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因果 “水,我要水。” 小女孩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个不小的院落,布局十分的讲究,小桥流水,太湖石堆成的假山,一看便是世代传承的清贵之家。 只是小女孩的身边,却连丫鬟婆子都不见一个。 不远处,是个叫慈心堂的地方,尚书府老夫人正怀里搂着两个宝贝外孙,与女儿女婿闲话家常。 下首坐着的是个年轻的妇人,虽然容貌姣好,眉眼处却稍显刻薄,穿着紫色的丁香花褙子,梳着京城最时兴的回旋髻,看了看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许婆子,犹豫了一下说:“娘,要不还是去请大夫吧,那丫头要真是烧出好歹来,毕竟是咱家的孙女。” 上首的老妇人衣服已经有些破旧,手上却带着个极其粗的金镯子,听到女儿的话,原本就过多的眼白一翻,显得格外的吓人:“那个扫把星,死了拉倒。害死了祖父跟父亲,绝了我江家后嗣,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赎其罪。我就说嘛,她这种丧门星怎么会有太子妃的命。不必管她!” 一旁坐着的男子,长着一副不错的相貌,可惜时不时冒出的眼底的算计很难让人把他认定为一个好人:“母亲说的是,阿蘅你别多事儿啊。丫头片子原本就不值得什么,源哥儿和翔哥儿才是以后重振江家的希望。” 见母亲与丈夫都反对,年轻的妇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也开始逗弄起来母亲怀里的两个孩子,气氛一时间和乐非常。 另一处房间里,孤零零的的小女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自己起床穿好了衣服,咬着牙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钱袋,一步步的向门外走去。 雪花越飘越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小女孩头晕眼花地走着,可惜最后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渐渐被雪堆埋没。 风雪中,身穿绿衫的俊美少年像一棵挺拔的松树格外显眼。 他悠哉悠哉的走着,像是准备赴一次红泥小炉的风雅之约。 雪越来越大,一串脚印刚踩出来很快就消失不见。 绿衫少年走到一个地方忽然停了下来,摇摇头一脸无奈之色:“看来今天的酒怕是喝不成了。” 接着也不见他使力,已经半人高的雪堆猛得一下就被震开,已经冻得脸色发紫的小女孩嘴里还在不停的呢喃着:“阿宋,阿宋....." 绿衫少年见状,赶忙把小女孩抱了起来:“既然遇到我,那就是天注定你命不该绝。这小丫头的面相可是不得了,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话音刚落,绿衫少年带着小女孩就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十一年后 女官杜小舟此刻正穿着女官特有的霞色衫裙列席一场重要的御前会议。 在杜小舟身旁的御座上,皇帝陛下一身明黄云团龙服,头带纱帽,原本威风八面,君临天下的气势,可惜那龙有些委屈,那云似乎正在打瞌睡,而皇帝陛下此刻睡的可是一个香。 在这场代表国家最高权威的御前会议上,杜小舟是块背景板,皇帝陛下则是个不可缺少的重要道具。 剩下的,才是真正可以说话的大爷们。 在皇帝身后左边站着的司礼监大太监陈松今年已经六十出头的年纪,算上当今已经伺候过三任帝王,内宫的太监无论是谁,都得尊一声老祖宗。 皇帝的下首,内阁首辅夏儒贞正在向皇帝禀报军情,白发苍苍的老人,今年已经八十有一,虽然说话慢了点,但叙事却依然清楚明晰。 “今年初,江浙两地就有军报传来,东海有小规模倭寇活动,江浙总督派总兵邓西贤前去剿灭,但是倭寇一向游击形势作战,主力难寻,邓将军虽然剿了一部分,却未能造成重创,这一次倭寇来势汹汹啊。” 这一番叙述下来,在场诸位脸色各异,杜小舟心里暗叫一声高! 沉浸官场五十年,坐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当真是老成了精,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次辅的得意弟子,高岳阳大人兼任兵部尚书,邓西贤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军事天才,年富力强,未来不可限量。 清流派若是只有几个文人,写几篇文章骂人,首辅大人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就算他们拉动天下人一起骂,首辅还是首辅,夏家还是除皇帝外的第一家族,当首辅日益老迈,次辅却精力正好,底下人都是朝中的少壮派时,还在军队有了自己的人,首辅大人还不明里暗里使劲下黑手,还真是对不起那大奸臣的名号了。 “阁老此言,臣下难以苟同。古人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年各地军饷军需差了可不止一个月,基本就没发过,士兵们饿着肚子打仗,还赶跑了倭寇,公中体国之心,由此可见,如今倭寇来势汹汹,邓将军疾援而去,不过阁老,要士兵们饿着肚子打仗到什么时候,饿久了,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张肃是先帝的老师,在士林中官声颇佳,偏偏排名要居于夏儒贞的儿子夏瑞之下,偏那人除了有个首辅爹没一样强过他,自然是恨得不行,但凡能给夏儒贞父子带来一丝不愉快就是张大人最愉快的事情,发工资这事儿,归夏阁老的儿子管。 军情在前,内阁诸员不管百姓安危,不管领土被占,先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起了机锋,这国家当真是很让人忧郁啊! 更让人忧郁的是杜小舟旁边的皇帝。 都已经这样了,他老人家依然睡的香甜,时不时还传来一阵细微的鼾声,不过据皇帝陛下本人透露,此刻他正在与天对话,凡夫俗子不可打扰。 所以大家对皇帝陛下朝堂上公然偷懒的行为也就很有默契的当做没看见。 说不定还挺高兴。 “陛下,陛下!” 战况实在惨烈,杜小舟也懒得管皇帝游什么仙了,直接在某人耳朵旁边喊到。 “啊啊,地震了!” 杜小舟喊的也是巧了,正巧一个不明物体飞来,若非皇帝陛下醒来后的本能一偏,估计直接砸到龙脑袋开瓢了。 “大胆!” 估计刚神游回来不太清醒,在内阁会议上一向比杜小舟还没有发言权的陛下猛的一拍,居然也震慑住了众人。 代表国家最高权力中枢的内阁阁员们,整官袍的整官袍,理官帽的理官帽,整理好了各自仪态才齐齐请罪:“陛下息怒。” 杜小舟跟着陈公公也跟着请罪:“主子息怒。” 内宫称主子,外臣称陛下,以示内外有别。 一场气氛严肃的内阁会议就这么诡异的结束了。 当然,架吵完了,活还得继续干。 杜小舟陆续接到内阁递来的如何应对倭寇,如何调兵遣将,如何筹集粮草的奏折,整理好做完摘要之后报给皇帝,皇帝无异议便交由陈松用印。 公事忙完了,杜小舟准备告退,睡了一天的皇帝陛下兴致颇好,拿出封好的小木盒,开始引诱杜小舟。 “小舟啊,这么急着走干嘛,来来来,上次特供的雀舌茶,知道你喜欢,给你留着呢。” 杜小舟依然是一副板正的面孔,老老实实地坐下,熟练地烫杯,冲茶。 皇帝享受完香茶之后,又开始跟杜小舟闲话家常起来:“小舟啊,你们永州人一向爱喝铁观音,怎么你的口味这么像在京城长大的呢?” 眼神定定的看向杜小舟,似乎一定要从她嘴里得到一个期望的答案。 杜小舟放下茶壶,起身跪在地上:“陛下,就算您问一千次,一万次,我也只有一个答案,我不是您想的那个人,已经逝去的人,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皇帝听了杜小舟的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雷霆大怒,只是看着杯子浮浮沉沉的叶片,若有所思:“你说的对,已经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回来,是我妄想了。” 说罢,便挥挥手,让杜小舟退下。 杜小舟慢慢地走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回头:阿宋,对不起,现在还不是跟你相认的时候。 ------------ 第二章 皇后 本朝女帝建国,开始那些年头,据说在朝堂上到处穿着女官特有的衫裙指点江山的各路奇女子们,实乃朝堂一景。 不过这几百年过去,沧海桑田,连风景也变成了传说,仅剩下一个位置虽然名义上算是内廷的人,也能出入朝堂,这便是被世人称为第一女官的司籍女官。 司籍女官杜小舟出了御书房,准备回西六所自己的住处,却见到远处一队极气派的仪仗朝这边走来。刚想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的可是杜大人,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 杜小舟一听,便知道是皇后身边最受信任的张尚宫的声音。 既然避不开,只能硬着头皮上。 “杜大人一向可好?” 皇后的鸾轿之上坐着一位二八年华的美人,头戴金凤含珠玳瑁钗,梳着天仙九环髻,身穿金银丝的百鸟朝凤绣长袍,端得是雍容华贵,艳光四射。 “奴婢请皇后千岁安,娘娘凤体安康。” 杜小舟跪下之后,俯身行了一个极正式的大礼,原本是不必如此的,可谁让这位娘娘看她不顺眼呢,礼节到了总是没错的。 陈蕙看着老老实实给自己行礼,恨不得把脸贴到地上的杜小舟,心里有种莫名的畅快,不管你是不是那个女人,现在位居中宫,可以名正言顺拥有陛下的那个人是我,中宫皇后是我陈蕙! “杜大人从陛下那里来?” 皇后有意为难杜小舟,也不叫她起身免礼,而是直接问起了话。 “回娘娘,正是。” 杜小舟心里暗暗冷笑,真是十年如一日,本性这东西哪里会是这么好改的,做了中宫皇后,还是一副小气巴拉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杜大人辅助陛下,一向可是很辛苦呢,本宫身为皇后也是感激非常。” 陈蕙拨弄了一下手里艳红的丹蔻,美丽的杏眼露出一点迷人的笑意。 “奴婢惶恐,伺候陛下原本就是分内之责,岂敢让娘娘言谢。” 对付皇后,杜小舟一贯是这种油盐不进的模样,纵然是一旁站着的尚宫尚仪也根本挑不出她有任何错处。 当今皇帝即位时间不过两年,这位皇后虽然原来是陛下的太子妃,却并非是在陛下刚承继大位时就得封皇后,而是被从贵妃晋位。 虽然结果看来都是一样,但是实际意义却大不相同,消息灵通人士说,这位娘娘在太子妃时就不得陛下的喜欢,陛下如此行事,就是故意给皇后没脸,许多家族中有出色女儿的也因此起了对后位的特别想法,想等到明年选秀时把自家的女儿送进来,好好地争一争。 “杜大人客气了。大人的容貌,很像本宫幼年时一位要好的姐妹,本宫一看心里就觉得格外亲近,可惜那位姐妹命薄,福分不够,若是有福的话,本宫现在的位子上,坐的可该是她呢。” 陈蕙望着跪在地上的杜小舟,却没有发现任何情绪的变化,依然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 “皇后!” 身穿玄色龙服的皇帝后面跟着的是伺候了他多年的亲信太监小喜子,原本是打算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却没想到会碰到这一幕。 不管杜小舟是不是他心中所想那人,就凭她顶着那张如此相像的脸却给陈蕙下跪,这便是让刘宋无法忍耐的一件事情。 皇帝一出现,一众人等齐齐下跪,连皇后也难以幸免。 “臣妾拜见陛下。” 皇后的大礼行的比杜小舟还要标准,原因很简单,皇帝也很爱挑她的不是。 “皇后,你可知道,司籍女官是什么?” 皇帝是打定主意要给杜小舟出头了。 “这..." 这问题看着简单,可是皇后在皇帝那里已经吃过好几次类似的亏,实在不敢再随便回答了。 “司籍女官,乃是朕身边的人,名挂在内廷,却有朝廷的品级,是实打实的正二品官员。本朝女帝开国时便有言,官员忠心为国,为显君王恩德,凡正三品以上官员见君免跪。皇后,朕记得国丈面君时,可是从来没跪过朕的。” 皇帝的语气像是在闲话家常,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冷汗连连。 陈蕙心中暗恨,说到底,还是为了江明月那个贱人,为了个脸长的跟她相像的女官,就当众给她这个一国之母没脸,刘宋,你好狠的心! 皇后情绪的变化,自然一丝不落的看在一直观察她的杜小舟眼里。 杜小舟适时上前,面向皇帝:“陛下如此说,奴婢惶恐。” 不多一字,不少一字,就看如何理你如何理解了。 刘宋当年迫于无奈娶了陈蕙,心中对她极其厌恶,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烦,所以才会不顾陈蕙的亲姑奶奶太皇太后的强烈反对,没有把她从太子妃直接提拔成皇后,这纵然有压制外戚的考虑,但是也却有他自己的心思在里面。 在刘宋的心中,他的妻子自始自终只有一人,从未变过。 “好了,朕与杜大人有公事要谈,你下去吧。” 刘宋看到每次看到这个占了心爱之人位置的女人,总是会烦躁异常,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是明月,怎会如此没有一国之母的气度。 越想却是越绝望,他的明月,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众人退下之后,只剩下一个孤零零地跪在地上的杜小舟。 她虽然是跪着,却丝毫没有卑微之感,仿佛一轮明月当庭,光华难掩。 刘宋看着这样的杜小舟,心中再次冒出那个疑问,容貌相似可以是巧合,那周身的气度,给人的感觉为何竟也如此的相似? 心里那点小小的希望再次冒了出来。 可若是明月,岂会不与他相认? 不过短短一刻,皇帝陛下的思维就转了好几个转,原本满满的疑问,到此刻就只能生生地忍住,变成一句:"没事了,你下去吧。” 杜小舟规规矩矩地应了声好,目送皇帝陛下离开之后,才望向皇帝远去的方向,眼里的情绪晦涩难懂。 回到住处之后,杜小舟在书案前发了大半个时辰的呆,天色逐渐变暗时,小宫女青儿送来晚膳。 青儿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进宫时间不长,还颇有几分天真浪漫。 “姐姐,今天晚膳有你爱吃的炒三鲜,蜜汁火腿,还有胭脂鹅脯,快来吃吧。” 按规矩,杜小舟的身份与司礼监掌印陈松平级,陈松被称老祖宗,小字辈都称杜小舟一声姑奶奶。 青儿却不乐意,总说这样把杜小舟给叫老了,杜小舟喜她淳善可爱,往日里也就由着她去了。 不过今日,杜小舟却改变了想法。 “青儿,宫中行走要分寸,别人怎么做,你便怎么做,不可乱了规矩。这回我便不与你计较,知道以后该叫我什么吗?” 今次与皇后的交锋,杜小舟知道,平静的日子将不会再有,而她一直要探寻的真相,也开始一步步的接近了。 ------------ 第三章 迷楼 杜小舟站在破旧暗沉的酒楼前,看到牌匾上的迷字已经有些掉漆,楼字的木字旁少了一边,变成一个奇怪的符号,迷楼二字虽然依稀可辨,不过还是需要一点联想力和不错的眼力。 这种形象,也怪不得没人认得出来了,就算认得出来,谁又会跟那个传说中宛若蓬莱仙境一般的存在联系在一起? 据尊敬的师父大人说,这便是大隐隐于市的最高境界。 刚一进门就被门前的蜘蛛网碰了一身灰尘,杜小舟不满地嚷道:“师父,我不在您居然连打扫的人都不请,最近很缺钱吗?” “你懂什么?为师自有深意,要你来废话!” 循声而来的是个绿衫青年,容颜极美,却不显女气,通身的气度仿若高高在上的神邸,让人一看便想顶礼膜拜。 十一年来丝毫未变的容颜,杜小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过阵出去就能占点便宜当姐姐了吧? “杜小舟,你冒这么大风险来找我,不会就是想怎么占便宜的吧!” 韩言溪看着自己徒弟满是得意的表情,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 早知道就不多事了,当年的一时心软,哪里知道救会来一个大麻烦。 韩言溪站在二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的蠢徒弟:“你可别告诉我,你又忘记步法了!” 杜小舟在某些学科聪明的惊人,作文章经义,讲权谋之道,为政之策,领悟力之高的让韩言溪都惊叹,而在某些方面,也是蠢的让人难以接受,其中学的最烂的莫过于奇门遁甲,五行阵法。 作为一个被江湖传说了几百年的神奇地方,迷楼自然有它的特殊之处。 比如外面的破桌烂椅子其实是阵法,内里才是真正的迷楼,杜小舟在这里生活了十一年,几乎每次进出都会被困住。 韩言溪只好把阵法改成了最简单的,在机关上加强,没想到一个稍通阵法的人就能破解的阵,还是困得住学了十年阵法的杜小舟。 面对这种情况,韩言溪正考虑要不要再收个徒弟,免得一身阵法绝学失传。 “呵呵,您知道我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嘛,下回直接说左右行不行?” 杜小舟觉得这个建议很合理,不知道为啥师父他老人家的脸会忽然黑的跟锅底一样。 “滚进来吧!” 韩言溪一转身推门进去,而杜小舟也随之消失不见。 进去之后,才知何为别有洞天。 前朝画圣顾改的仕女图,连大内皇宫也难觅其踪,却被以极平淡地姿态挂于墙上,与它作伴的是传说中莹如玉,白如雪,据说只烧制了十五件的德化顶级白瓷瓶,瓶里还斜插一枝瘦梅仿若还在顶峰傲雪枝头盛放。 “师父,您觉得用世存仅一套的冰片荷叶杯喝茶是什么感觉?” 进了皇宫传一圈之后,杜小舟发现,她家师父大人真是赛过帝王的豪富啊! “什么感觉,茶的感觉呗。” 韩言溪放下杯子,看着杜小舟说:“计划进行的不顺利吗?我就说你不要太为难自己,你只要接近那人便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苦痛和灾难。你想平安,就离他越远越好。” 还有一句话,杜言溪没说,守护他,是你今生的宿命。 韩言溪自己知道,守护是一种多么辛苦的宿命,他希望自己养育了十一年的孩子,可以过得轻松自在便好。 “师父,就算我可以放弃阿宋,可是当年的真相岂可以置之不理?” 杜小舟的嘴角荡出一点淡淡的笑意,看似甜美,却是无奈地苦笑。 “那你根本不必用这种方法,如此冒险,丫头,你放不下那人,可他如今高坐龙椅之上,也有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根本就再没有你的位置了。” 韩言溪对于徒弟的想法十分的清楚,当年救出她时嘴里念念不望的阿宋才是她这么多年活下去的理由吧。 “师父,你有没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喜欢到每天做梦梦到他会高兴的笑醒,他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心如鹿撞,当你知道他心里也喜欢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师父,喜欢他是件多么好的事情,我实在没办法放弃。” 杜小舟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很不聪明,可是喜欢一个人,原本就不是件聪明的事情吧。 “好了,还是说说你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吧?” 被徒弟的感情抒发的直起鸡皮疙瘩的韩言溪只好赶紧转移话题,这丫头是故意的,要是自己不转移话题,她肯定能继续抒发一个时辰。 “其实,只是一点小事儿,对师父您老人家来说那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杜小舟目的达到,自然是见好就收。 “容易,你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韩言溪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了一下。 所谓知徒莫若师,杜小舟的德性,当师父的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呵呵,其实我就想要一点陈家的把柄,好在太皇太后整治我的时候拿来保命嘛!” 杜小舟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别人来说,难如登天,对于自家师父来说倒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迷楼掌握着一套厉害非常的情报系统。 韩言溪思索了一下,又看了看一脸狗腿样的杜小舟:“十日后给你。” “谢师父!” 杜小舟目的达到,原本准本欢快地滚了,走到门口才一脸为难地望着自己敬爱的师父大人:“那个,师父,出去的步法,我好像也不得记得了,麻烦您老再费回劲儿?” 韩言溪只想当做不认识这蠢货! 大约是师父大人实在不耐烦多看她一眼,杜小舟这回直接从里屋瞬间转移到了门口,幸好周围没什么人。 杜小舟正准备在街上逛一回意思一下买点东西回去,却被迎面走来的白衣公子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杜大人吗?这么巧,来逛街啊!” 白衣公子俊美如画,一双桃花眼多看你一眼都难免心神荡漾。 不过杜小舟却没有欣赏美男的心情:“胡大人,也出来逛街啊?” “不是逛街,我一直在跟着你。” ------------ 第四章 状况 "胡大人一位翰林学士,也有种特殊的爱好?” 杜小舟故作轻松地说。 “若是,杜大人有需要,胡某定在所不辞。” 在杜小舟转身离开的前一刻,胡离忽然说。 杜小舟没有回头,此次回来,她发誓要揭开那些被尘封的真相,而当年的事,牵扯的实在太多,她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敌人,谁才是朋友。 信任,实在是件艰难的事情。 因为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可以犯错的资本。 迷楼中的水晶幕墙让韩言溪把外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掐指一算之后,觉得难以置信,然后又拿出龟背,起了一卦,更觉得奇怪非常。 “奇了,奇了,活了这么久,居然也有我韩言溪解不了的卦象。徒儿啊,你就自求多福吧。看来你的姻缘路,实在是坎坷的很那。” 师父大人的同情,杜小舟此刻当然是收不到的,她正头疼地看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管她叫娘的小娃娃,艰难地开口:“小弟弟,你娘在哪里?” “娘。” 黑葡萄似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穿着大红色的褂子,上面还绣着两条可爱的大鲤鱼,一边吮着手指,一边奶声奶气的抱着杜小舟叫道。 “小弟弟,我不是你娘啊!” 周围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着杜小舟指指点点。 一位热心大婶拉着杜小舟:“闺女啊,自己的孩子哪有不要的道理,不管你有什么难处,你看这白白胖胖的团子,多好的娃娃啊!” “娘,别不要我。” 胖团子可怜巴巴的模样,如果被他死死抱着的不是杜小舟,她都要开始谴责这个做娘的有多没心没肺了。 “我真不是你娘啊!” 杜小舟现在恨不得给这个小祖宗跪下了,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娃娃啊,回宫的时间快到了,再耽误的话,真的要回不去了。 “小少爷,小少爷。” 穿着绣衫罗裙,梳着回心髻的女子带着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看到杜小舟,女子立马就极有气势地说:“大胆刁民,敢拐带我们小少爷,谁给你的胆子?” 形势开始发生戏剧性转折,围观群众原本是兴致勃勃想继续看热闹,奈何那些气势汹汹地大兵们实在不是像摆着看的,群众们纷纷识相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向那倒霉的姑娘投去同情的一瞥。 杜小舟心里的悔恨如黄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今天出门怎么就没看黄历,真不知道冲撞了哪路神仙。居然这么倒霉! “来呀!把这个刁民押走!” 女子的身份,应该是个下人,排场却摆的那么大,让杜小舟都开始好奇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慢着!” 杜小舟自然不会任由他们把自己带走:“这位夫人?不知道府上是哪里?” “你这贱民哪里配知道?” 罗衫女子的脖子高高扬起,仿佛一只高傲的天鹅。 “我看尊府上应该是刚来京城不久吧?” 杜小舟对于这种不在同一智商水平线上的对话其实没什么兴趣,这么个脑袋注水的女人居然还是个主事儿的,看来这户人家其实也不怎么样。 “你,你怎么知道?” 罗衫女子被杜小舟问的一愣。 “京城这地界,扔块砖头下来,九成能砸到个贵人。哪怕是街边扫大街的,说不定还有门极了不起的亲戚。所以大家行事呢,一般都要给人留下几分余地,免得得罪了不能的罪的人。所以,这位夫人不如报个名号,让卑贱的我知道知道到底得罪了哪位贵人?” 杜小舟一番话说的是夹枪带棒,罗衫女子脸憋得通红,却也想不出什么漂亮的应对话,最后只好指着杜小舟的鼻子说:“我家老爷乃是回京述职的宁夏总兵赵震,赵大人。你这贱民敢当街拐带我家小少爷,京兆尹衙门里可有你的好果子的吃!” 也许说话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吐沫星子喷了杜小舟一脸。 听到赵震这个名字的时候,杜小舟看了看还在拉扯她衣角的胖团子,下意识地想去摸摸胖团子的脑袋,后来还是把手放了下去。 “原来是今年在宁夏打破蒙鞑的赵震赵总兵啊,怪不得排场如此的大,小女子领教了。既然夫人一口咬定我拐带了贵府的小少爷,那就去京兆尹府击鼓去吧。” 杜小舟的眼神凉薄的宛如冰谭里沉寂了千年的寒冰,连杀气腾腾的士兵都被冷哆嗦了一下。 京兆尹方进十分后悔没有听老婆的话,他沉迷于西洋星象的夫人今早吃饭时警告他说今日出门要有一灾,他还十分的不以为然,认为星象那些玩意都是忽悠他老婆那种头发长见识短又闲得发闷的蠢女人的玩意,原本正想着回家要好好教育教育自己老婆,哪里知道就这么转念的一刻,灾就来了。 “杜大人,您这是?” 方进看着站在公堂中央的女子,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位姑奶奶是人贩子,这赵震的家人也太不知深浅了。 “方大人,这位夫人非得说我是人贩子,拐带了她家尊贵的小少爷,我还等着您帮我沉冤得雪呢!” 杜小舟一拱手,说完之后便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方进心中暗暗叫苦,赵震这出身行伍的莽汉,连家人都如此的不知进退,京城地界上,哪里是你可以张狂的地儿。 “这肯定是误会,杜大人怎么可能拐带别人家的孩子呢,赵总兵的家人想必是初到京城,一切都还未熟悉,才有此误会的。” 赵震是新进崛起的将星,又有战功在身,方进自然也不想惹,可是杜小舟更不是个好惹的,要是两边都不松口的话,那还真是难办了。 罗衫妇人见杜小舟的架势知道自己是惹上了不能惹的人,可是以她的见识也实在不明白怎么一个女子可以让堂堂京兆尹如此礼遇还口称大人,正惊疑不定时,忽然听到外面通报:“赵将军到!” 一听自家老爷来了,妇人顿时来了精神,老爷爱小少爷如命,管你是谁,这回可有的好看了! 杜小舟此刻的心情可以算是百味杂沉,小男孩应该算是她的弟弟吧,同母异父的弟弟。 母亲,看来没有我这个累赘,您果然过的很好。 父亲,您看到了吗?果然是您可以托付生死的好兄弟,把您的妻子都照顾成自己的妻子了。 ------------ 第五章 纠结 赵震将军作为常年镇守边关的将领,身材高大魁梧,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不过对待胖团子到是十分疼爱:“奶娘,怎么回事儿,谁要拐带少爷?” 身穿罗衫的奶娘张氏看到老爷来了,自觉有了后台,十分的嚣张,指着杜小舟说:“老爷,就是她。” 因为刚刚方进的态度让奶娘张氏留了个心眼,对杜小舟没有一口一个贱民简单地以她来称呼。 顺着奶娘所指的方向,赵震目光所及处,便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的杜小舟。 看到杜小舟的容貌之后,赵震心中一惊:“你,你是人还是鬼?” 杜小舟冷冷一笑,抖了抖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赵将军真是会开玩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堂之上,站着的怎么可能是一只鬼?更何况,鬼这种东西原本就是不存在的,心中有鬼的人到是不少!” 说到这里,杜小舟原本极力保持的平淡便再也维持不住,天理究竟何在,这大奸若忠之人反而一路官运亨通,越活越好了! 师父总是要她放下,可是看着这些人全都好好的活着,她就寝食难安,如果不把这些人全部都送进地狱,她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含恨而死的亲人? “不,不可能!江明月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你肯定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看到杜小舟带来的震撼让赵震已经忘记自己此刻身处何处,堂上坐着的京兆尹大人被无视了许久,面色已经相当的不好看了。 杜小舟乃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连几位阁老和陈公公见面都要客客气气的人物,他方进得尊敬着,这是个道理,你赵震不过区区一边将,居然丝毫不把京兆尹放在眼里,这可就是大大的不懂规矩了。 方进轻轻咳嗽一声:“赵将军,这位乃是杜大人,陛下身边的司籍女官,按规矩您该尊称一声杜大人。杜大人今日休假,在街上走的好好的,被您的家人指认为人贩子,可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赵震并不接方进的话,还是继续盯着杜小舟:“你真的不是明月?” 杜小舟今日穿了件柳枝挑花的褙子,素色的马面裙,身上连一件多余的首饰都无,在奶妈这样的人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富贵中人,可是此刻她站在那里,却让久经沙场的赵震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会错,就是这双眼睛,清透的像一泓清泉,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每次望着自己时就会让自己浑身不自在,仿佛内心里所有的想法全部都在她的眼睛里了。 赵震不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第二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杜小舟根本懒得再跟他废话,赵震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不过正好可以省了她不少的功夫。 气氛正僵持着,一个师爷打扮的男子匆匆从后堂走了出来,在方进耳朵边低语了几句,方进听后,面色一变,惊堂木一拍:“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不必在纠缠下去了,杜大人还要赶回宫中,下官就不再多留了。” 说完,还冲杜小舟使了个眼色。 杜小舟会意:“多谢方大人还我清白。” 说罢,也不再管堂下站着的赵震,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可怜巴巴望着她的胖团子,虽然脚步停了一下,但是还是匆匆离去。 “姑姑啊,您说出来看个亲友,半日便回,这都什么时候了,主子爷那边还等着人侍候呢。” 不出所料,京兆尹衙门的后门,站着的果然是便装而来的小喜子,嘴上还特别粘上两撇小胡子显得有些滑稽。 杜小舟抱歉一笑:“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状况,那家人非说我是拐带他们家少爷的人贩子,我有什么办法。” “那也是不长眼的东西,姑姑不必在意,咱们赶紧回去吧,主子爷那里还等着那!” 小喜子觉得姑姑今天既然都这么倒霉了,还是不要给她太大心理压力,很善良的省略了万岁爷此刻正化身为喷火龙到处喷人的事实。 因为小喜子的善良,杜小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回到宫里便被万岁爷的真龙之火烧狼狈。 “你去哪了?” 刘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就因为今天大半天没看到杜小舟,就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奴婢向陛下报过的,去探望一位住在京城的远亲。” 杜小舟跪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的书册,心里暗赞我主英明,发脾气还发的如此克制,只摔那些怎么都摔不坏的书册来发泄,花瓶瓷器什么的还好好的待在那里,当真是位爱惜民力的好陛下。 刘宋听到杜小舟的回答,背过身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笔风略显稚嫩的月下林栖图,过了许久才开口:“明月的父亲江炼大人虽然文士出身,却有杀敌报国之心。年轻时瞒着他父亲江阁老隐姓埋名去了边关效力,还在士卒之中发现了一位难得的军事天才,二人一见如故,结为兄弟,此人便是赵震。江家出事,江阁老父子过世,明月与她母亲的处境愈加艰难。江夫人出身清贵,容貌天姿国色,觊觎她之人何其多。本朝民风开放,寡妇在嫁实在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可这江夫人却也奇怪,不禀明父母婆家,就留下年幼的女儿自己跟着昔日夫君的义弟消失了。留下一个年幼的明月,根本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朕也是这么多年来才慢慢查清了一切,朕有时会想,若是江夫人不走,明月有母亲的保护,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就离开我了?” 刘宋的问题像是在问杜小舟,更像是在问自己。 “可是后来我又想,我曾发誓要照顾她爱护她一辈子,而她却因为我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要怪的话,最该被责怪的人不是江夫人,不是赵震,而是我这个身为天下之主,却连心爱女孩也保不住的废物。小舟,你说朕不是真的很废物?身为夫君,保不住自己的妻子,身为君王,却无力阻止外戚权臣乱政祸害苍生,也许那些人说对,寡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呼啦啦的声响之后,博古架上的古董花瓶瞬间沦为碎片。 “陛下!” 杜小舟跪在地上,心中的千言万语只化为这两个字出口,她很想上前去安慰他,开解他,像小时候他每次发脾气时候一样,可是此刻她却只能生生忍住,看着他一个人苦,一个人疼。 “陛下,陛下。” 小喜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一地狼藉猛然一愣。 “何事?” 刘宋依然没有回头。 小喜子艰难地找了一处稍微干净点儿的地方跪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陛下若是再不与皇后娘娘合房,早日诞下子嗣安定社稷,她便无言见列祖列宗于地下,不如早日饿死了事。” ------------ 第六章 交锋 刘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杜小舟说:“起来吧,地上凉,你身子不好,受不住。” 说完,还不等杜小舟的反应,便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去。 小喜子为难的看了杜小舟一眼:“姑姑,您起来吧,地上碎片多,仔细扎着您。” 杜小舟只是跪在那里,远远看去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像。 她努力想握着些什么好让自己恢复常态,却听到小喜子的惊呼:“姑姑,您这是干什么,提笔写字的手可不能废了啊!” 这时候杜小舟才发现,原来她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块尖利的碎瓷片,瓷片扎进肉里,鲜血染红了衣袖,看起来仿若黑暗中盛开的罂粟花。 “我没事,喜公公去侍候陛下吧,这里我来收拾。” 杜小舟神色平淡地说。 小喜子看着一地狼藉,心里不太放心,可陛下书房乃是机要重地,的确不能假手他人,为难了半天:“那就拜托姑姑了,太皇太后那边的声势浩大,太后,皇后娘娘都已经跪到慈和宫前了,陛下对先太子妃一往情深,可诞育子嗣也是关系社稷安危的大事。宗室里,跟陛下差不多年纪的几位亲王郡王,哪一个不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就咱们陛下这样,的确是说不过去。” “我知道了。公公何必跟我说这些,还是赶紧去伺候陛下吧。” 杜小舟已经恢复了常态,开始慢慢收捡起散乱一地的书册。 “那麻烦姑姑了。” 小喜子向杜小舟打了个千,才快步向门外走去。 门外果然还站着身穿云锦织线龙袍的皇帝陛下。 “她怎么样?” 虽然没指名道姓,小喜子自然知道问的谁,心中暗暗叫苦,难道这就是男女间所谓的情趣,他这去了下半身的人还真是闹不大懂啊! 小喜子身为万岁爷跟前第一得意的人,自然不能是个直肠子,而是很有几分眼色和顾全大局的觉悟。 姑姑她老人家那个情况,暂时出不了什么大事,顶多是手上的伤口要好好处理一下,而太皇太后那边再不去的话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最起码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主子爷的龙脑袋上那就十分的麻烦。 经过认真思索的喜公公很有技巧地回答:“无事,无事,请主子爷放心,还是先去看看太皇太后吧。” “一年总要演上几回的戏,他们就不能换点新鲜的。” 刘宋的嘴角抿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该得到的他们不是都已经得到了吗,又何必连他最后一点的坚持都不放过,陈蕙那个女人,占了明月一国之母的位置,现如今居然还不满足,陈家的胃口可是越来越大了。 “陛下。” 杜小舟推门而出,径直地站在刘宋面前。 “何事?” 刘宋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到那张魂牵梦萦过无数次的脸上。 “我长大后会变得和阿荻姐姐一样漂亮吗?他们都说我不是娘亲生的,娘亲长的那么美,我却长得好丑。” 曾经有一个小女孩满脸泪痕地哭着对他说。 陷于往事的温暖回忆,让冷漠的君王脸上也溢出一点温暖的笑容。 “奴婢陪您去吧。” 杜小舟知道此时对上太皇太后是极大的不理智,可是她实在不忍心他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孤军奋战,无论我是不是明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阿宋。 “好吧。” 刘宋思索了一下,虽不知道杜小舟这个要求的目的何在,却也还是同意了。 太皇太后陈氏,出身不过屠户之家,只因当年与秉笔太监陈松有些亲戚被推荐给了当时的老皇帝,又兼有些美貌与手腕又生下了老皇帝唯一的儿子才被封为皇后,许是年轻时服低做小做的太多,年纪大了才愈发的爱揽权,论起心机,争宠是够的,掌控一个国家的能力明显不足。 为此,太皇太后专门提拔陈氏外戚,可惜陈氏祖辈连个秀才都没出过,做官除了贪钱,便是欺压百姓,实在算不上什么有力的臂助。 外戚家族的富贵原本就薄如纸片,太皇太后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侄孙女陈蕙身上,费劲心思的除掉了清流世家出身的江明月。 原本以为等到孙子登基,侄孙女生下中宫嫡子,怎么着也可以再保陈家几十年的富贵,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孙子死活不跟皇后圆房,中宫皇后就要变成了人人耻笑的大笑话了。 想到这里,保养得宜的脸上出现了几道狰狞的皱纹,显得分外恐怖。 殿门外,依稀传来儿媳与孙媳的哭求声,无非都是劝她吃饭之类。 刘宋走到宫门口,听到一屋子女人的哭哭啼啼就忍不住头疼,一哭二闹三上吊,把皇宫当成什么了! 杜小舟跟随师父在市井里长大,这些妇人招数间的比刘宋见得更多,不过由这个国家身份最为高贵的三个女人做出来,还真是有种莫名的喜感。 可她却再不敢小看这些东西,因为她就是被这看似可笑如市井妇人的太皇太后害的家破人亡,险些丧命。 杜小舟酝酿了一下情绪,找准位置往青石板上猛的一跪,她母亲大人的还真是疼啊! “娘娘,请停止!” 杜小舟把头埋得极低,声音却喊得老大。 这拼尽全力的一喊到真让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皇后一看杜小舟便气不打一处来:“大胆,这里有你插话的份吗?” 太后倒是没说话,望着杜小周所在的方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娘娘明鉴,司籍女官按制,对前朝后-宫都有议论建议之权。原本区区卑微臣下,自不敢妄议尊上。可是本朝尊孔圣人为帝师,儒家一向尊崇孝道,父去,子当守孝三年。天子担一国之重,只需日常起居素服,不进酒色两项。如今先帝故去尚未满三年,陛下为父守制,见娘娘天姿国色也不动心,其情可嘉,其心可表,天下人皆敬仰之,若是此时与娘娘圆房,那怕是要被天下唾弃耻笑的。娘娘,您说对不对?” 杜小舟一番话,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原本太子若幼年继位,等到大婚时早已经过了守孝期,若是已经成年,肯定已经儿女环绕。 偏刘宋是个特咧,先帝因为心中对儿子有愧,所以对他拒绝与陈蕙同房的事也就没大多管,等到刘宋继位之后,三年内都是孝期,一出孝期便要开始选秀,到时候各家女儿入宫,若有哪个实力雄厚的诞下皇子,那陈蕙这中宫皇后就彻底的没戏唱了。 正是因为如此,太皇太后才会出了个这么市井泼妇的法子。 杜小舟心里暗暗摇头,这家人行事当真是从来只想自己不顾别人,刘宋若是真在此刻与陈蕙圆房,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他们不过仗着脸皮厚,以为没人敢把这番话当众说出来罢了。 “你,你,你说皇上此刻与本宫圆房是不孝,会引来天下人唾弃?真是笑话,本宫才是陛下的皇后,你这贱人别以为长着一张和江明月的相似的脸就妄想攀龙附凤。” 皇后话音刚落便被啪地一巴掌打在脸上,印出五个通红的指印,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刘宋便拉起杜小舟往外走:“朕的苦衷,小舟已经向皇祖母解释清楚,皇祖母慈德,定能理解。”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带着帝王的无上威严,一干人等皆被震慑住,挨了巴掌的皇后也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 大家新年快乐,马上全都有。 祝福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感谢每位朋友对不记归的支持! ------------ 第七章 心思 “你是谁?” 一路走回寝殿,刘宋刚一进门,便挥退众人,直盯着杜小舟,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的上半身直压住杜小舟让她根本动弹不得,手腕已经开始有了肿胀的痕迹。 杜小舟挣脱了两下,却没有成功:“陛下,我自然是杜小舟,您的司籍女官。” “对,你是杜小舟,你是杜小舟。” 刘宋听到这个回答踉跄了两步,为何刚才自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会认为眼前的人就是明月。 只有明月才会在所有人费劲心思谋算他的时候拼命的维护他,哪怕那是与全世界为敌。 他的父皇是唯一活着且身体健康的皇子,继位十分的顺利,父皇的儿子却有五六个,就算母亲是正宫皇后,他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却是如坐针毡。 没有兄弟,没有朋友,甚至没有父亲,他唯一的身份就是太子,作为国家未来的储君,有人算计他谋害他,有人亲近他巴结,无一不是带着目的。 只有那个叫明月的女孩,并非因为他是太子,是他生命中唯一特别的存在。 “阿宋,荷包好不好看?不许说像个爬虫。” “阿宋,这道算学题好难啊,我真的听不懂。” “阿宋,这是我最喜欢的云片糕给你垫肚子吧,不要告诉爷爷哦。” 往事如画卷般一点点在刘宋脑海里闪现,那些美好到不忍碰触的珍贵回忆每次出现都是一场绞心之痛,比起不曾拥有,拥有过后的失去才更像是一场残忍的刑罚。 那个女孩是他唯一的温暖与希望,他拼劲全力想要留住,却因为他的在乎,害她白白失去了性命。 “君王从来都是孤家寡人,高坐龙椅之上,万人朝拜,他们心中便只有天下江山,没有任何私情。正是因为你的在乎,才给她引来无数的敌人,让她成为了许多人的眼中钉。可以说,正是你所谓的真爱,所谓的感情害死了她。” 这是他高坐龙椅之上,看似糊涂一辈子的父皇对他的忠告。 君王注定无爱,这句话像是一句诅咒牢牢地刻在他的心里,自明月死后,他彻底的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努力成为一位合格的君王。 “咕噜噜,咕噜噜。” 不和谐的声音把原本的愁云惨淡冲得粉碎,只剩下啼笑皆非的皇帝陛下和满脸无辜的杜小舟。 “你去外边这么久,居然没记得吃饭?” 刘宋并非有意嘲笑杜小舟,只觉得此刻的情况有种莫名的喜感。 “那个,好像是给忘了。” 杜小舟不好意思地回答,她家师父大人做的饭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难吃,原本打算出来吃饭的,哪里知道一路状况连连,她还真是一直饿到现在。 “小喜子,让御膳房做些宵夜来,朕有些饿了。” 刘宋已经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 杜小舟的脑袋大概是因为饿太久所以有点不够用,还琢磨着这个惩罚方式真是格外的别出心裁,在饿肚子的人面前吃宵夜,多么残酷的折磨! 所以当一碗飘着虾米紫菜的三鲜蟹肉馄饨摆在蓝底白瓷的海碗里端到她面前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 “不是饿吗,快吃吧,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馄饨易克化。” 刘宋说完大概也是觉得这番话说的太过婆妈,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后,拿起桌上的奏章又看了起来。 杜小舟拿起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此刻心里的感觉极怪,竟然有些酸,他一向高高在上,很少注意别人的事情,唯一的特例就是江明月。 今天这番举动,是因为杜小舟这个人,还是因为她那张和江明月十分相似的脸? 杜小舟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然是在吃醋,虽然这个醋吃的是很没有道理,但是她的确是醋了,而且这醋只能闷在老坛子里却半点发泄不出,当真是呜呼哀哉,自作孽不可活! 认真于朝政的皇帝陛下自然没有注意到杜小舟此刻心思的千回百转,因读到一份让他极愤怒的奏章,正怒火烧心着:“陈家,陈家,陈家,该死!” 刘宋身为君王,第一课要学习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原本他也一直做的很好,却不知为何此刻在杜小舟面前半点不想再掩饰,许是因为心里一直也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听他说话的人。 杜小舟放下汤匙,静静地看着刘宋。 刘宋意识到此刻的行为有些不妥,掩饰性地翻开一页书,装作不经意向杜小舟问道:“小舟,你怎么看?” 没头没脑地一句话,杜小舟回答起来自然也是颇有技巧。 陈家乃是外戚,太皇太后与皇后的家族,原本不过寒微门第,仗着是皇帝的岳家与世家贵族比肩已属不智。居然还不知收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纵然是天下人人唾骂的夏家尚不敢如此行事,要对付陈家,其实不是件难事。 关口是如今外戚,权臣,宦官相互制衡才形成了一个稍微稳定的局面,若是陈家倒了,对于皇帝实际上并非是一件好事,皇帝要收拾陈家什么时候都可以,而此刻收拾陈家其实并没有好处。 “不如一箭双雕?” 杜小舟试探性地说道。 刘宋果然被杜小舟的回答引起了兴趣:“怎么个一箭双雕法?” 杜小舟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权臣与外戚勾结,意图不轨。” 拐角处的楠木云纹小翘头案上,青玉狮子炉里飘出淡淡香气,悠悠间仿佛置身于林间小道。 刘宋听到杜小舟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杜小舟,半晌之后才出声:“小舟啊,原本看到你这张脸,我无数次的希望你就是明月,不过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表露身份。可是今天,我第一次庆幸你不是明月。你的办法很好,也很妙,朕知道了。” 说罢,便继续埋首于奏章之中。 杜小舟听到刘宋的话,死死咬住嘴唇,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的死紧,伤口似乎再一次裂开,原本血迹斑斑的袖口再一次染上了红色。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任谁在经历那种种之后,还能够保持当初的纯真丝毫不变? ------------ 第八章 陈菁 慈懿宫 太皇太后正一脸满意的表情打量着跪在下首的侄孙女,这身段,这样貌,还真是出挑。 是个男人见到,就没有不动心的道理,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男人嘛,就算嘴上说的再痴情,要管住自己的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不由得埋怨地看着自己侄子,国丈陈成一眼:”你也真是的,这么好的闺女有必要藏的那么严实吗?” “姑姑,这孩子不是还小呢,今年才刚好十四,明年刚够选秀的年龄。” 国丈陈成虽然出身外戚,却一心做个高人雅士,自认为长须飘飘的形象颇能展现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贵文气,可惜说话的时候就比较麻烦,因为要时不时的捋一捋才能避免把胡子吃进嘴里去。 陈成的解释自然不是事实,以他老人家的本性,得一件好古董一副好字画都恨不得见人都炫耀一番,家里有个出色的女儿怎么可能一直藏着掖着。 陈菁那丫头是他第九房小妾生的庶女,一生下来其实就是个傻子,虽然继承了她出身花魁的亲娘的美貌,可是一个傻子长得再美,顶多就是个好看的傻子而已,国丈爷原本心想着好歹是自己的闺女就这么养着算了,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哪知道这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开窍了,不仅不傻而且是聪明的很,还能品评他房中的书画古董,说的是头头是道。 虽然他那些有女儿的姨娘们不知道灌了多少枕边风,说九姑娘忽然这样,肯定是鬼上身。 他心里却是很不以为然的,正好姑姑让他找家族里优秀的女孩再送进宫来,他虽然生了一窝丫头,原本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原配所出的陈蕙,连她都得不了陛下的喜欢,更何况其他那些,原本正发愁不想便宜他那些叔伯兄弟,让他们占了国丈的风光,老天爷就让他家的九丫头开窍了,真是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递枕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国丈爷心里以为这是上天赐他大大的福气啊! 蕙儿那个脾气,是个男人就喜欢不起来,菁儿可就不同了,同为男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是诱惑,特别是陛下这血气方刚的年岁,铁定是受不住的。 “年纪小好啊,小了才招人疼嘛,菁儿来,坐到姑奶奶身边来。” 太皇太后越看越满意,这样娇花一般的女孩,哪有男人会不动心的,到时候管他什么明月小舟的,统统都得靠边站。 陈菁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上身是一件撒花烟罗衫,头戴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鬓边一朵淡紫色的簪花,步步生莲的织锦绣鞋行走间流光溢彩,明艳如神仙妃子一般。 会从个傻子变成今天的绝代佳人,自然不是因为老天爷赐福陈家,想起陈国丈时不时色眯眯看自己的模样,陈菁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在现代社会活了二十多年,穿越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听说过,现在自己光荣成为穿越大军的一员,虽然是惊讶了一下,接受的倒也很快。 在末世穿,史前穿,动物穿,植物穿已经成为流行趋势的穿越大军里,穿到国丈家自幼痴傻的九小姐身上,实在算不上一个新颖的开头,放在xxx绝对是扑街文的好材料,但是老天不开金手指哪里对得起头上顶着光圈的穿越二字,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备了一套超级牛叉的系统,作为穿越必备的大杀器,系统君的存在就是开了外挂的逆天,纵然诸位姨娘咬碎了牙,她还是顺顺当当的来到了太皇太后面前,顺利的收获了这位帝国最尊贵的老太太的好感。 “目标人物好感度:75,奖励技能点10点。魅力点50,智慧点45,才艺点35,生命点35,机缘点35,等待分配技能点。” 陈菁的系统君没有画面,只有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出现,面对各种状况,给她提示,然后每完成一个任务就会出现现在的状态,她只要心里想着如何选择,系统君就会完成。 入宫面见太皇太后是第二关的第一个任务,看来她是完成的很好,系统君给她奖励了。 下一个任务似乎是去偶遇皇帝,既然是要吊皇帝,陈菁毫不犹豫地把技能点全部都加到了魅力上,一见钟情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技能点已分配,魅力点60,智慧点45,才艺点35,生命点35,机缘点35,下一个目标人物:皇帝,好感度-20。” 系统君依然是一板一眼机械的声音。 “怎么还有负的?” 陈菁表示难以理解。 “陈氏外戚,皇帝厌恶度:100。” 系统君善解人意地解释原因。 “原来陈家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上位,害死了皇帝青梅竹马的恋人,看来任务的难度系数越来越高了嘛。” 陈菁看完系统君给的提示画面,若有所思。 “菁儿,菁儿,这孩子发什么愣啊,太皇太后在问你话呢?” 陈国丈在一旁尴尬地咳嗽。 “禀太皇太后,菁儿是在奇怪。” 陈菁发现自己想的太入神,连太皇太后的问话都没有听到,赶紧俯身下跪,开始补救。 “哦?丫头,有什么好奇怪的?” 太皇太后饶有兴致地问。 “菁儿自幼有些不知事,外面的事情虽然都知道,却说不出话。父亲大人为了菁儿的病四处求医,着急上火,菁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有一日菁儿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位仙宫里的仙母,给了菁儿一粒仙丹,菁儿的病就全好了,那仙母的容貌,正是太皇太后您老人家的模样。” 陈菁十分佩服自己的急智,到底是拍惯了领导的马屁,多不靠谱的东西都是张口就来。 系统君再次发声:“目标人物好感度:100,奖励技能点25点。魅力点60,智慧点45,才艺点35,生命点35,机缘点35,等待分配技能点。” “好好好,好丫头,怪不得你如此的聪慧,原来是得了仙母的庇佑,你这样的福运,自然是要皇家才能消受得起,春花,去把我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拿来,赏给陈小姐。” 太皇太后往日里是出了名的小气,不过这回是被拍的极舒服了,连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了赏人了。 “还不谢过太皇太后。” 陈国丈对小女儿的表现自然是十分的满意。 “谢太皇太后赏赐。” 陈菁一边叩头,一边开始选择分配技能点。 “魅力点80,智慧点45,才艺点40,生命点35,机缘点35,等待下一任务触发。” 系统君一个字一个字地蹦道。 “国丈啊,我这孤老太太平时里也少个说话的人,闷得很,你这丫头就留在宫里陪我几天吧。” 虽说是早都打算好的,太皇太后还是说的像忽然才有的想法一样。 “那自然是极好的,能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聆听您的教诲,可不就是这丫头的福气。” 陈国丈笑的十分得意,国丈这个头衔,注定是他的,谁都没本事抢。 “下一任务偶遇皇帝触发。” 陈菁听到系统君的提示,也放心地笑了起来。 ------------ 第九章 御花园 杜小舟正埋首于一堆文卷中间,痛苦地为今年的税收记录做摘要,这是一件要有无限耐心无限狠心无限细心的工作,出于某种众人皆知但是又不能宣之于口的目的,所有的关于税收的记录从来都是山路十八弯一样的轮回曲折,而且是这已经是经过几番删减的。 今天风和日暖,抬眼望去窗外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要是能出去溜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到是一件难得的美事。 可惜啊,可惜,杜小舟心里道了几声可惜,许是心里可惜的太过厉害,连皇帝陛下都感受到了她此刻的心情,颇为体恤地看了杜小舟一眼:“今儿这天不错,要是去御花园里逛逛顺道烹个茶弹个琴到是件极应景的。” 杜小舟听到如此善解人意的一句话,心中希望之火燃起,满是期待的看了皇帝陛下一眼,用眼神表达这自己此刻的心情。 “小喜子,去准备吧,记得把桌上的文卷给杜大人带上。” 杜小舟心中的希望之火噗的一下灭了干净。 皇帝陛下大手一挥,一众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御花园开去。 御花园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园子,各类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太湖石搭成的江南十景巧夺天工,因为是供帝王皇家赏玩的景致,甚至比原景更下功夫,显得精妙非常。 身处这样的人间仙境中,择一湖边小亭,煮茶看景,确乃一件既享受又显风雅之事。 皇帝陛下穿着一件月白的云锦长衫,头发以玉冠束起,拿起手中的白玉杯,细细品尝着杯中香茗,颇有几分竹林先贤的卓越风姿。 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块糕点: “小舟啊,这豌豆黄不错,要不要尝尝。” “谢陛下,奴婢不饿。” 杜小舟艰难地维持着面部得体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陛下又问:“小舟啊,这酥奶卷松脆可口,又甜而不腻,尝一块吧?” 说完之后,脸上还很配合地做出了一副享受的表情。 杜小舟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此刻翻脸的冲动:“谢陛下,奴婢不饿。” “小舟啊,文卷快看完了没?” 皇帝陛下约莫是自己坐着十分的无聊,开始没话找话。 杜小舟看着手边一大摞看过的,还有更大一摞还没看过的,自觉到生活艰难,生计不易,生生忍住一口恶气:“陛下不如出去赏个风景?” “不就是那些东西吗,无趣的很,要说御花园中,最有趣的就是这湖边小亭了,小舟你说对吧?” 因为你常被关在这里读书吗? 杜小舟腹诽道。 御花园中诸景都是图纸事先设计好,然后依照图纸建造,唯有这个地方,是当年先皇为了顽劣的太子殿下特意加建的。 由著名的建造大师宇文智亲自设计督建,建成一座水榭的构造,以木桥连接岸边,若是抽掉木桥,便是一座湖中孤岛,而亭子的四面都是可活动的石壁,四面特有的搁板小案,才是当年太子殿下读书的地方。 “陛下。” 小喜子进来报。 “何事?” 看到小喜子进来,刘宋放下杯子问。 “太皇太后近几日接了皇后娘娘的小妹进宫陪伴解闷,太皇太后的意思是,陛下既是表兄又是姐夫,一家人自该见一面亲近亲近才好。陛下前几日埋首政务,陈小姐不敢打扰,今日陈小姐出来游园,听闻陛下御驾在此,想来拜见。” 小喜子一番话说的不仅文雅且合情合理,明显是出自那位陈小姐之口,这让杜小舟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陈家居然还能养出此等知书达理的小姐? “既然如此,那就请她进来一见吧。” 刘宋的表情有些玩味,这出戏既然已经开场,那他好好欣赏便是。 “偶遇皇帝任务触发,魅力点80,智慧点45,才艺点40,生命点35,机缘点35,目标人物厌恶度-50。” 听到系统君的声音,陈菁忍不住抗议,还没见面厌恶度就越来越高,系统就没有金手指,仙丹点卡什么的让她开个外挂,这破系统也太渣了点儿。 “吐槽系统,触发衰神附身。” 系统君可不是好惹的。 “哎呀!” 身穿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下配曳地凤尾裙的陈菁,刚踏上浮桥就直接摔了个狗啃泥,虽说陛下所到之处都要事先扫洒干净,可地面终究是地面,再干净也不能变成桌面,原本华美的衣饰还是染上了点点灰尘,更重要的是此刻的形象实在是有些不雅。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陈菁的脑子里转过了许多念头,若是一般女子,自当是掩面拂袖而去,一个月都不敢出门见人,夜夜做噩梦众人是如何耻笑她。 可她陈菁,岂是一般女子,自然不可能就此认输。 起身拍拍身下的尘土,理了理稍微凌乱的发髻,然后面带微笑继续以最优雅的姿态款款而行。 杜小舟得皇帝陛下特许,从文卷山中解脱出来,站在一旁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些佩服之意,这个女子是有些特别,跟陈蕙比起来到是更有大家风范。 “小舟啊?你觉得这女子如何,坐个妃位还是可以的吧。” 刘宋最近多了个习惯,每件事都喜欢问问杜小舟的看法。 杜小舟想了想,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抬举这陈家小姐,然后让她们姐妹俩好好斗一斗? 而且陈家已经占了中宫皇后的位置,若是再占个妃位,那些朝中其他家族就算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没有意见,**变成陈家的天下那绝对不是前朝那几位乐意看到的事情,到时候不用皇帝出手,自然有人要下大力气整治陈家了。 皇帝刚想动陈家,就来了个如此好的机会,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这便是政治,帝王权谋之术。 杜小舟自然知道刘宋这么做事对的,是在履行一位君王该当的职责,可是心里却有种格外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刘宋,亦或是为了那位陈小姐。 祥和宫 “那贱丫头去见陛下了?” 皇后陈蕙听到侍女的回报,艳红的丹蔻生生折断了两根,指甲扎进肉里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娘娘,保重凤体啊。” 跪了一地的宫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以皇后娘娘的脾气不知道这回谁又要倒霉了。 与祥和宫不同,慈懿宫中的太皇太后到是笑意满脸。 “陛下愿意见菁儿了?” 太皇太后听到宫人的回报思量着:“以前陛下连看都不愿意多看蕙儿一眼,这回到愿意见菁儿,看来还是有戏的,有戏的。” ------------ 第十章 刺客 “民女陈菁,拜见陛下!” 杜小舟立在一旁,心里也在啧啧称赞,真是位美人啊,眼如弯月,唇如绯樱,行走间扶风摆柳,娇声如春莺早啼。 连一旁的小喜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免礼,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客气了。” 刘宋依然特意起身,虚扶了一把,以示君王的特殊荣宠。 “谢陛下。” 陈菁来之前,心里其实也在打鼓,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老天却给了她一个最好的结果。上首坐着的那个英俊无匹的男人,久居上位养成的无限威仪,放到现代社会也是金龟中的钻石龟,只看一眼,陈菁就觉得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怎么说她也是看了无数的宠妃攻略,**称霸指南的人,搞定这样一个男人,绝对是件手到擒来的事情。 “偶遇皇帝任务触发,魅力点80,智慧点45,才艺点40,生命点35,机缘点35,目标人物厌恶度-60。” 怎么回事,我这么一个大美女在面前,他还厌恶上了? 陈菁听到系统君的声音,忍不住再次吐槽系统君的渣程度,别家系统都是金手指亮闪闪,各种好运,外挂猛开,怎么到了她这里,皇帝的好感度还越刷越负了? “陛下今日好雅兴,置身于这人间仙境之中,烹茶赏景,当真是件难得的美事。” 陈菁起身之后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跟杜小舟一样,站在了那里。 显得十分谦虚守礼,跟飞扬跋扈的陈皇后比,这又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优点。 “正是,陈小姐不必客气,也坐下吃杯茶吧。” 皇帝陛下其实并非是个风雅人士,而是位听到风雅二字就头疼的人士,从小的性子爱舞刀弄枪胜过诗词文章,虽然在先帝和太傅的高压政策下,勉勉强强拿起了书本,但是所学的都是帝王安邦治国的道理,吟风弄月这一道其实与他很没缘分。 这事儿杜小舟知道,小喜子知道,一干贴身伺候的人都知道,可惜拥有渣系统君的陈菁小姐却不甚清楚,以为皇帝如此做派,定是位喜爱吟诗作对的风月中人,类似清朝乾隆皇帝一般的人物,于是就是诗词歌赋滔滔不绝的论述了大半个时辰,还即兴做了两首诗,三阙词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当陈小姐满含深情的吟诵完最后一阕词,皇帝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往外蹦。 而周围一干人等已经彻底的惊呆了,纷纷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睛看着陈菁。 在被皇帝以眼神再三示意之后,杜小舟知道自己实在没法再保持沉默,于是调整好了状态,尽量显得亲切而平和:“陈小姐说这阙词是您做的?” 陈菁原本正沉浸于众人惊艳于她绝世才华的无限想象之中,忽然被人打断,脸色自是不太好:“自然是我做的。” “可是,国中上下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此乃一位名叫苏轼的大诗人的作品,怎么会变成陈小姐您的大作呢?” 杜小舟也搞不明白这位陈小姐是哪里来的如此强大的自信,拿一首三岁小儿都知道的词作来冒充自己的作品,难道真的不怕露馅吗? 陈菁万没有想到居然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前世是个理工生,业余也不是爱好文学的文艺青年,渣系统君一点外挂都没有,肚子里的存货也就是当年为了应付高考背的那几篇东西,原本她也思量着假托古人的名义,可是看着皇帝陛下像是位风月中人,想着说是自己的诗作可以让他好好的惊艳一番,哪里知道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此刻心里的情状便如一百只小老鼠在痛苦的挠墙。 原本这些基本情况,陈菁在初来时便该当知道的,奈何她不幸投身陈家,国丈爷虽然号称本朝第一雅士,可惜自小就不是读书写文章的材料,在精英聚集的国子监里读书十年,居然连个功名也混不上,所以疯狂的收集古董字画以装点门面。 但是私下里,家里却是一本藏书都少见,谁敢显得比较有文化,那就是国丈大人要狠狠打击的对象,尤其是府里的下人,以目不识丁最有发展前途。 陈菁一个自小痴傻的九小姐,手里原本就没什么可用之人,就算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也抱着一种坐等闯祸的心理保持了沉默。 陈菁初来便沉浸在轻松搞定国丈大人的喜悦之中,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思索过国丈爷未免太过好搞定。 此刻场面略显尴尬,杜小舟心里也在思索最近到底怎么得罪了皇帝陛下,自从上次在太皇太后面前强出头一回之后,皇帝陛下逮着机会就得让她出头一下。 这陈菁小姐注定是要入宫的,而且注定要有个不低的份位,四妃之一的名额最起码要占一段时间,她今次让人如此尴尬,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等她以后入宫,杜小舟还能好过得了? 小亭外,湖边的一排菩提树忽然飞来几只不怎么应景的黑鸦,正活泼地拍着翅膀发出几声哇哇嘎嘎的的叫声,与满园风和日丽相比,到是此处颇为显眼。 小亭内,众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如此尴尬,该如何收场才好? “偶遇皇帝任务触发,魅力点80,智慧点45,才艺点40,生命点35,机缘点35,目标人物厌恶度-120。请注意,皇帝厌恶度达到-200,表示玩家闯关失败,直接ver。玩家可选择求助系统,触发偶然事件,机缘点35,可以触发,是否选择触发?” 系统君终于靠谱了一回,陈菁想了一下,在这样下去,别说**宠妃路了,还没入宫就直接一条死路,还不如拼一拼的好。 “触发偶然事件,花园刺客,请注意,刺客出现倒计时,10、9、8、7、6、5、4、3、2、1,刺客出现,玩家选择,a以身挡剑b转身就跑。” 系统君开始机械报数。 “有没有c可以选啊?” 在利剑刺入皮肉的那一刻,这是陈菁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 第十一章 疑窦 刘宋呆了。 杜小舟傻了。 刺客这种生物,光天化日穿着夜行衣出现在皇家的御花园里,已经是一奇,刺客的武功如此之烂,被皇帝一掌击毙的水准居然还能突破御林军,厂卫,暗卫几道关卡,这是第二奇。 原本因为刺客的身手太烂,皇帝陛下本可以轻松躲过,却因为陈菁小姐那英勇的一扑,众人有点没反应过来,第二次若不是杜小舟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刺客基本就命中了皇帝陛下心脏那个地方。 也就是说,陈小姐这一挡,虽然从本心上来说算是救驾,实际上的效果却是让皇帝陛下差点命悬一线,若是算个功劳,实在是有点勉强,这便是第三奇。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杜小舟最奇怪的原因,之所以刘宋会一反常态地呆住,却是因为刺客口中喊的一句话:“昏君,我要为江大人报仇。” 这朝中,除了江明月的祖父,亦是太子的老师,当年的文华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江松明之外还能有哪个江大人会让皇帝陛下如此反应。 当年江大学士便是如今徐阁老的位置,皇帝任命为太子师,便是期以辅佐未来储君的重任,更何况江大学士家中还有个聪慧美丽的小孙女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已经是内定的东宫太子妃。 一切的变故就是从一场军需贪污案开始。 江明月的父亲,江大学士的独子江锐,虽出身清流,却立志学先辈范文正公,革除积弊巩固边防,不愿在朝中混沌度日,隐姓埋名入军队,因屡立战功被朝廷嘉奖时,众人才知道这是大学士的儿子。 这样一位人物,在在总兵位上不过三年,便爆出了他贪污朝廷拨付为边管士兵制裁军衣的银子,以次充好,案情一出,满朝震惊。 案发后因无颜面对世人,江锐服毒自杀。 消息传到朝中之后,江大学士当场中风,第二日便被发现留下遗书之后悬梁自尽。 太皇太后趁机施压,要把太子妃的人选换为自家的侄孙女陈蕙,哪知太子对江明月太过情深,抵死不愿,此事僵持了一年左右,忽然传来了江家的小孙女,未来的太子妃因病早夭的消息。 太子乃未来储君,身负传承后嗣之责,哪怕情深如海,也不可能不娶妻生子,这才有了陈蕙入主东宫。 许多人的命运,便是从江家那件案子开始彻底改变。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记忆中那人,白衫磊落,一剑广寒十四州的盖世豪情,他一生风骨凌然,最后却落得那样凄惨的结果。 是您的灵魂来提醒我了吗? 杜小舟紧咬着嘴唇,直到嘴里充满了甜腥的味道,当心里的痛苦无法纾解时,只有在身体上找一个出口了。 “姑姑,姑姑。” 小喜子按照陛下的吩咐带太医进来时,却见到杜小舟一脸奇怪的神色,眼神里还隐隐约约地带着泪光。 小喜子心里似有所悟,姑姑就算是再厉害,到底是个女儿家,每日工作繁重不说,还要八面玲珑地应付各方人马,如今还三天两头的受伤,到底是有些撑不住了。 心里委屈,面上还不能显露,当真是憋得难受。 想到这里,小喜子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同情,用极其和善的态度对杜小舟轻声说:“姑姑,太医来给您包扎伤口了。” 杜小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反应原本就有些慢,被小喜子连叫了两声,这才反应过来:“是喜公公啊,我没什么事儿,就是点皮外伤,怎么还劳烦陈太医过来了。” 陈太医可不是位一般太医,乃是堂堂一位院判,高居太医首座之位,被唤来处理小小的皮外伤,简直是杀鸡用牛刀的忧伤,杜小舟如此说话,到让陈太医心中舒服了不少:“杜大人为救陛下受伤,臣下跑这一趟也是该当的。” 杜小舟自觉到救驾这个风头,还是要留给陈菁小姐去出:“救驾的是陈小姐,我不过是尽点本分罢了。” “姑姑,您还不知道吗?” 小喜子忽然插话说。 “知道什么?” 许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后来又有诸多心事,杜小舟原本还没感觉到胳膊上的伤有多严重,现在缓过劲儿才发觉这伤口还挺深,这刺客武功不怎么样,力气到是挺大。 “陛下在用勤殿里,招了宇文大人,陈督主,还有钱统领,说是要彻查此事呢!” 因为事关重大,小喜子只敢在杜小舟耳边低语。 杜小舟因为被疼痛占据了整个感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些人名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差点打翻了一桌伤药:“陛下怎么把这几位都招来了?” 不怪杜小舟惊讶,宇文大人,陈督主,还有钱统领分别代表着御林军,厂卫,暗卫几方势力,皇帝遇刺,召见这几个人算不上奇怪,奇怪之处就在于这几个人一起出现,还出现在商谈顶级机密大事的用勤殿,这未免把阵势弄得太大了些。 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这么一场颇显拙劣的乌龙刺杀? “您别激动,别激动,伤口又流血了。” 小喜子连忙安抚住杜小舟:“陛下把所有的奴才都打发了出去,吩咐奴才带着陈太医来给姑姑看伤之后就跟几位大人进了用勤殿,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这样啊?” 杜小舟看着桌上一点点流逝的沙漏,心里却在揣摩着刘宋的用意。 让这三个人一起出动,好查出点儿什么呢? 也许刘宋的目的不在刺杀,而在刺客最后喊出的那句话。 整个刺杀事件的过程都显得十分拙劣,就像是已经预演好的一场失败,最可疑的地方便是开始时刺客的出现,和结尾喊出的那句话。 世人皆知,江家对皇帝意味着什么,只是这么拙劣的一场表演,以足以在君王原本就暗流汹涌的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了。 “太后娘娘到。” 杜小舟正想的入神,却听到外面通传声。 一向少问世事专心礼佛的太后与杜小舟并无交集,此刻出现又是个什么意思? ------------ 第十二章 惊雷 许是受了太皇太后的拖累太多,先帝在选后的时候坚定的拒绝了太皇太后热情推荐的自家侄女,坚定的选择了出生公侯世家的贵女做皇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 媳妇与婆婆原本就不是能和谐相处的对象,出身高贵的媳妇和出身寒微的婆婆能多年和谐相处,这简直称得上是个奇迹,由此可以,太后娘娘委实是个角色。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慈驾到此,一众人等慌忙跪拜。 “快免礼,免礼吧。” 与太皇太后的高调不同,身为皇帝亲娘的太后在这深宫之中是个低调的存在,每日诵经念佛,除了给太皇太后请安之外,几乎不出寝宫中的那间小佛堂。 “谢娘娘。” 杜小舟起身谢道。 本朝的女帝据说是位风华绝世的大美人,生出来的后代自然不差,身为一个美人选儿媳妇在容貌上的标准自然很高,这便奠定了本朝选秀的标准,出身怎样不论,首先得是个美人,而能坐上皇后之位的更是美人中的美人。 “你们都出去吧。” 太后娘娘有命,一干人等即刻知礼退下,室内便只剩下的太后与杜小舟两人。 细算起来太后娘娘也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因保养得宜,每日吃斋念佛过的很是清心寡欲,因此看起来更像是芳华之年的少妇模样。 杜小舟心里忍不住可惜了一下,一座庄严华美的宫殿,到底葬送了多少女子的一生。 “太皇太后那边正心疼着菁儿,一大群人都在,哀家想着在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过来看看你。你是个好孩子,有你在陛下身边,哀家是十分放心的。听说是伤到胳膊了,严重吗?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太后娘娘一番温言软语说的是十分得体,杜小舟听了之后,心里就像是数九寒天里有人递来了热烘烘的暖炉,心里觉得是既烫贴,又舒服。 “奴婢不过是略尽本分而已,岂敢称功劳。” 身为皇帝身边的人,保证龙体安康无恙,的确是分内之责,更何况杜小舟此举原就是出自本能之心。 “咱们皇家行事,有过当罚,有功该赏。你今日既救了陛下,又救了哀家的儿子,金银珠宝已不足以表达哀家的心意。哀家一向觉得小舟你亲切,不如就做哀家的女儿如何?正正经经地通告宗室,封个公主,风风光光的挑选一门好婚事,后半辈子自是衣食无忧,总好过你在这宫里辛苦熬着,女儿家,相夫教子才是头等要紧的事情,政事那些东西,原本就该丢给给男人们去烦恼。” 太后娘娘拉着杜小舟,亲切地就像是自家侄女,自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十分不错,心里还盘算着自家的侄子是个挺不错的人选,虽说这丫头年纪大了点儿,可是委实能干,一看便是很能支撑门户,担当公侯之家的宗妇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杜小舟顶着这张脸出现的时候,太后心里便有一个大大隐忧,不管眼前的到底是江明月还是杜小舟,单就是这张脸已经成了儿子的心魔,想起儿子当年为了江明月的种种作为,不禁在心里大大叹了一口气。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是离于爱者,则无忧亦无怖。 让君王方寸大失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存在的。 杜小舟以前跟着师父混的时候,他老人家最爱说的话就是,世事如天上白云飘忽不定,你以为可以掌控一切,最终却只能被世事掌控。 记得那时的杜小舟是位很有气性的小姑娘,笃信市面上流传的“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成功就得努力。”那些励志成功学,还买了一大堆名家学说日日激励自己。 对活了不知道多久,容貌从未变过,无所不能,疑似仙人的师父说出如此软弱且没志气的话很是看不起,觉得师父纵然厉害,但是因为活的太久,失去了为人应有的锐气。 她的一生,自然是要把每一件事情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可是此时此刻,杜小舟的脑海里就忽然蹦出了师父常说的这句话,世事的发展当真飘忽不定如天上的浮云,她抓不住,且摸不到。 原本一场莫名的刺杀把早已经深埋泥土里十一年前的旧案在青天白日里稍微掀起了一角,现在还未理出些头绪,太后娘娘又给她出了道题目。 答应,明显是不可能的,可不答应就是给了太后娘娘一个大大的没脸,在太皇太后,皇后都已经跟她不共戴天的情形下,再得罪了太后,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倚梅小轩窗前,一盆含苞许久的郁香花隐约间露出点怒放的征兆,半开半闭颇有点美人卷珠帘的娇羞之美。 杜小舟脑子里转出了好几个法子,却发现没有一个是正真得用的,正打算拉下面子,直接硬顶时,忽然见到由远及近的一片明黄色,心中立觉安定。 “太后娘娘的恩赐,奴婢不敢不受。能得娘娘青眼,认为义女,许以姻缘,自然也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儿,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自然是没有推脱的道理。” 杜小舟有意把语速放慢,声音尽量放大,让门口那人可以听的清楚些。 “什么义女公主?” 章服华冠的皇帝陛下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来的褪去的怒容。 见是儿子来了,太后有些心虚,这个儿子原本是个极好的孩子,聪明贴心又孝顺,可惜自从江明月死后便性情大变,连她这个亲娘都有些吃不准了。 特意把一人都打发下去了,怎么还是来的这么快? 太后心里有些疑惑地看着门外。 机智的喜公公不露声色的呼出了一口气,心中小小得意了一下,宫中行走没个三招两式的板眼,万岁爷哪里会看得上。 室内的气氛有些微妙,杜小舟是不好说,太后娘娘是不敢说,皇帝陛下原本就因为最近几天宫里连连出事心情不佳:“母后既然无事,那就回去歇着吧,儿子有些政务要跟小舟商量。” 太后可不是太皇太后,对于君王二字的含义还是认识的很到位:“既然这这样,母后就先回去了。” 也不再提义女公主的事情。 杜小舟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哪知道皇帝又扔过来一个重磅难题:“刺客身上有迷楼的标记。” 说完这句话,又直直地盯着杜小舟看了半天:“胡离说,看见你从迷楼出来过。” 平地里一声惊雷,把杜小舟炸得胆战心惊。 ------------ 第十三章 暗涌 杜小舟的师父大人是个神人,不变的容颜,永远是位俊美青年,天下间没有他不会的东西,万能到令人发指,住在一间外面破旧,内里奢华堪比帝王的迷楼。 多么世外高人的配置! 关于迷楼,之所以天下闻名,并非因为那座楼,而是因为传说这是个形事极其神秘的组织。 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无人不在那张神秘力量编织的大网之中。 迷楼可以出手阻止君王头脑发热的对外扩张,也可能只是为了教训一个殴打妻子的烂赌鬼而大费周章,可以一夜间盗走江南巨富的满室黄金,也可能出手除掉一个享有青天盛名的绝世好官。 有人说,迷楼是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有人说迷楼是专门以提供情报为生的机构,还有人说,迷楼不过就是一个人住着的一间破楼而已。 天下无人不识迷楼素心四叶莲的标志,天下人却无人知道迷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杜小舟却知道,就算迷楼行事再诡异再不循常理藐视常规,最不可能做的事情就是伤害皇帝,师父曾经满脸深沉的对她说过,迷楼就是为了守护大英皇室而存在的。 “小舟,你怎么说?” 刘宋仔细观察着杜小舟的神色,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身为君王,肩负一国百姓生计,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刘宋直觉上从未觉得杜小舟居心叵测,可是这系列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就不由得他不多想了,一个顶着和明月一样面孔的女子,以女官的身份接近他,原本就是件奇怪非常的事情。 抱着某种心理安慰的目的,刘宋选择了漠视,好让自己心里能够舒服一点,可是如果他对明月的感情成为有心人利用的筹码,那他到是不介意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帝王之怒! 杜小舟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到底是谁设下此等局中局? 此刻她才知道,那么的目标从来不是刘宋,而是她杜小舟。 此局的手段可以说是拙劣非常,不过利用了高高在上的君王一点敏感的怀疑之心,只要播下一粒种子,杜小舟就算真的是江明月又能怎么样? 假的可以变成真的,真的也可以变成假的。 “陛下,我那日是外出探亲,看望师父,不是已经和您说过的吗?” 杜小舟面色镇定,心里却直打鼓,迷楼的一切其实有些经不起推敲,若是能此刻联络到师父还能想到个应对的法子,可是现在她被皇帝堵在这里,实在是毫无办法。 等等? 杜小舟心中转了一下,胡离怎么会知道那里是迷楼?而且一个翰林什么时候负担起打探情报的任务了? 这中间,定有玄机! 找到可疑处,便是找到弱处,找到弱处便是杜小舟的机会。 “敢问陛下,胡大人怎么会知道迷楼在哪,小舟虽然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迷楼是在传说中存在了几百年,可是从未有人识得真身,怎么胡大人有如此机缘竟然会认得?” 杜小舟心里自然想到胡离的身份必有隐情,可是此刻却只能当这完全不存在。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先把这潭水搅浑了再说。 刘宋自然不好对胡离的真实身份多做解释,对杜小舟的问题自然也找不到一个妥当的答案,而且在他自己的私心里也是不愿意相信杜小舟有什么问题。 “今天这次事情实在是诡异,伤了你不说,还有陈小姐也因此受伤,惊动两宫慈驾受惊,朕非要细察严究不可。你胳膊受了伤,行动不很方便,这几日便不必当值了,好好休息便是。” 刘宋还未吩咐完,就听到外面的小火者高声报道:“皇后娘娘驾到”,听到皇后娘娘四字,刘宋直觉便是眉头一皱。 杜小舟刚放下一点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胳膊上的伤口越来越疼,她却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一点虚弱的模样,若是别人杜小舟自可以有许多圆滑应对之法,面对陈蕙,杜小舟却不允许自己露出一点孬样,这应该属于一种微妙的心理,杜小舟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 看到刘宋与杜小舟二人独处一室,陈蕙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又想起太皇太后那里贱丫头的得意劲儿,心里更是大大的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嘴上自然没有什么好听的:“陛下与杜女官到是好兴致,青天白日的关着门在这里谈心呢!” 杜小舟心中对皇后娘娘的战斗力产生了一种无奈感,就这样的气性真不是个做皇后的料,连她那个不靠谱的庶妹都要比她强上许多。 刘宋原本是打算离开的,看到皇后如此,反而大马金刀地坐下:“你来干什么?” 语气里已经是很不耐烦。 “自然是听说杜女官也受伤了,代表太皇太后前来看望。” 陈蕙自然不会说,这也是被那个贱丫头提醒的,现在太皇太后把那贱丫头当宝,若不是那丫头的娘出身太低,肯定立马就要把自己赶下后位给那贱丫头腾位置了! “奴婢惶恐,岂敢惊动太皇太后。” 杜小舟在皇后进来时已经起身跪下,因为皇后娘娘并未叫起,所以还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因为有了太后娘娘那一出,此刻的惶恐也是真惶恐,可别又要认个干孙女什么的,那可真是扛不住了。 事实证明,杜小舟这回想的有点多。 太皇太后明显没有太后娘娘的大家风范,而且还记着上次的仇,自然不会关心杜小舟的死活,之所以会派皇后过来,完全是因为心里打着一个主意。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让皇后来看了杜小舟,皇帝自然也要来看陈菁才是正经的礼数,虽然若没有陈菁那乌龙一扑,皇帝也没有命悬一线的危机,杜小舟根本不用受伤,但是英勇救君的本心还是十分值得嘉奖的。 皇帝自然也很快想到了其中的道理,又瞧见杜小舟苍白的脸色,于是大义凛然地对皇后说:“去太皇太后那里看看菁儿如何了。” 一声菁儿,让陈蕙差点又折断了指甲。 各路人马来来往往之后,杜小舟终于落得了清静。 原本这形势之下,她的脑袋随时有搬家的危险,不过既然暂时还没搬走,就要祭一祭五脏庙才能安抚住不断抗议地肚子,刚拿起一块水晶板栗糕还没开始咬,就听到忽然传来的熟悉声音:“丫头,这宫里的糕点样子到是做的很不错嘛。” --------------------------------------------------------------------------------------------- 今天牙疼的厉害,勉强坚持住码字, 感谢诸位看文的亲们的支持,新的一年继续努力码字更新,回报大家! ------------ 第十四章 楚郁 浮世悠悠,人生漫长,韩言溪觉得自己已经活得够久,看的够多。 有人从好人变成了坏蛋,也有人从坏蛋变成了好人。 对于这个世界从陌生到熟悉,从厌恶到漠视,原本青葱的小伙儿现在还是青葱的模样,可是眼神透出的沧桑却是根本骗不了人的。 他以为,无视是一种态度,不付出,就不期待,更不会受到伤害。 这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得出的经验。 所以对于十一年前的那次出手,他心里也是奇怪。 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女孩,深埋于雪堆之中,却在他偶然经过的那一刻牢牢抓住了自己,他心想,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韩言溪其实早就来了,看着到杜小舟应对各路人马,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这个孩子背负太多,心中太苦,他一直担心她面对层出不穷的状况总有撑不住的时候,现在看到她满心疲惫之后还能从从容容地坐在这里吃糕,心里便知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这丫头的生命力,可是非同一般的强悍啊! 杜小舟手里拿着水晶板栗糕,看着突然出现的师父,陷入了一种内心的纠结,作为徒儿尊师重道当然是首要的,师父大人看起来很喜欢这块糕,身为弟子当然要想着孝敬师父,可是她也很爱这种御厨的拿手糕点,而且此时此刻她肚子好饿,要是拿给师父就不得不拿盘子剩下的五仁饼充饥,这对于无比讨厌五仁饼的杜小舟来说不亚于是一场酷刑。 不管了! 杜小舟狠狠的咬了一口之后,才一脸警惕地看着忽然出现自家师父大人:“师父,我这里就这么一块,你喜欢吃的话,用你的瞬间转移绝技去御膳房多拿几块好了!” 说完便摆出一副糕在人在的架势又咬下的第二口。 教出杜小舟这种徒弟,韩言溪当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身为一个吃货,只要有吃的这丫头就能活得下去,忧的是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怎么会是他,堂堂迷楼楼主韩言溪的徒弟? 真是,太丢人了! 忍住抽搐的嘴角,韩言溪眼见着杜小舟三两口把剩下的糕吃完还拿起杯子猛灌了几口水之后才说话:“吃好了吧,可以说正事了吗?” 杜小舟发现自家师父大人今日似乎有些不同,特意换掉了常见的一身绿衫,变成了苍色的长袍,虽然这苍色的袍子也很衬他,不过到底青葱少年的外型,看起来到是略显老气了些。 韩言溪撩起被自家徒弟默默嫌弃的衣袍下摆坐下,修长的手指捻了决,杜小舟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平和的气场包围住,以小桌为中心,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哇擦!师父大人又露了一手新技能! 杜小舟默默地膜拜着,心里想着自己要是也活个几百年,大约只会剩下两样技能,一是吃,二是睡。 “你摊上事儿了!” 韩言溪的表情很正经。 “啊?” 杜小舟的表情很迷惑。 “你摊上大事儿了!” 韩言溪继续装面瘫。 “啥?不过师父我摊上的有哪件不是大事呢?” 杜小舟表示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 韩言溪对自己徒弟诡异的大脑已经表示无奈,看来这丫头明显是肚子饿了,眼里除了吃的啥都不算大事,顺手吧桌上糕点推到杜小舟面前:“再吃点,再吃点,吃饱了你才像个正常的人类。” 杜小舟一脸嫌疑的看着盘子里的五仁饼:“师父你不会是来监督我吃东西的吧?” 心里埋怨师父大人肯定不记得自己当年发起的五仁滚出糕饼界这种足以名留青史的运动了。 韩言溪忍了又忍,心里把静心诀,般若经来来回回念了三遍才忍住了把杜小舟打得满脸桃花开的冲动:“最近是不是出了很多奇怪的事儿?” “皇宫里的事儿朝廷里的事儿哪有不奇怪的?” 杜小舟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可惜此刻她出不去,桌上只有她最讨厌的五仁饼,只好拿起杯子猛灌茶。 “杜小舟,你够了啊,耍你师父很好玩是不是,你以为我大老远来一趟容易吗!” 韩言溪猛地一拍桌子,小空间内立刻产生了一种地震的感觉。 “没有,没有。奇怪的事儿真的没有,不过却在花园里出现了一个刺客,武功差劲不说,身上还有迷楼的四叶素心莲标记,嘴里还说要为江大人报仇,这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杜小舟拿起被她及时抢救的杯子,又灌了一口茶。 “没错,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我已经有了些线索,据我推断,这些事情应该是天玄会所为。” 韩言溪十分欣慰对话终于进入了正常的轨道。 “天玄会,一定名字就是个反朝廷的邪教组织,而且历史悠久,比迷楼还久!” 杜小舟肯定地说。 韩言溪这下要对自己徒弟的智慧刮目相看了:“你怎么知道,猜得很准嘛!” “这很简单嘛,根据根据的《百事知》上说,神秘组织起名都是有特点可寻的。叫什么会啊的,性质多半反朝廷,然后叫天玄这么朴实的名字不符合当代流行趋势,到很像是前朝就已经存在的组织。” 杜小舟有条有理地分析着。 “说的不错,这天玄会其实在前朝就已经存在的组织,到底存在了多久也没有知道。前朝有一位皇帝很与天玄会颇有渊源,会首还受过国师之封,自前朝覆灭之后,这个组织也消失不见,近些年又有了不少动作,甚至在朝廷了也有不少他们的人马。” 往事历历在目,韩言溪并没有告诉杜小舟自己与天玄会的种种纠葛,这个组织的行事手段太过诡异狠辣,被他们盯上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师父你,跟他们有仇吧?” 杜小舟满眼审视地看着自家师父大人,这样青葱俊秀的少年,难道是拐走了人家女儿的芳心? “有什么啊,当然没有了,他们盯住的可是你!” 韩言溪有些心虚,这丫头是饿过头了还是肚子已经不饿了,脑子又开始好使了? “但是人家故意弄个迷楼的标记出来干什么,分明就是冲你去的!” 杜小舟这会儿感觉不到饿了,脑袋明显好使了许多,越想越觉得靠谱。 “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师父,你怎么得罪人家了,还把你徒弟我给一块算计进去了?” 杜小舟满脸惋惜地看着自己师父大人,没想到师父看起来如此不染凡尘的模样,其实却是个风流种子,不得了啊,不得了! “我跟你说的是一个可怕的反朝廷组织,你跟我扯到哪去了?” 韩言溪忽然发现,哪怕过了几百年沧海桑田,女人爱八卦真是一种永远不变的本能。 “不过话说回来,喜欢您老人家压力好大吧,当年是水嫩的少女,现在也变大妈了,幸好师父你没接受啊,不然夫妻俩出去被认成是祖孙俩多尴尬。” 杜小舟的思维显然如脱缰的野马直奔着这个话题狂奔而去。 “是吗?不过既然韩言溪不会老,你怎么就认为我会变老呢?” 清润如水的声音在杜小舟耳边响起,却让她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韩言溪眼见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那人,面色凛然:“楚郁,你想干什么?” 杜小舟一口茶水喷了一身,额的个神那,谁来告诉她眼前这位邪魅狂狷的美男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 第十五章 探望 陈菁醒来之后发现,系统君似乎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魅力点80,智慧点45,才艺点40,生命点35,机缘点35,目标人物厌恶度-120,亲,目标人物出现,请选择应对方案。a娇柔病弱搏怜爱b大义凛然搏尊重c放弃皇帝,专心讨好太皇太后d放弃选择,等待死亡。系统友情提示,cd是下下之选,会让你死的很难看哦亲!” 系统君从一字一蹦变成了亲切可爱的女声,可惜选择坑爹依旧,还是没有外挂什么的可以给她开。 陈菁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在国丈太皇太后那里无往不利的她,到了皇帝面前就连连吃瘪? 当真不符合穿越定律啊! "系统新开发求助功能,为玩家答疑解惑。是否选择开启,选择开启方式有,a耗费魅力点10点,b智慧点5点,c才艺点3点,d生命点1点,e机缘点1点,玩家选择是或者否?” 系统君果然是升级了,居然还有这么贴心的服务。 陈菁本着新品上市不能不试的原则,然后谨慎地选择了a,心里觉得要是皇帝一直不待见她把魅力点刷到一万也没什么用处。 “玩家选择魅力点开启求助功能一次,耗费魅力点10点,魅力点70,智慧点45,才艺点40,生命点35,机缘点35,目标人物厌恶度-120。 求助解惑功能开启。玩家您好,我是可爱的系统君,为您答疑解惑。您的问题是皇帝为什么这么讨厌您? 根据系统搜集资料整理结果: 原因一,您出自外戚陈家,您的姐姐是被硬塞给皇帝的,皇帝身为一个皇帝,当然会讨厌所有姓陈家的人。 原因二,皇帝是个痴情种子,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念念不忘,对所有妄图取代她的女子都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原因三,皇帝欣赏厨艺好,学问好,人聪明,长得美的女子,您的表现看起来略蠢。 答疑完毕,给个好评吧亲!” 系统君从机械声变成亲切女声之后就开始走起了淘宝风。 陈菁默默在心里给了千字差评,什么叫我的表现略蠢? 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穿越女,都是你这个渣系统不给力! “请注意,目标人物出现。魅力点70,智慧点45,才艺点40,生命点35,机缘点35,目标人物厌恶度-120。系统君贴心提示,不能再增加厌恶度了亲。” 系统君的声音伴随着皇帝的身影一起出现。 陈菁呆愣了一刻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在现代社会活了那么久,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这样让她心动的男子。 他不过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却是威仪天成,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该跪下,对他顶礼膜拜。 他的眼睛很好看,并非是因为眼型的漂亮,而是因为那明静幽深的神采,轻轻地便可拨动你的心弦。 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更是一个出色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当然该是属于我的。 陈菁觉得,每个女人看到他都会有这种想法。 刘宋看着雕花大床上躺着的满脸苍白的女子,仿若一只受惊的鸟雀,怯生生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温言安慰。 原本他是想安慰两句,这也是作为一个男子应有的风度,却不知道为何却想到了杜小舟,当时的情况刘宋很清楚,修习武艺的他对于两人的受伤状况心里也略微有谱。 陈菁扑上来的时候,他的掌风其实已经扫到了刺客身上,且那刺客原无杀心,剑势看着凶狠,其实不过是看着罢了,伤到陈菁的就是一点余尾的剑气,在习武之人看来,其实是不怎么要紧的皮外伤。 反倒是杜小舟胳膊上那一剑,因为方向的差错,来势汹汹且众人都尚且来不及反应,刘宋到现在都不明白根本不通武艺的杜小舟,为何会挡得如此及时,如此准确。 可他更不明白的却是自己的心,为何看到杜小舟受伤,那一剑就像砍在了自己心上,他居然觉得那么疼? 若非如此,他又何至于一点余地都不愿意留,当场就毙了那刺客心里却觉得尚未解恨。 刘宋的心,乱了。 我对明月是忠贞的,永远不会改变,我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她顶着一张和明月一模一样的脸罢了,刘宋心里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可是当刺客身上发现迷楼标志,胡离又告诉他杜小舟与迷楼颇有关系时,他的心里为何生起了滔天的怒气? 而这滔天的怒气在杜小舟一句模棱两可的解释之后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只要是你说的,那我便都信! 这还是他身为一位君主当有的作为吗? 而此时此刻,他还是会想起杜小舟,伤口那么深,一定疼的很,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也不知道太医料理的如何,回去该让小喜子开内库找几瓶疗伤的好药才行,伤到胳膊上吃东西肯定不方便,应该派个细心的小宫女照顾她才是。 不对,我干嘛要关心这些,我可是皇帝,多少国家大事等着我操心! 刘宋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眼神无意识的盯着某处,若是此刻皇帝陛下一人独坐室中,当然是没有问题,奈何此刻他是在探望一位娇弱的病人,不巧这位病人还对他有一些旖旎的情丝。 情丝这东西,若是连上两个人,便可称为红线,若是只占了一头,那就是单恋,虽是单恋,却也不妨碍痴男怨女们发挥自己无限的想象力。 比如此刻陈菁小姐就无视系统君的提示,把皇帝的发呆状态理解成一种深情凝望。 看来小说还是没有骗人的,每个穿越女舍身救皇帝之后必然能收获皇帝的一颗真心,从此开始一代宠妃之路,命好的话最后混个太皇太后辅佐几代帝王开创未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陈菁正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无限幻想中,却感受到一阵猛烈震动,手里拿着茶杯的女子凭空出现,见到她和皇帝二人,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一旁的皇帝明显也被吓了一跳,指着那女子怒道:“杜小舟,你搞什么鬼?” 陈菁这才发现这女子就是先前见过皇帝身边的那位杜姓女官。 -------------------------------------------------------------------------------- 各位走过路过看过的亲们,要是觉得文还行,点个收藏呗,你们的支持是对阿归最大的鼓励,拜谢! ------------ 第十六章 忍耐 就算人生是出悲剧,我们要有声有色地演这出悲剧,不要失掉了悲剧的壮丽和快慰,就算人生是个梦,我们也要有滋有味地做这个梦,不要失掉了梦的情致和乐趣。 据说这是位西方大师的名人名言,通俗的解释是人生实乃一场噩梦,大家既然没得选择,那可以把姿态摆得漂亮些。 杜小舟很欣赏这句话,一直当做自己人生的座右铭实践之,可是最近噩梦做得实在太多,姿态明显是摆不出来了。 “因为,因为,因为,” 杜小舟因为了半天也实在编不出个过得去的理由解释自己的凭空出现,简单来说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复杂来说就是从天而降的那个叫楚郁的家伙调戏师父大人,然后被师父大人痛揍,然后各种术法乱飞,然后她不幸中招。 不知道师父大人有没有删除记忆这项技能? 看皇帝陛下如此怒气的模样,肯定是气她打扰了自己跟“菁儿”谈心嘛!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女不仅是位美女还是一位病弱且堪怜,含情且脉脉的美人,接下来干柴烈火怕就要开始好好燃烧了。 杜小舟心里的滋味仿佛是炒糊了的醋溜白菜,十分难言。 刘宋整瑕以待看着杜小舟,那架势就是你编啊,我看你怎么编! 陈菁明显是被忽然出现的杜小舟弄得有点愣,看到皇帝没有反应自己更不敢自作主张,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非常。 忽然,时间静止。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杜小舟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一切仿佛都未发生,只有师父大人略显凌乱的发丝表明了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放心,我已经把他们的记忆都删掉了。” 师父大人的新技能明显已经到了逆天的地步,杜小舟十分忽然想到了什么,跳脚道:“师父,你删没删过我的记忆?” 韩言溪被杜小舟问的一愣:“怎么可能,你以为这东西很好玩,可以随便使?” “可是,感觉怪怪的。” 杜小舟摸摸脑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行了!别管删不删除记忆的事情,楚郁可不是好对付的,你要万事小心。关于刺客的事件,我会帮你料理好的。” 韩言溪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顺手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瓶递给杜小舟:“这是玉续膏,每天在伤口上涂一次就行。” 杜小舟接过小瓶,打开塞子,感觉有种奇怪的味道,满脸嫌弃地说:“什么玩意儿啊?” 韩言溪在心里默默地挠墙:天下第一疗伤圣药,被你嫌弃成什么玩意儿! 杜小舟没想到师父给她的味道怪怪的东西竟然如此的好用,加上太医的悉心调理,胳膊上的伤好的很快,而且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等到杜小舟拆了胳膊上的绷带重新当值时,才知道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刺客事件引得皇帝震怒,动用明暗势力追查下来却发现,刺客是不是迷楼中人尚未确定,却被查出跟夏阁老家的一个管事有一些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这形势就变得极其微妙起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动作。 当年的恩怨尚且不提,如今夏氏一党把持朝政,两京一十三省无处不见夏氏党羽,封疆大吏入京不先见拜见皇帝反而先入夏府,更别提依附夏氏父子的党羽们是如何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天下有识之士无不翘首以盼夏氏倒台的那一天。 杜小舟收拾完桌上的文卷,却见到刘宋紧锁眉头,拇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这是他思考难题时的习惯。 “小舟啊,刚刚户部报上来的数字,今年账目上已经花超了多少?” 天下人皆以为做皇帝是一件一等一的美事,在流行市井的话本小说里,总是爱以皇帝做主角与青楼名妓,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上演各种爱恨纠缠。 作为皇帝的亲侍女官,杜小舟要公平的说一句,皇帝若是有那个功夫,肯定要抽空多睡会儿。 光是杜小舟每日要经手的文卷就已经是个挺吓人的多,一天的大半时光都要耗在这上面了。 更何况,创业容易守业难啊! 杜小舟若非做这个女官,也不会发现这个看起来花团锦簇盛世安康的国家骨子里已经烂到了这种程度。 国库没银子,皇帝更没银子,百姓手里就更不用说了。 要修大堤治理水患,要拨军需加强武备,要建学堂为国育才,每一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惜就是没有银子。 “三百一十八万俩。” 杜小舟踌躇了一下,回答道。 “这才过了多久,就花超了这么多?” 刘宋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谁说皇帝富有四海,他明明就是天底下最穷的人。 杜小舟不由得想起了师父那满室的珍宝,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偷几件来卖卖? 可那也不是长久之法。 “你觉得,邹仁那个法子如何?” 刘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口温茶。 “这,还是要深思陛下。邹大人的法子不过是把前朝陈嵩的盐铁十策略变了变,可以说是杀鸡取卵,贻害不穷。史家评价,前朝之亡,便是亡于这盐铁十策。” 杜小舟知道此言已经算得上是诛心之论,可是她却不得不说。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天子,天择之主,享天下百姓之供养方得有章服华衣,住宇殿高阁,岂能不爱之?” 刘宋望着窗外明月初升,陷入了一种对于往事的温暖回忆。 杜小舟当然知道此言出自何人之口,傲然如青松一生正直无私的老人背着那样的污名离世,九泉之下灵魂也难安眠吧。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啊。” 刘宋转身又拿起桌上的玉管小笔继续批阅奏章。 杜小舟心里自然明白,东南边境其实很不太平,跟倭国早晚有场大仗,能支持局面的也唯有一人,现任的浙直总督,夏阁老的得意门生,胡离的父亲胡时直。 为今之计,真的只有忍耐。 ------------ 第十七章 意外 “姐姐,姐姐,今天好热闹呢,听说是两宫设宴招待各家的千金们,那位传说中的第一美人夏小姐也会来呢。” 青儿前些日子因为家里亲人生病,杜小舟帮她跟陈公公求了恩典,出宫探望亲人,这才刚刚回来。 杜小舟正在研究户部近二十年来的账目情况,看的头晕眼花,听到青儿的话,下意识的抬头想朝外看,却只看到一扇紧闭的窗户。 “夏婴吗?的确是个美人呢!” 杜小舟喃喃自语道。 皇帝作为最受大众欢迎的男主职业之一,在话本故事里通常会出现这么一个桥段,出尘脱俗的女主们身为一个女主,自然不可能容忍自家的男主左拥右抱,于是乎对于心上人的妃嫔嫌弃之,抵制之,哪怕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甚至还是个身份不怎么高的一员,依然可以出尘脱俗的把皇帝所有的女人甚至包括皇帝本人嫌弃一遍,只有这样才不失为一位有个性的女主。 杜小舟此刻有些理解了那些女主的心情。 虽然此刻的表情很淡定,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是这样,甚至有些七上八下的,夏婴可是位美人呢,不仅如此而且多才多艺,他会心动吗? 心里就这么胡乱的想着,顺手把笔蘸到了茶杯里也毫无知觉。 “姐姐,您想什么呢?” 一杯上好的千峰翠被墨汁染成了一碗黑水,青儿不由得心疼起来,姐姐这里的茶都是万岁爷特意赏赐的极品特供,外面可都是有价无市的。 “大概是肚子饿了,所以反应特别慢,青儿去膳房帮我端点糕点来吧。” 杜小舟吩咐青儿道。 “哦,我这就去。姐姐你在这里忙了大半天,肯定是饿了的。” 青儿极贴心的回答。 “是哪位大人,站在门口做什么?” 青儿走后,杜小舟才对着门外喊道,心里思量着可别又是那个神经病楚郁啊,师父大人不在这,她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是我。” 门口应声而出的是个俊逸的身影,朗朗如日月入怀的耀眼,不过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杜小舟看不明白的无奈与沉痛。 “胡大人啊?您找我有事儿吗?” 对于胡离,杜小舟心里有种很奇怪的微妙感。 这个自小就认识的人,一直都是如骄阳般的存在,当朝的兵部尚书高大人十四岁就读落珈书院被天下人誉为神童,胡离也是十四岁入了落珈书院,却不是就读,而是被院长邀去讲学。 满朝的亲贵二代们甚至包括皇室子弟,没有一个不是从小就对胡离恨得牙痒痒,因为大家都是沐浴在自己老爹对胡离的无限欣赏,和对自个的无限嫌弃中长大成人的。 据说,胡离这样的家伙被统称为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样耀眼的胡离在高中探花之后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了翰林院,表现也称不上多么的显眼,逐渐的就泯然于众人,变成了一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 若非前几日那些事情,杜小舟也不会发现原来胡离的身份另有玄机。 杜小舟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对方的来意,这家伙上次还在皇帝面前卖了自己一回,现在来不知道有什么目的,还是小心的好。 “听说你上次伤得不轻,现在,都好了吧。” 胡离望着杜小舟满身戒备的模样,踌躇了半天,问出了这么一句。 杜小舟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很明显活动自如,托师父那瓶东西的福,简直好的不能再好,虽然不知道胡离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人家既然问了,必然要好好回答才算得上是个礼数。 于是点点头说:“已经好了,劳胡大人费心。不知道您来这里可是有公事?” 虽说司籍女官不受宫规之限,毕竟年轻男女共处一室还是要避嫌,杜小舟随意扯了个借口,不过是想打发胡离赶紧离开罢了。 “这是陛下要的一本书,因为是绝密孤本,所以方大人吩咐我亲自送来。因为陛下吩咐若是他不在便直接交给杜大人,所以前来冒昧打扰了。” 胡离意识到自己先前行为的不妥当,一番场面话说得也是漂亮,说完之后还真的递来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封皮上的字迹已经陈旧,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 “此乃前朝阮先所写的《海国志》,因为当时的皇帝封锁海防,所以被列为禁书,现今存世的就这么一本而已。” 胡离一边递过书册一边解释道。 杜小舟也算是个读书人,但凡是个读书人自然都会对孤本什么的大感兴趣,好奇的接过胡离手中的书册忘了留意脚下,一不小心便被地上的某样东西绊住,身子倾斜,不幸怕是要摔上一跤。 胡离既然站在一旁,自然不可能干站着看着杜小舟摔在地上,自然要身手敏捷地扶上一把,既然要扶免不了有些肢体接触,这一接触在外人看起来到是有些像杜小舟被胡离搂在怀里,一对情人在亲密对视。 最起码在皇帝陛下眼里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们在干什么?” 皇帝陛下一身明黄的龙袍在身,怒发冲冠的架势连身上的飞龙都开始吹胡子瞪眼。 青儿手里拿着满满一匣子糕点,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杜小舟此刻竟然觉得有些心虚,慌忙从胡离怀中抽身,解释道:“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哼,你还知道朕想的是什么了?” 刘宋此刻明显是气的不轻,不阴不阳地说道。 胡离此刻显得颇为镇定:“禀告陛下,杜大人刚才滑了一跤,臣不过是扶了她一把而已。” “哼。” 皇帝陛下身为一位君主,在臣子面前自当保有帝王的威严,哪怕恨得牙根疼,面上依然不会显露出来。 杜小舟看到刘宋阴阳怪气的模样,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今日那场花团锦绣的大会,天下第一美人夏婴几个字仿佛是个西洋钟摆不停地在她心里晃来晃去,心里不是滋味说话的时候变有些欠缺考虑:“禀告陛下,奴婢与胡大人的确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正准备再多交流些,哪知道陛下就来了。” 刘宋原本就怒火中烧,听到杜小舟的话更是活上浇油:“既然你二人如此的有情意,不如朕就为你们赐婚如何?" 听到刘宋如此说话,杜小舟心情哪里会好,拉着胡离便跪在地上:“谢陛下恩典。” 说完之后,自己也楞了,冲动果然是魔鬼,这下自己可要被这个魔鬼害死了! -------------------------------------------------------------------------------- 牙疼肿了半边脸,半天才码完字,好可怜! 《海国志》是作者为了下文的情节编出来的一本书,并非真实存在的。 今天昏了头,又忘记后,宫是屏蔽词了,给大家造成阅读的不便十分抱歉。 ------------ 第十八章 夏婴 皇宫这个地方,其实有些闷,所以大家对八卦的热爱就像太监们爱金子,宫女们爱漂亮一样。 “哎,听说了吗。杜大人原来痴恋胡大人成狂,拉着胡大人向陛下求赐婚呢!” 一个圆脸宫女正一脸兴奋地拉着同伴八卦。 “真的吗?杜大人平日里一幅端庄持重的模样,竟还能干出这种事儿?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圆脸宫女的同伴满眼放光的兴奋回应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对方可是胡大人呢,不仅长相俊俏,而且还是最年轻的探花郎。家世又不凡,他们胡家可是有一条妻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任谁看呢,都是夫君的上佳人选。怪不得杜大人要思之如魔了。” 圆脸宫女极有条理的分析道。