用,两人又都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云梦更是繁华富庶了许多,以致楚唯踏入云梦郡守衙门所在的泗洲县时,竟感觉比汉安还要繁华些。 一行人被安置在了郡守衙门。楚唯当晚密诏岳云天,两人一直谈到东方既白方才散了。 待岳云天走后。楚唯也觉得有些乏累,准备小憩片刻,她这次没带丫鬟,一应事宜都要自己打理。 拉起被子时,却在被中发现了一只锦囊,鼓鼓的里面布置塞了什么,楚唯想到墨冉的提醒。不敢贸然去拿,盯着那锦囊不知如何是好。 正思索间,伸手伸出一只白玉一般的手来一把抄起了那锦囊。 这双手,楚唯不用看也知道是云岫来了。 “你放的?”楚唯的语气平淡的有些冷漠。 “长乐要回京都。怎么也不叫上我?”云岫一副失落的口吻。 “云岫,你不必再回千竹苑了。” “长乐这是嫌弃我啦?” “呵呵,你帮了卫离的大忙,难道他竟不肯给你个安身之所吗?” “长乐――” 楚唯抬手打断云岫的话,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长乐就算要赶我走,也总要让我知道理由吧?” “你害死了宛瑜,不是吗?” “这是从何说起!分明是张东林见不得宛瑜和卫离成婚才下了毒手的,这可是刘云政那老家伙已经定了案的。” “刘云政会认定是张东林所为,是因为他本就不信任张东林。张东林在朝中暗自结党营私的事早就令他生疑了,所以才会一门心思的落入你们的圈套。” 楚唯说着目光灼灼的看向云岫,因着背光,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辨认出他嘴角漾起的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是死不承认吗?想到宛瑜,楚唯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罪恶感,前一世,她虽最后被卫离赐死,可却是至死都是清白之身,而今生,或许有许多变数致使她更为惨烈的结局,但此时的楚唯知道的变数只有一个,就是她自己,正因如此,她总是不能摆脱一个念想:是她害死了宛瑜。 眼见云岫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楚唯深吸了口气,续道:“其一,这次宫变太过仓促,其二若是张东林所为,事情应在赐婚之后,可宛瑜在赐婚当夜就已经性情大变了。” “哦?听起来长乐倒是很了解宛瑜的性子呢?” “呵,虽然谈不上了解,但至少我能断定她不是那种会不顾名节以死逼婚的蠢笨之人,是因为你――她失贞在先,随后又在张东林身边见到你,所以才――她是恨毒了张东林,才会――” “长乐果然很聪明呢?你说的对,是我,又如何?” “你――宛瑜她只是个无辜的人!” “是吗?可谁叫她偏偏看上长乐你的心上人呢?我这么喜欢你,哪里容得下她来给你添堵,别说是一个公主,就是天皇老子,只要惹得长乐你皱皱眉,就该杀了――” “闭嘴!”楚唯强自压着心中的怒火,低声喝止云岫的话,道:“你要杀宛瑜,一剑穿心或是穿肠毒药,哪样不行?可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你要对付的分明是张东林,少拿我作借口,我嫌脏!” “我――” “云岫!”楚唯生硬的打断云岫的解释,有些疲惫的道:“幽冥谷本就该护卫皇族,你帮卫离,我不怪你,只是,请你离开,立刻!” 云岫默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在他转身的瞬间,晨光打在他的脸上,他仍旧是笑着的,那是一种了然的笑意,他说:“宾主一场,这个锦囊给你玩吧。” 很久以后,楚唯打开这个锦囊,才明白了云岫此时这个笑容的意思,他早料到楚唯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所以,锦囊中就写着他要对付张东林的原因。 ************************* 京都。 在夏天来临之前,紫檀总算同意了成凌风的求娶,但她只是个仆婢,楚唯为此特意和成凌风进宫向楚昭请旨,可楚昭最终也只同意紫檀做成凌风的如夫人。 楚唯心中哀叹,成凌风也有些郁闷,将楚唯护送到千竹苑时,成凌风突然双膝跪在楚唯身前道:“公主放心,臣今生永不另娶,绝不会委屈了紫檀姑娘。” 楚唯一反常态的没有立时让他起身,而是静静的俯视着他的背脊。 ps: 亲爱的们~~先小更一章,稍后还有一章哦~~那个,有亲说文虐,那啥,偶素十足真金的亲妈喔~~不过孩子大了,亲妈也会有些无奈呀~~ ------------ 124章 瘟疫 半晌,一字一顿的道:“紫檀,在孤眼中,是姐姐一样的人,成公子今日的话,孤会牢牢记下的。” 言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内院。 成凌风郑重的朝着楚唯的方向拜道:“多谢公主成全。” 起身时,手心里,已经攥出了冷汗,他真怕楚唯不肯将紫檀嫁于他。 他不似陈远那样在楚唯尚未现锋芒投靠楚唯,与楚唯之间,也没有向赵文修父子那样的救命之恩,而他却要做手握重兵的太尉,在楚唯的身边,他要与赵文修、陈远并驾齐驱,娶紫檀,一来是他本就喜欢,而来也是为了与楚唯拉近关系,没有师徒之谊,没有再造之恩,他选择维系姻亲。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楚唯高高在上的态度,这态度无疑在告诫他,他的心思她是知道的。 因为是如夫人,所以没那么多讲究,再加上紫檀没有父母亲族,成凌风又几乎与成曰断了往来,只给成曰送了个帖子,算是走了过场。 是以,两人很快完婚了。 绿萝与紫檀最是亲厚,紫檀嫁人,她跟着闹腾的最欢,徐嬤嬤特意准了她三日的假。 送亲回来,绿萝瞅着机会与楚唯说:“公主,奴婢发现徐嬤嬤最近有些奇怪……” “哦?” “您还记得不?前些日子下了一场暴雨。”绿萝见楚唯点头,续道:“奴婢半夜里被雷声惊醒,起来关窗子的时候,看到徐嬤嬤卧房的窗子被大风吹开,奴婢怕徐嬤嬤她受了凉,跑出去给她关窗,无意中竟发现徐嬤嬤不在房内,奴婢不敢声张。回房后悄悄的守在窗边盯着那边的动静,一夜没合眼,却没见徐嬤嬤回来。可第二天一早,奴婢几个去服侍徐嬤嬤梳洗时。她竟如往常一般睡在床上!” 一席话,表达了两个意思,一是徐嬤嬤深夜外出,二是这个外出是背着人走后门或是后窗的,自从中了蝴蝶香的毒后,楚唯就断定徐嬤嬤有问题,可几年观察下来。却一无所获,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还发现不了,楚唯不由得有些后悔。她应当另派武功更好之人暗中监视徐嬤嬤才对。 楚唯赞许的拍了拍绿萝的手道:“徐嬤嬤没有发现你的异样吧?” “怎么没发现!奴婢一眼没睡,眼睛黑了一圈,徐嬤嬤问奴婢,奴婢只好说是被雷声吵得没睡好,徐嬤嬤就没再多说。” “亏你反应快。这几年你一个人在尚宫局辛苦了,我想着过几日去与徐嬤嬤说一声,把你要回来。” “公主,奴婢有什么辛苦的,尚宫局的人都知道奴婢的主子是您。个个都客气的不行,徐嬤嬤的事才见端倪,奴婢怎好现在回来?” “徐嬤嬤的事固然重要,可你的的终身大事也不能耽误了呀!”楚唯说着有些促狭的笑了起来,“紫檀去做了都督夫人,绿萝你可要多留心些,看上了哪个,本公主为你做主。” “公主——”绿萝一下子涨红了脸,素来伶牙俐齿的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楚唯见她窘迫,不再为难她,转而正色道:“既然查到了徐嬤嬤的异样,我自然会派人暗中盯着,你只管放心就是啦!” 嫁了紫檀,接回绿萝,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梅雨时节,先头几日还是细雨霏霏,谁知接着竟来了暴雨天,连续几日暴雨倾盆,平静了数年的长江,一下子泛了滥,建平、云梦、江州、新都、丹阳等长江沿岸诸郡都有数处江水决堤,一时间灾民不计其数。 九军都督府紧急调动各军兵马至长江沿岸修筑被损毁的堤坝,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却仍旧敌不过一日强似一日的暴雨。 不只是楚国,齐国也是焦头烂额,只有蜀国略好一些。 如此过了近半月,大雨总算是停歇了,可与水灾相伴而生的瘟疫,再次令雨后初晴的天空布满阴霾。 太医院倾尽所能,换来的只是日益增多的染上瘟疫的民众,死的人越来越多,原本接纳灾民的一些未被水患所累的郡县也不得不紧闭城门,防止瘟疫流入,一时间尸横遍野,到处是易子而食的惨事。 楚昭气得暴跳如雷,楚唯也是心急如焚,思量再三后,向楚昭请旨亲去疫区整顿民众。 楚昭自然是不肯的,不问青红皂白的把楚唯撵了回去,可只过了一夜,竟又改了主意,一道圣旨,昭告楚唯代天巡视之责。 因着怕陈远等人反对,楚唯事先并没有与他们商量,圣旨一处,急得赵文修连连跺脚,赶忙约了陈远。 他追随楚唯也已经十年有余,但却从不直接与楚唯联络,凡事都通过陈远。 陈远见平素老成持重的赵文修竟会露出焦急之色,不由得为楚唯高兴,看来赵文修已经完全把楚唯当做主子了。 而赵文修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焦急的神色渐渐退去,转而面带征询道:“难不成杳然你是知道的?” “哪有的话?我知道的哪敢瞒着您呢!” “那你有了万全之策了?” 陈远又摇头。 赵文修一拍桌子道:“那你还有闲心给我卖关子,这次的瘟疫迅猛不必,不同寻常,朝中派去的御医每一个活着回来的,公主如何能冒这个险?再说,即使公主去了,难道就能一力回天吗?真是——” 即使再着急,他也不敢非议主子,‘胡闹’二字生生忍了回去。 陈远见状赶忙给他端了杯茶,才解释道:“大人,说我不担心公主,那是假话,可是公主素来颇有主见,这次没有同我等商议,一方面或许因为是轻视了此行的凶险,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在向我等表明决心,公主心意已决,所以不必再多商量。” 陈远说着望向窗外远处的街巷、亭台,当年他初识楚唯那天,也曾在御阶上极目远眺,收回思绪,陈远续道:“我认识公主那年,公主仅有四岁,却已经杀伐决断,如今,公主将满十五岁,她决定的事,只怕无人可以左右,所以,文修兄,咱们只管尽力为公主筹谋吧。” “可是,瘟疫之事又怎能是人力能够抵挡的?唉!” “文修兄,您相信天命吗?” “这个——” “不管您信与不信,在我看来,公主就是天命所归。” **************************** 为保楚唯安全,也为了最大限度的控制疫情,楚昭下令九军都督府全力配合楚唯,又将前几年父女生隙时收回的蟠龙金牌从新交给楚唯。 疫情紧急,楚唯不敢拖延。 连夜就带人出了京城。 楚唯此次决定并非头脑发热或是逞强轻敌,相反的,她非常清楚这次疫情的严重后果,因为前一世,也有这样的一场瘟疫,疫情从初夏蔓延至仲秋,齐、楚两国沿江诸县几乎都化作死城,损失之大,用‘惨重’二字亦不足以形容。 最后,听说是一个云游四海的神医找出了治愈瘟疫的药方,为了感激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医,那药方还曾被民众编成歌谣传唱,楚唯偶然间也曾听闻,但此时想破了脑袋,也只记得其中的一味药是‘寒水石’,一味药是‘沉香’。 那神医的样貌无人知晓,只是坊间传闻,他是方外人士,号曰‘无一’。 所以,她要亲临现场,为了黎民百姓,她必须试一试。 **************************** 江州和云梦两郡交界处的嘉鱼、汉南两县疫情最重,楚唯思量再三后,毅然直奔嘉鱼县。 往北一踏上嘉鱼地界,道路上、草丛间、田野中就开始有了腐尸与流民,死的人太多,来不及掩埋或是火化,只能任其横在荒野中,令人触目惊心。 楚唯下意识的捏了捏袖袋中的药瓶,那是卫离当年配制的、宣称能解百毒的‘三生散’,即便对他再生气、在失望,她终究还是不能与他完全划清,她似乎总难摆脱他留下的一切。 楚唯这一次带了含笑和竹衣。 楚唯征战沙场,总算见过死人,可含笑和竹衣两个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呕的不成样子。 嘉鱼县属云梦郡,是楚唯的属地。 死守县衙的嘉鱼县令伊正听闻楚唯到来,早早命人在城外二十里处置了十几口大锅,煮了盐水,用来浸湿棉布蒙住口鼻亦抵御瘟疫。 楚唯本就带了面具,在加上一方白帕覆面,看上去越发诡异,乍看上去,吓了伊正一个机灵,暗道难怪公主号称鬼面修罗,果然有修罗的煞气。 楚唯到了嘉鱼,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解瘟疫的状况,亲自查看患者的病症,以寒水石和沉香陪着其他与症状相关的药才一起使用,一连五日下来,药方活了四次,可始终都不见效。 到得第五日晚上,楚唯感觉异常疲惫,晚膳时已经完全没了胃口,同时,她发现她似乎在发热,虽然并不十分明显。 ------------ 125章 再遇 为了不叫含笑和竹衣担心,她勉强自己吃了一碗饭,之后只说是困乏,打发了二人,早早的睡下。 待二人离去,楚唯翻身坐起,取了一份三生散服下,不料,不服药还好,一服药竟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床上,不过片刻就失去了知觉。 这一夜,楚唯睡得很沉,沉到她无法分清是在睡眠还是在昏迷,隐约间她梦到了卫离,他好像说了什么,但她实在迷糊的厉害,什么都没听清。 第二日一早,含笑与竹衣在门外侯了许久,眼见早已过了楚唯起身的时辰,再想到楚唯昨日已似乎很乏累的样子,两人的越发忧心,思量再三,终究决定不待楚唯召唤,推门入内。 “公主――” 这是含笑的声音,她的几个心腹丫鬟,出路各不相同。 林芷掌管着千竹苑。 杜若数年前已和段君彦成婚,如今已是两个孩儿的母亲,如今和段君彦一同统领归一门。 木槿被她派去了大庸辅佐赵子恒,她知道木槿对赵子恒的心思,但却总感觉赵子恒是无意的。 紫檀如今是中军都督成凌风的如夫人。 绿萝在尚宫局浸淫数年,已有原来有些毛躁的小丫头,变成雷厉风行、谨慎周到的大丫鬟,如今接了紫檀的位置,打理移翠馆中诸事。 萱草仍旧是个包打听的性子,楚唯将她安放在借翠轩中,打探宫中的动静,自从指月被楚唯举荐去了尚宫局任司寝女官,萱草就做了借翠轩的掌殿宫女。 茜草因为习武颇有天分,做事有勤谨爽利,就接了木槿的差事,专司千竹苑与大庸、归一门等外间的联络。 众人各司其职。如今在楚唯身边服侍的,就数依兰、泽兰、含笑与百合四人,一来四人年轻些。而来楚唯近年的心思已不在千竹苑,与这四人的情分比之紫檀她们淡了许多。 是以。依兰几个待楚唯多了对主子的敬畏,少了一份亲昵。 “公主――” 含笑的声音越发焦急。 楚唯感觉眼皮子重的厉害,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睁开眼睛。 “公主,您醒了!” 含笑的声音满是喜悦,同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恩,竹衣呢?” “方才公主睡得沉。奴婢们有些担心,竹衣她去请大夫了。” “我没事,快去叫她回来,别惊动了伊大人他们。反闹得不安生。” “公主您――”含笑很是不放心的样子。 “没事,快去――” “是。” 含笑走后,楚唯努力着想要坐起来,可她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醒来时就已经察觉浑身无力,可没想到竟然虚弱成这样,气息涣散,内力也无法积聚,一夜之间。她竟连寻常弱女子的气力也没了。 竹衣会武艺,走起路来本就比含笑快许多,加上心中挂着楚唯,有快上了几分,是以,当含笑气喘吁吁的碰到竹衣时,竹衣已经带了一名大夫返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县令伊正。 少不得又要一番说辞,可事关楚唯的安危,伊正容不得半分马虎,硬是要亲自面见楚唯。 楚唯现在连起床都难,心知瞒不了伊正,便传了二人入内。 大夫给楚唯请了脉,却是一无所获,翻来覆去只说是劳累过度,需要休养,再没看出其他病症。 楚唯笑道:“伊大人也听见了,我确实只是疲累而已,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有些吃不消。” 可伊正却不信,他听说楚唯征讨南越时,七日之间,一连攻下三十县,那时的辛苦应当远超这五日才是,是以,他仍旧犹疑的道:“公主,可有发热的症状?” 此次瘟疫症状为心躁发热、呕吐腹泻,进而头痛如劈、身现红斑,最后神志昏乱、周身溃烂而死。 “伊大人,若是瘟疫初期,除发热呕吐之状外,脉象亦有所显,这位老先生,我说的对吗?” “公主所言极是。”老大夫躬身答道。 “那方才您为我诊脉,可发现了其中不妥之处?” “这个――并没有!” 伊正只恨自己不通医术,不能亲自证实楚唯的病情,可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他只得劝楚唯好好休息,仍旧心有惴惴的退了出去。 她昨夜确实曾经发热,她也第一个就想到了瘟疫,所以才慌忙服了三生散,可如今细品昨日的症状,又与瘟疫相差很大。 她神思清明如往常一般,只是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般,半点使不出来。 含笑服侍着她吃了点东西,楚唯放不下疫情,但无力亲去查看,只好叫竹衣把她的医书和药材统统搬到床边,靠在床头继续配药。 六月的天气,又闷又热,窝在床上,不多时就发了汗,含笑和竹衣看着心疼的不行,一个跪在床里,一个立在床边,一起给楚唯打着扇子。 如此过了三日,楚唯仍旧没有好转,而且是每天白日里都精神的很,一入夜就晕得昏天黑地,睡得如同死人。 第四日傍晚,楚唯唤来含笑,递给她一包药,低声吩咐道:“今夜将我的熏香换成这个。” 含笑接过来闻了一闻,笑道:“这不是和公主平日用的菩提香一样吗?公主不但医术高明,还会调香!” “恩,我听紫檀说你也喜欢弄香的,等以后得了闲,我们可以切磋一番呢。” “奴婢不过是喜欢而已,哪能与公主切磋,若能得公主指点,奴婢就感激不尽了。” 楚唯望着含笑的背影,暗忖,喜欢弄香的女子,多是内秀之人,这个丫头,很难的呢。 …… 是夜,楚唯仍如前几日一般沉沉睡去,她这几日卧床,身上长了痱子,虽然用了药膏涂抹,可奈何不能起身,仍旧是一身的红疙瘩,白日里,痒的厉害。 交四更的时候,最是漆黑,然而就在这一片暗夜中,两条人影无声无息的飞入楚唯的卧房,说是两条人影,不如说是一团黑影,因为其中一个人分明是提携着另一个人的。 卫离借着月影的力道,轻轻落在楚唯的窗前。 床上的她,睡得很安静。 不知怎地,卫离一下子就想到她送来的棺材,这丫头,这样做,一定很解恨吧? 他抬手轻轻将楚唯的衣领挑开一点,虽然是黑夜,可凭借他的目力,还是辨认出衣服覆盖的皮肤上一片片突起的红印子,一定不好过吧? 放下楚唯的衣领,卫离从袖中取一枚瓷瓶,递向月影道:“将这个加在菩提香里面,以后日日如此,可以缓解暑气。” 即使是夜里,嘉鱼的天气仍旧闷热,楚唯的额头已经起了汗,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眉头有些微微蹙起。 “热了吗?”卫离取了帕子为楚唯擦去额头的汗水,呢喃着道:“真是淘气,这样的地方也敢来,唉,我知道这样中日卧床,你一定不喜欢,可总比日日与感染瘟疫的人接触要安全些,我也只能想到这个馊主意了。” 他本来话少,一口气把想说了说完,就没了话,只安静的坐在床边,不时的给楚唯擦去额角的汗珠。 不知不觉间,就过了许多功夫。 月影看着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上前低声唤道:“公子――” “恩,回吧。” 卫离嘴里说着,眼睛却还是看着楚唯,有些不舍的伸手抚了抚楚唯的发丝,轻叹一声,道:“长乐,什么时候,竟长成大姑娘了呢。”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同时,手腕被楚唯紧紧握住。 “长乐――”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没睡。” “是,我一直醒着,我为什么不能醒着?难道我就该任你摆布吗?” “听话,放开手,我要走了。” “要走?可以,解药给我!把治我浑身失力的解药,给我。” “长乐,别闹脾气!” “卫离,你说的我都懂,可难道任着瘟疫蔓延吗?我的命是命,难道黎民的性命就贱如草芥吗?” “公主――”眼看着楚唯咄咄逼人的样子,月影再也忍不住,道:“我家公子何尝不是为了这瘟疫而来,何尝――” “月影!”卫离轻声喝止月影,道:“长乐,我的医术总比你强些,瘟疫的事会处理妥当。” “你?”楚唯有些糊涂,道:“可这是齐、楚的事……” “那又如何呢?” 楚唯惊愕的望向卫离,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炸了开来。 卫离,通过禅位的方式,接掌蜀国和楚国,然后又在扶持齐国内斗,在齐国朝堂矛盾最为尖锐,战力最弱时仅凭渡江一战击杀齐非,长驱直入,有最少的伤亡,攻陷齐国。 他这样绞尽脑汁,不惜屈居人下,兵不血刃,一统天下,因为在他眼中,无论齐、楚或是蜀,甚至南越的百姓,都是他子民,瘟疫泛滥,楚昭、齐渊虽然忧虑,但都守在都城,唯有他,一个不相干的蜀国君主,不惜以身犯险,拖着病体,为民解困。 卫离这样的人,楚唯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她不自在的松开手,闷闷的道:“就算你医术比我好,不也没有配出可用的方子吗?” ps: 亲爱的们~~上午的更新哦~~下午加班~~晚上还会有加更~~ ------------ 126章 药方 “寒水石与沉香应当是有效的,你可以试试。” “寒水石我已经用了。”卫离低声念着,“至于,沉香――” “长乐,你如何想到用这两味药?” “怎么,不对症吗?” “不,正中要害!我要回去试试。”卫离的样子有些兴奋。 他这样的神情,只在配出‘汇元丹’时显露过。 “我和你一起。”楚唯脱口道,转而补充道:“我可以帮忙。” “乖乖躺着。” “卫离――” 楚唯四肢无力,只有眼看着他被月影带走,不过,不知是夜深了有了凉意,还是卫离方才放在熏香中的药起了作用,痱子带来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 看方才卫离的语气神情,似乎已经有了可解瘟疫的方子,那么,是否就不会再有一个神医‘无一’出现,又或者,前世的无一就是卫离呢?前一世神医无一的方子是在十余日之后配出来的,今生有了她的提示,就可以少去一些尝试和弯路,想到这些,楚唯的心里舒坦了许多。 ************************ 数日之后,齐楚两地的灾民果然都拿到了可以预防和医治瘟疫的药方与一些药材。 神医无一没有现身。 因为,百姓们只知道,方子是不顾个人安危、亲赴险地、爱民如子的楚国的凤舞公主配出来的,一时间,楚唯的贤德之名传遍长江两岸。比起收服南越之时的风头更胜一筹。 刚刚复原的楚唯坐在返程京都的马车上,隔着茜纱车帘,她能看到大道两旁跪地拜谢、夹道相送的百姓。 卫离现在会在哪里?是否已经回了蜀国?她多想再见他一面,可他终未现身,而且,将他所有的功劳的给了她,救民于水火的名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民心,都说得人心者得天下。他心怀天下,却将这收服人心的机会送给了她。 卫离,你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 想到卫离反复无常的态度,难以捉摸的心思,以及前世最终的结局,楚唯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眼眶很没出息的涌出晶莹的泪珠。 “公主。您――”含笑很是关切的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 想到被混了药的菩提香,她拿不定是否她身边早就混了卫离的人?可至少按她吩咐换了香的含笑不是,这丫头,至少是可信的。 ************************** 回到京都时已是六月下旬,几乎同时的楚国收到齐国的国书,一来感激楚唯的药方。二来商量解除楚唯和齐逸的婚约,第三希望可以将这桩婚事换成楚唯和齐非。 归一门的消息在楚唯回京的路上就送到了她的手里。 说是瘟疫期间,齐帝刘云政曾率一众臣子斋戒,为民祈福,同时还将省出的开支统统算作赈灾的银钱。 可就在从皇帝至臣子统统节衣缩食之时,太子齐逸却仍旧恶习不改,整日花天酒地,被齐渊训斥之后,竟做出与齐渊的妃嫔苟合之事。 捉奸在床,证据确凿。任凭齐逸如何辩白,冷后如何哀求,齐渊仍旧断然废除齐逸的太子之位。 当然,祸乱后宫之事处理的极为隐秘,楚国得到的说法只是齐逸为人奢靡、不思进取之类的一些词藻。 然而,对于这些,楚唯并未多加关注,洛阳时的三年之约届满。她早知道,卫离会解决齐逸,她也相信,卫离的手段。 而此时。真正令她又惊又怒又是痛心的是楚昭。 在她在嘉鱼与瘟疫搏斗的时候,他竟然在民间捉了五百童男童女,投入水中用以祭天,在她因解除瘟疫获得贤德名声时,楚昭招来这样的民怨。 一进京都城,楚唯就径直奔向皇宫。 以前的楚昭,虽然没什么城府,但却胜在心地仁厚,此时的他竟―― 发生了什么让他做出这样残暴的事?不,一定是有什么人从旁妖言蛊惑!楚唯一下子就想到一直居住在宫中深得楚昭宠信的还魂真人。 “公主――”小顺子和小喜子守在仁政殿后面的丰德轩门口,见楚唯来势汹汹,赶忙上前阻拦道:“皇上他正在听法,请公主稍候片刻――” 听法?听谁的法?楚唯不顾阻拦,大步上前抬手推开殿门。 丰德轩的诺大的花厅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失神的幽香,楚昭北向大门端坐着在厅中央,他对面的,正是还魂真人。 还魂真人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说着什么,被楚唯霍然打断,他猛地张开眼睛,接着一句话都没说就咚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侍立在旁的两名道童惊呼着抢了过去,一通的哭叫,捶胸抚背,为水喂药的一团忙乱。 “长乐!” 在一片慌乱中,楚唯听到楚昭的怒喝:“你竟敢打断道长做法,你――你要做什么?” “父皇,儿臣――” 解释或是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躺在地上的如同死人的还魂真人‘哼’了一声醒转过来,楚昭顾不得责难楚唯,赶忙上前问询。 在他们的对话中,楚唯听到徐近雅的名字,然而更令她震惊的是,香烟缭绕的神坛上,竟然供着徐近雅的生辰八字,一股怒火直冲上来。 楚唯疾步上前,一把拽下记着徐近雅生辰八字的那条黄绫。 “长乐――” “公主,不可呀!” 楚昭和还魂真人同时惊叫出声! 楚唯却紧紧的攥着那黄绫,一字一顿的道:“父皇,这是,为何?” 楚昭急道:“快将雅儿的八字放回去。” 楚唯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紧抿着嘴角,一动不动。 “混帐!”楚昭楚昭气得额上青筋暴起,颤抖的指着楚唯的脸,怒道:“你这逆子,竟要惊动你母后的魂灵吗?” “母后的魂灵?” 楚唯紧皱着眉头看向楚昭,可楚昭已是脸色铁青,手扶胸口,说不出话来,他最近的身体衰败的厉害。 楚唯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但还是上前扶住楚昭,向他体力渡入真气。 ps: 亲爱的们~~先发一章哈~~感谢沙娃依卡亲的粉红票哦~~么么个~~ ------------ 127章 妖道 片刻后,楚昭总算缓过气来,但气势终究是弱了许多,望着楚唯颤声道:“若不是你母后的魂灵给予指引,你如何能顺利找到解除瘟疫的药方?” “母后的魂灵?” “是啊,若不是你母后的指引,朕如何敢让你去疫区冒险。” “那为什么还要杀死那五百无辜的孩子?” “是你母后托梦与朕,言道神力不足以平定疫情,才要那五百孩子前去仙界相助你母后。” “父皇――”楚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的望着楚昭道:“就为了一个梦?伤了五百条人命吗?” “长乐!”楚昭见楚唯不但不听他的话反而还有些责备的意思,心中恼怒,道:“你当父皇是滥杀无辜的暴君吗?比起疫区成千上万个百姓来说,五百个孩子算什么?况且,朕若不按着你母后的意思,只怕连你也要丧命于嘉鱼!” “父皇,那解救瘟疫的药方分明就是――我们想出来的,与母后的神力并无关系!” “你――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来?你当朕是聋子吗?当时你在嘉鱼分明已经卧床不起,若不是你母后托梦告诉你药方,你又怎么可能――” 楚昭越说越气,说道最后竟气喘的无法继续,换了半晌,才满眼痛心的对楚唯道:“长乐,你以前最是谦逊的,如今为了邀功,竟连你母后的恩德都不念了,好,好。真是朕的好女儿!” 眼见楚昭已经对神魂之事陷入不可自拔的迷信程度,楚唯心痛的无可复加,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透不过来。 是他!还魂真人!父皇的病如果不是因为相思引,就只可能是受了他这个妖人的蛊惑,自己太大意了,以为这个妖道可以开解当时心情郁郁的父皇,早知今日,就该先下手除掉他! 楚唯动作有些僵硬的扶着楚昭坐下。同时,出其不意的身形暴起,直向还魂道人的眉心、喉头、胸口三处要穴攻去。 本以为可一招毙命,不想还魂真人武功竟也颇为高强,情急之下,腰间猛地一扭一带,整个人生生的摔在地上。躲过楚唯上路的杀招,同时迅即翻滚身躯,与楚唯拉开距离,他的身躯本就肥硕,有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滚起来活像一个彩球。 楚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跟着纵身向前。连下杀招。 “住手!”楚昭大声喝止,同时朝着门外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正是羽林卫指挥史余静庵,自从还魂真人在丰德轩做法,他每次都亲力亲为的负责守卫,为此还得到楚昭的多次赞许。 此时,眼见还魂真人有难,他却没有动手,他私心里想探探还魂真人的深浅,想知道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家伙有多少本事。 可楚昭的喝令到了,他不敢再耽搁。招呼一声,一起涌进大殿。 “给朕拿下这个逆子!” 楚唯眼见寡不敌众,心知此时绝难再取还魂真人的性命,但她却不愿放弃,运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仗着羽林卫们不敢当真伤她,只攻不守,猛攻几招。一声长啸,身子如同鬼魅一般穿过侍卫的围堵,径直扣上了还魂的喉咙,然而。就在她发力之前,她听到一个声音:“楚昭命在我手,我生他生,我死他死。” 楚唯的手指生生的僵住,也就这功夫,余静庵等人也已竟逼近她的要害,将她围在垓心。 楚唯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在了一处,心痛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忽然想,卫离和轩儿都有心疾,他们发病时会不会有这样痛? 半晌,心痛总算缓解了些许,楚唯望向一旁怒视着她的楚昭,道:“父皇,母后已经仙去十余年,您如何容得这妖人毁损她的贤名?她已经不再人世了,为何还要给她多添杀业?” 楚唯言罢,很是疲累的放开还魂真人,缓缓的走出殿外,羽林卫齐齐看向楚昭,但楚昭却放佛视而不见一般陷入了沉思,楚昭不说话,他们真不敢硬留楚唯,只得随着她的步步向前,让开了一条道路。 守在丰德轩外面的含笑见楚唯失魂落魄的模样,唬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唤道:“公主――” “我没事,回去吧。” ************************* 到了千竹苑,含笑本想扶楚唯下车,但眼见林芷带着众人都迎到了门口,再看看一脸灰败的楚唯,她略一思索后,独自跳下马车,与林芷低语了几句。 林芷闻言面色不变,转身吩咐道:“去抬公主的软轿过来。” 又对众仆婢道:“公主为民劳心,此时很是疲乏,大伙都回去吧,明儿个再给公主请安。” 平民百姓对于瘟疫,可说是闻风丧胆的程度,想到楚唯从疫区回来,那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呀,得了林芷的吩咐,哪还有不懂的,纷纷躬身退下。 见众人退去,林芷才将楚唯扶下马车,上了软轿。 饶是她事先已经得了含笑的话,心里有所准备,但亲眼见到楚唯颓败的模样,还是大吃一惊,不敢多问,径自送楚唯回了移翠馆。 楚唯回到房中,也不梳洗,直接一头栽在床上,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 她从来没感觉这样累过。 林芷不放心,亲自来陪着她吃饭。 偷眼看着楚唯,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胃口也算不错,只是不怎么说话,昨日宫中的事,守在殿外的含笑并不知情,只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羽林卫竟与楚唯交手了,想到楚昭最近的种种异常暴虐的举动,林芷心中很是不安。 “公主――”林芷放下碗筷,见楚唯看向她,续道:“陆大人来过。” 她本不想说这个,但想到陆云是羽林卫副指挥史,或许知道些内情,另外,她也想找个话题来逗楚唯说说话,能分散几分注意力也是好的。 “他来,有事?” “恩,带来个道士,说是举荐给公主。” ps: 亲爱的们~~恩,再小发一章上来吧~~ ------------ 128章 生死 道士!楚唯一听这个就想到还魂真人,‘啪’的一声,竹筷折断在手掌心。 “公主!”林芷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道:“您若不想见,我这就去打发了他。” 楚唯反手拉住林芷,深吸了口气,道:“见!怎么不见?” 她的眼中全是狠厉,这种狠厉,林芷从未见过,即使在南越战场上,也未见过,多年之后,林芷曾在无意间与徐阡提起,徐阡会笑说:“这样的狠厉,必得是有杀父之仇或是夺妻之恨呀!” 林芷微微一怔,道:“我让他去外院书房候着您。” “恩。” **************************** 外院书房中,一个有些蓬头垢面的衣衫褴褛的道士一忽儿坐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一会儿跳起来摸摸这看看那的,活像一个从山里跑出的野猴子。 楚唯有心要看看这道士的情形,是以特意运用牡丹芳华引,悄无声息的行至书房窗外,透过微微开启的窗子向内查看。 不想却见到这样一幅情景,不由得皱起眉头,暗道,陆云也是个极稳重的人,怎地举荐这么一个没有规矩的人来。 但到底人不可貌相,楚唯还是走到门前,轻轻咳了一声后,方才推门入内。 这一声咳果然有了提醒的效用,那道士登时一脸讨好的迎了上来,看上去再恭敬不过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楚唯何曾被人如此打量过。心中越发不喜,本就很不好的心情现在变得更差了。 朝那道士略一点头后,楚唯走上了主位,将手中握着的写着徐近雅生辰八字的黄绫放于旁边的书案上,她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才见这道士。 不待她问话,那道士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小人莫道子,拜见公主殿下。” “莫道子?”楚唯脸上闪过惊讶。 莫道子见状有些得意道:“是,小人在江湖上多少有些名气。不想公主竟也听说过小人的名字。” 一副很是肤浅的模样,楚唯的声音就又淡了几分,道:“莫先生不在丞相府里,怎么来了我千竹苑?” 丞相府?莫道子一怔,旋即想起自己当年曾给万世衡占卜的事儿,不禁一脸气愤道:“丞相为人说话出尔反尔,喜怒无常。小人只是客居了几日,就跑了出来。” “出尔反尔?” “谁说不是呀,丞相他找了我来问天降赤霞的日子,承诺一旦应验赏小人白银千两,可当真应验后,却只字不提了,小人跑去讨要。倒叫他哄了出来。” 楚唯闻言心中冷笑,万胜雪早产,万世衡必定心情很糟,没杀了这莫道子算是便宜了。 但她却并不多提,转而道:“莫先生可知道用逝者的生辰八字招魂的法门?” 问到他的长处,莫道子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哦,公主说的是招魂术,这个道法不难,但还要看那魂灵是否愿意。” “是否愿意?” “正是。若是魂灵本就有话要说,自然一招即来,若那魂灵不愿显灵,就不好使了。” 徐近雅会显灵要杀死五百个孩子吗?楚唯不信,更何况,那药方本与徐近雅无关,她略一沉吟道:“若那魂灵并不愿意,可否有道法能够操纵魂灵说话的?” “这怎么可能?若是对付活人。听说有中叫做摄魂术的功夫可以操控受者的言行,对于死人,却没那法门了。” 摄魂术?卫离曾与她说起过,受摄魂术操纵的人与常人无异。只是双目会转为赤红,楚昭的眼睛是正常的黑色,楚唯随即排除这种可能,追问道:“那是否有可以操纵梦境的方法。” “操纵梦境?”莫道子露出一脸的不以为然,道:“那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怎么能够当真?” 楚唯心情本就不好,见莫道子这般狂妄自大的模样,轻轻一哼道:“是没有?还是莫先生不知道呢?” 被人质疑,莫道子一下子急了,道:“别的不敢说,小人行走江湖多年,见识还算有的,更何况,说起道法,普天之下,能比过小人的,只怕也不多!” “是吗?那请问莫先生擅长何种道法?” “这个――就多了,不过小人的看家本领就是占卜?公主若是不信,大可考较小人。” 不会是徐近雅自愿还魂,又排除了摄魂术,楚昭的情形分明是被人操控了梦境,才会笃信徐近雅显灵的事,但这莫道子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大放厥词,楚唯已经对他没了信心,但她手下还没有莫道子这样的人才,是以,仍旧耐着性子,走到书案前,挥笔写了八个字,道:“那就请莫先生看看,这个人什么时候会死?” 莫道子凑了过来,看了楚唯写的生辰八字,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的算了片刻,鼠目一亮,道:“公主,这人已经死了近十年了!” “胡说,他明明活得好好的!” 楚唯写的是万世衡的八字,她恨还魂真人,但更恨举荐还魂真人的万世衡! “怎么可能?”莫道子又有模有样的算了一番,怪叫道:“绝不可能,这人决计死了!” 见楚唯仍旧一脸不信的样子,莫道子急得鼠目乱转,一下子觑到书案上徐近雅的八字,算了一下,道:“公主,您是不是记错了,活着的是这个人!” 说着指向徐近雅的八字。 完全算反了,竟还说她记错,楚唯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道:“莫先生,还请您另谋高就。”说着起身就走。 莫道子是求了陆云许久,好不容易陆云才能举荐他来千竹苑,他哪里肯放过机会,一跃上前拦住楚唯,急急说道:“公主――小人说的绝对是真的,若那死了还活着的,说不定是有人假冒,至于那活着却说死了的,就一定是诈死的。” 见楚唯不理会,又道:“公主若不信,可以去查证。” 这两个人,一个活蹦乱跳的在朝堂上,一个就死在她眼前,何须查证? “公主――”莫道子一脸哀求的道:“又或者,您可以再考较小人别的题目,小人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绿萝,送客!” 莫道子望着楚唯的背影,心中不甘,他怎么可能算错!转而眼珠一转,笑眯眯的望向迎上来的绿萝。 …… 林芷见楚唯的情形,心知莫道子必定搞砸了,她不由得暗自后悔,本想着借此缓解楚唯的郁闷,不料反叫楚唯更为烦心了。 她不放心楚唯,见楚唯没有撵她,就陪坐在楚唯身边,没有退出。 楚唯双眼微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林芷不敢打搅,只在一旁静静的坐着。 室内,一片安静。 “林芷姐姐呢?”伴着急匆匆的脚步声,绿萝的话很不合时宜的打破移翠馆的静谧,林芷连忙前身迎了出去,低声责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咋咋呼呼的!” 话虽说的不算重,但脸色却是极严肃的。 绿萝立时意识到自己打搅了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林芷施了一礼,吐了吐舌头,轻声道:“姐姐教训的对,是我莽撞了!” 林芷虽身为县主,但却不肯担县主的名头,更不喜众人称她为县主,是以,千竹苑里,年长的仆婢称她为‘林芷姑娘或林姑娘’,年纪小的,则一律叫她‘姐姐’。 “说吧,出了什么事?” 见林芷没有再训诫她的意思,绿萝松了口气,道:“也没什么事,就是那个叫莫道子的道士,姐姐可与他问过卦?” 林芷摇头,她与他话都没怎么说过。 “啧啧。”绿萝有些可惜的样子,轻声道:“那人真有两下子,方才公主叫我送他出去,我随便问了他几个,他都说对了,就连我爹妈怎么死的,他都能算得一分不差,唉,真不知他怎么开罪了公主?不然若是留在千竹苑,多有趣呀。” 虽然绿萝的声音很轻,但赞叹的意味却溢于言表。 耳力过人的楚唯也听得清楚,不由得张开眼睛,看向城东方向,哪里是徐近雅的陵墓。 至于万世衡…… “绿萝。”楚唯挑帘出了房门,道:“去叫萱草来见我。”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萱草来了。 “相府那边可有什么异常?”楚唯开门见山的问道。 “回公主,尚未察觉。”萱草是个比紫檀话还少,还要谨慎的人。 “让归一门加派人手,监视相府的每一个人。” “您说,每一个人?” “不,还不够,是一草一木,我都要知道。”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这是个难于完成的任务,但萱草的好处就是,主子说的话,就会拼尽全力去做。 ************************** 眼看着到了六月下旬,天气闷的厉害,因着丰德轩的冲突,楚唯这几日都没有进宫请安,她还不知如何面对满口徐近雅,打着徐近雅名头杀人草菅人命,宠信妖人的楚昭。 ps: 亲爱的们~~一大早上更新一章,补上昨天的欠账~~那啥~~发现还是早上写文快些哦~~ ------------ 129章 及笄 可,她终究对楚昭的担忧大过一切,父皇,也是身不由己吧,楚唯心里难过,这日一早,洗漱完毕,吩咐备车,她要进宫,若她也不管楚昭,那还有谁会真正关心她的父皇呢? 不想她还没出门,皇宫里就送来了几大车的赏赐。 楚唯才猛然想到,再过五日就是她的十五岁生辰,十五岁,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生辰,要行及笄之礼。 楚唯叹了口气,领旨谢恩后,跟着来传旨的小喜子一起进宫。 父女俩虽然心里都挂着对方,可真正相对时,却已经无法再像从前一般无话不谈,楚唯能说的,唯有叮咛楚昭注意身体,多的都不能问,一问,楚昭就会暴躁。 而楚昭,却想着楚唯的婚事,女儿再不听话,做父亲的也望着她好,齐国的国书一到,就气得楚昭仰面厥倒,白白的耽误了这些年,如今长乐已经十五岁,却突然弄出退婚这一档子事,退婚也就罢了,还要将婚约转给齐非,难道自家女儿非齐氏不嫁吗? 以前,楚昭都不好意思与楚唯说婚嫁之事,如今,两人生疏,他就更难开口,支支吾吾的问了一句,楚唯只说要留在京都尽孝,楚昭就没了话。 一顿饭吃的很是别扭,楚唯心中哀叹,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莫名的绝望,难道父皇也要似前世那般,还有三年的光阴而已。 楚唯的及笄礼,楚昭极为看重,一心想借此机会为楚唯寻个姻缘,是以,操办的很是隆重。 而主角楚唯,却全然提不起兴致,她再次夜探勤政殿。试了楚昭的脉象,发觉竟与先前几次一个情形,根本查不出新的病症。可楚昭的情状,分明又恶化的许多。可恨还魂真人每次在丰德轩为楚昭做法,门外都是余静庵亲自率羽林卫高手把守,她无法去看个究竟。 还魂真人也是倍加小心,身边都是高手护卫,寻常人近身都难,更别谋求他事。 楚唯整日在千竹苑中翻看关于万世衡的密报,希望可以有所收获。外间的事一概不理,唯有听得林芷和绿萝她们说起,齐国的的豫章王到了,桓国的太子桓樱到了。就连云霓国也派来了小王子水明清,蜀国的来使是张成济的儿子张显峰,都是各国最尊贵的年轻男子,可楚唯仍旧压制不住的失望,为何失望?她说不清。 六月二十九一早。楚唯醒来,就看见林芷喜滋滋的带人进来,笑道:“公主,您猜谁来了?” “谁?”沉郁了数日的楚唯的眼里一下子迸出期冀的光芒。 林芷看着心中一滞,名字来的不是楚唯所想的。仍旧兴高采烈的道:“是表少爷。” 果然,楚唯眼中漫起失望,继而勉强一笑道:“好,表哥现在哪里呢?” “表少爷昨夜来的,不叫打搅公主休息,仍旧住在听风阁的偏殿里。” “请表哥过来,一起用膳吧。” “是,我这就去请。” 虽然楚唯的语气并无十分的喜悦,但无论如何,待徐阡总是亲切的,林芷松了口气,在她看来,楚唯与徐阡才是最为般配的。 梳洗完毕,泽兰和百合服侍着楚唯到了花厅。 徐阡已经到了,见楚唯过来,仍旧大摇大摆的坐在主位上,楚唯见他那副孩子气模样,心中好笑,才要说话,徐阡却抢先报怨道:“怎么这么慢!是要饿死哥哥吗?” “饿了就吃,你什么时候懂了规矩,竟还知道候着我。” “谁要等你这臭丫头,分明是你不来,她们不上菜好不!” “呦,我家无所不能、天下无敌的陌闻公子什么时候竟连几个丫鬟婆子也使唤不得了!” 楚唯说着在徐阡下首坐了,一边和他斗嘴。 林芷在一旁看着,就放心了不少,不管公主心情多差,多不想说话,见了表少爷,两人总会说个不停。 饭罢。 两人在厅中喝茶。 楚唯收起方才的嬉笑,正色将楚昭的情形与徐阡说了,问道:“表哥可曾听说过能够操控梦境的法门?” “操控梦境?”徐阡略一思索道:“隐宗有秘传的织梦术,可使人迷失自我,将幻境当作现实,说出心中隐秘,不过这种秘术一来失传百年,二来即便施为,受控者醒转后会忘掉梦中的一切,与你父皇的症状不同……” “那除了织梦术,还有其他吗?” “会不会是,蛊毒?” 楚唯一下子想到还魂真人那句‘我生他生,我死他死’的话,连忙与徐阡说了。 徐阡越发觉得是蛊毒所致,问道:“云岫呢?” “他――”楚唯也曾猜想云岫就是操控丧尸蛊的人,听得徐阡这么问,越发的确定,心中不由得后悔,低声道:“走了。” “走了?去哪里?” 楚唯摇了摇头,道:“因着他不择手段害死宛瑜公主,我把他赶走了。” 徐阡扶额,道:“宛瑜不是你的情敌吗?唉,算了,云岫那家伙心性不定、喜怒无常的,就算在这,也未必愿意帮你。” 楚唯默然。 “无论如何,我今夜进宫去探探那个还魂真人。” 楚唯很感激。 只可惜,徐阡带回来的却是令她更为忧心的消息,还魂真人在睡觉,整整一夜,都在睡觉,白白害得徐阡一夜未眠。 这样的安然,是因为成竹在胸吗?难道他真的已经控制了楚昭的生死?父皇命悬他人之手,自己又要如何应敌?而按照前世的记忆,敌人分明是卫离,卫离却又说不知? 楚唯愁眉不展。 因着楚氏族中没有长辈,徐近雅也已不在,楚唯的及笄礼则由楚昭亲任主人,选了安牧之的夫人为于氏也算是楚唯的师母为正宾,平素与楚唯亲厚的花静芳担任有司,而赞者则是楚唯唯一的妹妹长宁公主。 万胜雪、余舒等也都带着楚晨和楚凌过来,和其他贵妇诰命一同观礼。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处,自从楚昭不在踏入后宫后,这算是第一次了。 楚唯虽然心情低落,但仍旧全程笑意盈盈。 白日的礼仪完毕,晚宴才是宴请宾客的大事。 楚昭特意吩咐将楚唯的座椅设在他的身边。 眼看着宾客都到了,楚唯却还没见影,楚昭心中着急,几次让小喜子去问,却都只说快来了。 来的都是贵客,不好叫人久候,楚昭无法,只得吩咐楚唯一到就让她入席,然后,先行登上了主位。 分明是楚唯的及笄礼宴,可却不见正主,宾客虽不便多问,但面上都显出犹疑的神色。 楚昭看在眼里,越发窘迫。 好在徐阡一收平素的不羁,与众人畅谈,从文治到武功,从经史到诗词,又或是江湖轶事,话题层出不穷,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 楚昭本来对徐阡的印象极差,如今眼见他为楚唯解围,心里舒坦了不少,暗想,想不到这小子就有这般八面玲珑,难怪灵剑山庄的产业增长迅猛,长乐不肯远嫁,若要招驸马,徐阡倒是不错的选择,只不知他肯不肯―― 楚昭正在天马行空的盘算着,内侍匆匆进来禀报道:“公主到了――” 一时众人纷纷转投望向大殿入口处,只见一身黑衣男装的楚唯带着鬼颜面具,足下生风一般踏入大殿。 楚昭一惊,道:“长乐,你这是――”随即想到楚唯身为女眷,这般打扮与男宾相见也算妥当,转而道:“来,坐到朕身边来。” 楚唯目不斜视的一路登上主位的御阶,方才转身环视殿中诸人,略一点头,算是见礼,浑身弥漫着高高在上的王者气度。 徐阡见状直撇嘴,桓樱则是笑而不语,齐非眉峰微耸眼里闪过思量,张显峰面色冷肃,水明清则是倒吸了一口气,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楚唯却毫不理会的淡然入座。 楚昭轻咳一声,道:“长乐她自幼习武,惯于穿着男装,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桓樱打了个哈哈道:“皇上过谦了,晚辈早听闻鬼面修罗的名声,如今才知什么是百闻不如一见,公主的气度,别说南越的将士,就是晚辈见了,也要弱下三分。” 开了话茬,众人就都你一句我一言的说了起来,话题不离楚唯,可偏偏楚唯却是充耳不闻,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 她不是故意冷落宾客,而是心中焦躁,只盼着宴会早点结束,又琢磨着怎地寻个由头,既不损楚国颜面,又不至惹人生疑,先行离席才好。 想到方才在万世衡府中所见所闻,她就一刻都不愿多待。 心中焦急,她的眼睛就不是的瞄向徐阡。 一边的楚昭看在眼里,却是另一幅心思。 楚唯越不发言,众人越是猜疑。 齐非眼见楚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徐阡眉来眼去,想到当年两人就曾并辔同行,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正想着要提出求娶之事…… 一直默然的张显峰却突然起身施礼,肃声道:“臣听闻公主枪法极好,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此言一出,席上一片静寂。 ps: 亲爱的们~~先更新一章,如果晚上回来的早,还会更新~~预报一下,下章有大事件喔~~ ------------ 130章 一世 此言一出,席上一片静寂。 楚昭正欲推辞,楚唯却已朗声答道:“好!” 两人都愿意,别人再不好多说。 楚昭就令众人一同却道殿外的庭院之中,长春殿从前朝起就是各种国宴的宫所,修建的极为奢华宏大,庭院也是楚宫中最为宽阔的,灯火通明,照如白昼。 酒席再次在庭院中设好,众人依次入座,楚唯和张显峰则是各自在侍卫们抬过来的兵器架上各自挑选了一支枪。 可就在这时候,京都的天空中竟冉冉升起了一盏一盏红彤彤的孔明灯,每只灯下都挂着一个窄窄的条幅,楚昭想到当年城中遍地质疑楚晨身份的字条,立时颜色大变,喝道:“余静庵,这是什么?速速去查!” 楚唯也是心惊,想也不想的抄起兵器架上的一张长弓,引弦搭箭,羽箭破空飞出,不偏不倚的正击中一只飘在长春殿上方的红灯。 而更加恰到好处的是,那羽箭恰好在射中灯笼的一刻力竭,出乎意料的没有带着灯笼向前飞进,而是直直坠落在长春殿的庭院中央; “好箭法!” 一片叫好声中,内侍快步踩灭灯笼火光,取下挂着的条幅,不敢多看就呈给了楚昭,楚昭看了一眼后,沉吟着递给楚唯。 饶是楚唯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到字条还是一阵的怔忪,红彤彤的纸条上面,只写着四个字――一世长乐! 一世长乐!是谁的手笔,是谁能在今都城中同时放出这么多只孔明灯?是谁给她这样的祝福?又或者,不是祝福,而是许诺? 她认识的人中,或许只有三个做得到,一是楚昭。一是各种生意遍布全城的徐阡,然而,看两人的反应。都不是!那就只剩了最后一个,无所不能的卫离! 这个念头在她的心里瞬间炸开。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楚昭看了一眼愕然的楚唯,吩咐道:“去将放灯的人都给朕捉来!” 楚唯被一语惊醒,连忙道:“父皇莫怪,儿臣早听得林芷她们商量着要给儿臣一份惊喜的寿礼,想来就是这个了!” 楚昭犹疑着道:“是吗?这帮丫头,倒是有心了!”却并没有收回抓人的旨意。 楚唯倒不担心卫离的人会被捉到。 当务之急是。她要火速离开这里,楚唯将字条收起,转而目光炯炯的看向张显峰,道:“张公子。切磋武艺太过无聊,你敢不敢与我打一个赌?” “不知公主殿下要赌什么?”张显峰也是毫不示弱。 “很简单,若我赢了,张公子此生永不用枪。”楚唯轻描淡写的道,可对于武将来说。这却是极严重的事。 张显峰严重闪过犹豫,可终究没有弱下阵势,反问道:“若是臣有幸赢了公主呢?” “你说――”楚唯的嘴角微微翘起,就在她征讨南越回京后,安牧之已将摘星枪法的衣钵传于她。当年还是魏国的时候,张成济就不是安牧之的对手,而此时,她也不会惧怕张显峰,摘星枪法才是枪法中的巅峰。 “也请公主殿下您改换兵器如何?” “好!”楚唯朗声回答,转而向楚昭施礼道:“父皇,请您和各位上宾共同做个见证!” 楚昭有些担心的道:“刀剑无眼,你们二人――” “皇上,马匹带到了。”安牧之有些突兀的插了一句。 马匹确实带到了,只是牵马的侍卫见楚昭与楚唯说话,没敢打搅,只在院门处候着。 楚昭深深的看了安牧之一眼,道:“好,你二人挑选坐骑吧。” 楚宫中养的都是上等良驹,两人很快挑好了马匹。 与楚昭请示过后,各自上马,拉开阵势; 当日张显峰中毒时云岫的一番话,虽然没人多问,可张氏父子却听到了心里,此时的张显峰,尚且年轻气盛,一门心思的要与楚唯比试,此时两人对敌,张显峰握了握紧手中的枪,不失风度的道:“公主请吧。” “好。”楚唯也不客气,挥枪刺出道:“看招!” 当年魏永帝在位时,安牧之与张成济就是朝中最厉害的武将,偏偏两人都用枪,一次宫宴上,永帝令两人比武助兴,两人比试了千余回合,方才以安牧之险胜收场。 当两人停手时,不通武艺的永帝竟已在席上睡着了。 张显峰是张成济的独子,自然是尽得张氏枪法的真传,而楚唯也众所周知的继承了安牧之的衣钵,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楚唯不仅学会了安牧之的武艺,同时还参透了安牧之没能学会的摘星枪法的最后十七式。 楚唯虽然先出手,可在张显峰还手后,就一改攻势,只守不攻,任张显峰招式如何迅猛,楚唯都是抱元守一,不为所动。 几十回合下来,张显峰还是找不到楚唯的破绽,他不知楚唯的用意,心中不免焦急,暗想要速战速决才好,枪路一转,攻势越发的变幻无穷,虚虚实实,杀机汹涌。 这样的阵势,外人看来,无疑是楚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主位上的楚昭已经担忧的额头冒汗,要不是安牧之向他点头示意,他就要下令阻止了。 而原本气定神闲的齐非,在张显峰变换套路后,脸色一肃,暗自提起真气。 就连一副看戏模样的徐阡,也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只要楚唯一由危险,这个赤金的杯子就会砸向张显峰的面门。 张氏枪法果然不凡,楚唯心中叫好,暗想,当年张成济惜败安牧之,只怕也有谦让的成分,眼见月至中天,张显峰的枪法变幻她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时间紧迫,楚唯再不多耽,长啸一声,银枪陡然递出,反守为攻,招招直奔张显峰的要害。 这样一来,战况比起先前更是凶险了数倍。 座中诸人无不屏息凝视。 突然间,一道飞虹由张显峰的枪尖挑出,然而,在所有人的反应之前,张显峰一声闷响,跌落在地,楚唯的银枪正点在他的眉心。 一瞬间,场上猛地静止,徐阡手中的杯子已经握成了一团,酒水从他的指间流出。 齐非脚下的青砖亦是碎成粉末。 “公主,您赢了。”张显峰看向楚唯一字一顿的道,然后迅疾抬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 “住手!” “使不得――” 楚唯和蜀国的其余使臣一齐出声。 同时,原本点在张显峰眉心的枪尖已经刺入他的上臂; “还望张公子信守诺言!”楚唯一提马缰,转向楚昭道:“父皇,儿臣受了点伤,只怕要先行回府包扎,还请父皇恩准。” 眼见鲜血从楚唯的指尖滴落,楚昭哪有不同意的,连忙应了,同时吩咐内侍找太医来为张显峰包扎。 楚唯也不下马,策马出了长春殿,直奔宫门。 “公主,您受伤了――”今日在宫中的是绿萝。 “轻伤,没事。” 出了宫门,楚唯拉住缰绳,将一张叠起的纸笺递给绿萝,道:“若是表少爷回千竹苑,将这个交给他。” “公主,您――”绿萝见楚唯并不打算回千竹苑包扎,不由得犯了急,一把抓住楚唯哦衣袖。 “真的没事。”楚唯没时间去去说服她,索性直接掀起衣袖,露出伤处,果然只是一条轻微的伤口。 “可是,这,怎么流了那许多血?”绿萝还是不打算放楚唯走。 “那是我故意运用内力逼出来的。”楚唯简略的道:“我有要是要办,这个,一定要交给表少爷。” 楚唯说着衣袖轻轻一挥,就挣脱了绿萝的手,催马消失在夜色中。 在京都城中,楚唯为免引人注目,虽是骑马,速度倒不快,一出城门,楚唯立时纵马疾驰,直奔徐近雅的墓穴。 疾风在耳边呼啸,楚唯的思绪也跟着飞驰。 白日行完及笄礼后,楚唯本打算去芳仪殿坐坐,待到晚上也方便参加宴席,可萱草却中途截住了她,只说是难得楚唯进宫,特意来请个安。 这原是极为寻常的事,可平素活泼的萱草却偏偏一脸的严肃,楚唯心中生疑,与同行的花静芳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回借翠轩看看。 方一踏入借翠轩正殿,就看见守在殿中的茜草。 原来茜草自从得了楚唯的令,虽做不到监视相府的一草一木,但却是把重要的人物统统监视起来,不想真有收获,今日一早刚截获了一封方夫人送出的迷信。 如夫人方氏?楚唯接过拆开信封,这个女人她曾在万世衡的寿宴上照过面,是万世衡的庶子万覆云的生母。 信是送给在鄱阳郡当差的万覆云的,内容简要,只说要万覆云速去老地方会合。 茜草又补充说这几日方氏都有些异样,偷偷的将一些金银细软兑换成银票。 一个姨娘,按规矩根本不可以随意出府,方氏遇到了什么事,要秘密去见万覆云不说,更像是要逃走的样子。 “人呢?”楚唯看向茜草,鄱阳左近京都,若是正常,早上送出的信,午前就会收到,此时已是过午,方氏有可能已经出门了。 ------------ 131章 出逃 “午饭后方氏就换了仆婢的衣衫混出相府,如今人被看押在赵大人家的回春堂,至于万覆云那边,竹衣派人去了,如果顺利,这会儿也该在回春堂。”茜草谨慎的答道,拿住方氏后,她就进宫候着楚唯,尚不知晓之后的事。 事关万世衡,楚唯一刻都等不得,立时出了皇宫。 一番软硬兼施的问询,加上以万覆云的性命要挟,方氏总算开了口,却也知肯对楚唯一人说。 楚唯无法,只好挥退竹衣、茜草等人。 待众人推出,方氏方才低声道:“贱妾是发觉相爷有些不对劲儿,才生出逃跑的心。” “什么不对劲儿?” “自从上次公主出手相帮,贱妾就知道公主您是心善之人,求您绕过贱妾母子――” 竟知道先谈条件,难怪这个女人能养大庶子,楚唯俯视着方氏,缓缓的道:“我与方夫人无怨无仇,而我也从不滥杀无辜,只要夫人肯说实话,我自然会保全夫人与万二公子。” 方氏不敢全信楚唯,可却也别无他法,更何况,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感觉楚唯却是良善的人,是以,如实道:“相爷自从当年寿辰起火得了一场大病,养了足足白日,方才康复,此后就变得不近女色,夫人她甚至因为去书房给相爷请安,而被软禁,贱妾自然不敢触霉头,整日深居简出,说起来,已经许久没见过相爷; 。” 方氏说话时眼中有着惊恐,像是遇到及恐怖的事情一般,喃喃的道:“直到前日听闻云儿他生了重病,相爷却仍不叫他回京,贱妾情急之下,只得豁出性命。去了书房,哪知竟看见相爷在吃莴笋!” “莴笋?” “是,莴笋。这道菜虽然普通,可相爷却是吃不得的。以前贱妾得,得脸时,曾经听相爷说过,他曾经修炼了一种武功,不能吃莴笋,是致命的毒药,一辈子都治不好――” “但又怕被人发觉这一弱点。是以,隔三差五也会让厨房送莴笋,可每次都是偷偷倒掉一些,让外人误以为是相爷吃的……”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 “贱妾,贱妾――”方氏的眼中溢满了恐惧,“贱妾只怕相爷是假的!” “呵,夫人会不会太多疑了些,万相可能只是练成武功或是找到了其他的方法。” “不。相爷此前就想过很多方法,都不成的,更何况,他,相爷他最喜欢云儿的。可自从那场病后,就将体弱的云儿打发去了鄱阳不说,对他的病情竟也不闻不问,而且……” 官道上,马蹄声打破深夜的宁静,楚唯不断的回想着方氏这十年间发觉的万世衡的种种异样,这些无疑都证明着一点,万世衡是假的,这样许多疑问都能解释的通了。 比如,当年一心篡权的他为何会突然偃旗息鼓?或许因为假的他不能自如操控手下势力。 比如,一直护短的他为何竟会向一些依附于他的人动手?或许因为那些人发现了他的异常之处。 比如,他为何会赞成楚唯提议的武举?或许因为他也要趁机植入自己的新势力。 比如,曾经迫害卫离的他为何最终投靠卫离?或许因为真的已经被卫离杀死,而这个,就是卫离的人。 …… 如果这个万世衡是假的,那真的应该早就死了吧?就像莫道子看过万世衡的生辰八字之后说的一样,他决计死了。 那徐近雅呢?莫道子口口声声的指着她的八字说她还活着的! ************************* 楚唯走后,长春殿的诸人也就都失了兴致,勉强又客套了一巡酒,就散了。 楚唯那一枪只为了阻止张显峰自戕,所以并不算严重,包扎过后,也就没了大碍,张显峰回了驿馆后越想越不对劲儿,楚唯的枪法分明高出他一筹,她要赢他,根本不需要受他那一枪伤,更何况,他的枪尖也只是划到她的小臂而已,怎地竟会血流如注? 不对!公主是故意的!她有意受伤,她要借口离席; 可出了什么事情?让楚唯如此心急? 张显峰想不通,但他却知道应当立时报与卫离。 简单的交代了几句给其他使臣,张显峰连夜快马返回汉安。 ************************* 徐阡对楚唯的武功了解的更多,在席上也看出了楚唯的心思,宴后,径自回了千竹苑。 候在听风阁的绿萝见徐阡回来,连忙递上楚唯的信笺。 “长乐呢?”徐阡看了信笺面色严肃的问道。 绿萝摇头道:“公主只说有要事要办,再三叮嘱将信交给表少爷后,就走了――” 徐阡见绿萝不似说谎,也不多问,收起信笺出了千竹苑。 绿萝愣了愣,转身去了林芷的屋子。 林芷听说楚唯孤身出城,立时悬起了心,道:“表少爷会不会是去与公主汇合?” “按说不会,表少爷还问我公主的去处呢。” 林芷闻言不由得眉头紧锁。 绿萝见她脸色不好,安慰道:“公主没有多做交代,或许明早就会回来呢。” “不,明早就来不及了,灯笼的事,公主说是千竹苑做的,只怕明日皇上就会派人来问话,到时候,公主的行踪,我们必要有个交代。” “那――”绿萝沉吟道:“要不要去找来茜草问问?” “去,现在就去。” 过了近半个时辰,茜草和竹衣联袂而至。 只是楚唯与方氏的对话,她二人也没听到,楚唯问过话,救命人将方氏母子交给了赵文修安置,现在要找方氏问话,就要经过赵文修才行。 但至少可以断定与万相有关。 林芷又看向竹衣,楚唯虽然仁厚,但规矩却是严明的,竹衣不请自来必定是有事。 竹衣也不用林芷发问,自觉的躬身道:“姐姐,方才刚收到归一门的密报,说是公主出城了,之后,齐国的张公子也出了城,不过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公主去城东做什么?林芷想不通,略一沉吟道:“你们先回去,要多加小心,相府丢了姨娘,只怕第一个会怀疑咱们。” 所以楚唯才将人交给赵文修处置吧。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楚唯没有回来,林芷找来绿萝并依兰、泽兰等人细细叮嘱了一番,对外只说楚唯闭关练功。 楚昭没有派人来问灯笼的事,更出乎意料的,万世衡也很安静,并不见什么动作; 倒是晌午过后,齐非来了。 千竹苑的规矩,出了御前来宣旨的内侍,任何人没有楚唯的首肯,不能踏入千竹苑的大门。 罗忠眼见来的是齐国豫章王,但却也只有硬着头皮将他阻在门外寒暄,一边派人速去内院禀报。 齐非早已探听清楚楚唯的规矩,也不责怪罗忠,和他寒暄了几句,只是这样一来,就引来了百姓的注目,不一会儿的功夫,四周就有了围观之人。 齐非有些不自在,罗忠更是急得满头大汗,而林芷在院内同样犯了难,旁人也就罢了,齐非这样的人物,只怕不好打发。 想不到好计策,林芷也不敢拖着,只得亲自前去说项。 罗忠见林芷出来,如蒙大赦一般上前施礼,口称县主。 齐非闻言心知此人就是楚唯头一号的心腹林芷了。 林芷也不寒暄,对着齐非福了福身,径直道:“王爷,公主近日正赶上练功的关卡,昨夜匆匆回府后,就闭关了,约莫要半月时光,待公主出关,林芷必定将王爷来访的事报与公主。” 她知道,言多必失,更何况面对这样的人物,更是多一句话都不肯说。 这是要闭门谢客吗?齐非想到上次在鸡鸣寺的竹林,楚唯落荒而逃的模样,不自觉的握了握袖中那方楚唯给他包扎所用的锦帕,嘴角微扬,道:“林姑娘误会了,小王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拜见公主,而是听说千竹苑中多有奇花异草,想来开开眼,不知可否?” 是来看风景的!林芷闻言心中犯难,正要出言拒绝,背上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接着一个绿衣美少年从她身后的走出来。 林芷心中吃惊的看向一身绿衣,清秀风流的阿鸢,这男子,与云岫同时被楚唯带回来,同时住进染青斋,云岫四处招摇,他却无声无息的,就连林芷,都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可他在这当口,竟然冒了出来! 不待林芷说话,阿鸢斜睨了一眼齐非,语态妖娆的道:“呦,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豫章王了?” 齐非一见阿鸢的神态,立时想到关于楚唯豢养面首的传言,心中厌恶,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阿鸢却答非所问的道:“敢问王爷,贵国公主的院子可是任人观赏的地方吗?” “这――” “贵国处在北地,或许民风开化些,可咱们楚国就大大不同,我家的院子,没公主的同意,任何人不得入内,更何况是男人?” 齐非也知道这规矩,但他只是在赌林芷未必敢拦他。 ps: 亲爱的们~~终于改回早上更新啦~~ ------------ 132章 被困 如果楚唯在府中,如果楚唯说不见齐非,林芷自然想也不想的闭门谢客,可楚唯不在,林芷的气势就弱了几分,眼见阿鸢说了她想说的话,立时看向齐非。 不料,齐非却并不接阿鸢的话茬,而仍旧沉着脸追问:“本王问你是何人!” “呵,王爷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是踏足千竹苑吗?”阿鸢的语气中满是挑衅。 齐非握着马鞭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沉声道:“让开!” “让开?王爷您也不去打听打听,在千竹苑里,哪个要见我家公主的,不得先过了我这一关!”阿鸢的神态越发妖娆,这话一出口,连着林芷也变了脸色,一时不知如何阻止阿鸢。 “岂有此理!”眼见四周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是提及楚唯,齐非忍无可忍,挥鞭向阿鸢砸落! 千竹苑众人万没料到齐非会出手伤人,一片惊呼。 可阿鸢却是肩头一矮,身子一滑,将将躲过鞭子,一边跃到林芷身后,嚷道:“好呀,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王爷是要杀人吗?这要是叫您做了我家的驸马,还能有我们兄弟的活路吗?” 阿鸢的功夫远出乎林芷的预料,但她还是退后一步低声警告道:“阿鸢,别胡说; !” 齐非听得阿鸢的话,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道:“你说什么?” “难道王爷不是想要做我家驸马吗?哈哈,王爷该不是妄想着公主嫁去齐国吧?我劝你趁早死心,若想进这个门,先送上齐国的玉玺再说!” “你这――”齐非从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无赖男子,一时杀机暴起。 “王爷!您这是要硬闯吗?” 说话间,千竹苑众人齐齐堵在门口,与齐非带来的人对峙起来。 想到楚唯刚强的性格。齐非到底不敢真的闯进去,冷冷的看了阿鸢一眼, 此后。齐国豫章王在千竹苑门前伤人的事很快传了开来,同时。阿鸢的出现再次让楚唯成了坊间的话题,如果说此前还有人不信楚唯豢养面首的,这下算是证实了。 齐非离开千竹苑,就径直去楚宫递了帖子,求见楚昭。 两人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 蜀国,皇宫。御书房。 卫离点了点书案上写着‘一世长乐’的红纸,道:“先生,这是――” “公子,属下罪过。请您责罚!” “是四娘的主意吧?” 原本只是面色恭谨的谷清风,闻言一下子白了脸,急急道:“是属下擅自主张,与四娘无关!” 卫离审视着远不如平素稳重的谷清风,半晌叹了口气。道:“四娘还好吗?” “她――”谷清风斟酌着道:“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心里挂着公子。” “请她入宫吧!” “公子,您――” “这件事――”卫离点了点指下的红纸道:“下不为例。” 谷清风闻言心中一松,他与卫离相处时间最长,但却仍旧无法捉摸卫离的心性。 “公子――”门外出来忍冬的声音。 卫离虽然已经做了蜀国的皇帝。但他让原本身边的人还是以公子相称。 “什么事?”谷清风代卫离问道。 “张公子刚从楚国回来,有事求见公子。” 张显峰,怎么回的这样急?卫离旋即想到楚唯,立时道:“让他进来。” …… “你是说长乐有意受了枪伤?”卫离听完张显峰的话后,喃喃的道,他并不需要张显峰的回答,而是快速的翻阅着今日送来的关于楚唯的密报; 楚唯不在千竹苑!她会去哪里? 徐阡南下,墨冉在蜀,云岫没了踪迹,楚唯身边再无高手,她一个人,去了哪里? “先生,我要出去一趟!” 谷清风心中一惊,道:“公子要去哪里?你的身体――属下与您一起去。” “不,月影和夜影跟着就好,先生还要处理国事。” 卫离登基后不久,就擢升了潜邸时的首席谋士谷清风做了蜀国的丞相,如今是百官之首。 谷清风不放心卫离,可眼见卫离说的斩钉截铁,只有心中哀叹的份儿,不敢多问,快步去给卫离准备出行物事。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卫离带着月影与夜影二人,轻车简从,出了汉安城! ************************* 灵剑山庄一处隐秘的房舍内,徐近洲一脸恭谨的躬身侍立在一名锦衣贵妇身旁。 “凤舞公主此番只怕是来者不善,徐先生有何打算?”锦衣贵妇徐徐转过身子,她的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透过黯淡的日光,一双明亮的眼眸神光摄人,这锦衣贵妇竟是齐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冷月吟的昭仪沈盈盈,也就是齐非的生母。 徐近洲低垂的目光闪了几闪,仍旧恭谨道:“草民愚钝,还望娘娘指点。” 徐近洲垂着头,沈盈盈自然看不到他变换的脸色,可他一样看到道沈盈盈满是讥讽的笑意:“徐先生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在和本宫装糊涂?” “娘娘,草民――” “徐先生难道忘了给孝雅皇后治病的言无忌吗?他去燕京投亲,恰好遇见非儿,如今在豫章王府供职。” 言无忌!听了这个名字徐近洲浑身一颤,这个人分明死了的,去燕京投亲不过是他对外的一个说辞而已,怎地会在豫章王府? 沈盈盈见徐近洲沉吟不语,续道:“徐先生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无关紧要,本宫只是看在先生多年勤谨的份儿上,来提醒先生一句,杀人总要偿命的,更何况您杀死的是徐近雅!楚国的凤舞公主可不是笨的!” 想到楚唯鬼面修罗的名号,徐近洲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沈盈盈身前,颤着声音道:“娘娘,草民实在愚钝,请娘娘指点迷津!” 不中用的东西,真不知怎么生出那么出众的儿子!沈盈盈忍不住腹诽,语气淡漠的道:“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徐先生是懂得的,只是要做的利落些,别再向言无忌那样,留了后患!” “娘娘――”徐近洲的目光有些游离,道:“您的意思是――” “她现在不是客居贵庄吗?” 想到今日突然登门拜访的楚唯,徐近洲有些犯难,道:“可那丫头,她是楚国的公主呀; !” “是呀,只不知在徐先生心里,是公主的命重要些,还是您自己这颗头颅矜贵点呢?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先生您可要想清楚!” 送走沈盈盈,徐近洲快步回了自己的书房,想到仍旧活着的言无忌,他有些气急败坏,一招错漏,就被沈盈盈抓住了把柄! 只是他没想到沈盈盈竟要楚唯的命!沈盈盈说话时仿佛是在建议而已,仿佛一副看戏的姿态,可徐近洲却能明显感觉到她每次提起徐近雅时周身不可压制的恨意,这令他不解,也令他安心,至少他对她是有价值的。 想到刚刚住进洛雪苑的楚唯,想到她凌人的气势,徐近洲的脸色更冷肃了几分,思忖片刻,旋即露出笑意,再厉害,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难道还会比徐近雅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更难对付?更何况,他还有沈盈盈的死士相助。 ************************ 洛雪苑中,楚唯一件一件的察看着徐近雅曾经用过的东西,她的床榻、她的妆台、她的衣柜、她的书房…… 这个地方,或许会留有一丝线索,她就是为了这一丝的希冀而来。 然而,事与愿违,每当她放下一件物事,她的失望就多一分,这个地方,一切如常。 就在她有些沮丧的合上徐近雅的箱笼时,屋面上传来一声几不可查的响动! 有人! 现在还是白日,能在这个时候跳上洛雪苑房顶的,想来不是外人了,楚唯心念急转,瞬间有了决断,只作未闻,继续如常的察看着徐进雅的东西。 如此又整理了一个箱笼。 楚唯有些疲惫的直了直腰,推开房门,信步走入院子,此时已是日落西山,白日的暑气也退了大半,楚唯悠然的在院里转了两圈,方才重又回房。 回到房里,她的动作依旧如常的流畅,不露破绽,只是凝神静听,屋面上的人还是在的,可或许是怕她发觉,或许只是为了守在那里,那人并没有掀开瓦缝向内查看,是以,在楚唯耳里,屋面上并没有那处通风不匀的状况。 方才走了一圈,洛雪苑墙外四周应该已经布满了人,而且她隐隐问道焦油的味道,这是要纵火烧死她吗?楚唯的脸色冷得像一块冰,徐近洲,果然是个家贼,母亲的事,不知与他有多大关联? 如今的洛雪苑可说是水泄不通,她并无十分的把握能够逃脱,她要像个完全的计策才是,楚唯很快静下心来,可院外却是一阵人声。 楚唯在屋内,离院门不近,听不真切,可隐约猜到是有人要进来,却被守门的护卫拦住,而来人也不好打发,两厢有了争执。 ps: 亲爱的们~~求个推荐票呗~~么么个~~ ------------ 133章 设计 一切正如她所料,院外的守卫头领的确碰到了难缠的主。 来的是灵剑山庄的常客,徐近洲的夫人文氏最疼爱的娘家侄女文静,徐近洲虽然奸猾,但却惧内,而徐阡大多时间在江湖行走,鲜少久住庄中,是以,自从徐老夫人仙去,文氏就成了山庄的女主人。 守卫头领眼见文静执意要进洛雪苑,一来不敢开罪这位刁蛮小姐,二来也不想弄出动静惊动了楚唯,劝了几句行不通后,只好放文静进院,一边派人速去禀明徐近洲。 透过开启的窗棂,楚唯看到文静趾高气扬的带着两个丫头进了院子,这丫头,从前就与她过不去,现在她孤身客居灵剑山庄,文静自然要来找她的晦气了。 “哎呀,姐姐――”文静进屋看到楚唯翻查到一半的箱笼,一脸吃惊的道:“姐姐要什么,只管去与表哥说一声,叫他买给你就好了,怎地倒跑来翻起姑母的家底了?” 文静随着徐阡,称徐近雅为姑母; 她口气虽然嚣张,可人却只站在门口,楚唯的武功比她好,她怕楚唯会恼羞成怒,动起手来。 楚唯看了看文静,苦笑着道:“你当我是你吗?时时总能见到表哥,我这几年都没见他,怎么朝他要,更何况,我就算见了他,他也未必肯买给我。” 文静闻言有些得意的讥讽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姐姐倒是个可贵的人呢。” “是啊,总要有点可取之处。” 楚唯说着继续整理起来,文静颇觉无趣,她本是想好了一肚子说辞来对付楚唯,不料楚唯一开口就服了软,让她感觉就像卯足了劲儿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但她又不甘心这样走了。她总觉得楚唯是为了徐阡而来,怎么想个法子,叫她永不再来灵剑山庄才好! “喂――”文静见楚唯示弱。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竟凑到了楚唯的近前。道:“你什么时候走?” 楚唯扭头看向她,缓缓的道:“现在!” 文静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口,可更叫她吃惊的是,她竟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心中警觉,可楚唯已经出手,那里还有她反抗的机会? 不过眨眼的功夫。文静主仆三人都被楚唯制住。 楚唯从袖中取出三粒朱红色的丹丸,强行给三人服下,不多时,三人的脸上开始瘙痒。 楚唯望着满眼惊怒的文静。轻声道:“表妹,别担心,这种药毒性不大,吃一粒死不了,不过表妹这张如花似月的俏脸怕是毁了。” 文静愤怒的张了张口。接着眼中的怒意转为惊恐,因为,她的脸比先前更加难过,如同火烧一样。 楚唯审视着文静的脸,道:“不知表妹见没见过烧伤的人。那伤疤安在你的脸上,表哥会不会喜欢呢?” 文静虽然娇纵,但也是个善于做戏的,心中对楚唯恨极,脸上却显出哀求的神色。 楚唯叹了口气,道:“表妹虽然说话不中听,可与我到底算不上什么冤仇,如果你乖乖听话――” 不等她说完,文静已经拼命的的点起头来。 楚唯淡笑道:“一刻钟!若表妹能在一刻钟之内将我带到舅母的院子,表妹的毒还可解,时间晚上一点,你这小脸可就没救了!” 楚唯说着拿过妆台上的一面镜子,道:“表妹还是再看看这张脸,免得一会儿不听话,那可就再见不到了!” 文静急急的看向镜中的自己,一看之下,眼泪差点涌了出来,镜中的脸,虽然没有烧出疤痕,可也显出片片红肿,哪里还是她引以为傲的美貌; 楚唯看着她的表情,心知她是真的怕了,道:“表妹,会听话吗?” 文静使劲儿的点头。 楚唯却不再理她,而是动手剥下了一名丫鬟的外衫,穿在自己身上,又将照着那丫鬟的模样,理了理头发,然后才对文静道:“我现在解了你的穴道,但会暂且封了你的武功,你不要乱说话。” 见文静再次点头,楚唯方才解开了她的穴道。 手上的束缚一旦解除,脸上的瘙痒变得更加难以忍耐,恨不得立时去抓上两把,文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已经烧得滚烫,她一把拉住不慌不忙的在一旁喝茶的楚唯,催促道:“姐姐,快走吧!” 她的时间不多,只有一刻钟而已。 不料楚唯却摇了摇头,道:“我改变主意了,不用你带我去见舅母。” 文静一听这话就急了,带着哭腔道:“为什么呀?” “我方才想左了,要见舅母,自己去就是了,何必叫你引见?” 文静先前也在奇怪楚唯为何会提出这个条件,本还琢磨着怎么给文氏报个讯,可眼见楚唯反悔,更是起疑,眼珠一转道:“若真如姐姐所说,姐姐又何必换上丫鬟的衣服?” 这丫头还不太好糊弄,楚唯悠哉的坐在桌前,道:“我原听说舅母不喜欢我,想扮作丫鬟,去听听舅母说我什么坏话,可转念一想,舅母怎么看我又有什么关系,所以,不去了!” 文静一看这阵势,以为楚唯真要反悔,哪里肯放楚唯,紧紧抱住她,连拖带拽的央求道:“姐姐,您可是金口玉言,答应妹妹的话怎么能改呢?再说,姑母的院子姐姐还没去过吧?就让小妹带路,好不好嘛?” 楚唯却只是绷着不肯,如此又耽搁了一会儿,文静的脸已经难过的无法忍受,眼泪扑簌簌的涌了出来,哭道:“姐姐,小妹求您了,您若是现在不想去见姑母也成,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又或者姐姐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但凡小妹能效劳的,小妹必定全力以赴。” 楚唯假意想了一下,起身道:“好了,看在你学乖的还算快的份上,今儿个就暂且饶了你,下次若再敢口无遮拦,尊卑不分,我绝不饶你!” 文静在一旁连说不敢。 楚唯当先一步道:“走吧,现在去见舅母好了!” 见楚唯没有先给解药的意思,文静只好忍着不适,带着楚唯和一个丫鬟一起出了屋,留下另一个被楚唯剥了外衫,封了穴道的丫鬟一脸恐慌的定在原地。 守门的护卫头领眼见文静走了出来,心中大急,派去向徐近洲讨主意的护卫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他哪里知道,徐近洲正在隐秘之处与沈盈盈派来的死士会合,寻常人怎能找得到? “表小姐――”护卫头领事先得了徐近洲的严令,任何人不得走出洛雪苑,是以,明知文静不好惹,还是硬着头皮挡住了去路; “让开!”文静的声音很是激动。 侍卫头领立时发觉了文静的异样,连忙偷眼打量文静,一看之下,更是生疑,问道:“表小姐,您这是――” “还不是我那表姐欺负的!”文静没好气的道:“让开,我要去找姑母为我做主!” “表小姐您不如在这歇一歇,禀报夫人的事,奴才跑腿就是了。” “你去禀报?你知道我表姐怎么欺负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替本小姐拿主意!真是反了!”每多耽搁一分,她的脸就难过一分,文静再不敢多说,带着人径直往外冲,嘴里还骂着:“我表姐欺负我!你这狗奴才不过是给她守门的,也敢仗势欺负我!我,我,我一定叫姑母活活打死你这不长眼的东西!” 侍卫头领见文静一头撞了上来,哪里敢拦着,更别说拉扯了,慌忙闪到一旁,文静三人就冲了出来。 文静心中焦急,步子走到最快,只差没跑了,眨眼的功夫就走出了十余丈。 楚唯的目光飘向前方的岔道口,心中盘算着怎么甩开文静。 不料身后却想起一声暴喝:“站住!” 楚唯顿住脚,却不敢往后看,她不由得暗叫不好,自己方才专注于脱身之计,竟没察觉身后来了这许多人,只见文静转过头,有些嗫嚅着道:“姑父。” 看清是文静,徐近洲却不敢大意,仍旧沉声道:“过来!” 文静有些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楚唯却在同时捏了一下文静的手臂,文静一愣,转而大声吩咐道:“小红,你先去与我姑母说一声,我稍后就到,别叫姑母等急了。” “是。”楚唯含混的应了一声,拔腿往前跑去。 徐近洲皱了皱眉,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怪异,旋即出声道:“小红,你回来!” 楚唯那里肯回来,运用凌波微步,飞速向前掠出,在岔道口处身形一闪,没有去文氏的院子,而是捡了另一条道。 “不好!”徐近洲反应过来,大喝道:“给我追!” 带着这人飞掠着追了过去。 转过岔路不远,就是灵剑山庄的那处瀑布,楚唯想也不想的纵身钻了进去,差点撞在水帘后面的石壁上。 赶忙收住势头,楚唯努力的回想着五年前在灵剑山庄的那晚,她央着卫离带她来查看这处秘道,卫离当时做了什么?是如何开启的机关。 凭着模糊的记忆,楚唯抬手向石壁右上方探去,可来回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机括。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明天又是周五了耶~~ ------------ 134章 围杀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追兵来了,听声音,少说也有数十人,徐近洲这是打定主意要她的命吗? 楚唯虽然早就察觉到徐近洲的敌意,可却没料到他会动了杀心。 追兵从瀑布前飞速掠过,徐近洲一抬手道:“停!” 沈盈盈派来的死士也已换上灵剑山庄的装束,闻言,两拨人齐齐停住脚步。 “徐渭,你带着半数人继续向前搜查,其他人,到那里看看!”徐近洲说着向瀑布一指,而他自己却退后数步。 派来击杀楚唯的,都是徐近洲和沈盈盈养的精锐,两队人迅速分开,同时,留下的一队人,已经全神戒备,扑至瀑布前面。 “老爷,后面没人!” 徐近洲这才放心的跃入瀑布之后,伸手在右上方一探,这处秘道设计精巧,从里面封门和从外面封门的后机括的方位略有不同,而如今的位置,分明是从里面封的门,徐近洲沉声道:“在里面!” 说着手上一扳一扭,在石门开启的同时,飞身推出瀑布,他怕楚唯在里面暗施杀手; 里面并没有楚唯。 徐近洲听了回禀,冷声低喝道:“追!死要见尸!” 言下之意,是不要活口。 这一队杀手得令,迅即消失在秘道中,徐近洲接着发出暗号,诏令徐渭的一队人返了回来,一并向秘道追杀过去。 楚唯一路施展凌波微步,飞速在秘道中行进,她身形娇小,目力超群,在原本狭窄的秘道中,竟也丝毫没有阻碍。 这本是极有利的,可不知怎地。却隐隐有了气息不济的感觉,这不是第一次了,这几日她都在赶路。每每入夜就会有气息不济之感,运气调息也没发现异常。早起又会恢复,她只以为是自己心绪不宁所致,就没太在意。 如今,这种无力感却成了她的制约。 怎么办?楚唯快速的出了秘道的洞口,可追兵的呼喝声已经听得清楚,她放眼四顾,这里是一处竹林。四下平坦,并无可以用来阻碍追兵的东西。 心念电转,身形不停,楚唯只得捡了个方位飞奔出去! 杀手们很快也到了洞口。可却都停住脚步,因为,洞口四周的地面上,根本找不到有人经过的痕迹。 沈盈盈派来的死士头领名叫晏辰,见状不由得皱眉道:“怎么没了踪影。该不会是徐先生出了错吧?” 徐渭也没发现人迹,但他却不敢质疑徐近洲,更何况,这样的功夫他也是见过的,当年徐阡练功时。他曾在一旁伺候,徐阡甚至可以做到‘踏雪无痕’,徐渭不敢确定,但仍旧对晏辰道:“凭借灵剑山庄轻功,可以踏雪无痕――” 晏辰脸色一变,转而道:“既如此,咱们分头找!” 两人飞速的将杀手分成四队,向四面追去! 楚唯的气息越发不济,连带着身形慢了许多,脚步也越来越重,再无法掩去行踪! 她心下焦急,可总算奔出竹林时,竟又是一片平地,根本无处藏身! 这一方位的追兵很快发现了楚唯的足迹,接着发出响箭召唤同伴,楚唯会望向响箭飞起的位置,距离她不足一里。 追兵迫至,而她能做的却只有向前奔逃。 前方雾气弥漫,楚唯猛地收住脚步,生生的停在一处悬崖边上,转身回望,已经可以看到追兵,黑压压的一片,足有百人,看轻功,就都不是等闲之辈! 楚唯苦笑一下,不再奔逃,而是背向峭壁,席地盘腿而坐,调息起来。 追逐她的这波杀手很快赶了过来,可眼见她就在近前,却没人敢第一个动手,都怕承受她爆发的雷霆一击。 恰好两方领头的晏辰和徐渭又都不在这一波杀手中,是以杀手们将楚唯围在住后,只是再次发出信号,却没有急于动手; 不多时,另外三队人也从各方汇集过来。 晏辰和徐渭都是得了死命令的,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两厢对视一眼,同时下了诛杀令。 霎时间,数十枚暗器同时向楚唯身前袭来,背靠峭壁的一个好处,就是不需要戒备身后。 楚唯一动不动,恍若未觉,而就在暗器迫近眼前之时,她的身形暴起,身法迅即向东方突击而出,巧妙的避开东发的暗器,同时,如同鬼魅一般,瞬息间制服东边最近的一名杀手,提起他迅速回位。 一切就在眨眼之间,楚唯再次盘膝坐稳,身边散落着落空的暗器,身前躺着一个不能动弹的杀手。 经过一番调息,楚唯的功力已经恢复如常,她心如明镜,今日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自己以寡敌众,决计不能白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必要做到一击毙命,例不虚发才可。 来的都是死士,明知将会伤及受制的同伴,仍旧毫不犹豫再次发出暗器。 而这一次,两边左近楚唯的杀手都是全神戒备,不了楚唯却没有再次发起突袭,而是右手抽出受制杀手身上的佩剑,击落身前的暗器,同时左手在右手的空隙间,迅即拾起三枚落地的暗器,齐齐发出,却分向三个方位。 只听得惨叫升起,受制的杀手死于同伙暗器之下的同时,另外三名杀手也是当场毙命,三枚暗器各不相同,却都是正中眉心。 好厉害的武功,徐渭和晏辰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亦是后悔不该先发暗器,使得原本手无寸铁的楚唯白白得了许多利器。 可就在两人略一迟疑之间,楚唯却没有停手,接连的惨呼声响起,又有三名杀手应声倒地。 虽是死士,眼见楚唯的功夫如此之高,也难免有些落了气势。 徐渭和晏辰见此情形,不约而同的下令围攻,同时放弃了使用暗器。 对于武功,楚唯最擅长的就是马上的枪法,其次就是箭术,她施用暗器就是用了箭术的方法,才能百发百中,长拳短打并非她所长,若是近身搏斗,她虽也称得上的一流高手,却决计无法以一敌百。 楚唯果断的弃去右手的长剑,双手暗器齐发,击向攻上来的杀手,杀手们速度虽快,但在休息牡丹芳华引的楚唯严重,却如同静止,是以暗器再次无一虚发的击中十余人。 杀手们攻势一顿的功夫,又有十余人中招。 晏辰和徐渭再不敢轻视楚唯,两人不得不亲自出手,想楚唯进攻。 这两人的功夫都称得上是一流高手,楚唯的暗器虽然能阻滞他们的攻势,却无法致命,转眼间两人就突破了楚唯的暗器,攻至身前。 楚唯暗叫不好,却也只能弃了暗器,拾起长剑对敌。 这样以来,方才无法近身的杀手们也纷纷围了上来。 楚唯虽然掐准一个‘静’字诀,以不变应万变,尽量节省力气,平复心绪; 。可终究寡不敌众,不多时就落了败势。 她的长剑不是宝物,对招之时被晏辰的宝刀削断了一半。 她的力气不够大,明明在招式上占了先机,却被对方以气力压制,无法施展。 她的喘息开始急促,这是牡丹芳华引的大忌。 可形势所迫,她身不由己。 刀光剑影之中,她的身形在生死之间游走。 身边仍旧不断传来惨呼声,死士在消耗的同时,她的肩头有一股剧痛,脚踝似乎也受了伤,她浑身是血,已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她自己的。 再这样的困境之中,楚唯却感觉到从所未有的酣畅,她的脑海中再也没有对卫离的进退两难,对楚昭的有心无力,对命运的猜测揣度,一切的一切,只剩了一个‘杀’字,只剩了一个最本能的求生的念头。 可强大的意志也终究敌不过敌我的巨大悬殊。 楚唯的招式一点点慢了下来。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已经是遍体鳞伤。 楚唯陡然间身形急退,用最后一口真气,强行冲出包围,退到悬崖近前,她,就算今日毙命于此,也决计不肯死在这些杀手的兵器之下。 身后传来崖下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号一般,楚唯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轻松,一切的家仇国恨,一切的左右为难,都无法再束缚她,她的脚已经踏上的峭壁的边缘。 晏辰和徐渭虽然都有大量属下死于楚唯手中,可他们仍旧对这个武功超群的女子产生一种武者的敬意,看清了楚唯的心思,两人同时挥手制止了杀手们的攻势。 或许,只有这万丈深渊,才有资格葬送名震天下的天骄之女。 可就在楚唯将要坠落的瞬间,就在杀手们齐齐收起兵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腥风从他们身后汹涌而至。 有人来了! 楚唯连忙顿住脚步,同时循着风声望过去。 入目的,除了漫天的血气,就是一具具轰然倒地的尸体。 那些杀手像是被鬼魅抽去的精魂一般,瞬间枯萎,化作干尸,楚唯在他们眼中看到惊骇,然而也不过是瞬息而已,他们连反抗的机会的都没有,就被夺去了生命。 徐渭也是大惊失色,挥剑向滚滚而至的那团血色攻击过去,可不过一个照面,就被血光吞噬。 晏辰心知绝难生还,可死士的使命却在催使着他拔刀砍向悬崖边沿的楚唯。 ps: 亲爱的们~~周末愉快~~ ------------ 135章 离殇 就算是死,也要留下楚唯的命。 这是他的任务。 伴随着凛冽的刀光,一股浓烈的血气呼啸而至,楚唯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秋风中的残叶,毫无抵抗之力的飘零而下,跌入尘埃。 她的眼里剩下的只有一具具枯萎的尸体。 她无法看清那团吞噬生命的血光是什么,但无疑的,有这样杀伤力的,若不是神鬼妖魔,就只有――蛊。 见过了神火圣蛊的灵性、血灵蛊的嗜血、丧尸蛊的阴毒的她,仍旧忍不住的胆寒,为着这如同身陷血海一般的无处可逃的血气。 是云岫吗?她想,她怀疑,只有云岫,有这样的本事。 总算恢复了一点气力,楚唯抬手抹去方才喷在脸上的鲜血,那是晏辰的血,就在他看向楚唯的同时,他已经化作一具无头尸身,因为离得近,他的血染红了楚唯的头发与衣衫,而他的刀,却只能颓然落地。 那团血光,像是车轮一般碾过场上仅存的生命,杀手们纷纷倒地,瞬间枯萎,一个不剩。、活着的,只有楚唯。 楚唯用力撑起身子,全神戒备的看向迫近的血光。 其实,说是血光,在夜里并不看得清楚,是以少了鲜红的可怖,但仅凭这刺鼻的血腥,也足以让人惊惧。 眼前的血气在最后一名杀手倒下后的瞬间,霍然退去。 楚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接着拼尽全力的扑了过去。 她的膝盖跌在地上,生疼,可总算接住了卫离坠落的身形。 来的,是卫离。 月光下,他的皮肤苍白的几乎透明,楚唯捧着他的脸。牙关打颤的低呼着他的名字,卫离―― “长乐――”卫离很费力的张开眼睛,他是想要给她一个安心笑容的。可实在提不起一丝力气,嘴角僵硬的无法弯出惯有的弧度; “你怎么了?卫离。又犯了心疾吗?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楚唯有些语无伦次,他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卫离,以前即便是昏迷着,他也还有气力皱眉的,可现在,他的脸僵的像是一块寒冰。无法牵动任何表情。 她知道运用内力是他心疾的大忌,而方才他催动蛊虫,必定是极耗内力的…… 卫离却不答话,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但这,也叫她安心,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吗? 楚唯抬手抚上卫离的心口。一定很疼吧,她想。 卫离放在身前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楚唯像是见到了生机一般,连忙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像是北海坚冰一般从内到外透出刺骨的寒意。 疼!楚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第一次的,卫离的痛感同身受的加在她的身上,这种痛是熟悉的,可比之她熟悉的感觉又要厉害十倍。 前世,或许因为母子联系,她也曾几次感受到轩儿的心痛,卫离给的,确实如此的强烈。 宁静的月光下,楚唯无声的坐在原地,用力抱着卫离越发冰冷的身体。 她的眼泪,滴滴坠落。 “傻丫头――”卫离原本眸光像被什么点燃了一般,突然明亮起来,有了说话的气力,他又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我,口渴的厉害――” 口渴?楚唯回过神来,耳边果然有水流声,不远处的树林中,应该是一汪清泉。 “好――”楚唯喜出望外的道:“你等一下,我这去弄些水来。” 小心翼翼的将卫离放在地上,楚唯跳了起来,她的力气又恢复了三成。 站起身来,她再一次为遍布一地的尸身所震惊,卫离,果然无所不能,若不是他,她早已葬身悬崖,可又是为什么?出现的不是灵剑山庄的徐阡,不是行踪鬼魅的墨冉,不是擅施蛊毒的云岫,偏偏是卫离?总会是他。 她快步越过横七竖八的尸首,向水流叮咚的地方奔去,听着声音不远,走起来,却还是有些距离。 随手采了一只硕大的叶子,折成碗状,楚唯俯身在清泉边捧了一碗泉水,小心翼翼的往回走。 有声音!楚唯猛地顿在原地,屏息凝听,是脚步声,而且是一丛脚步声,楚唯暗叫不好,这声音分明是在崖边。 而卫离,也在那,毫无反抗能力的躺在地上。 楚唯心念电转,将包着的泉水洒在身上,同时向崖边飞掠过去。 “什么人!” 因着楚唯内力未曾恢复,一出树林就被对方察觉,接着想起呼喝声,十几只兵器齐齐指向她。 楚唯不得不停下脚步,她的目光,穿过崖边黑幢幢的身影,落在卫离方才安身的地上,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楚唯――”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声音是熟悉的,可她什么都记不起,她只是弯下身子,从靴中抽出饮泉剑。 利刃的光芒照亮她决绝的双眸。 “真的是你!你还活着!”方才唤她名字的那人语气中压抑着喜悦,他看清是她,三两步就到了她近前。 齐非! 她也看清了他的脸。 “是你吗?”声音从楚唯牙齿的缝隙中传出。 “什么?”楚唯的恨意让齐非骇然。 “人呢?” “什么人?”齐非猜到楚唯所说的是谁,但他摸不准楚唯的用意,是以仍旧试探着问道。 楚唯紧抿着嘴唇,目光扫过周围,寻找着卫离的痕迹。 忽然间,她迅即出手袭向齐非的手腕,惊得齐非猛地向后仰倒,才躲过她的招式,就在齐非的侍从纷纷剑拔弩张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楚唯没有再出招,她用力的看清从齐非手中夺过的一片衣襟,然后紧握在掌心,这片衣襟,是卫离的,而齐非,方才就站在悬崖的最边上。 “楚唯――”齐非被楚唯眼中的痛意刺痛,有些担心的唤着她的名字,试探着走向她。 “你杀了他?” “我――” “是你杀了他!”不等齐非多言,楚唯再次吼道,无边的杀气瞬间迸发。 或许是被她的杀气所摄,齐非没有答话,也或许是因为她的杀气,齐非的一名侍从竟脱口叫道:“不是我家主子,是那人自己跳下去的!” 真的落下去了吗?楚唯不顾一切的冲到崖边。 “是这里吗?”楚唯站在崖边回望向齐非。 “楚唯,你做什么?快过来些。”齐非也冲了过来,可他不敢靠的太近,只好好声劝她。 崖边的山石开始松动,在她的脚下滚落崖下。 楚唯的杀气让齐非惊骇,可更让他惧怕的是她杀意消退后涌起的绝望,她要寻死! 齐非心念电转,陡然出手擒向楚唯的手腕,可终究是晚了一步,他抓住的只是她的衣袖,她的身子悬在崖边。 被血色染红的衣袂,在风中起舞,月光下,像一朵盛开的火莲花。 “快,把手给我!”齐非低吼着,他的眼里急得冒火。 见楚唯没有反应,齐非手上更用了力气,叫道:“你要找的人,在我手里; !” “你说谎!” “我――” “情急之下往往才有真言,你的侍从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也听得明白。” 楚唯语气淡漠的道,她也希望齐非的话是真的,可她同时又不得不将真相再次告诉自己。 “是!”齐非将心一横道:“呵呵,他是掉下去了,而且,是被我亲手击落山崖的――” 齐非说着挑衅的看向楚唯,他希望激发楚唯的恨意,为了恨,她或许会活下去,为了让她活下去,他宁愿这样说,哪怕恨的人,是他。 可楚唯的反应却让他失望,她只是看向他,淡淡的道:“那就好。” 说着挥起另一只手中的饮泉剑,斩向被他拉住的衣袖。 “长乐――” 楚唯听到齐非的惊呼,他前世都是这样叫她,不顾叔嫂礼节的称呼,可今生,倒是第一次。 这个称呼,唤起了她许多的回忆,她的手不由得顿在半空。 齐非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连忙道:“你就算是死,也要为他报仇雪恨,还是你想让他做个枉死鬼!” “报仇?”楚唯摇摇头,喃喃的道:“就算那样,又能如何?他能复生吗?” “你――” “齐非,我不恨你,也不会为了报仇而活着,那不是我想要的……”楚唯说着看向崖下的无底深渊,一字一顿的道:“我想要的,只是和他在一起,无关生死……” “长乐,你别犯傻,快些把手给我!”齐非平素深沉冷峻的眼中充满了恐慌。 楚唯不禁有些动容,前世的种种让她对齐非有着难以抹去的情愫,无疑的,今生的他再次如同前世一般爱上了她,在劫难逃的爱上了她。 想到这些,楚唯叹了口气,道:“齐非,放手吧,我有的是我的宿命,你有的却是你的江山,在你心里,那才是最为重要的事,齐非,你要小心――” 楚唯本想提醒他小心‘长江之战’,可转念想到卫离已去,齐非将再无对手。 她最后给了他的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的斩断衣袖,坠落深渊。 “长乐――” 她听到齐非的痛呼声,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呼,接着,她看到他随之落下的身影......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下一章是卫离的番外哦~~感谢沙娃依卡亲的粉红票~~么么个~~ ------------ 136章 离一 长乐,我本名黎钰,呵,你应该早就知道的。 可早到什么时候呢?是在你叫我‘卫离’的时候?还是在你把灵狐取名‘小钰’的时候呢? 关于长乐你,我有许多这样的疑问。 比如,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又比如,与我有同样症状的‘轩儿’会是谁? 但比起这些,我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何要待我这样好呢? 从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愿意为我的处境去冒险、为我的伤痛而难过。 这世上,待我好的人并不少,比如四娘,比如谷先生,可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缘由,都有着我能明白的缘由,而长乐你呢?你的缘由又是什么? 我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个,慢慢的,竟已成了魔障。 我知道谷先生在担心什么,可我无能为力,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担心已成事实,这个魔障不知不觉间就成了我的执念,而你,长乐,也成了我致命的弱点。 对此,我偏偏乐在其中。 在过去许多年的时光里,我看着你从初次相遇时的小娃娃一天天长大,长成今日的亭亭玉立,我想,我是明白你的心思的; 我想,我应该一直护着你、宠着你,至少,在我有生之年的岁月里…… 可那次在郁林,你所说的同生共死,让我惊心。 当你要服下墨冉给的毒药,与我共赴黄泉时,我更加害怕! 我不想你死,我想你好好活下去,为了我这个时日无多的人去死,实在不值得,不是吗? 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心疾不是病,而是毒,这种毒叫做噬魂丹。这种毒,史上无解。 在我遇到你的前一天,我已经中毒,所以,我们的分离早已注定,人们分离的理由有很多,可分开我们的,偏偏就是生死诀别。 我也曾想过,如果我们能够早些相遇,我是否还会服下那枚噬魂丹。思量再三。答案是同样的。当时的我,别无选择。 当时的万世衡,反意已决,羽翼颇丰。他的摄魂术也即将大成,可他一旦篡权,楚国少不得要乱,楚国一乱,蠢蠢欲动的齐国自然不会放过南下的机会,而蜀国也难以偏安于乱世,那样,乱的就是整个天下,黎民百姓又将身陷战火之中。 因为黎氏的昏庸无能。九州百姓已经受了数十年的苦难,身为黎氏后人,我又如何能让天下黎民再受战火荼毒? 可那时,我的力量尚且无法与万世衡抗衡,连我自己都落入万世衡手中。成为他修炼摄魂术的活药引,所以,我只好将计就计的服下噬魂丹,让我的血化作噬魂血。 古书记载,服下噬魂血之人,初时并无异样,十个时辰后体虚无力,三日之内必现癫狂,七日之后,身死,无解,无救。 所以,真正的万世衡死于十年之前。 而我,也再无法摆脱噬魂丹的毒,或许,这是我应赎的罪,也是我注定的宿命。 即使再来一次,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所以,长乐,对不起…… 这是我要给你的交代,我也只能这样。 其实,我要说要做的事还有许多,比如,你及笄当日京都漫天的孔明灯,那是谷先生做的,可我并不怪他,相反的,我是感激的,那是我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自从知道你抱着与我同死的心念时起,我就决心疏远你,甚至伤害你,让你怨我厌我,心安理得的活在没有我的人时间。 可我偏偏又无法控制的想你,自从郁林回来,我的身体越发弱了下去,睡着时间越来越长,每次醒来,就会处理国事,可国事总是太少,总会处理的太快,于是,在我有限的清醒中,仍有许多时间去想你…… 看到那些孔明灯,你一定猜到是我了,可你一定猜不到,那么多的‘一世长乐’都是我亲手所书,在过去的闲暇中,我总是会写这四个字,用各种各样的字体与笔迹,写下‘一世长乐’; 写了那么多,不想却被谷先生一齐偷了去,放在天上。 可你每次见我总是哭的,如何教你长乐一世? 我不知道,我能给你的只有这江山天下…… 我注定不是那个陪你长久的人。 所以,我为你选择了徐阡,他虽然浪荡不羁了些,但对你是真心的好,且又是你的表哥,再妥当不过的。 至于墨冉,他身上背着墨氏百年的血债,心思太重太深沉,恐非良人之选。 而云岫,为人邪魅、手段狠毒不说,身上还带着胎里的弱症,只怕也不是个有寿之人…… 所以,我选了徐阡,可他为什么总是不能照顾好你呢?比如这次,你在他的地界遇险,他却身在郁林。 所以,我只好赶来找你,可我身上的武功受到噬魂丹的限制,根本无法施展。 所以,我只有用我的噬魂血催动血祭。 血祭,就是用内力逼出体内的噬魂血,用噬魂血的毒吞噬周遭的生灵,血祭,是噬魂血的终结,所以,我的血液已经几近干涸,所以,我再也不能惹你伤心了。 长乐,我多想能死在你的身边呢?可我不敢,我不能累你陪着我死去。 所以,我只好寻个借口支开你。 你或许不知道吧,这座山崖恰巧叫做离恨崖,我卫离葬身离恨崖下,多应景呢! 离恨崖下的山谷是一片死地,四面都是一样的峭壁,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找到我的尸体,不用担心你会看摔的难看的我了。 就让我从这世间消失吧,这对我们,都是极好的结局。 看来上苍待我不薄,让我落难在这离恨崖。 只是,可惜了一副好棺木,不,应该是两副才对! 我的后事,早已安排妥当,谷先生会去找你,楚国会有一场宫变,楚晨与楚凌将葬身于混乱之中,而你,会当仁不让的登基为帝,成为一代女皇。 谷先生会率领蜀国归顺。 至于齐国,我也有所部署,但齐非是个将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不过我相信,你终会一统江山,还九州臣民一个太平盛世。 我知道,你会的,也只有你才做得到。 长乐,一世…… ps: 亲爱的们~~卫离的番外,这是补昨天的,稍后还有一更哦~~某人最近各种懒惰~~要洗心革面啦~~ ------------ 137章 绝处 “主子!” 齐非的侍从迅即扑上去抱住他,才生生止住他跌落的身形。 “主子!”侍从首领俞子琪死死的制住齐非,带着怒意喝道:“主子,您――” 噗―― 他的话尚未出口,就被齐非的一口鲜血阻断。 俞子琪虽然性子急躁些,但却不是笨人,眼见齐非如此,哪里还敢多说,连忙背起陷入昏迷的齐非,招呼其他侍卫,向洛阳行宫飞奔而去。 …… 灯影重重的行宫中,帷幔深处的锦榻上,齐非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沈盈盈坐在榻前,面色平静,只是手中的帕子绞成一团,她眼中的,不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担忧,而是浓的化不开的恨意,徐近雅,你害死我一个孩儿,你的女儿休想再害死我这一个孩儿! 想到徐近雅,她的银牙咬的咯吱作响。 而这一切神情,完完全全的落入苏醒的齐非眼中。 “阿娘――”齐非默然开口:“恭喜!” 沈盈盈被吓了一跳,连忙收摄心神,道:“非儿,你醒了――” 一边伸手去试齐非的额头,不料却被齐非反手拿住手腕,惊得她一声低呼,嗔道:“非儿,你做什么?” “儿臣倒要问问,阿娘您做了什么?”齐非的声音冷硬的放开手。 “非儿!”沈盈盈的语气中也带了恼意,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样阴阳怪气的与娘说话!” “呵!”齐非自嘲的笑了笑,闭上眼睛,再不看沈盈盈。 “非儿!”沈盈盈眼中闪过杀机,接着怒斥道:“当年若不是楚唯在灵狐血中做了手脚,我早就杀了冷月吟那贱婢,我们母子又何至过得如此艰辛?” “是吗?杀了皇后,母后就会过得开心吗?” “我――” “母后――”齐非打断沈盈盈的话,冷冷的道:“不会,就算是杀了皇后。就算是阿娘做了皇后,您也不会开心,您还会想要杀死太子,然后,再杀死父皇,说不定,您的屠刀也会落在儿臣的身上!” “你给我闭嘴!你――” “阿娘――”齐非坐起身,抬手扶住沈盈盈因为气怒而颤抖的肩头,道:“无论如何,儿臣总会孝顺阿娘您的; 。” 齐非说着放开手。下了床榻。俯视着沈盈盈道:“独孤先生到了吧?儿臣告退。” 独孤绝?沈盈盈默念着这个名字。有些惊愕的看向齐非,眼中闪过犹豫,可终究没有阻止,终究什么都没说。 齐非原本幽黑的眼眸更深沉了几分。略施一礼,大步退了出去。 ************************** “肖柯,你立即去查明先于凤舞公主落崖的那人的身份,越快越好!” 俞子琪是沈盈盈派来的人,齐非碍着沈盈盈,将他带在身边,但却并不当他是亲信。 肖柯领命而去。 齐非则转入院中另一间房舍。 此时,天色微亮,室内仍旧一片昏暗。 一张宽大的木桌边。一个瘦削如枯骨的身影笔直的坐着。 独孤绝,塞北独孤氏的孽子,因其母淫乱,被族中处以火刑,独孤绝逃亡二十年后。重返塞北,先后杀死七任独孤族长,以致武功闻名于世,称霸一方的独孤氏,不敢再有族长。 他的武功有多高,无人知晓,因为但凡见过他出手的人,都已成了死人,江湖中传了十数年,也只知他会一种神乎其神又极其阴毒诡谲的武功,叫做――绝命大法。 “独孤先生。”齐非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的意味。 “王爷。” “先生可是去看过了?” “是。” “如何?” “不是蛊。” “不是蛊?”齐非微微敛眉道:“难道有这样厉害的武功?” “这样的武功,老夫从未见过,但若说是厉害,倒也未必!”黑暗中,独孤绝的眼中迸出明亮的星芒。 齐非不由得心中一凛。 “王爷,可是有了决断?” 