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与君初相识 上古,神造万物,休眠而去。 人间世,便由存下的阴阳两极、金木水火土五行以及天地之间本身所孕有的晦元真气支撑。 其中,属阳的灵界和属阴的冥界并力当世,不分伯仲。 这个故事的引子就来源于此―― 世传当年灵界冰魄族大祭司许冰清与同门师妹圣火族的圣女烈红云相爱,相爱不久又彼此仇恨,终于某日昏定十分,在灵界圣地子虚崖前双双自毁肉身、费尽灵力,以血为引,以神为印,立下了古今第一血咒――桃花。 可是天意有变,世事难测,肉身尽毁、灵力全废的许冰清和烈红云两人自子虚崖前跌堕后并未魂飞魄散,反而旧情复燃…… 从此,许冰清隐姓埋名,留待人间。 当他们以为可以就此幸福一生的时候,灵界却因为大祭司和圣女的双双逝世而群龙无首,祸乱纷起。 这一边,许冰清向来不问世事的同门师兄许清池通过冥界神君孟戟的帮助在人间遍访他的魂魄,另外一边,许冰清自己渐渐地开始为当年的年少轻狂懊悔不已,于是狠下心来与烈红云恩断义绝,另娶娇妻,遗忘前尘…… …… ……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南国就是这样一个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国度。 四月,相思河畔的杨柳绿成了十里笼烟。长长的柳条在风中娇怯依依、绵绵密密,那一挽青丝温情脉脉地滑进相思河一往情深,无限柔情的碧波中。一下一下如同嫣红的私语。 “不好玩,不好玩!不玩了,哼!”极度奢华精美的的游舫内,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红衫丫头气呼呼地撅起那桃花花瓣一样娇软粉嫩的唇瓣,气急败坏的大吼道,声音却像泉水一样清亮甜美。 随手一挥,桌上的一什劳子全拂落地,噼噼啪啪摔个粉碎。 摔完看也不看对面的男子一眼,扬着下巴若无其事跳到船外,一个劲地四处观望。 “这――”旁边一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的男子不由地压低了眉毛,不满道。他是公孙瑾的最得力的手下――杜谦。他望着地上那些亮汪汪的碎片,想着连日来公子的奔波劳累、费尽心思,有点受不了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了,他觉得女人就应该温柔得像一只猫,搔得你心里直痒痒才对。女人就应该,就应该像她一样。 不过他的这些话被公孙瑾微冷的眼光生生地逼了下去,立在那,不吭一声。 公孙瑾的眼睛烟波浩淼,仿佛搁置着无限的深情,总让不了解他的人轻易陷下去。但杜谦,除外。 公孙瑾依然端坐在那,凝视着梁灼的背影,嘴角温着不经意的笑容。墨色如漆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堕云髻,丝丝缕缕的发丝若有若无有意无意缱卷地滑落下来,充满慵懒的魅惑。 即使这样慵懒,也透着一股清秀俊逸的贵气来。 他饶有兴味的把玩着手中晶莹剔透小巧玲珑的蓝玉酒杯,指腹沿着杯口漫不经心的划着。整个人如同浸在了月光中,皎洁明亮、凉玉生温。 一身白色长袍,落地成雪、纤尘不染。他喜欢白色,干净。他穿过的衣服绝不会穿第二遍。 除了梁老爷、夫人和梁灼以外,他觉得其他人都脏。 他宠着梁灼,就是要宠着她,哪怕明知道也许有一天会宠坏。 他舍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难过。他总是叫梁灼的闺名:娴儿,娴儿妹妹。 “若耶哥哥,快来看呀,你看你看!”梁灼忽然扭过头来,欢天喜地的冲他喊,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娃娃脸,面庞如同美丽的苹果花。 他看着她,矜持一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她在他眼中是那么纯净无暇。笑起来,叮呤叮呤,风铃一样令人愉快。她笑时鼻子总是微微皱着,清浅的梨涡藏着醉人的甜。 他看着她,起身向她走去,金打的蝴蝶璎珞俏皮的坠在两弯新月之间,她的眼睛落满无辜,澄澈透明。如同汪着两丸黑水银。她整个人就是一头生气勃勃的小鹿,从森林深处嗒嗒、嗒嗒,莽莽撞撞又无限娇羞的撞进了他怀里。 “晃荡――”一下。 若耶立在她,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只见一位青衫女子孤零零的立在一叶扁舟上,体态窈窕,气韵风流。纯然不似人间所有,面上衬着一巾青色方帕,远远望去,犹若天青色的雾。 “若耶哥哥,那位神仙姐姐好生标致,娴儿也一定要和她认识一下才好,让她认了我做妹妹,我也就成了神仙了!”梁灼仰着脸十分讨乖的望着公孙瑾,眼神明媚,明媚得就好像满天的星星都揉碎了,落入她眼里那样。公孙瑾愣了一下,面色微窘,眼神转向别处,悠悠道,“也好,难得有个这样的女子能与你为伴。等船划来,就去问问。” 正说着,突然从四周飞出一批黑衣刺客,齐刷刷朝小舟杀去。 “啊!”梁灼惊声大叫,公孙瑾赶紧将她揽入怀中,蒙住她的眼睛,轻语,“别怕,有我在。”说着向杜谦看了一眼,提高了全身戒备,细细地端倪着对面的情景。 “若耶哥哥,你快去救神仙姐姐呀,你快去,快去救她!”梁灼扭股糖似的在他怀里挣扎,嘴里焦急地念叨着。 公孙瑾面色不动,一会儿淡淡道,“不用了,已经有人去救了。” 说着,点了梁灼的穴道,打了横抱,将她放回船内。“做什么做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梁灼在里面大喊大叫,瞠目薄怒。 “公子――”杜谦看着公孙瑾,担忧道。 公孙瑾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二人朝江面看去。 那些黑衣人像树叶一样一片一片落下来,很快江心飘满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江上那男子,身着赤红色锦袍,那颜色极红极艳,烈得恰如天边烧断的烟霞。墨发如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王者的霸气,咄咄逼人。 手持利剑,玩世不恭。不过几招,那批杀手已退无可退。 舟上的青衣女子,面色淡然,自怀中取出一管七孔笛,波澜不惊地缓缓吹起来,姿态盈盈,衣袂随风轻扬袅袅,十分清雅。 那曲子意境浩淼,水深波阔,很是宁静远致。 公孙瑾回过神时,江阔云低,杳无人迹。他不由得面色一紧,沉声道,“娴儿,快,去看娴儿!”杜谦也慌了神,二人失魂落魄的冲进船内。 “是不是在找本王?”墨泱曳一袭血色长袍,挺拔秀立,眼神玩味。 “放开!放开我,你这个大怪物!”梁灼不停的的大骂,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这个美到妖孽的男子,再美也没用,他竟然敢这么粗鲁的对待她! “你刚才不是一直偷看本王吗?还在这装模作样,告诉你,本王最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听明白没有?”他凑上身前,眼珠悠悠地打转,语气放荡不肆。 “你,你!谁偷看你谁就是大怪物,是这世上最最招人厌的怪物!”梁灼急红了脸,转过头,“哼,你可知我父王是谁,还不快快放了我,我,我还可以饶你不死,可以吧?”边说唇角还溢出一抹骄傲的笑意。 “哈哈哈――”墨泱忍不住大笑起来,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和他这样说话,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有趣,邪笑道,“还不错,配做本王的女人――之一!” “你,你一辈子没人要的死怪物,你,你休得胡言乱语!仔细回头我父王剥了你的皮!你,快放我放我!”那梁灼是刁蛮任性了些,不过到底自小娇惯,没有遇过这样的事,心下开始有点怕,骂着骂着,眼圈红了起来。 墨泱看她刚刚还如一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兽,现下又这般桃花沁露的模样,心有不忍,刚欲发话, “够了,送她回去!”一声低沉的嗓音在梁灼背后响起,梁灼心里一震,还未来得及见到那人的面容,直觉腰间一热,就被人一下提上了马,那人坐在身后,温热的气息,看不见他的脸。 突然,梁灼却没来由得欢喜起来。 “七哥,那可是本王的女人!你凭什么把她送回去!”墨泱也翻身上马,在后面紧追不舍,大声喊道。 梁灼只感到朔朔的凉风呼呼地在耳边吹着,丝丝凉凉的感觉。自己的发丝和头顶上方那男子青绿色的冠带随风缠绵纠结在一起,绕绕飘飘,如同碧色的蝴蝶,碧色的江面。 她的心跳个不停,第一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像在天边行走,晃晃悠悠,心四处浮游不得安定。 “到了。”那男子将她放下来,从背后点开她的穴道,旋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梁灼赶忙回过身,青衫策马中,只余一双通透深情的剪瞳长长回望。依旧黑白分明,依旧波光潋滟。 却,终是变了。 青衫策马,马声嗒嗒,妾心依依, 再回首 枉顾十里青城色成碧,难抵侬今付君一片情。 ------------ 第二章 相寻梦里路 细雨才歇,天空沁亮瓦蓝,柔软得如同一匹水墨泼成的 蓝玉浮光锦 幽兰院内,温婉身披月牙白细绢,下着洒花水雾雪魄百 褶裙,肩若削成,腰若流素。弱柳扶风地立在那,一双眼睛 不胜娇楚,温柔多情。 “小婉――”男子的声音颤抖,十分痛楚的望着她,眼 神犹如雨天般辽远而悲伤。 “你走吧。事已至此,小婉什么也不想,也不愿去想。 只要你和他都好好的,小婉就满足了。”温婉侧转过身,螓 首微低,语音凄美婉转,极是温柔顺从,依依切切呜呜咽咽 中透着一股娇怯不胜楚楚可怜之感,令人心中一紧,牵动情 肠。 那男子早已红了眼眶,狠狠握紧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 声响,略略平复了下情绪,沉声道,“那好,但你若为后, 孤必为皇!” 那好,但你若为后,孤必为皇! 掷地有声! 说罢负手而去。 “你――”温婉娇楚地喊了一声,凝眸望去,无限凄 恻:你,你真的有那么爱我吗?纵使他日坐拥三千,也如 此,也如此爱我吗? 没有人回答她,有鸟扑腾着翅膀朝幽兰院的红墙外飞 去,天空一样湛蓝如洗,凉风习习,温婉雪白的衣袂轻舞飞 扬,发间镂空金簪上垂下的徐徐流苏幽幽怨怨的晃荡着……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幽兰院外―― “如意,快,跑快点!”梁灼一身火红色的流云裳娇笑着 在前面跑着,害得后面的如意紧赶慢赶,一张白胖胖的小脸 喘得像个红灯笼。 “郡主――郡主――”如意满头大汗地追过来,手搭在门上,不住地喘气。 梁灼回头朝她娇笑一声,扭麻花似的蹭到梁子雄身前, 伸出春笋般的纤手轻划着面颊,满面娇憨:羞羞羞,才跑了 这么点路就成这样了! “王爷,我拦不住――”如意赶紧跪下来辩解。 “哈哈,你这丫头,越发得刁钻了!”梁子雄放下书卷,朝如意摆摆手,捋须大笑,眉眼里溢满宠溺。 “说吧,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活猴儿,这回又打什么鬼主意!”梁子雄站起身来,看着梁灼,髭须冉冉,目光如炬。 “父王,瞧你说的――”梁灼“嘤咛”一声,躲到梁子 雄怀里,伸出莹白纤嫩的的手指去摸梁子雄的胡须,绕着他 浓密的胡须一下一下地打着圈,眼珠子一转,笑吟吟 道:“女儿今晚想跟着父王去见一见那旷世的宝贝!” 