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杜大人此举虽然很有采花的胆量,谁让这花是朵高岭之花呢,失败也是可以想到的事情。” 圆脸宫女的同伴估计从事文书工作,一番话说的颇有文采。 “是啊!听说胡大人当庭跟陛下请罪来着,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位思念多年的心上人,对杜大人的一番情意实在是无福消受。你也知道,胡大人的爹胡总督大人可是陛下也要卖上几分面子的人物,此种状况下,陛下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夸了夸胡大人有情有义,然后就让胡大人回去了。” 圆脸宫女的描述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一阵微风吹落了二人身后相思树上的几片叶子,这样普通的事情自然引不起讨论八卦正兴奋的二人注意,更不会注意到相思树后站着的杜小舟。 “姐姐,你没事吧?” 作为目击了整件事情的知情人和杜小舟最亲密的妹妹,青儿觉得姐姐不像是对胡大人思之如狂,到像是在跟陛下闹脾气。 至于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就是超过她智慧范围的事情了,她有些分析不出来。 作为事件现场的知情人,她忍着什么都没说完全是出于对姐姐的深情厚谊,青儿在心中默默地赞扬了一下自己真乃情义中人。 “没事!” 杜小舟回答的很坚决,这些日子以来,她无论到哪里都会收获一堆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连尊敬的夏首辅都亲切友好地关心了她,因为胡离其实算是他的徒孙,如此的不懂事辜负了一位芳华女儿家的满满情意让他这个做师公的很不好意思,所以给杜小舟寻了几位青年才俊作为补偿。 杜小舟不得不心惊胆战地回答说自己现在满身情伤,身心俱疲,感情之事暂时不想再提。 夏首辅表示了理解,并且愿意等杜小舟想通了之后再与这几位青年才俊见面。 杜小舟表示了感激,感谢首辅大人日理万机还如此关心她这个小小女官的感情之事,实在是一位把人人冷暖挂心上的好首辅。 夏首辅满心感动地被杜小舟糊弄走了。 杜小舟原本以为此事就到这为止,哪里知道她想的太简单。 夏徐二党一是奸臣,一是清流,在朝中争了多年,连一块草纸都要争上半天,更何况杜小舟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这个比喻虽然蹩脚,可也是个事实,夏阁老既然有动作,徐阁老那里自然是不能闲着。 于是各位大人齐出动,搜罗了一打青年才俊送到杜小舟面前,表示可以随她挑选。 杜小舟被烦得实在不行,原本想着出来散散心,透透气,哪里知道不仅前朝的大爷们如此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小宫女们都十分热衷。 杜小舟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几个巴掌: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没事了,咱们走吧。” 杜小舟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情绪准备离开,却被如春莺初啼的娇柔声音粘住了脚步。 “陛下,这御花园的风景当真别致,若是春日里在那片相思林后摆个桌子,煮茶弹琴,一定是件风雅非常的事情。” 杜小舟与青儿对望了一眼,眼神里表露的心思是一样的,连声音都这么好听,人该有美成什么样啊? 且这位美人还是位颇有才情的美人,若是杜小舟肯定得说,陛下在这相思林里喝点茶,吃块糕是件多么舒服的事情啊,弹琴什么的,多么的浪费时间,辜负这大好光阴啊! 刘宋对待这位声音已经美的惊人的美人也是别有不同,用一种极少见的温和语气回答道:“这里是个风口,站一会儿都要着凉,若是你喜欢,那边有处亭子是很不错的。” “哦,是这样吗?奴家还不知道呢!只觉得这片相思林像是个天然的屏障,待在后面肯定能听到不少有趣的事情。” 美人有些撒娇地说。 皇帝陛下明显对美人撒娇颇为受用:“既然喜欢,那以后常来便是,那边有处锦鲤池,朕听你祖父说你很爱养鱼,不如去看看。” 美人自然是没有不从的道理。 青儿对杜小舟脸色已经有些不敢看。 杜小舟若是猜得没错,刚才那位定是,夏阁老的宝贝孙女,大名鼎鼎的美人夏婴。 据说这位夏大小姐,自出生就十分的不同。 夏夫人怀着她的时候,日子到了孩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可是急坏了夏家上下一干人等。 有一日夏夫人梦到一只凤凰,送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孩,当晚便有了动静生下女儿,取名夏婴。 这自幼夏小姐便与别家小姐不同,别家小姐差不多的年岁便要出来交际应酬,争取好好表现被世家贵族的圈子认可,有一个好名声将来才能嫁一位好夫君。 夏小姐自出生到有些年岁后,虽然生在首辅家,除了听说夏首辅对她极其宝贝外,基本在没有其他的东西。 所谓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还是近些年才传出来的。 杜小舟心中有些奇怪,这人长大之后的性子难道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夏婴这性子到是变得完全不同了呢? “因为这是个冒牌货。” 师父大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把陷入沉思之中的杜小舟吓了好大一跳。 “师父你够了啊,干嘛每次都喜欢从人家背后冒出来啊!” 杜小舟拍着胸口说。 “不好意思,方位计算错误,下次尽量改正。” 韩言溪不好意思地说。 “你说夏婴是个冒牌货是什么意思啊?” 杜小舟这次学聪明了,端了一碟子百花酥才走进师父大人的小空间里。 “真正的夏婴已经死了,这个夏婴是楚郁天玄会的圣女,冒充夏婴无非是想接近皇帝寻找机会控制他,从而控制整个朝廷乃至天下。” 韩言溪的表情是十分严肃。 杜小舟满心疑惑地问:“原来,还真有圣女这种东西啊,不是话本小说里编出来的?那你干嘛不给我弄个迷楼圣女当当,也好让我抖抖圣女的威风嘛。” 韩言溪咬牙切齿地说:“原本是有的,不过咱们迷楼的圣女有个硬条件,一定要是位阵法高手,你要不要当?” 杜小舟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青儿的声音:“姐姐,陛下吩咐说他下午有些公务处理抽不出时间,让您陪夏小姐去兰台的书库那里挑几本她喜欢的书籍。” ------------ 第十九章 落水 韩言溪听到青儿的话,满是同情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今早我起了一卦,发现你今天有些不利于水,记得看见湖什么的绕道走啊,要是夏婴递杯水给你,哪怕正渴着呢,也千万忍住别喝啊。” 说完之后就瞬间消失。 杜小舟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下师父大人算命的本事可是越来越烂,忽然想起兰书库作为收藏皇帝藏书的地方,选址上自然是避火依水的,一路走过去不仅有湖还有几个平时用来积蓄雨水的大缸,她就是想避也避不了啊! 可见算命这种东西,就是告诉你该发生的迟早得发生,想避开的话记得多送点银子当卦资。 据师父大人交待,这个冒牌货夏婴之所以到现在一点都没被怀疑,完全是因为他的师弟也是爱慕者楚郁的功劳。 他们师门有一门法术,可以把人的魂魄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原主无论是生死都可以。 这门法术在名门正派看来,绝对是一门邪术,楚郁这家伙偷偷修炼,被逐出师门真是件可以想象的事情。 据说这家伙被逐出师门之后就加入了天玄会,针对这个改变他一生的法术开发出了许多衍生项目,深受广大猎奇爱好者的欢迎,银子大把大把的挣,让原本已经因为缺经费快要解散的天玄会重新焕发了生机。 真是位有头脑的大反派,此等人才投身朝廷必然是户部尚书的好材料啊,杜小舟心中十分惋惜。 与杜小舟想象的不同,夏婴实在是位让人觉得很舒服美人。 能做到这点可是非常的不容易,同为女人,肯定有那么点相斥的心理,就算面上装得在好,心里总有那么一两分不是滋味。 若非杜小舟之前在相思林中听到了她与皇帝的对话,师父又告诉了自己夏婴身上的秘密,杜小舟看着面前这位身着淡粉裙衫,眉目清雅的女子定会心里生出几分不自觉的喜欢。 “杜大人有礼了。” 美人极有礼貌的盈盈一拜,既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又显得极其知礼。 “不敢,不知道夏小姐想寻些什么书?虽然有陛下的纷纷,不过兰台书库的手续也是繁琐,要是无目的的找寻,怕是要把大半时光都耗在里面也找不到什么东西。” 杜小舟觉得这场对话格外有趣,两人明明都知道对方的根底却要装出一幅一无所知的模样,这种时刻绝对是一场演技大考验啊! “到是不必专门找些什么东西,只是奴家听说兰台内书库的藏书颇丰,有些是天下难得的孤本,所以想见识一二罢了。” 夏婴回答地颇有条理,看来的确是有些头脑的。 不过她这个身份,跟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谁坐贵妃这个位置呢,怕是皇帝也要好一番头疼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杜小舟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心里疑惑这个冒牌夏婴不是一心要吊皇帝吗,干嘛要跑到离皇帝八丈远的兰台内库? 难道说想显得自己比较有文化有内涵,还是说这是一种欲擒故纵的高明手段? 与夏婴一路走着一点没有预想的尴尬,这实在是位很会找话题的姑娘,女人之间最保险的莫过于保养妆容的话题,两人交换了几个养颜秘方之后,差不多就快要走到地方。 当然,还要再拐个弯绕过三座宫殿隐藏在一片樱花林的身处就是永远活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兰台内书库了。 对于常年在皇宫里行走的人们来说,这就差不多是快要到的意思。 世间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句话是先人智慧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杜小舟深信之。 拐了一个弯儿,走上一座浮桥,皇后娘娘的仪仗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走来,以杜小舟还算不错的眼力看到,旁边还跟着那位陈菁小姐。 杜小舟下意识的摸了下胳膊,总觉得有这位小姐出现的地方总是没好事儿。 浮桥建在小湖之上,湖中投放的一池锦鲤悠闲地游弋着,时不时吐出可爱的泡泡。 “杜大人,前面可是皇后娘娘的凤驾,咱们可要跪迎?” 夏婴自然也看到浩浩荡荡开过来的队伍,在杜小舟耳边轻声问道。 原本有了上次的事情,杜小舟见了皇后自然可以不用下跪,可是带着一个并非官身爵位的夏婴情况又有些不一样,这位也是将来的娘娘之一啊,总不能让她跪着,杜小舟站着,那便是不成礼数了。 “自是要跪的。” 杜小舟一咬牙,跪在地上高声道:“拜见皇后娘娘。” 夏婴自然也是跪下来跟着喊:“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陈蕙从今天一大早就开始觉得气不顺,老太婆居然让她带着贱丫头逛御花园,还说什么让那贱丫头好熟悉环境。 贱丫头如今很得老太婆的看重,哪怕陈蕙如今心里恨不得想撕吃了那贱丫头,现在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带着她逛御花园。 原本就已经心烦意乱,却又见到杜小舟带着个眼生的女子过来,心里那口气更是再也没法顺过来。 因为上次的宴会两宫照顾皇后的感受,并没有要她出席,陈蕙自然是不认识夏婴的。 虽然是不认识,可是猜得出,此刻出现在皇宫中的女子,还能是干什么的,自然是要跟她抢陛下的! 陈蕙现在才知道,无论是江明月还是杜小舟都算不上什么,只有这些可以名正言顺可以和她抢夺陛下的贱人们才最可恶! 杜小舟看到皇后娘娘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心里想着这位可一直是个简单粗暴的主儿,可别真的干出什么蠢事来,正想着赶紧表明夏婴的身份,哪里知道皇后娘娘的动作更快,不经意地滑到接着就是一绊,美人夏婴直接就被绊到了湖里,幸好杜小舟心里有些准备才被及时拉住。 刚想告诉皇后夏婴的身份,杜小舟却忽然福至心灵,要是皇后知道绊倒的是夏阁老的宝贝孙女,搞不好现在就把她和夏婴直接灭口了,于是干脆选择闭嘴,专心使力在胳膊上。 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师父的卦象今天应得特别准,这美人看着不重却是个秤砣子的属性,不仅自己没上来,反而一下子就把杜小舟拉了下去。 杜小舟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忽然想到,她母亲大人的这湖才半人高啊,她这么晕过去肯定要露馅了! ------------ 第二十章 当年 杜小舟做了个梦。 梦里,一个身穿道袍头戴学士巾的男人一本正经的对她说:“小杜同学,你这篇文章做的不错,不过条理上还是有些问题。” 杜小舟想回他,他母亲大人的什么是条理,老子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条理。 却没想到梦中另外一个声音怯生生的回答道:“先生,可以说的再具体些吗?” 然后就被一个大嗓门的女人给吵醒了。 穿着刺绣比甲,白色束腰的女子,脚蹬牛皮小短靴,在衫裙飘飘的皇宫里是一副很显眼的打扮,十分英气。 可惜此女子正跟个疯婆子一样拼命摇晃着年轻的太医:“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怎么还不醒?” 可怜的太医被这位彪悍的疯婆子吓得发抖:“应该快醒了,快醒了。” 杜小舟有气无力地喊:“素素,别摇了,我已经醒了。” 沐容素听到杜小舟这边的动静赶忙跑到床边:“小舟,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摇太医了!” 杜小舟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沐容素对身后的太医说:“这里没事儿了,你下去吧。” 太医如蒙大释。 “明月啊,你说你,不是说要回来查出当年的真相吗?为什么反而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有寒毒你不是不知道,那夏婴有问题你也不是不知道,干嘛傻兮兮地还去捞她,现在好了,满皇宫都忙得鸡飞狗跳,皇兄一直都在守着她。我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么个值守的太医来,要不是服了你师父给的药,你现在小命都要危险。” 沐容素,南境沐王与晋安长公主的独女,先帝特赐公主封号,也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不过那个夏婴一看就是有古怪,一个劲儿地在皇兄面前扮娇弱,我们女侠界最看不惯这种女人了!” 杜小舟暗暗佩服这位女侠说话不用喘气的好身体,好不容易解决了冒烟的嗓子之后才说:“我发现了师父的老情人。” “什么?” 女侠一掌差点震碎了梨花木制的厚实桌案。 杜小舟心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嚓,这年头活着真是痛苦啊,防女人已经够可怕的了,哪里知道连男人都不能放过!” 听完杜小舟的叙述,沐容素扶额长叹。 杜小舟安慰道:“你看,你要比我幸福多了。无论男人女人,你总可以光明正大的却争去抢,我呢,却是连抢夺的资格都没有了。我跟师父发誓就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可是天知道为啥在阿宋身边我就开始不由自主了呢?看着他难过我便也难过,看着他烦恼我便也烦恼。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能帮他挡掉所有的危险。就说这个夏婴吧,若非今天演上这么一出,我哪里会知道她的摄心术竟然如此的厉害。” 沐容素一脸震惊:“韩言溪交给我药的时候就一直在不停地唠叨说,怎么教出你这个智商有限的笨徒弟,原来你竟然是故意着了夏婴的道,你这么牺牲自己皇兄又不会知道,到现在都不来看你一眼,你这是何苦来着?” 杜小舟裹紧身上的被子,寒毒发作就算及时服药也有一些后遗症,比如说她现在身上觉得很冷,说话不过三句就要咳嗽一阵。 “其实我就是大概的猜测了一下,楚郁送这么个人到阿宋身边,总要有一些特殊的本事吧。皇后那一脚,其实没有踢到实处,这女人故意落水就是给我下套。她知道我本身带寒毒,哪怕半人高的小湖,落水也是九死一生,可我若是不去救她,那便是十死无生了,顺道还可以搏点同情怜爱什么的,的确是很高明。况且皇后干出这种事,就是个大把柄,握在她手里真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这位天玄会的圣女当今不是摆着好看的。” 杜小舟开始只不过想试试这位圣女的深浅罢了,哪里知道这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潭呢。 “妈的,这些勾心斗角果然不适合我啊,我宁愿上战场多杀几个敌人。幸好我老头明智啊,没有想不开搞个献女入宫什么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入宫的话肯定会产生一种乱伦的感觉,皇兄就是我哥嘛。” 沐容素心有余悸地说。 “话说回来,当年的事儿你查的怎样?” 沐容素问道。 杜小舟摇摇头:“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当年的案子,痕迹被清理的很干净,根本没有经过审理,先是父亲,后是祖父,就那么离世。如果想要查怕是要从源头查起。那我就得从兵部和户部下手,兵部尚书是徐阁老的弟子,户部尚书是夏阁老的儿子,如今朝中这形势你也知道,一个不小心被划入对方的派系,就是被整死的下场,想要两面讨巧的话,那肯定比死还难看。最大的希望就是陛下能早日成为真正强健的君主,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吧,不然,我就是查出了真相也没有翻案的希望啊!” 杜小舟原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的复杂。 “你师父跟我说,你当年在雪堆里埋了许久,身中寒毒,调养了好久才稍微有点样子。忧虑多思对你的身子是大大的不利,他很不赞成你入朝为官这件事。原本我还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现在看来,我也有些担心。 明月啊,你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无非就是想守着皇兄罢了,既然你放不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是谁?我觉得皇兄心里也挺受折磨,你不如直接跟他说实话,何苦让他胡乱猜疑呢?” 沐容素身为一位女将军兼女侠,感情线条一向比正德门前的石柱还粗,今天表现的如此细腻让杜小舟觉得很不习惯。 她九死一生被师父从雪堆里救出,师父却发生她身上的寒气与体内的一种毒素结合在一起,成了一种寒毒,这毒不会立即致命,侵蚀身体却是十分的厉害。 师父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为她调养,用尽天下珍奇药材才勉强捞回她一条小命。 一番生死之后,有些事情她可以看得很淡,有些事情她却越来越放不下。 一边希望他能够放下过去找到新的生活,一边又不甘心被他彻底遗忘,所以才会一点容貌的修饰都不用,就这么来到他身边。 虽然嘴上说着是为了查出真相入朝做官,其实心里就是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便是她身为一个女人的自私吧。 ------------ 第二十一章 胡离 城外竹林旁的小酒馆里,就地取材搭成的竹屋里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 掌柜的正一脸严肃地低头拨弄算盘,店小二无聊地靠在门框边上打着苍蝇。 小店偏僻,没什么人经过,不然此刻正在喝酒的二人定会引来一阵围观。 韩言溪觉得,像自己这样的老家伙,也许是活了太久,对年轻人的世界越来越不懂了。 白衣俊秀的公子哥正豪迈地一坛接一坛的灌酒,身为一个老酒鬼,对他这种糟蹋东西的行为很是看不惯。 “胡离啊,我对你也是很不明白。你这副德行看起来和小舟真是天生一对啊,当初是你让我删除了她与你有关的记忆,又费劲心思地在背后帮她,你这样做,她一点都不知道,何苦来的。” 此刻的胡离与平日大是不同,往常一尘不染的衣衫上尽是酒渍,几缕发丝凌乱地垂下,颇有几分刘伶醉酒的疏狂。 心里苦闷的人,总要找一个地方发泄吧。 他承认,自己后悔了,看到她对自己的陌生和戒备,就算已经有了准备,还是心如刀割。 “小舟五年前进落伽书院读书,路上不甚落水,因为没有及时医治失去了记忆。不过胡离啊,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 韩言溪动作优雅地品了口杯中美酒,上好的竹叶青啊,被某人灌进去全成了一肚子苦水。 胡离无言以对,只有苦笑。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谁会不认得自己从小就在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呢? 胡离出生徽州世代书香的名门望族,他们家族的历史甚至要比几个王朝还要长,无论天下换谁坐,总会有一些朝中重臣出自这个家族。 家族得以延续的原因是因为人才辈出,身为嫡脉长孙的他自生下来便要事事出色,不能有一件事情落于人后。 天才的光环之下,是永远念不完的书和五花八门的课业。 人前指点江山时,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后面下的功夫。 曾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那轮明月却不经意地照到了他已经干涸许久的心里。 可是那轮明月终究不是属于他的,她的目光追随的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原本以为他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便好,每日把自己的日程排得很满,只有这样才没有力气去想她,他以为自己成功了,可是在她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心里的痛楚却让他无法欺骗自己。 许是老天爷怜悯他,给了他三年时光,可是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在他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心意的那一刻,她的记忆却苏醒了。 看到她眼中的纠结与懊恼让他心如刀绞。 如果注定要痛苦,那倒不如他一个人痛。 世间事就是如此的纠结,你喜欢的人未必会喜欢你,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你们却未必可以一起走到最后。 你用殷切的眼神望着别人的时候,哪里知道也有人正用同样的眼神望着你。 若是有缘,便紧紧抓住,别让它溜走才好。 “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不懂这个世界了。” 韩言溪忍不住也是一声叹息。 胡离这样的好苗子原本极其有可能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大师,却因为一个女子,甘心为皇帝的暗探,整日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为伍,大好的年华便这样浪费了。 就算那女子是他徒弟,他心里也是觉得惋惜。 原本是不染凡尘的高天流云,却自甘沾上一身污浊,情这个东西当真是让人摸不到头绪也看不明白啊! “苦水吐得差不多,不如咱们来说点正事儿吧。你的布局虽然精妙,可楚郁也不是好对付的,原本想着让皇帝有所动作咱们才好摸清天玄会的势力分布,那日你有意在迷楼门口演了一出戏,还让小舟对你有了戒备之心。谁知道会有个冒牌的夏婴出来,这个冒牌货可是诡异的很,原本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居然还能使出高超的摄心术,连我都被她骗过去了,要不然小舟也不会落水了。” 这件事说起来,韩言溪还是懊恼非常。 胡离的情绪恢复的差不多,开始有了调笑的心思:“韩师父,听说那天玄会的楚郁对您颇有意思?” 身外堂堂男子,这件事可以算的上是奇耻大辱。 原本悉心爱护的师弟却有一天跟自己表白,哪个正常男子会接受! “我正常的很!” 韩言溪被胡离看的心里发毛,拍桌子道。 “我总觉得天玄会背后还有一股力量,那才是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可惜现在却是毫无头绪。” 胡离分析道。 韩言溪点点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与胡离商量暴露迷楼,希望能引出对付的动作,却没想到引出的却是那个冒牌夏婴。 “元神寄在别人体内,居然还能使出强悍的术法,无论是我还是楚郁都很难做到,这个冒牌货的路数实在是诡异!” “那陛下与小舟不是都很危险?” 胡离急切地问道。 “这个嘛,在我看来,关键便是在皇帝那里了。人间帝王气乃是极阳刚之气,若是帝王心存仁爱,爱民敬天,那这股帝王气便能够形成一种强大的力量,说是万邪不侵也不为过。以下如何便要看我们这位陛下的表现了。不过我到是很好奇,无论是你还是小舟怎么就对当今这位陛下抱有这么高的期望呢,要知道他如今在民间的评价可不是很好呢。” 韩言溪有意试探问道。 胡离放下手中的酒坛,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不止是我,小舟,还有许多人都对陛下抱以深切地期望,希望他能成为真正强健的君主,革除积弊让这个国家焕发新生,百姓得以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为王为帝者,当属天命。我与陛下也算是自幼相识,对于他的才略还是略有所知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辅助他完成这项事业。” 韩言溪自小修习道术,面容不老,生命漫长,算是个老不死的家伙。 人间的勾心斗角,权谋斗争他看得太多,因为太过无聊人凡世历练时也亲身尝过被人算计背叛的滋味。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心如止水,可是此刻在这个毫不起眼的路边小酒馆中,呼吸间还散发着酒气的青年却莫名感染了他,让他相信,这个朝廷,这个国家会在他还有许多像他一样的人不懈努力下变得越来越好。 这是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比起那些勾心斗角阴谋算计,这样东西要可爱的多。 ------------------------------------------------------------------------------- 送上深情款款男二,喜欢的话尽管抱走,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__^*)嘻嘻…… 祝大家双节快乐! 各位支持阿归的亲们,爱你们! ------------ 第二十二章 启明 夜已深,大地被铺上了一层深沉的黑色,天空中几团阴云遮住了星星,只有偶尔冒出一颗闪出点微弱的光芒。 平常百姓家为了明天能够早起已经睡下进入黑甜梦中,就算是上京里最放浪形骸的公子哥儿也已经结束了今日的狂欢,城里唯一光亮的地方就是皇帝的御书房。 殿内很静,皇帝还在桌案前奋笔疾书,奴才们自是要守规矩不能发出一点儿响动以免惊扰陛下的思绪。 因为太静,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才格外地明显。 杜小舟看了一眼埋首处理奏章文卷的刘宋,脑海里回想起沐容素跟她说的话:我老头收到消息,皇兄这次是有意裁军,所以特地让我进京来探个虚实。我们沐王府世代忠于皇室,其他那几位可就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了。更何况,今年的形势不怎么安稳,东南西北都有战事,东南那边跟倭国肯定有场硬仗要打,这个时候裁军,阻力肯定不是一般的大。虽然我私底下也觉得咱们军队里吃白饭的废物太多很有裁掉的必要,可是军权这种东西,说难听点就是这些武将跟朝廷叫板的资本,更何况那些统兵的大将背后哪一个跟内阁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皇兄这么棋走的真是太险了! 南境沐王府第一代沐王爷是女帝的养子,皇家世代以公主下嫁,与大英皇族的关系关系密切,也是世代忠良之家。 沐王爷此番派女儿过来无非也是为了给皇帝做个善意的提醒,可是其他人的确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皇帝不过稍微露出点意思,就连着几位尚书侍郎,不是忽然生了急病就是家里有了急事,连司礼监几个秉笔太监也有一个摔了腿,一个扭了腰。 原本小山一样的文卷这回推山填海的架势涌来,誓要把皇帝彻底埋了。 杜小舟实在看不过去,只能拖着病弱的身体勉强帮刘宋分担一些。 “咳咳,咳咳,咳咳。” 许是心思沉重,咳嗽居然也开始压不住。 听到咳嗽声,刘宋停下笔,满是担忧地看了杜小舟一眼:“太医不是说已经无碍了吗,怎么还咳嗽的这么厉害?” 杜小舟听到皇帝的问话连连摆手说:“不碍事儿的,一点小毛病罢了。到是陛下,这几日眼圈都开始发乌了。这样下去于龙体无益,还是早点歇息吧,剩下那些明天再做也不迟。” 一旁的小喜子也适时插话:“是啊主子,您这些日子白日里在朝堂上动肝火,晚上又这么操劳,铁打的身子也会熬不住的。” 刘宋看着二人真切的目光,心中生起一种异样的温暖。 万里江山天下,他高坐龙椅之上受众人朝拜,人们称他为天子,敬之为君父。可是放眼望去,那些朝堂上满口孔孟文章的君子们却在日日党争内斗,把他当做一个好看的傀儡任意摆弄。 皇宫之中,有他的祖母,母亲,妻子,可惜她们更在乎的却是他身为皇帝给可以给她们带来荣耀与地位。 那些最亲近的人,却是最陌生的人。 刘宋放下笔,舒展了一下筋骨之后问:“虫草乌鸡汤厨房可还备着?” 小喜子赶忙回答说:“按您的吩咐,还在灶上一直热着。” 说完之后还颇有含义地看了杜小舟一眼。 “那吩咐端上来吧。” 刘宋大手一挥吩咐道。 杜小舟硬着头皮说:“陛下,其实奴婢真的已经好了。咳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病,再过几天自然就会好,不用每日都吃虫草的。” 对冬虫夏草这样东西,杜小舟其实有很深的阴影。 她因自小的经历体带寒毒,寒毒积于心肺就有了咳疾,而冬虫夏草就是治此症的良药,自小被师父不知喂了多少。 并非杜小舟不识好歹,只是冬虫夏草这东西,味道实在是让人不喜,又被喂下那么多自然是十分深重的阴影。 刘宋不知道是怎么理解了太医的话,最近每日宵夜都是里面放了冬虫夏草的炖品,而且肯定要赐给杜小舟一碗,还命令她一定要喝光,否则就是抗旨。” 杜小舟好想问他,陛下你把圣旨这么个乱用法,不怕先帝爷上来找你谈谈人生吗? 两碗热气腾腾的汤端上来,杜小舟觉得手里的汤匙重似千斤,御厨的手艺再好,一碗没有任何调味只和虫草一起炖出来的汤能有什么好味道? 这些日子她已经喝过了冬春夏草炖鸡汤,冬虫夏草炖老鸭汤,今天又变成了冬春夏草炖乌鸡汤,虽然花样翻新,味道却是一样的难喝。 汤碗缭绕的白气后,刘宋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东西,还真是挺难喝的。” 杜小舟专注于解决面前的汤,没有注意,一旁的小喜子却把皇帝陛下的这句抱怨听的分明。 喜公公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我的主子爷啊,姑姑她老人家病了要吃药膳自然是什么调料都不能加,您这是何苦自虐呢? 身为万岁爷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喜公公年纪轻轻能爬到这个位置,靠的就是细心周到,知情识趣。 “陛下,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喜公公心里盘算着:还可以顺道谈谈心,擦出点儿火花就更好了。 小喜子话音刚落,杜小舟就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去准备两件披风来。” 刘宋想了想吩咐道。 虽然无月无星,秉烛夜游顺着小花园走一圈,到也真能散掉不少胸中的烦闷之气。 杜小舟看了看皇帝陛下挥洒衣袖的磊落身姿,再瞅了眼自己身上厚厚的棉披风,包的跟个球一样,今夜潇洒与她无缘。 忽然,皇帝陛下停住了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殿阁:“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杜小舟抬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不过她却是知道答案的。 “敬民殿,也是陛下昔日为东宫时读书的地方。” 杜小舟回答道。 “没错,自本朝开国以来,那里就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女帝当年为其命名时说过,为君主者当学的第一课便是敬民爱民,心中若无百姓,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刘宋转过身,目光直视着杜小舟说:“当年进入那个地方时,老师教给我的第一课便是四个字,民贵君轻。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没有治理好国家,让百姓过上安康的生活,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如今国库空虚,朕又怎能再加重百姓的负担来养活那些贪官污吏让他们置金屋,养美妾?天下非一人一家之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若是因朕的无能,让江山易主,宗庙毁弃,朕自是无颜面对祖宗,甘坠入阿鼻。上天自会择有德才者成为新的君王,为百姓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陛下!” 杜小舟心中有千言万语,出口却变成了这两个字。 她的心里有些骄傲,从小就爱慕着的那个人没有让她失望,又有些心疼,心疼他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披荆斩棘,孤军奋战。 夜色愈发深了,周围的一切空旷而寂静。 这时已经是接近黎明时最为黑暗的时刻,黑幕笼罩的天空之中,一颗闪亮的星星冲破重重阻碍,缓缓地升到了天空高处,为大地带来了第一缕亮色。 东方,明矣。 ------------ 第二十三章 被劫 “让小舟陪你出去逛逛?” 刘宋一脸疑惑地看着沐容素。 沐容素抓着杜小舟的胳膊说:“是啊皇兄,行不行?您也知道的,我跟那些小姐们聊不来的,对小舟可是一见如故,似是故人来啊!” 杜小舟赶忙咳嗽了一声:“上次落水,多亏顺义公主相救及时,奴婢心中感激不尽。” “既然这些,那就去吧,这些日子你也是疲累,出去散散心也好。” 刘宋想了下回答说。 “谢皇兄恩典。” 沐容素偷偷向杜小舟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杜小舟心里虽然奇怪刘宋居然答应的如此轻易,可是时间有限也就来不及细想了。 沐容素拉着杜小舟,一路走的飞快,到了迷楼的门口却停了下来:“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杜小舟奇怪地问:“你真的不进去吗?” 这位女侠为了能进迷楼可是刻苦努力地成为了一代阵法高手,每次都是想尽办法的进去就为了能见师父一面,今天这是怎么了? 沐容素今天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白底撒朱红小碎花长身褙子,下身密合色纱挑线穿花凤缕金脱泥裙子,头发梳成了斜髻,发尾处插着一支缠丝点翠步摇,英气中带着几分妩媚,引得一众路人频频回头,幸好迷楼所在的地方不显眼,不然的话肯定会被人怀疑。 “不进去了,我在前面的竹里馆等你。” 沐容素咬了咬嘴唇回答。 “你,和师父闹别扭了?” 杜小舟小心翼翼地问。 师父一次偶然出手,成就了一段奇特的缘分。 一个是她的师父,一个是她的好友,杜小舟只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他说,我很让人厌烦。很可笑吧,我沐容素堂堂顺义公主居然会被嫌弃成这样,那么多年的追逐,我也累了。的确是我一厢情愿了。” 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战场上所向彼靡,情场上却也不过就是个容易受伤的小女人罢了。 “那好吧,你去前面等着我,师父也是的,干嘛非得要我出来啊。” 杜小舟只能对好友报以安慰的眼神。 “师父,你站这干嘛?” 杜小舟进去之后才发现师父大人其实就站在门口,离刚刚她和沐容素说话的地方很近。 韩言溪今日穿了件鸦青色素面刻丝长袍,眉宇轩轩,仿似朝霞孤映,若非对他已经十分熟悉的杜小舟是不会察觉到那深藏眼底的痛色的。 “还不是怕你进不来。” 韩言溪伸手就给了杜小舟一个爆栗。 杜小舟揉了揉发红的脑门嘟囔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体贴过?” 立马换来了师父大人一个白眼。 “师父,干嘛非得要我出来啊,你以前不是都直接瞬间移动到皇宫里的吗?” 杜小舟表示非常地不理解。 “还不是都是为了你!那个夏婴的路数太过诡异,还是小心点儿好。” 韩言溪觉得,自从收了杜小舟这个徒弟,白头发都冒出来好几根。 杜小舟一脸茫然。 “国库最近是不是很缺银子,所以皇帝动了裁军的心思?” 韩言溪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是有些欣喜的,那个女人的后代里终于有一个真正像她的了。 “怎么师父你有好办法?” 杜小舟面色一喜。 韩言溪拿起桌上的和田白玉茶盏,品了口君山银针才回答杜小舟说:“你可知道江西的费家?” 杜小舟思索了一下:“秦山的那个费家?” 秦山费家,在前朝是个大大有名的家族。 靠着当时一匹值千金的秦山布成为江南第一大布商,当时的家主费以是个眼光十分长远的人物,有了钱便培养族中子弟做官,这个家族在百年之内连接出了一批仕宦文人,可谓是名誉乡帮,誉重冠盖。 直到前朝末年天下大乱,贞泰帝被叛将杀死在了随德行宫,宰相费宏愤而归隐,并立下族规,费家子孙永不出仕,费家在新朝才逐渐没落。 “费家与我有些渊源,如今的家主费里,是个颇有野心的人物。他愿意号召江南大商募款,以解朝廷急难。” 韩言溪接着说。 “条件呢?” 杜小舟当然知道,商人做每件事情都不可能是亏本的买卖。 接下来的话,韩言溪觉得自己说出来需要一些勇气。 “费里有一妹小字玉真,正当芳华妙龄。不仅生的美丽非常,更兼姿性敏慧,女工之外,诗词翰墨,无所不通。费里的意思是,愿送妹入宫,能让其妹在宫中谋一卑微之位,能伺候皇帝陛下便心满意足了。” 韩言溪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自己徒弟的脸色,果然是不太好看啊。 杜小舟实在是不明白,上至首辅,下到富商,怎么就这么热衷于把自己家的女儿送进宫给皇帝当小老婆? 先是陈菁,又有一个诡异的夏婴,现在又来了一个费小姐,往后还会有更多。 前赴后继进皇宫,就为争夺皇帝龙床上的一个位置。 “你,怎么个意思?要是你不乐意,咱们还想其他办法。” 韩言溪看着杜小舟,心里也有些不忍。 杜小舟沉默了许久,感觉情绪调整的差不多才说话:“我回去会禀告陛下的。” 表现的十分淡然。 韩言溪对徒弟的长进十分欣慰:“原本我还想着,你肯定要发顿脾气,没想到你这次居然这么长进,为师当真是十分的欣慰啊。” 十分长进的杜小舟听了师父的话,一个不小心,摔碎了手中的和田玉盏,又一个不经意,带倒了有前朝李均题词的白瓷梅瓶,临出门前还撞上了摆满珍宝的博古架,价值连城的珍宝通通变成了碎片。 “杜,杜小舟,你故意的!” 韩言溪只觉得心在滴血,这可是他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有的成果!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依稀可见的后脑勺。 “让你不肯帮忙还尽出馊主意,出血了吧,心疼了吧!” 杜小舟心情大好的走到竹里馆,却连沐容素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正想着女侠是不是找个地方独自疗伤去了,却被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大眼睛小姑娘扯住了衣角;“姐姐,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小姑娘的声音很甜,说完之后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杜小舟打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欲救沐容素,去城外十里亭。 居然有人劫得了沐容素? 杜小舟的脸色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 第二十四章 抉择 杜小舟曾经和沐容素研究过一个话本,话本里的小姐被大反派劫持,喂下了春药眼见着就有失身的危险。 此时此刻,当然要出现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主代表正义出现,接下来代表正义的男主就自然要大义凛然地与美人成就一段好事,美其名曰,解毒。 解完毒之后,负责的男主必然要把小姐娶回家,结果小姐一辈子都在质疑:“你是为了责任娶我,还是因为爱我。” 然后就开始了天长日久的相互折磨猜忌,最后酿成波及的人越来越多,酿成一出人间惨剧。 杜小舟评价:从艺术创作的角度来说这是一部佳作,从现实生活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盆狗血。 沐容素评价:矫情! 此事此刻,情势如此危机之际,杜小舟忽然就想到了这件往事。 邪魅狂狷的楚郁兄此刻正一脸得色的看着韩言溪与杜小舟,手中的洒金折扇摇得很是风流。 不过在杜小舟看来,真是格外的欠揍! 小亭内,沐容素面色潮红,宛如一朵桃花妖娆地盛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好热,好热。”然后就开始撕扯起身上的衣服,白皙的脖颈上依稀可见凸起的青筋。 “怎么样师兄,这位美人的生死可就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间了,不过你的时间可是不多,半个时辰之后若是没有男子与她交欢,她就会全身血脉膨胀,最后吐血而亡,所以这情毒又叫桃花醉。” 楚郁看着韩言溪的表情,心里觉得十分畅快,这么多年来,这次可是你师兄你与我待的最长的时间。 杜小舟见了纸条,自然不可能孤身一人去十里亭,她既不是武林高手又不是上天的宠儿可以面对所有的凶险遇难成祥,自然要去寻帮手才行。 这个帮手自然是她家的师父大人。 杜小舟做了韩言溪十一年的徒弟,两人既是师徒又是知己,可是谁能告诉她那个听到沐容素有危险时,一脸慌乱的人是谁? “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在外面?” 这是人情急之时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 杜小舟震惊了,师父大人一向以淡看红尘,品味高雅,不染情爱的半仙自居,这一次居然表现的如此像一个俗世之人,做出的是跟每一个俗世男子一样的反应,着急,愤怒,这些情绪往日里都是与韩言溪无缘的,现在却先后出现在他的脸上。 还没来得及细想,杜小舟就被师父大人带到了城外的十里亭。 然后就发现洋洋得意站在那里的楚郁和已经神智迷乱的沐容素。 楚郁身为一位邪教头子自然不会准备春药这么低级的东西,他很好心的解释说:“此毒与女子就是情毒,与男子尤其是修习道术的男子可算是一件大杀器,若是与中人情毒的女子交合,便有极快的散功之效。师兄博闻强识,该是听说过的。” 若非如此,杜小舟到是很乐意看到二人成就一段好事。 可是现在,杜小舟却犹豫了。 很明显对方还忌惮着师父,所以才会出了这么一招,师父若是就犯,他们接下来就少了许多顾忌,师父若是拒绝,那就必定要想办法为沐容素解毒,把心爱之人送到别人的床上,这将是何其沉重的打击,师父的心智迷乱,他们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杜大人,或者是江小姐,我想你还不知道吧?” 楚郁的目光忽然转向了杜小舟。 杜小舟脑子一个念头闪过:“你们,要对陛下做什么?” 听到杜小舟的话,楚郁连连拍击掌道:“杜大人果然是心思敏捷,善察人心,这么快就知道我们的目的。没错,我们的目标既不是沐容素,也不是韩言溪,而是当今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杜大人不妨再猜猜,我们接下来还会走哪一步棋?” “夏婴。” 杜小舟此刻的思路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真是聪明啊。你猜的不错,皇帝的旨意很快就会到夏家,册封夏家长女为皇贵妃。只要皇贵妃娘娘日日在陛下身边,那么我们想做的一切都会顺利办成了。冰雪聪明的杜大人,知道了这个事实,你又会怎么选择?看着你们这些好人如此的纠结,我心里真是格外的畅快啊! 要是论智谋,你们师徒俩哪一个都不会输给我们。可惜啊可惜,就因为那些可笑的道德,才处处受制于人。真是可怜啊。就算你们可以参透所有的布局又怎样?只要你们还放不下那些可笑的情感,那就只能步步挨打。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最好的办法,杀了沐容素,所有的麻烦都没有了。师兄你不会有失去百年道行。杜大人,你的心上人也可以平安。 要知道,我们既然有桃花醉,自然也会有其他的东西,放在皇贵妃娘娘亲手煮好的羹汤里,皇帝陛下一定会格外的享受吧。” 带着大反派惯有的讨厌笑声,楚郁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韩言溪沉默许久才开口:“小舟,你觉得该怎么办?” 师父大人的脸色已经是十分的难看。 远处青山连片,近处鸟语花香,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可是杜小舟的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绝望的情绪,她甚至觉得若是自己在此刻就这么死去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因为她不必再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 素素,师父,阿宋,都是在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任何一个人有闪失,她都会觉得生不如死。 楚郁说的很对,如果她是没有情感的人,视道德如无物,那她可以有许多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就像她入朝堂以来,面对过的无数次抉择那样,若非心里有根底线,许多事情都是非常的容易。 可是她却不能那么做。 她因为阴谋争斗家破人亡,与心爱的人天涯相隔。 她痛恨那些人的无情无义,自己又岂能做无情无义之人。 为了保护阿宋,去牺牲自己最珍贵的朋友,这是杜小舟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师父,你先想办法救素素吧,陛下那里,我来想办法。” ------------ 第二十五章 凄风 沐容素睁开眼,却一下子愣了:“你,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不止是头发变白,韩言溪的容貌也在迅速的改变,原本青葱少年的摸样,现在却变成了中年大叔。 “这样是不是挺有型的。” 韩言溪虚弱地笑笑。 沐容素的神智其实是清醒着的,在那个疯子楚郁喂她吃下桃花醉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之所以一直忍着,无非是想想看看两个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会如何选择,哪怕被放弃,她也无怨无悔。 “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变身现在这个样子。” 沐容素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可是这个答案却让她觉得既幸福,又心痛。 “我没事,休息一下便好。你现在感觉如何?” 许多年来,这是韩言溪第一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跟沐容素说话。 “韩言溪,你真是大傻瓜!” 铁骨铮铮的女将军,高贵雍容的顺义公主此刻却哭得极难看,眼泪鼻涕一大把,实在是丑极了。 “是,很傻,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的确是个大傻瓜。” 韩言溪动作轻柔地替慕容素擦干眼泪:“素素,要是我变成了老头子,你会不会嫌弃我。” 沐容素一把搂住韩言溪说:“嫌弃死了,你原来就是个老头子,你这个可恶的好头子,装个少年样,害得我每天都担心你不知道又要招来什么风流债,现在好了,谁都不会跟我抢了!” 韩言溪笑而不语,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沐容素搂得很紧。 原来,这就是情的滋味,喜欢一个人,她也喜欢你,两个人一起,哪怕简单地坐着,也是满满地幸福。 以失去几百年道行和漫长的寿命为代价,韩言溪觉得,这是他活了几百年来最幸福的时刻。 比起迷楼里腻死人的甜蜜,杜小舟这里就显得有些凄风苦雨了。 她要做一件艰难的事情,这是她用尽毕生所有的力气才做出的选择。 “这不是杜大人吗,怎么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啊,有陛下给你撑腰,不是该活的很春风得意才对吗?” 陈蕙的出场总是那么的不讨人喜欢。 杜小舟衡量再三,发现这是眼前唯一的办法,与陈蕙合作,借助陈氏家族的力量,阻止夏婴进宫。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日日在皇宫中行走,掌握皇后娘娘的行踪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往日都是为了避开,今天却是一场计算好的偶遇。 “我可不敢当,杜大人您可是有官身的人,如此大礼,本宫哪里承受的起。” 陈蕙的最近的日子其实十分不好过,先有一个陈菁,又出来一个夏婴,每一个都比她聪慧美丽讨人喜欢,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女子进去这个地方,可是她一想到那些可以名正言顺分享自己丈夫的女人就恨不得让他们通通去死。 杜小舟心中暗暗叹气,其实小时候她与陈蕙的关系真的不错,她心里是喜欢那个骄傲漂亮的蕙姐姐,虽然不会说漂亮的话讨人讨人欢心,却活得那样真实。 那些美好的记忆如发黄的书页不忍翻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残破的碎片。 “哪里,娘娘母仪天下,万人敬仰。奴婢卑微自然是要大礼跪迎。” 杜小舟面色极诚恳而恭敬。 陈蕙觉得,以往看起来十分讨厌的杜小舟今天看起来竟是格外的顺眼,比起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最起码是懂规矩的。 “不过,奴婢知道一个消息,心中到是疑惑的很,照这样下去,规矩是不是就要乱了?” 杜小舟趁势说。 “什么消息?” 陈蕙变得紧张起来,宫中规矩可以说是她最大的武器,如果连这个武器都没有了,那她这个皇后真的要变成一个笑话了。 “皇贵妃已是位同副后了,再享受皇后仪仗,日后奴婢们见到皇贵妃不是要跟见到娘娘一样,一应礼节,等同皇后啊。” 杜小舟自然不知道刘宋的旨意到底是什么样的,此时此刻她只有尽量激起陈蕙的怒火。 更何况,她可没说什么,充其量不过是提出了一个疑问而已。 “陛下竟然如此抬举那个贱人!” 陈蕙咬牙切齿地说。 “娘娘慎言” 一旁的站着的宫女赶忙出言提醒道。 “那贱人休想!” 陈蕙看了杜小舟一眼,甩袖而去。 杜小舟看着陈蕙远去的方向,知道是去了太皇太后那里,心里稍微一松,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 御书房里,刘宋依然被埋在文卷堆里奋笔疾书,杜小舟一瞬间有些晃神,感觉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自己打盹时做的一场梦而已。 他竟然瞒得这么好,若非楚郁的这次劫持,杜小舟不知道自己会被瞒到什么时候。 “拜见陛下。” 杜小舟踌躇着该如何开口。 比起一个神鬼莫测的冒牌货夏婴,杜小舟宁远让费家女儿的进宫,为大局计,亦是如此。 “回来了。出去逛逛,感觉是不是好些?” 刘宋一边和杜小舟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仍然继续着。 “哦,还好。” 杜小舟偷偷打量着刘宋,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横行无忌的少年变成了今天这幅深沉的摸样,他已经可以很好的隐藏情绪心思让人根本无法察觉。 “你有事儿?” 刘宋终于察觉到杜小舟的异样,抬头问到。 “陛下,关于国库的事,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可行否?” 杜小舟把费家的事情斟酌着说了一遍。 “送女入宫?” 刘宋摇摇头:“皇宫这种地方,朕生在这里是没的选择,怎么还有那么些人,要把好好的女儿推进这个永不见天日的牢笼?商户人家有效忠朝廷的心,朕记得了,可以从别的地方补偿他们,至于送妹入宫,就免了吧,这个皇宫已经够热闹的了。你告诉费家家主,就当是朕欠他一个人情。” “可是,夏阁老的孙女...." 杜小舟正考虑着要不要把实情说出来却听到刘宋说:“夏阁老的孙女,也不会进宫。” -------------------------------------------------------------------------- 今天这章写了好几遍都不满意,更新晚了,对不起大家! ------------ 第二十六章 苦雨 “哎!” 杜小舟叹了口气,原本她就没什么活计,现在更是彻底地沦为大闲人了。 说实话,自她当上这个女官以来,其实真的没什么工作。 内阁,司礼监的那几位虽然日日劝着皇帝勤政,当皇帝真的开始插手政务的时候却比谁都紧张。 前阵子皇帝刚想有所作为,引来的就是一阵文卷山堆了过来,其实那些怎么会算是核心的政务呢? 该捂得被捂得严实,该把得被把得牢靠。 天下人皆知,皇帝荒废政务,大小朝会能免则免,只在三个月一次的御前会议上露一面,可是他们哪里知道皇帝稍微上朝多一点,几位赤胆忠心的臣子们就要开始担心陛下的龙体康健是否操劳过度了。 杜小舟的工作原本就是抄写文卷摘要,自从皇帝陛下宣布闭关半年之后,杜小舟就彻底没事儿做。 这大概是让许多人羡慕不已的差事,什么都不用干,包吃包住还有银子拿,到年龄出宫还可以夫婿的自主选择权,这就是近些年来,这个位置竞争越来越激烈的原因吧。 一旁的青儿数着杜小舟的第二十三次叹气,实在看不下去了:“姐姐要是闷的晃,不如看看书解解闷。” “也好。” 杜小舟随意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光看封面就开始觉得郁闷了,描写本朝第一任司籍女官江岐如何以女子之身叱咤官场,得到女帝赏识最后得封国公的故事。 “哎!” 第二十四次叹息,是不肖后辈的无限惭愧之意。 “姐姐,既然看书不好看,那青儿给你说点有趣的事情。” 青儿作为杜小舟身边最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当然知道怎么让她开心些。 “怎么,最近宫里又有什么小道消息?” 杜小舟无聊地开始数起毛笔上到底有多少根毛。 “就是那位赵震将军的夫人,前些日子进宫来了。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啊,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怎么娶了一个这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连太皇太后都夸赞了的。” 青儿觉得姐姐一向对美好事物有个特殊偏好以往说起美人儿总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这次肯定也会被吸引住,转移一点注意力。 听到青儿的话杜小舟手里的毛笔被生生折成了两段。 青儿第一次从杜小舟脸上见到那样的表情,那是一种毫无掩饰的怨恨与愤怒。 杜小舟无不讽刺地说:“当然美了,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 美到变成一种罪过,引得丈夫义弟对她起了占有之心,不惜背叛陷害一手提拔自己的义兄,就为了得到一个女人。 杜小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两个人,父亲和祖父出事之后,母亲丢下她跟着那个叫赵震的男人离开,看来这十一年来过的很好,不仅有了儿子,还变成了春风得意的将军夫人,容颜依旧艳惊四方。 没有比这更令她绝望的背叛。 十一年前,若不是因为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等到师父,那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无数次的在深夜地偷偷哭泣,无数次地想去狠狠报复那个狠心的女人,却始终未有行动。 师父告诉她,对于亲人的怨恨最受伤害的永远是自己。 如果当年没有师父,她现在会变成什么? “小舟” 门忽然被打开,沐容素一身远行的打扮站在杜小舟面前。 “拜见顺义公主。” 青儿极有眼色的行礼告退,出去的时候还细心地掩上了门。 “素素,你这是?” 杜小舟满是疑惑地问到。 “我们要走了,你来送送吧。言溪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沐容素一向是个行动派,杜小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沐容素拉起来往外走。 迷楼前,两匹骏马拖着的宽大马车显得十分显眼。 “你们这是,要到哪去?” 杜小舟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一会见了言溪,你不要太惊讶。” 沐容素在极力隐忍着情绪。 “师父。” 杜小舟看着这个照顾保护了自己十一年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原本多年不变少年模样,现在却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迅速变老,师父是用自己的命换了素素的命啊! “徒弟啊,师父这么做,是一个男人的担当,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现在,师父既然有了心爱的人,自然就舍不得死了。我已经和素素商量好了,去极北之地寻找雪灵芝,如果能够找到的话,应该还有几十年的命。” 韩言溪的面容在迅速地衰老,满头银丝,满脸皱纹,此刻的确是个真正的老头了。 “小舟啊,以后,你只能一个人面对一切了。” 这是韩言溪心中最为愧疚的地方,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救回了素素,可是却没有办法继续再继续守护自己已经守护了十一年的小徒弟了。 “师父做的对。楚郁如此的狡猾,那桃花醉如果用男女交合的法子解毒,女子醒来之后就会变成傻子,他却故意不说,摆明了要害死素素。可是师父,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然后再跟素素生个小师弟给我玩儿。” 杜小舟擦了擦眼泪,对一旁的沐容素说:“女侠,这回得意了吧,终于做我师母了。” 沐容素却没有笑,和韩言溪一样,她的心里也很愧疚。 现在正是明月最为艰难的时刻,朝局复杂,皇帝被架空在朝堂上是个摆设,她要为祖父和父亲翻案查出当年的真相,根本就是比登天还难。 原本进京,是想给她做个臂助,现在却生生拖了她的后腿,想到这里,沐容素心里真是十分不是滋味。 “好了,哪里那么多废话,好好照顾我师父知不知道。” 杜小舟此刻很想哭,却努力扮起笑脸。 “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的。” 沐容素把头偏向一边抽泣着,看来女侠陷入情网之后是越来越纤细敏感了。 韩言溪小声安慰了几句之后,沐容素的情绪才好了起来。 “丫头,别害怕。” 韩言溪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像一个真正饱经风霜的老人那样,在杜小舟肩上安抚地一拍。 “知道了,放心去吧。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杜小舟的笑容很明媚,就像是送别一次普通的旅行那样。 “嗯,一定会。” 韩言溪与沐容素异口同声地说。 等到马车已经完全看不到的时候,杜小舟才背过身,偷偷用手背擦掉眼角滑落的眼泪,脸上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以后一个人了,也不要怕。你可以的! ------------ 第二十七章 意气 青烟缭绕的丹房里,大袖长袍的皇帝头戴香叶冠,闭目打坐,似乎完全忘记了下首跪着的那人。 胡离跪在地上,此刻背后已经是冷汗淋淋。 这是间极规整的丹房,在皇帝受到上天感召宣布闭关之后,胡离是第一个被召进来的人,虽然往日也经常被皇帝秘密召见,可是这次胡离的感觉却是十分的不同。 对于皇帝,胡离的感觉十分复杂。 这个人既让他嫉妒又让他佩服,就像他和韩师父说的那样,有些人生来就是要统御天下的,原本是为了保护明月入了朝堂,可是日子久了,胡离的心思却发生了变化。 男儿生于世间,若能随英主,创伟业,可以说是随死无憾了。 “胡离啊?” 刘宋结束了打坐,睁开眼开口道:“朕一向觉得奇怪,像你这样的人,该寄情学海,著书立说,开宗立派被天下人乃至后代读书人敬仰的,怎么就愿意放弃那一切来做个见不得光的暗探呢?别说那些大话,朕要听实话。皇帝也是人,万岁天子那些都是胡扯,每天耳朵里灌得都是些连鬼都不信的鬼话,真是太让人厌烦了。” “陛下,臣是为了........" 胡离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怎么回答不出来呢?要不要朕来帮帮你。” 刘宋猛地站起身走到胡离面前。 “是为了小舟,对不对?” 刘宋背着手站在胡离面前问道。 “小舟在落伽书院读书时,你正巧在那里任教。这也不奇怪,想你胡离一向眼高于顶,也只有小舟这样才智卓越的女子才能让你如此的倾心吧。” 刘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仿佛真是在赞美一段才子佳人的情事。 “是,正是如此,陛下圣明!” 胡离有些慌乱地回答道。 刚刚的阳春三月,瞬间变成了风雪满天,刘宋抬腿就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胡离的小腹上:“你好大的胆子,还敢骗朕!小舟就是明月,明月就是小舟,我的女人,也是你可以想的!” 刘宋拉起胡离,接着就是狠狠地一拳:“你,你居然知道!为什么你可以那么的轻易认出她来,而我却隔了那么久才发现。我日日祈求上苍,愿意减去半生寿数让明月回到我身边,为什么明月真的回来了,我却没有认出来?为什么她历经生死归来,却不愿意与我相认?” 刘宋放开胡离,一个人喃喃自语着,满眼都是难以掩盖的沉重伤痛。 心中的不满变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胡离反手一拳打在刘宋脸上,既然一切都瞒不住了,那索性就豁出去吧! “你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吗?你知道她十一年前若不是遇到世外高人,就已经真的成为游离世界的一缕孤魂了。你知道她都是因为谁才会受那么多苦吗?” 室内陷入了忽然的沉默。 许久之后,胡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虽然刚才陛下看似凶狠,其实还是留了力道,不然的话,以陛下的实力他恐怕早已经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陛下,也许是因为她对您有着不一样的希望吧。” 胡离自然不可能知道杜小舟的想法,可是他却知道此刻高高在上的陛下是个需要一个理由安慰。 “是吗?” 刘宋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干脆顺势坐在了地上。 “你小子,这才是你的真性情吧。怪不得明月当年就说胡离这个家伙太爱装。” 此刻刘宋的脸上露出的才是真正的笑意。 “陛下,不是也不相多让吗?” 胡离也跟着坐在了地上。 “嗯,说得对。咱们都是不能做自己的人。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当个行侠仗义的剑客,哪知道自己其实注定要当的却是那个人人唾骂的狗皇帝呢?” 这是在江明月死后,刘宋第一次在人前吐露心声。 “陛下是好皇帝。” 胡离无比感叹地说。 圣贤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非亲眼看到,胡离顶多会感概一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哪里会知道看似荒诞不羁的皇帝到底为守护这个国家,守护百姓做了多少努力。 “没有用,没有用啊。是朕无能,让天下人对这个朝廷失望了。” 当年江家的案子看似一件简单的贪污案,其结果却是让整个内阁的权力构成重新洗牌。 一场刚刚开始的改革至此夭折,许多有才识支持新政的官员或被明升暗降,或被因故贬谪,朝政也变得日益混乱。 他作为一个傀儡存在,也已经十一年了。 刘宋站起身,从角落的暗阁里拿出两坛酒,一坛直接扔到了胡离怀里:“咱们认识了那么多年还没喝过酒吧,今天算是我请。” “好酒!” 胡离打开酒坛,一股醇厚香味扑面而来:“这是窖藏三十年的茅台,上供的极品,是托了陛下的福,臣才有这个机会尝到。” “来,干。” 两人席地而坐,可谓是相逢意气为君饮了。 “胡离啊,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酒正酣时,刘宋放下酒坛,眼底是一片清明之色。 “陛下有命,臣自然是无所不从。” 胡离赶忙回答道。 “若是以后,朕有不测,就带着明月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刘宋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陛下乃上天选定的天下之主,自然会福寿安康的。更何况,陛下若有事,小舟她怎么可能跟我离开。” 胡离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所以才要拜托你了,兄弟!刘宋今生最大的愿望,无非是长长久久的跟明月相守到老,可惜身为这天下之主,我却有对天下之责。满朝皆是魑魅魍魉,到处都是乌云遮日。朕虽然只有一人,却愿意以一人之力,执间斩妖,拨云见日,还天下人一个朗朗青天。” 刘宋眼神坚定,仿若一位执剑而利,为苍生斩妖的天神。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一人。只有这个人,就算我不在了,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过她真正想要的那种生活。 兄弟,你会答应我吧?” ------------ 第二十八章 连理 “杜大人,这里环境有些简陋,还请多包涵些。” 掌管档案的书吏极客气的对杜小舟说。 杜小舟冲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立即会意:“这位大人辛苦了,这是我们杜大人请您喝酒的。” 青儿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银子塞了过去。 老书吏受宠若惊地接过,这里的不过是存放一些旧年档案的地方,平日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来的却是一个比一个尊贵。 “好叫大人知道,刚有位户部的严大人说是想查一份档案核对账目,已经进去有些时候了,要不要小的把他请出来?” 老书吏虽说不是官身,可是毕竟也在这个来往皆是大人的地方混了几十年,行事颇为圆滑,杜小舟虽然尊贵,可是一位户部的大人他这个小小书吏也是惹不起的。 “不妨,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么大的书库还站不下两个人吗。” 杜小舟极客气地说道。 行走官场之中,当懂得一个常识,像老书吏这样的人物虽然看似不起眼,却是很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本领,许多首辅重臣起起落落,今日位极人臣,明天身首异处,反倒不如小小书吏到最后还能得一善终。 更何况小人物,在某些时候也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的大作用。 “那您请。小的在外面给您守着。” 老书吏满脸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 “麻烦了。” 杜小舟点点头。 跟着杜小舟进了内室,青儿一脸不满:“这个老东西可是精猾得很,不就是怕出了什么纰漏会连累到他吗,还说什么帮咱们守着。姐姐凭你的身份,干嘛要对他那么客气啊。” 杜小舟听着青儿的抱怨,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因为自己没有对府中的一位祖父用了许多年的老书吏问好,被严厉训斥了一顿的事情。 “毕竟是位老人家,还是要尊重的。” 杜小舟笑笑。 “姐姐真是的,我看那些大人们有的职位比姐姐还低,架势却摆的足足的,上次小路子不小心撞了一位大人就被很狠狠地踢了一脚,还被骂成是阉狗,说小路子弄脏了他的官服。小路子一个人哭了还久呢,但凡过得下去,谁会愿意当太监啊。” 青儿的眼眶开始红了起来,宫女虽然比太监好点,可是能熬到活着出宫的,又有几人呢? 杜小舟把右手放在青儿肩上:“青儿,有我在一日,一定会保你周全,让你等到出宫和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前面可是杜大人?下官有礼了。” 身穿六品官服的中年男子极快速地走到杜小舟面前。 “您是户部新晋的严大人?” 杜小舟回忆了一下新晋六部的户部的官员名单,还只有这位符合了,也只有这位会在这个时候在档案库里翻一些陈年旧案了。 “杜大人果然敏慧。” 严岗仔细打量着这位天下闻名的女官,本朝女帝建国,虽然开国时官场上到处可见女官的身影,可是现在唯一还保留的就是这位陛下身边的司籍女官了。 “杜大人与在下想象的倒是很不一样。” 严岗稍微侧了侧身,把杜小舟引到书架前,陈年旧档案堆积,到处都是一股发霉的味道,杜小舟忍不住一个喷嚏,带起了一层灰尘。 “有何不一样?” 杜小舟饶有兴趣地问。 “才女嘛,总该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特别是像杜大人这样的,更有骄傲的资本,杜大人为人倒是随和。” 严岗说话到是不付他憨直之名。 “让严大人见笑了。” 杜小舟随意客套了一句。 “不,能得见大人的风采,是严某人的荣幸。严某相信大人一定不会让那些对您抱有厚望的人失望。” 严岗说完便是俯身一拜,杜小舟还没来得及回答严岗就迅速地转身离开了。 “好奇怪的人啊?” 杜小舟摇摇头,听闻此人在知县任上因为一件案子得罪了夏瑞,被调为京官还进户部,不过是为了方便夏瑞折腾,许多人都以为他撑不了几天,没想到却撑了这么久,到真是个铁骨铮铮的人物。 “哎呀我的姑姑啊,可找到您了,陛下到处找您那。” 杜小舟今天来翻查旧档案,无非是想找找有没有遗漏的线索,可惜一本档案才刚拿起,小喜子就找来了。 “找我做什么?” 杜小舟刚翻到十一年前的原始户部被服采购的总账,还没开始看,就被打断。 “不知道啊,总之找得很急,您赶紧去看看吧。” 小喜子急急忙忙地说。 这叫做很急? 被一路慌张地拉来,杜小舟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披衣而坐,正悠闲自得打棋谱的人,会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找她? “来了?” 刘宋连头都没有抬,似乎正专注于眼前的棋局。 “陛下有事找我?” 杜小舟试探者问道。 “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刚刚有本棋谱找不到了,以为还在御书房,没想到已经带来了。” 刘宋的表现非常的正常,正常到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衣袖里握成拳状的右手和眼睛里深藏着的泪意。 他很想问问眼前站着的那人,死里逃生后为什么不来找他,十一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既然来到他身边又为什么不与他相认,可惜心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能统统咽下。 “那没事的话,奴婢告退了。” 杜小舟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嗯,下去吧。” 刘宋摆摆手,似乎又开始专注与眼前的棋局。 “是,奴婢告退。” 杜小舟迟疑着行了一礼,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刘宋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不由得责怪自己最近的神经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明月,明月,明月.........." 等到杜小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看不到的地方,刘宋才抬起头,目光向着杜小舟远去的方向,嘴里不停地呢喃着明月二字。 窗外连理树上悄然滑落一片青叶,落入泥土之中,等待时光漫长后便可以化作护花春泥。 明月,但愿我们还有那一天。 ------------ 第二十九章 筹谋 “哎呀,你好讨厌啊。” 娇娇柔柔地女声明显带着情欲的味道。 “哈哈,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吗?” 另外一个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尖细,很明显是个太监。 “嗯,嗯,不要弄了,待会儿该有人来了。” 透过蔷薇花丛里的一点缝隙,杜小舟隐约看到白如玉脂的身体上压着一个肥胖的男人,在静谧的月光的之下显得十分诡异。 对于宫女太监私底下这些勾当,杜小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可是没想到今天居然让自己给碰上了。 根据她还勉强不错的耳力判断,这太监应该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保,也是掌印太监陈松的干儿子。 这个人,杜小舟是惹不起的。 可惜此刻她又不能离开,万一惊动了这对野鸳鸯,当场杀她灭口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眼下杜小舟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尽量不惊动二人。 “宝贝儿,你真是太棒了,下个月还是这个时候来,知道吗?” 陈保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满足。 “知道了,死鬼。” 女子极顺从的答道。 “好好好,宝贝真乖。” 陈保穿好了衣服,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异样之后,才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浑身赤裸的女子躺在地上,在月光下就像是造物最完美的作品,她就那么躺着,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起身,一件一件的穿起了衣服。 等到一件件繁复的宫装穿上身,女子又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才冲着蔷薇花丛喊道:“出来吧。” 杜小舟心中讶然,居然被发现了吗? “沈宫正。” 杜小舟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容端雅秀美,天生一双桃花眼妩媚多姿,浓稠合度的身材,把身上的宫装穿出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她的眼神十分清明,很明显刚才的沉迷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原来是杜大人,看到刚才那一幕,一定很看不起我吧。” 沈碧华是皇后的陪嫁大宫女,入宫之后被提拔到了宫正的位置,在人前一向有几分严肃,是个十足的冰雪美人。 “沈宫正,如此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杜小舟心里暗骂自己晚上正不该吃多点心然后出来瞎逛,不然也不会遇到如此尴尬的一幕了。 对于沈碧华,杜小舟其实没什么恶感反而很能体会她的难处。 陈家挑她入宫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当个宫正,这样一幅好颜色分明就是为了给皇帝充实**的,陈蕙那个性子会让她有好日子过才怪。 “皇后娘娘一向觉得我碍眼,陈保看上我,她一点没犹豫就把我送过来,变成她拉拢司礼监的一件礼物。原本我是想一死了之,可是我死了,家人该怎么办?所以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好好的伺候陈公公。杜大人心里一定很看不起我,觉得我很不知羞耻吧。” 沈碧华的昂着头,仿佛一只骄傲的天鹅。 “没有谁,天生该被糟蹋的。” 杜小舟看着沈碧华,定定地说:“如果你心中有恨,那就让那些你恨的人付出代价!” 沈碧华被杜小舟说的一愣:“我,我可以吗?我不过是个卑贱如尘埃的宫女罢了。” “如果你心里是这么想的,那你就认命吧!好好的伺候陈保,等他玩腻了,也许你也还能留一个全尸。” 杜小舟做出一副想要转身离开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自师父与素素走后,杜小舟想了许多。 与其被动受制,倒不如主动出击,在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伤害之后,杜小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下地狱才能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她也心甘情愿。 沈碧华,倒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意外惊喜了。 “大人请等等。” 在杜小舟心里数到九的时候,沈碧华叫住了她。 “沈宫正还有何事?” 杜小舟做出一副疑问的模样。 “大人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碧华紧紧地握住右拳,她承认自己被杜小舟蛊惑了,没有谁,天生该被糟蹋的。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有哪一点配做国母,唯一比她强的地方不过是投了一个好胎而已。 她想报仇,想让那些畜生下地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你说呢?” 杜小舟笑了,仿若一朵优昙花盛开时最美的模样。 “明白了。” 沈碧华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自然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合作愉快。” 杜小舟这回是真正地离开了。 “合作愉快。” 沈碧华的脸上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心里一直都在想着那句话,没有谁,该是天生被糟蹋的。 杜小舟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慢慢的走着,她抬起头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伸出手鞠一把月光,却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 终究还是踏上了这一步,让她无比纠结又犹豫的一步。 爷爷,阿爹,你们会怪我吗? 阴谋诡计,算计人心,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嘛,做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不过是几句话,就在皇后身边埋下了一颗钉子,看来我也很擅长这些事情呢。 有什么办法呢? 那些辛苦的坚持不仅换不来任何收获,反而让她被束缚住了手脚,处处受制,这样下去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怎么翻案,怎么报仇? 该被千刀万剐的人一个个都好好的活在世上,她心有不甘啊! 既然做了选择,那就绝不后悔。 “做的好,做的非常好,果然没有了韩言溪,杜大人才有个样子。” 楚郁依然是那副嚣张至极的打扮,丝毫不在意他出现的地方是守卫森严的皇宫。 杜小舟对于楚郁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楚先生是爱好躲在暗处日日偷窥?” “不过看些有意思的东西罢了。” 楚郁对于这个韩言溪一手养大的小女孩产生了一种探究的兴趣,看来这个小姑娘骨子里就不是个善茬,不过挺会装乖巧。 “看完了,可以滚了。” 杜小舟现在颇有一种豁出去的心态。 “有意思,有意思,我现在可是越来越好奇,你接下来会怎么做了。” 楚郁心中对主上的敬佩又添一层,对于这个小女孩主上的预言可是精准非常啊,真是期待接下来她会出些什么招数。 ------------ 第三十章 兴风 “高丽国派使节入京,这事儿我知道啊?” 杜小舟有些不明白掌管御膳房的刘尚食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目的。 各司职都是宫女与太监共治,这位刘尚食据说是名厨后人,因为家人死于意外,才被征招入宫,平日里为人颇好,杜小舟与她也有几分交情。 “大人,这高丽国虽说名义上是咱们的属国,却已经多年未派使节入京了,据说此次入京的还有高丽王的爱女明姬公主。宫里是怎么个状况,大人您也清楚,别的咱们可以照搬旧例,就是这回招待高丽使节的宴会该如何准备实在是无例可循啊。” 刘尚食与御膳总管都颇为苦恼,皇后娘娘管理宫务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手,此刻高丽公主入京,按制除了国宴外还有小宴,国宴尚且好办,可如何办好这场小宴却是个问题。 二人商量了一下,只好来找勉强算个文化人的杜小舟来讨个主意了。 “皇后娘娘没管这事儿?” 杜小舟忽然意识到最近这些日子皇后娘娘的存在感未免太弱了些。 “娘娘说是身子不适,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沈宫正。” 刘尚食满脸堆笑地回答。 “这样啊,那等我参详之后再列个单子出来,回头让青儿给您送去。” 一听说是沈碧华负责此事,原本打算敷衍两句的杜小舟随即改了主意。 “那有劳您。” 刘尚食放下手中的水晶百花糕千恩万谢地走了。 “姐姐,高丽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青儿看着埋头翻查资料的杜小舟好奇地问。 其实在刘尚食进门之前,杜小舟已经在做高丽国情的简抄准备交给皇帝了。 最近东南倭国动作频频,据说高丽已经连丢了几城,弹丸之地毕竟不比天朝上国,几座城池也已经占了大半国土。 “高丽嘛,据说他们国家的人都很爱吃泡菜,他们认为泡菜是最好吃的食物。” 杜小舟一边回答青儿,另一边笔下如飞。 “那他们也太可怜了,一辈子只能跟泡菜作伴,应该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天朝上国的美食才对。” 青儿顿时陷入了对一辈子只能吃泡菜的高丽人的无限同情之中。 “青儿,你真是聪明!” 听到青儿的话,杜小舟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 “姑姑啊,要么您等会再来,陛下此时正在打坐,不能被人打扰啊。” 小喜子一看到杜小舟出现就知道事情要不妙。 杜小舟原本是想把自己的主意告诉刘宋,心里也就没想太多,却被小喜子支支吾吾的态度引来了好奇之心:“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 “是啊,您等会过来,等会再来。” 小喜子话音刚落,却发现杜小舟趁他不注意直接走到了经舍门口,因为是修炼之地,自然没有平日宫殿大门那样庄重严肃,也让杜小舟很轻易地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陛下这屏风画得极为传神,不知道可否赐给奴家?” 一个温柔和煦如春风的女声道。 “既然喜欢,拿去便是。不过朕这画可不是什么名家大作,被人看见可是要贻笑大方的。” 刘宋的声音听起来心情甚好。 若是以前遇到这种情景,杜小舟定会悄悄地离开,再找个地方暗自伤神,说不定还会留下几滴伤心泪。 可是此时此刻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立即把刘宋从那个诡异的女人身边拉开。 心里的想法直接导致了身体的动作,杜小舟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踹开了紧闭的大门。 明处有站在一旁的喜公公,暗处有一众保护陛下的暗卫统统被杜大人这一脚惊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还有个今天刚上岗的小年轻估计轻功不大牢靠差点从房顶上摔了下来,这是那个一向说话轻声细语看起来极有气质极淑女的杜大人吗? 隐藏的可真够深的! 刘宋今日穿了件青灰色的道袍,头戴白玉冠,俊朗的眉目被衬得颇有几分清华贵气,与一旁身着鹅黄色撒花烟罗衫下配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的夏婴看起来极为合衬,仿若一副工笔细描的人物图,极和谐,也极美好。 杜小舟倒像是破坏美好的罪魁祸首了。 看到杜小舟如此彪悍地觐见方式,刘宋倒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肃着一张面孔道:“让你做的摘抄都做好了?” 杜小舟看着一旁的夏婴就觉得是个天大的危险,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个女人赶紧打发走才行。 上次明明钦天监已经算了她与太皇太后八字不合不能入宫,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奴婢有急事要禀告皇上。” 杜小舟心里掂量着邦交无小事,自己也没说错嘛。 “那婴儿先告退了。” 夏婴极有分寸的告退,举手投足的动作看起来是一种行云流水的悦目,和杜小舟刚刚彪悍的觐见方式形成鲜明的对比。 “说吧,什么急事儿。” 刘宋的嘴角偷偷抿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这是吃醋了吧?肯定是的! 胡离那个臭小子,想跟我争!不仅没门,窗户都没有! “陛下,准备迎夏小姐入宫吗?” 杜小舟心里着急,也顾不上迂回曲折的君前应对了。 “怎么,你很关心这事儿?” 刘宋心情极好地问道。 “就当是我关心好了。” 杜小舟想起那个见鬼的天玄会,就极度烦躁。 “不打算。” 刘宋回答地很干脆。 “那陛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感觉不对劲儿?” 许是关心则乱,杜小舟根本没有发现刘宋今天一直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早已经逾越了她应有的身份。 “没有,什么都没有,放心吧。” 刘宋起身,从暗阁里拿出一个玉色的小盒:“这个给你。” “什么啊?” 杜小舟有些迷茫,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这是碧蜍,你最近辛苦了,拿这个补补身子吧。” 刘宋尽量随意地说。 “拿这个?” 杜小舟自然知道碧蟾这东西的价值,万金难求的东西这样随手赏人真的好吗陛下,不是禁止奢靡浪费吗? “给你就拿着,这是圣旨。” 刘宋发现当皇帝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杜小舟每次听到这话就老实的闭嘴了。 “来这到底有什么事儿?” 刘宋自然不会认为杜小舟是专门跑来捣乱的。 “对了!差点忘了!” 杜小舟一拍脑袋:“是为了招待高丽公主的宫廷小宴。” “嗯,你这个主意不错,就吩咐他们这么办吧。没想到啊,朕的司籍女官颇有张苏之才?” 听了杜小舟的叙述,刘宋不禁露出赞赏的目光。 “那当然了。” 杜小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做好一件事情就喜欢在刘宋面前得瑟一下的状态。 “嗯,下去吧。” 刘宋挥挥手,吩咐杜小舟下去,心里很怕自己再也忍不住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陛下,不好了。” 小喜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儿?” 刘宋皱起眉头问。 “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把夏小姐给打了!” 小喜子顺了半天气,终于说完了一句话。 “这个蠢女人,朕要被她给害死!” 刘宋父子两代君王最为无奈的怕就是这陈氏外戚的智商问题了。 ------------------------------------------------------------------------------------------ 感谢各位支持! ------------ 第三十一章 陷害 现场一片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不过嚎得正欢的却是凶手,反而是受伤人顶着脸上一道还在流血的伤口,安静地跪在地上。 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细,杜小舟都要开始欣赏这个女人了。 刘宋的眉头自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没有松开过,原本他应付夏婴是为了麻痹夏氏父子,按照他原来的想法,事情拖个一年半载应该也到了该对夏家动手的时候,可是现在,夏家女儿在宫中被伤了脸总是事实,他若是没有个交代,实在是说不过去。 若是夏婴入宫,便更不能动陈蕙,恐怕陈菁还要一道进宫,还有许多家族的女儿怕是都要跟着进宫。 在他不知道明月还活着的时候,这些事情并无不可,身为一位帝皇,这也算是职责之一。 可是现在明月不仅活着,而且就活在他身边,他怎能如此做? 这件事情,真的是有些麻烦啊! “沈宫正,还是先扶皇后娘娘回去吧。” 杜小舟实在被吵得头疼,看到一旁的沈碧华急忙说道。 “这?” 沈碧华迟疑着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并无不悦,似乎默许了杜小舟的话,于是才去扶一旁跪地大哭的陈蕙。 杜小舟看着形状疯癫的陈蕙,全无一丝皇后的仪态,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疑惑,陈蕙是什么样的女人,怎么当众做出这般诡异的形状来? 装作上前帮忙时,杜小舟有意在沈碧华的手背上拍了一下:“沈宫正,娘娘这样子似是有些不妥,回去一定要请太医瞧瞧才好。” 不知道为何,说出这句话之后杜小舟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如临深渊的不安来。 “是,杜大人吩咐的是。” 沈碧华心里也觉得怪异,皇后娘娘原本今天心情甚好,只是遇到夏家那位小姐之后,忽然就状若疯妇又哭又笑,还从头上拔下金钗,直接滑花了夏小姐的脸,动作快的让周围众人根本都来不及阻止。 那边,刘宋也已经扶起跪在地上的夏婴温言安慰着。 “我们既然有桃花醉,自然还会有别的东西。” 杜小舟脑海里忽然想起的就是楚郁说过的这句话。 “小舟,你先回去吧。” 刘宋觉得如此混乱的地方杜小舟还是不要多待的好。 “是。” 杜小舟正俯身行礼时,刚一抬头却见到半张脸都鲜血淋漓的夏婴冲着杜小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杜小舟回到房间时,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姐姐,外面都在传皇后娘娘把夏大小姐给打了,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青儿看到杜小舟回来急忙问。 哪里是打了这么简单,根本就是要毁容啊。 “别那么多事儿,私底下和那些太监宫女们传八卦。” 杜小舟拿起桌上的随手拿起桌上的荷叶杯喝了口茶。 一口茶刚下肚,杜小舟就感觉不大对劲:“青儿,这茶里....这茶里......." 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杜小舟第一眼看见身着绣金蟒袍的陈保领着一群厂卫站在她面前,脸上露出的是一种晦暗莫名的神色。 “杜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陈保尖细的声音让杜小舟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意思?” 杜小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不远处,是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没有呼吸的青儿。 “皇后娘娘的宫殿里查出了写有生辰八字的人偶,根据交待,是杜大人心怀怨恨指使你的宫女青儿买通皇后娘娘寝殿里的宫人把人偶放到了娘娘的床下。娘娘才会凤体维和做出今日癫狂之事。原本咱们都是不信的,杜大人可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怎么会做这些阴暗的伎俩。原本是想请杜大人去说个清楚,哪里知道就看到这一幕了呢?杜大人毕竟是读书人,又是这样一个娇柔的美人,这些活计那能亲自动手呢?” 陈保一脸惋惜地看着杜小舟。 “来人,把她带走!” 陈保一挥手,一群凶神恶煞的厂卫就直接走过来准备架走杜小舟。 “让开!我自己走!” 杜小舟尽量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清明些,陈保明显是有被而来,跟他废话实属不智。 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谁可以救她? 阿爹,当年的您是否也这么绝望过? 该死的,她一直都被楚郁的那句话引错了方向,一直以为他们是要对阿宋动手,哪里知道他们这次的目标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巫蛊案再牵扯上谋杀罪,真是够死十次的了,杜小舟啊,杜小舟,枉你自负聪明,对方不过略施小计,就直接打得你万劫不复,你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面目。 “放开,我自己会走。” 杜小舟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青儿,紧紧地咬住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青儿,对不起,还是姐姐连累了你! 来生若是再遇到我,一定要远远避开。 “行,知道您又气性。美人嘛,有脾气都是应该的。但愿您到了大牢里之后,骨头还能这么硬!” 陈保看着杜小舟恶狠狠地说。 “陛下,到是给个明白话啊!” 听完陈保的回报,端坐首位的太皇太后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向已经沉默了许久的刘宋道。 很明显,这是一场有阴谋,每一步都是恰到好处的计算,恰到好处的破绽,却让人根本无可奈何。 “这件事,朕自有主张,就不劳皇祖母操心了!” 刘宋黑着脸回了一句。 他站起身,衣袖一甩,周身生出一股无形的威压:“陈保,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朕就要了你脑袋!” 君王之威,如日凌空。 陈保不由得脊背生汗,瑟瑟发抖,连声道:“奴才遵旨,奴才遵旨......" 这是即位几年一向被人暗地里说成很不像皇帝样的天子第一次在人前露出君王之威,那些韬光养晦的权谋之道此刻被他统统抛弃,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保住我的女人,不让她有任何闪失。 绝对不能再重复十一年前的错误! ------------ 第三十二章 奈罗香 黑暗的大牢里,杜小舟席地而坐。 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她从小就是极其散漫的性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所有大家闺秀应有的东西从来都是学一半丢一半,学完了一点就因为怕辛苦扔到一边,一直都过的很不像样子。 之所以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因为别人告诉她,这个样子是不能做阿宋的妻子的,不能和阿宋在一起,对于那个年幼的小女孩来说到底是一场多么深重的灾难呢? 再后来,就有了那个仪态优雅,端正得体的江明月,足以匹配太子的江明月。 如果当初不是她没有改变,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丫头,是不是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大人,大人?” 沈碧华披着黑色的斗篷在天牢门口悄悄地喊道。 “你怎么来了?” 第一个来看她的人居然是沈碧华,这实在是杜小舟没有想到的事情。 “我是托了别人的门路进来的,陈保不知道,大人放心吧。” 沈碧华一脸急色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 “大人,这是从指认青儿的小宫人指甲缝里发现的。” 沈碧华递来一个纸包。 杜小舟透过牢门的缝隙,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居然是这个东西?” 杜小舟既然跟着韩言溪生活了十一年,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大人您认识?” 沈碧华不知道今天自己这一把到底赌的对不对,可是她却宁愿赌上一把,因为这是她唯一还能做人的希望。 奈罗香,产自倭国,是提取奈罗山上一种极其罕有的纳罗花制成,这个东西单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普通的香料差不多,特殊的地方就是作为一种失传已久傀儡术的药引,必要撒在施术者身上。 这是黑暗中透来的第一道曙光。 如果有人要施展这种傀儡术,必然是要跟被施术人近距离接触,才会留下奈罗香。 皇后的癫狂失态,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系呢? “碧华,现在我把我的命都交给你了。我需要你去做件事情,要冒很大的风险。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杜小舟看了看周围,悄声说。 “大人请吩咐。” 沈碧华没有犹豫,坚定地回答。 “你看着我写的字,然后把这三个字还有你手里的东西去交给陛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杜小舟一笔一划地沈碧华手里写下三个字,沈碧华又在杜小舟的手心里写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冲杜小舟点点头:“大人保重。” 杜小舟一直看着沈碧华带上斗篷消失在黑暗里才回过头,重新坐到了到处都是乱草灰尘的地上。 她想起夏婴那个诡异的笑容,还有神出鬼没的楚郁,楚郁背后似乎还有别人,如今又与倭国扯上了关系。 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呢? 连师父那样的高人都应付不来,让楚郁那种狂傲之辈甘心为之驱使的人,到底会是谁? 刘宋正一筹莫展地坐在桌前,手里虽然拿着书,却找不到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却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查到,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个案子的疑点重重,却就是查不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太皇太后那边,夏家父子那边都在等着要个交待,他就算暂时可以压一压,可是终有压不住的时候,如此下去,明月该怎么办呢? “陛下,皇后娘娘宫中的沈宫正求见。” 小喜子也是一筹莫展,最可气的就是如此,明明知道事实是如何,却一点证据都找不到,简直就像是在直接向你挑衅,可是你却无可奈何。 忽然疯癫的皇后,被划花了脸的夏大小姐,谁知道闹来闹去居然就闹到了杜小舟那里,小宫人当场死亡,接着就是杜小舟被发现要杀青儿灭口,没一步都计算的太精准了。 “沈宫正,不好好伺候皇后,来见朕做什么? 刘宋不耐烦地说。 "好像是有一味药,太过刚猛,太医不敢乱用,所以沈宫正来请示陛下。” 小喜子对于沈碧华的事儿自然知道的清楚,对于这个女人心里总有几分同情之意。 “让她进来吧。” 刘宋也想知道皇后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奴婢拜见陛下。” 一套繁复的宫礼之后,沈碧华握紧了手中的东西。 “什么药材药性刚猛不能给皇后用?” 刘宋坐在上首问道。 沈碧华听到刘宋的问话拿出手中的纸包:“就是这样东西。据说,是叫奈罗香。” 刘宋这时候才听出问题所在,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喜子:“呈上来。” “主子,这些东西还是让奴才看吧。” 小喜子在一旁劝道,陛下这是急了,哪有主子爷会亲自碰这些东西的。 “嗯,去好好查一查这个东西的来历。” 刘宋转眼又看向沈碧华:“这样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沈碧华虽说以前也见过皇帝,却是第一次与皇帝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再加上此行所冒的风险甚大,心里一直都在紧张,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颤巍巍地:“从那个小宫人的指甲缝里。” “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交给朕?” 刘宋第一次认真的审视着一个小小宫正。 窗外已经是月上中天,微风吹过树梢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沈碧华此刻的心情就如摇摆不定的树枝一般,她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可是此时此刻她既然已经身在这里,就只能继续下去。 “是杜大人让奴婢来的。” 沈碧华低着头回答说。 “小舟?” 刘宋心里疑惑,明月什么时候跟皇后身边的人扯上关系了? “这个东西的名字也是杜大人告诉奴婢的。” 沈碧华小心翼翼地看了刘宋一眼。 “你做的很好,这件事情朕知道了。先回去吧,该用的药还要用,好好伺候皇后,尽到自己的本分。” 刘宋想了想对小喜子说:“送沈宫正回去吧。” “沈宫正,请!” 小喜子会意。 ------------ 第三十三章 秘密 夏婴睁开眼睛,伸出素白的手指,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满意地笑了。 刘宋,你的死期不远了! 夏婴应该是樱美子重来没想过这世上居然真的有重生这种事情。 前世,她是倭国女王,在国家被刘宋灭了之后,无颜面对先祖火烧王宫自裁谢罪,却没有想到自己醒来之后却忽然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候她还是最受王室宠爱的小公主,无忧无虑。 还有一个神秘人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如果想报仇保住自己的国家,就要跟他合作。 她按照那人的吩咐,向老国师学习神秘的术法,又以外出游历的名义来到中土成为了天玄会的圣女,了解这个强大王朝的历史文化先进的技术,她努力地学习着一切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会有什么作用,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听那个人的话才能保住自己的国家。 那人告诉她因为自己的命格奇诡,可以施行渡魂之术,用当朝阁老的孙女夏婴的身份接近刘宋,在他羽翼未成之前就乱了这个国家,她不仅可以保住自己的国,甚至可以让倭国成为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 这实在是个天大的诱惑,哪怕那人告诉她如果失败她就要魂魄消散,樱美子还是很干脆地答应了。 于是她就成了今天的夏婴。 她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一切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此时的刘宋完全没有后来传说中那般性喜渔色,对待她看似亲近实则防备,身边更有个碍手碍脚的女官杜小舟,逼得她要出此下策。 容貌如何不要紧,有没有皇帝的宠爱也不要紧,只要她能够顺利的进宫做上皇贵妃的位置,接下来的计划就容易得很了。 刘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小喜子把调查结果禀告皇帝之后,刘宋高坐堂上久久没有回话。 “陛下,这奈罗香是倭国施行傀儡术的一个引子,小宫人身上已经找到了下针的痕迹,皇后娘娘那里沈宫正也检查过,证实在脖子后面也有一个针孔。” 小喜子不知道这个发现算不得上突破。 “可是却不能证明此事与小舟无关,甚至可能还会给她加上一条倭国奸细的罪名。” 刘宋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极力想从这唯一一条线索里找到办法。 “这倒也是。” 小喜子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为了照顾主子爷的情绪却没有说出来。 “小宫人的背景调查过了吗?” 刘宋又问。 “已经调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幼年双亲病故,然后被人贩子拐卖后来采选的时候进了宫,因为为人老实肯干,在皇后娘娘的寝殿里服侍,是已经过了几回眼的。” 小喜子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回道。 墙角的博山炉里散发出一阵沁人的清香,刘宋的思绪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喜子,去查一查皇后这些日子有没有请过太医行针灸,还有那个小宫人是不是也生过病。还有,多派些人手,好好地盯着夏婴有什么动静。” 刘宋提起笔在案几上的奏章里写了几笔,又叫住正要出门的小喜子:“派人看着,别让那些畜生碰她一根头发。” 小喜子自然明白这个她指的到底是谁。 夏府 夏瑞在父亲的书房里已经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个圈子,可是父亲却一直闭着眼睛悠闲地躺在藤椅上假寐。 “爹,您老到是说句话啊?您孙女可是要做皇贵妃的人,如今被毁容了,还怎么的配皇家?” 外面传说夏瑞是夏儒贞的军师,可是事实这个儿子的道行比起父亲却还是差得很远。 夏儒贞心中常叹一声,他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陛下却一日比日成熟,现在是潜龙勿用,可是过不了多久就是飞龙在天了。 到时候,谁还能撑得起这个家族? 一生宦海沉浮之人,最难的不是在权力的顶端呼风唤雨,而是求得一个善终,晚节得保。 “行了,急什么,陛下自然是要给咱们一个交待的。” 夏儒贞心里其实也觉得怪异,自家的孙女从小一向捧在手心,视若珍宝,完全是个天真不知事的性子,若不是因为儿子坚持,他是想把孙女嫁给胡离的。 原本他知道孙女自小对胡离的心思,却没有想到找这个孩子来问话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十分坚定的要入宫,弄得他也没了办法。 钦天监测出她与太皇太后的八字不合,不能入宫时,夏儒贞刚想旧事重提,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还不死心又进了皇宫,还出了这样的祸事。 终日里在阴谋里打滚的老人,从这件事情里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怎么交待,那是他御前的人,自然是要护着的。爹,陛下是什么心思,大家不都明白的很嘛,说不定这件事情背后的主使就是他,不过拉个无关紧要的女官出出来顶罪罢了。” 夏瑞在父亲面前一向是少有顾忌。 “混账,陛下岂是你可以随意诽谤的!” 夏儒贞一口气上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爹,您老别动气,别动气。我这不是心疼闺女吗?” 见父亲动了真气,夏瑞的态度倒是软了下来。 “你早晚有一天,就要死在你这个性子上!” 夏儒贞指着儿子,忍不住一声叹息。 “行了老爹,儿子还不都是为了您老不平。活儿都是您干,骂也是您挨,这个朝廷到底是什么底子,就是观世音菩萨来,也得落得一身骂名。” 夏瑞说完自己都被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给弄笑了。 “暂时先不用妄动,想着如何给婴儿治伤才是正理。你手下不是能人异士多吗,这回可以派得上用场了。” 夏儒贞的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也许他们该找的是另外一种能人。 “这个倒也奇怪,我去宫里找太医问过,太医说婴儿的伤看着吓人,现在恢复的却很快,若是治理得当,可能不会留疤。” 夏瑞对于女儿一向宠爱,消息打探得自然勤快。 “这样,明儿让她娘去宫里拜见太后,顺便看看女儿。” 夏儒贞心里有了计较。 ------------------------------------------------------------------------------ 感谢大家的支持! ------------ 第三十四章 险棋 所谓守卫森严的大牢,也不过如此嘛? 送走了沈碧华,杜小舟很快又迎来一位新的客人。 “陈公公,您老这是?” 陈松是这个朝廷里最奇怪的存在,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他是让内阁几位阁老都要客客气气的人物,夏瑞的气焰何其嚣张,见到他却是恭恭敬敬地不敢有一丝怠慢,更不用说满宫上下的太监宫女都是老祖宗,老祖宗的叫着。 这样一个人物,对杜小舟的态度却是出奇的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照顾。 就算是这样,此事出现在这里的陈松却让杜小舟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身穿杭绸素面夹袍的老人头发用木簪简单地束起,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老者,脸上习惯性地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见了杜小舟与以往的每一次见面都没有什么不同。 “杜大人还好,没有不知事儿的为难吧。” 这个开场白,还真是让杜小舟有些无言以对,蹲大牢怎么说都不是件好事,可是她除了被关着之外还真没什么人为难。 “瞧我这老糊涂了,小舟莫要见怪。” 陈松笑笑,看了看四周,找了处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小舟一定奇怪,我此行的目的?” 杜小舟点点头:“的确,陈公公您不像是个喜欢揽事儿的人。” 昏暗的牢房里,只有从牢门外的小窗里透出一点细微的光线,四壁空空,周围散发出一股陈腐的味道,有多少人死在这个地方,估计没人计算过,有多少人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就更没有人关心了。 “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虽然我是个半残之身,可是生平最敬的就是真正的读书人。小舟你这样好的学问,何必埋没于朝廷争斗之中,不如趁这个机会就此离开。做一些该做的事情,让天上看着你的亲人们也会心安。” 陈松的眼神无比真诚,语气也是格外地诚恳像是一位忠厚长者在给一位晚辈做最中肯的建议。 “陈公公,小舟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得去?” 杜小舟当然不是为了陈松的建议而心动,不过是想探探陈松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这个简单,要是你答应的话,弄个假死还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陈松见杜小舟似有所动才继续说。 “陈公公为什么要帮我?” 杜小舟满眼疑惑地问。 “这,小舟就不必多问了,陛下为了你的这件案子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跟太皇太后还有夏阁老那里闹得都很不愉快。杜大人可不要忘了,先帝的皇子可不止陛下一位,其中德才兼备者更是多不胜数啊。杜大人博览群书,难道就没听过前朝废帝的事?” 陈松站起身,慢悠悠地向外走着。 很可惜,走到牢门口的时候还是没有听到杜小舟说话。 “杜大人,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陈松转过身看着杜小舟,脸上没有了刚刚的亲切笑容反而有一种急切的狰狞感。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沉默。 陈松走后许久,杜小舟一陷入了沉思之中。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软的不行,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来硬的? 大牢实在不是个能住的舒服的地方,一阵阴风吹来,杜小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原本的身体底子就弱,平日里好好养着还会时不时的病一场,现在这种环境全凭一股心气支撑着。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没那么容易再去阎王那里走一回的。 无论是谁,都休想让她认输! 东方既白,天际露出一缕阳光,给大地染上了一层漂亮的颜色,为何人们那么喜欢朝阳,无非是因为那是在黑暗里待了许久之后看到的第一个希望。 殿内点了一夜的宫灯刚刚被熄灭,刘宋闭着眼身披一件洒线绣蹙金龙的大氅正在假寐。 这一夜,他心烦意乱想了许多。甚至想到如果案子没有发现,那他就提前动手结果了夏陈两家,那样做后果可能会麻烦些,但是总比委屈了明月要好。 十一年来的隐忍,无非也就是为了能够夺回一切,手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保护自己心里在乎的人。 刘宋从来不信隐约遁隐那一套,他自小出生在群狼环饲的宫廷,太明白要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了。 有些东西是重要,可是跟明月比起来,都不再重要了。 智取也好,硬顶也罢,他都不能够再失去明月,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刘宋永远不想在经历一次。 “喜公公,陛下在吗?” 胡离看到守在殿门口的小喜子急忙上前问道。 “胡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小喜子见到胡离,又看了看殿内:“陛下一夜未眠,这才刚刚休息一会儿,要不您等会再来。” “能否通报陛下,关于杜大人的案子,下官有新的发现。” 胡离心中虽急,语气还是非常的客气。 “那请您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陛下。” 小喜子听胡离如此说,自然不敢再耽误。 “有劳了。” 胡离一躬身行了个半礼。 “是谁来了?什么事?” 刘宋听到动静并没有改变姿势,还是闭着眼睛问道。 “回主子,是胡大人来了,说是对杜大人的案子有所发现。” 小喜子原本正犹豫着要不要吵醒陛下,听到刘宋问话赶紧回答道。 “赶紧让他进来。” 刘宋听到小喜子的话迅速睁开眼吩咐小喜子。 “臣胡离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离身上还穿着翰林学士的官服,此刻来见刘宋其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不必多礼了,说说你的发现吧。” 刘宋挥手示意胡离免礼。 “是,陛下。” 胡离恭敬地起身站定,调整好紊乱的呼吸才开始说话:“据陛下的吩咐,调查过了为皇后娘娘看诊的太医发现有一位祖籍浙东的张太医有些问题。