齐非恍若未闻,默然半晌后,道:“是。” ************************** 身子飞坠的瞬间,楚唯的脑海里前所未有的清明,有种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顿悟,眼前幻化出一片苍茫的境界,幻界的尽头,仿佛见有了个人影,他的容颜渐渐清晰,楚唯的心里漫起洋洋的喜悦,那是卫离在唤着她的名字…… 耳边的风声突然变得急促,气流逆行而上,整个境界瞬间反转,楚唯一惊,旋即回过神来,猛地一提真气,接着落在一处巨石之上; 原来,峭壁间竟伸出了一丛奇石,方才也是巨石阻逆了气流,使得楚唯及时警觉,提气缓冲,才不致重重摔落。 本来心存死念的她,乍一落地,不免有些怔忪,可也只是一瞬,她就用些慌张的蹲下身子,夜色中,一团人形躺在她的脚前,是卫离! 他动也不动,楚唯深吸了口气,才鼓起勇气将手指探向他的鼻息,他的气息微弱的几不可查,可就是这微弱的一点,也叫楚唯喜出望外。 劫后重生的恍然,让她忍不住紧紧抱住卫离,呢喃着他的名字。 可这一次,他没有醒来,没有回应。 “怎么办?”楚唯泪如雨下,“卫离,我该怎么办?” 对,汇元丹,卫离说过可以起死回生的,楚唯激动的取出剩下的半粒汇元丹,想也不想的送入卫离口中,抚着他的胸口将丹药顺下。 上次她用半粒汇元丹救下安牧之时,曾用内力辅助安牧之运行气血,可对卫离,她不敢,卫离的心疾不容许血气运行过快。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静静的等着。 方才卫离说过口渴的,楚唯一下子想起卫离当时的神情,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狠命的拧着湿透的衣襟。往回飞奔的时候,她是故意将那捧泉水洒在身上,为了就是能够拧出一点水来。 对于口渴的人,一滴水也是好的呀。 水从她的指缝落下来,楚唯连忙顺着滴入卫离的口中…… 半夜的奔跑与激战,又经历了生死抉择,楚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努力将能够拧出的水都喂给卫离,楚唯抱起卫离,让他枕在她的腿上。而她。则是靠坐在峭壁旁边运气调息。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楚唯感到自己麻木的腿上似乎有了一点一样,连忙睁眼看去,明媚的霞光刺的她眼睛有些疼痛,原来天已经大亮了。 而卫离。也在看着她。 “你――醒了――”楚唯有些哽咽的扶着卫离坐起来。 “恩。”卫离仍旧极为虚弱。 楚唯怕他又昏过去,一边想着怎么脱身,一边逗着他说话:“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吗?” “哦,一不小心,滑了下来。” “真的?” “恩,你呢?” “我?也是不小心。” …… “你配制的汇元丹真的很有效!” “哦?你还留着?” “半粒救了安叔叔,剩下的半粒救活了你,还好,剩下了半粒; !” “哦。” …… 大石之下仍旧是深不见底的绝壁。楚唯只得向上望去,可头顶上雾气重重,根本看不到于崖边的距离,经过了这一阵调息,楚唯的内力已经恢复如常。她提聚真气,施展轻功沿着崖壁向上方游去,可直到力竭,仍旧在雾气之下,不见崖顶,只得跃了下来。 如此几番,仍旧无解,楚唯不免有些焦急,暗想,太阳再大些时,不知雾气会不会散?又想,昨夜下坠时只顾着走神,没有顾及坠落的高度。 “长乐――”卫离唤醒沉思的楚唯,道:“在那里。” 卫离指向大石以外了左侧的石壁。 楚唯心知卫离不会乱说话,连忙凑过去查看,因着那块石壁已经在大石之外,楚唯只能探手出去摸索,并按着卫离的提示左右调整位置。 “就是这里。” 楚唯的手掌随着卫离的话语而停止,停在一片凹凸不平崖石上面,在她看来,这篇崖石与其他位置没有任何分别,但她还是用力的按了按,又试着左右扳了扳,果然没有任何反应,楚唯有些失望的扭头回望卫离。 却见卫离正眯着眼睛望向天光,语气笃定的道:“手不要动,再等一等。” “哦,是机关吗?” “恩,不确定,只是那一处的光影有些奇怪。” 太阳似乎进了一片很大的云层,半晌,崖上的日光才重新明亮起来。 “长乐,扶好站稳,小心掌下的动静。” “哦――”楚唯还来不及多说,掌下的石壁竟真的有了松动,更准确的说是一寸一寸的向内凹陷下去。 “有门!”楚唯激动的低呼道。 崖壁陷落成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泥土的气息从洞中溢出。 卫离微微抿了抿嘴,他知道,汇元丹虽然有突增气血的神效,但也要看病人的情况,似他这般油尽灯枯的,只怕也只能撑过个把时辰了。 无论如何,都要把长乐救出去。 楚唯抱着卫离,勉强挨着崖壁跃入洞口,眼前是一条蜿蜒向前的秘道,,楚唯扶着卫离就着洞口的光向前走。 可不知碰到了什么,脚下突然一滑,楚唯连忙扣住一块壁石稳住身形。 然而几乎同时的,洞口发出轰然巨响。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二更如约而至~~ ------------ 138章 逢生 方才开启的石门猛地翻起闭合,将洞口封得严严实实,再不见一丝光亮。 同一时间,秘道里头也是一声轰响,封住了道路。 秘道中骤然变成漆黑一片,楚唯不禁惊呼一声,紧紧握住卫离的手,像是怕丢失了一样。 一边有些担忧的道:“我――” “不要说话; 。”卫离轻声制止了楚唯道:“这里现在密不透风,在我们打开通气之前,尽量少说话。” 密不透风,那是会闷死人的吗?楚唯连忙沉下心来,果然有些气闷的感觉。 前行不通,后无退路,楚唯握着卫离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卫离却脱开了楚唯的手心,盘膝席地而坐,静默了片刻,缓声道:“长乐,我说你做。” 他离的声音之中已经弥漫着疲惫与虚弱,楚唯握了握拳,静立不语。 “方才外面石门上映出的日影是一副‘乾为天’卦,你按住的那一处,就是‘开’门。” 楚唯的思维飞转,她曾向陈远学过五行八卦,八卦可幻化出八八六十四中卦象,乾为天卦就是其一,意为困龙的水,卦辞曰:困龙得水好运交,不由喜气上眉梢。一切谋望皆如意,向后时运渐渐高。是极好的卦象,所以卫离从中找到了‘开’门。 所谓‘开’门,是奇门遁甲术中的一门,奇门遁甲术中有八门,名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一般来说,开、休、生三吉门,死、惊、伤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 楚唯迅速的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同时卫离已经续道:“看这秘道的走向、局势与你我的处境,十之八九是天地否卦,你方才误按的机关必是死、惊、伤三凶门之一,长乐,现在,要找出生门。” 天地否卦也是六十四卦之一。卦意为虎落深坑,断曰:虎落陷坑不堪言,前进容易退后难。谋望不遂自己便,疾病口舌有牵连。主凶。 卫离显然是精通术数的,可他为何不直接将生门可能的方位告诉自己?楚唯心中犹疑,但却不多问,深吸了口气,一边默念着口诀,一边在狭窄的秘道的中走了起来。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 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战未休。 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 楚唯旋转数周,突然定住脚步。仰头向上后又看向卫离。见卫离并无反对的意思。旋即纵身跃起,直击顶板的一处石面,随即跃到另一方位,同时双掌连拍向身后的墙壁。 她的掌力极轻。可却震得秘道四处山石滚落,顶板也发出轻微的破裂声,本就气闷的秘道中因为尘土飞扬而无法呼吸。 楚唯心中忐忑,可眼见卫离仍旧端坐不语,她只得鼓足勇气,手法不停,在秘道的石壁、顶板、地面上接连击打了八次。 “走!” 在她最后一掌击落的同时,卫离的呼声响起,楚唯飞身扑在卫离身前。抱住他拼尽全力向一处石壁猛地撞过去。 原本坚实的石壁竟向是一张薄纸,一撞击开,两人几乎毫无阻碍冲了出去,因着楚唯用力过大,两人又在地上翻了几番才停了下来。 耳畔是轰隆隆的巨响。楚唯惊愕的抬起头,周遭骤然变得通亮,而方才两人困身的秘道已经掩埋在巨大的山石下面。 楚唯满眼崇拜的看向卫离,喜道:“卫离,你真的是无所不能; !” 卫离却不答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她,就在楚唯惊呼要紧张的窒息时,他忽然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道:“我,口渴。” 口渴?楚唯回过神来,身边不就有一处清澈的水池吗! “这下足够喝了!”楚唯抓起石桌上的一只碗,舀了一碗水递给卫离,将要送到卫离近前时,她又突然停了手,有些迟疑的样子。 “无妨。”卫离接过水碗。 “这洞穴有些古怪,只怕水无好水。” “我百毒不侵。”卫离说着将水送到嘴边,他着实口渴的厉害,可也就只喝了几小口,就喝不下了。 明亮的光芒照在卫离脸上,他的皮肤白的通透。 楚唯注意到,原来那水碗竟是会发光的!四下望去,不只这水碗,石室中的一应物事竟都能发出奇异的光芒,就是这些光芒,将石室照如白昼。 楚唯曾在灵剑山庄中见过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那样的夜光石,已经算是稀世珍宝,可这石室中的一桌一凳,一杯一碟,竟都是夜光石制成! 楚唯满眼惊诧的看向卫离,可卫离眼中的却不是惊异,而是忧虑。 顺着卫离的目光,楚唯看向方才取水的那座水池,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上,隐隐竟有了一些波动,不等他们反应,那些细小的波纹竟在眨眼间汇集到池心,接着化作汩汩涌起的水柱。池中的水面随之上升。 看那上升的速度,只怕不出片刻,就会溢出池塘,进而淹没整座石室。 楚唯暗叫不好,连忙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卫离,出乎意料的,方才还端坐着的卫离,竟不知何时萎顿在地。 “卫离!”楚唯连忙上前,探手去试探他的鼻息,气息虽然微弱,但却可以察觉,楚唯松了口气,可接着又涌起莫名沉重的哀伤,当他昏倒时,不同于以往的呼叫,她的第一反应竟是试他的鼻息,这意味着什么,楚唯不敢想,也不愿想。 她要做的,是救他脱困,救他们脱困! 楚唯将卫离扶到石桌边上,让他伏在案上,这样就算水位升高一些,也不怕呛水。 接着她飞速的查看起周遭的情形,前面两关都与八卦有关,这一关会不会也是如此? 楚唯心念电转,将石室中的一应物事的方位印在脑海中,接着,闭上眼睛,将脑海中的景象与八卦方位一一对应起来。 脚下传来一片湿凉,接着沿着脚面上升,楚唯的额头冒出了汗珠,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是焦灼,她,根本无法找出任何规律,这石室中的物事,像是随意摆放一般,根本毫无关联。 ps: 亲爱的们,这一章对我来说有一定的技术难度,先写到这,发上来吧~~ ------------ 139章 迷失 水面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楚唯强自收摄心神,将八卦的口诀又背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办?楚唯望着失去知觉的卫离,慌乱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一定会有办法的,如果是卫离,一定会冷静的找到出路。 楚唯本就是个心思缜密、聪慧冷静之人,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遇见卫离,就总会显得笨拙而任性,总会不自觉的事事依赖卫离,她有时也恨这样的自己,可却总是身不由己,她想,这或许就是一种迷信,她迷信着卫离,迷信他无所不能。 静下心来,楚唯再次看向室内的一切,不漏过一丝一毫,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那汩汩凸起的水柱上,这一点能有水流进,就必定与外界相通。 对,就是这里! “卫离,我们――”楚唯飞快的转身去寻卫离,她要带他从这里离开。 “走吧。”出乎意料的,本是昏迷的卫离竟不知何时苏醒过来,而他的目光,也正落在那水柱之上。 他们想到了一处,楚唯本还有些不确定,见状越发打定了主意。 “你醒了!”楚唯快步上前去扶起卫离,此时室内的水已经漫过膝盖。 “恩。” “我们走吧。” “恩。” 时间紧迫,楚唯挽起卫离的手臂,拉着他向水中央就走。 “长乐。”身后传来卫离的轻唤。 “什么?”楚唯连忙转过身。 卫离正看着她,他的目光,那样的专注,满满的都是柔软的笑意,楚唯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霎时间抛下了身处险境的种种不安。 “长乐――” 卫离呢喃着她的名字,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拉入怀中。 楚唯的心漏跳的一拍。 她和卫离不乏这样的触碰,每一次卫离遇险,她总会抱着他哭泣。可卫离却从未主动过,在她眼里,卫离是清冷高贵的存在,这样的凡俗举动,他不会,也是不屑的。 可现在,他却拥着她。 “傻丫头; 。”卫离的声音响在她的耳际,温暖的气息让楚唯莫名的紧张,可他的语气,却又让她警醒。他从来都是温和而无所谓的语气。此时却参杂来浓浓的情绪。宠溺的,心疼的,纵容的,还有。无法割舍的意味。 猛烈跳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楚唯轻轻推开卫离,望着他的眼睛,祈求着道:“卫离,你答应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恩。” “一会儿无论遇到什么状况,不管是生是死,你都不可以丢下我,好吗?” “恩。” “你答应我!” 卫离默然。他的心从未有过的疼痛,他不知他们的前途如何,却很清楚,他命在顷刻,所以。他选择岔开话题,道:“快走吧,没时间了!” 楚唯却不肯,她扳住卫离的手臂,一字一顿的坚持道:“回答我!” 卫离只觉得心痛的无可复加,他定定的看着楚唯,眼里泛起了水光,在他有记忆的十几年中,第一次的,泪盈于睫,他不自然的别开脸,极为艰难的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卫离,无论怎样,都不要放弃,相信我,你不会死的,你还会活很久,十年之后你还要一统江山、君临天下,我知道,我知道的,我――” “我相信你。”卫离打断楚唯凌乱的话语,很是认真的道:“长乐,我信你。” “走吧。” 两人又向前了一段,接着,脚下一空,完全落入水中。 已经踏入水池了。 水中,楚唯运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慢的程度,一边助卫离向池中央的游去。 她当年学游水,旨在将来对敌时,可以在水下交战,所以,她的水性极好。 两人很快的适应了水下的光线。 水池不大,游了几下,就到了水柱的位置,就在水柱的根部,一把明晃晃的金剑插在池底的石缝之中,而那汩汩的水流就是从金剑四周溢出。 楚唯向卫离微微点头,接着抬手握向剑柄,水光中,剑柄上用碧绿的夜光石嵌着两个小字――血殇,发着幽绿的的光芒,像是在召唤着死亡。 楚唯略一迟疑,还是紧紧的抓起剑柄。 她最后看向卫离,她看到他微合着眼帘,如同浮萍一般,仿若失了生机。 楚唯再不犹豫,闷哼一声,手下迸发出千钧之力。 金剑被霍然抽离,同时,池底瞬间列成无数的碎片,水流从四面八方的裂缝中奔涌而出,将池底的石面全部冲毁,石块在水花中纷飞,楚唯迅即抱住卫离,护住他。 一边用金剑击打四面袭来的乱石,一边带着卫离穿越碎裂的池底,想更深的水域潜过去,水流越来越急,水温也越来越低,几乎到了冰冷刺骨的程度,闭住的气已经渐渐用尽,楚唯感觉自己的手脚变的僵硬,在暗流奔涌的水底,她不得不用金剑撑住周边的石壁,这样才能稳住身形,才能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力气从身体中不断的抽离,她用仅存的力量挽住卫离,同时,松开握住金剑的手,她已经无力在于汹涌的暗流抗衡。 可出乎意料的,她竟没有立时被水流冲退,准确的说,是方才奔涌的暗流突然停止下来。 楚唯与卫离悬浮在水中央,如同绝处逢生一般,楚唯猛地咬破舌头,唤起一丝清明,向来是方才的石室已被填满,所以水流静止下来。 楚唯心念电转,同时拉着卫离拼力向前游去。 原本冰寒的水,渐渐转为温暖,就在楚唯隐约看到一丝明亮的天光时,她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人的意志,可以改变许多,可也总难逃离肉身的束缚,她需要呼吸,当气息无以为继时,哪怕是一寸的距离。也终究无法到达。 ************************** 恍惚之间,她听到有人在说话,是到了鬼门关了吗?她想,抑或是独木桥头,那能不能给她一碗孟婆汤,让她永永远远,永生永世的忘掉卫离,忘掉她的执念。 她心里想着,可总也张不开眼睛,她感觉冷的厉害。想要浑身发抖。可有动弹不得。 然后。再次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了些微的光亮,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有抑或是对于温暖的渴求。楚唯不受控制的哦向那光亮挣扎,最后,猛地睁开眼睛。 “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楚唯难掩惊愕的看向身前的老人,他真的很老了,须发皆白。 “您是――”她的声音有些艰涩。 老人却不答话。 楚唯暗想,难道自己没有堕入地狱,而是上升为神? 娑婆世界,六道轮回,天神、阿修罗、人、地狱、恶鬼、牲畜。 难道是她做了几件利国利民的善事。所以上升至天界? 那卫离呢?他做的更多呀! 想到卫离,楚唯连忙四下张望起来。 “朋友?”老人惜字如金。 楚唯一怔,旋即问道:“是他,您看到他了吗?” “恩。” “他在哪里?”楚唯急切的问道。 “里面; 。” 顺着老人的目光,楚唯看到一道珠帘。 “老人家――”楚唯试探着道:“我能见见他吗?” “先吃饭。” 吃饭?楚唯突然感觉到了饥饿。她为自己的知觉而惊愕,在她的印象中,天神虽然也能吃东西,但却是为了享受,而绝非饥饿,所以,她并不在神界! 那这是哪里? “老人家――”不知为何,楚唯对这个老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却不理会她,而是起身向外。 楚唯跟着起身,她有些乏力,可终究还是下了床榻。 踏上地面的一刻,她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这是是凡人才会有的虚脱之感吧? 楚唯心里越发犹疑,她的目光从那珠帘上不舍的滑过,她多想去看看卫离,不论生死,都想见见他的模样。 可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必须这样,尤其是在一个一无所知的地方。 房门也是用竹子做成,推开竹门,楚唯跟着老人踏入一方草木繁盛,花香袭人的院落,院落一侧,摆着一张光滑的石桌,桌上摆着一只石碗,里面盛这淡绿色汁液。 “喝了。”老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叫人无法抗拒。 楚唯不觉有些心惊,这中威严,不是来自身份、气度,而是凭借超乎想象的内力,就行是徐阡可以凭借卓绝的内功隔空制服对手一样的,这老人的声音比徐阡的内力更浑厚,更霸道。 这是神力吗?楚唯还有些不能确定自己身处何方。 她想,老人若要加害她,方法多的是,她也无力抗拒,所以,她毫不迟疑的捧起石碗,一气饮下。 没有多问一句。 汁液入喉,有种春雨润物的舒畅,汁液入腹,漫起春风化雨般的喜悦。 这是什么? 楚唯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不是为了防备,而是好奇。 “琼浆。” 琼浆,仙人的饮品。 楚唯愕然。 她再次审视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出自己置身何处的线索,可入目的一切都美好的让她不安。 她,迷失了。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哦~~ ------------ 140章 半枝 老人踏入院中的一处竹亭。 楚唯略一沉吟,跟着走了过去。 竹亭的石桌上,摆着一个棋局,棋局中只有黑白各其子,显得很是寂寥,可细看之下,这十四棋子却是环环相扣,同色间彼此呼应,对敌时有时制约重重,一切平衡的恰到好处,在容不下多一颗棋子。 所以,老人一手执着黑子,一手捏住白子,却只能举步不前。 楚唯于棋艺一途也是颇有修养,看清棋局后,不禁吃了一惊,问道:“老人家,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七七和局’?” 七七和局传闻是前朝道学大家采桑子所设,以此向世人解说‘万物相生相克,终究归于相和’的理论,这棋局因黑白双方各七子,而取名‘七七’,又因是无人能解的和局,顾得名‘七七和局’。 那老人第一次的正眼看了看楚唯,道:“你这小丫头,竟也知道七七和局?” 原来这老人竟对棋艺感兴趣,楚唯眼珠一转,不以为意的道:“知道这棋局有什么稀奇,能解开的才是能人呢!” “呵,真是大言不惭,这七七和局布下至今五百余年,无人能解!” “老人家,五百年算什么,先贤造出‘孤陋寡闻’这个词警示后人千余年,可不还有人不懂其中含义!” “小丫头,你是说老夫孤陋寡闻?” “晚辈不敢!”楚唯嘴上说的恭敬,脸上却是一副言不由衷。 老人长眉微敛,道:“老夫久不外出,难道已经有人解开这和局了?” “当然了!”楚唯脱口答道,接着好像是顾及到老人的感受,又很刻意的加上一句:“不过您老人家也不要气馁,至今为止,也只有一人解出而已。” “那人是谁?”老人双目放出精光。 楚唯心中一凛,面上却丝毫不显,得意的道:“老人家。您问我就算问到对的人了!解开棋局的就是我的一个朋友!” “姓甚名谁?” “您问这个做什么?该不是要去找他切磋棋艺吧?” “有何不可?” “呵呵,我劝您还是算了吧,他那个人脾气怪的很,惯常不与人说话,更别说下棋了,他的右手只和他的左手下棋。” 老人越发被吊起了兴趣,摆手道:“你这小丫头,怎地废话如此之多,你只管告诉老夫他是谁,老夫能不能与他弈棋; 。就与你无关了。” “对啊。说的也是。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他不肯与您下棋,您可不许一怒之下,杀人了事。” “哈哈,丫头。难道老夫像是那种无礼之人吗?” “呵呵,那倒不是啦,老人家您是我见过最最慈眉善目的前辈啦!” “现在可以告诉我他是谁了?” “恩,他呀,您也见过,就是和我一起的那个家伙……” “竟然是他?” “对呀!我那朋友可是无所不能呢。” “唉,可惜呀可惜!” 这下轮到楚唯紧张了,她强忍这急切道:“可惜什么?” “你那朋友已经――” “死了?”楚唯一下子跳了起来。 “没,没。不过也快了!” “不会的,老人家,他是生了一种病,经常这样半死不活的,可每次都会活过来的!” “病?他生了什么病?” “这个。我也不十分清楚,就是一种心疾。” “心疾?呵,丫头,那不是病,是毒!” “毒?” “对,你的朋友中了一种毒。” 怎么可能会是中毒?就算卫离是中毒,那轩儿呢?轩儿不过孩子,何人会对他下毒,而且毒症与卫离一样?难道毒性会遗传?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楚唯有些失神的跌坐在石凳上,秀眉深锁,道:“老人家,他中了什么毒?” “噬魂丹。” 楚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追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此毒无解!”老人似乎也有些感概,道:“那孩子,只怕活不过三日了――” “不可能!”楚唯打断老人的话,大声道:“他会活很久,至少还有十年!” 老人有些吃惊的看着楚唯,轻声叹道:“想不到你也懂的毒性,是,按着噬魂丹的毒性,他本应活到三十岁,可是他却不知死活的召唤血祭,自绝生机!” “血祭?” “是,血祭; 。” 楚唯一下子想到那晚在崖上的吞噬生命的血雾,血祭,这个叫法当真恰如其分。 是她,楚唯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击碎,鲜血迸流,可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她,是她连累了卫离,是她一步一步的害死了他! 楚唯用力的抓住自己的胸口,她透不过气,心被压的死死的,她的骤然变得青紫一片,她本应努力挣扎,可却又不愿再多花任何力气。 “丫头!” 眼见楚唯痛苦的缩成一团,却如同中了梦魇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无法做出任何反抗,老人有些担忧的唤着她的名字,一边抬手按在她的头顶。 一丝清凉从百会穴缓缓流入周身经脉,楚唯闷哼一声,猛然吐出一口浊气。 “丫头!” “老人家!”楚唯紧紧抓住老人的手臂,满眼祈求的道:“您再想想办法,救救他好吗?他不能死,真的不能死的――” “谁说我要死了?”轻柔的声音如同微风拂过。 楚唯冷冷的转过脸,不可置信的望向静立在竹门一侧的清癯少年,张了几次口,才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卫离――” 吃惊的不仅是楚唯,那老人也是满眼惊愕,接着皱起眉头。 “你醒了。”楚唯跌跌撞撞的奔向卫离。 “是啊,有半枝先生出手,我哪敢不醒呢?” “可是――” “长乐――”卫离打断楚唯的质疑,淡笑道:“半枝先生在和你说笑呢!” “半枝先生?半枝?”楚唯的语气中全是惊奇。 那老人也有些奇怪的问道:“小娃娃。你怎知老夫的名号?” 卫离呵呵一笑,道:“老人家屋子里挂满署名的字画,晚辈想不知道都难!” 卫离说着一脸悠闲的步入竹亭,拉着楚唯一起坐在半枝老人对面。 楚唯看了看半枝老人,有转向卫离道:“你说他是半枝老先生?” “是啊,除了半枝先生,当今世上还有谁能炼出起死回生、能解百毒的琼浆玉液?” “那他不就是墨,墨――” 这下不用卫离答话,半枝老人一脸无所谓的道:“对,我本姓墨。” “墨冉是您的曾孙?” “你认识那小子?” “恩。算是认识。” “他还整日躲在郁林的山里吗?” “呃; 。出来了一次。不过不知是不是又回去了。” 楚唯一边答话,心里渐渐生出希冀,半枝老人可是碧血潭的老祖宗,碧血潭善于使毒。也善于解毒,楚唯想着目光就落在卫离身上,这半枝老人年龄百岁开外,这样活神仙一般的人物,或许真能解救噬魂丹也不一定。 半枝老人不再追问墨冉如何,转而捋着胡须,笑道:“哈哈,老夫隐居多年,想不到还有还有后辈知道老夫的名号!” 卫离顺着说道:“老先生越是退隐世外。江湖传闻越是神乎其神,自从四年前您约了幽冥谷的云渺前辈,外面都在盛传您要重出江湖――” 半枝老人闻言奇道:“你说我约了云渺?” 卫离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眼见他不知情的样子,心中不免生疑。道:“是啊,您亲笔修书到幽冥谷总坛,约了云渺前辈在蓬莱仙境会面的呀!” “你听说谁的?” “是云渺先生临行前交待家人的。” “所以,云渺去了蓬莱阁?”半枝老人的面色有些凝重。 “是。”卫离笃定的道。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半枝老人有些气恼一拍桌案道:“真是笑话!老夫呆在这谷里十年未出,何曾去过蓬莱阁!” 卫离知道,以半枝老人的身份,根本没必要说假话,更何况,看他方才的反应,也确实毫不知情,卫离不由得露出忧色,不是半枝老人,那云渺收到的信是谁写的?云渺又去见了谁? 楚唯见状连忙给半枝老人添了杯清茶,半枝老人喝了几口,却仍旧气恼:“云渺那家伙是瞎了眼吗?怎会分不出老夫的笔记,等我下次出谷,定要去教训他!” “这个只怕有些难了。”卫离沉声说道:“云渺先生自从四年前去了蓬莱阁,就再没出现过。” “你说他失踪了?” “是。” 半枝老人闻言陷入沉思,云渺身为幽冥谷主,在江湖上可说是罕有对手的,能够拐走他的人,会是谁?半枝老人很不情愿的想到一个名字,即使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人有这个本事。 半晌,半枝老人终究叹息一声道:“看来有老朋友惦记老夫了!” 可也不过一叹的功夫,半枝老人就将云渺的事抛到脑后,拉着卫离解七七和局。 楚唯方才不过是信口胡诹,闻言连忙打岔道:“老人家,他才刚刚苏醒,又累又饿的,哪里有力气下棋。” ps: 亲爱的们~~一大早的更新,某人要努力过上有存粮的日子了~~ ------------ 141章 破局 “无妨,我刚才吃了老先生屋子里的那碗琼浆。” “你——”楚唯不想卫离会这么说,一时语塞。 半枝老人却道:“那碗琼浆是给这丫头解毒的,你怎么吃了?” “我?中毒?”楚唯有些莫名其妙,但转念想到近日来出现的气息不济的情形,若有所悟,但她平日饮食都是极小心的,而且身上有着墨冉赠送的几种解毒灵药,想不到竟仍会中毒。 “是,真正的使毒高手,鲜少会用饮食施毒,那是末流的手法。”半枝老人似乎看透了楚唯的心思,无所谓的道:“但给你下毒的也不算高明,如今毒性已经解了一半。” 卫离有些懊悔的道:“都怪我贪吃了那一碗琼浆。” 楚唯却笑嘻嘻的道:“老人家,不如您帮人帮到底,再赐一碗琼浆可好?” “丫头,你可知道我这琼浆是用九九八十一种花蜜为材料,左以毒蛇、金蟾等二十九中毒物的胆汁,取初春雨、寒秋露和隆冬雪为汁液,在盛夏骄阳中曝晒发酵而成?你可知一碗琼浆要耗费多少时光与心血?” 楚唯虽然猜到琼浆的珍贵,但却没想到进入此难得,闻言不禁有些窘迫的吐了吐舌头,一时间,小女儿情态毕露。 老人看着她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神。 卫离看在眼里,心中生疑,微微挑眉道:“难不成我这朋友就要没得救了?” “那倒未必。”半枝老人指了指棋局道:“你若当真解了这七七和局,再多一碗琼浆也不是不能。” ************************ 这处深谷,名为桃花冢,因半枝老人的妻子当年号称桃源仙子而得名,谷中种满桃树,此时虽然过了花季,可却是采摘果实的时节,整座谷中,果香满溢,真有世外桃源的感觉。 楚唯道不担心她身上的毒; 。她相信半枝老人既然救了他们,就不会在坐视不管。 半枝老人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颇得前朝公主的倾慕,是以当时的魏帝有意招纳他为驸马,还曾以‘洗白墨氏的乱臣之罪,为墨氏正名’为条件,可半枝老人为了桃源仙子不惜抗旨拒婚,与爱妻双宿双飞,传成一段佳话。 楚唯没来由的相信,这样痴情的半枝老人。必定不是坏人。 接下去的五日。卫离每日与半枝老人一起研究七七和局。身体竟似乎真的好了起来,楚唯不禁暗想,难道半枝老人真的解了卫离的噬魂丹。 她试着却确认,可每次半枝老人都说此毒无解。而卫离则是笃定已经痊愈。 楚唯一时不知该信谁,可无论真相如何,她都无可奈何。 看着卫离日见康复,楚唯终于放下心来,只是偶尔半枝老人看向卫离时眼中流露出的惋惜,让她不安。 这日一早,楚唯与卫离并肩走在桃林中,石径两边,鸟语花香。楚唯的心里莫名的漾起喜悦,两人说着话,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如镜一般的水塘边上。 楚唯捡起一块石头打在水面上,笑道:“半枝先生就是从这里把我们捞上来的!” “恩。”卫离还是很少说话。 楚唯早习惯了他,又道:“这几天你们下棋的时候。我在这谷里逛了个遍,都没找到出口,你说,我们该不是又要游出去吧?” “恩,这里的水能够保持如此清澈,必定有活水循环,倒是个出路,不过,半枝先生是个很讲究的人,我想他不会每次都又是游水、又是钻山洞的出门。” “你没听说,他已经十年没出去过了,偶尔钻钻山洞,也说不定呢!” “那倒也是。” “不知道那桃源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得半枝先生如此相待。”楚唯有些感叹的道。 “听说是塞北的异族女子。” “塞北?” “恩。” “我听陈先生说过塞北有个独孤氏,武功很厉害。” 独孤氏吗?卫离的目光变得深远。 “我们什么时候走?”楚唯转而问道:“我离家已经七天了,我怕林芷她们应付不来。” 想到上次偷偷去洛阳,险些害得林芷等人丧命,楚唯就有些焦急。 “等解开棋局,解了你的毒就走。” 提到棋局,楚唯有些嗔怪的道:“我看半枝先生人很好,就算你不陪他下棋,他也大抵会给我解毒,可你为什么偏要逞强,为了一局棋耗费心力!” 卫离爱极了她气恼的小模样,见状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可知道我为了找这七七和局翻了多少典籍,如今终于遇到,哪有不解的道理; !” “可你的身体——” “都说没事啦!” “真的?” “恩!” “那你什么时候能解开棋局呀?谷先生他们想必也很担心你呢!你也个皇帝不在皇宫呆着,却——” “今天。” “啊?” “我说今天我们就回家。” “你解开了!” “差不多!” “卫离!”楚唯兴高采烈的抱住他,欢呼道:“我就知道你最厉害!” 被楚唯的喜悦所感染,卫离也跟着呵呵的笑出声来,道:“长乐你都给我夸下海口了,我哪好让你做那大言不惭之人呢!” “所以,只好让半枝先生见识一下什么是‘孤陋寡闻’啦!” 两人笑作一团,看着要到了早膳的时辰,联袂返回小院。 院门前,半枝老人负手而立,楚唯想到方才打趣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半枝老人也没在意,指着石桌上的石碗,道:“喝了吧!” 转而对卫离道:“你随我来。” 卫离闻言朝楚唯点点头,跟着半枝老人再度走出院子。 楚唯喝了琼浆,这一次,她品的很细致,想着这琼浆的配方,越发感激半枝老人。 喝完后,信步走入凉亭,石桌上,原本的七七和局中多了黑白棋子各八枚,原本天衣无缝的棋局,变得漏洞百出却又无法一举击溃,楚唯不由的暗叹,难怪半枝老人给了琼浆,原来卫离竟已把棋局的解法摆好了。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桃源中,楚唯明显感到了卫离的不同,不同于以往的疏离…… 楚唯想着几日中,两人如同恋人一般的相处,吃吃的笑了起来。 “傻丫头,笑什么!” “你们回来了!”楚唯极为窘迫的垂下头,应付了一句。 “还不拜别半枝先生。” “要走了吗?” “是啊。”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真要分别,楚唯仍旧有些不舍,两人不顾半枝老人的阻拦,恭恭敬敬的给老人磕了头; 半枝老人笑着掏出了两粒丹药,道:“吃了这个。” 楚唯本要问一问,但见卫离想也不想的吃了药丸,她也就不再多说,跟着吃了剩下的一颗。 “老人家,我的名字叫楚唯,您可以叫我长乐。”楚唯感觉自己有些迷糊,但不管怎么,她还是把真名告诉了这个有着救命之恩的老人家。 “恩,长乐!好孩子!” 半枝老人慈祥的面容变得模糊,他的声音也飘渺起来,楚唯下意识的去拉卫离的手,然后,失去了知觉。 ************************** 桃花冢桃实正好,一位体态优雅、容颜绝世的美妇步伐轻盈的穿梭于桃林之间,水粉色的裙裾在风中轻摆,如同一片纷飞的桃花。 美妇不多时就到了竹亭,捧上一盘饱满红润的桃子,推到半枝老人面前,笑道:“爷爷,吃桃子啦!” “丫头,你的东西爷爷可不敢吃呀,说吧,又有什么要老夫效力的!” “瞧爷爷说的,姽婳是可是特意来向您道谢的!” “呵,说的也巧,老夫一时心软救了的娃娃,竟然误打误撞捧上自己的曾孙女,那孩子,是叫长乐吧?” “是。只是可怜她幼年丧母,父亲也是个拎不清的,若要长乐,只怕不易呢。”姽婳说着笑望向半枝老人,央道:“爷爷,以前的事过就过了,姽婳只想长乐能有一桩好姻缘,您看那个叫卫离的小子如何?” “卫离,卫离,魏国黎氏,这个娃娃只怕另有身份啊。” “魏国黎氏,爷爷说他是黎氏后人?”姽婳有些吃惊,黎氏明明已经灭族了,随即蹙眉道:“若是那样,他接近长乐会不会是别有目的?”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把人想的太坏,我看卫离对长乐是真心实意,不然也不会为了她召唤血祭!只可惜,唉!” “爷爷!您老有什么话能不留一半不?” “卫离他身中奇毒,命不长久啦!” “爷爷您不是给他解毒了吗?我看他这几日气色很好呀!” “解毒?你当爷爷是神仙?当日看他的脉象是必死之人,后来,他苏醒过来,我也想不通,不过,想必他是用了更为歹毒的手段来克制噬魂丹,只是这样以毒攻毒的做法只会令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半枝老人有些惋惜的道:“不过,他本已身处绝境了!” 姽婳的俏脸跟着阴沉下来,道:“爷爷精通岐黄之术,何不卜上一课,看他何时毙命?” ps: 亲爱的们~~早早的更新来啦~~ ------------ 142章 相拥 “当日他苏醒过来,我就算过了,可他命相很不寻常,根本看不清来日,不要说他,就是长乐那丫头也奇特的很!” “那他们姻缘如何?” “这个——”半枝老人干笑了两声,道:“不可说,说不得,多说是错,说多是劫——” “爷爷!” “当年我不过多说了一句,结果,你就差点搭上小命!” “爷爷还不是把我救活了!” “姽婳,爷爷能救得了你,却未必救得了长乐。” “爷爷,您何出此言?” “唉,爷爷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处理。” 姽婳了解半枝老人,他不肯说的,是绝问不出的,是以不再追问,只暗中打定主意,决不能让卫离这样的将死之人拖累楚唯。 半枝老人敏锐的察觉到她身上的杀气,皱眉道:“你这孩子,杀气太重了!” ************************ 洛阳城外的一处荒野中,楚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连忙看向身周,见卫离就躺在不远处,方才放了心,再看看天光,已是日薄西山。 “卫离——”楚唯凑到卫离身前,低唤着他的名字,见他不醒,正要抬手去推他,却被他的睡颜惊住,他的眉头深深的锁起来,脸色也比清醒时苍白许多,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像是在抗拒着什么,又仿佛是在忍受着什么。 这样的他,让楚唯心疼,她下意识的去拉他的手,不料触及的却是紧握的拳头,手背上有暴起的经脉纹络,却有不同于常人所说的‘青筋暴起’,他的经脉竟没也是苍白的,仿佛干枯了一般,了无生机; “卫离——你怎么了?”楚唯手上用力。想要掰开他的拳头。 难道半枝老人给他吃的那一粒丹药有问题?楚唯摆了摆头,不可能,他并没有指定两人分吃哪一粒,他迷晕他们,应该只是不想让他们知悉出谷的路线。 “可你是这么了?”楚唯已经用了五分的力道,却仍旧无法展开卫离的手掌,她怕伤到他,不敢再勉强,只有无助的双手握住他的拳头。 “你不要死,你醒醒——” 这次见面以来。‘死’这个念头就是向一个咒符一样被印进了她的脑海。她不敢再坚持卫离会活到一统天下的那一天。她总是会想起他召唤血祭那一夜的血雨腥风,那染红崖顶的是他的血呀! “怎么又哭了?”卫离努力的张开眼睛,就看到泪流满面的楚唯,他虚弱的伸出手。为她拭去泪水。 “卫离——” “恩。” “卫离——” “是我。” “卫离——” “我在这。” …… 楚唯一遍遍的念着卫离的名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还活着,他还真真切切的陪在她身边。 看着这个在他人眼中文武双全、运筹帷幄的她痴痴傻傻的样子,卫离就心痛的无法动弹,他几次想做起来,却不到一丝的气力,但他还是‘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笑什么?”确定卫离还活着,楚唯松了口气,却又嘟起嘴巴。 “花脸猫!” “你——”楚唯连忙去摸了摸脸。又抓起卫离方才为她擦拭眼泪的手来,恼道:“手上都是泥土,还往人家脸上抹,都怪你!” “爱哭鬼变花脸猫,也不错哦!”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看夕阳的时候。” 夕阳?楚唯望向天边,太阳却被云朵遮住了,楚唯以为卫离又在骗他,丢开他的手道:“分明什么都看不到!还有,你既然醒了,还赖在地上做什么?快点起来啦,我们还要赶在天黑之前进城呢!” “谁说看不到的?”卫离悠悠的道,晚霞的光芒洒在他原本苍白的脸上,唤出了几分红润,几许生机,瑰丽的色彩中,一切变得静谧美好。 楚唯看着不禁一呆,她见惯他的平和安宁,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的知足; 扭头再次向西边看去,红彤彤的一轮夕阳正一寸寸的挣脱云层的束缚,跳出云海。 “民间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坐着不如躺着’吗?” 卫离的声音如同绸缎一般的绵延,又如流沙一样不可捕捉,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要一直躺在地上,又仿佛这是信口一说。 楚唯动了动身子,挨着他躺了下来,暖暖的晚霞洒在他们身上,周围弥漫着芳草的清香,楚唯不禁深吸了口气,轻轻合上眼帘,这样的美景,看在眼里,都会觉得奢侈。 两人就这样躺着,安静的如同一幅画卷,直到夜色降临。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冒险到灵剑山庄吗?”楚唯等了几天,卫离都没有多问,他为了这件事几乎丧命,却还是什么都不问。 “唔,为什么?” “母后,她——”连楚唯自己都无法消化这件事,顿了一下道:“她的墓穴是空的。” “这样吗?” “喂,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楚唯有些不满,旋即翻身坐起,满是期盼的道:“你——该不会知道什么吧?” 卫离摇了摇头,准确的说是从未向这一处想过。 “哦。”楚唯难掩的失望,又道:“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是我亲自为母后送灵的,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封了陵墓,怎么就空了呢?你说会不会是——”楚唯的声音突然顿住,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莫道子的话在她耳边盘桓,可那样的想法,她不敢去触碰。 失而复得,固然让人喜悦,可却鲜少有人能承受再次失去的痛苦,希冀之火一旦点燃,就意味着破灭时的无边黑暗。 所以,她不敢。 “长乐,你有没有察觉有人在暗中帮你?” “有啊,就是你呀!” “傻丫头,别打岔!” “你要不要起来了,晚上地上湿气重。”楚唯还是打了岔,而且岔出十万八千里。 “你扶我!” “凭什么?” “凭,我,喜欢!” “你——” 卫离就着楚唯的力坐起身来,他想,此时的楚唯,一定是一副娇羞可爱的模样,只可惜被夜色掩去了。 被卫离如此近距离的看着,楚唯有些不知所措,僵硬的收回手,却反被卫离拉住。 两人几经生死、患难与共,却从未有过刻意亲密的举动。 他的手还是一样的冰凉,却叫她着迷,这种感觉,如此的熟悉,仿佛就在昨天,楚唯的思绪飞回前世,在洛阳行宫的密室内,他就是这样握住她的手,而她,如同受了蛊惑一样,不顾一切的沉沦; “卫离——”楚唯呢喃着他的名字,身子软软的依偎在他冰冷刺骨的怀中。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可卫离还是微微的晃了晃,才稳住身形,他实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满眼宠溺的揽住楚唯的肩头,这份宠溺,让楚唯融化,也是这份宠溺,掩住了眼眸深处无可奈何,埋葬了刻骨铭心的难以割舍。 长乐,卫离心里漫起歉疚,在这样相互依偎的时光,他却不得不满心盘算,长乐,这会是你愿意活下去的理由吗?如果你的母后尚在人世,你会不会多出几分留恋? 以前的他,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可如今,他却愿意去尝试任何可能留住楚唯的事情,哪怕有万一的可能,他都要试一试。 “长乐,或许你的母后尚在人世。” 卫离明白他的话对于楚唯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这样毫无把握的一说,可能在日后给楚唯带来多少失望,可他别无选择。 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哪怕是痛苦的,更何况,他相信,只要熬过了最痛苦的那一点,之后就会慢慢习惯,慢慢痊愈。 所以,他要用徐近雅的生机来帮助楚唯熬过他死亡的一刻,然后,徐近雅真活着自然时候,就算楚唯最终证实徐近雅已死,只怕为他殉情的念头也淡了。 长乐,卫离在心里默默的念着,都说人至将死,其心也善,怎么我反而越发贪心了? 提及徐近雅的生死,暧昧的气氛一下子淡了许多,楚唯却依旧不肯离开他的怀抱,只是思绪却飞速的转动起来,卫离说的对,确实有人在暗中做着一些事情,比如诬陷楚晨的身世,比如举止可以的徐嬤嬤,比如钟亭儿对花静芳施魇胜…… 看着怀中若有所思的小人儿,卫离心里一宽,这是第一次,这丫头在他身边却思考别的事情,以前,她每次见他,包括在千竹苑朝夕相处的日子,她在他面前总是一下子丢了所有的睿智,所有思绪都围着他转,可是这一次——卫离想,或许徐近雅真能改变结局。 卫离不知支撑了多少时候,最终还是无力躺倒在地上,好在楚唯并未察觉他的异样。 她还在想着徐近雅的事。 月上中天时,卫离终究抵挡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楚唯却睡不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出神的看着月亮。 “野丫头!”一个阴沉的声音将楚唯惊醒,“这没想到,你还有命活着!” 楚唯一个机灵,跃了起来,可放眼看去,周围却不见人影,屏息静听,也毫无人声! ps: 亲爱的们~~快放假了喔~~ ------------ 143章 掩饰 楚唯下意识的护住卫离,一手抽出靴中的饮泉剑,警觉的看向周围,冷声道:“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出来!” 旷野中除了她的回声,就剩下偶尔的鸟兽声音。 夜风吹过,楚唯用力的推了推卫离,想要唤醒他,可卫离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楚唯经历过重生,对于鬼神之说是相信的,此时,不免心中忐忑,难道方才那声音―― 或许是她的沉吟让对方失去了耐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却不似方才的阴恻,而是语气不满的道:“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个声音她是即熟悉的,楚唯忍不住惊呼道:“徐阡!” 倏忽间,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飘然跃至近前,一个爆栗落在楚唯的额头上,痛的她低呼出声! 徐阡的语气更为不满的道:“见到表哥,不过来拜见,反而指名道姓!成何体统!” “你作死吗?荒郊野岭、半夜三更的装神弄鬼!” “嘿,你这丫头,还敢对哥哥舞蹈弄枪!” 楚唯才发觉自己竟用饮泉剑指着徐阡,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收起饮泉剑。 “你也知道这是荒郊野岭?那还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枕臂同眠!”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呀!真是,真是――吐不出象牙!” 楚唯虽然不似寻常女子的婉约,但终究说不出市井之言。 徐阡闻言一乐,转而轻轻踢了踢卫离的脚,道:“你这病秧子,在装死吗?” “徐阡!”楚唯恼道:“你闭嘴!” “这是怎么了?不是装的呀!” “卫离他――他――不大舒服!” “那倒也是,没听说那个病秧子舒服的!” “你还说――” “好了好了,他是受伤了吗?”徐阡说着俯身去看卫离,见他双目紧闭,一看就不大好的模样,有些牢骚的道:“不过对付几个毛贼。怎么伤成这样?” “几个毛贼!有本事你来对付呀!现在又来说什么!” “喂,好妹妹,哥哥我可是收到卫离的传信,昼夜不息的赶过来的,你好歹有句好话吧,更何况,若不是你一句话,把哥哥我支去郁林,这英雄救美的差事能轮的到他?” 楚唯想到徐阡去郁林的事,连忙问道:“怎么样?找到墨冉了吗?” “有什么找不到的?他那么没劲的人。还不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十里坡; 。” “十里坡?” “就他那破院子。你上次去过的。取了这么个大名!唉,真是名不副实呀!” “你怎么知道那个院子?” “这不是――”徐阡反应过来,一下子顿住了声音,不自然的别开脸。 “你上次。也在?” “我哪次不在呀!”徐阡胡乱的应付了一句。 “徐阡!”楚唯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你既然在,怎么不现身?” 这下徐阡连应付的话都懒的说了。 末了,楚唯有些动容的道:“表哥,谢谢你!” “哥哥妹妹的,客气什么!”徐阡又恢复了流里流气,道:“墨冉已经去京都了,放心吧,你那个糊涂爹没那么容易死!” 当日从方姨娘口中得知万世衡有假的时候,楚唯并未十分吃惊。因为只有这样才说的通万世衡的变化,可让她忧心的是这个假的万世衡也有一套龙袍,而且最近经常要捧出来欣赏一番。 这意味着什么,楚唯明白,所以她越发的担心楚昭的身体。她再不敢完全寄希望于卫离可以控制局势,她必须要用尽全力去保护楚昭,所以,她让徐阡去请墨冉回京都。 假的万世衡已经有了自立的心思,她在桃花冢的时候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了卫离,可出乎意料的,卫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表哥――”楚唯真不明白,徐阡怎么就不能好生说话。 “走吧!” “啊?” “总不能这么躺着吧,像是要入土似的!” 楚唯闻言不由得直皱眉,强忍着不满道:“走?去哪?” “灵剑山庄呗。”徐阡抬手扶起卫离,补充道:“放心吧,你那舅父舅母已经去东台山养老了!” 东台山,楚唯听说过,是徐家的家庙所在。 “你都知道了?”毕竟是徐阡的父母,楚唯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把舅父舅母送走?” “水土不服!” 徐近洲对她痛下杀手,徐阡夹在中间,一定很难做的,楚唯心中不由得一软,道:“我不去灵剑山庄就是了,何必劳动他们?” 卫离虽然虚弱,但到底还有着一丝戒备,被徐阡扶起后,就努力的醒了过来,恰听得这句,接言道:“对,不去灵剑山庄!” “你,醒了?”徐阡说着有些惊喜的抬手拍向卫离的肩头; “别――”卫离连忙止住他,道:“重病之人,承受不起!” 见卫离醒来,楚唯也很高兴,她的要求已经如此之低,只要他醒着,她就会很开心。 “不去灵剑山庄?那要去哪里?” “我在洛阳城内有座宅子。” “是,那个,咱们都去过。”徐阡不满道:“可我们为何要去你的地盘!要去你自己去,我和长乐回灵剑山庄!” “也好,不过要劳烦徐庄主帮忙去城里通禀一声,让月影来接我,我可走不动!” “嘿,没见过你这么耍赖的!” “表哥,卫离他――” “成成成,别解释了,我有去报信的功夫,还不如送他回去呢。” “就是嘛,表哥,去报信那是小厮跟班做的事,表哥你要做就做救人与水火的大事!再说了,你洛阳城里那么多生意,也可以顺路去视察视察呀!” “你这丫头。平时笨的要命,可每次帮这――卫离说话时,怎么就那么伶俐!” 一通牢骚,换来楚唯一个鬼脸。 ************************ 卫离在洛阳城的院子名为许宅。 三人赶到时,已是丑时三刻,宅子里只有半夏和一应下人。 卫离在洛阳失了踪迹,夜影和月影带人日夜寻找,几乎要挖地三尺,是以,宅中只留了半夏一人看守。 因着担心卫离。半夏并无睡意。卫离到时。他这在院中练武。 “嘿,人家都说三更灯火五更鸡,你这四更天还在忙活呀!”徐阡见状打趣道,一边暗用内力阻止了半夏的剑势。 半夏先是一惊。接着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继而喜出望外的扔剑奔了过来,道:“公子,您可回来了!” 卫离略一点头,算是应答。 半夏见他疲累,再不敢多问,一叠声的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清茶、膳食,他自己则是扶着卫离往正屋去。 他是前日从汉安赶到洛阳的,这两日每天都要去打扫数次卫离的卧房。是以,房间极为干净整洁。 徐阡灌了杯茶,拉起楚唯道:“走吧!” “去哪里?”楚唯一头雾水。 “回家呀!” “不去; !” “哼,就知道你会赖在这里!” “喂,我明日就回京都。还去灵剑山庄折腾一趟做什么?”楚唯说着瞪了一眼徐阡道:“我去睡了,表哥您请自便!” 楚唯说着有些担心的看向卫离,叮嘱了几句,就去了半夏方才准备的客房。 徐阡翻了个白眼,但却没有追出来,而是又与卫离说了几句话,才去了半夏备好的另一间客房。 楚唯并无睡意,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暗想,真是奇了,徐阡和卫离有什么好说的? 第二日早膳时,徐阡问楚唯道:“我还有些事情,今日上午要去处理,不如你也下午再走,我也好送你回去。” 虽然出发时间差了半日,但徐阡愿意同行,沿途必定少了许多麻烦,楚唯略一沉吟,点头应下。 饭罢,徐阡招呼一声,就要出门。 卫离却道:“长乐也一起去吧。” “我?” “她?” “不必了。” 最后一个上午,楚唯私心想陪着卫离的。 卫离笑道:“我要一味白茯苓入药,要劳烦长乐顺道带回来。” 徐阡道:“白茯苓是吧,要多少,我买给你就是了。” 卫离呵呵一笑,道:“你可知道如何区分白茯苓的上、中、下品?” “这个――”徐阡对中药并不熟悉,不由得面露难色。 楚唯只好与徐阡一同出门。 一出许宅,徐阡就道:“怎么走?” “我买药,你办事,各走各的!”楚唯说着当先直奔城中最大的药铺,洛阳城她虽然只逛过一回,但却对那药铺上过心。 ************************* 楚唯买了药,心中挂着卫离,也无意多逛,径直回了许宅。 一进院子,半夏就闻声迎了出来,道:“小姐回来了,昨夜睡得晚,您回屋歇着吧,药给小的料理就好了。” 比起忍冬,半夏素来内敛谨慎,怎地这番话竟好似故意提高了声音,楚唯见状心中纳闷,道:“我不累,卫离呢?” “公子他在房里,正睡着呢。” 楚唯将白茯苓递给半夏道:“我去看看他。” 说着抬脚就往正房走去。 ------------ 144章 撞见 半夏心中叫苦,明知拦不住楚唯,却还得硬着头皮上前劝道:“小姐,公子他吩咐不得打搅的。” “是吗?”楚唯脚步一缓,看定半夏,道:“如此,半夏的声音会不会太高了些,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把你家公子吵醒了!” 半夏语塞,楚唯推门进了房间。 她见半夏的一样,心中本已生疑,甫一踏入房门,更是皱起眉头,厅内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她从未见卫离熏过这种香。 “卫离――”楚唯快步挑帘进了内室。 偌大的睡床上,半卧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子自然是卫离,他正双目微合一脸悠然的靠在那女子怀中。 那女子一身火红,眉心点着一抹花钿,红的诱人,她正满眼温柔为卫离揉着太阳穴,听见响动,优雅的转头看向楚唯,峨眉轻挑,眼带笑意,媚色入骨。 真真是一个绝色美人。 楚唯心里一时间又是酸涩,又是苦楚,说不出来的滋味,看了一眼对他出现毫无反应的卫离,心生戒备,道:“你是何人?” “我么?”红衣女子轻轻一笑道:“姑娘你看呢?” 楚唯见她那妖媚模样,心头火起,冷声道:“不管你是何人,我劝你立时离开!” “呦,好大的口气呀; !”红衣女子眼波如水的瞟了楚唯一眼,道:“姑娘这是要反客为主了?” “主?你倒是是谁?” “这位姑娘可真是奇怪,到了我的宅子,竟不知主人是谁!您不妨去看看门上的牌匾,再来与我说话。” “你是许――” 楚唯话未说完,卫离却醒了过来,见楚唯和红衣女子的架势,轻声道:“长乐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听在楚唯耳中却变了味,她可以看出,卫离很享受靠在这女子怀中。 “她是什么人?”楚唯指着红衣女子问道。 “她――” “离。”那女子却打断卫离的话。抬手抚着卫离的脸颊,娇声道:“这姑娘粗野的很,我们不要理她!” “四娘,别闹!”卫离嗔道,却仍旧没有推开她。 楚唯再看不下去,一字一顿道:“打搅了。” 转身奔了出去。 “呦,脾气不小!”红衣女子点了点卫离的胸口,道:“这就是你看上的姑娘?” “四娘!”卫离的声音已经带了寒意,道:“解开我的穴道。” “怎么,就你这身子骨。还想追出去怎样?”许四娘嘴上说着。却还是不敢违背卫离的意思。扬手解开了卫离的穴道。 “你何必惹她生气?” “我这可是在帮你呢,你不是要断绝了她吗?我看她那恼火的样子,定然不会再想为你着负心汉殉情了!” “可――”卫离语气一滞,她的话却是在理。这法子大抵是有用的,只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还是不自在。 卫离轻叹一声,不再多说,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卧姿,任由许四娘给他按着穴位。 ********************** 洛阳城是北齐第二大城,又是连通南北的商贸、交通枢纽,此时又是午时将尽,是以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楚唯一口气奔到繁华的街巷中,身边人流穿梭,仿佛都在赶着时间、忙着事情,唯有她一人呆立在街头,落寞的格格不入。 她想她应该是悲伤的。或者至少是气愤的,心里堵的透不过气,却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卫离的情态在她的脑海不断的反复,他的样子分明是享受的,而且,被她撞见后,也毫无窘迫,他一定是很习惯了那个女子,那个姓许,被卫离唤作四娘的女子。 楚唯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该往何方,她要找到徐阡然后回京都,她要保护她的父皇,寻找她的母后,她要做、能做的事情分明很多,楚唯这样想着,可心中的失落却丝毫不减,但她还是这样想着; 对,要找到徐阡! 可是,在这陌生的城池中,她又该到哪里去找? “你没长眼睛呀!?赔我的瓷瓶!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宝贝!”街头的一边突然响起一声呼喝,接着又是一阵争吵。 楚唯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壮汉揪住一个书生,指着碎了一地的瓷瓶怒吼,那书生显然有些胆怯,但却又不肯认栽,呐呐的分辩着什么。 楚唯的目光却越过他二人,停在更远的一处,嘈杂的人群中,她竟然看到了徐阡的身影。 他,进了一处楼阁,楼阁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鎏金大字――天香阁,阁楼上衣香鬓影,笑语不绝。 青楼! 楚唯的脑子嗡的一声,这就是徐阡所说的要事吗?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这种风情万种的女子!连卫离都不能例外! 对着卫离,她落荒而逃,而碰上徐阡,她却是心头火气,几步窜到天香阁门前,就要往里闯。 一个三十许岁的妇人一把拦住她,娇笑道:“呦,姑娘,你这是走错门了吧?我们这不接女客的。” “让开,我要找人!” 那妇人显然是见惯了这种情形,闻言也不慌张,仍旧阻着楚唯,笑道:“姑娘要找何人?妾身给你通传!”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找!” “呦,姑娘不知道吧,我们这天香阁虽然门面不大,可院子里却是几重洞天,姑娘这般进去,只怕找不到!” 楚唯懒的与她罗嗦,但听她说的也有道理,只好补充道:“就是方才那个紫衣少年!我要找的就是他!” 那妇人眸光一闪,道:“紫衣公子,我这一忽儿功夫就迎进去三位,不知姑娘说哪一个,可否告知姓名?” 楚唯见她神色有异,知她实在故意刁难,再不多言,手上用力一推,接着错身越过那美妇就进了天香阁。 一入阁楼,楚唯登上感觉眼花缭乱,大厅里竟几乎是座无虚席,她略一蹙眉,几步跃上了二楼,这样看得清楚些。 可却果真如那妇人的说法,运用目力,仍旧不间徐阡,她心中恼火,转身看向二楼的雅室,想也不想的推开一处房门,见室内之人不是徐阡,接着向前推开另一间,可这一回,她还没来得及向内查看,就被人制住了穴道。 楚唯大惊,连忙运气冲穴。 “别动,是我!” 徐阡扳过楚唯的肩头,楚唯的目光如刀,若不是被点了哑穴,必定是一通怒火。 徐阡避开楚唯的目光,抬手把她抱起,放到室内的宽大的木床上,哄着她道:“好妹妹,哥哥的事还没办完,你先在这歇着,我去去就回; !” 楚唯闻言大急,可她动弹不得,更无法言语,只有看着徐阡离开的份儿,不过好在他还算周到,反手关了房门。 楚唯心中越发气苦,可她也知道,徐阡封住的穴道,绝不是她能够冲破的,是以也不再白费力气的挣扎,她能做的,唯有等着徐阡回来。 卫离和许四娘的样子不停的在她的脑海盘桓,楚唯几次想用牡丹芳华引的定力压制这念想,却屡试屡败,最后,她只好认命的不再理会,不想却好了许多。 如此几番折腾,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眼看着一个多时辰过去,徐阡还没回来,楚唯心中着急,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向她逼近。 楚唯不禁蹙起眉头。 “是这间吧!”门外传来一句粗野的男声。 接着,房门被霍的推开,一个高大粗壮的红衣汉子迈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形容猥琐的麻衣男子。 “对,就是这里,没错!”麻衣男子说着贼兮兮的窜到床前,接着呦的一声惊叹,道:“大哥,是个美人呀!” 说着一双鼠目在楚唯身上直窜,眼里全是贪婪,楚唯被看得心中恶寒,不由得使劲儿的摇头,示意他们进错了屋。 那红衣汉子口水流了老长,一把捏住楚唯的脸颊道:“美人儿,大爷知道你是头一次,嘿嘿,别怕,咱们哥俩都是怜香惜玉的人!” 哈哈哈,说着一阵狂笑,抬手就去扯楚唯的衣襟。 楚唯目眦欲裂,一股怒气猛地冲开被封住的哑穴,一个声音冲出她的喉咙:“卫离――” 在最为危难的时候,她本能的反应不是惊呼,而是他!楚唯被自己的声音惊住,同时,红衣汉子和麻衣男子都是身形一僵,接着轰然倒地。 楚唯定定的看着站立在门边的卫离,眼泪奔涌而出。 卫离缓步走到床前,取出帕子,很仔细很小心在方才被那红衣汉子捏过的地方擦了数遍。 “你――”楚唯说不出话。 “杀了!”卫离冷冷的道,跟进来的侍从应命上前拧断了两人的脖子。 “我――” “没事了。”卫离说着在楚唯的腰间揉了几下,竟解开了楚唯的穴道。 楚唯四肢恢复自由,想也不想的扑入卫离的怀里,失声大哭,担忧,悲伤,羞怒,恐惧一股脑的宣泄而出! “长乐――”徐阡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看清卫离后又愣在厅中,看着地上两具尸体,眼见楚唯的情形,明白了大半,有些呐呐的道:“我――” ps: 亲爱的们,假期愉快~~~ ------------ 145章 太子 不等他说完,卫离已经一把抓起床头小几上放着的瓜子劈头盖脸的朝徐阡掷去。 徐阡一愣,凭他对卫离的了解,卫离就算在生气,也不会如此失态,可也就是一瞬间,他的脸色陡然一变,身形飞起,接着一声叹息的跌在地上。 他完美的躲过卫离丢出的所有瓜子,可却未料到这些瓜子中的一部分竟有在触及他身后的墙壁之后反转回来,而且,反转的那样恰巧,每一粒都击中在他的穴位上; 卫离的力道虽然不大,但徐阡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身前,身后空虚,就被卫离趁虚而入。 徐阡萎顿在地,嘴角漫起苦笑,他想到他的祖父,徐老庄主弥留之际的一番话。 那时徐阡刚刚练成牡丹芳华引与洛水剑这灵剑山庄独传的绝技。 徐老庄主自从断绝了唯一的女儿徐近雅,就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嗣孙的身上,是以为了培养徐阡,耗尽心力,以致徐阡武功大成之日竟成了他的大限之期。 徐阡还记得当时虚弱的祖父,眼含担忧的说:“陌闻,以你如今的武功,这般修炼下去,不出三年,可达宗师之境,只是你要时刻牢记,即使宗师之境少有对手,咳咳,却并非能够长胜,要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咳咳――” 徐阡见祖父如此,心痛不已,连忙答道:“祖父放心,孙儿明白了。” 可徐老庄主却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不,你不明白,唉,你日后行走江湖,要格外留心隐宗传人,隐宗,是四大门派武学之源呐!” …… 徐阡倒在地上,嘴角掀起一丝苦笑,祖父说的对。他现在明白了,只是有些迟了,他早在当年竹林中卫离出手击中他为楚唯解困时就应该明白的,卫离,就是隐宗的传人。 只是,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击倒徐阡后,卫离轻轻合上眼帘,很快的,再次张开。却已是精光摄人。他简洁的说道:“杀了!” 半夏一愣。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着的侍卫并不知道徐阡的身份,得了命令就要动手。 徐阡闻言苦笑更浓。 “住手!”眼看着卫离的侍从掐上徐阡的脖子,楚唯惊呼出声:“卫离,他是我表哥呀!” 侍从们虽然也不太清楚楚唯的身份。但眼看着卫离拖着病体赶来救她,心里自然对她多了份敬畏,闻言手上生生顿住。 “正因如此,他更该死!”卫离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想的,这只是个意外!”楚唯推开卫离,跳下床奔到徐阡身边,隔开侍从。 “意外?”卫离的嘴角轻扬,第一次的。楚唯觉得他的神情那样的冷酷,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楚唯和徐阡,道:“徐阡,你,有什么资格让这样的意外发生?你。凭什么陷她于险境!” 楚唯不敢直视卫离的目光,她从来看不透卫离的心思,此时也是一样,事关徐阡的生死,她不敢多耽,她要在卫离再次下令诛杀前带走徐阡,楚唯打定主意,扶起徐阡就往外走。 “长乐!”卫离的声音依旧冰冷,楚唯不受控制的顿住脚步。 “还记得吗?我曾说过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谁都不能例外; !” “我,记得,可是――” “可是,你从来不明白,似你这般对亲近之人毫不提防的样子,迟早会栽在亲近之人的手中!今天,我话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卫离说着起身,半夏连忙上前扶住他,一行人从楚唯二人身边出门而去。 直到他们身影消失不见,楚唯仿佛脱了力一般,与徐阡一起跌在地上,半晌回不过神。 ********************** 再次回到京都,楚唯有种恍如隔世的怅然,她思索再三,终究没有将徐近雅的事告知徐阡,她怀疑徐近洲,而徐近洲无论如何,都是徐阡的生父,她不想让他左右为难。 林芷见了楚唯长长出了口气。 第二日楚唯进宫请安,楚昭见了楚唯,笑道:“长乐,总算出关了!” 以前,她不过几日不见,楚昭就立时察觉,而此番,她一去半月有余,楚昭却只当她是在闭关,如今的父皇,再不是当年了,楚唯心中不是滋味,但见楚昭也有些神色蔫蔫的样子,勉强说了几句家常,就回了千竹苑。 书房里,薰着林芷刻意准备的凝神香,只是楚唯却仍旧心绪不宁,墨冉的异样的反应,虽然只有一瞬间,却让她坐立不安。 昨日一回来,她就见了墨冉,在她把楚昭在丰德轩供奉徐近雅八字、为徐近雅招魂的事告诉墨冉后,墨冉竟极为吃惊的脱口道:“为皇后招魂,不可能!” 虽然他很快掩饰过去,但楚唯还是生了疑,墨冉,凭什么本能的说出‘不可能’的话?难道徐近雅当真未死?而且,墨冉还知道这个真相! 正在她百思不解之时,绿萝快步进来禀道:“公主,陈先生求见,这会儿人在外书房候着呢!” 紧跟着,泽兰也进来道:“公主,茜草姐姐回来了,说是有急事。” 楚唯一怔道:“让她进来说话,绿萝,你先去回了陈先生,请他稍待片刻!” 茜草就在门外,以她的身份本可直接来见楚唯,但她素来谨慎,还是请了近身服侍的泽兰代为通禀,得了楚唯的话,才快步进屋,躬身施礼,道:“公主,宫里传来消息,丞相今晨上本请立敦郡王为太子!” 楚唯一惊,暗道,万世衡要出手了吗?可她转念就生了疑惑,楚昭近来行事越发隐秘,他在丰德轩供奉徐近雅的数年都无人知晓,请立太子的折子尚未昭告,怎会这么快传出消息? “茜草,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回公主,是萱草听御书房的一位小公公说漏了嘴。”茜草说着语气一顿,有些迟疑道:“那小公公的身份暂时尚未查清,但奴婢以为――他可能是余娘娘的人。” “余舒?” “是; !” 或许余舒真有这本事!但不管是谁给的消息,也不管这消息的真假,楚唯都不能让楚晨做太子,一旦楚晨得了太子之位,楚昭就会很危险,她要与余氏联手,楚唯主意已定,道:“余氏近来可有什么动作?” “余氏并未做什么,但我们查到了林老夫人的消息!果然如公主所料,林老夫人在余沅公子手中!” 林老夫人就是林芷的祖母,林清的母亲,也是楚唯在南越那次遇险的根源。 事后,楚唯仔细想过,给林清传信之人目的是陷她于险境,进而置她于死地,这样的人不少,但同时又提醒林清躲过洪水,不想楚军伤及元气的人,就必定在楚国之内,而且以楚国之天下为己任的,只有万、余两家! 接着,卫离说出假的水明月曾登上余氏产业的画舫,楚唯更认定了余氏的野心。 而让她完全确认的,还是云岫临别时留下的那个锦囊,她当日一气之下赶走云岫,但私心里却总想为云岫开脱,总想相信他不是那等阴毒之人。 所以,她很快就打开了云岫留下的锦囊,出乎意料也是意料之中的,锦囊中有一张纸笺,上面写着张东林必死的原因,提到了他与余沅勾结。 楚唯顿时恍然,因为余沅与张东林早有勾结,他才能提醒林清及时避开洪水,是因为他们早就有了某种约定,张东林才会那样恰巧的出现在水明月陷害安牧之的当晚! 如今,林老夫人果然在余沅手中,楚唯了然一笑,道:“看来我要会会余公子了!” 与茜草简要部署一番,楚唯又赶去前院书房,陈远带来的消息是近期万世衡的种种不寻常,以及楚昭越发听信万氏的态度。 最后,陈远有些忧虑的道:“公主,可听说过一种叫做摄魂术的邪门功夫?” “听说过,先生的意思是?” “臣怀疑皇上的异常,与摄魂术有关。” “是吗?可父皇的症状却与摄魂术的传闻不同呀?”摄魂术的症状为双目赤红,昨天她特意看过,楚昭还是正常的样子。 “公主说的是,真正的摄魂术对内力要求极高,没个二三十年的修为绝不可能达到,国师他确实无此本事,只是,上次公主说过皇上在为先皇后招魂,可见其思念之情,臣斗胆猜测,是否国师利用了皇上对先皇后的思念之情,假借先皇后魂灵,影响甚至控制皇上的决策!” 楚唯闻言心中一凛,楚昭就曾受了蛊惑杀死五百孩童,那听信万世衡,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为今之计,最好能除去还魂真人!” 这却是治本的良方,可又谈何容易?楚唯早就对还魂真人生了杀心,可他周围有余静庵亲自护卫,住所也是守卫森严,根本无从下手,他如今已经被楚昭封为国师,要动他,更是难上加难! ------------ 146章 连横 但这些应该难不倒徐阡般的宗师级高手。 而让楚唯真正为难的,是她还忌惮着还魂真人的那句‘我生他生,我死他死’的话,她不想拿楚昭的性命冒险! 见楚唯面露难色,陈远劝道:“公主莫要忧心,这事定有解决之法。” “先生说的是,只要晨儿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们就不会对父皇动手,所以,当务之急是阻止立储!” “立储?” “是,还魂真人对父皇的影响越来越大,万世衡只怕要有所动作了,方才接到消息,他请旨立晨儿为太子; 。” “公主是要用嘉郡王?” “正是,太子之位多年空悬,一是父皇不喜晨儿,对晨儿仍旧怀有芥蒂,二是晨儿本身体弱多病,难堪大人,同时,余氏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凌儿那孩子比起晨儿也要乖觉许多。” “是啊,皇上虽然多年不入后宫,却时常把嘉郡王召到御书房,亲自询问他的功课。” “余沅现在太府寺如何?” “臣依照公主的吩咐,对余沅在太府寺中安插亲信之事一直假作不知,着重精力去收服这些人,但余沅似乎御下极严,他安插的人或是心志坚定、难以动摇,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敢背叛余沅,是以,几年下来,只有三人被臣抓到了把柄的,算是收服了。” “三人,也不少了,先生,我想会会余沅,有些事还要先生帮忙安排。” 楚唯说着将与茜草的部署一一说了,又将委托陈远的事做了布置,二人再三确认没有破绽,方才散了。 ************************* 虽然并非节日,但京都城中的玉带河上仍旧热闹非凡,游船画舫穿梭往来。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一处名为‘在水一方’的雅致画舫上,楚唯临窗而坐,好整以暇小看着步入雅室的余沅。 余沅本在府中处理事务,突然接到帖子说楚唯约他见面,地点定在在水一方,在水一方是他的私产,只有少数亲信知道,楚唯选在这个地方,不必说,定是来者不善。但他却也早对楚唯心存好奇。自然不会推辞。 “微臣拜见公主!”余沅上前长施一礼。语气恭谨。 “余公子比不得多礼,我本不拘这些,更何况,若从亲戚论起来。余公子还是长乐的长辈呢!”楚唯说着抬手示意余沅入座。 余沅见状也不在客气,坐在了楚唯的对面。 楚唯似乎对玉带河的景色很是欣赏,看着窗外,很是专注,这样一来就把余沅晾在一边,余沅却也很沉得住气,也是不言不语的看着窗外。 如此,静默了足足半个时辰,依兰从外间挑帘进了雅室。见了室内的情形,呵斥着旁边的小丫鬟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去给余公子上茶!” 楚唯今日身边伺候的是几个新选入移翠馆的小丫鬟,闻言连连请罪,应诺着去给余沅准备茶具。 楚唯也像是才发觉一般,满是歉意的看向余沅道:“奴才们不懂规矩。叫余公子见笑了!” 余沅淡淡一笑,道:“公主过谦了,只不知公主今日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吩咐到谈不上,长乐听说余公子是这京都城里第一雅致的人,故有一事想要请教公子; 。” “公主可是折杀微臣了,您有什么要问的,微臣必定知无不言。” 楚唯咯咯一笑,道:“瞧余公子这谨慎样子,长乐就是想请教公子,这玉带河上的风景有何特别之处?怎地那许多人前来观光,偏偏长乐却看不出什么特别!” 饶是余沅心思机敏,却也被问得一头雾水,无法洞悉楚唯的意图,只好如实答道:“回宫主,微臣以为来这玉带河的游客多是为了‘赏玩’而来,相较起来,‘赏’景为辅,‘玩’了为主,所以说道景致,玉带河并无突出之处。” “就说嘛!”楚唯的样子就像个小女孩得了大人认同一般的高兴,但转而又皱起眉头道:“也不知那水明月到这里玩乐什么?你说,她一个公主跑到这里做什么?” 水明月?余沅心中吃惊,面上却丝毫不显,道:“公主说笑了,以水婕妤的身份,不能随意出宫,怎会出现在玉带河上?” “谁说不是呢,可我确实在这艘画舫上遇到过她,不过,那会儿她还没进宫就是了。” 楚唯的话句句有所指,当年他的确在这里与假的水明月联系的,但如今死无对证,余沅决定来个死不承认,也是一脸奇怪的道:“说不通啊,水婕妤进宫之前是云霓国公主,按说不会出现在京都。” “恩。”楚唯表示认同,道:“真不知道这玉带河怎么能把她从千里之外招来,又或者,那人根本就不是她,长的相似罢了,说起来,这长得相似的人真多,宫里的水婕妤不也是假的,被我抓到把柄,就畏罪自杀,唉,不过,我倒觉得她是被人灭口的。” 楚唯说的随意,但余沅却可以确定,楚唯已经知道了内情。 余沅心里思量着楚唯可能抓到什么把柄,一时没有答话。 楚唯也不再说,换了话题道:“余公子,你说万丞相若是篡位了,会怎样对待余氏?” 余沅万没料到楚唯会说这个,惊道:“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提醒余公子早做打算,万世衡心怀天下,丞相的位子实在委屈了些!” “您这,从何说起?”余沅早就看出万世衡专权,也多有提防,但在他心里,万世衡只是个专权的外戚,如若楚晨即位,他可能会更专权些,但他却不曾提防万世衡会篡位,这倒不是他粗心大意,而是在他看来,万世衡如果真要篡位,早在十年前就该动手了。 十年前的万世衡在大肆铲除异己,引起各方怀疑后,忽然偃旗息鼓,反令众人误以为他只是弄权而已。 “晨儿在万世衡眼中,不过是枚棋子罢了,敢问余公子,擅弈者怎会以一枚棋子为尊呢?” “微臣愚钝,还请公主明示。”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万丞相最近做了一件龙袍罢了,我想着,晨儿一旦当了太子,万相就会弑君,然后顺理成章的拥立太子即位,然后再挟天子以令群臣,清理朝堂后,除掉晨儿自己称帝,着算盘倒是不错; 。” “公主,万丞相虽然位居群臣之首,但他没有兵权,要弑君,恐怕不能!” “余公子没听说那个还魂真人的厉害吗?他日日在父皇身边,父皇又对他言听计从,若是他有了杀心,只怕防无可防。” 余沅闻言脸色渐渐转为凝重,仔细思索楚唯的话,果然大有可能,不禁正色,道:“多谢公主提醒,但请您有何吩咐,为了大楚,为了皇上,微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得好!余公子果然是忠良之人,难怪能把凌儿教导的那样明理。” 楚凌是余沅做的启蒙。 “公主,这都是为臣的本分。” 楚唯抿了口茶,道:“也是,如此就请余公子将林清都督的母亲林老夫人交给我吧,林清将军是我大楚的功臣,若余公子再扣押着林老夫人,只怕不够本分了!” 余沅闻言脸色大变,一下子站起身来,道:“公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微臣愚钝,不知就里!” “余公子是要否认吗?” “微臣从不知此事,何来否认,请公主不要为难臣下!” “让余公子交出个人来,就算是为难吗?那这样不知又算什么?” 楚唯说着看向余沅身后,余沅连忙警觉转身,不知何时,门口和屋内侍立的小丫鬟竟各个手里举着短小精悍的弩箭,同时对准余沅。 “公主,你这是何意?”余沅惊问道,连忙暗自运气护体,哪知一试之下,竟觉浑身真气四散,根本无法凝聚。 楚唯灿若星光的眼中漫起了然的笑意,道:“余公子,高风亮节,想来对使毒这种末流手段不甚了解吧。” 余沅心知中了楚唯的暗算,脸色青白道:“微臣冤枉,请公主明察!” “余公子,今儿个你若是不交出人来,就别想走了。” 眼见楚唯已经看穿了他,余沅也再不伪装,重又不慌不忙的坐回椅中,道:“看来公主是查过微臣的底细了,那公主应当知道,这在水一方也是微臣的产业,说起来,公主还是客人,可这在尊贵的客人,要想喧宾夺主,只怕也难吧。” “你错了,不是喧宾夺主,是反客为主!” “公主就这么自信,能够杀了微臣,还能离开画舫?” “恩,公主自然能离开的,因为――公主本没有来!”楚唯说着扬起广袖在脸上一拂,袍袖落下时,哪里还是楚唯的脸,分明换成了竹衣。 余沅这下真的吃了一惊,道:“你是谁?竟敢冒充公主!” 竹衣并不理会余沅的问话,仍旧笑道:“怎么样?余公子可是打算交人了?” ------------ 147章 心机 余沅气竭,可今日虎落平阳,已经别无选择,他朝门外唤了一声,招进来一个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侍从脸色惊疑,但也不敢多问,应声退了出去。 竹衣则是又亲自给余沅添了杯新茶,双手奉上,俏皮一笑道:“余公子,小婢方才多有冒犯,这杯茶就当给您赔罪了,还请公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怪罪小婢。” 想到自己方才对一个小丫头毕恭毕敬的,余沅心里不是滋味,可眼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却又生不起气来,但他知道,这小丫头能将他耍的团团转,固然是楚唯安排的妥当,但这丫头的机灵也不可忽视,略一迟疑,余沅接过茶盏,淡淡的道:“姑娘也是职责所在,这个道理在下还是懂的; 。” 竹衣闻言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道:“公子这么说,小婢就放心了!” 接着咦了一声,道:“余公子,怎么不喝呀,这茶凉了也不好呢!” 这小丫头还越发起劲儿了,余沅微微皱眉道:“在下这会儿并不口渴。” “唔,小婢一直以为主子们喝茶是为了品味的,听了公子的话,才知道喝茶是为了解渴的!” 好个伶牙俐齿的,余沅若有所思的看着竹衣,道:“只顾着说话,还没问姑娘的名讳呢。” 方才他话中有失,被竹衣挑出来,喝茶的事再多说下去,反而更加不妥,是以,他有意岔开话题,同时,他相信这个话题一定会让竹衣不自在,因为竹衣这样的丫鬟,显然是在暗中,断不会轻易说出名字。 不料竹衣却嘟起小嘴,道:“公子既然问起名讳,小婢可要说上一句。名讳名讳,顾名思义,是忌讳的,公子与小婢初次见面,这样直问名讳,只怕不妥吧!” 余沅这下彻底无语了,难怪楚唯一介女流却能与万世衡一党分庭抗礼,一个丫头都这般厉害,主子的本事由此可见一斑,一时间。他对楚唯越发多了几分好奇。也对竹衣生了几分兴趣。 竹衣见他不说话。一下子捧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申请,道:“啊,公子,您该不是怕这杯茶里有毒吧?” 他确实这样想的。但话说到这份上,余沅心知自己若再推脱,反叫她看轻了,更何况,自己已经中毒,难道害怕再喝一杯,想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姑娘说笑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余沅是有名的才子,又是个不择不扣的美男子,身份尊贵,雅名在外,平素与他接触的女子。大多对他有些情意,不是百般讨好,就是故作矜持,似竹衣这般伶牙俐齿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自觉就用了心。 竹衣见他妙语连珠,也起了一较高下的心思,一时间,两人说的融洽,却是暗藏锋芒,互不相让。 正说着,余沅的侍从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伏在余沅的耳边说了一句,余沅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室内气氛一僵。 “哦!”竹衣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歉然道:“公子,我家公主方才派人来传话说她先把林老夫人接走了,谁叫林芷姐姐实在想念祖母呢,不过公子既然同意了,也就没差了。” 余沅的脸色瞬息间变了几变,楚唯今天的安排,先是提起水明月,再又谈及林老夫人,实则都是给他的下马威,楚唯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余沅反而放下心来,楚唯费这么大的力气震慑他,用意绝不是要毒害他,她必定另有所图,心中了然,余沅挥手令侍从退下,笑问竹衣道:“姑娘,公主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吧!” “呵呵,公子果然心思敏锐,我家公主只是想请公子阻止敦郡王成为太子!” “姑娘,事关立储,恐怕不是我一个下臣能够左右的; !” “我家公主的话,小婢已经带到了,公子如何处置,小婢可不敢妄谈。” 竹衣说着起身施了一礼,飘然出了雅间,离开画舫,余沅记挂着中毒一事,但却直至竹衣的身影消失,都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这个解药不易得了。 余沅拿起方才的茶杯递给侍从,吩咐道:“仔细查清楚,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公子――”侍从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道:“她们下毒?” 余沅闻言下意识的再次提聚真气,不由得大为吃惊,这一次,周身血气竟如平时一样的运用自如,好似没有中毒一般,余沅连忙再次运气一周,仍旧毫无异常! 是毒性已经解除,还是更加深入到不可察觉的地步,余沅无法确定,有生之年,第一次,忐忑起来。 回府的路上,他不断的想起竹衣,她的一笑一颦,竟都记忆清晰。 ************************ 墨冉得了楚唯的提醒,日日研究楚昭的病症,但却仍旧没有突破,好在他配出了一剂守本固元的药方,楚唯偷偷让王喜加在楚昭的膳食内,不知是否是这药起了作用,楚昭的气色渐渐好转,但却仍旧处处依赖还魂真人。 情况没有恶化,楚唯就松了口气。 眼看着明日就是朝议,如果万世衡真的请旨立储,明日必会朝议此事,余沅那边还没有动静,楚唯不由得有些心急,这个余沅,该不是真打算坐视不理吧? 但她自忖余沅的处境应当比她更危险,所以也就平心静气的呆在千竹苑中静观其变。 午膳过后,一名自称是羽林卫的士兵匆匆忙忙的赶来千竹苑求见,说是公主除了变故,皇上下令封锁宫城,陆云特意派他来给楚唯报信。 楚唯听了绿萝的回禀,立时吩咐备车进宫,不论真假,一看便知。 宫城果然封了门,但侍卫却不敢阻拦楚唯。 萱草已经有些坐立不安,宫中出了大事,她却无法告知楚唯! 是以,当她见到楚唯,激动的差点哭了出来,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经过。 午膳过后,闻香苑的内侍慌里慌张的跑去御书房,说是嘉郡王吃坏了东西,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楚昭闻言大惊,连忙带人赶往闻香苑。 哪知路过御花园时,却隐约看到逃窜的人影,楚昭立时下令捉拿,侍卫自然不过那含糊,不多时就把人抓了来,竟然是万胜雪与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 两人都是衣冠不整的窘迫模样,见了楚昭,万胜雪吓得登时就昏了过去,那侍卫却一口咬定是他劫持了万胜雪,明里是认罪,实则人人听在耳中,都听出给万胜雪开脱的意味; 楚昭命人将那男子下狱严审,那男子却高呼一声,咬断了舌头,没了气! 楚昭大怒,令人将万胜雪看押起来,又命人封了宫门,严查此事,才匆匆赶去了闻香苑。 “嘉郡王如何了?”楚唯听后问道。 “御医说幸好发现的及时――” “恩,是够及时的,简直就是恰到好处!”楚唯说着起身去了闻香苑,她和余舒面子上素来和睦,而且楚凌和她也很亲近。 母亲失德,儿子恐怕也不适合君临天下吧? 楚唯不由的暗赞余沅的妙招,果然立储之事就此搁浅,一时无人提及。 只是万世衡也没有坐以待毙,平静了几个月后,万世衡突然对卫尉寺发难,弄得余重损兵折将,焦头烂额。 这一日,陈远照例来千竹苑报道,师徒两人说起朝中诸事,陈远叹道:“余重在卫尉寺经营十余年,想不到竟会被万世衡弄得人仰马翻!” 楚唯俏皮的看着陈远道:“先生怎么又在装糊涂了!” “哪里,臣是真糊涂,卫尉寺人仰马翻,牵累多人,但却都不是余重倚重的,倒是沐川那边,新扶持的几个,几乎一齐叫人端了!” 楚唯闻言道:“唉,余沅这人,不是很听话呀!” “说起来,臣与余沅也算是共事多年,这人心机深沉且颇有野心,恐怕不易收服呀!” “恩,再硬的骨头,也要试一试!” ************************ 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上巳节,楚昭几个月来精神好了许多,还魂真人就建议他出宫踏青,也可散散心。 楚昭自然听了。 马场上,一匹匹良驹膘肥体壮,跃跃欲试。 楚唯和楚晨、楚凌、长宁几个一起跟随在楚昭身边,看着将士们赛马。 长宁是第一次出宫,不由得难掩兴奋,楚唯看着高兴,与她讲解起来,她马术极佳,眼光锐利,讲解的十分精彩,引得楚晨和楚凌都凑到跟前,连着楚昭也侧耳倾听。 讲到精彩之处,楚晨突然说道:“长姐,晨儿学习骑术也有四年了,可否请您指点一二?” 楚唯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个体弱的弟弟,如今已经是十一岁的少年了,她不由得爽朗一笑,应道:“好啊。” 楚晨一听连忙吩咐侍从备马。 跃上马背时,楚唯感觉到一道带着寒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后,可当她转头查看时,却没有看到异常,每个人都是满眼期待的看着这姐弟俩。 ------------ 148章 坠马 楚唯瞳孔微微一缩,但转向楚晨是,却又挽起了明媚的笑意。 前一世,在楚唯的印象中,楚晨就是个荒唐任性的纨绔公子的模样,可今生的他却全然不同,虽然身体不好,却是极聪明而且极勤奋的。 楚唯有时会想,是她的重生,彻底的改变的楚晨,还是,前世的纨绔只是楚晨的伪装?如果是后者,那他为何要将自己伪装的那样无能?而且最后一样做出无能的了结? 楚唯想不通,也看不透这个孩子。 楚晨的马术很是不错,至少是大大超出了楚唯的意料。 在楚唯心里,下意识的把楚晨看作楚国未来的君主,所以她教他治国之道,所以当她看到他成绩突出时也会高兴,她的想法是,楚晨可以为国君,但辅佐他的决不能是万世衡。 姐弟俩在马场上飞驰,凭着楚唯的马术,本可落下楚晨,但她并没有,依旧与楚晨并肩,不时的提点几句。 不多时,两人的身影就转过山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余重将目光从马场上挪回,转向身边的余沅,用低的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万相当真要陷害公主?” “听说是; 。” “远交近攻,公主现在与我们可说是相互依持,你应当提醒公主的。” 余沅无所谓的一笑,道:“不,父亲,公主不需要任何人扶持,她的实力远超于我们,甚至比万相还要强。” 余重虽然阅历丰富,但若论心计智谋却不及余沅,闻言一惊,道:“此话当真?” “是的,是我们一直小看了她。” “可再怎么厉害,她毕竟是女流,到底要倚仗一位皇子的。” “是啊,可那个皇子却不一定是凌儿。她大可以除掉万相后,扶持敦郡王,说起来,敦郡王与公主比起凌儿要亲近的多。” 余重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故意不提醒公主,让她在敦郡王手中吃些苦头,也可有离间之效。” 余沅微笑颔首。 余重眸光一闪,又道:“可万一公主真有个好歹,我们还如何是万相的对手?” “您放心。公主必定不会有大碍的。” 余沅说着看向山弯处。方才他那一记眼神。凭着楚唯的机敏,应当已经有所戒备了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坐在主位上正与还魂真人说话的楚昭惊了一跳,连忙看过去。却见一名侍卫抱着个人快马赶了过来,高声报道:“皇上,敦郡王不慎坠马摔伤了!” “你说什么?”不待楚昭如何,万世衡一下子跳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一边急切的问道:“快,给我看看,伤在哪里?” 楚昭也连忙叫来随行的御医。 侍从手忙脚乱的将楚晨抱进帐篷。 御医赶忙诊了脉,沉吟半晌。才在万世衡的催促下答道:“皇上,大人,敦郡王恐怕伤到了头,奴才一时也不能确定,恐怕要太医院会诊才行。” 性情暴躁的楚昭闻言大怒。大骂庸医。 那御医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好在敦郡王现在情形稳定,并无呕吐抽风等症状,休息片刻,说不定,说不定――就能醒转……” 万世衡见状连忙叫人快马进京召太医院正前来会诊,一边出言安慰楚昭,道:“皇上,御医说的也有道理,敦郡王是天家贵胄,大福之人,必定不会有事的。” 看了看帐篷内的情势,又道:“皇上,此处气流不通,还请您移驾别处休息。” 楚昭一想大家挤在一处确实不妥,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楚晨,起身出了帐篷,对于这个孩子,他的愧疚大于亲切。 众臣随着楚昭出来,就看见按策马返回的楚唯,楚唯正绿萝说着什么,楚昭见状不由得皱眉,晨儿摔得这么重,怎么长乐不急着闻讯,反在那与丫鬟说话; 万世衡则是上前朝着楚唯施礼,道:“公主,您还好吗?” “我很好,多谢丞相关心。” “那――”万世衡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昭,方才说道:“那公主可看清了敦郡王是如何坠马的?” “哦,晨儿的马受了惊。” 万世衡闻言自言自语道:“受惊?这都是宝马良驹怎么就受了惊?” 可他的声音却恰到好处的传到楚昭耳里。 正说着,养马的仆役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跪倒在地,气喘吁吁道:“皇上,奴才检查过了,敦郡王的马匹受了伤,马背上有个极深的伤口,料想是被锐利的东西刺中所致。” 万世衡脸色大变,连忙送楚晨回来的侍卫道:“可是遇到了刺客?” 那侍卫眼见主子们个个脸色不好,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的道:“奴才一直跟在公主和敦郡王后面,并未看见刺客。” “那你们可看到了敦郡王的马是如何受伤的?” “这个,奴才马术不及两位主子,落后数十丈,没看清楚,只见到敦郡王走着走着就突然坠马――” 楚昭脸色铁青,看向楚唯,有些语气不善的道:“长乐,你与晨儿距离最近,可看清楚了?” 他不想怀疑这个女儿,可他却也深知楚唯与万世衡不和,与万胜雪更是多有冲突,更何况,他一下子就想到楚唯‘天煞孤星’的命格。 楚唯眼角的余光看到绿萝从楚晨休息的帐中出来,心中有数,面色的平和的看向楚昭,恭声道:“父皇,长乐走在前头,不曾看见,不过,晨儿的马匹如何受伤,他本人应当是清楚的。” “长乐!”楚昭的语气中怒意更甚,道:“你知不知道,晨儿他生死未卜,你毕竟是他的姐姐,怎么半点担忧也没有?” 楚唯闻言面色一僵,转而和声道:“父皇,莫要着急,晨儿他只是轻伤,很快就会醒转。” 楚昭闻言更气,道:“御医都说伤在脑袋,你竟然说是轻伤,那怎样算是重伤?难道真要没了性命才算?你――” 楚昭越说越气,万世衡则是一脸的悲戚。 众臣虽然不知就里,但也猜到是楚唯算计了楚晨,一时各怀心思。 却不料楚晨突然快步从帐子里走了出来,见楚昭气怒,更是很是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连声道:“父皇息怒,是儿臣一时贪胜,刺伤马匹本以为可以跑的快些,却不想反伤了自己,还累着父皇有些,全是儿臣的错,儿臣万死!” 楚昭的怒意一下子全僵在脸上,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楚唯,都僵住了; 楚唯见状连忙上前扶起楚晨,道:“晨儿,你有伤在身,父皇又怎会再行怪罪,快,好生歇着去!” 楚晨却怎么也不肯起来,仍旧连声告罪。 楚昭最后一拂袖子,喝道:“荒唐!” 然后,转身大步回了皇帝休息的帐子。 万世衡却没有走,而是看着楚晨,冷冷的道:“王爷,您学习圣人典籍已有多年,不想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唉,是老臣的过错呀!您若是――” 万世衡是楚晨的外祖,又是他的启蒙老师,自然有资格训斥她,可楚唯确实杏眼一瞪,道:“丞相没见到晨儿有伤在身吗?更何况他已经知错了,怎么丞相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难道丞相您就从未做过有悖圣贤教诲的事?” 说着不理万世衡,手上用力,托起楚晨,扶着他回了帐篷。 楚晨看似疲累的挥退了服侍的人,却留下楚唯,赧然道:“长姐,我――” 楚唯脸色一变,全不似在外间的温和,冷声打断楚晨,反问道:“晨儿你还知道我是长姐吗?你陷害我时可当我是手足?我教你的孝悌忠信都是白费力气了!” 楚晨闻言抬起头,一改平时的怯懦,目光灼灼的看向楚唯,一字一顿的道:“长姐若真记得孝悌忠信,又怎会看着晨儿滚落马背而只作不见,凭着长姐您的武功,难道制服不了受惊的马匹吗?” “我――”楚唯的声音生生折断,定定的看着楚晨,半晌,长叹一声,道:“你说的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楚晨像是被楚唯的表现惊住,凌厉顿失,呐呐的道:“长姐,我――” 楚唯却不住的摇头,满眼无奈的道:“晨儿,是长姐的错,长姐不该把对万相的偏见加诸于你,长姐――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处处听万世衡的摆布?他叫你陷害我,你就听,就做吗?你是皇子啊?你是君,他是臣!” 楚唯说着,想到前世楚家最终的灭族,想到命悬他人之手的楚昭,一时心情激荡,竟险些落下眼泪。 楚晨见状,呼了一声长姐,一下子跪倒在楚唯身前。 “你这孩子?做什么?快起来!” “请长姐听晨儿一言。”楚晨倔强的不肯起身,道:“长姐,万相的野心,晨儿何尝不知,可母妃和晨儿的命都攥在他手里,晨儿――” “此话从何说起,你是皇子,经娥在不得宠,也是皇妃,难道万世衡他敢进宫伤人吗?” “长姐,您不在宫中居住,恐怕不知宫中的情形,阿娘她虽然跋扈,可比起心计来,恐怕连花容华都比不上,更别说是闻香苑的那位......” ps: 亲爱的们~~情节写道这里,已经完成大半,预计本月末或是下月初就结文啦~~ ------------ 149章 洛阳 “唉,这些年来,若不是万相派人暗中保护,我们母子只怕早就没了性命!” 楚晨说着眼中闪过伤痛,续道:“万相派来的奴仆,说是保护,实则却是监视,却是控制,那日,阿娘她就是忍受不了那些下人们的气,一怒之下跑出了钟灵宫,哪知就――就出了那样的事,长姐,阿娘她虽然莽撞,可也是个刚烈之人,怎会有那样的失德之举?他们太狠了,竟然这样把阿娘关进了尚宫局,我――他们让我陷害长姐,我不想,可又不敢不听,只好用了那柄父皇赐给母后的凤钗――”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 “是啊,长姐,您想想,如果晨儿真要还你,怎会使用那标志着阿娘身份的钗子刺伤马匹呢?” “晨儿――”楚唯伸手抱住楚晨瘦削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道:“你这样,岂不惹怒了万相?” “唉,一顿训斥是少不了了,不过他也未必就会发觉,反正,在他眼中,我就是个懦弱无能不成大器的人,仓皇之下用错钗子,或是根本没想到这凤钗的不妥之处也是有可能的; !” 楚唯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孩子,是前世纨绔,今生懦弱,一直任人摆布的楚晨,他竟然用这样的法子应付万世衡,有给自己留了线索,他――楚唯拍了拍楚晨瘦削的肩膀,这肩上承担着生母的不争气、宫廷的险恶、父皇的冷落、万氏的逼迫,却还要做出甘之如饴的样子。 楚唯动容,满是愧疚的道:“晨儿,是长姐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这些委屈――” “长姐,不要难过,您放心,晨儿已经长大了,再不会听由奸邪小人的摆布,一切只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晨儿,可是将来的九五至尊呢!” 楚晨的身子一僵,静默片刻,很郑重的道:“长姐,晨儿只怕要叫您失望了,晨儿的身体多年受制于人,已经伤了根本,只怕难当国君之重任!” “你说什么?” “长姐,阿娘生我时虽然受了陷害。不够顺利。但我到底是足月的胎。这些年,我把您送我的医书看了几遍,以我的情形,绝不应有胎里带来弱症的事。更不会一弱就是十一年,我的弱症,十有八九是其他原因,比如――毒。” 楚唯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捏在楚晨肩头上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 楚晨见状,知她忧心,心中感动,轻轻拍了拍楚唯的手背,笑道:“长姐放心。万相不过是想更好的控制我罢了,他还用得着我,一时也不会下毒手的。” 楚晨把万胜雪被陷害,以及他自己的体弱都归罪到万世衡身上,可真是这样吗?楚唯蹙起眉头。未必! “晨儿,我认识一位解毒的高手,回头请他给你看看,如果真是毒,说不定他能解除呢。” 楚晨感激一笑,道:“长姐,晨儿的身体并不算什么,如若可以,还请您救救阿娘,她与尚宫局素来多有龉龃,我怕――” “好,我回宫会就去尚宫局一趟,必定尽量保全万经娥。” “如此,多谢长姐了!” 楚唯没有食言,回宫的路上,她先是向楚昭请旨约了楚晨去千竹苑,让墨冉给他诊了脉,接着又亲自去了尚宫局,然后再去了御书房。 不知是她的奔波起了作用,还是其他人也为万胜雪求了情,万胜雪很快被放回钟灵宫,虽然还是禁足的,但比起关押在尚宫局,自然好了许多。 钟灵宫的书房中,日光照得室内很是明亮,楚晨正执笔写着什么,突然,他放下笔,看着在一旁研墨的内侍小林子,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小林子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道:“王爷,您那样做,相爷应该会很不高兴; 。” 楚晨闻言脸上一片柔和,长久的看向窗外,叹道:“是啊,可如果不那样做,长姐又怎会出面帮阿娘求情。” “王爷――”小林子想到楚晨可能被万世衡刁难,心中不忍。 “放心吧,无论怎样戒备,长姐待我还是很好的,我看得出。” “那――”小林子眼中泛起希冀,小心翼翼的道:“你的身体――公主不是请人看过了?” 多希望楚唯说的那高人可以救楚晨脱离苦海呀,外人不知道,他却是最清楚的,楚晨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是在强撑着。 楚晨依旧望向窗外的天光,眼前浮起墨冉初见他瞬间的异样神色,道:“别想了,好生研你的墨!” 那个人就算真是解毒的高手,也不会救他的,楚晨久居深宫,四面受敌,处境艰难,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不是常人能比,感觉也是异常的敏锐。 *********************** 楚唯却全然不知这些,墨冉告诉她,楚晨却是胎里的弱症,并非中毒,她自是半信半疑,却也无法。 更何况,她这几日越发心神不宁,许多事就顾不得了。 如今已是三月十三,前一世,她是这年三月二十一出嫁北齐,三月二十七入住洛阳行宫,然后,遇到卫离,怀上轩儿。 今生,她不用出嫁,那么,卫离还会不会出现在洛阳?他们的可怜的孩子,又是否会降临人世?想到那孩子所受的苦,她不住的告诫自己,不能再拖累他,可想到母子相依的温暖,想到她十几年从未间断的对轩儿的思念,她又如此的想要重新拥有这个生命。 正在她百般为难的时候,徐阡来了,而且是直接闯进了楚唯的卧房,一把将午睡未醒的楚唯从床上提了起来。 依兰等人哪见过这真是,登时傻了眼,倒是闻讯赶来的林芷朝几人使了颜色,丫鬟们跟着林芷一股脑的退了出去。 “你疯什么?”楚唯用力的推了推徐阡。 不料徐阡竟是开门见山的问道:“姑母的遗体去了哪里?” 楚唯吃了一惊,登时睡意全无,挣开徐阡的手,眸光沉静下来,道:“你去过了?” “回答我!” “我如何知道?” “所以你就一个人跑回灵剑山庄去找线索?这就是你躲躲藏藏不肯告诉我的隐情?” 想到母亲生死未卜,楚唯心中猛地一酸,顿时红了眼圈,气道:“是,那又怎样?你这样大吼大叫算什么?” 见楚唯委屈伤心的样子,徐阡心里一滞,随即态度软了下来,哄着楚唯道:“好妹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楚唯仍旧眼泛泪光,道:“你怎么去了母后的墓室?” “明明是你先去的; !” “你调查我?” “呃,谁让你吞吞吐吐的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去灵剑山庄的,那个,我也是关心妹妹你嘛。” 楚唯当初隐瞒徐阡,是不想引出徐近洲来让徐阡难做,如今徐阡自己查到了内情,她倒是乐得能有个人与自己分担,而且这人还是徐阡。 兄妹俩一商量,决定再回一次灵剑山庄,徐近雅在灵剑山庄长大,然后就嫁了楚昭,是以,普天之下,只有这两处值得她牵挂的,而她若真仍在人世,又不在楚宫,那么,就算不在灵剑山庄,也定然回过那里。 更何况,她心心念念的全在洛阳,她要去洛阳,这仿佛是命运的召唤。 不想她布置好京都的一切,待得第二日要出发时,徐阡却突然道:“长乐,我看你还是别去了,我回去仔细搜查,一旦有所发现,就立时传信给你。” “不行。” “怎么不行?”徐阡一下子从方才的建议变成坚持。 楚唯有些莫名其妙,道:“你连我母后的面都没见过,你知道她有什么喜好?习惯又是如何的?不知道吧,就你这一无所知的样子,只怕我母后从你旁边经过,都认不出,还怎么寻人?” 徐阡一时语塞,神色中却泛起不安。 楚唯见状心中一凛,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啊?”徐阡一愣,随即回过神道:“能有什么事?我不过是想着你要留下来照看你那要死不活的老爹吗?” 是这样吗?徐阡不是很厌烦父皇吗?楚唯心中犹疑,但她必须要去洛阳,是以,她微微一笑道:“有墨冉在,应无大碍,我速去速回就是。” 于是,公主再一次闭关的消息被禀入皇宫。 ************************* 没了徐近洲夫妇的灵剑山庄显得有些冷清,但却让楚唯感觉舒服了许多,她心中挂着事,是以,一入庄门,就直奔徐近雅的旧居洛雪苑。 “长乐――”徐阡拉住她的手臂。 “什么事?”楚唯扭过头,一瞬间,她看到徐阡眼中闪过一抹歉疚,可再要细看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楚唯不禁摆了摆头,或许自己眼花了,最近太累了,心累。 “走这边吧。”徐阡建议道。 “为什么?”楚唯皱眉:“那条路不能去洛雪苑的呀!” ------------ 150章 逼婚 “走吧。”徐阡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楚唯越发生疑,想到徐阡几日来几次三番的异样,凭借直觉,她几乎确定出了大事,这样的情形她的理智让她后退,逃走,可她却本能的上前一步,挨近徐阡低声道:“表哥,出了什么——” 然后她感觉耳后一麻,接着失去了知觉。 待她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宽敞明亮、布置华丽的大屋之中,床边侍立了两名面生的丫鬟。 楚唯一下子坐起身来,目光锐利的看向两人,冷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两个丫鬟被楚唯的态度吓的一愣,旋即施礼,道:“回表小姐的话,这里是金钟阁。” “灵剑山庄?” “是。” 楚唯起身下床,径直向屋门处走去。 “表小姐,少爷请您在这里休息——”两个丫鬟慌忙拦了上来。 “我不能出去?” “这个——”两个丫鬟面色凄苦,小心的道:“是,少爷吩咐的。” 楚唯静立在于门边,片刻,冷冷的一句:“让徐阡来见我!” 说着转身坐回床边,运气调息起来。 凭借牡丹芳华引的功力,她能察觉出这座大屋周围有数十人守卫,这些人气息沉稳厚重,一听便知不是寻常武师,徐阡,是要把她困在这里了。 可他又为什么? 是因为徐近洲?楚唯不信,可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所幸武功未受丝毫限制,身上也没有伤。 今天是三月十二,还有半个月,就是三月二十七,她却不知缘由的被困在这金钟之内,而卫离,又在何方呢? 这座大屋四壁和顶棚都是精钢打造,窗子虽多。上面却有钢条的栏杆,呵,金钟阁,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座胜似囚笼的大钟。楚唯不由得想起卫离的话‘她必将栽在亲近之人手中’,这让她心里涌起一阵漫无边际的寒意。 几乎同一时刻,灵剑山庄的洛雪苑中,徐阡也是一个寒战,青花瓷的茶盏在他脚前摔的粉碎。 “我让你去求娶长乐,你却把她这般带了回来,你是何用意?”主位上的女子容颜绝世; 。周身上下都是冷意。 徐阡施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道:“夫人。陌闻的意思如何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表妹的心意。” “她的心意?” “是,表妹的心意,夫人在桃花冢时。应当看得清楚了。” “好啊,原来你是要长乐嫁给那样短命之人!” “陌闻不敢!” “是吗?” “是。” “好,那你们三日后成婚。” “可这——” “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 “那你是怕我做不了这个主?” “不是。” “那就好——”女子收起冷硬,语重心长的道:“陌闻,你与长乐年纪相妨,门当户对,几年相处下来,也可说是感情甚笃,这门亲事再好不过的。更何况,这也是你祖母的遗愿,所以,别让长辈失望。” 徐阡望着眼前这个对他来说越发陌生的女子,叹息道:“夫人。您为何不亲自去见长乐,去问她的意思?” “见,我自然会见她,在应当见面的时候,至于她的意思,年少无知而已,不问也罢。” 徐阡眼见女子心意已决,心知多说无益,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金钟阁的三字匾额在日光向泛出明亮的光芒,刺的徐阡双眼生疼,楚唯就在里面,他却在门外盘桓。 “公子——”一名丫鬟轻声道:“表小姐说要见您。” “她吃饭了吗?” “没有,表小姐说没胃口。” “我不是让你们准备她最喜欢的几道菜色吗?” “是,都是按少爷的吩咐,只是——” 楚唯在怄气。 徐阡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进了金钟阁。 “怎么不吃东西?” 换来楚唯一个白眼。 “好好一个美人儿,做什么直翻白眼,丑死了!” 又一个白眼。 咽得徐阡半晌无语,有些苦闷的坐在桌边,唉声叹气; 楚唯仍旧不理睬他,最终,还是徐阡熬不下去,索性摊牌道:“我,我招,我全招了还不行吗?