说完,从梁子雄怀里跳出来,立在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梁子雄眉头紧皱,沉声道,“娴儿,这事依不得你。” “父王――”“父王――”“父王父王!”梁灼跺脚疾呼。 梁子雄还是摇头。 “不然娴儿偷跑去,父王――”梁灼幽幽一声,眼眶已红了大半。一双琉璃盏似透明的大眼里泪光闪闪。 梁子雄怔了一下,焦灼地来回踱步,半晌,看了看梁灼,摇头一叹:“你――好吧好吧” “好!好!父王最好了!”梁灼破颜一笑,柔声道:“娴儿答应父王一定不生是非,什么都听父王的,不让父王担心!” “你――”梁子雄气恼地抬手推开梁灼,但受不了梁灼缠磨,最终这也不得,那也不得,无可奈何地笑了。 梁灼这才眉开眼笑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听之任之宠之惯之,对你无可奈何又无限宠爱的人。 但,记住,不是所有人。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永远不要高估自己的魅力,在他眼里的天仙落他眼里不如烂泥。 “哈哈哈,王爷这会又着郡主的道了!”如意在梁灼身后格格笑道。 “有吗?”梁灼眨了眨眼睛,顿了半秒,嬉笑着冲进了闺房。 刚坐下,一双莹白如玉的双手俏生生地伸过来,瓦蓝的茶盏,碧绿的茶。 “郡主,用茶。”声音娇滴清脆,宛如黄莺出谷 。 梁灼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放了回去,抬眼盯着她笑:“静好,你近来是越发得好看了,看来不久你就可以出嫁了。” “女婢听命。”静好眼波一闪,不卑不亢的答道,只是眉梢愈发清冷了。 “怎么怎么了,我逗你玩呢。”梁灼跳到静好身前,拉过她的手娇笑道。 如意也跑过来,端着各色瓜果,扭头笑道:“瞧瞧,马上静好都快成咱府里的二郡主了。” “你这破嘴,还说还说,看我今天非得把它撕烂不可!”梁灼横瞪了她一眼,伸过手去就要作势撕她的嘴。 “别,别,我错了还不行,你们专会欺负我这憨厚老实的!”如意搁下瓜果,连连讨饶,“静好姐姐,快救救我!静好姐姐!”边喊边一个劲地往静好身后躲,惹得梁灼哭笑不得。 “饶了她吧。”静好盈盈一笑,她这一笑,原本清冷的面色,顿时就变得说不出的甜蜜动人,纵是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忍不住要软下心来。更何况那模样―― 一张尖俏俏的瓜子脸娇嫩的犹如刚出水的芙蓉花,细长的双眸,亦是销魂夺魄,眼波流转处,那眼眸简直要滴出水来。 一身紫色轻衣,身段窈窕婀娜,纤腰不盈一握。莲步款款,身不移而飘,色不动而媚。天生一段风流态度来,当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 怪不得,连梁灼也不禁多让她几分。 因为没有人拒绝得了美,美男也好,美女也好。活着也好,死了也好。 这和爱不爱无关,本能。 暮色四合时,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整个世界静悄悄的。淡漠的风凌厉穿梭着,整个长街空空荡荡,只剩下梁灼他们乘坐的玄色轿辇沉沉地在石板路上辘辘辗过。 “若耶哥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梁灼凑到公孙瑾身前,满面笑容道。 “娴儿,再闹,立即回去!”梁子雄寒着脸,低声道。 公孙瑾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梁灼的手腕,梁灼这才滴流着一双大眼转来转去,不置一词,一个人在那吃吃地偷笑。 终于到了地点,梁灼跳下来,四处瞅。 眼前并不像她平时所到的王府宅邸,倒像是一个破落荒败了的园子。 黑漆漆的大门连着十数间房子,乌压压一片映在半山腰上,四周树木森然,黑影幢幢。一盏羊角灯挂在门上方,泛着淡淡的光,随风摆动,摇曳不明。 梁灼低着头,掀着红色的裙角,一小步一小步在石阶上欢快地跳来跳去。 梁子雄和公孙瑾面沉如水,一前一后地护着她,不发一言。 推开门,入了内堂,满屋的人,面色凝重,手持刀剑。 孟戟端坐在正中央,双眉斜飞入鬓,神采奕奕。虽两鬓斑白,却仍掩不去一身风华朗俊。 “孟伯伯!”梁灼眼瞧见熟人,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 梁子雄立时回过头看公孙瑾,公孙瑾会意。 “呃――”梁灼瞪大眼睛,却没法再喊出半个字! …… “别来无恙,欢迎到访红云山庄。” “红云,不,红云山庄?” “对,红云,红云山庄。” 梁灼听得迷糊,人已经被公孙瑾抱到邻边的一间房。 “娴儿,不要让我担心。我答应你,你乖乖的待在这,我就让你看到那旷世宝贝好不好。”公孙瑾端坐在床边,眸色如水,言语温柔。 说罢,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梁灼的眉间,又望了望,转身离去。 梁灼想抬起头来,想说话,却半丝半毫也动弹不得。 外面的风簌簌地刮着地皮,像陈年旧恨,摇得整个山庄都咯吱咯吱响起来。 整个红云山庄老旧得如同用尖锐惨白的指甲一下一下从坟墓里刚刚挖出来似的。沁着血,滴着恨! 一件红裳闪过,猩红的长袖下柔白如雪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梁子雄满面干笑,公孙瑾凝目不语,孟戟笑若春风。气氛波云诡异,一个红衫丫头捧着杯盏进来,一下一下地倒茶。 茶水流泻,佳人曾经红泪如注。 茶香四溢,佳人曾经折断竹扇。 茶水进口,佳人为君魂牵梦萦。 茶水入腹,佳人昨宵生生死死。 茶,好茶,喝茶。 人,女人,怨女。 ------------ 第三章 梦迷春雨中 对岸,苍绿成林,挂满灯笼。 一盏一盏,圆通通、红融融,明亮而喜悦。 红云山庄的风依旧刮着,贴紧头皮刮,一下一下,尖锐地蹭破头皮。 风在闪烁璀璨的灯光里沉醉。 梁灼直直地走出来――青丝如瀑,赤脚、红衣,在石阶上翩然起舞。 此时的她褪去平时的娇憨天真,如同着了魔,媚眼如丝,红唇轻颤,显露出一种夺人心魄的风情来。 酒红色的光线缓缓在她的身上流转―― 修长白皙的玉颈、 婉约微喷的丰盈、 妖娆扭动着的小蛮腰…… 光线迷离低喘,纤美的脚踝若隐若现,柔若无骨的玉足踮起、绷紧,轻轻点地,脚面玉雪可爱,血红色的裙衫随风清扬,整个人旋转起来,不停地旋转,一圈一圈,像一朵妖冶放肆的曼珠沙华,在讳莫如深的沉沉夜色中欣然怒放。 红火滔天…… 浓绿的暗影里,倚在树枝上的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完美绝伦的眉峰微微压低,一双狭长的美眸微微眯起来,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落下一片暗影,如同蝴蝶的羽翼。 梁灼还在跳,脚步越来越快,旋转得越来越急迫,蹁跹的脚步,热吻一般,疯狂而又缠绵的落满石阶。 她一脸的清然决绝,眉心、粉颈缀满细密的水珠,密密层层,流动着、颤栗着…… 这时,躲在枝桠上的男子,眉头轻扬,终于俯下身低低笑了一声,原先的冷漠疏离扫然一空,变得温热起来,顿时,漫天的雪花都融化成了春水,汇进他的眼眸里,花在那里得到滋养,慢慢绽放,于是,他的眼睛里开出花来,花香袭人,落满你的心头,令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耽溺。 哪怕,只为这一秒的温暖。 “娴儿――你累了。”慌慌张张的公孙瑾气喘吁吁的跑来,点了娴儿的穴位,轻轻地抱起她,面色沉痛地往回走。 他,冷眼看着这一切,唇角向上扬起,露出放荡不屑的笑容。 梁灼猩红的血色衣裳顺着公孙瑾的怀抱静静流淌下来,长长的细密光滑的绸缎沿着路面轻舔。 红云山庄的红色灯笼依旧一个个瞪得铮圆,嘶嘶地龇着牙阴笑。 夜半,那玄色小轿沿着蜿蜒的小道渐渐消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这一天清早,她尚在睡梦中,四周寂静,像是做了一个沉重的梦,脑仁涩涩的疼,迷迷糊糊中,听见帘外幽密缠绵的雨声,那声音极是纤微清和,恍若夜间不经意翻身时,菊花花瓣在枕头里攘挤的声音。 在这样的雨中,她倏然觉得,帘外那凉凉的雨水就是那飘扬的碧绿冠带,就是,是,是,是那男子。 起身,罩上水红色的烟罗合欢裙,正待梳妆,如意冲进来,面上扑着清棱棱的水汽:“郡主,宫里的人来传话,让您和老爷往宫里去一趟呢。” “嗯,静好,梳妆吧。”梁灼望住菱花铜镜中自己漆黑的瞳仁,樱唇轻启,微微一笑道。 静好耐心地蓖着头,长长的头发倾泻下来,流光飞舞。 …… 梁灼提着水红色的裙角往梁子雄怀里躲时,蹭到侧脸青冉冉的胡须,有些扎人,惹得她咯咯直笑。 跪在梁子雄脚边的那宫里来的人这才战战兢兢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模样极是狼狈。 “扑哧――”一声,梁灼忍不住低头一笑,白生生的俏脸在蒙蒙水汽中美好如一朵含羞的白莲。 她的心里头欢喜,是的,他的父王是厉害的,她自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南国的皇宫,殿宇无数,红墙金瓦、琉璃飞檐,气度恢弘。 不过在梁灼眼里,无非是一样的泻金流玉,倒也无甚稀罕。 雨停了,天气还是湿漉漉的,一掬可哭。 透明细碎的雨珠撞在生硬的青石板面上,碎了一地,狼藉一片,薄绡的青缎鞋底轻轻踩上去,都会发出“吱流――吱流”的悲泣声。 见了燕妃,梁子雄和她,在密不透风重重叠叠的帘幕中愀语微言,细细商量。梁灼听不仔细,也没有耐心听这样沉闷的谈话。于是自以为隐蔽的,拈着裙角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头偷偷跑了出来。 雨后的天气格外清冽甜爽,佳木葱茏、奇花灼灼。草木焕然新生,洋溢着天然的芬芳气息。 梁灼晃着小脑袋四处张望,蹦蹦跳跳。水样的红裙在一汪碧色中缓缓滑过。 人或多或少都有过这样一段时光,对着什么都是好奇的,都能吸引你,都能把玩半天,天底下的大事,或纷扰,抵不过你手中紫色的花朵,比不过河底暗暗浮动的水草。 那时,我们对世界怀有初生的天真,对生命,我们热爱它,依恋它。 过后,除非我们被保护得很好,否则那种稚气就会褪去。 梁灼一路盯着那些花花草草,不知不觉被堵在一座低暗的假山前,刚想转身离开,忽然从假山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缀泣声,她不禁好奇起来,从旁边绕了过去。 却看到几个粗壮彪悍的大汉围着一个绿衣丫头拳打脚踢,那丫头梳着双环髻,瘦小伶仃,一个劲地躲,脸上满是泪痕。 梁灼“蹭”地一下冲过去,大吼道,“你们给我住手!” 忽然间,抓着那丫头下巴的油乎乎的大手停顿了,另一个人准备往上踹的脚也收回来了。 “你是哪个宫里的?”一个脸上长着肉瘤的男人,胆子稍大,上前一步恭敬的问道。 “什么宫?我哪个宫也不是,我今刚进宫!你问这作甚,快放了她。”梁灼气呼呼地瞪着他们,疾步走到那丫头身边就要带她走。 “姑娘到底是谁?再不说,休怪我们无理!”那人已面带怒色,脸上的横肉突突直跳。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对我无理,哼!”梁灼忽然玩性大发,轻轻拢了拢鬓角,呵呵娇笑道。 那群人愣了一下,谁也不敢上,最矮的那个支支吾吾的问道,“姑娘,是道上的吗?” “是呀是呀,这你都知道。”梁灼看他畏畏缩缩的表情,心下偷乐,面上漾起甜蜜的笑意。扶着腰,格格格大笑起来。 起先的男子面色微窘,试探性的向前使了一招,梁灼蛮腰一闪,躲了过去,后脚踉跄了一下,越发咯咯咯咯笑的得意。 这时,那人面色冷了下来,其他人也掐腰哈哈大笑起来。那人望了最矮小的那人一眼,那人目光凶狠,雪亮的匕首从袖口露出来,“快跑――”那绿衣丫头急呼道。 