那张太医擅长的是妇人调理,医术高明,为人很低调。小宫人们私下找他也不会像其他太医那样拒绝。而且这位张太医不仅跟皇后娘娘看过病,还在夏大小姐第一次落水的时候奉太后娘娘之命帮她调理过身子。" "第一次,皇后就有些奇怪了啊,那个时候夏婴却并没有见过张太医。” 刘宋听了胡离的奏报,很快想到了一个疑点。 “臣斗胆,还请陛下恕罪。” 胡离知道这一回怕是要把韩言溪扯出来了。 “别磨叽,有话就说。” 胡离今日的礼数周全让刘宋有些不耐烦。 “小舟当年被一位世外高人所救,这件事情陛下是知道的了。这位高人懂些术法,告诉臣夏小姐落水那一次皇后娘娘其实是被惑心术所迷,这种术法虽然厉害,但是效果却短,与后来的傀儡术是有所不同的。而且臣已经调查过,在夏大小姐进宫所带的物品清单里,却有奈罗香。” 胡离知道迷楼的存在实则是朝廷的一块心病,只希望陛下看在明月的份上不要再为难韩师父。 “不够,这些证据只能作为辅证,不能直接证明小舟的清白。” 刘宋略微思索了一下:“看来,只能走一步险棋了。” ------------ 第三十五章 入局 陈保迈着悠闲的步子,心里想着刚刚收到东西,心情大好。 断了子孙根,照样可以玩美人,搂金银。 这朝廷里,那些大人们斗来斗去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这些。 “陈言,马上进去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陈保一笑带得脸上的肥肉一阵颤动。 应声而出的小太监低着头手里提着食盒,声音平和而沉稳,只看到一头乌丝规整地梳在帽子下:“明白,干爹。” “嗯,你是个懂事的,办成了这件事以后有你好处。” 陈保赞赏地看了名叫陈言的小太监一眼,在朝廷里办事,自然要分得清楚什么人是拿来玩儿的,什么人是拿来用的。 今天,也是他对这个一向干练的干儿子的一次考验,若是成功,自然要有更多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那丫头身份不同,又鬼的狠,你可要小心着别着了她的道。” 陈松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做得干脆些!” “是。” 陈言依然没有抬头,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瓷瓶,素白的瓷瓶拿在他手里竟然显得黯淡起来。 杜小舟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只觉得还是很冷。 她的心里没来由的生起一种不安,似乎一切的结果就在今天了。 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就是沉重的牢门被打开。 “杜大人,吃饭了。” 小太监低着头,手里提着一个朱漆食盒。 “你是?” 杜小舟握紧的左拳藏进袖中,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 “以前给大人送饭的兄弟病了,小的今天是来顶班的。” 光线昏暗的牢房里,小太监白得过分的皮肤格外醒目,仿若鬼魅。 “知道了,你放在那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杜小舟此刻心跳的飞快,她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饭总是要的吃的,大人此刻更该保重身体才是。” 小太监稍微走近了几步,依然没有抬起头,只是把食盒放到了杜小舟的脚边。 “我说了吃不下,你没听到。” 杜小舟的声音下意识高了几分。 “大人何不看看今天的菜色再说话,今日可是有四喜丸子,地三鲜,红烧蹄?,都是些好菜。” 小太监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食盒:“当然了,这些菜色太腻,大人可能不喜欢,不过这道白玉糕却是很不错的,大人不如尝尝。” 顺着小太监所指的方向,杜小舟看到一块饰有勾云纹饰的玉?。 这样东西,她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冲小太监一点头,杜小舟接着说: “什么白玉糕黑玉糕,我说了现在不想吃,你这小太监好生奇怪!你管我什么时候吃!” 杜小舟看了眼牢门,有意识的把声音提高。 “既然如此,那就小人就得罪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杜小舟的嘴里就不知被灌进了什么,连挣扎都没来得挣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杜小舟畏罪自杀的消息传出后,皇帝怒气冲冲地摔烂了价值连城的白瓷攒心瓶,水晶城门楼笔架,指着身边的亲信太监小喜子说:“那些人,还有拿一个把朕当做这个天下的主子!朕的人,他们想陷害就陷害,想弄死就弄死,是不是有一天也想着这么弄死朕!” 小喜子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陛下,慎言,慎言那!陛下乃是这天下的主子,谁胆敢不把您放在眼里那是要受到天谴的!” “滚,都给朕滚出去!” 皇帝的怒火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这下连小喜子都被赶了出来。 “公公,陛下这?” 守值的太监,刚要来请示传膳的宫女都围了上来。 “干什么这是,还有没有规矩了!” 小喜子平常虽然是个老好人,真拿起架子来还是挺能唬住人的。 “是。” 一众人赶忙低头请罪。 “陛下真的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太皇太后听到宫人的回报,脸上露出一种难掩的得意。 一旁的陈菁却是暗暗摇头,系统君最近有些奇怪,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讨好太皇太后,真的能让她在这个宫廷里顺遂的生活吗? “菁儿,那个碍眼没了,以后正是你使力的时候,皇贵妃的位置是不可能了,你毕竟是个庶女,四妃的位置肯定还是有你一个的。你不要辜负了姑祖母的一番苦心,别跟你那个不争气的姐姐一样,烂泥扶不上墙的。一定要把陛下的心牢牢地抓住,知不知道!” 太皇太后拉着陈菁笑得极开怀。 “是。” 不知道为何,陈菁此刻心中却生起一种难言的不安来。 “死了吗?” 夏婴的脸上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 “是。奴才的干儿子动的手,您尽管放心便是,处理的都是干干净净,保准找不到一点痕迹。” 陈保看着夏婴仿佛就看到自己无限美好的未来,老东西在他头上压了那么久,也是该滚蛋的时候了。 “陈公公辛苦了。这样东西,算是一点小小心意吧。” 夏婴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木制的小盒。 “大小姐给的已经够多了,奴才哪里还敢再拿什么呢?” 陈保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更快的接过。 “这样东西可是很不错的,定能助陈公公尝到巫山云雨的极乐之趣,一展雄风。” 夏婴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暧昧的神色。 “那就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了。” 陈保连连称谢。 “陈公公,请出来吧。” 陈保走后,夏婴才对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喊道。 依然是布衣在身,陈松的脸上却没有往日常见的笑容而是像被乌云遮罩一般。 “大小姐这份人情,小人今日记住了。” 陈松没有想到,花费多年心血,却还是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这是应该的。以后要仰仗您老的地方还有许多。” 对于陈松,夏婴的态度甚至带上了几分恭敬。 “哪里,大小姐的智慧,只有奴才们仰仗您的份。” 陈松只有无奈地苦笑。 “不过您这精妙的布局,就用来陷害一个女官,未免有些杀鸡用牛刀。” 陈松不知为何,忽然起了攀谈之心。 “不用这么多的功夫,哪里能除得掉她呢。” 夏婴心情大好的倚窗远望,这片大好江山,很快就是她的天下了! “哦,那不妨请夏大小姐说说,到底是怎样花得功夫吧?” 皇帝的声音出现的不早不晚,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 第三十六章 惊险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夏婴看到眼前这阵仗不由得呆住了。 “哼,你说呢?刚才你的话,朕与太皇太后,夏阁老可是都听得很清楚。” 刘宋身穿一件织金绣的云纹龙袍,袍子上的龙威风凛凛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衣而出吞云吐雾。 夏儒贞知道不能小看这个皇帝,此刻防备着他会何时出招,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已经隐忍了十一年的皇帝会在此时此刻,放弃了所有的隐忍,用一种完全豁出去的态度就为了身边的一个女官?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连声请罪。 “陛下,这件事无论是谁,胆敢在宫廷行巫蛊之事谋害皇后,陷害御前的人,简直是罪大恶极,满门抄斩也是不为过的。” 太皇太后知道今日是着了孙子的道,不过要是能趁机扳倒夏家,那以后就是她陈氏一族的天下了,什么皇后贵妃的,哪里还用放在眼里。 “你们演来演去真是好生有趣,装得人模狗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明明都想弄死对方,还偏要装出一幅亲密无间的蠢样。狗皇帝,你的周围都是这些人,江山早晚要让给别人坐。”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画皮自然也该被撕下来。 平日里看着温柔美丽的夏婴,此刻更像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 听到这话,刘宋不怒反笑:“这天下不该我坐,那该谁做?” 眼睛还有意瞟了眼跪在地上的夏儒贞。 “哼!” 听到刘宋有意识的下套,樱美子自然不会再次上当。 她依靠渡魂法术占据了夏婴的身体,唯一可以施展的便是惑心术,对于武技这个身体根本就一窍不通。 原本希望能够以惑心术迷惑皇帝,却万没有想到这个法术对刘宋根本不起作用。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费力安排,暴露行迹? 那人知道她如此不济,又怎会饶她。 事到如今,也只能是拼了! “陛下,今日若是我死在这里,陛下定会后悔的。” 樱美子妩媚一笑,左拳做出了一个攻击的动作,像是要飞身而起,却被一旁沉默许久的陈松擒住,一众人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樱美子已经被锁住了喉咙。 到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这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陈松! “呃,你.....” 原本一脸得意的樱美子却忽然口吐鲜血,顷刻间眼白上翻,顷刻毙命。 可是那锁在她喉咙上的手却丝毫未动。 “小喜子,把这里好好处理一下。” 刘宋吩咐这一旁站了许久却被众人莫名忽略的小喜子说。 “夏大小姐是突发急病,药石无效,这件事情,大家都改明白吧。” 刘宋似是不经意地一句话,就了给这件事一个定论。 竟然是这样结束了吗? 夏儒贞在刘宋走后许久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比刚才更加不安了。 “陛下,属下办事不利,请责罚!” 依然是白的诡异的皮肤和永远不会抬起的头,暗卫统领彦一规规整整地跪在地上行了一套大礼之后态度极诚恳的像自家主上请罪。 一丝不苟的态度看得一旁的喜公公直是撇嘴,这个彦木头真是规矩的化身啊,一板一眼地就是看得人都胃疼。 “此事不怨你,那女子来历诡异,又通晓异术,能有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 刘宋不在意地说。 他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明月脱罪,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能这样结束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似乎,有一些太容易了? “小喜子,去传召京畿各处加强戒备,多派些人手,暗地里多注意些!” 刘宋的脑海里忽然想起那个妩媚的笑容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会后悔的? 他为什么会后悔? 鲜血,到处都是鲜血。 毫不留情的砍杀,手中的长刀砍向手无寸铁的平民,时不时就会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说是人间炼狱也莫过于此了。 街边面摊的小贩,还有几个吃面的行脚商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直接砍死,有一个人手里还拿着筷子。 路边卖胭脂的姑娘瑟瑟发抖地躲在摊位后面的一个箩筐里,浑身上下布满了伤口。 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见人就砍,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到处都是一片凄惨的哀嚎。 寻街的捕快势单力薄,手里不过一把钝刀,却一个人对付一群人,身上到处都在冒血却坚持着没有倒下。 “天玄威武!圣光普照!” 黑衣人每杀一人就大喊一声,仿佛他的刀砍上的不是无辜的生命而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垃圾。 “小舟,你别去!” 胡离拉着杜小舟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亲眼目睹了这场人间惨事。 “呜呜呜!” 杜小舟的嘴巴被胡离死死的捂住,身子却在拼命的挣扎着。 为什么总是要有无辜的人死? 就因为他们是弱者,无力抵抗那些忽然出现的刀。 “那些人非同一般,个个都是绝顶高手而且训练有素,而且人还在越来越多,形势不明,不能轻举妄动啊!” 胡离的右手拦住杜小舟,左手的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已经爆出了条条青筋。 那一日杜小舟被灌了药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在宫外,身边守着的竟然是胡离。 胡离说是奉命而为,杜小舟也就信了。 今天原本是想出来打探消息,却没有想到遇见这一幕人间惨剧。 她又要做缩头乌龟吗? 为了保住这条命? 杜小舟想起青儿,那个总会甜甜地叫自己姐姐的丫头,她无法再看到有人枉死却无动于衷! 该死,有什么办法呢? 杜小舟冷静下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闹市,最繁华的地段,有小商贩,也有大商铺,临街处还有几座老字号的酒楼。 其中最知名的就是这座太白楼,最特殊的地方就是以全木制学古人遗风小楼独立,不与其他建筑相接,占了极大一片地方。 木头? 对了,就是木头! 杜小舟看向胡离,露出要几个字的口型:我有办法。 胡离见状放下手问:“什么办法?” “放火!” 杜小舟的手指着太白楼的方向说。 ------------ 第三十七章 局中 许久之后,那场映红了大半京城天空的大火一直都留在许多人的记忆里。 甚至比那场忽如其来的血腥屠杀还要印象深刻。 也有一个名字被开始被京城百姓们注意到。 “你们可是不知道,那位杜大人虽然是一介女子,却是好生的厉害。一群黑衣人去围攻,却没有人抓得住她。这一定是有神灵庇佑的星宿下凡啊!” 东城的皮匠老刘正绘声绘色地向众人描述着一个神仙拯救百姓的故事。 “说的跟真的一样,你那天不是跟你家婆家带着女儿回她姥姥家去了吗?回来的时候城防营都收拾完了,还能给你看到什么?” 老刘的邻居卖猪肉张屠户满脸不屑地说。 “我可是听我七舅老爷的表侄女的三女婿说的,他在太白楼里当跑堂的,当时杜大人可神了,烧了最上面那一层,下面却没有事儿。他跟我说的,杜大人当时就把桌子椅子什么的摆弄了,他们一群人躲在里面,黑衣人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 老刘平日里就跟张屠户不大对付,此刻自然也不能输了气势。 “不过这杜大人可是真厉害啊,谁不知道太白楼是小夏阁老的产业,连黑衣人开始都没往那边去。杜大人却说烧就烧啊。” 留着长须的钱秀才一向对这些官道上的内幕消息最为精通。 “哼,要不是烧了太白楼,那些官兵大爷们那里能来的那么快吗!” 捕快孙大柱身上还缠着绷带,在人群中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哎呀大柱子,英雄啊,真汉子,咱们可都听说了。你拿着刀就跟那些天玄会的黑衣人干上了,要不是有你,不知道又要多死几个人那。” 有细心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孙大柱只剩三根手指的左手。 “这没什么的,咱们穿上这身衣服,就是要保街坊们的安宁的。” 孙大柱原本想说那天真正厉害的一位英雄,可是想起英雄的吩咐还是忍住没提。 “杀千刀的天玄会,咱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百姓啊,谁也没惹,俺家的婆娘可是还怀着身孕那!” 卖混沌的周阿大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原本还兴致高昂的人群瞬间变得沉默,有家里人丧命的也开始忍不住抽泣。 一身墨色长衫的刘宋在人群外站了许久,听到这里终于转身离去。 小喜子冲一旁的晏一使了个眼色,二人急忙跟上。 走到一处隐秘的小巷时,刘宋才停住了脚步。 明月已经昏迷了三天,若是今天再不醒来,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那一天京城共有五处地上出现不明黑衣人的攻击,连大内皇宫都未能幸免。 最晚被注意到的,便是这处平民聚居的安宁大街。 若非明月烧了太白楼,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等到天翼卫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天玄会的人全部身亡。 还有人事不醒的明月。 刘宋第一次发现,十一年的分离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在他们之间划开了一条大大的鸿沟,彼此都不在是对险恶世间毫无所知的天真少年,都背负了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 “小喜子。” 刘宋忽然吩咐道:“从内库里再拨一笔银子吧。” 说完才推门走了进去。 杜小舟此刻正紧闭着双眼,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把脸色衬得更加苍白。 刘宋挥退了屋内诸人,一个人坐在了床前,他抬起手,慢慢地抚上杜小舟的面颊,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心爱女人。 该怎么办? 刘宋的心里是迷茫而无助的,天玄会势力庞大甚至与朝中大臣都有勾结,他就算有些力量,可是那根本是远远不够的。 明月一而再再二三的遇险,他根本就无法保住心爱之人的周全。 就像此刻,他就算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却是十分害怕的。 明月,如果就这样再一次失去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面对一切的勇气。 杜小舟睁开眼,见到胡离半躺在一张贵妃榻上,眼睛半眯着,似乎睡得正沉。 她觉得嗓子干的快要冒烟,努力地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解渴,哪里知道身子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刚稍微一动,就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小舟,快起来!” 胡离听到动静,赶忙过来扶起杜小舟:“你醒来怎么不叫我呢?” “我看你太累,没想吵你。” 杜小舟面对着胡离总有一种本能的信任感。 “你醒了就好。” 胡离把杜小舟扶回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 杜小舟接过胡离递过来的茶杯,大口大口地喝下一杯之后才感觉好了许多。 “咱们怎么会在这儿?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杜小舟放下杯子问道。 “还好,还好。” 胡离想起大夫的吩咐,只好模糊着回答。 “对了小舟,当时你在太白楼里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些黑衣人会全部倒地身亡?” 胡离想起这件事,到现在还觉得匪夷所思,杜小舟的阵法学到什么程度,再清楚不过的。 靠着阵法能够杀了天玄会的一众高手,阵法烂到惨不忍睹的杜小舟怎么可能做到。 “我?用阵法杀了天玄会的人?我?” 杜小舟满脸惊疑,她不过是摆了个最简单的阵法想拖一会儿时间,怎么可能杀得了天玄会的人呢? “难道不是你吗?” 胡离见杜小舟这种反应心中疑惑更多。 “怎么可能,师父来了才有可能,我的阵法学得那么烂。” 杜小舟说了一会话就觉得力气有些不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别多想了。那些魔鬼无论是谁杀的总归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我去找大夫来,再给你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胡离转身走了出去。 杜小舟躺在床上,鼻间时不时传来一阵幽冷的花香:“香气,就是香气!” 她忽然想起那一天就是闻到一股奇特香气之后,就完全失去知觉,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 第三十八章 风平 黑夜,易于隐藏,也方便杀人。 月黑风高杀人夜,一男一女策马疾驰,男的一身白衣,女的一身黑袍,从骑马的架势上就可以看出是两个练家子。 “飕飕”利箭划过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气,男子和女子左劈右挡才勉强抵挡住了一阵,哪里知道第二轮箭阵很快上来,箭尾处还带着燃烧的火焰。 男子见状急忙对一边的女子说道:“炼儿,我去把他们引开,你带着东西进京城去找我师妹,一定要把他们的阴谋告诉陛下。” “可是你...” 女子带着银箔打造的面具,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巴和娇艳的红唇。 “我家仕宦之家,我又有功名在身,他们即使抓到我也不好随意取我性命,你原本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若是被抓他们当场击杀都是无罪的。你水性好,去那边的深潭里躲着,我去引开他们。” 男子书生打扮,容颜美如冠玉,行止间自有一股凌云之气,一看便是出身不凡,幼承庭训的清贵之家。 箭阵的攻势还在继续,对方似是明白单兵作战远不是对手容易损兵折将,所以才只射箭,并不出人手。 见女子还在犹豫,白衣男子拍马而起:“炼儿,你是女中豪杰,一向巾帼不让须眉,东南海域黑白两道无人不服,今次何苦如此。别忘了有多少人为了那份名单枉送性命。一定要将此物送到陛下手上,惩治奸贼!这是我顾氏家传玉佩,我师妹见到此物一定会全力帮你的。就说是我顾一平要她还债了!” 男子说完便把一块通体莹润的白玉扔到了女子手里,接着便绝尘而去。 箭阵的攻势果然转向男子离开的方向,女子握紧手里的玉佩,瞅准机会飞身而起,一个猛子扎到不远处的深潭,轻盈的身姿只荡起一点细微的水花。 京城皇宫 杜小舟此刻正在跟皇帝陛下跟前第一得意的喜公公进行一场拉锯战。 “我说了,我不要人侍候,不要再派人伺候我了,喜公公!” 自从上次回宫之后,刘宋便给杜小舟赐了一个新的住处,庭院里还有一处颇为雅致的小花园。 杜小舟被小喜子缠得心烦,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抱着胳膊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哎呀我的姑姑哦,您身子骨弱,这么坐在那里可凉了,您说您这个样子,身边怎么不要个得力的人侍候着。” 小喜子心里也是为难,姑姑她老人家想着青儿,不愿意再要人伺候这个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陛下那里说不过去啊。 “我的喜公公,您怎么那么闲,不去伺候陛下来跟我磨叽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原本就是个奴才,在宫里伺候人的,干嘛非得还要找个人伺候我!” 杜小舟面上装得不耐烦,心里却也知道这是小喜子的一番好意。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只要闭上眼睛,就是青儿当时的鲜血满身的死状,到现在她却连凶手是谁还不知道。 原本闹得天翻地覆的大事,却无声无息的就这么结束了。 公布了夏婴的死讯,换来了夏家稍微收敛一点气焰,再有就是没人再敢逼着皇帝陛下选妃了。 而这却是以许多条无辜的生命换来的。 杜小舟知道,这已经是目前可以得到的最好的结果,可是自己心中却总有一种不甘,她没有埋怨谁,只是自己跟自己怄气,为什么面对这一切阴谋与杀戮自己居然毫无办法,甚至连基本的自保都没有做到。 她觉得自己真像个废物。 所以,她不愿意再连累一个青儿。 “她不愿意要,你就这么回来了?” 正在埋头批阅奏章的刘宋没有抬头,语气里却听出了十足的不悦之意。 小喜子不禁感叹,这年头当差越来越难了,主子不能得罪,主子的心头肉那是更不能得罪,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当差的。 “姑姑她老人家的心事您不是也知道吗,青儿那丫头可是让她难受呢。不就是怕....” 小喜子暗叫好险,差点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暗卫里头有能去的吗?” 刘宋拿起狼毫小笔,蘸了点朱砂,在奏折上些了一个大大准字。 陛下您以为暗卫是园子里的菜,一茬接着一茬啊! 小喜子忍不住默默吐槽了一下。 “好像没什么女的。去外面找个会点拳脚功夫的,身家底细摸清楚。” 刘宋心里也是犯愁,上次的事,青儿若是有本事的,明月又怎么会被人暗算。 可叹这不是话本小说,女高手到处都有,暗卫里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女的,可那比男人还男人的模样,放到明月身边不是立马就要露馅的。 “奴才遵旨。” 小喜子艰难地咽下原本即将要脱口而出的疑问,老老实实地开始领会精神了。 “对了,听说东林书院的顾老先生还有个孙子,是个不错的人才,你去查一查他现在在何处?” 刘宋提笔间又想到一事,顺口吩咐道。 “是,奴才去办。” 小喜子刚领会完精神,又赶紧记下。 “还有,内库藏着的关于东海的风土资料,给朕做个摘要,三日后拿过来。” 刘宋又想到一事,接着又说。 “陛下,这个,奴才有点做不来吧。” 小喜子一向认为身为一个奴才,当有奴才的自觉,主子要什么,咱们做奴才的就去做,坚决不讨价还价,这才是一个合格尽职的好奴才该有的素养。 但是陛下,奴才既是御前总管,还替您管着暗卫,实在没本事吧司籍女官的活也干了,知道您舍不得杜大人受累,可是奴才都快被您抽成陀螺了! “忘了,你不大通文史。那算了,你去把那些书调出来就行,记得一下不要拿太多,分几次拿过来。记得要把那件事办好就行,千万不要出纰漏了。” 说完之后,刘宋又开始埋首于奏章之中。 原本这些东西都是杜小舟给他整理好,做好摘要,现在他直接拿过来看还真是有些费劲,官话套话轱辘话,就是没有几句能让人一看就懂的话,才半天的功夫,刘宋已经觉得头晕眼花。 “是,奴才遵命。” 小喜子自然明白一定要办好的是哪件事。 ------------ 第三十九章 风起 人生嘛,总有许多突发情况是难以预料的,这点杜小舟自己也很有心理准备。但是,号称大内第一伶俐的喜公公千挑万选保证居然给自己找了个刺客来,对于这件事情,杜小舟的心理准备还是有些不大足。 “这位女侠,有话好说,刀剑无眼啊!” 杜小舟看着女侠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十分好奇她是怎么把这玩意带进来的? 对面的女侠有着姣好的面容,长眉入鬓,秋水为神,白玉为骨,杜小舟身为一个被劫持的肉票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可认识顾一平?” 女侠的声音与刚刚进来时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可见这位惯常伪装,应该是混江湖的。 顾一平那家伙居然惹上一位混江湖的女侠,那也不该来找杜小舟寻仇啊? 杜小舟很是疑惑,但是身为曾经在一个课堂被罚抄过的师妹,杜小舟决定还是能帮则帮:“他是东林顾家的子弟,我曾在东林书院念过书,他算是我的师兄。其实一平这个人是有点呆劲,但是为人还是很正派的,女侠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误会?” 听到杜小舟的话,女侠放下手中利刃,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古拙的玉佩:“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杜小舟看到玉佩满眼疑惑:“你是什么人?这个东西只传顾家长媳的,你不会是一平的心上人吧。” 对于杜小舟为什么会认识这个东西,原因其实是有一点复杂。 当年顾东林也就是顾一平的祖父曾经拿过这个东西作聘礼要让杜小舟作他家孙媳妇,但是杜小舟一想到自己跟顾大公子经常把酒言欢,连青楼都一块去过,就觉得做顾一平的老婆实在是项太难完成的任务,和顾大公子串通演了场戏,才把这个东西退了回去。 看到这个东西,杜小舟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回首一片皆是坑。 “大人,求你救救一平吧!” 女侠的风格转换太快,从风刀霜剑一瞬间就变成了凄风苦雨,眼眶泛红,掉下了几颗盈盈的泪珠,竟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之态。 “你先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说。如果是一平的事,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杜小舟扶起跪在地上的女侠柔声安慰道。 杜小舟引着女侠坐到桌边,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女侠各倒了杯茶,然后准备开始听这个肯定复杂曲折的故事。 “我叫容炼。” 女侠一开口,就让杜小舟直接呛着了。 “咳咳,你,你是那个东南边境赫赫有名的女海盗头子容炼?” 杜小舟不得不感叹一平兄的品味果真是不同凡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什么的根本就不够看啊!还有就是喜公公你该深刻检讨了,这种危险份子居然都没查清楚就直接引进皇宫了。 “没错,就是我。我和一平在一起之后,所有人都反对。无论是我的部下还是他的族人。所以我们商量好准备归隐山林。一平原本在胡大人手底下担着一个差事,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认识的。结果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救了一个人。这个人身上有一样东西,上面有倭国在朝廷中内应的名单。然后被倭国人追杀了一路,一平把那些人引开,然后让我带着名单来京城找你。一平他,现在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说到这里,容炼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由于容炼女侠是学武的,语言表达能力自然不是那么好,杜小舟整理了一下,才理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是倭国? 上次的事情还没有个结果,现在居然又来了? 现在朝中的形势看似风平浪静,却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现在容炼的出现很可能成为搅乱湖面的第一颗石子,接下来是什么结果,还真是很难预料。 “那名单在哪里?” 杜小舟认为以容炼的道行,自然不可能把这个东西放在身上。 容炼听到杜小舟的问话,眼里流露出一丝信服的神色:“我放在了一个叫德裕当的地方。” “干得好!那个地方还真是安全得很。” 杜小舟简直要冲女侠竖大拇指了,德裕当乃是京城最大的当铺,是个人都知道那是夏家开的,无论是谁恐怕都很难想到名单在那个地方。 “不过还是不大保险。” 杜小舟起身,拿过桌案上摆着的纸笔:“你能进来,肯定有自己的路子。我现在多写几份,你多找几个地方藏着,以防万一。” 容炼点点头:“我知道,这个叫故布疑阵。一平说这是兵法。你不愧是他师妹啊,也很厉害。” 如果不是情景不对,杜小舟真是少不得要调笑两句,比如顾大公子不爱看兵法最爱收藏春--宫,豪言壮语将来一定要娶八个老婆,生十六个女儿。 可惜此刻,杜小舟心里却有些想哭。顾一平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忧国忧民了,都要归隐田园了,还不抱着老婆去完成他一定要生十八个女儿的宏伟目标,管什么闲事啊,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人生在世,总会有那么个朋友,和你一起胡闹闯祸,一起喝酒,可以倾诉彼此的心事,亦可以交托身前后事。 当今天下有两大书院,南有落伽,主张一心治学,以文章为百世道为目标,北有东林,主张经世济民为己任,先后出过许多清正名臣。 院长顾东林与杜小舟的祖父乃是莫逆之交,也是当年唯一出来为杜小舟的祖父出来说话的人。 万人敬仰的当世大儒最常说的话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只是句很简单的话:“咱们东林书院可从来不出软骨头。” 就是这句话,东林先有三杨,后有二谭,都是在满朝官员只想着闭嘴不言,如何明哲保身时站出来与阉党奸臣抗争的忠义之士。 “什么忠义不忠义的,那个东西我不在乎。我啊,只要有美人陪,有酒喝就行。” 常把这句话挂着嘴边的顾大公子,到底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血脉承继,没有当个软骨头。 顾一平你这家伙,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 第四十章 帝王 "喜公公,陛下在吗?” 杜小舟安抚好了容炼,不敢耽搁急忙了来到了御书房。 “在是在,不过此刻陛下正在召见几位大人,要不您等下,我去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小喜子见到杜小舟,心中一喜。自从杜大人死里逃生,病愈回宫之后还没有见过陛下,虽说是有下面的人时时通报着,可是心里总是惦记,小喜子服侍了陛下多年,对于圣心还是揣摩出一点心德。 不过嘛,杜大人现在这个时候来得到是有点不大凑巧。 “现在?” 杜小舟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此刻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候,就算是几位阁老也已经下朝回府,这个时候见的会是什么人? “我有要事要禀告陛下,还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 杜小舟心里想着顾一平的生死,急切地说。 小喜子正想回话,却紧闭的殿门却忽然打开。前头走着的二人杜小舟都还认识,一个胡离自不必说,另外一个则是在翻查档案时与杜小舟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严岗,后面跟着的一个却是眼生的很。中年男子着布衣戴头巾,一副极为朴素的平民打扮,相貌也是一般,五官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这是双很特殊的眼睛,因为你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能感受到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你,心防不自觉的就松懈下来。 这是一双很会骗人的眼睛。 “小舟?” 胡离看到杜小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要和她保持距离,可是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却总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总想着能多看她一眼,和她多说一句话也是好的。 “听闻杜大人最近身体不适,现在可是大好了?” 一旁的严岗看到杜小舟极为关切地问道。 “多谢大人关心,已经大好。” 杜小舟行了个半礼,以示感谢。 紧跟在二人身后的陌生男子也冲杜小舟点头示意了一下,才跟着胡离和严岗一起离开。 “大人,您进去吧。” 小喜子进门通报之后很快就走了出来,满脸堆笑的说。 “有劳公公了。” 杜小舟虽然好奇那男子的身份,可是还知道御前行走的规矩便忍住没有发问。 原本急切的脚步在即将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却有些犹豫了,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杜小舟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十分的肯定,刘宋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他不说,杜小舟便也不提,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谁都不愿意先捅破这一层,甚至有意地避免见面,若不是因为顾一平的事情,杜小舟此刻大概还是不愿意踏进这里,宁愿掩耳盗铃地回避着一切。 “不是有要事禀告吗?还不进来。” 以刘宋习武之人的耳力自然可以察觉到杜小舟在门口的动静,其实刘宋心里何尝不是纠结。 身为一个男人,他现在不能给明月任何的承诺,未来如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与她相守白头,可惜誓言太重,不敢轻许。只能够小心翼翼地维持表面原有的一切。 若非夜风寒凉,以她的身子骨不宜站在风口吹风,刘宋大概也会一直沉默下去吧。 “是,陛下。” 杜小舟紧咬了下唇,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回归到应有的理性。如今天玄为祸,倭国作乱,你的好兄弟生死未卜,杜小舟,拜托你争气点,像个女官的样子,担当你该担的东西,别让顾一平那家伙笑话里。 “身子怎样了,可有不适,太医给的药有按时吃吗?” 杜小舟刚进门站定,就听到刘宋一阵连珠炮似的发问。 “身子很好了,没什么问题,按时吃药的。” 杜小舟回答的很顺溜,可惜接着而来的一阵轻咳还是出卖了她。 顶着刘宋谴责的目光,杜小舟硬着头皮的身体问题跳过:“陛下,奴婢真的有要紧的大事要报,是关于我在东林书院读书时的师兄顾一平的。” 接着,杜小舟就把这件有些复杂的事情用最简洁明白的语言叙述了一遍,当然也包括容炼的事情。 喜公公对不住了,这件事情早晚都是瞒不住的,早说还是比晚说好。 杜小舟向门外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小喜子,进来!” 听完杜小舟的叙述,刘宋首先对门外高声喊道。 小喜子听这声音便知道情况不对,推门进来之后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自己去司刑堂领二十大板,然后去把你带进宫的那个女护卫带到天牢去!” 刘宋的眉目冷峻,表情严肃,此刻的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陛下......" 杜小舟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杜女官,熟读律典,可知窝藏朝廷钦犯是什么罪,要不要朕告诉你?” 听到刘宋如此说,杜小舟只好老老实实地闭嘴。 “晏一” 刘宋对着殿内一处角落的梁木上喊道。 简直像瞬间移动一般,一身黑衣皮肤极白的暗卫晏一就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声音低沉仿若划过冰弦:“陛下。” 晏一永远保持不变的是那个低头的姿势。 “刚刚你都听到了,去那个当铺把名单找出来,名单上的人都派人看严实了,所有与名单上有交往的人都要排查清楚,一有动静迅速来报。” 月光沿着梅花窗照进殿内,原本就空旷幽冷的地方更添一层凉意。 小喜子与晏一听完吩咐后迅速离去,此刻殿内就剩下了杜小舟与刘宋两个人。 “我师兄怎么办?陛下不管了吗?” 杜小舟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刘宋此刻拿起了笔,不知道在文卷上写些什么,听到杜小舟的问话,笔锋稍滞,然后又继续写着,一边写一边说:“你知道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谁吗?” 杜小舟被这话题转换的有些糊涂,刚才来的跟胡离和严岗一起的人? 老实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人就是费里,费家的家主。那人刚才来给朕提了一个很有趣的条件,你知道是什么吗?” 刘宋搁下笔,抬头望着杜小舟问道。 见杜小舟不语,刘宋笑笑:“那人说,愿意把多年经商的全部所得献给朕,只求朕一个条件。赦免东海女匪,朝廷重犯容炼。小舟,你觉得朕答应他了吗?” 听到这冰冷不含一丝温度的问话,杜小舟才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不仅是她的阿宋,更是手握江山权掌天下的一代帝王,她心中的那些小情小绪,在他眼里也许就是一粒细微的尘埃,根本不值一提。 “若是身子好了,便和沈宫正一起准备高丽公主的欢迎小宴吧,你上次提的那个主意不错,可以再多想些有新意的东西。” 帝王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杜小舟像一个真正合格的女官那样规规矩矩地俯身跪下叩首道:“奴婢,遵旨。” ------------------------------------------------------------------------------ 让皇帝略露渣属性,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原因滴,大家不要抛弃他哦,阿宋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感谢各位支持本文的亲们,阿归会继续努力,争取不让大家失望! ------------ 第四十一章 发现 “东家,账目都按照您的吩咐已经装箱封好了。” 管事赵风恭敬地立在一旁。 费里拿起桌上的汝瓷小盏,轻轻吹去扶沫:“还没有找到容姑娘的去处?不是说已经来了京城吗?” 赵风并非是费家人而是五年前因带头在科场闹事被革去功名的一个书生,原本是被判了死罪却被费里出手保下,因为对官场心灰意冷,也为报救命之恩,便在费家做了一个管事,为人干练而且十分的忠心,这个忠诚并非是对费家的忠诚,而是对费里本人的绝对忠心。 在费家上下都一致反对费里跟女海盗容炼扯上关系的情况下,寻找容炼的任务当然只能交给赵风来完成。 “容姑娘的走江湖的道行非浅,入了京城就非常的小心,只查出一点没用的,还在加派人手查找。” 赵风身为属下,对于东家的事情不好多做评论,可是几位族老说的也没错,东家这样的豪杰人物,为了容姑娘简直入魔了。 “找不到,也好。” 费里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此次他的倾力一搏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原本想着皇帝看着他如此豁出去的份上可以讲点情面,为炼儿的下半生谋一个安定,却没有想到,今上却是没有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东家,帐册真的要交出去吗?” 赵风是读书人,对于官场的了解,自然知道哪些账册若是公之于众将会引来怎样的震动。 费里抬头,望着墙角处放着的雄鹰展翅的根雕,鹰眼处露出一点冷冽的寒光:“原本还在犹豫,不过入宫见了今上之后却再不敢有半点犹豫了。好了,你下去吧。” 接过丫鬟递来的巾子,费里直接放在脸上,半仰在藤椅里的身子显得十分疲惫。 “是,属下告退。” 赵风想了想,还是将要不要继续寻找容姑娘的话按下不表。 他忽然想起曾是县里首富却一心要他考取功名的祖父经常说的那句话:“钱再多有什么用,要做官,要做官啊!做了官才不会被人欺负。” 不知为何,这句话此刻赵风的脑海里回响地是那样的清晰。 “喜公公,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看,我这不是登门陪不是来吗?这几样都是御膳房刘尚食的拿手好菜,特别给你做的,都是公公你最喜欢的菜!” 杜小舟指着桌上盖得严实的食盒说。 喜公公此刻内心的纠结可是非同一般,果然伴君如伴虎,一点都不假,主子爷这一番动作摆明是不准杜大人插手此事。 上次那番折腾之后,主子爷嘴上不讲,心里有多少纠结小喜子还是能看出一二的,如今又有这样凶险的事情,主子爷的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一定不能让杜大人与此事扯上关系,这二十大板已经是对他的警告了。 “姑姑啊您开恩放过奴才吧,您看奴才这屁股,已经开花了,再打可就要烂成肉泥。” 小喜子趴在床上指着自己的伤处哭丧着脸说,虽然对于他们修习内家功夫的来说,这种伤也就是看着厉害,根骨自然不可能伤到半点,再怎么说陛下还等着他干活呢。 可是喜公公此刻却来了个演技大爆发,用无比虚弱地声音说:“您看我这样,也办不了什么事儿啊,您要问的事儿,我肯定是不知道答案的。当时姑姑您不是也听见了吗?是晏一去办的。晏一那家伙吧,基本是一棍子下去连个声音都不带的,更何况他可是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的。” “可是容炼...." 杜小舟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对于刘宋的信任了。 “姑姑啊,奴才拼着再被打一顿,就跟您再说一件事。” 喜公公觉得自己身为御前第一解语花还是要替陛下挽回一点形象的。 “什么?” 杜小舟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 “前些日子,陛下还让奴才打听过东林先生的孙子顾一平,顾大公子的情况。咱们陛下对于这些青年才俊一向都是十分欣赏爱惜的。姑姑,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喜公公说完这句话就在计算着又该多打几个板子了。 “可..." 杜小舟还想再说却被小喜子打断:“姑姑您要是想帮他们就老老实实地别再插手这件事情了。您可要相信陛下的圣明。” “是这样吗?” 杜小舟听了小喜子的话,若有所思。 天空中,几片浓厚的乌云遮住了太阳,黑沉沉地连成一片竟是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兆。 刘宋着一身简便的衣袍披着黑色的斗篷,晏一在前手提一盏油灯为他引路。 走过重叠蜿蜒的长道,二人来到了一间石室之前。 “安排的可还妥当?” 刘宋脱下斗篷问宴一说。 “是。” 晏一的回答永远都是惜字如金。 “莫要亏待了,你在外面守着。” 说罢,刘宋伸手按在了墙壁的一处,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 陈设简单的石室一应生活用品俱全,听到动静的容炼身姿敏捷地像一只飞燕,直接跃到了刘宋面前。 “身手果然不错。” 刘宋赞赏的连连拍手。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一平的师妹呢?” 容炼还是一身宫装,眼神犀利地看着刘宋。 “你不能呆在她身边。” 刘宋撩起衣袍坐下,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是谁?” 对面的男子容颜俊美,只是坐在那里却让久在血海里拼杀的容炼感受到了一种迫人的气势。 “你可以相信的人。如果想救顾一平,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详细的说一遍。我想,你一定还知道一些连顾一平都不知道的事情吧?” 对于容炼,刘宋其实早已经注意。 此女身世成迷,武功却极高,不过二八年华,别家小姐绣花扑蝶的年纪却在匪患成灾的东南闯出了赫赫名声,胡时直在给他的秘奏中多次提到,此女尤擅水性,训练水军很有一套,若能招安必定是对付倭国的一把利器。 “你能保证救回一平?” 容炼满眼审视地看着刘宋。 “自然。” 刘宋毫不犹豫地回答。 “其实,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倭国人在朝中是安插了不少奸细,但是多为武职,不掌机要。有一个却是非常的厉害,就在内阁之中。” 听到容炼的话,刘宋手中的茶杯放到放到桌上,溅出一点褐色的茶汤。 “你说什么?” ------------ 第四十二章 正心 “晏一,你先回去吧,朕一个人走走。” 从密室中出来,刘宋吩咐道。 “可是陛下?” 晏一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不确定。 “这是圣旨,你要是跟着朕,就是抗旨!” 刘宋刚迈开步子,就见到晏一紧跟上来,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如果是小喜子那样伶俐的,肯定是不会这么干,也就是这小子是个木头脑袋,烦闷的情绪到是去了一半。 刘宋漫无目的的走着,这么大的皇宫,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他放心歇一歇的地方。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刘宋抬头时,就发现来到了一处他刻意忽略许久的地方。 绿荫参差,苍苔密布,迎着一条白石子铺成的小路。小路前面是一个鱼池,约有二三亩大。 隔岸杨柳迎风摇摆,桃花半放半含临水而照。 鱼池边一个小门儿,进去是一带长廊,长廊边是朱漆万字栏杆。 外边遍植松竹,一阵微风拂过,发出一点沙沙的声响。 走廊的尽头,有一处小楼,走进看已经歪歪斜斜的牌匾之上还依稀可见正心二字。 曾经天下文人学子无不心向往之的地方,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没走一步便会扬起一片灰尘,或者惊起一只老鼠匆匆跑过,几只蛛儿还在头顶上悠闲地结网。 在皇宫里,若不是被人刻意忽略,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今大道既隐……” 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老师在时,开讲堂,请有志向之士坐而论道,辨义理,论历代兴亡之得失,论当今施政之利弊。 天下读书人无不云集响应。 "沈冲,沈章,刘之路,张泽以,谢补之......." 刘宋每念出一个名字,心里的痛苦便多一分。老师开讲堂,引天下英才于此,曾经是一片多么生机勃勃的气象,结果却是如何? 这些人或贬或杀,已经没有一个还在朝中了。 满朝上下除了居心叵测的,便是只是唯唯诺诺的应声虫,国家内忧外患,他身为君王却无人可用。 "何为君王?天下唯一,唯一一个所有的人都要听从的人,唯一一个所有人都要跪拜的人,哪里需要那些不知深浅的儒生来指手画脚来挑君主的毛病,那帝王的威严何在?你身为太子,若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的,那还是不要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了,朕会以为你没有资格做未来的君主!" 那一日的情景再次重现,父皇冰冷无情的声音在刘宋耳边响起。 那一日,他是怎么做的? 倔强的少年第一次没有在父皇的训斥下乖乖的低头:“父皇,就因为这样,您就可以授意夏儒贞去陷害江师父的儿子吗?用那样一种方式,让江师父在天下读书人面前颜面扫地!” 是的,身为东宫太子,在这个位置上根本就来不及幼稚已经长大,许多事情他心里明白,却在装着糊涂,可是事涉明月,却让他无法再沉默下去,大不了就是不做这个太子了! “殿下,快请罪,此等无稽之谈,是从哪里听来的,快向陛下请罪。陛下,都是老臣教导无方,教导无方,让殿下错信谗言,错信谗言。还望陛下网开一面,罪责全在老臣,还望陛下不要责怪殿下。” 白发苍苍的江师父听到这话的反应就是拉着他拼命的磕头请罪,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江师父,你是朕的师父,也是太子的师父,朕信任你,才把太子教给你管教,你那小孙女聪慧美丽,太子又如此的喜欢,也的确够格入主东宫做太子妃。” 刘宋第一次见到终日沉迷于美人怀中的父亲脸上露出那样阴沉而威严的神色,像一个真正的皇帝。 “多余的话,朕也不再说,江师父毕竟是帝师,朕也不愿意让你落入那些酷吏之手受辱,您就自行了断吧!” 说完这句话,父皇便拂袖而去。 刘宋还想再说,却被江师父死死地拉住。 “殿下,不要再说了。” “师父,大不了孤不做这个太子便是!” 刘宋当时是存了这样玉石俱焚的心思。 这样的天下,这样的朝堂,就算他当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当时江师父的脸上到底是怎样的神色刘宋已经记不清楚,只是满是疲惫的声音总在他的耳边不时地出现:“殿下自幼博闻强识,文史典故记得比老臣还要清楚。殿下,有哪一朝的废太子最后能得一个善终的。殿下,老臣请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师父,我....” 刘宋当时不过是个弱冠的少年,血气尚在,只觉得这样活着实在是太憋屈,哪怕一死,也算壮烈! “老臣请殿下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忍耐着,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正心堂众人的希望,好好的活下去。老臣如何不要紧,我江家如何也不要紧,重要的是殿下您,一定要牢牢地坐在东宫太子的位置上,将来君临天下,正本清源,还百姓以安宁!殿下,老臣知道这将会是一条非常艰难的路。您的四周将会长久被黑暗笼罩,看不到一点光明。但是请您也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带领着这个国家走出黑暗,迎来真正的光明。殿下,老臣,求您了!” 老人说完,便行了一套正式参拜君王的大礼,才慢慢地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正心堂。 第二日,便传来了江阁老自尽身亡的消息,紧接而来的便是他与明月十一年的分别。 “晏一,你知道吗?其实朕是个懦夫,眼睁睁地看着老师为保护自己而死却无能为力,如果明月知道陷害江家的背后主使其实是父皇,一定会恨死我吧!” 刘宋望着一处虚空自言自语道。 晏一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刘宋身后一处隔板欲言又止。 隔板后的角落里,杜小舟拼命地捂住嘴巴,努力地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是眼泪却太不争气,一连串地直往下掉。 ------------ 第四十三章 祖父 旷野,孤坟,老藤上几只乌鸦发出阴沉的叫声,偶尔扇动翅膀,带来的也是一片灰沉的影子。 杜小舟一身素衣站在一座孤坟前,坟头上已经满是杂草。 她放下手中的提篮,取出一叠冥纸放到坟前烧了起来,逐渐变大的火焰随风而动,还时不时地蹦出点点火星儿。 杜小舟接着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酒,三个小碟子,碟子里摆的是各色干果。 “爷爷,这是您最爱喝的剑南烧春,这样三十年藏的除了大内其他地方都没有了。所以我就通了点关系从宫里的酒窖里拿了出来。您可别不高兴哦,孙女那么久都没来看您了,要是还吹胡子瞪眼的,会把我吓跑的。那您以后可就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了。” 杜小舟一边说,一边把手里一整壶的剑南烧春到在了燃烧的冥纸边。 “爷爷,最近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就有些不明白您老人家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哪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去搞什么民贵君轻,开讲堂让天下人人议论朝廷施政的得失。那些东西,可以让您得到什么?拥护,爱戴,名留青史吗?可以您现在连江家的祖坟都回不去了,只能在这个地方被草草埋葬,认坟头长满荒草也不没有人来看你一眼。爷爷,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啊!为什么要做那些根本毫无作用看起来很傻的事情,君王不会感激您,百姓不会记得您,在世人眼里您不过是个管教儿子不力的又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才会想不开去寻死的傻老头而已!” 杜小舟说着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跪在地上,用指甲拼命的抠抓着坟上的杂草:“爷爷您知道吗,您不在了所有人都欺负我,没有人给我做主。如果不是遇到师父,我现在大概已经下去陪您了。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意义?” “没想到啊,智勇双全,女中巾帼的司籍女官大人,也会有这样彷徨伤心的时刻?” 听到这个声音,杜小舟立刻丢掉所有的柔弱,满眼戒备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二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楚郁不管春夏秋冬,总爱穿一袭白衫,可惜邪魅之气却并未因此减少一分:“这位老先生与您的祖父是老相识,想来拜祭一下故人,顺便见一见故人的孙女,在您祖父跟前,可不要失礼啊杜大人。” 杜小舟这才注意到楚郁身旁站着的头戴儒士巾身穿鸦色道袍的老人。 老人听到楚郁的话笑了笑说:“楚郁你先退下,我与这丫头单独说几句,看来这丫头不怎么喜欢你,要是你在的话,想必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听到老人的吩咐,楚郁躬身应到:“是。” 说完便消失不见。 “你想做什么?” 杜小舟不是傻子,能让楚郁如此恭敬的人岂会是泛泛之辈,说不定就是天玄会真正的首领。 “丫头,其实呢,刚才你问你祖父的话,我以前也问过。你祖父可以说是我这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为数不多欣赏的几个人,那样卓然的才智,别说是做个帝师,就算是临朝称制也不是件多么难的事情。还有你爹,文武双全的一代人杰,却死的那样憋屈。若是你爹在,赵震那样东西,哪会有现在的风光。他们一家春风得意,你却步步惊心,活得如此辛苦。还有你东林书院的那些师友,哪一个不比朝廷里现在的那些阁老尚书们强,就因为没有学会官场生存之道,结果如何,连命都没有了。丫头,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吗?” 老人缓缓走了过来,杜小舟这才看清楚,他的左眼的瞳孔是一种妖艳而诡异的红色。 “你说这是为什么?” 杜小舟知道,自己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无功,反而完全放松下来。 “你看看这个地方,这个国家,所谓的百姓到底是些什么?可以被金钱买通,可以被武力威吓,却唯独不会领会大义,那些高妙的圣贤智慧,他们能领会多少?还不如一块猪肉,一锭银子来的实在,这些卑贱的如蝼蚁的东西,活在世界上无非是浪费粮食罢了。让他们全部消失,这个世界自然可以变得更好。你祖父却偏要去搞那些民贵君轻,百姓为先的那一套,因此惹怒了皇帝,你们家破人亡,又有哪个百姓出来为他哭一声,说过一句话。” 老人的瞳孔也像地狱里燃烧的炼狱之火,一不注意就会把你引向地狱的大门。 “所以呢?” 杜小舟定住心神,接着问道。 “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有才识,有谋略,的确是不输男子,若是你想,我可以让你的才华得到更好的施展舞台。若是你想,无论是首辅,甚至是皇帝的位置,我都可以让你顺顺当当的坐上去。只要,你愿意帮我做一些事情。” 见杜小舟似有所动,老人面上难掩得意,你们姓江的总不能一家子全都是楞木头吧,还是有这个识时务的。 “我心里有些乱,还请您容我想一想可以吗?” 听了老人的话,杜小舟沉默了露出了一幅为难的表情。 若是杜小舟一口答应,反倒惹人怀疑,现在这个反应倒是让人放心, 老人满脸笑容:“这是自然的,不如这样吧,三日后,我会再让楚郁找你,到时候你就要做好决定了,如何?” “多谢。” 杜小舟极为客气的行了一礼。 “告辞。” 老人的话音刚落就在杜小舟眼前消失了,动作迅速的简直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杜小舟之所以这么做,自然不是因为被老人说动,而是因为心里有了一个想法,这想法虽然冒险却是彻底拔除天玄会的最好机会,不过还需要制定一个详细完备的计划才行。 “您,是小姐吗?是明月小姐吗?” 杜小舟的思绪被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抬眼一看,身穿粗布短打满头白发的樵夫正一脸激动地看着她。 “您是石大叔?” ------------ 第四十四章 李道 “石大叔,你这是?” 杜小舟认出了眼前的老樵夫就是曾经在江家做过管事跟随过祖父的石木大叔。 “真的是小姐啊,当年老奴听说小姐过世的消息一直都不相信,现在看到小姐您好好的,老大人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石木声泪俱下地说着。 “大叔,您现在做什么营生?” 杜小舟对这位石木大叔还是印象深刻的,每次出去回来总会给自己带来几样有趣新鲜的玩意,然后她再偷偷地带进宫去和阿宋一起玩儿,也是童年里一段很有趣的记忆。 “回家后,孩子他娘病重,花光了多年的积蓄还是撒手去了。这些年的年景不好,大家的日子都难过。干过不少活计,小姐,今儿是想顺道来看看老大人的,没想到会遇到您。真是老大人在天有灵啊,保佑小姐您安然无恙。” 石木放下肩上的柴担,在身后的孤坟边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天空中的黑云此刻也散开了一些,透过厚厚的云层,阳光悄悄地射了下来。 “小姐,您可一定要到家里坐坐。多少年了,小姐都长这么大了,真好啊。” 石木重新把柴担挑到了肩上,粗糙的大手拉着杜小舟说。 如果是以前的在江府,这无疑是个十分逾越的举动,可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石大叔,杜小舟的心里却觉得很暖,想是寒风中跋涉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取暖的火炉。 她点点头说:“好的,大叔。” 这是一个可以被称为村落的地方,低矮的小土坡后面,是一排茅草搭成的小屋前有一群孩子正光着脚围坐在一起读书,身上的衣服看得出都是很久没换的,有个小姑娘为了避免把把鼻涕吃到嘴里,就要用就要用袖口擦一下鼻子。旁边的小男孩调皮好动,左右却一直紧紧捂住屁股好遮住裤子上露出的一个大洞。 孩子们整齐清脆的朗读声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的突兀:“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一旁的村民们就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劳作。 “小姐,是明月小姐吗?” 杜小舟听到这个声音才注意到坐在孩子们中央的还有一人,穿着满是补丁的长衫,被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是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你是?” 杜小舟努力地回忆着。 “小人是李道,您不记得了?” 满脸胡子的中年男子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周围即刻变得安静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了杜小舟。 杜小舟听到李道这个名字,再看眼前的满脸胡子的大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祖父当年手下的确有一位十分得用的幕僚名叫李道,但是那可是一位肤白如玉,貌若潘安的美男子,岁月这把杀猪刀未免也太残酷了些! “先生,还是让小姐进屋说吧?” 一旁的石木大叔看着村民们疑惑的眼光赶忙说。 “是,是,小姐您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老大人在天有灵啊。” 李道一边说一边把杜小舟引到了村子里唯一一处小木屋内,木屋的陈设非常的简单,唯一显眼的就是角落里放着的一口樟木箱。 “石木,你到门口守着。” 李道的表情纵使被大胡子子遮着,杜小舟也能感觉到是十分严肃的。 “是,先生。” 石木大叔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推门出去。 李道这才走到墙角的箱子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然后才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木箱拿出一个布包递给杜小舟:“这是老大人一生的心血,该交给小姐了。” 杜小舟接过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到一本蓝皮书册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字:“《正心集》?这就那本祖父原本打算刊行天下的文集吗?” “是的小姐。这本书记录了正心堂诸位贤士对历代君主施政的得失的见解,老大人原本想让这本书能够刊发天下,以正人心,最后却没有想到是那样的结果。” 李道想起往事,语气不由得也变得沉重起来。 杜小舟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书册。 “没想到小姐居然能考的上女官,先前的女官秦昭大人一直被老大人赞为士林典范,没想到小姐您也当上女官了。” 李道听到杜小舟的现在的境况,非常高兴。 杜小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先生有所不知,现在朝中的情况已经跟祖父在的时候大不一样了,所谓的第一女官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李道想起这些年的生活,也是一脸无奈:“被老夫人赶出来之后,流落了许多个地方。因为身上带着《正心集》,一直都不太敢在市井露面。后来转了一圈又回来,居然在这个村子里碰到了石木才算安定下来。” 窗外孩子们正在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鼻涕虫小姑娘伸着胳膊演老鹰,一群衣衫破烂的孩子被追的到处乱跑,不注意撞到了纺车引来正在织布的大婶一个白眼,孩子们悄悄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又跑到另外一边去继续玩闹。 “先生您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教这些孩子读《论语》,他们大概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用到那些东西吧?” 这也是杜小舟一进来就大惑不解的地方,连一条好裤子都穿不起的孩子,这辈子可能就在这个村子延续父辈们的生活,耕地,织布,很难有一次提笔写字的机会吧。 “小姐这么说,小人不赞同。老大人在的时候经常说有教无类,读书并非为了功名利禄只为明理。也许这些孩子们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飞黄腾达,可是就算是在这个地方,心中聆听过圣贤的教诲,也会知道如何做一个好人。如果百姓们都读书明理,圣君主自然可以垂拱而治,这,才是真正的圣贤之道。李道不才,在老大人身边听了多年的教诲,所能做的也就是眼前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一人之力虽然宛如星星之火,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成为燎原之势。” “是这样吗?” 杜小舟看着眼前这个贫瘠的村庄,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文写到这个阶段,认真审视了自己。阿归有非常多的不足,也许算不上优秀的写手,文也并不出色,但是一直都在努力的讲好这个故事。不管成绩如何,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如果有偶尔那么一两处能够引起你感触的地方,那就是阿归最大的幸福。 因为情绪有些混乱,更新晚了,对不起大家! ------------ 第四十五章 帮手 人来人往往的街市.几个垂髫小童穿着大红的衣裳正在沿街卖艺。头发斑白的老汉看样子也是常走江湖的行家,动作敏捷地在一旁敲锣吆喝。旁边围观众人看的都极为入神,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一身素衣的女子站在人群外看了一会,脸上木然的表情与周围的欢乐气氛极为不衬,不像是看表演倒像是在追忆先人。等到表演完毕,讨赏钱的老汉走到她面前时,女子才有所反应。想拿出钱袋准备给钱,却摸了个空,面露尴尬地看着老汉。 “看着也不像个没钱的啊。” 老汉跑江湖大半辈子,看人自有一套,没想到自己这回居然看走眼了。 素衣女子尴尬地笑笑,刚准备从袖口拿钱的手又放了回去。 一件小小意外在到处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就很快被忘记,人们又开始去寻找新的热闹。 杜小舟看着这个处处充满生气的地方,谁会想到不久前这里曾经是一片人间炼狱呢? 死亡的阴霾好像并没有笼罩多久,然后就悄悄地散开了。 卖面的摊子被重新支了起来,只不过从年轻的后生变成了扎着围裙的大嫂。 一旁的胭脂水粉摊也换了人,甚至连被杜小舟烧掉大半的太白楼也恢复了原有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比原来的还要好。 那一天是真的发生过吗?杜小舟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小舟。” 有人站在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胡离?你?” 看到背后的人杜小舟放松一笑,如果再出现什么神出鬼没的人物她可真的要受不了。 “来这里看一位朋友,却见到你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怕你出事,所以一路跟着你。” 胡离这话到是真的,原本是来这里看上次结识的捕头兄弟孙大柱,刚从孙大柱家里出来就看到杜小舟一个人在大街上乱晃。 “既然遇到了,不如我请你喝杯茶吧。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还没有好好地谢谢你。” 杜小舟指着不远处一个简陋的茶摊说。 两个粗瓷杯里飘着几片茶叶,说品的话真是太过勉强,因为这味道和白水也没什么区别。 “我以为你该没钱呢?” 胡离笑笑,现在面对杜小舟他已经淡然了许多,能够守护她也是一种幸福。 “说来也可笑。小时候跟着师父衣食无忧,却养成了藏钱的习惯。银子一定要分散放在好几个地方,出门的话最起码也要带两个钱袋,包袱里一定装满了各种应急的东西,其实有师父在,那些东西我根本一次也没用到过。” 杜小舟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 胡离其实是知道杜小舟这个习惯的,也因为她的这个习惯很心疼,是因为被全世界抛弃所以才害怕了,因为害怕所以学会了怎么照顾自己,怎么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她是把自己的心门牢牢地锁紧,给自己竖起了一道严密的防线,不让任何人进来。 因为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也就不会受伤。 “我其实一直都是个挺自私的人,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永远不理会别人的感受。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只有三个人。因为他们,我愿意去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一副更好的模样,这样的话,他们才不会因为我被别人笑话。现在,我要为了他们去做一件事情。胡离,你会帮我,对吗?” 杜小舟放下手中的茶杯,静静地看着胡离。 “你要做什么?” 胡离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不久前杜小舟也是在这个地方告诉她要如何对付天玄会的那些杀人魔鬼。 “我要把天玄会,彻彻底底的连根拔除。胡离,你看看这个地方。伤疤虽然被掩盖起来,却并不表示它不存在。杀戮真实地发生过,而且很有可能会继续发生,你愿意每天一睁开眼到处都是那天的情景在不停重演吗?” 杜小舟的语气很平静,就像隐藏着惊涛骇浪的海面。 “那也不用你去冒险。” 胡离知道杜小舟一定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可是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阻止。 “如果现在有一个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呢?胡离,现在我可以拜托的人也只有你了。” 杜小舟知道自己这样可以做算得上无耻,可是眼前她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想要里应外合彻底毁了天玄会她需要一个能够接应她的人。有了上次容炼的事情,对于刘宋她已经不敢再冒险。不是说不信任,而是因为刘宋坐在一国之君的位置上,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把你的计划详细的跟我说一说。” 听到杜小舟的话,胡离无奈极了可惜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她,只好使了个"拖"字决,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其实我....” 杜小舟闪了闪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神秘地看着胡离。 “其实我没什么计划只能见机行事了。” 杜小舟的语速极快说完之后就直接举手做投降状,看的胡离是哭笑不得。 “你耍我好玩呢,这么大的事情岂能儿戏。如果你不说的话,我现在就进宫去禀报陛下。陛下如果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 若是平常,胡离很愿意宠着杜小舟,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也不是不行,只要她高兴便好。可是天玄会是连韩师父那样的高人都对付不了的,更何况韩师父的本事顶多只学了三成的杜小舟。 把生死之事看的如儿戏一般,胡离自然不会允许。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需要你帮我。反正你帮不帮我我都会去,你不帮我的话我就死定了。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也许我还不用死。” 杜小舟干脆直接耍起了无赖。 “你....我......好吧,我答应你。” 胡离心里不痛快,一口气灌下了一大杯茶。 “那你是答应了。干嘛每次都要出这招才行啊!爽快点多好。” 杜小舟有些得意地说。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每次啊?”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胡离紧张起来:“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宫吧。” “好。” 杜小舟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把小小的疑问暂且放到了脑后。 ---------------------------------------------------------------------------------------------- 弱弱地说一句,小舟被师父删除了跟胡离有关的一段记忆。这件事亲们都还记得吧?大家看文愉快o(n_n)o哈! ------------ 第四十六章 条件 圆月孤悬,杜小舟坐在小院的石凳上看着天空的明月,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悲壮又软弱的情绪。 现在的她可以算的上是个英雄吗? 记得她小时候读书,总是读史书,荆轲刺秦的故事让她印象深刻。并非因为荆轲的悲壮,而是对荆轲的不解。 只拥有一把匕首的人,到底为什么会生起那样的勇气,去刺杀当时最强大力量的代表。 这看起来不是很愚蠢吗? 难道说英雄就是个蠢货,专门做一些基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怎么看都是一种愚蠢。 没有改变任何事情,甚至可能让局面变得更糟。 她曾经问过祖父自己关于英雄的疑惑。祖父捋着长长的胡须告诉她:”何为英雄,准备以一人之力对抗强大到根本难以估量的敌人,纵然死亡也绝不倒下。这样的人,就叫英雄。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这样的人,就叫做英雄。 面对世间邪恶、不公种种丑恶,站出来与之抗争,就叫英雄。英雄并没有什么固定的人群,也不分阶层,在一些事情面前做出的一些选择就可以让我们成为英雄。英雄可以是你,可以是我,可以是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祖父脸上是笑着的。 祖父,明月要去做个英雄了,您一定要保佑我。虽然现在心怀激荡,可是我还是觉得能不死就不死,纵然活着是那么艰难。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让我舍不得死。 杜小舟抬起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御书房 刘宋听到晏一的回报,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在内阁中为倭国内应的人,怎么会是他? “怪不得仗打的这么不顺,兵部尚书做内应,怕是仗还没有开始打。咱们的兵力布置已经在人家的案头了!” 刘宋心里恨极了,少年成名的一代神童。清流里的领袖人物,次辅的得意弟子,居然是倭国的奸细。这简直是朝廷的耻辱! “啪!” 刘宋一掌直接震碎了书案:“朕的百姓,朕的士兵,就这么白死了!该死的!” 晏一低着头并没说话。 “其他那些人都查清楚了吗?” 刘宋又问。 “查清楚了。名单上的几人,多是因为受了倭国人的金银珠宝和美女,所以就...." 晏一有些说不下去,按理说这些人的日子过得不差,并没有什么衣食之忧,可是偏偏,为了几箱珠宝,几个女人就把自己的国家都给卖了。 怪不得倭国人会对天朝起了觊觎之心。 “有骨气的,不会被金钱买通的,不是被害死,就是已经不在朝廷。剩下的这些,为了银子怕是连亲爹都能卖,国家,朝廷,在他们眼里算的上什么呢?” 刘宋想到这里,真的想去问问父皇,这样的臣子,这样的天下就是他要的天下? “看来,咱们的计划要提前了。费里那边账册已经交过来了吗?” 刘宋的拇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心挤出了一道川字。 “陛下,这是否太仓促了些?” 晏一只是个暗卫,不懂朝堂上明争暗斗之事,可是他此刻也觉得陛下这个决定风险太大。 “就这么办,不能再等了。你下去吧,朕想好好地静一静。” 刘宋疲惫地挥了挥。 一个皇帝到底要可怜到什么程度才军国大事无人可问,手下能够支配的不过是这些暗卫而已。 翻开手边的《资治通鉴》,里面有许多个皇帝。有的皇帝是开创之君,草野之中建立了一个朝代。有的皇帝是中兴之君,继往开来,开创一代盛世。这些都是皇帝里做的成功的。还有那些失败的呢,身死国灭为天下笑,苟且偷生为后世人笑。 真不知道以后史书上会怎么记载他的朝代,他的国家。 一个昏庸无能一心炼丹求道的君主,把一个国家弄的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 希望,不会那么糟糕。 三日后,楚郁出现时,杜小舟正在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好悠闲啊?” 楚郁并不相信杜小舟会真心归顺,可是主上的命令却不得不执行。想到主上提出的那几个条件,楚郁觉着接下来到是可以看一场好戏了。 “不敢当。往那边去点,挡住太阳了,真不容易可以这么舒舒服服地晒太阳呢。” 杜小舟的德性就是这样,事到临头,反而放开了。最坏不过一个死字,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不过这回,就算是死也拉着天玄会的那些魔鬼一起下地狱。 “看来是想好了。那就去完成你的第一个任务吧。” 楚郁等不及要看杜小舟接下来的表情了。 “能问你个问题不?” 杜小舟起身,抚平了衣裙下摆的褶皱。 “你问。” 楚郁满不在意地说。 “你讨厌我吧?” 杜小舟忽然走到楚郁的面前,一脸严肃的表情。 “什么意思?” 楚郁不太理解话题的转折。 “你这么讨厌我,是不是因为师父对我很好,所以你嫉妒了?” 杜小舟看着楚郁就像是在研究一件物品。 “你!" 楚郁忍了又忍才没有让自己失态。这个丫头果然很擅于谋算人心,他的心乱了就是如了那丫头的意。 “说吧,你的那位主子给我开了什么条件做投名状?” 杜小舟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不过看见敌人不舒服就是自己最大的舒服,这个家伙可是害了自己最亲的师父和最好姐妹的人,这笔账正好一回全都讨回来。 “第一,那份倭国内应名单。第二,费里交给皇帝多年来孝敬各级官员的账册。第三,容炼的项上人头。做完这些,你就是我天玄会的圣女了。无论想要什么,天玄会都会帮你实现。怎么样,这几个条件你接受吗?” 说完之后,楚郁洋洋得意地看着杜小舟,那意思便是看你能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是杜小舟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为难的表情,只是思考了一会之后便很爽快地说“就这三个条件,我答应你便是。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楚郁赶忙问。 “我要祖父的《正心集》刊行天下!”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楚郁直接愣在了那里。 ------------ 第四十七章 谋算 楚郁走后,杜小舟陷入了沉思。 她找来一张白宣,在上面默道: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到底该先从哪里入手呢?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抓住了一些东西。 费里的账册? 杜小舟想起那一晚在御书房的偶然相遇。 皇帝让费里交出的不是家产,而是账册。账册的内容是费里与各级官员的往来账目。费家有许多产业都要依靠官府,不仅有矿,还有盐铁,茶叶,近些年来都有涉足。众所周知,要拿到这些肥肉,上上下下要全都得打点的妥妥当当才行。 官场上的事情便是如此,一件事情并非是上面吩咐下去,下面就会不折不扣的办好。 从一品大员到九品芝麻官,谁都不能也不敢得罪。 刘宋要用这个东西来重掌大权,并非不可只是太急,为什么会这么急呢? 历朝历代差贪腐只有两个目的,第一为夺权,第二为银子。 以刘宋的行事上次的情况他都忍了下来,这次却这么急切,必定是有一个理由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楚郁说的三样东西,除了账册,还有名单和容炼的性命,看来此事必定跟倭国人在朝廷里的内应有关系。 天玄会要这三样东西,又是为了什么? 是天玄会的背后站的是倭国?这不可能。那个神秘老人给她的感觉不像是会听从任何人命令,那就是倭国人背后有天玄会的支持?还是有其他的可能? 到底,要她取这几样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起上次的教训,杜小舟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再轻易上当。 “主上,杜小舟分明就是假意答应,另有所图,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重重纱幔之后,身着绸衣的佳人正在闭目听琴。听到楚郁的话,对着一旁演奏的清俊琴师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楚郁啊,你真是太心急了。那个小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我会跟她玩个有趣的游戏,让她知道自作聪明的代价。” 艳红的丹蔻在灯光之下如血妖艳,就像是美人瞳孔的颜色。 “主上的意思是?” 楚郁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到。 美人起身,身上的绸衣柔顺地滑下,从重重纱幔之后走出像是古画里已经沉睡了千年之后走出画壁的仙子,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那血色的瞳孔。 “你这家伙,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吧。怎么脑筋还是不太够用呢。怪不得当年会被你那师姐陷害了。” 只是随意一笑,却让一室华彩却都黯淡,天地间最耀眼的颜色也比不过她的笑容。 纵然看了过多少次自己已近记不住了,楚郁还是习惯性的沉溺于这样的笑容之中,甘愿溺毙其中。 “属下愚钝,还请主人示下。” 此刻楚郁的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跟随主上那么久看到她的面目何止前面。虽然在总堂主上总是以这种面目见他,可是这个绝世美人的皮囊,会是主上的真身吗? 曾为修仙者,岁数也已经远远超过常人。面对主上的时候,楚郁觉得自己卑微的宛如尘埃。 “皇帝不是打算做一件大事吗?要是这件事因为那丫头不但做不成反而害死了许多人,你说会不会很有趣?要是她的好兄长顾一平知道那丫头害死了自己的女人,又会怎么样?这一幕接一幕的戏,可是精彩的很。那丫头是挺聪明,可惜还太嫩了。很快,我就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鼓乐声起,春江花月夜的悠扬曲调配合着舞姬完美的动作,全然一派盛世和乐的景象。 黑夜未去,天空朦胧露出一点微亮。 这个时候京城里官员聚居的兴宁街大小官员的府邸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虽说皇帝不上朝,可是大家该去还得去,做做样子之后各部衙门开始办公。 若是首辅尚书之类的大官,家大业大,下人们早早开始准备自然还能混口热乎饭吃。至于那些官位低出身普通的,居京城尚且不易,更不可能有一个三餐随时供应的厨房了。 尹谈是今年刚进京,在主客清吏司里做主事。其实他也想到刑部,户部这样的地方去,可惜银子不够,只能去管管祭祀准备祭品这样事情。 “老爷,要不妾身起来给您做点吃的吧?” 躺在热被窝里尹夫人迷迷糊糊地说。 “不必,不比,夫人多睡会儿吧。” 尹谈是个放牛娃出身,要是不岳父资助估计这辈子也就只能在田里过一生,所以对夫人不像夫妻到像是供恩人。 哪里敢劳动她天还没亮就给自己做早餐。 尹谈穿好官服像往常一样出门,准备在街口的拐角处买个肉卷饼做早餐,中间还跟几个相熟的同僚大了招呼。 “人人都说做官好。那也得看做的是什么官?要是做个首辅,家里顿顿摆个几十道碟子,光点心就有不重样的十几种。那样才是不枉一生啊!” 尹谈回味着上次在夏首辅家参加宴会时吃到的美味,纵然是末席,也绝对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怎么不是小牛哥啊?” 尹谈天天来这个摊子,跟摊主已经很熟了,每次不用说都知道要多少肉,多少酱,多少菜。 “他病了。” 肉饼摊上站的是个中年男人,拿饼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生疏。 “什么病啊?要紧吗?哎,你不知道对吧。我要吃从炉子里拿出来现烤的饼,小牛哥没告诉你啊!” 尹谈对于吃习惯的东西有一种特殊的执着。 “回避,回避!高大人车驾,速速回避。” 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来的会是个大官。 尹谈听到这个声音,饼也不要了就准备走。男人跟自己是同年,如今人家已经入阁,自己连个侍郎都没混上,平常见到都是绕道走。 这个时候,肉饼摊上的男人忽然变了脸色。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菜刀纵身一跃,跳到了轿前。 “逆贼,你还我兄弟命来。” 接着便是一通不要命的砍杀。 高岳阳是兵部尚书,身边自然有几个好手。出乎意料的是,众多好手都敌不过一把菜刀,不过眨眼的功夫尸体已经躺了一地。 此事的尹谈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悄悄地躲到了肉饼摊后。 “逆贼,你害我兄弟,今天我就让你偿命!” 满身鲜血的男人举刀就劈。 尹谈看到这一幕,以为高岳阳这样的弱质书生一定是必死无疑,没有想到的是,男人的刀还没挨到轿子就直接倒下。 而那扇轿门却始终没有开过。 尹谈拼命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知道,今天看到的一切很可能让他性命难保。 -------------------------------------------------------------------------------- 楚郁主上的身份大家不妨猜一猜? 今天会有两更。 尽快结束掌权的战斗,本文的重点其实在皇帝掌权之后。 因为自己亲眼看过,读过的一些东西好多厉害的政治人物在刚刚进入官场的时候表现的其实是非常幼稚的,吃了许多次亏才慢慢成长起来。现在这个阶段,杜小舟会犯许多的错误,也就是从这些错误中她才一步步成长起来,最好成为一个真正能够辅佐皇帝的合格女官。 感谢各位的支持! ------------ 第四十八章 路遇 “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费含玉恢复意识的第一刻就知道自己是被绑架了,眼睛被黑布蒙上,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费大小姐,原本呢咱们跟令兄合作的十分愉快,大家一起发财不是好的很吗。可惜令兄的家大业大,心也大了。想着要抱皇帝的大腿,那咱们得让他知道知道,反水可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啧啧,可惜啊。费小姐这样的美人。若是要怪,就怪你是费里的妹妹吧。” 冷酷的声音让费含玉瑟瑟发抖,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费含玉从小给哥哥养在深闺,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遇到这样的情况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带着哭腔。 “好好享受吧,这是咱们兄弟送给你那个好大哥的一份见面礼。哈哈哈,你们几个,今天艳福不浅啊,看到了吧,这样少见的绝色美人呢,便宜你们几个腌?鬼了。” “美人,的确是美人。兄弟几个有这样的艳福,全是大爷赏赐。” 一股恶臭熏得费含玉直想呕吐。 难道这些人是想? 费含玉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你们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啊!” “叫吧,叫吧,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救命啊,救命啊,你们都给给我滚开。我是费家的大小姐,你们敢碰我,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费含玉的挣扎明显没用,外衫,长裙被一件件地撕裂开,很快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和大红的肚兜。 “这娘们不错嘛,那奶白白嫩嫩的,又软的很,揉上去肯定跟棉花团一样。” 听到这些下流猥琐的话费含玉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她想咬舌自尽以保贞洁,却发现自己的牙关那里根本使不上劲儿。 小巷外,孙大柱跟胡离讨论白天内阁高大人神秘消失的事情。 “大哥,我告诉你啊,就算当捕快当了那么久,我都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现场。行凶的人死了,被害人却不见了。这种情况下,最可疑的反而就是被害人了。” 自从上次太白楼一役两人并肩作战,死里逃生之后结为异性兄弟。胡离的年纪虽然比孙大柱小很多,还是被尊为兄长。 胡离因为是一个人居京城,又喜孙大柱性情豪爽,有空时也喜欢来喝孙大柱一块喝个小酒侃一侃京中大事,因为孙大柱久在市井,到是给胡离提供了许多第一手资料。 “没有一个人活着,手法这么干脆?” 胡离接到陛下的秘旨时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现在却觉得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从现场的痕迹可以判断,高大人的那些护卫都是被那个手持菜刀的凶徒所杀,痕迹手法都吻合。到是那名凶徒死的太过蹊跷。身上居然找不到致命的伤口。仵作的验尸的结论,他居然是被溺死的。大哥,不瞒你说。我觉得,杀了这个凶手的必定是绝顶的武道高手。等等,这是什么声音?” 孙大柱听到救命二字就本能地停了下来。 “声音好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过去看看。” 胡离的功力更高,耳力也要更好些,他听到的是一个女子求救的声音。 小巷内,蒙着眼睛的费含玉已经彻底绝望,像一个木偶一样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任人摆布。 “我先上,我先上。谁是老大,你个王八羔子。这么好的货色当然是我先。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厚道,没有老子你们都没份!” 几个浑身脏臭的乞丐因为谁先上的问题起了争执,费含玉到是被忘到了一边没人管。不过在她浑身上下被一群脏臭的乞丐摸遍,已经是失去贞洁了。 “你们几个狗畜生,干什么呢?” 孙大柱认出了是常在这一带偷鸡摸狗的几个乞丐,没想到居然敢糟蹋清白姑娘了。 “快跑!” 干坏事的时候看到捕头,第一反应永远是撒腿就跑。 “站住!” 身为一个捕头孙大柱的反应自然是抬腿就追。 “大柱." 胡离本想让孙大柱不要把事情闹大,免得姑娘家名节受损,哪知道那小子跑得太快,胡离只好转身去照顾那个瑟瑟发抖的姑娘。 “姑娘?姑娘?” 胡离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子衣不遮体赶忙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 费含玉听到声音,努力地睁开眼睛,却见到一个容貌清俊的公子正站在面前,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公子,救我。” 费含玉放心地晕了过去。 “狗东西们,跑的还挺快。” 孙大柱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 看到胡离怀里的姑娘赶忙问:“大哥,这姑娘没事儿吧?” “没事儿,不过咱们俩恐怕有麻烦了。” 看到姑娘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胡离笑的有些勉强。 “大柱子,想不想要个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的媳妇儿?” 胡离看着猿臂蜂腰的孙大柱,收拾收拾也是很不错的一条汉子。 “那种媳妇我可不要。娶回来得供菩萨一样的供着。我就想要个能生养,会操持的婆娘,每天回家都热热闹闹的。” 说到找媳妇,孙大柱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这样。你今天这事,你可要听我安排。” 胡离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在孙大柱的耳边细说起来。 费家商铺 赵风正在最后一遍核对手里的账册,因为连续工作了太久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在打架,他揉揉眼睛努力驱赶走身上的困意,没想到才翻开新的一页就直接倒了下去。 “大哥,把这女子放在哪里啊?” 孙大柱蒙着面巾悄声说,而他的背上背的正是费含玉。 看了费家小姐的身体,要是不娶她只能悄悄地把她送回来。 费家的宅院必定戒备森严,而且时间有限胡离只能来这家距离最近的费家商铺。 “就这里吧。” 同样蒙着面巾的胡离指了指赵风的房间。 “大哥你看!” 顺着孙大柱所指的方向,胡离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正对着窗户吹迷香。 费家的小姐,费家的铺子,这些人全都冲着费家来了,难道是一伙人? “大哥?怎么办?” 孙大柱看着胡离问。 对方实力不明,贸然上去肯定不行。不过费家的事却不能不管。 胡离想了想:“大柱,你在这里保护费小姐。情况不对赶紧走,把一切事情报告陛下。我过去看看。” 说罢,便悄悄地走了过去。 ------------------------------------------------------------------------------ 第二更送上 ------------ 第四十九章 拨云 黑衣人的动作很轻,进屋之后推了赵风几下,确定他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之后才开始翻查桌子上摆着的账册。 屋里的烛火已灭,透过小窗的缝隙进来一点细微的光线,一般人在这样的屋子里免不了被磕磕碰碰。 当然,对于武艺高强之人又另当别论了。 胡离趴在窗口,悄悄地在窗户纸上捅开一个小洞观察着屋内的动静。 看来,这个黑衣人是不想想伤人性命,只是来找东西而已。 最近,盯着费家的人还真是多啊! 胡离正想着,却听到孙大柱在后面喊道:“大哥,不好了。底下又来了一队人,都带着兵器看那步伐全是绝顶高手。咱们怎么办?” “谁?” 屋内的黑衣人听到动静赶忙喊道。 这时候在阶梯上也正好上来一队手握雪亮长刀的蒙面人,胡离和孙大柱好巧不巧地正好被堵在中间。 “大哥?怎么办。” 孙大柱背着昏迷的费含玉,动作有些受限。 胡离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若是他和孙大柱两个人倒还好,偏偏还有一个费家小姐,原本是打算把她送回这里。可是眼下的情况,这个法子反倒不行了。 “你们是什么人?” 谁都没有想到赵风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而且喊得那么大声:“快来人那,快来人那,遭贼了,快来人。” 赵风一通乱喊,逼得胡离与孙大柱不能再留:“大柱,走!” 胡离使了个眼色,孙大柱把裹在披风里的费含玉直接扔向了赵风的方向,两个人飞身而去。 这个时候,周围的灯也开始亮了起来,费家的家仆,巡逻的官兵都开始向这个方向赶来。 “杀啊!” 不知道谁先喊出的这第一声,便开始了这场混乱的砍杀,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谁砍谁,只知道拼命地砍下去。 费含玉被裹在外袍里,刚睁开眼,见到这一幕又立马晕了过去。 这一夜发生了许多事情。 比如费家商铺的这场恶战,可是这却不是让皇帝最忧心的事情,继兵部尚书高岳阳失踪后,费家的家主费里也神秘失踪,原本已经在皇宫中秘密封存的账册,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白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宋心里实在窝火,这感觉就像是你鼓足勇气准备上战场时却发现自己的刀却找不到了,原本计划好的一切根本无法再进行下去。 “除非有内鬼。” 晏一低着头回答说。 小喜子在一旁瞪了晏一眼,这个木头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这件事从头到尾知道的最清楚的不就那么几个人吗,而知道账册藏着哪里的,除了陛下就是晏一自己。 “内鬼?朕的身边到处都是鬼?一个高岳阳不够,又来一个费里,朕要干什么对方像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果说有内应,这内应是朕肚子里的蛔虫不成。小喜子,胡离回来了吗?” 香炉里缓缓燃烧的青莲香让刘宋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越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越是不能乱。他若是乱了,那才是如了对方的意。 “还没。主子,昨夜在费家商铺里出现贼人,现场十分惨烈,是要劫费家的小姐。” 小喜子也纳闷,因为情况太过混乱,传来的消息也是乱七八糟。 “还有活着的人吗?” 刘宋开始觉得自己选择费家是不是太草率。也许就像父皇在临终前说的那样:“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与正人君子就该彻底绝缘。用武力去威慑天下,用阴谋去玩弄人心,这就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因为你的对手永远会比你做的更绝。” “费家的管事为了保护小姐死了。这位小姐因为亲眼看着管事在自己面前身亡受了太大的刺激,醒来之后就彻底疯了。” 小喜子心里觉得挺可惜,听说这位小姐还是位才色绝佳的美人啊。 “去加派些人手看着,这回绝对不能再出问题!” 刘宋面对混乱的局面,心里其实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也许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一条白绫或者一杯毒酒,再皇室里找一个傀儡拥立为帝简直太容易了。 “去看看胡离回没回来,如果回来的话,让他速来见我。” 眼下的局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刘宋真的不希望当年的悲剧再次重演,那这个龙椅上正的要换了姓氏了。 胡离与孙大柱脱身之后,回家换了身衣服就直接来到了杜小舟的住处。 听完胡离的叙述,杜小舟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名单,账册,容炼?不好,下个目标是容炼。” “什么?你说什么?” 因为这一夜实在太疲倦,胡离的眼睛通红,黑眼圈也是非常的明显,坐在那里差点就要睡过去。 “给你,先把这杯茶喝了再听我说话。” 杜小舟把刚泡好的浓茶推到了胡离面前。 一大杯浓茶灌下,虽然不能完全赶走疲倦还是稍微有了点精神:“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据我猜测你在费家遇到的应该是两批人马。不对,之前还有一批,费小姐远在江西,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京城。还全身被绑让一群乞丐欺负。以手段看前面两批人应该是官道上的人,知道费里把账册交给了陛下,才有所行动。后面那批人到是奇怪了。你说他们都拿着武器,而且是绝顶高手?” 杜小舟抽丝剥茧的分析着。 “对啊。不过今早我来的时候听说,费里就是在那个时候消失不见的。” 胡离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也觉得许多地方都透着奇怪的感觉。 “所以说,那晚那些人的目的根本不是杀人,而是引人注意。在那个时间段里把费家守卫还有城里的巡逻官兵的注意力全引到那间铺子里去,其实真正的目标是当时离那不远的宅子里藏身的费里。天玄会跟我提的条件里就有一项是这个。如果我分析的没错,这三个条件不过是障眼法,他们应该是想利用这三样东西来陷害我!所以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对容炼出手。名单已经在陛下手里,再拿走其实根本没什么用。但是以我的身份偷名单是最容易办到的一件事,到时候来个人赃并获,再把账册和容炼的事栽赃到我头上。陛下还有一平哪里还会原谅我。到时候我无路可走万念俱灰,才是最容易被蛊惑心智加入天玄会的。这才是那三个条件的真正目的。” 杜小舟的思路豁然开朗,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全被打通了。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那还做什么内应。天玄会太诡异了,你根本斗不过他们的,小舟。” 胡离听到杜小舟的分析,整颗心都纠在了一起。 “不,既然他们这么想玩儿,那我就跟他们玩个够!这次真是老天帮我,绝好的机会。你听我说,你接下来要这么做.....” 杜小舟在胡离耳边小声说道。 ------------ 第五十章 云开 今天的日头极好,阳光照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高丽使团即将入京,朝廷上下都在为这件事情忙碌着。作为紧挨着本朝的一座岛国,高丽是否臣服于天朝代表许多复杂的政治意义,所以自无论自女帝起就对与高丽的关系十分重视。 纵然是暗流汹涌,表面上还是一片平静,从内阁到皇宫各司府都在紧张有序地运作着这件事情。 相比之下如今皇宫之中最闲的就该是皇帝陛下了。 不过对于陛下的随心所欲,众人早都已经习惯,比起首辅还有内阁的那几位大臣,当今陛下更像是一个符号,一座朝堂之上供人膜拜的神像。 如果就现在就这样死去,在他们眼里我也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废物,白占着皇帝的位置却不务正业。 真相掩埋在万丈深渊之中,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去纵身一跳呢? 已经很努力,尽了一切的努力。对不起老师,我已经尽力可惜还是没有做到。 人在面临死亡,会有什么遗憾呢?有什么事情是到死都难以放下的心结? 刘宋不知道别人是怎样,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有一件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 明月,小舟,有些事情是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此刻杜小舟的院子里,楚郁拿着一把匕首指着杜小舟。 “我知道你诡计多端,可是还是没想到你这么有办法啊。对外散播关于天玄会的谣言,目的何在?” 锋利的刀刃抵在杜小舟的脖子上,划出了一个不浅的伤口,鲜血顺着刀刃直接流了下了,如果再往里深入一点就会割断杜小舟的喉咙。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此刻的杜小舟到是非常的自然,与平日里和人说话没什么区别。 “天玄煞,吸干人的精血,让人彻底消失的恶魔,就是天玄会的幕后首脑。他的瞳孔是血红色的,高岳阳,费里都是被天玄煞给吸干,所以才会消失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个传言在已经从京城开始流传全国了,我们许多会众因此退会。杜小舟,你说这件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楚郁原本以为计划会按照主上所想的顺利进行下去,杜小舟肯定会上钩,开始的时候也的确有这个迹象。却没有想到这些日子京城忽然出现了一个关于天玄煞的留言,说的有鼻有眼,人本来就是听风见雨的东西,天玄会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就信奉,如果说天玄会最终的目的是吸干他们身上的精气,就算再多的荣华富贵能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吗? 天玄会得以发展壮大,说到底还是要依靠许多人。 “主人对此事愤怒非常,希望你能好好的解释解释。不然的话,就算是留着你的命。我的刀也可以往这张漂亮的脸蛋上划拉几下,你觉得你的皇帝相好还会不会看你一眼?” 杜小舟听到楚郁的话,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堂堂天玄会,也不过如此嘛。编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我既然已经答应合作了,干嘛要拆我自己的台。说到皇帝,你最好别再把他跟我扯到一起。我可是知道我江家当年到底是被谁害的。比起你们,我才更想让姓刘的通通下十八层地狱,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与其在这里怀疑我,还不如想想,是不是你们内部出了奸细,还有其他人想对付你们。别忘记了,我只是个女官,除了会读读书,写写文章,可没其他的本事。要是不相信的话,要杀还是要毁容,随你便。” “小舟” 几乎是在刘宋进门的同一刻,楚郁消失不见,杜小舟心里感觉有些奇怪,怎么楚郁好像很怕阿宋? “陛下。” 杜小舟悄悄地捂住了还在流血的脖子,为了掩饰伤口只好低着头。 “你们都下去吧。” 刘宋一挥手,小喜子带着众宫人直接退到了门外。 “我有些话,很早就想对你说。现在不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刘宋的眼睛像一片沉静的湖水,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可是他知道,这些话是他必须说的。 “明月,对不起。当年是父皇陷害了你父亲。为了玷污你祖父在士林的名誉,让老师的改革无法再进行下去。父皇指使夏儒贞做了这件事情。后来我还查清,夏儒贞收买了赵震去检举你父亲。赵震因为一直偷偷爱慕你的母亲,所以就动心了。因为我到父皇面前说出了这件事的真相,父皇因此对我不满。老师是为了保全我才自杀的。明月,如果你要报仇,该找的人是我。无论你想做什么,我能接受。” 说完这些话,像是用尽了刘宋全部的力气。 刘宋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杜小舟的回话。 “明月,你说话啊!我已经知道你是明月了,你也不必再否认。咱们这些日子以来,不是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吗?” 没有等到回应,刘宋心慌意乱,他在来的时候已经想到过许多种可能,却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阿宋,我没怪你。” 刘宋没有想到,明月给他的居然会是一个拥抱,还有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好像她的家破人亡,十一年来的隐姓埋名,都不是因此而起。 杜小舟紧紧地搂住刘宋,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等来这一天。 “在刚被师父救回去的时候。我恨过,怨过,甚至埋怨自己为什么要生在那个家里,如果我不生在那个家里,我是不是就不用面对那么残酷的命运。可是后来,师父带着我去了许多地方,遇到过许多人,也亲眼目睹过许多不幸的发生。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其实非常幸运。有那样好的祖父和父亲,小时候还有你陪着我,就算我最倒霉的时候还有师父救我。这十一年,我并没有吃什么苦,反而读了很多书,认识了许多了不起的人。没有做成太子妃心里遗憾,不是因为太子妃的身份,而是因为太子妃是你的妻子。现在能够这样待在你身边,我也觉得非常的幸福。更何况,你不是一直对为了祖父的愿望而积极努力吗?” “你真的不怪我?” 刘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 第五十一章 反转 “主上,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找了那丫头,看来她已经完全相信咱们她的办法起了作用。” 楚郁拿着手里匕首恭敬地递上:“这是你吩咐的那丫头的血。” 锋利的刀刃上鲜血稍微有了点干涸的状态,颜色也从鲜红开始变成了朱红色。 “小丫头也是够天真啊,以为我会用那么简单的方法对付她。那样,多没意思。你说是不是啊楚郁,好歹也是你的师侄嘛。” 半靠在塌上的美人素手拿起一串紫色的葡萄吃了起来,吃了差不多一串之后才冲着纱幔方向露出了一个极美也极艳的笑容:“怀素,你说是不是。你们姓江的啊,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你当年是这样,现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妄想除掉我。区区蝼蚁,怎敢与天神争锋?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跟那个丫头慢慢地玩儿,现在这个阶段她会很幸福,事事顺心,她会以为自己是个神很厉害。然后再从幸福的云端上狠狠地摔进十八层地狱。那样,是不是很好玩儿。哈哈哈...." 震动耳膜的笑声连一旁的楚郁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只要纱幔后的一架古琴前坐着的那人面色如常,弹奏着一曲春江花月夜。 动人的琴声与骇人的狂笑交叠在一起,让这间原本就昏暗不明透露着阴森之气的地方显得更加恐怖。 楚郁忍耐了许久,笑声才停了下来。 “楚郁,那件事情做好之后。就把天玄会化整为零,隐入市井。在没有听到我的命令之前,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你自己也要藏好了。接下来,咱们可以看一场好戏了。” “可是主上!” 听到这个吩咐,楚郁明显很不服气。 女子披衣而起,赤着足走到楚郁面前,右手放到他的发顶,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个淘气的孩子:“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武功,毒药,术法,都是很没意思的东西。要学会用脑。十一年前,江柏因为领着正心堂的一群人搞什么民贵君轻阻了皇帝的事儿,所以被弄死了。如果这两个人换成杜小舟和刘宋,你觉得会怎么样。他们现在一条心,因为有共同的敌人。等到敌人没了,你觉得真正享受的君权至上的刘宋,会真的愿意再搞出一个正心堂来束缚自己?权力这东西,才是世间最厉害的魔咒。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更何况,咱们不是已经给她留了份大礼,也够小丫头受的。” “主上高明。” 听完这些话,楚郁佩服不已,在主上面前,自己真的像个单纯的孩子。 “其实,我也不想如此。谁让那个丫头非得...." 女子忽然意识自己说错了话差点泄露天机赶忙转移话题:“那个叫费含玉的资质可还好?” “还可以。您是准备让樱美子用她的身体?” 楚郁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有那个陈菁。看来所谓高科技不过如此,根本达不到蛊惑人心的效果,要继续研究,做得更完善些才行。那套东西咱们可是要大范围应用的。” 女子看着随风舞动的纱幔,就像是伴着优美的琴声在跳一曲动人的舞蹈。 还是不说话吗?怀素,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多年来一句话哪怕一个字都不肯跟我说。 杜小舟,江明月,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知道现在费劲心思才做到的根本就是个已经设计好的圈套,那时候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吧,我都有点期待了呢。 琴声的曲调忽然一变,从阳春三月转眼就到了数九寒天,刺骨的冰冷像是一直要钻到人的心里去。 皇宫 “账册不见了,名单上的人失踪了。容炼也不见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与刘宋说清楚之后,彼此反而轻松,两个人在一起哪怕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也没有那么害怕,反而可以敞开心扉一起面对许多事情。 