这次带你回灵剑山庄,是为了,是为了娶你过门!” 说了出来,徐阡顿觉松了口气,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 出乎意料的楚唯没有大喊大叫,或是暴跳如雷,她只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徐阡语塞,再要说一次,却没了勇气,只有一脸歉疚的看着楚唯。 楚唯定定的望着他,心一点点的下沉,末了,喃喃的道:“看来,是真的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长乐。”徐阡见楚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已,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我也不想这样的。” “你不想?你不想做的,还有人能勉强得了你吗?” “有。” “谁?” “长乐,你可曾听说过姽婳夫人?” “姽婳夫人?”楚唯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却只知甚少,试探着道:“你说的是倾城阁主?” “是。” 倾城阁,九州之内最大的青楼,期间女子皆是才貌双全,且清一色的雅妓,前一世以琴声退敌的青荑姑娘就是倾城阁洛阳分馆的头牌。 倾城阁虽为青楼,但其生意遍布各州郡,收入颇丰,可说是富可敌国,却又异常低调,只是,数百年来,任何胆敢在倾城阁闹事的人,不论是王子公孙,或是武林高手,无一例外的,从世间消失,生死不知。 凭着这种手笔,倾城阁衣香鬓影的华丽面纱背后,一个庞大诡谲的杀手组织呼之欲出,可倾城阁依然低调,任凭外间如何传言,却从未掀开它神秘的面纱。 只是近几年来,倾城阁一改数百年的习惯,竟开始向各方贩卖情报,很多需要情报的人,不惜重金请倾城阁出面代为探查,无论是江湖动向,或是豪门秘辛,倾城阁从未失误过。 于是,人们对于倾城阁的好奇更重了几分。 可这与徐阡有什么关系,楚唯一脸的茫然。 “长乐,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听命于姽婳夫人。” “怎么会?为什么?” 倾城阁虽然实力不凡,可灵剑山庄更是九州第一世家呀! “事实如此,你终会明白,还有三日了。” “三日?” “我们成婚。” “如果我说不呢?” “由不得你; 。”徐阡别开脸,他不敢看楚唯的眼睛,那双眼睛灼灼逼人,让他感觉无地自容,有心痛难忍。 …… “让林芷来。” 徐阡没想到楚唯会这样说,愣了一下,道:“好,我这就派人去接她。” 楚唯扭头看向密布着铁栏杆的窗外,喃喃的道:“林芷,她亲手给我绣了一套极美的嫁衣,你让她一并带来。” 徐阡闻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长乐,你这话的意思是——你答应了?” “没什么不好的,你有这个资格,更何况,你说过,由不得我。” ************************* 京都到洛阳,最快也要两日,一去一回,就是四天,可听得楚唯的意思,姽婳夫人心里舒坦了不少,自然同意将婚期顺眼。 徐阡不放心别人,亲自去了京都。 林芷听说要带上楚唯的嫁衣,又说要她亲手绣的,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却全是喜色,道:“谢天谢地,公主总算是想通了,开窍了!” 徐阡早察觉到林芷处处撮合他与楚唯的意思,闻言只是笑笑,催着林芷快些起程,林芷却说她一个人太单薄些,想要再带几个丫鬟为楚唯张罗,徐阡不愿人多麻烦,却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思,就道:“长乐这次是瞒着宫里的,若是千竹苑主事的也都不见了,只怕宫里起疑。” 一句话正中林芷下怀,她笑着道:“多亏表少爷提点,我一时高兴,差点出了漏子,这样吧,我带上那几个在外面管事的好了。” 于是,林芷自然而然的带上了茜草和恰巧从云梦回京办事的竹叶,她们两个,是千竹苑众多丫鬟中武艺最好的。 四日后,楚唯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林芷,以及跟她同来的茜草两人,心中微定,林芷,果然是靠得住的。 林芷全没在意这座屋子的异样,捧着一个木箱放在桌上,一脸喜色的道:“公主殿下,更衣吧!” 楚唯的俏脸一下子泛起红晕,打开箱子,一一翻弄着火红的衣裙与瑰丽的珠宝,突然一拍额头,道:“哎呀,忘记让你把我床头匣子底层的那只玉钗带来了!” 林芷一愣,接着也是一脸的懊悔,道:“是我糊涂了,怎么忘了这茬,要不派人再去取一趟吧。” “算了算了,没那个也无妨,来回跑多麻烦。” 林芷连声说是,拿起嫁衣一叠声的催楚唯试穿一下。 楚唯先是不肯,后来拗不过林芷,总算应了,两人转入屏风后,一旁的徐阡轻咳一声,退出门外,只是却让灵剑山庄的两个丫鬟和林芷一起伺候楚唯更衣,楚唯倒也没反对。 ------------ 151章 情关 一试之下,众人都犯了难,这嫁衣怎么短了一截,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林芷十分歉意的看向闻声进来的徐阡,道:“表少爷,这嫁衣是去年公主及笄时绣的,不想公主竟又长高了这许多,您看——” “林芷——”楚唯打断林芷的话,道:“他什么都不懂,问他的意思做什么,短了没关系,接上一块就是了; 。” “哎呦,我的公主,这个哪有接长的道理,我再给您重新绣一件就是了。” …… 楚唯的婚期再次推后。 林芷等人则被安置在楚唯隔壁,整个过程看似再顺畅不过的,可林芷还是敏锐的察觉了楚唯的危机。 林芷带着一脸疑惑的拦住要回正屋的徐阡,瞟向带着栏杆的窗口,道:“表少爷,公主住的房间怎么看上去有些奇怪。” 徐阡就等着林芷这一问,这么明显的不妥,林芷若不直言相问,他反要提防了,是以,徐阡闻言心下一松,道:“哦,你有所不知,家父曾经为难过长乐,如今他虽然不在庄中,但保不准会有他的亲信对长乐不利。” 林芷恍然的哦了一声,继而关切的道:“舅爷的事公主也与我说过,或许有些误会,表少爷还要多费心开解一二。” 见她如此神色,徐阡彻底放了心,自然应是。 时近正午,林芷与徐阡商量,用过午膳就她就亲自去洛阳城给楚唯挑衣料,又说要劳烦徐阡安排车马。 商量妥当,方才回了屋。 三人一进屋,脸色都沉了下来。 林芷来过一次灵剑山庄,是以拉着两人说起灵剑山庄的事情,一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一个是‘蜀’,一个是‘卫’。 茜草微一皱眉,旋即会意。竹叶却不知卫离的事,一脸茫然,不过看着茜草懂了,也就不再多说。 林芷擦去水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楚唯还是坚持着卫离,她床头匣子底层放着的,哪里是什么玉钗,分明是卫离送的那副面具。 一趟洛阳城之行,茜草秘密的把楚唯的意思传讯给了洛阳的归一门分舵。可卫离毕竟是一国之君。且远在汉安。多久能有回信,谁也不知道。 林芷做的那件嫁衣,过年给楚唯量身定制衣衫时,她就知道短了。楚唯要这么件短了的嫁衣,意思再明显不过的,要拖延时间,是以,林芷重新做喜服时,也是刻意的放慢动作。 楚唯得了暗示后也放心了些,可好景不长,不过才是第三日,灵秀姑姑就带着几个绣娘一起到了林芷的屋子。说是做准备徐阡的礼服以及被褥等其他的绣品,又说怕林芷觉得憋闷,特意过来一起做活。 这样一来,林芷不能再拖,只得刻意精益求精。比如,镶嵌的南珠要个个同等大小,没有的,就去采办,以此来拉慢进度,可灵剑山庄着实太富有了,几乎她的要求都会立时满足,弄得她心中愁苦。 而楚唯的愁苦更胜她许多,眼看着一天天的接近三月二十七,她的心里被焦虑占满,卫离还是没有回信,那孩子呢?她放佛感到轩儿在一步步的与她错过,前世唯一令她珍视的感情,竟要失去,楚唯不敢想,却又不住的在这杂乱的思绪间挣扎; 三月二十五,林芷的喜服完工,她实在拖无可拖,捧着喜服去见楚唯。 婚期再次定在三日后,也就是三月二十八,此时,灵剑山庄已是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楚唯每日吃的饭食越来越少,整个人瘦了一圈,徐阡每每哄着她,她却只是默然不语,事实上,她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任何话,她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公主,而只是等待命运判决的囚徒。 她开始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睡,神经紧紧的绷着,放佛轻轻一触就会断裂,每个人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只是又都低估了她不对劲的程度,在这样日益加深的煎熬中,三月二十七日的凌晨不可阻止的降临。 “公主——”林芷早上看到楚唯时,语气又惊又忧,心疼的扶起面色枯槁的楚唯,碍于灵剑山庄的人在,也不能明言相劝,只好说道:“都听说待嫁的姑娘最是紧张,可也没有您这的煎熬呀。” “姐姐——”楚唯反握住林芷的手,轻声道:“天地为炉,众生哪个不是苦苦煎熬呢?” 林芷听得这话不对劲儿,连忙安慰楚唯道:“公主,您这是——” 楚唯摇头制止了林芷的劝慰,轻声道:“我没事,只是有所感悟罢了,我累了,想睡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林芷再不放心,也不好多说,只得满面忧色的退了出去,临到门口时,到底还是劝了一句:“公主若是心中不安,就练练内功吧。” 一出门正碰上迎面走来的徐阡,林芷不待徐阡询问,就摇头叹息,道:“表少爷,公主她看着不大好,您二位的婚事能否另择吉日?” 徐阡何尝不知楚唯的心思,闻言也是愁苦,只站在门前远远的看了楚唯一会儿,这时的楚唯,全没有他印象中的生机,看得徐阡心痛不已,最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大步离开。 楚唯躺在床上,虽然合着眼,却哪里睡得着,而且,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入睡过。 楚唯努力的告诫自己,即使与卫离的缘分不再,即使轩儿今生不来,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她想起林芷的话,已经不知多少次的,尝试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让自己沉静,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竟真入定了! 只是冥冥之中,一个执念却仍旧不肯消散,前世今生的眷恋再也找不到归宿,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轩儿,她的小孩子,正一步步离她远去,而她的不舍就像是一把尖刀,反复的割裂她的血肉,还有卫离,她为他苦了许多年,痴了许多年,这份执念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生命,却要如何抽离。 一股巨大的悲伤在心里炸开,化作千万利剑,瞬息间刺入她的周身血脉,血液仿佛在瞬息间沸腾,楚唯闷哼了一声,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 洛雪苑中,徐阡语气坚决的要求解除婚约,却换来姽婳夫人冷硬的拒绝; 怒火从他的心中窜起,徐阡嘶哑着声音道:“夫人,这样下去,长乐只怕凶多吉少!” “哼,连一个男人都放不下,来日如何征服天下!这样懦弱,留她何用?不如死了干净!” 徐阡的眼里几乎冒出火来,逼视着姽婳夫人,一字一顿的道:“夫人,您怎么能——” “少爷,不好了——”金钟阁的一名小丫鬟急切的声音传进厅内。 徐阡闻言大惊,顾不得再与姽婳夫人争论,起身冲了出去,道:“什么事?” “公主她,她——”小丫鬟显然跑的很急,气喘的说不出话,一脸慌张的指着金钟阁的方向,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徐阡就没了影。 金钟阁里,林芷、茜草和竹叶三人死命的抱住楚唯,却仍无法阻止她将自己的手臂狠狠的砸在地上,只砸的石片纷飞。 “公主——”林芷的声音里全是哀求,道:“您这是要做什么呀?求求您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别再这样伤害自己,行吗?” 正当林芷三人无计可施之时,一声断喝想起:“长乐!” 徐阡人随声到,先是一把抓中楚唯挥舞的手臂,接着抱住她的身子,将她禁锢在怀中。 她的身体滚烫,一张笑脸憋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凌乱的额角滚下,平素纯净的眼眸一片灼热。 徐阡见状脸色大变,这是走火入魔的症状,牡丹芳华引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楚唯却试图用其内力强行压制心中的痴情,不想不禁未能突破情关,却被情火反噬,此时已是欲念焚身! 楚唯看清是徐阡,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放开我,别碰我,你走,你出去!” 徐阡却哪里敢放手,一边制住发狂的楚唯,一边朝门外高声喝道:“快,备冷水!” 门外守卫的侍从很多,一听这话,立时忙了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一大木桶凉水被抬了进来,徐阡抓起楚唯按在水中,又道:“再备!” 不多时,金钟阁的大屋里布满了五个大木桶。 楚唯浸在冷水中,感觉好了一些,渐渐有所平静,林芷见了松了口气,可徐阡的脸色却越发冷峻,他看得清楚,楚唯的眸中的欲火不但丝毫未减,反而越发炽烈。 楚唯恢复了意思清明,看向徐阡,勉强的道:“表哥,谢谢你!” 徐阡心中一酸,吩咐林芷,只要水温升高,就将楚唯换进另一只桶,而他则是健步如飞的去了洛雪苑。 当他看到端坐品茶的姽婳夫人时,满心的焦虑仿佛被泼了一桶冰水一般,熄灭下去。 姽婳夫人轻轻放下茶盏,理了理裙裾道:“未过情关,走火入魔?” ------------ 152章 孽缘 “是。” “那你还能回来?” “我用冷水暂时稳住了长乐。” “你既知道是暂时,就不该用这舍本逐末的法子!” “可是——” “陌闻,牡丹芳华引的厉害你理应知道的,若再不施救,不出半个时辰,她必定筋脉尽断而死,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 徐阡的脸色瞬息间变了数变,眼见姽婳夫人话已说绝,只得再次返回金钟阁。 此时的金钟阁再次乱作一团,楚唯的体温越来越高,浸在冷水里,不过片刻,冷水就变成了温水,林芷三人忙不迭的换桶,可水热得越来越快,而楚唯的身体却越来越烫。 “表少爷——”林芷见徐阡返回,登时焦急的道:“这可如何是好?” “都退下吧。”徐阡的声音里全是无奈,一切正如徐近雅所说,能解救楚唯的办法,只有一个,便是行云雨以灭欲火。 徐阡抿了抿嘴,艰难的走向楚唯。 冰火相煎的折磨下,此时的楚唯已经在没有方才的力气,可她却深知自己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眼看着徐阡一点点走进,她本能的想要抓住他,抱进他。 ********************** 洛雪苑中,姽婳夫人依旧悠然的靠坐在贵妃榻上,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悲喜。 在他眼前的,清癯的少年男子却是满头银丝,两人已经静默许久,少年男子淡淡一笑,率先开口道:“晚生见过夫人; 。” 话是这样说着,但他却并未施礼。 姽婳夫人嘴角一挑,道:“不知蜀帝亲临寒舍,有何贵干?” 来得正是卫离,他接到楚唯的信,立时日夜兼程赶来。到得洛阳后很快查到楚唯身在灵剑山庄,同时得知她与徐阡的婚事,奔波劳累的卫离,当即昏厥,数日之后借助洌泉水方才醒转,只是满头青丝皆化作白发。 这门婚事,正是他所希望的,正是他应祝福的。 卫离心如刀割,却还是平静的答道:“送上贺礼一份。” “贺礼?” “贺令嫒的百年之好!” “是吗?那我这厢先谢过了,只不知蜀帝是真心还是假意?” “夫人说笑了。晚生看来。长乐与徐少主乃天作之合。” “既如此。就请到客房歇息,明日婚宴自会有人去请。” 卫离不再答话,抬手扶着忍冬随着小丫鬟去了客房。 他一出门,姽婳夫人就冷下脸来。道:“长乐这丫头,前些日子假作乖顺,我就觉得蹊跷,原来是为了等他!” “夫人——”侍立在旁的灵秀面露忧色道:“以表小姐的情形,倘若蜀帝参加婚宴,只怕会出大乱子。” 姽婳夫人与灵秀很是熟悉,见她的神情,就知她有话要说,道:“灵秀。你和我绕什么弯子,有什么点子,只管说就是。” “奴婢想着,既然蜀帝也愿意成全他二人,不如就请蜀帝再退一步。回避为上。” “回避?你看他像是要回避的样子吗?巴巴的送来贺礼,不知暗藏了什么心思,只是,明知如此,我却也不能赶他走,他的势力远在我们之上,一旦激怒他,只怕难以收场!” “夫人,奴婢倒有一个馊主意,蜀帝来此,无非是对公主之心不死,我们就叫他彻底死了心,那时,他还有颜面在待下去吗?” “哦?” “少爷他已经去了金钟阁,以他对公主的情分,断不会见死不救,这会儿——奴婢想着,不如叫蜀帝过去听听瞧瞧,到时候,还怕他不死心吗?” 徐近雅闻言会心一笑,道:“果然是个馊主意,还不去安排!” 灵秀领命而去。 金钟阁内室,徐阡抱着浑身被冷水浸湿却依旧体温滚烫的楚唯缓步走到床边,他不知道这样做会怎样,但他知道,如果不这样做,楚唯就得死,而他,决不能让她这么死了。 徐阡的眼中漫起义无反顾的决然,就算拼上被楚唯憎恨一世,他也必得如此。 楚唯本能的抱住徐阡的脖颈,小脸使劲儿的向他的怀里探去,楚唯此时已是神志恍惚,朦胧之间她放佛看到了那个清癯的少年,可是,为什么不是熟悉眷恋的药草清香? 这个念头不过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也唤起了她的一丝清明,这不是卫离,不是他; 楚唯猛地一咬舌头,伤口的刺痛与鲜血的腥甜刺激之下,楚唯猛地推开徐阡,看清他时,已是泪眼朦胧,她满是哀求的望着徐阡,道:“表哥,求求你,不要这样。” “可是,你如今——若不救治,只怕——” “筋脉尽断吗?我知道的,可我宁可死!” “长乐——” “表哥——”楚唯死命的抓住床榻,十指深深陷入床板之中,鲜血随即渗出,她嘶哑的声音中全是决绝:“我今生非卫离不可,只能是他!也只有他!” “可,他远在蜀国,远水如何解得了近火?” “不,他一定就在洛阳。” “长乐,别傻了——” “表哥,我知道的,他此时一定就在附近,我失踪了十余日,他一定会找过来,表哥,你若真心疼我,就去帮我把卫离找来,好不好?” 徐阡还能说什么呢?楚唯的性子有多刚烈他是知道的,他不敢冒险,可——徐阡转而想到姽婳夫人,或许楚唯说的是对的,或许卫离真的来了,只是被姽婳夫人绊住了,那么,一切还有机会,至少,他不信姽婳夫人会真的看着楚唯惨死。 “好,我去找他!” 徐阡说着闪身出了内室,霍的一下拉开房门。 一阵春风拂起,迎面万千银丝飞舞,徐阡生生顿住脚步,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惊声呼道:“你——怎么——” “我去劝劝她,你等在这里就好。” 卫离说着绕过徐阡进了大屋,随即转入内室。 他在门外将徐阡和楚唯的对话听得一句不漏,已知楚唯走火入魔,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可当她看到楚唯狼狈的模样时,仍旧心里狠狠的一阵抽痛! “卫离——”楚唯试探着问了句,随即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是我。”卫离看着楚唯,却不肯走进她,远远的柔声道:“傻丫头,明日就要出嫁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啊?” “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厚厚的嫁妆呢,徐阡和你——” “卫离——”楚唯才看清卫离的头发,惊呼一声,道:“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血脉的中的欲念被浓浓的悲伤冲破,楚唯挣扎起身,踉跄的抢到卫离近前,颤抖的捧起一簇银丝,她的手指全是鲜血,趁着卫离的白发越发的惊心; “卫离,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楚唯拼命的摇头,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可事实却容不得她逃避或是抵赖,怎么会这样?前世她在洛阳遇到卫离时,他乌黑的发丝如同绸缎一般,可现在——不,不该这样的! “长乐——”卫离扳住楚唯的肩头,强忍着心痛道:“长乐,这次,我真的快死了,我死之前,只有一个心愿,就是看道你与徐阡成婚——” “不,不可能,你不会死!你骗我的!” “长乐,不要闹了!” 楚唯被卫离的呼喝声惊醒,怔愣一下,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我不会嫁给表哥,你若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你,是要我含恨而终吗?” “是,这是你欠我的,你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可是你的母后可能还活着,还等着你去找她,你的父皇也是身处险境,你为人之女,怎能为了儿女私情,置父母之恩于不顾?” 楚唯闻言痛苦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这么不争气,这么不孝顺,我该怎么办?卫离,这几日不见你,我觉得我的心无时无刻不、每时每刻都在滴血,我,卫离,就算你下一刻会死掉,我还是想你这一刻能待我好——” 血脉中的欲念再次沸腾,楚唯俯身抽出靴中的饮泉剑照着手臂刺了下去。 “不要——”卫离迅疾出手在楚唯的腕上一勾一点,饮泉剑脱手落地。 “卫离——”楚唯勉强压制这欲火,艰难的说道:“或许,我要先走一步了。” “不,我们一起。”面对这样的情境,这样的楚唯,卫离终究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伸手将楚唯揽入怀中。 门外面,静立的徐阡暗叹一声,转身离开,身后的大屋中,裂帛纷飞! *********************** “你竟敢——”姽婳夫人见徐阡的情形,登时猜到大半,顾不得身份,闪身冲向屋外。 “来不及了。”徐阡冷冷的拦住她的身形。 “你——”姽婳夫人气极,扬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徐阡的脸上,可徐阡不躲不动,生生受了。 “冤孽呀冤孽!”姽婳夫人跌坐在身旁的木椅上,半晌说不出话。 她想到半枝老人当日的话,世上缘分有多种,其中最难化解的当属孽缘,而楚唯和卫离之间牵绊的,恰恰就是一段孽缘。 ps: 亲爱的们~~xx和xx终于xx了~~压在赫喜心口的一块巨石呀~~ ------------ 153章 生变 几经生死,数番波折,卫离和楚唯,两人都是真的累了,两个在梦中都要警觉都要筹谋的人,这一次,睡得很沉很香,抛却了所有的思量,从白日睡到夜晚,从黑夜再到黎明。 清晨的微光透过重重帘幕落在楚唯宁静的睡颜上,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轻轻的颤了颤,徐徐的张开睡眼,一旦醒来,熟睡的黯然瞬间消失,楚唯霍的坐起身来,待看清躺在身边的人是真的是卫离时,才又放松下来。 醒转的瞬间,她多害怕昨夜的昨夜迷离的记忆只是一场春梦,更害怕,一切都是真的唯有那人不是卫离。 楚唯入迷的望着卫离的睡颜,像是要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才好,楚唯有时会想,如果她真的死了,或许人们可以拆开她的骨头看看,那上面,是否刻着卫离的名字。 半晌,楚唯挑起卫离的一缕银丝,指尖微一用力,便断下一段,她又取下一簇自己的黑发,将两簇发丝小心翼翼的打成结,在凌落满地的衣物中翻出一只荷包,仔细的装好。 楚唯简单的理了理衣衫,又帮着卫离穿好,才高声唤道:“林芷——” 林芷早就候在门外,这时正焦急的来回踱步,在她身边还有竹叶和茜草,以及卫离带来的忍冬,唯独不见了徐阡安排的守卫。 众人闻声都是长出了口气。 林芷连忙带着竹叶和茜草服侍楚唯梳洗; 卫离一直睡着,并不着急,是以,待得楚唯收拾妥当,才唤忍冬进来叫醒卫离。 众人都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可都是极为默契的没有多问一句,楚唯梳洗时,林芷亲自整理凌乱的房间,可因着楚唯数次自伤来唤醒意志,床上有数处血迹。林芷秀眉微蹙,最后剪下一块染着一抹嫣红的被角收入袖中。 卫离睡得很沉,忍冬叫了几次都叫不醒,楚唯见状就要上前帮忙,却被林芷叫住:“公主——表少爷也曾过来问了几次,您看——” 楚唯一愣,扭头看了一眼气息平稳的卫离,料想他并无大碍,点头道:“我去看看表哥。” 因着担心京都的情形,楚唯决定立时起身回楚国。 今日见徐阡。一是拜谢。二是拜别。可她真见了徐阡,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唯有呐呐的唤了一声:“表哥——” 徐阡上下打量了楚唯一番,直到楚唯有些窘迫。才收回目光,笑道:“呀,真没想到,你这小丫头也有害羞的时候?” 楚唯大窘,嗔怒的叫了声:“表哥!”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啦,怎么,要回去了?” “恩。” “那就走吧,又不是生离死别。犯不着依依不舍的!” 徐阡的态度让楚唯感觉一如既往的自在随意,不由得松了口气,坦然的告别徐阡,临到房门时,楚唯再次停步转身。道:“表哥——” “得,道谢的话就免了,谁叫你是我妹妹呢!” “谁要与你道谢啦,明明是你骗我来的好不好?” “呃——” “我问你,那个姽婳夫人是谁?” “哦,说了你也不认识,领你去还嫌远!” “你少给我绕弯子!” “好妹妹,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她不让我说呀!” “是她吗?”楚唯的语气陡然一软。 徐阡愕然:“谁?” “没事了。”楚唯淡淡一笑,道:“只是你以后都别再骗我了,我也不会上当的,还有,那个青荑姑娘,是个难得的人,你要善待她才是。” 自从六年前楚唯显示出对青荑的好奇后,徐阡就重金包下了这个清倌人,为此不惜与挑衅倾城阁,当时也曾轰动江湖,传做一段佳话。此后,楚唯也几次问起,徐阡都是含混应对。 回到金钟阁时,忍冬正服侍着卫离用早膳,两人一见面,不约而同的一阵恍惚。 “你醒了?” “回来了?” 然后又同时开口,随即会心一笑; 收拾妥当,一行六人离开金钟阁,不多时,就到了灵剑山庄大门处。 门外,一架精致的马车正候着,谷清风挑帘跳下车,看到卫离,先是一喜,在看向楚唯,又是一怔。 “谷先生也来了?” “是,拜见公主!” 楚唯和卫离坐上第一架马车,谷清风担心卫离的身体,也跟了上来,林芷等女眷则用了灵剑山庄准备的车子。 路上,楚唯几番思索,商量卫离道:“我想请谷先生帮个忙,随我回一趟京都。” “你父皇?” “恩,还有晨儿。” 卫离转向谷清风,道:“先生可愿意?” 楚唯不由得悬起心,谷清风对她向来疏远,卫离问他,不是等于拒绝了,可不料谷清风不但点头应下,还以卫离需要时刻照看为由,拉上卫离一起去京都。 一路上,有归一门的人沿途打理,又有影卫暗中护持,走的平安顺遂,可因着卫离的身体受不得劳顿,一行人走走歇歇,到京都时,已是六日之后。 考虑到卫离和谷清风的身份,楚唯将二人安置在京郊的半月居,谷清风本想住到隐宗在京都的暗舵,但见卫离没有提议的意思,就只好随着卫离在半月居安顿下来。 楚晨所在的钟灵宫护卫森严,远不像御书房那样容易潜入,加上谷清风武功不高,楚唯更不敢冒险,只有设法寻到时机邀楚晨到千竹苑才好。 不料,她回到千竹苑得到的第一个坏消息就是,楚晨卧床不起。 绿萝一边迎着楚唯往里走,一边禀道:“前日倒春寒,敦郡王害了风寒,谁知竟来势汹汹,一病不起。还有,喜公公和顺公公都曾过府,好在竹衣应付的巧妙,都蒙混过去。” 绿萝说着语气一顿。 楚唯历史警觉,皱眉道:“还有什么事?” “还有,皇上也不太好,听萱草传来的消息,最近整夜整夜的耗在丰德轩,这样熬着,哪受得了?” 楚唯脸色一寒,道:“什么时候的事?” “自从敦郡王病倒后就开始了,到今日,已经整整三日未眠了。” “备车,进宫!” 楚唯丝毫不敢耽搁,立时入宫觐见楚昭。 她的心里再清楚不过的,墨冉为楚昭配制了守本固元的药方,楚昭已经养好了许多,对此,万世衡就想出这样不眠不休的方法来消耗楚昭的精力; 而万世衡之所以突然如此急进,想来是因为楚晨的病情,楚晨一旦有个好歹,他就失了最大的底牌,而他又无法控制楚晨的病情,所以,唯有更加快速的控制楚昭,尽快立楚晨为太子,然后再弑君继位! 由此可见,若楚晨果真是中毒,也绝不是万世衡的手笔,那会是谁?余沅吗? 见到楚昭,楚唯才真正知道事情有多么的严重,二十几日不见,楚昭已经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神色恹恹,茶饭不思,精神恍惚,整日以还魂真人的丹药为食。 前世这个假的万世衡归附了卫离,所以她原本还寄希望与卫离可以帮她解围,但从万世衡的举动来看,他早有自立为王的心思,毕竟两世之间许多事情已经悄然改变,她想,此时的卫离恐怕也控制不了万世衡了。 楚唯明白,眼下的情形,必得采用非常手段了。 一出皇宫,楚唯就吩咐绿萝:“让茜草火速传讯给赵子恒,令大庸的兵马分拨秘密进京,进京后混在潜在京郊,待我吩咐,另外,让段君彦调归一门杀手入京,到千竹苑候命。” 回到千竹苑,楚唯又唤来林芷,道:“紫檀应该快临盆了吧?” “听说就在下个月。” “好,姐姐带些补品去看看她,另外,把这个交给她。” 楚唯说着递了封信给林芷,心中让成凌风收紧中军都督府的防线,只有这样,大庸的兵马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京郊。 自从楚昭全副身心的放在丰德轩后,朝堂诸事就全盘交给万世衡打理,万世衡心知时间紧迫,竟毫不掩饰的打击安牧之、赵文修、陈远、成凌风,以及余氏父子。 情形危急,楚唯不得不连日与焦头烂额的赵文修等人商议布置,又要抽出时间与余沅接洽,一番应对下来,就过了十余日。 楚晨仍旧不见好转,楚唯几次试探余沅都一无所获,她不能确定楚晨的病情是否与余沅有关,但她却明白,此时,最希望楚晨出事的就是余氏。 楚晨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万世衡很可能狗急跳墙,到时候不管楚唯愿不愿意,她都只能与余沅联手,拥立仅剩的皇子楚凌为帝。 到时候,余沅作为外戚,权势未必会输给楚唯。 楚唯心中早有打算,不管是楚晨也好,楚凌也罢,即位都可以,但必须先除掉外戚! 楚晨的情形,要出宫根本不能。 楚唯不得不冒险一试,带着易容后的谷清风大摇大摆的进了宫城,对外只说,请了名医来给楚晨诊治。 或许是楚晨与万胜雪说了什么,万胜雪听说楚唯来了,几下子推开本欲阻拦的下人,拉着楚唯就往里走。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有累又饿啊~ ------------ 154章 有孕 虽然万胜雪的言语里还很是别扭,但已少了从前的那份敌意。 楚晨见楚唯过来,勉强的露出笑容,微微欠身道:“长姐——” 楚唯见状连忙上前按住楚晨,关切的道:“好生躺着,别担心,这位先生医术了得,晨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楚晨虚弱的点点头,很是乖顺的道:“我信长姐的。” 一句话,说的楚唯心头一酸,而一旁的万胜雪已是泪流满面。 谷清风搭上楚晨的脉门,脸色越来越是严肃,到得最后,竟是眉头紧锁,半晌方才将楚晨的手放好,一言不发的出了内室。 万胜雪连忙跟了出去,楚唯安慰了楚晨几句,也去了外间。 谷清风详细了问了楚晨的症状,这一问,就问到了十几年前,楚唯越听越是心惊,原来这十一年来,小小的楚晨经忍受了这么多苦痛! 万世衡问完后,并未说楚晨是何病症,只是写了一个药方,留给万胜雪,仍旧面色凝重的和楚唯出了皇宫。 马车上,楚唯几次想要询问,但见谷清风一副沉思如定的模样,终究没有开口。 到了千竹苑,楚唯引着谷清风进入书房,方才问道:“先生,如何?” “十之八九,是毒药所致。” 果真是毒?楚唯连忙道:“可有解救之法?” 谷清风摇头轻叹道:“十余年的小火慢熬,如今已是毒入膏肓了。” “您说晨儿从一出生就开始被人下毒?” “确切的说是从胎儿时就开始了。” 楚唯心中冰凉一片,但却仍不肯死心的问了一句:“真的无药可解了吗?” “碧血潭的毒,就算是十年前中毒之初,都无人能解,更何况时至今日?” “先生,您说晨儿——是碧血潭墨氏?” “应当不会错了。” “那如果我拿到碧血潭的解药呢?” “太迟了,公主,纵然有解药,也不过就是将余生由数月延至年余而已。” 只是拖延吗?但就算是拖上几个月。她也要争取,楚唯飞速奔到墨冉所居的染青斋,她万万没有想到,墨冉会对楚晨下毒,不,十余年前,墨冉应该才是十岁孩童,那又是谁? 楚唯也不敲门,径直闯入墨冉的屋子,然后愣在门口; “云岫?怎么是你?墨冉呢?” “怎么长乐每次见我。不是恼怒就是失望的?” “别歪缠。墨冉呢?” “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只听他说有急事要办。” “什么时候?” “两个多时辰。追不上了。” 楚唯气急之下,只觉一阵眩晕,连忙收摄心神,草草的与云岫打了个招呼。快步奔回移翠馆,不管追捕追得上,她都要试试才行。 可凭着墨冉的功夫,又该派谁去追?她又能派谁去追?楚唯犯了难。 “我去吧。”云岫不知不觉的跟了来。 也只有他了,楚唯无奈道:“早去早回。” “放心吧,这可是长乐第一次盼着我早点回家呢!” 调笑归调笑,云岫话音未绝,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楚唯心里挂着楚晨,一时心情烦躁。坐立不安,况且,碧血潭为何要对楚晨下毒?楚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再次入宫。 楚晨见楚唯去而复返,了然一笑。对万胜雪道:“阿娘,长姐给我带来了要,烦请您帮忙安排熬制吧?” 万胜雪一愣,道:“这不是已经熬好了吗?” “太医院的东西,那比得上长姐带的?” 万胜雪也不笨,闻言脸色一寒,道:“是我疏忽了,这次我亲自去看着下人熬制。” 楚唯在一旁心中难过莫名,楚晨,这样的机敏,不用她说什么,就打发走了万胜雪,这样的人才,却—— “长姐,是毒,对吗?” 面对如此坦然的楚晨,楚唯只能默然点头。 “还有多久?” “百日。” “呵,看来不是万相了,倒是我冤枉了他。” “是墨氏。” “碧血潭?” “恩。” “这对我倒是个解脱,只是阿娘,要拜托长姐了。” “晨儿,别这么说,我正在想办法,或许还有办法; !” “恩,我信长姐的。” 楚唯只觉悲从中来,强自忍住泪水,在袖中摸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蜡丸,递给楚晨,道:“晨儿,前途险恶,你如今有无力抵抗,这个是我在南越得到的一种暗器,可藏在口中,危机时候,咬碎蜡丸,会有毒针激射出来,你且收着,针上之毒可见血封喉,使用时必得小心,不要伤及自己。” 楚晨笑着接过来,道:“长姐总有新鲜东西呢!” …… 楚唯心神恍惚的回到千竹苑,林芷一脸担忧的陪在她身边,半晌不语。 “怎么了?”楚唯打起精神,看向林芷。 林芷面色一滞,思忖再三,还是小心的道:“公主,您的信期已经过了半月了。” 是啊!因为太忙,竟忘了这个。 楚唯下意识的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林芷见状脸色大变。 *********************** 半月居内,卫离舒适的晒着午后的暖阳,听谷清风说了楚晨的情形,略一迟疑,道:“徐老夫人的身世可查清了?” “这个,尚且没有回音,公子因何对已故的徐老夫人如此在意?” “当初见过数面,老夫人的容貌与另一人有些许相似。”卫离伸了个懒腰,起身向屋内走去,又道:“走吧。” “公子要去哪里?” “汉安。” “这么快,不多留几日吗?” “呵,先生您可真是奇怪得很,以前视长乐如洪水猛兽,生怕我沾了她,这番不仅愿意随她来京都,还想再多耽几日吗?” 谷清风闻言大为窘迫,连忙解释道:“以前是臣对公主有些偏见,现在想通了。” “哦?是先生自己想通的?还是另有高人开解呢?” “这个——” 谷清风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头不语,确实不是他自己想通的,许四娘妖冶而霸道的神色蹦进他的思绪,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她听说卫离中意楚唯,但却为了不连累楚唯而克制自己的感情时,她一下子就急了,她说‘能被阿离看上,是那丫头的福分,更何况,情爱之事又岂是生分得了的?现在你们故意刺伤那丫头,她或许会灰心会失望,可将来她一旦知道真相,又将是如何的悔恨?阿离的做法不仅不能保护她,反而最终伤人伤己!这个道理,小孩子不明白,师兄你还不明白吗?人生苦短,并非每个人得遇索爱,两情相悦之事更是求之不得的,难道不该珍惜,反要断绝吗?’。 卫离睨着若有所思的谷清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先生打算何时迎娶四娘?” 谷清风闻言大惊,道:“公子,臣断不敢作此想; !” 卫离摇头一叹道:“人生苦短,先生可要想清楚了。”转而看向院门处,道:“进来吧。” 忍冬应了一声,小跑着到卫离身前,呈上一封信笺,道:“公子,这是千竹苑送来的。” “哦。”卫离接过信,摆手令忍冬退下,却并无看信的意思,仍旧看向谷清风。 谷清风最怕卫离提及许四娘,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脑中灵光一现,生生的转了话题道:“公子,青岚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不想卫离只是轻描淡写的道:“殷师叔吗?我知道了。” 好在卫离也没再继续为难谷清风,信步回了花厅,打开楚唯的信件,一看之下,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谷清风见状连忙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 卫离不答,只是将信笺递给谷清风。 上面是楚唯的字迹: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 谷清风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这是孕妇的脉象,不免有些忐忑的道:“公主这是何意?” 这封信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楚唯怀孕了,可偏偏卫离不能相信,噬魂丹的毒性他是知道的,他不可能有子嗣。 可若不是这样,楚唯又是在做什么? *********************** 信送出后,楚唯心里充满了喜悦,这份喜悦浓烈的足以冲淡国与家给她带来的种种压抑,轩儿,她的小孩子,来了。 楚唯换了一身鹅黄色的纱裙,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信步走在千竹苑中,春光中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祥和美好。 行至染青斋时,她停下脚步,指着光秃秃的竹篱道:“这里以前种着常青藤吧?” “是,公主。”林芷此时不知是喜是忧。 “再种起来吧。” “是。”林芷应了,思忖再三又轻声问道:“公主,您可是有打算了?” “恩?”楚唯笑笑,“卫离这会儿应当收到信了吧?” 他会说什么呢?会不会很高兴,和她一样的高兴?他若知道,这个小孩子会像他一样的聪明,那该有多好呢? 可是前世,徐嬤嬤到底有没有找到卫离,而在她死后,轩儿又如何了?他们父子相残的命运是如何了结的?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 ------------ 155章 何去 楚唯虽然御下宽和,但规矩却是明白的,泽兰见楚唯和林芷一起说话,并不敢上前打搅,只是远远的候着,林芷见楚唯想的出神,只好轻咳一声,唤道:“泽兰,有什么事?过来说话。” 泽兰送来的是卫离的亲笔信,邀请楚唯到半月居相见。 楚唯笑着看了信,随手摘下路边的一朵火红的石榴花簪在鬓角,俏皮的望向林芷道:“姐姐,好看吗?” 徐近雅是绝色美人,楚唯继承了徐近雅的美貌,多年的修为有使得她平添了几分英气,如今加上小女孩的娇羞,真是人比花娇,顿觉明艳不可方物。 林芷看得不由一呆,旋即笑道:“很好看,公主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了!” “还是姐姐有眼光。”楚唯说着,带着几分雀跃向园门行去,她要去见卫离呢。 林芷自嘲的笑了笑,暗自想着,不管发生何事,只要公主高兴就好了,何必顾虑那许多,更何况,她相信楚唯必定有应对之策! 半月居,楚唯眼里的卫离与平素没半点不同,她不禁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坐在他身边。 卫离很自然的拉起楚唯的手腕,凉凉的手指滑上她的脉门。 楚唯紧张的几乎忘了呼吸。 片刻后,卫离抬起手指,转而握住楚唯的手,半晌不语,此时的他,心绪如沸水一般翻滚不息,一丝希冀在血液中升腾,可他又不得不生生按住,这胎儿身上带着噬魂丹的剧毒,他带着噬魂丹的剧毒进入了楚唯的身体; 卫离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自觉的握紧楚唯的手,楚唯不知他的纠结,反而生出喜悦。 谷清风在窗外注视着卫离的另一只手,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他的手指似是无意的点了点桌面。 谷清风面色一黯,转身回屋端起备好的托盘,去了卫离的屋子。 卫离拿起托盘上的白玉瓶,斟了一杯递给楚唯道:“这是谷先生秘制的桃花酿,很不错的。” 卫离说着自己也斟了一杯,与楚唯共饮。 酒水入腹,楚唯的白嫩的脸颊上顿时漫起一片红晕,看得卫离一时呆了,情不自禁的伸手轻抚楚唯的脸颊道:“长乐,我可曾说过。你是极美的女子。” 这下子。楚唯的脸更是红霞满天。推开卫离,嗔道:“比许四娘还美吗?” “四娘?为何要与她相比?” “不可以吗?” 卫离假作为难的皱了皱眉,端详着楚唯半晌,道:“还是差了一点呀!” “你――”楚唯登时恼了。一下子跳了起来,突然间竟四肢无力,身形不由得晃了晃。 卫离见状伸手拉她坐好,道:“好了好了,别生气,长乐是最漂亮的!” 楚唯头晕的厉害,但还是开心的笑了。 “长乐,你怎么了?” “没有,最近总有些头晕。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这下晕的更厉害了!” 说着咚的一下伏到桌上,睡了过去。 她鬓角的石榴花在春光下红的刺眼,卫离不自然的别开目光。 谷清风候在一边,见卫离久久不语。不由得出言道:“公子,公主她曾服用过百转千机丸,只怕很快就会醒转――” 百转千机丸,碧血潭独门解毒灵丹,据说用百种毒物涎液,千种毒花花粉制成,可解百毒,但实际并没有如此神效,但却能缓解各种毒药的药性,当年楚唯应云岫之邀,孤身进入南越宫城之前,墨冉曾给她服用过一粒。 卫离自然知道百转千机丸的作用,而且,他还知道楚唯服用过半枝老人的琼浆,所以,谷清风说的没错,酒中的迷药只是暂时的,楚唯很快就会醒转。 可他还在等什么? 卫离长叹一声,道:“拜托先生了。” “公子,你可是决定了?” 卫离面色一凝,没有答话,决然起身离开房间; 谷清风唤来两名婢女将楚唯扶到床上,以防万一,又点了楚唯几处穴道,才去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进屋后,转身关好房门。 谷清风随身带着各种灵丹妙药,可却没有打胎药,事出突然,他只好现煎了一副。 药碗送到楚唯嘴边,谷清风不由得手上一顿,服下这个,孩子必然保不住了,可即使不这么做,这个孩子也绝无生机,说不定还会累及母体。 想到此节,谷清风将心一横,送上汤药。 可也就是他这么一个停顿,楚唯竟猛地张开眼睛,惊愕的看向谷清风,接着,她的眼色由惊愕渐次转为疑惑、愤怒、怨怼,以致决绝。 “公主――”谷清风一时无言。 楚唯何等聪明,见这情形,已经猜出原委,冷声道:“先生,这是要弑主吗?” 这孩子是卫离的,自然也是谷清风的主子。 “公主,请您莫怪,公子这样做,也是为您着想。” “是吗?那他怎么不来见我?你让卫离来见我呀!” “这――” “卫离可真是养了一群好帮手,那个假的万世衡早生异心不说,现在连谷先生也要害他的孩儿了!” 谷清风心里发苦,只想尽快解决,道:“公主,不论您理不理解,愿不愿意,这碗药都免不了的,如若公主不肯配合,我也只好给您灌下了!” 楚唯心知这必是卫离的意思,可她没空去想缘由,她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保住这个孩子,摄人的锋芒从她眼中迸射而出,楚唯厉声喝道:“谷清风,你今天最好连我也杀了,不然,我必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卫离本名黎钰,是前朝余孽,毒杀蜀帝刘云政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终将杀绝楚氏与齐氏两族,彻底光复他黎魏的江山!齐国的冷风吟,楚国的万世衡都是他的嫡系,我倒要看看,齐楚两国是否坐以待毙!” “公主――您竟然――什么都知道了。”谷清风虽然猜到楚唯可能知晓什么,但从未料到她竟然知道一切,一时惊愕不已。 “不,先生,您错了,我不知道的事还很多,比如说,真相大白时,这天下会不会乱?” “公主,如今形势,即使齐楚知晓,也未必胜得过公子的部署,您又何必让天下百姓陷入战火之中?” “天下百姓?呵。”楚唯冷笑道:“我的孩子,是真龙天子,这座江山都应是他的,你们杀死他,我就要天下大乱,就要拿这九万里江山作为陪葬有何不可?” “公主――公子他所中之毒,是不能有子嗣的,即使生下来,也是死胎,这个孩儿但凡有一丝生机,公子也绝不会如此决定,还请您三思!”谷清风不知如何应对,他知道,凭借楚唯的实力,或许不能一统天下,但足以祸乱九州。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 “我――” “让卫离来见我; !” 谷清风略一迟疑,转身走了出去,这一切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必须去请示卫离。 楚唯虽然表现的决绝,但谷清风的话却像是一计重锤打在她心上,原来,前世轩儿的心疾真的是胎里带的,是继承了卫离的噬魂丹之毒。 楚唯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小腹,呢喃着道:“孩子,请原谅为娘的自私,让你来这世上受苦,可你要相信,娘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治不好的。”卫离无声的走到床边,道:“噬魂丹无解,半枝老人的话是真的。” 楚唯伸手拉住卫离,道:“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不是说天地万物都是相生相克吗?噬魂丹必然也有克星的!” “长乐,你还不明白吗?噬魂丹的毒性对于胎儿,就是夺命的剧毒,这个孩子,根本生不下来。” “不,不可能!”楚唯使劲的摇头,这个孩子会生下来,而且还会至少活到八岁,她死死的握住卫离的手,道:“卫离,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一个叫做轩儿的孩子?” “是,你说是你的朋友。” “不,他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他和你很像的,简直一模一样!” “长乐,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是真的,我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轩儿就是我们的孩子,也是因为那个梦,我当初才会冒险从丞相府带你出来,你们真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卫离恍然大悟,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也是在梦里?” “是。” “看来他真的和我很像,连病症都一样!”楚唯曾为了这个病症向谷清风讨教。 “是,可是他活下来了,并不会是死胎。” “那他活得好吗?剧毒缠身的小孩子,活得好吗?” 楚唯心里猛地一缩,泪水奔涌而出,他活得不好,终日不离药石,缠绵病榻。 “长乐,放手吧。” “不,我不要,卫离,他是我们的孩子呀,你不能杀死他!更何况,只要他活着,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又或者,他也想来看看这世上的一切呢。” “卫离,求求你,不要让我很你,不要杀死我的孩子,如果他死了,我也不能活了,我――” ps: 亲爱的们~~有亲说赫喜的文虐心,其实,赫喜本人也写得泪流满面~~但结局绝对是好的~~预告一下,下周会是本书的情节的高氵朝~~顺道求票~~ ------------ 156章 祭天 楚唯已是泣不成声。 卫离看着心痛不已,扬手解开楚唯的穴道,将她拉入怀中,柔声道:“长乐,这是我们的孩儿,我又怎会忍心害他,可,你应知道,这胎中带着剧毒,一旦有个万一,只怕把你也连累了。” “不,不会的,我不会有事,孩子也会平安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知道的,卫离,我真的知道的。” “长乐,那只是个梦,怎么做得了准?” 楚唯闻言推开卫离,很认真很郑重的道:“若真有万一,我也甘愿,我甘愿陪你一起承受噬魂丹的毒!” “可是,我注定无子——” “没有可是,卫离,不要听信那些书上记载的好不好?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一定会的!你的天下还要他来继承,你的血脉还要他来延续!” “长乐——”卫离用力的抱紧楚唯,“你就是我的孩子呀,你还不懂吗?我的天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都是为你准备的啊!” “我不要,江山天下算什么?我只要我的孩子,你若真心疼我,就由我一回,好不好?卫离,好不好?” 面对楚唯的坚持,卫离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唯有轻抚她颤抖的背脊,柔声安慰,可楚唯却不肯放弃,仍旧不停的哀求,终究,卫离长叹一声,道:“好,我答应你。” 他不知道一次次的由着楚唯决定,放纵的是楚唯,还是他自己,他分不清,这本是他心底的冀望。 …… 有了这个孩子,卫离不得不把所有的安排提前,他不能让怀有身孕的楚唯再多操心国事。 但因着楚唯的挽留,卫离还是多待了三日,三日后,他留下谷清风在千竹苑照顾楚唯安胎。带着影卫赶回汉安。 楚唯本不同意留下谷清风,但卫离决然坚持,她也无可奈何。 第三日,送走了卫离一行,楚唯又在半月居休憩了一会儿,她实在留恋和卫离朝夕相处的时光,虽然短暂,却分外甜蜜,用过午膳,方才和谷清风起身回京都城。 不料。刚出半月居就碰到飞马赶来的沐川。 沐川看见楚唯。猛地勒住马匹。翻身下马,顾不得礼节,急促的禀道:“公主,大事不好。皇上要杀成将军祭天!” “你说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楚唯惊声问道。 “属下也不知道,只是今天朝议后诸位大人都被留在了宫中,后来,是陆大人派了亲信带出宫中的消息——” 听说是陆云的消息,那绝没有错的,楚唯低喝道:“上马,边走边说!” 一路上楚唯率先纵马飞驰,沐川跟随在侧,简要的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听说是还魂真人做了法。孝雅皇后显灵,说是在天庭人单势孤,想要寻臂膀相助,让楚昭为他寻觅合适的人选,于是。一番占卜之后,属成凌风文武双全,年轻有为,最为合适,就有了杀人祭天的说法。 楚唯气得面色铁青,双唇紧抿,一言不发,一口气奔回京都,进了城门后,吩咐沐川道:“沐大人,你护送谷先生回千竹苑,告诉林芷,形势危急,让大家都做好准备,随时候命。” 一群女眷准备什么?沐川心中纳闷,但却不敢多问,目送楚唯策马直奔工程而去。 ************************ 楚宫之中,丰德轩偌大的庭院中,成凌风被结结实实的绑在高台之上,身下是浇了松香遇火即焚的干柴,余静庵亲率羽林卫护持在高台四周。 楚昭端坐于石阶之上,身前的香案上,各式供果齐全,还魂真人则是挥舞拂尘,念念有词,万事俱备,只待吉时; 而所谓吉时,就是炉中那一炷香燃尽之时。 庭院中,万世衡等人皆是一脸虔诚的躬身等候。 而安牧之则是率领另一班大臣跪地求情,他的额头已经磕的鲜血淋漓,眼看着一炷香只剩寸许,楚昭却仍旧不为所动,安牧之忍不住失声恸哭,惹得楚昭大怒,道:“来人,安牧之敢对皇后灵位不敬,拉下去,关入大理寺!” 这一来,求情的声音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是高涨,二十余年的经营,满朝武将,多是安牧之的门生。 站在人群中的陈远与赵文修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焦灼,可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都劝了也都求了,皇上根本不为所动。 皇上,根本不觉得他这样做有丝毫不妥,反倒笃信这是给了成凌风位列仙班的机会,两全其美,此时的皇上,已经如入魔境,根本听不进任何事理。 他们也从彼此眼中看到决绝,成凌风和安牧之都是掌着兵权的关键人物,楚唯绝对不能失去这二人,所以,真到万不得已,也只有破釜沉舟了! 眼看着侍卫就要生生把安牧之拖走,陈远出列,恭声道:“皇上,微臣也曾学过些岐黄之术,今日是国师甄选出的难得的吉日,可这越是大吉的日子,越多忌讳,是以,臣斗胆请皇上宽恕安大人,不要因安大人一时失控反生出枝节,坏了吉时之意。” 陈远说着,从侍卫手中扶起安牧之,道:“安大人,忠于皇上皇后,是臣子的本分,您还不快向皇上请罪。” 陈远说着朝安牧之暗使眼色,安牧之一愣,随即会意,恍然大悟的向楚昭连声告罪,眼看着吉时到了,楚昭也不愿再多说,别过脸不再理会他。 陈远心下微安,若真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少不得还要安牧之指挥武将反抗。 成凌风于高台上一言不发,身为武将,他想过战死沙场,想过罢官废黜,想过解甲归田,甚至想过拥立楚唯兵败身死,却从未想过这般活人祭天的荒诞结局,此时的他,有种英雄末路的怅然,更多的是对家人的眷恋,紫檀,他的夫人,已经临盆在即,他的孩儿,即将呱呱坠地,而他—— 最后一截香灰没入香炉,还魂真人乍然停下所有动作,长声唱道:“吉——时——到——” 侍卫们顿时燃起火把,只待最后的指令。 安牧之握紧了拳头,只等赵子恒和陈远的决断。 楚昭坐直了身子,拿起案上的令箭。 “皇上,且慢——”一声女子的娇呼打破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 紧闭的院门霍然开启,三名宫装女子走进院子,齐齐向楚昭施礼,却是万胜雪、余舒和花静芳。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快些退下,别误了吉时!” 花静芳闻言上前几步凑到楚昭近前,低声道:“皇上,皇后虽然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但到底是女子,选派成大人这样一个外臣前去相助,只怕有些不妥; 。事关皇后的清誉,臣妾等不得不斗胆前来谏言。” 楚昭和徐近雅可说是琴瑟相和,但他心底里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徐近雅,是以,最怕听到关于徐近雅的一些风言风语,也正因如此,才会几次听信谗言,差点杀了安牧之。 此时,他听得花静芳所言,登时觉得大有道理,越想越是不妥,举起的令箭就放回了桌上。 扫了一眼花静芳及万胜雪、余舒,叹道:“想不到你们如此关心雅儿,倒是朕疏漏了。” 花静芳恳切的道:“臣妾虽然只见过皇后几面,但却打从心里敬佩皇后,更何况,这些年来,又多得公主的照拂,心里日日为皇后祈福,一时都不敢松懈呢。” 众臣都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一时愕然,万世衡心中恼恨,死死的盯着万胜雪,可万胜雪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副乖顺模样朝着楚昭。 余舒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她们找万胜雪来,只是为了她丞相女儿的身份,若不是凭着这重身份,她们决计闯不过丰德轩外的重重守卫。 ********************** 楚唯飞奔赶到丰德轩时,众人已然散了,她一把抓过守门的侍卫,喝问道:“成凌风呢?” 那侍卫吓了一跳,连忙答道:“回公主,成大人已经出宫回府了。” “怎么回去了?不是说要祭天吗?” “这个——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就是,就是回府了,诸位大人也都回去了。” “父皇呢?” “皇上他带着几位娘娘一起去了后宫。” “我问你去了哪里?” “后宫,听,听说是尚宫局。” 去尚宫局做什么,楚唯甩开那侍卫,拔腿飞奔向尚宫局。 平素繁忙的尚宫局,此时却是一片死寂,诺大的院中跪满了女官和宫女,却没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楚唯一眼看到身为司寝女官的指月,她几步跃到指月身旁,一把将她提起,急道:“出了什么事?” “公,公主——”已是泪流满面的指月看清楚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颤抖着道:“快,快救救徐尚宫——” 徐嬤嬤?她在哪里? 忽然间,当啷一声脆响从紧闭的殿门内传出,楚唯下意识的转头看去,接着放开指月,飞奔向尚宫局大殿。 ps: 亲爱的们~~今天的更新~~求票一个~~ ------------ 157章 复仇 大殿门开,午后的骄阳射入厅堂,徐嬷嬷仰面倒在地当央,身边是碎裂的酒盅,乌黑的血液从她的嘴角蜿蜒而下,她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没了气息,但她的嘴角却带着笑意,决绝的笑意。 楚唯能够想象到此前的情景,能够想象出徐嬷嬷端着毒酒时,心中高呼‘小姐,奴婢终于来见您了!’那般的甘愿赴死。 “嬷嬷——”泪水模糊了楚唯的双眼,她有些踉跄的扑到徐嬷嬷身前,用力的抱住她余温尚存的身体,这具身体前一世为她遮挡了多少风雨,她重生之后就曾暗暗发誓,定然要好好保护她的,可想不到,她终究这般惨死的结局,荒诞的名义。 彻骨的悲恸之后,是无边的愤怒,楚唯双目喷火,恨恨的落在还魂真人身上,那一刻,她分明看到还魂真人晦暗不明的神色中的一抹讥讽之意。 她的怒火瞬间迸发出来。 “妖人,受死!”楚唯身形暴起,陡然直击还魂真人,她的速度太快,余静庵等人要上前护卫已是不及; 一声闷响伴着骨骼碎裂的声音,还魂真人的身体斜刺里飞出,撞在大殿的柱石上,之后滚落在地。 他的目光中仍然残余着挑衅的意味,楚唯呆立在原地,痛苦的闭上眼睛,还魂真人赢了,她在落掌的一瞬,终究收了五分的力道,这一击,虽是重伤,却不致命,在不能确定还魂真人是否当真掌控了楚昭的生死之前,她就是再恨,也不敢冒险。 大殿里一片混乱,楚唯听到楚昭愤怒的吼叫,接着几名宫人满是为难拥到她近前,楚唯没有为难她们,一言不发的任由她们将她带入尚宫局的禁闭室。 在出门的时候,她看到御医慌慌张张的赶来。 母后,您在哪里。楚唯静立于光影昏暗的斗室之中,悲伤的想着,您知不知道?他们害死了徐嬷嬷,您知不知道?他们假借您的名义控制着父皇! 母后,不管您在哪里,若再不现身,长乐就只有破釜沉舟、殊死一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父皇这样荒唐下去。 所以,请您回来。好不好? 姽婳夫人!楚唯下意识的想到这个名字。如果是姽婳夫人。凭借倾城阁灵通的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楚昭的情形,可她——难道,不是吗? 楚唯摆了摆头。勉强自己静下心来,进行下一步的打算,这禁闭室困不住她,离开这里之时,就是她宫变之时了。 赵子恒的军队到了。 段君彦的杀手到了。 经此一事,安牧之和成凌风也不会在对楚昭抱有希望。 卫尉寺有沐川。 羽林卫有陆云。 陈远掌着一国钱粮。 赵文修掌着朝堂喉舌。 一切似乎万事俱备。 可—— 楚唯的心里泛起无奈,如若只是清君侧,杀了万世衡,可还魂真人她不敢动。他依然可以控制楚昭的皇权胡作非为。 可若是拥立新君,又能是谁呢?晨儿吗?他命在旦夕。凌儿呢?外戚未除。 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清君侧,然后架空楚昭,等待时机。再立新君。 楚唯正自盘算,门外传来遗传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接着斗室木门轻启,一个宫装华服的女子轻盈的走了进来,确实花静芳。 楚唯见她进来,微微一愣,心里缓和了许多,偌大的皇宫,花静芳与她也算是知己了。 婢女如画端了个大托盘放于案上,轻施一礼后退了出去。 花静芳满眼心疼的理了理楚唯有些凌乱的发丝,又在托盘上去了洇湿的帕子为她擦了擦脸,才叹了口气,道:“公主,事已至此,您要节哀才是,唉,好在徐尚宫走的还算安详……” 楚唯只是不语; 花静芳默了片刻,端起托盘上的一碟糕点推到楚唯面前,柔声道:“天已经全黑了,公主还没吃晚膳吧?这是我今年新做的百花糕,您多少吃点,无论怎样,都要以身体为重才是。” 楚唯闻言心里一颤,今天先是奔波,接着又是气怒,又是悲愤,全把养胎的事抛在了脑后,轻轻抚了抚腹部,还真是饿了,楚唯不觉一阵歉疚,她可以折腾,但却决不能少了孩子的,这样想着,楚唯自然的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花静芳的百花糕,一如既往的芳香沁齿,入口即化。 楚唯吃了一块,又拿起一块,花静芳见状,给她倒了杯温茶。 楚唯端起茶杯,正要饮用,却突觉手上发麻,酥麻质感迅速加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茶盏脱手落地。 楚唯立时明白,自己又一次中毒了,浑身已经没了半点气力,楚唯瘫软在木椅中,不可置信的看向花静芳,道:“为什么?” “呵——”花静芳脸上漫起痛苦的神色,冷笑道:“公主何必明知故问?” 楚唯的目光扫向四周,寻找着脱身之计,一边一脸错愕的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望容华名言。” “呵呵,公主果然是贵人事忙,看来已经忘了我的孩子是如何惨死的!” 花静芳死去的孩子?那个长宁的孪生兄长?可楚唯仍旧不明所以,一脸茫然的看向花静芳。 花静芳眼见楚唯如此,猛地一拍桌案,道:“时至今日,公主还要伪装下去吗?呵,也是,公主把我当傻子一样骗了整整十年,十年呀,可笑我把杀子的仇人当成救命恩人!若不是老天有眼,让我听到徐尚宫和灵书的对话,我——哈,哈哈——” 花静芳说着冷笑竟转为狂笑,笑声中眼泪合着痛苦、悲愤奔涌而出。 楚唯见状不由得心中一紧,道:“徐嬷嬷她说了什么?” “哈哈,徐凌云她说,早知余氏这样难缠,就该留下我的孩子来与敦郡王制衡!哈哈,是啊,我的孩子一定比楚凌更好拿捏吧,可惜公主您当初棋差一招呀!哈哈,我那苦命的孩子,就这么被生生的害死啦!” “不——”楚唯用力的摇头,“这不可能!” 可她却不得不承认,花静芳的流产很是蹊跷,而徐嬷嬷也十分可疑。 “不可能?这是徐凌云亲口所说!她亲口说的!哈哈,她这个贱婢,竟敢谋害我的孩子!一杯毒酒,实在便宜了她!” 楚唯闻言一震,颤声道:“你说什么?难道,是你害死了徐嬷嬷?” 花静芳的眼中已经没了泪水,却红的几乎喷出血来,她咬牙切齿的道:“是,是我,公主还不知道吧,是我向皇上谏言,送个女将给先皇后才稳妥; !哈哈,不论是谁,杀了我的孩子,就要血债血偿,包括,公主你!” “你要做什么?”楚唯下意识的护住小腹。 “公主以为我会动手吗?不,我不会,我还有长宁,断不会做出杀人的事,不过,还魂真人应该已经让皇上明白,公主您,才是有勇有谋、文武双全,才是辅佐先皇后征战天界的最好人选——” “不,容华,不可能的,这之中必定有误会,我虽然并不知情,但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花静芳脸上没有丝毫的痛快的,她的苦痛越来越深,十年来,楚唯俨然成了她的一个重要的支撑,护着她与长宁,可—— 花静芳的嗓音嘶哑,再说不下去,转头朝门外道:“来人,送公主去大殿面见皇上!” …… 大殿中,已经布好了香案,还魂真人抱着拂尘半躺在软榻上,在他身旁,一个面生的内侍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只装满酒水的杯子。 楚唯知道,花静芳给她服下的只是某种强劲的麻药,而这一杯,才是真正的穿肠剧毒。 她不能死,楚唯用仅有的力气护住小腹,她要保护她的孩子,楚唯急切的看向主位上的楚昭,疾呼道:“父皇,母后根本没死,母后的墓穴是空的,这个妖人满口胡言,您不能听信他的话呀!” 楚昭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几步冲到楚唯近前,抓住她的肩头急急问道:“你说什么?长乐,你去了雅儿的陵墓?” “是,父皇,陵墓中根本没有母后的尸首,母后没有死,何来招魂之说?何来征战天界之事?” “哈,哈哈哈,国师,你听见了吗?想不到,雅儿她真的羽化登仙了!” 楚昭说着激动不已。 楚唯愕然的瞪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楚昭竟会这样想法,他竟已入魔到如此程度? 楚昭激动的拍了拍楚唯的肩头,道:“长乐,你的母后已经位列仙班了!她十分想念你,也十分需要你。” “是啊。”还魂真人一脸恭敬的道:“皇后娘娘本就是仙人下凡,不同凡响,公主亦是星宿下界,佑我大楚呀!” “唉!”楚昭一叹,道:“长乐,你这些年为国为民做了多少事朕心里最是清楚,如今要送你仙去,朕,朕实在——” 楚昭说着已是哽咽,可他依旧坚定的道:“虽然不舍,却不得不置孤身的雅儿与不顾呀!” “皇上,莫错过了吉时!” “是,是——”楚昭以袖颜面,满是不舍的道:“赐酒。” ps: 亲爱的们~~接下去的情节都会比较紧凑~~求票求评~~么么个~~ ------------ 158章 痛失 楚唯此时浑身几乎失去了知觉,已经没了言语的力气,但她严重却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摄于楚唯的威仪,那端着毒酒的小内侍不由得颤抖起来,不敢上前。 楚昭见状,无奈的劝道:“长乐,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定然愿意去陪伴的你的母后才对,更何况,这一去,并非受苦,反比这人世间自在许多。” 说着看向花静芳道:“静芳,你来送长乐去吧。” 花静芳有些木然的执起酒杯,走到楚唯近前,捏开楚唯的下巴,她的动作很是僵硬,自从得知了孩子的死因,她每日每夜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报仇雪恨,可真当此时,她的心里却止不住的犹豫、矛盾以及莫名的不舍。 花静芳咬了咬嘴唇,再次提醒自己孩儿的枉死,唯有仇恨能让她坚定心意,心下一横,毒酒流入楚唯的口中,她下意识的看向楚唯,楚唯的眼里已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复杂难辨的意味,有心痛,有不舍,有劝诫,有忧虑,甚至还有怜悯,唯独没有惧怕或是哀求。 在这样的注视下,花静芳不由得手上一抖,剩余的毒酒尽数跌落在地; 楚唯感觉一股火辣的热流如同尖刀一般从她的喉咙刺入腹部,渐渐的汇集于小腹,却又瞬息间化作刺骨的冰冷,她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滚在地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可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这份清明中没有对还魂真人的仇恨,没有对楚昭哀怨,甚至没有对轩儿的不舍,那里面,有的只是卫离样子,她所见过的,他所有的模样,淡漠的。平和的,喜悦的,沉睡的,然后,他们同时向她绽开温柔的笑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一股劲风猛地刮了过来,楚唯大惊,接着她听到耳畔惊叫声、惨呼声、碎裂声...... 出了什么事?楚唯努力的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幽香的怀抱,接着一嘴里被塞入一颗丹药。 她的身体腾空飞起。劲风在耳畔呼啸。 或许是丹药起了作用。身上的酥麻之感很快退去。换来的刺骨的寒意,由小腹涌向五脏六腑的寒意。 她听到一个声音:“长乐,坚持住,很快到家了!” 这是云岫!云岫。楚唯死死的抓住云岫的衣襟,拼命的哭叫却只能发出微弱而沙哑的声音,她不停的重复着:“云岫,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感到云岫的身体猛然一僵,不过也就是一瞬,他就再次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前飞奔。 千竹苑中,听风阁的木门被踢的粉碎,木屑纷飞中。一条快如闪电的黑影飞入室内,谷清风闻声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云岫一把提了起来。 木床上,楚唯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已经失去了知觉,唯有一只手仍旧放在小腹上不肯松开。 谷清风一见这情形,立时取出药箱,银针趋毒与解药丹丸双管齐下,但他的面色却越来越是冷峻,噬魂丹天性嗜毒,楚唯服下的鸩酒之毒十之八九已经被吸入胎儿体内。 鲜血在楚唯身下的床褥上大朵大朵的铺展开来,就像是暗夜之中无数诡异的罂粟花。 钻心的剧痛之中,楚唯猛地张开眼睛,挣扎着抓住谷清风的衣袖,嘶哑着道:“我的孩子呢?谷先生,孩子没事吧?我的孩子没出事,对不对?” “公主――”谷清风一时语塞,不知当说什么,唯有满眼无奈的望着楚唯。 楚唯的心一点点的下沉,她下意识的抓住身下的床褥,入手的滑腻惊得她一阵战栗,她缓缓的抬起手掌,慢慢的移至眼前,灯光下,刺目的血红如同一把尖刀割裂她的目光。 谷清风看着楚唯的眸光一片片的碎裂,所有的生机瞬息间灰飞烟灭,他听到她发出刺耳的痛呼,接着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唯在朦胧中一丝丝的拾起失去的知觉。 她隐约听到云岫冷酷而邪魅的声音:“……告诉你主子,十日之内,我必取他性命; !” “云公子,您这是再说什么,奴家不明白――” “云梦李氏,自来是隐宗的一支,秀文姑娘不就是卫离安在千竹苑的一颗棋子吗?” “我――”秀文张了张口,但她心知面对云岫,再多狡辩已是无用,只得转而解释道:“云公子,卫公子他――” “呵。”云岫冷冷的打断秀文的话,道:“卫离他明知长乐有孕在身,还纵容万世衡谋害长乐,不应该叫他殷青岚才是,隐宗的司隐护法殷青岚!” 秀文并不知道殷青岚的身份,闻言愕然,她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分说。 “十日!”云岫声音中是压抑着怒火的决绝:“告诉卫离,让他准备后事!” 帷幔深处,楚唯如遇梦魇找不到出路,隐约中,她仿佛看到了卫离的神情一点点僵硬下去,就如同当日郁林城中不计其数的丧尸一般,彻底的枯朽,生命在云岫手中,比之草芥尚且不如。 不,她不能失去卫离!楚唯拼尽全力发出一丝微弱的声响:“云岫――” “长乐――”云岫几步走到楚唯的床前,“你醒了,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唯无声的张了张口。 云岫见状,赶忙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喂着楚唯喝了几口。 温水入腹,楚唯顿觉方才着火一般干裂的喉咙舒缓了许多,她忙不迭的拉住云岫的衣袖,道:“云岫,这不怪卫离,是我的错,卫离早就提醒过我,可我从未在意,终究中了亲近之人的算计,我――” 想到失去的孩子,楚唯泪如雨下,痛苦的道:“是我,害死了我的孩儿,是我呀,云岫――” 云岫见状,一言不发的将浑身颤抖的楚唯拥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头。 “云岫,你答应我,不要迁怒卫离,好不好?” 云岫依旧不语。 楚唯急了,她挣扎着推开云岫,定定的看着云岫的眼睛,道:“你答应我!” 云岫的嘴角挑起冷硬的弧度,冷笑道:“长乐,你最好平安无事,否则,我必定让卫离陪葬!” 说着丢下虚弱的楚唯,大步而去。 楚唯仰面躺倒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屋顶,就在方才,她还以为,没了这孩子,她就是死,可现在,她不得不为了卫离再次抓住一点生机,她不能连累卫离。 秀文小心翼翼的侍立在床前,见楚唯如此失魂落魄的情状,又是担忧又是心疼,轻声唤道:“公主――” “谷先生呢?”出乎意料的,楚唯竟立时答了话。 “这――” “说; !” “谷先生受了伤,此时在偏殿休息。” “受伤?怎会如此?” “方才公主情形不对,云公子他一时气怒,打伤了谷先生――不过您放心,谷先生说只是断了四根骨头,并无性命之忧。” 四个骨头!云岫下手够狠的!楚唯叹气,但同时也放下心,道:“林芷呢?” “林姑娘一直陪着公主,刚刚被绿萝叫出去了。” “让她速来见我!” “是!”秀文连忙应了,可走了几步又停顿下来,有些犹豫的道:“公主,我――” “无妨。” 秀文一怔,旋即朝楚唯深施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等待林芷的功夫,泽兰服侍着楚唯勉强吃了一碗乌鸡汤,一边依着楚唯的问话,简要的说了外间情形。 就在楚唯回来后不久,金吾卫指挥史佟彦就亲自带人围了千竹苑,说楚唯冒犯圣驾,责其立时入宫请罪,林芷连忙前去分说,可佟彦竟丝毫不理,带着人就往里闯。 段君彦也不是吃素的,见事情紧急,顾不得圣旨,与金吾卫动起手来,云岫在内院听到动静,径直赶到前院,没有多说一句,一出手就拧断了佟彦的脖子,佟彦登时丧命当场,金吾卫吓得慌了神,然后不知怎么就都死了。 泽兰说着脸上露出惊骇,楚唯却知道,这是云岫用了施放了丧尸蛊。 施放丧尸蛊极耗内力,饲养蛊毒更是要用鲜血,她想,或许正因如此,云岫的身子才一直那样虚弱,这一次,为了她,他是动真格了,楚唯不由得心中一暖。 佟彦死后,城中大乱,丞相万世衡奉旨进宫主持大局,并将赵文修和安牧之一并召进宫中。 余静庵随后率领一队羽林卫人马再次包围了千竹苑,但却未敢动手,此时形势紧迫,只待楚唯决断。 林芷听说楚唯醒了,赶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扑到楚唯床头,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 “我没事,放心。”楚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悲戚,“赵公子那边如何了?” “已经到了城外。” “中军营呢?” “成大人已经连夜赶往中军营。” “成凌风出城了?那紫檀呢?” “公主放心,她在移翠馆。” “那就好。”楚唯疲惫的合上眼帘,片刻后,沉声道:“传令下去,逆臣不轨,挟持君上,我楚唯以楚氏嫡长女之名,统率忠良之士,锄奸佞,清君侧!” ------------ 159章 圣旨 十里皇城,漫天肃杀,义军围城已是整整三日,羽林卫和残余的金吾卫齐齐退守宫城之内。 起先,是赵子恒率领二十万军队在成凌风的接应下攻入京都城,围困宫城。 接着,原本尚有些内乱的中军营在一夜之间,保皇之声尽数消弭,同时投入义军队伍,楚唯明白,这是卫离发了话,这些人虽然是万世衡多年来安插在军营中的亲信,但说到底,他们是隐宗的部下。 楚昭连续两日怒气腾腾的冲上城墙,厉声斥责楚唯大逆不道。 楚唯却坚持要楚昭交出万世衡与还魂真人,否则绝不退兵。 两厢相持不下。 今日,楚唯依旧如常亲临城下,只待楚昭出来训话,无论如何,对她来说,能见到有力气咆哮的楚昭,本身就是一种安慰。 不料,这一日等到的却不是楚昭,而是意外的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痛斥还魂真人祸国之罪,接着将其尸首悬挂于宫墙之上。 第二道圣旨,怒陈万世衡一十八条罪状,其中一条竟是挟持皇子,接着,张出皇榜举国通缉万世衡及其党羽。 第三道圣旨,擢升镇国凤舞公主为御国凤舞公主,行监国之权,代理朝政,执掌玉玺。 不待楚唯理清来龙去脉,紧闭三日的宫城豁然洞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喷涌而出,而血腥之后,是躬身而立的安牧之,赵文修和陈远,在他们身后跪了一地的侍卫和宫人。 三呼千岁,恭迎楚唯入宫; 楚唯下意识的扶住云岫的手腕,这些天,云岫一直陪在她身边。 深深的不安从心底升起,楚唯不禁秀眉紧蹙,还魂真人已死,那楚昭是否受累?若楚昭无恙。为何他的态度会陡然改变?万世衡劫持的皇子是楚晨还是楚凌?还有,她的监国之权又是从何说起? 这一切,是骗局? 可宫城中漫天的血腥,又意味着什么? 楚唯当机立断,留下成凌风与赵子恒继续困守,带着段君彦及义军中的精锐人马驱车入城。 再与安牧之等人会合,进入第二道宫门时,又碰上了一身血迹的韩时雪与陆云。 “属下羽林卫副指挥史陆云。” “属下金吾卫副指挥史韩时雪。” “参见公主殿下!” 陆云从来是她的亲信,而韩时雪,则是薛家的嫡子——薛诗涵的化名。也正是楚唯借由武举安插在金吾卫中的嫡系。 楚唯见二人情形。连忙问道:“出了何事?” 不料两人的答复竟与安牧之等人的说法相同。今晨突然接到楚昭的旨意,下令肃清宫中万氏余党,然后又命安牧之等人前往宣旨并迎接楚唯进宫。 韩时雪道:“公主,宫中孽贼已尽数伏诛。皇上此时在勤政殿等候公主。” 楚唯面露犹疑,但却别无选择。 ************************* 勤政殿前,绿萝扶着楚唯走下朱轮车,第一次的,楚唯面对紧闭的殿门生出一丝怯意,门后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真相?她已经失去了孩子,如何还能失去父亲? 楚唯终究深吸了口气,抬手缓缓推开殿门。 “公主——” 绿萝一声惊呼,连忙扶住几乎瘫软的楚唯。 楚唯借着绿萝的力气勉强稳住身形。定定的望进光影昏暗的大殿,半晌,颤抖着道:“母后——” 徐近雅安然坐在御阶的主位之上,温柔的看向楚唯,道:“进来吧。” 这样的徐近雅让楚唯没来由的生出寒意。自从猜想到徐近雅可能尚在人世,她就设想过多种母女相见的情形,却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陌生而压抑的,楚唯僵硬的站在原地,道:“父皇呢?” “他很好。”徐近雅似乎不愿多谈楚昭,转而道:“去,迎你妹妹进来。” 楚唯木然的将目光转向徐近雅左侧,一个风华内敛的墨衣男子正款步向她走来,那是墨冉! 她一时惊愕得难以言语,那是墨冉; !一个可称为哥哥的人! 竟是墨冉! 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指向墨冉道:“是你吗?给晨儿下毒的人?” “不是他。”徐近雅淡淡的道:“是我。” “为什么?” “因为,他该死,若不是为了稳住万世衡,我根本不会让他出生!楚国的皇嗣只有一个,那就是长乐你,也只能是你!我的女儿!” 即使再多惊骇,楚唯仍旧明白徐近雅的意思,她痛声说道:“那花容华的孩子呢?那个孩子——也是您做的,对吗?” “不是,当时我正需要一个男婴与万氏制衡,又怎会对付花静芳?” “可花容华亲耳听到了徐嬤嬤的话。”楚唯想到当日言辞凿凿的花静芳。 “灵云她只是见死未救而已。” “这么说,谋害花容华的另有其人?” …… “皇后娘娘——”灵书快步走了过来,见到楚唯连忙扶住她道:“公主,您身子虚弱,快些进屋坐着吧。” 楚唯木然的任由灵书扶着进了大殿。 徐近雅问道:“灵书,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回娘娘的话,方才芳仪殿的花容华意欲自尽,被尚宫局派去的宫人拦了下来,这会儿正看着呢,您看如何处置?” “人呢?” “已经带来了,就在殿外。” “呵,就是她差点害死我的长乐吧,倒是聪明的紧,带进来。” 花静芳不会武功,此时被架着进来,情状很是狼狈,但她的气势却不输半分,见到徐近雅,明显吃了一惊,但旋即看向楚唯,朗声道:“公主,今日我沦为阶下囚,杀刮由人,又何必罗嗦!” 见到这样的花静芳,这个直接害死她孩子的凶手,楚唯却生不出恨意,因为她也只是个可怜的母亲,楚唯叹道:“容华,我已经问过母后,害你之人并非徐嬤嬤。” “呵,事到如今,成败已定,公主又何必还要骗我?” “骗你?”徐近雅眼里闪过讥讽,“你还不配我来骗!” “母后。”楚唯也道:“方才您说徐嬤嬤是见死未救,那样说来,徐嬤嬤应是察觉了有人要加害花容华了?” ps: 亲爱的们~~这一章好难写呀,各种卡卡卡~~先更这些吧~~预告一下,下章有喜事哦~~求票求评~~么么个~~ ------------ 160章 传位 “灵云她日夜监视着芳仪殿,自然有所察觉。” “母后,那加害花容华的人到底是谁?” 徐近雅有些不以为意,但见楚唯坚持,只好答道:“是一个往芳仪殿的熏香中加了云霓草的人,至于是谁有什么打紧,左不过那几个了?” 云霓草,一众来自西域的安神良药,燃时无色无味。 “云霓草——”花静芳不由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重复着,“云霓草!” 接着尖叫道:“不,不可能,你胡说,不会的!” “容华——”尚宫局的工人赶忙慌手慌脚的制住有些失控的花静芳,道:“您这是怎么了?” 楚唯见状,心知其中必有隐情,挥手令尚宫局的宫婢退下,请花静芳坐了,问道:“看容华的样子,应当是有所领悟了,如此就好,毕竟长乐与容华相交一场,也不想担那莫须有的罪名。” 花静芳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惨白的指节,青筋暴起,嘴唇已经洇出了血迹,楚唯看着莫名的一阵难过,长叹一声道:“容华,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难为自己了。” 花静芳严重恨色暴涨,咬牙切齿道:“过去了?不,怎么能过去,我一辈子都过不去!我失去的可是我的孩子,您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啊!” 惊得绿萝一步上前护住楚唯,怒道:“你何尝不是害死了公主的孩子!” “绿萝!”楚唯拍案喝止。 绿萝也知失言,可为时已晚,徐近雅与花静芳齐齐惊呼道:“你说什么?” 接着徐近雅一字一顿的逼问道:“你说长乐有了身孕?” 徐近雅的威仪如千钧重压,在楚昭面前尚且能够应对自如的绿萝竟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楚唯强忍着伤口重被撕开的苦痛,轻声道:“母后,长乐不孝!” 未婚先孕,是女子大忌,按礼,是要受极刑的。 徐近雅知道楚唯与卫离已有夫妻之实,闻言一惊之后,旋即猜到个中情由,不由得长叹一声,一时无言。 花静芳也从惊愕之中缓过神来,她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但却明白,自己害得楚唯受丧子之痛,她扑通一下跪倒在楚唯面前,颤抖着不知如何开口,半晌,痛哭失声道:“公主,我对不起你,是我糊涂,我有罪呀!我,我——” 楚唯见这情形,再也忍不住泪水,泪如雨下,却依旧宽和扶起花静芳,摇了摇头道:“容华,过去了,别提了。” 哭了一气,两人总算恢复了些,花静芳目中恨意再起,跪伏在地道:“皇后娘娘,臣妾受奸人蒙蔽,残害公主,万死不辞其咎,但臣妾却也要求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将余舒那毒妇绳之以法!” “余舒?花容华说是余舒害了你的孩子?这事关系重大,你已经误伤了长乐一次,再不能胡乱栽赃!你这次可有证据?” “回皇后娘娘,这次绝不会错,云霓草就是臣妾的证据,当今世上,知道臣妾受不得云霓草药性的,除了臣妾本人,还有三人,是臣妾的父母双亲,还有一人就是余舒的胞兄余沅!” 她的父母定然不会加害,那么凶手就只能是余沅! 花静芳目光坚定,毫不避讳的道:“臣妾曾与余沅青梅竹马,一度几乎谈婚论嫁,只是——” 只是她被徐近雅看中,充实掖庭。 “所以,臣妾请娘娘为臣妾做主!” 徐近雅眸光闪了一闪,沉吟着道:“事关皇嗣,本宫亦不能做主,还要请示皇上才是!就请花容华与本宫前去禀明皇上吧!” 徐近雅说着颜色一厉,道:“灵书,去请余容华到永宁宫回话!” 永宁宫,楚唯心中一滞,十余年前的记忆奔涌而至,但也不过瞬间失神,楚唯就起身言道:“母后,父皇的身体——” 这样的事,若教楚昭知晓真相,定然是悲怒交加的! “无妨。” 徐近雅说着当先一步走出勤政殿。 楚唯无奈,只好跟着。 永宁宫中,楚昭仰卧在床上,面如金纸,神色颓败,今晨,徐近雅陡然现身,生生的撕开了他所有的尊严,他,一国之君,被一个妖道迷惑,以致虐杀百姓,残害忠良,甚至险些毒死自己最为看重的女儿,这一切,本就足以让他痛不欲生,而徐近雅的咄咄逼人与冷嘲热讽,更让他濒临崩溃。 “父皇。”楚唯低呼一声,扑到床边。 这个熟悉的声音楚昭从万劫不覆的深渊生生拖了回来,他艰难的看向楚唯,颤抖着握住楚唯的双手,老泪纵横,道:“长乐,父皇对比起你!” “父皇——” 可楚唯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徐近雅冷冷的打断,“皇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臣妾此番前来,另有要事回禀。” 楚昭疲态尽显,气力不济的道:“宫中诸事,雅儿做主就好!” “皇上,事关皇嗣,您还是亲自决断才好。” 徐近雅说着朝身边的灵秀姑姑使了个眼色,灵秀立时上前就要去扶楚昭。 在徐嬤嬤遇害,自己也差点丧命之后,楚唯能够理解徐近雅对楚昭的不满甚至怨怼,但眼见徐近雅如此无情,她仍旧心中难过,不待灵秀动手,先一步扶着虚弱的楚昭坐了起来。 紧接着,余舒和楚凌被带了进来。 宫中讯息向来传播的飞快,楚唯监国的消息早已传出,御国公主与太子品级相同,朝中尚无太子,却擢升了执掌玉玺的御国公主,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女子临朝虽然于礼不符,但前朝已有长孙皇后的先例,再加上,自从宫变后,她就再没有联系到余沅,这样她越发不安。 是以,早就按耐不住的她,一听说楚昭宣见,立时就带着楚凌赶来,可她没料到竟被宫人带进了永宁宫,更加没有料到,此时主持大局的竟是死而复生的徐近雅! 见花静芳和余舒都被带了来,楚昭一怔,之后道:“雅儿,什么事,说吧。” 花静芳闻言双膝一软跪倒在楚昭塌前,痛哭道:“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呀!” 余舒再见到徐近雅本人,在看清她眼里的不屑之后,就猜到大势已去,此时听得花静芳的话,登时面色如土,若只是楚昭,她尚且有几分辩白的把握,可面对绝不会放过她们母子的徐近雅,她明白,就算是欲加之罪,徐近雅也可以弄死她,更何况,那事,确实是她所为。 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多年的深宫隐忍一夕崩溃,余舒心中的恨意甚至更胜于花静芳,无边的绝望让她瞬间失去了理智,她已听不清花径芳说了什么,她甚至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失声狂笑着。 “是,你说对了,就是我,花静芳你这贱人,为了进宫攀龙附凤,竟抛弃了我哥哥,你凭什么,我只恨没能连你一起杀了,还有你!” 余舒猛地挥手指向楚唯,恨恨的道:“你不过是一个没娘教养的孤女,若不是皇上偏宠,你凭什么执掌军权,左右朝政?凭什么凌驾于皇子之上!哼,我原以为皇上有多宠你,可我不过一句‘天煞孤星’,他就避你如蛇蝎,哈,哈哈,多可笑呀!可笑啊!” 楚凌见状挣扎着要去劝阻她,却被身旁的宫人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余舒将心中的恨意咆哮出来。 楚昭从未料到蕙质兰心的余舒竟是心如蛇蝎的毒妇,更是牵动了丧子之痛,他陡然发觉,自己身为九五至尊却如同一个傻子一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楚昭只觉喉中腥甜,一口鲜血直喷出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父皇——”楚唯连忙扶住楚昭,一边喝道:“堵上余容华的嘴!” 徐近雅自始至终没多看楚昭一眼,见他晕倒,冷冷的道:“灵秀,救醒皇上。” “是。”灵秀说着上前不知塞了一个什么东西给楚昭服下,不多时,楚昭闷哼一声徐徐醒转。 “皇上。”徐近雅俯视着楚昭,道:“余氏谋害皇嗣,诬陷公主,不知当如何处置!” 徐近雅的冷硬如同一把尖刀恨恨的戳在楚昭心口,他勉强出声道:“赐死。” “父皇!”楚凌痛呼。 “皇上!”满脸悲戚花静芳竟也为余舒求情道:“皇上,求皇上看在嘉郡王尚且年幼的份上,暂且留下余容华的性命。” 这一来,众人皆是一惊。 花静芳朝楚昭及徐近雅叩首道:“公主说的对,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臣妾已经失去了孩儿,又何必再累嘉郡王受骨肉分离的苦。” 楚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徐近雅却一眼看到花静芳支在地上的双手渗出鲜血的指甲,她雍容的道:“到底是花容华识大体,皇上,臣妾以为花容华言之有理。” 楚凌见状也连忙苦求道:“儿臣求父皇开恩。” 徐近雅续道:“死罪能免,但余容华毕竟是身犯大罪,不加以惩治,恐难服众——” 花静芳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一般,立时道:“那就罚余容华禁闭三日罢。” 楚昭痛苦的闭上双目,徐近雅看了一眼目眦欲裂的余舒,叹道:“花容华果真是宽和之人,好,就依容华的意思,小惩大诫,禁闭三日!” 已经恢复神志的余舒闻言却是双目喷火,拼命的摇头挣扎。 徐近雅见状面色一寒,沉声喝道:“余容华,你还不知错吗?三日禁闭,你要好生忏悔!来人,带余容华退下。” 楚凌也跟着劝道:“阿娘,禁闭的惩罚已经很轻了,您就——” 余舒被塞住嘴巴,无法言语,唯有满眼惊惧的望向楚凌,可她来不及再多表示,就被宫人拖了下去。 楚凌强忍着没有追上去,目送着余舒,直至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才深吸了口气,规规矩矩的跪伏与花静芳面前,道:“花容华,阿娘她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凌儿知道,再多说什么,都不能缓解您的心痛,但凌儿还是要说,从今往后,凌儿必定待容华如母,孝顺容华,一生一世!” 眼前的这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明明比她的长宁年幼,却处处谦让着长宁,总是护着长宁,花静芳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一个字。 徐近雅不再理会花静芳与楚凌,款步走到楚昭塌前,道:“皇上,您圣体违和,不宜再多操劳,臣妾斗胆谏言,请皇上下旨传位凤舞公主!” “母后,您在说什么?” “长乐,如今你父皇重病在身,敦郡王失踪,嘉郡王有母如此只怕也难当大任,难道你身为楚氏嫡长女不应有所担当,为君为父分忧吗?” 不待楚唯推辞,楚昭叹息一声,道:“长乐,你母后说的句句在理,来人,宣朝中重臣即可入宫至勤政殿候旨!” …… 楚昭拖着病体,亲自执笔完成传为的旨意,朝中重臣虽然早有准备,却也仍旧不免惊愕,但不论立场如何,却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对。 同时,楚昭昭告天下,当年孝雅皇后为全孝心回家侍奉双亲,并未薨逝。 楚唯眼见楚昭如此,不得不苦求徐近雅原谅楚昭,而她自己也传令林芷带着随身服侍之人入宫,重新住进了借翠轩。 第二日一早,天将放亮,就有内侍慌里慌张的跑到借翠轩,没头没尾的禀道:“公主殿下,不好了,余容华没了!” 余舒,在禁闭的第一夜,暴毙。 楚唯顾不得什么,连忙带着人赶往尚宫局,漆黑的斗室内,已经燃起了灯火,余舒横躺在地上,双目圆睁,早已断了气,死不瞑目。 楚唯立时问道:“何时发觉的?” 内侍胆怯的道:“就是方才,嘉郡王突然赶来,急切的要见余容华——” 凌儿?他天不亮就跑来尚宫局做什么?更何况,禁闭期间,不得探视,楚唯追问道:“嘉郡王说了什么?” “回宫主,嘉郡王大呼余容华怕黑,要见容华,奴才不敢违背宫规,可以不敢阻挡嘉郡王——” 余舒怕黑!而且怕到被吓死的地步! 楚唯脸色一变,道:“嘉郡王人呢?” “这个——奴才不知——” “快,去芳仪殿!”RS ------------ 请个小假~~ ------------ 卷一:南楚公主 ------------ 001章 诛杀 齐国东宫重喜殿,太子妃的宫室。 “娘娘”,珠帘作响,徐嬤嬤急急的走入内室,“兆裕门已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兆裕门,齐皇宫东门,距离东宫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看着呆呆靠着床沿的主子,徐嬤嬤忍不住的心焦,魏皇黎钰御驾亲征齐国,兵临城下那日,太子妃不顾安危执意登上城楼为太子殿下助阵,回宫后便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如今宫城陷落,宫人四处逃散,各宫主子或是躲藏、或是扮作宫婢趁乱出逃、抑或有节烈之人自尽殉国。可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却要如何是好? “娘娘,您好歹说句话,是生是死奴婢都陪着您。” 徐嬤嬤上前握住楚唯冰冷的手,继而揽住她瘦削的肩膀,自己第一次抱起这个孩子时,她还在襁褓之中,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她竟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想到自己惨死的女儿,徐嬤嬤的手臂不禁微微用力,老泪纵横。罢了,都是命。 一滴眼泪落在主仆二人交握的手上,楚唯忽然一个机灵,似是如梦初醒。 “嬤嬤,轩儿呢?”楚唯慌张的站起身来,却不料脚下无力,险些摔倒。 齐轩,齐国太子的唯一的儿子,长到八岁,却仍没有封号,宫人们只好称他为小公子。 “小公子?”徐嬤嬤也忽然发现一直守在重喜殿的齐轩此时竟不见踪影,“小公子刚刚还在的,奴婢这就去找。” “嬤嬤!”楚唯反手抓住徐嬤嬤的衣袖,“他不能杀了轩儿,那是他的孩子。” “娘娘,您说什么?” “轩儿是黎钰的孩子,真的,真的,是他,我记得他的脸,在洛阳行宫。” 楚唯的言语有些凌乱。 如遭雷击的徐嬤嬤猛地咬了一下舌头,是真的,不是自己做梦,到底是在深宫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人,徐嬤嬤很快镇定下来,“娘娘,您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如此问了几遍,楚唯仍是那句:“不要杀死轩儿,他是黎钰的孩子。” 徐嬤嬤咬了咬牙,自家主子,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从不会胡乱说话,此时这番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她来不及细想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必须要给主子谋条生路,哪怕希望渺茫。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了,拿定了注意,她再次拥了拥楚唯,“娘娘,不要怕,奴婢这就去见魏帝。” 黎钰,魏国皇帝,此时应该已经从兆裕门进入齐皇宫,他应该会直奔御书房或是太和宫,那是齐皇宫的中枢,皇帝和太子及一些朝廷重臣此时应该都在那里。 可是小公子又去了哪里?毕竟是天家贵胄,虽是亡国之君,应该也不会被胡乱砍杀吧。当务之急是找到黎钰。 徐嬤嬤心急如焚的跑出重喜殿却与匆匆而来的齐轩撞了个满怀。 “小公子!” “嬤嬤,母妃呢?”齐轩看清是徐嬤嬤,拉着她就往殿内走,“我去找了几件杂役的衣服,快些和母妃换上,我们——” “好,娘娘在里面,小公子快些过去,奴婢很快回来。”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早慧的齐轩,徐嬤嬤一时无言,放开齐轩,快步而去。 哭叫声、喊杀声越来越近,此时的重喜殿一片空寂,齐轩拉着母亲匆匆走出殿门,他已经八岁了,无奈自幼身体羸弱,此时更恨自己没有能力照顾母亲。 张显峰率领一簇士兵进入东宫,他受命来诛杀齐太子的子嗣,破城之前,皇上亲下诛杀令,齐国皇族不论男女老幼,杀无赦。 他虽是武将出身,却为人耿直良善,向来怜惜老弱,如今看着眼前这不堪一击的母子二人,隐隐有些不忍,可皇命在身,无可奈何,终究说出那个字:“杀!” “谁敢?” 一声怒喝虽然稚嫩却有挡不住的威严,张显峰看着迎着刀枪傲然而立的齐轩,竟有一瞬的惧意。 将领尚且如此,更遑论士兵,都被齐轩的威仪所摄,一时呆在当场。 到底是久经沙场,张显峰不过一瞬就收敛心神,暗道,齐太子那个徒有其表的窝囊废竟然有这样一个儿子,这般如珠似玉的人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所以必要诛之,免除后患。想到这里,原本那一丝怜悯荡然无存。 张显峰抄起自己的红缨枪,手起枪落,直刺向齐轩的心窝。 “轩儿”,楚唯听到自己仿佛破碎的声音,同时也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那杆红缨长枪穿透她的身体,她,作为一个母亲,本能的为儿子挡住这雷霆一击。 “母妃!” 楚唯想着这应该是儿子在呼喊她,只是她怎么也扑捉不到那个声音,无可抗拒的陷入黑暗。 楚唯以为自己死了,哪怕再不舍。然而耳边的喧闹却在提醒着她的知觉,她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丝声音。她的思绪如柳絮纷飞,她想到了她的母亲,想到了指月,想到了洛阳行宫,自己那么多次该死的时候都没有死去,断不能在此时撇下儿子。 “公主,公主!” 楚唯在一连串焦急的呼唤之中张开眼睛,入目却是张熟悉而陌生的脸,这是谁?轩儿呢?楚唯努力的看向周围。 看着周围婢女们单薄的夏衫,不对!为什么是夏天,应该是隆冬才对,她还记得重喜殿外凋零的花树,兆裕门城楼呼号的北风。 我不应该在这里!楚唯努力挣脱,可却没有丝毫效果,她看到自己的手,那么小小的一只,比轩儿的还要小,这是个孩子的手,她竟然变成了个孩子,这不可能,这是梦。 “指月,还不快快把公主抱回床上,太医马上就到。”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妇人匆匆赶来。 “是,徐嬤嬤”,正是六神无主的指月如蒙大赦般抱起楚唯。 楚唯无力的躺在床上,尽管她几天来都不肯张开眼睛,可一番折腾下来,她还是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她没有死,但是回到了小时候。那轩儿又去了哪里? 皇上驾到—— 内侍的声音响彻宫室,她知道宫女们所说的前去祭天帝后回宫了。那是她的父皇和母后吗?楚唯再也无法无视。 “长乐”,一个盛装宫妇急急坐在床沿,关切的抚着她的额头,唤着她的乳名‘长乐’。 这就是自己的母后吗?她们楚国的皇后?略微苍白的肤色衬得她绝美的容颜更显出尘,幽黑的眼眸携了一汪春水似的温柔,这个在她两岁那年辞世的母亲,她对她的记忆只能靠永宁宫中那一幅幅的画卷。 ------------ 002章 死因 “母后”,楚唯生涩的吐出这个声音,这个称呼她并不陌生,她曾经每天如此称呼齐国皇后沈氏,她的婆母。 “呀!长乐会说话了!” 楚后徐近雅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对亦是满面惊喜的皇上楚昭道:“皇上,您瞧,长乐会说话了,她叫臣妾母后。” 不等楚昭说话,她又亲了亲楚唯的脸颊,“长乐乖,快叫父皇。” 父皇?楚唯看着自己再不能熟悉的脸,八年前他在太极殿前送自己出嫁,那个时候的他已没有现如今的英姿勃勃,楚国也是日渐衰落,乱臣四起。 望着父亲期待的目光,她眼眶酸涩,当年父皇是怎样的狠心,将自己远嫁,嫁给那个懦弱无能的齐太子齐逸。 期待的神色一点点从楚昭的脸上褪去,却仍然是温柔而耐心的笑道,“雅儿,长乐还不到一周岁,如何能一下子说那么多话。” “父皇!” 稚嫩的声音斩断了所有的情绪,楚昭和徐近雅都有一瞬的失神,楚昭抱过女儿高高举起,哈哈大笑道:“朕的女儿果然不凡!雅儿,我们的女儿定然像你,冰雪聪明。” “皇上,不可。这于理不合。”徐近雅反应过来,连忙说道。皇室威严,皇上与公主虽是父女,更是君臣,皇上如何能抱公主,这可是欺君。 “无妨,我们的女儿自然不同”,沉浸在喜悦中的楚昭懒的理会那些繁文缛节,“来人,传朕旨意,册封长乐公主为辅国汇阳公主。” 徐近雅闻言一愣,转而难言喜悦敛衽一礼道:“臣妾代公主叩谢皇恩。” 辅国公主是正三品衔,而汇阳更是楚国大县,隶属江州郡,毗邻京都所在的新都郡,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极为富庶。徐近雅几乎不敢几乎相信自己的耳朵。 吃惊的并不只她一人,依偎在楚昭怀里的楚唯也不可置信,自己前世就曾被封为辅国汇阳公主,不过那是在自己的二弟楚晨被册封为太子之时,那时候她八岁。 自从认识到自己重生以来,楚唯就打定主意,极力讨好自己的父皇,前世的经历无疑告诉她,父皇就是她的一切,只要得宠,便一帆风顺,自己前世就是因为失宠于父皇,才会在宫内举步维艰。但她没有想到得来竟是如此容易,不过一句‘父皇’,就提前七年获得这个封号,那么是不是可以改变更多,比如自己母后的早逝,比如自己被迫远嫁,比如那个羸弱的轩儿。 楚唯一双胖滚滚的手臂搂住父皇的脖子,嗅着熟悉的龙涎香,思绪飞出很远,母后应该是在今年隆冬薨逝。后来,徐嬤嬤说父皇曾在逃难中被玄铁卫的毒箭射中,母后情急之下为父皇吸出毒血,虽救了父皇的性命,自己却损了身子,日益病重,只靠汤药维持。 楚唯不由得想到了那场她不曾经历的灭族之灾。 南北九州本是黎氏皇族的天下,国号“魏”,二十年前,魏国成帝驾崩,成帝子嗣不兴,驾崩时膝下只得一子,尚不足五岁,幼主临朝,外戚弄权,卖官鬻爵,民不聊生。十二年前,即魏永帝八年,北平侯齐渊佣兵自立,自燕京挥军南下,当时魏国内政混乱,皇帝昏庸,根本无力抵抗,只得败逃江南,凭长江天险勉强对敌,父皇临危受命为镇北将军,死守长江一线与齐氏周旋,总算守住半壁江山。 鏖战三年后,双方相持不下,齐军方才停止南下攻势,同年,齐渊于燕京称帝,国号“齐”,与魏国划江而治,时为魏历永帝十四年。这齐渊便是楚唯前世的公爹。 然乱世并未结束,在南北征战之时,西蜀刘氏趁机积蓄力量,刘氏家主刘云政于永帝十五年初在汉安称制,国号“蜀”。 永帝震怒,却无力讨伐,奸臣王忠向永帝进谗言,那刘云政乃是楚家的养子,楚昭的义兄,两人必将联手覆灭魏国。 永帝听信谗言,竟下旨诛杀楚氏九族,楚昭当日携妻子徐近雅在京都城郊的般若寺进香,得京都府尹万世衡传讯,仓皇逃亡,被皇族亲兵玄铁卫追杀,肩中毒箭,徐近雅舍命救夫,方才保住性命。然楚氏族人皆以谋逆之罪惨遭诛杀,一时京都血流成河。魏国再无楚姓。 楚昭负伤逃回江州,总算他在江州经营数载,军士只知镇北将军,不知永帝。楚昭怒揭反旗,讨伐昏君,终在永帝二十年肃清江南黎氏,黎氏族人尽皆杀之,魏国灭。 至此,天下三分,北齐、南楚、西蜀。 “长乐,长乐”,徐近雅拍了拍楚唯粉嫩的小脸,笑着对一旁的徐嬤嬤说道:“这孩子,总是发呆。” “娘娘不能这么说,公主可是聪明着呢,前儿还哄得皇上赏了十斛明珠,此时怕是想着怎么讨娘娘欢心呢。” 徐嬤嬤一副与有荣焉的口气。她本是灵剑山庄徐家的丫鬟,随着大小姐徐近雅嫁到楚家,丈夫原是楚家的管事,在楚氏灭族时亦被处死,徐嬤嬤孤身一人一直侍奉徐近雅,几经浮沉,如今已是尚宫之位。年前收了借翠轩宫女指月为义女。如今指月正是楚唯身边得力之人。 楚唯从回忆中醒转,努力的转头看着母后,她似乎又瘦了些,又苍白了些。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徐近雅总是把楚唯抱在自己的永宁宫,白日无事,就给女儿读些经史诗词,倒也乐在其中。 “母后,抱抱。”楚唯应景的张开双臂,自己前世也曾为人母,当时因她是南楚公主,齐逸对她诸多防备猜疑,她因为轩儿的身世惴惴不安,对齐逸也是能躲则躲,加之轩儿胎中带着弱症,整日不离汤药,除了给皇后的晨昏定省,前世的楚唯几乎不曾主动走出重喜殿。八年的时光中,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就是轩儿时有的亲昵。 此时面对着重病缠身的母亲,楚唯唯有刻意拿娇拿痴来宽慰母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接着是宫女灵书的几句低语。 徐近雅原是天下四大宗派之一灵剑山庄的大小姐,六年前嫁于楚氏门阀嫡长子楚昭,灵剑山庄的婢女皆以‘灵’字为名,这灵书便是母亲闺中时候的贴身丫鬟,当年陪嫁共有八个丫鬟,其中年纪最长的灵云,就是现在的徐嬤嬤,再加上灵书,其余六人都在几番动荡中殒命。 如今徐近雅虽贵为皇后,但到底重病缠身,心也淡了,永宁宫中宫奴宫婢数十人,却从不叫到跟前伺候,只拖着徐嬤嬤说说闲话,偶尔写写画画。 永宁宫向来安静惯了的,徐近雅听到声音不由得朝外看了一眼,徐嬤嬤立时会意,唤道:“灵书,什么人在外面?” 灵书闻声挑帘进来,因是从小跟来的,又兼徐近雅素来宽和,灵书倒也不拘礼,笑答道:“哪有什么人,不过是御书房的小顺子来传话,说是皇上还在与大臣议事,中午就不在咱们宫里摆饭了。” 确实再平常不过的,楚唯却感到母亲的手臂微微一僵。 午间,楚唯躺在寝殿借翠轩的雕花大床上,望着焕然一新的宫室,以及各处摆放的珍宝古物,这些都在提醒她,马上要迎来自己的周岁礼,七月初一,她的生晨,过了生辰,就迈进了两岁的门槛,而母亲,就是在这一年的隆冬薨逝。 徐嬤嬤说母亲是终年体虚、积重难返,油尽灯枯而死。 前世她也一直以为是这样,直到九岁那年她无意中听到的那段对话。 那天是母亲的忌日,父皇要所有的皇子公主尊母后为嫡母,是以二皇子也就是楚国的太子楚晨、三皇子楚凌、四公主楚黎和她一起祭拜母后。 想到这里,楚唯不禁有些唏嘘,前世父皇曾经如此宠爱自己,以致要求皇子们也要尊自己为长姐,是以楚晨明明是长子,却只能称为二皇子,为此父皇甚至和御史台僵持了好一段日子。 那天,祭祀完毕,几位皇子公主都亲昵的随着各自的生母回寝宫。楚唯望着母亲的灵位一阵难过,便找了个由头偷偷跑去永宁宫。自母亲薨逝,父皇便下令封禁永宁宫,后来册为皇后的万氏自始至终都没有入住这个由来已久的皇后寝宫。 永宁宫里有许多母亲的画像,都是父皇亲手所作。这也是孩时的楚唯对母亲唯一的印象。 在去永宁宫的路上,经过一处屋所,叫做撷芳斋,是闲置的。 隐隐有人声从墙内传出,楚唯本不曾理会,却突然听到‘徐皇后’的字眼。 涉及母后,楚唯就停下脚步,留神听去。 “姐姐今天若不当值就留下陪我吧。”一个小宫女央求道,声音婉转中带着一点湘南的口音。 “这撷芳斋又没有主子,你不过是看着殿门,哪里需要我帮忙。”另一个小宫女的声音。 “可这里挨着永宁宫,今儿个可是徐皇后的忌日。” “这有什么,徐皇后素来宽厚。” “可是,可是……”湘南口音的小宫女有些吞吞吐吐。 “可是什么,我先走了,我屋里还有些活计。” “姐姐留步”,湘南口音的小宫女像是拉住了另一个小宫女,顿了一下低声道:“听说,听说徐皇后是被皇上毒死的。” ------------ 003章 婢女 “闭嘴,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吗?皇上与徐皇后是患难夫妻、鹣鲽情深。皇上怎会害皇后。” “是真的,皇上碍着皇后的身体和灵剑山庄的威名一直空置六宫,群臣曾多次进言纳妃,皇上左右为难,可皇后却恃宠生娇,对皇嗣之事不闻不问。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妒妇,更何况是贵为天子?可皇上又怕担了嫌弃糟糠之妻的恶名,更不想与灵剑山庄冲突,所以才…….” “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从今就叫它烂在肚子里,你再不可对别人说起。” “我知道分寸,也只与姐姐说说,姐姐今天无论如何陪我执夜。” 楚唯当时如遭雷击,几乎瘫软在地,待要去找那小宫女时,哪里还有人影。 第二天再去,便听说撷芳斋的宫人昨夜暴毙,死状可怖,像是被什么吓破了胆。 当年的楚唯还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公主,听闻小宫女的死讯后,想也没想就跑去御书房与楚昭哭闹。 现在的楚唯还记得当时自己说出是父皇害死母后时,楚昭身上爆发出的杀气。后来她说出了撷芳斋的听闻,父皇几乎是颤抖着吩咐小顺子去将那宫女带来。她如坐针毡般呆在御书房等候消息。得到的回禀却是自前朝覆灭后,撷芳斋一直空置,并没有安排任何宫人。 这是一个圈套,自以为是头脑简单的她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父皇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字一顿的说:“你贵为公主,竟如此轻易受人蛊惑,连父皇也不信任,也要诬陷,实在有负父母之恩,去,到思过殿去。” 