刀光一闪,本来刺向她胸口的一把刀,突然急转到了她的咽喉。速度之快,梁灼连看都没看清,除了挨这一刀,也没有别的路。 就在这时候,一声大呵:“放肆!”,突然有样东西“叮――”一声飞过来,打在匕首上。 那几个人回身一看,脸色发白,连着那绿衣丫头齐齐跪下,“殿下――” 那群人被一脚踹开,一个人影逆光而立,身披一件血红色为底金丝 滚边长袍,边角嚣张的随风荡起,腰间配着的燕赤血玉映射出一道红光。 “女人,又看到你了,哈哈!”墨泱走上前来,眉眼清扬,笑容爽朗。 在他身后的墨池着一件天青色的素色罗袍,乌黑的头发用精致的白玉冠束起,除身后散发,另留了两条长长鬓角垂在双耳前。玉冠两边淡绿色的丝质冠带随风轻扬,他俯下身轻轻地将跪在地上的绿衣丫头散乱的鬓角往后抚了抚,手势不急不缓,极是温柔认真。 他慢慢抬起头来,梁灼撞到他的眼睛里,移不开。他的眼睛里落满了大雾,朦朦胧胧。 梁灼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无望河边青色莹然的湖水,漫过来,漫过来…… 缓缓地、缓缓地,淹没全身,觉得没法呼吸。 一个女子要是爱上一个男子,满世界的雾也遮不住。 什么感觉,像风像雨又像电,只知道它来了,它来了,那湖水漫进心里,浅浅地刮,轻轻的流淌…… 所有的声音和光影都退了下去,天地之间只立着那样一个人。 这样的年华,这样的光景,感情新鲜的宛若一枚刚从浓郁树枝深处摘下的青梅,还挂着青霜,还滴着寒露。 多么玲珑可爱,可爱到你不舍吞下。 “女人,要不要这样盯着本王看啊!”墨泱用手在梁灼的眼前晃了一下,回头笑嘻嘻地对墨池说,“七哥,看,这女人爱上我了!” 墨池长身玉立,眸色沉静,嘴角溢着浅浅的笑意。 梁灼这才回过神,一张脸红得就像年关时分家家户户挂出来的红辣椒,脸上火辣辣的,胸膛里拉风箱一般轰轰轰直响。 “滚开!我要回去!”梁灼说着气恼地扭过头呼呼的往前跑。 刚跑了几步,又哒哒哒跑了回来,一张小脸愈发红了,石榴花似的,“对了,往端妃娘娘那去怎么走?” “你找我母后干嘛?这么急着要嫁给我啊!”墨泱打趣地凑上前来,一脸得意。 “哼,谁都要喜欢你吗?我才不稀罕呢!”梁灼白了他一眼,气恼地往前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墨泱闪身躲开了,在一边哈哈直笑。 “先走了。”墨池神色未变,懒洋洋的声音。转身看了看那绿衣丫头,一脸淡然地说,“一起吧。”说着自顾自往前走去。那绿衣丫头也赶忙起身跟了上去。 “喂――”梁灼看着墨池转身的背影,焦急地大呼道。 “走了,女人。真麻烦!”墨泱笑着拽起梁灼往前走。 “放开――”梁灼弯腰朝墨泱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哗一下窜了出去,蹬蹬蹬追到墨池身前,“你,可以在这等我一会吗?我一会,一会就回来!” “好啊。”墨池看着她,眉头若有所思地轻蹙了一下,低低地笑了一声,波光潋滟。语调轻缓,漫不经心似的。 “好的好的,我会在这等你的,你等我。”梁灼嫣然一笑,兴高采烈的呓语到。 “女人,那个死人有什么好看,走啦!”墨泱双臂环抱,一脸不屑的表情。 到了欢喜殿,燕妃和梁子雄已迎了出来。墨泱与梁子雄点了下头,浪荡不羁地立在一旁。燕妃面容娇美,衣饰华贵。语笑盈盈地迈到梁灼身前,“这就是娴儿吧,真是水灵得紧。娴儿,本宫问你,你可愿留在宫中小玩几日?” 梁灼只觉燕妃身上的熏香喷得自己晕乎乎的,于是跳到梁子雄面前,一脸乖觉的看着他,“我怕父王舍不得呢?”说完,低头无限娇羞地摆弄颈边散落的发丝。 “娴儿,为父这次要征兵塞北,你若是愿意,留下无妨。”梁子雄万般怜惜的抚摸着梁灼的鬓角,呵呵一笑。 “那好,我留下吧。”梁灼站直了身子,眉眼弯弯的笑了。 “泱儿,你带她去沉香殿看看吧。”燕妃含着笑意,热情地拉着梁灼的手将她瞧了又瞧,方才让墨泱带着他下去。 “娴儿长得很是福气,将来定能――”燕妃眼波一闪,幽幽道,“母仪天下。” 梁子雄干咳了一声,拱手一字一顿道,“告辞!” 燕妃面上的笑容凝在那,金色的雕凤护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背,突然,“刺喇――”一下,尖锐的护甲刺破肌肤划出长长的红印,渗出血丝来。 …… “女人,你干嘛!”墨泱手一吃紧,疼地松开了。梁灼一下蹿出好远,腾腾腾跑走了。 墨泱轻微“嘶――”了一声,看着血迹殷殷的手,愣了一会,呵呵的笑了。 梁灼横冲直撞,找了好大一会,才找到刚才的地方。可是,四周没有他的影子。 她等了很久,天色渐渐昏沉起来,到了傍晚时分,骤然又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顷刻之间,哗哗如注,无数水流急急地飞溅下来。 梁灼水红的衫裙被雨水打得精湿,香软叠密的裙角在地上蔫蔫地耷拉着,身体犹自微微发抖。脸上的水滴一滴一滴滴落下去,把内里绯红的薄纱洇得轻雾弥漫。 天地之间只剩下雨水匝地的“啪啪”声,远远近近连成一片,贴着梁灼耳边往下砸,倏然一下,觉得漫天的烟花在头顶盛放开来,呼呼地,炸开了。哗啦啦鼓着耳膜生疼。 “女人!女人!”墨泱把伞扔到一边,抱住脸色发白的梁灼,朝旁边的随从的人大吼道,“让开,让开!” ------------ 第四章 花落风约住 沙沙沙, 风轻轻地吹,拥住即将飘落的花 沙沙沙, 风缠绵地刮,听一地落花 …… 墨泱抱着梁灼走回去的时候,她的全身湿漉漉的,发丝、裙衫层层叠叠洇着,小心翼翼、细细密密打湿成羞赧的胭脂色,雾蒙蒙、晕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她的脑海里雨依旧下着,噼噼啪啪,到处是雨水,哗哗哗的大雨,满世界去追赶她,她拼命地跑,跑啊跑,却躲不过,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心里面冷极了。她很冷,仿佛一下就变成了冬天,隐隐看到周边落满了沉沉的雪花,昏暗的天空还不断有雪花打下来,铺天盖地将人包裹了一般。那样的雪,快要下到眼里似的,心里也渐渐渗进了凉意。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墨池一脸疼惜地走过来,他的面庞那么温暖,他走向她,缓缓地、轻柔的,像梦一样轻柔,像梦一样甜蜜,像春天里的细雨,一点一点润湿她的眼眶,一切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她能够嗅到空气中暗暗浮动的苦茶香,干涩冷冽、尘封的味道。她好想伸出手来摸一摸他的脸,想再仔仔细细的看他一眼,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在这等她,但她实在太累了,眼见着漫天桃花在他身后枯萎,美丽而凄绝,她来不及做任何事,跌进了沉沉的黑暗里。 “九王爷――” “去叫太医” “是是是……” “扶她躺下,去找件衣服来。” “是” “姜汤!” …… 午后,沉香殿。 殿外的风徐徐飘动,窗上的绯色薄纱被轻轻挑起。 殿内,红影幢幢。猩红色的凤凰泣血地毯,珠红色的流苏,血红色的百鸟壁画,水红色的层层帷幔后是一张大红色的绣床。 梁灼正安静的睡在那,如意着一身粉色宫装歪坐在床边,手支着头,一颠一颠的打瞌睡。 暗红色的檀木青鸾椅上,墨泱一身红衣,长发一泻而下。他漆黑的瞳仁,倒映出梁灼鲜润的脸庞。他看着,神情专注。殿上的清水香袅袅婷婷,萦绕鼻尖,处处流转着温婉安和的感觉。 “郡主郡主,你醒了!”如意揉了揉双眼,欢呼雀跃的嚷道。 风轻轻吹进来,卷起红绞梨花纱帐,梁灼直起身来,三千青丝如光滑的水缎披落在胸前,眉弯还留有梦中淡淡的清愁,一双美眸黑得令人不敢直视,嘴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若一池盛开的白莲。 他看得不禁呆了,心中一震。略略平复了下心绪,走上前来对着梁灼一笑,几分邪气,几分深情,几分蔑视,“女人,你终于醒了。” “怎么,莫非……若我不醒,我们的九王爷就要挂心到茶饭不思,废寝忘食、形容枯槁?”梁灼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嫣然一笑,一字一缓到。 “是啊,郡主。九爷他其实――”一旁的如意将梁灼的脚慢慢放进海棠纹色的绣花鞋里,咧开了嘴的笑着。 “其实本王我一向乐善好施,扶弱济贫,最最见不得什么阿猫阿狗奄奄一息的样子,对了,如意,你是没看到你们家郡主淋了雨的那狼狈的样子,哈哈哈,实在是,实在是太难看了。”墨泱狡黠一笑,那笑容带着点风流少年的轻佻,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杏目,星河璀璨,“不过本王不介意,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纳这个女人为妃的。” “小九九――”梁灼鼓了鼓腮帮子,眼珠子一转后娇笑起来,“你想气我,我偏不生气。” 梁灼这一笑,灼灼兮若初春之新蕊,皎皎兮若大漠之清泉。 如意立在一边笑着接道,“郡主,该梳妆了。” “小九九,听到没有,还不快走?”梁灼款款起身,仰着头,含笑横睇了他一眼,一扭身随如意转了进去,唇边的梨涡妩媚温柔,整个人如一枝盛放的带着露珠的桃花,明媚了时光。 墨泱透过晕红的帐幔,看着朦朦胧胧中梁灼的背影,薄唇一勾,慢悠悠道,“你想不想知道那天七哥为什么没来?” “啊――” “郡主,你的头发!” “为什么?”梁灼散着梳了一半的头发急急小跑过来,睁着一双夜空一般迷幻漆黑的大眼睛,清冷的问道。 “你猜――”墨泱本来也只不过一时兴起想逗她玩玩,又看她这副着了急的娇俏模样,便语调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知道!”梁灼听了这句话,眼神顿时暗了下去,没好气的鼓着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我告诉你好不好?”墨泱嘴角上扬,语气陡然变得十分温柔。 “嗯嗯!”梁灼忙点点头。 “求我啊……”墨泱眼波一转,瞥了梁灼一眼,淡淡道。 “你这个骗子,小九九――”梁灼急地大嚷。 墨泱终于没忍住斜倚着柱子呵呵笑起来,眉毛一压,眼神往上一扫,一副看你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郡主,――”从里面走出来的如意仿佛意识到什么,大喊起来,但是已经迟了。 “啊――”紧接着从墨泱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惨叫。 “小九九!”梁灼微微怂了怂鼻子,扑哧笑出来。 然后大摇大摆地拉着如意往里间换衣服去了,红绞梨花纱帐被她的香肩蹭过去,一下一下害羞得的轻轻摇晃起来。她这一笑,墨泱怔在那,也不觉得疼了,只觉得她的笑像红绞纱一般美好明亮,她的脸庞如梨花一般纯净无邪,轻轻软软在心底拂过。 不管你信不信,这世上确有一种人笑起来,会令人忘记疼痛。也或许每一个人笑起来都会让人忘记疼痛,忘记忧伤。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爱他的那些人心底的忘忧草。 如意偷偷转过身看了看墨泱,他站在红窗下,薄唇轻抿,依旧是懒洋洋的笑。外面的风细细吹过,他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扬起…… “郡主,九爷他其实――”如意边帮着梁灼梳头发,边如有所思的在她耳边低语,一副伸张正义打抱不平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别被他的样子给骗了,恩?”她看了看菱花铜镜中自己灿若明珠的容颜,低下头,眼珠子狡黠的转了一下,两个圆润的梨涡漾起来,泛起甜蜜的笑意,一仰头撅着嘴得意洋洋的说,“他对着谁都是一样的。