刘宋看到杜小舟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本愁苦的心思到是减了几分:“你算的还真是准。名单,账册,还有容炼就是他们的目标。现在看来,暗卫里真的有他们的人。” 他的计划每一步都落于人后,也许真是自己无能。 “不用担心。账册,名单这种东西,你身为皇帝说是真的,难道还有人感说是假的不成。倒是容炼,一平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容炼又不见了,我该怎么跟他交待。” 杜小舟心里最发愁的其实是这件事情。 “陛下,陛下。” 小喜子满脸慌张地跑了进来。 因是在杜小舟的院子里,刘宋心里有些不悦:“没规矩!” 龙目一瞪,吓得小喜子直接跪倒了地上。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杜小舟悄悄拉了一下刘宋的衣袖:“陛下,喜公公定是有要事禀告吧?” 说完,还悄悄冲小喜子使了个眼色。 “说,什么事儿?” 刘宋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心里也觉得自己可笑,现在自己这个皇帝就能欺负欺负小夏子了吗? “顾...顾...顾一平找到了。” 小喜子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说了个完整,主要因为顾一平出现的方式太过诡异。 “在哪里?” 杜小舟听到这个消息赶忙问道。 “在,在容炼失踪的密室里。如果不是因为晏一见过他的画像,刚刚又恰好去密室查看,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他。” 小喜子一向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是最近发生事情却让他由不得把事情都往那上面想。 “那人现在在哪?” 刘宋也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还在那个地方没敢动。不过人有点怪。” 小喜子欲言又止。 “先去看看吧。” 顾一平对杜小舟来说,既是朋友,又像兄长,实在不希望他有什么闪失。 见到了顾一平,杜小舟才知道小喜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变成了个眼神呆滞的粗汉,见到杜小舟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股杀气,恶兽一般像杜小舟扑了过来还不停地发出“咿咿啊啊”的怪叫。 刘宋把杜小舟护在身后:“他不能说话了吗?” 小喜子点点头:“不知为何会这样。” “一平,是我啊。我是小舟,你不认得我了吗?” 杜小舟伸手指了指自己。 顾一平看到杜小舟,情绪却更激动,像是要扑过来直接把杜小舟撕碎。 “小喜子,找太医来。” 刘宋一个手刀砍在杜小舟颈后,打横抱起,他知道如果不这样的话,杜小舟一定不愿意离开。 顾一平的出现,不仅没带来任何好消息,反而让谜团越来越多了。 ------------------------------------------------------------------------------ 阿归被今天被自己蠢哭了,用了个剪切功能忘记粘贴。结果一直在找自己丢失的那一半新章~~~~(>_<)~~~~更新晚了对不起大家。 ------------ 第五十二章 谋定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杜小舟差点把头皮都抓破,可惜还是没有想出一点头绪。 一盆好好的白昙花被摘得就剩下可怜的花枝默默哭泣控诉着某人的罪行。 “好了。想不出来也不用把自己抓成秃子吧。到时候我可不要你。” 刘宋有意调笑放松一下气氛。 “谁要你要,你的结发妻子可不是我。” 杜小舟没好气地扔过一堆花瓣,飘飘洒洒的一阵花雨下皇帝陛下无趣地摸了摸鼻子,这个话题永远都是他理亏。 “眼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刘宋故作愁苦地说。 果然,一看刘宋如此,杜小舟再也顾不得自己生气:“阿宋,不用着急,你是天子再怎么样他们也不敢太乱来。虽然,天玄会的底一时难以摸清,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看着杜小舟一脸认真的模样,刘宋不知为何,此刻与几日前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几天前还是茫茫天地一人独行的悲怆,虽然现在局面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变得更糟,他却不再害怕。 因为他知道,有一双温暖的手会一直牵着他不离不弃。 “你说的对极了。原本我只想着隐忍为大局,可是却忘记权力一天在他们手里,百姓的日子就一定不会好过。国家的局面也是越来越糟。可是咱们该怎么做呢?彻底改变朝廷的现状。更何况,还有天玄会?” 往常这些问题都是刘宋自己闷在肚子里从来不会宣之于口。 杜小舟想了想,拿起桌案上的青花瓷细杆笔在白宣上细细地写了起来。 “天玄会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咱们想的再多也没有用。现在主要的问题在整治朝廷上。夏家父子把持朝政多年,京官入城不先拜见皇帝都要先入夏府。从京中个司部到地方县衙到处都是他们的党羽。这很吓人,可也是夏氏父子最大的弱点。” “你的意思是?” 杜小舟的分析让刘宋大感兴趣。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人越多,才越容易生乱。更容易生二心不是吗?以陛下现阶段的实力集中力量对付一派,再拉拢一派是最好的办法。当然在外围也要时不时地烧点小火,让百姓们知道,陛下杀贪官是替天行道。” 杜小舟有条不紊的分析让刘宋茅塞顿开。 “不过,还有一样东西。陛下一定要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才行。” 杜小舟的笔尖在纸上重重一划。 “我明白。” 刘宋点点头:“我明白,兵权是很要紧的。夏儒贞手里最大的一张牌不是他的满朝党羽,只有一人,他的得意弟子胡时直。” “不,还有一个人。陛下不要忘记了。” 杜小舟算来算去,都没有想到眼前最关键的一步居然会在这个人身上,她咽了几口吐沫,有些艰难地继续说:“如果陛下能及时笼络此人。局面可就大不一样了。” 刘宋听到杜小舟这么说,已经猜到了她说的谁。如果能拉拢住这个人,对眼前的局面当然是极为有利的。 可是,这对小舟也太不公平。 他急切地拉住杜小舟:“我们会有其他办法的。未必一定要去拉拢赵震。” 已经为了他忍下了那么多的苦楚,再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分别。 杜小舟笑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刘宋的手背:“陛下如果允许的话,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母亲,在丢下她跟着害死父亲的人远走高飞的时候在她心里母亲早都已经死了。所以现在就算是算计利用,也会毫无手软吧。 “我不许!我不许你怎么折磨自己。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刘宋的心只要一想到那个情景就会觉得很疼。 杜小舟起身,拨开了鬓边的碎发,露出依稀可见的伤疤:“阿宋,你知道吗?我被师父救回来之后,曾经一年都没有说过话。每天一到睡觉的时候就会很害怕,因为梦总是会提醒我。我是个被母亲抛弃的累赘。有时候想的太难受,控制不住自己就到处拿头乱撞。师父没有办法,只好整夜地陪着我,防止把自己撞成个傻子。师父说,我最大心魔,就是母亲对我的抛弃。那天,我见到她的儿子了,她跟赵震的儿子。拉着我的管我叫娘。我想,这大概就是命运吧。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还是去面对。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原谅她,还是想去抱负她。所以,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做好的。” 乱七八糟的一大通,杜小舟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中心不明。逻辑混乱,如果辩析课的父子在,一定会给她一个大大的叉。 刘宋却像是听明白了,从背后轻轻地搂住她的腰,在白皙的耳垂上印下轻轻一吻:“你还有我。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像是被隔绝在了外面,所有的阴谋诡计,流血争斗已经远去,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剩下的只有和煦的微风,温柔地吹过心田。 最近京城里怪事连连,上头的一要求,下面的人就要跑断腿。 纵然是个壮实的汉子,孙大柱觉得自己也有些受不了。 神秘的组织天玄会,他们的会首会吸干人的精气。 这个流言越传越广,可苦了他们这些当差的。 小孩子下学没回家,不过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家里人心急火燎地跑来报案。可怜他们翻遍了大半个京城,哪里知道人家已经早都回去了。 这些日子就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到处跑,体力好的像孙大柱还能撑一撑,兄弟们已经倒下好几个了。 真不知道要是遇到天玄会的人来,他们还有没有跑的力气。 “大柱,大柱。” 孙大柱听到这个声音赶忙回头:“表姐,你怎么在这?” 对面站着的中年妇人穿着眉眼细长,容色有些憔悴,正是孙大柱的一位远房表姐,因为家了一位进士后来入京为官,跟孙大柱也有些来往。 “大柱,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件事情。” 尹许氏其实早都已经看到孙大柱,犹豫了许久才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走了过来。 孙大柱是个外粗内细的人,表姐为人一向好面子,现在必定是遇到了极难之事才会如此。 “好。表姐您说。” 孙大柱点了点头。 尹许氏没有想到孙大柱会答应的这么爽快,此时反而是骑虎难下了。她想了想,反正再糟还会怎么样呢。 “是你姐夫的事情,具体的东西我也说不好。你跟我去一趟家里就知道了。” ------------ 第五十三章 查探 “不要过来,有鬼啊!有鬼要吃了我。” 被表姐带到尹家居于京城的小院时,孙大柱看到的就是满院乱跑的表姐夫尹谈。 “老爷,没有鬼。您看这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什么妖魔鬼怪。” 尹许氏见状,赶紧跑了过去,把尹谈抱在怀里安抚着。 就算尹谈以前算不上什么杰出的人才,如今这个样子让孙大柱看起来却是格外的惊讶,好歹是个官老爷,如今却像个孩子一样躲在女人的怀里哭泣,眼睛里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 到底他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等尹许氏安抚好了尹谈,孙大柱才开口道:“表姐,姐夫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许氏看着怀里的丈夫,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痛心:“就是高大人失踪的那天早上。他跟往常一样去衙门。后来听说高大人失踪了,我就到处找他。结果都没有找到。约莫是七天前,老爷他就自己出现在家门口,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嘴里一会说有妖怪,一会又说有鬼,大夫说是痰迷之症,受惊吓所致。大柱,最近天玄会的传言那么多,你说你姐夫会不会是被..." 尹许氏欲言又止,心里越想越觉得可怕。 孙大柱这些天跟着胡离办了许多事,自然知道天玄会的底细,怪力乱神之说他自然不会相信。尹许氏所说的尹谈失踪时间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表姐,你确定是高大人失踪的那个早上?” 孙大柱的脑中灵光一闪,像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尹许氏安抚好了丈夫,才把孙大柱引到了花架下,拿出一张藤椅请孙大柱坐下:“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我想给老爷准备早饭,老爷体贴我,没让我起来。结果就遇上了那档子事儿。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贤惠些,老爷肯定就不会出事了。” 说着说着,尹许氏掩面抽泣起来。 丈夫就是她的天,如今这天塌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安慰人这种事实在不是孙大柱擅长的,他看着哭泣的表姐手足无措地说:“表姐,别哭了,别哭了。我一定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夫也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吧。” “谢谢,谢谢你大柱。” 尹许氏听到孙大柱的话像是在绝望之中燃起了一点希望之光,满是感激地说。 又在尹家片刻,孙大柱才告辞出门。 动脑子这种事情实在是非他所长,只能求助于大哥了。 巧的很,孙大柱刚走没几步就看到胡离站在一个巷子前像是在研究些什么。赶忙上前道:“大哥,刚想找你你就出现了。这是不是就叫那个心有灵犀一点通?” “大柱啊,要是你不爱读书大哥也不逼你。不过遣词造句要是不懂可不能乱用。两个大男人搞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胡离身为一位翰林学士听到这样的诗句乱入习惯性地就想纠正一下。 “那大哥你跟谁心有灵一点通?” 孙大柱十分受教,每次跟着大哥就是长见识。他现在这个叫什么来着,不耻下问,对就是不耻下问。 “我跟...” 胡离刚想说话,然后想想不对,直接当胸给了孙大柱一拳:“你小子,胆子不小啊,耍我!” “不是,兄弟真是遇到了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没想到大哥就出现了。” 孙大柱连连摆手,他可不想再被收拾了。 “可是尹谈的事情。” 说到这件事情,胡离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尹谈是朝中的官员,忽然得了痰迷之症发疯,又是在高岳阳失踪的那天早晨,这两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尹谈是不是看到了些什么?” 胡离正想的入神,却被一股忽然飘来的食物香气扰乱了思绪。 挑担子的小哥正沿街叫卖:“肉饼,好吃的肉饼。卖肉饼了,好吃的肉饼。” 简单直白的吆喝再配上肉饼的香气,到是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购买。 “小牛哥,你这些日子跑哪去了?买不到你的肉饼,一天干活都没什么力气。” “是啊,牛哥,前些日子你早上摆摊的地方出了大案子。咱们都担心你出了事儿呢。” “哎呀牛哥你这么久没来,这回要多买点,真是馋死我了。” 周围的顾客看起来都是老熟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卖饼的小哥长相老实憨厚,手上的活计做的很利索:“感谢各位街坊关心了。前些日子因为有事回了趟老家,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发生了大事。承蒙各位惦记,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一边说一边利索地烤饼,夹肉,放酱料,一堆人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的要求,生怕晚一点就没了。 胡离和孙大柱站在一边等到一炉饼都卖得差不多人也走光了之后才上前。 “对不起二位,饼已经卖完了。” 看到胡离和孙大柱,小牛哥歉意地笑了笑。 “无妨,这位小哥,想问你些问题,不知可否方便。” 胡离一身书生打扮,看着就身份不凡,说话却极为客气。 走街串巷卖饼的人,自然有几分处事的本领。知道眼前二位不是自己能惹得起,不用胡离和孙大柱费劲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那一日我的确是准备回乡的因为家里来信说我母亲病了。不过老家来来回回车马费也是比不小的开销。我小本买卖,交完那些税银之后根本就没什么钱,更何况京城这地界花钱如流水。这么多年手里也就攒了那么一点钱。要是会一趟家就全没了。可要是不回去那便是不孝顺。正发着愁,有位好心的老爷过来,问我是否遇到了难事。我那时也是心里难过,在京城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我。所以就把自己的事情跟那位老爷说了。没想到那位老爷知道之后,说愿意给我一大笔银子。不仅够我回家,还能给母亲治病。唯一的条件就是把我常用的那个摊位给他用些日子。我虽然心里奇怪,因为心里想着要赶紧回家也就没多说什么。等到我回家之后跟母亲商量着不能坐吃山空,虽然那位老爷给的银子多,还是得靠自己安身立命。等母亲病好之后,我就回来了。” 小牛哥叙述的很仔细,胡离听完之后示意孙大柱子拿出一张画像:“麻烦小哥看看,是这个人吗?” 画像上的人便是在高岳阳失踪的现场发现的凶徒,因为衣服穿着判定应该是借用小牛哥饼摊的人。 没想到,小牛哥看了画像之后却遥遥头:“不是他。” 胡离与孙大柱对视一眼,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 ------------ 第五十四章 生事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听到小喜子的通报,原本正在房内议论事情的两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刘宋看着杜小舟作举手投降状:“我是清白的。” 杜小舟被刘宋滑稽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急着解释。 还真把我当成醋坛子了。皇后娘娘一向极少到御书房来。病好之后到是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你哪里会是醋坛子,根本就是醋缸嘛。” 刘宋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卷,一边小声嘟囔着。以前这些事情都是杜小舟来做,不过现在皇帝陛下到是喜欢亲自动手了。 陈蕙因为上次的事情一直都是痴痴呆呆人事不知的状态,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好了起来而且性情变得跟以前也有很大的不同。 “陛下,我跟您说的是正经事儿。天玄会那么古怪,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皇后娘娘身份又是尊贵得很。有些事情不得不妨啊。” 杜小舟原本在桌子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皇帝陛下忙活,这是两人小时候最常有的状态。既然皇后娘娘进来了,自然不能够做的太过份。杜小舟起身,动作麻利地收拾着桌面。 “你不怕朕,到是很怕皇后嘛。” 刘宋看着杜小舟忙活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刚刚把瓜子皮扔得到处都是,自己瞪了她几回都没什么效果。皇后一来,她收拾得到是勤快了。 “皇后娘娘到。” 只听到小喜子在门外的高声唱诺。御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臣妾拜见陛下。” 身着广袖飞凤宫装的皇后缓缓下拜。 通身的气派看的皇帝和杜小舟有些发愣,这是陈蕙? 杜小舟不由得看了刘宋一眼。仔细观察这他的表情。只见他眸光微闪,狭长的凤目眯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东西。 “皇后免礼。” 刘宋坐在御案前,杜小舟站在了一旁。奏折文卷摆在一旁看如果不仔细看大概不是不会发现藏在中间的瓜子壳。 “谢陛下。” 人与人之间便是如此。以前的陈蕙很少有这么知礼的时候,皇帝每次见了她就要头疼好半天,心里的厌恶根本就懒得掩饰。如今皇后变了,皇帝陛下的态度自然也跟着变了。两人之间如此客气到还真是第一次。 “不知皇后来此有何要事?” 刘宋正襟危坐,像是平日里在御书房会见重臣一般。 “前些日子臣妾身子不适,不能管理宫务。如今臣妾的身子已经大好,宫务的事情本就是臣妾的职责。自然不能再劳烦别人。尤其是几日后高丽公主的欢迎宴会,臣妾想亲自操办,以示尊重。” 陈蕙的说完之后,还下意识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杜小舟。 这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到一点拒绝的理由。事实却是,这些日子杜小舟和沈碧华忙碌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办这宴会准备的差不多。皇后这样半路截胡过去。简直是坐享劳动成果。 这么做。其实略有些无耻。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后呢,陛下名正言顺的妻,杜小舟一个女官当然不能跟皇后娘娘叫板,只好对此保持沉默。 刘宋没想到陈蕙发了一次疯,脑子到是变得格外好使。这件事情交给杜小舟去做。原本就是希望能让她多些功劳在朝臣中涨些威望,以后行事才能方便。皇后此来。简直就是在明抢,虽然抢得合情合理,可是格外的让人郁闷。 物是人非,他们之间早已经不是少时的亲密无间的摸样,隔了许多东西已经回不到以前了。 “难得皇后如此有心。那就交给皇后去办吧。你宫里的沈宫正之前一直在负责此事,皇后坐起来想必是得心应手。” 刘宋并没有犹豫,直接就给了答案。 “谢陛下。臣妾告退。” 进退得宜的优雅仪态,如果不是临走前那挑衅的一瞥,杜小舟简直要以为是否皇后也被摄魂术控制了。 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教她的?如今怪事连连,杜小舟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陈蕙这个样子,真是太不正常了。 看来要找沈碧华问一问才好。 “没生气吧?” 刘宋看到杜小舟自皇后走后就沉默不语,有些忐忑地问道。 杜小舟的思绪被打断,看到堂堂皇帝陛下跟个孩子犯错一样看着自己,故意道:“我气了又怎么样。她是皇后,一国之母。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哪里敢跟她置气。” “皇后的身份在那里,事关邦交大事,这次的确是她占了道理。我知道你为了准备高丽公主的宴会花了不少心思。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刘宋的觉得自己的确是很没用,作为一个男人总是自己的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哎呀,当真了。我骗你的,我没生气啊。皇后娘娘亲自操持不是更显示我朝对高丽的重视嘛。我没什么不高兴的,只是觉得皇后娘娘有些奇怪而已。如今这个形势看似平静,很多事情都容易被忽略。不如好好地去派人查探一下?” 杜小舟偎依在刘宋的怀里,掩去心中的一点酸涩之意。说心里没有不舒服当然是在骗人,从她再次回到这个宫廷开始,心里有哪一刻是舒服的。 原本那个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他操持,与他并肩而站为他生儿育女的那个人该是自己。如今自己确变成了理亏的那一个,有另外一个女人可以名正言顺地行事作为他妻子的权力。 说是心如刀割之痛也不为过。可她还是选择把自己的痛苦深深地藏起来。微笑着安慰着这个看似强大实则脆弱不堪的男人。 刘宋紧紧地搂着杜小舟,指尖挑起一缕青丝放在掌心:“傻丫头。干嘛要对我这么好,为我受这么多委屈值得吗?” “值得的。很值得,为你做的一切事情都很值得。” 杜小舟说完才反应过来:“说谁傻!我可不傻。我是聪明伶俐机智过人美貌非凡的本朝第一女官,你竟然说我傻!敢问阁下,是在质疑陛下选材的本事吗?” 青丝在手。美人在怀。且这美人又是自己恋慕了多年的心安之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刘宋觉得自己如果不做些什么好像有些对不起自己身为一个男人的本能。 但是此时此刻,如果自己听从了本能,会有什么后果呢? 就在皇帝陛下犹豫的一瞬间小喜子在门外通传道:“陛下,胡大人求见。” “什么东西啊,好像是个棍子之类的。陛下你带着什么在身上?” 杜小舟感觉有样东西顶着自己。狐疑地问道。 “有什么东西,当然没什么东西了。快点起来。这么重压得我腿都麻了!” 刘宋拼命掩饰着此刻心里的尴尬。 “哪有很重。” 体重问题实在是转移女人注意力的一大法宝,杜小舟不高兴地站起来,还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好像肉是多了。最近糕点吃太多,得减肥才行。” “咳咳,传他进来吧。” 皇帝陛下很正经地冲着门外喊道。 “行了,别看了。的确是腰粗得跟水桶差不多。有什么好看的。” 看到杜小舟的注意力还在自己的体重上。刘宋出言道。 门外小喜子与胡离都是有内功在身的人,耳力很是不错,把里面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小喜子有些尴尬地看着胡离:“胡大人,您请进去吧。” 这情情爱爱的东西哪里是他一个阉人懂得的,不过小喜子的心里也有几分明白:这几位以后可是有的纠缠。 胡离的表情十分淡定,礼貌地冲小喜子点点头:“有劳公公了。” 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拜见陛下。” 胡离一丝不苟地做着拜见君王时应有的礼节。以往见陛下时这些都是不必的,不过今天他需要做些事情才能够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彻底冷静下来。 杜小舟看着跪在地上的胡离。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白衣男子倚靠床而坐,满眼悲凉之色,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现在的胡离一样。 “免礼吧。来朕这里不用这么客气。” 刘宋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笑着客套了几句。 “陛下,关于高岳阳大人失踪的案件,臣又查到了一些线索。” 胡离起身,低头站在一边说道。 听到是这事,刘宋赶忙问道:“什么线索。爱卿说的详细些。” “是陛下。臣那日去现场在次查探之后,发现了一件事情。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有人假冒肉饼摊上的小贩要去刺杀高大人。结果却是那个人和高大人所有的侍卫都命丧当场,高大人却消失不见。臣遇到了小贩,却找到了一条奇怪的线索。根据小贩的指认,当初要买他摊位的那人居然是高大人府上的官家高明。而这高明是自小跟随高大人一路上京,主仆感情深厚。京城官场中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胡离尽量有条理地叙述着自己的发现。 听完胡离的汇报,刘宋沉思了一会才道:“派人去查的时候,高明已经死了对不对?” “陛下圣明。” 胡离也有些懊恼,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线索结果又断了。 “派人去高岳阳的老家再好好查探一番。” 刘宋忍不住冷笑道:“看来,朕的朝廷里也是有不少秘密啊!” ps: 今天第一更 ------------ 第五十五章 迷梦 “胡大人,请留步。” 出了御书房,杜小舟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胡离。 胡离的表情十分淡然,与杜小舟以往见到他的时候都不同带着一种刻意地疏远。 “杜大人有何吩咐?” 如此规整平淡的语气是杜小舟第一次听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好掩饰道:“我要出宫探亲几日,胡大人若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胡离直接打断:“大人若是无事,下官便告辞了。”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看着胡离远去的背影,杜小舟总是感觉有一种特别的熟悉。 难道是自己遗忘了什么? 天空中一队鹭鸟变幻着队形缓缓飞过,像是给画卷之上点了最惊艳的一笔。 杜小舟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道跟谁说,从何说起,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才好? “杜大人,真是干嘛呢?站在御书房门口发呆。” 杜小舟的肩膀被忽然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素素,你怎么回来了。师父呢?” 此刻的情绪太过激动,已经顾不得这是人多眼杂的皇宫了。 许久未见的沐容素此刻面色红润,目光明亮,一身月白纱宫装衬得她格外妩媚动人。 “很好,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你师父已经没事了。是父王听说京城局势变化特意派我入京的。” 沐容素看了看杜小舟。摇摇头道:“到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师父看到的话肯定会担心的。” 杜小舟这些日子的确是经常头晕眼花,有时候还会耳鸣,呼吸苦难。勉强撑得下来,全凭着一口气,阿宋已经有太多的事情要担心。实在不想他再担心自己了。 “我没事。大概是这些日子晚上睡得不大好。师父现在在哪?” 杜小舟此刻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沐容素不好意思地笑笑:“小舟,我们成亲了。父王很喜欢言溪。虽然生气我们草草成亲。不过也没发多大的脾气。说让我来跟陛下请个旨意,把事情掩饰过去便好。” “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告诉我,现在真的做我师娘了,什么时候生个小师弟给我玩玩。” 一句话刚说完,杜小舟就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小舟,快来人。快来人那。” 她走进了一团茫茫白雾,看到一个小女孩咬着被子正在偷偷的哭泣。 “呜呜,我不是扫把星,我不是扫把星。我没有害死祖父和阿爹。阿娘不会不要我的。” 小女孩压低声音,生怕自己哭泣的声音太大,让现在唯一的一个肯收留她的人也开始讨厌她,那样的话她会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吧。 “你叫明月?” 身穿绿衣的俊美少年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现在这双能看到人心最柔软地方的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小女孩摇摇头。被自己的亲娘遗弃,全世界都抛弃自己的人,怎么会是明月。 明月高贵雍容,众人连她的影子都格外地珍惜。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那咱们取个新名字怎么样。有了新名字之后你就会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绿衫少年给她的感觉非常奇怪,明明外形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可是却好像是一棵久经风霜的青松,让人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的信服。 “小舟随处去。幽意日相亲。野草胜荷叶,轻鸥似逸人。闲思此湖水,曾洗几京尘。甚欲营渔屋,空虚未有因。” 绿衫少年的声音带着特别的韵味,吟诵起来也是格外的好听。 ”既然不愿意做明月,那就做一叶小舟。随处可去,只要有水的地方便有你。自由自在的多好,就叫杜小舟。好不好?” 绿衫少年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感觉很温暖,让她想起了祖父和阿爹也爱做这个动作。她每次都会很不耐烦,这是把自己当成宠物了吧。此刻她却格外怀念这种感觉,世上最疼爱我的人都不在了,茕茕孑立的孤独,无依无靠的畏惧,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不用害怕。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做我韩言溪的徒弟,谁都不敢欺负你。” 那春风十里的温暖让她格外贪恋。,努力地发出了几个字的声音:“杜...小.....舟。” “杜小舟,你又在课堂上看话本?” 一片黑暗之中,她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任何图像。 “先生,您的课讲的非常好。高文大义,学生如此受教,怎么敢乱看闲书呢?” 女声回答的态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乎并没有把先生的指责放在心上。 “那这是什么?“ 不听话还狡辩的学生当然是格外先生当然是格外讨厌的。 “《明堂十二楼》,这样的东西你也敢带到课堂上来看。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先生似乎把书直接摔了出去。 “你这么古板,肯定不讨姑娘喜欢。” 杜小舟在黑暗之中继续走着,忽然走到了湖边的一间小竹屋,刚想推门进去,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小舟,小舟。“ 如此急切的呼唤让她不自觉地收到了感召,眼前的一切也就跟着消失不见了。 “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还不醒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小舟努力的睁看眼睛,沐容素正一脸急切地看着她。 “我晕了吗?” 杜小舟依稀记得晕迷之前的事情。 “是啊。忽然就这么晕过去,差点被你吓死。” 沐容素体贴的递过茶碗,杜小舟大口大口地喝着,喝完第二杯感觉才稍微好一点。 “这是哪里啊?” 杜小舟的环顾四周却发现并不是自己屋里熟悉的陈设。 “这是陛下的寝宫的偏殿。你不知道你当时晕过去之后陛下都急坏了,把整个太医院都召了过来,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人说陛下得了不治之症。反正动静闹腾的不小。” 沐容素想起当时皇帝陛下阴沉沉的脸色还觉得很可怕。 “后来是你拿的药吧。” 对于自己的毛病。杜小舟当然很清楚。先是高烧,接着又在雪堆了埋了半天,伤及了本里,不是个多寿的,操心劳力只会加重病情。 师父多年来一直希望她能够放下过去,带了去了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遇到许多事之后,她还是发现自己放不下的一直都是这个地方。还有在这个地方孤立无语苦苦挣扎的那个人。 “或许师父说的很对。我真的是不该再来。” 杜小舟摇摇头,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好像出了什么大事。陛下原本是一直守着你的,听了喜公公的回报才去的御书房。” 沐容素忍不住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大概,永远都不会吧。” 短短的一个梦,像是耗尽了半生的力气。杜小舟只觉得师父疲惫。 沐容素拿起床上的绣花大迎枕。扶着杜小舟半靠在上面:“不瞒你说。这次我跟言溪也觉得很奇怪。原本都已近要绝望了。所以我才一定要成亲。可是没想到救命的东西就跟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原本快要把我么逼死的难题,就那么轻易地解决了。” 杜小舟听到沐容素的话,心中大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舟。” 沐容素刚想开口,却见到刘宋面色沉重地走了进来:“小舟,高丽使团被劫,高丽公主也失踪了。” “失踪?” 杜小舟勉强撑着身子:“失踪。难道是跟上次高岳阳一样的失踪吗?” “暂且可以这么说。如今咱们和倭国时有争端,如果此时高丽站在倭国那一边。麻烦可就大了。” 刘宋已经顾不上杜小舟醒来的欣喜,眉头皱得更紧。 如今这朝廷,平日里还可以勉强维持一段太平景象,若是开战局面会变得怎么样可就真的没人知道了。 尤其在刘宋已经下定决心准本彻底铲除夏儒贞父子的时候,却这么凑巧出了这样的事情。 “次次都是如此,次次都是如此。” 刘宋心里恨极,到处受制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糟糕。 “不,陛下。这次是个极好的机会。” 杜小舟努力地振作起精神。 听到杜小舟的话,沐容素有些莫名其妙,刘宋则像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是夏家做的?“ “不管是不是都要让它变成是。再加上咱们原来计划好的。陛下,这可是一阵来的恰到好处的东风啊。一定能够有比咱们以前设想的更好效果。” 杜小舟说完一段话,连着咳嗽了几声,有些气喘嘘嘘。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刘宋点点头。 沐容素若有所思地看着杜小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她有了这样大的变化。原本不是最讨厌这些阴谋诡计的吗,不是说自己被阴谋算计的家破人亡,一辈子都不会娶算计任何人吗?现在的杜小舟,像个真正的谋士一样为皇帝出谋划策。不在乎真相,不在乎多少人会死,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好。 这还是杜小舟吗? 沐容素看着装饰华美的宫殿,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是如此的可怕。 ------------ 第五十六章 比目 京郊 慈云庵 青莲山上一片银杏林中,一座不起眼的庵堂,庙门半开,偶尔才会有香客上门。这座小小的庵堂虽不起眼,名气却大,因为里面住着一位曾经在独占帝王宠爱的贵妃。 此刻当年惠贵妃现在的惠太妃正穿着一身青布长袍跪在蒲团上,手里的念珠不停地转动。 “诸佛神力,如是无量无边,不可思议。若我以是神力,于无量无边百千万亿阿僧祗劫,为嘱累故,说此经功德,犹不能尽。以要言之,如来一切所有之法,如来一切自在神力,如来一切秘要之藏,如来一切甚深之事,皆于此经宣示显说。” 口中念念有词的是念得是法华经。 身旁伺候了多年的锦绣姑姑欲言又止,看向门外。 “娘娘,王爷派来的人,您真的不见一见。” 锦绣口中的王爷乃是当今皇上的三弟,在先皇时曾经是最得宠的皇子,却在先皇缠绵病榻时被封为恭王,前往极北之地,今上继位之后有别于以往的高调,成为了一个让人遗忘的存在。 “我已经是尘世外的人了,他想要的事情,我无能为力。” 依旧美丽的面容却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正在说的那个人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锦绣为难的看向坐在屋内的另外一人,如果说惠太妃的美丽还是一种世俗的定义,这个女子的美丽大概已经超越了世俗甚至年龄的限制,她做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连窗外的娇艳的鲜花也自觉失色几分,羞愧地低下了头。 “既然,姐姐不想见,锦绣你便这么去回话吧。” 锦绣姑姑无奈地点头,转身出去了。 “姐姐。你后悔吗?抛弃自己的孩子,亲手斩断了他的帝王之路?” 讥讽的语气让惠太妃猛然一愣随即笑笑说:“承薇,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被称做承薇的女子听到这话,面上流露出一种难言的伤怀之色:“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女儿。让她一个孤身流落在外。” 惠太妃听到这话才起身坐到了一旁的竹凳上:“哪里怪得了你。你要是为了明月留在江家,以赵震的心狠手辣怎么可能还让她活着。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孩子不仅活着,而且活的很有出息。你还在宫里见过她。” 被称为承薇的女子正是江明月的亲生母亲。也就是现在的赵夫人摇摇头:“是我对不起孩子。让她一个人孤立无缘,我也对不起夫君,像我这样为母不慈,为妻不贞的女人真的不应该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若不是还有嘉儿,我真是宁愿现在就去了。” 听到这话,惠太妃面露不悦之色:“你是个为人母亲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已经对不起一个孩子了,那就不能对不起另外一个,这些年赵震对你也算不错。跟他好好过吧。” 惠太妃轻轻一叹:“年轻时自负貌美才高。连九五之尊都能够被我玩弄也掌心之上。哪里知道自己的无知和浅薄其实就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呢。赞儿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满意。朝廷这个形势,那把龙椅可不是好坐的。” “姐姐。你不是不知道事实是怎么样的,当年是赵震在账目上做了手脚,夏瑞弄出的一大笔亏空算到了夫君的头上害的江家如此。当年之所以跟赵震走,一则是怕他会伤了明月。二来却是更想找到当年那个案子的证据。好为夫君和公公伸冤那。” 林承薇回想自己的一生真像是个天大的笑话。身为江南世家的女儿,拥有倾城的美貌是足够骄傲的资本。父亲最疼爱她,所以不愿意拿她的美貌换取前程。于是为她挑选了一门好婚事,门当户对,夫君年少有为。 与她相反的就是自己的表姐张惠,也就是眼前的惠太妃。为了父亲的仕途进宫为妃,争得帝王宠爱。生下皇子。 没想到到两个人的命运蹉跎半生之后居然又在这庵堂交集。 “好了承薇,你在我这里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就算你不在乎那个男人,家里还有你的儿子呢。把懵懂无知的孩童交给其他人去照料,你这个做母亲的能放心的下吗?” 惠太妃说完,又拿起念珠,跪在蒲团上重新念起了法华经。 窄小的佛堂里,观世音菩萨宝相庄严拈花而笑,仿佛众生的喜怒哀乐都在那淡淡一笑之中了。 皇宫 “我说了不没事了,不用再喝药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药味道怪怪的,喝了那么多天整个人都是苦的。师父怎么会开这么难喝的药给我啊!” 杜小舟半倚在绣塌上,身上了盖了一张薄毯,正在跟皇帝陛下进行严正抗议。 这些日子,在二人的合力谋划之下,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在高丽使者失踪的现场不远的地方,好巧不巧的发现了一封书信。信上的内容是夏瑞向高丽王朝谋求结盟之后的回复。 在这封信真假难辨的时候,又有百姓击鼓含冤,状告夏家家奴抢占自家田产的不轨之举。 随之而来的便是雪片般飞向御书房皇帝案头的弹劾奏章,言官们斗志昂扬,摩拳擦掌生怕错过了这个名流青史的绝佳时机。 众人以为本该有所行动的浙直总督胡时直在这个时候,却意外的保持了缄默。 夏儒贞手里的最大一张牌失去了效力,所有的反击都变得格外无力。 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夏家党羽众多,看似优势,实则却是个致命的缺陷。 不过略微放出些风声,这些人便开始狗咬狗,一个个争着结发夏家,生怕自己不够积极保不住小命。 形势看起来竟然是一片大好。 在众人都翘首以盼陛下如何决断之时,本该出面有所表态的陛下却忽然紧闭宫门闭门谢客,理由还是烂的不能在烂的那个,他要研究天道。与上天他老人家交流交流思想,得到一点关于国家治理的启示。 虽然这个招皇帝陛下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但是不得不说,每次都挺管用。 只要扯上老天爷他老人家,谁都不敢乱来不是,一个不好还得小心遭雷劈。 杜小舟和刘宋也因此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宁静。 这是久违了的好时光,他在守在自己身边,或看书,或作画,两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是相视一笑也会觉得格外温暖。 刘宋原本在窗前勾勒一幅工笔,听到杜小舟的抗议才无奈地放下笔走过来,拿着药碗道:“这是你师父看到太医的方子之后,又听过素素的叙述之后改的方子。他现在不能进宫来看你,有些药材用的保守了些,而且你的身体以温养为主,所以才给你开了这个方子。太医院的几个老头子天天来给你诊脉,看到这方子都说是难得的好方子,对你的身体恢复大有益处。好不容易熬出来的,听话,乖一点都喝完了。我让御膳房准备你最喜欢的水晶板栗糕好不好?” 开始的时候还是讲理,到最后就完全变成了在哄孩子。 杜小舟听了刘宋的话去故意胡搅蛮缠,这也是这些日子以来养成的兴趣,每件事情都少不得要故意为难刘宋一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刘宋到是很乐意纵容她的胡搅蛮缠。 “若是不想喝,那就不勉强了。只要我亲自喂你了。” 刘宋说着就拿起药碗含了一口药汁在嘴里,做出一副要以嘴渡过来的架势,吓得杜小舟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我喝药。我乖乖地喝药。陛下您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说罢便抓起药碗豪迈地一饮而尽,那架势喝得不像是药,到像是上好的女儿红。 终于咽下最后一口药汁,杜小舟擦了擦嘴角之后,故意把碗底亮向刘宋的方向:“喝完了,你看到了啊!” 刘宋微微一笑道:“来,吃块板栗糕吧。这药的确是挺苦的。” 顺手拿过一旁的点心匣子,跳出一块杜小舟最爱吃的板栗糕递到面前。 杜小舟看着修长的手指里拿着的那块金黄色的小巧糕点,神色有些发愣:“你,干嘛要把那药汁咽下去。那药很苦的。是药三分毒你不知道吗?” “我说过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吃苦。虽然你不愿意再做明月,可是依然是我的小舟。从你再次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说过。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吃苦。虽然我是个没用的皇帝,懦弱的男人,可是我却 不想在看着你一个人吃苦。” 杜小舟接过糕点咬了一口,也许是药汁的余味在口腔中尚未散去,以往香甜可口的糕点在这一刻居然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一路走来,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以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在没有回到刘宋身边之前,她甚至已经有了放弃他的打算。他是个帝王,佳丽三千,整日勾心斗角。在前朝还有虎视眈眈的大臣与各路藩王。 跟他在一起注定会很辛苦。 脑子里虽然会做出理智的判断,心却不由自主的一再靠近。为他做的一切,哪怕是拿起屠刀坠入阿鼻地狱也心甘情愿。 只有一点,阿宋,你要与我一起吃苦,我却不愿意让你受苦。 ps: 卡文,好不容易才码一章出来。 ------------ 第五十七章 易变 “是时候了。” 杜小舟放下手里的药碗,脸色不由得带上一丝严肃沉重。 屋里很暖,一株十八学士开的格外娇艳动人,宛如一位倾国的美女正在对镜敛妆。 幸福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她不能够一个人躲在阿宋身后,看着他孤军奋战,总要为他做些什么才可以。 沐容素今天是特意来进宫探望杜小舟的,作为南境沐王的女儿,许多事情她没有办法置身世外。朝局的变化,皇位的争夺,京城中的任何局势变化都可能彻底改变她的家族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小舟啊,最近朝廷里的局势还是真是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陛下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的,高丽那边的态度又很不明朗,父王已经捎了好几封信给我。我知道你在养病。这是时候打扰你实在非我所愿。可是你和陛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能不能让我心里有个谱。回去才好和父王交待啊。” 沐容素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形势所逼,她也不愿意做这件事情,两人多年的友谊好像因为这件事情开始变了味道。 “你说什么?” 杜小舟自沐容素进来之前就一直在发呆,见到沐容素也不过是习惯性的应付了一下,其实根本不知道沐容素刚刚和自己说了什么。 “和着我说了半天,你到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啊。那我也太亏了,白白酝酿了那么多的情绪。” 沐容素气呼呼地坐在一边摆着的春凳上。 “好了大小姐,是我不好。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有点出神了。的确没听见。” 杜小舟起身,冲沐容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还用戏曲里唱词唱了一遍:“小姐,请恕罪则个。” 见沐容素还是不吭声继续唱道:“既然小姐不饶恕在下,那在下只好出绝招了。” 一边说着。一边做出登徒子的模样,冲着慕容素的咯吱窝下就开始动作起来。 “生不生气了,还生不生气了。跟我说你到底生不生气了。” “你这死丫头,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这么大力气啊。快松手。快松手。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算我怕了你了。” 沐容素的声音一向最怕的就是这一招。 “不生气了吧。” 杜小舟重新坐到躺椅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沐容素。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你说什么是时候了?” 沐容素不经意地问道。 “没什么。我最近多病多灾的。准备去庙里面给菩萨上上香。请菩萨多保佑我。我说这几天天气不错。正是时候出去。对了,师父这几天怎么样,不能出去看他,心里还挺惦记的。” 杜小舟看起来极其随意地就把话题岔了过去。 两个人又接着闲聊了一会,屋里的气氛看起欢乐又融洽。 入夜 刘宋满脸疲倦地走了进来。 杜小舟心疼地看着刘宋眉心越来越深的纹路,这是常年面对难题时才会有的痕迹。 “喝口茶吧。” 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却发现茶已经凉了。原来夜已经这么深。 刚想唤人送茶进来。却被刘宋按住了身子。把杜小舟整个人都圈在怀里说道:“大晚上的,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反正我也不渴。咱们就这样坐着说说话也好。” 刘宋大半个身子都靠着杜小舟的怀里。按着额角处说:“我头疼的厉害。帮我按按。”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这是十一年来第一次可以有一个地方能够让他安心的入睡。因为他知道及时自己睡着了没有任何防备,旁边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害他之心,反而会拼尽全力地守护着他。 纵然是隔了十一年,纵然是隔了许多人许多事,两人之间依然还是有这份默契。 一室静默,只有宫灯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二人身上此情此景,美好的就像是画卷,珍贵的让人不忍心破坏。 “我想,是时候去见赵震了。” 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杜小舟。 刘宋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杜小舟继续手上的动作,可是眉心的纹路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对这件事情非常的纠结。 对于害死自己父亲夺走自己母亲的人加以笼络,这无疑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任务。 可是这件事情,刘宋思考再三却发现最适合出面的只有杜小舟。 杜小舟不仅要出面,还要把这件事情做的好。有了赵震这样一个开头,夏儒贞的其他的党羽自然就非常的好办了。 作为一个君王,这无疑是一次完美的权衡控制之道。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刘宋却不愿意让杜小舟去做这件往自己胸口上捅刀子的事情。 因为由她出面招抚赵震成功之后,只要他刘宋为帝一天,赵震便一天都不在动得。江家的案子也没有办法再翻出来。 因为父皇,因为他,江家的案子就只能这么被一直压下去。 “还是不要去了。一个赵震还没那么重要。我已经让胡离去他父亲那里了。” 刘宋起身踱着步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今晚的月色可真好啊。 杜小舟闻言,却是格外激动:“你何必如此为难他?他父亲若是此时出来留下的必定是千古骂名,为人子者做这件事情,你不觉得格外残忍吗?” “因为这样,所以你宁愿对自己残忍,连自家的仇都可以不报了?” 刘宋直直地看着杜小舟,脸上的无怒无喜。 日夜赶路,顾不上一点休息,胡离一进门都直奔父亲的书房。 “父亲大人!” 胡离撩起长袍,直接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胡时直看着面容沉静的儿子,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无力 。 “父亲大人明鉴。如今朝中党派林立,人人想着站队,陛下孤立无援助。父亲大人此时不站出来尽为人臣子的本分。更待何时?” 这是第一次,胡离与最为尊敬的父亲如此说话,语气里已经有了谴责的意思。 “混帐!为父如何为人臣,需要你来教导!” 胡时直虽然是进士出身。因常年统兵御下,身上自有一种威慑之力。 “可是夏党那些人敢跟陛下叫板叫板,不就是因为东南有父亲大人在,陛下需要您治理两江,抵御倭寇吗?” 胡离倔强的抬起头看着这个被自己仰望如天的男人。 “孽畜,你这是,指责你的父亲是奸党了?” 胡时直怒极攻心地抬起手,可是看着心爱的儿子,那一巴掌却始终没有挥下去。 最终。抬起的手还是无力地垂下。 这个被誉为东南一柱的男人无比颓废地坐到了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是一种无奈地虚弱。 儿子长大了。像自己期望的那样,长成了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伟男儿,有了自己对于事物的看法。并且敢于提出质疑。 作为父亲,他无比骄傲和欣慰也十分惭愧。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如何告诉儿子那些行走官场的规则,更何况夏阁老一手提拔他做了两江总督这个位置,没有阁老便没有他胡时直的今天,若是他背叛阁老,又何以为人? “父亲大人,您睁开眼睛看看这天下吧!天下,已经坏到了什么地步。夏党把持朝政多年,视陛下为傀儡,所做所为,令人发指!看看您治下,那些夏瑞提拔的官员,哪一个是真正为了百姓的好官。国库没银子,陛下手里没钱,百姓的日子却那么难过,父亲大人,那些银子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胡离重重地一叩首,额头上已经有了血迹。 “父亲大人,作为儿子,我无权指责您。可是作为天下万千黎民中的一员,我却不得不指责您!身为执掌两江,手握王命旗牌的封疆大吏,您上负君恩,下负百姓,只是自己不拿就够了吗?” “我,你懂什么?” 胡时直知道儿子所说的都是对的,他的反驳看起来也是十分的无力。 “我是不懂。不懂那些所谓的官场规则,不懂为何人人都要把接受那些令人不齿的规则看做是一种理所当然。更不懂的是,父亲大人您也会如此做。父亲,您忘了江伯父吗?” 胡离顾不得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只想把多年缠绕心中的郁结一吐为快。 这是他向陛下求来的一次机会,也是他为人子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是啊,我竟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远山啊,你起来吧,你说的没错,错的那个人是父亲,还有这朝中许许多多的人。” 胡时直凄然一笑吟道:“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拜迎长官心欲破,鞭挞黎庶令人悲。悲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梦想旧山安在哉,为衔君命日迟回。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 远山,为父老了,可以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以后便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去把头上的伤口好好处理一下吧。” 胡离看着眼前的父亲,不知何时,满头乌发已经布满了银丝,原本松柏一样挺拔的身姿已经变得有些驼,这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会是那个教他读书习武,豪迈时纵酒狂歌的父亲吗? 心中不由得生出许多悔意来。 ------------ 第五十八章 人心 这一日,杜小舟正在房中翻着一卷佛经,小喜子一脸恭敬地走了进来。 “姑姑。” 杜小舟微微一颔首,那一夜的不欢而散之后,刘宋就一直没再过来。杜小舟虽然难过,心里却并不后悔,因为自己欠胡离的实在是太多了,实在不忍心再看到他为了父亲的事情黯然伤神。 许是自己把有些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对阿宋可以毫无保留的说出所有内心的感觉,却完全忘记了他在那个高高在上众人顶礼膜拜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十一年,作为人的许多情感已经渐渐离他远去。 “姑姑,今儿陛下吩咐给您身边送个伺候的人过来。您看要不要现在就把她叫进来?” 小喜子现在对杜小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亲近,更多的是一种恭敬有礼的态度。 杜小舟放下手里的经书,神色淡漠的点点头:“有劳喜公公了。” 梳着双髻身穿粉色宫装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地站在杜小舟面前时,却让杜小舟惊讶地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盏:“你.....青儿.....‘ 脑海中深藏的记忆像是忽然被一根引线拉开就在杜小舟的心里燃烧起来:“姐姐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我才不要叫你姑姑,姑奶奶什么的。会把你叫好老的。” 姐姐,这个桂花蹄酥是我在御膳房里跟张司膳学了好久的。姐姐你晚上读书肚子饿的话就吃一块。很好吃的哦! “姐姐,要是我在聪明能干些就好了。那样就能做姐姐你的帮手了。姐姐.....” “奴婢秋词拜见杜大人。” 小宫女见杜小舟一直望着自己并未露出任何疑惑之色反而大方地向杜小舟施了一个极标准的宫礼。 “不是青儿啊。” 杜小舟颓然坐下,青儿那丫头哪里会有这么好的规矩呢? 小喜子在一旁观察着杜小舟的神色。见杜小舟对秋词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抗拒于是说;“大人,您看着丫头,挺聪明机灵。手脚也麻利。陛下说了,您身子不好。得有个得力的人随时伺候着。秋词这丫头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要么您就?” 陛下心尖上的人该怎么伺候绝对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比如此时此刻,两人闹别扭的时候陛下肯定会说出些负气的话,干些负气的事儿。明明担心着杜大人,却决口不提。 明明费了好大劲才找来这么一个丫头,却在来之前嘱咐不准提他半个字。 陛下不让提,你就不提? 喜公公身为御前第一解语花,岂能干这种傻事儿,不过这个提嘛也得是个有技巧,有方法的。 “是啊?” 杜小舟闻言一笑,只觉得小喜子这个机灵劲,将来又是一个陈松也未尝可知。 想到陈松。就不由得想起最近的形势。 自上次假夏婴那件事情之后。陈松虽然还在位。但是威势已经大不如前。陈保又被陛下给处置了,司礼监那边倒是一直有个缺。许多人都盯着那个位置,可是哪个位置却一直空着。相比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杜小舟想了想冲一旁站着秋词招了招手道:“你叫秋词是吗?” “正是奴婢。” 小姑娘虽然天生一副笑颜,规矩却真的不错。 不过那完全按照宫规标准的言行却让人始终觉得无趣了些。 “可会煮茶?” 杜小舟问道。 秋词闻言。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喜公公。 小喜子厉声道:“大人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要好生侍奉大人知道吗?” “禀告大人,会的。” 秋词似乎被小喜子的严厉吓到,赶忙跪倒地上。 杜小舟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觉得更加无趣了。 “我屋里有个青花罐子,里面是上好的枫露茶。去煮一壶过来。我要跟喜公公聊几句。喜公公,不耽误您吧?” 小喜子看到杜小舟如此抬举,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拒绝:“哪里,哪里。就怕累着您了。” 两人在小厅内的八仙桌旁坐定,杜小舟看了眼小喜子有些忐忑不安的摸样,心里不由得感慨,纵然世事变迁际遇变化人的命运难以掌控,可以有些东西还是可以握在手里的。 “公公不必紧张。我不过是病了许久也在屋子里闷了许久。想找个熟识的人聊聊天而已。” 二人心里当然知道,杜小舟特意留下小喜子当然不会是闷了找人聊天那么简单。 “您以后有了秋词那丫头不就是多了个说话的人吗?” 小喜子呵呵笑着,故意打马虎眼。 “最近养病无聊,所以就没事就翻些诗词。有句诗到是让我印象深刻?” 陛下跟前的喜公公出身读书人家,祖上出过秀才,因为通些文墨才被陛下发现提拔,平日里也爱研究些诗词。 “大人文华高才,能让大人都印象深刻的诗句必定是绝妙的佳句了。” 小喜子像是意识到了杜小舟的意思,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年轻女官,苍白的面容连唇色都是带着颓唐的病态,因为这次大病一场,似乎又瘦了些,整个人看着来就像是随风飘扬的柳絮,唯一让人难以忽视的就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并不大,却有着优美的曲线看起来就像是上天最得意的作品,而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深藏的是一种笃定。纵然是柳絮,也想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好风借凭力,送我上青云。这世间万物,有的生来强大自然不用依靠别人。可那些生来力量弱小的,若想有一条青云之路,不得不凭借一阵好风了。这风为何偏要叫做好风呢。因为能成就一段青云传奇,也是风的荣幸吧。公公你说是不是?” 杜小舟说完,便把目光投向了桌案上的花纹仔细研究着,好像那是一门多么严肃的学问。 似是而非的一席话。在小喜子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荡起了阵阵涟漪。他祖上是江南的读书人家,家中有田有地过得十分幸福。只因为镇上的王大户觊觎娘亲,便随便罗织了一个罪名给爹爹。害的他们家破人亡不够。还迷晕了自己,把自己卖给了专门培养小太监的公公。 那王大户为非作歹,无非是仗着自己的岳父跟夏家的关系而已,那些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的人们,从不会再胡他们这些蝼蚁的死活。 如果,他也可以成为真正有权力的人物呢? 不是在黑暗中替陛下做那些不能见光的事情,而是能像陈松那样在朝堂上手握大权连内阁首辅都不得不恭敬以对的人物? 他想成为这样的人物。而眼前的这个人,自然就是能助自己青云直上的那阵好风了。 可是.... ‘公公不必担心。我与陛下的关系公公该是知道,可是这宫道难行。我又不是个识路之人。无非是想找个人提我掌一掌灯而已。咱们自然都是一心效忠陛下的。” 杜小舟看出了小喜子心中的疑惑。微笑着说。 时至今日,几次生死徘徊,她总该学会成长。不能每次出事的时候总指望别人来救自己。她该有的是自己的力量。 虽然这是心里始终抗拒不愿意走上的一步,却是不得不走的一步。 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她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才行。 “大人,公公。” 秋词在门外立着,并没有直接进来。 “进来吧。” 杜小舟看着浅碧色的荷叶杯里茶汤里生起的飘渺雾气不由得赞道:“没想到你还是个茶道高手。多谢公公给我送来这么一个可心人儿。” 说罢边端起了手里的杯子品了一口。 “哪里哪里,大人喜欢便好。” 小喜子右手执起杯子品了一口,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一些默契就在这么杯盏交换间达成。 送走了小喜子,杜小舟的脸上在也没有了笑意,对秋词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大人有事情吩咐。” 秋词虽然跟青儿有着相似的容貌,但是行止见规矩的让人感觉就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感觉不到一点活气。 哪怕是脸上带着笑,可那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到像是被硬贴上去的一样。 纵然是宫女,也不可能规矩到这种程度吧,如果自小接受某些训练到是很有可能。送这么一个宫女过来,是保护?还是监视? 杜小舟实在不明白,难道就因为替胡离说了句话,他就彻底翻脸了吗? 两人之间这么多年的情意,到底算得上什么? 她曾经以为,回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她似乎忘记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心思从来都是变化莫测难以捉摸的。 “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个人无论是你的爱人,亲人还是朋友,都会让你失望。如果不想失望,你就要学会靠自己。” 这是师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一辈子只做个受人保护的小姑娘。 纵然是祖父不在了,父亲不在了,她还要把他们的理想继续做下去,因为那是许多人为之奋斗不惜性命的一个美好的梦。 让这个美好的梦成为现实,这便是她一定要做的事情。 可是心里,为何会那么难过呢? 杜小舟用手背抹了下不停流出的泪水:阿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ps: 虽然努力不把皇帝渣化,可是作者做不到啊 ------------ 第五十九章 锁心 “严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不速之客上门,杜小舟不由得警觉起来。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杜小舟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只惊弓之鸟,看到每个人都觉得不怀好意,不知道什时候前一刻还对你笑语晏晏的人,就会忽然那出一把可以要了你命的匕首。 严岗还是初见时那幅一本正经的模样,见到杜小舟恭恭敬敬地上前施了一礼道:“听闻大人身体不适,下官特来探望。” 探望?这个时候? 杜小舟心中戏谑一笑:“莫非大人也是来我这里探口风的?前些日子徐大人来过。接着沈大人又来了。那几位大人最次也是个侍郎的位置。揣测陛下的心思当然要紧。至于大人您,想必无论这风无论往那刮都刮不到您头上吧。” 听到如此夹枪带棒的一番话,严岗却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说:“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来拜访大人了?” 一向以刚直不阿,不结朋党形事不容于官场而闻名的严岗今日来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怎么会不让人奇怪? 杜小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秋词,还是那幅笑意盈盈的模样,却让人觉得丝毫没有生气。 “秋词。我这几天胸口闷的难受。你去太医院给我讨些雪津丹来吧。” 杜小舟并没有回应严岗的话,而是对一旁的秋词吩咐道。 “是。” 秋词是个长相讨喜的姑娘,行事更熟乖巧异常,可惜与她相处好像总是少了点什么。倍感无趣。 “大人这些日子以来变了很多。” 严岗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不得不说,这实在不像是个姑娘家住的地方。 纵然是墙上的梅花图也是一副凄冷孤寒的味道。 窗边,桌案上。随处可见散乱的书籍,多是些《农工记要》 《天演录》《坤舆记》之类的书籍。 “严大人今天来找我,难道是闲话家常来了?” 杜小舟心中有些不耐烦,随着刘宋的朝中的威势日隆。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些日子以来各路人马纷纷上门,真有些不胜其扰了。 “自然不是。” 严岗说着,便从袖口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杜小舟:“不知道这个东西,大人还记得吗?” 方寸大小的铁牌被做成了锁头形状,一只神兽被关在了牢笼里,实在是个别有寓意的图案。 杜小舟摇摇头道:“别说是记得了,我根本就没见过这样东西啊。大人把这样东西拿来给我看是不是找错人了?” 严岗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杜小舟的面部表情,发现她神色坦然,目光淡定实在不像是在说谎。 不禁摇头道:“老大人居然从来未给您看过这样东西?看来老大人是希望您走另外一条和顺之路。不过天意弄人。造化使然。大人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 杜小舟听到这段没头没尾的话完美摸不着头脑:“难道大人你与我祖父以前还有渊源?这样东西代表的又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又是什么神秘组织吧。为什么她就跟这些神秘组织这么有缘分。千万不要啊,这个世界上但凡粘上秘密二字结果就是准没好事。 果然,听到杜小舟的问话。严岗的架势就像是揭露一个大秘密,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 “皇宫之中眼线众多实在不方便细说。大人如果想知道,可去城中的朗月书社拿出这样东西即可。” “大人,太医院没有雪津丹了,王太医开了些宁心散,效果也是一样的。不知道行不行,如果不行的话奴婢再去太医院那边看看。” 秋词回来的时间倒是掐得正好,杜小舟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是收起了严岗递来的东西,微微点了点头。 “在下告辞,大人好好养着身子。陛下身边还需要大人出力。” 看着严岗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不苟言笑的摸样,杜小舟心里忽然觉得格外讽刺。原来在朝堂这个地方,人人都在演戏,所谓的好人,正义之士也未必就真的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这个严岗明明在皇帝那里得到了信任,现在又来找自己说一个关于跟祖父有关的秘密,神秘诡异的行事还真的很难让人放心啊。 “严大人好走。” 杜小舟又冲门外道:“不必了。就宁心散也行。你辛苦了。送严大人出去吧。” “告辞。” 在推门而出的前一刻,严岗回过头极严肃地指了指袖口,好像是在提醒杜小舟不要忘记这件事情一样。 “秋词,送送严大人。” 杜小舟抿唇一笑,示意自己知道。 等到秋词送严岗出门之后,杜小舟才敛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拿出那块黑色的铁牌仔细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她刚才说的的确是实话,祖父没有给她看过这样东西。可是这样东西她却在幼时祖父的书房里见过。 被放在一个机关暗格里,如果不是她无意间触碰机关也不会发现。 因为这事,还被一向最疼爱她的祖父狠狠地罚了,任她怎么哭泣都没有用。 这件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严岗的手里?到底隐藏了什么养的秘密? 杜小舟看着铁牌的兽头威武霸气像是要随时冲破桎梏临空而起,张牙舞爪地就像是要把所有不服之人通通撕碎。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对于难以预料的未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皇上驾到。” 门外忽然响起的声音打乱了杜小舟的思绪,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的阿宋开始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帝王开始拥有了帝王当有的威严,此时此刻是否应该起来跪迎? 杜小舟想了一下,做出一幅虚弱无力强撑起身的样子,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在刘宋推门而进的那一刻正好可以看到她勉强起身将跪不跪的状态。 “你这是做什么?” 刘宋看到杜小舟的样子,脸色果然好了一些,三步并做一步上前扶住了杜小舟:“身子不好就别乱动。药可有按时吃。”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两人不欢而散,刘宋已近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杜小舟。 就算是每天都会听小喜子说她每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什么时辰睡觉,心里却始终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 “秋词伺候地可好?” 这是两人认识近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尴尬的相对无言,以往就算是再怎么生气闹别扭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刘宋见到杜小舟低低垂首似是难过,心中有些不忍,随即先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 一个小宫女的名字竟然也记得这么清楚吗?或者根本是因为她你才会在那么多天之后再次来到这里? 杜小舟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一旁的秋词,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露出了一个看似满意的笑容:“这丫头很不错很能干,有她在的确省了我不少的功夫。” 一语双关的话让低首沉默的秋词不由得抬头看了杜小舟一眼,却没有想到杜小舟也在看着她,在这双美丽的眼睛里杜小舟第一次看到了属于一个人的神采。 有反应就好,这么能干的丫头,以后会是个极好的帮手。 她需要自己的人,自己的力量,所以身边的人自然不能够有别的心思,哪怕这个心思是阿宋也不行。 “既然能干便好。韩师父说了你的身体不宜操心劳累,有这个丫头一定能让你省心不少。” 刘宋说完便看到杜小舟直直地盯着自己自觉到失言,咳嗽了几声说:“是素素告诉我的。” “是这样吗?” 杜小舟虽然心中疑惑可是面上却很快压了下去:“陛下今天怎么过来了?” 而且过来的时间还这么巧? “无事,就是想来看看你的身体如何了。要是可以的话,朕希望你能够来来御书房当值。毕竟你的身份总是称病的话,朝廷上下都会有些微词。当然,你过来便好,事情也不用做什么?要是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好好地把身子养康健了才是最要紧的。”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两个人的心像是被一层东西给隔了起来,说话也不如以前那么自在。 所谓去御书房当值自然是个幌子,刘宋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在示好而已。 “这自然是应该的。” 杜小舟笑了笑 ,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直接答应,让刘宋在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杜小舟不知道,他却知道的很清楚。 在落伽书院里,因为落水而暂时失忆的杜小舟与胡离其实是有过一段感情的,只不过这段真实存在的感情现在被锁了起来而已。 自己朝不保夕,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时候不会介意,反而希望自己若有不测胡离能够照顾好杜小舟。 可是现在,他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杜小舟对待胡离的态度让他格外的敏感,生怕某一天杜小舟就想起过去的那段记忆离他而去。 这个秘密在他心里生了根,长出了一颗满是刺荆的树,扎得他寝食难安。 “咱们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刘宋有些期盼地看着杜小舟。 “咱们什么时候生过气?” 杜小舟闻言,极为柔顺地靠进了刘宋的怀里,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 第六十章 登场 康宁大街,将军府门前。 一辆马车在拐角的胡同里停了有大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车里的人出来,引得路过之人好好奇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眼力劲好的可以看出这马车虽然看着朴素,形制却非民间可用马车上的人必定是身份不凡来头不小。 “主子,咱们还不下去吗?” 秋词穿了一身小厮的装束,看起来到真有几分清俊的味道。 不用问,车里头坐的当然是如今朝廷炙手可热的人物,司籍女官杜小舟。虽说以前杜小舟经常在宫里宫外的乱晃也从来没想过改装易容的事情。不过时移世易,随着夏家的势微,朝野风向的转变在帝座之上做了十一年傀儡的皇帝开始显露出真正的雷霆手段,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君主,而她的一举一动也变得格外引人注目起来。 先是有高丽使团的迷案牵扯到夏家,接着又百姓状告徐阁老的亲弟在乡间抢占民田与民争利。 言官的弹劾奏章像雪片一样飞进了御书房,皇帝的态度却依然是让人难以捉摸。回批一律是三个字:知道了。 正是因为如此,朝中的各位大臣才格外的惶恐不安,政局风云诡谲之时最怕的事情就是站错了队。 为官者都有这个心得,什么政绩,民心虽然重要,但是还没有重要到决定生死的地步。 站队这件事情则不同,可谓在朝为官生死攸关的一件大事。如果不小心在关键时候站错了队。就算平日里的官声再好,民望再佳考评念念上佳,也逃不脱悲惨的命运,那些所谓的贪官哪里有几个真的是因为贪墨事发,无非是没有看准风向而已。 要看准风向,自然要找准风向标。 杜小舟今天来到这个地方的任务,就是了满朝文武百官竖一杆可以看清形势的风向标。 赵震因何发达但凡有点资历的官员哪个不知道,如果他第一个导向皇帝。那么夏家的那些党羽心里自然要好好的掂量一番。 加上之前的准备,倒夏这件事才能真正算得上万无一失。 这件事,关系重大,自然要有一个皇帝信得过的人来做,偏偏在朝中皇帝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信得过的人,于是杜小舟便当仁不让了。 有些事情在没做之前你可以有很大的勇气,觉得自己一定没有问题。可是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反而生出退缩之意。 杜小舟此刻一生文雅的儒生装扮,带着头巾身穿月白长衫。再加上本身的气质使然,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位博学多才之士。 在京城里无论文臣武将但凡高位者,多养幕僚门客。有些出身平凡的学子因为科举成本太大。走这条道路的倒也不少。毕竟在朝为官靠的是人脉。能在某位大人门下历练,将来未必也不能谋得一个好前程。所以京城各府邸到是时常见到儒生前来投帖拜见,杜小舟这样倒也不显得突兀。 虽然在皇帝面前没有露出一丝不满之意,似乎是毫无怨言,可是杜小舟却知道自己这一步并没有这么容易迈开。 陷害父亲夺走母亲的仇人,自己现在居然要替皇帝上门招抚他。而且为了朝政大局甚至可能根本再动不得他,这对杜小舟来说简直能活活把自己憋屈死。 原来英雄并是这么好当的,杜小舟坐在马车里拼命地给自己顺气,一再地告诉自己,为了大局一定要忍耐。 把名人名言都念了遍: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将降于斯人也。比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好了,走吧。” 杜小舟觉得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差不多之后,才出声道:“把牌子递进去,弄得引人注意一些。” 秋词听到杜小舟的吩咐有些不解,不是说是机密大事吗,不是应该小心谨慎,不引人注意才好吗? “按我说的做。今天我来的这件事情只要看着很小心谨慎就可以了。不然的话怎么传到各位大人的耳朵里?” 这是杜小舟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官场政治的核心地带,她心里其实很紧张,生怕自己哪里疏忽一个不注意坏了皇帝的大事。因为心里很紧张,她在表面上努力表现的像个老手,好像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了然于胸。 看到秋词恍然大悟之后的敬佩眼神,杜小舟心里不由得小小得意了一下,看来演技还不错嘛,真是为官的好材料。 杜小舟,你可以做好的! 此刻赵府内主人赵震正满腹心事地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方步。 他出身寒微,原本能混个参将已经算不是了不得的成就。却因为靠着出卖一手提拔自己的结拜大哥巴结到了权倾朝野的夏首辅才步步高升做到今天的位置。世人都说他无耻,可是若没有真本事,光靠溜须拍马他怎么可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夏首辅那人能手握大权几十年,提拔人从来有一个原则,不用无用之人。 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命,累得满身伤痕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如此辛苦不易得来的职位,他实在是不能够也不愿意失去。 可以如今,夏家倒台已经是早晚的事情,夏家倒了,他会有什么好结果? 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府邸,价值千金的陈设,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是那么的可爱,简直像长到了自己肉里一样难以割舍。 他还有夫人儿子,难道让自己的儿子在去过那些穷苦的日子吗? 他不愿,不想,更不甘! “老爷,老爷。” 管家急促地敲门声让赵震更加的心烦意乱:“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不是的老爷,来的好像是宫里的人有御赐的牌子。” 管家是跟了赵震的心腹。平日里精明能干,很得赵震的信任。 门忽然被打开,赵震急切地看着管家:“没弄错吧。真的是宫里的人?” 管家点头:“应该没错。” “快请,快请。” 赵震没有想到上天竟然如此的眷顾他,每次都能绝处逢生啊! 杜小舟带着秋词进府时,一路走,心中的恨意就越大。果然是堂堂的将军府邸,园林花树应有尽有。亭台楼阁更显示出主人的身份不凡。 这些年来,自己日日锥心泣血,仇人却活得越来越好。 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讽刺了。 真的要放弃报仇吗?心中那种不甘的情绪简直就像一团火焰要把杜小舟彻底燃烧。 “大人,请。” 赵府的家人看到杜小舟时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位贵客的容貌怎么这么像夫人? “有劳。” 杜小舟点点头,暂时收敛的情绪。就算是要报仇,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朝局大乱,也不是祖父和父亲愿意看到的事情。 为今之计,只有忍耐一回了。 赵震万万没有想到。宫里派来的人居然会是杜小舟。就算这个丫头改名换姓,他也可以肯定这就是江明月。 “你来做什么?” 心中的希望刚刚燃起就彻底破灭,难道江明月会救他? 江明月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他最希望他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了。 “自然是给将军指一条明路。”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杜小舟所有的情绪都没有了。只想着能做好这件事情。 “你?明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之所以改名换姓的报考女官,难道不是想在朝廷上有一席之地,扳倒了夏首辅好来找我报仇?现在你如愿以偿了,居然说要来救我一命。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赵震说完还真的大笑了三声。 杜小舟不屑地撇了撇嘴,装得这么像,无非是想有个好筹码吧。这位赵大将军最擅长的不是打仗而是演戏吧。 现在就是比拼演技的时刻。 “赵将军。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眼神直逼赵震。 年轻的女官一身书生打扮,没有刻意提高声音,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慑人的气魄,连久经杀场见惯血腥的赵震也不由得受到影响。 “你什么意思?” 对于杜小舟的问题并没有做直接的回答。 杜小舟起身,一步步地走向赵震:“我乃当朝陛下身边的司籍女官。可参与朝政监察内廷,是陛下身边的人。也就是说。此刻我并非是我自己,而是代表陛下而来。赵将军,你明白了吗?” 纵然被杜小舟逼得连连后退,赵震还在努力地强撑着:“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凭什么。” 杜小舟回到座位上,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闲闲道:“赵将军。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呢,有很多选择。不过毕竟曾经叫你一声叔叔。身为晚辈的当知道礼节,所以就先来您这里。这么大一个京城,我可以去的地方实在是不少。我去哪都是功劳一件,对将军你的意义可就大有不同了。如果打扰将军的话,我离开便是。秋词,我们走。” 说罢便做势起身要离开。 “等等。” 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 赵震怎么可能轻易轻易放弃,不管这个丫头有什么阴谋也要搏一次了。 “将军愿意了?” 杜小舟心中一喜,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幅犹豫的样子:“可是我不想愿意了呢。” 赵震看到杜小舟如此,知道自己必须要拿出点有分量的东西才行:“我手里有夏瑞的书信,可以证明他虚报兵援贪墨军饷与靺鞨私下交易武器。” “爹爹,娘回来了。” 杜小舟刚想说话,却被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 说话的是她曾经见过的胖团子,穿着一件翠绿的小袍子衣领上还绣了一棵栩栩如生的松树,而他手里牵着的妇人正是自己已经十一年未见的母亲。 ps: 小舟同学正式登场进入政治中心。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 ------------ 第六十一章 倒夏 杜小舟的情绪有一刻怔忪,但是很快反应过来。 “告辞。” 两张格外相似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在照镜子,眼前的情形看起来格外的诡异。杜小舟努力平复着情绪,装作毫无在乎的样子,就像对面站着的不是给予自己生命的母亲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等等。” 身穿蓝色衫裙的妇人脸上丝毫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反而更添几分迷人风韵,看到杜小舟即将离开她忍不住出言道。 “夫人有何吩咐?” 心口的情绪滚水翻腾,面上的表情却如寒冰一般冷然。 “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沈承薇看着已经离别十一年的女儿,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娘。” 小团子感觉到屋内古怪的情绪,拉着母亲的衣角小声说。 “夫人这话太有意思,咱们初次见面,哪里来的这些年?” 杜小舟忍住心中的悲愤,不看对面那人一眼。 转身道:“多有叨扰,告辞。之前说的事情,大人不要忘了。秋词,我们走。” 身影决绝,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是。” 秋词看到这种情形自然知道不是自己多话的时候,默默地跟在杜小舟小心翼翼地走着。 “大人。” 知道走出门口,回到马车上,秋词才发现杜小舟不对劲的地方。 “大人,您是哭了吗?” 秋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 看似年轻温和的大人自第一次见面起就给她一种难言的压迫之感。从未生出任何亲近之意。 而此刻,秋词却发现无论何时一直把笑容挂在脸上大人此刻却泪流满面。 “无事,回去吧。” 马车疾驰在街道上,扬起一阵尘土。 “看来,好戏已经开始了。” 拐角处一男一女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孔,依稀可见的是优美的脸部线条。 “主上英明。那丫头自以为聪明哪里知道一切都走主上的算计之中了呢?等到她众叛亲离的那一天方才知道主上的厉害。” 楚郁行事一向放浪不羁,少有易容改装的时候,一边说话还要一边扶一扶粘在脸上的假胡子。 杜小舟回到宫内。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去了御书房。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依然是霞色的女服饰再次穿到身上的时候杜小舟却感觉到了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感觉。 “平身吧。” 刘宋的面前的奏章堆得跟小山一样高,杜小舟进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事情进行的如何?” 过了许久,刘宋才放下了手里的笔。 “很顺利。赵震应该很快就会来拜见陛下。” 杜小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已经逼回去的眼泪到了这里又开始一个劲的往外流。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一定要承受这些,那些国家大义,朝政大局对她来说又有何意义? “小舟?” 刘宋这时候才发现杜小舟不对劲的地方,赶忙站起身,走到杜小舟面前:“怎么哭了?很难过是不是?”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阀门的一把钥匙,杜小舟的眼泪此刻已经成决堤之势。 “我见到母亲了。” 一句话说完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刘宋把杜小舟揽在怀里轻拍后背像是在哄小婴儿一样的哄着:“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此时此刻。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此刻柔弱不堪的杜小舟让刘宋心里生出许多不忍,对自己之前的心思也十分后悔。 她已经如此为我,我哪里还能够这么怀疑她? “没事儿,我没事了。你不必在意。” 杜小舟擦了擦眼泪。想从刘宋的怀里挣脱出来却被仅仅按住。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从上次开始,就是我不对。是我有私心 ,看到你这么关心胡离我心里就不舒服。要不是这样你也就不会跟我怄气一定要去赵震那里把自己弄得这么难过了。” 许多时候刘宋自己也会觉得矛盾。身为一个人做出的选择和身为一个帝王做出的选择是那样的矛盾,就像父皇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如果你要做一个好皇帝,就该忘记自己还有人的感情。 此刻。他说的话,有发自刘宋内心的九分真。还有身为帝王的一分心术。 刘宋和杜小舟心里都非常的清楚,随着向真正的权力中心一步步接近,他们彼此之间的心的距离却开始越拉越远。 权力是一种魔咒,没有人可以在权力面前保持自己的本性。 皇帝刘宋需要一个能信任有足够分量的人去代表他做这件事情,而女官杜小舟则需要积累真正的功绩为自己在朝堂谋求立身之地。 有其他的选择吗? 当然有,他们可以简简单单地只谈感情不说其他,就算是死也可以死在一起。 可惜,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选择那条看似凄美实则是一条失败者的道路。 也许在许多年后,两人回忆起今天,会有一点后悔吧。 “陛下,我想风声很快就会放出去,必须抓紧时间,赶紧动手以防不测啊?” 杜小舟收起了眼泪,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现在并不是她哭泣的时候。 “嗯,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刘宋看着杜小舟问道。 御书房内燃起一缕清香带着淡淡的芙蕖的味道让杜小舟的思路清晰了许多。看着刘宋似有所指的言语,杜小舟想了想:“陛下的意思是?” “虽然我手里有可用的人选。不过赵震既然已经愿意。就让他去吧。这也是考验他的一个机会。他们两父子还是分开来处置比较好。” 刘宋重新坐回桌案前,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脸上的是志在必得的表情。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覆手为雨的感觉太让容易让人迷恋了。 赵震来的比杜小舟想象的还要快,在皇帝提出要他带兵围了夏府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犹豫,答应的十分干脆。 杜小舟有时候会想,像赵震这样的人才真正适合在官场上生存吧,把今日的人换做是父亲,想必是根本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对于未来要走的路。杜小舟心中又多了一层领悟。她要面对的是很多个赵震,夏瑞,夏阁老这样的人物,如果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别说完成祖父的理想,恐怕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必须,学会做那个令人讨厌的自己。 官场政治便是如此,看似强大很可能下一刻就惨淡收场,笑到最后的往往是开始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也许是皇帝十一年来的隐忍太过深入人心。谁会想到一个少年居然可以把真正的自己隐藏那么久。 勾践因为忍得,所以赢了,项羽因为忍不得。所以输了。 此刻。被重兵包围的府邸里,夏氏父子就面临着一个选择。 是忍着求一条生路,任人鱼肉,还是用尽全力拼死一搏。 “爹,赵震那个狗东西敢反水。咱们出去跟他拼了,好过受这个鬼气!” 随着父亲的年岁愈大。判断里思维力都开始下降,夏瑞已经习惯了许多事情都自己做主。 “啪”地一个巴掌打在夏瑞的脸上,夏儒贞上下不接下气地指着儿子:“你个糊涂东西。他是带着陛下的旨意而来,你要是现在出去跟他拼,那还不真成了谋反?你老爹我出身乡间不过是靠着科举的机遇一路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咱们没有那个改朝换代的资本。陛下之所以这么做,无法是要你我在内阁里腾出两个位置而已。咱们就是死。也不会死的那么难看。你懂不懂!” 到底是八旬老人,气血上涌地说完一段话就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夏瑞赶忙把父亲扶到了躺椅上坐好:“您的好学生胡时直可管着东南的军政大权呢?” 东南乃国家赋税重地,浙直总督一向被列为封疆大吏中的第一人,胡时直坐到这个位置上的确是夏儒贞的一手提拔。 “我夏儒贞一生自负会看人,唯一一次便是错看了陛下。没有想到陛下这两步棋尽然是步步杀招,只动了两个人就让咱们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夏儒贞长叹一口气,难道真是天要亡他夏家? “还有之前的那些,一步步计算的多好。咱们还真是小看了皇帝陛下。” 夏瑞不禁冷哼一声,到底是江老头子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一脉相承都是那么会装。 “行了。开门接旨去吧。再拖的话,不保赵震为了立功就直接闯进来了。” 夏儒贞拍了拍座椅的扶手,几十年宦海沉浮,爬到了一个读书人可以爬到最高的地方,真像是一场大梦,现在是梦该醒来的时候了。 一场让所有人绷紧神经的兵围,声势浩大气势汹汹,京畿百姓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阵势。有些不怕死的甚至跟在后面偷偷地看着,就等着夏府里放出什么样的凶神恶煞。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向飞扬跋扈的小夏阁老此事却表现的异常配合,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多说就接了圣旨,任由士兵给他上枷带拷。 皇帝的圣旨也格外耐人寻味,让告发人赵震来亲自带走夏瑞,却并不说其父夏儒贞的任何事情,好像夏首辅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儿子。 不过有一点大家心里都非常的明白,属于夏家呼风唤雨的时代已经过去,新的大幕正在缓缓拉开。 只是不知道这下一幕戏的主角又是谁? ps: 阿归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一直在努力地改进。感谢大家的支持! ------------ 第六十二章 见面 夏家的黯然收场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样凄惨。 夏瑞罪大恶极,证据确凿。 陛下念及首辅为国辛劳多年,年事已高。祸不及家族,夏瑞只判流放三千里,流放的地点却选在了沐王镇守的南疆。 夏儒贞上表陈罪,身为首辅却未尽教子之责,求乞骸骨还乡。 帝痛心疾首,再三挽留,无奈首辅去意已决,赐银还乡。 后世史书之上对于这件事情的描写大概就是这样的。 杜小舟甚至可以想到,多少饱学儒士在读到这一段的时候会怎样盛赞皇帝的仁厚天家的恩义。 所谓墙倒众人推,已经失去权势的夏家父子便如这地上的蝼蚁,皇帝想让他们生便生,皇帝想让他们死便死。 上面的人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态度,自然有许多人争着去把这件事办得漂亮,甚至后世史书之上该有谁来背这个黑锅都计算清楚。 刘宋,当真是天生要做皇帝的人,帝王心术运用的如此纯熟。 杜小舟没有想到,夏儒贞在离去之前唯一的要求居然会是见自己。回想自己从考女官开始入朝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真的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为难。 “大人若是不愿也不必勉强。” 小喜子来传话的时候步履轻快,面上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 那是即将大权在握的志得意满。 夏家倒台,朝廷里空出了许多重要的位置。 原本就靠着夏家坐稳位置的陈保自然知道自己没有夏首辅那样的待遇,一杯毒酒了确一生。 太监是无根之人,在皇宫里都已经待不下去了,在宫外又会有什么好日子。 在家上原本陈松空出来的位置,杜小舟不过在皇帝面前稍微提了提,小喜子。现在应该称为张喜公公了,就成为了帝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全赖大人您的关照。大人的这份关照,小喜子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喜公公爱读书。爱读书的人就喜欢琢磨事儿。琢磨多了就有几分自己的心得体会。 小喜子自然知道自己虽然跟了皇帝许久,可那不过是做些爪牙的勾当。要真正的踏足官场政界,杜小舟的支持是比不可少的。 “哪里,以后小舟还要靠您多多照拂才是。” 杜小舟淡淡一笑,并不多提自己的功劳,听得喜公公心里自然是舒服。 “其实吧,有件事还想请您给拿个主意。” 以小喜子如今的地位,传旨跑腿的事情自然是不用他再亲自出马。之所以亲自过来。肯定是有事要说。 杜小舟想了想道:“可是为了顶替陈保位置的合适人选?” 身为皇帝的亲信,坐到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这个位置上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坐到这个位置上能不能坐得稳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洞若观火。承蒙陛下信任提拔。可是下面那几个秉笔太监每一个都比我资历老,根基厚。要想在司礼监掌印这个位置上坐稳当,现在可以动脑筋的就是陈保这个位置了。” 与聪明人合作是件愉快的事情,无疑张喜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公公知道你为什么会坐到这个位置上吗?” 据说,高深莫测的高人说话一般使用反问句式。喜欢说一半留一半,核心内容让你自己去猜,看起来什么都说了,如果你不幸失败高人就会告诉你完全是你有限的智商理解错误。 此刻杜小舟故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感觉上自己真的像个高人。原来高人的精髓不是对于天下大势的精准把握而是擅用反问句式。 喜公公果然被高人的架势忽悠住,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因为陛下的信任。” “没错,正是因为陛下的信任。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陛下把你放到这个位置上难道是让你做第二个陈松吗?” 杜小舟以一个反问句结束了这场高深莫测的对话。 听到杜小舟的话,喜公公似有所悟感激地看了杜小舟一眼,似乎还有些崇拜:“大人若是同意的话,那就安排您人手陪您出宫见夏儒贞?” “不必了,让秋词陪我去就好。” 杜小舟从不觉得自己还需要享受这种待遇。 “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啊,还是带着吧。若是觉得不自在,让他们远着些就好。” 不得不说,杜大人在大事上敏锐这些小节上就不大注意了。喜公公想了想决定以后这方面可要多帮她操点心了。 命运就像一只神奇的大手,无意间的一次拨弄就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杜小舟站在曾经煊赫一时的夏府门前,看着门口两座依然威猛的石狮子,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的家。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政治吗?你方唱罢我登场,当年夏儒贞一手导演了江家的衰亡,先如今夏府落到这步田地又不得不说跟她有些关系。 真到了那一日,不知道谁又会了送一送她? “大人,这就是夏府啊。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嘛。我以前听人说,在夏府当一年的门房就能回乡买田置地了。还以为是个多么豪富的地方。” 这些日子因为杜小舟时不时的关心,秋词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不像以前那么漠然到是让杜小舟不由得想起青儿来。 “所以啊,以前咱们是来不起的。只要现在才能见识一下。” 依然是一身男装,锦衣长袍的杜小舟一路步行花了大半日时光才来到夏府门前。 忽略后面的那群尾巴,这一路心情还是比较愉快的。 “秋词,敲门。” 皇帝对于三朝元老夏儒贞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按律该查封夏府,可是为了照顾老大人年事已高不过遣散了府邸中的人,府邸的一切却丝毫未动。 虽然是未动,一个八十岁的老头还能带走什么呢? 不过这些东西自然就不是百姓们的关注点了,在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领导下大奸臣倒台了,往日里高高在上云端上的人如今跌下来变成了可以任人践踏的脚底泥。这实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杜大人,请吧。” 万万没有想到,夏儒贞居然就一直站在门口好像是专门在等着杜小舟过来。 “您老这是在等我?” 就算此人是敌人,对一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人口出恶言,杜小舟觉得自己还做不到。 “应该的,应该的。” 夏儒贞一身粗布衣衫,许是因为少了官服的威仪看起来就像是个操劳一生的普通老头,如果走在外面恐怕很难有人想象到这是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一朝首辅。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不知道为何,杜小舟看着满园奇珍花木寥落,处处透露出一种衰败的景象不由得就想起这段唱词来。 “贵客上门,原本该上些好茶。现在这光景,只好委屈大人了。” 夏儒贞把杜小舟带进了书房里,两人坐定之后才说道。 “您这次叫我来,怕不是为了闲聊吧。” 杜小舟不想再浪费功夫直接说道。 “明月啊,你这孩子的脾气给你祖父还真像。” 面具戴久了,忽然摘下来,还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秋词,你出去守着。” 哪怕知道这座府邸里不会再有其他人,杜小舟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是。” 秋词遵照吩咐退到了门外还细心地关好了门。 “真不知道您到底为何还要提起当年。难道您不清楚这是在找死吗?” 杜小舟心中努力压制着情绪,她应该有一个理智的态度,而不是像个任性的孩子那样随意暴露出自己的情绪。 “呵呵,丫头,当年的事情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就会有不同的理解。若非当年,又岂会有今日的你。” 夏儒贞可以在首辅的位置上待了那么多年,绝对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一句话说的杜小舟全身的气血都在翻滚,如果此刻手里有把刀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插过去。 冷静,冷静,绝对不能被他带着思路,要掌握主动。 杜小舟定了定神:“如果您叫我来这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么我好像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待下去了。” “好,沉得住气。看来这样东西我可以放心地交给你了。” 夏儒贞不等杜小舟反应就起身从暗格处拿来一个小木盒递到了杜小舟面前。 “这样东西,拿回去再看。我想打开它的钥匙应该在你手里了吧。” 方寸大小的盒子拿在手里很轻,杜小舟的眉头却皱得死紧,因为她又看到了可严岗交给她的那块铁牌上一样的图案,把那块铁牌放在盒子的凹槽里大小正好合适。 也就是是说,那块铁牌就是打开这个盒子的钥匙。 “我和你祖父的恩怨就是从这个东西开始的,看了里面的东西你就会明白。” 夏儒贞的眼底流露出一色悔恨的神色,但是很快掩去,剩下的只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 第六十三章 淇奥 杜小舟回到宫中,屏退了众人,对着手里的盒子发了半个时辰的呆。 开或者不开,让她犹豫了许久。此刻心里总有奇怪的感觉,一旦这个盒子被打开,许多事情变不再由得了她了。 “该死的。” 心烦意乱地丢下盒子就听到秋词的敲门声:“大人,该用膳了。” “嗯,知道了。” 杜小舟的因为跟御膳房那边的关系不错,时不时地会吃到一些新鲜的菜色,但是当秋词把食盒里的菜一样样拿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惊讶:蟹膏牛油果 葱烧海参 鳕鱼南瓜盅 香烧羊腩 蕨菜羹。 虽然不是多么华丽的宴席,却远远超出了一个女官应有的规制。 “这是御膳房送来的?” 不知道为何,看着一桌的美食,杜小舟却觉得索然无味。 “是,据说是总管大人亲自吩咐的。” 秋词看着大人阴沉不定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地直打鼓。 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屋子里多了许多名贵的陈设。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大荷叶是粉彩牡丹瓷瓶,螺钿铜镜,汝窑天青釉的茶具样样精贵,个个价值连城。 衣食住行再也不需要看人脸色,平日里所用的东西不用吩咐都是大内珍品。 可是这样的日子,为什么却让她觉得这么难过? 她的心,是空的。 筷子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勉强吃了两口白饭就觉得再也塞不下去一点东西了:“我吃好了。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别跟着我。” 秋词刚想跟着杜小舟就被厉声止住,可是她是王命在身哪里敢不跟了。 “我就去花园里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这些菜都是好菜,别浪费了。” 杜小舟的语气非常平淡甚至有血漫不经心,却不知道为何让秋词生生止住了脚步。 偌大的皇宫,巍峨的宫墙。长长的回廊,数不清的宫殿,占尽天下美景的园林,杜小舟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心呆一会,放下心防的地方。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此刻她会怎样? 如皇后那般日日等待一个男人的恩宠。如果他肯对自己温柔小意,便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努力维持着一国之母应有的仪态端方,等着看他怎么把心一点点的放到别的女人身上?然后打落牙齿忍住一口老血。努力生出一个儿子费劲心思的把儿子养大送上帝位,自己若是活得短点能当个太后,若是身子争气活得长些也许就是太皇太后。 一生没见过好山好水,喜怒哀乐皆为一人故。 可是天意安排让她从江明月变成了杜小舟,命运的岔路口把她带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天地。 这是个真正属于男人的世界,权力场上生死搏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里没有温情脉脉,没有花前月下。在前一刻还是生死相托的朋友,下一刻就可能是从背后捅你一刀的敌人。 一个女人在这个世界里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哪怕她可以把一切做的完美无缺,手起刀落比男人还要决绝,可是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会害怕,会难过。会瑟瑟发抖。 因为她不想,变成一个冷血的怪物。 “小舟,你在这里干嘛?” 亭亭如盖的一池荷叶只能当做他的陪衬,杜小舟看到来身长玉立的翩翩公子站在池边对她微微而笑不由得生起了玩笑之心,戏谑地吟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这是谁家的公子站在此处在等哪家的姑娘啊?” 胡离觉得眼前的情景太过美好,她站在碧波荡漾的荷花池前,对着自己微微而笑,嘴角轻轻抿,眼底带着几分可爱的顽皮。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 胡离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莫名地吟出了这首《汉广》来,也许心中的情绪就藏在了那看似遥远陈旧的故事里了。 他无声,她也静默。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看着对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是杜小舟耐不住性子首先出声。 胡离心里明白杜小舟是在担心自己,害怕父亲的事情会给他打击太大,才故意在一见面就玩笑戏谑,无非是想让自己轻松一点。 既然知道她的好意,自然也不忍让她失望。有些事情,男人该有自己的担当。 “刚回来。你这些日子还好吗?身子怎样?” 胡离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京城政局的变化,夏家的事情,赵震的事情,想必杜小舟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还可以。” 杜小舟自然不会告诉胡离自己就是因为太过心烦意乱才会出来散步在这里遇到他。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的心情肯定会很槽糕呢。” 在杜小舟面前一向能言善辩的胡学士却总是口笨舌拙。 “巧了,我也是这么以为你的。” 看到胡离呆头呆脑的样子,杜小舟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像刚刚烦闷的情绪都一扫而空了。 “那边有个亭子,去坐坐吧。” 杜小舟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凉亭说。 胡离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走进了荷叶池旁的小亭里。 进了亭子之后,杜小舟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胡离,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现在是想走哪条路?” 