她被禁闭了,她望着父皇饱含失望与痛惜的目光,满腹的委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以为自己会在思过殿呆很久,可是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在所有人的小心翼翼中,她得知,在她被禁闭后,万昭仪随后带人查抄了借翠轩,在指月的房中搜到一个魇阵,她的掌殿宫女指月,以蛊惑公主之罪被杖毙。 她跑到父皇面前哭诉,父皇只是摆了摆手,下旨整修原楚氏位于鸡鸣寺旁的别院‘千竹苑’,赐为辅国汇阳公主府邸。 在她离开御书房时,父皇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过去朕和你母后常去那里小住。” 当时她只顾着委屈,并没有理会,此时再想起,当时父皇的语气竟有难掩的无奈与疲惫,父皇贵为天子,又是什么让他感到无奈? 她搬入公主府后的一个月,钟灵宫昭仪万胜雪行册封大典,为皇后。时为南楚武帝十年。 当时的她,任性而无能,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楚唯暗下决心,今生的她再不能如此。 思绪混乱,躺了许久都睡不着,反倒有些腻歪,楚唯索性在床上练习走路,宽大的床对她来说倒也够用。在她重生后的第七天,她就已经学会走路,事实上小孩子不会走路,并不是不会,而是不敢。可是她不敢在大人面前走,毕竟自己还不满周岁,若是健步如飞,岂不被人看成怪物,所以这些天,她都在表演扶墙行走,也好给父皇母后等人一个适应的阶段。 “你胡说!”安静的外间突然有些声音,虽是刻意压低的,在安静的宫殿里还是听得清晰。 楚唯知道,这是玉簪的声音。她身边伺候的,除了掌殿女官指月外,屋里还有四个总角模样的小宫女,朱槿、木槿、玉簪、玉兰,其中朱槿和玉兰年岁略大一些。 “我亲眼看到你吃的,就在刚刚。”木槿的声音很低,但却是固执的。 “什么事情?也不怕吵醒了公主”,玉兰声音里带着责备,轻轻地开关门声,估计是玉兰和朱槿进来了。 “玉兰姐姐,你来的正好,木槿诬陷我偷吃了公主的芙蓉酥”,玉簪像是没听到玉兰怕吵醒公主的提醒,声音反而更大了些。 “什么?”玉兰明显站到了玉簪的一边,“木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大家都是姐妹,何必互相踩踏?” “我没有胡说,这盘芙蓉酥我端进来的,明明是五块,原想着公主醒来后会吃,可是如今竟变成了四块。” 听着小宫女们争论,楚唯有了兴趣,悄悄下地走到内室门旁,透过帘幕,可以看到四个小宫女都站在紫檀木桌旁。 “就算真少了,怎么知道是我吃的,我看倒像是木槿你贼喊捉贼。” “你血口喷人,我亲眼看到你在吃,好呀,你不承认是吧,大不了到司正大人那里打官司,索性剖开肠肚看个清楚。” 木槿说着就去抓玉簪的衣袖,却被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朱槿拦了下来,“不过是一块芙蓉酥,长点记性就是了。玉簪你还不把嘴边的点心渣子擦干净,难不成真要劳动司正大人?” “我没有”,玉簪嚷道,一边慌忙用衣袖擦拭嘴巴。 一旁的玉兰见这情势,玉簪的举动已经露了馅,连忙打圆场道:“朱槿说的对,都是一个屋子的,一会公主醒了,我们禀了公主就是,公主大人大量,定不会计较,说不定还把这盘芙蓉酥都赏了我们。真要闹起来,还不是丢我们借翠轩的脸面” 木槿想要再说,朱槿拉了拉她的衣袖,抢道:“公主自然是大人大量的,但咱们却不能辜负了公主的恩宠,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不要做,不然谁也帮不了她。” “我都听玉兰姐姐和朱槿姐姐的”,玉簪立时换了一脸的讨好,拉住木槿央道:“好妹妹,我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一场风波算是平息,楚唯悄悄地爬上脚蹬,再爬上床。 木槿的勇,朱槿的谋,玉兰的偏袒,玉簪的奸猾,在她的脑海里越发生动。木槿在受人冤枉时说出剖腹验证的话让她震惊,而更令她刮目相看的是朱槿,刚刚玉簪的嘴巴上根本没有什么点心渣子。朱槿不过一句话就制服了玉簪,这份机变自己前世怎么就没看到。 前世的她根本没关注过这些丫头,在借翠轩时她万事依赖指月,出宫后,只带了徐嬷嬷,其他的人便不知如何了。 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在这个遍地阴谋的皇宫中,没有谁会因为她是个无知幼童而放过她,她要自保,就要和他们斗,要斗,就要有自己的人手、自己的势力。 一块芙蓉酥,看清四个丫头,朱槿可以重用,木槿也是好的。而玉簪、玉兰要尽快打发了才是,免得教坏了借翠轩的其他宫人。 打定主意,楚唯开始打算怎么抬举朱槿木槿,打发玉簪玉兰,想了几个方法,都觉不好。忽然灵光一现,楚唯不禁摇头失笑,自己一个一岁的娃娃,要打发谁,哪还需要什么理由,单凭喜恶,难道还有人会和一个小娃娃理论。自己真是糊涂了。 是的,一个小娃娃,不能表现的太过精明,却可以无理取闹、可以任性妄为。想到这里,楚唯心里莫名的舒畅。 下午,照例去永宁宫,徐近雅正和徐嬷嬷说话,楚唯就在一旁假装练习走路。 “凌云”,徐近雅惯于叫徐嬷嬷的闺名,“我听说近日屡有朝臣上表,请皇上广纳嫔妃。” 徐嬷嬷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掩饰过去,打量着徐近雅的神色,小心说道:“娘娘听谁说的,奴婢怎么不知。” 徐近雅像是根本不在意徐嬷嬷怎么说,续道:“我的身子自己知道,是指不上的,可我就是过不了这个坎,当年我与皇上曾有一心一意,白首不离的盟誓,如今要看着他纳妃,我……” “娘娘快别这么说,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奴婢这些年来看得真切。” “正因为他待我如此,我才更应该多为他考量,如今他贵为天子,却空置**,如何向臣民交代?” 徐近雅摆手阻止了徐嬷嬷的劝慰,又道:“我昨天与皇上提到纳妃之事,皇上却一口否决,只说有我一个已是苍天厚赐,可他如若真做此想,那日为何会派了小顺子来永宁宫?” “小姐”,每当徐嬷嬷要说些体己话儿时就会这样称呼徐近雅,“那日的事,奴婢去查过,早朝后皇上一直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并没有叫人在跟前伺候,小顺子只守在殿门外,期间,有个奉茶宫女问小顺子要不要添茶,小顺子和她说了几句,后来喊来小贵子值班,自己就来了我们永宁宫,我看这事未必是皇上的意思。” 徐嬷嬷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皇上心里只有小姐一个,又怎会让这些事来打扰小姐。” 一旁的楚唯屏息凝听,前世的万皇后是在母亲薨逝前进宫的,也只有她一个,其他妃嫔都是之后陆续充盈的。可见父皇在母后薨逝前并没有松口纳妃,不然也不会只有万胜雪一个,那么万胜雪又是怎么进宫的?和这个小顺子有没有关系? ------------ 004章 生辰 徐近雅看了徐嬷嬷片刻,长长舒了口气,“今个难得好天气,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正是呢”,徐嬷嬷笑着起身要去抱楚唯。 楚唯乖乖的等在那里,甜甜的道:“母后抱抱。” 看到女儿如此贴心,所有的不快与病痛都变得无足轻重,徐近雅笑着起身,哪知尚没站稳,竟一阵的眩晕,跌坐在地。 “小姐!” “母后!” 两个声音,两个人也同时奔了过来。楚唯本就腿短,兼之隔着一段距离,待她晃到徐近雅近前,徐近雅已经缓过神来。 长乐会走路了,而且还会跑了!当着徐近雅和徐嬷嬷的面,展露无遗。 徐近雅一把抱住冲到身前的女儿,喜极而泣。 徐嬷嬷也极为动容,连连叹道:“都说是母女连心,不满周岁的孩子,就知道心疼母亲了。” “都是我的身子不争气,苦了我的长乐”,徐近雅揽着楚唯满脸的怜爱,“若我走了,长乐可如何是好。” “母后不走,长乐不要,父皇不要。” 楚唯嚷道,心里却震惊于母后的身体竟然虚弱到如此田地,不由得又想起前世的听闻,会不会真的有人下毒?通过何种方式下毒? 女儿的话让徐近雅很快振作起来,女儿需要自己,夫君也是恩重,自己就算是要走,也要为他们父女二人打算好,对,要仔细的打算。 平静下来的徐近雅很快恢复了端庄,“去,打发人给皇上报一声,就说公主会走路了。” 楚昭闻讯匆匆赶来,一番欢喜,一番赏赐自不必说。 楚唯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走路了,行事也方便的多,只是关于是否有人下毒害徐近雅的事却毫无头绪,接连几日,楚唯发现徐近雅的茶饭汤水都会由徐嬷嬷亲自查验后方才进食,根本没机会中毒,难道是自己多心?楚唯前世因为轩儿体弱,也曾读过一些医书,可惜都是些强身健体的方子,从未涉及过毒药。真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今生一定要多多读书才是。 这些天楚唯唯一的成就就是打发了玉簪玉兰两个,方法简单直接,在徐近雅或是徐嬷嬷面前故意把东西扔到她们两人身上,或是两人一碰她,她就大哭,如此几次,徐近雅便把玉簪玉兰两个打发去了浣衣局,只说两人与公主犯冲。楚唯的房里又提上来两个小丫头,唤作杜若、杜鹃。 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七月初一,楚唯的周岁礼。 本来楚唯对这个生辰庆贺并不上心,可徐近雅竟然邀请了诸多外命妇来观礼,这就容不得楚唯不感兴趣了,毕竟这些外命妇中就有前世父皇的几位妃嫔的母亲,比如万胜雪的母亲。 当楚唯由指月朱槿几个簇拥着进入永宁宫大殿时,众人都已经到场,虽然早就听说公主能言能行,但当看到楚唯走进大殿,且规规矩矩的给徐近雅见礼并口齿清晰的叫出“母后”时,众人还是极其应景的啧啧称叹。惹得徐近雅笑靥如花。 待见礼完毕,徐近雅抱着楚唯坐到了自己身边,接着便有内侍唱喏,众位命妇开始按着品级给楚唯送上贺礼。 众位夫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端坐在左首第一个座位上的丞相万世衡之妻万岳氏,前世楚唯只知道她是万皇后的生母,但她自万胜雪进宫后就鲜少出门活动,据说是身为外戚,有意避嫌,坊间也有传言说万世衡曾患恶疾,康复后不近女色,对老妻亦是嫌恶,管教极严,是以万夫人不敢四处招摇。 楚国新朝,百废待兴,朝中太尉和御史大夫二职尚且空置,三公之中唯有万丞相一人。岳氏显然未将病入膏肓的皇后和牙牙学语的公主放在眼里,待受足了众位夫人的注目礼方才稳稳当当的站起身来。 楚唯暗想,好一副志得意满的小人模样,难怪教养出万胜雪那等蠢材,难怪会被万世衡冷落嫌弃。想到万胜雪,楚唯不由得想到那个被万胜雪养废了的太子楚晨,自己的二弟,亦是楚国的废帝。在登基后半个月就颁布罪己诏,自斥为魏国逆臣,甘愿匡扶正统,禅位于当时已经自立为魏帝的黎钰。 “禀皇后娘娘,蜀国长公主亲来道贺。”永宁宫的内侍王英一路小跑,看情形,蜀国长公主已经到了近前。 “竟是云芝来了,快快有请。” 徐近雅难掩喜色,丢下一旁的万岳氏,欠起身来向殿外张望,蜀帝刘云政和长公主刘云芝是同胞兄妹,是湘南刘氏的嫡支,后来举家入蜀,成了蜀地第一显贵的门阀世家,刘氏家主与楚氏素来交好。楚氏嫡长子楚昭娶妻之时,刘云政曾带着刘云芝到京都送贺礼,楚老爷子十分高兴,盛情留下刘氏兄妹在京城小住,当时徐近雅也是首次入京,楚昭就带着刘云政,由徐近雅陪着刘云芝四处游逛,刘云政对京都诸事十分感兴趣,是以兄妹二人一住就是两年有余。说起来,徐近雅与刘云芝日日形影不离,徐近雅性情温婉,刘云芝却是地地道道的辣妹子,说来奇怪,两人竟是极为投缘,是十足真金的手帕交。 也不知徐近雅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把托着寿礼的岳氏晾在一旁。 “雅姐姐”,刘云芝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性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她一袭绛纱复裙,挽着翠眉惊鹤髻,环佩叮当,体态轻盈,容颜姣好。 “云芝,真的是你”,徐近雅说着就要起身相迎,徐嬤嬤赶忙上前扶了。 “可不是我!” 刘云芝明显对徐近雅的身体状况已经有所了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握住徐近雅的双手。 两人多年未见,自有一番感慨。只是一个风华正盛,一个确实重病缠身,如此相对,竟然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楚唯担心徐近雅的身体,见此情形,连忙柔柔的唤了声母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刘云芝。 徐近雅也回过神来:“长乐,快来拜见你云姨。” 一番见礼完毕,宾主复又落座,刘云芝才看见站在一旁的岳氏,一品夫人的朝服,南楚只有一份儿,不用引见,刘云芝已经猜到了岳氏的身份,笑望向徐近雅,却是问岳氏道:“这位可是万丞相的夫人?” 岳氏强忍着不耐,躬身道:“正是臣妾。” “听闻夫人母家也是湘南人,不想京都话竟然说的这么好。” 湘南?楚唯一下子又想到撷芳斋那个湘南口音的小宫女,岳氏若是湘南人,这个小宫女会不会是岳氏或者说是万胜雪安排的呢,毕竟那场风波后,自己失宠于父皇,万胜雪封后,万家是最大的赢家,自己前世也曾认定是万氏陷害,却又苦无证据。 “姐姐好福气,长乐的慧名可是连西蜀都传遍了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楚唯赶忙收敛心神,笑嘻嘻的望着刘云芝,不知道她的寿礼会是什么? “这是云姨给长乐准备的寿礼”,刘云芝说着身后的嬤嬤捧上一个托盘,刘云芝亲手掀开覆在上面的锦缎,一块血红色玉石摆在锦盒当中,质地通透,迎着大殿内熹微的天光,光华莹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楚唯明显感到徐近雅倒吸了一口气。 “云芝这份礼太重了些,不过是个周岁,随便捡些玩物来就是”,徐近雅摆手笑辞道,并不点明这块石头的来历。 刘云芝却像没察觉一般,笑向指月道:“还不快快给你家公主收起来,这块轩辕石可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送给长乐再好不过了。” “轩辕石?”楚唯好奇的看着这块石头,眼睛亮亮的。 轩辕石,四大宗派之一碧血潭的传世之宝,据说百年前碧血潭试图谋夺皇权,遭魏国诛杀,面临灭门之灾,当时碧血潭宗主献出轩辕石向隐宗求助,方才保下碧血潭一脉传承,至此,碧血潭没落,近二十几年才重现江湖,但碧血潭因其善用毒物,手段狠辣,始终为江湖各派所忌惮。 这些,前世的楚唯就有耳闻。 “哈,都说长乐聪明过人,看来是不错的,一眼就看出这是好东西!这轩辕石可是能解百毒的至宝。” 碧血潭善用百毒,传世之宝却能解百毒。在座诸人闻言皆是唏嘘,刘云芝含笑扫视众人,这就是她要的效果,北齐多年来久攻南楚不下,近来竟将矛头指向西蜀,她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西蜀与南楚本是一家,唇齿相依,令北齐不敢妄动。更何况,她此行还另有目的。 ------------ 005章 抓周 不等徐近雅再作推辞,楚唯已向刘云芝深施一礼,道:“长乐拜谢云姨。” 说着,也不用指月动手,亲去托盘里拿了轩辕石,紧紧握在手中,撒娇的望向徐近雅。 看着女儿志在必得的模样,徐近雅如何忍心拒绝,待要推辞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 见母后的目光变得柔软下来,楚唯回到座位上,拿了轩辕石在手中把玩,黑漆漆的眼睛扫过殿上众人,最后落在亦是艳羡的岳氏脸上。她要让朝中众人知道,自己得了这块能解百毒的轩辕石,不知是否能令那些试图下毒谋害母后的人却步。 刘云芝这段插曲过后,各家夫人重又开始给楚唯献礼,前世楚唯很少与人交际,大家对这个失宠的公主也没有怎么上心,是以楚唯并不认识这些命妇。此时,一番觐见下来,楚唯勉强记住了几人。 皇家坐拥天下,送给公主的寿礼自然不在贵重,而在精巧。其中安国将军安牧之的夫人于氏最为讨巧,送了一只西洋来的波斯猫。 楚唯知道,这安牧之就是父皇任镇北将军时的先锋,是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子弟。楚氏当年落难,父亲逃亡江州投奔的就是这人,后来此人辅助父亲谋反,楚氏能斩获天下,安牧之乃是肱骨之臣,如果事情没有意外,他将在次年进封太尉,位列三公。而三公中的御史大夫衔却空置数年,直至那个叫陈远的书生崭露头角,位列三公。 这安牧之对父皇极为忠诚,也是父皇托孤之人,当日曾力阻楚晨退位,只恨无力回天,在楚晨下罪己诏当日,于金銮殿上怒斥万世衡为祸国之臣,后触柱而亡。恼羞成怒的万相命人拘禁安氏家人,金吾卫赶到时,却只见太尉府一片缟素,安氏满门尽皆自尽殉国。 楚唯望着眼前笑嘻嘻的于氏,有种说不出的亲切。自己能重生,应当自有天意,但凡今生有一丝余力,也要救护安氏一家才好。 于氏自然不知道这个小娃娃公主的辗转心思,见公主不顾宫女阻止,抱了自己送的波斯猫,心里很是高兴。 “禀皇后娘娘”,王英喜一路小跑气洋洋的进了大殿,道:“皇上命人来接公主至参云殿行周岁礼。” 参云殿?周岁礼?楚唯一阵迷惑,那是百官恭贺拜皇子寿辰的地方,而自己只是个公主,虽然不记得前世有没有受这样的礼仪?但皇妹楚黎是一定没有的。 楚唯任由指月把她抱上软轿。心思百转,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父皇是要群臣像礼敬皇子般重视自己。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做一些皇子应做的事,比如说安邦定国。想到二十年后的灭国之灾,楚唯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必须尽快强大起来,越快越好。当日万世衡携楚晨禅位,除了安牧之等几位老臣进言阻止之外,朝野竟是一片平静,可见万氏篡国是早有谋划的,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布局了。 万氏怕是早就投了黎钰,可是黎钰为何在得到楚国后会有一道圣旨:“祸国之臣,人人皆当诛之”,就这样灭了万氏一族。 指月在一旁看着小公主又是皱眉,又是摇头。不免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言,参云殿到了。 参云殿的周岁礼与永宁宫仪程不同,先是由内侍宣读皇上训诫,然后是抓周,最后是百官贺寿,不需要敬献寿礼,只要说些吉祥话就好。但这却比送礼更难,话说得要得体出彩不重样。楚唯禁不住有些期待。 见礼完毕,楚唯由指月和朱槿两人扶着,端端正正的跪在拜垫上聆听皇上训诫。 “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厚人伦于国风,考归妹于异象。楚氏嫡长女辅国汇阳公主柔嘉居质,动尊图史之规,步中珩璜之节,俊明慧雅,嘉言懿行……” 内侍每言一句,群臣肃容一分,这些赞词句句都是御国公主的封制,不禁纷纷揣摩皇上的意思。有些端方老臣,暗暗盘算是否要规劝皇上。 楚国沿用前朝建制,公主受封等级有:正三品辅国公主,正二品护国公主,正一品镇国公主,超一品御国公主。其中辅国公主享一县供养;护国公主享一郡供养;镇国公主享三郡供养且有权任免处置封地的官吏;御国公主以州为封地,同时可兼观政之职,参与处理朝政国事,位同太子。自前朝魏国建国以来至今数百年从未出过御国公主。 聆听训示的楚唯只知道这些都是祥瑞之词,并不知还有这层深意,却也由衷感念父皇的恩宠。 训示完毕,楚唯恭恭敬敬的向楚昭叩首谢恩。 抓周,民间又称试儿,意为通过孩子幼时的喜好推断日后的性格。 楚唯在满满当当一案子的物事中一眼便看到了楚昭亲笔所书的一个‘孝’字,被放在离楚唯最远的一边,想是父皇怕放在自己近前,自己若是不拿这个字,反而尴尬,所以才放的远远的。猜到父皇的小心思,楚唯心里一阵好笑。 楚唯自然不能辜负了父皇的好意,目不斜视的一口气走到案子对面,准确无误的抓起了那个孝字。在群臣的一众赞叹声中,献宝似的举到楚昭面前。 饶是楚昭久经沙场,此刻见爱女此举亦不禁动容,更何况这个女儿他和雅儿成亲十年千盼万盼才得来的。楚唯看着父皇竟有些眼眶湿润,暗悔自己演的太过了,如果引得父皇在群臣面前失态,岂不适得其反。 思虑至此,楚昭再不卖乖,将字塞到楚昭手中,转向案上其他物件,乌溜溜的大眼睛烂漫而雀跃。 楚昭不禁感慨,承欢膝下,怕是莫过于此了,想想与自己共苦,却怕是无缘同甘的爱妻徐近雅,又不免一阵心痛。看女儿的目光更多了疼惜。 却不知这一系列情绪尽数落到了远处站立的新科状元郎陈远眼中。 另一厢,楚唯却是有些为难,这是自己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出场,所谓三岁看到老,自己定要一鸣惊人才好,令众人刮目相看,或至少也要印象深刻才好,方能在日后得到更多的支持。 直接略过所有的珠宝古玩,管弦乐器,楚唯的目光落在并列摆放的四书上。 《论语》,《孟子》,《大学》,《中庸》,楚唯思考了片刻,拿起了《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说的正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国之能士,莫过于此。 楚唯最后把目光落在一柄古铜色短剑上。她知道,这是父亲征战沙场随身佩戴的利器,是楚家的传家之宝,名曰饮泉,小巧精致,却能吹毛断发、销铁如泥。 楚唯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但想到不成器的楚晨,体弱多病的楚凌,再想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黎钰,老谋深算、着眼天下的齐渊,以及自己并不十分熟悉刘云政,强敌环伺,大战难免,为国为家,自己唯有挺身一试了。 在所有人的惊愕之中,楚唯最后拿起了饮泉剑,抓周礼成。 楚昭心里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儿胸怀大志,忧的亦是女儿的鸿鹄之志。 朝臣各责怀心思,但却都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只有周岁的小女娃。 百官恭贺开始。 两世为人,楚唯多少学会了些察言观色的本领。万丞相率先出列,一番赞词说的天花乱坠,言词恳切。听得楚唯直撇嘴,若不是最后看到万世衡对位于他下首的一位官员几不可见的一个眼神,楚唯几乎要相信万丞相句句肺腑了。 果不其然,那位老者出列后先是敷衍的说了几句吉祥话,话锋一转,跪拜在地道:“历代以来参云殿只授皇子之礼,臣以为公主临殿实有违礼制。且女子执剑,恐非吉兆。” 此言一出,群臣一片肃静,今日被皇上召来参云殿,大家本不知所为何事,待到公主到来,才明白过来皇上这是要逾制授礼,且根本没打算与他们这些臣子商量。 “哈哈”,楚昭笑道:“钟卿家所言不假,只是钟卿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登基之日皇后诊出喜脉,可见公主乃是应运而生;去年赣州大旱,直至七月一日,天降大雨,是夜,皇后诞下公主,可见公主乃万民之福;公主未满周岁,便能言能行,承欢膝下,孝悌之德前所未闻,可为天下万民之典范。可见天佑我楚氏,得女如此,真若只当寻常公主相待,岂不有拂天意。” 皇上搬出了天意,意思再明显不过,谁再聒噪,就是逆天了。那姓钟的只好连连应诺退到一边。一旁的万世衡后悔不迭,看皇上这架势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早料到会有人出言劝诫,自己棋差一招,反而给了皇上一锤定音的机会。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武将出身的皇上,看来有些事要早些动手了,一旦楚氏羽翼丰满,只恐再无机会了。 ------------ 006章 远虑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楚唯很快推断出他的身份,当朝九卿之一的太府寺卿钟万年,未来婕妤钟亭儿的父亲,楚黎的外祖父。 接下去诸臣再无二话,一片赞叹。 轮到新科状元陈远出列,楚唯不由得仔细打量此时的陈远,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袭绿色官袍,中等身材,略显单薄,面白无须,一双凤目,精华内敛。 听得内侍唱喏,楚唯知道他现在的官职,御书房秉笔文官,专职为皇上拟旨。虽然是个七品官,却是十足真金的天子近臣。可见已得皇上的青睐。前世的陈远官至御史大夫,位列三公,虽然始终与万氏呈制衡之势,却也不曾针锋相对。楚晨献国后,黎钰召见楚国众臣,独不见御史大夫,遣人寻之不得,复曰杳然遁世。 一番敬祝后,陈远正了正身,复道:“皇上,微臣有言请奏。” 陈远素来深知他的意思,应该不会多言呀,楚昭有些纳闷,一边道:“哦?杳然但说无妨。” 陈远,字杳然。 “微臣斗胆为公主请一封号。” “说来听听”,楚昭来了兴致,辅国是品阶、汇阳是封地、长乐是闺名,自己的宝贝女儿还真缺了个封号。 “大学为文,宝剑尚武,加上公主以孝字为先,微臣请以‘孝赟’二字为公主封号。既可表公主至孝之情,又全了文武之意。” “好,好,好!” 楚昭连说了三个好字,赞道:“果然是朕的状元郎,就由你来拟旨,即日昭告天下,辅国汇阳公主加‘孝赟’为号。” 一旁的楚唯暗叫‘佩服’至于,却多了另一番心思,似陈远这般机变之才,若能得其助力,必然大有裨益。 周岁晚宴后,徐近雅竟出人意料的邀请众命妇七日后再次入宫庆祝乞巧节。又说乞巧节本是姑娘们求取姻缘的节日,是以不拘有没有封号品级,但凡是待字闺中尚无婚约的都可带来宫里玩耍。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说是玩耍,但大家都是明白的,看来是要为皇上遴选嫔妃了。 是夜,楚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得全是前日听到的母后与徐嬤嬤的对话。 “灵云,我想就着乞巧节,看看各家的姑娘。” “小姐已经决定了吗?” “恩,我时日无多,自然要为他们父女好生打算,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充盈**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这人选不如由我来挑,总要找些心地纯良或是易于拿捏的,免得日后长乐为难。” “公主有皇上宠爱,娘娘自可放心才是。” “你也不要净捡这些话来宽慰我,皇上越是宠爱长乐,长乐的日子怕是越艰难,我自然相信皇上待我们母女的情意,只是**深深,人心叵测,实在防不胜防。到底是要早做准备的。” 徐嬤嬤见主子想得通透,也不再多言。 徐近雅默了一会儿,看向一旁正在和一个九连环苦苦斗争的楚唯。从枕下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徐嬤嬤一见那册子,竟陡然变色,“小姐,这是?” “呵呵,当年我被父亲点破气海,不禁武功尽失,而且气息不济。卧床那一段日子,母亲日日哭泣,后来我如愿嫁入楚家,临行前母亲偷偷抄了这本牡丹芳华引给我,指教我依此凝神养气,以求早日康健。” 徐近雅说着翻开书册,看着母亲的字迹泪盈于眶,“若不是当年楚氏蒙难,皇上受伤,我或许早就可以如常人一般了,唉,都是天意。” 徐嬤嬤连忙别过脸去,不敢看那书册内容,一边温言宽慰徐近雅。 牡丹芳华引,以洛阳牡丹为名,是世居洛阳的灵剑山庄徐氏独门内功,与洛水剑法相互呼应,内外兼修者可达宗师之境。 “灵云,这些年来,让你受苦了。” 徐嬤嬤闻言大惊,慌忙拜倒在地颤声道:“小姐何出此言,当年若不是老夫人援手,奴婢早已碎尸万段,如此大恩就是结草衔环,也难报得万一,小姐这话可是要折杀奴婢了。” “母亲对你的恩是恩,难道你对我的情就不是情了?” 徐近雅伸手拉起徐嬤嬤,徐嬤嬤不敢让徐近雅费力,连忙自行起身,复又坐在床边的脚蹬上。 “我想将这心法传于长乐”,徐近雅幽幽道,不理会徐嬤嬤的惊讶,续道:“我知道不合规矩,这牡丹芳华引不可外传,可是失了生母的庇护,长乐今后必定多有坎坷,虽然有你照拂,但你毕竟不是主子,也难事事周全。况且你也知道,我那哥哥是嗣子,长乐才是灵剑山庄真正的嫡系血脉。我今日教她学习此法,只望长乐日后能多些依持罢了,她一个女孩儿,想来也不至四处生事,坏了灵剑山庄的名声。” 言罢,看向一旁的徐嬤嬤,眼含期待。 徐嬤嬤不敢正视徐近雅,她自小受灵剑山庄的规矩约束,自然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可是想到徐近雅所言亦是句句属实,又想到当初老夫人指明自己为陪嫁的大丫鬟时曾说:“雅儿失了武功,今后就拜托你多为尽心了”,又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楚家的人,和灵剑山庄再无瓜葛。但凡行事,只需听从雅儿一人的意思,便是有朝一日,那楚昭与灵剑山庄刀兵相见,你也不用再顾忌旧主。” 思虑至此,徐嬤嬤把心一横,老夫人说的对,自己只管听小姐的吩咐就是,起身恭敬的跪在徐近雅榻前道:“奴婢和灵剑山庄早无瓜葛,如今只凭小姐的吩咐。只是听闻牡丹芳华引的修习方法极为艰难,常要凝神静坐几个时辰,怕是成年人也难做到,更何况公主?” 徐近雅感激的拉住徐嬤嬤,叹道:“我当年修习此法,就因为时常妄念叠出而进展缓慢,岂能不知其中艰难,只是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长乐此时吃些苦,总好过将来受他人的欺侮。” 隔了窗棂,八角宫灯在风中摇曳,光影飘忽,楚唯想到苍白的母亲倚靠在床榻上如同托孤般的一番话,又想到自己孱弱的轩儿,禁不住泪流满面。 周岁后的第二日起,楚唯就开始学习牡丹芳华引,打坐练功之余,将整套口诀背得滚瓜烂熟。这些徐近雅自然不知道,只是一边厢感叹女儿果然是天纵奇才,若是男子,于武学上必有大成,就是宗师之境也不无可能。 自从得了轩辕石,楚唯就坚持一一检验徐近雅的一应饮食,包括汤药也不例外,只是多日来一无所得。刘云芝说过,轩辕石遇毒变色,通体转黑,直至将毒素全部清除,又会恢复原色。握着通体莹红的石头,楚唯说不出是喜是忧,难道下毒之说真的只是谣言?难道母亲真是阳寿将尽。 ------------ 007章 算计 若是有人下毒,或许还可解救,好歹也算是一线生机,可如今的楚唯,只能无助的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徐嬤嬤留意到楚唯神色黯淡的模样,笑道:“公主实在多虑了,皇后的一应饮食汤药都是言先生亲自料理,再稳妥不过的。” “言先生?” “言先生是老夫人,就是公主的外祖母专程派来照顾皇后娘娘的。” 楚唯这几日每天都会去御书房粘着楚昭一会儿,她想知道小顺子是谁的人,她想如果自己能够阻止万胜雪入宫,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楚晨这个太子,是不是就可以扭转楚氏的命运。她不知道,但必须试一次。 这一日,她照常去了御书房,楚昭正在看折子,秉笔官陈远在一旁负责把楚昭口述的想法写在折子上。 “关于西蜀借粮的事,杳然可有什么看法?” 楚昭已经习惯了女儿在身旁腻着,参政议政都不避讳楚唯。 “微臣以为可以借粮给西蜀,但只能借西蜀所求的五成”,陈远放下笔,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此言是何道理?” “其一,天下为秤,北齐南楚各占一端,哪方能得蜀地,哪方就占了先机,此时北齐陈兵蜀境,若我楚国不施援手,则蜀地危矣,蜀灭而齐强,不利于楚。” “其二,若我国也如齐国一般,趁机出兵西蜀,虽可暂时分得部分城池,但北齐也会避过长江天险,由蜀地入楚,北齐建国已久,兵强马壮,我国新朝不足两年,此时与北齐短兵相接,实非良策。从此点来看,西蜀与我国如同唇齿相依之势,是以攻蜀不如扶蜀。” “其三,楚蜀两国早有渊源,此时蜀国长公主前来求助,正是拉拢蜀国的好机会,蜀国虽小,却物产丰富,两国通商友好,对我国也是利大于弊。” “其四,如我国只作壁上观,蜀国乱民难免涌向楚境,虽是乱民,但为求生,必会有烧杀抢掠之事,到时我国终究难以置身事外。” 陈远言罢看向楚昭,见楚昭颔首不语,续道:“我国虽然富庶,却亟待招兵买马,这些都需要钱粮,是以虽要扶蜀,却也不能因此耽误国事,故只能借蜀国所求之五成,微臣近日查阅了蜀国的山水人文,以臣微见,五成足可保住蜀国。” “好,想不到杳然不仅文采斐然,于时局大势亦是颇有见地,我楚国有此等能士,何愁天下不平?” 第二日,楚昭下旨拨粮入蜀。并擢升陈远五品太常寺员外郎,仍在御书房行走。 却说楚唯第二次见识了陈远的才智谋略,她禁不住想,如果楚晨能重用陈远,是否可与黎钰一决高下呢? 自从芙蓉酥事件后,楚唯一直注意观察身边的几个丫鬟,指月为人妥帖稳重,把门户看得井井有条,却不够大气机智,有些过于中规中矩,而且指月大小事情都要抱给徐嬤嬤和徐近雅,所以她选择让指月看家,全权处理借翠轩内一应事宜,反倒不经常叫她在近前伺候。外出行走则带着朱槿、木槿、杜若、杜鹃四人,一番观察下来,她初步有了判断,如果说朱槿睿智,木槿爽利,杜鹃活泼,至于杜若呢?兼而有之,却多了一份妖娆,凭直觉,她认为杜若是最有野心的一个。 转眼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小顺子那边却仍旧一无所获,楚唯不禁有些沮丧。 乞巧节皇后与永宁宫设晚宴,未时初刻,各家夫人纷纷携带女眷进宫,各家小姐都知道此行的关系重大,纷纷精心装扮,一时间,永宁宫中竟是环肥燕瘦,钗佩叮咚,美人如云。 选什么样的人,楚唯自知无权过问,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说话,她也相信母后的眼光。是以整个过程,楚唯只是一直默默的关注着盛装出席的万胜雪,自己不能决定选谁,难道还不能搞破坏吗? 倘若能抓到万胜雪的错处,就好办了。 众人知道徐近雅体弱,并不敢引她说话,只是说些坊间趣事,变着法的逗徐近雅开心。徐进雅本已经下定决心,此时看着众人,不像是给楚昭选妃,倒像是给楚唯挑选臂膀一般,兴致颇高,殿上一片其乐融融,一晃就到了晚膳时分。 徐近雅就和命妇们聊起了九州各地的特色食材,不多时,派去御书房问话的永宁宫掌殿内侍王英进来回话,见徐近雅点头示意他只管说来,朗声道:“禀皇后娘娘,皇上说晚膳他就不来永宁宫了,免得各府的姑娘们拘谨。” 一时间,殿上的气氛就冷了三分。 “也好”,徐近雅温声道,楚昭本是极反对纳妃的,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了一大篇,楚昭才勉强默认,此时不愿来见人也是她意料之中。 思及此处,徐近雅心中一片甜蜜,复又笑道:“王英,你去求皇上,就是晚膳不来,一会儿猜灯谜时可无论如何要来开个谜面,咱们皇上当年在京都也是有才名的。” 一句话,原本因见不到楚昭而失望的诸人又雀跃了起来,纷纷附言。 晚膳也是吃得也算是欢愉,万胜雪始终妥妥贴贴,就在楚唯几乎大小念想的时候,万胜雪终于在万夫人耳畔说了几句,朝着主位的徐近雅福了福身,从一侧出了大殿。徐近雅只以为她是要如厕,自然没多问什么。 楚唯见状,连忙和徐近雅打了声招呼,跟了出去,果然见到万胜雪带着一个丫鬟从永宁宫侧门进了御花园。 “带来了吗?”楚唯找到候在殿外的木槿。 “带来了,杜若抱着就藏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 “好,杜鹃你守在这里,若母后遣人来问,就说我去迎父皇了。朱槿,木槿,咱们跟着万胜雪。” 朱槿连忙抱起楚唯,快步跟了上去,不多时杜若抱着一团白白的东西也汇合进来。 只见万胜雪主仆二人停在了瑶琴台前。 瑶琴台,顾名思义,藏着宫中的丝竹管弦各式乐器。 楚昭和徐近雅两人都喜爱弹奏七弦琴,只是自从徐近雅日渐病重无力抚琴后,楚昭就再也没来过这里,此时的瑶琴台,和宫中诸多闲置的宫所一般,无人理会。 万胜雪指着御书房的方向,低声吩咐丫鬟道:“从御书房到永宁宫必经此地,樱桃,你去前面守着,只要看到了皇上的影子,立时来给我报信。” 躲在花丛之中的楚唯听得清楚,待樱桃跑远,万胜雪进了瑶琴台后,同样低声吩咐道:“杜若去瑶琴台候着,朱槿木槿陪我去迎接父皇,一会儿木槿回来报信,杜若你就按我说的办。” 楚唯心里竟有些兴奋,想了想又蹙眉道:“只是那个樱桃有些麻烦。” 朱槿立时明白楚唯是不想万胜雪有在楚昭面前展示琴技的机会,忙道:“这也不难,御花园中甬道纵横交错,公主只需引着皇上避开樱桃那一处,再绕来瑶琴台不就成了。” “对呀!”楚唯轻轻抚掌道:“我们走。” 可怜万胜雪在黑乎乎的瑶琴台中勉强找到了灯烛,翘首盼着与楚昭邂逅,信心满满的以为可以博得皇上青眼,却不知已经落入楚唯的算计。 “父皇,那边。” “哈哈,长乐可是要朕把这些谜面都猜出来。”楚昭笑着抚了抚楚唯柔软的头发。 彼时,楚唯已经成功带着楚昭转入一条小径。 因为设有夜宴,加之宫中多为女子,徐近雅就吩咐将宫中各处都挂了许多宫灯,有木贴金的花鸟纹宫灯,有掐丝珐琅宫灯,有镶玉八棱挂角宫灯,极为热闹喜庆,且每盏灯上都挂了谜面,不拘宫奴宫婢,只要能猜中谜题的,翌日都可以到尚宫局领赏。 楚唯一路上缠着楚昭解了好几个谜面,还让朱槿把谜底一一记下来。 “嘻嘻,母后赏。” “哦?我们长乐要什么赏赐呀?” “千竹苑”,楚唯心思根本都在瑶琴台,无意之间竟然说出了这个所在,这却是她想要的,可如何向父皇解释。 果然,楚昭闻言皱了皱眉,疑惑道:“长乐知道千竹苑?” “母后说的”,楚唯望着皱眉的楚昭摆出一脸无辜,豁出去了,反正徐近雅的确说过,而且是常常提起,近日来她总是会说些过去和楚昭一起的琐事。 “长乐真乖”,楚昭勉强的笑了笑,心思已经飘回过去,千竹苑,那里收藏着他和徐近雅最快乐的时光,或许真的应该留给女儿。 木槿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瑶琴台尽在眼前,楚唯一双大眼睛亮亮的,只等着好戏上演。 “呀!” 一声女子的尖叫,在静谧的夜晚尤为刺耳,紧接着就听见瑶琴台里一阵乒乒乓乓桌椅倒地的声音,一个女子满脸慌乱的冲出瑶琴台,嘴里还直嚷着救命。 楚昭下意识的跨前一步,挡住了楚唯,搞得楚唯哭笑不得,既感动于父皇的护犊之情,又为不能亲眼看到万胜雪的丑态而惋惜。 护持楚昭的内侍也是一惊非小,一变护住楚昭和楚唯,一变大喊道:“有刺客,保护皇上。” 一通忙乱之后,几名内侍拿住了百口莫辩的万胜雪。 ------------ 008章 选妃 因此处紧邻永宁宫,徐近雅那边立时得了信,她一听说有刺客,旋即想到去御书房迎接楚昭的女儿,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不顾徐嬤嬤等人的劝阻,非要亲去看看究竟,众命妇见皇后亲去,虽有些担忧,但也不敢缩头,一齐陪着赶来瑶琴台。 是以,当楚唯从楚昭身后转出来时,看到的景象是:一众内侍簇拥着楚昭和自己站在御花园一边,一众夫人姑娘簇拥着徐近雅立在永宁宫方向,中间空地上,两名内侍架着披头散发的万胜雪。还有,楚唯也没漏掉万夫人岳氏一脸的惊怒。 “万夫人,令嫒这是做什么?” 看清是万胜雪,徐近雅道,语气颇为不悦。 “这——”,这一遭完全出乎意料,岳氏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应对。 “姐姐不是说要来御花园多猜些谜题向皇后娘娘讨彩头吗?怎么竟惊扰了圣驾?”万世衡的二女儿万如冰从岳氏身后转出来,一脸诧异的看着万胜雪问道,接着不待万胜雪辩白,极恭敬的跪拜在徐进雅面前:“家姐惊扰了皇上,实在罪该万死,臣女恳请皇后娘娘责罚。” 万如冰,前世嫁给了封疆大吏江州郡守骆平洲,一度在京都传为佳话,楚唯从前不曾见过她,就此时她的表现看来,却是个比万胜雪厉害许多的角色。如果今天毁了万胜雪的前途,万家是否会推选对楚唯来说更加难以应付并且毫无了解的万如冰进宫? 楚唯心思电转,不等徐近雅发话,挣着从朱槿怀里下来,蹬蹬跑到万胜雪身边,推开了抓着万胜雪的内侍,奶声奶气的道:“长乐认识万小姐,她不是刺客。” “万二小姐严重了,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徐近雅像是读懂了楚唯的意思一般,极其配合道:“皇上,胜雪小姐对咱们是有恩的,长乐说的对,她绝对不会是刺客。” 当年魏永帝下令抄斩楚氏,楚昭夫妻恰巧在般若寺中进香求子,万胜雪也恰在寺中还愿,万世衡就是通过万胜雪给楚昭夫妻送的信。所以,徐近雅说万胜雪有恩于楚昭。老谋深算的万世衡,也是因为这段故事,才放弃了聪明伶俐的二女儿万如冰,一心要送万胜雪进宫。 “皇后言之有理”,楚昭自然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对万胜雪的印象不免大打折扣,转了话题道:“皇后不是要朕来开谜面吗?” 一场风波散去,表面上风平浪静,楚唯却知道,明日万胜雪必然要成为京城的笑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宴罢,主仆几人回了借翠轩。 “公主,您怎么知道那个万大小姐害怕猫呢?” 木槿言语中挡不住的兴奋:“您没看见,我先扔了银鱼儿进去,接着杜若放了阿喵,那万胜雪见了吓得魂飞天外,那样子,真是笑死人了。” 啊喵,是周岁礼时于氏送给楚唯的波斯猫。 楚唯微微挑了挑嘴角,并不答话,她当然知道万胜雪怕猫,前世就知道,万胜雪当了皇后,立即下旨宫中不得养猫,可是她不能说给木槿。 “你懂什么,黑漆漆空屋里凭空窜出一只通体雪白的活物,有几个女子不怕的?”杜若笑道,恰巧岔开了木槿的问题。 “我就不怕”,木槿说的理直气壮,有什么好怕的? 杜若伸出食指,戳了一下木槿的丫髻,笑道:“也只有你才会不怕。” 杜鹃也跟着打趣道:“就是就是,有什么能难住木槿姐姐,我们的木槿姐姐可是巾帼英雄呢!” 楚唯静静的听着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乖乖的任朱槿给她拆了辫子,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朱槿,又望了望似是无意却为她解了围的杜若。暗想,自己若不是两世为人,别说要与万世衡、黎钰这样的人物较量,只怕连这两个丫头也摆不平吧。 楚唯躺在床上,隐约听见朱槿低低的声音:“今天的事,只当没发生过,对任何人都不得提起,万一传出去,损了公主的名声,咱们几个谁都活不成。” 以及木槿几个的应诺声。 俨然,朱槿已经成了几人的首领。黑夜中,楚唯弯起了嘴角。要找个机会看看这几丫头的宫籍才是,知己知彼嘛。 接下去的几日,楚唯每日除了在徐近雅的教导下修练牡丹芳华引,依旧每日到御书房点卯,曾为人母,楚唯知道父母本心里都是希望能和子女亲近的,天家也不能摒除这血脉天性。剩下的时间,楚唯会变着法的耍宝,逗徐近雅开怀,她抱有一丝希望,或许母后的心情好了,病也会好些也不一定。 这日,楚唯躺在徐近雅的床上装睡,自从开始练功,她每天的午睡就挪到了永宁宫,此时她毫无睡意,可是又不想劳母后哄自己太久,只好装睡。 看着呼吸平稳的女儿,徐近雅脸上漾起无尽的温柔,贴心的为楚唯掖了掖被角,低声与徐嬤嬤道:“这孩子,越来越容易入睡了。” “听闻芳华引讲求的是心无杂念、天人合一的境界,想来公主已经有所受益了。” “我想也是这个道理”,徐近雅语气中满是欣慰。 楚唯忍不住汗颜,暗道,女儿不孝,恐怕要让母后失望了。 “灵云,你也看看我选的这几个,可有什么不妥的?” 选妃的人选确定了吗?楚唯十分想看看这个名单,无奈她现在处于睡觉的状态。 “其他几位姑娘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这位万大小姐……” “这个万胜雪御前失仪,且意图引诱皇上,确实不配入宫为妃嫔,可是万家于我们先有报讯之恩,后又开启城门迎接皇上,能够兵不血刃得到京都,他功居首位,无论如何**都要给万氏一个席位才说得过去。如若不点万胜雪,就要点万如冰,我看那个万如冰临危不乱、应变自如,若是让这么个伶俐的进了宫,加上万家在朝堂的势力,日后再得个皇子,还不要权倾天下了。” 徐嬤嬤听了徐近雅的话,果然觉得其中大有道理,附道:“小姐说的是,这个万胜雪确实好拿捏写,是奴婢想左了。” 徐近雅微微一笑,把名单放在一边,转而正色问道:“那日的事可查清楚了?” “听说是被猫给惊着了。” “猫?公中哪里有猫?” “只有借翠轩养了一只,是公主寿辰时安夫人送的,听说公主很是喜爱。” 徐近雅轻轻哦了一声,带过了话题。楚唯以为这件事情就此过去,直到多日之后,杜鹃无意间提了个话头,楚唯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第二日徐近雅就趁着她练功之时,审问了朱槿四个,一番威逼恫吓之后,四个宫女都是紧咬着牙没有泄漏一个字。 杜鹃说:“皇后娘娘把奴婢们一个个单独叫进偏殿,最先是朱槿姐姐,没几句话的功夫,就听见偏殿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木槿姐姐和杜若姐姐也先后被传了进去,却始终不见放人出来,轮到奴婢时,奴婢吓得直哭,但想起朱槿姐姐和杜若姐姐叮嘱的话,终究什么也不敢说,本以为一定会受刑罚的,却不想皇后娘娘竟然赏赐了奴婢,还称赞奴婢忠心。后来见到了朱槿姐姐她们,才知道大家都没有受罚,也都得了赏赐。杜若就说,偏殿里的惨叫声八成是皇后娘娘命人做的口技。” 朱槿的叮嘱楚唯是知道的,就问:“杜若和你说了什么?” “杜若说公主年幼,皇后娘娘必定不会相信那是公主的计策,我们若是供出了公主,娘娘一定认为是我们撺掇公主。那就是蛊惑主子的重罪,唯有死不承认,才有活路。” 杜鹃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唯。 楚唯淡淡一笑道:“杜若所言非虚,你们都做得很好。” 几日后,皇后懿旨:册封万氏之女胜雪为容华居钟灵宫,钟氏之女亭儿为美人居毓秀宫,花氏之女静芳为美人居芳仪殿,余氏之女余舒为美人居闻香苑。择冬月初九为吉日,入宫成礼。 一次册封四人,除万容华为丞相之女外,其余三人都是九卿之女,几人的品级都是四品、五品,不高不低。徐近雅本想再添几位低品级的保林,因着楚昭反对,终究作罢。 楚国沿用前朝宫制,**以皇后为尊,下设有一品昭仪二人、二品婕妤三人、三品经娥五人、四品容华七人,另有五品美人、六品充依、七品保林等不限人数,若逢大选之年,进宫候选的女子,获封之前,皆称家人子。 纳妃的旨意一出,日子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楚唯每日静心修习牡丹芳华引。暑往寒来,转眼间落叶尽扫,京都迎来的第一场雪。 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却拢了满满一城的寒意。清晨,裹得严严实实的楚唯迎着零星的雪花去永宁宫请安。 入冬以来,徐近雅的身体迅速的衰弱下去,已经不能亲自指点楚唯练功,楚唯每日看着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看着她渐渐的连说话的气力也没了,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却是句句不离楚唯。 ------------ 009章 伤逝 “公主来了”,守门的姑姑远远的看见楚唯等人,满脸堆笑的迎上来,待看清楚唯的面色,惊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朱槿闻言连忙看向楚唯,不知何时,楚唯竟已经泪流满面,朱槿唬得连忙拿出锦帕为楚唯拭泪。 “什么事?如此吵闹?” 徐嬤嬤开了正殿大门迎出来,一边责问道,徐近雅是喜欢清静的,永宁宫鲜少有人大声说话,话音未落,就看见朱槿有些慌乱的给楚唯擦眼睛。吓得也顾不得什么,几步赶到近前询问。 楚唯从朱槿怀里下来,拉住徐嬤嬤的手笑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雪花打在了脸上罢了,倒叫嬤嬤担心了。” “雪花打在脸上?公主怎么没带着帷幕?”徐嬤嬤说着看了朱槿一眼。 “朱槿要带的,是长乐自己嫌闷,不肯带,嬤嬤就饶了我们这一遭吧。” 这天是冬月初九,四位嫔妃进宫的日子,楚昭竟然仍旧如平常一般过来永宁宫用了晚膳,徐近雅几番催促,方才去了钟灵宫。 当晚,徐近雅留了楚唯,这是楚唯前世今生第一次宿在永宁宫,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一时间竟又酸了鼻子。连忙将脸颊藏到锦被里面遮掩过去。 “长乐”,徐近雅似乎并没察觉到楚唯的异样,轻轻的抚着楚唯的背,柔声道:“我已经将牡丹芳华引最后一章的运行之法教给了你,今后你要勤加练习,必定大有裨益,记住了吗?” “长乐记住了,长乐一定会好好练功,请母后放心。” “你这孩子!” 徐近雅一副与有荣焉的口气:“我的长乐最聪明懂事不过了,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顿了顿又道:“长乐,这都是你外祖母的恩情,你外祖母其实心里很苦,当年我少不更事,弃了父母之恩,如今后悔已是不及,你将来长大成人,记得要去灵剑山庄拜见你外祖目,也算是替母后尽了孝心,知道了吗?” 这是在布置后事吗?楚唯泪如雨下,紧紧抱着徐近雅的手臂:“母后和长乐一起。” “傻孩子,哭什么?” 徐近雅吃力的拿起帕子为楚唯拭干泪水,枯瘦的手指关节分明,映着烛火的光芒,一条条血管显得极其突兀,楚唯哪里忍心让母亲多费一分力气,连忙接了帕了,自己擦了擦眼睛。 这一夜,徐近雅的精神仿佛特别好,絮絮叨叨和楚唯说了许多话,直到三更鼓响,楚唯担心徐近雅耗费太多精力,只好故伎重施,蹭在徐近雅怀里假装睡着了。 此后,楚唯把每次去御书房请安的时辰改到了晚膳前,每次都要拉着楚昭去永宁宫,楚昭暗自惊心,女儿这是在害怕吗?是在怕自己有了其他宫嫔就冷落发妻吗?但他却也不多问什么,极为配合每天去永宁宫用晚膳,然后自然而然的宿在永宁宫。徐近雅多次劝他去其他宫室过夜,楚昭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徐近雅无法,到底心中喜欢,也不再强求。 日月如梭,楚唯每日更加刻苦练功,闲暇就为徐近雅捶腿揉肩,就算徐近雅昏迷时也不肯歇息,直看得徐嬤嬤和灵书等人暗自落泪。 徐近雅见此,哪里忍心叫女儿吃苦,可楚唯却是固执的很,徐近雅只好让楚唯和灵书习字,本意不过是给女儿找些轻松些的事做,却不想楚唯竟是出奇的刻苦,每日把写好的大字献宝似的捧到徐近雅近前,无奈人小力弱,前世能写的工整的字,此时却怎么写都是歪歪扭扭的样子。 但她仍就不停的练习,似乎这样子时间就会变得更长更多…… 楚历武帝三年,腊月初三,大寒,子时三刻,楚后徐氏薨于永宁宫,谥号仁孝端懿承天雅皇后。后世称孝雅皇后。 这一夜,楚昭也是宿在永宁宫,直到早上,徐嬤嬤带着一众宫婢如往日般到寝殿服侍楚昭梳洗时,看到楚昭双目红肿的靠着床头,眼中是无法冲淡的悲戚,徐近雅一动不动靠在他的怀里,楚昭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长发。 徐嬤嬤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躬身给楚昭请安,唤了几声,楚昭只是浑然不觉,徐嬤嬤更为惊心,壮了胆子上前去扶徐近雅,触手竟是僵硬一团,早断了气。 徐嬤嬤扑通一声瘫软在地,舌头打结,半晌才吐出一句:“皇后薨了。” 言罢,痛哭失声。 永宁宫中一时间失了主心骨,哭作一团,乱作一团。终究是楚昭开了口:“派人去借翠轩,就说皇后身体不适,公主今日不必来请安了。” 灵书看了一眼已经哭得背过气去的徐嬤嬤,爬起来快步跑了出去。 “开门!” 永宁宫守门的姑姑还不知道内殿发生了什么,见灵书飞奔而至,自然不敢耽搁,连忙开了宫门。 不想却与前来叩门的指月撞了个满怀。 “呦,指月姑娘怎么也来了?公主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灵书,我母后呢?” 楚唯穿戴整齐的立在阶下,略过守门姑姑的问话,径直看向神色仓皇,面带泪痕的灵书,一颗心止不住的下沉,终究是敌不过命吗? 灵书也是一惊,连忙收敛心神,强笑道:“奴婢刚得了旨意,正要去借翠轩呢?可巧就碰上公主了,皇后娘娘今儿实在乏累,叫公主不必来请安了,在借翠轩——” “我要见母后!” 楚唯不待灵书说完,带了指月等人就往里闯。 “公主且慢”,灵书见状慌忙的拉住楚唯,跪伏在楚唯面前,苦劝道:“公主且饶了奴婢吧,奴婢确实是得了旨意,皇后娘娘不准打扰的。” 楚唯狠狠甩了甩手,却甩不开灵书,怒道:“大胆叼奴,你这是要欺主吗?” 朱槿见楚唯双颊发红,圆睁双眼,知道事情必定另有蹊跷,再看看一旁已经呆住的指月,上前一步去扶灵书,劝道:“灵书姐姐可是糊涂了,公主纯孝,又怎会扰了娘娘,只在塌前磕个头就是了。你这样拦着,闹将起来,恐怕难以收拾。” 灵书一犹豫,楚唯趁机甩开手,一溜烟的冲进内殿。 虽然早有准备,当握住徐近雅冰凉僵硬的手,楚唯还是如遭雷击,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一般丝毫透不过气。 一旁的楚昭见女儿脸色青紫,张着嘴却没有一丝声音,心知不好,连忙用力的拍着女儿的背脊,焦急的连连唤道:“长乐,长乐!” 哇! 楚唯终于透过气来,继而呼天抢地的扑到徐近雅身上,抱着徐近雅的手臂痛哭失声。 ------------ 010章 争宠 武帝辍朝三日。 第四天,楚昭临朝,内侍宣旨:皇后至贤至善至慈,不忍万民同哀,具有遗谕,国丧期间,婚嫁科举一切如常! 文武大臣们虽然脸色如常,心里却都暗暗松了口气,更不论等待下场比试的士子们了,十分感念孝雅皇后的恩德,徐近雅人虽逝去,贤德之名却远播天下。 同时,武帝降旨:修葺楚氏‘千竹苑’,赐与孝赟公主为别院。 大丧过后,一切很快恢复如常,纵使贵为皇后,纵使貌美无双,也不能例外。 依照孝雅皇后遗旨,容华万胜雪主理**,三位美人共行协理之职,因着四人彼此尚不知对方的脾气性情,行事都极为谨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行差踏错成了他人的靶子,是以一时间**倒也井井有条,四平八稳的。 这一世,徐近雅并没有像前世那样,让徐嬤嬤和灵书继续服侍楚唯,而是命徐嬤嬤继续担任尚宫之职,掌理六局,灵书则领了尚宫局的司正一职,专管宫廷刑判诸事,说白了就是掌着**生杀大权的职司。 楚唯暗想,或许是自己前世太为任性不懂事,母后所求的不过是保自己平安长大,是以把徐嬤嬤和灵书这两个身怀武技的人安排在自己身边,而事实也是如此,前世若不是有这两人的护持,她不知要遭几番毒手算计了。 而今生的自己聪明懂事不说,且有修习牡丹芳华引护身,是以母后自然而然的放眼**,要的不仅是女儿的平安,还要大权在握的公主尊荣。这于楚唯,无疑是极妙的安排,既可以避开中规中矩的徐嬤嬤来安排自己的前程,又可时时掌握宫中诸事。楚唯不由得想到母亲的那句‘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虑深远’,一时间又是泪如泉涌。 丧礼之后,楚昭依然如常的处理朝事,只是每晚都会留宿在永宁宫,任谁劝解,他只是置之不理。 楚唯明白,父皇这是要为母后守丧,只是不知道,这一守会是多久。 失去了母后的庇护,楚唯比此前更为用功,每日除了在借翠轩练功,就泡在御书房练字,大臣议事时,也缠着楚昭不肯回避,楚昭心疼女儿,不忍拂了她的意,便命人在御书案旁安置了一架屏风。 因为楚昭日日到永宁宫歇息,徐嬤嬤和灵书等人除了在尚宫局操持,依旧要去永宁宫服侍,忙得团团转。 自从徐近雅薨逝,楚唯鲜少再像小孩子一般撒娇了,眼见着曾经活泼可爱的公主,一夕间变了个人似的,温婉有度却沉默寡言,徐嬤嬤不住暗自叹息。几个丫头也察觉到她的变化,整日变着法的哄着楚唯,只有楚唯知道,她不会再如从前一样耍宝卖乖了,只怕终此一生都不会了。 日月盈仄,寒来暑往。 楚历武帝四年腊月初三比前一年要暖和许多。楚昭为徐近雅服齐衰,界满一年。 用过早膳,楚唯随在楚昭身后缓步走出永宁宫,楚昭的脚步比以往任意一天都要慢上几分,每一步都走得极为郑重。 内侍们早早的打开宫门候着,袭人的寒意挡不住楚宫处处洋溢的雀跃之意,楚唯心里一阵难言的失落,暗想,整个楚宫怕是都在盼着这一天吧,尤其是自己的那四位姨娘,想到从今往后,父皇对母后的种种情意都将被束之高阁,楚唯心里止不住的烦闷。 整个上午,她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自己到底要不要阻止父皇与其他妃嫔亲近,又当如何阻止? 临近午时,楚唯实在坐不住了,趁着楚昭批阅折子时溜出御书房,带着朱槿木槿去了尚宫局,这是徐嬤嬤的新住所。 …… 看着身边专心致志和一团藕粉作较劲儿的楚唯,徐嬤嬤越发觉得奇怪,怎地公主突然要学着做这‘节节糕’了? 原来楚唯在御书房苦思了一个上午,方才得了这么个注意。 藕粉桂花糕,是京都极风行的一种点心,每逢仲秋时节,各家的茶桌上总是要摆上几碟的。 可楚昭偏偏不喜桂花的香气浓郁,徐近雅见了就想着怎生给楚昭备些中意的点心,后来想到楚昭喜爱竹子,便别出心裁,以嫩竹煮水,和上藕粉制作点心,她又见竹汁色碧澄清,藕粉细腻嫩滑,蒸熟后颜色浅翠鲜亮,颇有翠竹的韵味,索性将竹筒削作两半,内里打磨光亮,作为模子,将藕糕制成竹节状。 楚昭一见,喜欢的什么似的,就问徐近雅这是什么点心?怎么从来没见过。 徐近雅想到竹与藕都是有节之物,灵机一动道:“这东西是我闲时做来玩的,哪有什么来历,你既然喜欢,就叫‘节节糕’如何?” “节节糕?” 楚昭随即会意,抚掌叫好。自此,楚昭每每总会哄着徐近雅给自己做节节糕来吃。直到徐近雅卧床这一年,方才没再提起。徐近雅却记着此事,将制作方法告诉了徐嬤嬤,只是楚昭吃起来,到底已经不似当年的甜蜜。 楚唯当时没有在意,如今要想法子讨好楚昭,不期然就想到了这‘节节糕’。 忙得满头大汗的楚唯,看着盘中模样笨拙古怪的面团,忆起前世从未下过厨房的自己,就想若是前世能做好这节节糕,不知会不会得到父皇更多的宠爱?会不会过的好一些?思及此处,楚唯不由失笑。 放下手中的面团,掸了掸有些褶皱的裙裾,楚唯扬起脸对徐嬤嬤笑道:“辛苦嬤嬤为长乐准备这许多食材,长乐今天就先学到这里,改日再来叨扰嬤嬤。” 徐嬤嬤被楚唯弄得一头雾水,这是闹得那一出,转念又想公主能有这份心思,总不是坏事,也是甚为欣慰,笑着应了声‘好’。 自从楚唯过完而周岁生日后,外出行走时,她就再不用人抱着了,木槿望着前面迈着端方步子的主子,全不似来时的风风火火,又看看朱槿,见朱槿也是一脸的茫然,便凑上去笑问道:“公主明日还来学习制作点心吗?” “不急,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呀,楚唯暗道,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要改变前世的命运甚至是国运,关键是要使自己变得强大,而不是一味的只想着和那些妃嫔争宠,霸占着父皇,甚至是阻碍父皇的子嗣。 **的女人们仿佛在一夕间绽放开来,处处花枝招展。楚唯如今既然想通了,也就不再理会。刚好按照礼制,楚唯要为徐近雅守斩衰,孝期三年,忌饮宴应酬,楚唯索性闭门打发了来拜会的妃嫔,而她作为嫡出公主,自然也不用去给万胜雪等四人问安。 如此每日除了雷打不动以请安为名在御书房听朝臣议政外,楚唯又发现了个新的去处——多宝阁。 多宝阁,魏国建皇宫时本为存放稀世珍宝、古玩字画之用,到得魏恒帝时,恒帝贪婪无度,纵容朝臣四处搜罗珍宝,多宝阁的收藏达到鼎盛,魏国天下却是民怨四起,后恒帝暴毙,膝下无子,恒帝的同胞弟弟即位,称文帝,文帝初登大宝,便昭告天下将恒帝夺来的宝贝物归原主,又道:“天下珍宝,莫过于经史古籍。” 文帝元年,帝令将多宝阁剩余藏物尽数归于国库,又将上书房、御书房所藏典籍尽数归集于多宝阁,至此,多宝阁变为宫廷的藏书之地,后经又魏国十数位皇帝加以充实,而这十几位皇帝之中,有的酷爱丝竹管弦,有的专研医卜星相,有的是武技高手,有的对文史痴迷,是以到得楚昭进驻皇宫之时,多宝阁中已是藏书无数。 这日,朝议过后,难得楚昭没有传召重臣到御书房议事,陈远慢悠悠的走在群臣之后,入京三年,如今的他,已经是四品太常寺丞。陈远在御阶上微微驻足,极目望去,层层宫墙外,隐约是修远门的城楼,更远处便是九州天下,陈远不禁豪气万千。 ------------ 011章 先生 “您是陈先生?” 陈远闻声吃了一惊,人已经到了身前,怎地自己竟然毫无察觉,陈远随即推断出眼前这个背着手一副老成模样的并且能够在御阶上自由行走的这个小女娃是谁,连忙退后一步,躬身一礼道:“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陈先生不必多礼”,楚唯说着轻轻抬了抬衣袖,打量着陈远问道:“听说先生学问做得很好?” “这个,公主谬赞了,微臣惭愧。” 虽然每日议事之时,都知道公主在屏风后练字,可到底不曾见过面,在陈远记忆里这位公主还只是当年参云殿里刚满周岁的孝赟公主。此时,对面而立,陈远也在暗自打量楚唯,如今的楚唯刚过完三周岁生日,按照楚历算法,为四岁。却比同龄的四岁孩子要高出一些,黑亮亮的眼睛闪着孩童应有的好奇,却又蕴藏着某些更为深邃的东西。 “陈先生可愿意做长乐的先生?” 开门见山,陈远微微一愣,要知道此时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历来公主虽然可以学习诗词书画,却都是师从女先生,学来也不过是为了怡情养性,并不当真。他随即想到,公主今日能有此一言,难道是皇上有意让自己为公主启蒙,却碍于规矩不便开口?陈远心思电转,嘴上却毫不耽搁,复又躬身笑答道:“微臣虽才疏学浅,若公主不弃,陈远自当尽绵薄之力。” “如此甚好,陈先生请随我来。” 楚唯说着当先一步踏上御街,径直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陈远跟在楚唯身后,但见身前的三尺孩童上穿一袭素白色银丝提花牡丹蚕丝袄,趁着一条不染杂色不施点缀的留仙百褶裙,一条素锦丝带束起刚刚及肩的发丝,走起路来步伐沉稳,却落地无声,广袖曳地,丝绦飞舞,风仪内敛,气度不凡。 陈远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脊。 御书房内,楚昭听了楚唯的话,饶有兴趣的站起身,负手走到楚唯近前,俯身望着女儿,笑道:“哦?长乐要拜杳然为先生?” “父皇不是常说陈先生有安邦之才吗?” “可是这于礼不合呀!” 楚唯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弃,闻言拉了拉楚昭的衣袖,撒娇道:“谁叫那些女官都教不了女儿呢。” 原来自从武帝五年仲夏,楚唯三周岁生日后,楚昭就开始为楚唯物色合适的先生,先是请了几位京城有名的才女入宫教习公主,出乎意料的,每位才女都是信心满满而来,第一堂课就被楚唯考得灰头土脸。后来,楚昭索性贴出皇榜广招天下有才学的女子聘为公主之师,却不想陆陆续续来了十一位女先生,却也无一例外的被楚唯几个问题就打发了回去。 原来,楚唯在初见陈远时就起了拜师之心,若陈远做了她的西席,在天下人眼中,就是打上了她楚唯的标签,这是她能想到的把陈远绑上船的计策。再者,她虽有前世经历,知晓的一些事情,但于国事政务却是一窍不通,得陈远的相助,无异于事半功倍。 但她知道公主的西席首先是要请女先生的,是以楚唯这一年多来在多宝阁苦读,不过就是为了把那些女先生打发走。 楚昭也为楚唯的西席只是头疼,听了楚唯的话,心知有理,但想到礼法规矩,如此一来,必定又要找来御史台的谏言,就有些犹豫。 楚唯见楚昭不哭话,立时苦了脸,凄然道:“若是母后在世,自然会好生教养长乐,也不必劳父皇忧心了。” 说话间竟已是泫然若泣。 徐近雅就是楚昭的软肋,楚唯这样一说,楚昭也是神色黯然,再看女儿泪盈于睫的委屈模样,心疼得什么似的,哪里还有不答应的。 …… 翌日晨正时分,陈远按着圣旨,进宫给楚唯讲课,他深谙为臣之道是没有叫主子候着自己的道理,是以提前了一刻钟出门。教习之地设在御书房西面的上书房,历来是皇子学习治国之道的地方。 远远见到上书房门前左右侍立的宫婢,陈远暗自惊讶,公主竟然到得更早!他不敢耽搁,快步赶了过去。 楚唯看似极闲适的坐在上书房的主位上,手里捧了一卷《春秋》读得津津有味,待朱槿引着陈远进来,方才放下书,陈远上前连忙行礼告罪,楚唯倒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笑着指着左首的位子道:“陈先生请坐。” 陈远见楚唯没有多说的意思,就也不再客套,依言坐下,淡然一笑道:“不知公主今日要如何考较微臣呢?” 楚唯闻言一愣,继而了然笑道:“陈先生这是在取笑我吗?” 陈远连忙欠身道:“微臣不敢。” 楚唯见状微微敛眉,抿了一口蜂蜜清茶,方才淡淡说道,“先生如此客气,岂不显得生分。”却并不再请陈远入座。 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尴尬,陈远挑了挑眉梢,暗想难道公主已经在考较自己了吗?他陈远亦非等闲之人,心中瞬间有了计较,仍旧躬身道:“回公主,按照君臣之礼,臣自当如此,若按师徒之仪,则又当别论。” 言罢,微微抬头看了楚唯一眼。 楚唯闻言笑而不语,抬手示意陈远重新入座。 陈远微微松了口气,看公主似是满意的样子,自己算是过关了吗? 不想刚刚坐稳,楚唯就起身离席,缓步到陈远身前,道:“先生之机变,长乐佩服,只是先生之言并不尽然。” 不待陈远应答,续道:“武帝三年,先生进言借粮解蜀国之急,救万民于饥困;武帝四年,先生进言更改徭役制度,为百姓谋福;同年,先生舌战群雄,使得齐国使者铩羽而归,保得我楚国尊严。” 楚唯说着接过朱槿早已准备好的茶盏,向陈远长施一礼道:“于国于民,长乐身为公主,自当代天下子民拜谢先生,是以,无论以君臣之礼,或是师徒之礼,先生都当得起长乐一拜。” 陈远虽然早就知道楚唯考倒了十几位才女,却并未如何放在心上,此时,听到楚唯这番言论,不自觉的坐直了些,再不敢小看楚唯,连忙接了茶盏,公主做到这一步,若他再推拒或是谦让,怕就成了不知好歹、不识抬举的人了。 一边道:“公主所言甚是,只是,臣尚有一事不明。” 待楚唯回到座位上后,陈远恭声道。 “哦?先生但说无妨。” “改革徭役,与齐使论辩,却是为国民尽力,但借粮于蜀国之事,用在此处,臣不解。” 好呀,不说我用错了引证,却说是你不解,前世朝堂尽道你舌灿莲花,今日看来果然不假。 楚唯这些日子在多宝阁净捡一些讲述权谋之道的书籍阅读,心知若要部属忠心尽力,礼贤下士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却是要心怀大志,让追随自己的贤臣能士有施展才华的机会。思及此处,楚唯索性言明心意,微微摆了一下衣袖,朱槿立时会意,带着一众服侍的人退到殿外,并亲自守在殿门口。 楚唯心里盘算着如何说明才好,一边端起茶盏,却不饮用,而是笑望向陈远,半晌,方才轻抿一口,缓缓道:“先贤孙膑先生曾道:‘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又《论语》有言: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楚唯看着面色凝重的陈远,心知已经达到效果,问道:“请问先生,不知要如何修文德,才能使得远人皆来投奔?若远人来之安之,又算不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脆生生极为悦耳的声音,说的却是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言论。 这是要谋算天下了,就算是三国的君主也未必敢明言此事,饶是陈远胸有沟壑,此时面对着如此犀利的言辞,又是出自一个四岁的女童之口,偏偏这女童还贵为一国公主,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肃容道:“回公主,臣不敢妄言。” “呵呵,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且不说西蜀如何,我楚国与北齐怕是终有一战,先生既怀有治国安邦之才,难道却要独善其身?” 楚唯面色平静自然,倒像是在说些寻常之事,可她的心里早已经是起伏不平了,前一世,陈远可不就是遁世而去,独善其身吗?正如他的表字一般,杳然。 但楚唯毕竟不甘心,她私心里认为,前世陈远会飘然远走,只是未遇明主,又不愿做二主之臣。这一世,她坐在御书房的屏风后暗自观察,越发认定陈远是怀揣抱负的能臣。 再说陈远,虽震惊不已,心头却已经一片雪亮,从自己踏入上书房开始,甚至是从在金銮殿前与公主相遇时起,自己就已经钻入了公主所设的圈套,今日的每一句话显然都是公主设计好的。 ********************** 送上今天的二更!文文还在开篇布局,长乐小朋友需要点时间积蓄力量,不过很快就要开始斗争了哦,请多多担待,走过路过的亲们,留个脚印吧。 ------------ 012章 收服 罔他陈杳然素来自负聪明,此时却一步步配合着楚唯把自己逼入死角,然身为臣子,最忌皇上仍在就投靠皇子,那是结党营私,更何况是公主?暗自一叹道:“公主为君国谋划深远,实为臣所不及。” 微微一顿,陈远抬头看向楚唯一眼,正对上楚唯灼灼的目光,心下猛地一滞,到底加了一句:“臣虽才疏,却也愿为公主分忧。” 这话说的极为含糊,可到底比不说强些,楚唯也知道要陈远这样的能臣甚至于宠臣投到自己这个小娃娃的旗下实在困难,是以不再为难他,毕竟他没有一句‘臣无能,不敢为公主师’然后落荒而逃就很好了。 “陈先生过谦了,长乐今后还要仰仗先生多多指点。” 陈远见楚唯松了口,连忙转了话题,笑道:“先前听说公主考倒十数位才女,臣还有些怀疑,今日亲见公主如此才学胸襟,方知什么叫做天纵奇才。” 楚唯闻言掩口笑道:“哈,说到这事儿,先生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说话间就卸了方才的严肃老练,手持锦帕掩口巧笑,眼中光彩流动,不同以往任何一次相见,这样的公主真正有了幼童的狡黠可爱。 陈远心中竟也莫名的欢喜起来,笑道:“这样吗,那倒要请教公主了。” 楚唯略一犹豫,答道:“告诉先生也无妨,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先生知道其中关窍,可不许笑话长乐。” 公主在与他说话时,一直自称为‘长乐’,而不曾以高位自居,虽然只是个称谓,于皇家之人却是难能可贵,更显出这位公主的礼贤之心,陈远暗自点头,道:“好,就依公主的意思。” 楚唯也是时时关注着陈远的言行,刚刚自己这句‘不许笑话’的说法看似平常,但放在君臣的身份上却是极难应对的,若陈远答以‘不敢笑话’或是‘绝不笑话’,都隐含了有身份笑话公主的意思,说严重些就是犯上的罪名。而陈远决口不提前言,只说依公主之意时,应对的极为巧妙,楚唯暗暗为陈远叫好。 楚唯就笑着将对付女先生们的方法娓娓道来:“女先生个个才高八斗,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就是偏长于诗词歌赋,而长乐却偏偏向她们请教治国之法、经济之道,她们自然应对不及了。另外,长乐曾与女先生们订下约定,不可将上书房中的谈话宣诸于口,所以各位先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先生们不说,长乐自然不会多言,在外人看来就成了高深莫测。” 用计谋打发了女先生,公主果然是早有算计的,可为何偏偏选中了自己?陈远会有这样的疑问,并不是不够自信,而是他虽然满腹才学,无奈官职不高不低,行事多有掣肘,不能全力施为,所以并未有多少闪光之处,公主放着公卿勋贵不用,挑中一个四品文官,确实有些说不通。难道公主的背后另有知道自己底细的能人指点?陈远想着面色就有些凝重。 楚唯见陈远既已了然自己的深意,但却默然不语,问道:“先生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臣就斗胆请教公主,臣虽有薄才,却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文官,且我楚国有识之士众多,公主为何对臣青眼有加?”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楚国之才多则多矣,但这两年来,长乐于御书房习字,偶尔也听上几句朝臣议事,诸位大臣虽为我楚国尽心尽力,却也不免有诸多挂碍,或是维护嫡系,或是培植党羽,若论真正心系百姓、克己奉公的贤能之士,长乐看来,唯陈先生一人,长乐求教于陈先生,一则是仰慕先生才学谋略,更重要的是钦佩先生的鸿鹄之志与赤子之心。”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陈远听着面色变了数变,最后起身向楚唯长施一礼。 “陈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这下轮到楚唯莫名其妙了,连忙起身相扶,又想自己的话虽然有些吹捧之嫌,却也没什么大的纰漏吧。 任楚唯两世为人,对于臣子的精神世界却并不了解,更不能体会士为知己者死的含义,这番在楚唯看来的奉承拉拢的话,对陈远的震撼远超出她的预料。 此时的陈远心潮澎湃,前朝时他已有报国之心,无奈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报国无门,只能独善其身,远离仕途,游学天下,是以而立之年尚无家室。待得楚昭立国,他轻松摘得新科状元的桂冠,也凭借自己的才华深得武帝宠信,但他却知道,武帝不过是用他来制衡万氏一系,甚至他几次进言得皇上采纳,也并不是因为楚昭发自本心赞同他的看法,而是因为这些做法可以限制万氏的势力。是以,他虽然三年之中连升三级,却仍有怀才不遇之憾。这就如同一块和田美玉,本值得用于雕琢国之重器,可它的主人却只需要个枕头,于是虽不可或缺,却终究是囿于斗室。 楚唯的一番话正好击中了他,陈远再不犹豫,几乎是涕零道:“臣何德何能,得公主赏识,肝脑涂地难以为报。自今日起,但凭公主吩咐,臣绝不辱使命。” 投名状?楚唯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摆平这位人物的,但却明白他话中深意,立时喜不自胜,笑着扶起陈远道:“果真如先生所言?” “苍天后土为证。” “那就请先生少些繁文缛节,只待长乐如学生便可。” “臣——”,本要说的臣遵旨生生顿住,改到:“好!” 二人复又坐好,楚唯道:“日前再整理前朝旧物时,偶然得了一块玉,长乐听闻古来学士大多爱玉,今日就借花献佛,赠与先生,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说着,从广袖中取出一块玉牌,寸许宽,两寸长,通体洁白无暇,细腻温润,是一件极佳的羊脂白玉。 陈远果真是极爱美玉的,连忙起身结果,捧在手中,细细琢磨,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原来这玉牌双面皆有文字,正面是‘国之重器’,背面是‘一诺千金’。 陈远不由得眼睛一亮,看向楚唯,楚唯也不躲避,坦然与他相视,料想他知道这块玉璧的来历,却也不作解释,转道:“不知今天先生要为长乐讲解那些课业?” 课业?本来陈远是要读读千字文,讲讲女戒,如今看来似乎公主早有打算了,于是反问道:“公主可有什么感兴趣的题目?” 楚唯暗想,与聪明人讲话就是通透。 且不说这君臣师徒二人的惺惺相惜之意。但说朱槿听到楚唯召唤,立即欠身入殿,手中端着早准备好的托盘恭敬的放在陈远面前。 《楚制》! 《楚制》记载的乃是楚国内外官职品级、所辖事物,历来是皇子所学。 陈远不由得看了一眼端坐于案前的楚唯,面上已是毫无异色,对比先前楚唯的几番言论,这本《楚制》还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对比讲些诗词歌赋,这本楚制也是更合他的志趣。 楚国朝堂以三公为首,下设九卿、二十七大夫,并诸官吏、郎将等文武官员。所谓三公,即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官居一品,金印紫绶。 其中丞相为文官之首,掌佐天子、助理万机,执尚书台;太尉为武官之首,主刑兵武事,执都督府;御史大夫位同副相,行监察之职,观百官德行,执御史台。 所谓九卿,即太常寺卿、光禄寺卿、卫尉寺卿、太仆寺卿、大理寺卿、鸿胪寺卿、宗正寺卿、司农寺卿、太府寺卿,官居二品,银印青绶。 九卿统领九寺,辅以少卿、寺丞、员外郎、主事、主簿等职,九寺下又设署、卫等衙门,署内设令、丞、典事、掌固等职司,卫内设指挥史、参军、中侯、判官等职司。 太常寺掌宗府礼仪,主朝会宴享、祭祀封袭诸事,太常寺下设太乐、太医、太卜、禀牲四署。 光禄寺掌殿掖门户,统领羽林卫,属宫廷内卫。 卫尉寺掌器械刀兵,下设武库、武器二署。 太仆寺掌车辂、厩牧之令,设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诸事,设司刑、司判二署。 鸿胪寺掌邦交礼仪,设礼宾苑、怀远驿二署。 宗正寺掌管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并管理僧道教派,设陵台、宗庙、崇玄三署。 司农寺掌川泽屯田、藉田徭役,设上林、太仓、钩盾、稻禾四署。 太府寺掌举国钱谷金帛、货币谷物,设易市、左藏、右藏、常平四署。 所谓二十七大夫,为从二品,即隶属于尚书台的九寺观政大夫、隶属都督府的九军都督、隶属御史台的九寺观政御史。 尚书台另设有太学,掌一国科举取才之事。 接着又按照楚唯的要求一一讲解各阶官员的职司并所辖事物。 陈远对吏治本来就有研究,如今讲解,可说是信手拈来,偶尔还加上一些自己的看法,其中不乏改革吏治的主张。 ************************** 文文还在开篇布局,长乐小朋友需要点时间积蓄力量,不过很快就要开始斗争了哦,走过路过的亲们,留个脚印吧。 ------------ 013章 喜脉 楚唯极为专注,每每听到陈远的一些精妙见解,不自觉间击节赞叹,还会时常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不过短短的相处下来,二人已经颇有默契,陈远越发畅所欲言,不再拘束。 这天课间休息时,陈远指着楚唯的笔记问道:“公主记下这些官职,不知有何深意?” 楚唯闻言看了眼自己已经大有进步的字,严重闪过俏皮的光芒,笑这反问道:“先生以为呢?” 这些官位上至公卿,下到县令,虽品阶不同,但都是手握实权的职司,若说陈远起初还有些拿不准,这下见了楚唯的表情语气,已经可以确定,暗想公主若能掌控这些官位,别说是左右朝政,就算是把握朝局也不是不可能。 陈远会意却也不点明,楚唯亦是不多说,静默片刻,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一切算是尽在不言之中了。 《楚制》内容极为丰富翔实,陈远这一讲,就讲了一个多月,这一日,陈远终于满意的合上了楚制的最后一页,手指轻轻点着书面,笑问楚唯:“接下来讲解哪部典籍?公主可是有打算了?” 自然是早有打算啦,楚唯正要答话,殿外却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接着听到朱槿在殿外禀道:“公主,杜鹃过来了,说有事要回。” 自从在上书房读书,楚唯因不喜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在皇宫行走,将贴身伺候的宫女分为两队,单日是朱槿木槿带着四名小宫女服侍,双日都是杜若杜鹃带着另四名小宫女们服侍,今日按例杜鹃应该在借翠轩跟着楚唯特意从尚宫局请来的教习嬤嬤学习读书识字。 杜鹃虽然没什么心眼,但杜若确实稳重的,能让杜鹃过来,恐怕是真出了什么事,楚唯想着,极为周到的朝陈远微笑示意,转而对门外唤道:“进来吧。” 杜鹃应声进来,还有些气喘的样子,看来是一路走的很急,楚唯就蹙了蹙眉。 陈远心知杜鹃是楚唯的心腹宫婢,微笑起身,打算暂且回避出去。 “先生但坐无妨”,楚唯抬手示意陈远坐回位子,转而看向跑得满头大汗的杜鹃:“出什么事?竟要如此慌张?” “回公主”,杜鹃微微看了陈远一眼,低声答道:“刚才奴婢去尚宫局办事,遇到了钟灵宫的雪梨姐姐,说是万容华近来连日食欲不振、胃口欠佳,今早宣了御医来看,诊出了喜脉,正赶去御书房报喜呢。” 陈远听到一半,已经料到大意,转眼看向楚唯,但见楚唯完全没有预想中的震惊或是不悦,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悲。 “这是好事”,楚唯平静的看了杜鹃一眼,又吩咐道:“你回宫去让指月准备一份厚礼,另外派个人去钟灵宫外面候着,待皇上到了,再让指月亲自把礼送进去,就说孤重孝在身,不宜亲去叨扰,望万容华莫怪。” 孤?这是陈远第一次听到楚唯如此自称,平素,她就算是对着朱槿等宫女也只是说‘我’。陈远不由得的想到一个词‘称孤道寡’,如今称‘孤’,那将来又如何呢?陈远连忙收敛看是泛滥的思绪,他这些日子与楚唯相处下来,发现楚唯虽然对朝政时局颇为关注,但却似乎并无君临天下之意,事父亦是纯孝,对**妃嫔也无恶意。 但陈远这日回府之后,还是不自觉的开始翻看一些关于前朝长孙皇后的记载。 长孙皇后,前朝唯一一位临朝称制的女帝,本为魏庄帝的皇后,庄帝驾崩后,长子即位,长孙氏以太后辅政的名义把持朝政,三年后,废长子帝位,继而长孙氏称帝,在位共二十一年,其人极擅权谋,有雷霆手段,亦有雨露之恩,任人唯贤,广开恩科,轻徭减税,使得魏国中兴。长孙氏晚年重病于塌,传位于自己的小儿子。终又恢复黎氏国姓。 次日,楚唯放了陈远沐休,早早的赶到御书房请安,自从万胜雪有孕,楚昭一直有些莫名的别扭,感觉好像是很对不起徐近雅,更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 见到楚唯来了,心里一暖,放下手中的折子,笑着看向楚唯道:“长乐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楚唯眉眼含笑的走到楚昭的身前,摇了摇他的衣袖,撒娇道:“长乐今天特地赶来给父皇报喜,不知父皇有什么赏赐?” 楚昭闻言立刻来了兴致,顺着她的话道:“哦?朕的乖女儿看中了什么?” 不问什么喜讯,只问她要什么,楚唯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干脆抱住楚昭的手臂,糯糯的说道:“父皇怎不问是什么喜事?” “好,那就请问长乐,朕何喜之有呢?” 楚唯立时献宝似的说道:“长乐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容华娘娘给长乐添了个弟弟”,说着朝楚昭眨了眨眼睛,“这难道还不算一桩大大的喜事?” 自己为徐近雅守丧一年本已经惹来朝臣诸多劝谏,如今国无皇子,总不够安定,如果万胜雪真的能诞下皇子,自然是举国之喜了。但楚昭莫名的不想在女儿面前表露出喜悦来,只是淡淡的道:“果然是大喜,长乐想要什么赏赐?” 还是抓着赏赐不放,这也难怪,楚唯从未曾向楚昭求过任何赏赐。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楚昭是淡然处之还是大喜过望本就不是她关心的,她只要做个铺垫,给楚昭一个她很期待这个弟弟的印象。 见楚昭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她自然不会再提,垂了眉眼,看上去有些胆却,一副生怕楚昭不答应的样子,低声道:“长乐想求父皇把长乐的封地改为荆州湘西郡的大庸县。” 楚昭先前见她的神情,还以为是什么难事,闻言心里一松,却也有些纳闷,大庸县?他还第一次听说这个县名,转而笑着揉了揉楚唯的头发,耐心问道:“恩,湘西地处西南的偏远山区且又左近南蛮,人烟稀少,若论富庶恐怕不及汇阳县之万一,长乐为何想看中了这个大庸县呢?” “长乐听说陈先生出仕前曾游学天下,日前便央陈先生给长乐讲解《九州志》。” 楚昭一脸惊讶的打断楚唯道:“长乐在学《九州志》?” “回父皇,不是在学,而是已经学完了!” 楚唯说话时一脸的得意,模样煞是娇憨可爱,惹得楚昭极为喜欢。 “果真?好,朕今天就考较考较长乐的课业,看看长乐学的怎么样?” 说着看一看胸有成竹的楚唯,问道:“何为九州?” 楚唯闻言立即流利的答道:“回父皇,先元皇帝肃清宇内,分封天下为九州,自北向南、由西而东依次名为幽州、雍州、豫州、益州、荆州、江州、赣州、宁州和永州,九州之下又分设九郡,是以共有九九八十一郡,各郡之下又有若干属县。如今荆、江、赣三州为我楚国属地,余下长江以北的幽州、雍州、豫州属北齐,益州和宁州为西蜀,另有南端永州为南蛮所占。长乐说的对不对?” “好,好,好!果然是朕的女儿!”楚昭连说了三个好字,一脸老怀甚慰的神情,继而问道:“我楚国有三州二十七郡,属县更是远多于此数,长乐为何单单挑中这大庸县?” ********************** 送上今天的!文文还在开篇布局,长乐小朋友需要点时间积蓄力量,不过很快就要开始斗争了哦,请多多担待,走过路过的亲们,留个脚印吧。 ------------ 014章 别院 “陈先生说湘西这个大庸县又名武陵源,内有崇山峻岭,峰峦叠翠,云雾绕林,如临仙境,长乐听着极为喜欢,汇阳虽富,可长乐有父皇庇护,要那许多禄银做什么?不如就交了国库吧。所以求父皇恩准长乐的请求。” 常言道三岁看到老,女儿喜爱山水、淡泊钱财,可见品性之高洁,楚昭不觉又想到如出水芙蓉一般纤尘不染的徐近雅,心口一阵生疼,看楚唯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惜,柔声道:“好,朕这就下旨,汇阳仍然给你,另加封大庸县为长乐的封地,可好?” 不想楚唯摆了摆小脑袋,向楚昭福了一福,极认真的说道:“长乐多谢父皇,但所谓无功不受禄,长乐不能仗着父皇宠爱,就向父皇讨赏,待得弟弟出生,父皇再赏长乐不迟。” 这孩子怎么能如此聪慧懂事,要知道他当年置群臣非议于不顾,在参云殿为女儿行周岁礼,和御史台僵持了好一段时日,如今若是再加长乐的封地,必然又要引来一番劝谏。 “好,长乐越来越懂事了!朕就听长乐的。” 楚昭笑道,暗中却打定主意要更加厚待楚唯。女儿越是懂事,就越不能少了她的。 且说楚唯每日修炼芳华引、御书房听政、上书房学经史忙得不亦乐乎,光阴飞逝,转眼到了年关,楚唯就想起千竹苑的冬笋,前一世,每年逢此季节,徐嬤嬤都会亲手做乌鸡冬笋汤给她吃。 是该去一趟千竹苑了,住在宫里有诸多不便,她早晚要请旨长住千竹苑的,那里才是她真正要经营的大本营,楚唯打定主意,说做就做,先去御书房请了出宫的令牌,又带着朱槿木槿去了尚宫局。 她平素闲暇时偶尔会到尚宫局来拉着徐嬷嬷说些徐近雅的少年往事,有时得了些楚昭赏的新鲜贡品也会使人送来给徐嬷嬷和灵书,是以徐嬷嬷见到她也不惊讶,一边笑吟吟的把楚唯迎进屋里,一边问道:“公主今天怎么得空过来,可是又得了什么宝贝分给咱们?” 楚唯一听就拉住了徐嬤嬤的手,狡黠的眼睛亮晶晶的道:“呀!往常日日供着嬷嬷,今儿个可是要一并讨回来的,嬷嬷听了可别赶我走。” 徐嬷嬷一听是有正事,立时收了嬉笑,扶着楚唯在主位上坐了,正色道:“公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楚唯见状,不由得想起前世的徐嬷嬷也是这样,不管自己有多娇纵,多冲动,多落魄,徐嬷嬷待自己始终如一,如同长辈般的亲切慈祥,却从不倚老卖老,始终记着主仆的身份,时刻都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前世徐嬷嬷为自己四处周旋,受了那么多的苦,最后还落了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楚昭想着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连忙拉着徐嬷嬷坐在自己身边遮掩过去,旋即又打趣道:“瞧把嬷嬷吓的,脸都绿了。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想向嬷嬷讨几个能用的人。” 徐嬷嬷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刚一听到公主有事来找自己,她着实唬了一跳,以为楚唯受了什么委屈,要知道,她家公主平素怕是连皇上都不会去求一下的。徐嬷嬷放下心,立时又开始操心楚唯的冷暖,一边给楚唯斟了一杯热茶,一边絮絮道:“公主想要什么样奴才,指使指月来说一声就是了,怎地天寒地冻的还特特的跑这一趟,若是被风吹到可如何使得?” “瞧嬷嬷说的,我又不是纸糊的,见不得风受不得雨的,我现在每天按母后教的法门练功,身体别提多好了。” “那也要小心才是,不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还有,公主练功的事可千万别让他人知道。” “嬷嬷放心,我晓得轻重。母后生前不就吩咐了下面,说要让我自立,晚上不许留人在屋里伺候嘛,这规矩现在还是一样的,我每日睡前练功,没人知道的。” 徐嬷嬷也发觉失言,公主做事哪桩不是极妥帖的,就是成年人也未必做得到,偏自己总爱唠叨,暗想以后再不能这样,惹了主子厌烦就不好了。哂然一笑道:“奴婢怎么又忘了,咱们的公主是最最有智慧的。” 楚唯倒是不以为意,她觉得能有个人唠叨也不错,回了正题道:“本想让指月来的,可这几个人不比寻常,我是要来放到千竹苑去的。” “千竹苑?公主是要在那养些可用的人?” “正是,所以请嬷嬷帮着掌掌眼,要紧是忠心,聪明伶俐倒是其次,尽量挑选练武的材料,没有父母兄弟的最好,若是有的,也要离京都远些,年纪要小,七八岁的最好。” 楚唯每说一句,徐嬷嬷就默记下来,灵剑山庄的仆婢个个身怀武技,当年徐近雅和楚昭能逃过玄铁卫的追杀,她和灵书也出力不少。此时听出楚唯有训练宫婢武技的意思,自是深以为然,信誓旦旦的道:“公主放心,奴婢也算略通武学之道,必定能给公主找到妥帖的人。” 复又叹了口气道:“奴婢和灵书当年在灵剑山庄都曾起誓,终此一生决不外传灵剑山庄的武功,唉,如今空有武艺,却不能为公主训练仆从。” 前世的楚唯就曾央求徐嬤嬤教自己武功,徐嬤嬤就说了这番话,为此,她还好一阵子没给徐嬤嬤好脸色,那段时间,徐嬤嬤经常偷偷流泪。 楚唯今生自然再不会叫她为难,善解人意的笑道:“嬷嬷不必担心,不过是教些拳脚功夫,我自有办法,大不了去求父皇就是了。” 主仆二人又细细商议了一回人选安排。楚唯带着人回到借翠轩时,已是晚膳时分。 饭罢,几个丫头服侍楚唯梳洗完毕,按例告退。 楚唯却单独留了朱槿。 “今儿个我已经得了旨,后日晨正出宫去一趟千竹苑。” 准备行装的事情向来是指月负责的。朱槿知道楚唯这是还有话要说,是以并不接言,只默默的听着。 楚唯就是欣赏朱槿这份通透,续道:“徐嬷嬷到时会另给挑我几个人带去,别院里的老人也劳累了这些年,就都放了籍吧。这些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别人未必办的好,我想着就由你去处理最妥当。” 这似乎不用如此单独吩咐吧?公主是什么意思,朱槿一时有些摸不着边际,嘴上却已经恭声应下。 “最多两年,我就会向父皇请旨常住千竹苑,你先去打理些日子,我住着也习惯些。” 朱槿哪里还不明白楚唯的意思,立时跪在楚唯面前,言辞郑重道:“公主放心,来日的公主府必定上下一心,铁桶一块。” 楚唯笑着拉起她,道:“我既然叫你去,自然是万分放心的。你明日与指月拿了账本,今后汇阳那边的进项就归到千竹苑的账上,另外,千竹苑的管家罗忠,听说是个能干的,留下来依旧管着外院,他家娘子和女儿你也多看着些,若是可用,也可以帮你分担些。” 前世的罗忠一直忠心耿耿,最后陪着楚唯嫁到北齐,他的娘子宋氏也是个明白的,只是身体不好,没几年就去了,唯一的女儿罗四儿随楚唯嫁到北齐,后来跟了齐逸,想到齐逸那张粉面,楚唯止不住的腻味。 到了出宫这日,徐嬷嬷早早的送来了十二个八九岁的小宫女并四名小太监。一顺水脆生生的给楚唯请安,楚唯看着喜欢,都打了赏,众人喜出望外不提。 单说一行人晨正出宫,因为驾了马车,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位于鸡鸣寺后巷的千竹苑。 千竹苑建于楚氏鼎盛时期,虽然只是个别院,却也甚为宽阔,比起一般的权贵府邸亦是不遑多让。 规整见方的宅院,青石院墙高筑,与繁华街市相隔,一道雕着岁寒三友的垂花门将宅院一分为二。正门是古朴坚实的四扇木门,门旁两株百年垂杨柳,匾额上是楚昭亲笔所提的‘公主别院’,前院布局极为规整,有厅房、外书房、客房并仆役房、马房的处所,与普通大户人家的前院无异。一过二门天地迥然不同,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丛郁郁的凤尾竹,枝繁叶茂,结成竹篱,沿着竹篱蜿蜒前行数丈可见一处拱月门,上书‘千竹苑’。尽了拱门方才是真正的千竹苑,院内竹石相映,点缀有花池回廊、四季花木,又有石桥飞梁、深谷绝涧,茂林修竹、曲径通幽,楼阁相通,堆叠成趣。 正应了那句春夏秋冬山光异趣,风晴雨露竹影多姿。 千竹苑中似是随意的座落这四处独立庭院,彼此相望而不相接,分别名为:听风阁、无心居、染青斋与移翠馆。 前世的楚唯住在处于园林相对中央位置的移翠馆。 ********************** 送上今天的!文文还在开篇布局,长乐小朋友需要点时间积蓄力量,不过很快就要开始斗争了哦,请多多担待,走过路过的亲们,留个脚印吧。 ------------ 015章 阴谋 此时,楚唯站在移翠馆的庭院里,半仰着脸沐着冬日的天光,前世的她也是爱极了这样的天光,温暖而柔和,却又像是遥不可及的奢求。 不多时,前院来报,管家罗忠率领一众护卫、仆役聚在前厅等着给楚唯请安。千竹苑赐为公主别院已经两年有余,楚唯还是第一次来,她坐在屏风后简短的说了几句,重点说明了此后院中事务由朱槿总理,少不得都打了赏,便让众人散了,反正都是要打发出去的,楚唯也懒的浪费唇舌。独留下罗忠一人细细交代了接下去的安排,如楚唯所料,罗忠虽然惊讶于楚唯清空了内院仆婢的举动,却也并无异议,如前世一般忠诚勤恳。 话说罗忠,原是楚昭在江州抗击北齐时救下的,时逢长江水患,身为镖头的罗忠刚接了一批茶叶的生意,不幸全被水淹了,罗忠无法,为了躲避赶来索赔的主顾,只好带着妻女连夜逃离家乡,粮尽力竭之际,恰遇上前来赈灾的楚昭,就投了楚昭。楚昭本也没太在意他,见他有些功夫,就叫他做了寻常护卫的差事,后来无意间听说罗忠一家整日省吃俭用,将省下的银钱尽数还给了那个茶商,以逐步补偿当年失茶之过。楚昭有感于罗忠的信义,替他还了钱不说,还提了他做到先锋营做了小旗,不想福祸相依,罗忠竟然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能再做武职,可他又是个粗人,不知孔孟,文官也当不了,是以楚昭立国后就将千竹苑给他打理。 待得一切安排妥当,楚唯回宫已是黄昏时分。 次日楚昭吃到了女儿从千竹苑特地带回的冬笋,果然食指大动,胃口全开,一番唏嘘自不必说。 一晃到了楚历武帝六年。新年第一天,武帝于金銮殿接受百官朝贺,这一年难得的风调雨顺,武帝亦是遍赏百官珍宝无数,圣旨足足宣读了一个时辰,其中的一句‘追加大庸县为孝赟公主封地’就淹没在众多封赏之中,百官自家都得了赏赐,自然不好拦着公主的。楚唯听了自然高兴不已。 大庸,山势险奇,人烟罕至,其中有绝壁深谷、云雾缭绕,外人不知其中事。楚唯抚着案上的‘大庸县志’,嘴角微微上扬。大庸,西临蜀国,毗邻南蛮。 …… 早春忽至,草长莺飞,楚唯的学识与功力也是与日俱进,这一天午后,楚唯从御书房回借翠轩,路过御花园时,见春光正好,不由得心情明快,索性带了杜若拾级而上,到假山上的待月亭小坐。 旁边的杜若突然好奇的咦了一声。 正在闭目享受春光的楚唯闻声睁开眼睛顺着杜若的目光望去,原来是毓秀宫,此时宫中不知怎地,将院内花木推得东倒西歪,宫奴们也都互相拉扯的衣冠不整,远看过去如遭悍匪。 “公主,您看毓秀宫这是在做什么?” “走,去看看。” 事有反常必为妖,楚唯深信这一点。 主仆二人快步出了待月亭,专拣僻静之处一路急行,不多时毓秀宫紧闭的大门已经在望,门边还有个婆子鬼鬼祟祟的摸样,说是守门的,倒更像是望风的。 楚唯见了疑心更重,暗想钟亭儿一定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这样从正门进去岂不无趣?楚唯想着就拉住杜若,借着郁郁的花丛恰巧躲开那几个婆子的视线。低声道:“走这边。” 两人就着花径几个拐弯,就绕到了毓秀宫的侧面。 杜若不免奇怪,公主怎地如此熟悉宫中的地形。 “你在这里候着,如果过了一刻钟我还没出来,你就去禀告父皇,说我在毓秀宫附近失踪了。” 楚唯说着不待杜若反应,哧溜一下从宫墙下的涵洞钻进了毓秀宫。 “公主,您——” 杜若不及阻挡,有心学着楚唯钻进去,可试了几次,无奈身形太大根本进不去。只好找了一处树荫藏起身来等着楚唯。 且说楚唯前世只到过毓秀宫数次,此时凭着那一丁点记忆几经兜转竟真叫她摸到了钟亭儿的寝殿,整座院落寂然无声,颇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楚唯暗中运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屏息敛气,身法轻盈,无声无息的闪身躲在花厅的帷幕后面。 牡丹芳华引本源于道家法门,讲求的就是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静’与‘止’,大成者于内可达抱心守一、宠辱不惊的心境,于外则可融于万物、浑然天成。其所谓‘静’,则神思归于寂然,可六识灵敏、耳聪目明;其所为‘止’,则肉身不腐不化,可永葆青春,甚至传言可以长生不老。 楚唯修习牡丹芳华引虽只两年有余,但她因有前世记忆,少了常人对未来的恐惧与妄念,功夫精进神速,加之刻苦不辍,已有小成。 是以,如临大敌的毓秀宫里,却没有人察觉到无声无息的帘幕后藏着一个人。 楚唯凭借过于常人的听觉,很快发现这偌大的花厅周围竟隐藏了不下十数人,暗道看来钟亭儿不仅有阴谋,而且还谋算不小才对,不禁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名绿衣宫婢一路小跑着进来禀报:“娘娘,赵参军就快到了。” “好!” 透过帘幕,楚唯看见钟亭儿猛的挥手打翻了木几傻瓜的琉璃茶碗。宫内的仆婢见状立时动作起来,有躺倒在地的,有拼命哭叫的,有逃命似的往外跑的,嘴里还嚷着:“来人呀,有刺客,快,快救娘娘。” 钟亭儿则是挥手打乱她原本梳理精致的凌云髻,钗环丢了一地,连衣衫也扯得乱七八糟。 这是演的哪一出?楚唯毕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就有些害怕,不由得紧紧地攥了攥袖中的蟠龙金牌。 见蟠龙金牌,如天子亲临。当日她向楚昭请旨出宫,楚昭直接解了腰间的蟠龙金牌给她,她当时尚不知蟠龙金牌的贵重,拿了金牌招摇出宫,惊得守护宫门的羽林卫半晌合不拢嘴,只听说过用这金牌调兵遣将的,这般拿了金牌只为进出宫门的,公主怕是古往今来头一份儿了。由此还传出皇上如何如何溺爱公主的故事。 回宫后,楚唯曾将金牌还给楚昭,楚昭却说‘长乐拿着吧,以后出入也方便些,只是有一样,可别弄丢了’。 蟠龙金牌怎么能随便赏人,楚唯暗自嘀咕,自己的父皇终究不像个皇帝,防备心也太弱了些,更像寻常百姓人家的父亲。 赵子恒巡查到毓秀宫时,听到里面竟传出哭叫声,立时仗剑冲进宫门,一路飞奔到了花厅,一看厅中的情形,大声对手下的几名侍卫道:“你们几个,保护娘娘,我去追刺客。” 说着仗剑就往外走。 “赵大人且慢”,原本倒在地上的钟亭儿由宫婢们扶了起来,神态悠然的坐在主位上。 赵子恒隐隐感觉到其中蹊跷,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花厅外面,躬身施礼道:“娘娘,那刺客——” 不曾想钟亭儿竟忽地变了颜色,断然打断赵子恒,尖声道:“赵子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无礼,来人呀,把这个狂徒拿下。” 跟随赵子恒一同进来的羽林卫显然是早有准备,闻言一拥而上,偏室里同时也冲出来十余人,都是羽林卫打扮,却面生的很。 *************************** 圣诞一过,就是新年,预祝各位新年快乐,长乐小朋友在新的一年里要投身于各种火热的斗争了,看书的亲们,支持长乐,投个推荐票呗!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016章 撞破 赵子恒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知落入圈套,哪里还肯束手就缚,挥剑与十几个包围上来的侍卫斗了起来。钟亭儿忌惮赵子恒武艺高强,见状高声喝问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赵家是要造反吗?” 赵子恒听钟亭儿扯上赵家,心中大为着急,却又想不到对策,这一分神,招式果然就出了漏洞,钟亭儿选来的帮手也不是等闲之辈,趁虚而入,不过倏忽间,就反剪手臂将赵子恒制住。 赵子恒被人按在地上,大声疾呼道:“娘娘明鉴,臣巡视至此,听闻毓秀宫中有刺客,才慌忙赶来救驾,实在不知哪里冒犯了娘娘。” 钟亭儿见侍卫们制住赵子恒后就没了动作,心中大骂,这帮没用的东西,不是叫他们直接砍杀的吗?如今竟没一个敢动手的,无可奈何,她只好下令道:“你给我住口!众目睽睽之下还敢抵赖,来人,将这个狂徒就地正法,皇上那边本宫自有分说。” 赵子恒闻言,怒目圆睁的看向钟亭儿,直欲将她生吞活剥,钟亭儿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几名侍卫虽然奉命由钟亭儿差遣,却谁也不愿做那个刽子手,要知道赵子恒的老子可是朝廷大员,而且是有了名的硬骨头,这样是豁出命去闹起来,他们可这份当不起罪责,听了钟亭儿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极为默契的同时举起刀剑,这样也可说赵子恒是死于混战,不能追究到哪一个人的头上。 躲在帘后的楚唯一眼就认出赵子恒是演武场上的第一高手,虽然不甚清楚他的底细,但前世钟家可是一直与万世衡狼狈为奸的,眼见赵子恒命在顷刻,把心一横,她就不信钟亭儿敢连她也杀了,霍的撩起帷幕,朗声说道:“赵参军果然在这里!先前本公主还当是眼花了呢。” 稚嫩的童声在肃杀的毓秀宫大殿,不亚于晴空霹雳,卫兵们一时不知如何动作,楚唯像是根本不知花厅里的情形一般,惊愕的看着拿住赵子恒的侍卫问道:“咦?你们几个这是在干什么?切磋武艺吗?怎么跑到毓秀宫来了,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律法了?” 钟亭儿做梦也没想到楚唯会闯到这里,不由得惊呼道:“公主!” “钟美人识得本公主就好”,楚唯看也不看钟亭儿,指着拿住赵子恒的侍卫道:“本公主四处寻找赵参军不见人,感情你们几个奴才碍事,还不放手!” 卫兵一时左右为难,齐齐望向钟亭儿,钟亭儿也缓过神来,立时捧了笑脸,走上前来极是亲热的拉了楚唯的手问道:“公主要找这赵子恒做什么?” 前世的钟亭儿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据说楚凌的生母乔容华就是被她给害死的,楚唯此时身在毓秀宫,自然也不想撕破脸,是以任她拉着,歪着头道:“孤的纸鸢挂到了树上,那些奴才个个蠢笨不堪,都拿不下来,孤听说羽林卫中数赵参军武功最好,就想找他去试试。钟美人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赵参军吗?” 言下之意,有话你快说,没事我们可要走了。 钟亭儿一时也摸不准楚唯的话有几分真假,眼珠一转道:“哎呀,瞧公主说的,臣妾这就使人去把那纸鸢取下来”,说着指向一名瘦高个子三角眼的侍卫道:“王中侯,你的轻功比赵子恒还好吗?” 楚唯闻言佯作恼怒,猛地甩开钟亭儿的手,极为任性的嚷道:“钟亭儿,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美人,也敢来替本公主拿主意,本公主今天就要赵子恒去,倒要看看哪个敢拦着?” 钟亭儿不想楚唯骤然变脸,毫无防范之下被甩了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形,压着心头怒火,辨道:“臣妾冤枉呀,公主有所不知,这赵子恒就是个衣冠禽兽,先前竟然妄图对臣妾无礼,若不是这些侍卫及时赶来,臣妾怕是——,臣妾也是怕这虎狼之辈对公主不利呀!” 边说边哭的梨花带雨,又想来拉楚唯的手。 楚唯见钟亭儿依旧不肯放人,心知她是欺自己年幼,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楚唯信念转动,闪身避开凑到近前的钟亭儿,右手自怀中掏出蟠龙金牌,高高举起,声色俱厉道:“大胆奴才!尔等藐视本公主也就罢了,蟠龙金牌在此,还不跪拜,是要抄家灭族吗?” 皇上竟然没有收回金牌! 侍卫们眼见楚唯亮出蟠龙金牌,哪里还敢怠慢,呼啦啦跪了一片,钟亭儿却不肯功亏一篑,心下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呦,昨儿个皇上不是让公主把金牌还回来吗?公主怎么还拿着?”说着抢上一步,伸手竟要来抢金牌。 楚唯刚刚见她不肯跪拜,早就有了防备,但却没料到钟亭儿会直接来抢金牌,情急之下,向后急退,竟使出了凌波微步的功夫,原来楚唯在多宝阁中发现了几本武学秘籍,其中一本就是凌波微步,无意中翻看下来,发现凌波微步的心法竟然与芳华引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就练习起来,至今已经半年有余,虽然只有一两成的功力,若要避开不会武功的钟亭儿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钟亭儿不料一着落了空,待要再抢,楚唯已经跳到三尺开外,指着同样跪拜的赵子恒,怒喝道:“赵参军,你还不护驾?更待何时?” 赵子恒虽然还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却也知道此时只有公主能救自己性命,闻言迅即起身护住楚唯。 楚唯心下稍安,高声道:“听闻赵参军武艺冠居羽林卫,不知今日能否护得住本宫手里这盘龙金牌?” 赵子恒闻言扫了一下花厅上的十几个侍卫,沉声道:“公主放心,臣今日拼得肝脑涂地,亦绝不辱使命。” “好!”楚唯朗声赞道,转而看向气得脸色铁青的钟亭儿,似笑非笑的道:“钟美人若有冤屈,大可去父皇面前申诉,只是长乐今天紧随赵参军至此,并未见什么非礼之举。” 言罢,带了赵子恒,大步出了毓秀宫,又绕到一旁接了急得团团转的杜若,一并回到借翠轩。 “赵参军先去把纸鸢取下来吧。”楚唯吩咐一声,径自进了书房。 ******************** 长乐小朋友要招兵买马啦,各种求呀! ------------ 017章 横祸 赵子恒闻言愕然,抬头果然看见诺大的梧桐树枝桠上挂了个彩蝶形的纸鸢。竟然真的是要取纸鸢,这不应该只是公主的一个借口吗! “这位不是羽林卫的赵大人吗?”木槿笑着上前招呼道。她向来喜欢勇武之人,年前羽林卫三年一度的演武大会,她央着楚唯带她去看,当时赵子恒技压众人,拔得头筹,木槿对这个英姿飒爽的男子印象颇深。不想他竟然来了借翠宫。 不待赵子恒答话,杜若上前接了纸鸢,跟着笑道:“二位且慢叙旧,公主还在书房等着赵大人呢。” 哪知素来玩笑惯了的木槿竟弄了个大红脸,嚷道:“哪里叙旧了”,转身抢了小丫头的茶盘,一溜烟的跑了。 杜若愕然,继而多看了一眼赵子恒。 公主议事时不喜身边有人服侍,杜若引着赵子恒进了书房,在主、客位上摆了茶,就带着小丫头退到门外。 楚唯若有所思的看着跪拜在面前的赵子恒,一时没有说话,她今日会冒险出手解救赵子恒,一方面固然是看中他武功高强,想收为己用,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赵子恒的父亲赵文修是从二品鸿胪寺观政御史,也是当今朝堂上难得的不肯依附万氏的官员之一,作为御史,赵文修还曾多次上表,弹劾万氏一党。是有名的端方之臣,楚唯曾向陈远问起此人,陈远皱眉半晌,只说若赵文修当真如此不识时务又岂能在这乱世中立足? 今日钟亭儿为何会对赵子恒发难,而且大有必置之于死地的意味? 半晌,楚唯才淡淡说道:“赵大人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赵子恒到了声谢,却不敢入座,躬身垂首立在一旁。 陈先生说过,要收服人才,就得恩威并施,徐徐图之,切忌操之过急,是以楚唯也不勉强,肃了面容,问道:“赵大人怎么得罪了钟美人?” “这个,臣不知”,赵子恒也是苦思不解,略一沉吟又道:“不过,钟美人的兄长钟秀亭与臣在羽林卫共事,日前因职司之事有些不睦。” 岂止是不睦,是钟秀亭认定是赵子恒抢了他参军的位置,是以仗着钟家势大,多次当众挑衅。赵子恒看不起钟秀亭这种纨绔子弟,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却不想今日竟飞来横祸,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 楚唯也知道钟万年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但她却不信钟秀亭能翻起这层浪来,抿了口温茶,徐徐道:“是吗?冒犯宫嫔如同欺君,钟美人拼上声誉受损只怕不但是为了个小小参军吧?” 赵子恒也是极聪明的人,闻言仔细一琢磨,果然如公主所言,钟亭儿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确实不会只为了个参军,可是自家何曾与钟氏结下这等深仇大恨?不觉惊出一身冷汗,,任凭皇上如何信任父亲,也不会容忍一个冒犯宫嫔的臣子,这是男人的大忌,更何况是皇上?只怕会宁可信其有吧。方才若不是楚唯解救,此时赵家恐怕已经万劫不覆了。 不由得正了正身,看楚唯的眼神就更多了几分感激,恭声道:“公主言之有理,只是臣愚笨,还请公主指点。” 楚唯见状暗暗点头,她可不想要个有勇无谋的。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令尊赵御史出了名的端方,且极少与人往来,恐怕不容易寻出错处吧。” “回公主,家父身为御史,弹劾官员也是职责所在,但据臣所知,并不曾与钟家结下何等深仇大恨。” “那与万氏呢?令尊是否开罪了万大人。更何况,许多杀戮是并不需要冤仇的。” 楚唯说着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赵子恒,见他脸色青白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心知火候差不多了,温言道:“赵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赵大人父子都是国之栋梁,长乐既然已经参与其中,就必定尽力保全赵家,只是赵大人怕是不宜在宫廷行走了。” 钟亭儿今天已经撕破了脸,一计不成,想必还有后着,赵子恒何尝不明白。立时跪地顿首诚恳说道:“但凡能保住父亲,臣凭公主吩咐。” “如此,赵大人现在我这里休息片刻,待入夜之后潜出皇宫,先到我的别院避避风头吧。他们既然能控制那四名随你巡视的侍卫,说不定也能影响整个羽林卫,此时恐怕正盯着我的借翠轩呢。” 言罢,叫来杜若安顿赵子恒,楚唯带着木槿端着刚刚煮好的参汤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平静如常,钟亭儿果然没有胆子闹到御前,楚昭如往日一般正在批阅奏本,中肯说来父皇确实是个极刻苦的皇帝,只可惜疏于帝王之道,识人不清,终究养虎成患。楚唯叹了口气,亲自舀了一盅参汤,捧了放在楚昭手里,甜甜一笑道:“父皇,儿臣听朱槿来说千竹苑今年的春笋长得极好。” 楚昭闻音知雅,笑道:“哈哈,春笋肥美鲜嫩,长乐可是馋了?还是想到千竹苑去玩?” “父皇又在取笑长乐了”,楚唯说着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长乐听陈先生说春笋‘利九窍、通血脉、化痰涎、消食胀’,又见父皇这几日有些痰咳,才想着去取笋子来与父亲入菜,父皇不领情就算了。” 