对了,静好怎么没来?若耶哥哥呢,他都没有说想我吗?还有母后,她有没有父王的消息?” “王妃啊她还是整日介吃斋念佛,至于公孙少爷他最近,他最近――”如意越说声音越小,低下头,直双手一下一下用牛角梳刮着已经梳好的发鬓,不吭一言。 “怎么了,到底?快说,否则你知道的我决不饶你。”梁灼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如意。 “我,我――”如意一脸愧色。 “你说呀,我又不会告诉别人。总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装不知道好不好。”梁灼急不可待的摇晃着如意的肩膀,缓和了语气,细细哄她。 “静好她好像喜欢公孙公子。府里传的沸沸扬扬,公孙公子为了清净就搬去无稽寺了。”如意颤颤惊惊的直视梁灼,想看她什么反应。 “就这个?”梁灼一脸失望的张着嘴问如意,想确定如意没有骗她。 “这,这还不要紧吗?我们做婢子的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那,那,万一被――反正太危险了。”如意心有余悸的说,双眸写满了惊恐。一双素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像是看了什么恐怖的事。 “看把你吓得,静好是个好姑娘,她要真有这心思,他日要父王帮她指了去就是,小事而已。”梁灼看着如意这样子,想起平日在府里因她的缘故,这丫头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如今看她为这点小事吓成这样,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 “郡主,这可是你说的。你,你以后,万一静好她,她不小心犯了错,你可一定要护着她。”如意联想起静好,鼻头一酸,铜铃大的眼睛顿时就变得水汪汪起来,语调哽咽。 “好了好了,我梁灼定保她周全好不好。别哭了,走,陪我去找七爷。” 梁灼扯着哭哭啼啼中的如意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如意看她一脸春花般的笑容,一时间又哭又笑,伸着袖子直去揩脸上的泪痕。 墨泱一身大红的长袍,眼光熠熠生辉。 “哎哟,好个莽撞的小宫女,这么急不可待的往本王怀里撞啊。”他低头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艳若桃李的梁灼朗朗一笑,齿白如雪,面容清和。 “你”梁灼直直往后倒退了几大步,一脸茫然的用洁白柔软的手背揉了揉额头,怒嗔道。 “九爷――”紧随其后的如意摇摇晃晃,面色尴尬的福了一福。 “自己走路这样不小心,是急着到哪玩啊?”他往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立在她身前,黑如夜空的眸子盯着她,唇上还带着他一贯嘴角往上扬的坏笑,语调却是低缓温柔了许多,半分戏谑,半分关心。 “我当然是要去找――找他”梁灼将着脖子看着他,脱口而出。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时敛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面色微红,躲闪着急急地想从墨泱身边跑过去。 可墨泱偏不让,堵在她身前,一脸眉开眼笑的模样,又瞬时顿了顿神色,挺直了身子,两手负在背后正正经经的问道:“女人,你说实话,是不是――”说到此处,缓了一下,眼睛直溜溜的逼视着梁灼,接着道,“要去找人帮你和本王拉红线啊?”说完昂着头得意洋洋含着笑,一副对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 “啊,什么?”梁灼侧着头睁大了眼睛吃惊道。 “哧――”一旁的如意忍不住笑起来,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九爷,我们家郡主是去找七爷呢。” “找七哥?这个主意好。七哥最了解我不过了。”墨泱一怔,哈哈大笑起来。 “小九九,”梁灼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背在后面,大摇大摆的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嘻嘻一笑道,“你少给我胡说了!快给我让开。” “我怎么胡说了,我现在就去和母后说去,正好七哥也在那给母后问安呢,我这么大,也该有个正妃了。”墨泱越说越得意,一边抓着梁灼的手作势就要走。 梁灼一听,急忙从他手里拽了出来,灵活的大眼睛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指着旁边绿蓬蓬的草从,笑盈盈道,“啊,九爷九爷你快看,这只兔子好可爱啊。” 墨泱忍不住凑上前去瞧,又用脚踢了两下,那草丛里除了草哪还有什么兔子,便转过头笑道,“哪里有什么兔子,明明就是一堆草,你看你――” 却看见梁灼拉着如意,提着石榴红裙在前面拼命跑,一路的花草在她裙下一一绽放,笑开了脸,她的红裙在路上轻轻一荡,她裙角拂过的地方,一路上开满了叮铃的小花,碎碎的,细细的,像一笑就张开的细白的牙齿。 他愣了楞神,忽然觉得只要眼前的这个人日日都能这样开心,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也许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想法过于傻气,望着她火红的背影,不由得苦笑起来。 欢喜殿一如既往的沉闷压抑,重重叠叠鹅黄的软缎绵密交错,梁灼只隐隐约约看到墨池跪在大殿中。 梁灼和如意一红一粉在殿外一左一右趴着金漆木门探头瞧里望,她们的衣襟被风吹过,长长短短扬起来,粉色、大红的缎带上上下下拍打翻飞,羞涩而娇嫩,她们红色水样的裙摆映在金漆檀木门酒色的暗沉里,加上一样稚嫩的年华,一样如玉的脸庞,一样清水般的目光,一样少女特有的香约的盈盈笑容,就好像书阁里铺展开来尘封了许久的画帛,令人心中一荡。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最初的最初都是美好的,美好的从一开始就朝着既定的结局缓缓开去。只是谁都不知晓那晦涩难觅的命运,远远看着亮丽美好,就直直地向那跑去,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殿内长久的安静,听不见任何声响,墨池上身挺直的跪在那,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站在殿门处的梁灼,只能看见他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和天青色的长衫。 那样的衣衫,那样的颜色,像河底自由飘动柔软的青荇,隔着冰凉的湖面忽然被掐出来,扔在这大殿之上,与周边的金壁辉煌个格格不入,显得单薄而辽远。 梁灼眉头轻蹙,心里不禁为墨池心疼起来,怨恨那狠心的燕妃,怎么可以让他一直跪着,也难怪是小九九的母后,这样一想,脑海里就浮现出小九九平时那副泼皮无赖的样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和燕妃还真是一家人啊。 如意看她这副模样,悄悄捂着嘴偷笑,眼睛不停地朝她眨了眨。 ------------ 第五章 江清月近人 那天,她在殿外等了他很久,很久。 那么久,他就那样一直屈膝跪着,一动不动。 以至于后来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梁灼的心底总还惦记着,他那天曾跪立在冰冷的大殿上,那么久,那么清冷,那么一意孤绝。 乌蓝的天空中升起了一轮金色的明月,月光皎洁。海棠花也开得格外簇喜,红光潋滟犹若连绵不绝的大火。 她在殿外的石阶上坐着。 石阶冰凉,风吹过,有些疼。 “还不是为了向娘娘要婉姑娘!” “还不是为了向娘娘要婉姑娘!” “还不是为了向娘娘要婉姑娘!” 梁灼的耳畔一直回荡着那些宫女说的话,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像一根长刺直通通的刺去了心里。 原来,他有心上人了。原来他那么爱她,竟然要非卿不娶。她觉得心里闷闷的,被揪着似的,泛起一阵细细的疼痛。 眼泪落下来,滴滴答答的打在石榴红裙上,晕染开来,如同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开了又谢了,谢了又开,一小朵一小朵不厌其烦的开着,又一小朵一小朵的谢着,不急不缓。 “我看像这些宫女就应该拖出去狠狠地打上一顿,没事乱嚼什么舌根,人家主子都还不知道的事,她们倒先晓得了。哪里是真知情,分明是在那自个揣摩胡乱猜一通。她们――”如意看着梁灼这样,又急又气,晃着脑袋急躁的在那直叹气。 “给我拿件衣服。”梁灼站起来,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推了推如意“去吧,拿了我们就回去了。” “真的啊?太好了太好了,还在这等什么等,我这就去拿。”如意顿时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一溜烟就跑远了。 梁灼立在那,心里酸楚极了。 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从小到大,她样样都是好的,家世好,样貌好,父王疼她,若耶更是宠她宠得紧,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夸她,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招人喜欢的。可是,现在偏偏有人不喜欢她,而她却又这样喜欢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也没有人教过她别人要是不喜欢你该怎么办,从来也没有。 鼻子一酸,忍不住又低下头簌簌的哭泣起来。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她缓缓转过身去,墨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立在一株开得极是繁盛的海棠树下。 “是你――”梁灼一惊,即而笑了,低低地喊了一声,双瞳剪水,含嗔带怨的看着他。 “哭了?”墨池缓步走过来,微笑的望着她。那双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是深潭,不可见底,引得人朝下沉坠。 “我”梁灼惶恐的低下头去,又渐渐抬起头来, “嗯?” 他站在她身前,站在淡淡的月光下,微笑的望着她,笑容清和,眼神澄澈。 海棠花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摇摆,一阵风吹过,一树的花儿都羞红了脸,你推我攘的寻求躲避。 在梁灼看来,这一切就犹如梦境,只要你伸出手去抓,他就会消失不见。 “你――”她浑身颤抖,脑海里不断充斥着那些宫女说过的话。那些话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个接着一个的朝她劈头盖脸打来,打得她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要娶婉姑娘?你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是不是?”