夏家倒台,政局变换。许多位子都空了出来。皇帝现在最需要的能够担当大任的人才。 胡离本身的才干自不用说,又出身清流世家,在士林学子中广有声明,父亲又是素有东南一柱之称的胡时直,此次倒夏。胡时直的态度可以说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惜胡时直既然为夏儒贞嫡系。皇帝自然不会让他在浙直总督这个位置上待太久。提拔胡离任以重要的位置就成了皇帝陛下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情。 杜小舟却不希望这样,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总觉得胡离原本就该留在史书典籍之中,以文章流芳百世造福天下。尔虞我诈的官场争斗不该是他过的生活。 “陛下的确有这个意思。你猜的很准。陛下召我去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因为我资历尚浅,所以先去地方上历练个几年,有了些成绩再入京城,六部的事务熟悉之后就直接入阁。这是陛下今天给我交的底。” 胡离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实在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锦绣前程啊。 “也许我会成为本朝历史上最年轻的阁臣。” “胡离!” 不知道为什么,杜小舟很讨厌看到他这样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虚假的面具,这样的难看的笑容怎么会属于从来都完美无缺的胡离? “小舟,你要明白。我除了是我。还有我的家族。像我们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承担着家族的兴衰荣辱。就像父亲,一生正直难道他不知道夏儒贞是奸臣为何还要依附他?无非是为了保全家族而已。如今我劝父亲背叛了夏儒贞,那我就必须把父亲肩上的担子接过来。所以,我必须要继续走这条路了,哪怕心里已经厌恶到了极点。我是不得不继续走下去。那你呢?为什么不想着离开?” 胡离的眼睛像一泓清泉,看得杜小舟不由得有些心虚。 他是为家族所累,自己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从来不想着离开,在自己已经对这一切都已经厌恶到极点的时候,却从来没想过离开? 她不知道。 她算计谋划。一步步地积累着自己的力量,无非是想能让自己的这条路接着走下去,走得顺利些,却从没想过自己其实是可以离开的。 就像当初她一心要报考女官而且不愿意做任何面容修改的时候,师父就曾经对她说过:“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目标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达到,这一种其实是最笨的。” “我也不知道,好像从来没想过呢。”杜小舟笑笑,这还真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看来,咱们一辈子就要耗在这个地方了。你说等到你我白发苍苍的时候,回想起今天会不会很有意思?” 胡离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岔开了话题跟杜小舟闲聊起来。 “有意思什么啊?一看你个糟老头子,想起今天我肯定要感慨岁月如刀啊。怎么把你割得那么残。” 杜小舟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胡离,似乎是在想象他白发苍苍时的摸样。 “就算是老了,我肯定也是个美男子。你恐怕就不一样了。”胡离打量着杜小舟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原本就不怎么样,老了肯定更难看。” “你说什么!” 杜小舟怒瞪胡离。 原本小亭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变得欢快和乐起来。 两人越聊越投机,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不远处的相思树后一闪而过的明黄身影。 ps: 好吧我承认章节名就是在赞美胡离公子。 皇帝好像被衬托的更渣了~~~~(>_<)~~~~ ------------ 第六十四章 殇 ‘陛下找我,这个时候?” 杜小舟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不由得狐疑起来。 张喜公公今非昔比自然不用在做这些跑腿的活计,来传话的是个看着面生的小太监,不过秋词好像认识。 “请大人的安,奴才小玄子。是陛下让大人去御书房应该是有事情要商量吧。” 与小喜子的伶俐不同,眼前的这个小太监长相十分的憨厚,看起来像是个老实本分的,不过能在众多竞争者中得到皇帝的青睐,又岂会单凭着老实憨厚这四个字。 “既然如此,那秋词把我的披风拿来,咱们跟玄公公走一趟吧。” 杜小舟想了想,刘宋这为了内阁的阁臣的人选头痛,大半夜的找她去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吧。 深夜里的空气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杜小舟披着斗篷走在这条自己每天都要走几遍的道路上,无端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秋词姑娘,御书房重地,平日里除了杜大人之外其他人都非有旨意不得入内。这天色也晚了,皇上和大人不知道要商量到什么时候,不如姑娘就先回去吧。” 走到御书房门口几步之遥的地方,秋词想跟上来却被小玄子给直接拦住。 杜小舟想了想,觉得小玄子说的也是不错于是对秋词点点头说:“你先回去吧。御书房议事熬一整夜也是常有的事儿没必要在这陪着。” “是” 秋词听了杜小舟的吩咐,乖顺地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以前到是没见过玄公公嘛,这御书房伺候的公公我大多都认识。公公似乎不是在御书房当差的?” 杜小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回大人的话,奴才以前不是在御书房伺候的。” 小玄子的回答十分本分,看起来好像是因为自身憨厚的秉性,实际上是什么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是吗?那必定是公公十分能干,才入了陛下的眼吧。” 杜小舟笑了笑说。 “哪里,大人谬赞。” 小玄子自然不会说自己原本不过是花园里修剪枯枝的园丁,只因为看到了一些事情。今日才被调到御书房。 一推开门,就有问到一股浓重的酒气,杜小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来了。” 只见刘宋一身素衫披散着头发坐在桌前,往常摆满了奏章文卷的地方此刻却放了好几个酒坛。 在御书房商议国家大政之地做出这样的形状,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杜小舟不由自主地上前劈手夺过刘宋手里的酒坛:“陛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语气里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哈哈,小舟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上书房时老师就的样子。对了。还有朝堂上的许多的大臣,他们就喜欢这样跟我说话。对了。你现在也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了。你是小舟,不是我的明月。我的明月从来不会把目光投向别人那里。我的明月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对的。我要是偷酒喝,她肯定是给我递杯子的那个。就算我要杀人放火,她也肯定会是帮我找柴火的那个人。小舟,不是明月,不是明月啊。” 许是酒劲上来,让刘宋的思绪变得混乱,平日里努力隐藏的心事在这一刻却是再也藏不住了。 “阿宋。你是怎么了?” 杜小舟看到眼前的刘宋,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怜惜之意。这十一年来过得最辛苦的应该不是她,而是刘宋吧。周围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还要时刻小心谨慎收敛自己的锋芒,步步惊心地走到现在。 看到杜小舟满是关切地眼神,刘宋心中一软。可是脑海里忽然又闪现出在荷叶池旁看到的画面,她也是这样满脸关切地看着另一个男人。 酒精的作用就是放大人内心的情绪,刘宋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长发如绸,红唇娇嫩,心里某个欲望像猛兽一样,终于破笼而出。 他一把抓住杜小舟细白的手腕,还没等杜小舟又所反应就直接吻了上去。 杜小舟被刘宋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等到那股来自外界的狂风暴雨侵袭着她的口腔时才想起来应该反抗。 “呜呜,刘宋,你做什么?你快点放开我。” 纵然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男女间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杜小舟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一个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吻结束之后,杜小舟觉得自己差点就窒息了。 刘宋依然捏着她的手腕,嘴角的鲜血红得妖艳而耀眼:“放开你,放开你好让你去找他吗?” “你说什么,我要去找谁?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杜小舟只觉得现在的刘宋看起来格外地危险。 “你会对这他笑。跟他说很多话,会担心他,会为了他跟我吵架。他在你心里是比我重要的多吧。” 刘宋的眼神带着一种迷离的疯狂。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杜小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会感觉这么心虚,她当然知道刘宋说的是谁,可是却不由自主地去否认想要把他带离危险之外。 “不知道,荷花池边,小亭中和你谈笑风生的那人是谁呢?你说啊,怎么不说啊?” 刘宋紧紧地捏着杜小舟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跟自己对视。 下巴处传来的痛感,完全没有心里的痛感强烈,杜小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刘宋之间变成这样,到底是她做错了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和我就没话说,和他就有说不完的话?” 刘宋看着杜小舟的表情心中怒气更盛,一挥袖扫掉了桌上上的东西,把杜小舟直接压在了桌案上。 只听得撕啦一声,杜小舟的领口被直接撕开,露出半大身子。 大红的鲤鱼戏水肚兜遮住了诱人的柔软,刘宋只觉得下腹一热。整个身子血气翻腾,体内乱窜的气息急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杜小舟在不知事,也知道看过几本秘图,刘宋此刻的反应让她很害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心里越是害怕,身体上的动作就越激烈,杜小舟对于情事的一知半解让她根本不明白此刻的挣扎对于刘宋来说意味着什么。 “别动。别动。” 杜小舟的伤心的眼神终于刺醒了刘宋,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清醒理智。 他这是在做什么?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让她受伤的人。此刻却是自己在亲手伤害他,刘宋心中恨极直接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混蛋。我禽兽不如。” 刘宋看着身下的杜小舟脆弱的模样是自己从未见过,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可以放开我了吗。” 杜小舟的眼神变得很冷,声音更是没有一点温度。 “小舟,我..‘ 刘宋松开钳制,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挽回今晚的错误。 “陛下如果没有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杜小舟努力地把身上衣衫整理好,虽然看着还是狼狈。可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此刻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 刘宋刚想开口,却被杜小舟堵住了话头:“陛下,现在我想一个人待着。” “小舟,对不起。今晚是我太冲动。” 刘宋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冲动。仅仅是冲动而已吗?” 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正好落在了杜小舟的身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纵然此刻她衣衫不整,妆容狼狈,却还是把背挺得很直,眼神里的脆弱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走吧。” 刘宋不知道如果她还留在这里,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谢陛下。” 杜小舟屈膝行礼之后,再也没有回头看刘宋一眼。 天空已经变成了一块深沉的浓黑,这样的时候独自出行总是让人害怕的。可是杜小舟却没有这种顾虑,还会有比刚刚更可怕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吗? 恐怕再也没有了。 “大人等等。” 刚刚走出没几步,小玄子就追了上来,递给杜小舟一件披风:“这是秋词姑娘留下的。夜里太凉大人赶快披上吧,莫要伤了身子,会生病的。” “多谢。” 穿着勉强遮住身体的衣衫在皇宫里行走的确不妥当,杜小舟接过披风就直接穿在身上,心里知道这根本不是自己之前传来的那一件。 “大人慢走。” 御书房离杜小舟住的地方其实很近,从整个皇城的布局来看都是皇帝日常的活动范围。 原本很近的路不知道为什么让杜小舟觉得格外的漫长,等到终于走回自己小院的那一刻,杜小舟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像决堤的江水一样拼命地往外流。 意识随着眼泪变得越来越模糊,等到踏入自己勉强踏入自己房门的那一刻,到底还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桃花渡前,绿竹林边,是谁一身蓝衣对自己微微一笑吟诵着这首《上邪》。 海棠树下,又是谁为自己摘下最美的那朵花别在鬓边。 那张脸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那个身影好像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 第六十五章 故事 熟悉的地方,再也没有了熟悉的感觉。迷楼里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事情。 杜小舟忍不住低低一叹,不过短短二十载的人生,现在看来竟然像是过了几生几世。 “看来,有些事情你还是想起来了?” 韩言溪出现的时候,杜小舟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激动,师父现在就像是个普通的男子,唯一显眼的就是那一头白发了。 “想起来了。是他让师父你删了我的记忆?” 杜小舟在昨天夜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这个梦里她经历了一段很美好的感情,她爱上了一个人,那人也爱她,如果不是她不小心碰到了头,恢复记忆,现在孩子大概都能打酱油了。 “他是不想看你难过。至于师父嘛,完全是因为太了解你了。小舟啊,你是个死脑筋,偏偏这两个人都是你真心爱上的人。如果不删除了你的记忆,怕是能直接把自己纠结到尼姑庵里去。若不是因为为师中了楚郁的算计,法力消失,想必你也不会那么容易想起来。” 接到沐容素带来的口信,韩言溪就知道情况不妙,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杜小舟不会如此鲁莽行事,想必她现在心中一定很乱。 “是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先动心,先缠着他,原本就是我的错,什么都是我的错!!” 价值千金的前朝白瓷梅瓶瞬间就变成了碎片。 “冷静,冷静,那些混蛋男人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韩言溪养了这个徒弟十一年,对于她的了解还是很深刻的,这个败家丫头极度愤怒的时候就喜欢干一件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满室珍宝尽成碎片,韩言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你不高兴皇宫里那么多珍宝不是随便你摔啊,来师父这里败什么家!” 韩言溪看着这屋子里唯一一件完好的九凤朝阳玉璧,赶忙阻止道。开玩笑这可是有千年历史的上古神物,丫头啊,败家也不是这么个拜法。 杜小舟听到韩言溪的话,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地碎片中间闷着头说:“师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算阿宋那么对我,我也没有办法对恨他。还有胡离。我好像也放不下他。师父,你说我是不是个朝三暮四。朝秦慕楚的坏女人。” 韩言溪闻言,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地碎片走到杜小舟跟前,像小时候每次她不开心的时候做的那样摸摸着她的发顶:“那是因为我们小舟是个好姑娘。所以才会让好男儿心仪啊。一切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顺其自然便好。既然这件事情让你烦恼,那就暂时放下,你不是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吗?” 师父的安慰像是有一种神奇力量,杜小舟的心里真的感觉好过了许多:“师父,你对我真好。” 像小时候一样拱到师父的怀里说。 一个满头银发的俊美青年和一个年轻美丽姑娘的拥抱看起来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情思,真的就是亲人间的一种安慰。 “废话,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徒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要不是因为..‘ 韩言溪想了想。几百年前他还真是没有算到今天啊,不然也就不会答应那个狡猾的女人了。 “师父你对我这么好,真的好像我爹啊,不如以后我叫你爹吧。” 杜小舟觉得在师父面前自己可以放心的幼稚,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应付的好累,只想稍微松懈一会儿。 “你这丫头,我当你爹到是没问题,你愿意管素素叫娘不?” 韩言溪自然知道杜小舟的心思,也乐得配合她插科打诨起来。 “不玩儿了,师父你真没意思。” 杜小舟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过碎片队,直接坐到了软榻上:“说正事儿吧。” 如今她已经身处于风口浪尖的漩涡之中,连软弱也不能持续太久,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实现祖父未完成的理想,那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未来的路上要面对更多更难的事情,如果每件事情都要消沉一阵,那这辈子还谈什么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韩言溪看着自己一手教养的长大的孩子,心中不由得感慨,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小舟成长了很多,已经知道用积极的态度面对。 “到底长大了嘛,要是以前的话,还不得跑到哪个地方躲个三年五载的。让天下人陪着你们三个一起纠结这段感天动地的爱情。现在倒是知道什么事情重要了。” 韩言溪刚说完目光就不经意地扫到了地上的岁月,心头忍不住一阵滴血,看来某些方面还是小孩子脾气了点。 杜小舟看到师父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心疼什么:“对不起了师父,其实宫里的珍宝也被我摔了不少。就是,就是我摔了多少他就让人送多少了,我就觉得没意思了。所以就...” 说完一脸狗腿地看着自家师父大人。 “哼,不就是我删了你的记忆,瞒了你和胡离的事情,所以借机报复来了吗?杜小舟,你有时候还真是邪恶啊。” 身为当了她十一年师父的人,也可以称做是最了解她的人,韩言溪一眼看透本质。 这个丫头,小气的很! “好了好了。真的说正事儿了师父。” 杜小舟此行约见韩言溪让他肉痛一下自然不会是主要目的,而是有件事情杜小舟认为韩言溪可能知晓来龙去脉。 “到底是什么正事儿,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韩言溪找了块稍微干净的地方,搬着椅子坐到了杜小舟面前。 杜小舟从袖口里拿出盒子与锁片递给师父,指着上面的图案说:“师父,这个东西我记得在迷楼里还曾经见过。你知道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看到杜小舟手里的东西,韩言溪眸光逐渐深沉起来,沉默了半晌才出声,看着杜小舟的表情却是格外的凝重:“这两样东西怎么会都落到你的手里?难道真是天意。” 杜小舟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着师父的表情还是觉得奇怪:“师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言溪想了想,无论是这两样东西为何会落到小舟手里,既然在她手上了,还是把来龙去脉告诉她的好:“这两样东西,牵扯到本朝开国的一段秘史。与我的一位好友有关系。” 师父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好友,那该是怎样的人才能跟师父成为朋友? 杜小舟不由得好奇起来。 韩言溪抚摸着盒子上的纹路,就像回到了已经尘封的一段悠然岁月:“不用猜了。这个人你肯定知道。” “我知道?难道是很有名的人物?” 杜小舟此刻到真像个听故事的孩子了。 “没错。此人在大英开国名臣录上排名第一,最为却被女帝亲手诛杀,灭了九族。” 此言一出,杜小舟不由得讶然:“粱国公,谢桓?” “这么多书,到底是没白读啊。不过这粱国公却是女帝晚年时候追封。他死的时候,不过是个连尸骨都无人敢收敛的叛逆罢了。” 韩言溪不由得想起故友在临去前的最后一句话:“谢桓不后悔所做的一切。不过身为一个男人,既然是自己最爱的人递来的毒酒,哪里有不含笑而饮的道理。” “可是他的功绩却是天下人皆知的。祖父就是他的学说最坚定的拥护者。等等,‘ 杜小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民为邦本,相权为根。选贤良任职理政,君王自可垂拱而治。这不会就是粱桓的真正的死因吧?”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段话,却让韩言溪露出赞赏的神色:“说你天生就该搞政治真是一点没错,我还没说什么呢,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除了是谢桓的死因,这也是祖父的死因吧。还有在本朝历史上许多凄凉下场的首辅大臣都是为此而死吧?” 杜小舟似乎明白了什么。 猛兽代表的无上王权,所谓枷锁就君王权力的桎梏。 “行之是个思想超越时代的人。虽然我活了那么久,看事情也远不如他。他认定了在君权必须需要掣肘才能造福百姓。他与女帝,本来是一对恋人,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分道扬镳,最后生死相见。至于这样东西,算是他的传承吧。小舟,你要知道为何历代为君者都会畏惧文化。不过是因为在文化学术的领域没有身份地位高下之分。行之一代宗师,学问大家,门下弟子众多,朝中的追随者更是不计其数。直到现在也是如此。这样强大的力量,是任何武力,财力都无法办到的。” 韩言溪看着手里的东西,就像是见到了昔日的故友。 “因为谢桓对于女帝的威胁实在太大了,所以女帝就除了他。” 杜小舟点点头,似乎明白了。这样的戏码实在是在在史书上简直是随处可寻,没有一点稀奇。 “谢桓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学说还没死。他弟子们秘密地建立了一个组织,命名为正心。这个组织的成员,全部都是朝廷官员。他们的目的只有一点防止君权独断危害国家。现在,他们是选中你了,作为领导者。小舟,你要怎么办?” ------------ 第六十六章 饭桶 “师父,既然这样东西已经到了我的手里,那哪里还有可以好好把它还回去的道理。” 杜小舟自嘲一笑,朝堂的勾心斗角到底是让她学会了成长。不是盟友那便是敌人,哪里会有相安无事一说。 “与其落到有心人手里兴风作浪,还不如我牢牢地握住,这样可以安心一些。” 杜小舟把盒子重新拿在手里,心里不由得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拥有影响整个士林的力量? “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韩言溪看着眼前锁眉深思的杜小舟,不知道为何竟然和多年前一个身影重叠起来。 女子为政,阴阳颠倒,乾坤混乱,天下不宁? “不怎么办。先磨一磨,要是我表现的太急切反而奇怪了。对了师父还没有跟我说说你这段时间的经历呢。沐王爷那个人一向是个古板的,居然这么痛苦就同意你和素素的事情,这有些奇怪啊?” 有些事情急也是急不来的,杜小舟说完了正事开始决定关心一下自家师父大人。 “这一定是一段曲折离奇充满戏剧冲突的冒险故事吧?” 此刻杜小舟托着腮,半躺在绣榻上,好像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作为教养了杜小舟十一年的师父,韩言溪对于她的某些心思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拖也是要回去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你总不能在这个地方做一辈子吧。我的故事再精彩也不可能说那么长时间。” 杜小舟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然后接着嘴硬道:“我才没有拖时间,师父你心虚转移话题干嘛?” 为了证明自己语言的真实性还把脖子伸得老直,眼睛瞪大直表示自己的问心无愧。 “真是这样?你确定?” 师父到底是师父,对于怎么对付徒弟还是很有一套的。 韩言溪不过用了疑问句,轻轻看了她一眼,杜小舟就立马败下阵来:“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儿尴尬了。我好歹是个姑娘家,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没去找根麻绳吊死自己应该算是比较坚强了吧。还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是不是有点太为难我了?” “你不是一向自诩豪放不羁,不拘小节的吗?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你未婚夫。酒后乱性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害。关键时刻他不是悬崖勒马了,身为一个男人不得不说这需要很强大的意志力啊。” “是这样吗?” 杜小舟听了韩言溪的话,目露疑惑之色,不得不说那一晚的经历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阴影。可是就算这样,自己也并没有生出很大的恨意,也许就是有些生气吧。 “不是说了吗,有些问题暂且搁下。还有许多大事要去做。” 韩言溪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劝说是对是错,不过能让这丫头心里舒服一点也是好的。 “可是我就是觉得别扭啊,要不你让我恢复一下。那天的事情,真的是太尴尬了。” 杜小舟还是有些纠结。 “要不这样。师父去教训那混蛋给你出气?” 韩言溪说着做出一副要去找人算账的架势。 “不要了,不要了。其实他也很难,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杜小舟连连摆手道。 “那还不该干嘛干嘛去,为师我忙着跟你师娘给你生个小师弟,可没功夫跟你在这慢慢耗!” 杜小舟最终还是被有了师娘忘了徒弟的师父给赶了出来。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慢慢消磨着时间,回去的越晚今天见到他的可能性就越小吧,还是没有真正的收拾好心情面对一切。 街上每个人都形色匆匆,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杜小舟到显得有些特殊了。用比乌龟还慢的速度走到一个小摊前。拿着一串廉价的玉石研究了半天,好像是多么稀奇的宝贝一样。接着又是一根簪子,虽然点翠流苏看着漂亮但是明显材质低劣的很,不过杜小舟也看的很有兴致。 等到小摊上的摆着的玩意儿都被她研究了一遍,摊主的脸色已经臭的不能再臭时,杜小舟却遗憾地发现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 “该去在做点什么呢?” 杜小舟望天兴叹。 “前面的可是杜大人?” 出声的是一位身穿布艺头戴方巾的老人,虽然满头银丝却依然腰杆硬朗,目光清润。 杜小舟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此人。 上前施了一个极恭敬的大礼:“不知事您老在此,失礼了,失礼了。” 于海维看着杜小舟笑的极为亲切:“哪里,哪里。今日也是凑巧了,许久没见大人,不如去前面的茶楼喝杯茶叙叙旧。” 说起来,杜小舟和于海维还真是有段渊源,当年女官考试时,杜小舟遭人暗算,入场的时间迟了,若非是当时的主考于海维放了她一马,大概是很难有跻身朝堂的机会了。 除此之外,杜小舟还想到一件事情。如今还在次辅的位置上呆着的徐询可是跟于海维唱了很多年的对台戏啊。 于海维因为不愿于夏儒贞为伍,又和徐询关系不睦,所以被压制了多年郁郁不得志。如今朝廷中局面风云突变,到是个很好的机会。 不仅是她,对于杜小舟来说这也是个很好的机会。 司礼监与内阁之中,她需要有自己的盟友。 “既然如此,于大人先请。” 于海维笑笑,他到底没有看错,这是个聪明人,可以谋事的对象。 茶楼的包间里,杜小舟与于海维二人分上下首相对而坐。 “一向觉得杜大人不同,看来老朽没有看错啊。” 于海维执起茶壶亲自为杜小舟的杯子里注满茶水:“这兰溪茶虽不是名品,也是这个茶楼的招牌,大人尝尝看。” 语气里竟然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杜小舟连连摆手道:“于大人这是折煞小舟了,哪里当得。” 让一个年纪跟自己祖父差不多大的人伺候着,杜小舟还是自觉到承受不起。 “顺手。顺手而已。” 于海维一向多年前一向以恃才傲物,清高自许闻名于世,没有想到现在竟有如此的做派。许是被岁月磨砺久了,那股傲气早已经荡然无存了。不过真的要如此做起来讨好一个小辈。还是个女子想必心里也不会觉得多么的舒服吧。 杜小舟顺手把桌上的一碟干果推到了于海维面前:“许久不见,大人的风采更胜当年了。想必以后更能有一番作为为朝廷出力。” 有夏儒贞,就必然有徐询,如今夏儒贞倒了,徐询隐隐有独大之势,就必须在扶起一个于海维来压制徐询。 这便是帝王之术离得权衡之道。杜小舟以前不懂,现在也许是半懂不懂。为何一定要让人斗了斗去才行,可是想祖父那样光明正大的君子行事似乎也没有达到好的效果。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为政之道? “哈哈,老迈不堪之人蹉跎了光阴许久。也的确是想真的为陛下尽忠。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了。” 于海维没有想到此行竟然会如此的顺利,杜小舟居然没有一点为难就直接切入了主题。 “大人放心,您这一片为国尽忠之心,小舟自然会禀告陛下。” 杜小舟觉得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一定很假,这些应酬话说起来还真是烦人。 “那就静候佳音了。” 于海维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放到杜小舟面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杜小舟不由得心中赧然,现在居然就开始有好处费拿了? 要是满身神光普照的女主角此刻应该义正言辞的把东西扔到对方脸上,再说一句:“你这些盘剥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我才不会要。要了会脏了我的手。像你这样恶心的人。简直不能跟你在一个地方呆着。” 可惜,杜小舟的选项里偏偏没有快意恩仇这一项。 为人办事,收不收东西也是一门学问,比如此刻杜小舟就必须收下这样东西,收了表示你一定会尽心尽力,办不成可以再退回去,办成了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一开始就拒绝,无论办得成与不成以后跟于海维的合作心里必然还是有个疙瘩的。 与恶心的人打交道,做一些恶心事儿,这便是为官。 “那就多谢于大人一番美意了。” 杜小舟收起了盒子,向于海维笑道。 别了于海维,杜小舟正准备往宫里赶,时间耽误了不少,再晚的话恐怕真的进不去门了。 哪里知道时间这玩意就是这么有意思,你觉得它富裕就随便浪费,也没什么事情。等到你觉得时间不多的时候,意外到是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包子,我的包子,快点把包子还给我!” 杜小舟刚出门就被人撞了个满怀,要不是身体还有点自我保护机能,非得摔惨了不可。 只见包子店老板气势汹汹的在后面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嘴里高喊着“快还我包子。一个包子两文钱!” 杜小舟实在看不下去拦住了老板:“不就是个包子吗,老板你就当积德行善了。” 包子店老板长的也跟包子也有八分相似,指着一边的小姑娘说:“你帮她府付钱啊!” 两文钱的包子,杜小舟也没多想直接点头:“好啊。你别为难她了。” 老板看了看杜小舟,脸上的笑容就像包子上面的开的褶:“既然如此,二百个包子,给钱吧!” 虽然二百个包子也不是赦免了不起的大数目,但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吃那么多,杜小舟自认为长得不像个傻子,老板的行为明显在敲竹杠:“一个小姑娘,能吃得了那么多吗?” 这时候,一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说:“姐姐,的确是我吃的。” “什么你?” 杜小舟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包子铺老板只好认命拿出钱袋:“给你!”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是个饭桶! ------------ 第六十七章 相随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种随随便便就吃掉几百个包子的姑娘,恐怕一般人家是养不起的,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啊。 打完最后一个饱嗝,小姑娘笑的格外甜美,豪迈地拍了拍杜小舟道:“我没名字,爹原本想要个儿子,结果生了我这个闺女。而且还特别能吃,把家里都吃穷了,所以就不要我了。” 这到底该有多能吃,居然真能把家里都吃穷了。 杜小舟想了想又问:“那里被赶出来之后就一直就这样?” “嗯。我跑的快,力气大,他们都抓不到我。那个包子铺的老板做黑心生意,用的材料都不好,弄的我肚子好痛,不然他根本都抓不到我。” 小姑娘的感觉非常的自豪。 看着眼前懵懂无知的姑娘,杜小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起一种多管闲事的心思。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十一年前的自己,如果没有遇到师父的话,会不会也想这个小姑娘一样,为了吃饱饭忘记了是非对错,整天在污泥里打滚也不会觉得那是肮脏的。 既然遇到了,自己不能当做没看见。 杜小舟拉着小姑娘满是污泥的双手,用细腻白嫩的手掌紧紧地握着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 小姑娘许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她释放这样的善意不由得愣住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杜小舟,似乎是想搞清楚眼前这个衣着高贵的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经历了数不清的白眼与唾骂之后,忽如其来的善意才会让人觉得怀疑和难以相信。 “你愿意以后都跟着我吗?” 这么大饭量的姑娘,大概只有皇宫里才养得起了。幸好现在自己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带个人进去虽然有些麻烦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跟着你去就能吃饱饭吗?” 对于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来说,每天时时刻刻都会困扰她的问题就是肚子真的好饿。 “没问题。” 杜小舟点了点头,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十一年前,不过自己好像没有这个小丫头这么好骗那。 大概杜小舟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一次偶然间的援手。却造就了一位令敌寇闻风丧胆,名流青史的女将军。 “不过嘛,你得有个名字才行。” 杜小舟想了想道:“叫樊英好不好?希望你长大以后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好的,我有名字了。我叫樊英。不过。我该叫你什么呢?” 小姑娘是个机灵的性子看着杜小舟问道。 “你想不想我的徒弟?” 杜小舟觉得这个小姑娘倒是个不错的苗子。就像当年师父在雪堆里捡回自己一样,她也很好奇,这个从大街上捡来的徒弟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小姑娘听了杜小舟的话,很正式的行了个大礼。不过这行礼的架势嘛,看样子倒像是从戏台里学来的。 “好了,起来吧。也不知道我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命运不经意的一笔勾勒就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杜小舟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害了樊英呢? 回到宫中之后,樊英的事情又折腾了大半天。原本带一个不知名的孤女进宫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以杜小舟如今的身份,要办的事情自然有人懂得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到底还是要去皇帝那边交待一下才好。还有于海维的事情要摸一摸皇帝心里的想法。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杜小舟到底还是迈着大义凛然的步子去了御书房。 还是月光晕染,给黑夜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颜色。 杜小舟不由得又想起那个让她倍感屈辱的夜晚。 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小玄子看到杜小舟的时候明显一愣,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神经这么大条的姑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跟个没事儿人差不多。 “大人来找陛下?” 虽然心里惊奇。不过面上的表情却是平静非常。 杜小舟此刻看到小玄子颇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极力装作毫无在意:“烦请公公通报一声。” “陛下此刻正在批阅奏章,您就直接进去吧。” 小玄子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若是进去通报的话,陛下未必会见。杜大人毕竟是个姑娘家鼓着勇气来一次还行,再来一次的话怕是太难为她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多谢公公了。” 杜小舟毕竟也是女官,自然知道小玄子如此行事是不合规矩的。 “都是为了陛下尽心。” 小玄子不在多言,又像个门神似的杵在了门口。 杜小舟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如果如小玄子说的那样,刘宋真的是在桌前批阅奏章。 玄冠玉带,眉目清俊,他一直都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小时候第一次在太子宫中遇到的时候,就一眼喜欢上的漂亮哥哥。无论祖父怎么不高兴,也坚决抱着不撒手。自己一生中最悠然无愁的岁月就是和他一起度过的。无论闯了多大的祸都不用担心,因为太子哥哥会替她担待。 哎,杜小舟心中不由得深深一叹,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许是陷入往事的情绪太过投入,杜小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声叹息其实是叹出了声的。 刘宋其实早都知道杜小舟进来,不过因为心中太过尴尬所以一直没有抬头,因为这一声叹息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杜小舟:“你这是怎么了?” 刘宋猛然出声把杜小舟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没,没什么。” 愣头愣脑的样子让刘宋不由得想起某种宠物。 “不对,有事,有事。” 杜小舟不由得懊恼起来,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做错事的又不是她,怎么看起来好像是自己比较理亏? “小舟,我们谈谈。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刘宋搁下手中的笔,像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情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便是她的痛苦。 如果放弃能让她不那么痛苦,那自己可以选择放弃。这一刻,刘宋好像有些理解了胡离当初的选择。 “谈,谈什么啊?” 好像哪里不对,杜小舟从进了御书房开始思考能力就一直处于静止状态。 “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因为看到了你和胡离在荷花池边谈笑风声,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是把自己心里某些阴暗的地方暴露在她的面前,可以他心甘情愿。 “那个,其实我和胡离...‘ 杜小舟刚想说和胡离其实没什么,仔细想想其实不对,她和胡离还是很有什么的。 只好什么也不说,开始研究地砖上的花纹。 “你和胡离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不过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甚至,在我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时候还拜托过他照顾你。” 心中的那扇门一旦打开,许多事情便少了顾忌。刘宋觉得干脆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把事情都说清楚最好,至于结果如何全在她的选择。 虽说故事情节发展高某个阶段往往要来个转折增加跌宕起伏性,但是杜小舟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神转折。 不是说可以暂且不理的吗,不是说要放下感情做大事的吗,你这家伙怎么一点没有灵犀啊,这样子的话是非让我表态的意思? 刘宋见杜小舟一直沉默不语,直接起身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这件事情早晚都要说清楚的。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你可以好好的想想。我是个皇帝,必然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不能陪你花前月下,诗文唱和。你天性不喜受拘束,却因为我受困于官场争斗之中。我要做的事情很多,能给你的东西太少。甚至连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都没有。胡离则不一样,你和他在一起,不然会比跟我在一起幸福的多。” 原来,这就是自己内心深处的顾虑吗,在胡离面前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优势。他们中间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要再次携手该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我...我....” 刘宋这一席忽如其来的内心表白让杜小舟有些反应不及,可是她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痛苦,难过。 独坐龙椅之上俯瞰天下,受万人朝拜的他其实很孤独很脆弱吧,因为害怕失去,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可惜因为高高在上的身份,又必须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他,才会一直这么让自己放不下吧。 “我要是选择了胡离.....‘ 杜小舟看着刘宋的表情,果然那脸色是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我要是选择了胡离,你确定不会打击报复我们?” 刘宋刚想回答却感觉到面颊上一下轻微的温热。这是,一个吻吗? 杜小舟眼波流转间竟是笑意:“笨蛋!大笨蛋!要跟他我早跟他了,你个大笨蛋!” 刘宋简直不敢相信,她这是选择了自己? “你真的想好了?” 还是想确定一遍。 杜小舟定定的看着他说:“不管过去,不问将来。生死相随!” ------------ 第六十八章 出手 这是一个舞台,每个人都在尽职尽责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可惜,无论在戏台上多么的意气风发,下场的那一刻却极少有人能做到一个完美的转身。 如今的朝廷上下,人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那个倒霉蛋会不会是自己。 夏儒贞的在首辅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有气节不是已经被害死就是已经远离朝廷是非。剩下的除了一些趋炎附势之徒,就是一些明哲保身之辈。 查谁会查不出事儿? 可是不查这些人又怎么会意识到现在该效忠的主子是谁? 一时间,督察院,大理寺,沾边的刑部还有暗中行事的厂卫,变成了朝廷里最为繁忙的几个部门。 什么样的世界最可怕? 做好人做坏人都难的世界。照着律法一条条的对,那你早都活不下去了。 可是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总有一天你还是要活不下去。 就算已经与刘宋达成了默契,就算知道这些是维护帝王无上尊严的手段,可是亲身经历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适应不良。 今日原本是向户部员外郎讨教关于税制改革的一些问题,没有想到一群凶神恶煞直接冲了进来。 户部员外郎宋刚年纪不大,为人也不错杜小舟与他颇有交情。 “你们干什么?” 杜小舟觉得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样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宋刚平日里作为注重仪容姿态,此刻的样子却显得有些木然。 为首的是个身穿飞鱼服头戴黑傻帽的年轻人看到杜小舟发怒也不生气,只是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道:“问大人安。奉令带宋大人前去问话。” 天下人皆知,陛下身边有一位得宠爱的女官,能坐在这里和户部员外郎谈论公事自然不做第二人想。 不过只是个女官而已,面子上照顾到就行了,四品缇卫督卫方以升是这么想的。 “奉令?奉谁的令!” 杜小舟与宋刚相识有些日子,此人可是理财施政的一把高手,可不是地里的菜割完一茬接着还有。 皇帝要震慑群臣。可是朝廷却被这些人越搞越乱,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自然是上面的命令。” 方以升自然不好说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如果这些事情都交给陛下定夺的话,那陛下每天不吃不睡也处理不完。 有些自然是他们自己做主了,监察部门的功劳就是多抓贪官嘛。 杜小舟这些日子夜不能寐就怕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没想到事情还真是不负所望地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所谓御人施谋真的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功课。 这样发展下去可不行,真的会乱套的。 “放肆!” 杜小舟一拍桌子,眼神冷冷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干凶神恶煞:“没有御旨明令谁给你们的胆子胡乱抓人!煌煌律法都被你们视为儿戏不成!” 这些人说白了就是皇帝在非常时期运用的一个武器。百姓恨贪官,皇帝就杀贪官给他们解恨。官员恨酷吏,皇帝自然更要安抚手下为他卖命的官员。 帝王之道。千百年来不外如是。 可是杜小舟偏看不得这些。也许是当年的事情给她的阴影太大。影响太深,她不希望在这个国家在出现许多人杜小舟,满腹心酸却无人可诉。 承载着祖父还有许多人无尽希望刘宋,不该统治一个这样的国家。 飞扬跋扈了那么久。方以升还是第一碰到这个钉子。多少尚书侍郎见了他还不是要战战兢兢的陪着笑脸,一个小小女官居然摆出这么大的架子。 杜小舟观察了一下对面人的表情:“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宋大人到底犯了哪条罪状,就休想带人走。不然的话,就到御前说个明白。不过嘛,御前面君还是让张喜来吧。你,怕是还没有那个资格!” “你!” 方以升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属下扯住了衣袖在耳边低声说道:“头儿,张公公专门交代过,朝廷的官首辅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技术不要得罪杜大人。您刚来有些路数怕是不清楚。” 杜小舟见这情形故意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样。要不要去!不去的话,我还和宋大人还要商讨公事,没功夫招待几位了。” 方以升听了这话,眼珠一转原本是冷峻凛冽的眉目换上了一副笑脸:“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大人商讨公事了告辞。” 说罢便对手下的人做了个手势:“走!” 凶神恶煞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杜小舟见这情势。不由得露出嘲讽一笑:“这也不是什么坚持原则之辈。不过是些看碟下菜,见风使舵的家伙罢了。” “宋大人,没事儿。今天这事儿我会禀报陛下,凡事自有我来担待。不知道您刚刚说的那套《十二年律》还能看得到文本吗?” 杜小舟起身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宋刚。 生死一念间,冰火两重天。 宋刚原本以为自己今天死定了,却没有想到杜小舟居然会出手相助。且相助之后丝毫没有再提施恩求抱之事,反而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和他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虽然是女儿身,去不失古仁人君子之风,宋刚心里暗暗思量着,如果一定要找一棵大树才能遮风挡雨,为何不找人顺眼些的。 宋刚暗暗下定了决心。 与宋刚说完事情出来,果不其然杜小舟没走几步就见到了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那里的小玄子。 “大人,陛下有召。” 小玄子每次看到杜小舟都会产生一种不同的感觉,脆弱的像纸片一样的人也会产生这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之态吗? 小玄子很想揉一揉眼睛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杜小舟面上装的严肃沉静,心里此刻却在暗暗撇嘴,看来那家伙来头不小嘛,居然能跑到刘宋跟前告状。 不过,她却是不怕的。 刘宋见到杜小舟进来,也没说话,而是继续着他每天在御书房里的内容批奏折。 因为心里存了一口气,杜小舟也生出点较劲的心思。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桌角的沙漏就这样一点点满满地流走,偌大的房间里始终保持着诡异地沉默。 这次耐心不好的是刘宋:“听说今天英勇救人了?” 杜小舟听到这话,只觉得格外别扭:“今天和宋大人讨教历代税制改革策略,有疯子进来捣乱,我不过表示抗议而已。” 我倒是想揍人,可惜没那份实力。 杜小舟表示非常可惜。 “方以升是英国公的嫡孙,这个差事就是为了让他多攒点资历的。” 刘宋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原本正在研究御书房桌案上雕花龙纹的杜小舟听到刘宋这么说不由得着恼:“以勋贵对仕林,在以宦官对勋贵,陛下这一手平衡之道用的可是极妙的。” 说完还很配合地哼了一声。 杜小舟如此态度,刘宋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了一个极灿烂的笑容好像遇到多么高兴的事情。 难道这人是欠骂体质。越骂越高兴。果然当皇帝的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他走到杜小舟身边。拉起她的双手把杜小舟整个人都环在了自己的怀里:“能得杜大人如此狂赞,朕深感荣幸。” 我真是在夸你吗?这人的脑子进水了? 杜小舟奉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皇帝陛下。 “原本正想着,这一番威慑该用什么由头收尾,小舟你送了个上好的给我。” 刘宋抱着杜小舟两人直接坐在了桌案前:“你说清楚啊。到底什么意思?前言不搭后语的。什么叫我送了个上佳的理由给你啊!” 最后一个字还没发出来就被刘宋直接吻住,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了唇舌交缠里。 这厮简直是蹬鼻子上脸,自从上次杜小舟说原谅他之后,彻底撕下了正人君子的嘴脸,时不时的就要耍个流氓,吃点豆腐。偏偏两个人除了睡觉,在一起的时间还特别长,杜小舟身为一介弱女子还真不是这个武功高强的禽兽皇帝的对手,缕缕让他得逞。 今天这回去找宋刚。其实也就是想找了理由避开他而已。 “够了!” 杜小舟实在忍无可忍,瞧准机会对着某个地方就是一踹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杜,小舟,你谋杀亲夫啊!” “谁让你耍流氓来着。不要欺负本姑娘什么都不懂。奈何本姑娘聪明学东西快,这些日子该动的都懂了。!” 杜小舟颇为自得地说道。 刘宋忍受着某处的剧烈疼痛。一边用眼神指责着某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你,你研究什么了?” 杜小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是那些呗。” “哪些啊,素女经,浣花录,还是绿牡丹?既然你研究了,不如改天和夫君一起实战一下?” 刘宋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些梦里出现的场景。 “哎呦,杜小舟你敢对皇帝大不敬!” 皇帝陛下的耳朵传来一阵剧痛。 “说你是登徒子你还真是,这些书研究很深嘛!” 两人正笑闹做一团,却听到外面小玄子的声音:“陛下,首辅,次辅几位大人求见。” “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听到通报之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睛里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 第六十九章 民变 曾经的徐次辅,如今的徐首辅一向以波澜不惊闻名于整个朝廷。当年江家倒台,夏氏上位,他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如今夏家倒台,他自己成了首辅也没有看出和以前有什么差别。 锐意进取的年轻人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好家伙,觉得他们老了没有了锋利的棱角很难再有什么作为,站在这朝堂之上不过是有一天是一天的混日子罢了。 可是杜小舟却知道,这样的老家伙才是真正的高手。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多少于道。 每次见到徐询,杜小舟就会想到水。 在夏党一手遮天十一年里稳稳当当地坐着次辅的位置,如今夏儒贞倒了,首辅的位置落到了他的头上,人人都在看他如何行事,却没人能看透他的心思。包括杜小舟自己,水真的只有善的一面吗?洪水滔天时毁迪淹田,生灵涂炭造成的灾难从来都是人间浩劫。 更何况,他还要一个绝佳的武器,在士林里清流领袖心学大家的名头,在天下士子心目中崇高的地位更是轻易动摇不得。 于海维会是他的对手吗? 除了原本就已经入阁的张肃,皇帝又提拔了一位原本已经打算乞骸骨回乡的黄正大人。 比较有趣的是,张肃因为是徐询的弟子而入阁年纪资历上能压过他的人其实不少。比如这位黄正大人,根正苗红的探花郎,一步步稳扎稳打上来六部里都有履历,按照以往惯例,这位黄大人肯定得排在张肃前面。这就让原本排在高岳阳前面的张肃反而落到了最后。 一边在朝廷大小官员的心理上制造恐怖氛围,一边毫无掩饰对新任首辅的压制之意,刘宋这是打定主意要树立帝王的无限权威了。 “见过陛下。” 徐询大人的年纪虽然比夏儒贞小些不过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因为常年耗心劳力地工作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生了不少。不过即使是这样,杜小舟也不得不说。这是个漂亮的老头。以现在推想过去可以想象徐大人年轻的时候该是一位风仪绝佳的美男子。 后面跟着的于海维等人也跟着一起行礼:“陛下万安。” 高位重臣享有面君不必跪拜的殊荣,刘宋挥了挥道:“这个时候,诸位爱卿一起过来,想必不是凑巧吧?” 杜小舟立在一旁留心观察着几人的脸色。 徐询的面上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不皱一眉头的样子,沉寂了十几年再人官场的于海维虽然有些道行可惜跟徐询比差的还是太远,眉间隐隐一副得色,好像有什么让他十分高兴的事情。到是跟着的张肃与黄正看起来十分的忧虑应该是在担心某件事情。 “回皇上,刚刚接到奏报。并州的平南军连同刁民造反了!” 徐询还未出声,于海维就抢先说道。 此言一出,纵然是徐询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先不论事情到底如何。已经被于海维定了谋反的调子。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就要复杂的多了。 “陛下,事情如今尚未有明确定论。只知道当地军民与官府对立,还未有进一步的动作。说是叛乱未免牵强了些。” 张肃首先出声道。 杜小舟忽然想起,并州的知府似乎是徐氏宗亲?难道说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徐询的家族? 听到张肃这么说话。于海维倒也不恼:“臣下一时心急失言,失言。还请陛下恕罪。不过是因为并州人多地少,原本就民生艰难,官府还连年加税。致使百姓难以生计。按理说既然收了那么多的税,给官兵的饷银应该不会有问题。也不对,平南军官兵的饷银一向都是朝廷直接拨付的。怎么会官军三年领不到饷银呢?这并州因为是个穷地方,还享有减免赋税三成的特权,结果每年户部那里统计,税银交上来的从来都是最少的。这银子不在朝廷不在军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这是个做好的套子。谋反叛乱是假,借机生事事真。 于海维纵然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奏报刚刚到京城就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查的如此清楚明白,除非这些他早都已经知道不过是等着这个时机说出来而已。 所谓千人千面,于海维那些看似笨拙的地方又怎能保证他不是故意演给杜小舟看的。 此人,并不简单。 “呵呵。于大人到是调查的清楚嘛。不过刚刚传来的奏报,片刻功夫就把来龙去脉说的清楚明白了。” 张肃一向言语锋利,夏氏父子当朝时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区区的于海维呢。 “张大人谬赞。不过是因为闲在家中,心念朝廷,多关注了几件朝中大事而已。闲人嘛,自然就是事情少,时间多了。有些东西就自然而然的往耳朵里跑了。” 谁都知道于海维是因何赋闲在家无所事事,这么说可当真是四两拨千斤,给了对方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徐卿家与黄卿家如何说?” 刘宋的眉目有些冷峻肃然,就算是换了人似乎这些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愈演愈烈。 “臣以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派一精干之人以钦差的名义前去查探虚实,若是真如于大人所说,那并州的官场该好好的整治一番了。” 出乎杜小舟意料的是,首先发声的居然是黄正。 徐询还是保持着沉默并不出声,似乎这件事情有一个让他非常为难的地方。 “徐卿家如何看?” 刘宋也看出了徐询的为难,故意继续问道。 徐询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中难以自拔,刘宋连续问了三遍之后才反应过来:“回陛下。臣以为黄大人所言极是。目前情况未明,贸然派兵镇压恐怕会引起连锁反应。不如先派一分量足够的之人以招抚钦差的名义前去,先行安抚事,若有情况再随机应变。” 杜小舟看到,徐询说完这句话之后,有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该不会是想让她去吧?满朝的老爷们这个时候把她一个女人推出来,要不要这么搞笑? 人皆畏死,杜小舟也不例外。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并州的事情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这该是一个设好的陷阱,不过到底要把谁套进去就不知道了。 “这倒是个主意,不过诸位卿家觉得派谁去合适呢?” 刘宋接着问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皇帝实在是个苦差事。不是说你应付好了这里,那里就不会出问题。这个国家已经千疮百孔,摇一摇就要散架了。每一步都得思前想后走得格外小心。 “臣觉得,这个人选必定要年轻,位高。在民间有声望,有陛下足够的信任。” 徐询的一番话,差点就没直接说杜小舟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而于海维,张肃,黄正三人的目光也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杜小舟。 此事背后看来颇为古怪,若是让其他人杜小舟自己恐怕都很难放心。虽然怕死,但是该出头的时候还是要出头,该做事的时候还是要做事。 杜小舟镇定的跪倒在刘宋的御案前:“若是陛下不嫌弃臣愿意为钦差前往代陛下前往查探虚实。” 此言一出,杜小舟明显感觉到了身后几位大人的放松之意。 “既然是这样,那就这么办吧。” 刘宋低低一叹,关键时刻只有小舟愿意出来,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这么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吧。 “谢陛下。” 杜小舟一边叩首一边腹诽,什么叫就这么办,连道正式的旨意也不给吗,好歹给她个钦差大臣的身份下个旨意吧。 “陛下圣明。” 徐询等人齐声道。 “不过诸位卿家也不能就当无事了。如果事态发展严重,该如何应对也要拿出个章程来,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都下去准备吧。 刘宋已经懒得再应付这些人了。 “是。” 徐询等人依言退下,只有杜小舟还跪在那里没来得及起身。 “起来吧。还跪那干嘛。” 听到刘宋这种语气,杜小舟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 “你生我气了?” 利索地起身,带着讨好地狗腿笑容走到皇帝陛下跟前。 “没有。我不过是在气自己罢了。好像每次想把你保护在身后的愿望都会变成一场奢望呢。” 杜小舟看到刘宋的表情,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悲伤,好像从他的心底溢出了眼睛再跑到了自己的心里。 “不是这样的阿宋。” 杜小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抚平他心底悲伤,因为这些都是宿命。 自己身为女官和刘宋身为皇帝的宿命交叠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对简单的男女相爱,中间隔着君臣家国大义,让他们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好了,不说这个了。圣旨在这里,你想要什么自己写就是。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耽误不得,回去收拾一下就即刻启程吧。” 刘宋故意别过脸去,不去看杜小舟。 “好的,我知道了。不过万一真是叛乱该如何处置?” 杜小舟的表情也变得肃然起来,此刻是臣子与君主间的对话。 刘宋听了杜小舟的话,犹豫了一下吐出四个字。 “杀之,不赦。” ------------ 第七十章 行前 听到刘宋的话,杜小舟楞了一下:“杀之,不赦吗?” 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事件,似乎很难找到怀柔的理由。自古以来,无论是谁坐在这帝位上似乎从来没有过宽恕叛乱的先例,那些看似仁君的作为不过是史书上涂抹出的好看颜色罢了。 “决定权在你。” 刘宋看到杜小舟的反应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 杜小舟好像明白刘宋的意识,又好像不大明白。 刘宋伸手摸了摸杜小舟的发顶,把一缕顽皮的碎发整理好,语气显得有些深沉而无奈:“小舟,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一点反对都没有就答应让你去了吗?你就不怕,我是在利用你?” 听到刘宋如此说,杜小舟反而笑了。她主动拥住刘宋,偎依在他怀里:“如果是这样,那我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吗?” 刘宋听到这话,手上的力道加重,把杜小舟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傻女人。” “是啊,我是挺傻的。” 也许在旁人眼里,他们俩一个算不上多么美好的一对,可是感情这种事情除了身在其中的人谁又有资格去评价好坏对错呢。 心烦意乱的杜小舟在路边的林荫道下站了一会,开始整理思绪。 并州的乱事,人人都看出了没那么简单。于海维想针对徐询,徐询却把矛头指向了她。刘宋知道他们有问题,所以就来了个将计就计,她不过是个明面上的招牌幌子而已。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天玄会的那些人一次新的动作。杜小舟没有那么天真,天玄会的消失真的太过诡异,她从来没有放心过。还有师父所说的那个正心。他们的存在就是抑制君王权力,如果祖父是其中成员的话,又为什么要下那么大的功夫去培养太子呢? 千头万绪却根本理不出一点头绪来。杜小舟曾经觉得自己可以把命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一个奢望吧。 不过既然下定决心,自然不能够在继续耽误。可是杜小舟现在却遇到了一个难题,刚刚被她领会来不久的樊英该怎么办? 如果她要离开,肯定得带着秋词,樊英是个特殊的孩子,实在不放心交给其他人,毕竟这也是自己带回来的。对她是有责任的。 这小丫头一个待在宫里要是被有心人利用的话,闯出什么伙食,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更何况樊英这孩子真不是个一般的孩子啊。 一路想着走回小院就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 “你,你放开我。你这小丫头,你快点放开我,不放开我的话对你不客气了?” 自己的院子里怎么会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这个大坏蛋?干嘛要说我师父的坏话,我都听到了!” 樊英吃饱饭,肚子不饿的时候声音总是特别的洪亮。 “樊英小姐。您赶快把方大人放下来吧,要是给你师父回来看到会生气的。你忘记你答应过她什么了。” 秋词这丫头到是挺伶俐的。 杜小舟把樊英带回来之后才发现,这个小姑娘不仅饭量大,力气更是大的惊人,西楚霸王的神力在她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好吧。” 小姑娘是杜小舟带回来的。对她很有几分依赖,好像生怕自己哪里惹到杜小舟会把自己再次丢出去,又要过上天天饿肚子的生活。 不过杜小舟到是觉得这个丫头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不然的话凭她天生的神力,怎么还会被包子铺的老板到处追? “方大人,我们大人应该一会就回来了,劳烦您再等一等。” 秋词的称呼让杜小舟终于想起来了屋内那个男人的声音是属于谁的了,不就是那个刚刚跟她结仇被她骂走的那个方以升吗?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 杜小舟想到这里快步上前推门而入,果不其然,小院里站着的三个人除了樊英,秋词就是方以升了。 “师父,你回来了。” 樊英看到杜小舟高兴地跑了过来扑到杜小舟怀里。 天生神力的樊英就算有意收起来不用也够身板原本就单薄的杜小舟受的,樊英这一下明显冲力不小,杜小舟觉得身体的器官好像都移位了一次,但是还是努力收起痛苦的表情笑着对樊英说:“是不是英儿又不听话了?” 樊英听到杜小舟这么问明显有些心虚:“是那个人说师父的坏话,我才气不过的。” 杜小舟有意看了方以升一眼看到对方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才笑道:“英儿忘记了,师父怎么跟你说的吗?一件事归一件事,别人的对错可不是你犯错的理由啊。你答应过师父不到生死关头不会轻易乱用你的天生神力,现在是英儿没有遵守诺言啊!” 教育孩子,教育一个天生神力饭量奇大的孩子绝对不能动用武力,只能德服人了。 杜小舟觉得自己想时候真是太给师父省心了。 方以升口瞪目呆地看着刚刚轻松就把他举起来沿着院子走一圈的怪力小姑娘跟个小绵羊一样听话地待在杜小舟的怀里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怪不得满朝上下都说这个女人不简单,肯定是会什么妖术,怎么谁那么愿意听她的! “方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安抚好了小樊英,杜小舟才有空搭理方以升。 听到杜小舟的问话,方以升的表情有些 不自在,不过他很快调整好状态恭然道:“回大人。奉陛下御令,保护大人前去并州。” 自己不过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居然就把方以升给派来了。不过这也不奇怪,英国公家世代军中效力,颇有能量,派方以升去,到是的确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那就有劳方大人了。” 杜小舟的反应有点出乎方以升的预料,她居然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秋词,事件紧急。简单的收拾些衣服就行。多带些银子就成,英儿的东西也不要多待。咱们即刻就走。” 杜小舟行事一向是四平八稳当,少有这么雷厉风行的时候。 不过到底是被磨练了一段日子的秋词反应的也很快:“是大人。” 动作迅速地就进去收拾行装了。 “方大人,劳烦你件事情可行?” 从杜小舟一进门对方以升的态度就格外的客气,这和上次的针锋相对差别太大,越是这样方以升越是摸不着头脑。心里反而生出了几分畏惧之意。 “不敢,大人但有吩咐,不敢不从。” 方以升心里有种预感,这一路怕是不会少了折腾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请方大人多找几辆马车,多派几个人罢了。” 杜小舟相信,方以升能听懂她的意思。如果听不懂的话,那这个人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明白了!” 方以升果然没有让杜小舟失望,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明白了就好。那就去准备吧,咱们并州城外再见。” 杜小舟向方以升点了点头。 “是。定不会有负大人所命。” 方以升抱拳致意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小院。 “师父,你们说的话为什么英儿都听不懂啊?” 樊英被杜小舟带进宫后,梳洗打扮一番之后再看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因为惊人的饭量和天生的神力她大概可以平顺和乐的过一生吧。 “英儿,师父再问你一次。你确定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特别能吃,力气特别大?” 这一刻,杜小舟还是存着一丝希望,也许这只是一种不知名的病症而已? “是的。因为这样,英儿才被赶出来的。” 说到这些,樊英的神色又黯淡起来。 “好英儿,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以后有师父还有秋词姐姐,你就又有一个家了,对不对?” 杜小舟原本意在安慰樊英,却没有看到背后秋词听到这话时微变的脸色和眼角隐隐含着的泪水。 并州城外一处宅院 楚郁看到坐在上首笑的开怀的主上不由得问道:“主上,为何一定要那丫头来并州?费了那么多的功夫布局又是为何呢?” 上首坐着的依然是红色瞳孔美丽惊人的女子,此刻她的表情非常的放松好像准备看一场即将上台的好戏:“楚郁啊,你知道怎么样彻底的毁掉一个人吗?” 墙角处的纱幔后琴声悠扬,那个终年看不到一丝表情的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弹奏着一首动听的曲子。 楚郁原本是在提问题哪里知道自己却被主上反问,只得摇头道:“属下愚昧,还请主上示下。” “要彻底地毁掉一个人,不是夺走她的一切,而是再给予她一切给给予的幸福之后再把这个真实的世界展现在她面前。那样的话,她的心就算坚强的像一块石头也抵御不了现实的打击。而我需要的就是让那个丫头永坠深渊,化身修罗。那样,我便赢了!” 女子衣袖一甩,带来一阵香风,而楚郁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奇怪阵行。 七种不同颜色的灵石中间放着一个琉璃质地的小瓶,小瓶里红色的液体很像是鲜血。 “我已经在她心里植下了欲望的魔咒,现在已经开始见效了。” ------------ 第七十一章 被劫 山路崎岖颠簸,纵然马车宽敞舒适,车夫的技术一流,杜小舟还是胃里时不时上下翻腾一阵。 “小姐,前面有个小庄子,咱们进去借宿一晚吧。” 为蔽耳目,杜小舟以行商的名义带着两个丫头家仆,不走繁华州县,专找僻静的小路,对于自幼很少远行的杜小舟来说着实时吃了不少苦头。 方以升被她打发去当了调虎离山的幌子,杜小舟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两人多年相处下来该有的默契。 果然等到出了城门之后已经有了人等在那里。 也就是也家仆的名义在跟着杜小舟的二人。 家仆自然也不是家仆,听秋词所说暗卫乃皇帝亲卫,能入选的自然都是好手,而其中最为精锐的便是天字一组,各个都是猿臂蜂腰,力大无穷的绝顶高手,当然这只是最基本条件,追踪打探,毒理暗器,每个人都必有一样最擅长的绝技。 杀人的绝技。 天字一组以国姓刘为姓,名字便是简单的序号,跟着杜小舟出来的便是排名第三和排名第九的一对师徒。 说话的便是师父刘三,虽然其貌不扬,一副憨厚的模样,但是在宫里,都得尊一声三爷,连司礼监排场最大的几个秉笔太监也不例外。 “行,三爷费心了。” 杜小周手里翻着手头能找到的关于并州最近几年的邸报,希望能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姑姑客气。” 刘三一抱拳应道,毕竟司籍女官的地位着实超然,杜小舟一声三爷,着实给了刘三极大的面子。 “小九,去前面的庄子里探探路。” 刘三的徒弟刘九跟他师傅不同。一副凶悍模样,光是那铁锤似的拳头就能吓倒不少人了,不过以杜小舟的看。这倒是个心思单纯之人。 “是,师父。” 刘九憨憨一笑。那凶恶的面孔显得格外滑稽,杜小舟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惹得那铁塔似的汉子闹了个大红脸。 “还不快去!” 刘三一瞪眼,吓得徒弟拔腿就跑。 这女人长的太美,真是能祸害人。 刘三心里摇头。 大英朝以女帝立国,在开国初期,是女人辉煌的时代。女子为官做宰,治学习作,行商经营,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今虽然官场上再少见女性身影,其他地方却依然有不少优秀的女子出来做事,杜小舟以商人身份去江浙实在不算显眼。 “三爷,这是什么地方?” 杜小舟下车才见,小小的土包。几棵掉光叶子的秃树,眼前一片低矮的草房,到是有一处房子,白墙青瓦,格外显眼。 “回姑姑的话。此地是芦乡,永州南平县下辖的一个小村子。” 刘三恭敬地答道。 作为暗卫中的精锐,人人都是一本活地图,山川地理,风俗县志,尽在胸中。 这地方其实挺出名,一是穷,穷的一家人穿一条裤子的那种穷,二是这么穷的地方,却出过不少秀才举人,但是无论出了多少大老爷,这里还是一样的穷。 “上一届的进士科里有个二甲十五名的沈廷真,就是这个地方的人吧? 杜小舟紧锁秀眉,心里似有所思。 “是,姑姑好记性。” 刘三自是不知,每届进士科榜上有名者,研究他们的资料是杜小舟必做的功课。 而这个沈廷真,杜小舟印象格外深刻。 他是被夏瑞活活打死的。 每三年一次的进士科是夏徐两派斗的最厉害的时候。 前面的那些,不是夏家门生,便是徐家门生,而这也就是以后封疆入阁的基础,有特殊的便是杜小舟父亲那样,原本就是高官子弟,保持一个中立,谁也不依附也是可以的。 这些不是律法里明文写就,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人人都认可,人人也就照着此规则行事,从未有人质疑过。 偏这个沈廷真,穷乡僻壤里来的,远本是京城大居不易,无论是哪一边,跟定一边日子就能好过些,可他既不依夏也不跟徐,甚至越级给皇帝上书,指责内阁党争,目无君父,不惜百姓。 那时的皇帝虽然是刘宋不过是个好看的摆设而已,沈廷真的上书甚至未入内阁就被夏瑞扣到了手里,然后小夏阁老那天似乎因为某件事吃了父亲的排头,又多喝了两杯,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此时凶恶更甚,拿着马鞭找到沈廷真住的地方就直接一顿猛抽,原本单薄羸弱的乡下孩子在京城既住不起好屋甚至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身上本就带病,再一顿猛抽当夜便有些凶险,若是及时医治未必没救,可惜,小夏阁老整治的人谁敢问,就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 他的锦绣前程尚未开始,便就有这么一个令人齿冷心寒的结束。 纵然有人不平,那也只是不平而已,谁会真的做些什么? 包括杜小舟自己在内,明哲保身才是官场行事原则,自己都步步惊心哪里愿意多惹一点事儿呢? 没想到,今日居然到了沈廷真的家乡,杜小舟心中微叹,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义士之血,终不会白流! “姑奶奶,师父,前面村子里挺安全,除了老弱村民,便是学堂里的娃娃还有个教书先生有些年纪。别的地方实在太破,就学堂里好些,我跟先生说了,他答应让咱们借住一晚。” 刘九到底是暗卫,做事稳妥精炼,很快安排好了一切。 “嗯,那姑姑请。” 刘三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跟着杜小舟,面孔无波,只有微微弯曲的手指表明他此刻的警惕。 “嗯。” 杜小舟一身轻便布裙,头戴玉钗,其他并无多余的首饰,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朝学堂走去。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 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 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 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刚走到门口,学童抑扬顿挫地诵读声。 杜小舟暗讶,大英朝曾有一位皇帝,最不喜《孟子》,此后便渐成风习,以《孟子》立题者,多不为考官所喜,学堂之上读《孟子》者逐渐绝迹,没想到小小山村,居然还能再闻读此者。 “先生有礼。” 站在门口的是位五十岁开外的儒雅男子,衣袍被洗得发白,却依然干净,补丁上打着布补丁,却因起一身清雅文气而丝毫不见寒酸之色。 “娘子多礼了,在下姓徐。” 先生因为礼节,一直微微低着头,微抬手时却让杜小舟好生惊讶,因为这位徐先生的模样,居然跟京城里的徐阁老有些相似,就是年岁上有些差别而已。 “可是赣州徐氏?” 杜小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只当是场普通寒暄。 赣州徐氏,百年望族,诗礼传家,徐阁老正是徐氏嫡脉。 “非也。” 徐先生言简意赅的打断了杜小舟。 “娘子房间在后院,请。” 徐先生神色平静。 杜小舟疑惑更多,面对刘三刘九这对师徒却毫无害怕之色一脸平静的人,会是个简单的教书先生吗? 与刘三眼神一碰,似乎大家心里想的一样。 “三爷,你觉得此人可有问题?” 进屋打点好一切,杜小舟才到外间找刘三问道。 刘三略一沉思:“回姑姑,应该无恶意。” 暗卫的看家本领便是查人阅人,以刘三多年的道行也只能下这么一个结论。 “再看看吧。” 杜小舟望了望整洁宽敞的院子,似乎芦乡最好的地方便是这学堂了。 而一旁的秋词与樊英则表现的兴奋的多,毕竟年纪不大,心性活泼,尤其是樊英乡间的田园野趣还有群小伙伴年纪相差的不多,让他们很快变玩到了一起。 “秋词,带着英儿跟他们好好玩别让她惹祸。” 樊英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个容易没朋友的孩子啊。 “明白了。小姐放心。” 秋词点点头,带着正在课间休息的一群孩子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见秋词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杜小舟点了点头,放心地走了屋去。 “小姐,可是有吩咐?” 刘三不愧是擅长人心的老江湖,杜小舟没有说什么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杜小舟想了想,才低声道:“这位先生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此处离并州已经很近,咱们要小心些行事。” 说完还冲刘三使了个眼色。 虽然杜小舟说的不明白,不过刘三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小姐放心,既然是主上交待了奴才们,拼死也要完成这次的差事。” 刘三的话音刚落却脸色忽然一变,飞身跃出门外:“什么人?” 杜小舟接着就听到房顶上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高手就是高手啊,这样的动静房顶居然完好无损? 刚想着却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愚蠢的错误:“这位壮士,请问是劫财还是要命啊?” 怎么就没想到人家是调虎离山呢,大概因为一直忽略了自己的重要性吧,被锋利的上剑架在脖子上,杜小舟检讨到。 ps: 新人即将登场 ------------ 第七十二章 落草 “你,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到了这一刻,杜小舟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能够冲破暗卫几大好手,除了有绝顶的武功,还有就是严密的部署,如此费劲心思的劫持她,目的到底是什么,杜小舟不敢多想。 “放心,不会要你的命杜大人,不过是想让你在一个地方待几天罢了。” 虽然嘴里说的是请字十分客气,可是剑在脖子上架着,好像没有给杜小舟说不的权力。 “这位英雄,你既然安排的那么严密,应该知道我是谁,来干嘛的,我的时间可是耽误不得的,要么你一剑了结了我,要么你就一剑杀了我,要么就放了。把我困在某个地方,小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到了这个时候,杜小舟反而心里定了下来,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嘛! “杜大人请放心。你要找的真相就在这个地方。查出并州变乱背后的真相,不才是你的目的所在吗?” 这个时候杜小舟才注意到,劫持她的男子声音非常的好听,身长玉立,虽然带着面巾也可是看出是个帅哥。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杜小舟心里不由得低低一叹。不过人家既然计划的如此完善,连同刘三刘九秋词几个大内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像也没什么说不的权力吧。 “这位大侠,你这么干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杜小舟不由得发出质疑一问。 听到杜小舟的问题,蒙面大侠反而笑了,在黑夜的密林里听到一种奇怪的笑声让杜小舟不由得汗毛倒竖,这种见鬼的笑容为什么感觉如此的熟悉? “杜大人尽管放心。如果我想伤你,哪至于还拖到现在。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这一方水土。满城父老乡亲而已。” 如此大义凛然的言语要是不从劫持自己人口里说出,杜小舟一定会十分的欣赏说不定还要拉着他痛饮三百杯。 此时此刻,她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感觉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不好,原本以为自己变强了。可惜现在看来距离强大,杜小舟还有一个极其漫长又遥远的距离。 “一般来说,这开场后面肯定有个巨大的阴谋。” 被天玄会坑了一次又一次的杜小舟已经有了足够的警觉性,哪里知道对方段数更是高超,直接弹了一个药丸似的东西到杜小舟嘴里,还没等她来得及吐出来就用快速的简直超过人类可以接受身形直扑杜小舟的面门,那颗原本打算吐出来的东西直接被咽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杜小舟吞下药丸之后就觉得体内气流一阵剧烈的变化,似乎聚集到某个地方就停止不动了。接着那人又拿出一个小瓶在全身不能动弹的杜小舟连山一阵涂抹,杜小舟觉得自己的脸上的某些地方似乎在收缩,而另外一些地方则在膨胀。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原本想质问对方的杜小舟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变成了个哑巴! “你不仅变成了个哑巴,而且连样子也变了。你的那些随从就算见了你,恐怕也很难认得出来。所以杜大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吧。我这个人可是最讨厌别人耍花样,喜欢听话的人。万一我的心情很坏,就不太乐意给杜大人你解药。到那时候。你不过是个又哑又丑的女人,无论死在哪里都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的。所以,听明白我的话没有?” 杜小舟的下巴被一股蛮力抬起,强迫与对面的人对视。她看到了一双很奇怪的眼睛,为什么说它奇怪?因为这双眼睛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起伏,看不到任何欲望。就算是杜小舟的师父韩言溪都没有一双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该是无端上了却尘缘无欲无求的仙佛才拥有的。 杜小舟无奈,只得点点头表示同意。 见到杜小舟的表情,蒙着面巾的男子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杜小舟满头黑线。 这位兄台,我好歹是个姑娘家,虽然在每个少女梦里都有一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大侠会来个霸气一抱接着给她们带来一段惊险又刺激的江湖旅程,但是你就不能别用这种扛着麻袋的方式还让我头朝下。 奶奶的,要吐了,真的要吐了! 接着杜小舟就被以扔沙袋的方式扔到了,一头耷拉着耳朵的老驴旁边,幸好这老驴的脾气够好不然杜小舟非得被踢得很凄惨不可。 驴车上拉着一车柴火之类的日常用品,面巾男在柴火堆里摸索了一阵,扔给杜小舟一个已经有些破烂的布包:“把你的衣服换掉。” 杜小舟手里拿着布包,愣愣地看着面巾男,面巾男想了想转过身子:“就在这里,别耍花样。我在这里你根本跑不掉的。” 杜小舟看了看包裹里似乎是件已经有些发白破旧的衣衫,在看看自己身上虽然朴素的但是内里却舒适考究衣衫,这包里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怕是会起红疹吧。 居然把细节考虑的这么周到,简直就像杜小舟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如此缜密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来头? 只能祈祷老天刘三他们真的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自己可不想一辈子在当个哑巴啊。想到这里杜小舟脑中灵光闪现,忽然有了想法。一边努力地延长换衣的时间一边偷偷地在附近寻摸着。 “快点,告诉你千万别耍花样知不知道!” 也许是为了给杜小舟以震慑,面巾男再次出声。杜小舟此刻已经是个哑巴,只能跟个哑巴一样发出一些啊啊呀呀的声音表示自己的态度。 杜小舟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继续寻找。终于给她发现了一样东西,状似无意的随意一扔,粘上了一点不起眼的小东西。 “啊啊啊。” 杜小舟对自己现在只能发出这种声音表示无比的郁闷。 面巾男拿起杜小舟换下的衣服放在了布包里,然后一个跃身就消失不见。 这么个神经病这辈子肯定找不到老婆。 杜小舟在心里狠狠地吐槽道。 不过根据杜小舟的估算面巾男应该是拿着她的衣物准备去误导刘三他们,这本来是故布疑阵到是给了杜小舟机会? 不过奇怪的是,这人为什么要把杜小舟丢在这里现在就去做这件事情呢。除非接下来他也很难找到机会做这件事情。 这个面巾男身上似乎隐藏着很大的秘密。想到这里杜小舟反而少了几分畏惧,既然他说会带着自己找到真相,那不妨静观其变吧。 面巾男的身手果然了得,杜小舟并没有等待多久时间他就回来了,不出杜小舟所料,手里确实是没有了刚刚拿走包着杜小舟衣物的包裹。 慌乱间的想到的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被刘三他们看出来。杜小舟此刻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老天爷还有各路神佛,看在我平时还算是个好人的份上,一定要保佑我这一回啊! 杜小舟还没来及接受老天爷的回应,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巨疼,这个无耻的混蛋,这么大力气打人后脑勺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傻,我是个已经失忆几回脑袋出了好几次问题的人啊,这是杜小舟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唯一的想法。 芦乡小院 樊英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拉着秋词:“姐姐,师父会没事儿的吗?” 纵然是从小四处流浪,刚刚的情形还是把樊英给吓坏了。刀剑相撞的声音,还有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是谁的白影,师父就这么不见了。 这就是在说书戏文里经常出现的高手吗? 要是自己也这么厉害,师父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樊英因为自己的成长经历,心思敏感也要比同龄的孩子早熟许多。 秋词摸了摸樊英的小脑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刚刚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而对方那神鬼莫测的身手武功居然让几个大内高手都望尘莫及,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面对天真孩童的言语,秋词觉得自己有些无言以对,只能说:“英儿饿不饿,要不要去給你弄点吃的。” 因为樊英的特殊体质,杜大人特意准备了许多干粮食物,为了这个倒是占了马车的大半空间。 樊英摇摇头说:“其实我,不吃那么多也可以。好几天不吃饭都可以。我只是不吃那么多就会很难受。” 秋词听到这话眼中似有所悟:“英儿,你娘亲是什么样还能想起来吗?” 樊英看到秋词极为认真面露尴尬:“秋词姐姐,我实在记不起。” “秋词姑娘。” 刘三师徒在这个时候却正好推门而入,转移了屋内两人的注意力。 “怎么样三爷九爷有线索吗?” 秋词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刘三与徒弟刘九一脸愧疚的表情:“看来这事怕是瞒不住了,很快会惊动当地官府。” 杜小舟原本为了探查并州的事情而来,如果此刻就暴露身份就算是前功尽弃。 “既然这样,那赶紧传书回京吧。” 秋词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里忽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 第七十三章 为寇 对于人生,杜小舟曾经产生过许多幻想。然而哪怕是幻想过自己化身神女拯救天下的杜小舟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经历。 被打晕后莫名奇妙的就成了这清风寨里一名光荣的后勤人员。 当然,这个称呼是分管清风寨后勤工作的瘦子张也就是杜小舟此刻的直系领导告诉她的。 必须注意的是,清风寨在没有杜小舟之前后勤这项重要且意义非凡的工作是瘦子张一个人负责的。据说他还有一个十分拉风的职务名称,后勤大总管。 杜小舟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远在京城皇宫里同样姓张的某位总管。 “丑姑,丑姑,饭做好了吗?” 杜小舟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眉头一皱,鉴于她现在这个吓人的长相没有美人蹙眉的娇媚之态,反而更显狰狞吓人连彪悍的土匪瘦子张都被她吓了一跳:“这是见他娘的鬼嘛。我就说天下哪会有这种好事,天下掉个美女到我面前。不仅丑,还是个哑巴。要不是看在你做饭还挺不错的份上。我们山寨可都不愿意收留你。饭做好了就赶紧端过去啊。大家吃饱了好去干活。” 瘦子张一边说一边还从灶台上的菜盘里顺走了一块刚烧好的醪糟肉片。 鉴于此刻杜小舟是个哑巴,舌灿莲花的本事完全没有用,只好望天翻了个白眼,就是这么个白眼把瘦子张吓得抱头鼠窜。 到底哪个王八蛋这么暗算她! 杜小舟内心的愤怒已经如黄河泛滥一般,她招谁惹谁了,居然被如此残忍的对待。 她现在的这副尊容,杜小舟大着胆子去看了一眼,只能说瘦子张这样的绝对是心理素质已经十分过硬了。 那一日被打晕醒来之后,杜小舟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没有被打傻,坏消息是她不幸被一群土匪劫到并州城外清风山上的清风寨。鉴于现在的杜小舟已经不是原来的杜小舟丑的人见鬼怕。所以清风寨上下一致认定劫持杜小舟可是他们建寨以来做过的最失败的生意。 幸好瘦子张身为后勤总管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废物利用,又丑又哑的杜小舟不正式给山寨后勤打杂的最好人选吗。 于是提出了这个天才的建议,清风寨上就多了杜小舟这名正式成员。负责洗衣做饭。 用清风寨另一名得力干将胖子胡的话说:“无论怎么样,好歹是个女人啊。稀缺资源嘛。” 于是杜小舟就在清风寨里成了一名光荣的后勤人员,并且被赋予了一个缺陷话本苦情女主气质的名字“哑姑”。 据说这样的女主一定是温柔善良贤惠能干,无论被怎样虐待亏待始终保持着自己善良勤劳的本性,始终如一。 不知道为什么,杜小舟感受到了来自瘦子张的深深恶意。 到了这一刻,杜小舟反而没有了任何害怕的情绪,有人费劲心思的把她弄到地方来。把她弄得又丑又哑,反而让她有了一种奇怪的立场,可以去探寻到关于这个山寨里更加真实的一切,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面巾男没有骗她,这个地方的确有她想要找的答案。 可是时间不多,她必须要尽快取得这里人的信任,杜小舟这些日子的表现格外积极,洗衣做饭样样争着做。 这些日子下来。看来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不过老是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她的目标又不是真的在清风寨上做个女土匪,要了解她想要的东西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行。 并州一带多山,地形十分的复杂且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怕这个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早餐排队你插队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古来就有天下未乱并州乱。天下已平并州难之说。 清风山这个地方,杜小舟到是也研究过。地形可以说是并州城外最为复杂的一座山且险峻非常,在这里占山为王到有了极大的地理优势,就算官府派重兵前来也未必就有胜算。 在这个地方有土匪占山为王,长此以往必成心腹大患,朝廷却没有听到任何地方官府的奏报,开来这个并州的地方官府必然是有着很大的问题。 “丑八怪哑巴,还有什么菜?” 杜小舟正想着,就听到一个破锣嗓子在还未进门的时候就在吵吵嚷嚷着,不用问这人必定是清风寨的哼哈二将的令一位,跟瘦子张奸情满满,整天相爱想杀的胖子胡了。 瘦子张好歹婉转的叫她一声哑姑,让杜小舟好歹可以安慰现在这样最起码还能让人看出来是个女的。胖子胡就比较直接了,整天丑八怪哑巴哑巴的叫,好像生怕杜小舟忘记自己此刻的悲惨境地一般。 杜小舟内心把胖子胡痛揍千百遍之后才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把自己刚最好的鸡肚肉还有几个小菜推到他面前,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胖子胡虽然也心怵杜小舟的脸,不过美食的诱惑依然是阻挡不住的,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杜小舟记得今天瘦子张说过,胖子胡是去下山打探消息去了,据说胖子胡的身手非常了得,轻功尤其绝顶,虽然那铁塔般的身形让杜小舟对这个说法表示了深深地怀疑。不过能在清风寨上扮演重要身份的,必定都有自己的拿的出手的本事吧。如果不幸遇到什么都不会的废材,只能和杜小舟一样被分配到后勤部门了。 也许趁着这个机会能探得一些有用的东西也说不定。杜小舟想了想,从灶台后的柴火堆里拿出一坛女儿红,放到桌子上,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胖子胡,再指了一下酒坛,混乱的动作难得胖子胡居然看明白了:“你说这个坛子酒是你专门留下来孝敬胡爷我的是不是?” 杜小舟点点头,继续狗腿地讨好胖子胡。又是拿小菜,又是拿酒碗,殷勤的态度让胖子胡十分的满意。 几杯黄汤下肚,胖子胡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丑八怪哑巴我告诉你,给胡爷献殷勤是没有用的,爷是非常坚贞的,爷绝对不会背叛我家娘子的。我家娘子不仅人长的美,饭也做的特别好吃,而且笑起来特别好看。是胡爷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都是那个狗畜生糟蹋了我家娘子,还说什么要给我升官。生你二姑奶奶的官,我家娘子不堪受辱,就这么死在我怀里的。胡爷我只要还有半口气在,就要杀了那个狗畜生给我家娘子报仇!狗畜生的末日快到了,他死定了。徐..‘ 胖子胡虽然是个胖子,但是酒量实在是差得可以,估计还不如杜小舟。许是因为杜小舟现在变成了个哑巴,反而让人降低了防备之心。身上穿的又破烂,连手上在自己醒来之后都开始变得粗糙不堪,像是常年劳穷困人家出来的。 虽然有一手好厨艺,也没有引起清风寨上下的怀疑。 今天胖子胡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开始在杜小舟面亲倾吐心声了。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引起了杜小舟的注意,姓徐的畜生糟蹋了他的娘子,他一怒之下落草为寇,今天下山之后回来说姓徐的畜生的末日快要到了。 难道跟并州城里的叛乱有关系? 诡异古怪的事情经历多反而练就了杜小舟非同一般的心理素质,她越来越觉得把她设计到这个地方来的人其实并无恶意,反而是想通过某种方式让她自己去寻找更加接近没来面目的真实。 这样也好,她原本对如何行事心里没底,不如就顺着清风寨这条线继续查探下去。 “胖子,胖子,在哪呢?” 杜小舟听到门外的声音赶紧老老实实地站到一边,如此威严又有磁性的声音想必是大当家无疑了。杜小舟在正式成为光荣的后勤人员之前还专门去拜会过大当家一次,万万没有想到众多歪瓜裂枣聚齐的土匪窝,还有个长相俊美的大当家,虽然衣着风格粗犷了些,估计是为了职业需要。 这是杜小舟遇到面巾男之后第二次发出感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胖子,原来你在这啊。他喝醉了?” 由于杜小舟现在不是美女吸引不了任何人的视线,所以大当家一进门先看的就是胖子胡,胖子胡酒量太烂睡得太死,叫了半天没有反应所以才转向杜小舟提问。 杜小舟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指了指心口处,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毕竟不是真的哑巴手语表达十分欠缺,英明神武的大当家想了半天理解为:“你看他喝醉了十分担心?没想到你还是个心的不错的姑娘。不用担心,他这是太兴奋,因为快要大仇得报了。” 虽然大当家理解偏了杜小舟的意思,她不过是想说胖子胡喝多了睡过去而已,却意外得到了一个信息。 杜小舟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清风寨上的人跟并州城的叛军有联系,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程度的联系了。 大当家看到杜小舟陷入苦思的表情,大手一挥豪迈地说:“你不用担心,我把他送回去。你好好干活吧。” ------------ 第七十四章 占山 “陛下,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啊!陛下万乘之尊,怎可如此。” 如今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大内第一人张喜已经鲜少会露出这副急切的模样,为了吓唬下面那些人,张喜公公一向是以被冻住的万年冰山脸示人。 “混账!你不是说安排的万无一失吗?怎么人就会这么凭空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小喜子,朕现在可是非常地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的本事!” 帝王的威严如天之高,让人充满的畏惧之意。张喜身为伺候在皇帝陛下身边最久的人,对于这位陛下的性子比任何人都了解的要透彻。如果此刻,陛下下令打他几十棍反而无事,就是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惩罚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就算张喜此刻很想解释,却也是真的找不出解释的方法来。明明一路的人手安排已经非常的严密就是皇帝出巡也不过如此,杜小舟不仅被劫持,被劫持之后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如此干脆利落的行事手法当真令人毛骨悚然神鬼莫测,偏偏此刻这些都不能够成为他解释的理由。 “罢了,你去安排,朕要亲自去并州。”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张喜连带一旁站着侍候的小玄子等人齐齐跪下:“陛下,不可啊,此事万万不可。” 京城的形势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陛下日夜操心勉强稳住局面,如果此时离京的话。怕是很难预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就是身为一个皇帝的悲哀吧,位于九重天阙之上,众人皆以为他是无所不能,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以一个人的身份情感立场,而是要做身为帝王应该做的事情。 刘宋的心正是万分的纠结,理智与情感的碰撞简直要把他撕成两半,他知道此刻离开付出的代价可能就是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性命和这万里江山帝王之位,可是他的心却告诉他。这一次不能再让小舟一个人面对一切。 小舟为他付出的已经够多,这一回他想把江山天下暂时放下,听从自己的内心行事。 室内静默了许久之后刘宋才出声:“不必在说朕心意已决。就按照以前的说法,朕要闭关修心。小玄子你留在宫里万一有什么异常的话,随机应变。”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张喜还是不死心,他觉得此刻的陛下不过是一时的情绪上来才会如此。等到过后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倒霉的必定是他们这些人。 小玄子还是那副憨厚又木然的模样,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像是已经完全认同了刘宋的命令。 “去。这是圣旨。” 此言一出,刘宋忽然愣住了,这句话不是以前常拿来对付杜小舟的吗?当时他还感叹过当皇帝圣旨实乃一把利器,没想到现在却要靠这把利器来救杜小舟了。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安排。” 内宫里的太监说到底就是靠着宫里的主子生存。所以比起前朝的大臣们更迎逢圣意,也更在乎自己主子的生死。 主子若是出事,他便什么都没有了,张喜对这件事情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偏偏掳走杜小舟的人高深莫测,谁知道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若是有个万一,张喜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杜小舟觉得清风寨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人的脑回路大概不能够用常理进行推断。 让她一个从天而降的丑八怪负责打杂做饭居然不害怕她会在里面下毒,现在居然演变到让她一起下山打劫。理由是她的样子太吓人,站在那里就能够吓死好多人,可以节省人力物力。 “丑八怪哑巴。胡爷我告诉你,你长这个样子想招人喜欢估计很难了,干脆扬长避短,发挥你的优势吓到一大片。这样还能挣不少银子,这可是咱们山寨公投大会上全票通过的决定。咱们山寨公投大会自建会以来可是第一次有这样高度一致的成果,都是你的功劳啊,充分显示在你的问题上咱们摘自里的人心向背问题。” 胖子胡扛着一把大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后面只跟着一个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的杜小舟。 据说她和胖子胡时清风寨战斗力爆表的一对组合,他们这对组合一起下山,一般的小买卖大家都可以歇着去了。 杜小舟觉得自己投胎前一定得罪了哪路神仙才会这么命苦被折腾,明明投身在大学士家里的大小姐明明是未来的皇后。被命运的大手一把拉变成了女官。变成女官尚且可以接受,现在这个算是怎么回事呢?从女官变成了一个又丑得吓人而且又是个哑巴的女土匪? 命运跟她开的这个玩笑有点大。。。。 “行了,别无精打采的了,干咱们这行讲究的是个气势问题。你的外形已经过关了就是气势上还稍有欠缺,给你这个拿着给我看看。” 胖子胡随手从路边震了块够粗的木头,砸在杜小舟的脑袋上还不能杜小舟抗议就拿起来递给杜小舟:“拿起来,摆个架势给我看看!” 杜小舟手里拿着布满木刺的棍子,脑袋上传来的阵痛让她格外的暴躁,内心最后的一丝理智在提醒着她千万不能动这个死胖子一根头发只好拿着木棍用凶狠的眼神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对,就是这样。对极了,就是这样!保持住,就你这个样子胆子小点的当场就得屁滚尿流啊!” 胖子胡扛着大刀的造型实在太过销魂,杜小舟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胖子胡居然是个痴情种子。能看上他的女人,长的肯定有点困难吧,这样也会被糟蹋?并州城里的邪恶势力果真是已经邪恶到这种程度了吗? “行了,你就保持这个造型站路中间就好了。” 胖子胡说完就躲到了一边的树丛里。 杜小舟觉得此刻的自己也是格外的拉风,破烂的衣服学着胖子胡的样子扛着木棍然后站在路中间,配上此刻丑得要吓坏小孩的容貌,开始了她的打劫生涯。 一天下来,居然,收获颇丰。 胖子胡得意地翘着二郎腿在草丛里晒着太阳,大刀一直老老实实地躺在旁边动都没动一下,因为这一天的上来的人被杜小舟吓破了胆,丢下包袱就直接抱头鼠窜,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所以没费什么功夫就收获了不少钱物。 胖子胡很高兴,杜小舟很郁闷。谁说心灵美才是真的美?样子长得难看,心灵美成什么样都没用,到最后只能沦落到靠样子吓人帮土匪打劫了。 看到杜小舟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胖子胡也算是良心发现,拍着杜小舟的肩膀安慰道:“你看,你这丑样子好歹发挥作用了。以后要继续努力啊!” 杜小舟不知道是应该先拍死他还是应该先拍死自己! 回到清风寨之后,杜小舟发现自己的苦闷才刚刚开始。原来因为杜小舟的厨艺实在不错,饭做的很好吃,传说中的山寨公会虽然同意让她去打劫却没说她可以不用继续担任光荣的后勤人员,顶多是少做一点。杜小舟抗议的时候被瘦子张毫不留情的戳到痛处:“哑姑啊,你要是个美女呢,撒个娇耍个赖皮还有人吃你这套。你这个样子,不多干点活寨子里也不会多留你的。” 原来,脸长什么样子才是决定你在这个世界生活质量的唯一标准啊! 杜小舟心里徒然生出一股寒意,如果说秋词他们找不到自己,或者说没有人认出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丢到清风寨的人根本就不想放了自己,那自己不是要一辈子就这么活下去了! 以这样卑微又可怜的姿态活着,或者说干脆就一把菜刀了解了残生? 发散思维这是个可怕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散到绝路上去了! 好不容易做完了晚饭,杜小舟满心丧气地蹲在厨房,看着一地垃圾只感觉未来黑暗地看不头。后背忽然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是瘦子张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胖子胡身形像铁塔,瘦子张则是跟竹竿差不多当然两人相同的地方就是无比猥琐的气质。 “妹子,是不是难过了。其实嘛你是个好姑娘,咱们居家过日子样子什么的次要的很。我有个妹子长得也不好看,后来不还是嫁了个好相公!咱们寨子里的好小伙子你看上谁,哥给你介绍个。” 瘦子张刚刚还一脸凶残,现在这个样子转变的实在太快,让杜小舟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他表示自己的疑惑。 “哎呀,对你好了,还不习惯了是吧,要不是看在,” 瘦子张看了杜小舟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往杜小舟的后脑勺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快点把这些活干完才能睡觉!” 变脸速度之快让杜小舟怀疑他是不是专门去学过! 这个山寨里,似乎人人都有一段被埋藏起来的往事,直觉告诉杜小舟这和并州城里的叛乱关系非常大。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形势如何了。 杜小舟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洗碗,完全没有留言窗外的一双眼睛一直都在留意着刚刚她所有的表情。 ------------ 第七十五章 溯世 这一晚,杜小舟做了一个看起来似乎很长的梦,漫长的就像是一生。 “你这是何必呢?”许一看着沉默不语的孔东唯,很无奈。 “别离开我。”长久的沉默过后,孔东唯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东唯,你贪心了,我早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你选择了什么就有可能失去另一些什么,你选择的那条路我没法陪你走到最后,这你不是很明白吗?”许一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却不知道能不能劝服眼前这人,心里很明白自己对他是既不忍心,也不能够做些什么。 “别离开我。”孔东唯身量不高,却有种让人臣服的气势,但在这一刻,他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一刻他有多么的害怕,也许应该说是恐惧。 这种可怜的样子是不该出现在孔东唯身上的,他该是光芒万丈被众人仰视的太阳才对。 许一什么都不怕,就怕孔东唯这个样子,因为她真的会心软。 “东唯”许一真是对这样的孔东唯毫无办法,就被他这一招吃得死死的。 “小一,别走好吗?我知道你喜欢自由的日子,我不会束缚你的,现在我可以保护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到哪玩儿就到哪玩儿,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应付你不喜欢的人,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想做什么都好,行不行?”这语气称得上是卑微了。 一般人会管许一叫许一,亲近的人会叫她一一,只有这个人才会管她叫小一。 许一曾经无数次的跟他抗议过。因为小一后面似乎跟着小二小三小四的无限循环一样,可是他总是很固执的说:“只有小一。” 这么多年听下来,也都习惯了,也习惯了眼前这个人。 “东唯,有些事勉强是没有意义的,我只是你人生旅途的一个过客,陪你走过一段路,就该离开了。你心里有的是你的宏图大业,可是我只喜欢悠闲自在的日子,你明不明白?”许一还想做最后的一次努力。 “是最难的一段路。”孔东唯又回到了惜字如金的状态。 “你要是因为感激,那就更没必要了。帮你是我愿意,而且你也给了我很多回报,我就是看好你是潜力股,当年下大本钱而已。”许一不死心。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爱你。”孔东唯说出这三个字之后,许一一下子愣住了,这到底是神马情况,孔东唯是在和自己表白? 许一的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孔东唯和自己表白,为什么有种受到惊吓的感觉,这回许一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招才好。 “小一。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其他女人看上的是那个名叫孔东唯的金矿,这个金矿的表现形式可能是名利地位,也可能是外貌才华,只有你,会看重那个叫孔东唯的人。你不知道,你对我才说到底有多珍贵。”孔东唯用最认真的眼神最严肃的语气看着许一说,不像是表白到像是一个重重大决策一样。 许一这回是真的词穷了,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知己良朋的关系开始变质,就想是一杯甘醇的红茶加入牛奶方糖之后。不能说味道不好,就是喝起来很怪。 许一知道,对着孔东唯,她真的是毫无办法,可是他现在所处的那个名利场实在不是她喜欢的地方,勉强应付着无非是为了孔东唯的计划,现在很想离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许一有些后悔,如果在那个下雨的夜晚。自己不是一时心软救了醉酒晕死过去的孔东唯,现在还是可以很悠闲自在的过日子才对,那也不会有这几年胜过活一辈子的经历了,人生该是多么的无趣啊。许一的心也在摇摆不定。 许一喜欢苏东坡,迷恋李白,崇拜王维,最喜读的却是辛弃疾。 其中最爱那首,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臼,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也许真的是因为寂寞,自己才会在那个雨夜做出了一个违背常理的选择,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故事,才会有今天这一幕的出现。 是夜,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许一靠在沙发上,第三遍看《大侦探福尔摩斯》,许一觉得,最精彩的就是第二季第一集出现的这个叫艾琳阿德勒的女人,这个女人这是太诱人了,连唯一作为女性都有点想入非非。 忽然,卷福和阿德勒小姐斗智斗 勇,像两只刺猬,靠近了会扎伤彼此,离远了,却无法取暖。 上天对一些人的格外恩赐,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残忍啊。 自古天才多坎坷,这话是绝对有道理的。 许一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传来一阵突兀的敲门声。 “陈静,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你给我出来!“不知道为啥,许一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在这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社会,面对这种情况,大家的第一反应估计是,贼来了,顺便抨击一下小区靠不住的保安们。 许一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当作没听见,虽然她的房东的确是姓陈名静的一位大美女。 闲事莫理,路见不平绕道走都是现代人基本法则,许一也不会例外。 门外逐渐安静下来,许一却起了好奇心,很想打开门看一看。虽然无数法制节目告诉我们这会是一个悲剧的开始,可好奇害死猫,猫还是忍不住好奇。 选了一件颇具份量的武器拿在手里给自己壮胆,许一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一看,许一被门口躺着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这该不会是一个人吧?作为一个走遍中国大半地方的文字工作者,许一最不缺的就是狗胆包天了。 壮着胆子走过去,将那一团东西翻了个身。这下许一是真的惊悚了,怎么会是他啊? 高挺的鼻梁,薄而软的嘴唇,发出的均匀的呼吸证明他还是一个活着的人,紧闭的双眼不知掩盖了怎样美丽的风景,比之青涩的少年时代,五官更加坚毅。是种属于成熟男人的气,如果没有时不时打两个酒嗝,那就更好了,所以说喝酒是男性魅力的体现这句话就是胡扯,除非你觉得大街上的疯子也很有魅力。 你猜的不错,这个醉鬼许一认识,他就是那个传说中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吾等学渣心目中的公敌,别人家的孩子。许一记忆中的孔东唯像是个神一般的存在,老妈跟他爸是同事,每次下班回来就会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傻乎乎的女儿,就知道还珠格格,人家东唯他爸多受老师欢迎啊,自己去因为成绩后面数的女儿根本没有人搭理,许妈妈没到这时候,火气就特别大,许一就必定要倒霉。在这样的局面保持多年之后。孔东唯果然不负众望的考取了全国最知名的那所学府,走向了平布青云之路,而许一就这么一直混到了大学毕业,虽然撞大运似的进了机关单位,但是许一却不喜欢这样一板一眼得生活,不顾家人的反对,辞职成了自由人,走过一些地方。见过一些人,日子简单有趣。 这座城市也不过是许一暂居之地罢了。 “孔东唯,孔东唯。”许一试探着叫了两声,却发现这家伙睡得跟死猪差不多。 暗暗地叫了一声苦。要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许一大可以什么都不管,最多打电话报警,偏偏是孔东唯,许一还真不好意思当做没看见,毕竟孔叔叔小时候可是很疼爱她的,认倒霉就是了。 许一无奈的摇摇头,认命的开始照顾这个醉的神鬼不知的家伙。 脸到是越长越好看了,不过这大半夜的,醉死在别人家门口,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许一煮了一碗姜汤,捏着鼻子给某人灌了下去,又拧了个热毛巾给他擦脸,幸好没吐,估计在外面也吐的差不多了,就这么折腾到了天大亮。 许一想了想,淘米开始煮粥,等好了之后调到了保温档,实在没事可做就窝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恍惚间,许一听到一阵呜呜的哭声,还听到咆哮马的怒吼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诸如此类的声音。 许一心里想得却是谁他祖母的这么没有公德心,大半夜的看电视声音开这么大,更可气的是居然还看琼瑶奶奶! 一阵嗖嗖的凉风把许一冻得清醒了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家的现在的情况,赶忙看向了床上。 床上已经没人,许一紧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屋外的响声。见过不客气的,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见过淡定的,没见过您这么淡定的!一般人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大叫吗?你居然有本事坐在这里喝粥,这也强大的过份了点儿吧! 许一表示,有些东西当真天注定,不服都不行! “醒了,这粥熬的不错,许一。” 这下许一是真的不淡定了,这货的眼神也太好了点,许一一眼认出孔东唯不奇怪,因为人家是风云人物到哪都一堆关注,孔东唯能一眼透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认出十几年没见,就算见过也跟没见过差不多的许一,就不得不说这是他的本事了! 高挺的鼻梁,薄而软的嘴唇,发出的均匀的呼吸证明他还是一个活着的人,紧闭的双眼不知掩盖了怎样美丽的风景,比之青涩的少年时代,五官更加坚毅,是种属于成熟男人的气,如果没有时不时打两个酒嗝,那就更好了,所以说喝酒是男性魅力的体现这句话就是胡扯。除非你觉得大街上的疯子也很有魅力。 你猜的不错,这个醉鬼许一认识,他就是那个传说中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吾等学渣心目中的公敌,别人家的孩子。许一记忆中的孔东唯像是个神一般的存在,老妈跟他爸是同事,每次下班回来就会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傻乎乎的女儿,就知道还珠格格。人家东唯他爸多受老师欢迎啊,自己去因为成绩后面数的女儿根本没有人搭理,许妈妈没到这时候,火气就特别大,许一就必定要倒霉。在这样的局面保持多年之后,孔东唯果然不负众望的考取了全国最知名的那所学府,走向了平布青云之路。而许一就这么一直混到了大学毕业,虽然撞大运似的进了机关单位,但是许一却不喜欢这样一板一眼得生活,不顾家人的反对,辞职成了自由人,走过一些地方,见过一些人。日子简单有趣。 这座城市也不过是许一暂居之地罢了。 “孔东唯,孔东唯。”许一试探着叫了两声,却发现这家伙睡得跟死猪差不多。 暗暗地叫了一声苦,要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许一大可以什么都不管,最多打电话报警,偏偏是孔东唯,许一还真不好意思当做没看见,毕竟孔叔叔小时候可是很疼爱她的,认倒霉就是了。 许一无奈的摇摇头。认命的开始照顾这个醉的神鬼不知的家伙。 脸到是越长越好看了,不过这大半夜的,醉死在别人家门口,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许一煮了一碗姜汤,捏着鼻子给某人灌了下去,又拧了个热毛巾给他擦脸,幸好没吐,估计在外面也吐的差不多了。就这么折腾到了天大亮。 许一想了想,淘米开始煮粥,等好了之后调到了保温档,实在没事可做就窝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恍惚间。许一听到一阵呜呜的哭声,还听到咆哮马的怒吼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诸如此类的声音。 许一心里想得却是谁他祖母的这么没有公德心,大半夜的看电视声音开这么大,更可气的是居然还看琼瑶奶奶! 一阵嗖嗖的凉风把许一冻得清醒了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家的现在的情况,赶忙看向了床上。 床上已经没人,许一紧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屋外的响声。见过不客气的,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见过淡定的,没见过您这么淡定的!一般人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大叫吗?你居然有本事坐在这里喝粥,这也强大的过份了点儿吧! 许一表示,有些东西当真天注定,不服都不行! “醒了,这粥熬的不错,许一。” 这下许一是真的不淡定了,这货的眼神也太好了点,许一一眼认出孔东唯不奇怪,因为人家是风云人物到哪都一堆关注,孔东唯能一眼透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认出十几年没见,就算见过也跟没见过差不多的许一,就不得不说这是他的本事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卖,许一现澡在一定会去买一颗,这叫什么事啊,你见过醉死在别人家醒来之后就赖着哪一走的人类吗,更奇特的是人家赖得理直气壮,白吃白喝的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每天生活内容就是起床,喝酒,醉了就让楼下酒吧的酒保打电话找许一,许一也很想学马教主咆哮一句:大哥,我跟你熟吗! 托他的福,在许一第三次扛着一当了关心她当了个烂醉的酒鬼回家hz之后,八卦之火就 在小区的大爷大妈中间熊熊燃烧起来。 许一受好友高伽罗之托,在他和新婚老公甜蜜环游世界的时候照看她那家名叫半日闲的私房菜馆,所以许一不得不硬着头皮顶着异样的眼光拜托居委巾会的各位大爷大妈以及楼下酒吧老板照顾自己被失恋刺激的脑子有点不太正常的表哥。 啊呸,表哥! 看着昼伏夜出,生活很有规律的某人,许一担心这家伙会淹死在酒缸里。 不是没有想过告诉他的父母朋友,可是许一终究没有这么做。 还是给他留住最后的尊严吧! 但是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许一开始努力和他说话。 一段旅行中有趣的经历,白天菜馆中遇到的人。有时是一本书,有时是一部让叶璃喜爱的电影,甚至是许一某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许一不停地说,并没有指望孔东唯会有任何反应。 因为害怕他过度饮酒弄坏了身体,许一每天都为他煮制各种养生菜品,不管他了不乐意都会强迫他吃下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在许一已经适应了现在生活的状态。有种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普渡众生的光荣感,已经很适应的时候这个家伙突然说话了:“你不是作家吗,说的故事这么烂。”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却不难听,是那种大提琴划过低音弦的动人。 许一的心,微微动了一下,很微小的一下。 许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笨蛋。”对面长期保持面瘫的家伙居然笑了一下。 这是个美好的下午。来陪 两个人的相处开始进入另一种状态。什么状态?周扒皮剥削长工的状态,许一就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家伙强大的气场面前真是毫无反抗之力。 “这汤煮的淡了些。”一口一汤下去,就换来这么一句话,许一真是后悔没有往里面吐一口。 正常了的孔东唯对生活细节要求极高,许一那凌乱的房间实在是不入他老人家的法眼,“许一你真的是个女人嘛? ”他疑问的语气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要你管!”您那塞过犀利哥的形象居然还敢嫌弃我,许一笑了。 “哼。”孔东唯冷笑一声。“真不知道你作为一个人,怎么会活这么久,明明生活在猪圈里。” 许一忍了又忍,甚至默背了一遍心经,才勉强压住上升的火气。 再然后就认命的收拾房间去了。 也许真的是少年时期对一个人的影响巨大,许一明明不是那个只会在街角站着,存在感跟空气一样薄弱的小女孩,面对孔东唯的时候却经常有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只要他说,许一便只有认命听的份儿。 好郁闷啊! 许一边收拾房间边在心里默默的诅咒。 不过这家伙也不是没有低头的时候,那就是为了许一精湛的厨艺。许一爱吃爱玩,有兴趣的时候自己也会做几道,高加椤的半日闲是家很有名气的私房菜馆,里面的老师傅是传奇一生的人物,多少人都慕名而去,许一作为代理老板娘自然是偷师不少。 孔东唯就算诸多挑剔,对许一的厨艺,也只有一个赞字! “今天做糖醋里脊。加上个素三鲜 还有瓦块鱼,还粉丝蒸虾做个什么汤好呢?” 两人从家里吵到菜市场,从菜市场又吵回家,一路上引无数人已经从开始的侧目到现在的淡定。到现在就变成完全无视,习以为常。 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许一努力告诉自己这个人不过是生命处某个角落里一场相逢的路人,相逢是缘分,但不必看得太重。 太爱重的,无论是人和事儿到底是会丢掉的。 “东唯,我们找了你很久!”当许一看到家门口站着的那人,就知道自己的预防针是没打错。 猪一样的生活是属于许一,但是绝对不属于孔东唯。 他是时候,该回到自己的世界。 孔东唯的眉头在看见门口那人的时候就一直在皱着,心里不禁冷笑一声,你们出现的还真是时候。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名利故。 这是许一常说的一句话,并非用来愤世嫉俗,而是为了更好的理解他人。 许一是因此活的轻松,许一,许一,孔东唯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恋恋不舍。 许一的幸福还没有开始,就结束在了一场车祸里。她的灵魂四处飘泊,最后跑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上。之所以如此,是有人告诉她,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会延续那段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故事,弥补前世的缺憾。 可惜她天生孤命,没有那根姻缘线,所以就算是再遇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却怎么都不能在一起。就算极其天时地利人和,老天也会让他们一方死去,就如前世一般。 ------------ 第七十六章 浴火 你以为你看到的真实,其实不过是婆娑世界的一场梦幻,所有以正义美好的面孔留存于世间的东西,其实真实的面孔往往更加不堪。 “先生,您在看什么呢?”樊英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刘三师徒还有秋词姐姐出去寻找师父的下落了,她便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着,不给别人添乱。 看到学堂里的先生每天教孩子们功课,她兴趣也来了,就在一边旁听,没想到樊英小姑娘除了食量大之外脑袋瓜子也是相当的灵光学东西特别快,因为从小的经历又特别懂得怎么讨人喜欢,所以就算是为人淡漠的徐先生,对她的态度也算是十分和蔼。 “是小樊英啊?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玩?” 徐先生慌忙收起了手里的东西笑着说。 樊英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徐先生说:“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啊?” 昨天秋词姐姐他们说话的时候可都被樊英听到了,他们怀疑徐先生跟师父失踪的事情有关,自己才故意说想要不拉下功课来学堂旁听,目的就是故意接近徐先生。 “我不想玩,我想姐姐” 樊英的表情转换的颇为神速,刚刚还是一脸阳光,现在则变得颇为沮丧。 为了对外不惹人怀疑,樊英的身份变成了被杜小舟收养的妹妹,当然了和事实情况也没差多少。 “你姐姐会平安的。” 徐先生摸了摸樊英的小脑袋,很难的笑了笑。樊英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美男子了。就算是个老头,笑容却可以让人想到冰雪融化后阳光照耀的大地。 “希望如此吧。对了先生您在做什么?” 天战浪漫有天真浪漫的好处,因为你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孩子嘛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没什么,不过是一本书而已。” 徐先生回答道。 “是什么样的书啊?” 樊英像是一定要找到答案。 “小心。” 忽然划破宁静的是利箭破空而来的杀气,这箭竟然是直冲着徐先生而来。 “先生小心!” 虽然不知道徐先生到底是不是个好人,樊英确觉得他很亲切,像是从骨子里血脉里带有的那种感觉。 “无事!” 箭如雨一般落下。神奇的是所有的地方无一幸免却没有伤到徐先生半分,似乎这箭也认识他被她控制住了一样。 “徐钦,多年不见看来你的本事倒是没有退步嘛!” 箭队的后面站出一个人来,如果杜小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把眼珠子掉下来,这个人居然是平日里行为猥琐思想更猥琐的胖子胡! 不过今天,胖子胡看起来和杜小舟平常看到的不大一样。如果非要找出一个词语形容的话应该就是杀气。 杜小舟看到的胖子胡虽然整天扛着把大刀,从未让人觉得害怕,而此时此刻,他看起来更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杀神。 “这么久了,你倒是变得更以前不一样了。” 徐先生的表情从胖子胡出现之后就变得微妙起来。 他看了一旁的樊英一眼说:“你们的目标是我跟这个村子里的人无关。跟这孩子更没有关系。不必牵连无辜!” 听到这话,胖子胡哈哈大笑,仿佛徐先生所说的话是这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你这作恶多端的大魔头居然也会说不要牵连无辜!你手上的牵连的无辜岂止这一个村子的人!” 就算是刚才没有懂。这一刻樊英也知道那个很凶的胖子是在说徐先生是个坏人,手上还有人命。 “我说了,你要找我报仇我无话可说。不过别牵连无辜。” 徐先生说完这句话便闭口不言。 他的一生也许就是个笑话吧。 父母亲皆出身梨园,所谓戏子为什么被称为下九流可不单单是因为在戏台上演戏,台下要扮演的角色才是真正的肮脏。 他的母亲美,父亲更美,所以一起被徐家老爷看上,两人甚至还经常争夺宠爱。 他也因此拥有了一个光鲜高贵的姓氏徐。 拥有姓氏又怎么样,改变不了生来的下贱。 真正的徐家公子该读书科举走一条清贵之路,现在已经是位及人臣坐在了首辅的位置上。 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不甘,所以不认命,因为不认命所以付出一切往上爬,从来没有想过他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做错了多少事。 也许是该他为了往日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你儿子在并州城里还死扛着,我们可等着带你去和他谈条件呢!” 胖子胡的笑容更加夸张,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此刻代表着正义的力量。十分的心安理得。 “他早都不认我了,你们抓我去也没用。” 说起儿子,徐先生常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缝,出现了一点属于人的情绪。 “先生!” 樊硬不敢引人注意。可是也不放心徐先生,只好在一边扯了扯徐先生的衣角。 为什么秋词姐姐他们还不回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樊英的一生都难以忘记。 胖子胡一挥手,箭阵自动散开,后面出现的是一座尸体堆成的小山,整个芦乡的人怕是都在这里了。 “啊....啊......啊.......” 看到和自己一起玩耍的伙伴,还有做好吃的汤饼给自己的大婶,全部都成为尸体,樊英觉得自己体内一股气在到处乱窜。 控制不住地就想要发泄。 “你以为你能做好人,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现在就让你看看,这些人全部都是因为你死的,好好记住!” 胖子胡的话像是一道魔咒,打开了樊英心中某处禁忌的大门。 杀!杀!杀戮,会带来快感。 箭阵后,诸人看到一个小女孩居然不怕死地走过来,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状况,可也就是这么电光火石一瞬间的事情,脑袋与身体就彻底分离。 “师父,十二分身中的戾,找到了。” 今天绝对是个让杜小舟彻底精神错乱的世界,此刻说话的正是已经跟了她一段时间的秋词。不过此刻的秋词却完全没有了往日里那股呆愣受气的模样,挺直身子站在那里一有一股超然的气度,而且声音也变成了一个清润好听的男声。 被“她”称为师父的是一位白须飘飘然的道者,听到秋词的回报点点头:“嫇的十二分身,各自会产生反应,可能是极度厌恶也可能是极度亲近。魃女转世重生,本身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她的力量都藏在这十二分身里,因为本与源的感应,这十二分身都会出现在她周围,你要仔细分辨。一念魔一念佛,魃女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当年又被那样对待,若是不能再引她人道,被魔界抢了先,那这天地间可就有一场浩劫了。” “弟子明白。可是现在该去哪里找她的下落呢?” 秋词犹豫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自己九成是得不到需要的答案,不过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开了口。 “此乃她的劫,一切顺应天道,该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 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可是也是个让人失望的答案。 天空残阳如血,杜小舟的心情却格外的奇怪。那个梦境困扰着她,让她一直不得安宁。在那个梦境里,她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有许多东西是开始变得不同,可是还有一些东西并没有改变。比如,权力的斗争,女人的痴傻,故事里总有一个不顾一切的女人,和一个最终还是被辜负的结局。 这个梦,是在告诉她什么吗? 杜小舟原本正想的入神,心口却忽然传来一直撕裂的举动,像是一只巨兽在啃咬着她的心。 她却束手无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减少痛苦。 这时候,山寨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接着便是一阵人声嘈杂:“都死了,都死了,都死干净了。” 杜小舟自进入这个清风寨以来,从来没有见过有这么混乱的时刻,这一定是发生了件大事。 可是她要不要出去呢? “哑姑,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走吧。” 瘦子张忽然出现,拉着杜小舟就往外走。 杜小舟赶忙死死地站住,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哎呀,你这姑娘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当土匪当上瘾了吧。” 瘦子张似乎是很着急这个姑娘怎么就是这么死脑筋呢! 杜小舟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想法,那个莫名其妙把自己丢在这里的人是谁还没找到,山寨里的秘密连一点边还没有摸到,这个时候离开她这个样子恐怕根本就没人能认出来吧。 “几队人马都来杀上来了,到时候打起来你肯定被剁的渣都不剩下,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赶紧跑吧。过了几天,这个寨子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瘦子张见杜小舟不为所动还是怀疑,干脆狠下心一个手刀把杜小舟披晕了过去。 扛起杜小舟在灶台旁边一个角落里动作几下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 第七十七章 一梦 杜小舟的意识再次飞到了那个遥远的地方。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不过这一次,她完全成了一个旁观着,看着这个故事向着注定悲剧的未来发展。 生命是很奇怪的,每个人寻寻觅觅都是寻登天之路,谁知道最高处只一片虚无。 “东唯,虽然现在情况糟糕,可是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你愿意,还是有机会反败为胜的!”许一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是很激烈的争辩。 来找孔东唯的那人,许一也认识,孔东唯的发小,陈正。 “算了,是我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我认。”要不是许一这些日子都和他在一起,真的会以为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个颓废悲伤甚至愤怒的家伙不是正在说话的孔东唯。 “东唯,你这不该是你啊!” “我,该是什么样?”孔东唯像是在问陈正,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你,不是应该回去的吗?”许一看到跟往常一样平静的孔东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也认为我该回去?”孔东唯直直地看着许一。 “难道不是吗?你孔东唯天生就是该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的人物,普通人的生活你体验过,你认为你过得下去吗?”许一很淡然的回答。 “许一,你一直把自己定位成普通人,你觉得你自己真的就是个普通人?老百姓过的日子可不是你这样。”孔东唯的眼睛像一片深邃的大海,许一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要被淹没。 我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八面玲珑。见人三分笑,对着你讨厌到骨子里的人还要装得十分热情,走一步,算一百步,太累了。 那个曾经的许一毫无形象的大吼大叫。 “我以为,你是明白我的。”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明白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许一很心虚的回答。 他应该不会知道什么的。有些事情,注定被遗忘。 是夜,黑暗笼罩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寂静无声。 我曾发誓,终身远离权力的游戏,因为与其终身与黑夜为伴,不如日光下一口清新的空气。 那些勾心斗角取得的权力犹如刀尖上的舞蹈。只要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累。 那人当时的反应是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是这么一句:你天生注定的命运,不可逃脱。 什么天生注定,谁会喜欢带着一张假脸活着,高处从来不胜寒,宁愿去欣赏别处的风景。 “孔东唯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她那去儿去了,两个人相处的不错。” 正在奋笔疾书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工作。 “她前阵子计划去云南,因为孔东唯耽误了。” 修长的手停止了动作,交叠在了一起。 “孔东唯?” “你,到底是为什么出现?”顶着乌黑的眼圈,许一的直觉让她有种怀疑。 “陈静是我前女友,忽然扔下我消失,我失去了一次唾手可得的机会,现在在停职审查。也许下一步就是牢狱之灾,烂醉在门口,很奇怪吗?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孔东唯似乎一夜没睡,保持着和昨天一样的一切。 “东唯,你昨天是拒绝陈正的橄榄枝?”许一对自己有些无奈,怪不得那人说自己天生就是权力游戏衷爱对象。 “我不知道,谁还是真正让我信任的。”孔东唯说话的语气很真实,不过是一种荒凉的真实。 “你愿意信任我吗?”许一说完就想打自己一巴掌。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是可以让我信任的人吗?” 这场对话更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许一,我想和你谈谈。”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陈正,许一并不奇怪。 “好。”有些事的确是需要说清楚。许一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你这些变化挺大的。”看着在这家高档茶馆里熟练的选茶品茶的许一,陈正忍不住感慨说。 “谁不会变呢?在这个世界上。”许一摇摇头,今天可不是来感怀时光流逝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猴魁碧绿的颜色荡漾着,如碧湖初倾。 “这茶不错。”许一赞道:“苦涩之后,甜美就在舌尖荡漾,真是很不错。 “东唯有时候,这是太过清高了。官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哪里有那么多的理想主义。”陈正颇有感触。 有人说二十岁到三十岁是一个人一生最痛苦的时刻,当天真遇到现实,当理想之花历经世俗风雨的吹大可否还能保持最初的美丽? “你为什么帮他,别告诉我是兄弟情义,这我可不相信。” “因为想给自己留一点希望,对于美好的希望。”陈正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坚定的回答。 许一心里何尝不也是这种感觉。 从毕业走出校门到现在光阴悠悠,物是人非,我们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被一点点打磨,变得圆滑,遇事先想得并非是这件事对不对,而是这件事若是做了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好处,连呼吸都是带着几分算计的样子。 “不可否认,他一直都太顺了,对于世态炎凉的认识实在太少,为了一个上头认定的案子,偏偏要坚持一个真相,那么多领导都不知道,还不是因为人家有背景。结果一夜之间,落了个什么结局,前途,爱情。真相这东西,跟恐龙化石一样稀有,珍贵,可是能吃吗?能穿吗?能让我们在这个世道好好活着吗?”陈正说到这里,更加激动起来。 “陈正,你?”许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因为陈正说的何尝不是她心里想的呢。 有一天,你终究会明白,那些盛开着理想的花朵不过是空气凝结而成的形态,你闻不到花朵的香气,更加没法感受到他真实的存在,许一想起那个人曾经这么对自己说过。 也许,他的过去就是孔东唯的现在,只是在现实面前终究选择的屈服。 “说说你的计划吧?” 他们的目的都一样。希望孔东唯一直都是孔东唯。 “总是要先保住工作才好。他现在是停职,有一个缓冲的余地,上面究竟还是有爱才之心的。”陈正首先分析。 “那就得找一个说得上话的大人物出来,给东唯说两句话才好。”许一接着分析。 “没错,你说的很对。可是该找谁呢?谁又愿意说这个话呢!”陈正摇了摇手中的杯子,很苦恼。 “这个人必定要有爱才之心,而且说话很有份量。不是金钱可以买通,该是个正在上升期的人物。”许一思考着。 陈正心里暗暗惊奇,这许一对于这些官场上的门道也太过清楚了,东唯身边最缺一个这样的人。 “有了,真是太巧了,怎么没想到呢?”许一想到了半日闲真正的老板娘也就是好友高迦罗的公公,高大美人出身名门。嫁得也是位京城名少其父是最近势头很好的一位显贵人物。 “不知道行不行,姑且先试试吧。”许一其实有些出身不错的朋友,不过真正的朋友是不爱掺杂些其他东西在友情里的,这次恐怕是要破例了。 “迦罗,有件事要你帮个忙。”在通报完店里的情况之后,许一想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稀奇啊,一一你也有求人的一天。说吧,什么事,居然让我们许大小姐这么看重。”高迦罗是位英姿飒爽的美人,行事作风也很干脆利落。 “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是一个朋友的事,恐怕要麻烦你们家那位。”许一知道,那些圈子里的人可不是你求上门就能给你办事的,中国这地方,钱还真不是万能的。 “说说看,是什么事?”许一知道她的回答已经是看在两人多年交情的份上。 “这件事,我尽量,你等消息吧。”高加罗听完许一的陈述只给了这么一句话。 “明白。谢谢。”答复和许一想的差不多。 “左左,我要你帮我做件事。”结束了和高迦罗的通话之后,许一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许一姐,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不就行了。搞这么大阵势我会很不习惯的。”左左是个甜美可爱的女孩,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还有为了向上爬豁出去的态度,足以让她在这个城市从贫民窟搬到高档住宅区。 “电话里说不方便,你看看这个,你有兴趣吗?”许一把从陈正那里要来的材料推了过去。 左左看了一眼许一,急忙翻了起来。 半晌过后,左左才说话:“这太棒了,许一姐,我想一定会在网络上引起关注的。”许一和左左曾经在同一家报社工作,后来都是因为受不了束缚辞职。 许一成为专职作家,左左为一家新闻网站工作,所有强权压迫弱势群体的案子都是网民关注的对象,而且舆论会一边倒,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谁敢小看网络! “许一姐,你希望我怎么做?”许一会插手这件事那必定是有特殊情况,左左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不会多问什么,但是还是希望得到前辈指点。 “去找受害者家人,把事实写出来就可以。”这些事情刻意反而留下痕迹,更何况报道新闻并非许一来找左左的主要目的,左左背后的那位大人物对这个案子的当事人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怪不得那人总说,许一是个天生的阴谋家,谋算是她的本能。 许一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该不该,但是她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等待孔东唯的会是怎样的命运,许一喜欢美好干净的东西,孔东唯身上那难得的干净让许一眷恋,许一希望他会一直存在,这就是许一要帮孔东唯的原因,与爱情真的无关。 胎白釉细如白纸一样轻薄的感觉,只淡淡的着墨几笔,就如空谷幽兰图被做成了一个笔筒的行态。 这个笔筒是许一心爱之物,一直珍藏着,虽然不是什么价值惊人的古董但是颇有意趣,看来,这次要拿出来派上用场。 “这是什么?”孔东唯看着桌上的锦盒不知道许一想做什么。 “送礼,这东西不值多少钱。对你要见的人来说这东西是绝对买不通的。”许一在孔东唯要反对之前抢着说。 “什么意思。?”孔东唯这回是真的糊涂了。 “真正有价值能打动他的就是你自己。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许一看着孔东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松动了。 许一决定再努力一把。 “你好好想想,真的决定就一辈子,这样做好了准备面对以后更大的麻烦,那我就不多说什么,要是你不甘心那就必须得有所动作,难道你,真想这样一辈子受制于人。”许一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我以前读史书,总是会想这样一个问题。到底是做张居正好还是做文天祥好?你觉得呢?你想做什么?”许一看了看卓上的盒子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人的选择,他到底还是做了最艰难的选择。 “丽丽最近怎样?”暗黄的灯光下照出一个修长的背影,这是一间宽敞的书房,一切的排列对那么的井然有序,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只是个办公的地方。 书桌对面站着的人一愣意识到他问的是谁:“很好,已经在大学里上课了。” 英雄无奈是多情,对面那人是何等人物却偏偏有那样一个心魔,就因为一双相似的眼睛一个那样的女人就被如此的呵护宠爱,弥补那个叫丽丽的女人真能让心中的遗憾少一点吗?这真的像是在自欺欺人啊! “你要我做什么?”孔东唯思考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对于那些人来说,最有价值的不是名贵的礼物,而是一个有用的人,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正是这个道理,你该怎么做还要我教吗?”许一接到高迦罗老公的电话之后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孔东唯自身的确是比任何财富都能吸引人,否则的话,还真的指望有人出来主持公道? 不过,左左那边很快就该有结果了 ,想必左左背后的那位大人物对孔东唯也会很感兴趣,有竞争才会造成资源稀缺,再加上一点外在舆论潮流的推波助澜,这个结果注定会很美妙。 走一步,最起码要看五十步,想到一百步,这是那人教导自己的第一课。 ------------ 第七十八章 分魂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听天命。 为了排解忐忑不安的心情,许一觉得很有必要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就开始收拾屋子。 正好看到几件已经发黑的老银饰,就准备拿去珠宝店清洗。 闲来无事的时候,许一也很喜欢收藏。 作为一个到处乱逛的作家她有机会接触到不同的人,听到不同的故事,而一些东西就像是那些故事里最好的见证,不是放在拍卖行里的天价文物,可在许一看来自己收集的这些小物件却也可以称得上是珍宝了。 尤其是这几件老银饰,来自一位独身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她的未婚夫是一名国民党军官,本来说好等打跑了日本鬼子就回来完婚,结果一去就再没了消息。 老太太满头青丝变白发,光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也没有等来她的未婚夫,陪伴她的只有这一套作为定情之物的银饰。 许一陪伴她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几件东西在老太太临终前赠给了许一。 许一很小心的收藏着,虽然维护她的代价早已经超过了她本身的价值。 “去哪?”许一正打算去首饰店取那套老银饰却被孔东唯拦住了去路。 “去首饰店拿东西。”许一觉得这家伙最近真是很不正常,自己都有点摸不透了。 “我陪你去,顺道出去转转。”孔东唯转身就去拿外套。 “去就去呗,搞这么严肃干嘛!”许一很无奈的撇撇嘴。 一男一女就这么并肩而行。男的清贵优雅,女的淡若幽兰,在喧嚣的城市里看到这么一对,周围经过的人都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拿了清洗好的首饰正准备离开,许一忽然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什么都不带就是一个素环的戒指?”一位身材高挑打扮时尚的女孩推门进来就问了店员这么一句话。 刚刚还灿烂的笑脸一瞬间变了颜色,“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高级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名贵的。从来不卖什么便宜货。”无论多么得体的仪容说起这些话来都足够丑陋。 姑娘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说了声对不起就转身离开。 许一看了看手中的盒子,转身追了上去。 “这位小姐,你是要买戒指吗?”许一追上那个姑娘问到。 “你是?”虽然眼睛里有戒备的神色,可是态度却依然和蔼,许一看了看,这姑娘绝对是个纯天然系的美女。全身上下 都是看着像名牌的a货而已。 一对校园恋人,毕业后留在一个城市打拼,因为早就说过一毕业就结婚,男孩向女孩求婚了,当然他肯定刚得了一笔奖金,准备送心爱的女孩一枚像样的婚戒,女孩却想尽量减少这笔开支。才有了刚刚看到那一幕。 “是这样,刚刚我在店里听到你的话了,你看看这个符合你的要求吗?”许一打开了盒子,拿出其中一个戒指。 ”这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是一位故人赠送,我觉得如果能送给你她老人家会很高兴的,这簪子镯子是完整的一套,我也不要多,五百块钱就好。”许一把老太太的故事说给女孩听了一遍。 “这,我得等我男朋友来才能做决定。”女孩看着许一手中的盒子。犹豫着说。“要不,你先试试。”许一建议。 巧得很,女孩的手指刚好带上戒指,隔着将近一个世纪的悠悠时光,让我们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之处。 “真漂亮。”许一知道这套首饰对于女孩子来说有巨大的吸引力,因为实在是太精美绝伦,现在任何一家珠宝店里都找不到这样的做工。 “谢谢你,许一姐!”小林抱着首饰盒子笑得很开心。 小林的男友真是很爱她。看着女友爱不释手的模样,立马毫不犹豫的买下了这套首饰,没有思考许一是不是个骗子,没有想小林带着这么样式老土的戒指举办婚礼会不会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 “你们肯相信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许一微笑着说。 “那我们走了,再见,许一姐。”小林看着缓步走过来的孔东唯,调皮的眨了眨眼。 “再见,祝你们幸福。”许一发自内心的祝福着。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套首饰是外面包了一层银里面是足金的,而那个黄花梨的首饰盒其实是件古董。”孔东唯看着许一。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知道,那我不是亏大了!”许一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心情愉悦的走开了。 不过那个点翠的簪子许一真是很喜欢,最近是怎么回事一直在破财啊,没关系,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许一这么安慰着自己。 “好了,别哭了,有那么可怕吗?谁还没有个前女友暗恋对象什么的,你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吗?”许一看着对面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心里很无奈。 “他们说我就是个代替品,顾男才是他的最爱。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他们腾位置啊!那个混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沈洛溪恨恨的说。 许一无奈的摇摇头,沈洛溪是许一大学的室友,聪明貌美就是有些小姐脾气,做事很任性,不过广大男同胞一般看见貌美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所以沈洛溪追求者众多,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脾气越来越大,不过沈大美女运气好,遇到一高大英俊的军二代,爱情的火花燃烧的太激烈,迅速闪婚了。 相爱容易相处难,这绝对是句真理,铁血军人能温柔体贴到哪里去。在许一看来沈洛溪的老公做的真是很不错了,奈何大小姐难伺候,心思敏感,嫁人高门本来就很忐忑,这丈夫一年到头不在家,自然生出许多心思。 许一很羡慕她,因为这是个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她的丈夫。为他打造的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世界,她可以像个小女孩一样,不高兴就发脾气。 许一就从来没有这种幸运,从小听话二字就是她的标签,父亲在时还好,父亲去后,母亲一个人支撑一个家。那里还允许她任性。 到了长大成人,毕业工作,在现实的环境下更没有你任性的可能,许一最任性的事就是辞去了好不容易奋斗到的职位,成了一名自由人。 “要是你是替身,前女友你老公不得爱疯了,那以你老公的性格怎么会放她离开呢。洛洛。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莫不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许一苦口婆心的劝着。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得做那个懂事,识大体的许一。 “你要借钱?”肖眀月是许一的表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嗯,徐遇想自己开公司创业。”肖明月是个清秀佳人,命运十分坎坷,舅舅一家生意失败欠下巨债,到现在还没有还清。又爱上了一个眼高手低的徐遇念到博士毕业出来却是一事无成,现在又要学人家做什么生意。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明月,你可得想清楚,徐遇算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吗,找个大学去教书不是很好吗?”许一知道她肯定是在其他地方碰壁过了才会找到自己这来。 “那些人整天上门要债,妈整天说要是我嫁给个有钱人家,现在早都把钱还清了,我们还不用受穷,他气不过就非要去做生意。姐。我知道已经麻烦你很多了,大哥他们都,姐,求你帮帮我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肖明月的双手不停的搅动着衣角。 花一样的年纪,却染上了沧桑的颜色。 “明月,这样吧。你让他做一份项目书出来,要是差不多的话我会帮他的。”多年姐妹之情,许一也不愿意伤了妹妹的心。 “好的,好的。”肖明月知道姐姐能做到这样的话就是肯帮忙了,对于姐姐的本事,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这个给你,自己好好收着,你看看你,二十几岁弄得跟三十岁的老大妈差不多。”许一推过去一张银行卡。 “姐,我不要。”肖明月连连推拒。 “别废话,自己收着,别给你老公,也别去补贴你婆婆,更别给你妈,你自己留着!”许一斩钉截铁的说。 “好。”肖明月踌躇半天还是答应了。 “这事是你做的?” 孔东唯指着网页上一则新闻问许一。 “重要吗?”许一其实打心眼里厌烦这些,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面对这些。 “有两个人找过我。”孔东唯觉得许一是仅有一个可以让他信任的人了。 “你心里有决定了吗?”许一靠在沙发上用手机开始上网,左左的效率一向很高。 “你的看法呢?”孔东唯看着这个一派闲适的姑娘,曾经为自己做饭洗衣,每天跟自己斗嘴吵架,他以为这个姑娘和其他姑娘没有什么不同。 也许,他真的错了。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不是出于这个目的,许一也不会废尽心机的安排这一切。 我们这样的人,灵魂早都卖给魔鬼了,谈什么理想,不过是活着而已。 曾经几多沉浮,为了上位,为了自保,什么样的手段做不出来,利益二字如烙印刻在了心上,算计,算计再算计,一步步的往上爬,那生活多像一场噩梦! 也许,孔东唯是少年得志,一切都到手的容易才会取舍的如此轻易,以为自己不会失去。 可是,许一还是抱着和陈正一样的想法,希望孔东唯不要变,变成这个国家从来不缺少的那种人。 “下一步,该做什么?”孔东唯问许一。 “这就要看你要的是什么?知道你自己要的是什么,怎么做还要我教你?” 如果你以为自己是个看客,故事里的人却忽然对你笑了。这该是一种怎样诡异的感觉? “你能看得到我!” 杜小舟看到在那个叫许一的女人回头冲自己笑了一下。 “我怎么会看不到,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当年那老不死的把你我丢到两个空间去,就算集齐十二分身也找不会以前的力量。幸好,有贵人相助。很快,你就可以找回自己了。你看到我的故事,我也可以看到你的结局。要不要我告诉你结局是什么?” ------------ 第七十九章 你我 黑夜是白天的眼睛,她看着芸芸众生,你的秘密都在她的心里。 城市里的灯光照耀着黑夜,白天黑夜已经没有了明显的界限。 在这座闻名世界的大都会里,男男女女的爱恨情仇就像是隔夜的饭菜一样让人提不起兴趣。 一场奢靡的欢宴就此开场。男男女女像是无间地狱里的妖魔,纠缠,交集,就是我们的语言。白嫩嫩的身体被狠狠的挤压,鞭大,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一瓶上好的红酒到在身体之上,从天鹅般优美的脖子,流到两座山峰的溪谷之间,垂直而下路过平原,最后到达黑黝黝的丛林深处探险,伴随着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身体里的欲望终于按捺不住喷发而出,就如火山岩浆,势不可挡。 “啊!”许一猛的起身,醒来一看,午夜三点,原来不过是一场梦。回想着梦里那双手,真实的好像是存在于现实中一样。 骂自己老姑娘姑娘太久没谈恋爱,火山爆发按捺不住居然做起春梦来。 根据某位哲人所说,梦是心的暗示。许一回想梦中的一切,难道我的对某人的兽欲已经强烈到要做春梦的地步?有这么想要攻破三垒? 许一决定还是喝杯凉水让自己清醒一下,那么多正事儿要干,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你确定这不是对棒槌?”许一坐在沈贵妇家超级奢华的真皮沙发上,对着随意摆放在茶几上的一对康熙古董花瓶提问。 “靠之。我以为就我有这个想法,原来你这个大艺术家也是这么看的。不过这就是棒槌瓶 啊。”某个毫无贵妇风范的女人,翘着白嫩的脚丫搭在放着据说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的茶几上,专心致志的修着指甲。 度娘有云: 硬棒槌瓶,又称圆棒槌瓶,主要指康熙年间的式样。盘口,短直颈,圆折肩。圆筒状长腹,圈足。底部多为平切式二层台。大小不一,高者约70厘米,矮者仅有十几厘米。器腹有高矮和粗细之分;粗腹者,器形庄重,高约40厘米;细腹者,器形秀丽。康熙早期的棒槌瓶,器形偏矮。康熙中期以后的棒槌瓶,器形趋于细长,为了与雍正时期的棒槌瓶相区别,取名硬棒槌瓶。常见的有青花、五彩、洒蓝描金、五彩开光等品种。 “你买这个干嘛。你又不玩古董。”粉白釉青花,颜色挺好的,不过买的是不是有点亏啊。 “买来听个响儿呗。”沈洛溪终于从美甲大业里抬起头,很欠揍的回答。 许一翻了个白眼,这个二货。 “我老公买的。”沈洛溪甩了甩衣服上的指甲屑从香槟色的小洋装上飘洒而下。 “你老公。也当冤大头?”许一很怀疑地问。 “谁知道,他神神秘秘地干什么。最近行踪可诡异了,也不告诉我到底在干什么。”说到这里,沈某人又开始生气。 “你老公自从嫁你,不是守身如玉的很吗。你怕什么啊?”话题开始变成了闺蜜之间的私房话。 “那个,不就是因为他那个青梅竹马,你知道的啊。”沈洛溪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弄得鸡飞狗跳的差点离婚,结果是个大乌龙。 “现在没事儿了吗?”许一好笑的看着沈洛溪,这姑娘就是一作女啊,老公这么爱她,身为一个军人自然是照顾到家里的少了,这丫头会因为老公跑步起得早没有让自己在她怀里醒来就闹得不可开交,这是怎样的娇贵,偏她老公还就吃她那一套,每次都心肝宝贝的哄住。 沈洛溪同学,生在古代,您就是一祸水啊。 不过还挺让人羡慕的,那个姑娘不喜欢宠爱的横行霸道,不痛快的时候就对着整个世界竖起中指,反正天塌下来有那个人顶着。 看看自己,帮别人顶着的时候比较多吧。 城市的角落最偏僻之处角落里一桩交易正在进行。 “你要买他的平安?”光头男人看许久不见的老熟人,奇怪她怎么又开始插手这些事情了。 自从大哥进去之后,她完全退出了帮会,没想到这次居然会主动约他见面。 “开个价。”身材高挑的女人带着黑色的墨镜,围着一件长长的暗红色的披肩,如暗夜里的罂粟闪动着致命的诱惑。 眉目中的不耐烦表示她在忍受着糟糕的环境,努力平静语气表示自己的毫不在意。 “这男人不会是你相好的吧。”想起大哥对这个女人的一片痴心,最终却被弄进了监狱,光头就恨的牙痒痒,偏偏还交待兄弟们对视她如我,大哥真是着了这个女人的魔,为她下地狱也甘愿。 “废话别这么多!”女人艳丽红唇吐出淡淡的烟圈,细白的手指上带着一个素色的指环。 “行,答应。”光头知道这个女人的本事,就算自己现在不答应她也有办法让自己答应,不如现在痛快的答应免得麻烦。 “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女人掐灭了香烟,随手就抛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正中,光头的脑门。 “他妈的,这个婊子。胖子过来,让他们取消行动。”光头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转身就去吩咐手下行动。 一个美丽的女人,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 大大的眼睛明亮闪烁,高高的鼻梁正是黄金比例最好的位置,鼻梁下小小的唇调皮的翘起形成一个完美的翘起,往下便是修长优雅的脖颈,随着手指的移动来到心口最深的那个位置。 谷壑两旁便是高耸的山峰,不得不称赞这是上帝完美的作品,白到透明可以看出原本的颜色,柔软而硕大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弹性,你看那在上面作怪的手就知道了。 纠缠交接,在女性身体之上覆着的是一具健壮的躯体,健康的麦色肌肤,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进一出间和女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你是我的。”在高峰来临时刻,男人柔情的爱语一直在耳边回荡。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这句话像是穿耳魔音一样在耳边回荡。许一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老做春梦。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引起这么大风波”许一和孔东唯坐在半日闲的菜馆里吃着可口的菜品,讨论着一个并不轻松的话题。 “天时地利人和,每一样都算好,计算准确,才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也是那个打击孔东唯的人运气不好,偏偏在风口浪尖的时期被对手致命一击。各方势力角逐下,不死也难。 “一条微不足道的消息在某一个时刻也可以完成致命一击,其实事实本身是怎么样的根本没有人关心,只要它出现在这个时候就好。许一,你真的很懂得算计,也明白什么事权谋,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学会的。这,不该是天生的本能,可是你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 孔东唯的眼神晦涩莫名,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从小认识的那个羞涩内向被人欺负了也一声不吭的小姑娘吗? 在他们错过彼此的这些年里,她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 “也许。我是穿越,重生回来的,现在最流行了,倒霉了一辈子老天爷给了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想不厉害也很难啊,这小说可是网络上最流行的。”许一看着随着水的波动沉沉浮浮的茶叶,似乎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那你上辈子遇到过我吗?‘孔东唯握住许一的手,认真地问。 “上辈子,那个一无是处的我怎么会得你孔先生的一眼,就算是背影恐怕也是看不到的。” 许一看着意气风发的孔东唯,心里想着的是:你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生活在底层的痛苦,也不会知道在这个国度里平凡就是一种悲哀,那种感觉非常的不好,让她找不到活着的理由。 一天就可以看透一辈子,她不想认命,你们觉得这样很好,我认为这样很不好。 然后是不顾一切的向上爬,为了成功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什么东西都可以出卖,到后来忽然发现,自己原本最珍贵的东西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剩下的就只能是现在自我放逐的流浪.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在大山里的村子,里面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每一代人都遵守祖上的规矩,甚至连做爱的时间,姿势都规定的清清楚楚。大家觉得世界就是山里的那个世界,也从来没有人想过改变,偏偏有一个不听话的人,一心想要去看外面的世界,结果弄得所有人都视他为异类,他不管这些一心要出去,”故事说到这里,许一停顿了一下。 “那后来呢?”正听的入神的孔东唯发问。 “后来,他如愿以偿,外面的世界虽然很精彩,但是跟山里的世界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人们也会为了一块猪肉的分配打得头破血流,为了面子到处借钱来装点门面,他很疑惑,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只好到处流浪。” 孔东唯看着许一陷入沉思的面孔,没有说话,心里却有种遗憾的感觉,为了那些让她独自承受他缺席的时光。 “我们做盟友吧?”对面那个英俊的男人认真而郑重的注视让许一有些吃不消,他这么干净,像是一泓碧泉,透明见底,丝毫不掩藏他的心意 ,可惜啊,总是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只能说是老天的捉弄了。 “盟友?”孔东唯含情脉脉的注视却得到这么一个回应,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许一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结盟呢,难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孔东唯觉得,许一真是他见过最难琢磨的女人了,有时候离你很远,有时候又挨得很近,有时没心没肺的让你恨不得咬上一口,有事却烫贴的就像是长在心口上的一块肉,就是这样时而天堂,时而地狱的感觉才引得自己难以自拔。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 “别小看我,我自有的我本事。我们当然有共同的敌人,我们的敌人,就是这个规矩森严的世界!我们结盟,向这个世界宣战!”许一知道,自己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了,也许是因为丢失了自己的心。 做不成爱人,做个盟友也是不错的。 “经过上次教训,你还不明白吗?只有做执棋者才不会受人摆布,只要有了自己的力量,你才可以制定规则。你,成了说了算的那个人,这个世界才会任你摆布。我,可以帮你!”许一知道,这个人会成为自己很好的盟友。 孔东唯没有说话,好看的眉毛微微抬起,想说却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一的话,的确是点燃了他心中的那团火。 试问:“谁不愿做执棋人?” 杜小舟眼看这一幕慕却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这个故事,怕是不会有一个多好的结局吧。 “你果然不是个笨蛋。不过你看的清楚别人看的清楚自己吗?” 那个叫许一的女人再次回头问到。 “你到底是谁?” 杜小舟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这个女人为什么可以看透自己的一切? ps: 作者自己挖坑自己跳,现在才发现当初的设定太坑爹。 ~~~~(>_<)~~~~ ------------ 第八十章 镜面 “这个是?”一根古朴的发簪,静静的躺在锦盒里散发出时光流转的光泽,没有珠宝首饰的华丽,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都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虽然,这是一件古董; “今天陪朋友去古董店,就看到这个簪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你不是为我损失了一个青花笔筒吗?这个簪子就当做是补偿吧。”孔东唯一边说,一边就把簪子递到许一面前。 许一看着并不起眼的簪子,伸出手,细细触摸着它的每一丝纹理,因为时间的关系,簪子的颜色变得有些暗沉就算是细心的打磨也无法掩盖,可是就像是迟暮的美人,哪怕是皮肤松弛,牙齿掉落,却掩盖不了倾国倾城的事实,许一的心里有种奇怪的兴奋感,仿佛是许久没见的朋友,在不经意间出现,亲切而温暖。 若是一个带着言情范儿的女主,必定要傲娇地推脱一番,以显示自己不慕富贵的高贵品质,但是许一觉得自己这辈子注定没有女主的命,也就没必要矫情。 “谢谢,我很喜欢。”干干脆脆地收下,许一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工作适应的如何,我很够意思吧,国际大都市不呆,陪你来同甘共苦,你这根簪子绝对是物有所值。”许一调皮地眨了眨眼,把刚刚升起的旖旎气氛赶得一点不剩下。 孔东唯在心里叹了口气,总是这样,自己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两人的距离永远维持在她规定的范围,不得亲近。 “还好,必定是刚到这里。不过换了一个系统,有很多东西要重新学习。荀敬之是个很有魄力的人物,在他手下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孔东唯想起这几个月的经历。不得不说,许一的建议很有道理。从原来的政法系统调出,来到政府,的确是让自己的眼界改变了不少,就算是这个中部省份的二线城市,许多问题也是非常复杂的,自己一下子走得太高,是太容易摔跟头了。还是从下面踏踏实实的干起才能逐步积累起属于自己的力量。 孔东唯失神的时候,自然没有发现他提到荀敬之这个名字的时候,许一眼中的异样。 “跟着厉害的人才能学到本事啊,荀敬之可不是个一般人物。对大局的统筹,对战略趋势的把握,还是破解困难局面的高手,你能学到他的本事,对你未来的发展可是大有帮助的。”许一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对孔东唯分析着。 孔东唯对于许一的这些奇怪的了然早都已经习惯,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许一那里知道答案,只是点点头:“的确是,以前的生活看似得意,其实十分单一。不入哪里能悟,现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我就看到许多以前重未意识到的东西。” 许一觉得,现在的孔东唯才真正摆脱了男孩的影子,成为一个男人。 男孩们都会经历一个这样的过程,离开心爱的游戏机,扔掉手中的篮球,成为一个勇敢的战士,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冲向现实的战场拼杀,成了,便大笑着喝下一壶好酒,败了,也不过是重头再来一次。 这一次,你必定是胜利的王者,许一在心里默默地说。 许一来到这里,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孔东唯。 主要原因是为了找剧本创作灵感,许一作为一个偶尔写字的写手,也会涉及影视创作行业,写写剧本什么的,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戏剧梦对不对。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会结识几个好基友,志同道合; 许一的基友当中,有一个专门写言情的编剧,爱得天昏地暗的男男女女们欺骗了无数观众的眼泪。 问题来了,基友接了一个活儿,基本大纲都已经确定好的时候忽然闪婚,和老公新婚过后就去环游世界,把这个写了一半的本子丢给许一,许一就杯具了。 许一不写爱情故事是有原因的 情景一:“这是哪来的傻女人啊,不就是男朋友劈腿吗,要死要活的干嘛,有捅自己的功夫还不如去捅死那个贱男。” 周围一片寂静…… 情景二:“哎呀,这俩人,大冷天的在外面废话,不怕感冒吗?”对旁边一对缠绵的爱侣,许一如是说。 哎,冷血许一最爱写的是悬疑啊,凶杀啊,实在不行宫斗也可以啊,就是没本事写这个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爱情故事,这个,真是杀猪的舞起手术刀,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啊,摔,这真是太难为人了。 不过许一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好编剧,既然接了这个活,就会认真对待,于是来到和故事设定和女主生长城市很相近的s市来寻找写作灵感。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个国家有世界级的大都市,也有贫穷到令人侧目的小村,哪怕是在同一座城市,人们的生活也可以是天堂地狱的差别。 许一本来是打算感受一下贫民姑娘生活的氛围,顺便收集一些写作素材,没有想到当了一回路见不平的侠客。 “璐璐,你跟我说,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那些人为什么会那么对待你和爷爷。” 医院里,许一对着自己冒险救回来的小姑娘心里真是什么滋味都有。 白净秀气的姑娘,皮肤带着淡淡的粉红色,不是化妆品修饰出的结果,乌黑的长发规规矩矩的梳成辫子,衣服明显是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就算是这样也丝毫没有减弱她的美丽,在这个人造美女无处不在的时代,能见到纯天然,无污染的美女让许一同为女人在心里都惊艳一把。 “许姐姐,他们,我,爷爷,”叫璐璐的女孩闪着长长的睫毛,泪珠像流线一样往下落,居然有种梨花带雨的美感。 “跟你有关系?”许一看着璐璐,尝试着发问。 “爷爷要告村长贪污,结果,结果,被他们发现了,就整天去我们家闹。还说要是我肯陪他们,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爷爷气不过,要和他们拼命,就被打成这个样。”璐璐也很后悔,要不是自己自以为是,也不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 “好了,没事儿了,别担心。”璐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许一心里居然生出一种犯罪的感觉。 医院是许一最不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总是联系着许多惨痛的记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总是在这离开,最后剩下自己,上一次来这里,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那个自己满心期待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许一出神的时候,璐璐也在打量着许一。 璐璐重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死死抓住她裤脚的时候,她没有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可是没想到是她转身就去偷偷报警,她一直陪着自己,柔声安慰着,而且再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去支付了爷爷住院的费用。 她不像以前见过的那些城里女人,一看到自己总是带着敌意,就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 “许一,你出什么事儿了?”居然连警察都惊动,有人欺负你吗?”一个身材不高架着眼镜的男人匆匆走来,关切的看着许一。 怎么会把他给招来了?许一暗道一声不好,他既然出现了,那个人必定是在附近。 梁进刚离开,孔东唯就匆忙赶了过来,“小一,你没事吧?” 居然还有一束垂到头发耳后,实在有损玉树临风的公子形象。 “没事儿,这是璐璐,张璐璐,里面正躺着的是他爷爷,还在危险期。孔东唯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璐璐,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张爷爷时皱起了眉头。 “天不早了,你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孔东唯的心疼的看着一脸疲惫的许一。 许一知道,这些事情孔东唯出面的确是比自己出面好,起身跟璐璐告别:“璐璐,这是我的朋友,你可以把情况说给他听,她会帮你们的。” 张璐璐看着对面那个一脸严肃的男人,个子不高却很有气势,让人不自觉产生畏惧的感觉,即使才是个大一的学生,璐璐也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厉看害人物。 “许姐姐,你还会再来吗?”璐璐恋恋不舍的拉着许一的手不松开。 孔东唯的眉头一皱,刚想说话,就被许一示意,只好老实的闭嘴。 “璐璐,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先在这里好好的陪着爷爷。”又温言安抚了几句璐璐才很不情愿的放手。 这个夜里,注定许多人都不得好眠。 网络上曝出的一起上访老汉被打事件引起了网友热议。 某微博上甚至出现了一张现场照片。 鲜血遍地的惨状让人不忍直视,也让这件事情成为微博热门话题引得各方讨论。 许一刷微博的时候看到这则消息,认真回忆了一下,认定这张照片应该是在自己出现之前拍的,自己的闯入应该是个偶然,难道说今天的一幕是有人设好的局? 张璐璐的爷爷情况非常的不好,这不会是假的,是有人想利用这件事做些什么文章? 那目标又会是谁呢? 千头万绪却根本找不到源头,许一有预感,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 第八十一章 醒来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几番喧闹之后,两个人终于能够坐下来讨论这个问题。 孔东唯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一下,两下,三下, 到底是沉稳许多,不再轻易做出决定,也不再,热血。 这便是,成长的代价。 “我刚来,根基不稳,手下也没什么得用的人,这件事,是个机会; 。”许一看着孔东唯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似曾相识的情景。 “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就算是我也有不得已的地方。”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在许一面前分析着,权衡利弊。 争名夺利处,人都不再像人了,偏偏这还是我们的生存之道,真是挺讽刺的。 “这件事,压是压不下去了,如果查必定是牵扯出来从上到下一堆人,不如看看荀敬之的态度,也算是你向他示好了。”许一丢掉了心里那点伤心和感性,认真开始分析。 许一告诉自己,为了大局,牺牲一点小小的利益也是非常应当的。 “胳膊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孔东唯忽然之间的发问把许一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没事,大概是刚刚不注意,场面太混乱,被铁丝挂到。”许一白嫩的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你都不觉得疼吗?”孔东唯的眼神里有责怪之意。 “来,帮你处理一下。”转身就去拿药箱。 “不用,没什么事。”许一习惯性的反应,却在动作间牵扯到伤口,狠狠地疼了一下。 “好了,别动了。真没见过你这样女的。”孔东唯拿来药酒,给许一揉起胳膊。 许一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一个小角落里忽然有种柔软又温暖的感觉,这是她陌生又从未有过的悸动。 不要对我太好,我害怕。我会习惯。 “老陈怎么这么不小心,下面养了些什么蠢货。这是有人下好的套,闹得这么大,怎么收场。”荀敬之很恼火地对梁进说。 “不过还是要尽快拿出个办法来。”梁进知道这些事不是自己可以轻易评判的。 “嗯,不过下面那个几个就不用顾及了,我还没那么多闲功夫。”寻敬之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到底是年龄大了,开始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那好。我去处理。”梁进得到示意后就转身出去,知道这个时候老板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璐璐的爷爷没能救过来。”许一因为其他事,离开了两个礼拜,回来的时候。却看见正站站在自己门口对着大门发呆的孔东唯。 他明知道自己不在家。 许一疑惑地看着孔东唯,用眼神询问着。 “我们一直在托,几方博弈,斗得不亦乐乎,谁都没有记得那个躺在医院里性命垂危的老人。”孔东唯心里懊恼着。那是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党员,一辈子最相信的就是组织。 “你也别太自责了,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你一个人。能改变的其实不多。”许一离开的这几天,也打听到不少事情,老人家的确可怜,不过最可恶的还是那些人,什么事情都能拿来算计; “是这样吗?”孔东唯看着许一,她的眼睛真美,就像是天空中最璀璨的那颗星星。 “要是你觉得愧疚,就把这件事情牢牢刻在心里,等你坐在那个可以做决定的位置上,永远都不让这件事情发生。”许一不知道自己的安慰对他有没有效果,又从行李箱里深处拿出一个包装严实的盒子,“便宜你了,传说中的金华酒,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今夜不醉不归。” 许一曾经非常奇怪,酒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以前是多么鄙视那些酒鬼啊,天意弄人,自己现在也爱上了酒的味道。 一杯透明的液体,入口辛辣,从喉咙到肠胃在身体的血液里循环,直到灵魂最深处,那些隐藏在角落里总是让在清醒时刻永远不肯面对的情绪,就这样被直直的挖了出来,让你哭,让你喜。 “杜诗颜字金华酒,海昧围棋左传文,你有福了,这可是《金瓶梅》里描写最多的金华酒,滋味是非同一般啊。”说完这句话,许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看着孔东唯戏谑的神情,愤怒的说:“别告诉我你没看过《金瓶梅》!”张牙舞爪的样子真是很像用来配菜的螃蟹。 “我是真的没看过。从小到大,我除了课本,参考资料,读的东西就是老师推荐的课外书。老师告诉我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孔东唯是看起来很正常,似乎一点都没醉。 “对哦 对哦啊,你是好学生嘛!我妈最爱说的话就是,你看看人家东唯,用现在的说法,你是学霸,我是学渣,哈哈,来,走一个。”因为是临时住所,许一这里也没有合适的酒杯 于是两个装着琥珀色液体的一次性杯子就这么诡异的碰在了一起。 “当时以为好好学习就能自己做主了,可是后来,上名校,念法律。依然是读所有的专业书籍,然后就是导师的推荐的书,大家都说好,大家都说难的书,我读过,然后跟人说,目的是让人觉得我很厉害。想想够可笑的,活了那么久,居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做得也是大家让我成为的人。”说完,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许一从一位老前辈那里顺了一点回来,本来是准备配菜慢饮的。 此类美酒是要细细品味才好,这家伙这种牛饮的架势,亲,喝慢点好不好啊,我摔! “我呢,就是不喜欢当个听话的孩子,老是看一些奇怪的东西,那些教学大纲里不考的东西,让我很感兴趣。不过那时候不知道那些傻兮兮的玩艺就决定着自己的未来啊。不过,那些穿越重生流行的时候,我认真想了一下,就是让我再活一遍,我估计还是这样。” 许一想到自己的人生,和孔东唯还真是鲜明的对比,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这个世界作对。 “这件事,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宿醉的结果自然是头痛的折磨,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许一笑了笑,有时还挺喜欢生活在垃圾堆的感觉,自己也很像一堆垃圾。 沉默,良久的沉默,孔东唯正了正衣领,没有说话,许一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毕竟上一次已经付出了足够惨痛的代价; 我们强迫自己适应这个社会,总有人跟你说,到了足够的高度才能有发言权,可是,什么地方才足够高呢? 一件沸沸扬扬的打人事件,以某县镇党委书记被查而结束,偌大的中国,那么多地方,发生多少不同的事情,大家的关注度会持续多久呢? 人们仇官,仇富,无非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个机会享受到特权,而不是觉得特权本身有什么问题。 在这个地方,特权是一种荣耀。 “璐璐,你想去国外读书吗?”处理完后续的事情,璐璐的安排就成为一让人头疼的事情。 这孩子在本地的师范学院念书,父母都不在了,唯一的亲人就是爷爷,爷爷的去世让她失去了最后的依靠,让她继续呆在这里恐怕也不太安全感。 许一跟孔东唯商量了一下,觉得送她出国是个很好的选择。 “出国,我,可以吗?”璐璐穿着一身白衣,居然有种仙肌玉骨姑射仙人的美态。 “嗯,只要你愿意,我和你孔大哥都商量好了,你的学费我们会负责的。”小姑娘实在太漂亮,每见一次都有愈加惊艳的感觉。 “许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一定好好学习,不会让你和孔大哥失望的。”璐璐泣不成声。 许一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美丽的小姑娘。 也许,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许一心想。 “杜小舟,你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对于许一的忽然回头,杜小舟从开始的惊吓变得习惯。这是一场梦,也像是一场戏,就是一次戏梦人生。她见到了许多神奇的东西,可是她跟着许一的神思一步步走先来心里却生出一种特别的感受,原来无论世界怎样改变,那些深藏于核心本质里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你想告诉我什么?” 杜小舟心里有些明白,这个故事停在这里,许多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了。 “那个男人,我费劲心思的把他捧到最高的位置。他却嫌弃我整天知道阴谋算计,喜欢上了那个纯洁善良的小仙女。又因为我知道他太多的事情,最后就直接把我给弄死了。我的尸体被沉到江底,整日被河里的鱼虾啃食,灵魂找不到自己的归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天真的相信男人的心。杜小舟,你是另外一个我。你我的命体相连,休戚相关。如果你也犯了跟我一样愚蠢的错误,那么咱们就只能做孤魂野鬼等着魂飞魄散的那一天。所以我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来提醒你,不要再相信那个男人来。趁着这个机会,离开吧。你平安过完一生寿终正寝,我才可以跟着你一切再入轮回。” 这个时候杜小舟才发现,许一是只有上半身露出来的。 “醒醒,丑八怪,快醒醒!” 杜小舟的神思被这个声音带回了现实之中。 ------------ 第八十二章 再入 “你眼睛见到的,耳朵听到的,甚至用心感受到的未必就是真实。其实你自己也在怀疑不是吗?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可以让你重新经历一次。在摒弃那些无用的情感之后,也许你能够用理智的头脑找到事情的真相。怎么样杜小舟,有没有胆子再来一次?” “丑八怪,快醒醒,快点醒过来!” 两个声音在杜小舟耳边交替,像是一把钝刀在她的脑袋里不停地打磨着。 “杜小舟,你敢不敢再来一次。你是怕了吧!你怕会发现那些残酷的现实,击碎你现在的信念。你苦苦坚持的东西不过是场笑话。哈哈哈......‘ 又是这样讨厌的笑声,我为什么要说又? 杜小舟被折磨的不堪其扰:“来就来啊,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好!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另一半,希望你能够坚持得住。不然的话,这个世界也就不复存在了。哈哈哈.....‘ 血月当空,天旋地转。 “小妹妹,快醒醒啊。快醒醒。” 杜小舟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一直在叫着自己醒过来,这种感觉居然有些亲切。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却见到眼前的女子一身许一世界里的打扮,与周围破庙的环境放在一起显得格外怪异。不过这女子的样貌为何看起来这么熟悉。她还叫自己小妹妹? 人在不同的环境中可以有不同的感知,杜小舟纵然刚刚醒来,却在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 “哈哈,将军您看,这里居然有两个姑娘!小的肉嫩,直接加餐,大的这个嘛长得好像还不错。不如让弟兄们先爽一爽?” 遇到流氓兵痞不可怕,如果这些流氓兵痞穿得军服制式是几百年前前朝的军服制式呢? 而且,杜小舟不小心扫到自己的身上时才惊讶地发现。这明明是个孩子的身体?瘦小的身体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 而原本站在杜小舟身边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却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穿越了?还穿越到乱世了?我要回去!” 杜小舟也想甩自己一巴掌要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就再好不过了。不是给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吗?怎么再来到这里了!!! “姐姐!” 眼前的形势实在容不得她有太多的伤感空间,杜小舟现在是个小孩子而且还是身带重伤没有多少力气的小孩子。只能依靠旁边的女子了。 “哦,小妹妹!呀!要死了你们这些人!” 女子的身形飞快,像一道闪电,杜小舟还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豺狼虎豹一般的士兵全部都倒在地上痛哭地哀嚎着,像一只只可怜的小绵羊。 “吃谁啊!玩谁啊!现在只有你们被吃的份了吧!” 杜小舟生平并不少见英姿飒爽的女子,例如沐容素那样的女将军。可是眼前这女子威风凛凛地站住那里,却让杜小舟不由得想起刘宋,这应该是翱翔于九天翻江倒海的征服天下的骄龙! “姐姐,你好厉害啊!” 杜小舟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这种由衷的佩服。她站在哪里离自己很近,其实却很远,杜小舟知道那是一个自己永远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姐姐,快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 杜小舟这个时候对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是太背了! 前朝末世。天下大乱,各方势力打得不可开交。 田业荒废,开人市,百姓易子而食。 “真是倒霉啊,难道真是像那个老道士说的。杀孽造的太多遭报应了。” 女子嘴里说着些杜小舟听不懂的话,不过杜小舟看的出来这样的场面她似乎经常经历,已经习以为常了。 “啊,姐姐小心!” 杜小舟看到后面忽然扑出来的一个人急忙大喊道。 “真是找死啊,原本还想留你们一条性命,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女子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插在了偷袭她的那个人的心口; “走吧小妹妹,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女子随便从倒地的士兵身上扒下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从几个士兵身上翻出一些随身物品,拉着杜小舟就往外面走。 “杀啊,杀了这些胡狗子,回去给你们记大功!” 风沙走石的战阵前,两方的士兵冲杀正酣。 “小妹妹,我叫刘越。你叫什么名字。” 被名叫刘越的女子扯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躲着暂时没有危险。 刘越,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巧合吧,杜小舟心中暗想。然后摇了摇头道:“我忘记了。” 这么乱七八糟的世界,还是谨慎点好。谁知道她报出个名字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啊?难道是失忆了?不过这不该是我身上才会发生的情节吗?也对啊,你伤的那么重,好像又病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做我妹妹吧。” 名叫刘越的女子笑的格外好看,似乎有一种冲破阴霾的强大力量。 “其实我也有个妹妹,在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得病死了。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以后你就叫刘嫣好不好,咱们一起同甘共苦吧,有姐姐一口吃的肯定不会少了你的。” 杜小舟的神经的某个地方却被这个名字狠狠地弹了一下,如果说刘越是个巧合,那刘嫣也是吧。 帝讳越,幼孤,与妹嫣相依为命。投并州城内投仁武将军谢昭,任校尉。 这是大英开国的史书记载女帝波澜壮阔的一生开头用的第一句话。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女帝刘越小时候跟妹妹刘嫣相依为命,后来在并州投了仁武将军谢昭任职为校尉,这便是她一生功业的开始。 后世的许多学家对这句话的真实性表示了极大的怀疑,幼年孤苦与妹妹相依为命的女帝为何会有一身好本领,以女子之身入军中不说,而且还能任职校尉? 就算是武功身手可以有高人教授,可是这军阵智计岂能随意习得,要知道女帝入仁武将军麾下之后没多久就以小伤河之战大破北蛮族一战成名。 这中间实在有许多地方都解释不通。 不过现在杜小舟到是可以找到答案了,因为女帝还有她的妹妹都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女帝来自另外一个科技发达的文明时代,而后世赫赫有名在女帝去世后匡扶幼主的振国大长公主刘嫣就也是来自几百年之后的杜小舟。 自己忽然扮演起了书册中记载的人物,这样的感觉还是十分的怪异。杜小舟戳了戳自己,又戳了戳一旁的大树,对着刘越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刘越疼的大叫一声:“丫头你疯了,不愿意就拉倒吗,干嘛要拧我,手劲还挺大。” “好像是真的!” 杜小舟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到底什么是真什么假她好像已经学不会分辨了; “不好有人来了!” 刘越抱起杜小舟直接跃到了树上。 “将军,就是这边刚刚有响动!” 一名小校服饰的士兵向背对着杜小舟方向的将军奏报道。 “四处看看。” 当背对着杜小舟的将军转过身子的时候,杜小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爹怎么会在这里?这穿着将军服饰的人的确和杜小舟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就连那些眉头间习惯性的动作神态也是格外的相似。 “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许一的声音在杜小舟耳边响起,把她和周围的战火狼烟隔绝成了完全两个世界。 “你知道,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小舟已经顾不得多想急忙说道。 “前世因,后世果。天道循环,你欠了他的,他欠了你的。有些你苦苦求而不得的答案,在这个世界里都会找到。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不知道你的心还会不会有这一刻的坚定呢?” 许一的声音逐渐消失,杜小舟又回到了那个世界。 “什么人?” 虽然被刘越捂住了嘴巴,还是因为不经意间的一次碰触惊动到了下面的那个人。 刘越无奈地看了杜小舟一眼:“你这丫头,看来不够机灵,反应有些慢嘛!” 杜小舟被刘越带着重新回到了地上。 “将军,我们是被追的没办法才只好躲起来的。你看我妹妹,被刺激的都变成了个傻子了。” 刘越此刻的表现与刚才完全不同,杜小舟这辈子头一次见到可以演戏演得这么逼真的人。 “是被北蛮人屠村逃出来的吗?” 看着长着父亲的容貌的将军对自己完全审视的表情,杜小舟的头埋得更低了。 “是的,将军,这世道这么乱,我们姐妹俩实在无处可去,还请将军收留!” 刘越一边声泪俱下地说着,一边拉着杜小舟直接跪倒了地上。 “既然是这样,那就来军营里帮忙吧!” 将军的警惕性似乎不怎么高,又或者刘越的演技太好,杜小舟跟着刘越和那个将军回到了军营。 到了军营才知道,那个长得和父亲一样的将军就是仁武将军谢昭。 在天下大乱诸侯征伐的时代,一直还在坚持维护着朝廷的正统地位。 ------------ 第八十三章 求生 流血,厮杀,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在战场上,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后世的史书,总有粉饰太平的嫌疑,在这个时代,倒下的那些人被没有粮草的军队拿去当做食物更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没有比乱世更可怕的时代,更何况此事的天下乱的简直像是被谁专门诅咒过一样。 自冀州名门司徒氏夺了魏国天下,以禅位的形势粉饰太平之后,好像就给有心逐鹿之人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原来并非要等到君王无道,战乱四起的从诸侯中脱颖而出,用一些阴谋诡计把面子上做的好看些就行。 此例一开,司徒氏内部就现有乱象,沦落到中原大好河山为异族所侵占,不得不得退守江南偏安一隅。 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乱到根本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记住第二天就可能已经被完全吞并。 这段历史杜小舟非常的熟悉,可是哪怕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自己亲身经历的感觉还是完全不同的。 人说守业更比创业难,她以前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到了这个环境里,看着这睡觉的时候都要睁着眼睛免得不小心被抓去当做充饥食物的乱世,她觉得哪怕朝中有再多贪官污吏,阴谋诡计一个太平天下真是来得格外珍贵。 此刻睡在她身旁的刘越恐怕也是这个想法,她的抱怨要比杜小舟更强烈:“你知道吗?虽然我在家乡也干得是血雨腥风的事儿,甚至也上过战场,可是都没有这个世道这么让人觉得害怕。就好像太阳已经被完全遮住根本找不到一点阳光啊。你说,咱们俩要怎么在这个世道里活下来呢?” “能活下来的,而且可以亲手结束这一切,让天下太平。” 杜小舟此刻与刘越在谢昭的军营里,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偎依着相互取暖。因为根本没有给她俩的食物和可以睡觉的地方。 而周围经过哪些人的眼神里深藏的欲望告诉杜小舟,这些人的想法跟她们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遇到的那些士兵的想法一样,女人。玩完了之后也许可以用来填饱肚子。 不能让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他们必须让自己有用。而且要发挥很大的作用才可以,引起那些掌权者的注意才可以避免任人践踏的悲惨命运。 而杜小舟拥有一个绝佳的优势,她知道这段历史,知道谁会赢,谁会输,她身边的那个女人是将会亲手结束这个乱世女帝。 不知道为何,此刻杜小舟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来。也许她可以操控这个风云变化的时代。将权谋之道竟情施展。 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杜小舟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是因为你的心中有魔鬼,你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原本就不该屈居人下的不是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大英朝建立之后的有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史。女帝其实在生命的后半个时期,已经彻底沦为刘嫣的傀儡,刘嫣才是那个帝国的实际掌控者。杜小舟,你的心里原本就住着欲望的魔鬼,你是没有办法屈居人下的。总有一天。你也会这么对付刘宋。而现在,你心底魔鬼又在蠢蠢欲动了; 。” 许一的声音再次出现,她就像是住在了杜小舟的心里随时都可能出来生事。 “你胡说,我才不是那样。我不过是为了活下来而已,我不会为了掌权去对付任何人的!” 杜小舟努力地驱赶着心中的阴霾。为什么这一切都那么奇怪,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现在所在的世界是真,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 她到底是谁? “你走开,走开!” 杜小舟拼命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心中的魔鬼赶出去。 身体与精神的临近点是一种几近撕裂的疼痛。 恍惚间忽然听得一段佛音梵钟: “若复有人、临当被害,称观世音菩萨名者,彼所执刀杖、寻段段坏,而得解脱。若三千大千国土,满中夜叉、罗刹,欲来恼人,闻其称观世音菩萨名者,是诸恶鬼、尚不能以恶眼视之,况复加害。设复有人,若有罪、若无罪,杻械、枷锁、检系其身,称观世音菩萨名者,皆悉断坏,即得解脱。若三千大千国土、满中怨贼,有一商主,将诸商人,赍持重宝、经过险路,其中一人、作是唱言:“诸善男子、勿得恐怖,汝等应当一心称观世音菩萨名号,是菩萨能以无畏施于众生,汝等若称名者,于此怨贼、当得解脱。”众商人闻,俱发声言:“南无观世音菩萨。”称其名故,即得解脱。” 杜小舟的心神猛然一定,许一鬼魅般的声音似乎彻底消失了。 “嫣儿,妹妹,你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像一泓清泉灌入了杜小舟的心里,杜小舟的神智也变得清醒了许多。 不管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她该做的是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要迷失。 “我没事。姐姐,你不是功夫很厉害吗?想不想做女将军?” 杜小舟知道接下来有一场战役,现在身在其中的人看不到其中的重要性,后世史书评价时,却以十分肯定的态度说明那场战役中奠定来后来天下定鼎的基础。 “这个嘛,其实不瞒你说,我以前就是上军校的。从小的梦想就是做女将军,不过我们家乡那个地方是个太平的地方,只能去做些情报工作。我还是真想在真正的战场上去敌人较量一番呢!来到这个时代,好像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圆梦的机会吧?” 刘越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在其他人听来一定是诸多怪异,不过在杜小舟这样见怪不怪的人看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姐姐,你可以教我功夫吗?” 如今的形势不必以前,她不是太平年月里皇帝身边的亲信女官,没有一堆高手可以保护她,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行啊,没问题!不过嫣儿,我要怎么才能当上将军啊。你看看这周围,所有人都把咱们当成肥肉了!” 与刘越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杜小舟心中也觉得奇怪,也会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有着非同一般的身手,可以心里却干净地可以让人一眼望到底,与史书上描述的那个手段频出,智计诡谲,令天下豪杰咸服跟从的女帝可谓是天壤之别。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谢昭是看上你了。” 杜小舟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刘越打断:“我可不要干什么献身的事啊,虽然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可还是有尊严的!” 杜小舟被刘越严肃认真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 “啊!不是让我献身什么的吗?我看那些小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刘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这个时代,强者为尊。天下各路势力争锋,最缺的就是人才。姐姐咱们之所以被谢昭收留,无非是因为他看上了姐姐的身手本领。那些士兵之死的真相十有八九已经被猜出来了。姐姐只要找个机会不经意地再显露出身手本事,那谢昭必定会有所拉拢。” 杜小舟仗着熟读史书,对于世界未来的了解甚多,自然是有了许多的把握。 此刻的谢昭还是拥护朝廷得一干老臣称赞的仁武将军,谁会想到等到入朝封侯之后,此人谋朝篡位之心便再也没有丝毫的掩饰,甚至一条白绫勒死了末帝。 杜小舟研读史书时曾经感叹,此人实乃一代枭雄人物,恨不能生逢其时亲眼得见,哪里知道这枭雄人物不仅见了还和自己的父亲长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难道说真是前世今生自有定数? “这样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没想到我的妹妹这么聪明啊,懂得这么多东西。” 刘越不经意的一句话原本是单纯的赞美,可是却让杜小舟猛然一惊。她此刻可不是为皇帝出谋划策的女官,而是生在乱世之中连饭都吃不上的女娃,小小孩童怎么会懂得那么多东西。如果传扬出去,怕是直接被人视为妖物了! “姐姐,以后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不要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杜小舟孩童的模样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比如说此刻,大眼睛盯着刘越的可爱样子就让人不由得心中变得柔软起来。 “为什么啊?妹妹这么聪明,肯定是有道理的。” 还没等杜小舟像个理由,刘越就自己找到了答案,然后就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事情的发展非常的顺利,顺利到连杜小舟都觉得意外,就好像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现在不过是重演一遍而已。 按照她设计的步骤,刘越与营中的老兵起了冲突,以一敌十的身手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谢将军果然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严厉的处罚了众人之后,把刘越带到了书房。 书房中,刘越按照杜小舟的吩咐,为谢昭送上了一份大礼。 ------------ 第八十四章 真假 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 放马天山雪中草。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 秦家筑城避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然。烽火然不息, 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 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 将军空尔为;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李白《战城南》 按照杜小舟的吩咐,刘越在半浦山打败敌军,以百人小队伏击了敌将张回部,张回部损兵折将,狼狈逃窜。 “哈哈哈,厉害啊!刘校卫!巾帼女英雄啊刘校卫!” 一战成名的刘越在军营里的地位已经大不相同,从浪费粮食的废物女人,到很会打仗的有本领的能人,所代表的意义已经是天与地的差别。 这是个混乱的年代,更是个绝对的力量决定一切的时代,只有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才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没有人会去在乎那些仁义之类的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都是各位大哥的功劳,没有各位大哥的鼎力相助哪里能够刘越一个人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刘越此次归来却让杜小舟觉得有些怪,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夜深人静时,杜小舟悄悄起身,果然在军营驻扎的一条小河边找到了刘越。此刻的刘越完全没有了白天那应酬得宜的样子,反而表情十分的奇怪,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深沉的雾色。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刘越的嘴里嘟囔着:“记不住,已经记不住了!” “姐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杜小舟看到情况不对赶忙出声。 月色幽冷如水照在刘越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肃然之感,也许还可以闻到从战场上带来的血雨腥风的气息。 “我以前杀过人。杀过很多人。从来没有觉得杀人是件可怕的事情。可是今天这一次完全不同,人已经不像人了,更像是一种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东西。这就是冷兵器时代血肉搏杀的残忍吗?我居然已经记不得这一次到底有多少人死在我手上了。他们死了之后,却像牛羊一样被分解。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可怕啊!” 对于刘越的问题,杜小舟也没有答案。 她从书那些经过无数人粉饰的文字中尚且可以感受到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残酷,亲身经历的过程则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凌迟的残忍了。 胡族与蛮族,还有华夏诸地当真是乱到了跟本就理不清楚头绪的地步。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大大小小的朝廷长命的也许有几十年,若是那些短命的大概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年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杀人也许是错的。可是不杀人自己就要被杀。与其被别人杀,还不如自己做掌控命运的那个人。姐姐,等到我们拥有足够强大力量的时候也许就有能力结束这一切了!” 杜小舟被自己说出的这番话惊到了,她是真的进入角色把自己当成刘嫣了吗? 这一对姐妹到后来的结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生死相博了,而此刻她却觉得刘越是她在这个残酷又可怕的世界里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悲剧啊!悲剧啊!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傻的可爱。等到有一天。你的好姐姐举着刀要来杀你,拿着白绫要勒死你,拿着毒药要毒死你的时候,你可不要太难过啊!哦,对了。差点忘了。咱们的大圣人肯定会在那个时候老老实实地等死,对不对!” 许一的声音再次出现,也许在这个世界里,许一和杜小舟是如影随形的。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显得格外虚弱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杜小舟对于许一的出现逐渐开始习惯,因为没有害怕和畏惧,也开始慢慢地掌握了主动权。 如果到了此刻,她还看不明白自己这番奇怪际遇背后有人故意操纵引导的痕迹,那未免也太笨了些。 “我?我想做什么?那要问你啊!杜小舟,如果你心中没有魔鬼,没有那些光明背后的阴暗,坦荡干净的如一池清溪,我是不会出现的。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就是你内心的声音,把你带到你该去的地方!” 许一随着声音逐渐露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模样让杜小舟觉得有些熟悉,她一回头冲杜小舟笑了笑,却把杜小舟惊的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因为她的瞳孔里燃烧着的血红的颜色! “你是,你是,是你!” 杜小舟这时候才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身边站着的除了许一还有一个老熟人,楚郁!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快点让我回去!” 杜小舟愤怒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只觉得他们脸上挂着的笑容格外刺眼! “楚郁啊,看你的好师侄生气了,还不赶紧给她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色瞳孔的许一此时此刻态度却变得格外悠闲自在,看着杜小舟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宠物,不自量力地与主人抗争。 “是,主上!” 楚郁躬身行了一礼之后,才朝着杜小舟的方向走过来。 “你摸一下我。” 楚郁严肃地表情让杜小舟预感到了失态的复杂性。 她伸出手,朝着楚郁的身上轻轻碰触了一下之后却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实体的存在,也就是说眼前的两人是幻像? “并非我们是幻像,而是因为此刻我们就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并州城外的那座清风寨里可还记得。” 楚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混乱的地步,虽然主上乐见其成,可是他却不想自己彻底消失完全不存在啊。 “当然记得啊,我变成那个鬼样子,还沦为女强盗,这么特殊的经历谁会不记得啊; !” 杜小舟不明白楚郁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 “清风寨那地方所占的山在几百年前名叫龙岐山,传说在开天辟地的远古时代,是一位上古神女居住的地方,后来这位神女帮助父亲也就是天帝征伐魔族的过程中与魔族的首领相爱,天帝得知大怒,惩罚她受以十二雷刑。神女的灵魂散落在天地间。咱们所生活的世界是并非是一个单一的线条,而是一个立体的世界,也就是所谓的大千世界,众生法相。此刻你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事情,在另外一个世界则完全不同。而在有些平行世界中,发生的事情朝代更迭则是完全不一样的。” 楚郁解释了一大堆,好像把自己都给说糊涂了,看了杜小舟一眼发现她似乎听的还算明白才继续说道:“世界发展原本遵循着原有的轨道,这也就是天地间的常法。不过凡事总有变数,你生活的这个世界因为是神女最初修炼的地方,而神女散落世界的灵魄相互感应便开始有了变数。变数的开始就是这个时候,刘越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却在这个时代创立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还存在了几百年。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秩序已经完全被打乱,天道循环之数,英朝在刘宋那一代会陷入末世,然后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了你这个异数,天意不可以能一再被更改。所以现在你有几个选择。在这个几百年前的时空,不要让刘越建立英朝。这样未来的发展会遵循原有的规律。