楚昭听了心里就暖烘烘的,轻轻点了点楚唯的小鼻子,宠溺道:“是朕错怪长乐了,长乐不要生气好不好?” 楚唯见好就收,撒娇的伏在楚昭膝上道:“那长乐这就吩咐人去取些笋来。” “好,朕这就命人给你准备车马。” “恩,长乐还有功课没做完,今次就让木槿自行去吧,下次陈先生沐休时,长乐再去千竹苑玩一次,到时父皇可不要拦着。” 楚昭听了更加欣慰,越看自己的女儿越是满意,吩咐内侍小喜子道:“你去送木槿丫头出宫吧,免得那些守卫们罗嗦。” 小喜子和小顺子是御书房的内侍领班,地位很不一般,这是要给楚唯做面子了。想到小顺子,楚唯微微蹙眉,自己留心了这两年多,却始终没发现小顺子有什么问题。莫非当日真是父皇有意把朝臣劝谏纳妃的消息传到永宁宫?若是前世,她或许会怀疑楚昭,可是今生相处下来,早已经对楚昭产生了深厚的孺慕之情,心中笃定小顺子不是善类。 木槿到了千竹苑按照楚唯的吩咐,将赵子恒的事情细细与朱槿说了,朱槿听出其中凶险,忙道:“公主可还好?你们怎么能让公主一个人去了毓秀宫?赵大人什么时候到?可有信物?” “哎呀,姐姐怎么这么多问题,倒要我回答哪个?”木槿嚷道,抓了茶杯灌了口茶,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姐姐放心,咱们公主天纵奇才,自然好的不得了,再说,公主的脾气姐姐还不知道吗?她要进毓秀宫谁能拦得?赵大人要待天全黑了才出宫,公主特意吩咐我今晚宿在千竹苑,我认得赵大人的模样,不就是最好的信物了。” 朱槿闻言抚了抚胸口,笑道:“阿弥陀佛,公主真是事事都周全到了。” 木槿听了就打趣她:“姐姐什么时候皈依佛门了?是要看破红尘了?” 看破红尘吗?清癯的身影在脑海闪过,朱槿不禁粉脸一红。 *********************** 今天早起的航班,更的迟啦。 ------------ 018章 冤狱 木槿看着就起了疑,不过白白追问了半天,一个字也没问出来。 与千竹苑的嬉戏笑闹截然不同的,京都北巷的一座名为‘一茗茶馆’私家茶庄的雅间里,万世衡负手踱步道:“你说公主救了赵子恒?” 钟万年肃然道:“正是。” “事情极为隐秘,公主怎么得了消息?” “这个,公主当时口口声声说纸鸢挂在了树上,找赵子恒去取下来,亭儿派了人去盯着,借翠轩的百年梧桐上确实挂了一只纸鸢。或许是凑巧也不一定。当时场面混乱,公主一个小孩子趁乱溜了进去,没有人注意到也不奇怪。” 万世衡生性多疑,并不相信钟万年的说法,沉声道:“但愿是凑巧。赵子恒还没出来吗?” 钟万年觑着万世衡脸色不好,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他们进了借翠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公主就去了御书房,可不知为何?赵子恒却始终没有现身。” 万世衡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钟万年一眼,皱眉道:“那就继续盯着借翠轩,就算他能潜出皇宫,不信他今后永不现身,我会另派人盯着赵文修。赵子恒不仅武功高强,且在羽林卫中也有些声望,此人不除,总是后患。” 钟万年心知万世衡心中必定极为不悦,挽起一脸的歉然道:“丞相所言极是,只是这次亭儿她——” 万世衡不待钟万年说完,摆手道:“钟大人不必在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次辛苦令嫒了。” 晚上,万世衡难得去了岳氏的卧房,岳氏喜上眉梢,殷勤的服侍他梳洗。 “容华娘娘是头胎,许多事情不明白,你明天进宫看看,也陪娘娘说说话。” 原来是为了这个,岳氏虽然有些骄横,却并不愚笨,夫君早就厌了自己,强忍心中失望,附言道:“可还有其他要交代的?” “恩,让她多留意公主,想办法在借翠宫寻一个可靠的人” “公主?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万世衡暗骂‘妇人之见’,上不了台面。但她到底是两个孩儿的母亲,耐着性子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二日,陈远满怀心事的到了上书房,见楚唯面色有些凝重,者是从未有过的,不由得微微吃惊,和声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不知臣能否为公主分忧。” 语气中关切之意甚为明显,他年近不惑却依旧未娶,膝下空虚,这几个月和楚唯相处下来,眼见她聪慧机敏、谦恭好学,不知不觉间竟生了舐犊之情。 楚唯也正是这个意思,闻言口齿伶俐的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了陈远,颇为忧虑道:“他们为什么要对赵家痛下杀手?” 陈远思忖片刻,斟酌道:“臣也有一事要说与公主。” “先生请讲。” “最近各处奏折数目有些异常,尤其是大理寺,奏折与往常相比,少了三成。” 大理寺,那是掌管刑狱的衙门,大理寺奏折减少,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天下太平作奸犯科之辈人数锐减;第二种,案子都在地方处理掉了,不需呈报大理寺;第三种,大理寺故意隐匿了一部分案件。而第一种几乎不可能,就剩下后两种了。 “先生的意思是?” 陈远不答,看向楚唯反问道:“依公主所见呢?” 这是在考较她吗?楚唯思索了片刻,尝试着说道:“是不是地方上有意压下一些案子?” 陈远微微颔首,鼓励的看着楚唯。 楚唯前世虽然过得不算太好,却也没有真正亲历朝堂上刀光剑影的政治斗争,大着胆子续道:“需要压下来的,恐怕多为冤狱。难道说,难道说有人在制造越狱,铲除异己,且能调用大理寺掩蔽圣听?” 说道最后,连楚唯都被自己的猜测惊住了。在内廷掌控羽林卫,外围则大肆铲除异己,这是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可前世似乎万家并没有造反,至于投降黎钰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按说不必如此着急呀。 “正如公主所言,臣也有此担忧,若是外围要铲除异己,内廷自然更不能放过,赵子恒武功高强,而其父赵文修也是忠于皇上的。” 楚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不禁有些害怕,连忙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到底还是个孩子。 陈远不想让她担心受怕,见状温声安慰道:“公主也不必太过忧虑,只要安大人还掌握着都督府,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安大人是安牧之,此时他已经被封为太尉,掌都督府,而都督府管理的正是楚国的九路兵马。 楚唯听了也觉得有理,心下稍定,道:“可我们总不能听之任之吧。” “这个自然,公主之前不是一直发愁无可用之人吗?万氏要铲除异己,刚好为我们分辨忠奸。” 楚唯闻言豁然开朗,果然姜是老的辣呀,抚掌道:“我们就可以暗中救下那些人,这不正是应了前日先生讲的那句‘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呀!” 转而略一沉吟,续道:“要安排谁去救这些人呢?” 陈远笑道:“公主不是刚刚救了个武功高手吗?” “赵子恒?” “正是,这些日子,臣多有关注赵文修,却越发觉得看不透这个人,但可以肯定此人并非表面看来那么不通时务,他故作端方,恐怕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好在他不是万氏的人,就有可能为我们所用。” “先生说的是,如果先生能在大理寺观政就好了,我们也能更容易掌握那些冤狱。” “哈哈,公主说的是。目前大理寺观政御史的位子尚且空悬,臣这几日尽量找出个把无关万氏痛痒的大理寺狱案来与皇上说说,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就擢升臣为观政御史了。” 楚唯心知此事紧急,道:“好,时间紧迫,长乐也会想办法全力相助先生。” 翌日,鸿胪寺观政御史赵文修上书请罪:家门不幸,犬子未按时至羽林卫当值,实有负皇恩,本当提头请罪,无奈其亦是二日未曾归家,子不教,父之过,臣请责罚。 楚昭本来就很欣赏赵子恒的勇武,听说他无故失踪,又见赵文修神色憔悴,不仅未加责难,反令羽林卫加派人手助赵文修寻子。赵文修感激涕零,大表忠心不提。但说朝议过后,楚昭难得的单独留下赵文修。 **************************** 长乐小朋友!求推荐哦! ------------ 019章 传讯 唯一的儿子失踪,赵文修本已经是心力交瘁,如今又被楚昭单独留下,心里更是惴惴,脸色就白了几分。 楚昭看了一眼御书案侧面的画屏,有些过意不去的对赵文修说:“子恒不见踪影,朕本不该再多留赵爱卿,只是长乐实在闹得厉害。” 长乐?公主?这与公主有什么关系,又或者,自己什么时候开罪了公主,赵文修连忙躬身施礼,急急说道:“皇上此言要臣如何担当,能为公主分忧,实为臣之荣幸。” “也不是什么大事,长乐近日在临摹蔡邕的碑帖,听说赵爱卿对蔡邕的字颇有研究,是以央着要烦爱卿指点一二。” 说着,杜鹃捧了一个青玉托盘转出画屏。 原来如此,赵文修松了口气,双手恭敬的从杜鹃手中接了楚唯写的纸笺,楚唯前世临的就是蔡邕的碑帖,如今写出来,与书法大家水准自然是相差甚多,但对于一个五岁小童而言,却可说是难能可贵了。 赵文修本以为只是小孩玩意,不想一看之下竟有眼睛一亮的感觉,不禁当真细细品鉴起来。 清爽干净的八个字: 子曰诗云 日升月恒 其他都好,只是八个字中却明显有两处败笔,分别为‘子’字起笔、‘恒’字心部,赵文修暗叹可惜,越看越觉得这两个字差得离谱,像是故意而为。他脑海中就自然的构想出这两个字应当的写法,猛地发觉,这两个字写在一起不就是‘子恒’吗? 赵文修强脑袋嗡的一声,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强自按奈住心中惊疑,赵文修镇定自若的向屏风处行了一礼,颇为赞叹道:“以公主的年纪,若换做别人,恐怕连描红尚不得齐整,而臣今日观公主之字,俨然已有了‘骨气洞达,爽爽有神力’的意韵,老臣斗胆,请观公主运笔之法。” 这是要看着楚唯写字了,按说于礼不合,可楚唯不待楚昭说话,径自吩咐杜鹃收了画屏,一边笑言道:“如此有劳赵大人了。” 楚昭见状再不便出言阻拦,加之他本来武将出身,对礼仪也没那么看重。索性也起身站到了楚唯身后看她写字。 赵文修并不敢真正走到近前,只是挑了个可以看到楚唯笔法的方位站立。 楚唯心知赵文修已经看出字中隐含之意,心中不觉有些欣喜,这个传递消息的主意可是她想出来的,楚唯不觉对自己又自信了几分,提笔又写了四字:‘平安喜乐’。 看着楚唯四平八稳的收了‘乐’字的最后一点,赵文修一时喜忧难辨,喜的自然是儿子平安,可儿子怎么会落到公主手中,这两天来,他苦思冥想,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从不曾思及年幼的公主,自己还遗漏了什么?这样的想法让他极为不安。 任是赵文修心思百转,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旧是恭谨的笑容,待楚唯放下毛笔,抬头看向他时,方才中肯的说道:“蔡中郎讲究书法九势,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故曰: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臣观公主落笔、转笔、藏锋乃至藏头、护尾五势已经颇有蔡氏之风,然疾势、掠笔、涩势、横鳞四项尚需练习,以公主之聪慧,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深中肯綮,倒像是两人果真为了探讨书法而来,楚唯前世就喜欢蔡邕的字,闻言也来了兴趣,问道:“还请先生解说一二。” “臣自当知无不言,所谓疾势,出于啄磔之中,又在竖笔紧趯之内。掠笔,在于趱锋峻趯用之。涩势,在于紧駃战行之法。横鳞,竖勒之规。此乃四势之精髓。” 楚唯按照赵文修的讲解琢磨着又写了几个字,起承转合之间,竟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已经是另一重境界,楚唯一时心情愉悦,含笑起身向赵文修深施一礼,由衷感激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今日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长乐受教了。” 出了御书房,赵文修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家中妻子还在焦虑之中,自己要快点把子恒消息告诉她才好。转而又想公主所为必定有所图谋,只是主子没有多说,臣子自然不能多问,为今之计,只有见招拆招了。 羽林卫失踪了一个参军,于整个楚国来说,似乎无足轻重,迅速淡出众人的视线。 三月初三,武帝携群臣游和春园。 和春园是皇宫东北角的一处园子,前朝每年三月初三,皇家都会在此摆春宴,而楚国立国以来,却是第一次设宴。 园中东南部有一处空地,此地原本有一处宫舍,楚昭攻入皇宫时,魏国永帝及一众皇室皆躲避于此,永帝心知楚昭不会放过他,却仍心存侥幸,倒是皇后颇有气节,迷晕了永帝后,点燃了整座宫舍,待楚昭占领皇宫时,魏氏皇族已经尽数焚身殉国。 楚昭进宫后,始终忙于国事,并不曾修缮宫廷,是以此处仍未兴建新的景致,如今只是摆了些花草点缀。与整个和春园的景色颇有些格格不入。 游至此处,就有朝臣赞叹皇上一心为国,都没时间修自家的园子,又有朝臣建议重新休整此处。因想到前朝时此处为宫舍,并且是永帝的葬身之处,多少有些忌讳,大家就极为默契的绝口不提兴建宫舍,只围绕着是修座假山还是建个池塘讨论起来。 山静而从容,水动而流畅,各有各的好处,群臣讨论的极为热烈,楚昭也被弄得一时拿不定主意,转眼看见一旁自顾自走神的楚唯,心中一动,笑问道:“长乐想的这么入神,可是有了什么点子?” 楚昭心里有着小算盘,女儿之前考倒了十几位女先生,后来又请了陈远为师,内廷朝堂似乎都并不十分信服,今日正好是个让女儿展露才华的好机会。 楚唯正在思量着明日去千竹苑,要如何说辞才能收服赵子恒,突然被楚昭问起,微微一愣神,脱口道:“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儿臣以为,父皇既有仁者之胸襟,又兼具智者之韬略,不如就修一座莲池,池中另建山石,如此水中有山,山畔环水,岂不妙哉?”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她昨日刚背熟的《论语》,此时听到山水二字,不自觉的说出这么一番道理,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拍马屁的功夫真是越发娴熟了,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了。 ************************* 这两天在云南流浪,时间零零碎碎的,都只更了两千,晚上回去一定再加一更!各位看书的大方善良的亲们,不要因此怪罪长乐哦!喜欢长乐的,嘻嘻,点下页面右上角的‘加入书架’或是‘投票推荐’呗!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020章 发难 楚唯想着,就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在她看来最精于此道的陈远,难道这就是名师出高徒。 楚昭一品楚唯的话,不禁哈哈大笑道:“妙,果然精妙呀!” 他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舒畅,眼睛扫向群臣,再让你们总念着长乐是女子,不应受皇子之礼,朕的女儿,岂是寻常女子能比拟的。 朝臣们脸色各异,有人不禁暗自惋惜懊恼,这么响亮的一个马屁,自己怎么没想到? 皇上都已经发话了,哪个还敢有异议,一时间什么才华横溢、博闻强识、学富五车之类的溢美之词纷来沓至,直说的天花乱坠,楚昭方才满意,颇为感慨的总结道:“各位爱卿过誉了,小孩子家,哪当得这般称赞,公主不过是比常人更用功些罢了。” 大臣们听了少不得又是一番赞叹。 楚唯听着直撇嘴,说了这么多都能不重样,也真难为了他们。实在听不下去了,楚唯看了一眼尚自陶醉其间的楚昭,暗自叹了口气,优雅站起来,先是向楚昭福了福身,继而又向群臣微笑示意,淡然说道:“各位大人谬赞了。” 也懒的多说谦逊之词,对楚昭甜甜一笑,拉回正题道:“父皇既然选定了山水,不如把风格样式一并定下来,也好早些安排工匠,若是快些赶工,说不定今夏就能来此纳凉消暑了。” 于是,又有了一番关于池塘山石如何搭建的讨论,有说山上设亭的,有说水池泊舟的,有说廊桥相引的,一时之间,各抒己见,好不热闹。 楚唯就有开始盘算赵子恒的事,不想却有人还是不让她清净。 “皇上,这处景致既然是公主所想,可见公主惊才绝艳,臣想不如请公主再为此间题诗一首,请工匠刻于山石之上,岂不是一段佳话。” 说话的正是掌管楚国钱粮的太府寺卿钟万年。 从他一出列,楚唯就有不好的预感,自己破坏了他女儿的阴谋,他能让自己好过才怪。及至他把话说完,楚唯不禁大为恼火,哪有让五岁小孩题诗的?当自己是曹子建吗?楚唯前世就不喜诗词,今生更是抓紧时间学习经史武艺,哪有空闲理会那些在她看来中看不重用的东西。 可人家一顶高帽举在那里,着实挑不出错来,楚唯只能暗自祈祷,父皇千万别接了这顶高帽才好。一边又在盘算若真要题诗,该如何应对。 然事不如人愿,也不知楚昭是不是被群臣的阿谀之词冲昏了头脑,听了钟万年的建议,竟然抚掌叫好,这样一来,楚唯就又成了全场的焦点。 所谓输人不输阵,楚唯心中虽然窘迫,面上确实一副云淡风轻,嫣然一笑道:“长乐不过识得几个字,实在不敢妄谈才华。” 虽然明知道钟万年不会放过她,她今日或是举白旗认输,亲自砸了刚刚赚来的才名,要不就得题诗,楚唯只好借着自谦的时间,搜肠刮肚的回忆自己知道的关于山水的词藻。 果然她话音刚落,钟万年就接道:“公主不仅天纵才华,还如此不矜不伐,实在是臣等的典范,臣恳请公主不吝笔墨,题诗一首,以传后世,也可叫天下之人知我楚国公主的才学。” 又是一顶高帽,楚唯恨得直咬牙,偷偷觑了一眼主位上的楚昭,见他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模样,禁不住暗自叹气。 只可惜她实在是一句也编不出来,楚唯暗想既然横竖都是一样,不如速战速决,扫了一眼席上众人,在陈远身上略停了一下,眨了眨眼,陈先生该不会也认为她会写诗吧。 楚唯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谦让,款款走到备好笔墨纸砚的书案前,笔法流畅,一气呵成。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内侍连忙呈给楚昭。 楚昭看了果然有些几不可见失望,脸上的喜色就淡了许多。 钟万年立时察觉楚昭的异样,正要出言。 楚唯却抢先道:“父皇,长乐思来想去,虽得了几句,却终不如王观先生的这首卜算子契合此景。是以只好借花献佛了。”转而又向群臣说道:“长乐才疏,实在写不出比这首更好的,各位大人如有好句,不妨说来与大家共赏。” 言下之意,如果你们写不出更好的,就乖乖闭上嘴巴。 原来是王观的卜算子,钟万年眼珠一转,躬身说道:“这卜算子好是好,只是却是一首送别诗,想来是比不得公主所作之词,不如——” 还要纠缠,楚唯自然不叫他如意,打断他的话道:“哦?钟大人如此认为吗?不知陈先生是否亦作此解呢?” 她当然知道不应景了,可是她只能想到这一首,还是前世轩儿极喜欢的缘故。实在无法,只能将问题抛给陈远了,暗道陈先生您可一定要接住呀。 陈远在楚唯向他眨眼示意的时候,就恍然明白公主平素所说的不善诗词并不是谦虚了,此时被点名,陈远嘴角微微上扬,躬身一礼道:“以为臣之见,公主引用的这首词写山水固然极好,但却未必称得上绝品。” 楚唯听了差点跳起来。 哪知陈远话锋一转,道:“所以公主这一番引用真正精妙之处也不在于山水,而在于词的最后一句‘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皇上这园子名为‘和春园’,住进和春园自然就是‘和春住’了,且其中一句‘若到江南’,王观借送别将其对江南美景的向往溢于言表,不正说明我大楚人杰地灵。是以,臣以为,若论契合景致,确实难出其右。” 听了陈远的话,楚唯在心里将自己这位老师大大的膜拜了一番,灿然一笑抚掌说道:“父皇,儿臣引的这首卜算子可还过得去?” 楚昭按着陈远的解说,又将手中的词句重新品读了一遍,果然觉得精妙无双,开怀笑道:“岂止是过得去,是非常好!赏,重赏!” 楚唯闻言心中一动,暗道机会来了,翩然离席,稽首道:“儿臣谢父皇赞赏,只是却不敢受父皇赏赐?” “哦?这是为何?” ****************************** 送上今天的二更,情节有些缓慢,长乐小朋友正在加油,看文的亲们,欢迎提意见哦。 ------------ 021章 端倪 楚唯极为恳切的答道:“儿臣有今日的学问,全凭陈先生教导有方,今日若是独占恩赏,岂不成了得鱼忘筌之人。” 不能独占赏赐,那是要与陈远共享了?好一把如意算盘!万世衡暗自腹诽,嘴上却笑着接道:“公主多虑了,侍奉主子,是为臣的本分,陈大人应该不会以此邀功吧?”说着看向陈远,想逼着陈远主动推辞。 楚唯自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立即道:“万丞相此言差矣,君为臣纲自然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可古往今来的圣主明君又有哪个不是尊师重道的典范,长乐不才,愿为天下子民行尊师之表率。求父皇成全儿臣的心愿。” 一番话有理有节,掷地有声,任是老奸巨猾的万世衡也一时无言以对。 楚昭虽然不擅权术,但也不是傻瓜,见状也明白楚唯在帮陈远与万世衡斗法,又想到刚刚钟万年几番请楚唯题诗,字里行间似乎也暗含刁难之意,不觉有些气恼。见女儿目光恳切的望着自己,护犊之心更胜,朗声道:“尊师重道,本为立人之本,长乐有此宏愿,是我国民之福,若不嘉奖,如何令天下万民信服。” “传朕旨意,孝赟公主知书达理、明德惟馨,赏文房四宝,公主之师陈远,为人师表,教导有方,擢升——”楚昭略一停顿,想起陈远近来在刑狱方面多有评判,且条分缕析,见解独到,遂道:“擢升大理寺观政御史,即日赴任。” 这日之后,京城中便有了传言,陈远是走了公主的门路,才做了从二品的观政御史,一时间,才子文人之间颇有些微词,倒是陈远本人一副浑然不觉、精神抖擞的样子,惹得有心人大失所望。 且说第二日,楚唯晨起到御书房请安后就带着木槿、杜若并杜鹃等仆婢去到千竹苑‘游玩’。 千竹苑几日前就得了信,早早的洒扫庭院,弄得草木一新,罗忠并朱槿还特地到宫门处迎接楚唯。 “赵子恒这几日可还好?” 楚唯唤了朱槿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仍旧如在宫中一般,亲热拉着朱槿的手问道。 明明楚唯在宫中也经常会这样拉着她的,朱槿此时却格外有些动容,轻轻握了握楚唯,低声道:“还好,依公主的吩咐,整日躲在移翠馆的书房里,从未出来,只有头几日奴婢给他送吃食才会向奴婢问些外间事物,得知赵大人无恙后,也就没再多问什么了。” “他倒是沉得住气。” 前世怎么没注意到赵氏父子,难道他们被万世衡清理了?楚唯摇了摇头,自己前世从不曾关注朝堂,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总共也没认得几个。 等了十余日,赵子恒在千竹苑中困了十余日,虽说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实是着急,此时听说楚唯已经进了移翠馆,反倒没那么焦躁了,只安心的等着传召,思量着如何应对。 “这些日子委屈赵参军了。” 赵子恒惊得一跃而起,看清来的是楚唯,慌不迭的上前见礼,暗自纳罕,公主何时进来的?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赵参军不必拘礼,”楚唯说着递了一张素笺给他,淡笑道:“赵御史明日下午回去杏林坊拜访旧友,赵参军不妨也去转转。” 赵子恒双手接过素笺,展开一看,正是自己父亲的笔迹。 楚唯见他又要谢恩,连忙抬手制止道:“我虽未女子,却不是讲究虚礼的,赵参军若真感激,不如做几件实事。” 赵子恒立时警醒,恭谨问道:“不知公主有何事吩咐?” 仿佛根本没察觉他的戒备一般,楚唯掩口咯咯一笑道:“天下之大,要请赵参军做的事可多了去了,如今且不着急,待赵参军见了令尊后再说不迟。” 素锦的手帕遮住了大半张红扑扑的笑脸,只留下一双俏皮的大眼睛,眉弯如月,眸若灿星,宜喜宜嗔的模样,与他印象中的气度雍容的公主瞬间判若两人,赵子恒几乎有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轻快。 楚唯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起身离开座位,待到门槛处,似是无意的回头笑问了赵子恒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赵参军以为当作和解呢?” 问完,也不用赵子恒回答,翩然出了书房。 赵子恒若有所思的看向楚唯的背影,纯白色宽大飘逸的广袖迎风起舞,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的唯美。 第三日,楚唯照常在上书房与陈远说话。 “臣这几日在大理寺观政,果然发现呈报大理寺的一些文案颇有蹊跷,只是大理寺卿似乎对臣处处提防,以至臣至今尚未拿到实证。” 大理寺卿范如海,万世衡的门生,防范他也是理所当然。 楚唯暗想救人要紧的就是时间,闻言道:“此事不容多耽,也不拘什么实证,陈先生只要记下些姓名也就是了。” 不拘实证,那是说完全听信自己的一面说辞了,陈远有些感动的看了楚唯一眼,道:“若如此,倒容易些,最多三日,必可有所收获。对了,赵家有消息了吗?” 的确容易多了,陈远松了口气,端起小丫头新换的茶,呷了一口,微微挑眉道:“朱槿姑娘回来了吗?” 楚唯被问得一头雾水,不是在问赵家吗?关朱槿什么事? 陈远见状,也觉自己失言,连忙尴尬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品着这茶像是朱槿姑娘煮的。” 楚唯心中一动,却不多问,高声对外间问道:“朱槿进宫了吗?若是来了,就让她来上书房见我。” 不多时,朱槿果然来了,她知道楚唯从不避讳陈远,是以也不掩饰,直言赵子恒昨天出去了约莫两个时辰,回来就说有事求见楚唯,看上去极为郑重的样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楚唯与陈远相视一笑,吩咐朱槿道:“告诉赵大人,我会尽快去见他。” 另一厢,赵子恒得了楚唯的回信,心中颇为忐忑,躺在移翠馆书房里间的紫檀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半宿也没睡着,脑袋里想的都是与赵文修的谈话。 ********************** 先上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嘻嘻,亲们,长乐小朋友坚持不懈的求推荐、收藏!新书迷迷糊糊的写了这些字,也不知怎么样?悬赏求评! ------------ 022章 站队 杏林坊,典出三国时期闽籍道医董奉,据《神仙传》卷十记载:“君异居山间,为人治病,不取钱物,使人重病愈者,使栽杏五株,轻者一株,如此十年,计得十万余株,郁然成林……”。是以帝都的杏林坊一条街上的门面十有八九是开医馆的,其中有一间名为回春堂,是赵家的私产,历来隐秘,不为外人所知。 当日,赵子恒从背街翻墙没入回春堂后院,正看见赵文修在凉亭中煮茶,凉亭四面无墙,恰可免除隔墙有耳的隐患。 赵文修仍旧如往日一般端方内敛,见了失踪多日的儿子,也不过就是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赵子恒知道父亲的性子,也不用他问话,事无巨细的将十数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的清楚。 赵文修万没想到自家险些背上欺君的罪名,越听眉头越紧,待赵子恒说完,思忖良久,方才问道:“你说借翠轩真有个纸鸢挂在树上?” “是的,儿子亲手取下来给了公主的婢女,看那纸鸢破损的状况,并不像是特意放上去的。会不会——” 赵文修摇头道:“不会,子恒你记住,这世上因果相生,事事皆有缘法,绝无巧合之说,公主出现在毓秀宫,必定不会是找你取个纸鸢那么简单,就像她前日为陈远请封观政御史一样,看似随意而为,实则早有谋划。” “您说陈大人升了观政御史?” “是,而且是在大理寺观政,恰巧的是这些日子大理寺有些异样。” “大理寺有异样?” 赵文修若有所思道:“我也说不准,像是有意压下了一些案子。” 为什么要压下案子?嫁祸陷害,铲除异己?父子俩同时想到这一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毓秀宫之事不正是一桩布局精细、置之死地的陷害? 赵文修眉头紧锁,半晌问赵文修:“公主说让你去做些实事?” 楚唯宜喜宜嗔的眉眼一闪而过,赵子恒正了正身说是。 “如此,正好你也不能再回羽林卫了,就去千竹苑听公主的吩咐吧。” 赵子恒闻言大吃一惊道:“父亲,您这是要投向公主?可是——” 赵文修抬手打断他,长长了吁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当日万相有意拉拢与我,我却故作不知,你可知其中缘由?” 事关家族立场,赵子恒肃然道:“父亲一心为国,不愿结党营私。” “这是其一,”赵文修说着目光看向远方,徐徐说道:“当年皇上率兵入京都,并不曾下令诛杀黎氏皇族。” “那时的三皇子黎瑾很喜欢蔡邕的飞白书体,经常召我入宫讲解,皇宫陷落当天,我就在昭阳宫,也就是后来为避讳今上的名讳改为朝阳宫的宫室,当时兵荒马乱,我跟着三皇子一起逃到了和春园。” “那天带人查抄皇宫的是当时的京都府尹万世衡,他下令杀死黎氏一族并伪装了和春园的火场,我是躲在几具尸体下面才幸免于难,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我却认得万世衡的声音。皇上入宫时,黎氏已尽遭屠戮。” “黎氏虽然昏庸,却始终对万世衡颇为宠信,君臣一场,万世衡竟能如此,可见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我如何能党附于他?即使当真能得到他信任,也极有可能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赵子恒听得惊骇不已,一时无言,静默了片刻,方才谨慎的问了一句:“可是就算我们不党附万氏,也未必一定要投靠公主呀?” 公主还只是个小孩子,而皇上正值盛年,必定会有更多子嗣,要投奔也该选个皇子吧。 下定了决心,赵文修反而轻松了许多,闻言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过去我也曾做过那样的打算,可今时不比往日了,如今万氏已经与我们撕破了脸,绝没有善罢甘休的道理,公主不是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我们想保住赵家,只能尽快依附一株更大的树木,试问将来的皇子,怎能缓解赵氏眼前的危机呢?” 顿了一顿又道:“当然了,皇上是一株最大的树,可皇上心中感念万相昔日的恩情,万相有心要构陷我们,大祸临门不过是早晚的事。公主虽然年幼,却能收服陈远,可见是个有城府的,放眼如今的楚国,敢与万相针锋相对,且能得皇上偏宠的,怕是只有公主一人了。” “您说陈远已经投靠了公主?” “正是,陈远这个人,很多时候参政议政看似随性而为,细品下来,却都是深谋远虑,可说有安邦之才,只是始终没有真正的伯乐赏识罢了。但我近日看他,眉宇间竟一扫往日的隐约的郁气,想来已经有了着落。” 赵子恒翻来覆去的想着赵文修的话,又想起楚唯身边的丫头,杜若伶俐,木槿爽朗,朱槿更不用说,言行处事都透着沉着稳重,恐怕一般的大家闺秀都比不上她,甚至连千竹苑中的下等仆婢行事都颇有章法,果然如父亲所言,公主是个有心胸且能厚待下属的主子。 朱槿难得进宫一趟,与木槿几人见了都很高兴。 楚唯就留了朱槿在借翠轩用午膳,因着赵子恒还藏在千竹苑,外院的管家罗忠也不是楚唯的心腹,恐出差错。朱槿不敢在宫中多留,午膳后就带着小丫鬟紫檀告退。 徐嬤嬤一共给楚唯挑选了三拨人,共三十个宫女、十个内侍,现在整个千竹苑内院已经都换上了这些人,整日跟着朱槿学习规矩并读书识字,紫檀就是其中的一个宫女。 宫里多是贵人,朱槿不想麻烦,一路带着紫檀专挑僻静的小路走,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花径一转,正好遇上了钟亭儿一行人。 朱槿立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拉了紫檀跪在路旁,垂头礼让,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 不想钟亭儿竟然还是认出了她,绣鞋在她们身前停住,道:“这不是公主身边的朱槿姑娘吗?都起来吧。” 朱槿听出她口气里暗含不善,哪敢起身,依旧跪着道:“奴婢朱槿给娘娘请安。” 多一个字也没说,钟亭儿心中有气,却又挑不出毛病,转而看向跪在朱槿旁边的紫檀,问道:“你也是借翠轩的?叫什么名字?怎么没见过?” “奴婢紫檀。一直在千竹苑伺候。” “哦,紫檀,好名字,你既然在千竹苑,怎么今天进宫了?” 朱槿怕紫檀说漏了嘴,连忙抢先答道:“奴婢——” 钟亭儿见状冷声打断她的话,道:“本宫在问紫檀。” ************************* 送上今天的二更,这几章道理讲的比较多,不过没办法,谁叫长乐小朋友起点太低呢,别人来投奔,总要有让人信服的理由呀,过几天有点底子就好了。哭天喊地的求评论、推荐、收藏哦! ------------ 023章 抢人 紫檀虽然并不十分清楚今天为何进宫,却凭她的聪慧也隐隐察觉其中的不寻常。见钟亭儿发问,本想说是来给楚唯请安,转念一想楚唯前日才去过千竹苑,又想这位娘娘看着也不是个好打发的,自己想糊弄过去恐怕行不通,只好信口胡诹道:“回禀娘娘,前日公主过府,曾说要在千竹苑里添些花木,朱槿姐姐今日是带奴婢来向公主讨个主意。” 若是这样朱槿紧张什么?钟亭儿不信紫檀的话,追问道:“那公主可说了喜欢什么花木?” 公主喜欢什么花木可不是她能胡诹的,紫檀眼珠一转,觑了朱槿一眼,恭敬答道:“奴婢只在廊下候着,并不知公主的意思。” 将话头留给了朱槿。 朱槿趁机道:“公主说还要再多看些花木方面的书籍才能决定。让奴婢先回去等信儿。” 赵子恒失踪已经半个月,赵文修日前也在大理寺报了失踪,又请旨除了他在羽林卫的名儿,就再没其他的动作。弄得万世衡与钟万年颇为不安,钟亭儿原是得了钟万年的话,时时留意着楚唯这边的动静,今日也是故意撞上朱槿,不想竟然得了这么个答复。 什么添置花木?钟亭儿可不信,可又挑不出破绽,秀眉轻轻一挑,笑道:“公主可真是博学,我们都比不上。” 又说:“朱槿姑娘,我看紫檀这孩子伶俐,今后就叫她跟着我,到毓秀宫做个女官吧。” 到了她手里,自然能叫紫檀说真话。 紫檀一听就吓白了脸,她虽然只有十岁,可出身低微,见惯了眉高眼低,自然明白钟亭儿明里抬举她,实则别有用心。 朱槿却并不害怕,她倒是更关心紫檀的表现,见她能立时看清局面,没有被钟亭儿抛出的一个‘女官’的名头迷惑,心下暗暗赞赏,脸上却是极为惶恐的说道:“娘娘能看上紫檀,是她的福气,奴婢这就去与公主回话。” 钟亭儿闻言脸色一沉,咄咄逼人道:“不过是个低等宫婢,怎么就要打搅公主了?还是朱槿姑娘认为本宫做不得这个主?” 朱槿听了,连连磕头,告饶道:“娘娘自然是做得了主的,只是紫檀颇得公主喜欢,刚才在借翠轩公主特地吩咐紫檀回千竹苑收拾行李,明日就进宫到公主跟前伺候呢。还请娘娘容奴婢去回了公主。” 一口一个公主,钟亭儿紧紧的攥了攥锦帕,放人走,她不甘心,不放,她的品级又低于辅国公主。 正僵持间,楚唯带着人转了过来,向着钟亭儿挑眉道:“钟美人若是没人用,只管给尚宫局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来抢借翠轩的人?叫人传出去还当这宫里没人了呢。” 说着叫上朱槿、紫檀,一阵风似的走了,弄得钟亭儿半晌才顺过气来,望着楚唯消失的方向,颇具意味的挑了挑嘴角。 朱槿利落的与楚唯说了原委,楚唯深深的看了紫檀一眼,吩咐她明日到跟前伺候,又说添置花木是个好由头,过几天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去千竹苑。 紫檀不想自己为了脱身胡说八道的一番话反而立了功,得了提拔,乌溜溜的大眼睛掩不住的欢喜,拜菩萨似的连连磕头。楚唯见了,不由莞尔。 赵子恒定了心,再没有之前避难时的度日如年,转眼就在移翠馆过了两日。 楚唯对于移翠馆的防范还不太放心,不敢叫赵子恒到花厅回话,仍旧一个人去了他暂住的书房。 这次,赵子恒刻意观察楚唯的行止,见她行动之间,竟能敛去气息,心下大为惊奇,要知道,只有内功精纯的人才能如此,可公主只是个五岁孩童,就算是打娘胎里开始习武,也不可能有这般境界。 赵子恒心中纳闷,行动却毫不迟缓,见楚唯进来,连忙施礼道:“属下给公主请安。” 自称属下?不再是以往的‘臣’。属下认的是自己的主子,为臣效忠的只有君王。楚唯大喜,吩咐他以后不必再计较这许多虚礼,话锋一转,问起赵文修。 赵子恒神色肃然,郑重说道:“家父让我回禀公主‘既来之,则安之’。” 这算是回答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该当何为这一问吗? 楚唯听了抚掌赞道:“说得好,说得好,赵御史果然洞明世事,令尊可安排好了赵公子的去从?” 称谓也自然的由‘赵参军’改作‘赵公子’。 “家父说如今万氏既然已经起了杀心,我在宫中当值,恐怕多有凶险,倒不如就此退隐暗处,照应起家里也更方便些,至于该做些什么,但凭公主吩咐就是。” 楚唯满意的笑了笑,道:“吩咐谈不上,不过就是为国为民做些实事而已。” 顿了顿又道:“我本想请赵公子到汇阳县去看看那些官吏的德行的。” 封地?赵子恒微微皱眉,就算那些官员德行有亏,公主也没有任免的权力呀。 楚唯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笑问道:“赵大人可是怕我当不了镇国公主?” 赵子恒见楚唯将镇国公主四字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眉眼带笑间却透着志在必得的豪气,顿时心胸疏朗,抬手拍了拍额头,笑答:“是属下糊涂了。不知公主因何改了主意?如今又给属下安排了什么差事?” “你看看这个。”楚唯说着递了一张素笺给赵子恒,道:“这两桩案子半月之内必会结案,如无意外,应是男子流放赣州,女子卖做奴婢,劳烦赵公子去调查一下,我要知道各家男女主子的人数、姓名。” 纸上简单的写着,‘云梦薛家,庐江梅家’。 薛家在云梦郡,梅家在庐江郡,赵子恒算了一下路程,答道:“来去约莫要七日,最迟旬内可返。” 楚唯见赵子恒言行有据,又想起陈远说的用人不疑,不再多问细节,转而道:“赵公子可认识懂武艺的女师父,我想聘一位来教习千竹苑中的这些孩童。” 女师父倒是认得,只是这里关键是要找个可靠的人。 见赵子恒半晌不语,楚唯也不催促,只说不急于一时,让他帮忙留意着就是。 …… 回春堂的后院里,赵文修拿着楚唯给的素笺,楚唯的字,他最熟悉不过的蔡氏隶书,公主的字可说是一日千里,如今看着越发神韵具足了。 看样子,公主这是要招揽兵马了,只是这是陈远的主意,还是公主自己的意思的呢? 赵文修将素笺就着灯焰烧为灰烬,道:“两家都算不上地道的名门望族,但也各有特点,薛家是云梦的富商,家财颇丰,若是可以,你要查一下所抄没的财产去处,回禀公主;梅家素来有武学传承,多有学生加入行伍,你多留意他家女眷,从中能给公主推荐个女师父也不一定。” 赵子恒听着连连点头,钱财与人手,都是公主极需要的。对父亲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当晚就出了京都。 因着有了添置花木的说法,楚唯和千竹苑的来往自然频繁起来,说谎就必得圆谎,楚唯当真翻起了有关花木的书籍,偶尔还和楚昭讨论几句,楚昭见她极有天赋,竟然将和春园的工事也交给她负责,一时间,孝赟公主的才名更盛。 岳氏在探望万胜雪时就问:“你父亲说公主不能小觑,在借翠轩安插人的事可有眉目了?” 万胜雪有些懊恼的将手中的橘子丢入果盘,道:“哪那么容易?借翠轩的人都小心的很,根本就是铁桶一块。” 岳氏怕她动了胎气,连忙扶着她坐好,顺着说道:“你爹说如果借翠轩的人不好下手,可以想想徐皇后留下的人,听说公主对这些人素来宽厚,也没有许多戒备。” 万胜雪一听也认为这是个好方法,母女俩暗暗商议了一番,岳氏又将万世衡的几项交待说与万胜雪,方才出宫。 楚唯自然不知道她们这些龌龊心思,就算知道,也无暇理会这些小事,她要对付的是可能篡权夺位的万世衡。 …… 上书房里,楚唯手指一颤,险些跌落茶碗,大惊道:“先生说安太尉请旨要交出九军令?这又是为何?” 太尉掌管都督府,为大都督,下辖东、南、西、北、中、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九路大军,各有衙门,对应由九位都督分管,而太尉持九军令,可号令九军。交出九军令,如同交出兵权,太尉之职也将空有虚名。 她和陈远之所以可以专心的对付万世衡,依靠的就是安牧之手上的兵权,只要安牧之忠于楚昭,万世衡即使控制了羽林卫也不敢妄动。如今安牧之竟然要交出兵权,楚唯怎能不慌。 陈远解释道:“年后京中就开始有些传言,说当年皇上在江州起兵时曾说将来得了天下与安太尉轮流坐江山,又说皇上之所以不关心子嗣,是要把皇位让给安太尉。今日这些传言愈演愈烈,甚至说安太尉手握重兵,皇上是不得不让位了。我想安太尉是为了脱除嫌疑,才请旨交出九军令。” **************************** 新年第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长乐小朋友弱弱的说一句,2014都到了,亲们收藏一个呗! ------------ 024章 谗言 好一个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安牧之的忠心,楚唯前世就见识过了,今生自然对他深信不疑的。闻言脸色凝重的与陈远商议半晌。 当天傍晚,公主养的猫生病了,公主大哭不止,吵着请了安太尉夫人于氏进宫来询问。 且说于氏这只猫也是托人买的,哪里知道如何救治,接了旨,心里不免七上八下,揣摩着会不会与兵权之事有关,这样的担忧从那谣言一出就困扰着安氏一家,这可是生死大事。于氏趁着穿戴的时间将两个儿子叫道跟前,又对安牧之说:“如若皇上当真听信谣言,降罪下来,你可千万要保住儿子的性命。” 楚唯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等到一番生死作别之后的于氏,楚昭本在借翠轩陪着楚唯,见于氏来了,不好再留,转身去了御书房。 楚唯拉着于氏直接进了内室并排坐在床沿,杜鹃迅速的上了茶,带着仆婢退到殿外守着。 于氏见只是公主要找自己,本已经放下心,可又见楚唯如此,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楚唯也不与她寒暄,径自拉着她的手,开门见山道:“长乐今天请婶子进宫,是要婶子带几句话给安叔叔,明日朝议父皇必定劝安叔叔继续执掌九军令,届时还望安叔叔能趁势应下。” 于氏万万没有想到楚唯能说出这番话,心中一动,旋即果决道:“公主既然叫我婶子,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牧之他早年征战曾经多次负伤,如今多有病痛折磨,实在无力再持九军令,这次请旨卸任虽然有负皇恩,却也是决心已定,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了,还请公主恕罪。” 这是把她当成楚昭派来试探他们的了。 “婶子不肯信我,我无话可说,只是事关生死,长乐不得不说。其一,安叔叔追随父皇十余年,当知父皇最是个重情义的,岂会因为几句谣言对安叔叔起疑?其二,婶子可想过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其三,实话告诉婶子,如今宫中羽林卫已经被万氏操控,并暗中清理羽林卫中不肯与之合污的将领,日前赵文修大人的公子失踪就是一桩。不仅如此,万氏还控制了大理寺,在外围大肆构陷忠良、铲除异己。事到如今,安叔叔手中的兵权已经是唯一能与万氏制衡的利器,一旦兵权落入万氏一党手中,楚国危矣,婶婶不妨想想,若楚国亡了,安家能否自保?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于氏素来是个泼辣爽利的人,听了楚唯的话,立时明白了其中关窍,惊问道:“公主是说万氏有不臣之心,可有证据?” 楚唯见她通透,心下略宽,反问道:“都已经谋算到了太尉头上,婶子还以为是太平盛世吗?” 于氏眉头深锁,欲言又止,有些话她不能问,一旦问出来就是死罪。 楚唯明白她的担忧,坦然道:“难道婶子怀疑这谣言是父皇安排的?婶子且仔细想想,传出这等谣言,安叔叔没有异心也就罢了,倘若安叔叔果真有那心思,岂不是白白给了安叔叔一个名正言顺夺权的机会?这对父皇而言,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些?父皇如果真要压制安叔叔,办法多得是,逐步分了安叔叔的兵权不是更好,何必行此险着?”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于氏反复思量,心中已经信了大半,只是事关重大,仍旧紧抿着嘴唇,不肯轻易接言。 楚唯见于氏表情虽然犹豫不定,却已不像方才一样对她诸多戒备,心里又多了一层把握,放开于氏的手,肃然起身对于氏深施一礼,不待于氏客套,诚恳说道:“安叔叔但凡派人查查羽林卫与大理寺,就知长乐所言非虚。如今局势危矣,如逆水行舟,退避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若要求得生路,唯有紧握兵权,还请叔叔和婶子三思而行。” ******************* 不多时,于氏抱了一直呕吐不止的波斯猫急匆匆的出了宫,只说公主命她务必救活这只猫。 当晚,刚刚安顿妥当楚唯,楚昭就被内侍请去了钟灵宫,万容华胎动异常。 楚昭素来极重感情,听说胎儿有恙,不免担忧,连忙去了钟灵宫,见万胜雪已经平稳下来,心中稍安,又仔细问了太医一番,太医只说万胜雪是惊吓所致。 楚昭不由得有些恼意,斥道:“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竟能令主子受惊?”转而握了万胜雪的手,柔声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惊了你,朕一定要好好惩治。” 万胜雪温柔的反握了楚昭的手,眼中含泪,不胜气力的说了句:“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过错,让皇上忧心,如今既然没事,还请皇上息怒,以龙体为重。” 话里话外都是遮掩的意思,楚昭就起了疑心,追问道:“关系你和皇儿,岂能马虎,到底是什么事?” 万胜雪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低声说道:“臣妾晓得轻重。只是小事,既过去了,皇上就不要再费心了。” 楚昭见她分明是隐瞒了什么,哪里还肯放过,指着万胜雪的贴身宫婢樱桃,冷声问道:“你说,是什么事?” 樱桃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道:“回皇上,奴婢今日陪着娘娘在御花园散步,不想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娘娘回来后就不好了。” “什么闲言碎语?” “奴婢,奴婢不敢说。” 樱桃瘫作一团,万胜雪也连忙为她求情。 这样一来,楚昭反而疑心更甚,厉声问道:“到底听了什么?说!” “奴婢,奴婢,她们,她们说安太尉要做皇帝。” “皇上面前,也敢胡言乱语,都给我退下。” 万胜雪像是突然有了力气,喝退了樱桃,抱了楚昭的手臂,一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胸口,柔声道:“都是些混帐话,皇上不要生气才好。” 楚昭被樱桃的话弄得震惊不已,半晌才缓过气来,问道:“雪儿,你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胜雪似乎有些为难,在楚昭的逼视下,才低声说道:“臣妾听得朝阳宫内有人议论,说皇上当初说过要传位给安太尉。” 当年安牧之义无反顾的助他起兵之时,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想到此处,楚昭不禁默然。 万胜雪续道:“君国之事本是皇上做主,臣妾不该多事,只是臣妾想到皇儿如果有朝一日失了皇上的庇护,这般身份尴尬的,不知如何艰难,心中一时难过,就动了胎气,都是臣妾无能,没有照顾好皇儿,请皇上责罚。” 楚昭又问那议论的宫女在何处,万胜雪说待她进了朝阳宫时,那两个宫女都不见了人影。 楚昭有些心思不属的安抚万胜雪几句,回了御书房,找来几名内侍一问,果然说外间早已经传开了,只有他还蒙在鼓里。 楚昭拿若有所思的翻开安牧之的请辞奏折,翻阅数遍,思量再三,终究提笔在奏折上写了两个字。 这一夜楚唯一样没有睡安稳,她总是克制不住的搜索前世的记忆,楚历武帝共二十一年,所以万世衡应该是没有成功的,只是他这般有野心的人如何就投奔了黎钰呢?还有安叔叔一直是太尉之职,直到他以身殉国,可那时的他是不是一个没有九军令的空头太尉呢?楚唯找不到丝毫与之相关的记忆。 无论如何,在楚唯看来,让安叔叔这个死忠之人掌九军令最合适不过的。不知今天安叔叔会不会按照自己的计划收回九军令。 对方既然造出这样的谣言,自然会想办法传到父皇那里,父皇又是怎么想的呢?楚唯想着就有些焦虑。 是以,当陈远一跨进上书房,就迎上楚唯询问而含着期待的目光。 陈远神色微微一僵,随即说道:“今日朝议,皇上就安太尉的奏折向群臣问询,万氏一党异口同声,都说遍观楚国诸将,无论声望还是功绩,实在没有人能比得上安太尉,他若卸了九军令,怕是无人能接,又暗示皇上如果此时收回九军令,恐有鸟尽弓藏之嫌,难免遭人诟病。” 好一招‘以退为进’,既掩盖了万氏夺权之举,又使得楚昭对安牧之的疑心更重一分。 “父皇可有了明示?” 陈远思量着说道:“还没有,看意思是要留中了,只是皇上的脸色不佳,恐怕已经对安太尉生疑。” “昨天万容华胎动,请了父皇过去,一定是她趁机进了谗言,不然以父皇的性格,必然会直接驳了安叔叔的奏折,根本不会要什么群臣合议。” 楚昭的确是一个极重感情,有些时候甚至可说是感情用事之人。陈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万氏可以影响楚昭的想法,楚唯自然也可以,陈远就建议楚唯出面拉近皇上与安牧之的关系,末了有些担忧的加了句:“只是如此,公主就站在明处了。” 她从救下赵子恒那天起就已经站在明处了。 ********************** 长乐小朋友快快长大吧! ------------ 025章 怀璧 二人商议好计策,看天色将近午时,楚唯领着木槿和杜鹃去了御书房,她的时间不多,楚国五日一次朝议,下次朝议之前,一定要想办法消除对楚昭对安牧之的怀疑才好。 陪着楚昭用过午膳,楚唯知道楚昭心绪不佳,极为贴心的只捡些奇闻趣事说给楚昭,楚昭初时并没有听进去,可是楚唯说了几件,楚昭也来了兴趣,津津有味的听起来,楚唯见了不禁叹气,如今朝局动荡如此,父皇还能这般几句话的功夫就丢在脑后,这样的城府,根本不适合做皇帝吧。 楚唯看着时机成熟,就转而说想把木槿也放到千竹苑去。 这本来是件极小的事,可楚昭此时心情颇好,就多问了句:“不是朱槿已经去了吗?那边毕竟是个别院,使几个人照看着就是,还是多留几个得力的人在宫中照顾你。” 楚唯就说:“长乐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前日整理借翠轩,发现木槿对帐务颇为精通,就想让她去千竹苑帮我打理着封地来的钱物,也妥当些。” “木槿竟然精于帐务?” 楚昭有些惊讶,要知道庶务多是男子打理,即便有女子懂些帐目,那也是大家族中理事的夫人小姐,木槿若有这样的出身,也不会进宫为婢了,又或者,木槿是罪臣之女,想到此节,楚昭皱了皱眉。 楚唯却像是浑然不觉,自顾自说道:“是呀,木槿说她家从她曾祖父开始就是给一个姓朱的财主家做帐房的,关于帐务,也算是有传承的了。” “那她怎么进了宫?” “木槿本姓李,别人都唤他父亲为‘李先生’,朱财主见李先生帐目清晰,一丝不苟,就将库房一并交给李先生打理,哪知李先生竟因此获了怀璧之罪,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失了倚仗的木槿也被卖为宫婢。” “哦?怎么个怀璧之罪?” “那朱财主家有个小妾姓张,这张姨娘还有个弟弟,因着他姐姐的缘故,在朱财主家做了个小管事,可是这张管事本出身市井,为人奸猾,见朱财主家库房多有财宝,就起了贼心,无奈李先生为人细心谨慎,张管事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就对李先生生了恨意,撺掇着张姨娘吹枕边风,说李先生骄傲自大,仗着管理库房,对她很是无礼。那时朱财主正宠着张姨娘,哪里顾得了许多,直接吩咐以后库房交由张管事打理。李先生早看出了张管事的居心,见此,就向朱财主进言,可那朱财主被美色迷了心窍,竟然以为李先生起了贪心才不肯交出库房,不问青红皂白的将李先生撵了,张管事没几天就伙同贼人将朱家库房偷个干净,朱财主急怒攻心,竟然一命呜呼了。只可惜了李先生,刚离开朱家,又被张管事的一群狐朋狗友毒打了一顿,从此就卧床不起,不过一年就辞世了。” 楚唯说着叹了口气,转而又换了笑脸,眉眼弯弯的讨赏似的问楚昭:“父皇,长乐这个‘怀璧之罪’没有用错吧?” 是没用错,楚昭听了却若有所思。 楚唯暗道,木槿呀木槿,我也是没办法,给你编排了这么个身世,谁叫几个丫头中只有你是孤儿呢?看楚昭的神色,料想他已经有所触动,说不定已经想到了构陷安牧之的谣言,是以不再多待,告了声去千竹苑看看花木,请旨出了宫。 “公主怎么来得这么急,可是收到了奴婢的信儿?” 朱槿扶着楚唯坐好,又跟她上了碗温茶。 楚唯奇道:“什么信儿?” “赵公子昨夜回来了,奴婢今儿早使了海棠进宫去见公主的。”朱槿说着表情就凝重起来:“怎么公主没见到?” 看来千竹苑已经被人盯上了,虽然意料之中,也早和朱槿商量了一套通传讯息的暗语,楚唯的心还是提了起来,多问了一句:“海棠可知道什么?” 朱槿略一思索,笃定说道:“公主放心,奴婢只说让海棠去问问公主月牙门那一处的凤尾竹要不要使人修剪一下。” 凤尾竹,是赵子恒的代号。 楚唯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嘱咐朱槿派人寻找失踪的海棠。喝了口茶,起身道:“我去看看赵公子。” 朱槿抢了一步给楚唯打帘,低声禀道:“赵公子还带了一位姓段的公子过来,说是赵公子的同门师兄。” 楚唯闻言就挑了挑眉,这个赵子恒,还真是不拘虚礼了,这般带人进来,又想,赵子恒现在处境尴尬,他能不防备的人,想来是可信的。 虽说不拘礼,但基本的礼节还是不能废的,那段公子和赵子恒一般与楚唯施礼,自称段君彦。 双方落座,朱槿上了茶,楚唯见赵子恒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有数,是以也不急着问薛、梅两家的事,趁机打量起段君彦来,只见他身材瘦小,皮肤黝黑,一件宽大的灰布道袍穿在他身上,活像个衣架子,极是滑稽,再看面貌,亦是极为普通,丢在人群里决计找不出来的,与他的名字全然搭不着边际。跟仪表堂堂的赵子恒比邻坐着,简直有云泥之别。 赵子恒见楚唯打量段君彦,连忙解释道:“段师兄想来投军,为国效力,可又没有门路,听说公主威名,就想来求公主赏个帖子。” 我有什么威名?分明是你自己的主意。 楚唯淡笑道:“哦?不知段公子想投哪一路军?” 段君彦闻言拱手恭声答道:“回公主,在下是想投奔道安太尉府里。” 直接拜在太尉府?那岂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不知这人是不知深浅还是身怀绝技。楚唯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正巧段君彦也抬眼看向楚唯,四目一对,饶是楚唯两世为人,也禁不住一滞,这人的目光怎地如此明亮,全不似方才低眉敛目的样子,两道目光炯炯有神,映衬的整个人都气度不凡起来。 段君彦连忙垂下眼帘,暗忖,这位公主明明只有五岁,还是个小娃娃,举止之间竟然已经具足天家威严,令人不敢直视。看来子恒投奔她果然是有道理的。 楚唯敛了心神,转眼看向赵子恒,淡淡说道:“不是我不愿举荐段公子,只是要投奔安大人,此刻恐怕不是时候。” 赵子恒闻言错愕,连忙问道:“公主何出此言?” 看来赵子恒还不知道安牧之的处境,想必是没有去见赵文修而是先赶来千竹苑回话。虽然只是个细节,却摆明了主次,楚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索性将安牧之的困境说了明白。 见段君彦眼中闪过愤然,接着又有些失意的样子,心中一动,微笑道:“段公子也不必失望,我已经有了打算,安太尉的困境不日可解。只是不知段公子擅长什么?是马上功夫?还是长拳短打?” 此言一出,别说段君彦,就是赵子恒也颇为惊讶,这般困境岂是轻易就能化解的? 但赵文修曾经反复叮嘱过他,为人臣子要紧的是多听多做,少问少说,赵子恒压下心中疑惑,答道:“段师兄马上、地下的功夫都有所成,尤其擅长轻功与暗器。这次属下的差事也多亏师兄相助。” 这是做斥候与杀手的材料了,再打量段君彦,见他又似初见时一般,毫不出奇的样子,隐匿之术应该也是极好的。 楚唯一直想了解万氏动向,却苦于无人可用,段君彦正是上好的人选,楚唯想着,就生了招揽之心。是以也不避讳,直言说明了自己的计策,两人听了都有些担忧,楚唯也知道这个计策不够完善,但她没有时间去做更多筹划,更何况对付自己的父皇,再多的计谋都比不上情义二字,这一点赵子恒和段君彦自然理解不了,她却极有把握,只是这是父皇的弱点,实在不宜明说。 段君彦按着楚唯的计策,悄悄离开千竹苑去做准备。 楚唯就与赵子恒说起薛、梅两家之事。 薛家直系男丁十七人,女子二十五人,三代起家,以经营钱庄当铺为业,家财数十万,时常救济乡邻,在云梦颇有善名。 梅家直系男丁二十二人,女子三十一人,门风尚武,家中男女皆自幼习武,庶务多为田产粮铺,也经营武馆镖局,门生参军者众多,族老梅铁为人刚正,梅氏一族素有侠义之名。 赵子恒说着双手呈上一本书册,楚唯略一浏览,其中关于两家的记录极为详尽。 楚唯不由得满意的点头称赞。 如赵文修所料,楚唯除了询问两家的名声德行外,果然问了许多关于薛家财产及梅家武学之事。赵子恒早有准备,说的清楚明白。 楚唯离开千竹苑时已经黄昏时分,因为留下了木槿,朱槿就举荐了一个叫做‘绿萝’的小丫头给她。 因着临近鸡鸣寺,正街上人流攒动,很是热闹,楚唯就叫车子慢些,杜鹃趁机把车帘挑了个缝隙看街上的热闹,绿萝初时还有些拘谨,小心翼翼的坐在楚唯一旁,不敢乱动,但杜鹃一会儿看见这家的团扇、一会儿说说那家的簪花,绿萝心里痒痒,也大着胆子和杜鹃一起朝外看。 楚唯见状暗叹,杜鹃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是这样孩子气,除了一份忠心,比起朱槿杜若等人实在差的太远。 前方忽然一阵的嘈杂,楚唯还来不及问一句,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径直冲了过来,眼看就要与楚唯的马车撞上,幸好楚唯的车架是楚昭亲自使人安排的,马夫是太仆寺车府属的举荐的老手,紧急之中不失方寸,猛地将车架摆向一边,那匹枣红马就擦着马车错了过去。 ***************************** 今天更的晚了,嘻嘻。 ------------ 026章 冲撞 杜鹃和绿萝大惊失色,连忙抱住楚唯,防她磕碰到车壁。本来车子虽然转得急,却还算平稳,可被两个丫头一闹,楚唯反倒被撞了一下。 看到楚唯白嫩的额头一大块青紫,两个丫头吓得魂飞魄散。 “拦住他!” 楚唯低声喝道,一边用力的掐了绿萝、杜鹃每人一下。 拦住谁? 到底绿萝反应的快些,立时想到刚刚有人在车外说是要去捉拿惊扰公主的狂徒。 怎么拦,绿萝来不及想太多,一把撩起车帘,站在车辕上高声喝道:“想活命的,都给我站住!” 祭出了‘活命’二字。 什么情况?四五名纵马而出的侍卫闻言连忙拉了缰绳。 绿萝见已收效,底气更足了些,娇叱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公主驾前,竟敢擅作主张。公主有令,无需追究,你们都退到一旁候着。” 说着眼睛看向侍卫中领头的年轻男子,兴师问罪的架子端的十足。 那男子也饶有兴趣的看向绿萝,一双凤眼中带着浓厚的笑意,两人目光撞在一起,绿萝哪见过这样的风姿,立时别开了眼,心中却是腹诽怎地这样油头粉面的也能做将军? 那男子并没有按绿萝的意思,退到一旁,而是策马上前,朝着楚唯的车架拱手道:“臣金吾卫指挥史万覆雨见过公主殿下。” 待了片刻,车内没有答言。 万覆雨复又说道:“若公主没有其他的吩咐,臣就去捉拿那当街纵马的狂徒了。” 绿萝哪里知道指挥史是个什么官职?更没想到万覆雨是万丞相的独子,只道公主不屑与小小侍卫答话,果断截了话头:“敢问万大人要去捉拿哪个?” “自然是冲撞公主的狂徒了。此人目无法纪,理应治罪。” “公主的车架明明错开了那人,再平常不过的事,万大人却一口一个冲撞、一口一个狂徒,岂不累了公主的名誉。” 万覆雨没料到这个小姑娘还有这份口才,不禁恼火,看向绿萝的眼神就含了杀机,无奈绿萝根本不看他,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发作,只好威吓道:“分明是那人惊扰了公主,周遭百姓皆可为证,岂容你信口雌黄,污蔑朝廷命官。” 怎料绿萝毫不含糊,叉腰道:“我有什么不是,自会去想公主请罪,倒是万大人你,一口咬定公主受了冲撞,还要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不知是何居心?” 楚唯算计着时间,估计‘冲撞’自己的段君彦跑的够远了,也不想与万覆雨继续纠缠,低声吩咐杜鹃几句。 杜鹃连忙打起车帘一角,朗声唤道:“绿萝,回来吧,我们还要回宫,莫耽误了时辰。” 言罢,几不可查的瞟了万覆雨一眼,立时放下车帘。 楚唯笑盈盈的问道:“绿萝你可知道那人是谁?怎地说话半点情面也不留?” 朱槿好眼力,先是紫檀,后有绿萝,推荐的丫头都很能干。 绿萝一听,以为自己答对不得体,吓了一跳,再看楚唯面含赞赏之色,又有些迷糊,索性直言道:“奴婢管他是谁,朱槿姐姐说了,奴婢是伺候公主的,偌大的楚国,除了公主,就只认皇上是主子,其他的,无论品阶高低,都和奴婢一样,是伺候皇上和公主的奴才。奴婢只这一门心思,若有什么过错,但请公主责罚。” 说得好! “你做的很好,以后你就代替木槿,跟在我身边吧。听你说话中气十足?曾经练过功夫吗?” 绿萝心中欢喜,连忙磕头谢恩,口中答道:“回宫主,奴婢曾跟家父学过写拳脚功夫。” 语气中带凄然。 楚唯心中一动,追问道:“你是如何进宫的,如实说与我听。” 绿萝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挨着楚唯的膝头跪下说道:“奴婢本姓杨,祖居汇阳县,家中历来经营武馆,到了家父一辈,家业不兴,人丁单薄,我出生时母亲不幸难产去世,家里就只剩了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本来也尚可度日,哪知祸从天降,县中富商吴毅竟然看上了我家的祖宅,硬是要买了开间青楼,我父亲自然不肯,岂料吴毅竟然请了一群衙役趁夜闯进我家一通打砸,家父见状出手阻拦,领头的衙役竟然断喝一声说我父亲殴打官差蓄意谋反,一齐亮了刀枪,向我和父亲砍杀,父亲虽然习武,可双拳难敌四手,拼了性命带着我逃了出来,他自己却身中数刀,刚逃出县城就死了,我不敢回家,一路流浪到新都郡,适逢皇宫征召宫奴,我就找了位乞讨的婆婆,央她假作我的祖母,将我卖进来,得的银钱七成归她。” 绿萝先是还好,说道丧父时,悲愤交加,声泪俱下,好不凄惨。 楚唯听了也是为她难过,更恨那吴毅草菅人命,拉了绿萝问道:“朗朗乾坤,竟有这样的事,难道汇阳县令不管吗?” “不瞒公主,汇阳的青楼都是吴毅的产业,每年大把的银子送进县衙,据说县太爷的十几位姨娘也都是他送的,因着县太爷也姓吴,吴毅竟然认了县太爷为干爹,他们官商相护,我们寻常百姓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楚唯听了,一掌拍在小几上,怒道:“好个吴之道,竟敢在我的封地如此横行!” 转而握了握绿萝的手道:“你放心,我这就遣人去查,若你所言属实,我一定为你报仇申冤!” 得了楚唯这句话,绿萝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抱着楚唯的膝盖激动的道:“在千竹苑时,朱槿姐姐就对奴婢说,公主虽然年纪小,却是普天之下最最明理的主子,只要公主知道了我的冤屈,定然不会再容那狗官横行霸道!” 回到宫中,已经是晚膳时分,楚昭心里装着安牧之的事,无心去嫔妃处,正在御书房苦恼。 看到楚唯额头青紫一片,唬了一跳,赶忙传来御医查看,确认并无大碍,方才松了口气。又喝问绿萝和杜鹃两个。 杜鹃吞吞吐吐只说一人当街纵马,惊了公主的车驾,其他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绿萝看着着急,公主明明是不想追究那个纵马的人,而且公主明明不喜欢那个什么万大人,杜鹃怎么如此糊涂的样子。可自己现在还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宫女,皇上面前哪敢插言。 楚唯若有所思的看着杜鹃,方才马车上,杜鹃挑帘叫绿萝之前,看似无意的理了一下丫髻,之后又脸颊绯红,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万覆雨面含桃花的脸就在她眼前晃过,再看支支吾吾的杜鹃,楚唯忍不住一阵腻烦,眼看楚昭山雨欲来的脸色,楚唯拉了拉他的衣袖,笑言道:“父皇这样黑着一张脸,瞧把杜鹃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绿萝还是你来说吧。” 说着想绿萝使了个鼓励的眼色,绿萝会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说了,其中纵马错车的部分只是轻描淡写,又说公主宽和,本不欲追究,接着添油加醋把万覆雨如何不听吩咐,如何咬定公主遇到狂徒,如何扬言要百姓作证等等,说的活灵活现。 言罢,叩首告罪道:“奴婢自知没有资格与朝廷命官理论,可奴婢眼见万大人这般大呼小叫的拿人,只怕闹得满城风雨,恐怕会连累了公主的清誉,不得已只好出言阻止,措辞多有不当,冒犯了万大人,请皇上降罪。” 说着将头抵在地上,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 楚昭乍闻有人纵马惊了楚唯,若不是怕再惊吓到楚唯,几乎就要拍案而起立时命人捉了那人来凌迟,如今听了绿萝的分析,有些后怕,心道若不是这小丫头思虑周全,纵然能解一时之气,却终究对女儿不利,转而又大骂万覆雨混蛋,浑然忘了他差点一样的混蛋。 楚唯见了,起身给楚昭换了杯茶,吩咐众人退下,温声劝道:“万大人身为金吾卫指挥史,拱卫京都乃是职责所在,父皇就看着万容华孕育皇嗣的份上,饶了他吧。” 楚昭原本只是牢骚几句,怪万覆雨不懂事,并没有当真要治罪,一听这话,立时多了心思,依绿萝所言,万覆雨对长乐颇有些不敬,难道是仗着雪儿怀了皇嗣!孩子还没出生,就这样容不下长乐,若当真生了个皇子,岂不是更要无法无天了。又想楚唯幼年丧母,如果真失了名声,即使贵为公主,将来也难免为夫家忌讳,心中更加恼火万覆雨,就开始盘算如何训诫万氏一番。 楚唯见楚昭良久不言,一副犹豫的样子,决定再加一把火,道:“万丞相是文官之首,有辅国之功,万指挥史为武将精英,身负拱卫皇城要职,万氏一门两父子,文武双全,又有万容华掌理**,想来可传为佳话了,父皇对万家只有奖赏的,哪有责罚的道理?若因为长乐的事,黜陟功臣,岂不是寒了臣子们的心。” 楚昭听了眉头拧作一团,脸色更难看了。可万覆雨于大义来讲是忠于职守,不过在公主面前多说了几句,若果真要责罚,真有些师出无名。 楚昭有些歉疚的对楚唯道:“朕这就从羽林卫中抽调一队护卫,专门保护长乐,今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楚唯也知道要给楚昭些时间消化,不再紧逼,笑道:“那长乐就多谢父皇了,不过侍卫自然重要,可终究不能时时处处照顾好长乐,不如父皇再赐个恩典可好?” *********************** 某人又起来晚了,冬天起床真的是太困难了,先发一更,晚些时候再来捉虫吧!看书的亲们,长乐求收藏哦~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027章 亲卫 能有个补偿女儿的机会,楚昭自然求之不得,忙问道:“长乐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朕都准了。” 一切进行的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楚唯心下十分欢喜,脸上也毫不掩饰的笑答道:“长乐想请安太尉教习武艺。” 安牧之! 楚昭的脸色就有些僵硬,道:“长乐要习武,学些拳脚剑法,或是内力轻功都好,只是牧之擅长的行兵布阵,恐怕不太合适。” 楚唯却像是犯了小性子一样,嚷道:“父皇骗人,安太尉明明还擅长枪法的,长乐就是要向他学习枪法,将来要像摘星夫人一样保家卫国。” 摘星夫人,前朝抗击匈奴名将,也是魏朝唯一的一位女将军,其本名为史红玉,生于北地边疆的一家富庶的农户,幼年被摘星门的门主看中,收为徒弟,上山学艺一学就是十余年,待到学成下山,却得知父母早年前惨遭匈奴杀害,愤恨之下,女扮男装上阵杀敌,被发现是女儿身后,当时的皇帝不但没有治她的罪,反而感念她的赤胆忠心,封其为上将军。 因为她的一套摘星枪法使得炉火纯青,所向无敌,又赐名为摘星夫人。 楚昭从没见过女儿这般任性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女儿这样太反常了,他思忖再三,终究问了一句:“长乐,你如实告诉为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女儿是在寻求庇护吗? 楚唯见楚昭果然先提了这个话头,当即收了任性,诚恳说道:“传言是有的,不过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楚昭听得一头雾水,问道:“长乐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唯就上前抱着楚昭的手臂,笑说:“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如今这谣言既然传到父皇这里,自然是再传不下去了的。”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楚昭自然会认为是阿谀逢迎,可楚唯只是个孩童,楚昭就觉得无比受用了,暗想女儿是真心信任又依恋自己的。 见楚昭面色果然缓和了些,楚唯坚持道:“还请父皇恩准长乐的请求,长乐不仅要向安太尉习武,而且还要到亲自去太尉府里去学艺,看看安叔叔家里有什么好玩的。” 是要去太尉府打探虚实吧,楚昭又劝了几句,无奈楚唯心意已决,且句句在理,楚昭私心里也不相信那些传言,最后还是召了安牧之进宫,吩咐了一番。 虽然没有明旨,公主拜安牧之为师的消息还是震惊了朝野,也因为没有明旨,有心人想要阻挠,却又无从开口。 楚唯心里说不出的舒畅,本来就是想弄个意外,为接近安牧之找个有力的借口,哪知半道冒出万覆雨这个倒霉鬼,恰巧叫他撞上,给了自己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真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经此一事,楚昭心里就给万覆雨记上了一笔,此后,适逢晋安郡守重病,楚昭就趁机下旨褒扬了万覆雨一番,擢升他为晋安郡守。金吾卫,隶属中军衙门,金吾卫指挥史官位仅在中军都督之下,为正三品。而楚国郡守,因所辖郡的大小不同,分为正二品郡守和从二品郡守两种,虽都称得上是封疆大吏,地位却差了一层。晋安郡守就是个从二品官位,万覆雨官升一级不假,可却是有苦难言的明升实降,万世衡也再不能对金吾卫如臂使指。这是后话。 ******************* 安牧之与夫人于氏少年结发,又是患难夫妻,是以遇到事情并不瞒着于氏,安牧之回府后直接进了内院,把楚唯要过府学艺的事说了。 又道:“看来皇上待我还是很有情分的。” 情分?看着夫君打心里欢喜的模样。于氏叹了口气,道:“咱们追随皇上出生入死,情分自然是有的,只是疑心恐怕也生了,不然,以皇上的性子,必定会如公主所言,直接驳了你的折子,断不会像现在这样留中不发的。” 安牧之听了面色就又有些凝重了,道:“以前皇上起兵时,军权都是放心给我的,如今坐稳了江山,怎地反而多疑了?想必如公主所说,是万氏从中进了谗言。” 于氏毫不客气道:“若是心志坚定的,怎会为谗言所动?” 安牧之听了大吃一惊,低斥道:“住口,这等大不敬的话也是你能说得的。” 愚忠! 于氏深知丈夫性情,最是吃软不吃硬的,转而柔声道:“我这不是只与你牢骚几句吗?难道你还去真要治我个罪名?不过我也不是胡说八道,我看皇上的性子倒是没什么变化,以前肯信你,不过是孝雅皇后从旁劝谏罢了。” 孝雅皇后确实称得上是女中诸葛,当年楚昭逃至江州虽然悲愤,却并没有决心造反,说来多半是孝雅皇后的意思,皇上对于孝雅皇后的话可说是百依百顺的。 于氏见丈夫不语,知他也认可自己的想法,继而道:“牧之,我这些日子细想下来,公主虽然年幼,可已经颇有孝雅皇后的气度了,而且皇上对公主恐怕也不只是宠爱有加,我看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既然如此,我们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向公主表明心志,来日若真大难临头,或许公主还能救我们一家。” 安牧之就又想起那日于氏回府后复述的一番话,确实很有远见。再说,皇上到底是公主唯一的依靠,无论如何,公主都会和皇上一条心,忠于公主自然与忠于皇上无异,想到此节,安牧之欣然点头应下。 ********************* 当年楚国立国,楚昭沿用了如万世衡、钟万年、赵文修等前朝文臣,但于武将一途,却作了大换血,大都用了从江州军营中带了的武将。 如往常一样交完班,沐川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到羽林卫的班房整理自己的物品,明天开始他就不用再来宫中当值而是改作公主亲卫了。 思及此处,沐川长叹一声,他也是从江州大营来的,在羽林卫熬了五年,至今还只是个七品的判官,心中不是没有不甘,只是说来奇怪,羽林卫的指挥史余静庵也是江州大营的老人了,可是自从他当了指挥史,明里暗里的却在打压江州派,提携京都世家子弟,几次调整下来,羽林卫几乎被京都派掌控,这段时间人员调动的更是频繁,虽然只是个判官,沐川也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味,是以他更加行事低调,刻意淡化自己身上的江州标签,今天他恰巧在御书房当值,不想被楚昭点给了楚唯,离开羽林卫这个龙潭虎穴,却又跟了公主这个前途不明的小主子,沐川一时说不出的喜忧滋味。 “沐大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叫兄弟们好找。” 羽林卫八人一队,配判官一名,进来的一行人正是今天和他一起被点做公主亲卫的八个侍卫,说话的是自己的同乡赵宇,这些人原该称他为大人,可沐川忌讳大人这个称谓太过惹眼,平时,只让他们兄弟相称。 沐川不想让属下察觉自己的烦闷,立时换上平素惯有的笑容,道:“年纪大了,动作不免迟缓些,你们都收拾妥当了?” “总共两套衣服,一卷就带走了。” 几人说着凑近了些,询问起公主亲卫的事,情绪就有些低落。 沐川见了,心知这样不是办法,就问他们:“从前朝算起,你们可听说过哪位公主配有亲卫?” “自来只有皇子配亲卫的,哪有公主的例?” “那就是了,就算是前朝唯一一位御国公主,也只有官邸的家将,没有御赐的亲卫,你们再想想如今咱们公主,文武两位老师,一位是当朝一品的太尉,一位是御史台的观政御史,斗胆说一句,就算是帝师也少有这样的规格。” 八人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而且公主还掌着蟠龙令!” “跟着这么一位主子,看来真比处处看那些纨绔子弟的脸色好上一大截!” “就是就是,你看咱们在羽林卫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还不是个小喽罗,再看那个陆云,来羽林卫不到一年,不过就是公主一句话,就顶了沐大哥的缺,做了判官。” “咱们好生跟着公主,只要公主一高兴,稍微一抬举,咱们说不定也能飞黄腾达呢。” 看着越发雀跃的几人,沐川心里哀叹一声,自己这几个兄弟都是从江州大营来的,出身行伍,哪里能知道政治斗争的险恶,沐川与唯一一个没有插言的属下韩雪峰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虑。 也不好扫大家的兴致,九人一起出宫去酒庄吃酒,也算是庆祝重生了,韩雪峰就趁机问沐川,“沐大哥,我们今后该怎么做?” 两人素来极为默契,此时韩雪峰有些多余的一句话,沐川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可是有什么不寻常?” *********************** 今天的更新,亲们,长乐小朋友坚持不懈的求收藏、求推荐哦~ ------------ 028章 密室 “刚刚我们寻找大哥时,碰到了钟参军,钟参军让我与大哥说一声,明日要请兄弟们吃酒。” 钟参军,钟万年的长子钟秀亭,赵子恒失踪后,他就顶了赵子恒的缺,做了参军。世家子弟中,除了万覆雨就数他了,平素高傲的很,看都不屑于看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侍卫一眼,如今竟要请吃酒? 沐川脸色有些凝重,“雪峰,咱们如今进退一体,你也别再藏着掖着,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在沐川眼中,韩雪峰就是他的军师,他们这九人的队伍能够保存完好,韩雪峰的审时度势也是功不可没。 韩雪峰略一沉吟,道:“如今皇上金口一开,咱们就贴了公主的标签,虽说祸福难料,可也不是全无机会,可若是再与那边牵扯不清,只怕两厢不得好。” 对,断没有吃两家饭的道理。 沐川也是这个心思,如今与韩雪峰一致,倒是轻松了不少。转而又想,看来公主与那边的不合之势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就在他们吃酒的对面酒庄里,陆云扫了一眼席上已经颇有几分酒意的兄弟们,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是京都人,却不是世家出身,因偶然打抱不平,认识了赵子恒,才有机会进了羽林卫,赵子恒在羽林卫中虽然以武艺出众,得了楚昭的认可,一举升了参军,可日子过得并不轻松,根本无力提拔他,是以他一直是个无人知晓的普通侍卫,外人甚至不知道他与赵子恒是说得上话的朋友。 今天意外被升为判官,以他的能力,做个判官自然是可以胜任的,可举荐他的竟然是从无接触高高在上的公主,这件事情就有些蹊跷了,更何况皇上还特意传他进去给公主磕了头。 公主只说是一次见自己在借翠轩外当值,顶着大太阳却一动不动,是个勤恳的,所以抬举自己,可他却总感到一丝不寻常,赵子恒失踪,他暗中下了许多功夫探寻,隐约听说赵子恒最后去了借翠轩,却如何也找不到再多线索。 陆云有些头痛,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第二日下午,楚唯去了太尉府,太尉府是御赐的府邸,沿用前朝太尉的居所,是以安牧之虽然没有加以修缮,却仍然很是宏伟奢华。 公主过府的消息早就送到了,楚唯到时,只见太尉府正门大开,安牧之带着于氏及两个儿子,并一众人等列队迎接,公主车架一到,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前世就算做到太子妃,也没有享受过这么大的排场,楚唯有些感慨。 她连忙下了马车,快走几步上前,吩咐众人免礼,一边亲热的拉了于氏的手将她扶起,脆生生唤了声婶子,又命人重赏了安牧之的两个儿子。 礼遇之意自不必说了。 这一日,楚唯并没有开始习武,而是与安牧之并于氏在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约定好每三日来学习一课,带着人回宫,径自去了御书房。 楚昭见楚唯回来,吩咐传了晚膳,楚唯就说:“今日就由长乐来服侍父皇用膳吧。” 说着也不待楚昭答话,吩咐仆婢退了出去。 楚昭笑着拉楚唯坐在身边,道:“朕也不是时时都要人伺候的,一起吃就是了。” 又问道:“今日去牧之那里可学了什么?” 是要问安牧之的情况吧? 事关重大,楚唯也不绕弯子,直接拿出了安牧之给的九军令,说道:“安叔叔确实多有伤病,恐难当重任,是以上书请辞,只是今天与长乐长谈后安叔叔决定暗地里将九军令交予父皇,万一有变,父皇也可直接调令九军,明面上仍居掌领九军的太尉之职。” 楚昭听着奇怪,问道:“这是为何?” “不瞒父皇,长乐今天与安叔叔说了宫中的传言,安叔叔听后惊愕不已,说竟然有人散布这等诛心的谣言,可见所图非小,如若此时辞了九军令,恐怕正中了那些小人的心意,是以安叔叔想暗地将九军令交予父皇,明里却仍是太尉,也好让奸人的算计落空,无机可乘。” 至于这奸人是谁,就要楚昭自己考量了,只恨万氏一党在此事上一直表现的极为赞许安牧之,要说服父皇怀疑他,恐怕还不是时候。 当晚,楚唯离去后,楚昭拿出由皇帝掌管的上符心,取下安牧之上交的九军令的下符心,放在一处,灯火下,玉石纹路完全吻合。长出了口气,将安牧之的请辞奏折就着火焰,焚为灰烬。 叹道:“雅儿,你说的对,牧之一心赤诚,我是不该心存怀疑。” 第二日,又将九军令交给楚唯,令她归还给安牧之。 九军令,沿用前朝之物,原为玄铁铸造,因前朝曾有人仿制,险些篡国,后魏帝命人重新设计,得了如今楚昭手上这套由玉石制成九军令。 如今的九军令,一套共有二十块,分为上、下符心各一块,并九块正令、九块副令。用同一块玉石所雕,故二十块令牌玉石纹理相连,无可仿造。 天子持上符心,下符心并九块正令由太尉掌管,九军都督分别掌管九块副令,要调动任意一路军队,都要正副令牌契合石纹加以验证,可说是万无一失。 ******************** 转眼又到了朝议的日子,楚昭令人于朝堂宣旨,安牧之仍旧为太尉,掌九军,请辞一事不得再提。 万世衡坐在相府的书房里,脸色一片阴沉,他最近事事不顺,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难道真的都是陈杳然的主意吗?还是皇上已经有所察觉?万世衡有些烦躁。 今日公主提出不再呆在御书房练字,皇上夸奖公主明理,大大赏赐的一番,当初,公主要赖在御书房,皇上感念公主孝心,也曾嘉奖,这样想来,公主无论进退,皇上似乎都能找到理由嘉奖一番。 那丫头现在文有陈杳然,武有安牧之,自然不必再呆在御书房偷听政事了。 想到这里,万世衡不禁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身冷汗,他怎么会把一个五岁的小孩想成对手?还是这个小孩真如传言那样,是星宿下凡?万世衡眼中漫起狠厉之色,手上微一用力,蓝田青玉的茶盏立时化为飞屑。 望着飞落的粉末,他阴沉的脸上溢出诡异的笑容,看来那孩子的血液果然大有裨益,自己的功力精进神速。万世衡想着起身在书架后面拍了三拍,光洁的墙壁上立时无声无息的开出一道暗门,他闪身由秘道去到另一处所在,灯火明灭的斗室内,宽大的雕花木床上,睡卧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嘴角微抿,皮肤苍白的毫无血色。 万世衡抬手极是温柔的抚了抚男孩的脸颊,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又像是在欣赏一件猎物,他嘴角笑意更深了一层。 按着现在的势头,不出一年,就算没有九军令,自己也有把握操控京师了。如若胜雪能诞下男婴,自己更占了大义之名。 ********************* 解了安牧之的困境,楚唯心情舒畅自不必说。这日功课之后,楚唯带上紫檀、绿萝两个去了千竹苑,察觉杜鹃的异样之后,楚唯就与杜若隐晦的说了,自此,杜若就找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把杜鹃管在了借翠轩,再不曾陪楚唯外出。 只是也把杜若给绊住了。 移翠馆的书房里,赵子恒和段君彦早候在那里,大家都听说了安牧之脱困的消息,移翠馆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那日失踪的海棠,后来在后巷找到了,可却被疯狗咬了一口,醒来后一直疯疯癫癫,朱槿看着不好,就与罗忠商议,送去了楚唯在京郊御赐的宝盛田庄。 说起薛、梅两家的事,楚唯道:“男的想办法在流放的途中救下来,女的在发卖时买下来吧。此事须得隐蔽,两位可有把握?” 段君彦见楚唯没提将他举荐给安牧之的事,也没有主动提起,思忖片刻,道:“以我二人之力,要救下两家三十九名男丁恐怕有些困难,少不得要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只是那几十名女子,都要买下来,恐怕不是小数目。” “不啻什么方法,人能救出来就是好方法,梅家男子不是都会武艺吗?说不定能帮上忙。” 梅家男子会武艺,只恐怕都已经被打成重伤了吧。公主到底要天真些。 赵子恒看了段君彦一眼,道:“薛家家财如今都在云梦郡守府中,是不是可以取来赎人?” 楚唯摇头道:“这样只怕会打草惊蛇,反倒不美,我听说汇阳县令吴之道颇有些家底,还有个干儿子叫吴毅的,惯于欺男霸女,劳烦段公子亲去看看,若是事实,我这个做公主的日子艰难,他守着我的封地,少不得要出些力的。” 轻描淡写,就要抄了吴之道和吴毅这两家,赵子恒和段君彦都有些凛然,却也不得不佩服楚唯思虑周全。 *********************** 过了阳春三月,太阳越发大了,此时的王英却无心晒太阳,满脑子都是自己昨天在被褥下发现的字条。 徐近雅薨逝前把身边伺候的人都做了妥善安排,王英这个掌殿内侍自然不例外,到御膳房做了领事公公,而他的任务就是保证皇上和公主的膳食安全。 *********************** 送上今天的更,盼望着,盼望着,某男总算露了个脸呀!亲们,果断给长乐加加油吧! ------------ 029章 叔嫂 或许是因为徐近雅还在孝期,新来的几位娘娘都没有动徐近雅留下的人,御膳房是个肥差,王英的日子也过得颇为轻松。 不想昨天他睡前竟在被褥下发现了一张字条,说是已经掌控了他的父母,让他今夜酉时一刻到皇宫西北角的朝阳宫相见。 王英慌忙叫人去宫外的父母居所查看,双亲果然都不知去向。 王英素来孝顺,当初进宫也是为了筹钱给双亲治病,如今双亲为自己所累,他怎能不急,好容易挨到了申时三刻,王英穿戴妥当,悄悄除了卧房。 朝阳宫一直空置,加上地处偏僻,并不曾有人值守,王英到时,偏殿门口守着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个见到他,上前低声道:“有劳王公公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王英到底见过世面,心中恼恨,脸上却挤出个笑来,道:“好说好说,能不能先让咱见见二老。” 偏殿的圆桌旁坐了两位面带不安的老人。 王英见了大吃一惊,不等他说话,那老妇人踉跄的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哭道:“阿英,这是怎么了?他们是些什么人?” 边说边在王英的臂弯处狠狠的掐了一下。 王英立时警觉,哗的也跟着流下眼泪,难过的抚着老妇的瑟瑟的背脊,安慰道:“娘,都是儿子不孝,让爹娘受惊了。” 转而又对跟进来的蒙面人道:“这位爷,可否容我与爹娘说几句话。” 蒙面人早想到会如此,也不多言,径自退了出去。 王英转眼就冷了脸色,推开老夫人,低声问道:“你们是谁?我爹娘在哪里?” 那老妇倒是极为敬业,依旧是哭腔,低低道:“王公公不用担心,我家主子素来感念王公公孝心,怎能让二老落入歹人手中,早已将二老安顿妥当了。这是令尊给公公带的家书。” 说着拿出个信封,王英连忙拆开,父亲总共也不识几个字,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正是父亲的笔迹。王英稍稍安了些心。 他才不信什么感念他孝心的鬼话,道:“如此多谢了,不知尊主人有什么事要吩咐杂家?” 老妇依旧低泣道:“我家主子眼下并没有什么要劳烦公公的,只是希望公公能将万氏要公公做的每一件事,都如实告知我家主子就是了。” “万氏?” “对,外面的是万氏的人。御膳房里有个小太监叫石头的,还请公公多提携着,万氏要是有什么安排,公公只管说与他就是了。” 这宫里万氏需要借助自己来对付的人,恐怕只有皇上和公主了,王英想到徐近雅临终前的托付,心中忐忑的出了偏殿,两个蒙面人却也没有立时要求他做事,而只是说如果上面有吩咐,他就会如这次一般收到纸条。 ************************ 安牧之没有妾室,两个儿子都是嫡出,长子安念恩,今年十岁,当年出生时,于氏难产,多亏徐近雅请了言先生加以救治,才母子平安,为感念徐近雅的恩德,取名念恩,次子今年八岁,随着长子,取名念德。 两个孩子都是自幼就开始跟着安牧之习武,如今已经颇有些根基。 楚唯为了行动便利,特意让指月给她准备了男子穿的短打衣衫,她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可跟两个年长许多的男孩子站在一起就矮了一大截。 楚唯看看安念恩和安念德手中的红缨闪银枪,再掂掂自己手中的木抢,微微一笑,按照安牧之演示的套路练起来。 她从周岁起就开始修炼牡丹芳华引的内功心法,后又在多宝阁找到了几本精妙的武功秘籍,于武学一路可说是浸淫多年,学起枪法来,运气使力之间,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以前苦于没有机会实战,此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演习武艺,楚唯心中欢畅,起初还是按照安牧之演习的慢动作来模仿,几日下来,速度越来越快,不知不觉间竟融合了凌波微步的心法。 安牧之心中纳罕,晚上就与于氏感叹:“师父曾说我驽钝,我当时还不服气,如今见了公主,才知什么叫天纵奇才,以公主的进步神速,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过念恩和念德了。” 于氏见他的老实模样,心中一片平和,笑道:“我看你也够驽钝了,公主分明是早有武功根基的,你难道就一点没看出来?” 安牧之听了心里一琢磨,果然也有所察觉,心中更奇:“我原没往这处想,如今细想,倒真是如你所言,只是公主怎么会武功呢?” 于氏轻拍了他手臂一下,道:“难道只有大张旗鼓请了武师才能习武不曾,你可别忘了,孝雅皇后可是武林四大宗派之一的灵剑山庄的嫡女。” 转念又道:“话说回来,公主也确实称得上极具天赋了,寻常人就算是打从娘胎开始习武,也不可能有公主这等成就。” 自此,安牧之教导楚唯更加尽心,不过三年的功夫,楚唯就尽得真传,枪法如神,这是后话了。 ******************* 晨光透过窗棂,楚唯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又是一夜好眠。有了习武的由头,楚唯在借翠轩的厢房辟了个练功房,除了练习安牧之教的摘星枪法外,她还把从多宝阁偷偷拿回来的秘籍一本本开始练习起来。每日不练到精疲力竭不肯罢休。 指月带着绿萝几个打了水,进来伺候楚唯洗漱,楚唯吩咐道:“叫沐侍卫去趟千竹苑,问问朱槿,我那几株银杏可都活了。” 沐川等人分为两班,一队负责时时守卫借翠轩,一队跟着楚唯四处行走,自从海棠失踪事件之后,楚唯就不敢再派寻常宫女通传消息,见沐川行事进退有度,分寸的当,就将这差事交给了他,楚唯出手大方,每次办差都有封红,大家这公主亲卫做的也极为尽力。 沐川得了令,毫不耽搁,立时去了千竹苑,不过多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给楚唯回了信。 朱槿姑娘说几株银杏都抽了新叶,请公主抽空去看看是否满意。 请她去,看来薛、梅两家已经有消息了。 下午楚唯就请旨去了千竹苑。 前一世楚唯的私产都交给罗忠打理,罗忠做事极为勤恳卖力,是以,楚国覆灭后,独在齐国的楚唯每年仍能拿到私产的进项,重喜殿的赏赐并没有因为楚国亡国而减少。 这一世,楚唯心知罗忠忠于的主子是楚昭,一些暗中的部署,自然不便让他参与,但楚昭赏赐的一些产业,还是交给罗忠打理,几年下来,收入不菲。但罗忠为人仍是十分恭谨,大事都与朱槿商议,进项也都按季度报给朱槿。楚唯看着满意,本来想找机会换掉他的心思也就暂且搁置了。 移翠馆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公主每次都会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书房里,而且书房是个禁地,向来由朱槿亲自打理。 自从派了朱槿到千竹苑,楚唯不再避讳朱槿,每次议事,都让她一齐参与,而这次,她还特意带上了杜若。 书房里候着的,只有赵子恒一人,段君彦不在。 赵子恒见楚唯来了,恭声禀道:“薛、梅两家人已经按照公主的吩咐,秘密安置在宝盛田庄了,宝盛田庄虽然是公主私产,但管事都是御赐的人,师兄怕他们觉察了会出差错,是以留在那里照看着,由我来与公主通禀。” 这么一票人可不是好隐匿的,楚唯担心夜长梦多,当机立断道:“好,就请赵公子带着杜若到鸡鸣寺西门候着,我稍后去与你们汇合,咱们今天就去宝盛田庄。” 楚唯心知整个千竹苑恐怕已经在万氏的监视之下,凭赵子恒的武功,带杜若和她一起出去应该也可以掩人耳目,只是她身为公主,这样不免太狼狈了一些。 赵子恒则有些担忧的看了楚唯一眼,终究没有多言,带着杜若走了。 楚唯则吩咐朱槿守住正房,独自进了卧室,换上男孩的衣衫,打开床板上的机括,从秘道出了千竹苑。 前一世,她是住进移翠馆数年之后,才无意间发现了这处秘道,那时她心情郁闷,也曾从这里出去透气,知道这秘道通往鸡鸣寺后院的一处竹林。 走在秘道里,楚唯的思绪不自觉的飘到前世。她就是在这片竹林里撞上那个躲避追杀的奄奄一息却仍旧极为霸道的男子,他用钢铁一般的手指捏着她的喉咙,冷酷的命令她不许出声。而他,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昏了过去,她吓得要死,却还是鬼使神差的拿出绣着一丛竹枝的锦帕为他包好伤口,才从秘道逃回移翠馆。那一年,她十三岁,已经出落得极为美丽,数年后,他们再次相见,他是齐国的战神豫章王齐非,而她,是他的皇嫂。 楚唯走的极快,不过一刻的功夫,赵子恒和杜若就等到了乔装而来的楚唯,一时间,赵子恒更觉楚唯高深莫测,亦是男子装扮的杜若却似乎毫不意外,上前拉着楚唯,薄责道:“三弟,你怎么又到处乱跑。” 完全进入了角色。 ************************** 今天的更,盼望着,盼望着,某又一男总算露了个名,唉,不容易呀!本章的标题就用他吧。 ------------ 030章 羽翼 赵子恒带着两人上了‘回春堂’的人准备好的马车,一路无话,径自去了楚唯的私产宝盛田庄。 宝盛田庄共三千亩,背靠半月山。 前些日子,罗忠按照楚唯的吩咐,在庄子里面挨着半月山的位置,单独圈出了几间大屋,略加修缮,上了‘半月居’匾额,摇身一变,成了一所公主别院,说是楚唯今夏要来这里避暑。平时里面只有几个打扫的人,都是朱槿安排的,这次薛、梅两家的人就从半月山一边的林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半月居。 楚唯也是一样,从半月山的另外一边下了车,在赵子恒的带领下穿过山林,来到半月居。 ************************** 布置妥当,楚唯端坐在正殿的花厅里,吩咐赵子恒去请薛、梅两家人来相见。 两家人分别被安置在东西两厢,得了赵子恒的信,两厢人都有些犯难,主人只说要相见,却既没说要见几人,又没说要见的是什么人。 不多时,人带到了,楚唯直接把他们请进花厅,她则坐在屏风后,暗自打量两家的人。 薛家为首的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妇,面色虽有些憔悴却是精神矍铄的样子,楚唯猜想她应该是薛家老家主的遗孀许老夫人,当日薛家获罪,许老夫人曾备下鸩酒,满门女眷宁死不肯沦为下贱,幸好段君彦及时赶到报讯,才救下薛氏女眷,楚唯感佩许氏的气节,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薛家另外还来了一位四十上下身体微胖的灰袍男子,并两位二十许岁的青年,这应该就是薛家的现任家主薛宝清和他的两个儿子了。 梅家不多不少,也来了四个人,两位中年人搀扶着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另有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跟在后面,楚唯知他们应是梅家家主梅铁,及他的二儿子、三儿子和嫡长孙。 薛家和梅家都是宁死不肯承认勾结流匪的罪名的,云梦郡守直接打晕了薛宝清,搬着手指画押了事。 而梅家因有学生前来声援,庐江郡守心知这些当兵的不好糊弄,必得让梅铁亲自认罪才能交代过去,就打定主意要屈打成招,不想几番大刑下来,奄奄一息的梅铁仍旧不肯认罪,庐江郡守就当着梅铁的面,活活打死了他的长子,任梅铁铁骨铮铮,身为人父实难忍丧子之痛,为保住梅氏其他的子弟,他只得在罪状上按了手印。 两个家族的冤狱就这么结了案,大理寺甚至没有上呈到尚书台。 …… 待两家人分左右入座,仆婢端上新茶。楚唯方才吩咐赵子恒,撤了画屏。 此时楚唯已经换回女装,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面含微笑,眉眼中流动着浑然天成的雍容气度。为了安全保密,赵子恒和段君彦事先并没有告知薛、梅两家这次救援是公主安排的,两家人做梦也没想到此间主人竟然是个女娃娃,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如何称呼。 杜若见状,适时的朗声介绍道:“我家主子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女,辅国孝赟公主。” 公主? 好在两家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虽然心中惊愕不已,礼数确实丝毫不差的给楚唯行了叩拜大礼,楚唯一边连道免礼,一边起身上前亲自扶起许老夫人,又抬手虚扶了其余几人。 许氏和梅铁本欲礼让一番,但见楚唯的平和言语中有种不容抗拒的气势,是以礼让的话就生生咽下,待两家人重又入座,楚唯也坐回主位。 两家人心中感激不尽,但面对公主一时真不知说什么,既有默契的静候楚唯发话。 楚唯见了,抬手端起木几上的青花瓷茶盏,环视诸人,面带悲痛朗声说道:“奸佞作祟,结党营私,致使薛、梅两家遭此劫难,父皇受权臣蒙蔽,我虽知其中是非,无奈年幼力薄,眼下尚且无力惩治奸佞,为诸位洗雪冤屈,此皆是我楚氏之过,如今只能借这盏茶,向诸位请罪了。” 说着,微微的将茶盏向众人举了举。 两家人根本没料到楚唯能说出这番话,慌得连忙起身跪拜,其中许氏年纪最长,和梅铁对望一眼,率先恭声说道:“奸臣惑主,草民等身为楚国子民,不能为皇上和公主分忧,本是重罪,如今又蒙公主活命之恩,结草衔环尚难报万一,公主这般礼待,草民如何受得起。” 梅铁也跟着说道:“万氏结党营私,我等本早有察觉,却抱着独善其身的私念,置国家安危于不顾,方才招致今日之祸,如今蒙公主不弃,加以解救,公主的恩德我等实在万死难报,今后如何,但凭公主吩咐,我等必定戮力为国。” 语气极为诚恳,言辞激昂,掷地有声。 楚唯暗自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又想这两家的家主果然都是人精了,几句话就把罪名揽了过去。 时间不多,楚唯素手轻抬示意众人坐下说话,道:“老夫人与薛先生如此深明大义,我若再多虚礼,反而不美,过去的事,我不提就是。假以时日,我必定还诸位一个公道。” 顿了一顿,语气中带着忧虑,道:“只是眼下时局于我不利,诸位恐怕不宜在京都多呆,我已经安排了一处妥当的所在与诸位栖身,只是山高路远,恐怕要委屈诸位隐姓埋名,等待时机了。” 她口中的这一处妥当的所在,就是远在湘西郡的大庸县,那里人丁稀少,且多有险要之地,要找个隐蔽的山坳神不知鬼不觉的安顿下一票人马应该不是难事,更何况,大庸是她的封地。 只是保险起见,楚唯只将路线告诉了杜若一人,此时也还不是告诉薛、梅两家的时候,是以说的模糊。 许氏和梅铁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见公主不明说,自然不会去问,只是纷纷点头称是。 梅铁道:“公主所言甚是,万氏已经谋划多年,我等因不愿党附于他而获罪,想来那些安然无恙的乡绅已经与他达成了协议,若如此看,扳倒万氏实非朝夕之功。” 看来万世衡在地方上的动作已经很大了,楚唯就想到一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怜宫城了父皇却浑然不觉。 楚唯抿了口茶,淡然道:“梅先生所言非虚,但却只说对了一半。”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的看向她。 楚唯也不急着解释,稳稳当当的放了茶盏,方才续道:“父皇素来仁厚,又因着感念万氏旧日的恩情,方才托以国事,给了万氏可乘之机,如今我既已察觉万氏不轨之心,断没有再姑息养奸的道理,说到底,万氏再大,也是打了父皇的名头,无名之师,只要折了万世衡一人,他的党羽自然作鸟兽散,我今有御史台与都督府的支持,假以时日,自然有把握制衡万氏。” “真正让我忧虑的是眼下三国鼎立的局势,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三国之间,必有一战,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我楚国立国最晚,又有南蛮侵扰,但却也占了九州之中最为富庶之地,物产颇丰,就算不求一统天下,也至少要保我一国子民平安。不瞒诸位,我今请诸位隐姓埋名,就是要培植一队人马,他日大战之时,攻敌不备,不知各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饶是许氏和梅铁这样的人精,乍闻此言,也惊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楚唯也不催促,表情淡然的喝着茶等着他们,此事非同小可,今日必得有个准话。 如此静默了半晌,气氛就有些压抑,许氏和梅铁暗悔过去没有留意过这位公主,要知道私养军队,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若是应承下来,不知前途如何,可如今既受了楚唯的大恩,且楚唯所言句句在理,拒绝的话更是无从开口。 薛家从商,处事更为灵活,于国法律例虽然看中,却不像梅铁这样的人家一般奉为圭臬,许氏心里一番权衡,又将赵子恒、段君彦和楚唯等人的行事言辞反复思量了几遍,虽不敢断言楚唯来日必成大器,但至少可说是个有勇有谋的主子,于现今处境艰难的薛家而言不能不说是个极好的去处。 是以,许氏看了看自己的孙子、重孙,将心一横,从腕上取下一只古旧的錾花银手镯,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呈过头顶,道:“能得公主抬爱,实是我薛家百年修来的福分,这只银镯是我薛家的传家信物,今日就以此为证,今后但凭公主差遣。” 楚唯早就派赵子恒打听清楚了两家的信物,就等着两家的投名状,是以并不推辞,径直让杜若收下。 梅铁见状,也知道眼下没别的路可走,再犹豫下去恐怕连公主也开罪了,只好硬着头皮取下传家之宝的墨玉扳指呈给楚唯。 …… 楚唯道:“我是秘密前来此地,必得在落日前回城,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这位杜若姑娘与我虽是主仆相称,却情同姐妹,杜若姑娘将与诸位同行,日后与京都往来讯息也便利些,还请各位多多照拂。” **************************** 长乐小朋友现在是有文官武将和私家军队的萌芽啦~南楚的布局总算是差不多了,接下去就等着各种诡异势力出场啦。嘻嘻,厚颜无耻的继续各种求哦! ------------ 031章 恶疾 言下之意,是叫杜若做钦差了,两家人看向杜若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楚唯不理他们的反应,与两家人商议了一番具体行程事宜,待得商议妥当,楚唯就提出想要为家中婢女找一位女师父的想法。 梅铁自然会意,本欲留下自己的妻子与长媳辅佐楚唯,楚唯推说两位夫人还要承担教养子女的重任,不便留下,梅铁因此更加感念楚唯虑事周全,商量之后,决定留下大归在家的四孙女梅若言与孀居无子二孙媳妇李秀文。 安排妥当,众人方才散了。 离开时段君彦就慢了一步,走在最后,待众人离去,他又返了回来。 楚唯本来想再与杜若说几句体己话,见段君彦回来,奇道:“段公子有什么事?” 段君彦就说想要与杜若一起去。 楚唯听着更奇,道:“段公子不是要投奔安太尉吗?如今已经过了风头,我正想着此间事了就为段公子引见呢。” 段君彦答道:“如今国无大战,我留在京都,恐怕也无多大用处,倒不如和杜若姑娘一起,嘿嘿,我跑的快些,相助杜若姑娘往来通讯也方便。” 说话间,望向楚唯,眼睛又有了那日初见之时一闪而逝的明亮。 是要一起去掌管她的军队吧? 楚唯早看出段君彦非池中之物,是以也不揭破,这几日看下来,段君彦行事比赵子恒更为老练稳妥,这样的人才她自然不会拒绝,欣然点头同意了。 段君彦猜到楚唯和杜若还有话说,也不多待,告辞退出花厅。 杜若却有些迟疑的道:“公主,此行非同小可,这位段公子……” 是怕她轻信。 楚唯赞许的看了杜若一眼,心知若她心存疑虑,日后恐怕也难与段君彦相处好,就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段公子本是个孤儿,幼年被他师父收养,做了师门首徒,按规矩也就是下一任的掌门,可他师母却偏爱他的师弟,对他多有排挤,段公子是个有大志的,不愿留在师门蹉跎光阴,是以才来找赵公子谋出路,应当是妥当的。” 既无父母,又被师门排挤,楚唯若用他,对他就是知遇之恩。 楚唯原本想着给安牧之举荐人才要慎重行事,才打听了段君彦的身世,为此还特地问过陈远的意见,不想竟是自己用上了。 看天色不早,楚唯拉着杜若坐在自己身边,此行的安排早前已经和杜若商量妥当,此时离别在即,楚唯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最初的四个丫头,如今都到了及笄的年纪,换作寻常人家怕是已经谈婚论嫁了,楚唯就想到自那日后就有些心思不属的杜鹃,杜若这几日旁敲侧击劝诫下来,杜鹃虽嘴上应着,心思却没变,杜若无奈,只好如实回禀了楚唯。 楚唯为此头痛不已,杜鹃虽然不如其他三人能干,但到底是借翠轩的老人,且一直在楚唯身边服侍,对于借翠轩和千竹苑的事情多少是知道些的,思及此处,楚唯不由得又抚了抚额,实在不知怎么安置她才好。 见楚唯蹙眉不语,杜若隐隐猜到了楚唯的忧虑,握了握楚唯的手,道:“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做奴才断没有叫主子忧心的道理。公主只管放心,但凡杜若有一口气,不计用什么方法,定当为公主分忧。” 楚唯被这番突兀的说辞弄得莫名其妙,但见杜若言辞恳切,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禁有些动容。 杜若见楚唯泪盈于睫,心中感动莫名,嘴上却催着楚唯道:“时辰不早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咱们朱槿姑娘可要焦心了。” 告别了杜若,楚唯带着梅家大归的四姑奶奶梅若言与孀居的二少奶奶李秀文回了千竹苑,两人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新婚丧偶,家中又遭劫难,行事都是极为谨慎少言。 楚唯看着也很放心。 朱槿知道她们的身世不寻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商量着给她们改个名字,随着其他婢女取名。 楚唯却说,她们两个虽然落难,却与其他婢女不同,索性就去了姓氏,叫若言和秀文吧,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以前在千竹苑服侍的老人,千竹苑以前的旧仆并没有以花草为名。 梅若言和李秀文听了十分感激楚唯,暗想,公主果然如爷爷所说,是个宽和厚德的主子。 …… 奔波了一天,楚唯疲累的很,回宫后草草吃了点,倒头便睡了,第二天早膳后又赶着去上书房与陈远说了此番的经过,直到午膳时,方才发现似乎回来后就没见到杜鹃。 楚唯连忙问起杜鹃。 指月支支吾吾的说杜鹃被徐尚宫带走了。楚唯本欲问个仔细,但见绿萝朝她眨眼,知道其中另有隐情,索性不再为难指月,瞅空就问绿萝原委。 自从楚唯洗劫了吴之道和吴毅的家财,绿萝对这个小主子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都不瞒着她,她口吃向来伶俐,噼里啪啦的说了经过,原来昨日楚唯走后,杜鹃就开始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不等指月遣人去请御医,徐尚宫就到了,查看一番之后,断言杜鹃是生了恶疾,吩咐诸人不得声张,命人抬走了杜鹃。 说到最后,绿萝瞄了楚唯一眼,有些犹豫的加了一句:“听说杜鹃姐姐昨晚已经没了,徐尚宫怕公主听了伤心,不叫告诉公主。” 楚唯此时才明白杜若所说的那句‘做奴才的断没有叫主子有心的道理’、‘不计用什么方法,定当为公主分忧’,杜鹃让自己忧心,杜若就和徐嬤嬤一起除了她,永绝后患。 早看出杜若是个有野心的,却没想到她的出手竟如此狠绝,还有徐嬤嬤,楚唯挥手让绿萝退下,仰面躺倒在床上,为了与万氏斗法,这次死了杜鹃,下次又会是谁? …… 这次事后,万世衡似乎平静了许多,不再有什么大的动作,外围也只是做了几处轻微的调动,楚唯派了赵子恒去追寻此前被万世衡无端入罪的十几族人的下落,一边与沐川商议派个人去汇阳县搜集吴之道的罪证,这是楚唯第一次交待实事与他,沐川极为看重,特意派了韩雪峰并两个武功最好的侍卫一起秘密去了汇阳县。 可怜吴之道家财刚刚被洗劫一空,转眼又惹来灭门之祸,真应了那句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是后话。 …… 七月天,是京都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日子,因着晚上经常热得起来擦几次身,睡得不安稳,连带白日里楚唯也有点蔫蔫的。 因为在孝期,楚唯的四周岁生日并没有特别的庆祝。本以为会像前两年一样默默无闻的过去,不想今年除了楚昭一贯丰厚的赏赐外,还收到了许多往年没有的贺礼,楚唯让指月把礼单子写清楚,拿着去了上书房。 陈远把礼单看了一遍,笑道:“公主如今崭露头角,明眼人哪个不想讨好公主,都盼着也能像臣一样,混个观政御史来做。” 楚唯听着就翻了个白眼。 陈远不再打趣她,正色说道:“臣知道公主的意思,只是咱们楚国中但凡有品级的命妇名字都写在上面了,实在难以看出什么门道,想来大伙是先来个投石问路。依臣看,公主要是喜欢哪家的,不妨给些赏赐,。” 楚唯闻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陈远的意思,难得的机会送上门,若是不搅混这潭水岂不可惜了,如今万氏势大,除了破坏万世衡的计划外,还要扰乱他的阵脚。 第二日,借翠宫果然给了赏赐,除了陈远和安牧之外,得赏的名单上还有太府寺卿钟万年、卫尉寺卿余重,云梦郡守段月明、京都府尹成曰,一共六人。 其中钟万年和段月明是万世衡的嫡系,当初送礼给楚唯只不过是糊弄了事,如今收到赏赐只觉是个烫手的山芋,却又仍不出去。 …… 这几日,楚昭心情很是烦闷的样子,只有见到楚唯时,才勉强挤出个笑脸,楚唯本想问问缘由,转念一想,人都愿意把光鲜一面展示于人前,既然父皇有意在自己面前掩盖,自己又何必挑明。 楚唯就转而去问陈远,才知道原来南蛮今年几次犯边,行动极为迅速,抢掠一处后立即退到永江以南,我军几次前往抵御都扑了空,皇上以此大为恼火。 永江,为楚国与南蛮之间的一道天险,这些年,楚国为了防范齐国,水军大多驻扎在长江沿线重镇,是以永江沿岸的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更困难的是没有擅水战的将领。 楚唯听了脑袋里面突然就冒出一个名字——林清,前世魏、齐长江一战时他是魏国的北军都督,正北为坎,坎为水,是以魏国以来都以北军为水军,北军都督就是魏国的水军都督,那一战魏国大捷,强渡长江,踏上了北齐土地,打开了北齐国门,可见林清的水战本领极高了。 第二日,讲课前,楚唯递了个册子给陈远,有些谨慎的说道:“先生看看如何?” ******************* 怎么好像还是在布局呢~无语了~进程缓慢呀,各位亲多多包涵,本周内一定写出个小高潮来。 ------------ 032章 身世 绿色茧绸封面的册子,上面简简单单的写了两个字‘朱槿’,这是宫女的宫籍,陈远看着脸色就有点几不可查的古怪,偏楚唯正为前世林清最终投了黎钰的事而忐忑,是以更为重视陈远的意见,陈远的面色变化完全落入了她的眼中。 陈远接过册子,翻看之下,不免大吃一惊,想不到朱槿竟有这样的出身,试探的问道:“公主的意思是?” “是否可用?” 听到这四个字,陈远不禁哑然失笑,转而正色道:“林清此人是前朝北军都督,曾多次肃清南蛮,魏永帝十六年的临贺之战,剿灭南蛮七部落联军十万人,使得南蛮十年不敢过永江,称得上是水上战神。” 叹了口气又道:“只可惜,忠臣无良主,永帝听信谗言,先是下旨斥责林清佣兵自重,接着攫了他的兵权,又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如此接连三道圣旨,不过半月功夫,林家男子尽数流放,女子入宫为奴。皇上登基后也曾派人寻找林氏一族,却毫无音讯。” 说着极为惋惜的摇了摇头。 原来林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朱槿的宫籍上可没这么详细。可是,楚唯不由得皱眉,林家与黎氏有这样的冤仇,怎么林清后来还是跟了黎钰? 陈远自然不知道楚唯的想法,见她皱眉,以为她听说林家没人可用而失望,温言安慰道:“公主也不必如此烦忧,南蛮与我楚国从兵力上讲可说是卵石之分,且南蛮七部落向来多有龉龃,实在难成大器,皇上不过是一时气愤罢了。” 不想一向聪慧的楚唯这次却极为固执,道:“若我能找到林清,先生认为可堪大用?” 要是能找到早就被皇上找到了,陈远本想劝解几句,见楚唯倔强的模样,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正色道:“林清擅水战,与南蛮作战的经验尤其丰富,更难得的是林清为人一身正气,应是可用之人。” 那就好,按照年龄推算,现在的黎钰也就是八九岁的年纪,应该还没有收服林清吧,自己能不能先下手为强呢? 黎钰,才是真正覆灭楚国的人,才是她真正的敌人。 楚唯出了上书房直接请旨出宫去了千竹苑,楚昭也想楚唯去千竹苑避避日头,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自从做了楚唯的亲卫,楚唯每次出行,沐川都是雷打不动的护持左右。 朱槿和木槿照看着千竹苑,杜若去了大庸,杜鹃没了,她身边能用的人除了一个看家的指月,就是紫檀和绿萝,绿萝胆子大且会些功夫,楚唯平时喜欢把她留在宫中辅助指月,万一有个不测,也好有个人去向楚昭求救。 想到指月见到楚昭就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楚唯一阵叹气。 马车上,楚唯就问紫檀,“刚刚我见你和沐侍卫说话,可是有什么事?” 紫檀虽然也颇有辩才,却是个锯嘴的葫芦,平素从不肯多说一句话,看着竟比朱槿还要谨慎,可但凡说话,就都是极妥当中听的。 见主子发问,紫檀一边给楚唯打着扇子,一边笑道:“公主可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也逃不过您的眼睛。沐大人说韩侍卫从汇阳回来了。” 韩雪峰?是该回来了。 楚唯也笑说:“你这张嘴可真是吃了蜜一样甜,你瞅空去与他们说一声,让韩侍卫一起去千竹苑,我自然会见他。” 紫檀笑着点头称是。 到了千竹苑,虽然书房里已经没有赵子恒和段君彦,但楚唯不想让下人们看出异样,依旧是进了书房,紫檀自然的守在了门外。 朱槿和木槿一个端茶,一个打扇,还是像往年夏天大家同在宫中时一样。 可不知为什么,自从杜鹃没了,楚唯总觉得朱槿和木槿有些不大对劲。 抿了一口朱槿特意准备的冰镇酸梅茶,酸酸甜甜、清清凉凉的感觉,楚唯脑袋里突然崩开了一个想法,看了朱槿一眼,笑道:“这酸梅汤可真是解暑佳品,可还有多的?木槿你去送一壶与沐侍卫他们几个,难为他们顶着大日头陪我跑一趟。” 这是要她回避呢,木槿极为乖觉的笑着称是,一边退了出去。 不待朱槿多想,楚唯已经拉了她坐在自己旁边,有些促狭的问道:“陈先生喜欢什么样的茶?朱槿姐姐可愿意告诉我?我也好叫紫檀这些个笨丫头有个准备,免得我这个做学生的怠慢了先生。” 楚唯一边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定定的望着朱槿。 朱槿万没有料到楚唯留下她,竟是这番话,像是做贼被人抓个当场一般,窘迫的一下子就红了脸,懵的一时没有答话,偷偷看了一眼楚唯烂漫的笑容,立时又清醒了几分,暗骂自己‘公主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孩,自己是想到哪里去了’,连忙定了定神:“奴婢也不敢确定,只是如若在茶中加上少许蜂浆,陈先生就会多吃上两盏。” 蜂浆是难得的补品,楚唯是常年饮用的。 朱槿知道自家主子穷根究底的脾气,继而解释道:“去年入冬的那会儿陈先生不是染了风寒吗,公主还因此歇了几天课呢。” 按规矩,臣子染病,则不能面见主子,以防过了病气。 “后来我看着陈先生虽然病愈了,但气色却还是有些虚弱,想着蜂浆是个养神的好东西,就取了一点加到陈先生的茶盏里,没想到陈先生竟然多喝了两盏。奴婢想着陈先生或是喜爱这口味,所以每次泡茶都会加一点。可这毕竟只是奴婢的猜想,未必做的数,所以并没有告诉杜若她们。” 难得这一份关心了。 楚唯佯作忧虑的说道:“陈先生这几日又有点不自在,可怜他每日操劳,家里却没个夫人照顾着。” 朱槿觉得楚唯话里有话,自然不敢轻易接言,只低垂着眼帘,似是专心致志的给楚唯打扇。 楚唯见她乖巧的模样,玩心更甚,问道:“朱槿姐姐最是细心了,你看陈先生会中意什么样的姑娘,我去求父皇给他赐一门亲事好不好?” 朱槿慌得差点没把扇子掉了,道:“奴婢不过是在上书房伺候时见过陈先生几面,哪里能看出这些,公主就别难为奴婢了。” 楚唯听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朱槿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哪知楚唯接着又道:“前夜我梦到了杜鹃,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怎么又提到了杜鹃?这个名字在她们之中早就是个忌讳了,朱槿就有些担心的看着楚唯。 楚唯却是浑然不觉,续道:“有些事情我虽然算不上十分清楚,却也不是全不明白的,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是自然。我只盼着你们别像杜鹃一般,看错了人。她们都说杜鹃是染了恶疾,我虽然没拆穿,心里却是明白的,唉!” 说到最后,语气中竟颇有些阑珊萧索的一味,与她的年龄极不协调。 朱槿哪见过这样的楚唯,惊得抱住楚唯,心疼的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这些,我们做奴才的,只求一辈子陪着公主,那就是天大的福分了,哪里会有什么私心。” 楚唯反手抱了朱槿的手臂,“这些人中,属你和木槿陪我的时候最多,而我们俩就又更亲厚些,我今儿个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告诉我可好?” 朱槿轻轻的拍着楚唯的背脊,动容道:“今儿个也好,明儿个也好,不拘什么时候,一句也成,两句也成,但凡是公主想知道的,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说的?打勾勾!” 楚唯一扫初时的忧郁,突地从朱槿怀里钻出来,眼睛亮亮的伸出小手指。 朱槿立时明白中了楚唯的算计,转而心里一片柔软,公主真是小孩子性,即使不设这个圈套,自己也绝不会瞒她什么,却也佯作无奈的与楚唯勾了勾手指,道:“公主这下如意了?是要问奴婢什么话?” “你中意的人是陈先生,对不对?” 楚唯飞速了说了句,不等朱槿答言,她自己先羞红了脸,饶是两世为人,也不曾问过这样的话。 朱槿唬得差点跳了起来,“公主这是什么话,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与陈大人那是云泥之别,哪里敢有那样的想法!” 一向沉稳的朱槿竟然急得快哭出来,可到底没有直言否认。 “以前我也不敢想,可自从看了这个,就另作别论了。” 楚唯说着拿出朱槿的宫籍,在林清的名字处点了点,“如今南蛮犯边,皇上甚为忧虑,若林将军肯为国分忧,以林将军的才干,就算做个都督也不是难事。” 朱槿窘迫的表情转为黯然,半晌才将眼眶中的泪水忍下去,“公主有所不知,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样子不像说谎,可前世林清分明还活得好好的,楚唯就奇道:“你听谁说的?还是亲眼见了?” ******************* 嘻嘻,各位耐心读文的亲,谢谢支持喔! ------------ 033章 死罪 这一下可把朱槿问住了,她自然是没见到的,只是永帝生性残暴,但凡被流放的官员都会在半路派人劫杀,而林家的没入宫中女眷,死的死,病的病,及至楚昭攻占皇宫,活着的就只有她了。 见朱槿半晌无话,楚唯就说:“我得到消息说林将军并没有死,只是不见了踪影,林将军心地仁厚,多次救黎民于水火,是个有功德的,想来必有后福。” 朱槿乍闻此言,自然是难以相信的,可哪个子女不希望父母健在,被楚唯这么一说,心中也燃起了些微的希望,忙问道:“公主,公主此话当真?” 本想问楚唯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转念想到不应打探主子的部署,生生转了话头。 楚唯还真怕朱槿寻根究底,见她乖觉,心下一松,“这么大的事,我怎会骗你?只是——” 楚唯就叹了口气。 吓得朱槿几乎屏住呼吸。 “只是不知道林将军如今在何处栖身,你是他的嫡亲女儿,可能想到什么线索,我也好派人去查访。” 因怕朱槿心存疑虑,又道:“可怜林将军忠勇无双,竟蒙受这样的冤屈,想来竟与我楚氏的遭遇一般。” 朱槿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楚唯的意思,心下感激莫名,“家中遭难时,我只有九岁,此时恐怕说不出是什么,许多事情还要仔细想想,公主且给我些时间。” 楚唯自然不会难为她,安慰了朱槿几句,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她应该是在努力回忆一些痛苦的经历。 楚唯极为体谅的放了朱槿回房,一边叫木槿进来吩咐她要好生看顾着朱槿,木槿吓了一跳,楚唯又不好明说,只是含糊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叫她去给朱槿炖一碗理中汤。 楚唯看着木槿复杂的神色,就想这丫头不知有没有心上人,瞅空要向朱槿打听打听。 紫檀带着韩雪峰来见楚唯。 楚唯见只有韩雪峰一人,就说:“去把沐侍卫也请来吧。” 这些日子,楚唯看得出沐川和韩雪峰关系非比一般,韩雪峰知道的事自然瞒不过沐川的,自己索性做个用人不疑的样子,更何况,她此时也是实在无人可用,早有收服沐川等人的打算。 沐川见楚唯不避着他,果然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躬身侍立的两人,楚唯笑言:“千竹苑不比宫里,处处都是规矩,两位若真把我当主子,就坐下说话吧,我实在不耐烦那些虚礼。” 都这样说了,两人哪敢不坐,嘴上一叠声的道谢,捡了末座坐了个边儿。 离得可够远的。 楚唯也知道他们一时难以习惯与主子坐着说话,想想当初动辄磕头作揖的赵子恒,楚唯也不再难为他们,问道:“汇阳那边情形如何?” 韩雪峰立时正了正身子,恭声答道:“汇阳县的情形正如公主所料,县令吴之道为官不正,多有贪污索贿之事,纵容吴毅等富商土豪欺压百姓,这几个月来越发的变本加厉,据说是家里遭了劫,急着搜刮银钱应付年底的考绩。” 楚国官员三年一考评,今年正好是考绩的年份。 没想到自己一招劫富的举动,竟然给黎民百姓带来更多的苦难,到底是思虑不周,楚唯心里一阵的懊悔恼恨,放在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韩雪峰正欲细说,书房里突然‘啪’的一声脆响。 唬得韩雪峰和沐川一跃而起。 发现竟是楚唯生生的捏碎了太师椅的雕花扶手。 紫檀惊得低呼一声,抢上去查看楚唯的手掌,楚唯意识到自己失态,轻轻的摆了摆手,长吁了口气道:“我没事。” 是想起了绿萝的身世吗?紫檀与绿萝同岁,是知心的朋友,此时见楚唯如此,心里也替绿萝感激。 她对武功深浅没有概念,只知道楚唯日日勤于练功,是以对楚唯这一捏的手劲儿倒并没有多惊讶。 沐、韩二人却是大大不同了,这可是黄花梨木的座椅,木质极为坚硬,楚唯这一招若是用在人身上,必定是筋段骨折的,就算是有天赋的习武之人,没个三五年功夫也练不出这一手,公主习武不过数月,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夫。当晚沐川与韩雪峰说起此事,韩雪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楚唯稳了稳心神,重新让两人坐下回话。 韩雪峰料想楚唯是恼怒吴之道鱼肉百姓,心想公主是个心善的,必定听不得世间惨事,就把本来要细说的用于佐证的几宗冤案给省了,转言道:“吴之道虽然可恶,但汇阳也不是没有好官,县丞岳云天就颇有口碑,多行救扶百姓之事,听说还曾冒险上书弹劾吴之道,但不知怎地,折子被压了下来,吴之道对他恨之入骨,可岳氏是当地的望族,吴之道一时没奈何,只好处处给岳家找不痛快。” 自己只让他去查吴之道,他却把其他人也都摸清了,还推荐了可用的岳云天,楚唯心中满意,脸色也缓和了些:“不知是什么人压下来的?” 韩雪峰踟蹰一下,道:“这个,这个属下也不甚清楚。” 是在考验自己的眼力吗? 楚唯就笑了:“我看韩侍卫可不像是会把不清楚的事情拿出来说的人呀?” 韩雪峰闻言大窘,连忙起身答道:“属下确实没查到实据,只是吴之道惯以钟大人的门生自居,且言语之中似乎与钟参军极为熟稔。” 钟秀亭? 也只有这个纨绔蠢材会包庇吴之道这种不堪用的人吧。若说是万世衡,她还真不信。 楚唯点了点头,吩咐紫檀重赏,又与二人到了声辛苦,便让二人去外院休息。 此时,日影已经有些西斜,暑气多少弱了些,楚唯并不急于回宫,信步在千竹苑里转悠了一圈。 路过染青斋时,看到了一墙的常青藤,郁郁葱葱,只觉得极是刺眼,楚唯眼睛一阵酸涩,险些掉下眼泪,前世自己和轩儿都极爱常青藤的,无奈北齐寒冷,总也养不过冬,后来轩儿就把花架子搭在屋子里,冬天供上火盆,竟真的绿了一冬。 那时她穿了极暖和的衣裳,披着大红锦缎狐裘领子的披风坐在常青藤的架子下,命人开了窗户,窗外就是鹅毛般的大雪。 轩儿还曾为她画了一副这样的美人图,宫里的妃嫔听说了,纷纷到她的藤架子下煮茶赏雪,她生怕别人会对这个与太子齐逸没半点相像的轩儿有所怀疑,慌得忙不迭命人把常青藤送给了皇后。 众人都夸她孝顺,她却是有苦自知,那以后,再也没在冬天养过常青藤。 楚唯回过神,连忙收了眼泪,匆匆的回了宫,回宫前却吩咐朱槿把染青斋的常青藤尽数拔了。 回宫后,韩雪峰的话,如芒刺在背一般,使得楚唯心里莫名的烦躁,陪楚昭吃饭时就有些神思不属,楚昭只当她是染了暑气,关切道:“长乐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楚唯一下子福至心灵,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楚昭见了,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慌忙拿着帕子给楚唯拭泪,一边道:“长乐莫哭,有什么委屈的,说与父皇,父皇给你做主。” 楚唯也借着流泪的功夫组织好了语言,听了楚昭的话,果然好了些,却还是抽噎道:“长乐身边有个叫绿萝的丫头,长乐听说她正巧是汇阳县人,就多问了几句封地上的事,哪知她却说汇阳县令害得她家破人亡,长乐自然是不信的,可绿萝素来也是个稳妥的人,索性就遣了亲卫去探查。” 楚唯说着看了楚昭一眼,见楚昭听进去了,续道:“今天那侍卫来回话,竟果真如绿萝所言,那个县令行事无德,欺压百姓不说,他还,还,还——” 说着说着,楚唯竟然说不下去了,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楚昭赶忙拍了拍楚唯的背脊,端了茶盏给楚唯,急道:“别着急,慢些说。” 楚唯喝了口水,果然气顺了些,哭道:“他还说搜刮的银钱都是女儿索要的!” 楚唯说着一下子扑到楚昭怀里,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哭不止。 楚昭听了勃然大怒,根本没想调查的事,大笔一挥,亲自写了圣旨,“汇阳县令,贪污索贿、草菅人命,罪名之多,罄竹难书,革去官职,立斩不赦。” 连汇阳县令叫什么都不问,就下了诛杀令。 楚唯见了心中感激,却也叹息父皇行事太不谨慎,规规矩矩的给楚昭磕了个头,道:“谢父皇为长乐做主,只是长乐还有一事相求。” 楚昭亲自扶起女儿,“什么事,但说无妨。”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可是今天有这个县令吴之道,明天又说不准派了个什么人去,说了什么话,女儿实在难以安心,斗胆求父皇收回封地。” 说着又哭了出来。 哪个有品阶的公主没有封地的!如若果真收回封地,长乐岂不是少了一份倚仗。 楚昭一阵的头痛,“长乐放心,父皇定然派个好官去。” “什么样的官是好的?长乐又不认识他们,实难全信。” ******************* 感谢亲的支持,留个脚印吧~ ------------ 034章 请罪 “这有何难,朕多叫几个人来考评,长乐在屏风后一起看着,亲自挑一个还不成?或是长乐就选个你认识的靠得住的人去做这个县令好了。” 这实际上就是给了她封地官员的任免权,这是一品镇国公主才有的权力,而她还是个三品的辅国公主。 楚唯得偿所愿,心中欢喜不已,面上却颇为踟蹰,道:“那女儿可要好好的看一看,待有了人选再请父皇定夺。” 圣旨一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却在朝堂上掀起不小的波澜,御史上书弹劾内宫女眷干政,句句占着祖宗规矩,矛头直指楚唯。 若是昏君暴君自然不必理会这些,可楚昭是个有心想做明主的,正为这事头痛不已,素来在御史中颇有威望的赵文修也上了两个折子。 楚昭一见赵文修的名字,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家伙是出了名的顽固的,哪知一看之下,却是喜出望外。 两个折子,其一痛陈汇阳县令吴之道十大罪名,说的言词确凿,无可辩驳;其二是一纸千言的请罪书,写的洋洋洒洒,自斥身为观政御史未能尽监察百官之责,致使吴之道这样的贪官污吏横行多年,有负皇上隆恩,已是死罪,何况连累公主名声受损,又劳皇上忧心,更是千死万死。 楚昭在朝议时当堂宣读了这两本折子,批道:“吴之道已死,此事朕不愿再提,至于赵卿家的请罪折子,倒是给朕提了醒,御史台是有些乱了,而且朕看着不仅是御史台,地方官吏乃至朝廷重臣中也有些不明事理,只知道纸上谈兵,满口的规矩礼道,却对民间疾苦不闻不问,实在可恨!” 虽然并没有真正降罪于谁,反而加了赵文修的俸禄,可天子的一席话,已经惊得群臣鸦雀无声,纷纷上书请罪不提。 一番风波之后,已经是仲秋时节,京都四处丹桂飘香,各式桂花糕摆上了桌面,而御书案上却是楚唯亲手制作的节节糕。 中秋节当日,楚昭于长春殿设宴,宫宴上,芳仪殿美人花静芳身体不适,楚昭虽然不耽于美色,骨子里却颇有些大男子气概,对仅有的四位妃嫔都也算得上是呵护备至了,见状立即宣太医诊脉。 花静芳中秋节诊出喜脉,楚昭大喜。 楚国沿用前朝的规矩,嫔妃怀胎时不宜进封,以免冲撞了胎儿,是以赏花静芳珠玉无数,又加了花静芳的父亲鸿胪寺卿花杲的俸禄。众人一时艳羡不已,转而就将目光投向钟万年和余重,家里同样出了嫔妃的太府寺卿钟万年就有些不自在,倒是余舒的父亲卫尉寺卿余重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笑着举杯向花杲祝贺。 楚唯有些头痛,前世徐近雅没有替楚昭选妃,花杲也没将女儿送进宫,自然没有这个孩子的,而今生情况却是不同,这个她一无所知的孩子,又会给楚国带来怎样的变数? 不多久,花静芳有些乏累,由众仆婢簇拥着退了席,楚唯也不耐烦这样只知歌功颂德全不见朝局危机的饮宴,趁机嚷着困了,先行回了借翠轩。 路上,指月就向楚唯讨主意:“万容华有喜时,借翠轩的贺礼是一对翡翠三镶如意,这次芳仪殿那边的贺礼还要请公主看看。” 说着递给公主一张纸笺,“都是库里的东西,奴婢看着列了三样,公主要不就选一样,都是极应景的。” 楚唯接过纸笺看了看,一串临海郡进献的拇指大小的南珠佛珠,一方前朝传下来的松花石古砚,还有一只福寿安康镶猫眼石的赤金项圈。 都比不上送给万胜雪的那对翡翠三镶如意,看来指月这是按品位来挑的,楚唯赞许的向指月点点头。可却半晌拿不定主意,心念一动问道:“前面的宴席可散了?” 指月笑道:“中秋要赏月赋诗的,皇上还要点才名,摘得头名的有重赏呢,哪有那么快完的,怕是要到三更方散呢。” 楚唯就吩咐绿萝:“你去把我前些日子画的那副‘秋菊图’拿去前面给陈先生,请他写几个字。” 说着将礼单塞给了绿萝,绿萝微微一愣,立时明白过来,一溜烟的跑了。 楚唯自从四周岁生日后就开始跟着陈远学画,刚刚入门开始练习花鸟画,可她于此道毫无天赋,偶有习作,也只是个五岁小孩的水平。 不多时,绿萝就捧着‘秋菊图’回来了,上面果然多了陈远飘逸的笔迹,简简单单四个字:‘淡泊如菊’。 楚唯的这幅画,说是秋菊图,其实并没有画完,简单几笔的花枝,擎着两朵墨菊,随意点了几滴墨迹勉强算是花瓣,一片叶子也没有。 楚唯当时说要画菊花,指月兴匆匆的把各式秋菊端了十几盆摆在楚唯面前,谁知楚唯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得了这么几笔,实在半点作画的灵感也找不到,笔墨点到哪里都觉得多余,最后她自己也看不下去了,把画纸丢到一旁,钻进了练功房,还是习武简单些。 这样一幅‘秋菊图’,若是提上整首的诗词,必定变成了画配字,喧宾夺主不说,更会不伦不类的。而陈远不仅极得体的只写了四个字,而且还画龙点睛一般,简单几笔勾勒出的‘秋菊图’立时有了谪仙的气质。 楚唯再次为陈远的才智折服,在心里把自己的这位先生大大的膜拜了一番。 绿萝见楚唯一副极是赞赏的神情,暗想难道自己会错了意,公主真是要请陈大人题字的?可这个礼单怎么说?一时不知该不该递上去,嗫嚅着小声唤了声‘公主’。 楚唯这才发现自己忘了重点。 放下‘秋菊图’,接了绿萝的礼单,意料之中也是出乎意料的,陈远勾了松花石古砚和福寿安康镶猫眼石的赤金项圈两样。 指月有些犹豫道:“这两个加起来恐怕要越过了万容华。” “哪有送礼送单的?万容华不也是一对如意。” “要不奴婢再去库房找找其他的?”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开窍,楚唯心中哀叹,耐着性子道:“不用了,万容华是个大度的,不会计较这些,我看这两样就很好,明天你亲自送去芳仪殿。” 又道:“带上紫檀,也让她也跟着见见世面。” 指月最大的好处就是顺从,楚唯这么一说,她虽然心中认为不妥,却也不再多说一句。 第二日,指月从芳仪殿送礼回来说,花美人本来不大自在,但听说是借翠轩的人,竟亲自见了,不但叫嬤嬤准备了回礼,还给借翠轩里服侍的都封了赏。 看来是个会来事的。 楚唯再问了几句,指月答的都极为寻常,楚唯就收了话。 去上书房时,紫檀凑上来与楚唯说:“奴婢去时正碰上钟灵宫的张嬤嬤和樱桃姐姐出来,进到花美人寝殿时,赐坐的锦墩儿还是热乎的。” 看来也亲自见了钟灵宫的人,还说什么不自在,是想多卖自己一个情面吗? 楚唯满意的朝紫檀点点头。 不多时就到了上书房,楚唯见到陈远,笑言道:“多谢先生赐字,先生妙笔一出,我那拙劣的几笔也得了风骨。” 陈远笑道:“公主也太谦虚了些,臣只是在画中品出了公主的卓然气度,白写了几个字,反而着了相,公主不嫌弃就好了。” …… 两人互相恭维,没说几句,楚唯就说不下去了,与陈远相视着大笑起来。 陈远见楚唯心情不错,趁机问道:“臣见公主几日来似有心事,不知臣可否为公主分忧?” 楚唯闻言收了笑意,斟酌了一下,道:“那吴之道的罪状,我是交给的是先生,怎地上书的却是赵御史?” 陈远早料到楚唯会有此一问,反问道:“公主是觉得赵御史哪里做的不好吗?” 哪有不好的,不仅做实了吴之道的罪名,还锦上添花的加了一纸请罪书,彻底堵住了御史们的嘴,楚唯知道后也暗赞赵文修的智谋。 陈远见楚唯颔首不语,又道:“赵御史能补上一本,可见是已有决断了。” 这两个折子对楚唯的维护显而易见。 是了,陈远这是又替楚唯试了赵文修一次,若赵文修还存着摇摆之心,即使会按楚唯的意思上书,也不会补上一本请罪的折子,将一众指责楚唯干政的御史得罪个干净。 楚唯又是感激又是懊恼,陈远知不知道?若是他上这一本为楚昭解围,自己再在楚昭面前说上几句,御史大夫的位置很可能已经是陈远的了。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5章 找茬 陈远见楚唯有些感激、有些薄责、又有些惋惜的神情,自然猜到她心中所想,淡然笑道:“公主的意思,臣是知道的,只是赵御史素有端方知名,心智谋略恐怕也不输于臣,在清流中的名望颇高,比臣更合适些。” 言下之意,是故意让出御史大夫的位子! 楚唯有些惊讶的看了陈远一眼,转而想起他前世的杳然遁世,暗忖难道陈先生根本无心功名吗,那他又为何愿意出仕呢? 但见陈远一脸泰然,已经捧起今日的功课,也只好放下心中的疑问。 …… 赵子恒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是——除了薛、梅两家外,其他十几家的男丁在流放途中都惨遭劫杀,无一幸免,有威望的女眷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剩下的不是流落在青楼楚馆,就是被大户人家买了做仆婢,极为悲惨! 赵子恒见楚唯神色黯然,连忙岔开话题道:“属下查访到林渠郡时,恰巧碰上乔装而行的杜若姑娘和段师兄一行。” 楚唯闻言果然极为关心的望了过来,赵子恒续道:“杜若姑娘让我回禀公主他们一切都好,请公主不要挂念。因薛、梅两家人被我们救了,多地的哨岗都在通缉他们,好在段师兄擅长易容术,又将一行人化整为零,方才混了过去,过了始兴郡,搜查明显弱了些,想是没料到我们会把人送去西南。” 薛、梅两家的关系多在中原地区,西南人迹罕至,环境恶劣,这个去处,常人自然想不到的。 赵子恒既然遇上了段君彦,再结合行进的路线,看来他们已经猜到自己安排的地方是大庸了吧。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见赵子恒既不告退,也不问接下去了的任务。楚唯料他还有话说,淡笑道:“赵公子,路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恩,属下遇到段师兄时,已经探查了西部几家,都没有活口,正要转去沿海诸郡,听说梅家的三爷曾在沿海一带游历,对路途极为熟悉,就擅自请了梅三爷一起去沿海诸郡探查,只可惜早就尸骨无存了,才把梅三爷送回衡阳与师兄汇合,还请公主责罚。” 是想让薛三爷亲眼见到其余几家的下场,从而对自己更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吧。 有这样能干的属下,楚唯心里无比的喜悦,却也并不点破,笑道“赵公子也是从大局考虑,并不算错,责罚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像我是那等极严苛的人一般。” 说着眉眼都笑了开来,偏一双眸子却仿若夜空明星,明亮清澈,波澜不兴,有着看穿一切的成竹在胸的气度。 赵子恒见了就有一阵的恍神,连忙垂下眼帘,却不知怎么接话。 楚唯见他窘迫,也不再取笑,似是随口说道:“这几日劳烦赵公子去看看陆云,问问他可愿意做个中侯或是参军什么的。” 赵子恒立时明白了楚唯的意思,心中替陆云高兴,想到自己被钟亭儿害得只能隐在暗处,心中又有些失落。 楚唯看在眼里,适时的说道:“于武官一途,能拱卫都城、护持皇室自然是极风光的,但依我看,比之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到底差了一层威风。” 说着就端了茶,她现在不能承诺什么,点到即可,多说无益。 赵子恒却如闻纶音,欣然连连称是,一扫心中的彷徨,第二日就去见了陆云。 ******************** 陆云知道赵子恒的本事,是以一直相信他不会出事。但当真见到赵子恒时,还是极为高兴,赵子恒见状也有些激动,一番契阔之后,方才斟酌着将楚唯的意思说了。 陆云一听就有些惊愕。 这个是他陆云愿意就能成的吗?不过他能做到判官也是凭着楚唯的一句话,陆云本就怀疑过赵子恒失踪与楚唯有关,今日听了赵子恒一席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思忖了片刻,猛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杯子摔得粉碎,誓道:“陆云何德何能得赵兄屡次提携,今日一番言语更是推心置腹,今后陆某但凭公主与赵兄吩咐就是,万死不辞,若有食言,当如此杯。” 赵子恒原本投靠楚唯多半是无奈之举,这些日子下来,见段君彦,薛、梅两家,甚至是陈远、安牧之这样的人物都站到了楚唯一边,不知不觉中早已转了态度,心中已经将千竹苑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见陆云也加入了自己的联盟,心中自然高兴,与陆云痛饮了一回。 过了近半年的时间,赵子恒失踪的事似乎被大家遗忘了,赵子恒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住回赵府,却搬去了回春堂后院,也算是回了家。 第二日送信给木槿,自从木槿住进千竹苑,就分担了一些外务,腾出朱槿来一心为楚唯调教仆婢。 楚唯因刚回过千竹苑一次,怕接着又回来引人生疑,多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吩咐韩雪峰护送着紫檀带了口信给木槿,让赵子恒去朱槿想到的几处林清可能的栖身的地方逐一探查。 …… 楚唯钻进练功房练了好一会儿的枪法,出了一身汗。 指月就伺候着她沐浴更衣,折腾了一番方才重新梳洗妥当,最近可说是诸事顺利,可楚唯心里反而有些不踏实。 陈远也说,万世衡最近太平静了些,薛、梅两家之后,陈远在大理寺就再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 练了会儿字,心续还是难以平静,楚唯索性丢了笔,带着绿萝去御花园散心。 现在是除了朱槿推荐的宫婢,她就再没用过其他的人了。 …… “那不是公主吗?” 正走在披着秋意的花径上,钟亭儿的声音传了来,楚唯就皱了皱眉头,看都没看一眼,根本不想理会,可绿萝却拉了拉她的衣袖,楚唯这才转头看去,锦湖畔的回廊里除了钟亭儿,还坐着楚昭和花静芳,三个人似乎聊得很开心的样子,楚昭也顺着钟亭儿的目光看了过来,见果然是楚唯,就朝她招手。 楚唯无法,只好也坐了过去。 花静芳、钟亭儿都起身见礼,楚唯笑说:“两位娘娘算是长乐的长辈,更何况花美人还有孕在身,快些坐下吧。” 嘴上说的亲切,但并不去扶花静芳。 花静芳低垂的眸光就闪了闪。 楚昭对这些小事自然没在意,拉着楚唯坐在自己旁边,见只有绿萝一个跟着,就问楚唯。 钟亭儿趁机道:“公主身边有位紫檀姑娘,十分伶俐,刚刚臣妾还遇上了,说是奉命去了千竹苑。” 楚昭就顺着问楚唯:“千竹苑又有什么新鲜的物事?” 这半年来,楚唯每次去千竹苑的理由不是花木就是吃食,都是楚昭感兴趣的。 楚唯暗悔不已,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心气浮燥,做事也疏漏了些,竟忘了与紫檀事先编好一个去千竹苑的缘由。 若紫檀被有心人截问,说的与自己的说法对不上可怎么办? 楚唯微微一笑,灵机一动道:“有什么新鲜物事,待紫檀回来自然就知道了,父皇可容许长乐先卖个关子?” 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拖着,这是陈远教她的对敌战术。 楚昭哪有个不好的。 钟亭儿却却看出楚唯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料想其中有文章,哪里肯放过她,一脸讨好的笑道:“紫檀去了有一会儿了,想来快回来了,臣妾就借皇上的光,也看看公主的新宝贝,皇上可别笑臣妾眼皮子薄。” 见楚昭笑说不会,又朝着花静芳道:“花姐姐也一起吧,我们公主心思最是机巧的。” 花静芳早听说钟亭儿和楚唯不对头,今天眼见钟亭儿一副打擂台的架势,自然不愿意帮她抬轿,本想找个由头离开,哪知钟亭儿这么一句,她要是走,岂不就拂了公主的面子,一时对钟亭儿就有些不满,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楚唯也是笑笑,专心的给楚昭剥葡萄,绿萝见状屈膝告退,说是要去看看紫檀回了没。 钟亭儿就说:“绿萝姑娘,让珍珠去吧,公主这边就你一个服侍的,怎好走开呢?” 说着,钟亭儿的丫鬟珍珠一溜烟的去了借翠轩。 绿萝本想再说话,楚唯却不可气的道:“如此,就多谢钟美人了。” 绿萝听了就笑着向钟亭儿福了福身,算是答谢。 花静芳也看出气氛不寻常,见钟亭儿不肯善罢甘休的情形,不禁也有些好奇,想要看看楚唯如何化解。 不多时,珍珠和紫檀一起来了。 钟亭儿见紫檀两手空空的,心中窃喜,公主明明是个心机深沉的,偏在皇上面前处处卖乖,今日定要揭了千竹苑的面纱,不待楚唯说话,已经抢先道:“紫檀姑娘怎么空着手来了?\"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6章 字条 紫檀被问的莫名其妙,珍珠在借翠轩等着她,并没有叫她带什么呀? 略一思索,紫檀屈膝如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接到旨意,不知道要带什么来?还请娘娘恕罪。” “呦,这话说的,倒是我的过错了,珍珠你怎么没与紫檀姑娘说一声。” 珍珠能被钟亭儿派去,自然也不是笨的,立时跪下答道:“奴婢在借翠轩门口等着紫檀姐姐,紫檀姐姐听说是皇上的旨意,并没有进借翠轩,直接就过来了,奴婢想着紫檀姐姐应该把东西带在身上的。” 什么东西?紫檀瞄了楚唯一眼,见自家主子气定神闲的吃着葡萄,心里一阵发苦,只好看向绿萝。 绿萝是个不受气的,若是别家丫头,这样的场合,没得到自家主子的意思,断没有插言的道理。可她绿萝的理解却是:公主既然没有阻止,自己断没有看着外人欺负紫檀的道理。 笑这向紫檀道:“公主让姐姐去千竹苑拿了什么好东西?各位主子都很好奇,公主却不肯说,想来定然是寻常猜不到的,对不对?” 一句话,公主并不曾明言她此行的差事。 紫檀心里有了底,一副恍然的笑道:“原来是说这个,怕是要让钟娘娘失望了,我从千竹苑带回来的还真就留在借翠轩了。” 不可能!珍珠委屈道:“可是——” 楚唯可以卖关子,她却不能,紫檀就解释道:“公主之前见千竹苑有两个婢女于花木之事颇有灵性,就特意让朱槿姐姐教她们些宫中的规矩,好送到借翠轩来伺候,这次奴婢奉命去领人的,珍珠姐姐也见到的,就是刚刚跟在奴婢身后的那两个婢女,奴婢想着要来见皇上,就让她们自行去见指月姐姐了。” 钟亭儿脸色变了几变,忍着恼火娇笑道:“原来是这样呀,倒叫皇上与臣妾们白白等了一回。” 楚昭也有些迷糊,这有什么好卖关子的,怎么楚唯刚才不明说? 楚唯看了钟亭儿一眼,淡淡道:“本来也没什么事,想着平素少有机会和几位娘娘一起说话,长乐今天就索性借了这个由头,留两位娘娘多呆一会儿,不想竟惹得钟美人不快,倒是长乐疏忽了。” 说着语气中就有些失落,转而向楚昭道:“长乐有孝在身,不便游园,就不陪父皇了。” 说着起身就走,任楚昭、钟亭儿等人说什么都是多一刻也不肯留。 楚昭有些恼火的白了钟亭儿一眼,长乐一片孝心,她却拿张作乔,可见从未将长乐看成一家人。想着拂袖去了御书房。 路上,紫檀禀告楚唯,原来朱槿见这次没个掩护的借口,担心有人使绊子,想着楚唯身边也缺伺候的人,就趁机让紫檀带了两个丫头进来给楚唯。 两个丫头,一个叫茜草,一个叫萱草。 楚唯见两个小丫头都极水灵,心中喜欢。 紫檀重复着朱槿的话,萱草活泼开朗,与大家相处都极好,茜草特别刻苦,习武也有天分,若言、秀文两位姐姐都夸她。 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包打听,一个保镖了。 楚唯就问:“既然习武极好,这般送进宫,不是荒废了?” 茜草连忙道:“若言姐姐听说朱槿姐姐想送奴婢进宫,已经一口气教给了奴婢一套剑法、一套拳法,说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奴婢只需勤加练习,未必就会落下许多。” 说的也是,她楚唯就是自学成才的。 楚唯自然留下了两人。 …… 算算时间,汇阳县令的事情也该定下来了,其实楚唯早就有了打算,只是如果太快回复楚昭,未免有些突兀,所以状似为难的拖了这些日子。 楚唯商量陈远:“就让那个岳云天做县令,另用先生的门生李杨做县丞吧。” 陈远想想道:“汇阳毕竟是公主的封地,若管理的当,每年的进项极是可观,不如公主再派个人去看看,或是召岳云天进京亲自相看。” 是该慎重些。 自己听了韩雪峰的话,就认为岳云天是个稳妥的,确实轻率了,还好陈先生从旁提点,楚唯就有些赧然,向陈远道了谢,决定先请陆云派人去看看,若也说妥当,就召岳云天进京都来再亲自看一看。 自从投靠了楚唯,就没了音信,陆云正有些忐忑,楚唯的话就到了。 让他去考评县令的候选人,也算是要事了。汇阳临近京都,陆云信不过别人,趁着沐休亲自快马加鞭跑了一趟,带回来的评价与韩雪峰所说基本一致。 楚唯就向楚昭请了明旨,宣岳云天来京都。 自从吴之道一党获罪,岳阳县人心大快,但上面始终没安排接替的人选,众人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岳云天接到圣旨,不敢怠慢,立时起身进京,当天下午就穿戴整齐的到了千竹苑。楚唯把他安排在前院花厅,这类不需要避讳罗忠的事,她自然不愿多个人进入后院。 岳云天没想到楚唯会撤了画屏,直接面见他,更没想到,当朝御史陈杳然作陪。 对楚唯更加敬重了几分。 楚唯也没问什么,只是与他谈了一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整个谈话都没离开大学,这正是他所擅长的,谈得兴起,岳云天竟然忘了在公主面前要三缄其口、谨言慎行的道理,直抒胸臆,将自己为官的志向说了个痛快。 楚唯正是要这个效果,两人一直聊到日影西斜,楚唯方才端了茶。 岳云天在回去路上,反思自己所言,多为官场不能明言的弊端,而自己主张摒弃门阀举荐制,开设恩科,不拘一格招纳人才的想法更是天下之大不违,不觉后怕得一身冷汗,转而又想公主虽年幼,却明事理、有见地,且对自己的想法颇为赞赏,暗自啧啧赞叹楚唯的同时,更为自己能遇伯乐而欢喜。 岳云天顺利的做了县令,李杨为县丞。从此,在两人的治理下,汇阳县每年交给楚唯的进项翻了三番,为楚唯举荐了许多寒门子弟,这是后话。 眼看过了重阳,万胜雪的产期日近。被楚唯继续晾着的陆云有些烦躁起来,可是赵子恒离京办事,自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心中有事,注意力就分散了些,陆云一头撞在了御花园的一株香樟树上,惊得他跃出老远。 还没缓过神,就听见一串银铃般笑声,“陆大人想什么好事呢?这般入迷?说给我们听听可好?” 转角处走过来的,正是楚唯带着紫檀与茜草。 和煦的日光下,楚唯天真无邪的笑容将陆云心中的犹疑一扫而空。 陆云连忙上前施礼,见左右无人,低声道:“回公主,臣上次去汇阳办事遇到了一位旧友——” “陆大人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撞得这么重?额头都见血了,紫檀,你拿着我的令牌,带陆大人去太医院包扎一下。” 楚唯竟然这么直接的打断了他的话,陆云惊愕不已。却也不敢再多说,跟着紫檀往太医院,一转进岔路,迎面就看到余舒带着四名宫婢正往这边走,陆云立时明白了楚唯的用意,心中纳罕,自己回话前,特意听了四周动静,确定无人才开口的,怎地公主耳力竟尤在自己之上,回想起赵子恒说起楚唯时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陆云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脊。 紫檀不多时回了借翠轩,直接到内室掩上门,表情凝重的复述了陆云的话。 陆云在京郊碰到的那位旧友名叫莫道子,是个游方的道士,此人人品一般,说起话来口若悬河不着边际,却极为擅长占卜之术,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那莫道子自称是得了丞相府的邀请。 万世衡找来算命先生的做什么? 楚唯心中越发不安,“你想办法传信给陆大人,让他无论如何要查明丞相府让这个莫道子来做什么?” 紫檀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连忙应声出去安排。 楚唯第二日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陈远,陈远闻言也是疑惑,偏偏陆云那边几日都没有音讯。楚唯更是如坐针毡。 …… 朱槿来了。 对外的说法是花木过冬需多些人手维护,商量楚唯是不是再给千竹苑拨些人。这个理由,果然是值得朱槿亲来一趟的。 紫檀等见是朱槿来了,不用楚唯吩咐,上了茶后直接退到外头守着。 不用楚唯发问,朱槿就说了此来的缘由。 原来陆云不敢在宫中与借翠轩的人接触,就盯着千竹苑的人,恰巧木槿出门,陆云就将一个字条给了木槿。 楚唯连忙接过字条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笔迹:“测算天现赤霞之日”。 赤霞,民间又称红云或火烧云,历来被视为大吉之兆。 楚唯蹙眉道:“测算这个做什么?” 朱槿谨慎道:“陆大人也不清楚,而且就连这个字条也是前夜有人放在陆大人住处的。” “有这样的事?” “是,陆大人一夜在外监视相府的动静,清晨回住处更衣时,就发现官服里裹了这么一张纸条。其他的毫无线索。” 楚唯听了表情就凝重起来,知道自己在查这件事的就只有陆云、紫檀和陈远三人了。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7章 催产 打发走朱槿,楚唯思索起来,天现赤霞,万世衡要在这样的日子做什么?有什么事能与这样的吉兆契合的,楚唯一下子就想到了万胜雪产期将尽,转而轻轻摇头,这两件事碰到一天的可能性极低,但她到底不死心,带着人去了尚宫局。 徐嬤嬤听了就道:“想不到万氏如此大胆,竟要行欺君之事!” 万氏欺君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楚唯嘴上却问道:“产期自有天定,岂是人力能左右的?” 徐嬤嬤笑道:“那有什么难的,一碗催产汤就是了,这些腌臜事,公主自然是不知道的。” 楚唯虽然早有准备, 但听徐嬤嬤亲口说出,还是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道:“嬤嬤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宫中的传言是真的?” 宫中最近在传楚昭宣称的楚唯是天降福佑的两个征兆都是徐近雅设计出来的。其一,称帝当天诊出有孕,是徐近雅故意瞒下怀孕之事,但等楚昭登基,才请太医诊出;其二,楚唯在赣州久旱逢雨之日出生,是用了催产的方法,并非天意。 楚唯原以为这是别人对付自己的手段,若自己以此着恼,反显得心虚,是以虽然暗恨有人污蔑母亲,却也一直充耳不闻,给他个高深莫测。 徐嬤嬤一听就变了颜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公主这是说什么?这是要了老奴的命呀!” 楚唯也知自己失言,连忙扶起徐嬤嬤,安慰了一番,见她定下心,方才回了借翠轩。 但她心中却是起了疑,徐嬤嬤做事向来稳重,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或是亲自做过,怎会说的那么肯定?又想起母亲曾说的那句‘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虑深远’,楚唯几乎能确定传言非虚,可徐近雅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无论怎样都是天之娇女不是吗? 而且当时永宁宫的汤药都是由灵剑山庄的言先生亲自打理的,母亲身边服侍的又只有徐嬤嬤和灵书,这件事情怎么会被翻出来?可惜言先生在徐近雅薨逝后就回了洛阳,不然楚唯一定要见见他。 人就是这样,对于母亲的行为,楚唯只有感念,可如今换作万胜雪要东施效颦,楚唯却是厌恶得不行,这是要欺骗父皇,甚至是欺骗天下,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因着不知道哪天会有赤霞,楚唯一刻也不敢多耽,立时遣人召陈远入宫,说是自己明天想去太尉府多学一会儿枪法,是以将明日的课程改到今天下午。 …… 陈远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层,闻言并没有多惊讶,而是反问道:“公主可有妙计?” 楚唯一下子愣住了,自己是急坏了,还是被徐近雅的传言乱了心神,竟没有先独自思量一番,就贸然请来了陈远。 思及此处,楚唯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陈远,陈先生教她处变不惊,她还差得远,秀眉微蹙,思索起来。 这原本并不是多复杂的事,要破坏万氏的计划,只消不让万胜雪按着万世衡的计算生产就可以了。 楚唯更为汗颜,说道:“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万胜雪要用催产之法,我们索性先下手为强,让这个孩子出生的更早些。” 陈远闻言赞赏道:“公主果然妙计!” 楚唯却没有因此而欣喜,“可我要如何弄到催产的药物,又如何令万胜雪服用呢?” “臣身上刚好有一物,或许能用到。” 陈远说着接下腰间香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状如红玛瑙的卵石。 见楚唯疑惑。 陈远解释道:“这是麝香,有开窍醒神的作用,臣最近头脑有些昏沉,所以放在香囊中随身带着。” 又道:“这麝香不仅有开窍醒神的效力,还有活血止痛、催产下胎的功用。” ********************** 楚唯回到借翠轩,关上内室房门,面色立时蒙上了一层霜。 默念着陈远的话。 桂香散:麝香半钱,官桂三钱,上为末,只作一服。温酒调服。须臾,如手推下。 麝香已经有了,借翠轩里有小厨房,官桂是常用的香料,想来是有备的。 可怎么能让万胜雪服下?服下后是否只是催产的作用?会不会伤到胎儿? 楚唯心里没数,可想到陈远说的很轻是松,笃定并无大碍的样子,她勉强定了定神,前世楚晨可是活蹦乱跳的过了十几年,还当了几天皇帝呢。 …… 既然要做,就是事不宜迟。 当晚三更的更鼓响过,楚唯睁开眼睛,无声的打开窗子,一跃而出,这样的事情她不敢交给任何人,也不能交给任何人,现下可用的人中轻功比她好的并不多,她能想到的只有赵子恒,人还不在京都,只能她自己做了。 楚唯无声无息的去到小厨房,取了一块桂皮,借着月光掰下一块,约莫着差不多三钱的量。 …… 钟灵宫一片安静,除了廊下院内的十几盏灯笼,上房和厢房的灯俱都熄了。 白日看上去并无异样的钟灵宫,此时却全然不同,楚唯屏息凝神,运用耳力,感知着暗处的护卫,这些人应该都是万世衡派来暗中保护万胜雪的武功高手吧。 楚唯默算着暗卫巡视的时间,大约每半刻钟就会往复一次,连屋面上都有守卫,戒备可说极为森严了,且两者的灯笼有意无意的将院墙周围照得通亮,只要有人越墙而入,立时就会被发觉。 楚唯按照当日进入毓秀宫的方法,找到了钟灵宫的涵洞,她如今体格又长大了些,趁着巡逻间隙勉强才钻进去。 仗着身材矮小,楚唯完全隐没在沿着宫墙摘种的一圈花木里,一边暗想,回去得把借翠轩墙边的花木改成草坪,这样才安全。 楚唯摸索着到了正房背后,万胜雪喜爱曼陀罗,一来花朵美艳,二来四季常青,钟灵宫满院不知摆了多少盆,此时虽不是花期,却是枝繁叶茂。 眼见从院墙到正房的窗户还颇有一段距离,楚唯抱了一盆曼陀罗做遮挡,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窗棂下。 她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进过万胜雪的寝殿,对里面的布局毫无所知,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周岁时御赐的饮泉剑,轻轻一划,木栓无声断开,楚唯算着暗卫巡逻的空隙,轻掀窗棂,纵身一跃,进了正房。 偏这当口起了一阵风,从她掀开的窗缝吹进室内,殿里的珠帘就有些响动。 自从万胜雪有孕,每晚都有四名宫女同时守夜,且其中至少一名要侍立在床前,不过万胜雪怕光亮,点了灯就睡不着,所以即使有人醒着,也把灯都熄了,这是楚唯没料到的。 此时负责侍立床前的宫女叫雪梨,也是万胜雪从相府里带来的,万胜雪身边的丫鬟惯用水果为名。 眼看要到了交班的时间,雪梨困的不行,只能不停的掐自己的胳膊才能勉强站住。听了珠帘响动,吓了一跳,她在漆黑中待得久了,借着月光也能看清房中事物,盯着珠帘处看了半晌,见再无动静,暗想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但她到底不敢马虎,蹑手蹑脚的走到珠帘边上,向帘后望了望,见没有异样,想着要不要打帘过去看看,转念又想,最近主子睡得本就不安稳,自己如果一掀珠帘,弄出声响来惊醒主子,跑不了一顿责罚,又往帘后看了一看,确定无人,转身向万胜雪床边走去。 这副珠帘是个半帘,帘下离地有三尺余高的距离,楚唯从帘旁的落地法兰花瓶后闪身而出,飞速的自帘下空隙穿过,两大步就到了雪梨背后,纵身一跃,立掌如刀在雪梨的耳门穴上猛地一斩,雪梨只觉一阵耳鸣,半声没吭,昏倒在地,楚唯轻轻在她身上一托,卸了她摔倒的力道,轻轻将她放在地上。 万胜雪似乎有所察觉,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 楚唯惊得连忙缩到垂幔后面。 半晌,见万胜雪又没了动静,才放了心,暗想果然是做贼心虚! 楚唯不敢耽搁,几步到床前,在万胜雪的百会穴上轻轻一拍,万胜雪就昏了过去。 楚唯又转去外间,其余三个宫女还浑然不觉的睡得安稳,楚唯在她们的百会穴上各轻拍了一下。 转身又回到万胜雪的塌前,摸出怀中的酒壶,还是温热的,取出了包有桂香散的纸包,扶着万胜雪半倚在床头,万胜雪却是闭着嘴唇,楚唯担心直接掰开万胜雪的嘴,会留下指痕,略一思索,捏住万胜雪的鼻子,万胜雪自然的张开嘴,楚唯趁机将药倒入万胜雪嘴里,咬了咬牙,暗自祈祷一声‘楚晨呀楚晨,你虽然可恶,却一定要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姐姐我的面前才好’,将温酒倒入万胜雪口中,随即抬起万胜雪的下巴,让酒液顺着喉咙流进肚子,如此几番,楚唯估摸着差不多了,方才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好,沿着原本的路线,撤出钟灵宫。 真没想到!第一次做贼就这么得心应手,楚唯有些自嘲的撇撇嘴。 回到借翠轩,楚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担心会害了楚晨。索性起来练习芳华引,果然很有效果,不多时就进入禅定状态。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8章 密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楚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看看天色尚早,楚唯连忙躺好,方才应了一声。 指月带着紫檀匆匆的进了内室,没头没尾的一句:“钟灵宫的万容华产下皇子。” 楚唯心头一松,发自内心的喜道:“太好了!快去备贺礼。” 她是有孝在身的,自然又不用去了。 ***************** 楚唯按例去了上书房,万胜雪产子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陈远自然不用再问昨夜的情形,师徒两人心照不宣,没事似的谈论功课。 从上书房出来,楚唯听说楚昭还在钟灵宫,她自然也不用去御书房报道了,直接回了借翠轩。 练了好一阵子的武功,眼看着日薄西山,宫里毫无动静,楚唯就有些担心,吩咐萱草道:“你出去转转,怎么半日了,父皇的封赏还没下来?” 萱草果然如朱槿说的,活泼好动,能说会道,入宫不过几日就和各路太监宫女都混了个脸熟,加上借翠轩的人平素都是极难搭上话的,如今出了萱草这个么话痨,大家也都有意的与她亲近几分。好在萱草看似毫无心机,心里却是极通透的,若别人打听起借翠轩的事,她十句中有九句是假的,偏别人还没处求证去。 萱草应着去抓了一把糖果,蹦蹦跳跳的出了借翠轩。 楚唯待人宽和,赏赐又多,大家都争抢着为她做事。 楚唯担心楚晨,心绪不宁,索性吩咐紫檀守着门,自己躲在寝殿里练习芳华引。 晚膳时候,萱草回来说,万容华是寅初发作的,哭叫了半天,都没人应,最后是殿外巡夜的嬤嬤听到了动静,跑进去一看,羊水都破了,再看守夜的四个丫鬟,不知怎地都昏死过去了,听说其中一个还倒在地上,慌忙传了稳婆、太医,好在稳婆早就住进了钟灵宫,立时就到了,卯正十分就产下了皇子。 听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下来的这么快,皇子虽然平安,万容华却又产后血崩的兆头,加上钟灵宫的后窗有被人撬开的痕迹,万容华一口咬定是有人给她下了药,皇上也是大怒,命人封锁了整个皇宫,定要捉拿贼人,羽林卫正在逐个地方的搜查,咱们这看着安静,其实都不能随意出宫了。 楚晨平安就好。 楚唯赏了萱草。 第二日一早,萱草又得了消息,说是在钟灵宫的花枝挂了一屡黑色茧绸,昨天皇上已经命令尚衣局和内务府严查。 黑色茧绸,是羽林卫参军以上的官服内衬,父皇会清查羽林卫吗?那正是她留下这线索的本意,如果父皇果真要查,万世衡会不会愿意,羽林卫可都是他的人,而父皇会不会由此觉察万氏的不轨之心呢? 果然不出她的预料,次日内务府和尚衣局如实禀告后,万世衡就想楚昭进言:“……好在皇子平安,娘娘也还无大碍,这黑色茧绸实在是寻常之物,要探查下去,事倍功半、难有头绪不说,只怕还会闹得人心惶惶,臣恳请皇上息怒,此事可否从长计议?” 楚昭也只其中困难,心中虽然恼怒,可是终究也无他法,只得暂时放下,却并没收回要彻查此事的旨意。 皇子洗三礼当日,楚昭亲笔写了个‘晨’字赐予皇子为名。 冥冥之中的,楚晨还是来了。 当日,楚昭下了一道封赏旨意。 进封容华万胜雪为经娥,皇子楚晨为敦郡王,赐晋安郡为郡王封地,进封辅国孝赟公主为护国孝赟公主,加云梦郡为公主封地。 万世衡看到圣旨一阵恼火,怎么又加封了楚唯?这与她有什么相干? 不过这次楚晨眼睛还没睁开就封了郡王,他虽然对楚唯的封赏之事心存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万氏无异议,其他臣子更没什么可说的,人家皇上封赏自家人,自然轮不到做臣子议论了。 洗三礼的第二日恰逢朝议,楚昭又下了一道封赏的旨意:万世衡加太保衔,另封万氏长子万覆雨为晋安郡守,旬内赴任。 这分明是一招明升暗降,而且更可气的是把舅舅派到了外甥的封地上去,这个郡守于万氏而言没有丝毫的意义,还白白丢了金吾卫指挥史的要职,万世衡气得肝疼,在朝堂上却是有苦说不出。 相府里的人早已经得了信,见万世衡和万覆雨下朝回府直奔书房,书房里服侍的小厮个个提了一百二十个小心伺候着,生怕触了霉头,好在父子俩一起进了书房,就遣退了伺候的人,大家都松了口气。 书房里,万世衡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几分,像是蒙了三尺后的寒霜。 脸色有些灰败万覆雨见父亲沉默不语,知他在思索对策,满肚子委屈却不敢出言打搅,可这般静侯了大半个时辰,万世衡还是没有动静,万覆雨就有些呆不住了,小心的问道:“父亲,皇上这样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 自己这个儿子聪明是有,却没什么大谋略,终究是沉不住气,还不如二儿子覆云稳当,只可惜云儿是庶出。 万世衡想着就更烦躁了,看了没看万覆雨一眼,语气生硬的道:“薛、梅两家那边可有消息了?” 这件事情是交给他的,万覆雨闻言一惊,极为忐忑的说道:“还没有,各州郡都设了关卡,都没发现踪迹。您看是不是要加派人手?” 现在还加派什么人手,恐怕人都不在楚国了,万世衡越发的生气,冷声道:“不必了,把所有的通缉令都给我撤了。” 万覆雨察言观色的能力还不错,知道父亲生气,连忙恭声称是,心里却十分不平,这个差事本就十分棘手,怎能全怪他! 儿子虽然不堪大用却也不算笨,更重要的是听话,万世衡脸色稍缓,转了转桌上的茶盏,沉吟道:“我本想等到摄魂术练成之时再动手,现在看来是不能等了。” 万覆雨闻言立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道:“儿子旬内就要去晋安,怕是五日之内就要交出金吾卫的印鉴,父亲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事不宜迟,就三日之后吧,你只需管好金吾卫,大事一成,立时下令全城戒严,紧闭城门,封锁消息。” 万覆雨大喜,连连保证京都绝不会乱。 他才不想去什么晋安郡,且不说那里甚是偏远,单说自己这一走,岂不是给了万覆云在父亲面前露脸的机会。 当天傍晚,天边出现赤霞,红彤彤的铺满半边天,整个京都越显瑰丽,百姓们纷纷对天祷祝,更有甚者摆起了香案,杀猪宰羊的供奉,天降吉兆。 莫道子洋洋自得的跑到丞相府的书房邀功请赏,却被直接轰了出来。相府里的人暗暗咋舌,怎地有这么不长眼的人? 晚上,万世衡再一次从秘道离开书房,进了那一间屋子。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去内室看那个男孩。 两个黑衣人已经躬身候在外间,见到万世衡齐齐上前施礼。 万世衡摆了摆手,径自坐了主位,沉声道:“三日之后动手,莫言你亲自去办,手脚干净点,莫语你去看着羽林卫,以防余静庵有什么不妥。” 被叫做莫言的黑衣人面无表情的向万世衡望了一眼,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加上左额上的一道狰狞的刀疤,看着极为可怖,道:“主子,钟灵宫的事还没进展……” 万胜雪遇袭,对方却不曾伤害性命,可见只是想让她提早生产,错过赤霞之日,进而破坏万世衡的计划,相府的消息怎会不胫而走?对手是谁还不知道。现在动手会不会太急进了些? 这两个孩子都是他一手调教的,万世衡明白他的意思,转而看向另一黑衣人:“莫语,你也是这么想的?” 莫语看了一眼莫言,同样惨白的脸孔,两个人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莫语脸上的刀疤在右额上,见万世衡发问,机械的答道:“是。” 万世衡却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知是谁在暗中动作,但却可以肯定不是安牧之,安牧之素来愚忠,决计不会做出这等可能伤害皇子性命的事。皇上一死,敦郡王虽在襁褓,却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占了大义之名,安牧之一定不会阻挠敦郡王即位,只要九军不乱,其他宵小之辈于大局无碍,到时候就是三公辅政的局面,待上个三五年,再借小皇帝之手将安牧之除掉就是了。所以,只要现在安牧之不是我们的敌人,就不怕大事不成!” 挟天子以令诸侯,进而篡位。 莫言和莫语闻言放下疑虑,恭声道:“属下愚钝,多谢主子教诲。” 两人见万世衡端了茶,躬身施礼退出,各自赶去部署。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情节进度也加快了有木有~~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39章 离间 万世衡则转身进了内室,面色温柔的坐在床沿上,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匕首,掀起锦被,在男孩裸露满是伤痕的背脊上又割了一个小口子,俯身吸了几口鲜血,方才神清气爽的从秘道离开。 男孩像是沉睡一般,对万世衡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反应,直至秘道闭合,方才张开眼睛,幽黑的眸子中凝着璀璨的光芒,深深的望了秘道暗门处一眼,复又垂了眼帘。 第二日,对一切毫无所知的楚唯仍在为能赶走万覆雨而高兴。 上书房里,陈远看着她得意的模样,笑道:“金吾卫指挥史可是个肥缺,如今空出来,不知要争得如何热闹了,公主可有什么打算?” 楚唯听了就蹙了蹙眉,有些苦恼的道:“我总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总不能让沐川或是韩雪峰去做指挥史吧,他们资历还差的太多,再有就是陆云了,品级都太低,父皇再宠我,也不会同意的,安叔叔虽然有人,可因着前些时候的谣言,至今还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个位置恐怕还是要落到万世衡手中,不过总比万覆雨好些。” 陈远抿了口茶,却不附和。 楚唯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就猜到他一定有好办法,连忙问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期盼。 陈远看着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笑道:“公主所言极是,这个位子还是万世衡的囊中物,只是我们也还要做点什么才好。” 做点什么? 楚唯满脸的困惑。 陈远就启发道:“金吾卫不乏精英,只怕万相爷也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提拔哪个吧?” 楚唯品着陈远的话,不过片刻,就有所领悟,兴奋的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来帮万相爷挑选一个得力的推荐给父皇?好一招‘离间计’,姜还是老的辣呀!” 后半句已经半是打趣了。 间者,使敌自相疑忌也。 她楚唯推荐的人,不知万世衡这个老狐狸还放不放心委以重任呢? 楚唯兴致勃勃的和陈远讨论起人选来,一定得挑个出类拔萃的,而且还得赶在万世衡向楚昭举荐人选之前出手。 无奈陈远对武将不甚了解,楚唯就更是一个都不认识,两人聊了一会,没有结果,楚唯就决定去问问沐川和韩雪峰的意见。 ****************** 沐川和韩雪峰一听,都是一脸肃然,两人虽然都算得上是心有鸿鹄的,但金吾卫指挥史对他们来说却是极大的官位了。 两人一时都不敢立即作答,楚唯也不催促,却也不说放他们回去细想。 两厢这般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沐川就有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暗想公主这是非要立即有个答复不可了,可金吾卫里几个够资格的人都和万氏有些渊源,哪个也不好推荐给公主呀! 沐川憋得直冒冷汗,偷偷瞄了几眼韩雪峰,见他也是一副沉思的样子,心中叫苦不迭。 韩雪峰却是另一幅心思,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公主虽然年幼,却称得上极有城府,且又有陈远从旁辅佐,不应该想不到金吾卫已经被万氏掌握,可如今公主确确实实要自己推荐人选给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另一厢沐川却坐不住了,现在说出实情,公主发现无人可用,固然会失望,但总比将来发现自己推荐的是万丞相的人要好些。 沐川想着就挺了挺脊梁,谨慎说道:“回公主,金吾卫的将士属下认识的也不多,只知道平素和小万大人经常来往的几位大人。” 因着万氏两父子同朝为官,大家私下里称万覆雨为小万大人。 楚唯听了暗自点头,这个沐川虽然没有灵光到能洞穿自己意图的程度,但说话却是足够委婉谨慎了。 不置可否,转而看向韩雪峰,道:“韩侍卫怎么看呢?” 语气平和,目光淡然,在听了沐川的话后,没有一丝的失望,仿佛一切早有掌握,公主果然是另有深意的。 韩雪峰心思电转,已经拿定了主意,恭声答道:“属下也如沐大人所说,与金吾卫接触不多,只知道左副指挥史佟彦是司农寺卿佟月大人的三公子,箭术精湛,是中军都督府排名仅次于失踪的赵参军的武将,还有右副指挥史成凌风是京都府尹成曰大人的庶长子,此人武艺也不错,而且颇具文采,交游甚广,是京都四公子之一,在金吾卫中很有人缘。这两人与小万大人都极为熟稔。” 还是韩雪峰聪明呀。 楚唯并不评论这两人,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京都四公子?” 韩雪峰知道自己过了关,心下一松:“哦,其他三位是小万大人,失踪的赵参军,和卫尉寺卿余重大人家的二公子余沅,这四位公子家世显赫不说,且人也风流倜傥,文采武功都排在其他世家子弟的前面,所以民间就有了这样的浑称。” 见楚唯听得津津有味,颇感兴趣的样子,仿佛卸去了全身的雍容气度,真正像个小女孩一般,韩雪峰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出了借翠轩,惴惴不安的沐川一把拉住韩雪峰的袖子,责问道:“你怎么能把那两位推荐给公主?” 韩雪峰就笑着说了楚唯的用意,沐川方才恍然,对楚唯越发佩服,感慨道:“不知是公主的意思还是陈大人的主意?多疑正是万相爷的软肋呢。” 哪个心怀鬼胎的不多疑呢? 韩雪峰和沐川至交多年,见他还在怀疑楚唯的能力,也不隐晦,直言点明道:“陈大人是文官,在世家之中也没有根基,依附公主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不论是哪一位的意思,都是一个目的,就是要为公主谋划,说白了,都算是公主的实力。我们只听着行事就是了。” 沐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依附公主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吧。 两人会心一笑。 ******************** 庶长子?处境更艰难些吧? 楚唯这厢也有了主意,看着正午将至,就去了御书房陪楚昭用午膳。 父女两人说话间就聊起了京都四公子,楚唯就说:“唯有那位成副指挥史是庶出的,竟能与其他几位世家嫡出的公子齐名,可见是个难得的人才,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楚昭自徐近雅薨逝之后,一直心情郁郁,失了知音,素来喜爱的琴技也弃置了,平日都忙于国事,只有和楚唯说些闲话的时候才觉得松快些,见女儿对此感兴趣,就顺着道:“这还不容易,朕这就传他进宫,长乐在屏风后看着就是。” 楚唯听了撒娇道:“父皇这是在取笑长乐吗?长乐不过白说了一句,哪就非得立时见到不可了?” 楚昭越发觉得女儿讨人喜欢,打趣道:“哪个说是为了你才宣他进宫的?” 楚唯不依不饶道:“那父皇召他来做什么?” 楚昭不过随口一说,不想楚唯还较起真来,愣了一下,灵光一闪就找到了一个由头,假作正色道:“金吾卫的指挥史不是空出来了吗?朕自然要物色人选了。” 就这样,成凌风被召进御书房,从此开始了他的青云之路,这是后话了。 ************************** 楚唯两世为人,接触过的青年才俊也不少,见到成凌风仍有一瞬间的惊艳之感。 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容,沉稳的气度,这些倒也罢了,赵子恒或是自己的前夫齐逸也不遑多让,可成凌风说起话来声音极是悦耳、流畅,让听者不自觉的心情舒展开来。 楚唯不自觉的想到了另一个声音,那个在洛阳行宫密室中的风华绝代的男子,卫离或是黎钰,他曾用比成凌风更有蛊惑力的声音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 她不明白他会安排好什么,却没来由的为此而安心。 直到大婚当晚莫名其妙的睡着,第二日早上徐嬤嬤捧着印着一团殷红血迹的锦帕向她和齐逸道喜时,她才明白了他的那句“安排好”的意思。 楚唯的思绪飘了很远,直到成凌风告退,楚昭连连与她称赞成凌风如何年轻有为、如何文武双全时,楚唯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京城中却是时时盯着宫中的风吹草动,不过几个时辰之后,皇上单独召见成凌风的消息就传遍了世家勋贵。 陈远躺在藤椅上欣赏着夕阳的余辉,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这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很好! 万世衡听闻后眼中掠过一丝讥讽的冷意,只怕他们都没有那个命了。 佟彦听了未发一言。 成曰的夫人找到书房闹了一通,抱怨成曰嫡庶不分,嚷着叫成曰想办法给嫡子求个荫封。 而成凌风这个当事人则是一副对周遭变化浑然不觉的样子,仍旧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以不变应万变,是他多年修炼的心得。 朝会在四日之后,金吾卫指挥史非同小可,如若皇上真有意于成凌风,圣旨应该会在朝议当天下来。山雨欲来却毫无所觉的京中权贵们这样想着。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情节进度也加快了有木有~~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推荐呀、评论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40章 孽种 光阴飞逝,转眼又过了一日,晚膳过后,万世衡如往常般端坐在书案前随手翻阅着几本书籍,不同于脸上的平静无波,他在心里将明日的安排又重头到尾的思量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方才叫人进来伺候梳洗,这三日来,他都是睡在书房,这里可以随时通过秘道与莫言莫语等心腹传递信息,发号施令。 躺在床上,万世衡不可控制的又将自己的计划反复思量了数遍,直到三更鼓响,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许是这几日来耗费了太多的心力,这一觉竟然睡得很沉。 “主子,主子——” 万世衡被莫言的声音唤醒,一个机灵,翻身坐了起来,暗道自己怎么睡得这么实,莫言来到身前竟然毫无所觉,幸好是莫言,若是敌人,岂不危矣。 万世衡想着脸色就不太好,问道:“什么事?” 莫言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自己的主子脾气暴虐,若是知道发生的事,一定暴跳如雷,他本能的想躲开些再答话,“不知什么人在城里洒满了字条,刚刚收到消息,周围郡县也是如此。” 万世衡立时有种不妙的感觉,沉声道:“什么字条,说清楚!” 莫言躬身呈给万世衡一张纸笺,强忍着没有再退后一步。 楚晨非武帝之子! 接着灯火光芒,万世衡看清字条上这七个字,一时怒目圆睁,腾地站了起来,“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收了这些字条,统统烧成飞灰!” 莫言看着已经在万世衡的掌力之下化为粉末的纸笺,连连称是,退了好几步方才又停住,一副踟蹰的样子。 万世衡也有些冷静下来,心知此事非同小可,问道:“还有什么事?” “是,主子,属下一见到这字条,立时便命人去处理,只是字条实在太多,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门缝里、窗棂下都有几张,各处衙门也是,恐怕——” 不是恐怕,是一定收拾不了了,一些早起的人家应该已经看到了。 万世双拳攥得咯咯作响,整个内室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杀气,莫言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主子把一腔怒火撒到自己头上。 万世衡虽然心狠手辣,却也是城府极深的,并没有迁怒于莫言,如此沉默了半晌,一字一顿道:“吩咐下去,停止一切行动。” 莫言连忙应是,逃命似的出了书房,他那张死人一般的脸自始至终都是毫无表情的,唯有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 室内,万世衡强自压下心头怒火,对手在暗中几次破坏他的计划,而他自己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抓住,就算当年被幽冥谷追杀也不知这般狼狈,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他原计划是让莫言今夜暗杀楚昭,楚晨作为唯一的皇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即位,而如今,这些字条等于昭告天下楚晨不是皇上亲生的,若皇上在此时驾崩,必定会引来更多的怀疑,到时候怕是安牧之这样的死忠之人也不会再拥立楚晨了。 最可恨的是,他明知这是谣言,明知楚晨就是楚昭的骨肉,却无可辨驳,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好一招釜底抽薪! ****************** 借翠轩里,指月起得最早,她明白自己不如朱槿聪慧、不如木槿果敢,甚至也比不上新来的萱草、茜草等宫女伶俐,所以她向来是最勤劳的,每天把借翠轩打理的井井有条。 推开门,指月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院子里哪来的这许多纸片? 指月快步走下台阶,纸片上好像还写了字,指月连忙捡起一张来看,她本来不识字,自从认了徐嬤嬤做干娘,就开始学习一些,后来楚唯更是要求借翠轩里的人都要能读会写,为此还特意请了教习嬤嬤,加上指月又是个勤奋的,早已经识得许多字了,借着微亮的天光,不过一眼就看清了纸片上所写的内容,可她不敢相信,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几遍,惊得动弹不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就这功夫,洒扫庭院的婆子们也起来的,因着掌院的指月起得早,借翠轩的一干仆役都是楚宫里起来最早的。 写字的纸笺在宫中是极为忌讳的,如今竟然飞了满院,洒扫的婆子中有一个特别的迷信,见此场景,忍不住惊叫出声。 旁边的婆子立时捂住她的嘴,指月也惊得回过神来,可是满院子的人都被这不和谐的叫声惊醒了。 指月顾不得处置那婆子,吩咐道:“快快都收拾起来,若是漏下一片或是飞出了咱们借翠轩,统统杖毙!” 指月平时虽然严格,却不是个心狠的,如今说出这话,婆子们都知道非同小可,连忙动作起来。 指月不敢耽搁,攥着手中的字条去了楚唯的寝殿。 在门口撞上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萱草,指月就问:“公主可是醒了?” 楚唯房里不留人值夜,她每天起来时都会先唤一声,伺候的人方才进去。 “起来了,刚还在问出了什么事呢?指月姐姐快进去吧。”萱草说着极乖巧的给指月开了门。 楚唯因为修习牡丹芳华引,六识异常敏锐,听到叫声立时就坐了起来,她这段时间也总是睡不踏实。 指月有些忐忑的把纸条递给楚唯,尽量麻利的说了经过。 楚唯见到字条也是大吃一惊,前世可没听说有这么一出,可面对已经极为不安的指月,她还是强自镇定下来,略一沉吟,道:“萱草,你出去看看,其他宫室或是御花园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萱草不多时跑了回来,急急说道:“公主,御花园里也有一样的字条,散落的到处都是,打扫的婆子还没起来,其他宫室都是紧闭宫门,不知道里面情形如何。” 楚唯脑子一片混乱,沉声吩咐道:“把这些都烧了,指月,你亲自看着,谁敢乱说一个字,立时拔了舌头!还有萱草、绿萝,你们两个去外面盯着,若是有什么动静,立时来回我。” 三人应声退下,紫檀就带着茜草等人伺候楚唯梳洗。 是谁在暗中对付万氏?自从上次陆云收到那个字条后,楚唯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楚唯几次都想到了陈远,知道自己在调查万世衡占卜何事的人只有陆云和陈远,而陈远那日进宫恰巧就佩戴了装有麝香的香囊,太巧了,楚唯甩了甩头,告诫自己不应怀疑陈远,前世的陈远自始至终都是孤臣一个,不曾显露什么野心。 况且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往皇宫里洒下这许多字条的人,恐怕就是弑君也能做到,那对方为何不杀死楚晨,而只是毁坏他的名声?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萱草一溜烟的跑进来,差点与端着水盆的茜草撞作一团。 紫檀知道出了事,但见楚唯还在皱眉沉思,似乎没有意识到茜草进来,就提高声音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清清楚楚的说给公主。” 楚唯果然被紫檀的声音惊的回过神来,立时转头看向萱草。 萱草噼里啪啦的说起来:“听说万丞相夫妇天没亮就进宫请罪了,皇上昨儿个宿在闻香苑,刚刚也得了信,这会儿正往钟灵宫去呢。绿萝姐姐叫我来给公主回话,她已经往钟灵宫那边去了,若是有什么动静,立时来回禀公主。” 楚唯不等她说完已经有了打算,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道:“指月你看好门户,我们去钟灵宫。” 楚唯虽然轻功已有小成,但在皇宫之内,无法施展,是以主仆几人一路匆匆赶到钟灵宫时,楚昭已经到了,万世衡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万胜雪跪在楚昭脚边哭的死去活来,乳娘抱着楚晨也跪在一旁。 再看楚昭双眉紧锁,脸色黑的像锅底。 整个殿内都是山雨欲来般的压抑,唯有乳娘怀了的楚晨自顾自的睡得香甜。 或许是手足相连,楚唯见了楚晨的睡脸,心里不禁软了下来,前世的楚晨长大后与楚昭面容极为相似,想来是父子不假,而今生,因为她的一剂桂香散,楚晨提早降生,就算万氏有心偷天换日也是来不及的。楚晨必定是父皇的亲生子,自己的亲弟弟。 ***************************** 这一周工作有点小累~~~周末还要去长江流域流浪~~~嘻嘻~~~不过绝对绝对不会耽误咱家公主大人的成长滴!所以,各位看文的美丽大方或是风流倜傥的大人们,拜托收藏、评论个吧~~不要让咱泪奔到江南呀~~鞠躬鞠躬啦~~ ------------ 041章 解围 楚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万胜雪近前,对一旁跪着的樱桃等人道:“万经娥产后尚未复原,身子正是虚弱,怎能就这样跪在地上,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说着就去拉万胜雪。 樱桃先是有些踟蹰,但见楚昭并没有反对,心里也担心万胜雪的身体,大着胆子和雪梨、青苹几个一齐把万胜雪扶了起来。 楚唯就趁势收回了手,又对乳娘道:“皇子还没满月,你就这样抱着他出来,吹了冷风如何是好?还不进内室去。” 利落的安顿了万胜雪和楚晨,楚唯方才给楚昭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父皇,此事必定有人存心诬陷,儿臣恳请父皇息怒。” 紫檀先前就得了楚唯的眼色,此时立即端上了一杯温茶,楚唯接过来亲手递给楚昭。 楚唯先前也是被气糊涂了,此时一想,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想起那字条,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一样难受,接过茶盏却不喝,转手放置在一边,长出了口气道:“万爱卿和夫人都起来回话吧,长乐说的有理,但这众口铄金,只怕积毁销骨呀。” 万世衡闻言自然没有起身,反而连连叩首道:“令皇上忧心,都是微臣的罪过,臣请以死明志,以证经娥娘娘和皇子的清白。” 楚昭愕然。 楚唯听着一阵的反胃,语气就又冷了几分,责道:“万大人这是什么话?你若是真有个好歹,岂不是害娘娘和皇子背上不孝的罪名?” 一副老成持重的语气,也不再叫万世衡起来,转而对楚昭道:“父皇,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儿臣愚见,如有不妥之处,还请父皇点拨。” 楚昭正是心乱如麻,听得楚唯的话,想到女儿素来聪慧稳重,连忙道:“长乐但说无妨。” 楚唯扫了一眼万家的三人,说道:“有人散播这样的谣言,无非是想离间父皇与万大人的君臣之谊,若是父皇此时降罪于万经娥或是万大人,不免中了那些小人的奸计,若是大肆追查,不免有欲盖弥彰之意,是以,儿臣认为,此事当一分为二,一方面暂且不追究万经娥,待晨儿长大,模样自然会与父皇相似,到时候也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另一方面应当暗中加派人手严查此事,定要揪出幕后之人。只是——” 楚昭听得深以为然,不想楚唯话锋一转,楚昭追问道:“只是什么?” 楚唯皱了皱眉道:“只是儿臣担心这幕后之人未必在楚国。” 言下之意是别国的算计了,楚昭想着果然有道理,离间了楚国君臣,确实对齐国或是蜀国更为有利。 楚昭转而疑问道:“若是别国奸细,为什么不直接刺杀朕呢?” 她哪知道?楚唯只好硬着头皮分析道:“若是那样,晨儿即位,万大人与安大人一文一武,楚国仍是铁桶一块,他们想要祸乱我楚国的奸计如何能够得逞。” 楚唯闻言颔首,按着楚唯的建议安排下去,对楚唯越发赞赏倚重。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万胜雪是个没城府的,真心感激楚唯为她平反,但后来一听楚唯如此行事全是为了楚国,半句也没再提她们母子,一丝感激转眼烟消云散。 而楚唯和万世衡都明白,如果楚昭真的遇刺,楚国必定会乱,因为万安两人是决计不会将相和的。 只有楚昭信了楚唯的分析,一番追查下去,没有结果,就更信足了楚唯的话。 三日之内,各地入京的密报不断,不禁楚国二十七郡,就连蜀国都城汉安、齐国都城燕京也都散布了这样的字条,一时各种议论传遍了街头巷尾,楚昭气得不行,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按着楚唯的话,明面上一律置之不理,暗地里派人追查。 且说钟灵宫,一场风波算是过了,万胜雪越发委屈的哭个不停,楚昭心中烦躁,加之他出身军旅,素来并不喜女子哭哭啼啼的模样,留下万世衡夫妇陪着万胜雪,自行回御书房安排追查之事。 岳氏安抚了好一会儿,万胜雪才收住眼泪,万世衡早已等得不耐烦,楚唯的态度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自然也要不知一番,带着岳氏辞别万胜雪匆匆回府。 万覆雨正在书房急得团团转,他昨夜当值,今晨天还没亮就收到莫言的传讯,停止一且计划。接着纸条的内容传得满城风雨,其他郡县的密报也纷纷传来。他怎能不急? 丞相府的书房里,万世衡阴沉着脸负手而立。 “你说江州、丹阳、鄱阳、会稽等地也散布了这种字条?” “是的,这里是各地传来的密报。” 万覆雨说着呈上一叠纸笺。 万世衡看也没看那些密报,有些烦躁的抚了抚额,这一年来,他行事处处不顺,仿若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一般。 万覆雨只得将密报放在书案上,忐忑的问道:“会不是安牧之?” 能在多地同时散布谣言的人举国来看恐怕只有安牧之有这个实力,只要有驻军的地方就有他安牧之的部下,万覆雨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不想万世衡却断然道:“不会是他,安牧之愚忠,这等有损楚氏名声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做。” 万覆雨听了直撇嘴,辨道:“人总是会变的,难道安牧之就没一点私心。” 万世衡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儿子说的也不无道理,暗想自己是不是疏漏了什么? 思虑及此,万世衡用手指叩了叩书案,莫言无声无息的从书房内室转了出来,躬身向万氏父子施礼。 见到莫言,万覆雨的瞳孔几不可见的缩了缩。 万世衡直接吩咐道:“派人盯着太尉府,如有异动,立时报与我,还有,对方这次动作这么大,一定会留下些许痕迹,你带人彻查此事,若再像前几次一般一无所获,提头来见我!” 这是下了死命令,莫言不敢多说,连忙去安排人手。 万覆雨就问:“皇上那边父亲打算如何安排?”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万世衡沉声道:“眼下不宜动作,且先虚与委蛇,待时机成熟再说。” 万覆雨听了心里冰凉一片,这是说他要去晋安赴任了,也不知道何时才算时机成熟? 万世衡见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心知他不愿离开京都,可眼下不是妄动的时候,他怕儿子会出差错坏了他的大事,只得耐着性子道:“你也不用担心,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为父就可练成摄魂术,到时候对皇上略加施为,令皇上立敦郡王为太子,然后再动手,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 万覆雨听了心里微微踏实了些,再想想眼下确实不宜鲁莽行事,也只能这样了,恭声道:“一切有父亲主持,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撂下这边的心思,转而问道:“您说公主这次为什么要帮我们解围?” 这也是万世衡想不通的,当时他在钟灵宫见到楚唯的举动,第一反应就是此事是楚唯安排的,是以楚唯有意将楚昭的注意力引到他国,可转念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楚唯才几岁,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更何况他早就派人盯着千竹苑与借翠轩了,楚唯若真有这么大的动作,他不可能一无所觉的。 万覆雨善于察言观色,见万世衡皱眉不语,知他也没想明白,自然不会不识时务的追问,亲自给万世衡添了新茶,趁机转移话题道:“明天就是朝议,听说皇上前日宣见了成凌风。” 父子俩就讨论起金吾卫指挥史的人选问题,无非就是升迁或是平调了,若说平调,事出突然,眼下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若说升迁,两位副指挥史成凌风和佟彦都与万覆雨交往深厚,成家和佟家也都是唯万世衡马首是瞻,都是自己的人,一时间还真不好说抬举哪一个,索性就由着楚昭选吧,也免得自己得罪人。 是以,第二日朝议,楚昭擢升成凌风为金吾卫指挥史,万世衡没有多说一字。 且说楚唯,出于手足亲情,替万胜雪解围,保下楚晨,过后却很不踏实,这个孩子将来会是亡国之君,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楚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与陈远,问道:“先生,我是不是不该插手?” 陈远早料到楚唯不会看着楚晨死,当日楚唯决定用桂香散时就曾反复问他这药会不会伤及胎儿,是以听了楚唯的话,也不意外,温言道:“公主良善,怎能置手足亲情于不顾呢?” “可这就等于帮了万世衡呀!” 陈远摇头道:“并非如此,公主不妨想想,皇上难道真的会降罪于万氏吗?我看未必,再说,如果皇上真的降罪于万经娥和敦郡王,万世衡就是去了手上最大的筹码,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拼死一搏,就算他不能成功,也会伤及楚国根本,那样我们就被动了,所以公主的做法是最好的,一方面,可以稳住万氏,一方面,皇上必定会心存疑虑疏远敦郡王。是以,公主的做法可说是一箭双雕了。” ************************** 送上今天的一更,严重感谢某乐乐小盆友的支持喔~~~无锡真心有点小冷呀~~~ 流着鼻涕求收藏呀~~ ------------ 042章 指婚 楚唯觉得陈远说的极有道理,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的样子,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晨将楚国拱手让人。 成凌风的任命下来,万覆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要交出手上的兵权,还是十分的不痛快,对成凌风的态度也不自觉的冷淡了些,金吾卫中就有了些流言。 楚唯把沐川和韩雪峰叫道眼前,说起金吾卫来,看似随口说道:“咱们帮万大人选了这么个人才,虽然不图他领情,但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自上次事后,沐川明白他的心思不如韩雪峰灵活,但他胜在武功高强、处事谨慎,不能做谋臣,做个忠臣应当是没问题的,是以并不接话,转而看向韩雪峰。 两人心有灵犀。 韩雪峰眼珠一转,上前一步,没有接楚唯的话,没头没脑的道:“佟彦副指挥史手下有个判官王勇,是属下的同乡,听说后日娶妻,属下想和公主告一天假,去讨一杯喜酒吃。” 楚唯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没得不答应的,另叫指月封了一个大红包给他做面子。 韩雪峰自从做了公主的亲卫,与原本的同僚来往就少了些,王勇见他来了,还封了一个大红包,有些讶异,打趣道:“都说公主出手大方,韩兄跟着公主,必定是发财了吧。” 韩雪峰也是红光满面,听了这话也不谦虚,借着酒意道:“嗨,谁说不是呢?兄弟当日被调去做公主亲卫,本以为前途没了,没想到竟是捡了大便宜,说起来,钱财赏赐不过是小事罢了?” 王勇听着这话有些意味,亲自又给韩雪峰满了酒杯,追问道:“钱财是小,可不知什么算是大事?” 韩雪峰却好像也发觉自己失言一样,只顾嚷着喝酒,再不肯多说一句。 能从一介官兵混到参军,王勇自然不是笨蛋,见状岂肯放过韩雪峰,拉着他兜兜转转的问这问那,韩雪峰被弄得无法,只得将他拽到一边,低声道:“你不知道,那天公主前脚去了御书房,皇上接着就召见了成指挥史,成指挥史面圣,公主就在屏风后面。” 王勇一惊非小,道:“你是说公主向皇上举荐了成指挥史。” 韩雪峰慌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这话不能乱说,若传出去,公主一个‘女眷干政’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若是再惊动了御史台,可就麻烦了。” 王勇连连点头,赌咒发誓自己绝不说出去,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他是佟彦的亲信,而佟彦正要抓成凌风的短处呢,这事自然要到佟彦面前说道一番的。 果然,数日之后,京城中尽是关于成凌风的传言,说他是走了公主的路子,传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连成凌风给千竹苑送礼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说得明明白白。 楚唯听了不由得失笑。 找个由头,赏了沐川、韩雪峰等九人。 御史台就有人上书指责楚唯,他们越是这样,楚昭越觉得他们听信市井之言,反而越是护着楚唯,不仅没说楚唯一个不字,反而斥责御史台行事没有章程,不知所谓! 万世衡派人日夜监视着千竹苑,也就只有赵子恒、段君彦这样飞檐走壁的能逃过他的眼睛,成凌风送礼的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但他生性多疑,听到传言后,找了个机会问了小顺子,得知楚唯和楚昭同见成凌风的事,立时明白这是楚唯的离间计,可他明知如此,但再想起楚唯生日时就曾赏赐过成曰,他就像吃了个苍蝇一般难受。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只好暗示下去,明里暗里的敲打成曰和成凌风父子,佟彦看在眼里,越发不把成凌风当回事,有时甚至直接到丞相府讨主意。 ******************** 冬月初一,是楚昭的生日,楚国的千秋节,楚昭在长明宫大宴群臣及内外命妇。 万世衡端坐在臣子席左首第一个席位,有意无意的瞄向隔了几个座位的陈远,楚唯几次动作,让他吃瘪,料想都是陈远的奸计,若不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他早就除掉陈远了,今日定要教训教训他。 席上歌舞升平,宾主尽欢,楚昭也是红光满面,岳氏就朝着万胜雪眨了眨眼。 按照份位,楚唯坐在楚昭的左侧,万胜雪坐在楚昭的右侧,万胜雪笑靥如花的亲自给楚昭斟了杯酒,娇声道:“皇上,今日如此喜庆,不如请陈大人赋诗一首以为纪念,况且臣妾素来听说陈大人才名,却还没有亲眼见过呢。” 楚昭一听,兴致更高,连连说好。 楚唯就皱了皱眉,吟诗作赋的事自然难不倒陈远的,万胜雪是什么意思? 皇上点头了,陈远自然不能推脱,不过片刻功夫,就得了一首词,群臣谁也不会扫兴,每一个不称赞的,楚昭就命人收如多宝阁。 万胜雪也赞扬了几句,末了说道:“听说陈大人还没有娶妻吧?皇上您瞧,陈大人为国事劳心劳力,连婚姻大事都耽误了,圣贤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总不好这样耽误下去,皇上不如趁着今日,给陈大人指一门婚事。” 楚唯一听就变了脸色,刚要说话,却听楚昭已经大声说好。 楚唯就有些焦急的看向陈远,显然陈远也没有想到这一招,一时间眉头微皱,皇上已经应下来,他自然不能再推辞。 楚昭答应的痛快,转而就犯了难,他根本不知道哪家有合适的姑娘,只得看向万胜雪、钟亭儿、花静芳和余舒等妃嫔。 万胜雪和钟亭儿是有了准备的,主动请缨的要帮陈远张罗。楚昭却有些犹豫,他不想陈远也依附于万氏。 楚唯暗叫不好,心道自己必须要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趁着楚昭举棋不定之际,上前拉着他的衣袖道:“父皇,陈先生的夫人可算是长乐的师母了,父皇可得挑个最好的。” 楚昭闻言连连点头。 楚唯刚想趁热打铁,叫楚昭容后再议。 陈远去起身出列,跪在阶下,道:“微臣之事,实在不敢劳动皇上费心。” 万胜雪抢先道:“陈大人这是什么话,你对皇上忠心,皇上自然也要全了你的孝心,再说你的长辈都不在了,总不能教你自己去张罗,你放心,本宫必定给你选个极好的。” 言语间竟已经承接下来,且句句占着道理,这样连楚昭也不好拦下她了。 陈远叩首道:“皇上和娘娘的恩德,臣结草衔环难报万一,只是臣已经有了中意之人,再不敢妄谈其他女子。” 语惊四座! 楚昭也是极为好奇,追问道:“如此正好,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朕来做这个媒人!” 陈远暗忖,今日万氏有备而来,自己若不能彻底堵住他们的嘴,恐怕不能善了,看了楚唯一眼,把心一横道:“臣中意的并非旁人,就是公主身边伺候的朱槿姑娘。” 楚唯一听差点跳了起来。 万胜雪也懵住了,到底是钟亭儿反应快,笑道:“陈大人可真会说笑,朱槿姑娘虽然得力,但到底是个奴婢,如何能与朝廷重臣做命妇。” 万胜雪也附和道:“既然陈大人有心,那也是朱槿的福气,皇上,不如就抬举朱槿姑娘做了陈大人的如夫人吧,臣妾再给陈大人物色个门当户对的诰命夫人。” 楚昭也皱起眉头,朱槿可是雅儿特意挑来伺候长乐的,这个陈远太不懂事了。但自己事先已经应下,如今倒不好说不了,一时间就没有说话。 楚唯听到朱槿的名字,不过愣了一瞬,立时就明白这是个极好的主意,自己果然没看错,陈先生与朱槿可是两情相悦的。 钟亭儿见楚昭不说话,立时将调转向楚唯道:“公主不会舍不得朱槿吧?” 楚唯就笑道:“朱槿有这个福气,我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怎会阻挠。” 顿了一顿,见万胜雪和钟亭儿都有些得意的样子,话锋一转道:“只是朱槿却不能做如夫人。” 钟亭儿一听,就要插话。 楚唯挥手打住了她,道:“钟美人不妨听我说完。” 楚昭本就察觉到钟亭儿处处与楚唯为难,见此情形,看向钟亭儿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楚唯续道:“父皇,长乐虽是公主,却也懂得尊卑规矩,断没有抬举自己的女婢去做诰命夫人的道理,只是朱槿却与他人不同,父皇可还记得林清林将军。” 楚昭是武将出身,又擅长水战,自然知道林清的,接到:“长乐说的可是抗击南蛮的北军都督林将军?” “正是。” “朕自然知道的,只是缘悭一面。” 楚昭说着叹了口气。 楚唯就道:“朱槿就是林将军的嫡亲女儿,说来是真正的名门之后,长乐以为给陈先生做夫人,也不算高攀。” ********************** 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长乐小朋友哭着喊着、满地打滚的求收藏呀呀,各种求有木有!!!走过路过、特意来过的亲们,果断支持一下吧~~~ ------------ 043章 打趣 楚昭听了惊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长乐也是查看了朱槿的宫籍才知道的。” 万胜雪听着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极是融洽,暗自恼怒,她执掌**时,万世衡要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阅宫籍,不想楚唯却在此之前就拿走了借翠轩所有宫人的宫籍,她想着也不算大事,就没去追讨,怎料竟出了这么一岔子。 钟亭儿想说话,但想到楚昭看自己的眼神,终究忍了回去。 万世衡看着情形不对,但他鲜少会赤膊上阵,多是隐在暗处操纵局势,就朝着下首的一名官员使了个眼色。 那官员一直想在万世衡面前表现,此时得了万世衡的暗示,果然出列奏道:“臣斗胆说一句,林清早已经被革职流放,林家充其量是个罪臣,如何还能说是名门之后?更别说与陈大人门当户对啦!” 真是不知死活!楚唯不待楚昭说话,抢先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这有什么关系?那官员被问的一头雾水,老实说道:“回公主,臣是太常寺观政御史赵为延,专司礼仪,罪臣之女为诰命夫人确实于礼不合,臣才斗胆谏言,望公主莫怪。” 楚唯淡淡一笑道:“原来是赵大人,那么,依赵大人所言前朝的罪臣就是我朝的罪臣了?” 说着微微看向楚昭。 楚家也是前朝的罪臣,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 赵为延立时明白过来,吓得磕头如捣蒜,连连请罪。 御史屡屡出错,楚昭更觉腻烦,再次严厉斥责御史台,就说要早日擢升一个御史大夫才好。 转而又说:“朕早前看着朱槿这孩子行事极为妥当,颇有大家风范,不想她竟然是林将军的遗孤,与杳然倒也般配,只是公主年幼,恐怕还需朱槿的扶持……” 陈远闻言连忙道:“臣本打算待公主及笄之后再求取朱槿姑娘,是以一直没有请旨,有道是娶妻娶贤,臣并不急于一时。” 楚昭一听,正合了心意,道:“好,就依杳然的意思,待长乐及笄之后再成婚。” 楚唯差点没晕过去,自己今年五岁,还要十年才行及笄之礼呢,撒着娇说道:“父皇,女儿哪有那么不中用,还要朱槿扶持到及笄之年的?再说不还有木槿几个吗?” 一番讨论,最后达成妥协,先把亲事定下来,待到楚唯十岁时,朱槿再嫁过去。 还有五年。 万胜雪见无法扭转,脸色有些难看,钟亭儿借机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万胜雪立时来了精神,向楚昭道:“皇上,朱槿要五年之后才成婚,可这五年间陈大人身边总该有个伺候的,不如臣妾为陈大人挑个合适的如夫人吧。” 真是死缠不放了! 可偏偏楚昭也正觉得为了楚唯让陈远等五年有些愧疚,听了万胜雪的提议,竟是连连点头。 这个提议确实很妙,但陈远绝顶聪明,怎会被难住,闻言躬身请罪道:“臣多谢皇上和娘娘,只是臣家中祖训,娶妻之前不可纳妾。” 怕万胜雪再纠缠,又补了一句道:“虽然臣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臣却不能因此就把祖训也抛却了,还请皇上成全。” 百善孝为先,楚国也是以孝治国,抬出了祖宗孝道,谁都不好说什么了。 眼见大势已去,万世衡态度立时调转,第一个举杯向陈远祝贺,万胜雪见了,心下虽然不痛快却也不再纠缠,席上又恢复了此前的歌舞升平。 ************************* 黑夜笼罩的丞相府,宁静而压抑,万世衡一进书房就看到放在书案左手边的砚台,他的习惯,砚台放在右侧,如今在左侧,说明莫言来过并且有事禀报。 待伺候的小厮备好茶盏退出书房,万世衡闪身进了秘道。 莫言在查纸条的事。 见到万世衡,莫言恭敬的行礼。 万世衡摆了摆手,示意他说正事。 莫言等待万世衡时已经在心里将要说的事情想了几遍,可如今真要回禀时,还是有些忐忑,道:“属下依着主子的吩咐,三日前在始兴郡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万世衡一听,眼睛就亮了几分,莫言的眸子就又黯淡了些,续道:“只是两个人都是死士,眼见不是我们的对手,就服毒自尽了。属下亲去查看过,其中一人的穿了左衽的襦衣,其他看不出什么异样。” 左衽是胡人的装扮,北地的多有此衣着。是说明这些人来自北齐?还是对手故意使出的障眼法? 万世衡对这个调查结果很不满意,冷声道:“继续查,还有,让莫语安排一下,把那个叫王英的安在借翠轩或是千竹苑,盯着公主。” 既然不能在陈远身边插人,就从楚唯着手好了,万世衡想着,只有这样做点什么才能缓解他处处被动的烦躁。 楚唯对万世衡的安排一无所知,早上朱槿使人送来了今年的冬笋,楚唯一下子就很想打趣一下此时的朱槿,她心情极好的带着紫檀和萱草去了千竹苑。 朱槿如往常一般早早的候在正门处,见楚唯的车架到了,快步上前去亲自扶了楚唯下车,见楚唯没有带手炉,木槿就立时递了一个给她。 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 楚唯这次专程为了朱槿而来,亲切的拉着她一起进了正屋,木槿等人知道她们要说体己话,不用说就一股脑的退了出去。 楚唯就打量着朱槿故作惊奇道:“呀!你现在可是县主大人了,怎么还是这身丫鬟打扮?” 朱槿一下子就红了脸,连忙借着给楚唯添茶遮掩过去。 千秋节宴上,楚唯除了给陈远和朱槿赐婚外,还因钦佩林清,加封了朱槿为县主,另有许多赏赐。 虽然是个没有封地也没有封号的县主,但好歹也是有品级的,朱槿的穿着确实不符。 楚唯是打从心里为朱槿高兴,几个宫女中,她对朱槿异常倚重,一方面是因为朱槿的聪慧谨慎,另一方面是她知道前世的林清会飞黄腾达,有意与朱槿搞好关系,而朱槿也是感恩戴德投桃报李,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感情极为亲厚。 朱槿心里感激楚唯,但想到昨日收到的信,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给楚唯添了茶,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公主快别取笑奴婢了。” 楚唯也感觉到了朱槿的异样,拉着她真诚的道:“怎么还奴婢长奴婢短的?以后再这样说话,我可要生气了。我看了你的宫籍,你的闺名是一个‘芷’字吧?林芷,可真是好名字呢,如今父皇为林家平了反,你也该恢复原名了。” 朱槿听了泪流满面,不由分说的跪在楚唯脚前,说什么不肯改回名字,只说无论从前如何,今后如何,她都只是借翠轩是千竹苑的朱槿。 楚唯手上暗自用力,方才拉起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以后是要做诰命夫人的,怎好还叫朱槿,另外,你恢复林芷这个名字也是对林将军的一份孝心。” 朱槿止不住眼泪,只能点头算是应了。 楚唯看着不对劲儿,几番追问朱槿,朱槿都只说无事。 楚唯见了,就想起刚刚木槿递手炉的时候似是无意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楚唯不再勉强,一面吩咐千竹苑的人以后只有林芷,没有朱槿了,一面叫了木槿,假意问她赵子恒的消息,单独留她问话。 “我看着朱槿有点不对劲儿,近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木槿是个爽快的,行事做派没有丝毫的扭捏,楚唯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派她来负责与赵子恒等男子接头。 木槿早就憋着这件事,见楚唯发问,立时说了。 原来朱槿先前接到圣旨时虽说刻意掩饰,但眼角眉梢却终究透出了喜意,木槿看在眼里也为她高兴,直到昨日陈远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朱槿看了,关在屋子里半晌,出来后虽然没什么不妥当,但木槿与她极为相熟,还是感到了不同。 陈远送信?送了什么信? 楚唯想来想去,以现在朱槿的状态,她还是去问陈远比较好。 回宫路上,想着紫檀和萱草难得出宫一趟,紫檀也就罢了,萱草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楚唯特意叫沐川走了正街,引得萱草一阵欢呼。 紫檀再稳重,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被她的雀跃感染,也跟着往外看。 楚唯看着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倚着靠背闭目养神。 这些日子,先有陆云得到密信,后有楚晨身世的谣言,能有这么大势力的人,楚唯没来由的想到黎钰,现在的他应该叫卫离吧?就是‘魏’国‘黎’氏的谐音。 她最近几次梦到卫离那苍白得仿佛随时可能消散的容颜,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只是一忽儿间卫离的样子就变成了轩儿,眼睛还是一样的清澈而坚定。 每次惊醒,总是泪湿枕席。 ********************** 送上今天的一更~~~这个收藏实在太让人伤感了有木有~~~ ------------ 044章 卖身 “咦?” 萱草低呼了一声,显然是看到了什么。 马车也有些慢了下来。 楚唯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把方才的思绪甩到一旁,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想起卫离,就如前世那许多年中许多次的回忆一样,而她和他却也不过只见过一面而已。 见楚唯睁开眼睛,不用她发问,紫檀适时的禀道:“……前面路口围了一群人,看样子是出了状况,沐大人已经派人去瞧了。” 楚唯看了一眼正扯着脖子向外张望的萱草,这孩子还真爱看热闹!笑道:“你去与沐大人说一声,把车子驶过去,咱们也看看是什么新鲜事。” 萱草一听差点拍手叫好,而沐川得了令,却是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吩咐今日与他一同当值的四名侍卫,提高警惕。 原来是有一个布衣素服的姑娘跪在地上卖身葬父,几个人正和那姑娘讨价还价,那姑娘执意要给父亲打一口杉木棺材,而那几个小子中最多的却只肯出松木棺材的钱。 萱草的脸色就暗了几分,楚唯想到她们都曾流离失所,不免触景生情,吩咐紫檀道:“去取些银钱给那姑娘吧,让她好生过活。” 萱草听了没口子的赞叹楚唯菩萨心肠,把她能想到的吉祥话说了个遍。 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楚唯就临时改了主意,让她去将银钱送与那姑娘。 萱草接了银子,乐颠颠的下了马车。 