梁灼突然冲上前,抓过墨池的胳膊,一双纯净明丽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她的眼泪还挂在浓密的睫毛上呢,一颗一颗,仿佛也迷恋上了那柔嫩无瑕的肌肤,迟迟的不肯落下。月光下看来,她的模样如清水芙蓉,无辜又怜弱。 他看了看她,俯过身,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喜欢我,对不对?” 听了他的话,梁灼的心突地一紧,觉得半边身体都颤栗起来,脸莫名的便觉得发烫发热。 原本紧抓着墨池胳膊的手也猛地收了回去,放在胸前不安地来回绞着。 他浅浅一笑,伸手去拉她的手腕,“走,跟我来。” 梁灼怔怔地,红着脸被他拉在身后,手腕处穿来的一阵温热让她的心跳得很快,怦怦,怦怦地响。一时间竟然特别害怕被别人听到了,――可这声音,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也许,还有一个人也听得到,墨池缓下步子,捏了捏她的腕处,轻柔的说道, “怎么了?” …… 入了夜的宫殿寂静、冷清。幽长的宫道深远宛转,一望无尽,远远看去像一个人刚吐出来的黑漆漆的舌头。她绵软的海棠花绣鞋走在石砖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四周静谧而清宁。 她的玉腕温热。他的衣衫微冷。 梁灼低下头偷偷瞄着她和他被月光照在地上的,紧密挨着的两个影子,一高一低,缓缓向前,一会儿变长,一会儿被拉得越来越长,得意地抿着唇轻笑。 他亮出玉牌, 沉重的宫门“吱――”一声缓缓打开,在暗夜里听起来格外清亮。 宫门外停着一匹白色的马。 墨池拉着梁灼走上前去,无限爱怜的看着马,低声念道: 明月。 马又高又大,长鬃如雪,在月光下显得神骏非常。 梁灼好奇的盯着眼前的这匹马,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亲近感,如同遇见久违的故人。 她凑近了,温柔的直视着马的眼睛,绵软的手掌心正轻柔地在马背上轻轻摩挲。 马的眼神坚毅而温柔, “不要!”一边的墨池转过头,大惊失色。又看到明月依旧温顺的立在那,随即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梁灼不解地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他盯着她,轻声问道,“你会骑马?”。 “啊?”她惊讶的抬起头看他,极难为情的吐了吐粉舌低下头小声说,“我还不会――骑马。” “以后我慢慢教你。”他颇有深意的扫视了她一眼,幽幽道。 “好啊好啊”梁灼高兴的拍着手跳将起来,眉眼一转,又恢复了她平日里的灵动活泼,天真淘气。 墨池低头浅笑着,小心地拉过缰绳递到梁灼手里,细声道,“记住了,它叫明月。” 梁灼牵着马跟在他身后,他径直朝前走着,一下,一下,他的步伐轻缓,仔细听着,能听到布料之间“沙沙”的缠绵细微的摩擦声,“沙沙、沙沙”像是儿时母亲唱摇篮曲时轻挥的拍子,一下一下让她觉得仿似此刻就躺在母亲的怀里那般平静、祥和。 岁月久长,山河壮美。 多年以后,梁灼这样形容。 其实,只要爱的人在身边,哪里都是风光,到处都是风景。 和他在一起梁灼就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无论外面风雨飘摇还是天地变色,她都能安稳温暖,像躺在一叶扁舟上,小舟徐徐前行,无论风雨多急,无视天地浑变。 一开始她认为这种感觉人人都能给,她的父王可以,若耶可以,墨泱可以。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 我要的平和安静并不一定是要你给我平和安静的生活。我要的我希望的我在意的只是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春夏不管天涯不管风霜雪雾、刀山火海,只要你在,我都觉得安静平和。 人一生真正所需,并无几多。至少一个女人是的,她只希望能够让她觉得现世安稳的那个人,能够带着她走完今生今世。她只希望她有一天要告别这个红尘俗世时,他在,他在身边,她就不会那么害怕。 因为,女人怕黑。 “我们上船。”不知走了多久,走完层层叠叠斑驳的树影,走过缓缓流淌的月光,走在他浓黑沉谧的影子里,梁灼接着往前走,撞上他忽然转过来结实的胸膛,“咚”一下,一阵苦茶的味道倾入肺腑。 晚上湖边的风大,他们上了一条停在岸边的渔船,梁灼被迎面而来的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看了她一眼,脱下自己的长袍不动声色的给她披上。 梁灼裹在他青色的长袍里,四处张望,湖上烟波浩渺,隐约能见到湖中央有一座岛的轮廓,岛极大,树木郁郁葱葱,朦朦胧胧中能看到一点亭台楼阁模糊的影子。 船头上披着蓑衣的渔夫摇着船说:“这位公子,咱们是去哪啊?” 墨池朝前信手一指:“去那儿吧。” 渔夫答应了一声,卖力的划起桨来。 岛的周围有许多树,在月光下恍恍惚惚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树。 她含着笑坐在他旁边,盯着他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碎影发愣。船夫把船摇到近岸的地方,墨泱给了些散碎银子,拉起她走上岸边。 岸上有一栋宅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飞檐高挑如蝠翼,在夜色中仿佛随时会凌空飞去。 “七公子好――”梁灼他们刚上岸,就从宅院里走出两个穿黑衣的年轻男子,他们走过来,朝墨池作揖,两个人看清了墨池身边的梁灼,诧异的互相观望。 “怎么?”墨池冷言道。 那两人赶紧低下头,领着他们朝里走。院内十分安静。 进入之后,里头是一片水烟浩渺的湖水,与刚才外面的湖水一模一样。湖面上泛起淡淡白色的雾,风吹过,寒气袭人,梁灼忍不住朝他旁边偎了偎。 湖水四周是弯弯曲曲的回廊,回廊下星星点点的挂着一盏盏的灯笼,灯笼上有的绣着青莲,有的刺着翠竹和苍柏…… 绿莹莹一片。 灯火也像湖水一样渺茫恍惚,他忽然抓着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她的手心冰凉潮湿,湿漉漉的腻了一手的汗。 那两人忽然不见了,他拉着她往前走,她低头――漫不经心,看绣花鞋上的海棠花。 “公子好。”一个恬静温柔的声音传入梁灼耳朵里,梁灼抬起头,看见一个着一身绿衣服的姑娘,站在殿堂中央,殿堂上掌了灯,光线却还是不清楚。 “是你?”梁灼笑起来,这姑娘正是她当日进宫出手搭救的那一位。 “当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姑娘微微笑着弯下腰来,点了下头。 “很晚了,让阿碧带你去休息吧。”他松开手,神色温柔的望着她,说罢转身朝外走。 “墨池――”梁灼追过去,门外是曲曲折折的回廊和幽绿色的灯笼。湖面上的风一阵阵吹过来,很冷。 “走吧。”阿碧站在她身前,朝她微微一笑。 “阿碧,你知不知道墨池去哪了?” “阿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你怎么会在这啊?” “阿碧――阿碧,这里的其他人呢?”梁灼来来回回问了几遍,阿碧就是不答腔,她急了,上前扯住阿碧的袖口,撅着嘴轻斥道,“你听见我说话没――” “到了。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阿碧说完就走了。 屋子里面昏黄幽暗,地上铺的石砖日久天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纹颜色。窗子敞着,可以看到外面的那片湖水。雾渐渐重了,夜色也更浓,淡淡的月光洒进来,梁灼觉得害怕,扯住被子朝里使劲地缩了缩。 困意一阵一阵涌上来,梁灼拼命的睁着眼不敢入睡,可不一会儿,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间,梁灼抬起眼,看见墨池端坐在床边上看着她。 他的面容在月光下摇摇晃晃,身上还带着雾气,冷扑扑的。梁灼淘气地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他朝她微微一笑,抓住她的手,低下头,柔声道, “别怕。”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秋山上晚风吹起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她听着,倏然一下,心里面变得暖烘烘的。 便心满意足的紧握着他的手躺了下去。 晚上可以听到湖边水浪拍岸的轻响,起,伏,再起,再伏。 风大的时候声音就急一些,风弱的时候水浪声就弱一些。 ------------ 第六章 唇色引君颜 这一夜睡得格外舒适,无梦。 睁开眼,天还未全亮起来,蟹青色的汪在那。墨池已经不在身边。窗外的湖水还是那样碧波浩渺,一阵清凉的风吹来,沁人心脾。 微冷。 她的家里很少如此的宁静平和。。 她忽然不怀好意的吃吃偷笑起来,这样的安逸宁静,就好像她和他很早就相识了一样,如此这般老夫老妻随遇而安的过日子。 如此这般,令人忍不住痴想起天荒地老来。 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略微整了整衣衫,望着铜镜中明丽动人的容颜,心满意足的推开门。 这座宅子,现在看起来,少了分夜晚那种与世隔绝的诡异。隔着黎明前淡淡的光线看去,湖水亦是碧波粼粼,莹然可爱。 她忍不住凑上去,想看一看湖里自己的影子。 湖里面雾茫茫的一片,似乎越靠近了越看不清。 她弯下腰,伸手去掬湖里的水,刚舀上来,凉凉的,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很是开心。 “别在湖边玩水。”墨池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去的,一身青衣负手而立站在那淡淡的看着她。梁灼觉得墨池的脸上挂着霜气,冷冷的,又变回了他原来的那副样子,像这湖里的茫茫的雾气一般。 梁灼怔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摸了摸后脑勺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她可不想让他生气,她多舍不得啊。 “吃完饭,我送你回去。”他看着她,淡淡说道。 “我不回去――”梁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立在那撅着嘴气呼呼的看着墨池。 他眼神微凛,直视她,一字一顿道,“不可以。” “啊?不是……到底为什么呀?”她被他盯得心底发颤,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他没有作答,扭过头,转身朝前走去。 梁灼看着他走在前面颀长?[攫的背影,脑瓜子突然那么不小心灵机一动:天,他不会是害羞了吧? “嘿嘿。”想到这,脑子瞬间短路,站在那陷入无限的遐想中…… “啊?” 墨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立在她身前,上下打量一下,冷冷道,“笑什么?” “没,那个我没笑什么呀,没……”梁灼看着他的面孔一边拼命解释,一边咬着唇,使劲地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墨池看她露着贼兮兮的那双大眼睛,呼哧呼哧写满了笑意,脸上却又硬撑着,瞬间无语,只好踱步往前。 