第二便是让几百年后的英朝彻底消失,维持天意。第三,让你自己彻底消失。英朝也许还有几十年的命数。” 杜小舟沉默了许久,还是不能接受楚郁话里的意思:“什么乱七八糟的。按你说的,我就是个意外又多余的存在,原本就不该存在。你们之前对付我就是为了替天行道啊!” 什么天意,什么宿命,杜小舟一点都不想知道! “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杀了刘越。这个人与你相识不久,感情也没有多深。杀了她这个意外,世界自然会回到原来的轨道。” 楚郁的语气又恢复成了杜小舟以往熟悉的样子。 一旁沉默许久的许一这个时候说话了:“不。这个世界里,只有你是原本就该存在的。而且你的存在有着原本的使命却因为刘越建立的这个意外的王朝而彻底改变了。所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到底该怎么办。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不想选的话,就是这个世界里多余的意外。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自动清除掉!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就怕那个结果是你不愿承担的!” 许一说完这句话,就和楚郁一同消失了,杜小舟又回到了小河边,刘越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对了,肯定是没吃饱对不对。我这里偷偷留了个肉饼,可香了。你还那么小,要多吃点才行!” 杜小舟看着手里的饼子,还有刘越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摸样,这肯定是她特地省下来给自己吃的。 “姐姐,我人小,吃不了那么多。” 杜小舟把饼子掰了两半递给刘越一半。 “好吧,其实我都吃饱了的。” 刘越吃着香喷喷的饼子,只觉得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而杜小舟的心里却在想:该相信那两个人的话吗? ------------ 第八十五章 正反 “主上,您说这个丫头会不会相信咱们说的话?” 楚郁筋疲力尽地醒来之后,看到的就是站在窗边的主上血红色的瞳孔发出一种妖异的反射,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相信,或者不相信,会由得她吗?无论她相信还是不相信,都走不出那个地方了,只能被永远地困在里面。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许一的笑容带着一种魔力,楚郁当初就是因为这种魔力被迷乱了心智。 想到当初与她的初次相遇,楚郁心中感慨万千,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觉得我变了吗?这么多年了,好像真是变得很厉害吧。” 许一像是知道楚郁心里的想法。 “不过,我没有后悔。当初我尝过的痛苦,那个丫头会一一经历,我倒要看看,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这个丫头是否还能一点都不变!” 此刻的杜小舟,在睡梦中打开了一样东西,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地念道,就像是冥冥之中给她的一个指引。 2013年4月11日 今天我又在家宅了一天,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像话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个读心的本事,无论在哪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可以听到人的心里话。 “这个白痴儿,还得意跟你老公多恩爱那,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是跟我在一起呵呵。”打扮时髦的美丽女郎,一脸羡慕的看着她的闺密,心里却是这么一个想法。 “这个死老太婆到底什么时候死啊,太讨厌了我。”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某位好媳妇感人的事迹,我却在她心里读到了这句话。 还有很多。很多,世界一下子从阳光灿烂变成了一片黑暗。 谁能想象那些最亲最爱的人,一夜之间全部都变了模样; 。我似乎不是生活在人间,我差点以为自己是生活在地狱里跟一群魔鬼生活在一起。 天那。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莫名其妙进了一个神秘贴吧,潜伏着无 数高人隐士的地方。不过看了一篇神神叨叨的帖子,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自己有了读心的能力。 我不是笨蛋,如此逆天的事情发现在我身上自然是不敢出去招摇的。 那些掌握异能就无所顾忌的超人绝对不是我啊,因为害怕被人道毁灭,更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我不得不小心谨慎的。面对现在的情况。我发现这个功能很坑人,什么彩票号码股票走势通通听不到的,嗯,只要能发财的路子。是通通没有的。我能听到的就是人们内心的想法,就是对某一件事情的吐槽,就是一垃圾回收站。 许一连你自己都骗不了,你根本都不相信的。你相信你的相亲对象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是因为对文学的共同爱好吗?明明他的心里在说,这个女人真丑。小月你要等我,等我发达之后立马甩了这女人和你在一起。 可是这些你尊敬的长辈们统统视而不见,他们要做的不过是把你嫁出去,让你不成为一个异类给家里丢脸。 哪怕是跳楼大甩卖也毫不介意。 许一,你让自己相信。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些人都是为你好的,你如果不接受那些善意就是不知好歹。 你只是个普通到经常被人遗忘的女孩,也许现在称女孩的资格很快就会没有了,你不过是希望不要继续自己的杯具希望自己的孩子会是个幸福的孩子。 你用自己的经验还有现在读心术的本事,你知道的,感情根本不是可以培养出来的,最起码爱情不可以。 你不是因为爱结合而生的孩子,你的母亲其实怨气冲天,你读到了她的心不是吗?许一啊,许一你怎么会这么傻。在你幼小的心里总以为妈妈是最爱你的人,其实哪里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你的人呢!她恨你,你的存在是她最沉重的包袱,现在她想早点甩掉这个包袱你居然还不老老实实配合,你不是听到她的心了吗?那些恶毒的诅咒居然是对着自己女儿的,好想从未存在过对不对。 孔东唯,那个人是心中最大的秘密,因为年少时一个不经意的微笑,你就忘不掉的那个人,你不是也听到他内心的想法了吗? 这个又胖又蠢的女人,居然还是个花痴,真是有够恶心的。 高智商的高材生不用异能也有读心术,我的感情他一直都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也对,又不是被美女看上被个丑女暗恋实在是件丢脸的事情。想哭却哭不出来,甚至有种苦笑不得的感觉,这就是世界本来的样子吗?他教你说,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才是最珍贵的.世人看重是不过是外面的那层壳子罢了。许一,你醒醒吧!你自己不是也知道把小说的女主塑造的聪明又智慧会在关键的时候帮助男主最重要的是还有不错的容貌,身材一流,气质绝佳,谁会注意到女主到底善良不善良。 许一,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是不是一直在困扰着你,就如魔鬼来自地狱的呼唤; 你甚至连出门都害怕,因为还会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 这个世界不过是个真实的谎言而已。 不过,也不是到处都很糟糕的。今天我去了一家旧货店,里面有很多民国时期的老东西。民国的东西总是有种神秘的感觉,旧日的时光还未走远,新时代就慌忙走来,新旧交替才能迸发出如此别致的美丽。 我看到了一个古旧的盒子,并非什么名贵的木料精细的打磨,很普通的款式,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吸引我,像是有魔法的力量存在。 我毫不犹豫的买下了它,虽然它的价格是我半年的工资。 这个盒子里装着一叠信,信纸开始发黄。字迹也有消退的迹象。 最让我惊奇的是这是一个叫许一的女人写给他的mrl的信。因为同样的名字引发了我的好奇心,也让我开始认真阅读在一个世纪以前和我有同样名字的女人的一生。 2013年 4月13日 好奇之下,我打开了盒子。读了盒子的信。是一个叫一的女人写给她爱人的,我想。这信是没有寄出去的,想必她的爱人没有机会听到她的心声。 我以为生在那样一个乱世,是可怜的,命运随着时代的变奏浮浮沉沉,不能自主。 没想到,可怜的是我们这些人。和平又如何?就像是我朝廷台问的那个问题,你幸福吗?活在当下。有谁可以坚定的说,我很幸福。 今天,我被下了最后通牒,妈对我说。在我们这小县城里,嫁不出去的女人是被当成怪物的。 和这些年每一次的冲突都一样,哭诉着我的无能,因为我自己没用让她废了多少心,并且说她要和我划清界限。 小时候。我很怕,真的很怕,害拍妈妈真的会走,不要我,我努力地当个乖孩子。任由他们像一个玩偶一样摆弄我的生活。 结果呢,稍有不从,你所有的好都不再被提起,你就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 我读出了她的心:我的父亲害了她一生,看到我,就想到那个窝囊又没用的他。这些年来,无论我做得多好,总是得不到一句夸赞,开始我还会伤心,后来连伤心都不了。 可恶的读心术!让我没有办法再无视很多东西,把那些掩藏起来的真相,血淋淋的推到面前,让我这个世界真的怕了。 我不太明白,也不太懂得这个世界,以前是盲目的活着,现在,现在连盲目都做不到。 我读到的信里,那个深情的女人一再提起:理想国,那理想中的国度是自由而平等的,为了这个美好的地方,她心爱的男人离开她,远赴战场,应该是回不来了。 自由存在于这个地方吗? 本来我可以装作不知道,在妈又未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电话给了某个相亲对象的时候,大家不都是这样的,我是个普通人,不过是走和大家一样的路; 是,我努力过,可在我看着那一条条短信之后,忽然有种很恶心的感觉,这是谁?这是我吗? 我就这样带着一个陌生的面具为了能嫁出去而积极奋斗。 我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如果我只是我,不是是一个没有价值的存在,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任何利益,那还有人会关心我吗? 果然,我沉默下来,也就再也没有人关心我的存在。 气势汹汹的跑来问罪,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也不就是因为我没有乖乖去相亲。 没有人在乎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关心我的感受,更不会明白我内心在经历怎样的挣扎。 你读到了他们的心,不是吗?那里所关心的无非是名誉地位金钱还有就是我这个怪胎会让他们多丢脸。 如果只是这些,我还可以接受,也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可怕。 在我们这里有一个属于公职人员在一次正常的任务执行中死去,我听到我的两个同事在议论。 “死得好,活该。谁让他去扒人家房子。” “人家都不去,谁让他去的,活该。” 生命竟然被如此漠视,原因就是他们家里也有很多自建房屋。 读心术读到的东西更不堪,“幸好不是那倒霉的一家,不然的话,我可麻烦了。” 现在的中国人无论什么地方,都离不开两件事,房和地。 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开发商到处圈地 ,老百姓拼命盖房。 无非就是为了往腰包里多塞一些钱,心里就是一个大大的钱字。 这是我们的不幸。 我不知道明天在那里,一切都好像埋在深深的雾霾之中,要是没有读心术就好了 ,最起码,可以偏偏自己。 我一定要找到解救自己的方法。 许一,别放弃,答应我。 “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杜小舟身在这个世界,却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要崩溃了。 这个许一,和那个许一似乎又不大一样。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相信她的话,按照你自己的心的指引去寻找答案。” 这个声音这么和杜小舟说。 ------------ 第八十六章 夜行 许一读到的两封信 亲爱的mrl: 今天是你离开我的第一天,盼君一切顺利,身体康健。与君相知相许,乃我人生第一乐事,许一本是风尘中人,心比天高,命如纸薄,滚滚红尘,十丈软红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遇,你黑衣冷面悄然而至,是为了进行一次黑夜中秘密的行动。我不小心撞破你的真容,你冰冷的口已经对准了我,却迟迟没有动手。 你如此待我,性命交到我的手上,我又怎能是贪生怕死之辈。mylove,风尘中打滚多年,见过政商名流,文人墨客,无论是号称怎样磊落的君子,不过是表面上一层磊落的皮相,就如那《聊斋》中画皮的女鬼一样,没有了那一层皮,底下是何等可怕的本相。 唯有你,磊落如青松,一腔热血,报国壮志。许一自幼孤苦,虽然曾记得家中父母疼惜爱怜,无奈何父母离世,家道中落,狠心亲族竟将许一卖给人贩子,被江南乡间的地主买去成了一十八房小妾,白发老翁,童颜幼女。 悠悠时光三载过,为了活着,我得不得讨好年纪比我祖父还大的老爷,无非是为了生存。 本以为一辈子就在深宅大院里终老,到底可保一生衣食无忧,谁知道天意弄人,老爷过世后就被赶出家门,颠沛流离之后到了上海百乐门。 一入风尘,便无退路。 童年的记忆逐渐模糊,只记得家乡门前的那棵桂花树,还有门前匾额上那个大大的许字,许是我的姓,为自己取名一,许一便是我的名字。 不是引人遐思的露露。爱丽,我甚至不需要一个艺名,因为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我到底是谁。 百乐门是上海滩的第一销魂地。有最醇美的红酒,最性感的美人。无论是谁,只要出得起钱就是我们的大爷。 记得我曾经有一个客人是青帮里的大哥,最爱的事情就是在美人身上留下记号,在我大腿的内侧现在还留着那个恶心的名字,很恶心对不对,如果你在这里,是会愤怒的谴责还是柔声安慰我呢? 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信仰着的那个主义,致力于建设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没有压迫,没有欺骗。人人相处和谐,是一个最美好的世界。my love,你知道吗?你满怀憧憬的向我描述这一切的时候,脸上闪耀着的是多么神圣的光,仿佛天使降临人间在救赎悲苦的世人。我却是那么卑微而肮脏。我甚至不配去亲吻你的鞋底。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老天为什么这样对我。 那一天,你兴冲冲的跑来,你告诉我。你爱我,手里还拿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你的眼睛比黑夜里的星辰还要亮,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我,我差点就要答应你了,你知道吗?控制不了我自己,差一点就要说出我的心里话了,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可是,不行,因为我不配。因为我刚刚从有着肥大肚腩的财政次长的床上醒来正准备去赴木大老板的约会。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说的不就是我这种人。无论时间空间怎样变化,世界上永远不会缺少我这种人,不知道在你说的那个美好的世界里会不会还有我这种人的存在?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吧。 我永远也忘不掉当时你的眼神,像是破碎了一地的琉璃,割伤的是你的心,更是我的心。 你不知道我拒绝你需要多大的力气,你的爱,对我来说是多么巨大的诱惑,可是我只能选择放弃; 。你是太阳,我却生活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虽然追逐阳光是我一生的梦想,那就只是梦想而已。 你听到我的拒绝,失魂落魄的离开,娇艳的玫瑰花洒落一地像是在为你我送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你我都很爱这首桃夭,这样美好又鲜活的寓意,大约是每一个姑娘一生的梦想追求吧。我知道,这一切注定不属于我,my love 你该找个这样的女子,好好的度过一生才是,卑贱如我,是不该在你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的。你有你的壮志,有美好的未来,你会有个志同道合,门当户对的妻子,你们可以携手并肩为了共同的理想努力奋斗,这就是我对你的祝福。 如果故事就是这个结局,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分离的痛苦。日本人在上海滩横行霸道,我虽然是风尘女子,却以知道何为大义,我没有想到,你怎么会忽然成了日本人的好朋友,大家眼中的汉奸。别人都这么说,可是我却是不相信的,如果你是那样的人,我们怎么可能相遇。你是这么热爱这个国家,希望有一天这片土地会成为理想之国。现在,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吗? 你来找我,你要我配合你,做你的情人掩护你。你甚至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美钞,说是给我的劳务费。我爱钱,我真的很爱钱,谁不知道美钞是个好东西,可是我第一次想把钱都扔到你的脸上,仿佛那不是钞票而是一把正割着我心口的匕首。 无论怎样,既然是你所求的,我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帮你办到。 你成了日本人眼中的好朋友,而我就成为名正言顺你的女人,真是讽刺啊,我做梦到不敢想的事情,在国破家亡之时居然真的到来了。 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知不觉之中,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年纪没多大,我开始像个老太婆一样喜欢喋喋不休的回忆了。 盼你在远方一切安好。 永远爱你的一 love: 只是我写给你的第二封信。不知不觉想起你离开我已经有一个月了。我不知道该向谁,到哪里打听你的消息,有人说你在苏区,有人说你去了国外。我只记得,你说你要去战场。 局势一天天不好,奇怪的是百乐门的生意却越来越好,是不是人们越是痛苦的时候就越喜欢醉生梦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戴琳生了一个儿子,我去看她的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天使正在睡觉,胖嘟嘟的小嘴,一呼一吸吐着泡泡,我以前总觉得小孩子很烦很讨厌,现在才知道他们是上天赐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 我有些后悔,没能留下你的血脉,不过我也很庆幸,若是真有一个孩子此时来到我的身边,我又有什么本事可以给他幸福安稳的生活呢? 以前你曾经跟我说过,一个理想个国家,有开明的制度,视自由平等为立国之本,人们相亲相爱的生活着,是一个美丽的国度。 这样美好的地方真的会存在吗? 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霸道,我们人多,地大,历史久,为什么对日本人的侵略却毫无招架之力呢?日本是一个小小的岛国,怎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制我华夏? 今天我在大街上,看到两个日本兵在用抢托打一群中国人,另外还有一群人在旁边看着,指指点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有几个人耀武扬威的踩上几脚。当然,沉默的才是大多数。 我想去阻止,却被戴林死死拉住,她说我上去无疑是送死。 我和戴林两个弱女子,不是日本人的对手。可是那一群人呢?他们身强体壮,怎么就一点都不敢反抗?是因为害怕日本人手里的枪吗? 这让我想到了你my love,你看起来比他们每一个人都瘦弱,身上却布满了伤痕,与日本人的周旋更是勇气与智慧的双重较量。 可是你却被他们称为汉奸!记得那一次你从日本人手里就下的那对父女吗?平安脱险之后就送了一口吐沫,还说什么“狗汉奸,才不要你救。” 挺可笑的,如果真的不要你救,何必在脱险了之后才说,之前却一直都在沉默。 我看到你眼中的伤痛,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你不怕日本人,却很怕这些来自同胞的伤害。 我真是不明白,他们连问都没问一声就定了你的罪,平时最亲近的人都你的转变难道没有一点怀疑吗? 你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明,我还是相信你,相信我爱着的那个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晚你喝的很醉,先是一杯一杯,后来就变成了一瓶一瓶,我没有办法,只能一直陪着你喝。 我想,在我面前是你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 你喝,我就陪着你喝,后来我们都醉了,突破了最后的那一层界限。 love,我的身体早已经不再干净,尽管它白皙,细腻,有着漂亮的腿和颤颤的rufang让见过它的人都十分迷恋。 在你面前,身体算得了什么呢?我是最虔诚的信徒,把我的一切奉献到你的面前,我是如此卑微,我祈望着你,忐忑不安害怕你会嫌弃我肮脏的身体。 任何手段都使不出来,你与我之间只有最原始的律动让彼此融为一体,也是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取暖。 长夜未央,欢颜不再,愿你在远方一切安好。 永远爱你的一 ------------ 第八十七章 婆娑 你以为你看到的是真,又怎么知道这故事里的人没有在看着你呢? 杜小舟,许一到底是谁,答案真正揭晓的那天,你还能接受的了吗?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闭上再睁开也没有回到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世界。虽然我已经当了不知道多久的孤魂野鬼,好歹一切都是我熟悉的。 谁能告诉我这个充满了古典气息的房间,本来应该当做博物馆的地方为什么会是我的房间?眼前这个穿着水绿色夹袄秋香色马面裙的端庄贵妇为什么会是我娘? “一儿,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那英国公世子非要抬平妻才肯娶你过门,这是实在是我安国公府的奇耻大辱,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大兴王朝开国八大姓世代联姻,这是祖宗家法规矩。英国公一直都是倍受皇帝器重的,你爹如今在西南举步艰难啊,虽然有章首辅大人处处维护,架不住三人成虎啊!咱们家族前几辈都没有直系的嫡女,旁枝的女儿,英国公府也不会要。好不容易有了你,英国公夫妇又这么满意,虽然那世子一定要迎娶一个平民女子做平妻,那女子出生贫贱哪里上得了台面,怎会是我儿的对手,凭我儿的家世才貌,肯定能把英国公夫人这个位置坐得稳稳的,你弟弟年幼,我们许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儿,只要你成了英国公夫人,你弟弟才会坐稳这个世子的位置,娘求你了,一儿,我的好女儿,你就老老实实的嫁人吧。”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到底是有些累了,贵妇人仪态优美的哭泣着。头上的点翠福字钗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刹那是好看。 我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主要是信息量太大,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什么英国公。安国公,世子。平妻,这个地方是古代?当了许久孤魂野鬼的我怎么会跑到古代来?我明明是上海滩的交际花,怎么变成了国公府的大小姐,有爹有娘,还有弟弟? 我是一个鬼,是个孤魂野鬼,而且是个游荡了很久的孤魂野鬼。鬼上身我听说过,可是不在一个时空也可以吗? 对了,我在到处瞎逛的时候听到小姑娘们最爱说一个词,好像叫什么穿越。难道我这是穿越了?似乎这里还不是我熟悉的历史朝代?对了,我以前认识一个美国人,他经常说什么世界是平行的,跟我们生活的空间不同的还有其他的时空,那里的历史有的比我们慢有的比我们快。有的大半相似,有的完全不同,我似乎是穿越到了一个不同的时空再世为人了。 看这阵势,似乎是要被逼着嫁人啊。嗯,无论什么时候。嫁人都是女主无法逃避的话题,一个闺阁女子除了听从父母之命还有什么办法呢,看着我所谓的娘一副水漫金山的势头,我实在要举手投降,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是也很害怕女人哭。 “娘,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会乖乖嫁人的,请母亲尽管放心。”说完我就做了一个叩首的姿势,不知道这个时空都是怎么称呼的,我索性把能用上的都用上,免得引起注意。 “我就知道,娘的一儿是最懂事的孩子我这就告诉你爹去。”听到我的话,刚刚还在水漫金山是贵妇人立马破涕为笑,转身就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想到关心女儿现在的心情。 女子以夫为天,丈夫才是最重要的,所谓子嗣不也是依托丈夫的存在吗? 我这个娘,到是个聪明人;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我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状况.? 作为一个曾经八面玲珑的交际花,在最大的特点就是什么样的环境都适应的很快,我很快从我的贴身丫鬟听竹那套出了话,整理一下,大概情况是这样的。 我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叫大兴的王朝,历史的轨迹在明朝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偏差,乞丐皇帝朱元璋根本就没有出现,最终得到天下的不是农民军,而是一直被元朝排斥在权力核心之外的汉人精英,其中有赵宋朝后裔名叫赵凭的人看准形势登高一呼便四方响应,趁着农民军和元朝两败俱伤之时使了一招黄雀在后夺了天下,当了皇帝。 赵凭虽称是赵宋的后人,但是却没有用赵宋的名号,用了一个兴字指代延续之意,这边便是我现在生活的大兴王朝。 太祖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封功臣,跟着他打天下的几位好兄弟以功劳大小赐予爵位并丹书铁卷。 英国公孔言是太祖赵凭麾下第一大将,南争北战,将蒙古人赶到大漠以北不敢再犯我中原可以说是定鼎首功。 安国公许克就是我的祖爷爷,本是一位江南名士,因为不满蒙古人糟蹋汉族文化多年来一直隐居乡间,后被太祖皇帝以老师之礼请出山,成了帐下第一谋士,智计百出,人称赛诸葛。 这一文一武是太祖跟前最得意的两个人物,偏这两人还是生死之交,更定下世代嫡出长子与嫡长女联姻的誓约。 不巧的是,自从这个誓约定下之后,两府就再也没有嫡出女儿出生,儿子倒是很不少。两府的联姻也就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直到安国公的嫡长女出世,并且健康活泼的长大,联姻之事才被重新提了出来。 我的未婚夫是现任英国公世子孔东唯,也是许一和孔东唯,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英国公以战功起家,每代世子在没有袭爵之前都会被丢到军中历练,为了避嫌孔东唯被扔到了我现在的爹安国公许昌军中。 说到我爹,也是个人物,我家祖上虽然是军功起家但是到底还是读书人,虽有爵位却希望儿孙在科举上能有出息。我爹偏偏不吃这套,一心在军中建功,正好赶上当时边境不太平,我爹就误打误撞几十年下来成为了大兴王朝军中第一人,换言之,就是百官攻击皇帝猜忌的活靶子。 这也就是我必须联姻英国公府的原因。因为孔东唯的娘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城阳长公主。 正是因为有龙凤呈祥的好彩头,城阳长公主又极得先帝宠爱。当今皇上才会在惨烈的夺位大战中胜出,登基为帝。龙凤胎中有一个异常强壮的。另一个就格外病弱,城阳长公主身子不好,生下孔东唯之后就没办法再生育,孔东唯便是英国公唯一的嫡子,并且是皇帝的嫡亲外甥。 这个身份,可以说是极其尊贵的,就算皇子之中若不是那些受宠的。也没有他来的体面。 如果不是这样,怎会有胆子说什么平妻,安国公府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哪怕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极大的羞辱;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少年英雄的孔东唯不顾一切也要给她名份,这让我真的很好奇。 真不知道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 在我答应嫁入英国公府之后,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说实话这些三书六礼真是够麻烦的,怪不得要搞新文化运动来抨击他们。看来是大家都嫌烦。 我很习惯,我相信所有你觉得难受的东西你都需要努力接受,无论是失去最心爱的男人,还是在日本人的枪下丧命,或者是当了不知道多久的孤魂野鬼。还有就是穿越,是叫穿越吧。 当个古代贵妇人总比当交际花强,太平年间的贵妇人要比国破家亡时的交接花好当太多了,不是吗? 我这么对自己说,虽然我嫁入英国公府的日子注定不好过,但是总比当孤魂野鬼好。虽然我注定要面对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婆婆,但是总比当交际花有尊严对不对,虽然我的丈夫注定不爱我,但是总比连嫁人都没得嫁要好啊。 总的的来说,我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未来,只要我老老实实的做我的英国公世子夫人,将来的英国公夫人坚决不妨碍我老公和他的爱人卿卿我我,不惹我公主婆婆讨厌,我的位子还是稳稳的对不对,要知道堂堂安国公府嫡长女还未嫁过来就接受一个平妻,这个平妻还没有什么尊贵的出身,这本身就是一种让步了,我这么识相怎么说都要安抚一二的对不对。 上辈子出身低微,处处受人白眼,这次做了世家贵女,日子会好过很多的,老天爷肯定是认为上辈子太亏待我,这辈子才让我投个好胎来享福的,我喜滋滋的想。 一切的一切都在我见到我的夫君和我名义上的那位的妹妹的时候变得不再平静。 高挺的鼻梁,凌厉的眼神,一抬眼,如古井深潭,微微下挑时却是难言的风情。 就算是换了时空,换了地点,我们还是会相遇的。 在看到和我前世爱人一模一样的丈夫时,我的心里百感交集,上辈子他死在抗日战场上,这辈子还是要当个一心报国的军人吗? 我还没来得及欢喜,在看到那个害我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的罪魁祸首时,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无论是谁,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自己站在面前的时候,怎么会不感到害怕。她居然和上辈子的我有着相同的容貌,我看着站在我对面的两个人,就好像会到了上辈子的上海滩,虽然他们都穿着古装,天那,这是怎样一种错乱。 “姐姐,你可还好?”如翠鸟般动人的声音来自这个叫月娘的女子,她秀发松松挽就,柳眉淡扫,朱唇不点而红,就如雨后新荷般亭亭玉立。 作为一个交际花,我习惯了用浓艳的妆容来掩盖自己的真实容貌仿佛那样就可以把真实的自己掩藏起来,我从来不知道,淡妆之下,我竟然还可以如此美丽动人。这样卓然的风姿,怨不得英国公世子如此出格的行为都会被默许,我想,她动人的肯定不只是容貌而已。 “无事,劳烦妹妹关心了。”纵然是思绪千回百转,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得体应对这是我融入灵魂的一种本能了吧; “夫君还在等我们那。”月娘很有规矩的请我先走,毕竟我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 “嗯,好。”优雅的转身,扶着听竹的胳膊,装作很是无力的向前走。 我有着许一的名字。另外一个叫月娘的女子有着许一的容貌,还有孔东唯的心,这实在是太混乱了。 无论如何。还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望你们夫妻和顺,举案齐眉。”在一系列繁琐的礼仪完成之后。我的公主婆婆看着我们这奇特的三人组,满意地说。 幸好上辈子认识一个研究古代礼仪的教授,我抱着技多不压身,提升自己整体仪态美的想法跟着他下功夫很学了一阵,在出嫁之前又被好好训练了一番,这才勉强过关。 我能过关不是难事,奇怪的是月娘。居然仪态严整,让公主非常的满意。 看着站在一旁的孔东唯,我的丈夫,情意绵绵的看着一脸娇羞的月娘。似乎我是个多余的存在。 哎,上辈子,我多少次有过这样的梦想,以妻子的身份站在一个叫孔东唯的男人身边。 不过,即便有着同样的容貌。我也知道他不是我爱着的那个人。 祝二位百年好合,怎么说都算是在弥补心中的一段遗憾吧。 “东唯,一儿是名正言顺的英国公世子夫人,我的英国公府的继承人必定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你明不明白。”我的公主婆婆都觉得儿子做得过份了。就算不看我,好歹还有安国公的面子在。 “儿子,明白。“从与月娘的缠绵中清醒过来,孔东唯恭敬地说。 红色锦袍不是什么人都能压得住的,偏偏这个磊落如松竹的贵公子传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不过阁下这漫不经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顿时有了一种很不好感觉,身为一个大名鼎鼎的交际花,我见过的男人没有千也有百,以前姐妹们还会私下交流心得,把我们遇到的男人分成过几个类型。 第一类,为了应酬出来,对家中的妻子一心一意,只有一个老婆,除了老婆之外谁都不看。 以我的经验来说,这种男人就是个传说,根本不会存在,我也的确没见过。 第二类,家里有十八房小妾,外面相好的数量还在不断的增加,什么夜御数女,一夜几次狼啊,说的就是这种人。大家一般认为这种男人是最要不得的,不过在我看来,这实在是凯子最好的人选,钞票多多的。 第三类,便是那最最麻烦的一类人。表面上,这是一往情深的情种,实则是害人害己的混蛋。我们风月场上打滚的,最怕遇到这种男人,开始表现的对你多么的情深似海,到了最后还是因为多么不得已的原因把你向丢垃圾一样丢掉,简直是我们欢场女子最大的克星。 第四类,这类人更是麻烦,这类人大多出身很好,家族斗争 斗争中缺少渴望真情,特别喜欢跟那些心比天高的奇女子们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天崩地裂过后,又觉得家中名门淑女的妻子才是自己的良配,乖乖回到家里做一个好丈夫; 不要问我凭什么认定,女人,尤其是风月场中打滚的女人,对男人的感觉还是奇准无比的。 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我决定,绝对不会当这两位纯爱之路的绊脚石,乖乖滚到一边当我的壁画就好。 就这样,打发各路人马,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我都没有表现出对月娘有一丝的不满,我想我的行为已经足够表示我的诚意,如果我的夫君是个聪明人怎么着都要来探个究竟。 ‘夫人好雅兴。“正无聊地月下独酌,就听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这酒这不错,没想到古代的酒味道会这么好,不是说多么的好喝,就是觉得酒本该是这个味道。 “今夜好风好月,夫君大人愿意一起喝一杯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酒精在我脑子里使坏,看着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提出了这个建议。 更为诡异的事情就是,他居然答应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琥珀色的杯底有种别样的美感。 “夫君也爱读边塞诗。”我想起这首诗,正是那个人离开的前一天念给我听的,似乎也是一个这样的夜,他嘴角含笑。对我说“古人常说葡萄美酒夜光杯,这葡萄酒据说在夜光杯里能有不一样的味道,不知道我今生还有没有尝到。” 果然。他再也没有回来,我等了很久很久。每天都给他写一封信,直到等来他的死讯。 也许冥冥之中上天自有他的安排,我再世为人,看到一个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还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月娘,虽然我的立场是很尴尬,我还是没有办法去做些什么来拆散这两个人。哪怕是为了我自己。 只要是牵扯到他的,我就不再是我了。 可惜........ ’夫人有心事?“他的声音是我很喜欢的类型,低沉又悦耳,不得不说。声音有时候比外形更能吸引人。 我想我真的是有些醉了,想透过这张脸,看到我想念的那个人。 不一样,不一样,我知道是不一样的。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眼泪就忍不住留了下来。 ”夫人,你,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大家都满意。月娘的出身太低。娘和舅舅都不会接受她做我的正妻,可她为我付出太多,我真的不能辜负。”他似乎被我忽如其来的眼泪搞的手足无措,居然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你爱她吗?” “什么?爱,谁?”他似乎被我反常的行为吓到,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爱月娘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几乎要放弃都这个答案的追寻了,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跟我心中深爱的那个男人一样,可以不顾世俗的偏见对一个风尘女子付出真心的。 ”我知道我欠了她,我希望能够还她。“良久之后,我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希望你能够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对着将要离去的背影,我说了这么一句。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点头。 也许,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我猜的没错,我的丈夫对待月娘并不是真正的感情 ,如此尊贵的身份,有什么理由对一个风尘女子付出真心,可是月娘偏偏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自己搞不清楚对月娘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我真的很想念那个毫无顾忌地对我表达爱意的男人,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娘,您尝尝这山楂糕,开胃健脾味道又好。”这是伺候婆婆吃饭的时间。公主病弱,身子一直都不太好,我的精心照顾让她很满意也让府中上下一致称赞。 大腿当然要抱最粗个那个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明白。 “嗯,好,一儿你的手艺我一定得尝尝。”我的公主婆婆虽然是当朝皇后都比不上的尊贵 ,却一向简朴低调,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清楚皇帝心思的人,她一言一行绝对是文物百官行事的重要参考。 果然,大兴王朝的贵族们以简朴为荣,不喜奢华,经济发展十分活跃。 婆婆是一定要努力讨好的,我心里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听说唯儿昨夜去了你那,没过夜就走了?”婆婆的语气很温和,偏偏让我听出了责备之意。 “相公他,心事重重,想是有公务没有料理完,我也不好拦着。”努力把视线定在水玉荷花盏上,我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你也是,罢了罢了。”公主婆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大约是因为我的行为完全超出了她当初的预料。 作为这个国家实际上最尊贵的女人,她自然是不乐意儿子和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子有什么牵扯,可是月娘偏偏对她儿子有救命之恩,并且因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若是她出面阻止必定会遭人诟病。 我,作为老祖宗给他儿子定下的未婚妻,而出身高贵,是压制月娘最好的人选。 安国公府的大小姐,跟一个戏子称姐道妹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无论是明着抢,还是暗着夺。我总不会让月娘好过,而月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岂会是个简单的女人。等我们斗得天昏地暗,她才好动手。 把儿子牢牢地抓在自己手心里。 不愧是出自皇家深谙权术之道。 没想到的是; 。一切都算好了,偏偏在我这里出了变故,她老人家怎能不急。 “那,媳妇儿告退。”我起身告退,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砸碎茶碗的声音。 有时候想想,那些美丽的瓷器还挺无辜的。 “少夫人。您?”听竹是个聪明的丫头,却被我近来的举动给弄糊涂了。 若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许一,自然会觉得月娘的存在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在我开来。这算得上什么呢? 就算月娘没有长着一张和我上辈子一样的脸,我也不会让公主如愿。 无它,就是觉得那高高在上的怜悯世人的神像忽然间露出长牙舞爪的样子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少夫人,月二夫人前来拜访。” 听梅被我收拾了一顿之后果然变得听话很多,举止也没有以前那么轻佻了。 “请。”我理了微乱的鬓发。正襟危坐,保持着一个世家贵女应有的仪态。 天知道我有多想骂人! “见过姐姐。”月娘今天穿了一色桃红的短袄,配着一件火红的石榴裙,浓密的头发了反弯髻也不见搭配什么华丽的首饰,一只中含宝石的牡丹花簪已经很能表示身份了。 不过这么雍容华贵的身份。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 我一挑眉毛,心里有些忧虑,月娘啊,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听闻姐姐身体不适,妹妹特来拜访。”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强调我们身份上只有细微的差别。 看着穿着古装的自己在我面前说话,这感觉可是真够奇怪的,如果上辈子我真的成了他的妻子,也会这么骄傲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吧,因为爱他太深,所以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因为爱他太深,所以把他给予的一切都视为珍宝,人人都觉得安国公家的大小姐在这场联姻中受到了委屈,谁会管月娘心里的感受呢,其实,她也是委屈的吧? 我只希望,这个美好的女子不要在爱情的迷离中失去自我,天意弄人,我们总是在扮演着一些自己不愿扮演的角色。 “妹妹挂念了,我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成亲之前还大病了一场,也正是这样,爷那里可要妹妹多废心了。”我已经挂了免战牌,你就尽管放心好了,我认为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楚了。 “少夫人哪里话。您才是爷名正言顺的妻子。”月娘全身上下无一不美,唯一的缺陷便是那双手,就算是再怎么精心呵护也掩盖不了的风霜痕迹,想必是过过一段极为艰苦的日子。 “妹妹不必谦虚,这些日子你做的很好,就这么继续做下去吧。”我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真是好茶,入口轻甜回味带着淡淡的苦涩。 “姐姐你到底是为何?”月娘有些沉不住气了。 为何,当鬼当了这么久,看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早就学会了放下二字; 。我知道,我等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是再世重生,他也不在是他,我争什么? 我没办法告诉月娘答案,只是微笑着,沉默。 几日后,我正准备歇息,听竹忽然有些慌乱的跑进来,“小姐,不好了,听说公主接了安康郡主入府。”听竹连称呼都忘记了,可见是急得很了。 “安康郡主。”沉水香气淡淡散开,环绕在鼻尖,缠绵而舒服。 这是看我不靠谱,又找了个靠谱的来?这公主也真够狠的,她儿子一下子娶两个就够夸张的了,现在又弄个郡主出来就不怕引起社会舆论不满。 “听竹,这个郡主?”我想,这个郡主必定是不简单的。 “小姐你忘了,安康郡主是逆王的女儿,逆宁王被老爷斩杀之后,因郡主是自小在公主身边长大的,皇上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没有处置,只是令其在皇家寺庙修行三年为其父赎罪。公主不知找了个什么理由,皇上又把她放了出来。” 青梅竹马的表妹,跟我有大仇?没有娘家好依靠,生死全在公主一念之间。 这完全是在敲打我啊! 安康郡主浑身上下都是矛盾的味道。做了多少年的天之骄女,忽然之间成了性命都握在别人手里的叛逆之后,骨子里的尊严和生存的本能该有一场怎样的交战。 若是我猜的没错,她该我婆婆原本中意的儿媳妇,可惜的是,宁王夺位失败,要不是婆婆在皇帝跟前的份量,怕是整个英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 “见过表嫂。”虽然保持着郡主应有的排场,可惜却没有郡主应有的贵气。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会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荣华富贵虽好,可得记住富贵险中求。 如果不是她父亲太过贪心,她现在该生活得很幸福,堂堂郡主之尊,哪里需要跟我行礼。 “表妹客气,莫要多礼。”我上前虚扶了一把,感觉怪得很,这就是显贵们生活的规则,明明我爹杀了你爹,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是我,估计就做不到。 我心里很佩服! “好了,都是自家人,哪用得着这么客气”我敬爱的婆婆发话了,我们便在梨花木炕桌前坐下,开始了闲话家常。 “安康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就跟我女儿差不多,你们姐妹见可以好好相处,多亲近亲近。”公主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的女人。如果不是人堆里打滚,识人无数,我还真的会产生亲近之意。 一旁的安康郡主忐忑不安的坐姿,让我生出许多不忍之心,可叹,她也是个可怜人。 忽然想起那个人跟我描述的理想世界,一个男人只允许有一个妻子,他们相亲相爱一直到白发苍苍。 会有这样的世界吗? ------------ 第八十八章 重生 杜小舟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这个梦里,她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的悲欢离合。 那个叫许一的女人 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杜小舟在黑暗里醒来之后,觉得自己在一个很温暖很安全的地方待了很长时间,就好像回到了一个人生命开始最初也是最原始的地方。 “用力?” 呼吸越来越困难让她有了一种本能的求生意识,不必人教就开始用力! “好了,好了,孩子出来了!少夫人,加把劲啊!” 产婆大声地说着话,目的是想给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夫人鼓劲。 似乎是产婆的话给了她力量,又或者是一种出于母亲的本能,原本已经快要没有气息的孕妇再次活动起来,手指的颤动表明她又开始重拾生命力。 “用力!夫人,用力啊!看到孩子了!哎呀,不好,怎么是脚先出来。这是胎位不正啊!” 产婆虽然经验丰富,但是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也不由得捏一把汗; 另外一个声音道:“这孩子不用力,大人用尽了力气也没用啊!在这样下去怕是大人孩子都要保不住了!” “用力?” 听到这话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召唤,更有一种对于活着的渴望,杜小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更有一种她无法辨识的强大力量在引领着她。 就听到外面的产婆兴奋地说道:“好了,好了,看到孩子的头了。” “少夫人,再用点力。孩子就快出来了。少夫人用力啊!快去拿些参片来!” 产婆似乎是在吩咐旁边的人。 “少夫人,含着参片继续用力!” 似乎有人把参片放进了女人的嘴里,杜小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变得稍微强了一点。 正想着该如何出去的时候只见天外一道白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去吧!” 杜小舟就直接被推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浮生若梦,前尘未歇。 一切的纠葛都是因此而起,你要找的答案都在这个世界里!” “师父,这样真的能把她引回正途吗?” 云端之上一对师徒俱是仙风道骨。青衣大袖。 胡子长长且是白色的老者一看便知道来历不凡,听弟子如此问话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这还真是个他提供不了答案的问题。 “时空已经错乱。如果不能让她找回自己,她变只能永远地消失。这便是宇宙万物运行的法则。她会被彻底地清除掉。那魔界中人着实可恶,如此的颠倒阴阳,那是打定主意不为他们所用,咱们便也不能得到。” 一旁的徒弟听到这话,面色变得格外愤慨可惜因为长相太过温柔看起来到像是温柔地嗔怪:“师父,若是在这个时空里还不能将她引回正道,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错。所以这次咱们要格外的慎重。原本咱们不该学那邪魔歪道搅乱时空的法则。可是嫇女身带文昌又有破军入命。此种命格实在是怪异得让天界诸位大仙都难以参透。因她身上的封印久久不能解开。人界变成了末法时代。无论是太平年间还是攻谋岁月征战天下。心智散乱。人人总想着自己。以己利为天下利。长此以外。人界自然不复存在。上天造物,天地人,天界 人界 冥界便是维护世间运转正常的三根柱石。人界一乱,天界与冥界岂能独善其身。到时那便是魔界和妖界出来兴风作浪的时候了!这一次。长风你要亲自下界去照看着她。千万不可再出差错了!” 老者的神色恭然又严肃,让名叫长风的男子不由得感到一种巨大的压迫之力。 “弟子明白,请师父放心!” 生命的开始与结束是一个奇怪的轮回,杜小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小小的婴儿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唯一庆幸的是她好像出生还不错,父母很恩爱,虽然有个没事就来偷偷捏她脸的哥哥,总体来说还是个不错的环境; “夫人,小姐笑了。您看小姐笑了。” 抱着杜小舟的奶妈十分高兴,虽然小孩子的哭哭笑笑没什么特别,不过怀里的小姐好像真的要比一般孩子可爱许多啊。 “是吗?抱来给我看看。” 说话的夫人穿一件桃红色的对襟短袄,头上扎着布条,面容秀美而亲切。虽然没有杜小舟前世的亲娘美,不过却更让人容易产生亲近之意。 杜小舟生难产,害的母亲差点没命,到现在还是非常的虚弱。 不过这也就是每位母亲最伟大之处吧,只见她稳稳地接过怀里的孩子,对着杜小舟的额头亲亲啄了一口:“以后小姐的小名就叫康儿吧。” 奶娘听到点点头:“是,夫人。” 心里却是明白,大夫诊断这位小姐未足月又难产在胎里便动了元气,怕是难有常人的康健,福寿上怕是难的很,才起了这个名字盼望着小姐能健健康康的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是穿绸缎还是穿布衣这天下间做母亲的心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一旁襁褓里包着的杜小舟自然把这场对话听了个清楚,还接着位置的优势充分观察了奶娘的神色。 “原来这一世一出生身体就差啊。为什么我的身体无论在哪都是这么差。以前师父还说过是先天体质问题没有办法,在锻炼喝药食补都没用。看来这回更惨了,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杜小舟正想着却见到奶娘把某样东西直接伸到了她嘴里:“好恶心啊!” 成人的神智让她开始抗拒,可是婴儿的本能却在召唤着她,不吃会饿死的! 杜小舟想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把心一横,开始享受起自己的美食。 吃饱了就睡是人类的本能,杜小舟现在就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母亲,母亲,妹妹呢!” 听到这个声音杜小舟的全身神经都开始紧绷,小魔头来了!” “延之,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大声音会吵到妹妹睡觉的。” “这样啊,那我小声一点。娘,妹妹今天怎么样了?可以让世澜,修文他们来看妹妹吗?” 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碧绿色的小袍子,虽然身姿挺拔可惜脸长的太圆,看惯了师父穿绿袍的杜小舟明显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小少爷,小姐还小。身子还弱,每天要睡觉才能长得快。如今还不能见太多人,不然就长不高了。也就不能陪小少爷玩了。” 奶娘看到夫人的神色赶忙说; 而一旁的杜小舟想到在美人的时候这个魔头对自己的种种恶劣行径,偏偏自己此刻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只好拼命的大哭起来。 “小姐不哭啊,小姐乖。” 奶娘手忙脚乱地哄着杜小舟。 “是这样啊,妹妹你要多睡觉长高高,以后才能陪着我玩儿啊!” 小魔头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个叫延之的家伙外表开来是个可爱的胖团子,实际上在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杜小舟在每人耳朵时候脸蛋被他捏的通红疼的要命,却根本找不到地方告状,小屁孩还得意的很:“妹妹啊,你要快点长大,要是你长得没有修文的妹妹漂亮可爱,那我就不疼你了哦!” 听听,哪有这种混蛋哥哥,还要求妹妹一定漂亮可爱的,杜小舟在心里冲这个小魔头翻了好几个大白眼。 杜小舟看来奶娘的这个理由虽然很是鬼扯不过对付小鬼头,尤其是眼前这个名叫延之实际上是她哥,但是行迹恶劣的小魔头,只能依靠这个逻辑去征服他。 果然奶娘的一顿鬼扯彻底唬住了延之小魔头,也避免了杜小舟被凄惨蹂躏的命运。 “好了延之,过会你父亲就回来了,要考你功课的。快回去温书吧,别再缠着康儿了。” 一旁的母亲大人终于发话了,奶娘和杜小舟都松了一口气。 “父亲回来了吗?在哪里啊。延之好想他!” 小魔头一听到父亲回来就开始两眼反光,神采熠熠,看来跟父亲的感情很好。 “在书房和几位先生议事。延之啊,你是咱们司徒家的长子,将来要负担的东西很多。需要每日勤学不可懈怠,知道吗?” 看到小魔头乖乖听话的模样,杜小舟心里有种非常爽的感觉。 “是,父亲。孩子受教。” 小魔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在配上他喜感的外形,格外的引人发笑,随侍的年轻丫鬟定力差的已将开始捂嘴偷笑。 而杜小舟的表现则要放得开多了:“咯咯咯咯,咯咯咯。” 好吧,杜小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发出这种声音。 “母亲,妹妹叫我了,妹妹叫我了。” 小魔头非常兴奋地拉着母亲的手,很明显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但是身为母亲似乎并没有必要告诉儿子真相。于是点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延之以后可要保护好好妹妹啊。” “嗯!” 小魔头用力地点点头,小手轻柔地抚上了自家妹子娇嫩的小脸,这一回到是没有再捏了。 ------------ 第八十九章 伴读 婴儿的世界实在是非常的无趣。除了吃就是睡,然后睡醒了在吃,循环往复,大脑的思考能力也不像成人那样敏捷,和刚来的时候相比杜小舟明显感觉到了一种退化的趋势。 这混乱的时空背后到底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杜小舟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必定不是偶然,可是问题到底在哪呢? 回忆着她经历这一幕幕不可思议的事情,杜小舟努力地把破碎的片段梳理起来,拼成一个完整的线索。 刘越是大英的建立者,而她从清风寨这个地方重生到了几百年前的乱世,然后又变成了一个初生婴儿。 那个叫许一的女人给自己看了她的人生,然后又说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接着又有人告诉她回到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司徒家为什么会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因为时空的秩序因为刘越的出现开始变得混乱; 。之所以让你先出现在刘越打乱的那个时空是为了修补意外的缝隙。那个任务你已经完成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经历你原本该经历的命运。那样一切就会回到正常的轨道了!” 一个清悦的男声在杜小舟的耳边说到。 很明显与许一那些人不是一路的。 也许是这个好听的声音让杜小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倒不像是对许一那样会不自主的产生一种排斥和怀疑:“那我原本该是什么样的命运。又会经历些什么呢?” 开玩笑,再被坑下去的话,她还不如直接抹脖子了事儿。 “放心,不会的。因为没有刘越打乱时空你的命运还是很不错的。比如你父亲,可是未来的开国皇帝。你夫君可是开创盛世的紫薇帝星。这命可是极其尊贵的。你看,外面那么乱,你不是还被金尊玉贵的养着吗?” 好听的男声似乎能够洞悉杜小舟心里的想法。赶忙安慰道。 这么厉害啊,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对? 小婴儿的身体到底限制了杜小舟的思考能力,刚想到一点东西却感到一阵疲倦。只好进入习惯性动作,到头就睡。 姓司徒的开国皇帝。司徒延之,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啊,不管了,还是先睡会再说。 “夫人,小姐这些日子好像很少生病了。能吃能睡,不哭不闹。康健的很。看来那位大夫的药还是很管用的。” 奶娘看到怀里的小姐睡着之后,才慢慢地把小姐放进了摇篮里。对一旁的夫人说道。 “是啊。康儿若是能打好底子,以后才能少受些罪。就是辛苦青莲你了。孩子小,只能从奶水里喂,每天喝那么多药。到底是对身子不好。” 司徒夫人对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青莲,心里充满了感激。 “夫人这么说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当年若是没有小姐相救,哪里还会活到现在。为小小姐做些事情本就是奴婢份内之事。” 奶娘虽然心中感激于小姐的仁厚,还是坚守着自己该有的本分。 “如今这形势乱的很,我身边的人虽然多。可是能够放心的人却是不多。老爷在朝中虽然掌着兵权却处处受人猜忌。举步维艰。咱们妇道人家就算是不能给男人分忧,也要管理好后宅,不给他添乱才是。” 司徒夫人想了想道:“青莲,你那大儿子该是和延之差不多的年纪吧。” “是。奴婢的儿子陈裕,跟少年同岁。” 听到夫人如此问话。青莲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不过这安排对自己那个自小就异于常人的儿子来说到底是好事坏还未尝可知啊。 “老爷前些日子跟我说,想给延之找个可靠老实的孩子做伴读,督促着一起用功; 。我想着既然你那儿子跟延之的年纪也差不多,咱们也不必再去麻烦找其他人来,又不知根底的,用起来也未必放心。你家几代都是世仆,你自小跟着我,又做着康儿的奶娘。我看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将来给你家小子也是谋取了好出路不是。到时候若是读书学业上,还是习武从军,府里面自会给你们家该有的照顾。若是出息了,将来也是延之的一个臂膀。你们家也不用再为奴仆了。” 夫人最后一句话想是一个诱人的魔咒,世代为人奴仆的,谁不想有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虽然现在儿子的情形有些奇怪,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少爷的伴读,将来必定不会少了一份好前程的。 想到这里青莲赶忙跪下:“多谢夫人眷顾,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家真是无以为报!” 接着便是三个极其实在的响头磕在地上。 听到响动的杜小舟从睡梦中醒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奶娘这是在干嘛啊?” 又看到母亲端坐在上首受了三拜之后才笑着起身扶起奶娘:“好了。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现在就捎信让家里人把孩子送过来吧。” “孩子,什么孩子?” 杜小舟好奇地转动着眼睛,大人和小孩子的思维混在一起还真是混乱啊。 那边奶娘已经恢复了情绪:“小姐醒了,是不是饿了啊。” 虽然杜小舟现在是个婴儿,可就因为这样感觉才特别的敏锐,她感觉到了奶娘此刻的情绪与往常相比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 到底母亲跟奶娘说了什么,居然让她那么激动? 与此同时,在距离司徒府不远的一条小巷里,小男孩陈裕看着天空中悬着的太阳,内心无限苦闷。 他明明是来并州找小舟的,一路风尘仆仆偏偏老天爷还很不给面子一直都在下雨,到了并州那一日才算是个晴天。 不过是抬头感叹了一下这天气,结果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小孩童。 虽说家里人对他还算不错,都是良善的的人家,可是这样的际遇却也真是让他难以接受。 “小舟,你在哪里呢?是否已经平安脱险。我在这个地方怕是不能救你了。看来我欠你的怕是一直要欠着还不清了。” 人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脱离了刘宋皇帝的身份,以一个局外人的种种回想往事。刘宋才知道自己做错了多少事情,小舟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自己回报给她的又是些什么呢? 自己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每次看到太阳悬挂在天空的最高处。刘宋就不由得想起那些往事,越想心里就越懊恼,因为沉浸在往事中难以自拔,所以原本活泼好动的陈裕像是忽然转了个性子,让家里人不由得担心起来。还专门请了大夫上门来看,到也没看出什么状况。最好只得把这种情况归结为少年人成长过程中的一种转变,陈家人见大夫如此说。也只能由着刘宋每天这样看着太阳发呆; ‘要是给你个补救的机会,你愿意吗?” 刘宋原本正在进行每天必做的沉思发呆,脑子里却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很明显这个声音是不属于他自己的。 “你是谁。想做什么?” 刘宋立马警觉的问到。 “呵呵,不愧是紫薇帝星,警觉性就是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现在在这里每日发呆后悔根本于事无补,要是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男人跟男人间的交流果然是简单又直接的风格,更何况这二位从某种程度上说还算的上是师出同门,行事自然有许多相似之处。 刘宋的思考大概就是那么一下的功夫,然后回答说:“可以,我当然愿意。不过我该去哪里找她呢?还有你有什么目的?” 男子听到刘宋的问题。也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果然是紫薇帝星。这么快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人,没有任何恶意。杜小舟现在跟你在同一个地方,而且就在离你很近的地方。” “什么?” 听到这话刘宋下意识地站起来,却想到自己不是跟人对话,赶忙又坐回了地上:“你没有骗我。小舟也在这个地方,那她在哪里,现在如何了?” 感受到刘宋强烈的内心情绪波动,神秘的男声忽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大笑:“你真是每次都这样啊。只有到了失去之后才明白你拥有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无价之宝,不过转瞬间又会忘记失去的痛苦。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你再不珍惜的话,怕是真的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刘宋听到男子似是而非的话心里觉得非常奇怪,但也顾不得多想:“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这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你在这家的母亲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神秘的男声像是在有意考验刘宋的耐性故意不说他最想知道的内容,反而在此刻卖起了关子。 “将军府,司徒家?” 出于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刘宋虽然每天都陷在哀怨的情绪中难以自拔,还是探听清楚了周围的情况。他的父母都是给大户人家做事的,不过是那种比较有体面的世仆。 娘亲前些日子丢下刚出生没多久的妹妹,进了将军府给将军刚得的千金做奶娘。 “你的意思是司徒家的那个小姐是小舟?” 刘宋半信半疑地说。 “若是不信,自然可以有机会验证。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做将军府少爷的伴读,到时候该怎么办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神秘的声音就消失了。 ------------ 第九十章 不识 “表哥,表哥。” 神秘的声音消失没多久,刘宋就听到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声在老远的地方就开始叫着自己,严格来说应该是叫这个小男孩陈裕。 女人,果然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没什么差别。 自己阴差阳错来到这个小男孩的身体,原因就是小男孩从小喜欢的表妹把他骗到树林里说要找一种奇花,小男孩从小喜欢表妹,不疑有他,很不幸从树上摔了下去。 醒来之后就变成了他。 表妹之所以如此殷勤,无非是害怕他把整件事情说出去。 要知道,他们一家的在现在能过上好算不错的日子,无非是依靠着他在司徒将军府给司徒小姐作奶娘的母亲。 女人的百班心机他自小到大看得太多,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唯一例外的只有小舟了。 应付一个小女孩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他只是坐在那里等到表妹走过来之后才抬头:“什么事?” 语气冷淡的就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小姑娘素心是陈家的远房亲戚,因为战乱家里人都死的死走的走,不得已才投奔到了陈家。虽然是寄人篱下,可是因为父亲以前是个有些权利的小官在家里也是有一堆人伺候着,所以心里颇为看不起一家子都做奴才给人使唤的陈家人。 虽然蒙得陈家好心收留,心里却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相反还因此生出了几分怨恨之意。不过这怨恨藏得极深,并非一般人可以察觉。 而陈家的大儿子原本的陈裕对她又有几分说不清楚的好感,这便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在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姑娘总是想尽办法以捉弄陈裕为乐。 谁说孩子的世界天真且无知,许多关于世间最大的恶意都被掩藏在孩子天真纯洁的外表之下。 “表哥。” 素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表哥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高高在上,又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不过是个傻小子而已,反正他也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以后还不是任我拿捏; 素心的心理活动没有逃过刘宋的观察,这女人想拿捏他,那么容易吗? “什么事?” 刘宋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是舅母回来了。舅舅让我来找你回去。” 素心赶忙回答说。 舅母?就是这个身体在司徒府做奶娘的母亲吗? 这个时候回来,还真是像那个神秘声音说的,他能够找到小舟了? 无论如何这是个机会。 刘宋顾不得在一旁含情脉脉看着他的素心,动作迅速地起身准备回家。 “表哥。” 素心的眼波就在这个时候扫了过来,精心打扮的妆容,清纯诱人的模样就像清晨盛开的花瓣上的第一颗露珠。 不过这一切对见惯国色天香的皇帝来说算不上多么致命的吸引力。 “滚开!” 一把推开眼前的障碍物,刘宋加快了脚步向家里走去。 完全没有再看一眼摔在地上一脸狼狈的素心。 “陈裕!你个该死的东西!” 素心衫裙上粘满了灰尘,模样更是十分狼狈。虽说那一下跌得不重。可是推她的人却是一直对她百依百顺的陈裕。其中的挫败感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原本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变得面目狰狞格外的吓人。 回到家之后,刘宋就看到坐在堂屋里被众人围着的衣着讲究的妇人,想必就是这个身在将军府做奶娘的母亲了。 见到儿子进来,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但是又很快掩饰住。保持着日常待人接物应有的仪态:“裕儿,娘有件事情跟你说。” 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看来这件事情没有他置啄的余地。 “母亲请说。” 刘宋恭敬的态度让陈家众人一阵奇怪,这孩子是好了吗?似乎跟以前感觉上大不一样了呢。 “咳咳。” 看到妻子的眼神,陈集发表现出了一家之主应有的架势:“司徒府有位小少爷。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伴读。你娘在司徒府里做事。夫人就想到你了。这是夫人给咱们家的体面。以后跟着少爷读书,必定少不了一份好前程。咱们陈家的未来就靠着你了。可明白?” “明白了; 。” 刘宋懒得多说什么,陈家的未来他不在意,不过司徒府他是一定要进的,现在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他自然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既然如此就收拾一下,跟我进府去吧。见到夫人切不可造次,要讲规矩,知道吗?” 儿子这么上道,青莲自然非常高兴。这个破落又寒酸的地方。她还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这就走吗?” 一旁的陈父露出了恋恋不舍的表情,青莲却依旧是一脸木然。 当年嫁给这个男人无非是权宜之计,她忍了那么久,早都不想再忍。 可惜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青莲淡淡一笑:“夫人还在等着那。” 这当然是句谎话,堂堂将军夫人哪里会专门等着一个伴读,不过哄着眼前这个没什么脑子的男人也是足够了。 这家的母亲似乎很厌恶父亲啊。 虽然是细微的心理活动 但是还是没有瞒过刘宋的眼睛。 看来,这家里似乎也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儿子先去收拾一下。” 刘宋找了个理由就转身离开了。 后面断断续续地听到:“我得照顾小姐。身子不能被乱碰。你若是忍不住,拿这些银子去买个干净的丫头来伺候你吧。” “青莲,你还是想着他吧。那么多年还想着他!” 这声音里带着极大的不满。 “不管你事!” 两个人似乎吵了起来。 人前相敬如宾,背后如此吗? 刘宋摇摇头,这闲事还是不管的好。 “拜见夫人。”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正在老老实实睡觉的杜小舟猛的睁开了眼睛。 “青莲,你把儿子教的不错很懂规矩。” 司徒夫人满意极了,原本以为还要费心思调教的孩子居然如此的出色,行止间彬彬有礼竟还颇有几分大家气派。 如此的话,做儿子的伴读到是也可以放心了。 奶娘的儿子?做小魔头的伴读? 会被欺负死吧。裹在襁褓里躺在小床上的杜小舟看不清楚外面的状况只能依靠听到一星半点的对话判断外面发生了什么。 “叫陈裕是吧?” 司徒夫人对着陈裕是越看越满意; 而此刻。下首的刘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做皇帝那么久,再摆出这种伏低做小的姿态,还是真不适应啊。 那个神秘的声音说司徒家的小姐是小舟,可是司徒小姐如今是个整天躺在襁褓里就知道吃睡的婴儿,如果他想找机会求证的话一定要在这府里站稳脚跟才行。 “母亲,母亲,妹妹今天有没有长高,长大啊!” 听到小魔头的声音,杜小舟不由得同情起外面的那个男孩了,好歹是奶娘的儿子啊。怎么舍得把自己的亲儿子往小魔头的这个火坑你推呢。杜小舟虽然不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可是听自己娘亲与爹爹的对话也知道为什么给小魔头伴读这个差事会成为一个令人头疼的难题。 司徒府的老爷司徒易。也就是杜小舟这辈子的爹是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在这个天下纷乱的时刻,朝廷全因有司徒大将军这位战神在,才能在各地割据政权的面前把腰杆子挺得稍微硬那么一点。当然了司徒将军获得信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全是因为司徒将军的母亲的是先帝的同母亲妹,而司徒将军的姑姑又是当今皇上的亲娘,如此亲近的关系被委以重任,还能威慑诸侯,司徒将军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是非同凡响。 给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嫡长子做伴读,原本是朝中许多中低级官员求之不得的事情,哪里知道司徒延之实在是个混世魔王,给他做伴读的那几位几乎被折腾掉了半条命。 前程再重要,也敌不过儿子重要。所以司徒家小少爷伴读这活儿还真是变成了众人一听就扭头跑的差事。 而起作为司徒家的嫡子,司徒夫人自然不希望儿子身边跟着一些不知根底的家伙被带坏,所以才想到了跟自己关系亲近的青莲的儿子,毕竟把她的儿子握在手里,自然也是个震慑。不愁她不好好伺候自己的宝贝女儿。 “延之,你来的正好。这是陈裕,青莲姨的儿子,以后就跟着你一起读书习武了。” 司徒夫人笑意盈盈的拉过儿子,指着一旁的陈裕说道。 而这时候,躺在床上的杜小舟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悸动,好像有一个很熟悉的人就在她附近,带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儿子知道了。” 很明显,小魔头司徒延之很讨厌那些呆呆蠢蠢的家伙,无非就是想讨好他,然后接着讨好他爹罢了。看着老老实实在角落里待着的陈裕,很像块木头嘛。怎么捉弄他好呢?小魔头这个时候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好几种方案。 “延之,青莲姨要照顾妹妹,所以没空照顾自己的儿子。才把陈裕带到府里的跟延之作伴。延之是司徒府的少爷,一定不会失礼,丢了司徒府的面子吧。” 对于儿子的想法,司徒夫人当然明白的很。 “是,儿子知道了。” 看在妹妹的份上,就忍耐一下吧,司徒延之忿忿地想。 ------------ 第九十一章 秘闻 “你叫陈裕?” 小魔头离开母亲的视线之后果然又换了一副嘴脸。 “是的,少爷。” 刘宋心里觉得这个装大人的小鬼实在是个小屁孩,不过生下来就是皇子的他还真没有伺候人的经历,这对他来说也是个蛮新鲜的体验。 “你是青莲姨的儿子,我就不为难你了。不过你最好知情识趣些,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重点是不要跟着我碍事 又碍眼知道吗?” 司徒延之一条腿在下,一条腿在上晃荡着,一点都不像个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倒是很像在街上混事的流氓混混。 “少爷,真的不要多话吗?” 刘宋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那是自然。跟在爷身后老老实实地做块木头便好。少在爷跟前晃来晃去的惹厌。不然的话,青莲姨的面子也不给!你最好清除爷的板眼。” 司徒延之对自己给这个叫陈裕的小子的下马威表示非常的满意,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只要不跟着碍事就行了。 刘宋已经看到拐角处的花丛后隐藏着的高大身影,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此人该是司徒将军。 司徒延之这个混小子,怕是要倒霉了! 刘宋虽然心里觉得好笑,可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拱手行礼道:“明白了少爷,小的以后一定会恪守本分,尽量不碍少爷的眼。” “你这家伙,什么叫尽量不碍少爷的眼,应该是一定不能碍少爷的眼。和着爷刚才跟你废话半天全都白说了!” 司徒延之再聪明厉害,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童,在刘宋这样一世为帝整日玩弄心机的人面前那些微末伎俩可以说是根本不够看。 不过刘宋此刻到是很乐意跟他玩一玩。 于是再一个躬身,以极庄重的态度道:“少爷这么说可是不对。小的一家都是将军府里的奴才自然该恪守自己的本分。可是承蒙老爷夫人恩德,让陈裕来给少爷做伴读。少爷身为司徒府的嫡长子,未来责任重大。课业学习上,自然是一点不能懈怠。小的现在这里跟少爷告个罪。以后若是少爷做了些不合规矩的事情。小的还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 “你这个臭小子,还真以后你是奶娘的儿子我就不敢动你吗?” 司徒延之听到这话怎会高兴,做势要打。 而跪在地上的那个木头似的家伙好像一点躲的意思都没有。 “延之!” 司徒夫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果然是知子莫若母,就知道这个小子没那么容易听话。 “母亲。我在和陈闹着玩儿那。” 司徒延只看到母亲,却没有发现另一处角落里藏着的父亲。 “是这样吗?” 司徒夫人怀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这句话很明显是再询问陈裕。 一旁的奶娘青莲却急出了一身冷汗,老大这个老实疙瘩,要是真告少爷一状那才是坏事呢! “是这样吗?” 司徒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看似木讷老实的男孩身上。 刘宋不是那个只有几岁的天真孩童,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系厉害。于是点点头说:“是的。夫人。” 在场的几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嗯。青莲把孩子教的真是很懂规矩啊!” 司徒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冲着儿子的方向说:“延之,时候也不早了。带着陈裕回去吧。明天让他跟你一起去上学堂。娘已经跟先生打好招呼了。” “谢夫人。” 沉默的男孩就吐出了极其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裹在襁褓里跟着母亲一起出来的杜小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心口竟然开始有些呼吸不畅起来。 这个男孩给她的感觉好熟悉,杜小舟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婴儿,也许是因为已经开始适应这个世界,所以以前的事情就开始慢慢淡忘,许多东西都变成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碎片,她记得一件事情,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记得这件事情,现在她只记得自己有个名字叫杜小舟,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痛苦的感觉带来身体上的反应。杜小舟不由自主的开始大哭起来。 “哦,康儿乖不哭啊,不哭啊。” 自从出了月子,司徒夫人的身体好了些之后,就开始亲自照顾女儿。颇有些饮食起居不假手他人的意思。刚也是因为杜小舟在屋子里面闹了半天所以才会出来,没想到那么凑巧就看到了在花园发生的一幕。 “夫人,小姐许是饿了。” 奶娘青莲适时在一旁说道。 不过最让她疑惑的还是自家儿子今天的表现,其实夫人带着他们早都站在这里了,之所以没动就是想看看陈裕会怎么应付少爷的刁难。原本她的心还是一直悬着的,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娘的怎么会不清楚呢? 原本以为陈裕今天肯定会给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哪里知道这小子竟然如此的长进了?到底是孩子大了许多变化当母亲的没有注意到,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才让儿子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啊拉呜呜......‘ 怀里的小姐伸出一只小胖手拉着她的衣领,小婴儿的笑容格外的纯真无邪。 “小姐啊,一会哭,一会笑的,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 奶娘习惯性地拍了拍柔软的小屁股,怀里的孩子却笑得更欢了。 司徒恪是个三十出头年纪,身材高大,一把大胡子遮住了俊美的容颜,看起来还有些吓人。不过这个把大胡子吓得住别人却吓不住恪将军的宝贝千金,一看到父亲进屋,小丫头就兴奋地举起了两只白胖的胳膊,好像看到了一件她最喜欢的玩具。 “这丫头,老爹的胡子就这么好玩儿吗?” 司徒恪虽然嘴上不满可是还是用已经很熟练的动作抱过女儿,任由女儿的小手肆无忌惮地蹂躏他好不容易蓄起的美髯须。 司徒夫人见瓷情景对屋内伺候的一干婆子丫鬟吩咐道:“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都下去吧。” “是,夫人; 。” 众人听到吩咐都知情识趣地退下了,不打扰这一家人独处的时光。 终于把女儿折腾够之后,司徒恪才揽过一旁笑的温柔的妻子:“嘉儿,辛苦你了。延之毕竟不是咱们亲生,教的好坏都难拿捏。偏偏这孩子如此桀骜的性子到是像极了他的父亲。” 杜小舟原本是在床上打盹,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 小魔头居然不是司徒府亲生的,难道是老爹在外面的风流种子?好像不对啊,老爹说的可是不是咱们亲生,所以说小魔头不是爹的种,也不是娘生的,跟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以司徒府的身份,能让司徒府养这个便宜孩子的身份一定是不一般。 除了皇家之外怕是很难做到了! “当年萧王被害,就留下这么一点骨血,太后思来想去放在哪里都不安全才放在司徒家安全。明姐姐生在延之之后为了保全秘密撒手离去,咱们为了保全这个孩子,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到了横山。无非就是为了不辜负明姐姐的托付。只希望延之将来能够成器,不然的话,咱们可真是有负故人所托了。” 司徒夫人想起往事,不由得眼底不由得泛起了一点晶莹的泪花。 “哎,如今这天下,朝廷威仪日衰。各地称王的反军多不胜数,外族又虎视眈眈。偏偏皇室不振,内斗自损,也不知道这样情势还能维持多久。我也是常常觉得精疲力尽啊。上要对朝廷,下要对百姓,哪一个有一点没照顾到,也不会有人念着你之前的情分。我原本想激流勇进,可是我保全了自己,那些底下的人怎么办?百姓们怎么办?” 司徒恪对着心爱的妻子到底可以吐露出几分自己的真心。 杜小舟却觉得这样的情形似乎非常的熟悉。在不知道多久以前,也有一个跟他十分亲近的人在她面前无奈地叹息着:“其实保全自己不难,保全这天下才难吧。” 世间总会有这么一种人的存在,该怎么说呢?世人总是依靠着他们,却还误会着他们,以为他们过得好日子都是靠压榨别人得来的。其实哪里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在苦苦忍耐罢了。只为了心中尚未熄灭的那一点火苗,所以才会一直努力的坚持。 “将军....‘ 看到丈夫如此,司徒夫人心里也举得非常难过,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格外低落。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看你此事给延之找的那个孩子倒是非常的不错,很有些资质。将来若是好好培养,也是延之的一个臂膀。” 司徒将军故意转移话题。 “没错,青莲这个儿子倒是真的不错,比我原本想的还要好呢。” 夫妻俩说着一些日常闲话,气氛到没有刚才那么悲凉了。 不过此刻杜小舟到是想起了一些东西,司徒延之,陈裕,司徒家,居然来到这个时空了吗? ------------ 第九十二章 许一 “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今年以为会比去年好,去年以为会比前年好。总是以为好日子只要忍一忍就会来临,哪里知道这日子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呢?” “这么说来,那明年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啊!人间地狱不成!” “谁说不是呢?这各地都是称王的反贼,老百姓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反贼抢一遍,再被官军折腾一遍,哪里有什么活路啊!” “那明年 咱们这里该不会?” “好歹有司徒将军在,有司徒将军在的地方总能保得一方平安的。” “哎!像我这样老不死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呢!除了拖累家人浪费粮食之外。我根本看不到明天的希望啊!” 张寡妇的目光散乱,嘴里一直在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看不到明天的希望,那是因为你的视线太过狭窄,不够宽。如果你能放眼去望,定能看到一个更大也是更好的世界。今年比去年好,明年比今年好,你们期待盼望的难道不是一个这样的世界?” 朴实憨厚长相的汉子,说起话来更是极其的让人信服。 他口中班描述的则是一个众人期盼已久的美好世界。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看到这样的世界呢?” 张寡妇的疑惑也是众人共同的疑惑; “很简单。” 汉子微微一笑,顺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他的脸色跟周围的众人比起来似乎有很大的不同,带着一种朝气蓬勃的生命迹象。 这样的生命力在这个世道是非常的让人羡慕的。 大家每天暮气沉沉的醒来从来没觉得活着有什么好,从这个朴实的汉子身上却意外地发现了一种对生命特别的热爱。 “这怎么会简单呢!这应该是件无比复杂也无比艰难的事情啊!” 众人纷纷对汉子的话表示质疑。 “只要大家同心,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呢!” 汉子的笑容仿佛一朵春日里枝头开得最盛繁的鲜花。 “同心就可以看到这样的地方吗?那样美好的地方,我老太婆如果能去看上一眼,那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张寡妇的手干枯充满着裂纹,像是将要枯死的老树枯藤,不过此刻倒是有了一点生命的迹象。 “你愿意同心的话 自然就会马上让你看到这样的地方。” 汉子依然是刚才那样憨厚的笑容可掬。 “自然是愿意的。无论这样的地方有多远。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是愿意的。” 张寡妇的态度十分虔诚。 “既然这样,那我就带你去吧。天师所在的地方无论哪里都是人间的乐土。” 汉子搀扶着张寡妇离开人群准备向一个地方走去。 走了大约十步距离,才听到后面一众人喊道:“等等。” 汉子与张寡妇交换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不过这些后面的人自然是不会发现的。他们能看到的无非也就是充满了生命力的汉子带着原本已经绝望的妇人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各位还有什么事?” 汉子的口吻严肃又带着点倨傲就像是在告诉这些卑微的人类,你们想去的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也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个最年长的大着胆子发言道。 “可以。既然你们愿意同心,那便一起去吧。” 虽然这是已经布好的陷阱,不过最后一步却是格外关键,待宰的羔羊们,好好享受你们剩下的美好时光吧。 不远的拐角处,一直堆在角落里的俩个小男孩把这一切发生的来龙去脉看得清清楚; 两个都是极漂亮的孩子若不是衣饰上的差别 到是很难分辨出身份的不同。 穿着青色衫子的正是司徒延之,而一旁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伴读,司徒府奶娘的儿子陈裕。 不过此时陈裕的身体里却住着一个来自其他时空的灵魂。 “呆子,看清楚了吗?” 司徒延之这个小孩果然跟在父母面前表现的不一样。 如果不是身体里住着一个成人的灵魂而且这个灵魂还曾经是个皇帝。刘宋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恐怕只有处处被他摆弄的份儿。 不过几岁的孩童。却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感。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如此强大的消息渠道,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崛起还很不成气候的同心会他居然注意到了其中的问题。 刘宋判断这个朝代是同心会刚刚崛起的梁朝末年,在乱世之中,人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自然精神上也需要一个可以依托的地方。同心会这样的组织在某种程度是拥有的是十分强大的力量,因为他可以做到的是控制人心。 人心难测是一句古语。若能控制人心,下一步自然可以控制天下。 这是刘宋身为一个帝王以几百年后的眼光方能意识到的事情,而现在司徒延之这个几岁的小屁孩居然也意识到了,这让刘宋不得不表示惊讶。 “呆子,看清楚了吗?这些同心会的人如此的费尽心机,可谓所图非小。现在已经成可规模,如今朝廷这形势,不知道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你我身为大梁的好男儿能坐视不理。看着他们坑害百姓危害社稷吗?” 小公子挺直着身子,表情严肃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新晋伴读。其实这个家伙还是很不错的,比以前那几个废物强多了,看着还是蛮顺眼的,就勉强让他留在身边的吧。虽然师父交待过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不过这个家伙吗好像还挺能干的,将来可以让他办许多事,现在这就算是一个考验的开始吧。 司徒延之在五次暗算失败,五次偷袭失败之后,终于觉得伴读这种东西不是一个那么碍眼的存在了。 刘宋听到小屁孩故作姿态装作大人说的话心里觉得滑稽,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发笑,而是像往常那样极其有礼的回答道:“不知道少爷让小的做什么?” 司徒延之见到刘宋答应的如此爽快,觉得非常高兴。这就是师父常说的,为人君主自有一股人君的气势,收敛人才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这家伙嘛就是自己发现任用的第一个人才,将来他还可以做许多大事。 “这个嘛,其实也简单。你是个生面孔,京城里认识的你的人少些。当然了就算认出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混进去,然后伺机而动,到时候一网打尽。铲除这个祸害。” 司徒延之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平日里横行霸道,得了个京城第一小霸王的头衔被人认出的可能性太高,所以没办法亲自去施行这个计划; 。其实他是很想亲自去的,捣毁同心会的老巢,多么刺激啊! 司徒延之此刻的眼神已经完全出卖了他,刘宋看到那束兴奋燃烧着的火苗只觉得这个初生牛犊未免也太不怕虎了些。 同心会日后会变成何种摸样如何危害苍生刘宋当然比司徒延之要清楚的多,可是此刻加上一个司徒延之不过两个小小孩童,纵然是才略过人却还是两个孩子而已,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俨然已成气候的同心会,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嘛。 “你可是不相信爷的本事儿?” 司徒延之见呆木头不答他话,心里有些急了,这呆子还不知道爷的本事呢。 “哎呦,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原本两人各有一番思量,彼此正想着该如何行事的时候却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砸了正着,两个人被巨大的冲劲振到地上之后,却发现这个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居然是个人,而且还是活的。 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是活的,别是什么妖物吧? 司徒延之到底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形当然会觉得害怕。 刘宋的情景虽比他好些,可是刚才的经历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他不由得也开始紧张起来。 偏这个时候那一团东西还开始慢慢地动着,等到完全站起来之后司徒延之和刘宋才发现这是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不过奇怪的是,这姑娘穿着的却是一身奇怪的衣服,这衣服明显还比她本人长了一截。 “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是掉到水里啊!” 许一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因为刹车失灵,直接冲进了一旁的河里,水淹没了一切,她的呼吸也已经停止了。原来那就是死亡的感觉啊。 孔东维,你好狠! 就因为我不愿意在留在你身边,所以彻底就要让我消失吗?得不到的就要彻底毁掉。 也是,我知道你那么多事情,你肯定是不会乐意让我还继续活在世界上的。 许一抬头看了看周围,这个僻静的角落,但是周围明显全部都是古代建筑,而且绝对不是影视城那种劣质的布景造。 两个小男孩站在她跟前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你是什么妖怪?” 长相有些邪气的小男孩桃花眼的魅力已经初显示,虽然胖嘟嘟的,不过等到长大之后应该能祸害不少女孩子。另外一个就比较奇怪了,因为看他仔细打量自己的那个眼神根本就是属于孩子的眼神,倒像是个久经风雨的成年人才有的目光。 而与此同时,远在司徒府的杜小舟心里却感到了一种撕裂般的阵痛,让她不由得呜呜大哭起来。 ------------ 第九十三章 生死 “师父,这样打乱空间的平衡,把他们俩个强行聚集到一起不会出事吗?”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因为在另一个时空的许一总是被抛弃,背叛,落得凄凉收场。积累的怨气极重。杜小舟与许一的命数相连,因为许一保不住,杜小舟便也活不了。我们现在给他们的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还是不行的话,那恐怕真是天意了。” 杜小舟迷迷糊糊地听到的似乎是一对师徒在对话。 “许一?是那个奇怪的许一吗? 杜小舟觉得自己头也疼,胸口也疼,全身都不舒服。 “小姐这是怎么了,一直哭怎么哄都不行。赶紧去通知夫人吧。” 奶娘青莲原本正在替自家小姐缝制一件新衣,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忽然就哭的怎么哄都哄不住。 今天原本是个极好的天气,没想到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开始变得乌云密布起来。 “好家伙,她一出现连天气都变了啊!” 司徒延之再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个场景还是觉得啼笑皆非。 他的生命中第一次关注到母亲和妹妹以外女性就是在这样一种奇怪的情景之下,也许正是因为这情景太奇特,带给他的感觉太特殊,所以他这一生就再也没有忘记这个女人; 而刘宋看着眼前的女孩,只觉得奇怪,这女孩拥有的不是孩子的目光,给他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该死的,看这样子是要下雨了,陈裕咱们先回去吧。” 首先出声的是司徒延之。 刘宋看了看地上的女孩,又观察了一下司徒延之的神色,点点头应道:“遵少爷吩咐。” 两人这是要准备离开了。 “那个,两位请等一下。” 许一想了想,眼下这种情形怕是只有眼前这么两位可以求助的对象了。 穿越重生这些东西,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在被那么多小说电视剧洗脑之后。现代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视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吧。 “什么事?” 司徒延之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偷偷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虽然只是嘴角一点笑意却没有瞒过刘宋的眼睛。 看来小屁孩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女孩很感兴趣啊。 “我现在没有地方去,可不可以拜托二位行行好,收留我。” 许一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到现在这个地步居然要在两个小屁孩面前低三下四伏低做小的。 “我们可不是能够做主的人。你看到了,我们就是俩个小孩子而已。肯定要听家里长辈的话。不过你要是肯帮我做一件事情的话,也许我可以考虑帮你找个好去处。” 司徒延之觉得小爷我简直是个天才啊,这么天才的主意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就想出来了。 “你让我做什么?” 就算是虎落平阳,许一还是保留着原有的敏感度。对于危险的感知于她来说是一种天生的直觉。 “你看到那个呆子了吗?现在我会让这个呆子掩护你。混到一个地方。到时候该怎么做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要回答我的是。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做这件事情。” 司徒延之如果可以知道以后的事情呢好,大约会非常后悔自己此刻的狂妄自大。 “好,我答应你。” 许一没有一点犹豫就回答道。眼前这种情况,能找到愿意搭理她不把她当成妖怪的人就非常不错了。她此刻也是个孩子的模样,这又不是女性可以随便打工挣钱抛投露面的现代社会,她想要活下下来,自然应该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 这个时代是个混乱的世道,朝廷里贪官多,新皇帝上台就开始杀贪官,然后任用拿些义正言辞的正面人物上台。 不过可惜的是,正面人物的口号喊得很响,做起事来却根本没什么用; 。一切以正义为判断标准。 在处理如今已经渐成气候的割据政权还有北方少数民族的几大新兴政权的问题上,没有任何手腕方法,只是一句话听圣人教诲。结果导致问题越来越复杂,天下也越来越乱。 更可怕的是,这些当初义正言辞的正义之士在那些位置上坐久了之后。没有经受住考验,捞起钱来比当初那些他们痛恨的国家蛀虫更狠,也许该说这些人比当初那些人更为可怕,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管理这个国家的本事。 绝望中的人民最容易被拉拢,各种宗教应运而生。 什么天贤,大德,同心个个都是天人下凡,拯救苍生。 天人不仅会发给信众食物 衣服,而且还免费为信重看病,给信众描述一个比眼下生活要美好太多的理想世界,因此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影响也越来越大。 “同心会能让我们看到那个美好的世界吗?” “亲眼去看看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美好的地方。” 自古以来,最强大的武器不是战场上的刀兵而是人心。 能控制人心才是控制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 而对于这些,只知道不停地给老百姓加税的朝廷官府自然是不会注意到的。 “少爷,怎么安顿这位姑娘呢?” 刘宋知道司徒延之的鬼点子多,却没有想到他打得是这个主意。他此刻开头的意思无非是提醒司徒延之,今天他们可是偷偷跑出来的,不可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把这个女孩带回去。 “谁说我要把她带回去了。你这呆木头,少自以为是。这丫头这个鬼样子,带回去的话府里的人肯定以为她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妖怪。吓着人怎么办。” 司徒延之颇为鄙视地看了呆蠢木头一眼,果然是块朽木,脑袋就是不好使。 司徒延之这么说,刘宋就越来越觉得奇怪了。这个司徒将军府的小公子,恐怕远远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不仅可以知道秘密组织同心会的事,而且从他此刻的表现看,似乎还能可以给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女孩安排一个妥善的去处,似乎他手里应该是掌握一种隐秘的力量。 司徒延之这个名字,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到过了。 “蠢木头,还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青莲姨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赶快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给这个丫头穿的衣服,她这幅怪模样,要是给其他人看到了,咱们谁都不住她。” 司徒延之往刘宋的脑袋上狠敲了一下。 刘宋看到冲他眼睛瞪得老大的司徒延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国皇帝,而是司徒府中伺候少爷的一个小小伴读,反应这么慢怪不得会惹人生气; 看来伺候人也不是件好干的活,刘宋不由得为自己以前整日为难小喜子感到无比的愧疚。 想到小喜子,关于以前的种种往事自然涌上心头,那个人说的话到底该不该相信?将军府里的小姐如今还是个小婴儿,他就是想验证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啊。 “还不快去!” 看到呆木头又开始发呆做出一副愚蠢的样子,司徒延之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狠狠地给了那蠢货一脚,希望这蠢货下次能长长记性。 “是,小的这就去。” 刘宋还是不太适应现在的身份,伏低做小还是对着个小孩子,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的脾气还真是不好啊!” 许一看着落荒而逃的小跟班,心里自然的涌起一种维护之意。 “关你什么事,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司徒延之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让人无奈了,怎么蠢货还可以从天上掉下来,原本这个世界的蠢货就已经够多的了。 “脾气这么话,小心长大了没有姑娘喜欢。” 许一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体内一股气血翻滚,从心口某处生生呕出一口血来,鲜血溅满了衣衫,看起来十分的吓人。 司徒延之也被吓了一跳:“你没事吧。就这样就吐血啊!我也没说什么不是?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带你去看大夫啊。” 六神无主的小男孩说起来话来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不用,我没事儿。你不是让你的小跟班去买衣服了吗。换掉这身衣服就好了。” 许一以为司徒延之是被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到了。 而此刻,司徒府中,杜小舟的感觉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撕裂,缝合,然后再撕裂,再缝合,这就是她此刻的感觉。整个人就像是个面团,被肆意弄捏着,没有一点喘息的空间。 “大夫,小女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司徒夫人看着不停哭泣的女儿,心疼的就像被刀子在心口割掉一块肉一样。 偏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女儿还是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越来越大声的,这说明此刻女儿一定是觉得越来越痛苦了。 “这,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张大夫原本在太医院供职,后来因为不喜宫内的环境才去职在城中开了一家医馆,医术是极为高明的。 可是此刻他却看不出司徒小姐有任何的症状,连发热都没有,身体状况非常的正常,为什么却在一直不停的哭泣呢? ------------ 第九十四章 轮回 “夫人,夫人,外面有一位道长求见。” 乱成一团的司徒府中,有一个原本只能在二门伺候的丫鬟大着胆子走了进来。 “什么道长,没看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吗?还敢跑来添乱!” 司徒夫人心中乱急,她失了亲儿,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孩子,如今这份骨血在难以抱住,大义再重要也没有活着的念想啊! “那道长说可以救小姐的命!” 丫鬟大着胆子说。那位道长的样子到不像是在骗人。 “还不快请进来。” 司徒夫人这时候心里已经没了主意, 女儿哭得声音越来越微弱,也说明生命迹象越来越弱了。 不管是神是鬼,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难道真是自己没有儿女的缘分所以才落得如此的下场,没有一个孩子能保得住。 “是,夫人。” 丫鬟想着那道长的样子,心里到有几分相信,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大着胆子来找夫人做这个出头鸟。 不过心里还是祈祷了一下,老天爷可别让那道长是个骗子啊! 此刻窗外的天色逐渐变得黯淡起来,周围的人纷纷惊讶,那天空中忽然飘来的一朵红色的云,那样让人难以忘怀的红色,就像是鲜血染上去的一般。 “长风,为师没有想到时空被影响的太大,二人是不能并存的。杜小舟与许一一旦在现实中见面,这个时空的秩序将会被彻底打乱,不仅嫇女的本灵体会彻底消失,怕是这整个时空都会完全不存在。必须组织她们见面。” 长风想着师父的吩咐,表情又更加严肃了一些。 这两个人是不能相见的,天空中的异像就是即将毁灭的征兆,必须阻止这两个人直接碰面才行。 和师父商定之后,长风决定现在先把杜小舟带走。 杜小舟此时还是个婴儿,意识体极弱。对她施以禁魂之术应该是比较容易得。 这样的话,杜小舟就是真正的司徒小姐; 。早在经过一些岁月洗礼之后彻底变成这个世界的人。就酸再次遇到许一也不必害怕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混乱。师父说必须要这二人见面却不是眼下这个时候,原本是打徐徐图之,却没想到许一却在这个时候出现。 原因便是纠正错误的时空带来的后果。没有碰到刘越,却遇到另外一个自己,对杜小舟来说以后的路怕是会越来越难走。 “拜见夫人。” 长风今天是一身仙风道骨的道士打扮,若非如此的话,门口的下人也不会轻易进来通报。 司徒夫人见来人的确是器宇不凡,颇有几分仙家气象于是心里燃起了希望:“道长,小女的性命是否还保得住?” 长风心里知道杜小舟此刻的状态已经是非常的不好便也不愿多做客套 :“夫人,小姐若是想保住性命。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我的一念之间?” 司徒夫人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道长:“还请道长明示。” “小姐本是仙人之身。投胎入凡尘禁不起俗世的沾染,尤其是贵府上杀戮之气颇重。夫人若是像保住小姐的性命就把小姐交给贫道调教,十八岁之后方可回府。”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大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小姐。交给一个素味平生的道士去养活,这还真是件生死难料的事情。 司徒夫人心里自是踌躇得很。 偏着时候听到屋里的丫鬟喊着:“小姐,小姐好像没有气息了!” 司徒夫人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没了没了主意。 “该如何,还请夫人示下。若是夫人放得下心。我自然会为小姐寻一个好去处不会让小姐受任何委屈。” 长风知道,此刻的杜小舟只是暂时昏迷过去,这也是灵魂本体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好,既然如此就依着道长所言。来人,去把小姐抱出来。” 司徒夫人咬了咬牙。女儿啊女儿,不是母亲不要你,而是咱们的母女缘分太浅了,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就算不记得为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可是眼泪却像是被打开了阀门怎么也控制不住,拼命的往外流。 “为防万一,夫人不可说小姐不可将小姐的去向对外透露。” 说来也奇怪,原本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被道长抱到怀里之后又发出响亮的哭声,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刚才那个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 “我真是怎么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杜小舟已经感觉到此刻的身体与意识开始呈现一种怪异的分离状态。 “只是让你睡一会儿; 。到你该醒来的时候自然就会醒来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杜小舟已经来不及思索这声音到底有什么目的,就完全丧失了意识,陷入了沉睡之中。 “道长,十八年后真的就能让我的女儿回来吗?” 司徒夫人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长风点点头:“夫人放心。贵府上十八年后定然今非昔比,到时候小姐一定能够健健康康地回来。” 说完这句话,长风便抱着已经开始熟睡的孩子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仙人啊,夫人。仙人只是带小姐了却一段仙缘吧。十八年后就会回来了。夫人可以放心。不过仙人说咱们府上十八年后今非昔比是什么意思呢?” 奶娘青莲扶起司徒夫人安慰道。 司徒将军已经是辅国重臣,在进一步的话,那就是? 司徒夫人想到这里急忙喝道:“今天的事情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几颗拖出去打死!” 女儿已经没了,司徒夫人不希望这个家再出任何变故。 “夫人放心,奴才们自然知道轻重。” 青莲也是随口一说,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此刻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庆幸,要不是儿子做了少爷的伴读,他们一家子的前程还真会是个大问题。 “我有些累了,先去趟会儿。等老爷来了在叫我。” 现在那些勾心斗角洞察人心的事情已经引不起她的兴趣,她唯一在乎的也只有女儿。 “是,夫人。” 青莲知道应该让夫人自己静一静,虽然怪力乱神了些,不过好歹都是份希望。 而此刻,在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农庄里,许一也再次醒了过来。 “这是谁?你们又是谁?我在哪里?” 许一头痛欲裂的醒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自己的来处去处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司徒延之好不容易把这个奇怪的女孩弄到这个地方来,却没想到是这种状况。 “我不知道!” 对于往事的一片空白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狭小的空间本就没有多少地方,两个人的活动非常受限制。 偏这个时候,不识相的呆木头就这么闯了进来; “少爷,让小的好找。这姑娘是怎么了? 刘宋有些疑惑,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屋内气氛的变化。 “这个丫头有些奇怪。她晕了一次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她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司徒延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丫头到是很有意思,他忽然很像放在身边好好的研究一番。 刘宋看着蹲在地上一脸呆滞模样的许一,看着她纯色的眼眸,的确与刚才大不一样了。 “少爷,衣服。” 刘宋递过衣服,可是却让司徒延之犯了难,这丫头现在跟个白痴差不多,自己能换衣服吗? “给你,把衣服换上。” 司徒延之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衣服直接丢过去。 许一有些为难地看着这层层叠叠又是衫又是裙的,摆弄了半天却只能无奈地放弃:“我不会穿。” 此言一出,司徒延之和刘宋面面相觑,千算万算怎么就是没算到这个呢? “你们,谁能帮我吗?” 小女孩其实长得挺漂亮,皮肤白净吹弹可破,对于刘宋来说也许没什么吸引力,而司徒延之的反应可就不一样了。 “这怎么行!” 刚想开口叫人,却意识到这里不是府里,就算门外守着的属下也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 于是只好拿起衣衫往许一身上胡乱一套,摆弄了半天才稍微有点样子,不过让刘宋看的惊讶的是,小屁孩居然给这个小姑娘梳了小辫,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好了,咱们回府吧!” 折腾了半天,司徒延之终于满意地开口了。 “这姑娘也跟咱们一起回去吗,少爷?” 刘宋觉得自己纵然曾经是个皇帝也没有司徒延之这个小鬼想法那么多变过。 “费话!” 司徒延之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刘宋只好拉起还在茫然中的姑娘:“姑娘,跟我们走吧。” 意识混乱的许一到也没有抗拒,只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麻烦了。” 原本还在为得到一个新玩具儿窃喜的司徒延之却没有想到回到府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怎么回事,母亲出了什么事情?” 看到母亲情绪低落的坐着,而一旁的父亲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从外面刚回来,司徒延之就知道肯定是家里出了大事。 ------------ 第九十五章 转生 ‘什么叫妹妹没了,妹妹好好的怎么会没有了!” 司徒延之完全不明白此刻母亲口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一旁的刘宋听到这话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他来到这里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司徒小姐,如果司徒小姐真的是杜小舟,没有的意思又代表着什么? 听到儿子这么说,司徒夫人的情绪就更控制不住了,当着众人的面眼泪的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夫人的悲伤的情绪好像把周围的情绪也感染的变得悲伤起来, 奶娘青莲也开始起来。 “好了!” 司徒恪一拍桌子,众人也不敢再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老爷:“今天这件事情不必再多说。小姐被世外高人带走,走还是会有在回来的那一天,你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要明白!” 一身朝服还没来及换下的司徒恪目光不经意地就扫到了跟在儿子身后的小姑娘,眉头顿然一拧:“延之!你敢强抢民女!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做这样的事情!” 司徒延之没来得及解释,一旁的许一却首先发声:“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幸好少爷好心把我带回来的,大人。” 许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这反应来的却非常的自然,好像就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女儿!我的女儿!” 司徒将军还没来得及说话,司徒夫人却忽然扑上来一把把许一抱在怀里:“我的女儿,你怎么样了,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啊!” 司徒夫人一下子把许一抱在怀里箍的紧紧的,许一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她好像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还享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把她这样抱在怀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在乎过她想念过她。 “娘!” 司徒延之看看父亲,很明显此刻母亲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司徒将军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还不能把原因告诉其他人。自他们的长子为了给皇子腾位置被送走之后,妻子的情绪其实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偏偏天意弄人,这样的事情居然又重演了一会,司徒夫人怎么可能还受得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到不如顺水推舟,对于妻子也是个精神寄托。 司徒将军想到这里于是转身向许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一摇摇头,表示自己现在的无奈:“我不知道。” “那以后就留在府中做我们的义女吧,就叫司徒嘉” 亲生女儿不在了,这也算是个安慰。 就这样。许一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司徒府的大小姐。 这一晚。许一做了一个梦。 小船上。一对璧人比肩而坐,看着江上的夜景,饮者手中的美酒,纵使不说话。也是一副完美和谐的画面。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这杯酒我敬你; 。”那女子芳华正茂,仪态柔美,实在是个难得的美人,举杯饮酒更是潇洒利落,颇有几分豪杰气概。 男子应声举杯,上等美酒在他手里不像是酒倒像是水,“澜澜。你真的不跟我走吗?”好看的眉目上染着淡淡的愁色,不舍与爱慕几种情绪凝在硬朗的眉间,拧成了个川字。 女子应声抬头,看着对面的男子,坚定地说:“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命运,你该明白的,娘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我跟你走了,谁来照顾我娘亲?司徒府毕竟与我有再生之恩。更何况,若是你大业得成,恐怕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到那时,只会更加痛苦,我们之间还是不如怀念吧。” 无论如何,你还是我的萧兄,那年月下相逢,今日月下分别,你我之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美丽的女子语带惆怅地说。 男子听到这决绝的话语,面无表情,藏在衣衫下紧握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就要当断则断,沉迷于儿女私情,怎对得起那些对你报以厚望的人。”女子平静的说。 “这些话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的人,澜澜,可你却是我最不希望听到说这些话的人,你我相知相许,心意相通,天下之大知我者如你,该明白我一贯的脾气,若是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掉,我一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男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你,那我宁愿这一刻就杀了你,最起码你可以永远属于我。可惜,对你我永远都狠不下这个心,所以我们就只能这样了吧。” 男子的语气带着说不尽的无力,让人觉得这种软弱的态度不该属于这个山一样傲岸的人。 “若是天可见怜,就让时间停止也好,那我们就这样永远的在一起,也是很不错的,你说是吗?拓之。”女子转身静静的偎依着身旁的人,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感情都用尽去,去印刻在心里。 古寺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提醒着迷失的人们,生有何欢,死有何苦? 红尘中辗转追寻的,也许就是割舍不下的执念,佛祖高高在上,用无上智慧指点着世人,可惜谁是谁的救赎? 小船外,依然是千江水在静静地流淌,时间仿佛静止,永远定格在这个画面。 万里无云的边城古塞,也是征服天下的王者所要面临的最后一个关口。 城内人心惶惶,城外军队待发。 一阵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先要盖住人世间说不清的痛苦,带着故事里的诉说的欲望却说不尽说不尽千古千山几多英雄几多愁。 兵临城下,却六军不发,大军的统帅一人一骑,身姿不动,巍峨如山,哪怕寒风如刀却难以撼动半分,一袭青衫,不穿铠甲,不像是统领大军的将帅,倒像是一位要去赴佳人之约的世家公子。 手拿一枝玉簪,通体浑然,带着常常被人触摸的痕迹,诉说着主人的无尽心事。“澜澜,真的是吗?”经年分别,彼此错过。只是在每一个寂寞的夜晚,当孤独和寒冷包围时,总是想起那些温暖的日子,并肩而行的游历,纵谈古今的酣畅。 也许当初自己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问鼎天下又能如何?自古以来的圣明君主,真的只是孤家寡人而已; 。依然是那个男子,只是岁月的历练为他增加了些许威严,少了几分飞扬,多了些许的深沉,少了几分明快。 城外小庙,破旧不堪,曾经香火旺盛的痕迹再也不见,佛前两位尊者的金身倒在地上却却久久无人搭理。天下纷乱已久,人们生存的目的就只剩下生存而已,再没有虔诚的信徒去烧香叩拜佛祖,他们也知道,满天神佛闭上了眼睛不忍看这天地间必然的劫难。 天道循环,治乱兴替,不好命赶上了乱世之年,只能希望天命之主早日出现,早日结束让人痛苦的乱世。毕竟“乱离人,不如太平犬。” 刚进小庙,男子就本能的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真的是有人尽心布局,将自己引到这里来? 可是澜澜的玉簪该如何解释,那些只有彼此间才知道的秘密又该如何解释?除非――一个不愿去想的念头再一次冒了上来。 琴声悠远,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曲春江引,谁知故人心?那熟悉的曲调后,可有那个想念了千百次的人? “拓之,十年不见?你有些苍老了――”依然是清润温柔的女声,带着徐徐暖意,让男子一下就卸下了周身的防备。 “澜澜,真的是你吗?”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不知是因为惊喜还是因为悲伤,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 “那年江上分别,你我已是十年未见,拓之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如今已然是足以问鼎天下的王者了。” “澜澜,你今日是我为了见我,还是为了杀我而来?”迟疑了许久,男子终于问出了这句内心盘桓许久的疑问。 “毕竟,你的身上留着王朝皇室血脉,为了你的家族,你是会这么做的,就像你当年放弃我一样。”男子的言语中,带着绝望的挣扎。 “若是澜澜想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吧,我说过,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为你取来,性命二字,实在是不算得什么。” 生有何欢?死有何苦?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她也想把人世间的一些悲哀与苦楚深深地埋藏起来,只留幸福与欢乐在人间。 女子从后屋走出,一身白衣,一头白发,容颜依旧美丽,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哀愁,象是雪之精灵,就快与天地融为一体。已经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再也少见当年豪爽不羁的气概。 “澜澜,你怎么――”震惊于眼前看到的,男子似乎不愿相信。 “没什么,只是白发而已,拓之,你似乎瘦了些。行军打仗很是辛苦吧。”微弱的声音似乎在昭示着一件事情,这女子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拼着最后的力气,女子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小包“这是地图和印信,我能帮助你的也许久是这么多了。”说完,女子终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心爱男人的怀里。 “澜澜,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的?男子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慌乱,也顾不得其他,只是到紧紧地抓住女子苍白细瘦的手指,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 第九十六章 长风 三年后,天下越乱。 由于皇朝里的争斗愈演愈烈,今天这个上台,明天那个下台。 下台者必然是下场凄惨,可惜为了拔除对手留下的根基,抹掉老百姓对于争斗对手的一切好感,把所有人只要是对手有关系的人抓得到抓,杀的杀,对手留下到底政策无论好坏一律否定,这恐怕也是天下越来越动荡不安的根源。 “天下不安久也。” 有识之士都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王朝立国几百年 自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百姓因自身利益得不到满足自然会埋怨朝廷。有些官员行事倒行逆施,自然是天怒人怨; 然而朝廷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了官员贪腐上,让百姓对一方父母官毫无敬畏之意。 且兴起告密制度,反举报者无论察实与否,皆受官职。 而原本该明正典型,维护国家司法体系的督察院彻底沦为了鹰犬走狗,混迹其中的皆是一些无赖之辈。 察治贪腐,成为了一种敛财的手段。 无论大官小官,皆是惊弓之鸟。 因为现在最为可怕的不是百姓造反,而是各地官员纷纷造反。 司徒府中,刚刚征讨完章州刺史叛乱的司徒将军脸上却没有一点欢喜的模样。 “哎!” 司徒将军一身家常的衣袍,与夫人在房中闲话。 “将军打了胜仗,怎么不见一点高兴的样子?” 司徒夫人自三年前的事情之后,心性彻底安静下来,除了每日管理府中大小事物之外,剩下的时光便是用来吃斋念佛,而府上的司徒延之和司徒嘉,这对名义上的儿女却甚少再见到她。 这也算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吧。 不再付出感情,便也不在害怕失去,不害怕失去。在真正失去的那一天便也不会觉得难过。 司徒恪看着面容依然姣好的妻子,许是这几年清心寡欲的修佛生涯,她的容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一袭素衫,眉眼皆是淡然之色。到是自己,不过三年时光,鬓边的白发有大半都染上了霜色,劳心费力太耗血气,现在的他看起来到真像个老头子了。 “哎。回来的路上便接到朝廷的密旨,说要我去路州。刺史已反。” 说完这句话。便是重重一叹。 今天是二十多天阴雨后的第一个朗日。新芽初抽,黄鸟啼翠,满园春色盎然。 可惜,人的心情却不能因为景色就好起来。反而因为生机勃勃的生命之象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路州刺史阴通是司徒恪多年的挚友,如果司徒恪不去,比被朝廷所疑,若是去了则必然要面对与昔日好友刀剑相向的场面。 “哎。如今这朝廷是越来越乱了。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税越加越多。” 司徒夫人想到外面的情况也不由得一声叹息,她毕竟是皇室宗女见识非同常人:“要不要把几处庄子上农户的租子减一些,再开个粥棚赈济灾民?” 最近天灾连连,各地流民纷纷涌到了京城,京兆尹上报朝廷之后。吵了半个月之后也就得出个不许流民进城的结论,结果大量流民聚集于城外,到隐隐有些要成势。 “不妥,这事要是以司徒府的名义来做定然是十分不妥的,朝堂上那些人也又有了说嘴的理由; 。咱们还是暗中托人做这件事情吧。都是朝廷的百姓,陛下的子民,见死不救岂不让天下人心寒?” 司徒将军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将军,您什么时候启程?” 司徒夫人丈夫的情绪低落,赶忙转移了话题。 司徒将军想着往日与好友纵酒欢歌的日子,眉头皱的死紧:“进坡兄为何要走上这谋反之路呢?” 被丈夫的话问的一愣,司徒夫人敏锐地感觉到了相伴多年的丈夫此刻心底的情绪变化。 像是要自问自答一番:“真是我蠢了。反与不反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既然注定是要被折死,以进坡的性子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将军慎言!” 司徒夫人急忙看了看周围,就算这是极其私密的内室,可是督查院的那些人无孔不入,连街上的扫地的也许有可能就是督查院的密探,夫君当才说的话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那可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司徒将军大掌一拍,脸色涨红,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只能定定地看向窗外就好像那些日日看着的景色今日变得格外动人一般。 路州 带着只有三岁的小徒弟原本隐居避世的长风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居然会卷进这场是非漩涡之中。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於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吟诵之后却更觉烦闷,这天象让他越来越不懂了原本该是还有十年的太平日子因为杜小舟的出现改变了整个时空运行的轨道,反而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这阴通本该是护卫王朝正统的死忠之士,现在却首先举起了反对朝廷的旗帜,接下来的形势发展要变成什么样子,连他都不懂了。 “师父,师父,你看这花好看吗?” 三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大红的夹衣,梳着可爱的包包头,眼睛明亮的就像是天上的星辰。 小 女孩手里拿的不过是路边最普通不过的野花,在百花争艳的春天实在算不上显眼,长风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康儿,怎么会觉得这花好看?” 这小女孩当然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被长风从司徒将军府上带走的大小姐,也就是杜小舟这世界里灵魂寄居的身体,不过此刻杜小舟的灵魂意识陷入了一种沉睡的状态,这个世界里的康儿对前尘往事已经是一无所知了,今年三岁的孩子与平常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别家的孩子都有父母,而她是跟着师父长大; 不过师父也非常有趣,可以告诉她许多东西,那些东西肯定不是小虎会做点心的娘,大胖老是打他的爹可以告诉他的。 师父说,万事万物皆有常理,一草一木之中都有大道可循。 今天和往日一样,康儿眨了眨眼睛,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显得她非常可爱:“因为这花开的最好,而且到处都可以开。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康儿煞有介事地背起了师父交给她的启蒙诗,不过只背了三句。 长风不由得感慨,到底是曾经掌管天下文运智慧的天神,就算已经身死魂分,辗转流离,根骨悟性却未失去,这番见解哪里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可以说的出来的。 正想夸赞两句却见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大人,不好了,前面打起来了。您带着康儿赶快走吧。” 这小厮名叫板凳,是长风进了阴府之后被分来伺候的,因长风没有什么主仆之别,康儿又玉雪可爱讨人喜欢所以大家的关系处的是非常不错的,板凳是阴家的世仆,听到情况不对就赶紧来报信,通知长风带着康儿离开。 “可是前些日子说的那对叔侄来了?” 长风昨晚已经预知到可能会发生的状况,那楚离才是真正的贪狼星乱世之源啊,今天若是让他们成事的话,这乱世就要真正开始了。可若是他插手的话,会不会把情况弄得越来越复杂。天道有常,天命已定,就算是仙人也是不能随意更改的。 “那些人好是凶悍,尤其是那个楚离,一个人打百人也毫不费力。先生还是带着康儿赶紧离开吧。” 板凳十分着急地说。 “师父,是打架吗?康儿能不能去看热闹?” 小女孩有些兴奋地拉着长风问。 长风对于自家徒弟的这种习性当着是非常的无语,这还是也太爱看热闹了。 “走,师父带你去。板凳你找个待在这里别乱走。” 说完便是随手一划,整间屋子像被一种特殊的气场保护了起来。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卖,阴通真的想赶紧买一颗吃,他实在是后悔没有听长风先生的话,这楚家的叔侄果然是来者不善,没有那么简单。 楚粱的祖上曾经出过史书记载的大将军,不过到了本朝已经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楚氏一族在本地也算是望族,但是从文者多,鲜有习武者。 自从出了一个勇略过人的楚离之后情况就变得完全不同。当今天下形势各地揭竿而起者甚多,楚家占着前朝大将军后人的名分,多年经营枝繁叶茂,再加上一个勇武过人的楚离力量自然是不容小视,阴通当然想拉着他们一同成事。 哪里知道自这对叔侄气势汹汹地进门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想法。 ------------ 第九十七章 屠戮 “现在各地纷纷举起旗帜背叛朝廷,天意如此可见人心相背,朝廷道义已失,阴谋找来二位无非是为了共商大事。伐无道,以应天下人之请。两位,现在可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二位如果能够愿意与通共商大事的话,请答应通的请求在军中担任将军的职务。带领着子弟兵们讨伐无道,安定天下。” 阴通看到这对气势汹汹的叔侄,面上只能还勉强维持着三分平静。 如此做也算是吧他们都拉到一条船上来了吧,应该有些效果才是。 楚梁与楚离叔侄虽说是前朝的贵族后裔,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和本朝的平民没有一点不同。遇到当官的无论是县里的小吏还是刺史大人都会觉得害怕,自己在家天天的骂当官的不是东西,最大的梦想却依然是做个官 享受一下那种特别的感觉。 听到刺史书大人如此说,怎能不惊讶? 叔侄俩准备了许久,原本是准备杀死刺死自己起事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却忽然接到了刺史府的邀请,叔侄俩以为是招募兵马的事情暴露了,原本抱着鱼死网破之心来到这个地方,却万万没有想到刺史大人居然是这番说辞; 这让楚家叔侄到是陷入了抉择上的为难。 这家伙毕竟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杀了他举起反旗是原本就商量好的事情,虽然现在他如此说,谁又能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把我们骗来然后杀之? 叔侄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里的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然而拿些被隐藏的更深的心思却是不足为外人道,若是答应了阴刺史的请求,固然可以减去不少麻烦,减少许多无谓的牺牲,可是必须要清楚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叔侄俩就不能作为义军领袖而只能作为将军出现,这和他们预想的目标产生了一个大大的偏移。若是等到以后再动手,那也是一个集团内部的厮杀。会被天下人指责。 今天,就在这个地方杀死阴通才是上上策,这已经是叔侄俩商量好也论证了许多遍的事情。 “叔叔,这是天赐良机,今天不动手的话,日后怕是难有这么合适的机会了。侄儿楚离的意思可以说是再明白不过。楚梁的侄子楚离是个身高八尺的血气青年,这样的他一向是乡党子弟中的佼佼者。 郡守府戒备森严,一般情况下是没有机会接近,如今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错过的话。未必就能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形势一触即发。也许下一刻就是血流成河的人间惨像。 楚离。并不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杀性,此例一开可以说是后果不堪设想。 长风带着康儿在这个地方住了一段日子,对这里的人也算是了解,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徒。所做的事情也顶多就是乱世中人的自保之策而已,到是那楚离,身带的是屠戮天下的魔性,如果在此刻激起他的魔性,便是天下的一场浩劫开始了。 “师父?为什么他们都不动了?” 康儿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被静止住的画面,有些傻了。人还可以变成跟画一样的都不动的吗? 也不知道这么贸然插手到底是对是错? 长风心中一念,便捏了决,只见原本定在那里杀气腾腾的楚离像是被人塞了瞌睡虫,就那么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走吧康儿。这个地方咱们是不能待着了。” 长风拉着小徒弟的手一脸平静地准备离开。 “师父?” 康儿显然对倒在地上的那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还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就像是以前曾经认识这个人。 “怎么了?” 长风想起康儿被埋藏的前世,与此人到是对立的敌人; 。不过这样都不会有感觉?难道说术法的效力正在减退?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对于康儿本尊的元神来说,一旦觉醒之后那样强大的力量也不是他可以压制的。所以冲破这个术法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吧。 “这个人睡着了吗?” 康儿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看到的这种情形,也许只能用睡着来定义比较符合吧。 “嗯,算是吧。这个人现在正在做梦,咱们不要去打扰他。” 长风拉起康儿就准备带着她离开。 哪里知道忽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原本在地上昏睡体验一梦三生道法的楚离此刻却醒了过了,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却很快在嘴角扯出了一点笑意,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康儿,更让康儿自己觉得奇怪的是,这眼神让她觉得格外的熟悉。 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是谁?” “呵呵,我可是你的老朋友呢。你们谁施的术法,居然把本君所有的记忆都唤醒了?可真是帮了本君一个很大的忙那!” 听到楚离如此说,长风大惊失色,这便是擅自插手混乱时空秩序的后果吗? “你记起来什么?” 长风试探着问道。 “不多,不用担心。现在的我不过是在错乱的秩序中找到缝隙而已,等到我真正觉醒的那一天,才让你们这些肆意践踏控制别人的仙者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说完这句话,楚离便再次倒下,又陷入了那种沉睡的状态。 “康儿,快走!” 长风见到了生如此变故,大惊失色。他不仅没有使得楚离生出通明之心,反而激起了他对本体的记忆,接下来的状况到底如何,实在是非常的难以预料。 屠戮天下,人间炼狱,一切的杀戮从阴府开始。 画面再次回到了活动的状态,可是众人却不明白为何楚粱的侄子楚离要那么气势汹汹地走到刺史面前,如此的杀气腾腾很明显是心怀不轨啊。 虽然所有人都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胆子说出来,如果说是我弄错了。可会毁了一场大好的合作的机会。 众人心里都抱着这个想法,对楚离怀疑又满怀着希望,就这么看着楚离走到刺史大人面前。 以脱兔之势拔出佩剑,一声震动天地的长吼,让刺史大人反射性的动作,抬起手臂自我保护。 可是这样的动作也是徒劳,一只胳膊就这么报废掉,阴通的性命还在。 “哈哈,我到底是太傻,以为你们这些人会有什么不同。其实能有什么不同呢,无论是谁,坐到了那个位置之上也都没有什么不同吧; 。流血和牺牲,无辜人的性命你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在乎!” 缺了一只胳膊的阴太守反而显得格外有气骨,伸长脖子道:“你杀了我吧!” 一副慨然赴死的形状。 周围的人还是就这么看着,这时候大家心里的想法无非是,待会第一个表明自己的心意就可以保住性命吧。 所以并没有一个人想到反抗这件事情,生活在这个国度,书本上交给我们的那些东西,让大家养成了遇事绝对不反抗的好习惯。 刺史大人或许会保住性命吧,毕竟已经没了一只胳膊跟废人也差不多了。 可惜,众人预想中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先是阴通,接着的自然也就是在场的众人了。 对于准备已经的楚家叔侄来说,今天在场的人除了是祸患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楚离一战成名,世人无不嗟叹,他只有一人啊,居然可以以一人之力杀掉整个刺史府的人,这不当真是冠绝天下的勇士吗? 所谓勇士以一敌百的真相大多如此,没有什么例外的地方。 楚粱抓起太守的头颅,佩戴起郡守的印绶,在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在他侄子剑下之后,谁又敢说一个不字呢? 于是,天下正是陷入了一场浩劫浩劫纷争之中。 “天下好像开始动荡了?” 此刻沈严过是十岁的少年,对于端坐在上首两位先生的对话并不是能听的太过明白。 “是该动荡了。治乱兴替本就是天下大道。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昨日夜观天象,却发现紫薇帝星忽明忽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绪啊。” 说话的白胡子老者是沈严师父的忘年之交张福,在宫中原本担任着一个差事,如今出来也是有皇帝的任务。 “天下乱象久也,偏偏皇帝陛下根本一无所知,一心求仙问道,还派了那么多人劳民伤财,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半分挽回的余地了。” 说话的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与白发苍苍的张福平辈论交,说起话来更是口无遮拦,可见其性格桀骜不羁,而此人正是沈严的师父,名士桓章。 “桓兄心怀天下,此刻不正是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吗?” 张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自家的长辈,可是那偶尔闪闪露出的狡黠眼神却更像是一只机关算进的老狐狸。 桓章听到这话,哈哈一笑:“张兄啊,你可真是洞若观火。不过呢,我还是要在等等再可以”。桓章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门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 “严儿,你去看看?” 桓章与一旁的张福对视了一下,然后才吩咐自己徒弟。 ------------ 第九十八章 纷乱 “师父,康儿肚子好饿啊; !” 与师父赶路赶了那么久,一刻休息的时候都没有,不过三岁的小女孩当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肚子很饿,口很渴,想找个地方吃饱喝足之后再睡一觉。 ‘到了这个地方应该安全了。前面有户人家咱们去看看能不能借宿一宿吧。” 长风自己吃不吃东西休息不休息到是不打紧,而康儿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姑娘,自然是不能够如此的。 长风放下康儿,整理了一下仪容让两师徒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之后才来到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前敲了敲主人家的门。 “ 佐邑意不适,闭门秋草生。何以娱野性,种竹百余茎。 见此激上色,忆得山中情。有时公事暇,尽日绕栏行。 勿言根未固,勿言阴未成。已觉庭宇内,梢梢有余清。 最爱返窗卧,秋风枝有声。看来这个地方的主人必然是一位隐居的高士,今日的境遇也许算是咱们师徒的另外一番机缘了。” 康儿听了师父一番玄而又玄的结论,也只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她才不会说根本没听懂师父在说什么,那样会显得自己很笨的。 “没想到,居然会跟老朋友以这种方式见面。” 长风要摇摇头,这错乱的时空里居然还能见到曾经的好友,这的确是一件他不曾想到的事情。 屋内,桓章与张福已经判断出了来人并非恶意,于是刚刚的谈话还在继续。 “天下到了该动荡的时候,咱们为了天下的动荡添砖加瓦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吧!“ 没有后辈在场,白胡子老头张福说起话来才更加的肆无忌惮。 ”不过这朝廷中,还是有能臣在的。司徒恪在一天,朝廷就算是无力掌控天下,毕竟还是会一直存在的。“桓章拨弄了一下手里的冷暖玉棋子,他不会下棋,或者说是不愿意去学习这种东西。可是却酷爱收集各种棋子。 “这倒是。司徒家简直就是王朝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想皇帝也很明白司徒家的重要性。不仅是司徒将军手上的兵力,还有司徒家代代相处的军械库。最厉害,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全都在这个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了这些东西居然还一心效忠朝廷。司徒将军的忠心还真是当人感叹啊。” 桓章也笑了笑,难道说当真是这王朝气数未尽,他原本还想衬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报仇血恨,颠覆这个王朝是他们桓家人努力了多少代的事情。 “对了张福兄,似乎没有看到你的船队啊?” 由于话题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桓章只好随便扯了话题。 “我的船队,奉命出海去了。” 张福拿起桌上的白瓷杯喝了一口。这桓老弟府上的顶级雀舌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喝到的。 “出海是去了哪里呢?蓬莱仙岛。寻找传说中的三大仙山?只可惜这神仙一向是缥缈无踪。可遇不可求。要是张兄这一次还是没有一点收获,陛下那里怕是没那么容易交待了吧。不过这严儿是怎么回事,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桓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颇为不耐烦的表情; “哈哈,我说桓老弟。若是外面有动静,你这里自然是会知道的。现在没动静不是正好说明问题吗?不用担心,说不定严儿是遇到了可爱的小姑娘准备跟人多说会话套套近乎呢。说起我这个船队还真是张某生平一件极为得意之作啊。” 两人说完皆是得意一笑。 “航向是向南然后到西方,此刻我还真不知道船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张福说的沮丧,可惜脸上得意的表情却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 “航向是向南方然后人江对吧。” 桓章想了想,张福这老儿,当真是老奸巨猾啊。 “你的推测的确很正确。” 张福神秘一笑,他的未来身家可全在这上面了,自然是不容有失的。 “是到潘阳去对吧?” 桓章继续问道。 “你这家伙。还真是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的眼睛啊。” 张福哈哈一笑,咧着嘴吧,脸上的皱纹全部都显了出来。 桓章手下自然有在外面可以探听动向的力量,毕竟作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他只要做出与世无争的架势来赢得名望便好。如果真的与世无争那就是傻了。 手下的人报告说,张福与潘阳与大宗交易,而且非常的频繁。 “据说,潘阳的县令也有想要一争长短的心思。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不过这番志气到是也不可小视,要是能够与百年大族谢氏结盟对我桓家的将来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桓章不想在兜圈子,把话直接挑明了说。 “说的到是很对。桓老弟你真是知道不少事情嘛!哈哈!潘阳的县令谢锐,他有心与桓老弟你合作。无非是让老兄我来搭个线而已。老弟,你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他了。他对你也是仰慕已久,神交已久,愿意帮助老弟做这撼动天下的大事。就是不知道老弟你的意思如何呢?会不会怪我这个老头子自作主张吧。” 张福这么说,无非是一种试探的手段罢了。 桓章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我会找机会与他见面共商大事。为了称霸中原,必须要有充足的财力支持。像潘阳这样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富甲天下的鱼米之乡,张老哥为我不会吹灰之力的谋得了此地,小弟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有责怪的道理。” “哈哈,老弟你不怪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所谓谋万世者方能谋一时,谋全局者方能谋一隅。前些日子才有楚家叔侄揭竿而起,杀了刺史阴通举起反朝廷,接下来必然是必然是天下英豪纷纷响应,桓老弟你有什么想法?” 张福此言自然有他的目的,寻找一个合适的伙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桓章这家伙与他到是颇对脾气,他可不想看到小兄弟最后落得个凄惨的结局。 “谢大哥关怀。大哥的意思章自然明白。不过楚粱虽然与章有一番旧日情谊,章还真是没有打算去投奔楚氏; 。刺史府里发生的那一幕,可算是寒了天下有识之士的心,真正有远见的人谁会去投奔那样的领袖呢。” 桓章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十分自然的就说出了这番话。 “老弟啊,你能看透这些说明你是个有远见的。楚家那对叔侄,天天叫嚷着什么自己是贵族后代,结果呢?什么是贵族,半点贵族门第应有的风度都没有。杀了原本请他们来共商大事的刺史不说,居然还把整个刺史府的人都杀个精光,你说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天下呢。” 张福以为自己算是个没心没肺的,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摇头。这哪里是征服天下,根本就是在屠戮天下啊! 桓章似乎很认同张福的说法点头道:“屠戮天下,而非征服天下。霸者而非王者,到最后必然是失败者。”这点他非常的肯定。 “你必须要看清形势的发展才可以,不然的话最后必然被这乱世吞噬的渣都不剩。” 老者张福一改开始嬉皮笑脸的样子,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 而桓楚也向是后学晚辈受教那样起身行了一个极其规整的大礼,表达自己对张福的感激之意。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的志愿并非在争霸天下,而是要成为王者师。没错,他要造就的是一个真正的王者,并非楚家叔侄那样整日里仁义那刀杀人却比谁都麻利的虚伪之徒。 “师父,你把那个小哥哥定在哪里,不给他解开吗?” 康儿嘴,然后里塞满了糕饼,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她也搞不懂师父为什么要定住那个好心给他们找吃的小哥哥然后又在窗台下听了半天的壁角,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啊。 长风摸了摸小徒弟的发顶:“康儿,咱们现在要去一个地方找个人,康儿要乖一点,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说话,站在一边乖乖地看着就好。明白吗?” 康儿听了师父的话,先是摇头,后来又点头:“我听师父的!‘ 语气到是掷地有声,小摸样看得长风心中一暖,第一次觉得师父给他的这个任务也并非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裴县县令此刻也在为如何对付农民军冥思苦想着。搞不好自己的脑袋很快就要搬家,这是最近频频发生的事情。 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造反就取了地方官的性命。或者说地方官为了求得一线生机直接造反,就像阴通那样,找来的却是杀神一样的楚家叔侄,最后自己的脑袋却被别人用来祭旗。 苦思之下,他觉得为今之计只有造反一途,于是他叫来县衙里最信任的左右手商议这件事情。 “大人,造反并不是件小事。尤其咱们还是朝廷的官员,再怎么登高一呼,相应的人也未必有多少啊。” 说话的是本县主簿何周,平日里行事便是非常的稳妥。 “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县令向往日一样,垂询着这位忠诚属下的建议。 ------------ 第九十九章 战前 捕头曹明一向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和从事文书工作可脾气却略显锋利的何周形成了一个显明的对比。 此刻他和何周的说法却是完全一致:“大人,造反这事非同寻常。以大人粱朝官员的身份再怎么登高一呼可能都是徒劳。到不如找一个有影响力的人与之合作,也许才是上上之策。” 王朝末年,刑法严酷; 。换了个皇帝上台就开始改革,换一批人,施行一套政策。等到皇帝换了想法或者直接换了人,情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甚至在短时间内推行政策还未见到实效的时候就被完全推翻,施行的是一套与之完全相反的政策。 唯一不变的一件事情就是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要服劳役,交赋税,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根本是件太过艰难的事情,所以在所有的地方都会出现因为逃避严刑峻法和沉重的徭役赋税,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所以许多人就直接逃到了山里面,从民甚至官变成了匪。 ‘从裴县逃亡出去的,都有哪些人呢?” 县令很快明白了两个得力助手的意思,他若是招人结盟的话,可不能学阴通那样引狼入室,引来一个那自己人头祭旗的楚氏叔侄,所以还是要对这个人选格外的慎重才行。 曹明与何周对视一眼,彼此心中有一个相同的答案,曹明是一何周先说话,于是何周当仁不让地先开口:“大人,属下觉得刘吉是个不错的人选。” 县令听到这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地咀嚼道:“刘吉吗,这个家伙倒是个知情识趣的。又没读过什么书,武功也不怎么样。明日里也不过是混迹乡间的一个小混混而已,应该不会有楚离那样的号召力,找这个人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大人所言极是。” 这个时候自然是曹明开始趁热打铁。 “刘吉手下现在还有一百来号人,就躲在不远的清风山上,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何周接着说道。 原本刘吉与他们也算是同僚,不过是为圣上休假行宫征调民夫,在押送民夫的路上私自放跑了家中亲人患有急病的一个人。为此刘吉必然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没有办法才跟着一群人躲进了深山老林之中。 因为刘吉所做所为实乃忠义之举,所以后来名声传的越来越广,到是手下聚集了一些人,颇有些架势。不过跟各地其他势力来说,一无武力,二无钱粮,脆弱的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县令其实不是个行事果断的人,蹙着眉头还在犹疑着,万一朝廷的形势好转。他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大罪啊。而且这件事情要赌上的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好好的一个县令不做,去举起反对朝廷的旗帜,怎么想都觉得最后可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凄惨下场。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跟刘吉取得联系呢?要知道这可是件大事。绝对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泄露出去的话咱们都会性命不保的。” 县令想了想还是决定要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反正楚家叔侄打过来,自己大约也是没什么活路的,不如拼尽全力,也许还能得一线生机。 不过,这个刘吉能靠得住吗?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县令心里已经千回百转了好几个想法,也许他在太平年月就是个普通的县令。甚至可以做个称职的父母官,这样的乱世实在不是他的舞台啊。 “办法自然不是没有的。刘吉与县里一个肉贩子樊库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不如就找这个人和刘吉联络吧; 。” 何周见县令心里似乎有些微动,赶忙说道。 以屠狗为业的樊库原本是刘吉的跟班小弟,后来因为这层关系娶了刘吉的姨妹。樊库留在城中经常与城外的刘吉互通消息,这是何周早都知道的事情,不过他却一直都当做不知道而已。 “既然这样,那就让樊库去联系刘吉,咱们共商大事。” 县令这一刻是下定了决心,谁知道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大人英明。” 何周与曹明二人以为这次是大人难得的英明决策,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出于人自我保护的本能呢? “师父,咱们为什么要待在这个地方啊?” 康儿跟着师父一直赶路从原本还算繁华的淮南之地到了淮北,地方越来越穷,也就越来越乱,可以说是到处都是吃不饱饭的流民,虽然包里还有些干粮,可是小孩子吃起来自然会觉得非常艰难。 “康儿,师父跟你商量件事。你看这些山里的叔叔伯伯们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得难受。咱们把干粮分给他们好不好?” 长风没有想到自从天象变化之后自己这一路遇到的居然皆不是凡人,这未来天下的大势怕是就在这几人中间了。 “是那个好玩的伯伯吗?可是康儿看他不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啊?” 那日带着康儿离开,接连赶路,一不小心就中了这山中盗贼的埋伏,不过让长风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居然又见到了另外一位老朋友。 刘吉,出生贫寒之家,少不爱生产事,混迹于鸡鸣狗盗之间,为父亲所不喜。 这样的人,生在太平年代就是个令人不齿的无赖混混,生在这个时候却很可能成为割据天下的一代枭雄。 长风很认真的观察过刘吉,发现他的确是没什么本事,但是有一样本事却是决定了楚家那对叔侄必然要输给他,就是凝聚人心的本事。 因为放走家人生病的民夫,只好流亡于此不仅没有让人越来越散,反而这个地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就是很说明问题的一件事情了。 这个人拥有的是能够赢得人心的本事,这样本事比决定的智谋,高强的武艺都要厉害,因为一切皆是出自一种本能。 “康儿乖,等会师父再却帮康儿找吃的好不好。” 之所以要这么细声细语的跟徒弟商量这个问题,那是因为刘吉此刻已经晕倒,昏迷不醒。长风伸手一探脉像便知道,完全是因为饿的。 深山之中,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可以补充营养的东西,所以长风只好和康儿商量贡献出他们的存粮。 康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在长风的刻意培养下对于周围的事物更有自己的间接,不用长风过多的解释便点头道:“好的师父; 。” 众人都没有想到,这师徒二人还这么讲义气,于是在刘吉醒来之后,就彻底的把长风和康儿当成了自己人。 这一日,长风正在临时居住的小山洞里教康儿功课,就见到穿着不知道打了穿着多少层补丁的短打,身后还跟着一条饿得骨瘦如柴的黑狗却像是走得悠闲自在的刘吉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 “刘大哥,快请进,身体好些了吗?” 长风收起书本,赶忙站起身来。一旁的康儿却有些奇怪,就算是以前在那个漂亮的刺史府里也没见师父对人这么热情过,这个老是嬉皮笑脸的伯伯到是得到师父的另眼相待。 “早没事儿了,该谢谢先生才是。” 刘吉走在大街上,如果说引人注意肯定是因为偶尔显露出的猥琐气质,让人觉得有中年老流氓的嫌疑,与英雄这个词领袖这样的词汇真是看不出有半点关系。 “刘大哥别客气了。不知道大哥你这是?” 长风自然知道刘吉这样过来肯定是有事情要说。 刘吉看了看懵懂无知的康儿,乖巧懂事地冲着他笑得正甜,想必小姑娘在这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于是一拍桌子道:“老弟你真是高人,大哥我现在还真是有一件特别为难的事情。” 于是刘吉就毫无保留的把县令邀请他进城共同举事的事情说了一遍。 长风听到这话没有说话,而是对一旁的康儿道:“康儿,你听懂了伯伯说的话吗?” 小女孩想了下点点头。 长风于是又道:“那你觉得伯伯应该怎么做?” 到底是天生的灵体,对于这些事情总是份外的敏感。既然勾心斗角是她的宿命,那就只能尽量让她变得更强大。 长风对康儿的启蒙在别家人看来绝对称得上是匪夷所思了。 “那个县令要是反悔了,伯伯不就危险了吗?” 小女孩的回答可谓是一针见血。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小姑娘在其他方面跟普通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对这些事情的反应却是特别的敏锐。 “刘大哥,三岁孩童都能看出的问题,又何必再让我多说呢。不过成人之所以有时候还不如孩子无非是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做起事情来才会像是盲人摸象。想必如今山中的诸位兄弟已经兴奋非常了吧。” 长风的表情非常的淡然自若,可是所说的内容可以称得上是毫不留情了。 “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刘吉的反应也非常快,之前不过是没有人提点,现在有人当头棒喝,自然知道了其中的险恶所在。可是事到如今,却是骑虎难下,根本就不是他说一个不字就能解决问题的。 ------------ 第一百章 取城 联合这么一个身无长物的地痞流氓,真的是件明智的事情吗? 县令看着自己宽大的桌椅,还有上面足可以躺上一个人的桌子,只觉得很舒服。博古架上还有前朝的与花瓶,流光溢彩,闪耀着动人的颜色。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比美人更有诱惑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虽然在这个人吃人的年月里,这些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那原本该属于本县灾民的赈灾款换了这些东西。 刘吉那些人都是些泥腿子,也就是平常自己欺压的人,跟自己欺压的人合作,他们怎么可能听自己的话,暗自己的吩咐做事?恐怕刚进城就会砍了自己的脑袋报仇。 县令仔细地抚摸着博古架上的每一个宝贝,汝窑梅瓶细腻的触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活力,他觉得自己刚才脑袋肯定被烧坏了才会做出一个那么愚蠢的决定。 虽然朝廷的控制力一日不如一日,可是朝廷毕竟是朝廷,已经统治了这片土地几百年,还有司徒将军这些的猛将在,哪里就那么容易输; 。轻易地做出要造反的决定,是他太草率了。 一旦正式开始战争,朝廷若是胜啊,那造反的人就是绝对的性命不保。这些精美的宝贝,也就再也不可能属于他了。 县令此刻恨不得时光倒流,再给他一次机会,到那个时候再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反复思量之后,县令做出了一个自己认为英明无比的决定:“若果刘吉那些人回来的话,就立即关闭城门,绝对不许他们进来。敢通风报信者,格杀勿论!” 这时候的县令,看起来到真有几分英明领袖的风范。不过这也不过是一时间迸发出来,我们甚至可以将此归结为一种幻觉。 最为惊讶的还是何周与曹明,原本作为这件事情的中间人,事成之后自然是大功一件,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二人却时刻有性命之忧了。 原本是受县令的委托做这件事情,现在县令出尔反尔,县令当然不可能让他们二人活下来,落人口实了。 “看来,咱们的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曹明说起这个话题不由得垂头丧气,看起来像一只被扎破的球。 “既然这样,咱们就只好逃走了!” 何周这回不再犹豫。 “不过咱们要逃到哪里去呢?” 曹明心里其实有个答案,不过是等着何周说出来看看是不是两个人的想法一致。 “为今之计,怕是只有那个地方可以去了。” 何周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曹明见状。点点头表示同意。 对于何周和曹明来说。为今之计怕是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刘吉那里,刘吉与县令之间必然要有一场恶战,两个人对于县令来说可以是帮他维护一方安定的左右手,也有可能是取其项上人头的一件大杀器。 作为县令管理一县上下事物的左右手。平日里主要的工作都是这二人打理,也就是说县令所谓严密的封锁对于这两个人其实就是形同虚设,所以这二人趁着黑夜,翻越城墙逃出了县城,准备去投靠刘吉。 刘吉的队伍说是歪瓜裂枣都有些勉强,不过百人的队伍里,有一大半不是逃兵就是逃工,素质到底差到什么程度,长风之前没有预料。现在见了却也忍不住摇头。 就靠这些人去攻打县城,怕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着,也不过是五五开的比例,说不定还是败的可能性更大些。 要知道这个朝代虽然已经到了气数衰竭的末世,可是当年太祖建国的时候却是在守城上下了一番大工夫。几百年来作为太祖遗命里的一项就算是大打折扣,也不容小视。也就是说从城墙到守城器械装备哪怕是攻占一处微不足道的县城,也可能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代价便是鲜血淋漓的生命。 很显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吉所想的跟他是一件事情,他们可以取得胜利,但是这胜利怕是要付出高昂的代价,怎么办才可以避免那么多的流血牺牲; “大...大哥,好消息,樊库带着曹明跟何周来了!” 说话的是刘吉的副手张昭,为人精明而干练,帮刘吉做了不少事情。 “你说什么?” 刘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这种情况长风到是有所预料,虽然在后世书中没有记载,不过这几个人最初的结盟最有可能就是在这个地方。 只见一个方口大耳的粗汉身上散发出一股油腻和血腥混合的味道,见到刘吉却是非常的兴奋:“大哥,你看我把谁带来来。” 大汉身后跟着的是两个穿着短打的庄稼人,不过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发现眼神中露出的破绽。 “两位怎么来我这个地方了?” 刘吉对于这两出现的原因略有所知,不过此刻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摸样,态度十分诚恳。 何周与曹明面面觊,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最后还是何周先开口:“我二人此来,无非是为了保住脖子上的那颗人头罢了。原本是想跟刘大哥共商大事,讨伐无道的朝廷,哪里知道县令却出尔反尔,我们此次前来无非是求个庇护之所,还有助主公完成大事。” 说完便是深深地一拜。 刘吉抱着胳膊,脸上看不出喜怒:“我可是看在兄弟的份上才想着要合作的。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说完之后他直接朝着地上某个方向吐了口痰,还用鞋底襙了襙。 “实在抱歉。我二人也没有想到事情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这都是县令出尔反尔造成的恶果。我们二人的确是没脸见您了。” 何周与曹明轮流上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地十分详细。 接着便是一室静默。 站在暗处拉着康儿的长风心里却十分地感触:上天造物,每个人总有每个人的用处。虽然刘吉在平日里看起来百无一用,可是生在这个时候注定会在风云变幻的时代占有一席之地。他甚至不识字,却把那些帝王心学运用的格外纯熟。也许很多从小接受帝王教育的皇帝都完全比不过他。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长风预料的那样,刘吉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换成了温暖的笑容:“都是自家兄弟,就算是你们真的坑我,那我刘某人也认了!不过县令那个狗东西实在可恶,出尔反尔,一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刘吉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是凌冽的杀气。 “我等愿助主公成就大事!” 这时候谁都没想到长风不知道用人什么方法让整个山谷的人都一起跪下一块喊出了这句话,这种气势还是颇有震慑力的; “兄弟们,狗官出尔反尔咱们该怎么办!” 刘吉不知道何时找到了一个高处的土坡站在上面就高声喊道。 “杀了他!砍下狗官的脑袋!” 樊库这个时候反应最快,立马应声,也许这是许多年来形成的一种默契。 人还是那些人,不过感觉却和刚才有了一些不同的地方。就像是一种特殊的力量注入了他们体内,就算是面对强大的军队,他们手里的武器破烂,没有能够护身的铠甲,却也是能够与其一拼长短的。 这样慷慨激昂的场面,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姑娘好奇的眼神。长风知道,这个孩子无论在哪里都少不了勾心斗角的宿命,于是决定用另外一种办法,希望她能够冲破迷障,回归天道。 在血雨腥风,阴谋权斗中,到底是迷失还是看破? 长风观察着康儿的表情,果然这个丫头面对这样的场面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兴奋。拯救天下还是祸乱天下,不过是一念起,一念灭的事情。 等你见着他们如何一步步艰难创业,最后却把战刀对向了自己的战友,是否还会执迷于红尘俗世中的一切不肯放弃? 长风不知道,自己为康儿选择的这条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按照原先商定好的计划,再加上何周与曹明的投奔,可以说县城此刻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可以攻下,并且不必附上惨重的伤亡代价。 衣衫破烂的队伍,领头的便是没有一点领袖样子的刘吉,康儿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去干什么,师父只是交代她看着便好,可是这么多人要去打架吗? 会有很多人受伤吧。 这便是长风决定对康儿施行的特殊教育法,既然已经注定不能够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成长,那就尽量多看一些东西吧,有自己在这里,对于康儿的安危自然不用有任何的担心,需要注意的是这个孩子的心里会想些什么? “你们叫我回来,现在又给我吃闭门羹,奶奶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事前知道这是刘吉在演戏肯定会被他给骗了,以为他真的对城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回答他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只见他一挥手,伸手的队伍中站出几个背箭的人,刘吉的队伍到底还是有几个当兵的,射箭的水平似乎还不错。 一阵箭雨直接射向了城墙。 用队伍里好不容易的来的箭去做这件事情,在许多人看来是非常的不可以理解。长风也没有想到,自己提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刘吉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对。 反而称赞他:“把箭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 第一百零一章 大幕 ‘天下苦暴政日久,百姓苦不堪言。本县父老乡亲若与县令共守县城,必当在联军攻打之下破城。破城之后,诸位可安否?屠城之命道,难以避免。为今之计,唯一求生途径便是诛杀县令,相应联军。如此身家性命方能得保,否则只有被屠杀一径。” 这是一道文采并不出众,还带着点白话味道的文章。最大的特点是只要识几个字的人,就算是猜也能猜出大半意思。 比起曾经让敌国皇帝都继承大赞的讨伐檄文,实在有些寒酸; 。就像是自家桌上放着一盘青菜豆腐一碗饭,跟别人家山珍海味的区别。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山珍海味不常有,而青菜豆腐却是每个老百姓家里饭桌上最常出现的一道菜。 这包裹在箭头上射进城里的东西,更像是一个魔咒,因为县令明显的感觉到自从那个东西被人看到之后,许多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脖子上的脑袋随时随地都有搬家的危险。 人皆如此,如果你处在脑袋搬家的威胁之中,日日想着该如何保命,忽然有个人告诉了你一个只要别人死而你不用死的方法,哪怕这人是你的亲人朋友甚至爱人,又有多少人会选择放弃呢? 许多人都在想该什么时候干掉他,之所以没有行动,完全是因为这些人出现了派别分裂,都在勾心斗角想着先干掉碍事的人,再来干掉他不迟。 反正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到了现在这种悲惨的境地,因为反复无常,没有人再愿意成为他的盟友了。 “其实,我也曾经是个好人。” 县令脱下官服,换上了大袖长衫,净手焚香,从已经多年不碰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古琴,开始弹奏起来,只见他十指翩跹。双目微闭,音符缓缓流出宛若仙音。 意态之从容,简直不敢让人相信这会是那个平日里欺上瞒下,敛财无度的县令。 “康儿,你从这个地方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长风隐去身形,带着康儿来到了县衙内,听着曲子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当然所有的人都是看不见他们的。 康儿对于这个世界有一种懵懂而敏感的认知,这两样东西的结合让她对于许多事情有一种神奇的预知,正因为如此她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一种抗拒。毕竟不是一个真正懵懂的孩子。她隐隐约约地可以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真相背后都有一种可怕的残忍。 长风有意在引导着康儿对这个世界的探索和认知。过早的接触这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绝对是非常的残忍,对于她的将来又是非常必要的。 眼见着这一场场兴亡覆灭的大戏上演,只希望你的心能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对于高坐云端的仙人来说,这大千世界里的盛衰兴废不过是浮世镜里的偶然一瞥罢了。长风虽然心中有悲悯,却并不为此感到难过,因为这便是天道。 “这个人不知道其实城外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堪一击吗?为何不见他想任何破敌之策,只是在这里弹琴?” 不过是几岁的孩子理解能力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非常罕见了。 “康儿的确聪明,能想到这一层。你看这个人与刘伯伯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长风教导康儿最爱用的方法,并非说教而是启发,让她自己慢慢地却认知了解这个世界,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对的还是错的。 小小的女孩被师父的仙障牢牢护住。对于这一切她已经非常的习惯,只见她做出了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握起一只肉肉的小拳头放在唇边,严肃认真的样子让长风看到都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可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长风再也笑不出来了:“他身边没有人。刘伯伯身边有很多人。” 一句孩子话,却是一针见血。 与此时会优雅地弹奏着仲尼琴,形如高士的县令相比,刘吉衣衫破烂,吊儿郎当的没有一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人物,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却带着不过百人的组成的乌合之众围着县城,让县令毫无办法。 “康儿,你愿意做县令那样的人,还是刘伯伯那样的人呢?” 长风的语气非常的温和,眼神却是格外的犀利。如果这丫头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那他就必须早日防范,必要的时候杀戮也是可以解决许多问题的。当然,那不是一个仙家该拥有的优雅方式,会弄得自己一身血腥的味道。 为什么我要在这两个人里面选,这两个我都不喜欢啊! 小姑娘正想抗议师父给的选择项选起来太艰难,却看到了外面情况的变化。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县令也跟着倒下口吐鲜血,那样子像是服了十分剧毒之物。 “死了!” 康儿拉着师父的手,这种场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害怕。 可是师父却非常的镇定,镇定到一种淡漠,只是一挥衣袖就把康儿带离了那个让她倍觉恐怖的地方。 “知道了吗?想做谁。” 师父还是没有放弃问她这个问题。 而她的心中却有了一个更明确的答案,这也是她第一次明白,在变化无常的命运面前,强大与弱小的区别。 帛书射进城里之后的效果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百姓对县令朝秦慕楚的态度已经是非常的不满。这个年月谋反不怕,最怕的就是朝三暮四,天下原本好好的就是被那些朝令夕改的人给折腾的彻底散了架,所以老百姓寻找的不过是个能给他们安全感的依靠而已,简单来说就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把那家伙干掉!” 不知道谁喊出了这一句,也不知道是谁捧出了县令的脑袋献给刘吉,总之现在这个地方的最高领导人变成了刘吉。 当县令的印绶被送到刘吉面前的时候,他却没有像众人想象中的那样欣然接受:“大家看我这样子,怎么着也不想是个当官儿的料吧。反而教训那个出尔反尔的狗官就行了。乡亲们还是找个有学问的读书人来担当这个位子吧。” 刘吉本来就是这个地方的人,乡里乡亲的原本就是知根知底,平日里的确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过此刻就算是不学无术还是得到了全县父老的认可。 他身边跟着何周曹明呢,县衙里的人都听他的。身后还有百十来号人,杀气腾腾凶神恶煞的,不听话的话,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谁是傻子也不会拿自己还有全家老小的性命闹着玩儿; 无论是眼前还是现在,谁都不会把实话说出来,可以说出来的也无非是一副期盼明主的百姓跪呼图而已。 刘吉翻起破烂不堪的衣袖,袖子上的灰渍尽然积了厚厚的一层,看起来让人十分的不舒服,也的确是非常不像样。 可是在此之后立马有人开始喊:“乡亲们,这才是咱们该拥戴的人对不对,刘将军的日子过得清苦不正说明他不欺压百姓吗?” “是啊,没错啊!” “这才是会体惜咱们的人啊!” “就该选这样的人才能代表咱们啊,天下都被那些坏东西糟蹋了!” 就在这样的声音包围之下,刘吉拥有了他人生中第一座城,虽然只是不做贫困且没有什么财富人口的小县城,却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城。 这座城,也成为了他争夺天下的开始。 长风与康儿看着这一切,静默不语。 大幕已经缓缓拉开,众人扮演着各自的角色粉末登场。 成为王者师,这是桓章的理想,也是他心里的一个秘密。许多人都以为看透了他,其实并没有看透。许多人都以为他想在这乱世谋得一个位置,却不知道他心里其实最想做的却是造就一个王者。 造就一个王者,还有比这件事情能让人觉得更有成就感吗?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非常的苦恼,他苦苦寻觅了那么久却找不到一个可堪造就的对象,并非每个人都可以活到那么久,成为姜太公的。 这件事成为他心里的一个秘密,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不知楚家叔侄,这对叔侄只会是屠戮天下的刽子手,不会成为拯救天下的王者。 怀着一丝微末的希望,桓楚来到了最先举起大旗反对的朝廷的江胜那里。 江胜的一句“王侯将相,生来为也?” 就像是一只响捶,敲在原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地面上,果然把天下震出了一个大坑。 可是这个坑该怎么处理,江胜却不知道了。 此刻,他正忙着派遣远征军征讨各处。 这是个愚蠢至极的战略,江胜的军队之所以能够成事,靠的的确是灵活机动,可是这支队伍在已经成事之后还如此作为就不的不说是鼠目寸光的短视了。 战线拉的太长,后方没有完善的补给线,如果有优秀的统帅尚能弥补不足,一旦统帅的力量不济,军队也只能变成一盘散沙。 覆灭已经近在眼前,可是这个地方的人却一无所知,大约还坐着一统天下改朝换代的美梦。 ------------ 第一百零二章 野草 被朝廷派来讨伐江胜的正是司徒大将军的得力属下章韩; 江胜则把将军的印绶给了一个叫文周的人,让他对之对阵。这支部队原本的声势极大,一路走来已经募集了十万人马,这也是起义军常见的现象,一路走来收编的前来投奔的百姓数字十分的壮观。 可是这也是起义军致命的弱点,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更没有完善的后勤补给线,一场战役下来从十万变成八千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少爷,咱们回去吧。” 刘宋跟着司徒延之来到军前,以普通士兵的身份效命于章韩将军的帐下,已经有一段日子。 一路走来,刘宋心里知道,眼前那个顽劣的公子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番心境了,沉默的就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让你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失足掉下去。 他问道了一股熟悉的问道,那味道是曾经的自己拥有过的,就如那旷野里的孤狼,隐藏在黑暗中随时等待着机会扑出来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穿着军服的少年身上多了几份凌冽的气息,自从司徒小姐的事情之后,司徒延之就变了许多,再也不像是那个息怒都挂在脸上的小霸王,更多的时候会一个人带着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的身子越来越不好,父亲在朝中的处境越来越难,而面对这些亲人们的情况,司徒延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无力。 甚至不能想他从外面捡回来的那个丫头现在名叫司徒嘉名义上是他妹妹的那个丫头一样能过照顾母亲的身体,安慰母亲的情绪。 他之所以选择来到这里,无非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个没有的废物,面对这哀鸿时事,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选择到底有多愚蠢。 一路走来,看着尸体堆成了山,许多无辜的人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可笑的原因枉死,许多人为了一碗麦饭生死相搏。他还是无能为力。 “少爷,这几天许是会有场大战,将军吩咐过您要保重。要是您有事的话,夫人的身体定是受不住再一番折腾了。” 司徒延之此刻心里的感觉没有人比刘宋更加的感同身受,这种面对世事沧桑的无力感就像是一把钝刀在你的心口上一刀又一刀的磨着,能让你解脱的方法就是把整颗心都舍弃。 舍弃之后,每天早晨你才会有勇气面对这个世界。 “好了,咱们回去吧。” 司徒延之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场即将血流成河的大战。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原本朝廷里若是官员得用些。这些人甚至根本不能成事。在真正的将军。面前曾经专职占卜巫事的文周可以说是不堪一击,而面对那些披着甲胄手拿利器杀气满满的军士,原本抱着官军不堪一击打完应个人数就可以分天分地有女人的家伙除了送死之外又会会有什么下场呢? 文周战败之后带着军队从函谷关方向落荒而逃,他们原本准备在曹阳重整部队; 。却没想到却在这个地方被韩章的部队伏击,损兵折将,最后溃不成军,在绳池被彻底消灭。 起兵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一年的时间而已。 乱世中生命卑微如草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有多少条生命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痕迹。 也就是这一年的功夫,从起义军势如破竹到现在不堪一击,在听闻了官军以两万破八万的神话之后,许多人的心思再次活动起来。 如果说朝廷其实并没有羸弱到众人心中以为的那个程度。许多事情是不是又要重新评估了? 除了韩章之外,还有其他几路人马在围剿造反君,其中就有司徒将军的堂侄司徒信,折冲将军王意之,且连几战皆为大捷。反而是起义军面临的形势越来越糟。 起义军中已经有人开始动摇,江胜面对的形势越来越糟糕,虽然当初歃血为盟,可是在真诚的热血又怎能抵得过现实中利益的诱惑。 江胜军中的得力大将武新手下有个名叫张粱的人,此刻就已经有了反叛的心思,也许这种心思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对于未来道路的疑惑,可是作为带兵打仗的军前大将,这样的疑惑的影响里却是十分巨大的,可是说是决定了许多人的生死。 张粱下令攻打太原,首先以常山为目标继续进兵,可惜途中险路为官军所阻,他也只能够选择选择折返请求援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自称皇帝使者的人从官军阵前来到军营,递交给张粱一封书信。 书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出去那些华美的文饰之后,表示的是一笔十分明确的交易,投降许官。 对于这封写在讲究的青纸上的书信,张粱心中半信半疑,并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凭证,万一对方反悔,他没有一点可以指控i的证据,虽然心中有微小的火苗动了一下,却被及时的按捺住,还是准备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是任是谁,包括张粱本人在内,都没有发现接下来的事情会变成这样戏剧的转折。 来到武新驻军附近时,张粱带着一个百人的侍从队列。 远远看到一队极气派的车马行了过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才能使用的仪仗,立马翻身下马,跪俯在路旁表示自己的尊重,那姿势是前朝古礼,坐起来并不好看,不过一向认为自己是个读书惹的张粱做起来却是一丝不苟,对于自己的上司表示尊重,姿态远比仪态重要,虽然有过路的百姓已经再指指点点了,毕竟这是一支十分显眼的队伍。 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坐在车里的并非武新本人,不过是武新的姐姐,因为出来郊游时贪杯喝多了酒,此刻已经是烂醉如泥,因此未能出来向张粱答谢,不过也许这也有几分女子小小的虚荣心在里面吧,那样一位威武严肃的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那些平常喜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姐妹,这一次她可是有了谁也比不过吹嘘的资本。 只有一名骑马的武士出来答礼:“承蒙礼遇,特此致谢。” 武士的态度倨傲,言辞非常的简单,就算是武新本人也未必敢如此对待张粱,毫无疑问,这样的态度引起了张粱等人的不满; 尤其是武新身边的侍卫张粱等人大多认识,今天出来的这个家伙却是个傲慢无礼的生面孔,于是有人开口问道:“尊上是哪位?” 武士地脖子高高地扬起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与真正在军前效命的将士不同,他们这些保护着贵家女眷的武士往往还有另外一种身份,而正是这种身份才让他失去了应有的分寸,出头处理这件远远超出他的身份应当应对的事情。 “大将军之胞姐” 说罢,便调转马首策马离开,他的马并非是站场上的装备的用来厮杀的战马,带着宝石镶嵌的马鞍看起来更像是个漂亮的玩具。 玩具是用来哄人的,自然不会有脑子会思考,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此言一出果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不满。 “该死的!” 一名与张粱极为亲近平日幕僚忍不住骂出声来,别说是大将军的胞姐,就算是大将军本人如此行事也是对人极大的侮辱了。 “将军,这样的态度难道不是天大的羞辱吗?您是堂堂正正的将军,以大礼相对,武新不就是因为被赐了一个王爵才这么嚣张的吗!将军,他的家人若非不是平日里深知他心底对您的态度又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的行事。将军,就算您忍得下这口气,咱们也是忍不下的。” 跟随张粱众人的意思已经非常的明显。 听到这话,张粱心中的小火苗似乎烧得旺了许多,渐渐地要形成燎原之势。 刚才跪在地上的时候身上沾染了许多的灰尘泥土,等到派去这这些泥土之后,他知道心中的那把活已经烧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地步。 那封信在自己的脑海里闪了一下,也许那是一封真的来自朝廷的赦免书? 原本以为推翻朝廷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他也可以借此机会重整家声,让家族恢复往日的荣光,却没有想到官军连胜几场大战,气势如虹,反倒是起义军,原本就是一盘散沙,现在就更是乱象频出了。 这不是一个将要取得天下的政权,天下还未定,就先给自己人全部封上了王爵,让自己亲戚横行霸道。 这不是得天下的征兆,而是要灭亡的前兆。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除了现在恐怕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机会让自己可以不用背上叛徒的骂名而顺利地与江胜的政权划清界限。 就让那个女人的鲜血为自己铺开一条崭新的道路吧。 “好!” 张粱翻身上马,动作非常的利落。 这场杀戮的开始,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在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之前,已经丢了性命。 ------------ 第一百零三章 王者 一个女人的死去却拉开了整个天下动荡的序幕,武新的姐姐连带她的随从,尤其是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傲武士,死法都是非常的难看,差不多被戳成了一堆肉泥。 可是这些已经不是天下人议论的重点了。 武新的部将章会和于陈,在属下人的掩护下逃出了邯郸躲避张粱的追捕,并且募兵数万人,拥立了一个前朝皇室的后裔,虽然不知道那已经是多少代的血统,不过没人关心,重点是这是个可以蛊惑人的旗帜。 果然声势颇大的军队让张粱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张粱的失败也不过就是半月之内的事情。 这也让原本已经混乱的情势再度逆转,到底是站在起义军那边还是站在官军那边,这已经不是高明的谋士能够分析把握的事情,说不定还要看天意如何安排。 打败张粱之后,章会和于陈再入邯郸。 而张粱败走之后,彻底投降了章韩,从起义军的一份子,变成了朝廷的官军。 所有人包括张粱自己在内,看着穿着官军衣服进进出出的张粱和他的属下,哪里还会相信不久之前这些在一个帐下议事的人还正在生死相搏呢! 也只有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才会怪事频出,乱象频频,人们对于这些事情怕是早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的大胜的章韩此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不可一世看着任何人都觉得没有人能看得进眼里。许多将领也是苦不堪言,而张粱的到来却得到了章韩格外热情的接待,这也让许多人都因此产生了极大的不满情绪。 张粱来到章韩帐下有一个十分明确的目的,而这个目的正是章韩此刻正要做的,而张粱的到来正好能给他带来极大的方便,所以两个人才一拍即合。 在许多不知情的路人看来,倒像是大将军对这个降将另眼相待了。 天下一片混沌,就像是盘古开天辟地时那般,许多人都在这一片混沌之中寻找着自己的出路。 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准备着一场大战,而江胜却在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自己的部将所杀,而起义军的二把手钱过也在围攻荥阳的时候被自己部下所杀。 他们是最开始举起义旗反对朝廷代表天下劳苦大众的英雄,却都死在了不起眼的佣人属下手里,而不是像众人对于英雄的期许那样死在战场上;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没有人去关心。当初喊着口号为天下人谋福祉的救星,在还没有坐上皇帝的位置时就开始要摆起皇帝的架子,这样的行为才是引起众人厌恶的原因吧。毕竟曾经的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长风带着康儿冷眼旁着这一切,天下动荡时,并非几个人可以力挽狂澜。这是天道轮回的命运。也是世人自己种下的因果。 他只希望自己的小徒弟看着这一切。能获得一些感悟明白一些道理,这样再将来有能力拨弄棋盘的时候才不至于误入歧途,这不是一个三岁的孩童该有的生活,可是却是她必须经历的历练。 如果在这个世界还不能回归正途的话。那她到最后恐怕也只有彻底消失这么一个宿命了。 而天下的动荡却是一波接着一波从未停止过,该怎么说呢? 用长风的话说就是:“如果官军干了一件蠢事,那么起义军肯定会干一件更蠢的事情。反正两方就维持着这种比蠢的状态,到最后却让老百姓越来越不安。” 百姓不是傻瓜,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他们安全感,庇护他们的领袖,可惜的是无论是朝廷还是起义军目前都没有这样的人物出现。 许多参加起义军的将领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全因为张粱在章韩将军那里得到的重要,荣华富贵谁不想要。要知道张粱现在是朝廷的高官了。 可惜紧接着头被朝廷的许留,因为听到江胜的死讯,在平定了南阳之后就投降了朝廷,却出乎意料的被处以车裂的严酷刑法,而且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处以车裂之刑。还发以榜文告示专门通报天下。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朝廷内斗的恶果,司徒将军是韩章在朝廷的后台,韩章执行的全部都是司徒将军的命令,或者说不管是不是司徒将军的命令,韩章的所有行为在众人眼里看来代表的就是司徒将军的意思。 朝廷的争斗有时候非常的无趣,而且没有道理可将,长风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的告诉康儿。 “你父亲的政敌,也就是那皇帝的宠妃费贵妃的兄长费里,商人出生实在算不上什么有远见的人物。无非是你父亲支持的事情,他就必须坚决反对。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干出了这件蠢事。这下朝廷在没有收拾这场叛乱的可能了。你的父亲怕是要有麻烦了。” 长风坐在一间临时居住的小屋里,用漫不经心地态度向康儿讲授着天下纷争还有里面包含的门道手腕,康儿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位著名的大将军是自己的父亲呢。 康儿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骄傲,不过很快便掩饰住了这种情绪,父母为什么不在身边,而自己却要跟着师父?这是她心里逐渐形成的疑问,得力于师父成人式的教育,康儿并没有问出自己的疑问,而是老老实实地把疑问藏在心里,等待着有一天自己可以找到答案。 而此刻的天下人却在急切的盼望着一位可以力挽狂澜的领袖带领着他们走出阴霾,寻找一个真正安定的家园。 造反军的首领秦嘉听到江胜死亡的消息之后,立刻拥立了一个不知道多少代之前是王族的现在却只能沦落到卖草席为生的人为王,聪明人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江胜那样的泥腿子总想着要什么宁有种乎,好像他的生命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坐上王座而存在的,坐上了王位之后他的生命也就该结束了; 拥立一个前朝不知道多少代的贵族,或者像楚氏叔侄那样原本就是贵族,打着贵族的旗号才能够让天下人信服。 天下人的心理总是这样的奇怪,一边嘴上叫嚣着看不起贵族,心里却是非常的畏惧贵族的威仪,打着贵族的旗号真是非常能糊弄人的一件事情。 而此刻,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兜兜转转却没有找到自己目标的桓章正为了自己的未来忧虑着:“这些人都并非是可以得到天下的王者,辅佐他们不过是在浪费我的时间罢了,反正到了最后这些人都是要失败的。可是我空有一身本领,却见不到可以让我辅佐的人。这是上天在耍弄我吗?” 桓章的对面坐的是他的小徒弟沈严,这个少年的皮肤莹白如玉,衣袍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仪态严谨地端正坐姿就像个真正的贵族。 听到老师的抱怨,沈严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些都是事实,纵然是智计百出的谋士也是斗不过的天意。 “你这小子,这么木呆呆的样子小心找不到的老婆啊!” 外人恐怕很难想象这对师徒的相处模式,师父吊儿郎当,徒弟却一本正经,师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戏弄自家的小徒弟了。 沈严此刻正在摆弄的是一副舆图,九州疆域已经被标好了各方的势力划分。 “去见见这个人吧。” 细白纤长的手指指着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地方说道。 “这地方没钱没粮,甚至人口都没有多少。目前占据这个地方的不过是个趁着天下大乱爬起来的跳梁小丑而已,根本不值一提。徒弟你让我却这个地方干嘛。虽然很近,师父我也不是可以随意浪费时间的人啊。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去秦嘉那里好了。反正这个天下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属于聪明人。无论在哪里师父都能让咱们俩过上不错的日子。” 桓章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一觉,养精蓄锐开始明天的行程。 衣摆却被一双固执的小手拉住,沈严看着自己的师父,定定地背出一段话:“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 桓章有些恼怒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干脆坐下好整以待,直直盯着沈严看。 ,好像要把沈严的脸上看出个窟窿来:“你这臭小子,这点最烦人了。有话不能直接说,非得绕个圈子。今天是你师父我才会坐下来听你说。想想其他人可未必会有这个耐心!” 沈严并没有理会师父的抱怨,而是指着刚才的那个地方道:“不伤一人入城,得满城父老拥戴。天下除他之外,谁还曾做到过?” ------------ 第一百零四章 出路 “据说楚家叔侄非常的厉害,许多英雄人物都投奔他们的帐下,不知道先生是怎么评价这对叔侄的呢?” 刘吉的态度依然十分的恭敬,不过比起刚才要放松了一些动作有些随便,对于一向自诩狂士的桓章来说倒是非常的对脾胃。 桓章与刘吉的初见时并没有抱着多么大的希望,只是觉得偶尔烧个冷灶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两人初次见面时,刘吉的态度十分恭敬,作为一个领袖来说保持恭敬的态度并不容易,不过对于曾在县里做过小吏,与三教九流多有交流的刘吉来说,这也并非是件多么为难的事情。 刘吉的态度让桓章心里舒服了些:“请问先生,怎样才能取得天下。” 不过是连一块根据地都没有的小头目,被人赶得到处乱跑,却口气大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去做皇帝,这个开头引起了桓章的兴趣。 刘吉的心里也在打鼓,高人教授他这个方法用来笼络桓章不知道效果怎样,桓章毕竟是位大名士,要能够得到他的支持,也许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天下的形势瞬息万变,取胜之道无非就是在这瞬息万变之中找到自己的机会。唯有能够使天下百姓脱离不安世道的人,才配得到这天下。” 桓章为人一向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对于刘吉恭敬的态度十分满意,所以回答问题也没有丝毫的敷衍卖弄,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说明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非常的重要,因为这个问题是目前许多割据一方的枭雄人物还没有意识到的。 高人吩咐我等到桓章愿意和我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转变方式,不知道这样做的到底对不对? 今日与桓章的相见的表现,并非是刘吉自己的意愿,而是有人在背后做过专门的指点。 “那就是说首先我要有信心,不露出迷惘的样子才有资格去影响别人是不是?” 刘吉其实是个非常有心的人,反应也很快,说话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这让桓章觉得非常的满意。这人现在看来还不算起眼,过几年之后必然能成为经略天下的重要人物,不过能不能成为真正的王者那还是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再去仔细的观察。 “以前倒是跟楚家的叔侄有过一段交情。因为被官府通缉,所以在我家里面住过两天。” 桓章故意把话说得似是而非,就是想看看刘吉能否可以发现里面的关键问题。 刘吉听到桓章的话果然眉头一皱:“为什么只有两天?” 一个被官府通缉的逃犯,如果说能够找到一个愿意而且能够庇护自己的地方,怎么会只待两天就走呢?按照常理来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安全的地方,出于人自我保护的本性也应该是非常的不愿意挪窝才对。 “在下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时候琢磨着也许是他不愿意欠我的情吧。” 桓楚说完这句话,故意把眼角略微瞥了一下,表示自己是不经意间说出了这句闲谈。就是不知刘吉能够发现这句话的重要性吗? 不想亏欠别人。如果说被别人亏欠呢? 一般不愿意亏欠别人的人。到是很乐意让别人亏欠他。 这是刘吉混在这个时间那么久得到的认识。 “这么说,如果是受他照顾,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是不是?” 刘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慧黠的光亮,好像是意识到了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也为他手下的这些人找到了未来的道路。 受到楚氏的照顾,就是欠了他的情,这样会让他绝对非常舒服和满足。这贵族就是这样的人呢?呵呵,刘吉忍不住再发出了一点稍微奇怪的笑声,但是很快就被他掩饰住了。 身为一个出身贫贱的无赖,对于这些贵族的心理总是非常的难以理解,对于他们看重的东西更是非常的不明白。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有一件事情最为最为重要,那就是活着。好好地活着,不好不坏地活着,十分凄惨地活着,总之是活着就可以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也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最普通的万千黎庶们的想法。 “如果说我现在去投靠他。受他照顾那就没有问题了是不是?” 刘吉看着桓章,桓章也看着刘吉,彼此在眼神中都发现了一些相同又熟悉的东西。 这个家伙,有意思。 桓章现在觉得小徒弟的建议非常的不错,如果不是小徒弟的建议,自己的理想也许这辈子都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而现在则是不同了,也许他的理想能够实现了,眼前这个衣衫破烂的家伙,也许真的可以成为一代王者。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投靠楚家那对叔侄。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声势浩大,而且名正言顺,看好他们的人可是非常的多。也有很多人去相应他们。不过先生您以后有何打算?” 刘吉的态度变得越来越随便,好像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已近非常的熟悉了。 桓章听到刘吉的话,笑的十分开怀:“在下曾在楚家叔侄蒙难的时候收留过他们,现在如果直接投奔他们的话,怕是会让他们心里觉得不舒服。不知道主公愿不愿意收留在下了?” 说完便是深深地一拜。 这与刚才进来的时候相比,两个人的态度完全调了个,而刘吉也收服了第一位为他征伐天下的谋士。 “感谢先生愿意助刘某人一臂之力。哈哈哈,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哈哈哈!” 刘吉此刻心里格外感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没有想到高人的本事居然这么大,每一步算计的都是格外精准。 刘吉张开大嘴笑了起来。 刘吉在费县杀县令之后,又杀了泗水太守,兵员的数量越来越多,力量虽然说比不上楚氏叔侄那样强大,却也是自成一股势力了。 而且凭着刚起兵时不伤一兵一卒的传奇事迹,得到了不少人的相应。就像是桓章说的,这是个能给别人带来安全感的领袖,虽然不是贵族却让人觉得亲切,在这个天下混乱的造反时代,扩张势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仗,打仗以来可以得到地盘,二来也可以满满的有些名气,让更多的人前来投奔。 所以说,那些为苍生起兵伐无道的英雄们倒是很少在乎打仗会死多少人,最在乎的是每一场仗之后又扩充了多少兵源,扩展了多少势力。 攻城掠地之后,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留守随时会被别人掠夺地方。在这片土地上几百人就可以自成一股势力,所以对于土地的争夺也是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幼年的康儿和沈严的第一次见面,长相美丽到找不到形容词的少年引起了康儿极大的兴趣。 “我叫沈严,你呢?” 小女孩可爱的笑容让沈严觉得非常亲切,没有生起半点防备之心。 哪怕这两人在以后漫长的生命中经常要面对勾心斗角,兵戎相见的情景,可是彼此回忆起初见时的样子还是觉得非常的美好。 “我叫康儿。哥哥,你来陪我玩吧。” 小女孩兴致勃勃地展示着自己的玩具。 原本以为只是一些小孩子简答的游戏,沈严却没有想到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略显复杂的阵法。 “这是你摆出来的?” 沈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是三岁还是四岁,居然已经开始研究阵法了。 “是啊!这个游戏很玩的,哥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儿。” 小姑娘非常高兴终于有个年龄跟她相近的玩伴对她的游戏感兴趣了,当然她是不会知道这个让她非常感兴趣的游戏是许多成年人研究了一辈子也没有研究明白的阵法。 “严儿,咱们走吧。” 桓章出来之后却没有发现自己一年到头板着脸最喜欢装雕像的小徒弟,找了一圈才发现一向生人勿进的小徒弟居然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而且表现的非常耐心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 “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玩儿。” 沈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似乎是因为看到了小女孩眼里的不舍,所以害怕她难过才这么安慰。 小女孩听了沈严的话到是没有再表现的不太高兴,听到沈严说他要走,只是友好地摇了摇胖乎乎的小手:“哥哥再见。” 然后就低下头又开始研究自己的游戏了。 “那再见。” 沈严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生起这种不舒服的情绪,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是非常的陌生。 “哈哈,小徒弟,你春心动了是不是!” 桓章在小徒弟面前一向是不大正经,原本沈严对于师父的这些为老不尊的行为早已经习惯,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感觉那么不高兴,恶狠狠地瞪了自家师父一眼,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 与刘吉见面之后,回到暂时落脚处,桓章沉默了许久才对自己的小弟子说了一句话:“你是王佐之才,将来的成就必定会远在我之上。” ------------ 第一百零五章 是非 费县在距离徐州北方七十公里的地方,而在费县的西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个叫丰县的地方,这两个地方算是领县,刘吉举兵之后首先攻占的就是这个地方。 后来在攻陷丰县之后,刘吉派了一个叫池用的人驻守在这个地方。 池用是地方上的名士,虽然跟桓章这样的人物无法相比,但是还是有着自己的作为一方名士该有的矜持态度,刘吉不过是个乡间里混迹的无赖,为什么居然敢使唤自己? 被一个无赖汉使唤,这实在是让他觉得太过丢脸,也让池用觉得非常的不服气。 “要是像样一点的人物,我自然还是还是愿意听从他的领导。这家伙不过是以前乡间的一个无赖,到我家门口讨饭都不够格的家伙,现在居然让我来听从他的指挥命令,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出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嘛.。” 在这个时代,池用遇到的这种情况是在不是个特例。所谓造反,自然是活不下来的人才会造反,如果能活的下来或者活的很好,自然不会发神经病因为同情自家的佃农活的太凄惨所以带着他们去造反,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肯定是一群不切实际的家伙,会最先被朝廷给灭掉。 最麻烦的其实是刘吉这样的人,长风一点点的向自己的小徒弟教授着天下大势分分合合还有这其中的门道。 “楚家的叔侄就算势不可挡,在造反这群人里肯定不是最后的胜利者,他们是争不过刘吉的,我可以断定在这些造反的人里最能成大器的就是刘吉。” 小女孩每天有很少的事件与其他孩子玩耍嬉戏,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师父这里听故事,不过这些天下英雄分分合合的故事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也让她觉得非常的感兴趣。 “池用肯定会背叛刘吉。” 长风以这句话作为了今天的总结。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让大叔用他?” 康儿还是习惯性的把刘吉叫做大叔。 “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到合适的时候师父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看。记住你所看到的东西,然后学会思考。等到你看透的时候,就会明白许多执着是非常可笑的一件事情。” 长风一有机会就会往自己的小徒弟脑袋里灌输一种思维,尘世间的一切不过是如露亦如电的幻影而已,到最后如果是泡沫一样脆弱一碰就碎。 天空中白云时聚时散,变幻成各种形状十分的可爱,就像是精心准备的送给孩子的玩具。 康儿看着天空中的白云,其实并没有多么的新奇,因为师父甚至带她站到上面过,让她羡慕的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爹娘承欢膝下。可以拥有的那些真心的关爱。有时候她也会想为什么自己不可以那样长大呢? 自从江胜首举大旗反对朝廷之后。各地相应者众多,而称王者更是不胜枚举,虽然在普通人看来王的称号是威风又神奇的事情,不过明眼人还是知道到底该怎么样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保存好自己的实力。 当然也有些不明就里的。或者说有些底气的就开始称王了。 不知道又是前朝的哪位帝王后裔,举起大旗之后称魏王,对于池用来说能在这样的人旗下做事可算是比跟着一个无赖流氓要光鲜的多,所以当魏王的人抛来了橄榄枝,池用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普通的老百姓在忙碌了一天之后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走马章台的公子哥梦搂着怀里的美人也疲惫地进入了梦乡,连飞檐走壁的大侠梦也要休息,这正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据说这是百鬼出行的时辰。唯一还在外面游荡的就是那些神秘的术士高人了。 飘荡,四处寻觅却不知生在何方,死往何处。 黑暗的迷雾深林里,有一点点白色的幽光,看不清本体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灵体。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自己又是谁?一团白色的光,没有任何的实体存在。 恐惧,迷茫,自己是鬼吗?为何不在黄泉地府,也不见牛头马面?若是不过忘川,不渡奈何桥,那该何处转世投胎? 岂不是要一直这样游荡下去,也许自己已经游荡了很久,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人间已经是彻底的改变了。 这莫名的想法又是从何而来,明明只是一缕幽魂,为何还产生这些奇怪的想法。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从后方袭来,这刚有些意识的幽魂被吸入了一个紫色的盒子里,拿着这个盒子的人,穿着黑色的道袍手拿拂尘腰背桃木剑,似乎是个高人。 “奇哉!奇哉!这天地间居然还有这样奇怪的灵体出现,明明只是一缕残存的意识,却千年不灭,居然靠着吸收这古战场的强大怨气修成的灵体,可见这人必定是有割舍不下的执念。相逢即是缘分。你我有缘。天地万物,皆有常理。一琢一引,皆有前定。我便助你修行,结果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说完拂尘一摆带着紫玉盒子便消失不见。 康儿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一个特定的时空里。 天不变,地不变,变得只是生活在天地间的人而已。 时空再一次交错,来到一座紫气环绕的洞府。 小鹿愉快的吃着自己的美食,小兔子不时的上窜下跳,因为生气邻居小松鼠偷拿了自己最爱的胡萝卜。得意的小松鼠看着笨蛋小兔无可奈何的笨样,觉得自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得忘形之际却滑了一跤,栽了个倒摘葱。树下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眯着眼睛享受着独自休闲的好时光,作为最高贵的九尾白狐,才不理会这些笨蛋。好一副林间嬉戏图,这样和美的景象真是难得一见。 不远处,流水潺潺,笛声悠扬,合奏出大自然最美丽的乐章。执笛者是妙龄少女,身着素纱蝉衣。勾勒出窈窕娇美的身段。如墨的秀发配合着音节顽皮的抖动着,单是一个背影就让人产生绝代之感,更加好奇正面该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而这一切的美景都被偷入林中的恶魔看得清清楚楚。看着那眼前的美人,怕是任何一个雄性生物都难以抗拒的,恶魔决定顺从心底的*,毕竟这样的艳福不是次次都可以碰到的。 紫金那个臭老头,居然洞府里藏了这么好的货色,看来平时的清心寡欲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不如自己就先享用了。 哈哈哈----画面开始变得模糊,只剩下撕扯和挣扎的声音。天上地下真是无一处净土。哪怕是至高无上的仙人。也不是每一个都无欲无求,窥得天道,入得真境的。 美丽的精灵受到了最残忍的对待,身体的每一寸都留下了耻辱的烙印。到最后已经是毫无知觉,因为力量太过弱小,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那恶魔为所欲为。而且就算自己反抗了,恐怕也毫无意义,一介不入流的精灵,能得到天界皇族的宠爱,那是无上的荣耀,还敢说什么呢? 那金色的龙纹在天界之中怕是也没有其他仙家有胆子穿戴。不知过了多久。贪吃的野兽终于享受完了难得的美餐,穿戴整齐之后,心情大好。看着地上毫无反应的美人:“这滋味当着实蚀骨*,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精灵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樱唇慢慢地吐出两个字:“离离。 “好名字,我的美人,真是听话啊。记得,以后要是本座想你了,要随叫随到,知道吗?’ ‘精灵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识,只会默默地点头。 得到回应的恶魔满意而去,也不管地上衣衫破烂的女子,驾着七彩云雾向远处的仙山飞去。 精灵就一直坐着,仿佛就是一尊雕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噩梦还没有醒来。 天黑天明,日出日落,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美丽的精灵仿佛就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神识飘渺不知去向何方,不肯回到身体里去面对现实。 原本只是山间一滴溪水,受天地的惠泽才会化成精灵。为报紫金仙人点化之恩,就在他的洞府里做些杂物,顺便修炼。原来想着自己有一日可以位列仙班,不曾想还有这种可怕的遭遇。 既然天道不公,辛苦修炼位列仙班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永入魔道,杀尽那些该死的仙人,让他们仙魂永灭,不得轮回。 周围一片黑暗正是天魔的魔性最强之时,与其再受耻辱,不如与天魔交易。” “水灵离离,愿意以自己永生的灵魂为代价,与天魔大人交易,获得无上魔力,杀尽那些该死的神仙,以报今次之辱。” 月亮开始渐渐变色血红的月亮逐渐发出嗜血的光泽。 “此次之后,世间再无水灵离离,只有专杀神仙的血魔离离。” 温柔的眉眼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妩媚,和难掩的杀气。 血色褪去,月色消散,离离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捡起掉落草地的骨笛,若无其事的回到了紫金洞府。 她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报仇雪恨的机会,因为她相信,那禽兽还会再来找她,到那个时候,变是血魔现世的最佳时机了。 这一天,离离没有等的太久,那毁她清白的禽兽果然很快就来找她。 “宝贝,几日不见,当真是越发的美丽,你可要感谢我给你这个机会变成真正的女人。” “那是当然了,大人这次就让离离好好的伺候您吧。” 锋利的指甲掐上致命的之处,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仙家的精元,属于天家龙族的精元被离离不断的吸收,那正准备翻云覆雨的人瞬间就只剩下几件华丽的衣衫。 仙人不比人类,还有肉身依存,仙人若是失了内丹精元那便是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离离如今功力大涨,吸了天家龙族的精元,天地间也许是少有对手了。可惜,天地间再也不见了美丽善良的水灵离离,只是剩下一个嗜血的恶魔。 一报还一报,离离的命运到了最后终结的时刻。 天兵天将到处追捕,各路仙家联合声讨,因为不是生长于魔界的魔,离离并不为魔界所承认,对这场追捕,魔界保持了难得的沉默。 天地间,竟然没有了离离的容身之处。 追与逃之间,离离又来到了最初开始的紫山,那里也算是自己的故乡吧。紫金仙人是个好心的老头,不知道因为自己受到连累没有。 这就是离离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来到紫金洞府门口看着曾经很熟悉的一切,犹豫了一会,还是敲开了大门。 “离离啊,你来了。” 紫金仙人还是那副老样子,慈祥的像自家的爷爷。 “来来来,你定是累了,喝口茶吧,可是你最喜欢喝的枫林晚。” 透明的液体在白色的瓷杯里冒出淡淡的热气,:“仙人对离离真是不错啊,这杯噬心散喝下去,必定是神魂全灭了。你们这些仙家,平时看着无比清贵,做出来的事情真是下作的让人恶心。今日,拼到神魂俱灭,就让这天地给我陪葬。” 滔天的血水想巨浪般滚滚而来,吞噬着一切,这是离离的恨,恨不得把那一切的道貌岸然的肮脏都融化在血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