等了一会儿,不见萱草回来,人群里反而传出了争吵声,紫檀连忙打帘向外查看,楚唯听力极好,不用看,争吵的话语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萱草怒声道:“你这人怎地不讲道理,这位姑娘已经有了安葬的银子,自然不用再卖身为奴!” 原来是来了四、五个纨绔子弟,见那姑娘模样极为漂亮,就起了调戏之心。 那些人见萱草一身下人打扮,衣料确实上好的,就猜到是哪家大户的小姐身边的丫鬟,转头看了一看楚唯的车架,果然是女子用的,他们的调戏之心更盛,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哄闹。 一个穿绛红色华服的公子哥满脸猥琐的笑容对萱草道:“难得这位小妹妹如此漂亮的脸蛋,做个丫鬟实在可惜了,不如跟了少爷我吧,少爷一定会好生疼你的。” 说着就来拉萱草。 旁边已经站起身来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布衣姑娘见此情景,一把把萱草拉倒身后,斥道:“你们这些人怎地如此不知羞耻!” 声音虽是冷冽却掩不住的婉转,一副好嗓子! 萱草更是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红衣公子的鼻子道:“你好大胆子,可知这是谁的车架!” 谁知那红衣公子也是仗势欺人惯了的,毫不收敛的调笑道:“少爷管他是谁的车驾,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阻碍咱们买奴纳妾不是?” 转头对旁边的一名紫衣公子道:“国舅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紫衣公子听了觑了一眼楚唯的车架,高声道:“那是自然,小姑娘,成公子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主子要是个仁慈的就应该成全了你才是呀!” 红衣公子得了这话胆气又壮了几分,“好!少爷今儿个两个都要了!” 伸手又来拉扯那个布衣姑娘和萱草。出手迅疾,显然是怀有武艺。 他快,不想那布衣女子更快,肩膀一沉,带着萱草退后一步,恰巧避过了红衣成公子的一抓。 成公子一抓不中,顿觉失了颜面,哪还有耐性,对着身后的仆从喝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把少爷的两位新夫人带回府!” 沐川见情形不对,正要上前阻止,却听见一声轻唤,声音飘渺无踪,却恰到好处的传到他的耳边。 “沐大人,那位国舅爷可是钟秀亭?” 这是公主的声音,沐川早前就见识过楚唯的功力,如今还是十分惊讶于她竟能将内力运用的如此收放自如,能于闹市之中将声音恰好传给两丈开外的自己,沐川立时转头看向楚唯的车架,果然见车帘微微打起了一条缝隙,沐川就朝着楚唯的方向点点头,告诉她那人确是钟秀亭。 飘渺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此,就请沐大人代本公主狠狠的教训这些乱民,尤其是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国舅爷,尽管往脸上招呼,我也好看得真切些!” 往脸上招呼,还要看得真切?这是防着他们不敢真打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沐川一身冷汗。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人群里已经乱了起来,不待沐川吩咐,其他几个公主亲卫已经将萱草护住,成公子的护卫见公主亲卫个个都是练家子,不敢轻易动手,两下正是僵持之间,而那个卖身葬父的布衣姑娘却和另外两个成公子的护卫打了起来。 没想到这布衣姑娘还有这一手漂亮的功夫,只是功法套路看着有些蹩脚,像是招招只使到了一半! 沐川来不及细想这些,招呼一声,把楚唯的意思说了,其余四名公主亲卫可没有沐川想得周全,他们早在羽林卫时就屡屡受到钟秀亭等世家子弟的欺侮,如今得了公主的命令,哪还会客气,想也不想的冲了上去,劈头盖脸的大打出手。 钟秀亭几人万没料到会有人这般不管不顾的打过来,一时反应不及,就落了下风,脸上身上已经挨了七八下,这几个人虽然也是习武之人,但生性纨绔,哪里肯用功,根本不是军营出身的公主亲卫的对手,待他们那些家将护卫冲过来护持主子的时候,几个自命风流的公子哥脸上早就开起了大染坊。 这一闹,动静不小,金吾卫的巡城官兵也赶了过来,楚昭见好就收,让沐川带着把蟠龙金牌在金吾卫面前晃了晃。 唤回萱草,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走几步,萱草嗫嚅道:“公主,那位布衣姑娘……” 以为自己给公主惹了麻烦,却又担心成公子等人会为难那位姑娘。 楚唯不由得抚了抚额,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她本来只是想帮一把那姑娘,如今眼见此事不能善了,若是撇下她,只怕是死路一条。 更何况这位布衣姑娘事父至孝,又颇有几分胆色,或许可收为己用,楚唯就让沐川派个人带那姑娘去前去千竹苑找朱槿。 车上,萱草少不得又要膜拜一番楚唯的品德,虽然夸大了些,却也极为真诚,楚唯听得忍俊不禁。 倒是紫檀,朝着一脸笑意的萱草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你可知道给公主惹了多大的麻烦?” 萱草闻言不服气的道:“明明是他们仗势欺人,还说——,还说那样不知羞耻的话,怎么会是我的错?” 到底有些担心楚唯会有麻烦,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又道:“公主,不会真有麻烦的吧?” 紫檀没好气的道:“你这样笑得一朵花儿似的,是被人欺负的样子吗?说出来谁会相信?” 萱草一下子听出了紫檀话里的意思,转眼看向楚唯,见楚唯一副根本没听见的样子,心里更加确定了紫檀的用意,把头转向角落,不再说话,不过一会的功夫,再转过来,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丫头眼泪倒是够快的! 萱草把从自己记事起的种种苦难回想了个遍,一路上抽抽噎噎,使劲儿的用袖子抹眼睛,到了宫门时,已经是个泪人了。 楚唯主仆三人径直去了御书房。 楚昭早就不满钟亭儿与钟万年多次出言为难楚唯,这番听了萱草的哭诉,哪还有不相信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御书房就传出皇上口谕,羽林卫参军钟秀亭执法犯法,欺压良善,贬为庶人。由判官陆云暂代参军之职。 判官到参军中间隔了一个中侯,这种越级擢升是极为忌讳的,可长乐说的对,难得陆云不是世家子弟,任用此人,既可以刹一刹京都门阀公子哥们的嚣张气焰,也可让寒门子弟有所希冀。楚昭略一斟酌,给了个代职。 一道圣旨把匆忙带着钟秀亭进宫请罪的钟万年堵在了宫门口。 楚唯知道后,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一路飞奔回宫,若是再慢上些,岂不叫钟万年抢了先,到时候就算父皇降罪于钟秀亭,只怕也没这般利落了吧。 却说钟府,钟万年满肚子火,恨不得一脚踢死钟秀亭,闻讯赶来的钟夫人见状,立时护住儿子,哭道:“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儿子受了伤,您竟然还要责罚他!” 钟万年怒道:“都是你把他惯坏了,现在连万丞相都要避让三分的主子,他却敢捅马蜂窝,不是太岁爷头上动土吗?今天是挨一顿打,明天怕是命都没了。” 钟夫人辨道:“秀亭怎会知道那是公主的车驾?” 钟万年听了,指着钟秀亭的道:“他就算不认识公主的车驾,难道还不认识那个姓沐的侍卫!” ***************************** 某位不是很勤劳的小朋友起个大早更新有木有~看了那个收藏数就泪奔了有木有~亲们若是喜欢文文,果断收藏呀,评论呀,推荐呀~~~~ ------------ 045章 婉拒 钟秀亭也满腹的火气,闻言委屈道:“我就是认出了沐川,才怂恿着成凌昆闹事的,先是公主赏赐成曰的夫人,又有举荐成凌风,成家最近可是风光无限,我本打算借着公主之手,杀杀成家的威风,不曾想——” 钟万年越听越是生气,骂道:“成家与公主的事情,万相都没管,你算是哪颗葱,真是愚不可及!” 钟夫人听说钟秀亭被夺了官职,忧心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您倒是给拿个主意呀。” 现在来问他了,宠溺儿子的时候怎地没想到他。 钟万年没好气的道:“能怎么办?如今万相都要夹着尾巴,我们还能怎样?” 转而对钟秀亭道:“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刻苦练功,再敢出去惹是生非,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现在脸如猪头,怎会出去丢人现眼,钟秀亭自然应了。 万世衡听说后,暗道公主还真是心善,这样就收进了千竹苑,略一考量,心生一计,叫来莫言一番商议。一边使人去钟府慰问。 第二日一早,林芷使人递了个纸笺过来。 初蕊,闺名蕊娘,年十五,幼年丧母,父为武师,一年前身染恶疾,倾尽家财不得治,前日丧,遂有卖身葬父之事,暂留宿外院,待详查。 不用她吩咐,林芷每件事都处理的极好。 楚唯就将详查之事交给了沐川,如今她已经和万氏对上,行事越发小心,生怕千竹苑里进了奸细。 楚唯心里装着林芷的事,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先行去了上书房等着陈远。 等了许久,也不见陈远过来,倒是御书房的小喜子来传话,说朝议过后,楚昭单独留下陈远问话。 ****************** 一茗茶馆的雅间里,坐着万世衡与钟万年,还有就是在千秋节宴上吃了瘪的那个太常寺观政御史赵为延。 万世衡拨了拨茶叶道:“此番皇上留下陈御史问话,两位大人怎么看?” 赵为延虽然早就归附了万世衡,但却鲜少有机会被邀请到这一茗茶馆,闻言看向钟万年,见他并无答言的意思,立时抓住了表现的机会,答道:“皇上近来多次斥责御史台行事不妥,也曾说要擢升御史大夫,相爷您看,会不会是为了这事?” 当然是为了这个了,不然叫你来做什么? 万世衡向来有些看不起御史之类的言官,也正因如此,陈远才钻了空子脱颖而出,想到陈远,万世衡一阵的恼恨,面上却是颇为赞同道:“赵大人所言极是,不知可有良策应对?” 赵为延就将路上思索再三的计策献宝似的说了出来:“以我愚见,应派人好生查访一下陈大人的行止。” 言官最忌讳行止失德。 钟万年插口道:“陈杳然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要查出什么恐怕并非易事。” 赵为延闻言狡笑道:“洁身自好是不假,可难道陈府的人个个光明磊落?难保没有个仗势欺人的干出一两桩巧取豪夺的事,被御史们参上几本,虽说不是陈大人本人失德,但如此御下不严恐怕也难当御史大夫之责吧?” 万世衡和钟万年就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暗想这个赵为延还是有些用处的。 赵为延得了万世衡的话,不过三天的功夫就罗列出陈远的十余条罪名,诸如陈府的门子辱骂街坊呀、陈府的三等管事的小舅子嫖妓不给钱呀之流,都是借了陈远的势,一条条说的人证物证俱全,陈远俨然被说成了一个恶势力的保护伞。 ****************** 且说陈远总算应对完楚昭,匆匆的赶到上书房,看时辰,今天是没时间讲课了,但却一定要与楚唯照个面,这是两人一年多来的默契了。 楚唯招呼陈远入座,上了茶,也不拐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先生前日给林芷递了个信,不知所为何事?可能透露一二?” 林芷?陈远反应了一下,明白朱槿已经改回原名。暗想公主不问御书房的谈话内容,而先关心林芷的事,可见是个重情义的,这或许也是自己选择她的缘故吧。 楚唯说的委婉,但却是容不得拒绝的语气。 陈远暗自叹息,公主果然是极看重林芷的,呷了口茶,待楚唯的气势稍弱,方才道:“臣那日情急之下,实在想不到合适的人选,拖累了林芷姑娘,有心想要当面向她请罪,但男女大妨,究竟不妥,是以只能修书解释一二,聊表歉意。” 难道陈先生并非真心喜欢林芷? 楚唯不由得坐直了几分,追问道:“请问先生是如何解释的?” 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陈远心中苦笑,只得详细说了书信的内容。是叫林芷不必为此忧心,虽是御赐的婚约,但还有五年时间,总能找个由头退了这门婚事。 楚唯一听,脱口道:“林芷心里只有喜欢,怎么会忧心?” 陈远闻言,不无吃惊的看向楚唯。 楚唯也觉察自己失言,想说些什么弥补一二,却都觉是亡羊补牢,前世她并未十分关注过陈远这个人,却也知道位居三公的御史大夫陈杳然一直未曾娶妻的,难道林芷与陈先生注定无缘,楚唯顿觉无力,心情也沮丧起来,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室内的气氛就凝滞起来,陈远有心想开解一番,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如此静默了半晌,到底是陈远先道:“万相近来极为低调,京都和外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今日朝议赵文修大人弹劾云梦郡守的贪赃枉法,万相不仅没有如以往那般维护羽翼,反而赞同肃清吏治,如此一反常态,臣担心有些不妥。” 事有反常必为妖。 楚唯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换了心思和陈远商议起来。 沐川得了楚唯的命令,去查初蕊娘的身世是否属实,心知此事需得暗访,就想到了几个京城的地头蛇,他在羽林卫虽然不得志,但于平头百姓看来,确实正经的军爷,是以五年下来,也有一些巴结不上世家子弟的小混混来讨好他。沐川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何况这些人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胜在消息灵通,难保没有用到他们的时候,是以无伤大雅的事,也会帮忙一二。 看着月上枝头,沐川回到住处换了一件特意准备寻常百姓的衣服,正要出门,却听得轻微的一点声响。 换做常人,或许不会在意,可沐川在军营里曾经做过斥候,立时断定这是瓦片碎裂的声音,房上有人! 沐川不知来者何人,是何情形,不敢妄动,扫了一眼屋内,纵身一跃,将自己隐在梁上。 不多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三个黑衣蒙面人相继入内,几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沐川,其中的一个啐了一口,骂道:“明明在家的,怎么不见人!” 另一个身量稍胖的接道:“老大,怎么办?我们可是收了钟公子的银子了,难道退给他!” 先前说话的那个没好气的道:“能不退吗?说好了三日之内取了姓沐这小子的脑袋,前两日这小子躲在宫里,今天又不知去向,期限已满,人家是堂堂国舅爷,难道你敢抵赖!” 此言一出,别说那个胖子,剩下的两个没言语的蒙面人也恼火起来,四人骂骂咧咧的将沐川家洗劫一空,方才扬长而去。 对方人多势众,沐川虽自负武功了得,却也不愿冒险,好在他并不十分看重钱财。 待四人离去,沐川也悄悄了循着四人的路线,借着夜色隐蔽,跟了上去。 赵子恒一去大半年,音信皆无,杜若和段君彦也没有消息,就连沐川这边也是没有消息回报,楚唯心里很不踏实,今日又是朝议的日子,楚唯坐在上书房里等陈远下朝,暗想,看样子,陈先生应该到了升任御史大夫的时候了,虽然早就知道陈远会位列三公,但到底还是将印绶拿到手才算数。 这也总算是是件好事情吧。 楚唯借此安抚自己有些焦躁的心情。 而此时,朝堂上却是鸦雀无声。 楚昭下旨,观政御史赵文修,人品端方,恪尽职守,堪为百官表率,擢升为御史大夫,掌御史台,行监察百官之职,钦此。 几位有备而来的御史,听闻此言,如同当头一棒,不是陈杳然吗?怎么变成了赵文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的看向赵为延。 别说赵为延,就是万世衡也是一脸惊愕,皇上现在越发不按常理行事了。 可如今再要指摘赵文修这个老家伙已经是不可能,万世衡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直到车架到了相府门口,还没缓过气来。 ************************* 送上今天的一更,昨天某人电话会议开到今日凌晨,现在才发上来~~睡得晚,脑袋还在晕乎乎~~~不过还是要坚持不懈的求收藏哦~~嘻嘻~~撒花鞠躬啦~~ ------------ 046章 让贤 上书房的楚唯也是大吃一惊,又气又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父皇挑中的明明是先生您,怎地又换成了赵大人!” 忧心如焚的样子。 陈远本来没打算与楚唯说明原委,但见她这般发自肺腑的焦急,心里极为不忍,微笑着安抚道:“公主不必担忧,皇上确有擢升臣的意思,是臣认为赵大人更合适些。” 言下之意,是他自己推辞了御史大夫的职位,并且还向楚昭推荐了赵文修,楚唯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那日她心里记挂着林芷的事,又想着陈远的御史大夫是前世就注定的,是以没有多问陈远御书房里的事,想不到竟出了这么一茬儿。 她向来是个穷根究底的主子,陈远既然开了头,自然知道要解释清楚的,是以不用楚唯追问,陈远就将当日在御书房所言又重复了一遍:“…….能得皇上与公主的赏识,臣心中感念不已,但御史素来是清流,而御史大夫更是要再清高不过的,极为看重官声名望,自臣升任观政御史以来朝中多有关于臣的流言蜚语,倘若臣承蒙皇恩做了御史大夫,只怕那些传言更甚从前,又如何能够服众?” 朝中的流言,是说他走了自己的路子吧。 楚唯极为通透,立时明白过来,可心里却极为不甘,又是十分不解,难道自己的重生不仅没帮上陈远,反而害的他连御史大夫也没做成? 陈远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纠结,见她仍旧郁郁的样子,笑道:“公主恐怕不知道吧,那御史大夫整日要审阅举国所有的弹劾折子,着实劳累烦闷的很,若是臣去做,哪里还有时间与公主畅谈天下事?更何况,赵大人做这个御史大夫也是有利无弊,人尽其用,岂不甚好?” 一副很看不上眼的口气。 楚唯却只听进去了前一半,陈先生去做御史大夫确实屈才了,整日写写折子,耍耍嘴皮子,倒还不如九卿掌着实权。 楚唯这么一想,心思就活泛起来,冲口对陈远说:“先生可想过去做九卿?” 陈远闻言不由得头大,看着楚唯闪闪发亮的眼睛,却不忍泼她冷水,只好笑而不语。 楚唯就有些赧然,九卿之位岂是容易到手的?自己还是轻率了些。但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 两个人不同心思,却也算是暂且揭过了。 陈远辞了楚唯,刚出宫门没走几步,车架就停了下来,小厮松年跑过来回话:“大人,新晋的御史大夫赵大人邀您去梅花谷赏梅,轿子等在前面呢,你看——” 赵文修可不会像楚唯一样以为是陈远出了差错,楚昭才换了人选。 陈远了然一笑,道:“难得赵大人盛情,自然是要去的。” 梅花谷位于京都城北,顾名思义,以梅花为景致,其中又有茶楼、书斋、琴馆等去处,素来是文人雅士行走之地,也有附庸风雅之人在此宴会请客,此时正值梅花花期,确是一个好去处。 赵文修的车架在一处名为‘坠露轩’的茶楼前停了下来。 陈远的车架跟着停在一处,松年麻利的打起轿帘,陈远一下车,就笑着上前朝赵文修拱手施礼道:“杳然恭喜赵大人!” 赵文修苦笑道:“杳然兄,你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呀!” 两人说着并肩进了坠露轩,小厮已经前脚赶来打点妥当,两人直接被请到三楼的暖阁。轩窗轻启,谷中梅雪相映的景色一览无余。 赵文修自然的接过茶博士手中的茶具,煮起茶来,挥手让小厮双福和茶博士一起退下,陈远见了就朝松年使了个眼色,松年会意,跟着躬身退下。 点了茶,赵文修面色一整,道:“如今你我二人也算是同舟共济了,杳然兄你也别搪塞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日若是不说清楚了,我可不放你走!” 陈远早料到赵文修有此一问,洒脱一笑道:“说来不怕文修兄笑话,在下实在胸无大志,如果早认识公主几年,我倒情愿去公主府做一个谋士。” 言下之意,根本无心于朝堂。 赵文修听了半信半疑,只是两人交情尚浅,不便多问。但他却也多了一门心思,以前他不肯归附任何派系,是为了独善其身,自从赵子恒之事后,时局已经由不得他,更何况楚昭并不是个雄才大略的帝王,一条心死忠于皇上也未必能有大作为,相较之下,他选择了楚唯,但碍于有陈远在前,他并没有表现的如何积极上心,如若陈远当真无意于功名,自己是否应该放手一搏,倘若能够位极人臣,青史留名,也不枉此生了。 撂下朝堂的事,两人说起茶道来,都是行家,竟有了引为知己的意思。 ****************** 这日,楚唯用过早膳,院子里一阵热闹,原来是林芷来了。 这些天,因着林芷和陈远的事,楚唯不知如何分说,一直避着她,是以没去千竹苑。 林芷面色如常,嘴角挂着淡笑,楚唯看了松了口气,语气欢快的笑道:“呀,林芷姐姐怎么有空来看我!紫檀绿萝,还不快快糖果茶汤伺候着你们家县主大人!” 林芷听了双颊微红,抿嘴笑道:“听听,咱家公主殿下这张嘴可不得了,越发不饶人了。” 紫檀心知两人有话要说,笑着称是,招呼绿萝等人退了下去。 林芷也不喝茶,正色禀道:“公主,赵公子回来了!” 眼中闪着喜色。 楚唯就知道是好消息,连忙道:“可是有林大人的消息了?” “正是,赵公子按着我列出的家父可能栖身的地方一路寻访,直到找到宁州的鸡足山报恩寺,见到家父的好友了生大师,才有了家父的音信。” 楚唯听了为她高兴,追问道:“那林大人在哪里?你们可是见过面了?” 林芷见楚唯关切的样子,心里感动,笑道:“公主莫急,且听我说,赵公子赶到报恩寺时,家父和家兄恰好于数日前离开了,了生大师说家父每年夏秋之际都会到鸡足山盘桓数月,其他时间在哪里他也不清楚。赵公子就将我的信物暂时交给了了生大师,托他明年告知家父。” 原来是这样,虽然没见着,但到底确定了尚在人世,难怪林芷一扫陈远之事的郁气。 林芷又说:“赵公子这次顺道去了一趟大庸,这是杜若还有段公子给您的书信。” 楚唯眼睛一亮,接过两封信,厚厚的一叠,展开一看,竟然是十余封信一并带了过了,原来杜若和段君彦早就在大庸安顿下来,但毕竟初来乍到,开山僻壤,置备房舍,一行人忙得不亦乐乎,段君彦有心想要回京都给楚唯报信,又不放心留下杜若一人,且不敢将这样的书信交予驿站传递,是以事情一直拖到赵子恒去大庸的时候。 杜若为此极为心焦,每月都会按时写一封信,只想着早日有机会送来京都。 楚唯看了信,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她也想见见赵子恒,吩咐紫檀去向陈远告一天假,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朱槿一起去了千竹苑。她现在已经不必每次出宫都要向楚昭请旨了。 路上,朱槿就商量楚唯,“去年从尚宫局要来的男女共四十个人,一年观察下来,可用的恐怕只有半数,除了已经举荐给您的紫檀、绿萝、萱草、茜草四人,还有十女五男,经若言、秀文两位姐姐调教了大半年,有武学天分的,恐怕只有茜草和另五六个人。能用的人我都安排在了千竹苑各处,想着不堪用的那几个留着反而麻烦,不如发卖了清净,来向公主讨个主意。” 发卖了,自然远不如在千竹苑,楚唯有些不忍,但转而想到杜鹃,她只好硬了心肠点头同意。 林芷趁机又说:“楚唯紫檀她们,剩下的十五个人,公主今天要不要见见?” 这是要自己再掌掌眼。林芷做事就是周全,每件事都有她自己的想法,却也是每件事都会向楚唯禀明,从不会自作主张。 楚唯也想见见这些人,毕竟这是她的班底,点头说好,转念又想偌大个千竹苑,只用这么十几个人,实在少了些,就道:“人少了点,恐怕不顶用。” 林芷也是这个想法,跟着说道:“公主说的是,前几天徐嬤嬤使人来与我说,今年又给公主物色了十几个人,问什么时候送来合适。” 说着微微一顿,看向楚唯略有犹豫道:“我想着有了去年那一遭,宫里的人恐怕都知道千竹苑在尚宫局选人的事……” *************************** 今天的更新出炉啦~~嘻嘻,过年倒计时中~~话说现在过年都不知道做什么好,没人陪我打牌呀,如果不打牌,那难道只有码字吗?唉,也只好这样了~~预祝亲爱的你们happychinesenewyear!长乐小朋友90度鞠躬:恭喜发财,收藏、评论各种拿来~~~ ------------ 047章 相府 楚唯本来还想夸徐嬷嬷做事稳妥呢,经林芷这么一提醒,也觉得尚宫局的人恐怕不够可靠了,一年的时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安插了眼线在尚宫局里,有意通过尚宫局把人安到千竹苑呢? 楚唯想着就赞赏的看了林芷一眼道:“果然什么事的逃不出我们林芷姑娘的手掌心!” 林芷笑道:“这不都是公主教导有方嘛!” 我什么时候教导过你的?楚唯翻了个白眼! 林芷转而正色道:“当日我只说要商量公主,没有立时答应徐嬷嬷,如今既已得了公主的话,我回去就使人去回了徐嬷嬷,就说皇宫里添了二皇子、花美人又有了身孕,加上年节临近,所以我们就不给尚宫局添麻烦了,您看行不行!” 怎么不行?林芷做事似乎就没有出过差错的,楚唯越发的放心。 大半年不见,赵子恒比之此前明显黑了许多,却也添了成熟稳重的气度。 楚唯笑着让他坐下说话。 不必楚唯发问,赵子恒详细的说了大庸那边的情形。 ……隐居在一座名为‘天子山’的山谷里,山中有河涧,绵延十余里,只要派人守住两端的谷口,外人等闲进不来,周遭因山势险要,远离县城,人迹罕至,甚是隐秘。 薛、梅两家和段君彦、杜若等一起在谷中腹地开垦田园,凿开山石,修建洞穴作为房舍。已经颇具规模,至今一共纳入了湘西、湘东、临贺、苍梧等郡县难民七千余人,都安顿妥当,依着公主的吩咐,由段师兄和梅家几位老少先生分组整编成师,轮流耕作、练兵。 原来赵子恒出京寻访林清时,楚唯还给他安排了另一个任务,就是先到大庸通知段君彦想办法暗中收纳因南蛮入侵而流离失所的难民,进而组建一支秘密的军队。 楚唯听了眼睛亮亮的,难掩的喜悦,赵子恒见了不由得也跟着开怀起来,几个月来昼夜奔波的劳累瞬间消失一空。 站在楚唯身后的木槿恰好看到赵子恒的神情,心里莫名的堵得慌。 自从楚昭下旨把云梦郡赐为楚唯的封地,楚唯就想好好的整顿一番,赵文修就是揣摩到了楚唯的心意,所以上本弹劾云梦郡守段月明贪赃枉法,楚昭日前派了大理寺卿江怀瑾为钦差大臣前去调查。 大理寺的人,楚唯自然信不过,再加上薛家原本在云梦的家财尚无下落,楚唯就更看中云梦的情形,几日来,她一直为此事伤脑筋,沐川那边查初蕊娘的身世还没有结果,她能用的人只有韩雪峰,可她又担心韩雪峰等人的武功不足以同时完成监视江怀瑾、调查段明月及薛家家财去向的任务。 如今赵子恒回来的正是时候,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云梦。 转眼就是腊月初三,楚唯的三年孝期届满出服。 皇后大祭,典礼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拜祭完毕,群臣依次退出,最后,楚唯送楚昭出门,道:“父皇,儿臣想再陪母后一会儿。” 楚昭极为疼惜的看着楚唯半晌,点了点头。 楚唯在徐近雅灵位前整整跪了一夜,直至东方既白,方才郑重的拜了三拜,离开太庙。 晨光熹微中,楚唯下颌微扬,脸上丝毫没有一夜未眠应有的疲倦,她修炼牡丹芳华引三年有余,一是刻苦不辍,二来心志坚定,竟已经到了可随时随地入定练功的境界。 虽然出了孝,但楚唯穿惯素淡的衣饰,第二日还是一袭白衣去了上书房。 陈远再次提起了对万世衡行止异常的担忧,微微皱眉道:“……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过十天就是万世衡的生辰,我要去相府贺寿,或许可以趁机查探一二。” 楚唯就想,陈先生不会武功,官位又比万世衡低,根本不可能在万府之中自由行走,探查情形更是难上加难,如果自己能亲去一趟就好了。 心里盘算着就到了御书房,楚昭正在批阅奏折,见楚唯进来,笑着向她招手道:“长乐来得正好,陪朕一起用膳吧。” 楚唯正要说好,却见小喜子在殿外探了探头,楚唯就唤道:“小喜子,进来回话吧。” 小喜子心里为难,可刚好今日小顺子去了御膳房,钟灵宫的人就找上了他,他有心不理,却又不敢,正为难时,听到楚唯的召唤,只能硬着头皮进来回话。 原来是钟灵宫的宫女樱桃来了,说是二皇子有些不适,想请楚昭亲去看一眼。 楚昭自楚晨的身世传言后,心里就像埋了根刺,鲜少会去钟灵宫,万胜雪就找了各种因由来请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楚昭听了,心知又是万胜雪的借口,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楚唯却灵机一动道:“父皇,长乐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二弟了,不如长乐陪着父皇一起去钟灵宫吧。” 长乐再能干,终究是女子,到头来还是要倚仗她的兄弟们。 楚昭想到这点,就收回了拒绝的话,带着楚唯一起去了钟灵宫。 果然如楚昭所料,楚晨好好的睡在摇篮里,看不出丝毫异样。 楚唯却全当没看见,捧着一副半是好奇半是关切的神情向万胜雪问长问短,问得万胜雪极为不自在。 楚唯心里好笑,撒谎的人自然就要圆谎嘛。 见万胜雪一副弱不胜力的病美人模样,笑道:“父皇,万经娥自从诞下皇子一直身子虚弱,长乐听闻过几日就是万丞相的寿辰,不若父皇让万经娥趁机出宫散散心,或许就好了呢?” 楚昭也为了万胜雪的身体始终不能康健而烦恼,毕竟他认为是自己没能照顾好万胜雪,才致使万胜雪遇袭早产亏了身子。 听了楚唯的建议,赞同的点头。 万胜雪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不禁大喜过望,连连谢恩。 顺带着也向楚唯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楚唯就笑问道:“万家是京都世家,丞相府里一定有许多奇珍异宝吧?” 万胜雪正是高兴,闻言不无得意的道:“奇珍异宝说不上,但家父素来喜爱江南的园林山水,家中的园子虽小,却也称的上是一步一景!” 楚唯立时露出了羡慕好奇的目光,叹道:“真的!若是有机会去看看就好了!” 女儿孝期三年,难得出了服,想出去玩也是常理,更何况她对于草不园林也感兴趣。 楚昭想着就笑道:“这有什么难的?长乐就和万经娥一起去玩吧。” ***************** 腊月十四,丞相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前来恭贺之人几乎遍布楚国二十七郡,从早上开始就络绎不绝。 万世衡今年流年不利,几桩悬案都查不出结果,心中郁闷,也想趁着这次寿宴扫扫晦气,是以办的很是隆重。 刚交午时,万胜雪的鸾轿到了相府正门。 历来皇妃入宫就很难有机会回娘家的,如今楚昭能下旨令万胜雪归省,在外人看来,那是极为荣耀的事。 万世衡和岳氏早就得了信,带着一众家眷出门迎接,哪知后面竟还有公主的朱轮车,万世衡脸色一僵,公主怎么也来了? 楚唯透着轿帘的缝隙也在向外观看,远远的看见人群中朝她微笑颔首的陈远。 ****************** 一番见礼完毕,万胜雪和楚唯就被直接请进了内院,由来参加寿宴的一众诰命夫人陪着,万府的寿宴办得极为热闹,内外院都请了戏班子。 万岳氏引着众人上了暖阁,开着窗子,看戏的角度正好,外间是隆冬时节,暖阁里却是温暖如春。 楚唯前世就对听戏没什么兴趣,随意点了一出,也不知唱的是什么。 不多时有婆子来回话,午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宾主入席。 万岳氏笑着起身招呼万胜雪和楚唯,楚唯就注意到万岳氏身边一直侍立着一个花信年纪的美貌女子,穿戴虽然素净,却显然不是丫鬟仆妇,且她全程对万岳氏小心翼翼,万岳氏却没给过她好脸色。 万胜雪起身时似乎无意的一脚踢在那美妇的膝弯上,那美妇一个踉跄看着就要撞到万岳氏。 楚唯就走在万胜雪身旁,见此情形,迅疾抬手拉住了那美妇的衣袖,手上微一用力,就稳住了她的身形。 万胜雪没想到楚唯会出手,蹙眉斥道:“方姨娘也是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真是上不得台面,冲撞了公主,还不请罪。” 原来是万世衡的姨娘,楚唯有些嗤之以鼻,万胜雪的伎俩也太烂了些。 想不到那方姨娘明明受了陷害,却丝毫不辩白,闻言乖顺的跪在楚唯面前请罪。 楚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心生怜意,道:“方夫人也不是有意的,快些起来吧。” *********************** 今天的更新,周末蹦蹦跳跳的求收藏喔~~ 最近在读安东尼的书,有一句:“…觉得很可笑我在每一个地方想你人很多的时候想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更是成了思想的猪角这样的你让我羡慕”。 安东尼的没有标点符号的文字,读着读着就感觉全世界都温暖起来。 ------------ 048章 相遇 楚唯懒得管万家的家事,只当没看见,在众人簇拥下入了女眷第一席。 她心里有事,吃了一会儿,就悄声与万胜雪说要去小解,万胜雪略一皱眉,一脸言不由衷的说要陪楚唯一起去,楚唯自然不会带上她,连连摇手推辞,让万胜雪母女多说说话,只叫丫鬟陪着就好了。 万岳氏是主人,自然不便离席,更何况她如今有了皇子外孙,也没太把楚唯放在眼里。但方才万世衡特意派人来提醒她,决不能让公主在内院随意走动,是以万岳氏不敢怠慢,派了四个得力的丫鬟和两个婆子一起陪着楚唯主仆。 楚唯这次特意带上了若言和秀文两个会武功的,另外还有紫檀、绿萝、萱草、茜草等四人,加上相府的仆婢,可说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了。 楚唯假意去了一趟茅房,出来就眼睛看向园子,道:“我在宫里就听万经娥说丞相府花园别有洞天,今天一定要欣赏一番的。” 说着不搭理万岳氏派了的丫鬟婆子,径自带着人进了园子。 万家的丫鬟们也不敢阻拦,只好遣了一个丫鬟回去通禀万岳氏,剩下的五人紧紧的跟着楚唯。 万家的园林果然是江南园林中的精华,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廊桥飞瀑,楚唯看着啧啧称奇,一边心里焦急,怎么想个法子甩掉这万府的仆人才好! 楚唯心里盘算着,脚步却丝毫不停,时而还像模像样的品赏一番周围的景致。沿着青石板路前行,景致依次变化,花树间一转,迎面有一处假山横在路上,若要前行只能从假山下的山洞中通过。 楚唯眼睛一亮,一边向前行走,一边在紫檀耳边说了几句。 紫檀会意,把楚唯的意思与绿萝几个悄声说了。 说话间就到了山洞近前,万府的丫鬟见几人窃窃私语,担心其中有什么蹊跷,赶忙挤到近前道:“公主,山洞湿滑,奴婢给您带路吧。” 说着就要走到楚唯前头,茜草看着那丫鬟的势头,忽地错开一步,两人就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块儿。 “哎呦!” 茜草痛叫一声,踉跄一下摔在地上,正好隔在了楚唯和万府的丫鬟之间,堵住了洞口,而楚唯则先一步进了山洞。 看着摔在地上的茜草,万府的丫鬟也是大惊失色,她可不敢得罪公主身边的丫鬟,连忙上前来扶茜草,茜草自然不能让她如意,暗自运用内力,几个丫鬟都扶不起来。 萱草站在一旁双手叉着腰伶牙俐齿的教训起那个丫鬟来,连上绿萝也跟着呵斥。 万府的丫鬟只好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 几人折腾了一阵子,紫檀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几个撒了野吗?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跟上来。” 绿萝等一叠声的称是,一边抱怨着万府的丫鬟,一边连拖带拽的扶起茜草,几个人方才进了山洞。 山洞只有丈许长,出了山洞景致又是不同,眼前是一处三面环水的湖心暖阁,紫檀站在暖阁旁边向众人招呼。 说是楚唯要在暖阁里稍作休息,一叠声的吩咐万府的丫鬟去准备暖炉、茶点等物事。 万府的丫鬟不敢怠慢,两个人一溜烟的去了,万府跟来的六个人就剩下了三个,紫檀、绿萝进了暖阁,茜草和萱草却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写着‘不得入内’,万府的丫鬟理亏在先,自然不敢上前理论,乖乖的守在暖阁外。 暗想只管跟住公主就可以交差了。 却不想正中了楚唯的金蝉脱壳之计,楚唯根本没在暖阁里,而是带着若言和秀文绕过暖阁进了花园深处。 花园一分为二,一条人造的河流横在中间,河上筑有廊桥,河对岸的不远处就是一片房舍,料想就是相府内宅所在了,她想找的是万世衡的卧房或是书房。 楚唯向廊桥方向看了一眼,距离她有些远,楚唯心道时间紧迫,万府的人随时可能跟上来。 若言比楚唯身量高出许多,一眼看到河上有一个画舫,提醒道:“公主,前面有一艘画舫。” 楚唯闻言一喜,按着若言手指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画舫极为精致,有一个雕琢景致的船舱,舱前挂着云锦的帘子。 楚唯当先一步上了画舫,略一沉吟,抬手掀开锦帘。 不过一瞬的功夫,楚唯就摔开锦帘,吓了跟在后面的若言一跳。 连忙道:“公主,什么事?” 说着提神戒备,就要上前来掀锦帘。 楚唯缓过神来,不着痕迹的挡在若言身前,道:“万府的人恐怕要跟上来了,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这么白来一遭,若言姐姐、秀文姐姐,那两座屋舍修缮精致,想来是万府的重要所在,你们两位去烧了它。” 说着向一东一西两座高大的屋舍一指。 若言有些不解,难道她们是来烧房子的?却又不敢多问,迟疑道:“那公主您?” “我在轿辇停放的地方等你们,火势一起,内院必定大乱,到时候紫檀他们也好蒙混过去。” 两人知道楚唯武功不弱,闻言觑了船舱一眼,快步向两个方向奔去。 楚唯待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矮身进了船舱。 ********************* 船舱的角落里半卧着一个男孩子,八九岁的年纪,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白色的衣襟上有着斑驳的血迹,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脸色苍白憔悴得让人心疼,乌黑的发丝随意的散落在肩上,长长的眉毛下一双精致的凤眼,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幽黑的眼眸如一汪深潭,清澈明亮而又深不见底,仿佛蕴藏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 好漂亮的一个孩子! 楚唯这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待看清他的面貌后,还是见鬼一般的身子僵硬的像一根木头如同木雕泥塑似的呆立在舱门口。 她此生曾经无数次的祈祷能够在梦中见到的就是这张脸。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的湿了她冻得通红的脸颊,楚唯用仅有的清明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有叫出‘轩儿’这个名字。 理智在她的耳畔叫嚣,他不是轩儿!轩儿还没出生又或是已经死了。 半晌,楚唯才勉强能动弹脚步,她几乎是有些蹒跚的挪到男孩身边,望着近在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感情就像洪水一般随时就会决堤,她看见自己颤抖的伸出手,去拉男孩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直不言不动男孩一下子缩回手,楚唯只拉到了他的衣袖。 而他的这个动作也彻底的把楚唯惊醒。 楚唯摸了一把眼泪,拉着他的衣袖低声道:“跟我走!” “你是谁?我又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楚唯一时语塞,喃喃道:“我是长乐。” 男孩听了就露出了个‘然后呢?’的笑容。 是呀,人家为什么要跟她走呢?可眼见他身上似乎有伤,脸色也很不好的样子,天寒地冻的只穿了件单衣躲在这里,处境一定极为艰难,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想到这些,楚唯就心痛的不能呼吸,刚收住的眼泪又流下来。 男孩似乎被她的眼泪打动,放下之前的问题,转而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呃——”楚唯再次语塞,讷讷道:“先到东跨院吧,我的马车那里,然后,然后再想办法出去。” 楚唯也感觉自己的话很不靠谱,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公主,他们应该不会拦我的,而且一会儿有两处会走水,咱们可以趁着乱离开相府。” “楚国的公主?” “恩!”楚唯使劲的点头,“快走吧,行吗?” 语气中带着一丝央求。 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赌局,男孩看定楚唯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万府的后花园,专拣僻静的花径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不见边界,眼见着东边的大屋已经冒出了浓浓的黑烟,楚唯心里焦急不已,手掌也渗出汗珠来,恨不得立时就能到东跨院。 眼前又是一个岔路口,东跨院应该在东边吧,楚唯略一思索,拉着男孩捡了东边的小路。 “你是要去东跨院吗?” “恩!” “这条路不对。” 楚唯本来一门心思在赶路上,并没有在意跟在身后的男孩,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扭头看向他,奇道:“你知道路?” 男孩半合着眼帘,极为虚弱的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楚唯有些暴躁的嚷道。 男孩这次干脆把眼睛全合上了,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楚唯正在后悔自己刚刚不该叫喊,但见男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 两人一时僵在原地。 “有人来了!” ****************************** 送上今天的一更。 某人的最爱出场了,可能是因为太期待,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写了,总是不能满意,就像是有了一条很喜欢的裙子,就总是找不到搭配的鞋子~~ 唉,纠结呀,这个出场,亲们将就着看看吧~~ 还是厚颜无耻的求收藏啦~~么么哒~ ------------ 049章 混水 男孩低声提醒道,反手拉着楚唯隐到路旁的花丛中。 楚唯也听到了动静,略一估算,来人应该还有一段距离的,暗忖,这家伙的耳力怎么比我还好! 楚唯想着就多看了男孩一眼,他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些,嘴唇也冻得青紫,单薄而宽大的衣袖里灌满了寒风,整个人就像是晚秋的残叶,仿佛随时可能随风伤逝。 楚唯一下子就软了心肠,声音也柔和下来却是极为郑重的道:“你等我一下,就在这,我很快回来。” 男孩像是没听见的样子,依旧合着眼帘。 楚唯无可奈何,却也不敢离开,听着那脚步声越发近了,心里反而平和了些,索性守株待兔好了。 不多时一个穿灰色袍子的八九岁模样的小厮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向两旁查看,想是听到了楚唯的叫嚷声,寻了过来。 楚唯暗道,万世衡这相府管得可真不错,东面都起火了,这边却一点没有乱。 随手从土里抠出一个小石子,手上用力,咚的一声,落到了花径的另一侧,那灰袍小厮果然被这声音吸引,停了脚步,扭头向那边张望。 楚唯心知机不可失,施展凌波微步的功夫,倏忽见就到了小厮的身后,那小厮也是学过武艺的,立时听到风声,可楚唯更快,不等那小厮回头,纵身一跃,变掌为刀,用了两成的功力在他的耳门穴上一击,那小厮一声没吭就跌在地上。 情形紧急,楚唯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直接剥下他的棉袍,把他的身体推进花丛中掩蔽起来。 动作一气呵成。 楚唯抱着棉袍扭头正对上男孩审视的目光,她也懒得解释,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帮着男孩飞快的穿上棉袍,还正合身!满以为男孩至少会说声谢谢,哪知这孩子竟然连一点谢意也没有,泰然的接受了。 楚唯嘟了嘟嘴,摆出一脸的不高兴。 男孩出了口气,重又闭上眼睛,片刻道:“原路返回一百二十丈,右转直走,岔路口东行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左侧两株月桂树之间有一个角门,可以直接到东跨院。” 楚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孩子是个活地图吗?干嘛不早说。 腹诽着,却一刻也不耽搁,拉着男孩就往回跑,她现在不仅要避开相府的人,还要在秀文和若言前头赶回车架,将男孩藏好才行。 两人路上遇到了几波巡逻的护卫,但凭借超群的耳力,都妥当的躲藏过去。 果然如男孩所说,不多时就到了角门处,门上了锁,楚唯看了男孩一眼道:“怎么上锁了!” 男孩显然也不知道这里是不通的,轻轻的摇了摇头。 西边的大屋也起了火,东跨院是相府外院仆役居住的地方,此时,隔着木门,能听到里面的嘈杂,两处起火,外院已经有些乱了,楚唯心道此时再寻其他出路是不可能了,灵光一闪,俯身抽出藏在鹿皮靴中的饮泉剑,饮泉剑不愧为销铁如泥的利器,楚唯手上略一用力,锁环就断为两半。 楚唯轻轻将角门拉开了一个缝隙,外面应该是东跨院的后罩房,地上撂着几处活计,想来原本在这里做工的人都赶去救火了。 楚唯不敢耽搁,拉着男孩闪入东跨院,寻到停放车辇的地方,护国公主的车架是红帏红幨、红盖青缘的朱轮车,头一份尊贵的停在了左起第一个位置,极为醒目。 楚唯平时并不乘坐这辆拉风的车子,因今天场合正式,才坐了朱轮车。 院子里只剩下三五个照看车辇的小厮,也都是个个伸长了脖子向东或是向西边的起火处张望。 楚唯和男孩两个人身材矮小,又故意压低了身子,不费力就躲过小厮们的视线,绕到楚唯的车架前,楚唯暗运内力,拉着那男孩纵身跃上车辕,落下时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男孩就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楚唯一眼。 楚唯的轿辇极为宽敞,约莫有五尺见方,除了车门,其余三面是紫檀木制的座位,当中固定着一具紫檀雕花的圆形茶几,上面摆着暖炉、茶具、糖果点心等一应物事,车内装饰不同于外面清一水的正红色,帐幔、桌围、椅披等用的是白底彩织百花争春图样的云锦段铺饰,雅致而不失雍容,搭配的恰到好处。 男孩略微打量了一眼车内的布置,也不用楚唯礼让,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了,随手拿起木几上的水磨红铜竹节钎子,轻轻拨了拨五彩祥云掐丝景泰蓝暖炉中的碳火,本来奄奄一息的碳火重又现出红彤彤的光亮。男孩放下钎子,将茶壶放在炉上热着,一系列的动作优雅而流畅。 像是专程来煮茶的。 楚唯看得直撇嘴,这家伙半条命都没了,还能这般闲适,倒显得一直透过轿帘关注着外间动向的她不够稳重了。 楚唯正想着说点什么,外面传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听声音是来了不少人。 楚唯赶忙对男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身掀开帘子,利落的跳下马车,施展凌波微步的功夫,几个闪身就跃出了东跨院北面的围墙,一个小厮恰好朝这边看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一闪,再看时,哪还有什么人,那小厮赶忙又揉了揉眼睛,四处看看都没什么异常,暗想昨夜天气骤冷,府里的棉被还没来得及发下来,冻得他几乎一夜未眠,眼都花了,低声咒骂了一句,扭头又向着火的方位张望。 若言和紫檀快步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绿萝等人以及相府的几名丫鬟婆子。 楚唯几个起落绕到了紫檀等人的身后,正看见向这边追过来的秀文,两人汇到一处,秀文就朝前面招呼道:“紫檀姑娘——” 秀文暗自用了内力,声音不大却传得甚远,公主不见了,紫檀正是心急如焚,听见声音有些不耐的转头向后看了一眼,没想到楚唯竟在身后。 紫檀‘呀’的一声轻呼,小跑着赶到楚唯面前,却见楚唯眼睛红肿,衣饰也有些凌乱,惊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其余人闻声也围了上来,见楚唯的模样,俱是惊诧不已。楚唯却紧紧的握着紫檀的手,一个字也不说。 秀文看着差不多了,按照楚唯的意思,朝着众人道:“公主是被火势给惊着了,紫檀姑娘,还是快些护送公主回宫吧,也好请御医来查看一下!” 紫檀见识过楚唯的果敢,听了秀文的解释,心里半信半疑,但见楚唯紧抿着嘴,也乖觉的没有多问,拉着楚唯向前走,一边说道:“公主的手怎么这么凉,快到车里暖和一下。” 楚唯却说:“紫檀,座箱的钥匙你可带在身上?” “带着呢”,紫檀说着捏了一下自己的袖袋,做事极为谨慎。 “我记得指月在座箱里面放了一件狐皮大氅,你去给我取来,我冷的厉害。” 紫檀一听连忙应了一声,小跑着往车驾去,楚唯也跟着她跑起来,不多时二人到了车辇前面,紫檀正要爬上车辕,不想楚唯在后面唤了一声:“紫檀,还是我自己取吧,你带着绿萝速速去与岳夫人和万经娥打个招呼,就说我不大舒服,先回去了。” 紫檀听了一愣,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告而别确实于礼不合,有些为难的说:“公主,要不让茜草取吧。” “不必了”,楚唯道,鲜少会有如此生硬的语气,紫檀吓了一跳,旋即一想可能是公主太冷了,看着从后面追过来的尚不知发生何事的茜草等人,紫檀暗骂自己确实不应该在这里罗嗦,耽误时间不说,冻着了公主可怎么办? 几个念头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紫檀掏出一把拴着五福临门络子的小金钥匙递给了楚唯,一边伸手来扶楚唯上车,楚唯摆了摆手,纵身一跃上了朱轮车,嘴里催着紫檀快去快回。 车辇内,男孩看样子已经温好了茶水,端着她的七色琉璃茶盏这在悠然的品着茶,桌上的点心也少了好几块,许是解决了温饱问题,男孩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这家伙可真是心宽,楚唯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有心说他几句,眼下却不是时候,上前一步拉起男孩,接着俯身麻利的打开了座位下面的座箱,一边转头对男孩道:“你先藏在这里面,快点。” 男孩看了一眼打开的座箱,淡笑着对楚唯说道:“这里面,会不会挤了点?” 一脸很为难很无辜的表情。 楚唯愕然,扭头一看,原来指月在里面塞了满满的一箱子衣物,竟然还有一条薄被,楚唯抚了抚额,也顾不得许多,扯出了薄被和狐皮大氅,箱子总算空出了一半。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都快过年了,无家可归的长乐小朋友求收藏~~各种求~~么么哒~ 保证坑品哦~~ PS这几章写的有点没感觉撒~~ ------------ 050章 解救 男孩才依着她的话躺进箱子里,还不忘抽出一件袄子盖在身上,又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 楚唯见他总算妥当了,飞快的盖上箱子上了锁,还来不及穿上狐皮大氅,外面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似是来了很多人。 萱草等人早就到了,但没有楚唯的召唤,都只是安静的候在车外,这是谁又来了? *********************** 岳氏先前就得了信,说是公主并不在湖心亭,而是甩下她派的仆婢自己去玩了,岳夫人一听唬了一跳,万世衡特意吩咐她要看好楚唯的,如今自己办砸了,可如何是好?正要多派人手去寻找楚唯,就有家奴来报后院东边的碧月楼走水,接着又有人报说西边的藏宝阁起了火。 岳氏慌忙安排人东西两处救火,一边又要想着寻找楚唯,席上的各家夫人太太们听说了相府走火的事,都觉得不应呆在这里,又纷纷来与她道别,弄得她焦头烂额。 万胜雪也不省心,听说她曾经的闺房碧月楼走水,差点跳了起来,一叠声的打发人去救火,又吵着要亲去监督,一屋子的客人,岳氏哪敢劳动她,若是传出去,可是死罪,可这话不能明说,只得好说歹说的劝住万胜雪。 正这功夫,万世衡身边伺候的小厮松果来了后院,来问楚唯的事,岳氏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丫鬟匆匆的跑来禀报说在东跨院遇到了公主,看样子确实是受了惊吓。 起火的事她可以不管,但楚唯的事却是万世衡亲自交代给她的,岳氏不敢怠慢,与万胜雪说了几句,心急火燎的带着人直奔东跨院,路上和前来传话的紫檀绿萝二人碰了个正着,于是两厢汇合一起赶了过来。 岳氏见一群丫鬟围着朱轮车,快步走上前去,微微躬身问道:“公主,臣妾听说您受了惊吓,要不要请个御医来看看?” 等了半晌,没有回话,岳氏就有些担忧的瞄了一眼车帘,暗想公主该不是又趁机跑到哪里去了吧? 想到万世衡的狠厉,已经极为烦躁不安的岳氏霍的上前几步,一把掀开车帘,这一下事出突然,若言等人待要阻挡时,车帘已经大开。 紫檀惊声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臣妾方才见公主不曾答话,着实担心公主身体,才失了分寸,请公主恕罪。” 话虽这样说,却没有放下车帘,依旧点着脚尖扯着脖子往里面张望。 紫檀见状大怒,可对方好歹是一品夫人,又不好动手,正想开口斥责,里面传出楚唯虚弱的声音。 紫檀顾不得岳氏,来不及搬什么脚蹬,借着若言的力气爬上车辕,关切道:“公主有什么吩咐?可是好些了?” 楚唯像是脱了力,气息不济的说道:“请岳夫人上来说话吧,放下帘子,我实在是冷。” 这下竖着耳朵的岳氏也听见了,不用紫檀说话,踩着丫鬟的背脊上了马车。 她此时如同惊弓之鸟,必须得亲眼见到楚唯方才能放心。 车厢里,楚唯裹着个狐皮大氅横躺在座椅上面,身下还铺了条锦被,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双颊通红,眼睛红肿,果真是受了惊吓的样子,而且还吓得不轻。 岳氏没料到楚唯会是这般情形,一时懵在门口,口中呐呐的听不出说些什么。 紫檀担心楚唯,语气颇为不耐的催促道:“夫人有什么话,还请快些说了吧,公主身子不舒服,要尽快回宫才好,可耽误不得!” 岳氏本来就是想确定一下楚唯在不在车上,如今见也见到了,哪还有什么要说的,闻言免不了虚寒微暖几句,见楚唯有气无力的样子,又想小孩子本就容易冲撞不干净的东西,如果真在相府里出了事,她恐怕难逃责罚,赶忙连声告罪退了出去。 楚唯松了口气。 紫檀担心楚唯,不敢耽搁,连忙出了车箱,站在车辕上吩咐众人护送公主回宫,一旁去吃酒的沐川等人和驾车的车夫都以闻讯赶了回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相府,直奔皇宫,车夫听说公主身体不适,怕受了颠簸,车速就慢了许多。 再说万世衡,自听闻后院走水,就把招待宾客的事情交给了从晋安赶回来为他祝寿的万覆雨,匆匆去了书房。 见书房并无异样,心里略宽,但他素来谨慎,还是进了秘道去查看男孩的情况,到了密室,哪里还有人影?万世衡探了一下床上的锦被,一点余温也没有,看来是走了多时了。 万世衡一掌把床板拍的粉碎,眼里都能喷出火来,怒气冲冲的快步走出密道。 看到相府失火的莫言和莫语刚从外面赶了回来,正碰上杀气腾腾的万世衡。 两人尚不知男孩失踪之事,但见万世衡脸色铁青,都吓得不敢出声。 万世衡也知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孩子,否则自己的摄魂术必定受阻,强忍着怒火道:“那孩子不见了,莫言你速去追查,莫语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松果的声音,“老爷,听说公主在园子里受了惊吓,现在正要回宫呢,夫人已经亲自过去了。” 关楚唯什么事? 万世衡示意莫言和莫语先行回避,道:“你进来说话。” 万世衡的书房是相府中的禁地,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敢擅自进来,就算是打扫的仆役也不例外。 松果有些胆怯的推门进来。 万世衡问道:“公主怎么在园子里?因何受了惊吓?” 岳氏说的含糊,松果为了交差,向伺候的婆子问了情形,也不知是否可信,可眼下万世衡语气不善,他不敢说不清楚,只得硬着头皮道:“听说是公主借着观赏精致的由头进了园子,夫人派了六位姐姐妈妈陪着,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公主,后来就说是在园子里受了惊吓,至于如何受惊,夫人已经亲去询问了。” 松果说着冷汗直冒,不想万世衡只是挥了挥手就放了他,他逃命似的退出书房。 楚唯的表现太蹊跷了,这丫头几次三番的阴谋算计,弄得他焦头烂额,害儿子失掉金吾卫指挥史的职司,这次看来就算不是她劫走了那孩子,也必定与她有莫大的关连,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万世衡想着眼睛里就露出狠色,冷声道:“莫言,你带着人给我在府内仔细搜查,一草一木也不得漏掉,莫语,你带着人速去追上公主的车架,若那孩子在车上,就给我活着带回来,其余的人,都杀了!” 公主在相府回宫的路上被刺杀,皇上自然会迁怒于他,但众人也都见到他忙于处理相府起火之事,想必不会怀疑到他。 在莫语眼里,只有万世衡一个主子,闻言也不多说,领命和莫言一起快步由另一条秘道离开书房。 楚唯的虚弱是装出来的,但脸上也着实被风吹得通红,是以不仅骗过了岳氏,连着紫檀等人也极为担心,楚唯满脑子都在想男孩的事,根本也没顾上和她们说明。 紫檀就和绿萝商量:“公主的脸色看着不太好,我想着马车颠簸总是不妥,这里离千竹苑要比皇宫近上许多,不如先到千竹苑安顿下来再说。” 绿萝也正有这个意思,听了立时点头道:“我去和沐大人说一声,叫他派人先行去千竹苑安排,另外再叫人传御医速去。” 沐川等人是骑马的,自然要快很多。 马车是不能进**的,就算是她的车驾,也得在宫门处换乘肩舆,车驾则要送去太仆寺下属的车府存放,楚唯正在为如何把男孩带出来而发愁,听了紫檀和绿萝的对话,心中大喜,暗道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节,千竹苑是自己的地盘,办起事来就容易多了。 今日护卫的除了沐川,还有四人,沐川得了绿萝的话,挑了两个口齿伶俐的侍卫分别快马加鞭赶去太医院和千竹苑报信。 他自己则提马走到了楚唯的车驾旁边,虽然光天化日之下的京都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但如今,连相府都起了火,沐川就不由得更为谨慎了几分,招呼另两个人一起护卫在楚唯的车辇周围。 夫子胡同,是京都背街的一条极有历史的胡同,居住着许多高门大户,四通八达的巷子通往京都城的各个方向,其中也有一条通往鸡鸣寺胡同,因着巷子窄小,不宜行车,车夫平素都是挑大路走,但今天楚唯身体不适,车夫就想着抄个近路,早点安顿下公主,免得公主在车上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一行人不多时就进了夫子胡同。 夫子胡同两面都是高墙,道路又窄,行人也不多,沐川暗道,这车夫怎么选了这么一条路,上前去问了缘由,见车夫说的也是在理,只能点头不语,更加小心了几分,这样的巷子,若是出了意外,就算是逃跑都难。 *************************** 起了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哭着喊着求收藏、求评论喔~~ 上班到除夕的某人飘过~~~ ------------ 051章 劫杀 一阵寒风卷着漫天的梧桐残叶,在狭窄的巷子中呼啸而过,朱轮车上厚重的锦帘竟也被风力掀动起来,绿萝挨着车门,连忙用手按住门帘,嘴里嘟囔道:“这天变得可真快,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面‘嗖、嗖’几声,接着是沐川的一声断喝,和不知是谁的惨叫声,几乎是同时间,朱轮车猛地一震,生生的停住。 楚唯霍的坐起身来,就听绿萝叫道:“紫檀你照顾公主,我下去看看!” 说着一掀帘子,利落的跳下马车。 紫檀不似绿萝一样身怀武技,一惊之下随即反应过来,起身坐到楚唯身旁,握住楚唯的小手道:“公主莫怕,沐大人他们在外面,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的很笃定的样子,其实心里也很害怕吧? 楚唯此时想到的却是座箱里面藏着的男孩,闻言勉强点了点头,却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警觉起来。 外面传来侍卫的呼喝声,若言等人的娇叱声,兵器相击的鸣叫声,楚唯坐在车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每一声传来,似乎都能撕裂车厢内静止的空气,紫檀的手心开始沁出冷汗。楚唯能感受到她压抑的不安。 楚唯暗想这样下去可不行,自己得看看外面的情形,也好想些对策。想着就要起身出去,紫檀连忙抱住她,劝道:“外面危险,公主再等等吧。” 楚唯自持会凌波微步的功夫,就算打不过人,也不会轻易受伤,正要推开紫檀,一只弩箭带着劲风‘砰’的穿破车壁,从后面斜刺里射入车内,贴着楚唯的脸颊穿出车帘,接着就听见‘噗’一下血肉撕裂的声音,车夫一声惨叫倒下身子,脑袋正好撞进车帘里。 马匹失了控制又受了惊吓,长嘶一声撒腿狂奔。 这一切不过须臾的功夫,楚唯和紫檀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就双双被摔到车厢的后壁上,楚唯到底练过武功,手上用力,勉强扶助车壁,紫檀却一头撞在车厢后面的横栏上,滚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那射出弩箭的人似乎也没想到马匹会受惊奔驰,呼喝着追了过来,接着又嗖嗖几声,因着车帘被方才杀死车夫的弩箭撕掉了一大半,楚唯眼睁睁的看着两匹马接连中箭,连声惨叫。 两匹马轰的倒在地上,但马车速度太快,虽然死了马匹,势头却丝毫不减,径直向前翻过出去,生生折断了车辕子,几个翻转后撞到胡同转角处的高墙上,方才‘砰’一声跌落在墙角。 好在楚唯的朱轮车是前朝一位极为骄奢的公主留下来的,车厢的框架均以精铁打造,饶是这般又是翻车又是撞墙,车厢倒还没有散落。 楚唯运功紧紧抱着车厢的角柱,虽然被甩的头昏目眩,却并未受伤。 车厢戛然止住,楚唯先是叫了一声紫檀,车厢里哪里还有紫檀的影子,想来是在车厢翻滚时被甩了出去,只怕凶多吉少,楚唯猛地一阵心痛,却也顾不得了,慌忙打开座箱的锁扣,出乎意料的,男孩竟然没有被撞昏过去,眼睛平淡无波的正望着她,楚唯不及细想,拉着男孩跳下马车,顾不得向后查看,直接转进拐角处的另一条巷子。 楚唯施展凌波微步的功夫,拉着男孩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之中飞奔,或许天气太冷,一路上竟一个人影也没见着,高墙两侧的朱红大门或是黑漆角门就是紧闭着的,整个夫子胡同竟像是一片死地。 楚唯运用牡丹芳华引的内功,耳力极佳,虽然隔着几个转角,还是听得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她心下焦急,拼了命的奔跑,幸好这些胡同间的巷子都不长,楚唯在巷子里乱穿,利用连续的转角避开追兵的视线,使得对方不能运用弩箭。 说时迟,那时快,街角处两人又转进一条窄巷。 耳畔的声音突然凌乱起来,不似方才只有脚步声与风声,竟又多了一从迅疾的马蹄声。 凝神细听,那马蹄声竟是迎面传来,越来越近,而身后的追兵离他们恐怕不足五十丈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身处这样的险境,楚唯方才的慌张焦急情绪竟然一下子清明开来。 她飞快的扫了一眼胡同两边的丈余高墙壁,暗忖凭她现在功力,不可能带着男孩一起越过去,想都没想的对男孩道:“你先过去!” 说着手臂用力把男孩抛了过去,接着楚唯一提气,正要跟着越过去,胡同的另一头转出一队人马。 楚唯的脸上升起释然的苦笑,对方应该已经看到了自己,此时即使翻墙过去,也露了行踪,对方很快就会追到,倒不如自己留下抵挡一二,那家伙或许还有几分生机。 想到这些,她索性将心一横,生生把一口真气又压了下去,俯身抽出靴筒中的饮泉剑,背靠着墙壁静立不动。 前面的人是纵马而来,巷子不算长,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楚唯近前,同时楚唯一眼就认出当先身着白色长袍、青巾束发的青年男子,脱口叫道:“成凌风!” 来的正是成凌风,他本是在相府贺寿,可自从万世衡明里暗里的对他多有打压,对于佟彦的越权之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吾卫中的佟彦一党就越发猖狂,今天在宴席上借着酒意,竟然对他大加挖苦,他的嫡系属下自然不服气,两方就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成凌风心知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无意争辩,却也不想在给人家当靶子,恰好今日是他当值,就以公务之名提前离开相府。 本想回府换上官服再去衙门,哪知在花厅恰巧碰上嫡母尚氏,尚氏因着前日亲生儿子成凌霄被公主亲卫打得不轻,心里正憋了一股火,早就想找成凌风的麻烦,不想他这几日都没回府,今天竟然碰上,哪里肯放过,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骂,一会儿说成凌风不念手足之情,弟弟受伤也不去探望,一会儿说他不孝,连着十余天不来问安。 丫鬟婆子们看这架势,都躲的远远的,哪还有谁敢来触霉头。 是以相府着火的事也没人进来禀报。 待得尚氏骂得累了,成凌风又说还要去当值,尚氏虽然霸道,但见他抬出了公务,也不敢硬留他,成凌风方才脱身。 他的小厮子洺正在花厅门口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进去,一见成凌风出来,立时上前说了相府起火的事,成凌风闻言大惊,朝着丞相府方向看去,却已经看不见起火的黑烟,想来火势已经扑灭。 但他作为金吾卫指挥史却不能不到场,成凌风来不及换衣服,赶忙上马出府,恰巧碰上巡城的几名卫兵,于是招呼了他们往丞相府疾驰,白日里策马自然不能走正街,就选了后巷,哪知却碰上了逃出来的楚唯。 成凌风从未见过楚唯,但见眼前的女娃五六岁年纪,一袭金丝凤纹靛青色长袍,衣袂迎风起舞,气度沉稳而雍容,目光明亮而笃定。 虽只是束手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却有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而此时,她用那样清脆响亮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成凌风一下子就想到了“天之骄女”这个词。 他虽然不敢确信眼前的女娃就是传说中的护国公主,但却也不敢怠慢,有些犹疑的翻身下马,到楚唯近前施了一礼:“请问这位小姐如何知道在下的名字?” 成凌风的处境是楚唯一手促成的,她自然也知道得十分清楚,但成凌风一直泰然自若、深藏不露,楚唯拿不定他的心思,但此时形势危急,她也只能赌一下成凌风已经和万世衡离心离德。 心知多说无益,楚唯直接亮出了蟠龙金牌。 这时追杀楚唯的黑衣蒙面人也已到了巷子头上,楚唯一闪身站到了成凌风一侧,高声道:“成将军小心,这些反贼配有弩箭!” 话音未落,三枚弩箭破空飞射过来,直奔楚唯。 成凌风立时明白了楚唯的处境,心思电转之间,已经有了决断,长剑迅疾出鞘,只劈向挟风而至的弩箭,断喝道:“兄弟们,保护公主!” 同行的四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亮出兵刃,击落对方的弩箭。 成凌风等人只带了兵刃,近身搏斗才能发挥出来,如今对方以弩箭拒敌,兵刃的威力难以施展。 **************************** 送上今天的一更,亲爱的们,年货都准备妥当了吗?嘻嘻~~忙完的就看看长乐吧,没忙完的忙里偷闲也欢迎来支持下喔~~坚持不懈的求收藏,求评论,求推荐哦~~ 第一卷就快完成了,打算除夕那天开第二卷,预告一下,第二卷名为“一往而深”,还记得第一次在某文中读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时的感动,第二卷某小朋友要开始地地道道的早恋啦,呃,要祝她马年马到成功吗?这个,再说吧~~~ ------------ 卷二:一往而深 ------------ 052章 魂飞 双方一时间陷入胶着,黑衣人摸不准对手的实力,不敢贸然近身,成凌风等人怕流箭伤及楚唯,不敢放手施为,只能护着楚唯缓慢的向前进逼。 楚唯飞速的扫一眼场上的情形,黑衣人的一边也是五个人,暗忖方才追杀自己的听脚步声至少有七八个人,怎么现在只剩了五个?这个疑问不过一闪念间,楚唯立时想到陈远给她讲过的“前狼假寐,盖以诱敌”的典故。 楚唯暗想不妙,肩头一沉避开一直箭矢,跃到成凌风身旁,道:“成将军,反贼的人数不对,当心他们两面包抄!” 说着劈手扯下成凌风腰间的剑鞘,也加入战团。 成凌风早想要速战速决,只是被楚唯这个拖油瓶牵住了手脚,如今一见楚唯的功夫,竟比他手下的几人还要快上一筹。 这样一来,战局陡然扭转,黑衣人想再依靠弩箭拒敌已是不可能。 楚唯的提示声音不低,其他的几名金吾卫也听到了,这边压力一减,一名金吾卫趁机问成凌风:“大人,放不放响箭?” 金吾卫当值时身上都配有响箭,一旦遇到危情,可以用于呼救,这个成凌风自然知道,但他心里有另一副算盘,若是放了响箭,敌人恐怕会立即遁逃,那样要再抓人就难了。 公主在京都城里遇袭,他金吾卫指挥使逃不了‘失职’的罪名,若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这个官位也保不住。他原想着先稳住敌人,一步步逼到近前,再一举将敌人擒拿或是扑杀。好歹也可以有个将功补过的交代。可如今听了楚唯的示警,他不敢冒险,心下一叹,道;“放吧。” 随着一声尖啸,响箭在空中炸开。 果然如成凌风所料,黑衣人眼见金吾卫发出求援信号,而己方的弩箭也消耗殆尽,心知今日要劫杀楚唯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呼啸一声,迅速的遁入转角的巷子里。 成凌风喝道:“追!” 当先翻身上马,转而想到楚唯没有马匹,动作一顿。 楚唯看出他的忧虑,道:“成将军不用管我,我尚有能力自保。” 这倒是真话。 可事有万一,成凌风哪敢撂下楚唯。坚持要派两人护送楚唯回千竹苑。 楚唯不想因此耽搁了时间,无心与他理论,点头和两名金吾卫一起往千竹苑去。 走了两步,方才想起紫檀、沐川等人,转头喊住成凌风,要他先去夫子胡同。 成凌风听了眼里闪过惊疑。 楚唯也暗恼自己满心只记挂着那家伙的安危,竟然差点将朝夕相处的紫檀几人都忘了。 可恼归恼,她却是一刻也放不下那家伙,心想京都出了这样的事,金吾卫必定会全城搜索,这几条巷子更是重中之重,想那家伙羸弱的情形,恐怕是跑不了了,自己得赶在前面找到他才好。 楚唯坐在一匹马上,由一名金吾卫牵着,走的很慢,像是怕她掉下来。 楚唯心急如焚,可苦于自己不会骑马。 好在这里离千竹苑很近,她才勉强忍着没有跳下马背直接跑回去。 不多时就到了千竹苑,林芷这边只得了楚唯要过来的消息,还不知遭遇劫杀的时,见楚唯由金吾卫护送回来,大为吃惊。 可楚唯现在没时间和她多说,简单说了句要运功调理气息,让林芷守住门户,任何人不得打搅。直接进了卧房。 林芷见状,以为她受了内伤,要运气疗伤,哪里还敢多问,忙不迭的命人守住房门。方才向那两位金吾卫问起情况。 且说楚唯进了卧房,径直打开床板下的机关,闪身钻进密道。 她满脑子都是男孩那张脸,那张熟悉的已经刻入她骨血的面容,一想到他现在生死未卜,楚唯的心就缩成了一团。 从鸡鸣寺后院的出口爬出来,楚唯才发现自己这身衣服太扎眼,要想从热闹的鸡鸣寺出去,必定会引来注目。 没办法,只好折返回去换上之前准备的寻常人家的男装。这一折腾,又耽误了许多时间。 楚唯凭着记忆寻到那堵院墙,略微凝神一听,墙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方才一提气,越墙而入。 这是一所宅子的后院,墙边是几株高大粗壮的梧桐树,落叶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看上去有些荒芜,想来这是一所闲置的院落。 楚唯向四处查看,哪里有男孩的影子。她一下就想到刚刚把那家伙抛过来时,好像没听到落地的声音,该不是挂在树上了吧? 楚唯想着就仰头往树上搜寻。 梧桐叶子早就落尽了,一眼就看个清清楚楚,没有人影。 去哪里了? 楚唯望向院子里的房舍,跟着快步跑了过去,一间一间的查看,这里明显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门窗上挂着一层灰尘,一看就知毫无人迹。 可楚唯还是不死心,每一间都进去翻一遍,院子不算大,二十几间房屋而已。 金吾卫应该没有这么快搜城的?难道是哪些黑衣人?难道哪些黑衣人是冲着那家伙来的? 不可能的,楚唯立时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怎么会知道那家伙在自己的车上? 可是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止不住的蔓延,那群黑衣人少了几个,会不会是他们绕进院子把他捉了去?那家伙身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难道自己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 他们会不会杀死他,毕竟三国都在查杀黎氏的后人,会怎样杀死他呢?利刃穿心吗?那种痛她曾经受过一次。 这些恐惧接连着冒出来,按都按不住,想到那家伙可能遇到的危险,楚唯就感觉五脏六腑中的哪一处被人生生夺了去,那样难过。 当她从最后一间房舍里走出来,身上已经沾满了灰尘,而这些都比不上她面色的灰败。 前街传来马蹄声,呼喝声,想来金吾卫已经开始搜查了,楚唯下意识的拔腿往后院跑。 可她的心绪一片混乱,已经犯了牡丹芳华引的大忌,不仅提不起半分内力,反而心口被气息堵得难受。 楚唯迈着两条小断腿,踉踉跄跄的穿过庭院、穿过连廊,寒风卷起梧桐落叶刮在她的脸上,刮得她睁不开眼睛,楚唯看不清路,只憋着一口气往院墙处拼命跑。 “砰”的一声,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楚唯重重的跌在地上,好在她跑的不算太快,好在地上都是树叶,摔得并不重,可她却一下子脱了力,几次都爬不起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的湿了脸,楚唯突然就不想在动了,她趴在地上,把脸埋在落叶中,心里不停的只有一个念头,她再也见不到那张脸了,再也见不到了。 “你是要一直这样趴着吗?” 声音干净的像一泓清泉。 楚唯一个激灵,连忙翻身坐起来。原来绊倒她的是那男孩的身体,而那家伙也是刚刚坐起来的样子,一只手臂支着地面,安静的看着她。 一副看戏的样子! 楚唯的火气立时冲了上来,朝着男孩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才你怎么不出声?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呀?” 一连串的质问竟像是耳边风,男孩好像根本没听见,反而盯着她哭花的脸,笑道:“你是爱哭鬼吗?” “你——” 楚唯气结,抡起拳头向他砸过去,恨不得把这家伙拍死。 男孩像是被吓到了,也不躲闪,只是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那一瞬间,楚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怎么想的?反正她猛地收住拳头,却没控制好,最终一拳砸在了地上。 真疼! 疼得她的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潮水,仿佛前世今生的委屈、痛苦和思念都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男孩看着楚唯有些凌乱的头发,流了满脸的泪水,瑟瑟发抖的肩头,表情一点点僵硬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周身的血液倏忽见化作千万利刃,在他的骨肉之间穿梭,他暗叫不好,连忙收摄心神,紧紧咬住牙,强忍着没有痛的呻吟出声, 半晌,方才平复了气血,望着兀自哭个一塌糊涂的楚唯,眼里闪过几不可查的痛楚和无奈,最后,干巴巴的说了句:“刚才睡着了。” ************************** 宅子的前院,一名士兵指着屋子里灰尘上的印记道:“大人,这里有踪迹,应该是才有人来过。” 带头的将士上前一看,果然如他所说,急忙吩咐道:“大家分头找,你,你去面,你们几个去西面,剩下的人跟我去后院——”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 话说今儿个可是年三十啦~~长乐小朋友90度鞠躬: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喔~~ 卷二的第一章,亲们多多支持喔~~ 祝大家新春愉快,马到成功~~单身的马上有对象,嫁了的生个马宝宝,嘻嘻~~ 明天要照常上班的某人,泪奔求收藏ing~~ ------------ 053章 卫离 移翠馆正房的内室里,紫檀木雕花大床上的床面上无声的开了一个二尺余宽的暗门,楚唯钻了出来,回头再看那男孩,怎么还没有跟上来? 方才她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在金吾卫发现之前离开了宅院,带着那家伙一起从密道回来,她心里有气,是以进了密道,就没再理会那家伙,自己一个人有些负气快步的走在前面。 又等了一会,见秘道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楚唯又禁不住担心,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 想到那家伙羸弱的样子,楚唯不敢大意,连忙又钻进密道,密道上下左右四面都是打磨光滑的花岗石筑成,空间很窄,只能容下一人通过,里面没有灯火,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楚唯运用目力,也只能看个尺许远,她一边摸索着向前走,一边凝神听着周围动静。 如此走了十余丈,才发现男孩半歪着倒在石板地面上。 这家伙,赖在这里做什么?楚唯叫了两声,没有答复,她心里猛地一紧,连忙上前去拉他的手臂。 这一拉,骇得的楚唯一下子丢开手,踉跄着退了一步。 男孩的身体竟然已经僵做一块。 楚唯勉强收摄心神,重又挨到男孩身边,伸手一试,竟连呼吸也没有了! 楚唯再不顾的什么,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使劲儿的摇晃,一边连声叫道:“卫离,卫离,你怎么了?你醒醒呀!不要死,不要死……” 声音到最后已经满是哀求。 摇晃叫唤了好一阵子,男孩一点反应也没有,楚唯身子一软,跌坐在他的身旁,翻来覆去的念着他的名字,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谁知已经僵硬的男孩忽然梦呓一般的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 楚唯一个激灵,翻身抓住他的肩头又惊又喜道:“你是不是没死?你还活着对不对?” 男孩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吵,我就是想死都难。” 楚唯顾不得计较他话语中的调侃,拉着他道:“你刚才断了气,我还以为——” 以为他死了,所以这样伤心吗?可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呀!男孩皱了皱眉,看着周遭一片黑漆漆的石壁问道:“我们是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呃,楚唯才缓过神,连忙拉着他出了密道。 男孩待楚唯合上床板的机括,随意的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声音柔和的让人提不起丝毫的防备。 楚唯脱口答道:“卫离呀。” 话一出口,就察觉自己的失言,她本不应该知道他的名字的! 哪知男孩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惊异或是防备的反应,反而是有些困惑的歪着头道:“卫?离?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呢?” 还好拜陈远所教,楚唯现在已经极善于信口开河了,脑子一转,竟捧出一脸好奇道:“我以前梦到过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说他叫卫离的,难道你不叫卫离吗?” 男孩看着楚唯天真烂漫的样子,就起了促狭的念头,一脸认真的问道:“你一见我就哭个不停,难不成我在梦里欺负了你?” 楚唯一听这话,想到前世的事,登时就红了脸,连忙埋着头胡乱应付了一声。 男孩见她那窘迫的样子,忽地心情大好,连带着身体的不适感也减轻了许多,不再打趣她,自顾自的用石指在床上写了几个字,喃喃的道:“卫?离?是这两个字吗?还是这两个字?” 楚唯一听这话,以为他还在取笑自己,佯作着恼道:“那可是你的名字?反倒来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男孩不理楚唯,若有所思的在床上反复写了几遍,最后将‘卫’字和‘离’字重新并排写在一起,若有所得的微微翘起嘴角,道:“就这个吧,这名字还不算赖。” 说着看向楚唯,眼里氤氲着笑意。 楚唯一听就傻了眼,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家伙不是卫离?可他分明和轩儿长得一模一样呀!难道自己认错了人? 她试探着道:“你既然有别的名字,又何必要改?” 男孩无所谓的笑道:“想改就改了。” 真的不是他!楚唯却依旧不死心,问道:“那你原本叫什么?” “忘了。” ……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听见小喜子的声音,“县主,公主在里面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来父皇已经得了信儿,现在一定很担心自己吧,楚唯不想连累楚昭忧心,转身拉起锦被,让卫离藏在里面。 不想卫离却摇头道:“这样会很闷的。” 说着伸手打开床板的机括,闪身躲进密道,楚唯看着一脸的愕然,自己方才操纵机括时分明是特意避开了他的视线,怎么还叫这家伙学了去? *************************** 楚唯原本只道是楚昭派了小喜子来探视,却不想楚昭竟也亲自来了千竹苑,看着父皇满眼的心疼,楚唯心里暖暖的,差点又哭出来。 楚昭见她红肿的眼睛,不想再惹她哭泣,转了话题,问起事情原由,楚唯略去了不能说的部分,剩下的几句话就说完了,只是特意提了成凌风的救护之功,口气中颇为赞赏。 病人不宜挪动,楚昭决定留楚唯在千竹苑养病,待好些之后再回宫过年,楚唯自然痛快的应下来。 送走楚昭,楚唯拉着林芷问起紫檀她们几个。 林芷见楚唯满眼的担忧,心中一暖,坐在床沿上,说了经过。 ……因着皇城地势较高,丞相府虽然离得不近,但火势一大就被羽林卫发觉了,立时有人去禀报楚昭,楚昭担心楚唯,连忙派出一队羽林卫去接楚唯和万胜雪回宫,这队人正巧和沐川派来太医院请太医的侍卫碰个正着,于是分出一半人手去丞相府接万胜雪,另一半则往夫子胡同的方向去找楚唯。 正好解了沐川等人的危急,待成凌风等赶到时,夫子胡同的黑衣人已经被杀伤的七七八八…… 都是死士,没一个活口留下。 秀文若言几个都受了伤,但好在不是要害,紫檀头部受了撞击,太医说要静养几日才好,只是两名车夫和一名侍卫折了性命。 金吾卫已经在全城戒严,搜捕贼人。 楚唯听说紫檀她们没事,松了口气,但想到因此丧生的车夫和侍卫,又有些黯然,让林芷给多两家送些丧仪,算是安家费也好。 林芷笑着应下,转而高声吩咐外面的丫鬟将晚膳摆进来,一边亲自服侍着楚唯简单梳洗了一番。 闻到饭菜的香味,楚唯才发觉自己早已经饿得不行,正要开吃,一下子又想到卫离。 略一盘算,放下碗筷,转而嚷着要亲自去看看紫檀等人。 林芷一听直皱眉,一叠声的劝她安心静养,怎么也不肯让她去,哄着她道:“公主现在正是虚弱,若是为了她们几个再吹了风,可如何是好?我这就去探望她们,公主就只管放心吧。” 楚唯才算是妥协下来,道:“那姐姐快些去吧,让她们安心养伤,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说着把林芷撵走了。 因着紫檀几个都受了伤,林芷就又派了四名丫鬟服侍楚唯,分别唤作依兰、泽兰、含笑、百合。 打发走了林芷,这四个小丫头自然不在话下,楚唯寻了由头把四人都支道殿外。这才叫卫离出来一起吃东西。 因为楚唯是‘病人’,林芷特意准备了清淡的小米粥和几碟蔬菜,就布置在床边上。 从相遇开始,两人就一直在逃命,如今也算是大难不死了,楚唯心里感慨,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的偷偷看向卫离,就像是要把他的一举一动每个细节都藏到眼睛里。 右手捧碗,左手执著。 明显是受过极好的教养,一举一动都那样优雅而流畅。 表情温和,仿佛很享受这些饭菜,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喜悦的气息。 偶尔也会看向她,带着淡淡的笑意。 楚唯不可控制的想到轩儿。 一样的习惯用左手。 一样的只吃摆在近前的两三道菜。 一样的对她的注目浑然不觉。 一样的安静从容…… 她以前总希望轩儿能有些做不好的地方,比如吃饭的时候脸上沾到饭粒、比如睡觉的时候踢掉被子,这样她就可以帮他做好,可轩儿从来都没出过错。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还要分些心思来照顾她这个做母亲的。 楚唯的眼泪就像是晚秋的露珠,一点点沿着睫毛挂起来,最后密密的遮住了眼。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喔,起得有点晚啦~~嘻嘻~~ 新年第一天,满地打滚求收藏呢~~ 最近在读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他说:“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阳光,从清晨到夜晚,由山野到书房,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这样的静好...... ------------ 054章 伤痕 卫离轻轻的放下碗筷,目光柔和的看向楚唯,她的眼泪不同于前几次的悲伤、委屈或是喜极而泣,这一次是带着深深的怜爱与疼惜,这个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呢? 卫离明亮清澈的眼里,难得的闪过一丝困惑。 *********************** 还好卫离的饭量很小,两人加在一起也没有吃掉许多,丫鬟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卫离表现的和轩儿越是相似,楚唯就越是想弄清楚他的身份。 晚上,楚唯哄着卫离先睡,自己却说要再看一会儿书。 宽大的木床上,卫离安静的侧卧在里侧,楚唯看着他的背影,有种如临梦境的恍惚。 捧着一本论语,半晌也没翻一页,她清楚的记得他的肩头上有一处青色的印迹,印在他洁白如玉的皮肤上显得极为刺目,可这处印迹是在左肩还是右边呢?楚唯怎么也想不起来。 许是屋子里暖和,又吃了东西的缘故,卫离的脸色不似先前那样苍白了,灯光下,他的睡颜宁静舒展,楚唯看着没来由的心安。 蹑手蹑脚的凑到卫离身边,楚唯试探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应该是累坏了吧,睡得这么沉。 楚唯将手探向他的衣襟,将要碰上时又收了手,攥了攥拳头,如果他不是卫离,她要怎么处置?而如果他就是卫离呢?那个将要她亡国殒命的卫离,她又当如何呢? 楚唯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 末了,她想,算了,不管怎样,先弄清楚再说吧。 打定了主意,方才又捏住他的衣襟,一点点的向外拉开。 哪知才动了两下,卫离忽然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嗫嚅着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伤。” “我很好。” …… 楚唯心里堵的难受,但却不敢再试,一个人闷闷的躺在那里,过了好些时候才睡着。 她不停的做梦,浑浑噩噩的画面中总是闪现卫离穿着这件雪白的沾染着血迹的中衣,他就那样单薄的站在寒风中,对她说话,他说‘长乐,我很好’。 她一下子就惊得张开眼睛,扭头看向里侧,不料竟看到卫离也睁着眼睛,窗外屋檐下的灯笼倒映在他的眸中,红彤彤的一团,很明亮。 见她醒来,对她笑说:“做恶梦了吗?你一直睡得不安稳,瞧,都把我给吵醒了。” “真的没关系吗?” “恩?” “你的伤处?” “恩。” “那让我看一下好吗?” “不好。” “为什么?” …… 楚唯等了半晌不见答话,定睛一看,卫离不知何时已经合了眼帘。 第二日,楚唯又依着原样,把林芷撵去看顾紫檀她们,用过早点,卫离又睡了过去,这家伙,可真能睡。 想起同样嗜睡的轩儿,难道是随了他?不知怎么,她心里总是笃定的把这个家伙当成前世的那个卫离。 楚唯惦记着他的伤势,也惦记着那块青色印迹,不死心的又凑上去,也许是有了查看伤口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楚唯的底气壮了不少,这一次出奇的顺利,卫离瘦削的肩颈先露出来,雪白的皮肤上没有丝毫的瑕疵。 楚唯的不自觉的咬住了嘴唇,难道在另一边吗?可卫离是侧卧着的,她无法去查看他的右肩。 衣领一点点拉开,楚唯原本小心翼翼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眼前白皙的背脊上大大小小数十条伤口,触目惊心。一些新近的伤口周遭的齿痕还没有消退,楚唯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样的伤痕,她是见过的。 那时轩儿不满周岁,她对齐皇宫还不熟悉,一天午后轩儿突然发了病,不停的呕吐,御医却半晌也没来,楚唯顾不得徐嬤嬤的劝阻,不管不顾的跑去书房找齐逸,当时书房里服侍的仆婢都不见影子,楚唯就冒冒失失的直接闯了进去。 罗汉床上,齐逸赤裸着身子背对着她,而在他的身下,趴着一个同样赤裸着的身体,楚唯一眼就认出那人的侧脸,是书房侍奉茶水的小内侍,名叫双福。 双福的背上就横着这样的伤痕,一样的触目惊心。 楚唯当时如遭雷击,吓得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逃命似的跑出书房,跌跌撞撞的不知跑到哪里,直到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才一跤跌在地上。 那人望着面如土色的楚唯,惊声道:“是你?” 竟是她曾在鸡鸣寺遇到的那个身负重伤的男子。 楚唯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他的装束,应是齐国地位极高的官员了。 那人上前拉起她,问道:“你不是楚国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上下打量她,霸道的肆无忌惮。 楚唯连忙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想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岂料那人反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着她挽起的发髻质问道:“你竟然嫁人了?” 是的,她嫁人了。想到齐逸的种种,楚唯心中悲愤,拼命的想要甩开他的手,怒声道:“孤是东宫的太子妃,你又是谁?胆敢对孤这般无礼!” 那人闻言面色铁青,定定的看了她的半晌,像是要吃人的凶神恶煞,就在楚唯吓得要哭出来时,他喃喃的说:“你竟然是那个楚国公主,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松开手,头也没回的走了。 后来楚唯知道了他的身份,齐国的豫章王齐非,齐逸同父异母的弟弟,现任皇后沈盈盈的儿子。 “看够了吗?” 卫离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连忙将他的衣裳盖回去,有些不知所措的道:“伤的这么重,一定很痛吧?” “还好。” 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楚唯越是难过。 除了吃饭的时间,卫离几乎都是睡着的,就像是一只冬眠的小动物,楚唯在秘道里给他安置了被褥和暖炉,有人进来时,就把他藏到里面。 晚膳过后,卫离就安静的睡下,楚唯待了约莫一刻钟,想着他是睡熟了,才从枕头下面拿出一瓶金创药,打开瓶塞倒出细细的粉末,摊在她的手帕上。 楚唯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拉开他的衣领,露出一条条寸许长的伤口,狰狞的横在他原本无瑕的脊背上。 将要触碰到伤口时,她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粉嫩的嘴唇被她咬出一排鲜红的血印。眼泪刷的涌了出来。楚唯连忙别过头,不叫泪水滴在药末上。 深吸了几口气,才转过脸,却看到卫离已经醒了,正看着她的眼睛,神情那样温柔而恬静。他伸手拉上衣衫,看了一眼摊在锦帕上的伤药,道:“收起来吧,我,不用这个。” “这是极好的金创药,用上些总归没错的。” 卫离摇头。 “怎么这么不听话?” 这下连摇头都懒的做了。 那么多伤口,不涂药什么时候才能好?楚唯不肯由着他,又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却不想卫离竟有些嫌弃的躲开她的手,全不似方才的温和,疏离而冷淡的道:“你没学过规矩礼仪吗?” 规矩礼仪?是在说她不守男女大妨吗?在他眼里,她是个没规矩的人吗? 可为了他,她曾付出生命,她忍受了多少?牺牲了多少?他知道吗?凭什么现在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卫离躺了一会儿见楚唯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这种情绪是他极为不喜的,他想了一下,终究扭头看向楚唯,灯光下,她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一脸的委屈和气恼,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 是自己的话太重了吗? 卫离有些自责的坐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扫见她紧握的拳头,手心里已经隐隐的渗出血来。 有生之年,卫离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拉起她的手臂,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手,我不过白说了一句,你就气成这样?” 什么叫白说了一句?倒是她小气了吗?楚唯也来了倔劲儿,扭开头不看他,一边想要抽回手。 怎么能这么任性?卫离手上也跟着用力。 不想楚唯竟痛的‘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卫离连忙松开手,楚唯白色茧绸的袖筒上竟然印出了他血色的手印子。 怎么会这样?卫离吃了一惊,旋即抬手摞起她的袖子查看,纤细的手臂上脱了一大块皮,被他方才用力一捏,伤口都裂了开来,洇出小小的血珠,一看就是新近受的伤,卫离就想起下午时他在暗格里曾听到‘砰’的一声重物跌落的声响。 ***************************** 亲爱的们,早早的送上今天的更新,祝大家马年大吉,顺道帮长乐小朋友求个收藏哈,对啦,这边新年还没有红包嘞~~求马年的第一个红包哦~~ “虽然言语的波浪永远在我们上面喧哗,而我们的深处确实永远沉默的。” 纪伯伦的诗歌,对我来说,深奥了些。 ------------ 055章 回宫 “怎么会这样?” 语气中没有关心,反而满是质问。 楚唯气得一下子收回手,恼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她一心想着要弄点金创药来给卫离治伤,可她不敢把卫离的事告诉任何人,最后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自己故意跌了一跤,金创药自然就有了,而且还是楚国太医院里最上等的。 可这家伙竟然不领情! 卫离在看到她的伤口时就猜到了这一节,如今听她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如此?” “我——” 楚唯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对于毫无关联、萍水相逢的两个人,确实没有这个必要,可他们不是呀。 “好了,别生气了,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卫离说着俯卧在床上,拉开衣衫,露出背上的伤口。 伴着她的手指在背上划过,卫离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落在他的背上,凉凉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卫离的脸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道,也不用她答话,就自顾自的讲起来。 说有一位武将,上阵打仗,眼看就要被人击败,突然间天降神兵,打跨了敌人,此人十分感激,便向天磕头,问神仙的来历和姓名。 神仙回答:我是草垛子。 武将再磕头,问我何德何能,竟然让你来救我? 草垛子说:你不用谢我,我只是来报恩的。 武将大惊:我何曾有恩于尊神? 草垛子说:当然有恩,平日我在训练场,你从来都没有射中过我一箭。 卫离说完,信心满满的等着楚唯破涕为笑。哪知她一句话都没没说,倒是眼泪又多了几滴,卫离有些气馁的自言自语道:“很不好笑吗?我觉得还行呀。” “不是,你讲的很有趣。” 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你怎么不笑反而要哭呢?女孩的心思从这么小开始就这么难猜了吗? 卫离又道:“再讲一个吧,从前有一个小姑娘,她是个爱哭鬼,后来,她脸上长满了麻子。” 分明的调侃。 不想楚唯却‘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前世,她因为轩儿的身世,过得提心吊胆,经常一副愁苦的模样,轩儿就会讲一些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来哄她。 他们,真的很像呢。 听着卫离悦耳的声音,楚唯一下子就想通了,极为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我会保护你的,再不会教人欺负你。” 入夜,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两尺有余的距离,楚唯数着他均匀的呼吸声,默默的想,因为是他,哪怕待她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她也会如此的感激珍重,她也会打从心里把这一点点的好当作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就当是他吧。 *************************** 为了不引起万世衡的怀疑,楚唯决定将受惊的戏码演足,怎么也得卧床个十天半月吧。 可问题是林芷把这事当了真,什么事情也不教打搅她,把她和外界隔绝起来,这种一无所知的状况,让楚唯很不安,算了,就卧床三日好啦。 太医院的金创药果然是好东西,不过只涂了三次,卫离的伤口就都好了大半,楚唯的手臂也差不多痊愈了,她拿着金创药的小瓶子,一脸向往的神情,道:“如果我能会些医术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自己配这种药了。” 卫离听了一脸的不以为意,道:“配这种药做什么?难不成你要经常摔跤?” 楚唯却像是没有听出他调笑的意味,一脸认真的又说了一遍:“如果我能会些医术该多好。” 如果是这样,轩儿是不是就可以少吃些苦。 卫离奇道:“学医?也不难吧,去太医院找个人教你就是了。” 太医院?楚唯摇了摇头,她信不过太医院的人,前一世,轩儿从四岁开始自学医术,不过三四年的功夫,开出的方子就比太医院令的方子还有效。她可不相信楚国的太医院会比齐国的高明些。 难得卫离没有睡意,楚唯乐得和他说话:“你说那些黑衣人会不会是万世衡派来的?” “你和他有这般深仇大恨?” 一脸的不以为然。 楚唯闻言秀眉微蹙,她会怀疑万世衡,一来是想不到其他人,二来是凭直觉,如今卫离不赞同,她的怀疑就弱了几分。 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难道是冲着卫离来的?不可能呀,没人知道卫离藏在车上。 她想问卫离怎么会在丞相府,可一想到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就不知如何开口了,他应该很不想说起这件事吧,楚唯只好把疑问压下去。 楚唯想着这些没有头绪的事就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盼着立时找来陈远商议。 是以,第三日一早,楚唯就宣布,她的病好了,病好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楚昭那里问安。 用过早膳,藏好了卫离,去看过紫檀几个,紫檀没什么外伤,见楚唯过来,坚持要陪楚唯回宫,林芷就劝她:“……太医既然让你静养十日,你就好生养着,不要留下什么隐患,公主这边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楚唯也是这个意思,紫檀才作罢。 绿萝几个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估计年前是用不上了,楚唯只好带上依兰、泽兰、含笑和百合,都是新人,林芷不放心,让木槿跟着进宫。 以前楚唯嫌公主的朱轮车太过招摇,往返千竹苑只用普通的车架,可这次劫杀,多亏了这架结实的朱轮车,是以吩咐林芷,以后都用这辆车好了。 车上,楚唯见木槿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少不得问她有什么事? 木槿就说:“林芷姐姐本不叫我说这些,让我过两日再回禀公主,可如今公主问起,我可不敢不说。” 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就是要引着她来问吗?楚唯听了有些好笑。 木槿见楚唯的神情,知道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吐了吐舌头,转而正色道:“沐大人伤的最重,现在还不能动弹,这两日韩侍卫都来问过,想是有事要回禀公主。” “昨夜收到了赵公子的信鸽,说是明日赶回京都,急着要见您,恐怕是云梦那么情况有变。” “成指挥史在城里搜查了整整两天,一无所获,他特意打发人来千竹苑说了情形,那些刺客能如此迅速的藏匿无踪,恐怕在京都城里应该是由内应的,皇上已经下了死命令。” 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尤其这贼还是要置她于死地,楚唯心里很不踏实,可眼下她也只能依靠楚昭了。 倒是成凌风的做法让她稍感意外,能遣人来回话,这是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了,楚唯暗想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沐川负伤,楚唯的护卫由韩雪峰负责,另外楚昭还给她多加了十名羽林卫。 楚唯略一思索,吩咐朱槿:“让韩侍卫在借翠轩候着,我会抽空见他,至于赵公子那边,我明天再回一趟千竹苑就是了。” 事实上,她今晚就要赶回去的,卫离那边只有一些糖果点心,她怕他吃不饱,又担心他吃不到热饭会不舒服。 楚昭这几日被刺杀的事闹得极为烦闷,此时见楚唯安然无恙站在他面前,才总算是放了心,女儿才五岁,是什么人要刺杀她呢? 楚昭想不通。但他不想让楚唯担心,只含糊的说这件事已经查处些眉目了,全不知成凌风那边的情况楚唯早就知道。 楚唯见楚昭处处为她着想,心里只有感激,自然不会拆穿他。 回到借翠轩,指月早就候在门口,远远看到楚唯,快步赶上前来,见她完好无恙,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楚唯见状,又笑着安抚了她几句。 指月迎着楚唯进了院子,趁机说:“宫里的几位娘娘听说公主今日回宫,一早就过来了,现在都在花厅候着呢。” 出乎意料,也算是合情合理,她之前能和这些人泾渭分明,那是借着守孝的由头,如今既然出了服,少不得要应酬了。 楚唯笑道:“好,我这就过去。” 说着径直去了花厅。 万胜雪几人早前听说楚唯先是受了惊,又遇见刺客,都以为是极严重的事,此时见楚唯精神抖擞的站站面前,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好在几人也都是算是人精,一齐笑着与楚唯招呼见礼。 楚唯连忙请几人坐了,高声吩咐添上新茶,自己也大方的坐了主位,笑道:“……只是受了些许惊吓,也不是什么大事,倒难为几位娘娘挂念了。” ****************************** 亲爱的们,这是今天的更新,话说昨天一整天都没个评论,某人好心虚、好桑心的说~~~ 不管怎样,还是厚颜无耻的求收藏、求评论、求推荐、求红包呀,各位看文的大大们~~果断支持一下吧~~90度鞠躬感谢~~~ 嘻嘻~~明天青云榜啦~~ ------------ 056章 不辞 万世衡自从那日相府起火,就害了重病,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万胜雪想到父亲的状况,再看看楚唯,心里就很不舒服,闷闷的坐在一边不说话。 钟亭儿早就和楚唯翻了脸,今日能过来,也是不想落人口实,不咸不淡应付了几句,就坐在一旁吃起茶来。 剩下的就是花静芳和余舒了。 花静芳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身子重,腰酸背痛的,有心殷勤一下,却也力不从心。 倒是余舒,此前楚唯和她从无来往,除了几次宫宴见过,平素都没照过面。 自从万胜雪生产,钟亭儿惹了楚昭的不喜,芳仪殿的花静芳有了身孕,楚昭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了闻香苑了,算起来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这位余美人竟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唯心里对余舒就有些好奇,心想今天刚好可以看看余舒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知余舒见场上只剩她一个能唱戏的了,揣测着楚唯大抵不愿多说受惊的事,毕竟不是什么荣耀,顺着楚唯的话应和道:“可不是,公主是天之娇女,岂能是那些个魑魅魍魉能近身的,臣妾是听说公主这里得了一套前朝文大士的岁寒三友图,惦记着来见识见识呢。” 极为自然转了话题。 楚唯暗自点头,一边和余舒说:“……封地上送来的,我对做画可说是个门外人,这好东西放在我这,就只有束之高阁的份儿,既然余美人喜欢,只管拿去就是。” 说着打断余舒要推辞的话,径自吩咐指月从库房里把画卷取出来,送去闻香苑。 这下倒是出了余舒的意料,她本不想出风头的,哪知一句话就到了风口浪尖。她就想起父亲和兄长的提醒,公主,不可小觑。 因为花静芳身子重,不能久坐,几人不过待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楚唯想着韩雪峰的事,也不过多挽留,只是客气了几句。 送走了四人,指月和木槿念叨,“这三幅图是难得的古物呢。” 木槿听了直皱眉。 楚唯在书房见了韩雪峰。 “……还有这回事?沐大人怎么早没说过?” 钟秀亭挨了揍,派人去找沐川的麻烦倒也说得过去,至于买凶杀人,那可不是小事了。 