一回头, “没,嘻嘻,没笑什么。” 瞬间崩溃。 拐了好几个回廊,就在梁灼快要因为笑得一发不可收拾而丧命于墨池的眼神下时,终于到了所谓的吃饭的地方。 屋内很朴素,没有什么玩器摆设。 桌上摆着清粥小菜,阿碧立在一侧向他们点头致意。 “我们就吃这个吗?”梁灼在墨池对面,端起粥站起来,故意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问。 “呃,那个,这个宅院的布局好像都是一样的,对吧?”梁灼试着用一种讨好的眼神看着他。 墨池面色如水,四周静得只听见碗筷碰撞的“叮咚”声。 “哈哈哈,这个啊,――喏,阿碧你知不知道啊?”梁灼讪讪地挠了挠头,随手一指站在旁边的阿碧,笑眯眯的说。 阿碧用近乎不动的姿态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答,和墨池一样一副肃穆庄重的神态。 梁灼失望的扫视了一下这主仆二人,闷声闷气的喊道,“墨、墨、墨――墨池!七爷!七王爷!您就不能喘口气吗?哼!” 墨池头也没抬,只顾一下一下舀着碗里的米粥,吃相斯文而好看。 梁灼见他不理自己,很泄气的坐了回去,闷头一下一下用汤匙捣着碗里的米粒,捣着捣着突然眼前一亮,“咦,墨池,你说话可不能不算话哦,你明明答应要教我骑马的,你要是不算话的话――” “明天来。阿碧送她回去。”不等她说完,墨池起身冷冷地截道。 “真的啊,哈哈哈。”梁灼一想到明天又能见到他,猛地从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捂着嘴偷笑。 阿碧走过来,看了看她,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梁灼扫兴地看了她一眼,气呼呼地一搡,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墨池又重新做回位子上,眼神布满哀伤。眉头一动,陷入无限的沉痛中。 “对了,阿碧,你今年多大了?”坐在马车内,梁灼瞥了一眼坐在身侧的阿碧,咕哝道。 “十七。” “啊啊,你原来还会回答我的话呀,不错不错嘛。来,快趁他不在偷偷告诉我点关于墨池的事吧,嗯?”梁灼高兴地偏过头去,双手托腮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姑娘说笑了,阿碧只是个仆人,何况公子的脾气你也看到了,沉默寡语的,我哪里就能知道公子的许多些事来呢。”阿碧朝她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 “这样哦――”梁灼想了想,将身子坐正,眼珠子咕噜鲁转了几圈,忽然“扑哧”一笑,捂着嘴用指尖戳了戳阿碧,笑盈盈道,“阿碧,那你以后就做我的内应好不好?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不好?” “这,只要不伤害公子就好。”阿碧微笑的看着她。 “不会,不会的,断不会伤害他的。”梁灼扭过头十分肯定的说,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美丽的大眼睛晶莹透亮,纯洁无邪,胜过这世间一切世俗的宝贝。她的心底想:我怎么会伤害他呢,我怎么会舍得。 “不会的。”梁灼轻轻地摸着手腕处,幽幽地又补了一句。像说给阿碧听,又像说给自己听。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宫的后门,梁灼刚掀开轿帘,就看到一身红色锦袍的墨泱站在那里挥鞭责骂昨晚当值的几个守卫。 “去吧。”阿碧淡淡的看了看她,放下轿帘。等梁灼从马车上跳下来回头望时,马车已掉转头哒哒哒跑走了。 梁灼蹦蹦跳跳的走到墨泱身后,对着墨泱的肩膀使劲敲了一下,笑嘻嘻道,“快别责骂他们了,是我自己偷跑出去的。” 墨泱回过头去,一时之间又惊又喜,扑过去一把抓住了梁灼,大声道,“女人,你昨晚和七哥去哪了?” “呃……哪也没去。只是,只是――”梁灼仰着头看了看墨泱,墨泱也一脸紧张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可她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顶甜蜜的事,眼里噙着笑意,慢悠悠地低下头去,忽地眉头微微一蹙,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一双大眼睛忽地一下往上直瞧着墨泱,扑棱棱地眨着,很是委屈地小声说道,“那个,我饿了――” “你――”墨泱负手而立,十分恼怒地甩了一下长袍,倾身上前死死地盯着她,眼里蹿动着火红色的小火苗。 梁灼也不惧,只管抬着眼直视他,尖俏俏的眼睛滴溜溜地瞅着他,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一双眼睛完全忽视了墨泱眼里的怒火,笑啊笑啊,笑得眼睛里的笑都快晃荡出来,笑得墨泱恨不得一口将她的眼睛连着她给生吞了下去。 “走,吃饭去!”墨泱将不过她,敛了下目光,抓着她的手就往前拖去。梁灼的手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真疼。 “小九九,你放手!你放手啊!”梁灼恼红了脸,伸出另一只手拼命去拽被墨泱抓着的手,谁知道墨泱的手简直是一个铁箍,抓着她的手一点缝隙也没有,劲道又出奇的大,而且梁灼越反抗抓的越紧,疼得梁灼龇牙咧嘴的大声骂他。 而这双大手偏偏又似钢筋铁泥塑的,任她怎么抓、怎么扯、怎么打也没办法将手扯出来,急的在后面痛苦地嗷嗷直叫,“小九九,你个小人,你弄疼我了!” “活该!身为本王的女人谁叫你私自跑出去和野男人幽会的!这只是小小的惩罚。”墨泱回过头来,十分愤恨地望了望她,那火苗直接熊熊燃烧起来。 什么?他竟然说她和野男人幽会? 野男人!野男人! 梁灼的血直往脑子里冲,破口大骂,“墨泱!你,你才是一个不折不扣分量十足的野男人!” “你再说一遍。”墨泱停下来,立在那沉声道,眼神的震慑力甚至足以逼退千军万马。 梁灼被他的气场吓到,怔了一下,微微抬眼看了他几下,心里有几分胆怯的,可是一想到他竟然骂墨池是野男人,一腔热血又忍不住全冲进脑子里了,伸着脖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说,九王爷墨泱就是个野男人!一个不折不扣分量十足的――” 还没等梁灼的话说完,墨泱灼热的唇瓣就覆盖下来,封住她的唇,她的唇瓣湿湿的,微热.刚碰上去,不知为什么墨泱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像被什么猛地击打了一下. 他吻过很多唇,粉嫩的,娇媚的,风情的,而只有她,让他有这种感觉. 他不忍心,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柔柔地覆上她的唇瓣. 梁灼的眼睛暮地一下,睁得大大的,身体一下子全部僵硬,反应了一会,委屈的眼泪哗哗哗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眼泪,微热,一滴一滴落在墨泱正奋力掠夺的唇边,墨泱也瞬间愣住了,惊慌失措地松开她,不知所措到,“你,你怎么了?” 梁灼低下头,咬着唇,用愤恨的眼光抬眼看着墨泱,一双眼睛里蘸满了晶莹的露珠,梨花带雨,令人心疼。 墨泱更是如同犯了错的小孩,一下子全然不见刚才的霸气,立在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满脸愧色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别,求你别哭了好不好?”他实在捉急地很,又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抓耳挠腮立在那眉毛都皱到一块去了。 “别,别哭了。”他低着头看着梁灼,眼神既急切又难受,声音也低了下去,“真的,只要你不哭要我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行,我全听你的好不好?就是扮猪扮狗都行!” 墨泱说着双手捏住自己的耳朵,伸着舌头“噜噜噜”扮小猪的模样围着梁灼跳来跳去,那模样真是滑稽。连旁边路过的宫女侍从也低着头偷偷地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扑哧――”梁灼忍不住笑了出来,美丽的唇瓣扬起美丽的弧度,玫瑰花一样柔软美丽的唇在晶莹的泪珠的点缀下光彩夺目,可遇而不可求,像等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忽然降临的春天,哗一下,春光乍泄,阳光明媚。 “这就对了,不哭不哭。”墨泱的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欢天喜地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替她擦脸上的泪水。 “拿开你的爪子!”梁灼劈手推掉墨泱为她擦眼泪的手,自己用手背刮啦一抹,气鼓鼓地瞪着墨泱说,“你别忘了,只要我不哭要你怎么样都可以的,是不是?” “是!你说吧,想让本王做什么吧?”墨泱抬起头挺直了背,中气十足地说道。 “是不是真的不管我让你做什么都行?”梁灼绕过去,对着他嘻嘻一笑,那笑容却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是!”墨泱将着脖子一副高高在上大义赴死的气势。 “其实吧,你要是求个饶”梁灼凑上前,一双忽闪忽闪慧诘狡黠的眼睛里含着无限娇媚,抬起眼帘风情万种的扫视他一眼,眼波一闪,忽地又垂下眼帘来故意道,“我也不是非得让你做什么的。” 说罢,低低一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不可能!你快说,到底让本王做什么吧?”墨泱气冲冲地俯下身,直逼梁灼的脸庞,只有一点点间隙,眼神里的火焰燃得更甚。 “咳咳。”梁灼一双小手尖俏俏地竖起兰花指,遮在嘴角,含情脉脉地斜睨他一眼,嘻嘻一笑,阴阳怪气道,“做太监咯!” “什么!”墨泱抻过头来,大声吼道,“死女人,你竟然让本王去做太监!” “是啊,害怕的话可以反悔嘛。”梁灼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从他手里用力一挣,挣了出来,意定神闲地站在那,拍了拍手,“只不过以后小九九可就要变成大骗子了。” “你你你!反正本王就是去死也坚决不做太监!不可以!”墨泱脸涨成紫红色,双拳捏得咯吱咯吱响,咬牙切齿大声吼道。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唉――”“唉――”“唉――”梁灼摇着头连叹三声,阴阳怪气的低下头拨弄着娇滴滴的手指,长叹道,“碰着个大骗子哦” “你-――”墨泱气得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她,厉声道,“女人,你不要太过分!做太监这这这坚决不行,你换一个,只要不做太监,本王绝不食言!”“当真?”梁灼瞄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说。 “当真!”墨泱气冲冲地一甩袖子,硬着头皮负气道。 “那好,先陪我吃饭,吃完饭话再说。”梁灼朝他回眸一笑,摆摆手抬步朝前走。 “啊,郡主郡主你可回来了――”如意见到梁灼走进来,笑得合不拢嘴。 “快给我弄点吃的,待会有好戏看了。快去快去!”梁灼神神秘秘地朝如意一笑,坐在桌子前玩弄着杯盏,不时拿眼神似笑非笑地瞧着墨泱。 