韩雪峰解释道:“当时只听了那伙匪徒的只言片语,沐大人担心其中另有蹊跷,不敢贸然回禀公主。” “哦?此话怎讲?” “沐大人住处的房子今年夏天才修葺过,因着此前时有漏雨,屋面上都一并换了新瓦。那些人能甩掉沐大人的追踪,轻功应当不弱,按说不应该踩断瓦片。” 这么说是匪徒有意出声示警了,若真如此,那就是有人存心诬陷钟秀亭,或者说有心让自己与钟氏冲突。 楚唯闻言沉吟片刻,道:“可还有其他线索?” 韩雪峰有些赧然道:“那些人一直没有露面。” 想到这些没有头绪的事情,楚唯突然感觉很是乏累,道:“既如此,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吧。” 又问:“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蕊娘的身世还没有回话。 韩雪峰答道:“还有就是那位卖身葬父的初姑娘,她的身世应该是没问题的。” “哦,那就好。”楚唯点点头,她现在有些草木皆兵了。 “另外,皇上新增派的十名侍卫,沐大人让我来向您讨个主意,要不要分为两拨?” 经此一劫,楚唯对沐川更为信任了几分,闻言笑道:“我看不必了,都由沐大人统领就是了,且先看着,能用的就留下。” 言下之意,不能用的就要趁早打发了。 ************************ 楚唯出了花厅,院子里的仆婢们见到她纷纷施礼,楚唯就有些纳闷,问身边的木槿:“怎么好像有几个没见过的?” 木槿扫了一眼庭院,见指月不再左近,方才低声答道:“是徐嬤嬤送来服侍公主的,想来是之前要送去千竹苑的那些人。” 楚唯闻言蹙眉道:“不是说不用了吗?” 木槿感觉到楚唯的不悦,谨慎答道:“这个,林芷姐姐是亲自去尚宫局说与徐嬤嬤的……” 楚唯这下全明白了,徐嬤嬤要送人去千竹苑,林芷没收,就送来了借翠轩,指月却把人都留下了。 这丫头,怎地就弄不清楚谁是她的主子呢?竟然擅自做主收了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这般有主见了?还有徐嬤嬤,又是什么意思? 楚唯有种后院起火的感觉,一刻钟也不想待在借翠轩,与指月打了声招呼,带着木槿等人去了御书房。 “……到了年底,封地上的账目都报了上来,派来的人都还在等着示下,儿臣想着总不好把人留在京都或是耽在路上过年,这几日恐怕要宿在千竹苑。” 本以为楚昭会不答应,哪知楚昭担心楚唯遇刺后会心情郁闷,正想着给楚唯找些事情,也好分散注意力。见楚唯这么说,连声夸她勤勉懂事。 同意了。 楚唯有些意外的出了宫门。她说的倒不是假话,汇阳和大庸的账目已经报上来了,云梦那边因大理寺正在调查,还没有到。 林芷没想到楚唯当天就能回来,好在她素来做事周全,入了冬,楚唯的卧房就没停过火,是以也不用现来暖屋子。 楚唯心里挂念着卫离,进了移翠馆,只说乏累的慌,要休息一会儿,把服侍的人都打发出去。 不料一进卧室,就看见原本给卫离铺在暗格里面的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上,楚唯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打开暗门,果然不见了卫离。 楚唯不死心,钻进秘道寻了一遍,自然是没找到的。 走了吗?楚唯有些失魂落魄的歪在床上,想到相见无期,抑或是再见时,已是生死仇敌,心里说不出酸楚,就这么走了,招呼都不打一个。 晚膳时,林芷指挥着依兰等人服侍着,一边有些担忧的打量楚唯,暗道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就变成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楚唯知道林芷担心,可她现在就是提不起精神,懒懒的什么也不想说。 林芷想逗她说话,笑着说起年节的事,楚唯也只是恍惚的答应着,林芷看着越发不对劲,安顿好楚唯,转身派人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一听说是千竹苑的人,不敢耽搁,立时赶了过来,自然诊不出什么病症。只说是心气郁结,开了付舒肝理气的方子。 千竹苑的人去了太医院,楚昭很快就得了信,把那御医叫过去询问,那御医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楚昭不禁想,难道是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 这个念头一起,对比着楚唯的状况,越发笃定,就张罗着让楚唯去京都城郊的法华寺进香。 此时佛、道两教盛行,京都的寺庙近百,其中香火最旺的就数内城的鸡鸣寺,外城的法华寺和般若寺。坊间都说求财求官鸡鸣寺,子孙因缘寻般若,驱邪避凶在法华。 楚唯心知自己不是什么邪病,又嫌法华寺路远,去一次,要耽搁大半天的功夫,林芷却和楚昭一个想法,认定了楚唯是受了冲撞,却又不好言明,就劝她:“出去散散心、透透气也是好的,难得皇上都准了,您就去转转吧。” 楚唯有苦说不出,见林芷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样子,暗想若是不去这一趟,他们说不定要把法华寺的僧人请回来做法,到时候更麻烦,只好勉强同意了。 楚昭怕再出意外,早早的派金吾卫肃清道路,又增派了羽林卫护持楚唯的车架,本还要使人把让法华寺闭门谢客的。 楚唯听说赶忙去劝阻:“……现在正值年下,神鬼修罗也要等着供奉过年,若是法华寺闭门,不知还要惊扰多少十方众生,只怕反倒找来麻烦…….” 才算是打消了楚昭的清场的念头。 第二日,楚唯打起精神见了星夜兼程赶来回话的赵子恒。 赵子恒事先已经的了木槿的话,知晓楚唯身体不适,但亲眼见到楚唯时,还是不免吃了一惊,楚唯原本亮若晨星的眼眸此时竟如同蒙尘的明珠,晦涩无光。 赵子恒暗忖,难道真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这些事轮不到他来过问,他脸色凝重的禀报了云梦的情况,因着担心楚唯精神不济,听不明白,讲的极为详细。 楚唯虽然打不起精神,心思却是一样通透的,见状暗赞赵子恒妥当。 原来赵子恒赶到云梦时,竟发现云梦郡的一应事物已经由大理寺卿江怀瑾全面接手处理,而郡守段月明被以贪污受贿、草菅人民的罪名下了大狱。 按说段月明这样的封疆大吏,就算是证据确凿也要押解回京,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江怀瑾的举动很不寻常。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泪奔求收藏、求评论呀~~群么么哒~~ ------------ 057章 因果 赵子恒为了弄清状况,冒险夜探云梦郡的监牢,却意外发现段月明并不在狱中关押,他越发觉得事情蹊跷。就转而暗中跟踪江怀瑾,想通过江怀瑾这条线索找到不见踪影的段月明。 哪知跟了几日,江怀瑾除了在衙门处理公务,就是在住处休息,其他的地方哪也没去。 赵子恒笃定段月明失踪与江怀瑾有关,暗忖难不成段月明就藏在这两处所在?考虑到江怀瑾白日里身边不断人,又有诸多公务处理,不大可能在衙门里与段月明见面,赵子恒就盯上了江怀瑾的住处,他仗着武艺高强,藏匿在江怀瑾住处的罗汉床下,果然发现了段月明。 原来江怀瑾就把段月明藏在住处的一具大木衣柜中,晚上进行密审。 赵子恒在旁偷听,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薛家被查抄后,收缴了数十万的财产,段月明却只报了一半数目给万世衡,另一半则私自藏匿起来。 万世衡早就盯上了薛家的财产,收到段月明的账本,很快就起了疑心,几经调查,做实了是被段月明私吞了,万世衡大为光火,但又怕大张旗鼓的追查惊动了楚昭,被一齐收归国库,只好暗中派人软硬兼施敦促段月明交出另一半财产。 段月明虽然贪财,但也不是笨蛋,心知此事既然被万世衡察觉,就算是他肯乖乖的交出钱财,也只有死路一条。索性来个死不承认,想伺机逃跑。 正这当口,赵文修上书弹劾段月明,万世衡顺水推舟,派了大理寺的江怀瑾来调查,因着怕段月明狗急跳墙,将万世衡贪墨巨款、制造冤狱的事情抖出来,才私设公堂,打算秘密处置。 段月明心知一旦说出财产的下落,就是个死,是以咬着牙不肯招供。 赵子恒发现他时,他已经被连番的酷刑折磨的只剩了半条命。 楚唯听了始末,一时不知如何评说,暗叹薛家折在这帮人手中,真是冤得很,问道:“赵公子可有什么好主意?” 赵子恒闻言斟酌着答道:“公主,属下并不是独自回京的。” “哦?” “属下担心段月明不堪折磨,让万相如了意,就擅自把段月明给偷了出来,一起带回京都交由公主处置,如今人已经安置在回春堂。” 做得好! 楚唯抚掌称赞,略一沉吟道:“令尊赵大人曾在刑部观政,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先行审理段月明?” 这倒是实话,让她一个小女娃去审问犯人,怎么说都不合适,赵子恒自然应下。 腊月十九一早,楚唯在羽林卫、金吾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往法华寺。 法华寺早前就得了信,自然不敢怠慢,方丈无意大师亲自接待楚唯,待楚唯上了香,引着楚唯去了大雄宝殿侧面的客堂。 楚唯趁机打量这在京都城大名鼎鼎的无意大师,见他须发花白,慈眉善目,虽神光内敛,气度中却流露出世事洞明的了然。 楚唯就生了敬佩之心,请教道:“长乐有一事不明,大师可否指点一二?” 无意大师也听说过楚唯的才名,以前尚以为是臣子们的阿谀之词,如今见她行事有度,言辞有礼,不免也对她重新估量,闻言笑道:“公主请讲。” 楚唯思量着措辞,略一沉吟道:“请问大师,命中注定的事情是否可以改变?” 无意不想楚唯会这么问,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依公主所见,何为命中注定呢?” 楚唯想了一下,道:“佛法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因果循环不空,长乐以为,命中注定即是累世以来种下的因缘,时至今生当受的果报。” 无意闻言露出赞许的神色,道:“早听说公主才华惊人,想不到公主对于佛法也有研究。” 楚唯听出无意还有后话,只是谦虚的笑了笑,因为重生,她对这方面才上了心。 果然无意话锋一转道:“因果循环确实不可逆转,但若要果报,需同时具备‘因’和‘缘’两者,这个‘因’说的就是累世以来所积的业,而这个‘缘’指的则是今生的作为,累世的业力有善恶之分,也就是所谓‘善业’、‘恶业’,也可称为‘善因’、‘恶因’,若今生能够行善积德,则‘缘’为‘善缘’而非‘恶缘’,具足的就是累世的‘善因’和今生的‘善缘’,今生所得果报即为善报。反之,即得恶报。又或是善恶皆有之。也就是说,今生今世的缘法如何,既取决于累世的因,又要看今生的缘,所以我们说凡夫亦可‘改造命运,心想事成’。” 楚唯听得一脸困惑,问道:“依大师之言,若我今生只施善行,不造恶业,那就能得善报,如此,累世以来的恶业又将如何果报呢?” 无意道:“众生业力不可退转,累世的恶业并不会消除,或是不断行善予以偿还,或是留至后世。只要不跳出六道轮回,业力就将始终伴随。” 楚唯的眼里不由得迸出希冀的光芒,追问道:“那若是我此后永世不行恶缘,恶业是否永世不报呢?” 无意闻言笑道:“永世不行恶缘,谈何容易?善恶不过是一念之差呀。” 楚唯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轻率了,赧然道:“大师所言极是。” 继而问无意:“大师,我今生愿尽力为善,但我鲜少出门,不知当如何作为?才能布施善行?” 无意见她心诚,耐心解释道:“公主身居高位,若有心为善,则可行大善事,或是督促属地修坝筑堤抵御水患,又或是轻徭薄赋使子民休养生息,此等种种,都是造福一方的大功德……” 听了无意的一番解说,楚唯顿觉豁然开朗,想到可能改变的命运,心情好了许多,感谢了无意,留下善银布施,带着林芷就要回城。 无意见楚唯要走,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林芷却惦记着驱邪的事,见楚唯拜别无意,连忙提醒道:“大师,我家公主的郁郁之症……” 无意一听笑道:“县主放心,公主的郁气并非虚病。” 楚唯赞同的点头。 林芷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追问道:“既然不是虚病,为何太医的方子不见效果?” 这就有点质疑无意的意思了。 无意却丝毫不以为忤,笑道:“既是如此,我这刚好来一位自称是神医的老友,我看他医术确是不凡,公主看,可否请他试一试。” 楚唯听说是神医,眼睛一亮,道:“那就有劳大师费心了。” 说着又坐了下来。 不多时,知客僧引出一位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文士,楚唯料想他就是无意所说的神医,谷先生。正要说话,却觉得随在谷先生的身旁的小童极为眼熟,只是他始终低头敛眉,楚唯看不清他的面容。 楚唯心中困惑,面上的礼节却不少,与谷先生客套了几句,就请谷先生入座。 那小童规矩侍立在谷先生身后,跟着谷先生走到楚唯的下首,就在经过楚唯面前时,他突然抬了一下头。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一更。卖萌求收藏~~~走过路过的亲们,果断留个脚印吧~~评论区好冷清的说~~~ 今天的这一更字数有点少,但情节刚好到了这里呀~~无力~~ 昨天一口气读完了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看得我是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泪流满面~~~真的是一本传递正能量的好书~~严重的推荐给大家~~ 他说:“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我就一下子想到初中时班里一个男同学蹲在一个女同学身边,很无赖的说:“要么你踢我一脚,要么让我亲一下。” 唉,那些我曾路过的叫做爱情的小事,最后都天各一方了呢。 ------------ 058章 失踪 楚唯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一瞬间的四目相对,楚唯的心跳漏了一拍。 竟然是卫离! 谷先生看了楚唯的气色,问了几句症状,又看了太医院的方子,道:“公主确实是心气郁结之症,太医院的方子也是对症下药。” 林芷见谷先生不用请脉就做出诊断,心里不踏实,闻言忙问:“既然对症,为何服用后不见效果呢?” 谷先生看向林芷,淡然一笑道:“县主若想速见成效,恐怕要施用金针以通心窍了。” 就这样,楚唯借着治病的由头把谷先生和卫离带进了千竹苑。 林芷虽然觉得有欠妥当,但想到楚唯的病情,也不敢多说,吩咐罗忠把人安置在前院的客房。 当晚,楚唯躺在床上,一下一下的默默数着更漏,好不容易才熬到三更,千竹苑人少,虽然楚昭加派了护卫,但也大多在外围守卫,院内并无太多警戒。 楚唯借着夜色隐蔽,凭着轻功,顺利的找到了卫离的屋子。 门是虚掩着的,楚唯轻轻一推就开了,她不禁心想这孩子怎么不把门关好,晚上吹进冷风可怎么办? 不想黑暗中,室内的桌旁却坐着个人,楚唯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卫离,放下提防,走到桌边挨着卫离坐下,语带薄责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吹冷风?” 借着月色,楚唯看到卫离微微挑起嘴角,说道:“这不是等你吗?” 被人猜中心思,楚唯一时语塞,但她不知为什么,一碰上卫离就不自觉的变得孩子气,闻言一脸不服气道:“那我要是不来呢?难不成你就这么干坐一整夜?” 这,他倒是着没想过,就是笃定她会过来。 见卫离笑眯眯的不说话,楚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转念问道:“你怎么会成了谷先生的弟子?” “不是你念着要学习医术吗?我见他医术尚可,就带来了。” 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 楚唯却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他就上了心,就跑出去找了这个谷先生来,楚唯感觉心里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好。 卫离见状,心中一滞,喃喃的道:“听说是妙手回春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治麻子?糟糕,若是他不会这一手,岂不是白来了!” “为什么要会治麻子?” 楚唯话一出口,就意识到卫离是在调侃她,没好气的道:“我又没哭!” 嘴上这样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来。 一颗一颗的,映着月光,真的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卫离看着,不禁一呆,有些不自在的换了话题道:“我在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就闹到法华寺去了?” 还不都是被你害得,楚唯嘟着嘴不理他,默了一会儿,问道:“谷先生是什么人?” “是我的师父呀。” 不想说就算了,楚唯露出一脸的不相信,但她认定了他就是前世那个最终君临天下的卫离,自然没什么他办不到的。 *************************** 第二日开始,谷先生给楚唯施针,楚唯很配合的精神大好,楚昭见了放下心,重重的赏赐了谷先生,楚唯趁机说想要把谷先生留在千竹苑。 楚昭对于女儿要学医术的想法没大在意,但倒是也希望楚唯身边有个神医照应,自然答应了。 谷先生,姓谷,名清风,字空明,祖籍荆州建平郡,后游学至东海仙山,拜在传说中的东海仙君门下。 这份身世可说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又有许多不可考证的地方。不过楚唯莫名的信任卫离,当真拜谷清风做了先生,将他们师徒二人安顿在内院的染青斋。 段月明那边暂时没有进展,楚唯和林芷、木槿等人忙着核对汇阳和大庸的进项。 林芷搬出前一年的账册,由衷的感叹道:“多亏了岳大人和李大人,今年汇阳的进项足足有去年的三倍。” 楚唯虽然知道吴之道贪墨,却没料到会差这么多,难怪人家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看来要抓紧时间把大庸和云梦换上可靠的人,楚唯想到岳云天的抱负,对林芷道:“汇阳派了哪个来的?” “是县衙的主簿梁大人,听说和岳大人是同窗。” 那应该是信得过的了。 楚唯就道:“拿出一半的银钱给他带回去,就说是给岳大人用来兴办公学的。” 林芷微微一怔,随即笑吟吟的应了。 回房后,楚唯拿出学习楚制时记录的官位,要掌控这些官位并不容易,当务之急就是要有一批可用的人才,希望岳云天能够不负所望。 接着就是小年夜,楚唯宿在皇宫。 染青斋,卫离的卧房里,谷清风紧皱着眉头,半晌,手指才从卫离的腕上缓缓的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公子,您竟然用了噬魂丹?” 卫离半靠在榻上,一脸云淡风轻,算是默认了。 谷清风看着直叹气,道:“这噬魂丹的药性极为歹毒,祖师当年未免贻害后人,才将其配方毁掉,不想竟还留下这么一粒。” 而这仅存于祖师墓室中的一粒噬魂丹,竟被卫离服用。 想到此节,谷清风脸上全是痛惜。 卫离却没有谷清风的伤感,径自问道:“依先生看,我还有多久可活?” 语气轻快的就像是在谈论一盆花或是一株草的生死一般的事不关己。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迟了,谷清风沉吟道:“噬魂丹的病灶在血脉之中,以血气为食,寄主的血气运行越是缓慢,它的毒性蔓延也越是缓慢,故最忌情绪激动或是运功行气,公子若能戒除此二者,或许能保二十年无虞。” “二十年吗?足够久了。” “可这噬魂丹的毒性融于精血之中,只怕难有子嗣了。” 卫离看出了他的心思,淡笑道:“父母子女多为冤亲债主,我又何苦再连累他人,舍我一人,换得数以万计的臣民免受战火涂炭,不是很划算吗?” 谷先生听着神色越发黯淡,自家主子才不过八岁的年纪,已经背负了江山天下。 卫离却已经在盘算另一件事,道:“算着时间,应该就是这几日了,殷师叔那边还要请谷先生费些心思。” “公子放心,青岚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卫离闻言轻轻颔首。 谷清风又道:“这千竹苑看似人丁稀少,实则内松外严,至少有三拨人日夜监视着,与外界通讯颇为不便,公子为何要住到这里来?” 卫离道:“公主已经对万氏生疑,很可能会借此机会步步紧逼,我们住在这里,也可寻机为万世衡周旋。” 自从小年夜进宫,楚唯就被楚昭留在宫中,她心里惦记着赵子恒那头的事,但也没办法,这个年过得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过了正月十五的花灯节,楚昭才放她出宫。 因着昨夜花灯夜市,正街上许多装饰还未拆除,路不好走,车夫禀了楚唯,挑了小路走。 ************************** 这个年成凌风也没过好,言官们揪着公主遇刺的由头纷纷上本弹劾他失职,好在楚唯肯为他说话,楚昭只是训诫了一番,并没有因此获罪,可这样一来,佟彦一党就更加嚣张了。 嫡母尚氏之前走了万世衡夫人岳氏的门路,想给成凌霄求个封荫,谁知万世衡一病不起,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尚氏是个好面子的,自己的儿子不如成凌风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本以为封荫的事板上钉钉了,就把这话先说了出去,结果弄得成了勋贵圈里的笑柄。 此消彼长,尚氏越发觉得是因为成凌风不讨万世衡喜欢,反而连累了成凌霄,对他百般刁难。 小厮子洺看着气愤,就劝他:“公子还是躲出去吧,何苦留下来受这许多闲气。” 成凌风想想也是,就借着搜查刺客的名头,除夕之后都没回成府。 正月十六,已经出了年节,成凌风想着总不回去到底落人话柄,这日一早,回了成府。 绕过正房,径自进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院子,成凌风就察觉到异常,子洺没有像往常一样迎出来。 成凌风不由得皱眉,连唤了几声,还是没人应答。心道,一大早的,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去到子洺的房间,推门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就是没有人。 *************************** 亲爱的们,早上好喔~~送上今天的一更。附赠卖萌货一打,求收藏哦~~ 唉,某人近来无比怨念呀~~评论区冷清的快成无人区了,若不是看着收藏数有涨,真要怀疑自己写了一坨屎啦~~~ 所以,我最亲爱的看文文的大大们,雁过留声,读文留名有木有~~~ 好评、差评、鲜花、板砖,大把大把的飞过来吧~~ 恩,就这样吧~~A-happy-day-for-you-all~~ ------------ 059章 决裂 成凌霄**无度,好色成性,成凌风未免招来麻烦,院子里从来没有服侍的婢女,先前倒是有四名小厮,但都被尚氏以各种名头或是调走或是发卖,因着子洺是成曰亲自送给成凌风的,尚氏才没动他。 成凌风大多时候不在成府,也无心的挑剔这些,是以偌大的一个院子,就只有子洺一个小厮,两人相处了近十年,早已经像是亲人,如今子洺不在,他觉得心里发空,一阵冷风刮起薄薄的积雪,打在脸上,莫名的,成凌风有种不祥的感觉。 难不成岳氏找不到自己,就拿子洺出气。 成凌风想着快步往上房走去,走到半路,转念一想,自己这般贸然过去,恐怕不但问不出子洺的下落,反倒被尚氏责罚一通。 得先打探一番才好。 成凌风仪表堂堂,年轻有为,又是京都四公子之一,在府里虽然不受尚氏待见,但胜在出手大方,还是有许多仆婢暗地里讨好他。 他此番找到的成四就是其中一个,成四在成府负责庭院洒扫,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差事,但成府里有个大事小情、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成四一双小眼睛亮的很,年节里主子们的手面宽,他们这些奴才也过得红光满面,远远的见到成凌风,看看周围没旁人,一溜小跑的凑到近前,讨好的道:“大公子,小的给你请安了。” 成凌风摆了摆手,丢了一块碎银子给他,问道:“你可看见我院子里的子洺了?” 成四接住银子,暗自一掂量,心里乐开了花,听到成凌风的问话,不禁一怔,随即答道:“今儿个还真没见着,不过昨天晌午倒是在园子里见过,好像说是二公子寻他问个什么事儿。” 成凌风闻言直皱眉:“二公子寻他问事儿,你可记清楚了?” 成四想了一下,肯定的道:“没错,子洺鲜少出门,难道见一回,所以小的记得特别清楚,不过之后就没再见着。” “你去忙吧。”成凌风说着丢下成四,快步往成凌霄的院子走去。 和钟秀亭一样,自从被楚唯打了,成凌霄也被成曰禁足在家,可成凌霄仗着尚氏的宠,整日里找来一群狐朋狗友在家里吃喝玩乐。 成凌风推开门时,成凌霄还没睡醒,守门的小厮跟着跑进来,结结巴巴的道:“二公子,大公子他,小的拦不住。” 冷风一吹,成凌霄醒了大半,看清是成凌风,骂道:“不长眼的狗杂种,没看到爷在睡觉吗,滚!” 床上除了成凌霄,还有一个白面青年,成凌风看着心里咯噔一下,这混蛋什么时候好起了男色,随即想到失踪的子洺,成凌风的脸上一下子漫起煞气。 几步上前,一把拎起睡眼惺忪、衣冠不整的成凌霄,喝问道:“说!子洺呢?” 成凌霄没想到成凌风敢这样对他,挣扎了几下,毫无作用,跟着怒骂道:“放开老子,你这个贱种,作死吗?” 成凌风见成凌霄听到子洺的名字时没有丝毫的错愕,更加断定子洺在他手上,闻言心头火起,甩手就是两个耳光,逼问他子洺的下落。 成凌霄吃痛,叫嚷道:“好呀,你敢打我,看我娘怎么收拾你!” 成凌风心知尚氏应该很快就会闻讯赶来,他得速战速决才好,想着就提起成凌霄一把摔在地上,上前一步踏上他的心口,冷声道:“只怕你没命见你娘了。” 说着又是一记窝心脚,虽然只用了一成的力气,还是疼了成凌霄杀猪一般的嚎叫。 成凌风不容他喘息,一边喝问子洺的去向,一边抬腿又是一脚。 成凌霄这时才明白情形,成凌风是真发了狠,他不敢再抵赖,哭叫着说子洺关在柴房里。 成凌风却不信他,拎着他的裤腰走出卧房,狠声道:“好,那你就陪我去找他,他若是活着,我就放了你,他若是死了,你就跟着死!” 外面的仆役护卫闻声奔了过来,但见成凌风提着哇哇直叫的成凌霄,哪里敢阻拦,一齐跟着往柴房去。 尚氏听说成凌风闯进成凌霄的院子,唬了一跳,随即喝到:“快去告诉老爷,让他来看看他的好儿子!” 说着怒气冲冲的带着仆役家将赶了过来,不想走到一半,就有小厮跑来报讯,说两人去了柴房。 尚氏又掉头往柴房去。 赶到时,正看见成凌风一手扶着满身血迹的子洺,一手拎着鼻青脸肿、半裸着身子的成凌霄。 尚氏见状,心疼儿子,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哪知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成凌风竟然一脚把她踢的老远。 尚氏立时痛的背过气去,眼见成凌风手上掐着成凌霄,尚氏昏死当场,成府的护卫没一个敢上前阻止成凌风。 成凌风带着子洺和成凌霄顺利的出了后院,他现在只想着快些找个郎中来救治子洺,不想在快到府门时又碰上闻讯赶来的成曰。 成曰得了消息,本以为是尚氏小题大做,此时见了这般情景,气得直跳脚,呼喝着仆役道:“反了反了,快给我拿下这个孽障。” “谁敢!” 成凌风喝道,接着把成凌霄重重摔在地上,“哪个敢拦我,我就打死这个废物。” 说着狠狠一脚踏在成凌霄的手臂上,只听得一声闷响,不用说,骨头断了。 成凌霄痛的连声嚎叫:“爹爹救命,爹爹救命!” 成曰一脸惊怒的望向成凌风,只见他双眼通红,浑身煞气,这哪里还是他那个温文尔雅的儿子。 成曰气得直发抖,指着成凌风道:“你,你,你是要造反吗?” 成凌风的嘴角牵出一丝讥讽的笑意,道:“父亲若再纵容下去,成家必定会败在尚氏和这混帐的手上!” “尚氏?她可是你的嫡母,你这个不孝子,就算今天你出了府门,明天我也要去御前告你大逆不道!” “嫡母?好啊,父亲若想成家一夕败落,就尽管去告。另外,还请父亲转告尚氏毒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必有一日要她血债血偿。” 说着径自出了府门,出门后,回手把成凌霄扔进院子。 成府门前的巷子上空无一人,成凌风脱下外袍裹住已经冻得僵硬的子洺,大步朝着巷口走去,寒风卷起落雪,长长的巷子里,他衣袂飞舞。 这个地方,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 紫檀已经痊愈了,陪着楚唯坐在宽大的朱轮车里,同车的还有新来的依兰。 车外传来打招呼的声音,楚唯奇道:“一大早的,是谁在外面?” 紫檀连忙挑开车帘向外查看,一脸惊讶的道:“成将军?这是怎么了?” 楚唯一听是成凌风,就上了心,跟着向外看去,不想竟看到这样的成凌风。 她连忙吩咐停下车架,让韩雪峰去问了缘由。 成凌风也没想到会撞上公主的车架,但他不愿说出自家的丑事,只是含混着应了几句。 韩雪峰知道楚唯有心拉拢成凌风,又瞥见子洺青紫的脸色,关心的道:“成将军,这位小哥看样子不是很好,要尽快找个郎中看看才是。” 楚唯听了越发觉得蹊跷,就让紫檀去传话:“公主府里的谷先生医术极为高明,成将军若是愿意,不妨一起过去。” 这里离千竹苑只隔着两条巷子,成凌风也听说过楚唯从法华寺带回一位神医的事,闻言立时应了。 紫檀又从车里给成凌风递出一只手炉,成凌风感激的朝她道了声谢。 楚唯则吩咐加快速度,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千竹苑。 ************************** 谷清风查看了子洺的伤势,皱眉道:“身上的鞭上倒好办,只是胸口受过重击,已经伤及脏腑,且已误了施救的时机。”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坚持不懈的、持之以恒的、厚颜无耻的求收藏、求评论~~~ 这段话大家可以已经读过,但某人还是忍不住想要分享,温暖而遗憾。 “世界这么大,让我遇见你。时间那么长,从未再见你。”(张嘉佳) ------------ 060章 大火 成凌风闻言,一颗心沉到谷底,子洺与他情同手足,有生之年,他的风姿卓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请求的神色,问道:“先生,可还能救活?” 谷清风沉吟道:“我已经用金针度穴之法尽力为他疏通心脏腑淤滞的血块,是生是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但即使能够生还,恐怕也不能如常人一般了,公子还是有个准备吧。” 有希望就好,哪怕只是一线,成凌风感激的拜谢了谷先生,一个人坐在子洺的塌前,一夜未动。 楚唯得了信,虽不知其中缘由,也猜出个大概,叹了口气,吩咐林芷好生照顾他们主仆二人,另叫人不要打搅他们。 第二天一早,子洺竟很争气的清醒过来,谷清风闻讯立时赶过去查看,叹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位小哥还要将养些日子,痊愈后,也要小心保养,莫要受了寒气。” 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成凌风心里松快了不少,紫檀奉命给成凌风送来一应用品,道:“公主说了,病人不宜挪动,成将军若是不嫌弃,就暂且在千竹苑住下吧。” 成凌风现在有家不能回,能安顿在千竹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样一来就彻底的站在了公主一边,他心下权衡再三,起身谢道:“如此,就叨扰了,还请姑娘代我谢过公主。” 紫檀微笑着应了。 接下去的几日,成家主仆的起居都由紫檀负责打理。 子洺一天天好起来,成凌风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每日除了当差,下了衙就回千竹苑,倒也过得不错,如他所料的,成曰没有进宫告御状。出乎意料的,万世衡并未因为他亲近楚唯而多加刁难,反而最近几次佟彦去找万世衡,都吃了闭门羹。 今天他和几个同僚一起吃酒,宴后他又特意去一品斋买了子洺爱吃的蟹黄糕,走到千竹苑后街时,已经是二更十分。 忽地黑影一闪,千竹苑的墙内翻出一个人,随即隐没在夜色之中,成凌风心中一凛,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不料前面的人轻功极好,成凌风全力施展,还是始终与他隔着一段距离。那人对京都地形极为熟悉,东拐西绕,忽地一闪身没入一条窄巷,成凌风收势不及,待掉头追入窄巷时,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倏忽间,背后寒风乍起,成凌风暗道不妙,旋即提气纵身,拼力向前跃出,堪堪躲开身后袭来的利刃,转身挥剑与那人斗到一处。 那人招招致命,一剑快似一剑,只攻不守,竟是拼了性命的打法,成凌风见状不由骇然,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打成平手。 两人身法极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片刻功夫,已过百招。 斗到分际,那人突然疾步后退,跳出战圈,接着哈哈一笑道:“成兄好俊的功夫,平素演武场上是有意谦让了。” 赵子恒! 两人虽然来往不多,但同为京都四公子,彼此也都极为了解。 成凌风没想到失踪大半年的赵子恒会出现在千竹苑,心下一惊,随即有所领悟,收剑上前拱手道:“小弟即便全力而为,也绝不是赵兄的对手,又何苦费力拼杀。” 这倒是实话,但就算赢不了他赵子恒,胜过佟彦定是没问题的,而他却有意退让,留出余地,果然是有勇有谋。 棋逢对手,两人都打得极为痛快,成凌风就邀请赵子恒去吃酒,赵子恒却说有事在身,不敢耽搁,言罢别过成凌风,匆匆离去。 成凌风独自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回去千竹苑,心中思量,赵子恒方才完全可以甩掉他,为何会现身相见?又为何要试探他的武功? ****************************** 这日,成凌风沐休,他有意多了解一些千竹苑的情况,是以没有外出,站在客房的院落里,冬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冲着修剪花木的小丫鬟笑问道:“怎么这几日没见到紫檀姑娘?” 小丫鬟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笑颜,立时羞红了脸,低着头答道:“紫檀姐姐随公主回宫了。”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丫鬟,成凌风就想到了紫檀,他向来自负风姿卓然,就算是勋贵世家的小姐,见到他都会脸红心跳,可紫檀却从未如此,一直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成凌风又想起当日他在夫子胡同救醒紫檀时,紫檀的第一反应不是自身安危,而是立时问起楚唯来。 难得这样的忠心。 成凌风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半晌又问道:“你可知道公主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 自从遇刺,楚唯就越发加紧建立起自己的力量,留在宫中多有不便,眼看出了正月,楚唯决定请旨长住千竹苑。 这一日阳光明媚,楚唯早早的去了御书房,看着楚昭心情不错的样子。 楚唯就趁机与他讨主意:“……以前长乐不懂事,占着上书房,虽然是父皇的恩德,但到底于礼不合。再说,如今晨儿一天天长大,过两年也要开始启蒙了,长乐想着请陈先生去千竹苑授课……” 楚昭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晨儿还小,启蒙的事最快也要再等三年。” 言下之意,让她继续用着上书房。 楚唯早有准备,闻言一脸为难的道:“父皇,长乐私心里想着,若是到时候再让出上书房,只怕闲话更多了。” 楚昭闻言一怔,转念仔细一琢磨,就品出了楚唯的意思,到时候只怕有人要说楚唯是被挤走了的。 身在皇家,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看在眼里,楚昭深感无奈,抚着楚唯柔软的头发,半晌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楚唯见状松了口气,转念又想,有个这样好糊弄的父皇,真不知是福是货。 从此,楚唯大多时候都住在千竹苑,但也会时常进宫请安,借翠轩那边依旧留着指月等人照看着,偶尔也会住上一晚。 春寒料峭,云梦那边的江怀瑾回来了,当天就上本请罪。 段月明畏罪潜逃。 万世衡大病初愈,上朝后第一件事就是推荐了江怀瑾调任云梦郡守。 楚昭想到云梦是楚唯的封地,就问了楚唯的意思,楚唯一时答不上来,去商量陈远。 陈远闻言不由得皱眉:“看来万相对薛家那笔家财还是放不下呀,不过大理寺卿到云梦郡守是平调,万相这步棋走的可不大划算。” 楚唯一想也觉得奇怪,大理寺少卿是去年才提拔上来的,资历尚浅,还不如陈远这个大理寺观政御史,如果此时空出大理寺卿的位子,最可能擢升的人选就是陈远,万世衡怎么可能会交出大理寺来? 陈远思索片刻,谨慎的道:“万相病愈后越发不同以往,这事还是先商量一下赵大人。” 赵文修在京都为官二十余年,经历两朝,人脉自然要广些。 **************************** 这些日子,楚唯既要向陈远学习经史,又要去太尉府习武,还要随谷先生学医,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睡的越发沉一些。 睡梦中,隐约听到外间传了嘈杂声,楚唯连忙起身,高声询问,今天值夜的是绿萝和百合。 百合听到楚唯问话,连忙推门进来,禀道:“染青斋走水,绿萝姐姐已经过去查看了。” 楚唯闻言霍地从床上跳下来,追问道:“你说什么?哪里走水?” 百合吓了一跳,嗫嚅着道:“听说是染青斋。” **************************** 亲爱的们,上班第一天,起个大早送上更新,喜欢长乐的亲们,收藏一个吧! ------------ 061章 烫心 话音未落,楚唯已经不见了影子,百合半晌回过神来,拎起楚唯的鞋子和披风,追了出去,一边喊道:“公主,公主——” 可她哪里能追得上楚唯。 楚唯飞奔到染青斋时,眼前的房屋已经烧成一片火海,罗忠指挥着救火,林芷则命人把染青斋周围的能烧起来的东西统统挪走,防止火势扩散到其他处所。 楚唯一把抓住同来救火的若言,急道:“卫离在哪?” 人声嘈杂,若言没听清她的话,但见她只穿了件单衣就跑过来,连忙抱住她,道:“公主快回去吧,可别冻着了,这边有林芷姑娘就行了。” 说着就要抱楚唯回移翠馆。 楚唯哪里肯答应,用力的挣脱若言,大声喊道:“卫离呢?卫离在哪里?” 这下若言听清楚了,可她根本没留意过卫离这个人,不由得一脸茫然。 楚唯见状,用力推开她,朝着这救火的人群跑去,一边叫唤着卫离的名字。见人群中没有卫离,楚唯竟然发了疯似的朝火海扑过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她害了卫离,若不是她要把他带回来,就不会有这烈火焚身的劫难。 还好若言离得不远,见情形不对,飞身上前紧紧的抱住楚唯,秀文也跑了过来,跟着一起拉住楚唯。 楚唯虽然会武功,可怎么敌得过秀文和若言两个的力气,只能拼命挣扎哭喊着:“放开我,发开我,卫离在里面,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林芷赶了过来,苦劝道:“公主,火势这么大,进不去人了——” 楚唯全然听不到她的话,只一味地哭喊,脸涨得的通红,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眼看着染青斋的房屋一块块垮塌下去,楚唯声嘶力竭的一遍遍喊着卫离的名字。 众人忙着救火,却没人留意到染青斋对面的一株高大的百年古柏树上,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是住在染青斋里的谷清风和卫离。 谷清风看着双眉紧锁的卫离,低声劝道:“公子,快走吧。” 卫离恍若未闻,只盯着楚唯的方向,额头上已经密密渗出冷汗。 谷清风见状,心知他情绪激动引发了噬魂丹的毒性,此时正受着万箭穿心般的痛苦,连忙拉了拉他的手臂,唤道:“公子,走吧。” 卫离艰难的转过头,看向谷清风,道:“谷先生,你带我下去,我去看看长乐。” 大家都叫楚唯为‘公主’,只有卫离唤她长乐,林芷觉得不妥,曾有意提醒他,却被楚唯拦住。弄得林芷一头雾水。 此时的谷清风全然不能认同卫离的想法,可卫离素来说一不二,他不能违逆卫离的意思,无奈的默然长叹,带着卫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卫离心痛的厉害,全身的血液都像是沸腾的岩浆,灼的他五内俱焚,他勉强的向前挪了几步,努力的张开紧紧咬住的牙关,极为困难的唤了一声:“长,乐——” 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片嘈杂中,楚唯却一下子就捕捉到这一微若游丝的声音。 卫离看到她的背影微微一僵,旋即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在往来救火的人中,一眼就看到他。 若言和秀文也看到了卫离,手上一松,楚唯脚下一软,险些跌倒,怔忪之后才冲了出去。 卫离心痛得一动都不能动,他看着楚唯踉踉跄跄的跑过来,由着她抱住他,她的声音满是哀求,她说:“卫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他深深的吸气,却无法平复翻涌的血液,动了动嘴唇,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唯哭了一会儿,头脑清明了许多,轻轻的推开卫离,自己也向后退了几步,大大的眼睛里焦急的情绪渐渐被困惑、悲伤逐一取代。 卫离看在眼里,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 谷清风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朝楚唯解释道:“公主,我今天带卫离去拜访一位老朋友,回来晚了些,不想染青斋竟然失火——” 楚唯眼里闪过一丝自嘲,打断谷清风的话,高声命令道:“林芷,罗管家,谷先生既然回来了,就由他来收拾这摊子!谁也不许帮忙、不许插手!违者,杖毙!” 言罢,头也不回的去了移翠馆。 罗忠看着已经化为废墟的染青斋,虽然火势差不多扑灭了,可要收拾起来也不容易呀,就这么丢给谷清风?想着就有些为难的看向林芷。 林芷暗忖楚唯应该是恼火卫离害她担忧,才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但公主的话已经说了,她自然不能违背。 朝罗忠使了个眼色,有些歉意的对谷清风道:“先生,公主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眼下在气头上,过两日我去求她,再多派些人手来收拾,您和卫公子先到听风阁去暂住些日子可好?” 楚唯对卫离的重视程度让她震惊,是以,她不能怠慢了这师徒二人。 林芷吩咐众人不许碰染青斋的物事,带着谷清风二人去到听风阁,指挥着仆婢们打点床铺,生火暖屋。 *************************** 楚唯回到移翠馆,脚掌被石子磨出了血泡,手臂也被若言和秀文两人拖拽的都是青紫的瘀痕,可她不想理会这些,她感觉实在累得很,把绿萝等人都撵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倒在床上。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思乱成一团麻,前一世,她和卫离只有一面之缘、一夕相守,可他的影子却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里,后来有了轩儿,那个小孩子,她爱若珍宝,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现如今,她再次遇到卫离,竟然不知不觉间把前世对卫离的痴念和对轩儿的疼爱都一股脑的倾注到他身上。这样的错乱,让她不知所措,这样的失控,要如何是好? 她觉得自己就像只飞蛾,明知卫离是致命的一团火焰,还是不管不顾、重蹈覆辙的扑了过去。 辗转反侧,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 眼看已是晨正十分,楚唯的卧房里还是没有动静,林芷试探的拍了拍门,轻轻唤了一声,待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林芷就有些着急,心道公主该不是又受了惊吓吧? 她没有办法,只好自行推开楚唯的房门,绕进内室。 楚唯已经醒了,她只是不想说话,不想动。 林芷见她醒着,与她说话,见她并没有什么异常,方才放了心,转而想到站在庭院里的卫离,踌躇不知怎么开口。 林芷从来行事得当,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极为少见,楚唯不得不打起精神,问她有什么事。 林芷斟酌着说道:“卫公子在外面候着呢,公主您看——” “卫离在外面?他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来了有一会了。” 其实卯初就过来了,而且哪也不肯去,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楚唯一听就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他身体不好,冻着了怎么办?” 说着就要出去。 林芷赶忙拉住她,道:“公主,您等等,我这就请卫公子进来。” 说着看了一眼只穿着中衣的楚唯,转身快步出去,心道卫离进来虽然不合适,但总好过公主这么衣冠不整哦跑出来。想到昨夜楚唯的情形,她也顾不了许多,直接把卫离带进来。 楚唯一看卫离毫无血色的脸,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大冷得天,你做什么站在院子里?快,到床上去暖一暖。” 说着就把卫离拉倒床上,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林芷看着直皱眉,无奈的跟上来帮忙,这时,外面传来紫檀的声音:“林芷姐姐,宫里的喜公公来了。” *************************** 亲爱的们,今天某人起来晚了一会儿,赶着送上今天的更新,降温啦,注意保暖。 呃,持之以恒求收藏、求评论哦~~~ ------------ 062章 为何 林芷无奈的望了一眼只顾着卫离的楚唯,轻叹一声,转身出去应付小喜子。一边吩咐守在门外的紫檀几个道:“公主和卫公子有事商量,你们就在这候着。” 公主的样子总不好教大家见着。 楚昭昨夜宿在闻香苑,晨起听说千竹苑走水,连忙派了小喜子来问,林芷向他道了辛苦,说公主没事,就是有些累了,睡得久些,一会起来自然会去宫里请安。 移翠馆正房内室,楚唯安顿好卫离,转念想到昨夜的事,又有些赌气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卫离微笑着拉起衣架子上的披风给她披上,举止温和从容。 楚唯不自在的别开脸,闷闷的问了句:“你要走了吗?” “恩?” “昨夜,你是要离开的,不是吗?” “想什么呢?不都说是去拜访谷先生的朋友吗?” “骗人!” “呵呵,这你都猜得到?” “我还猜到染青斋的废墟里会有两具尸体呢!没说错吧?” 所以才不让旁人插手染青斋的事吗?那么难过的时候也不忘为他考虑。 卫离想着就伸出手指点了点楚唯的额头,笑道:“小孩子太聪明了,长大会变笨的!” 楚唯不依,打开他的手,嚷道:“你才是小孩子呢!” 卫离倒不和她争论这事儿,只是淡笑着看着她,目光柔和而安静。 楚唯一下子就泄了气,嘟着嘴道:“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害得我白伤心一场。” 卫离闻言一脸无奈的道:“这不是看着你眼睛肿的厉害,好心给你送药来了。” 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只小巧的翠玉瓶,放在手心里,递到楚唯面前,道:“这药名为‘美人散’,是谷先生从东海带回来的方子,涂在红肿处,不过片刻就能消退。” “真的吗?”楚唯将信将疑的接过这只翠绿色玲珑剔透的小玉瓶,一脸好奇的对着日光看。 这一抬手,宽大的袖筒沿着手臂滑落,露出一块块青紫的印痕。卫离只觉得眼睛被刺的生疼,别开目光道:“这个治瘀青也是极有效的,一会儿让林芷她们调了蜂蜜敷上,下午就都好了。” 楚唯收了翠玉药瓶,转而伸出手心,道:“还有吗?再给我两瓶。” “你要那许多做什么?哦,是了,你是爱哭鬼!” “谁说是我自己用了?这样的好东西,备上两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也是,我回去再问问谷先生。”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因着一夜没睡好,楚唯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卫离见状,轻轻的拍了拍身边的床榻,道:“困了就再睡一会儿。” 楚唯想了一下,还是挪过去躺在他身旁,室内一时间就安静下来,半晌,楚唯呢喃着道:“以后都不走了好吗?” 卫离微合着眼帘,恍若未闻。 楚唯心里叹气,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自然不会困在她的千竹苑,转而让步道:“如果有天你要离开,不要不辞而别好吗?” 请求的语气让人不忍心拒绝。不问他为什么要走,也不问他要去哪里,这个小丫头,好像从一见面开始就知道许多他的想法。 卫离有一刻的怔忪,然后轻轻的恩了一声。 楚唯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和而规律,卫离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另一只翠玉瓶,拔开瓶塞隐隐有恬淡的花香溢出,他拿着瓶子在楚唯的面前轻轻的摇了数次,不多时,楚唯就露出甜美的笑容,像是梦到了很愉快的事情。 卫离心知时机已到,轻轻的俯身凑到楚唯耳畔,柔声问道:“长乐,你为什么要待卫离这么好?” 听到卫离的名字,楚唯的神情有些迷惘,秀眉微蹙,半晌又渐渐的舒展开来,脸上露出坚定的申请,梦呓着道:“因为,喜欢。” ******************************* 林芷再进来时,就看到两人歪在床上睡得很香甜的样子,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可如何是好?要像个办法劝劝公主才是。 楚唯一觉睡醒,就吩咐罗忠使人一起收拾、重新修建染青斋,全把昨天的狠话抛在脑后。 入夜,听风阁里。 卫离慵懒的歪在床上休息,茶桌边上端坐着谷清风和另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 半晌,卫离才睁开眼睛,看见那少年微微点头,道:“月影,来了。” 两人见卫离醒来,一齐起身施礼。 叫做月影的少年低声道:“赵子恒和段月明已经返回云梦,风影那边也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卫离点了点头,道:“小丫头也花了不少的心思,给她留下半数吧,其他的,你们见机行事就好。” 月影闻言不可置信的看向卫离,一半,那可是十数万金呀,但他深信卫离的决断,旋即恭声称是。 卫离显得很疲惫的样子。 谷清风有些担心的道:“公子,洌泉寒水可以缓和噬魂丹的毒性,我们真的——” 卫离微微抬手止住他的劝说,道:“不去了。” 声音微弱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谷清风心里哀叹,但他和卫离相处数年,知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子,多劝无益,转而道:“若要留下也行,但您以后可不能似昨日那般情绪失控。按照师祖的笔记,这噬魂丹每发作一次,少则折寿一年,多则三年五年,甚至立时毙命……” 卫离就露出一个乖觉的笑容道:“是,谨尊先生教诲!” ********************************* 因着每隔五日一次朝议,加之楚昭也会时常在上午传陈远入宫议事,陈远来千竹苑授课的时间就改作每日下午。 春寒乍起,陈远这些日子染了寒咳之症,为防止过了病气,按说不应再给楚唯授课,但云梦郡守的事情不容耽搁,他还是带病赶来千竹苑。 授课之处设在外院书房。 楚唯见陈远咳得厉害,灵机一动,写了张纸笺递给紫檀。 陈远也怕传染了楚唯,是以捡了个远远的座位,也不似平素的幽默风趣,开门见山的道:“臣昨日与赵大人商议过,赵大人的意思是,或者要云梦郡守,或者要九卿之一,公主可以任选一个,但若是两者兼得,恐怕不容易。” 楚唯闻言问道:“云梦郡守怎么说?若要九卿之一又当如何?”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一更~~~ 90度鞠躬求收藏,求评论喔~~群么么哒~~ ------------ 063章 故人 陈远喝了口茶压了压咳嗽,解释道:“若要云梦郡守之位,赵大人打算举荐司农寺少卿司徒遥,一来此人曾受万相打压,料想不是万氏一党,二来他为人忠厚而不古板,可托以重任,三则他祖籍云梦,又深谙稼穑之事,于云梦的发展也极有裨益,我等也可以藉此向皇上进言。” 说着又是一连声的咳嗽,缓了一会儿续道:“至于九卿之位就容易些,公主看上哪个位置,就举荐哪位大人去云梦赴任便是,空出的位置,臣可以勉力为之。” 说着脸上露出苦笑,一看就是不愿意。 楚唯明知他的意思,还是问了一句:“先生以为,应当如何选择呢?” 陈远毫不犹豫的说了第一条,京城的形势虽然不算明朗,但我们身在其间,可以见机行事、见招拆招,而云梦远在荆州,不易控制,且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要换郡守还不一定是何年月,所以建议楚唯先掌握住这处封地。 楚唯深以为然,和陈远商量举荐司徒遥的具体安排,还要防着万世衡从中作梗。 不多时,外面轻轻叩门,楚唯笑着应了,含笑脚步轻盈推门进来,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和一碟蜜饯,恭敬的放在陈远身前的案子上。 陈远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楚唯的用意,笑道:“看来公主已经得了神医的真传了。” 楚唯和陈远相处久了,拍马屁、编故事的功夫大涨,但脸皮还是不够厚,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见先生咳间伴有清涕,猜想是风寒侵袭,肺气失于宣降所致,就想到了谷先生近日所讲的方子。” 陈远眸光一闪,反问道:“谷先生?” “是啊,我从法华寺请回来的神医姓谷名清风,我平素都叫他谷先生。” 谷清风! 这个名字吓了陈远一跳,连忙借着咳嗽掩饰过去,道:“说来惭愧,臣自从听说千竹苑来了位东海神医,就有了结识之心,今日既然公主说起,不知可否方便引荐一下?” 楚唯自然是愿意的,但他想着陈远咳得厉害,就与他商量日子。 陈远却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这么急! 楚唯一边吩咐紫檀去听风阁通禀,一边陪着陈远缓步进了内院。 林芷听说陈远要去听风阁,顾不得身份,快步从移翠馆赶了过来,刚巧在听风阁门口碰上两人。楚唯见林芷行色匆匆的样子,不免有些吃惊,但转念又想,不若就此机会让她和陈远说两句话。 思及此处,楚唯就加快脚步当先进了听风阁。 听风阁的布置极具田园气息,茅舍草屋,竹篱柴扉,庭院左侧有一处暖阁,亦是稻草搭建。 此时,陈远和谷清风两人对坐其中,升腾的茶香溢满斗室,木案上一盏香炉,冉冉木香飘散。 陈远只觉喉咙松润,竟咳意全无,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果然更舒服的一些,不由得笑赞道:“几年不见,空明兄的医术越发精湛了,竟能以一壶茶、一炉香就解了我的咳症,我应当早些来拜访的,也可少受几天罪。” 谷清风为两人点了茶,道:“想不到杳然兄竟会易名改姓,辅佐楚氏,真应了那句‘大隐隐于朝’呀。” 陈远颇有些无奈的道:“生逢乱世,我等虽心在乡野田园,却又怎敢妄谈独善自身?想必空明兄也是如此吧?” 此番未料到这人竟隐身于楚国朝堂,棋差一招,如今已经露了行藏,但谷清风依旧不愿多谈,一笑带过,转而道:“云公子的身体可大好了?” “哈哈,托空明兄的福,少主他自从服用了千元散,情形日渐好转,如今应当痊愈了。” 谷清风不愿多说,但陈远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续道:“想不到黎氏皇族竟还有后人在世,魏国黎氏,卫离公子的名字取得好啊!” 谷清风则不置可否的道:“杳然兄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不知要如何应对?” “哈,这话我倒想问问空明你,潜在公主身边是何打算呢?” “罢了罢了,你我多年未见,今日只谈风月如何?” “好!” …… 楚唯与卫离在听风阁的花厅里下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杀的落花流水,连输两局,好在她并不着恼,每学会一招半式,就很欢喜,缠着卫离又摆了一局。 含笑快步进来,伏在楚唯的耳边,道:“公主,外院成将军求见。” 成凌风?她已经恭候多时了。 楚唯推了棋秤,起身出了听风阁。 …… **************************** 入夜的移翠馆,一片宁静,楚唯独自坐在灯火下,她的神情柔和而恬静,纤细的手指映着烛光几近透明,指间随意的把玩着一颗白色棋子,心思却根本不在棋局上,成凌风会来投奔早已在她算计之中,可她意料之外的是成凌风对紫檀态度,他的目光会不经意的落到紫檀的身上。 ‘咚,咚,咚。’ 外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楚唯回过神,应了一声。 进来的是木槿,带着一身寒气,赵子恒回来了,有急事求见,人已经候在移翠馆的书房里。 楚唯面色一凝,跟着木槿去了书房。 赵子恒满眼血丝、风尘仆仆。 当日为了让段月明开口,赵文修是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借了楚昭了名义,声称楚昭对万世衡早有戒心,令他们父子暗中调查,好生对待、好言劝说段月明弃暗投明,将赃款交还国库并揭穿万世衡的恶行,将功赎罪,还写下字据承诺保他活命。 段月明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端方的赵文修会假传圣旨,而且他也实在没有别的出路,方才供出薛家财产的所在。 之后赵子恒请示了楚唯,亲自和段月明重返云梦,到云梦城北的山神庙地窖,证实了段月明所言属实后,就将他灭口,整个过程极为隐秘,怎地待他半月后再去地窖查看时,财宝竟少约莫了一半? 此事的确蹊跷,一来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二来为什么还会留下一半? ***************************** 亲爱的们,又是万恶的星期一,赫喜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更新,顺道求个收藏哈~~ ------------ 064章 杖刑 这群贼真是厚道,还给她留下半数?楚唯没来由的就想到卫离。 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是她大意了,只想着卫离的好,却忘了前世楚氏仅剩的人丁包括她自己都是死在卫离手上。 赵子恒却是另有想法,见楚唯并没有责难怪罪他的意思,沉吟片刻建言道:“公主,这次师兄从大庸派来运送薛家财产的,除了梅家的人还有几个去年收留的武夫,我看着身手都很不错,您看要不要留下几个,京都这边行事也方便些。” 他的想法是,若这次人手充足,直接将财宝运去大庸,不耽搁那半月的时间,或许就不会丢失。 楚唯也觉得京都的人手不足,颔首道:“好,这事就请赵公子安排,另外,最好能在各郡乃至各县建立安插些人手,这样往来讯息也更便利些,万氏若有异动,我们也能及时察觉。” 赵子恒也有这个想法,附和道:“公主所言极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这个道理,属下这就去筹划。” 说着,与楚唯商议起来,楚唯的身份敏感,不宜令太多人知晓,是以两人商定取天下归一、万法归一的深意,以‘归一门’之名在四海九州之内建立分舵,培植力量。 末了,楚唯思量再三,还是提醒赵子恒,千竹苑未必就能做到密不透风,往来还要多加小心。 自从上次被成凌风跟踪,赵子恒就越发留意,如今又得楚唯的提点,更是深以为然。 ****************************** 林芷找来几个人牙子,挑了丫鬟、仆役二十余人,楚唯想着听风阁也要人服侍,就与林芷提了一句,不多时,林芷来回话,谷先生亲自去看的,挑中了两个小厮,都是五、六岁的年龄,卫公子还给取了名,一个叫忍冬,一个叫半夏。 自那日起火,千竹苑诸人眼见楚唯极其看重卫离,不约而同的开始称他为‘卫公子’。 一晃又是三月初三上巳节,楚昭在和春园与群臣游春。 重建和春园,是楚唯的手笔,同行的自然也少不了她。一天下来,虽然不用她干什么活,但听了几箩筐阿谀逢迎的词藻,还是有些乏累,晚上就宿在了借翠轩。 第二天恰逢朝议,楚昭寅正上朝,她不用赶着去请安,想着待早朝结束后再去御书房晃一圈,也没急着出宫,一个人在书房里抄写心经。 安静的借翠轩里突然想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有人嚷着:“指月姐姐,公主在吗?” 是御膳房的内侍石头。 他是王英的干儿子,是以指月也和他照过面,见状连忙拉住他,责道:“公主在练字呢,做什么冒冒失失的?” 那石头一听说楚唯还在,登时露出哀求的神色,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语无伦次的道:“求公主救命,救救王公公,他,他,万经娥说要杖毙呀……” “王英怎么了?你说清楚!” 毋庸置疑的语气,石头一眼就看到站在书房门口,一身凛然的楚唯。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急道:“公主,快,快去救救王公公。” 楚唯虽然没听出个原委,但也知道王英有难,见石头慌慌张张的也说不清楚,索性不再问他,叫上紫檀、绿萝等人,急匆匆的赶往钟灵宫。 钟灵宫离借翠轩虽不算远,但走过去也要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此时性命攸关,楚唯不自觉的加快步伐,紫檀等人也都一溜小跑的跟着。 花径一转,斜刺里从出个人来,差点和楚唯撞上,好在楚唯反应极快,闪身错开,同时迅即出手拉住那人。 不想却是跑到御花园里玩耍的萱草,只要在宫里,她这个包打听的任务就是到处转悠。 萱草一看是楚唯,差点哭出来,也顾不上请罪,喘着粗气飞快的道:“不好了,公主,芳仪殿的,的娘娘不好了——” 什么叫不好了? 紫檀上前握住萱草的手,带着鼓励与安抚问道:“萱草,出了什么事,你好生说。” 这样一来,萱草果然冷静了不少,吸了口气,重又说道:“奴婢刚看见太医、稳婆一溜烟的往芳仪殿跑,说是花美人出事了,奴婢就赶着回来禀报公主!” 看来她也还不知情形具体如何。 一边是王英,一边是花静芳,楚唯毫不思索的道:“绿萝,你带着萱草、茜草去芳仪殿看着,有什么状况立时去钟灵宫回我。” 说着错开萱草,继续快步赶往钟灵宫。 芳仪殿那边有御医、稳婆,而王英却只能靠她。 钟灵宫院子里中间,王英被绑在长凳上,已经没有力气喊冤求饶,连呻吟的声音都没了,眼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住手!” 楚唯响亮的声音在宫室里回荡,语气里是不可抗拒的威严,惊得执杖行刑的内侍不敢动弹,扭头看向站在阶上的万胜雪。 楚唯见已经有了作用,心下稍安,快步走向万胜雪道:“不知王英他怎么冒犯了经娥,竟要这般打杀?” 出乎意料的,万胜雪不似平日里的莽撞,不但没有立时出言顶撞楚唯,反而眼珠一转,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解释道:“公主还不知情吧,芳仪殿那边吃了御膳房送去的燕窝粥就不好了,臣妾掌理**,自然要叫王英来问问的。” 叫来问问,用得着往死里打吗? 但那碗燕窝粥是怎么回事,楚唯不知内情,不好直接反驳万胜雪,闻言也收了方才的凌人盛气,问道:“娘娘怀疑那燕窝粥有问题,不知可有证据。” 万胜雪一愣,做出惊讶的神情道:“花美人都已经生死一线了,公主还要什么证据?” 这是什么道理?楚唯差点没气乐了,道:“花美人有恙是不假,太医也去了,但也未必就是燕窝粥害得,再说,就算是燕窝粥的问题,御膳房那许多人,也要逐一调查才好,似这般直接打杀了王英,父皇若是问起来,恐怕也不妥当。” 说着朝石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扶王英回去。” ******************************* 亲爱的们,赫喜起个大早送上今天的一更,继续厚颜无耻的求收藏喔~~~ 天气好冷呀~~ ------------ 065章 死胎 万胜雪一听不干了,叫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臣妾草菅人命了?就算王英他死罪可免,现在情形不明,也要关起来待审,就这样扶回去算什么事?” 这话说的有理,但楚唯怎能把奄奄一息的王英交给万胜雪,闻言心念一转,道:“经娥说的在理,紫檀,你速去尚宫局,请徐司正派人来把王英押回去。” 灵剑山庄的丫头,一律改姓徐,灵书,全名徐灵书,自徐近雅逝后就是尚宫局的司正。 紫檀连忙应是,转身还没出钟灵宫,徐嬤嬤带着来了。 原来石头跑去借翠轩报信,王英身边的另一个小内侍则赶去尚宫局找徐嬤嬤。 楚唯见徐嬤嬤亲自过来,王英应该暂无性命之忧了,她的心思就转到芳仪殿,匆匆与万胜雪和徐嬤嬤说了声,赶着去了芳仪殿。 徐嬤嬤张了张嘴,蹙着眉没有说话。 万胜雪想了一下,也跟在后面追了过去,但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福至心灵的让樱桃去看看钟亭儿和余舒去没去。自然的,这样的事,躲都躲不及,谁还往前凑。三人都没去芳仪殿。 楚唯赶到时,芳仪殿里已经闹得人仰马翻,花静芳情形危急,也没个主事的人,好在今早花杲的夫人李氏恰好进宫来看花静芳,她有生产的经验,勉强帮着产婆指挥着宫婢们。 楚唯进去时,就看见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前世,她生产轩儿时,已是极不顺利,却没像这般严重。 楚唯见状唬了一跳,缓过神来就往内室冲,紫檀一把拉住她道:“公主——” 楚唯才反应过来,她进去能做什么,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但她必须要弄清楚情形,里面的可是父皇的骨肉呀。 楚唯将心一横,甩开紫檀,快步进了花静芳的卧室,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几欲作呕。 花静芳的婢女如画一眼看到楚唯,惊道:“公主来了!” 躺在床上已经痛的脱了力的花静芳听说楚唯来了,不知哪里有了力气,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向楚唯,艰难的抬起手道:“公主,救救我的孩子——” 楚唯见状几大步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满是血水的手,干巴巴的道:“花美人,你要坚持住,不会有事的。” 花静芳使出所有力气,轻轻的握住楚唯的手掌,双眼一闭,就失了知觉。 楚唯心道不妙,一叠声催促产婆、御医,道:“今日若是美人和皇子有了差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了!” 老御医额头上冷汗直冒,心知楚唯所言不虚,只好豁出去了,颤声道:“公主,花美人的情形危急,只怕要用猛药才行。” “那你还等什么?快呀!” 老太医得了话,从怀里取出一包药末。 正是楚唯对万胜雪用过的桂香散,而且分量更大,为以防万一,凡事服侍有身孕娘娘的御医,都随身带着这个。 老太医让人火速取来温酒,看向楚唯道:“这药性极强,恐怕会伤及花美人的身体,说不好,说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楚唯闻言心里一滞,这叫她如何抉择,转眼看向已经脸色煞白、泪流满面的李氏,问道:“夫人,您看——” 李氏虽是妇道人家,但却是大家出身的名门闺秀,夫君花杲也是心有丘壑,是个有主见的,见楚唯发问,紧紧握着拳头,一字一顿的道:“公主,臣妾恳请以皇嗣为重。” 其实,两人都是心知肚明,若是用药,或许有救,否则,只怕是一尸两命。 但此时李氏能说出这话,可见是个心志清明的。 楚唯连忙扶起花静芳,产婆和李氏一起给她灌下桂香散。 生死攸关,四名产婆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为花静芳又按又推。 楚唯捏住花静芳的脉门,催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真气源源不断的传入花静芳已经衰微的心脉。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总要试试,哪知竟真有了效果,花静芳喉间咕噜一声,缓过气来。 楚唯见她醒来,稍微安心,才想起楚昭来,问如画道:“父皇呢?怎么还没过来?” “回公主,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想来朝议还没结束。” 楚唯听了直皱眉,这边生死一线,还朝议什么?这可不是楚昭的脾气,定是芳仪殿的人不敢打搅楚昭,在那边傻等着,扭头对紫檀道:“你去勤政殿,想办法找小喜子传个话,请皇上过来。” 转而对花静芳道:“美人再坚持一下,父皇很快就来了。” 花静芳听说楚昭快来了,果然又振作了几分。 不等楚昭到来,温酒送下的大剂量的桂香散已经奏效,产婆努力的往下推,花静芳也跟着一起用力。 不多时,产下一个孩儿,只是那孩子浑身青紫,不哭不叫,一看就是不活了,如画见状忍不住失声惊呼,花静芳也觉察到不对劲儿,连声问道:“我的孩子怎么了,我的孩子怎么了?” 好在一个年长的产婆镇得住场子,高声道:“没事没事,是被呛到了,拍一拍就好了。呀,这里面还有一个呢!” 这一句话,大家齐齐看向花静芳的肚子,果然还是鼓鼓,花静芳也把注意力转了过来,跟着产婆一起用力。 楚唯加紧向她输送内力,一边鼓励她:“美人,坚持住,您怀的是双胞胎呀!那是什么样的福分!” 李氏也帮着说话,只是没说几句,就忍不住别过脸去。 她是过来人,自然识破了产婆糊弄花静芳的话,第一个孩子是死胎了!这第二个,只怕也凶多吉少。女儿就算今天能捡回一条命来,也是元气大伤了,如何还能承受接下来的丧子之痛?李氏十分后悔当时带花静芳参加永宁宫的七夕宴,又怪花杲为了面子,白白的毁了女儿的一桩姻缘不说,恐怕连性命也要赔上去,更可恨的是余家迟迟不肯上门提亲,不然哪至如此? ********************************* 亲爱的们,不是很勤劳的赫喜又来更新啦~~~亲们不要犹豫啦~~果断收藏吧~~么么一个撒~~ ------------ 066章 罪因 楚昭听说花静芳早产,丢下朝议直接奔了过来。待他赶到时,听见芳仪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他忍不住长出了口气,没事就好,跟着就要进去,好歹被产婆拦住,产房到处是血,不吉利,李氏将婴儿抱出来给他瞧,笑容勉强的道:“皇上大喜,是个小公主。” 楚昭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很高兴,高声对内室道:“静芳你辛苦了,好生歇着,朕晚些就去看你!” 转而对小喜子道:“传朕旨意,进封花美人为容华。” 花静芳躺在内室的床上,对楚昭的话恍若未闻,依旧握着楚唯的手,泪如涌泉,无声的流出,落在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湿透了的床褥上。 死掉的那个是皇子! 楚唯也曾为人母,此时感同身受,也止不住的落泪,一旁的产婆连声的劝道:“美人,不要哭,这样对身子不好呀。” 刚生产完的女人,是不能哭的。 楚唯努力收住眼泪,跟着从外室进来的李氏一起苦苦劝说了好一阵子,花静芳才沉沉睡去,总算是止住了泪水。 楚唯也已经是精疲力竭,安顿好花静芳,刚要起身,李氏却恭敬的跪在她身前,任楚唯怎么扶也不起来,感激的道:“今日若不是公主,只怕,只怕是……臣妾代美人叩谢公主救命之恩。” ************************** 尚不知情的楚昭看见一身血迹斑斑的楚唯从内室走出,惊得一下子跳起来,上前拉住楚唯连声问道:“长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多血?” 看来父皇还不知道皇子夭折的事,楚唯苦笑着摇了摇头。 楚昭见她虽然一脸疲倦,但却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放下心,转而问道:“长乐,你怎么会在里面,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楚唯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扶着楚昭坐好,自己坐在他身旁,咬了咬嘴唇,委婉说了事情始末。 可她说的再委婉,也明确传达了一个意思,就是一个孩子夭折了,而且是个男孩! 楚昭的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楚唯有心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静静的陪在一旁。 *************************** 恼怒的楚昭立时下令尚宫局和羽林卫严查此事。 芳仪殿的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拿出一支雕琢略显粗糙的玉簪子,公里人大都知道毓秀宫的钟美人这一阵子在学雕饰,雕琢出来的小玩意大都赏给了宫婢,因此还引来其他宫人的艳羡,雕得再粗糙,那也是玉呀! 徐嬤嬤连忙带着人去毓秀宫搜查,结果丢玉簪的宫婢没找到,反而在钟亭儿卧房里的一盆海棠花下挖出了一个写着花静芳生辰八字、扎满绣花针的小人偶。 证据确凿,任钟亭儿、钟万年如何喊冤也没有用,楚昭早就不喜钟亭儿,见到那人偶,更是雷霆大怒,以施用魇胜之术谋害皇嗣的罪名赐死钟亭儿,钟氏嫡系流放苍梧,旁支尽皆贬为庶民。 …… 花静芳诞下的小公主取名楚宁,随着楚唯的乳名,唤作长宁,序位在楚晨之后,宫人皆称其为三公主,或是长宁公主。 出了这么多事,楚唯不放心出宫,连着在宫里住了十余天。 王英的嫌疑自然洗脱了,几日后拖着伤病来借翠轩谢恩。 虽然钟亭儿谋害花静芳的事,已经是证据确凿,盖棺定论,但楚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她让王英坐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钟灵宫?” 王英忍着痛,恭声答道:“那日一早雪梨姑娘来说万经娥想吃雪蛤杞子豆蓉羹,奴才连忙让人准备了一份送过去,可不知怎么回事,没多久雪梨姑娘就怒气冲冲回来说羹汤是苦的,让奴才过去看看,奴才一听,哪敢耽搁,连忙敢去钟灵宫。不想万经娥根本没让奴才查看,劈头盖脸的就把一盅子羹汤都砸在奴才头上,说奴才欺主犯上,不由分说的拖出去就打,多亏公主及时赶到,救了奴才的命。” 楚唯闻言疑惑道:“万经娥分明说是因为芳仪殿的燕窝粥,怎么你又说是豆蓉羹?” 王英苦着脸道:“燕窝粥的事儿奴才也不知道,但奴才确实是因为豆蓉羹见罪于万经娥,御膳房里当值的都可以作证。” 语气的极笃定,不用说,想来是万胜雪自知理亏,又恰好得知了芳仪殿的事,临时拿出来作伐子。 王英又道:“公主,奴才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着看向楚唯,见她点头,斟酌着道:“当年皇后娘娘将御膳房交给奴才,嘱咐奴才要照顾好公主的膳食,如今公主长住千竹苑,奴才想求公主把奴才也带过去,继续伺候公主。” 说着跪在楚唯面前,涕泪交零。 楚唯想到他险些丧命,心中不是滋味,万胜雪会刁难他甚至是置之死地无疑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者说是要剪除自己的羽翼,王英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 万胜雪既然已经动手,这次不成,就一定还有下次,她是主子,王英是奴才,又管着御膳房这个是非之地,稍有不慎,就是死罪。 楚唯心道母后身边服侍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也应有个善终,略一迟疑道:“王公公先回去好生养着,这事我会和徐嬤嬤商议着安排。” 没给准信,王英不由得神色一黯,但活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求,只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告退。 楚昭担心花静芳会积郁成疾,下旨召花杲和李氏进宫开解她。 芳仪殿里光影昏黄,自从产后,花静芳就不敢见日光,说是刺的眼睛痛,白日里,宫婢们都放下帘子。 青釉三足香薰炉中,安息香香烟袅袅,氤氲着室内景物越发的宁静祥和。 只有自家的三个人,花静芳不拘平素君臣的礼法,偎在李氏怀里,虽已不似此前的泪流不止,却也难掩黯然疲态。 看着默然不语的父母,花静芳凄然道:“父亲,是静儿不争气,可如今太医说今后恐怕都不会再——” ****************************** 亲爱的们~~~赫喜起个大早来更新啦~~~看文的们,长乐小朋友求收藏哇~~ ------------ 067章 长宁 李氏闻言连忙拦下她的话,道:“傻孩子,这是说什么?只要您和公主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你父亲和我也只你一个女儿,不也过得很好嘛。” 话是这样说的,可那个女子不想有个儿子依靠呢? 花杲叹道:“唉,当初孝雅皇后懿旨要各家待字闺中的女儿进宫参加七夕宴,我原想着那么多家的小姐有心,总不致轮到你这个没心思的,谁曾想——,只怪为父太大意了,害苦了你!” 花静芳心疼父母,见状强自笑道:“母亲说的对,如今的结局,已是万幸了,这还多亏了公主,当时我疼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公主来了,就想到父亲说的‘公主要和万相斗法,必定很希望能有个皇子来压制二皇子’,我想都没想就求了公主,说来奇怪,公主握着我的手腕,不知怎地,我就感觉好很多,原本堵的不透气的心口也松快了不少。” 花杲是鸿胪寺卿,纯粹的文官,但他毕竟阅历颇丰,也听说过武学内功高明的人可以将自身内力通过穴位传入他人经脉,助人度过难关。 听了花杲的说法,花静芳再仔细一想当时的情形,越发的确定是楚唯用内力救了她的性命。 李氏感慨道:“唉,多亏了公主,真没想到她会这般尽心尽力,老爷,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也得做点什么才好。” 花杲也是这样想的,闻言道:“这个自然,钟万年这次获罪,空出了太府寺卿的位子,我打算向皇上推荐陈杳然。” 李氏一听,有些犹疑的道:“太府寺掌管着举国的钱谷金帛,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呵呵,若是容易,就算是为了静儿和公主,我自己也要去争一争的,这事儿,咱们只要做了,不管成事与否,公主都会领情。” “说的也是,不过您说钟氏和咱们无怨无仇的,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 花杲也想不通这一节,转而问花静芳:“难道真是魇胜之术?静儿你有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儿?” 这事儿花静芳早就反复思量的无数次,闻言答道:“自从月份大了,我每晚总要醒个两三次,只那日晚上睡得特别沉,早上起来有些乏累,早膳只吃了半碗燕窝粥,不多时就开始腹痛。” 剩下的半碗燕窝粥太医院已经验过了,没有异常。 三人说了半天,都觉得事有蹊跷,但又找不到破绽,只好作罢,李氏叹道:“好在长宁是个公主,若是皇子,日后还不一定有多少阴险手段。” 顿了一下又道:“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公主从借翠轩都赶了过来,那丫头却躲得老远,静儿好歹也曾——” 花杲闻言沉声打断她的话,责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转而叮嘱花静芳:“现在看来,孝赟公主不仅文采斐然,心机缜密,就连武学一道也颇有成就,这样的人才,百年难遇,又生在皇家,虽是女子,前途也是不可估量,静儿你以后要多和公主亲近,长宁公主没有外家舅父的依靠,将来少不得要孝赟公主照拂。” ********************************* 楚唯救下花静芳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孩子是她的手足,是父皇的骨肉,并没想着以此收服花杲,是以听说花杲推荐陈远时,多少有些意外的惊喜,暗想无意大师说的果然有理,种善缘得善报。 陈远则是一脸的苦笑,看来是躲不过了,若是大理寺卿等位置,他或许要推脱,可这太府寺卿关系重大。 几日后,楚昭旨意,擢升司徒遥要为云梦郡守,陈远为太府寺卿。 奇怪的是,万世衡没有从中作梗,连面子上也没有丝毫的不悦,甚至在楚昭担心司徒遥没做过地方官,作为郡守恐怕经验不足时,他还从旁帮着说项。 弄得楚唯心里很不自在,好在陈远和赵文修都说这是万世衡的离间计,她才舒服些。 不知怎地,长宁很喜欢楚唯,不管哭的多厉害,见到楚唯就会呵呵的笑,楚唯曾为人母,见到这样襁褓之中的婴儿,就忍不住的喜欢,花静芳看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长宁很瘦小,经常哭闹,每次只吃一点乳汁就不肯吃了,楚唯看着就想起胎里带着弱症的轩儿,难得长宁与她有缘,她每次入宫都少不得去芳仪殿盘桓些时候。 阳春三月,虽然还有些倒春寒,阳光照着人却是极温暖舒适的,但初生的婴儿不能见风,楚唯坐在聚芳仪殿内室,用一小节孔雀羽毛逗弄着长宁,长宁咯咯咯的笑做一团,小小的一个,看得人心都化了,她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珠帘轻响,花静芳亲自端了一碟点心进来,摆在楚唯面前,笑道:“这是我亲手制作的百花糕,公主可要尝尝?” 楚唯平素在除了借翠轩和千竹苑以外的地方,吃食都要用轩辕石试过才行,可她相信花静芳不会在正依赖她的当口下毒,灿然一笑道:“难得有这样的口福,自然要尝一尝的。” 说着拿起一块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入口即化、芳香沁齿,楚唯难掩惊叹的看向花静芳:“容华这百花糕是怎么做的?味道竟这般好!” 花静芳见她喜欢,拍了拍胸口道:“阿弥陀佛,我还担心公主不喜欢呢,寻常的百花糕是以回粉和蜜糖为食材,我这百花糕可是真正用了十几种花瓣的,况且,这里面用的也不是寻常的井水,而是去年采的秋海棠上的露珠。” 说着花静芳自己也吃了一块。 或许是嗅到了香味儿,她养的那只毛茸茸的小白狗也凑了过来,花静芳笑着捏了一块丢给它,小狗吃的津津有味,舔了舔嘴巴,转眼又看向楚唯,摇着小尾巴,可怜巴巴的的样子。 ***************************** 亲爱的们,送上今天的更新。 祝大家节日快乐哦~~~嘻嘻~~~顺道求个收藏哈~~~ 答谢:玫瑰+汤圆。 ------------ 068章 中毒 楚唯看着不由莞尔,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都给了它,一边笑着对花静芳说:“容华有心给我吃点好的,这小东西倒赶着来讨回去。”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连躺在摇篮里的长宁也凑热闹似的咯咯笑。 花静芳连忙做出一脸惶恐,道:“今儿个做得少了,明天单独送一盘去借翠轩!” 楚唯也不客气,连声说好,转而道:“我原只听说余美人在闺中时极有才名,不想容华也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花静芳在听到楚唯提起余舒时,眼里闪过几不可查的黯然。 …… 从芳仪殿出来已是日薄西山,楚唯看看天色,决定宿在借翠轩。 晚膳都是她喜欢的菜色,尤其是一盘鸡丝黄瓜,做得清甜鲜美,楚唯就多吃了几口。 晚上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嘴唇发麻,楚唯立时惊醒,喝了口凉茶,哪知不但没有缓解,四肢竟也开始微微颤抖。 中毒! 谷先生不仅医术高明,也擅于制毒解毒,楚唯这几日就在学习江湖上一些常用毒药的症状和解救方法。 浑身麻木颤抖,正是一种名为‘蝴蝶香’的毒药应有的症状,意为似蝴蝶一般抖动翅膀,直到全身麻木后毙命。这种毒发作缓慢,发作时间也因服用量而异,但胜在中毒者死后即查不出中毒的迹象,也就是说可以杀人于无形。 不过一闪念间,楚唯连忙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快速的倒出一粒吞了下去。 这是卫离给她的一种引毒的丹药,名为‘仙人指’,服用后,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体内毒气十之八九引到左手食指指尖一点上,只要不是立时毙命的剧毒或是蛊虫一类的活毒,仙人指都有奇效。 服下后,楚唯接着咬破左手食指的指尖,运用牡丹芳华引的心法配合仙人指的药效。 不多时,毒血就从她的食指一滴一滴的流出来。 修习牡丹芳华引可是人耳聪目明,运行之时,则六识灵敏更是远过于常人。虽然只是一丝轻微的响动,楚唯就已惊觉,房上有人! 此时正是疗毒的关键时刻,稍有不慎,则毒气逆行,后果不堪设想,楚唯不敢有丝毫的分心,赶忙收摄心神。 出乎意料的,楚唯没有动作,来人也没有动作。 四肢的麻木感逐渐减轻直至消失不见,楚唯心道应该差不多了,若是白日,只需看看流出的血液是否已经从乌黑转为鲜红即可,但此时室内漆黑一团,就算是运用目力也难辩颜色。她不敢大意,又逼出些许血液,方才收回内力,气沉丹田,凝神倾听房上的动静。 一点声响也没有,楚唯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是她听错了,但这事宁可信其有,她抬手轻轻的将瓷瓶中的丹药倒在床上,捏住空瓶,内力蕴于指尖,猛地发力,只听‘咻’的一声,瓷瓶脱手朝方才响动的位置激射出去。 房上的人未料到楚唯会突然发难,眼看闪避不及,只得向后仰倒在屋面上,接着身子失控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药瓶甫一出手,楚唯就跟着一跃而起,几步出了内室,霍的推开殿门,可哪里还有人影,只有那人落地的位置隐约有一块白色的物事,映着月光微微发亮。 守夜的茜草被响动声惊醒,从偏殿里冲了出来,见楚唯一个人站在廊下,连忙上前询问。 楚唯淡淡的道:“没事了,瓦片有碎裂的,明天让指月使人修整一下,最近宫里事多,今夜之事不许声张。” 说完扭头进屋。 朦胧的月光,楚唯轻轻摊开手掌,虽然光线微弱,还是能够辨认的出那是一块雕成的祥云状白玉带勾。 楚唯握住那带勾,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了内心的澎湃。 默默的回到床上,睡意全无。 她上午进宫,陪楚昭一起用的午膳,想来不会有差错,除此,就是下午在芳仪殿吃的半块百花糕和借翠轩的晚膳了,借翠轩的晚膳都是有指月一一试过的,按说不应怀疑,可她想到那枚玉带勾,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 第二日早膳,楚唯上了心,待指月等出去后,用轩辕石一一验过才放心。 一旁服侍的紫檀和依兰不由得纳闷。 本打算一早给楚昭请了安就回千竹苑的,可她临时改了主意,转而又去了芳仪殿。 毛茸茸的小狗已经认识了楚唯等人,见她进来,隔了几丈远就摇着小尾巴跑了过来。 楚唯看着瞳孔微微一缩,这小家伙,昨日和她吃了同一块糕饼,小白狗活泼的单纯的带着一丝讨好的神情忽然间刺痛了楚唯的眼睛。 与花静芳说了会儿话,楚唯有些神思不属的返回千竹苑。 紫檀等人看出她心情低落,也不敢贸然出言打搅,默默的跟着楚唯走到听风阁门前。 小厮忍冬从院子里迎了出来,笑着见礼。 楚唯才恍然发觉自己竟到了听风阁。 或许是前世里卫离曾给她刻骨铭心的温暖与安心,她每次遇到困难,总是下意识的想到他,楚唯想着,苦笑着走了进去。 谷清风听了她描述的症状,断言是蝴蝶香所致,蝴蝶香的解药中含有一种来自西域的稀有香料,服用后体有异香,三日方能消散。 而那只小狗的身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气味。 楚唯的心里越发的难过,卫离见了,就问她:“大清早来摆脸色,难道是来收房租的?不对呀,我家先生的束修你还欠着呢!” 楚唯知道他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逗自己笑,感激的看向卫离,很认真很认真的问他:“卫离,如果一个人曾经对另一个人很好很好,好到连性命都会舍弃,他会反过来伤害那个人吗?” 卫离闻言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楚唯道:“长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所以问问你。” 是忽然想起吗?还是察觉了什么? ******************************** 亲爱的们,有一个周末啦~~勤劳的赫喜更新准时送到~~传说中要升温啦~~难道只是传说,不要呀! 大冷天的,求个收藏取暖~~~么么个~~~ ------------ 069章 织梦 不论怎样,她既然来问他,他就如实相告,卫离盯着手中的茶盏片刻,起身带着楚唯来到院子里的桃花树下,一起坐在木椅上,对她说:“长乐,世事无常,物是人非者比比皆是,你要明白凡人都会‘趋利避害,审时度势’的道理。” “就连很亲厚很亲厚的人也是这样吗?” “是的,就算是至亲骨肉也不能例外,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牺牲,也许并没有得到实在的利益,但他必定会得到另一种满足感,或是扶贫济困得世人敬仰的成就感,或是兑现诺言后内心的踏实感,这些也都是‘利’的一种。当一方的利超过另一方时,人就会随之转变。所谓趋利避害,也包括趋大利而舍小利。所以如有亲友背叛时,不要心存恨意,那些不过都是人之常情罢了,长乐,你明白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楚唯安静的听着、看着,他的语调平和而超然,仿佛已经跳出这些利益的桎梏,仿佛一切背叛、伤害都是理所应当。 八岁大的孩子,要经历多少世事无常、人情冷暖,才能如此洞明一切,楚唯莫名的想到在丞相府里初见时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泪水一下子就迷住了眼睛,楚唯伸出手握住卫离手,他的手掌和轩儿一样的冰凉,一字一顿的道:“卫离,不论日后如何,我都希望可以好好待你,很好,很好。” 每个字都说的极为郑重,好像要刻在骨头上一般。 卫离连忙别开脸不去看她,这样他的情绪才能平和一点,末了,呢喃着一句‘爱哭鬼’。 …… 当晚,听风阁,灯影下,书案前的卫离缓缓放下笔,纸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天煞孤星’,或许是因为有太多的踟蹰羁绊,落笔太过艰难,笔画很不流畅,浓浓的墨汁洇透了纸页。 月影站在一旁,忍不住赞道:“公子,妙计!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想卫离一脸极不满意的看着纸面上字迹,长出了口气,道:“算了,再等等。” 然后将那四个字丢在火盆里,转瞬化为灰烬。 …… 因为陈远是下午过来,不需要去太尉府习武的日子,楚唯几乎每日上午都呆在听风阁,谷清风得了卫离的话,全心全意的教她,名师遇到勤恳的徒弟,楚唯进步的很快。 这一天夜里,楚唯梦到了轩儿,其实她分不清楚是轩儿还是卫离,直到那孩子对她说话,他说:“娘,我困的厉害。” 轩儿是个很嗜睡的孩子,她是这样想的。 第二日去了听风阁,闲暇的的时候,楚唯想到这个梦,就问谷清风:“先生,你可知道一种病症,患者面色苍白,食欲不振,身体消瘦,且整日乏力、嗜睡。” 谷清风一怔,楚唯怎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但他还是答道:“依公主的说法,应当是气血两亏的症状,可以药剂进补,也通过膳食调理。” “那若是进补气血之后,病症反而加重,更添了心痛的症状呢?” 她学习医术,就想着将来若还能有轩儿,可以为他治病,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敢问,她怕谷先生也没办法,那该怎么办? 谷清风闻言大吃一惊,就连靠在罗汉床上看书的卫离也抬眼看向她。 这就是噬魂丹的症状! 谷清风连忙借着喝茶遮掩过去,放下茶盏,神色已恢复如常,问道:“这就有些蹊跷了,不知病人在哪里?可否让我亲去诊断一番。” 不同于前世那些太医,一个个见了轩儿的症状都直说不可能,谷先生没有一口否决的态度让楚唯有了希望,她笑着摇头道:“哪有什么病人?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阳光满溢庭院里,整树整数的桃花开满枝桠,卫离伸了个懒腰,道:“屋里生了火盆,呆久了就有些发闷。” 说着拉过一支桃花凑着鼻子前,深深了吸了口气。 转身看见跟在身后的楚唯,她的个子要矮很多,不能像他一样攀到饱满的花枝,眼巴巴的看着他,卫离笑着折了一支递给她。 楚唯学着卫离的样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果然空气里都是清甜花香,她的心里一下子就充满了喜悦,浑身上下就说不出的松泛。 阳光下,卫离的笑容闪闪发光,楚唯莫名的就有些恍惚,一点点垂下眼帘,脸上渐渐漾起温暖的笑意。 卫离轻声问她:“长乐,你方才说的是谁?” 方才吗?楚唯喃喃的答道:“轩儿。” “轩儿又是谁呢?” “轩儿是我的孩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卫离皱了皱眉,继而问道:“那轩儿现在哪里呢?” 轩儿在哪里?当日重喜殿的情形一下子闯入她的脑海,她仿佛又听到那柄红缨枪贯穿身体时骨骼破碎的声音,痛啊,楚唯呼吸急促的抓着胸口,痛苦的弯下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卫离见状一惊,赶忙扶住她,手上用力将她打晕。 楚唯感觉自己睡了好久,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梦境,直到听见紫檀的声音,她才迷迷蒙蒙的张开眼。自己躺在桃花树下的木椅上,身上披着一件大氅,竟然在这里睡着了! …… 送走了楚唯,卫离懒懒的晒着太阳。 谷清风道:“公子,江湖上只余下一粒噬魂丹,公主说的症状虽然有些相似,但却绝不会是噬魂丹所致,既然问不出,就算了吧。” 这种织梦术,只有心中至清至静、灭除欲念的人才能施为,近百年来,卫离是唯一一个能够运用自如的人,但却也需耗费大量的心力。谷清风是怕他引发噬魂丹的毒性。 卫离微微颔首,是不能再用了,长乐方才的情形很是危险,若再多问一句,只怕她会被逼入绝境,以致疯癫。他不想再冒险。 翻看着搜集来的有关楚唯的资料,除了幼年丧母外,可说是顺风顺水了,又是什么样的记忆让她那般痛苦?还有轩儿是谁呢? 卫离百思不得其解。 *************************** 亲爱的们,赫喜最近感冒了,纯属冻的,现在据说连海南都要穿羽绒服逛沙滩了,这是神马节奏呀~~ ------------ 070章 江湖 前院的书房里,陈远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暂时隐下谷清风和他自己的身份,问道:“公主,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四大宗派?” 徐近雅曾经提起过,不过也只是提起而已,楚唯没想到陈远连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闻言来了兴致,道:“倒是听说过,但却不甚了解,先生给我讲讲吧。” 说来话长,陈远喝了口茶,详细的讲解起来。 四大宗派的鼻祖原本是先元皇帝的四位家将,先元皇帝肃清宇内之时,九州之中仍有许多江湖势力各自为政,相互争夺地盘,以致仇杀不断。 先元皇帝为平定江湖风波,就在家将中选出凌、徐、云、墨四位文武双全之人,令他们隐身于民间,暗中控制江湖上的势力。 这四位都是有勇有谋的能人,加之有皇权暗中支持,不过十年的时间,就已经控制了江湖,建立起传承至今的四大宗派,分别名为隐宗、幽冥谷、碧血潭和灵剑山庄。四大宗派虽为江湖门派,实际上却听命于黎氏皇族,为朝廷效力。 四大宗派,以隐宗地位最高,只受命于天子,统领其余三派,隐宗的每任宗主都由皇上亲自指定。几百年传承下来,黎氏皇族日渐昏庸无道、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幽冥谷等三派与朝廷逐渐离心离德,唯有隐宗,一直竭力护卫皇族。天子身边的玄铁卫,就由隐宗掌管。 隐宗总坛的位置一直极为神秘,相传只有宗主一人知晓。宗主以下设有四护法,名为司战、司医、司查、司隐,其中司战护法多为隐于朝堂的大将军,司医护法则隐于天子身侧,司查护法负责刺探消息,司隐护法擅长隐匿易容之术,多潜身于敌国。除了四护法,宗主身边还有四影卫,名为月影、风影、夜影、光影,负责护持宗主,通传指令。此外,玄铁卫也由宗主亲自统领。 相对于隐宗,其他三派宗主则为子承父业,代代相传,各自的职司也要简单许多。 幽冥谷善谋略,多为辅佐君主的文臣谋士,宗主为云氏,总坛设在东海以外的一处岛屿上。 碧血潭擅毒,自从百年前险些被灭门后,鲜少再有消息,宗主为墨氏,总坛藏匿于巴蜀一带的险山之中。 灵剑山庄善于经商,也是四大宗派中最为富有的,买卖遍布九州,先前时每年会向朝廷暗送银钱无数,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宗主徐氏,总坛位于洛阳的灵剑山,也就是公主的母族了。 楚唯听得津津有味,见陈远停下来,待他喝了口茶,出言问道:“我听母后说过四大宗派的武功都很厉害,不知是不是真的?” 陈远笑道:“四大宗派虽然听命于朝廷,但要在以武论英雄的江湖上扬名立万,武学自然各有千秋了,不仅如此,四大宗派还曾出过武学宗师一级的人物。” “宗师?是可以用意念杀人吗?” “那倒也未必,我只听说过以落叶飞花伤人或是以剑气退敌的,但无论如何,宗师级高手都是凤毛麟角。除了四大宗派之外,还有豫州的少林,塞北的独孤氏,漠南的擎天门,以及南越的巫蛊宗,也是极厉害的门派。” 楚唯听得眼睛亮亮的,满是神往。 ******************************** 那日听了卫离的话后,楚唯思量再三后,决定暂时把王英留在皇宫,同时把绿萝送去了尚宫局,与徐嬤嬤商量:“……绿萝她做事是没话说的,就是有时显得毛躁,我想着让她跟着嬤嬤见些世面,历练历练,过个一年半载的,打算把她送到封地上去……” 主子不放心封地上的官员,往往会派心腹去看着,算是行使监察之责,但鲜少会有人派个丫头去的,徐嬤嬤一想楚唯身边除了这些个心腹丫头,也确实没有可用之人。笑着答应了。 闻香苑里传出消息,余舒竟染了痘症,为防止传染,楚昭下令封闭闻香苑,这病极为凶险,又无医治的良方,只能碰运气,余舒的胞兄余沅擅长医术,在京都也颇有名气,竟主动请旨进宫照料余舒。 楚昭感念他对胞妹的手足之情,少不了褒扬赏赐一番。 第二日,余沅就住进了闻香苑。 楚唯与余舒少有往来,听说后虽然多少有些戚戚,但也没花太多的精力。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初五的龙舟节,林芷一大早就指挥着小丫鬟小厮们挂艾叶、薰苍术,另外还准备了雄黄酒和各式粽子。 楚唯站在庑廊下看着他们忙得不亦乐乎,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前一世她过得不顺遂,从没花心思在这些上头,这样的节日气氛,倒是头一遭。 五月份的京都,天气已经很热了,好在早晚两头还算凉爽,楚唯索性让人搬了躺椅,靠在院子里享受这一刻的悠然。 一个小厮爬上梯子往檐下挂艾叶,三个小丫头站在梯子下面扶着,一边凑在一起说笑,她们的声音很小,但还是逃不过楚唯的耳朵。 一个小丫头说:“真羡慕三丫,今天可以跟着罗大娘出府采买,外面不定多热闹呢!” 罗大娘就是罗忠的妻子,管着千竹苑的一应采买事宜。 另一个小丫头也是一脸的向往,道:“就是就是,听说街上可热闹了,玉带河上还有赛龙舟的,要是能出去看看该多好。” …… 一听就都是林芷刚买进来小丫头。 楚唯被她们的雀跃感染,也生了出去转转的心思,就叫来林芷商量,不拘丫头小厮,大伙都放一天假,出去玩一回。 哪有这样管家的?大家的心思还不都散了,以后节日还放不放,再说万一府里有个大事小情的,总不能找不见人吧,公主要是想让大家高兴,就赏些铜钱吧,她们轮休的时候再出去玩也是一样。 楚唯就让林芷去安排,果然,大家得了赏,高兴的什么似的。 楚唯则兴致勃勃的带上紫檀、依兰几个,邀请了谷清风和卫离,一起去看龙舟。谷清风却不太想出门,自从遇到陈远,他很担心又会再碰上其他的熟人,卫离不愿拂了楚唯的心意,跟着她出了门。 ******************************* 亲爱的们~~~星期一一大早,赫喜送上今天的热腾腾的更新~~顺道弱弱求个收藏~~~ 用不了多久,有一个灰常灰常讨喜的家伙就要出场了~~ 感冒真奇怪,白天好好的,晚上就喉咙痛~~ ------------ 071章 迁怒 玉带河贯穿京都城,两岸商铺林立,是京都最为繁华的地界之一,今天又赶上龙舟节,行人更是摩肩接踵,一片热闹非凡。 楚唯是临时起意,玉带河两边的茶馆酒肆早都没了位置,罗忠白跑了几家,好在遇上了成凌风,成凌风虽然已经搬出了千竹苑,但到底住过近两个月,与罗忠也认识。 见他跑的满头大汗,拦下来一问,原来是找不到位子,就把他自己定好回仙楼的包厢让给了楚唯,笑道:“……有几个朋友请我去凑他们的局,正要去退了回仙楼那边呢,让给公主倒省得跑一趟。” 说的倒像是楚唯帮了他的忙,罗忠暗道,这人真会说话,难怪能得公主器重。 回仙楼是京都城数一数二的名店,占地很广,四面临街,整个酒楼建成‘回’字形,中间围出一个偌大的天井,天井中按着江南的风格,布置着错落有致的奇石曲水,精心修剪的珍稀花木。 楚唯等人坐在三楼的雅间内,雅间两侧都开了窗,南边看出去就是玉带河,向北看出去隔着走廊天井中的物事尽收眼底,两边窗下都置有桌椅。 看着玉带河上的龙舟赛尚未开始,楚唯就先坐在北面的位子,转头望向天井一边,院子里,四五个小孩子在一处嬉戏,不知是主人家的还是客人带的。 他们也就是四五岁的年纪,相互追逐奔跑,笑容天真烂漫,楚唯看着不禁有些出神,前世,宫里年幼的皇室子弟们也会凑到一起玩耍,也是这样开心的样子,可她的轩儿从没和他们一起玩闹过,一来是他身子弱,稍一跑动就会头晕,二来他的模样与齐逸没一点相似,楚唯唯恐外人见了会生疑,有意拘着他。 偶尔几次出门,轩儿也都是站在楚唯身旁安静的看着其他孩童们玩耍,他的神情平静无波,可楚唯却总是能感觉他心里的渴望,渴望像其他的孩子一样。 这样想着,楚唯的心里忍不住的酸楚,眼睛也迷蒙起来。 坐在对面的卫离见她神色不对,低唤了一声,打趣道:“怎么又哭了?说你是爱哭鬼还不承认!” 楚唯回头看见卫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里莫名委屈,没好气的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卫离见她气恼,一时竟生了和她斗嘴的心思,促狭道:“分明是你自己爱哭,反要说我的不是!难怪孔圣人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呢。” “你——”楚唯指着卫离说不出话,前世她和轩儿所受的委屈与苦痛一下子都堵在她的胸口,而始作俑者就是对面这个人,悲愤的情绪一下子冲昏了头脑,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朝卫离丢过去,嚷道:“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坏人!” 说着有把桌上的点心糖果不管不顾的都丢了过去。 卫离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闪身避开迎面打来的茶碗,探手抓出楚唯挥动的手臂制止她的摔打,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多说了一句,你就至于这样?” 楚唯用力甩手,叫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卫离见她这般发狂的样子,哪敢放开她,手上运力箍住她的手腕,楚唯没想到模样瘦弱的卫离能有这样的力气,挣了几次都挣不脱,气急之下朝着他的手臂就咬了一口,这一口咬的极重,血液一下子洇湿了卫离单薄的夏衫。 楚唯却还不解气,不肯松口,一旁的紫檀几个吓得连声劝说,但都不敢似卫离一般动手。 卫离的眼睛通红一片,周身瞬间迸发出令人窒息的杀气,反手掐住她的喉咙,喝到:“吐出来!” 口中的腥甜也让楚唯恢复一丝清明,松口放开卫离的胳膊,可卫离却仍不撒手,从怀里抓出一个什么东西塞到她的嘴里,粗鲁的抓着她的脖颈用力的摇晃,喝道:“我叫你吐出来——” 为什么这样对她?楚唯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喉咙被卫离掐着透不过气,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忍不住吐了起来,一直把能吐的都吐了出来,卫离才松了手,任由楚唯跌在地上。 楚唯吐得脱力,挣扎了几下都起不来。 一边被卫离的杀气镇住的紫檀和依兰几个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扶起楚唯,楚唯泪流满面的死死盯着卫离半晌,猛地甩开紫檀的手,顾不得满身的污秽,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紫檀几个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追上去。 宽敞的雅室内,只剩下卫离一个人与一地狼藉,他紧抿着嘴唇,扶着桌边站了许久,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看也没看罗忠派来查看情形的小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出了回仙楼。 雅间里的桌面上,寸许厚的桌板被生生穿了三个透明窟窿。那小厮见了,骇的半晌说不出话。 …… 来时的车架已经随着楚唯主仆回去了,卫离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苦笑,转身凭着记忆,走回千竹苑。 谷清风正在看书,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见卫离回来,给他倒了茶,问道:“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离却在思索着楚唯的怪异举动,好好的怎么就闹了这么大的脾气?是羡慕那几个可以恣意玩耍的小孩子吗?他也是从小不得自由,自然明白生在皇家又没有同龄兄弟姐妹的楚唯的孤单,她一定没有什么玩伴的。 他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也只能是这么回事,不觉有些好笑,这丫头再聪慧懂事,也终究是个小孩子呀。 卫离与谷先生打了个招呼,起身去了移翠馆。 移翠馆里,林芷见了楚唯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却不多问,服侍着她沐浴更衣,见楚唯仍旧一副痴痴傻傻的神情,拉着紫檀低声问了缘由。 紫檀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得把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林芷反问道:“你说卫公子竟能制住公主?” 岂止是制住,还折腾的不轻,紫檀点了点头。 *************************** 亲爱的们,过了周一就有种一周过半的感觉,有木有? 早上好!今天的一张送上~~厚颜无耻的求个收藏哈~~~ 天气冷的时候,就会感觉生活都不美好了,所以,赫喜的脸颊上长了个痘痘~~胡乱涂了点芦荟胶,竟然消停了,恩,分享给亲们~~ ------------ 上架感言 亲爱的们~~ 《一世长乐》今天上架了~~ 好像要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好呢?想来想去,赫喜沐浴更衣、绝食三天(这个有待商榷),发布感言如下: 亲爱的大人们: 赫喜写这篇文是认真的,所以一定会继续认真下去,就算是凿壁偷光、悬梁刺股、囊萤映雪、衔胆栖冰...... 也一定会把故事讲的完完整整~~ 所以,请放心的跳到坑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