墨泱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又不知道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真真是如坐针毡,只是眼神还是要杀人的表情。 “郡主,上齐了。”不一会儿,如意领着一班宫女陆陆续续地将菜都端上桌来,立在一边不明就里的看着笑得十分灿烂的梁灼,胆战心惊,不知道郡主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但这被整的人肯定是立在一边气得眼里冒火星的九爷不错了。 “嗯,这菜不错?。?饨估锬郏?绕涫钦飧銎ぃ?觯?缫饽憧纯矗?踹酰?媸呛贸园 !绷鹤凭僮趴曜蛹幸欢〉阒屑涞陌吮ψ险湟?ㄓ悖??朴频馈?p>  “女人,你到底让本王做什么,快说!”墨泱看她一副细嚼慢咽的的样子,血气上涌,气冲冲道。 “怎么,想耍赖啊?” “你――”墨泱气得用手指着她, 她倒是不怕,站起身来,上前靠了靠,抬着下巴坏笑,“你你你,你什么你!”说着伸了伸脖子,拖长了音道,“莫非恼羞成怒想打死我不成?嗯?” 墨泱猛地收回指着她的手,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 “如意,你快看,我们九爷生气的样子可真是好看啊,哈哈哈哈。”梁灼看着墨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如意低着头也吃吃笑起来。梁灼终于品尝完了,用手绢细细地擦着嘴角,眼波一转,朝如意勾勾手指,在她耳畔叽叽咕咕笑着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如意一脸惊愕地看了看梁灼,又看了看墨泱,被梁灼连声推着喊着,才慢吞吞地走回内室。 “喏,小九九,我想好了,只消你做这一件事就成。” “说吧。” “在皇宫里举着花盆走一圈――”梁灼故意顿了一顿,复又道,“不过要穿着这身衣服。” 墨泱望过去,脸瞬间涨得通红,只见如意手里端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锦盒里放着一身花团锦簇颜色亮丽的广绣襦裙。 “如何?”梁灼抿着唇看向他,如意在一边一脸担忧。 “好!如意,为本王更衣!”墨泱一脸肃然的表情。 四月的末梢了,白日里气温愈发得热了些,梁灼坐在轿辇上,着一身水红色的宫装。 睨着眼上下打量着穿上襦裙的墨泱,笑得花枝乱颤。 似是晌午了,阳光几乎铺满皇宫内的每一寸地,每一块砖,晃晃斜斜树木斑驳的影子连着人的影子在日头底下东倒西歪,泫然欲醉。 墨泱头埋得低低的,一只手遮挡着脸,一只手举着花瓶,绕着宫墙举着花盆十分快速的走,还不时地被长长的襦裙绊一下,身子便跌向前去,踉踉跄跄出去一大截,花瓶也差点掉下来,摇摇欲坠的,他一边伸手去接,一边还要稳住身形,那模样好不狼狈。 来回的宫女侍从从梁灼和墨泱身边走过,无不频频回头,一脸惊愕,待看清楚是墨泱时,更是大惊失色,连连低头。 梁灼觉得得意极了,好玩极了,一边看一边咯咯咯的弯着腰笑起来。 如意在一旁,一直沉默地低着头,一脸的郁郁寡欢。 但是梁灼注意不到,那样浩大的阵势在宫里招摇过市,她只觉得意。夜深,墨泱躺在幽兰院偌大的汤池里,热气阵阵往上涌,周围香雾缭绕。一张可怜见见的小脸从汤池里冒出来,头上的水还在不断的往下滴,一滴一滴不偏不倚滴在嫣红高耸的双乳前,“泱,那个丫头可真是大胆,竟要你去扮女人!”声音似有若无,有气无力,一双手十分熟稔地沿着墨泱的胸膛缓缓向下。 “嗯啊――”墨泱忍不住愉快的轻哼一声。 她更是得意,媚眼如丝,手愈发游走龙蛇,朝墨泱的敏感地带探去。 “啊,那女人一定是爱上本王了,对不对?她是不可能让本王做太监的,原是逗本王呢。真是调皮,哈哈哈”墨泱猛地抓住那双即将瓦解他的纤手,眯着眼恍然大悟道。 “你,你莫不是喜欢上那个黄毛丫头了吧,你怕是要忘了,要忘了曾答应我些什么了――”那温香玉软的美人“支流”一声从墨泱怀内钻出来,独自个在那掩着口眉头轻蹙,幽幽怨怨地呜咽起来。 “好了好了,哭什么呀。我决计不立她为后就是了,好姐姐,我最疼你了。”墨泱脑海里细细回味着梁灼柔嫩甜蜜的唇瓣,随口说道。 刚说完,只听见“嘤咛”一声,那美人便娇喘起来,墨泱顿时觉得一股热气涌上来…… 汤池里发出嗤嗤的声音,那美人的娇喘连着墨泱沉闷的低哼,连成一片,一阵一阵像温热的波浪。 春光一览无遗…… (亲,没电脑,很急忙穿的,别介意啊。。。。) ------------ 第七章 策马啸西风 “快,快点,迟了小九九就要来了。”梁灼一边火急火燎的系扣子,一边催促着正帮她梳着发髻的如意。 “郡主,这,这样行吗?”如意瞥了眼镜中照着自己平时模样打扮的梁灼,犹疑道。 “没事,没事。你直管放心好了。你呀,扮作我的模样任是神仙也瞧不出什么来的。”梁灼嘿嘿一笑,站起身来转了个圈细细地欣赏了下自己的这一身打扮,兴奋道。 “郡主,可万一九爷硬是进来了怎么办?”如意拉住拿了玉牌转身要走的梁灼,急切地问道。 “这,这个――”梁灼也愣住了,纤纤的食指在雪腮边不停地画着圈,眉头轻蹙,展颜一笑说道,“那还不好办,你,过来。” 梁灼贼兮兮地凑在如意耳边嘀咕了几句,如意一听,顿时红了脸,忸怩着不吭声。 “好了好了,就这么办。等以后我告诉小九九,让他纳了你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可好?”梁灼伸出手勾住如意的下巴,学着平时墨泱的样子坏坏一笑。 “郡主――”如意害羞地低下头,捂着脸在那忍不住偷笑。 “嘿嘿嘿,那奴婢我就先退下了,不敢坏了王爷和美人的好事哟!”梁灼捏着嗓子,怪模怪样道。 说着又嘿嘿一笑,推开门跑了出去。 门“啪”地一声关上了,带进来一阵风,吹在身上凉凉的,舒服极了。如意端坐在铜镜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顾镜自赏,觉得自己也存有几分姿色的,心下一喜,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墨泱的身影来。 随即,脸愈发红了,垂下头甜甜地笑起来。 “终于出来了,那些侍卫还真是好糊弄啊”梁灼一口气从宫里面溜了出来,站在集市上,想到一会就能见到墨池,眉开眼笑起来。 “让开”“让开”突然一群穿着奇怪的人驾着快马朝梁灼驶来。那些人毫无法纪,一手挥着长鞭,一手抓着缰绳朝四边的百姓大喝。 “啊――”四周的百姓“轰”一声,四处逃窜。一时之间哭声喊声乱作一团。 “太过分了”,梁灼咬牙切齿地咕哝了一句,转过身四处看了看,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根扁担朝疾驰而来的马匹挥去。 结果,梁灼刚举起扁担,就被呼啸而过掠过头顶的马脚狠狠地踹了出去,“啊呀――”一声顺着摆菜的木架子骨碌碌滚了下来。 “?`――”那人吆喝一声,把马头掉转过来。 “你――”梁灼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头发上还粘着一片白菜叶,她气呼呼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瞪圆了眼睛朝坐在马上的男子看。 那男子个头出奇的高,体格也比一般男子要魁梧强壮。梁灼心想,还从没有见过这样膀阔腰圆、肌肉发达,几乎粗壮得有失体统的男人呢。当梁灼的眼光和那人的眼光接触,他笑了,露出一口狰狞雪白的牙齿,在修剪短短的髭须底下闪闪发光。他的脸膛黑得像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一双幽紫的眼眸显得又狠又毒,仿佛要吞噬掉一切令他不顺心的事物。他的表情冷漠而卤莽,连对她微笑时嘴角上也流露出嘲讽的意味,使梁灼紧张的出不来气。她从来没有见过看起来这么凶狠而又暴戾的家伙,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人,但他华贵的服饰和震慑一切的气势无不显露着他出身的高贵。 她毫无笑容地努力把自己的眼光挪开,同时他也回过头去,因为有人在喊他。那些人说的话叽里咕噜,梁灼一句也没听懂。。 她心里嘀咕道,今天真是活见鬼! 赶忙从一旁的小道噔噔瞪跑远了。 她在附近找啊找啊,找了大半天了。结果到了黄昏时分,也没找到那天晚上墨池带她去的小岛。于是她只好又耷拉着头垂丧着脸往皇宫方向走去。 刚走到宫门外,就远远看见余氏她们立在一驾装饰华贵的马车旁,正探着头朝里张望。 “啊,母后!你们怎么来了?”梁灼飞过去,欢天喜地的拉着余氏的手娇笑道。 “你呀,你父王刚打完胜仗回来,我们来就是接你回府的呢。不成想你这泼猴儿倒不知何时溜了出来。”余氏欣喜的打量了她一番,淡淡道。 “父王?父王回来了?”梁灼吃惊地看着余氏,合不拢嘴道。 “是的是的,燕妃娘娘正在宫里为他接风洗尘呢。”余氏点了点她的头,抿唇一笑。 “嗷嗷,太好了太好了!”梁灼一听,乐得松开了手,围着余氏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母后,那――我找父王去咯!” 刚说完,就呼一下朝宫门口兴冲冲地跑去。 “娴儿,终究还是和她父王亲近些。”余氏略显失望的立在那,幽幽叹道。 “王妃,您可千万别这么想,郡主那只是图个热闹罢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脾性的。”一边的春荣嬷嬷听了,急忙走过来乖觉地扶着余氏的胳膊,贴着笑脸小声道。 “这倒也是。”余氏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准备抬脚上马车。 “不过,怎的郡主今日倒穿起如意那丫头的衣裳来?”春荣边扶着她,边咕哝道。 “哦?”余氏停下来,敛了神色,眯起细长的丹凤眼幽幽道。 “许只是孩子们贪玩了些,不会有什么的。”一旁的秋荣看见余氏的神情,忍不住心里打颤,急忙接口到。 “呵呵,好会玩的丫头,都玩到主子头上了。”余氏冷哼一声,睨眼瞥了瞥秋荣,秋荣连忙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马车沿着宫墙边上梧桐树的暗影,哒哒哒的跑远了…… “父王!父王!”梁灼在宫里东窜西窜,到处找梁子雄。 突然,她听到了脚下得得的马蹄声,同时看见宫女和侍从正慌忙的散开。梁子雄骑着一匹腰壮腿长的骏马驰上花园,他举着鞭子,吆喝着加速前进。 梁灼站在一边,满心仰慕的看着她的父王,她的父王是这天底下最疼爱她的人。 那匹马跑到一旁的篱笆边,弯着腿纵身一跃,毫不费力地飞了过去,梁子雄也高兴地叫喊着,将鞭子在空中抽得噼啪响,梁子雄并没有看见在树木黑影中的梁灼,他在一棵木棉树下勒住缰绳,十分赞赏地用他那粗糙的手掌轻拍着马的颈项。 “父王――”这时她大声笑了起来,激动的冲过去。 梁子雄听见笑声大吃一惊,随即喜出望外跳下马来向她张开双臂 “父王,娴儿想死你了。”梁灼“呼”一下蹭到梁子雄的怀里,咯咯笑道。 “你这丫头”他说着,拧了一下她的面颊,“这样疯疯癫癫的脾性何时才能改掉?”他佯怒道。 这时梁灼便挑剔而又娇里娇气地伸出白嫩嫩的手来将他的毡帽理了理,“父王,娴儿不会的。娴儿可是您最最听话最最好的宝贝的郡主了。”一面说着,一面略略向后退了一下,带着嬷嬷的神气端详他的服饰,“父王,您这一身打扮可真是神!”。 “你父王何时需要你这黄毛丫头的称赞了。”他叫嚷着,又在她脸上拧了一把。 “父王――”梁灼一跺脚,在他怀里嬉笑着捶打起来。 “今晚与会的都是些昏官老儿,你一定无甚兴趣。我看你不如换了衣服去麒麟殿找泱儿玩去。”梁子雄十分疼爱的看了看她,缓缓说道。 “我才不找他呢。不过――?”梁灼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立在那笑眯眯道。 “不过什么?”梁子雄捋了捋胡须,含笑看着她。 “不过您就别管了,嘿嘿嘿。”梁灼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对着他的耳朵眼里直吹气。 “哈哈哈,你呀!”梁子雄仰首大笑一声,扯过缰绳转身上马,扬鞭而去。 梁灼在原地愣了一愣,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急急忙忙朝沉香殿跑去。 “如意如意,我回来了。”梁灼推开门,高兴地喊道。 “郡主,你,你回来啦。”如意身上还穿着梁灼的衣服,看见梁灼闯进来,低着头羞答答道。 “哈哈,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你和小九九――”梁灼看了她一眼,坐在一边捂着嘴笑到。 “没,没什么。只是,只是,和郡主想得一样罢了。”如意急红了脸,支支吾吾起来。 “好了好了,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嘛。来,快点给我换衣服,我要去找墨池。”梁灼站起来,对着如意一笑,快步走到梳妆台前,笑吟吟道。 如意红着脸走过去,拿起梳子将梁灼的头发细心的梳散开来,接着开始梳发髻、匀面、换衣…… 过了一会儿,梁灼终于打扮好了,对着菱花铜镜细细一照,十分的明艳动人。心下一喜,不由得拉起如意的手眉开眼笑道,“如意,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嘿嘿。” “呵呵,看来郡主今天是格外的高兴啊。”如意低着头,抿嘴偷笑。 “好啦,我要出发了。如意,等着我带着我的如意郎君回家吧。”梁灼喜滋滋的仰着头,得意一笑,窜出门外。 那边燕妃娘娘摆的宴席已经到了高潮,隔着廊檐上一盏盏暖融融的宫灯远远望去,能看到许多个体态婀娜的舞姬正在甩动着长长的水袖。一时之间,看笑声、谈论声、叮叮咚咚的丝竹声,以及烤肉混着烈酒的浓烈香味聚在一起。显得虚幻而不真实。 梁灼踮着脚一蹦一跳地朝麒麟殿走去,她想,小九九一定会知道墨池在哪。 (亲,昨晚鼠标坏了,好不容易码出来的字只剩下八百多了,伤心啊。今晚补上。) ------------ 第八章 凉月如眉弯 结果,她还没先见到墨池倒是瞧见了另外一个人,那个在集市上遇见的既凶狠又毒辣的人。 他正孤零零地站在离梁灼几步远的地方。不过,他显然也看见了梁灼,仰头对她咧嘴笑了笑,那样子邪恶得像一只千年老狐妖似的,随即又将梁灼浑身上下打量着,眼光中全然没有半分礼节,半分遮掩,赤裸而促狭。 “怎么又遇到这个恶鬼!”梁灼烦恼地暗暗思忖到,他的眼光好像将她从上到下穿的所有衣服都通通剥去了似的,令她觉得自己好像此时此刻正不着一缕赤条条的站在他面前一样尴尬。梁灼心里气恼着,把头一转,径自朝前跑去。 (亲,太困了,刚刚补了第七章昨晚被黑掉的文字,剩下的明晚一并补齐。抱歉抱歉。) “啊――”梁灼轻声叫了一声,抬眼看眼前堵住自己去路的人,这人,却正是他――墨池。 “啊,是你啊。”梁灼朝他笑笑,顿时开心起来,“你怎么也没去――” “不想去。”墨池仿佛料到她要问什么,出言淡淡作答,忽而眉头一扬,浅笑着问她,“你去哪?” “我,我是去,那个,”梁灼咬着樱唇,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措词,他身上淡淡的苦茶就弥漫在鼻间,泛起淡淡的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 “那还用说,她当然是要来找本王我了,对不对,女人?”墨泱一下从后面窜过来,走上前,一把搂住梁灼大笑到。 “你――”梁灼尴尬地看着墨池的眼睛,脸窘得火红火红的,墨池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如往常一样似一汪深潭,不深不浅的看着梁灼。 可是这一看,却看得梁灼心都痛了,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十大恶极的坏事,生怕伤了他的心。 “墨泱,你放开!”梁灼猛地一使劲搡开了正眉飞色舞的墨泱,大声叫到,脸上的神情冷若冰霜。 墨泱还没见过梁灼这么生气的样子,愣了一下,弱弱的说了一声,“女人,你刚才被本王看光光的时候明明不是说要做我的女人吗?怎么?” “你说什么!”梁灼一惊,大吼道。 “我说你刚才在沉香殿被本王――”墨泱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刚才真的不是我,我,那个,出去找,找,所以他看到的不是――”梁灼焦灼不安地看着那幽潭一般冷静的眼睛,竭力辩解道。 “你不用向我解释。”墨池冷冷地看着她,淡淡道。 “我,我――”梁灼气愤地支吾着,转脸看见还站在一边一脸得意的墨泱,挥手一拳,“都怪你!哼!” 说着扭过头就要走, “好,好,都怪我好不好。别生气了行不行?”墨泱伸手拉住她,看了看立在那的墨池笑道,“对了,正好母后他们那宴席还没结束,不如我们叫上婉儿一起出去玩玩好不好?” “嗯,好。”墨池神色一顿,点了点头。 “那我也要去!”梁灼挣掉墨泱的手,回过头欣喜的看了看墨池,心想,墨池是不是为了和她在一起才愿意去的,毕竟他刚才的那样子明明就是吃醋的表现嘛。想到这不禁高兴起来,害羞地低下头抿唇偷笑起来。 “女人,你不要这么快得意,就算出去,本王我也会洁身自好,不会让你这出尔反尔的女人有可乘之机的。”墨泱对着梁灼的额头就是一记,笑呵呵的拽着她往前走。 “你你你,我今日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不对,应该是小爷我今日就不和九妹妹计较了,宫里人谁不知道那天九妹妹举着花盆在宫里头是何等的明艳动人啊。”梁灼不怀好意地斜视了墨泱一眼,哈哈大笑道。 墨池用疑惑的眼神向墨泱看去,墨泱难堪地挠了挠了头,干笑道,“呵呵呵,你们先去宫门口等着,本王这就去叫婉儿,叫婉儿啊――”说着灰溜溜地跑了。 长长的回廊上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墨池走在前面,既不回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朝前走着。 梁灼在他身后又喜又羞,伸出水葱似的指甲一下一下去剥廊柱上鲜丽的彩绘。 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乒乓作响,竟和梨园上唱戏的戏台子似的。 她和他离得这样近,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苦茶的气息。只消她伸出手去,就能够碰着他。她看着他的背影,湖绿色的长衫。她看着看着,低头笑了。其实她好想好想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抱住他到地老天荒。 可是她也只能在心底想想罢了,毕竟不能真的那样做。那样岂不是会被他认为自己是个轻佻虚浮之人? 那么短的路,又那么长的路。 她的脑袋瓜里蹭蹭蹭冒出了太多太多的想法,也不外乎都是她和墨池以后的,以后以后的。 想着想着,在他身后嗤嗤一笑起来。 “看够了没有?”墨池转过身来,用一种淡漠的神情望着她。 “啊?”梁灼吃惊的喊了一声,想着莫非他脑袋后面还长着一个眼睛,怎的就咬定我偷看他了呢。 “那天晚上也是在这,”他忽略掉她的表情,仰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头顶上方的一弯新月。 “是啊,你还记得啊。”梁灼脸“腾”一下彻底烤熟了,低下头羞滴滴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抿着唇陷入了无尽的――幻想中…… “在这里看月亮特别好。”墨池顿了一顿,很认真的看着她。 “啊?哦……”梁灼嘟着嘴,失望的应了一声。 “你不觉得吗?”他温柔的看她一眼。 “嗯嗯嗯,是挺好的。”梁灼心不在焉的敷衍到。 “喂,女人,本王来了,等久了吧。”墨泱抢过来,揽过她的肩,笑呵呵道。 “池儿――”婉跟在后面,对着墨池轻呼道。 听到声音,梁灼不禁朝后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温婉,温婉看上去瘦伶伶的,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弱柳扶风的立在墨泱身后,感觉像画上的仙子,不沾染世俗的烟火。 墨池看着他,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梁灼被他的眼神所刺痛,想回过头去看,却被墨泱嘻嘻哈哈的硬扳过来,“走咯!” 他走在温婉身边,梁灼被墨泱挟着走在前头。不知为什么,梁灼心里觉得不安起来。 “今天啊,东郊有庙会,顶热闹的。像你们这些和尚尼姑就应该出来接接地气!”墨泱回头瞟了一眼他们,笑着说。说完就赶着梁灼上了一辆马车。 梁灼一声不吭坐在马车上,掀开轿帘朝外探出头去,刚巧看见墨池轻轻扶着温婉蹬上另一辆马车。忽而,觉得心里面堵堵的,喘不过气来,随口道,“温婉真是好福气……” “哈哈,她那种人哪配有什么福气。”墨泱嗤鼻一笑,看着她,“你今个是怎么了?” “哼!”梁灼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一路上,墨泱一直眉飞色舞的说着话,梁灼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吵着,心思却早已不知飘到哪去了。 马车哒哒哒走了不一会,停了下来。梁灼探出头去,外面还真是热闹,一些些个物件玩意,映满眼帘,四周是穰穰挤挤的人群,一时间,鲜亮明艳的颜色连着喧杂的声音呼啦啦一下涌过来,淹没了她的眼睛和耳朵,令她觉得眼花缭乱,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 梁灼“扑通”一下,跳下马车,朝着后面他们那辆马车,遥遥招手,远远地喊了一声,“喂,快下来。” 街面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各式各样新奇的玩意蹿动在梁灼眼前,梁灼走来走去,东看西看,害得墨泱在后面挤着人群一遍遍喊她。 “快看快看!”梁灼指着前面对墨泱喊到。那边有个壮汉,赤着上身,手里举着一根燃烧着的火把,只见他含了口碗中的清水“噗”一下喷了出去,火焰便腾地窜出老高。火球有面盆那么大,底下的人轰然叫好。 “好!好!”梁灼也高兴地跳起来,拍手叫好,回过头看着墨泱笑道,“银子,小九九,快啊” “不过雕虫小技而已――”墨泱边拿出一锭银子伸手放入那盘中,边睨着眼阴阳怪气道。” “哦,那改天就劳烦九妹妹来一个飞龙在天怎么样啊?”梁灼瞥了他一眼嘲讽道。 “九妹妹?”墨池带着笑意看着他们。 梁灼看见墨池搭腔连忙朝他看过去,可是他却是低着头正在那摊子旁帮温婉挑些什么,很仔细的样子。梁灼气得朝墨泱的脚下狠狠地踩下去。 “啊――”墨泱佯装着龇牙咧嘴的哭叫道。 终于梁灼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又一个劲儿的往人多的地方挤去。 走到一个小摊前,指着上面一朵粉色的绢花嬉笑道,“九妹,你过来看看,你戴上这个一定很不错” 一回头,却看不见墨泱了。 街市上的人又极多,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涌动的全是人头,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花花绿绿一片刺眼的很。 “九妹――九妹” “墨泱!墨泱――”梁灼慌了神,站在那朝四周喊,周围有几个人扭过头来看看她,很快,她的喊声就被嘈杂的声音覆盖了。 她站在那,心里着急。 忽然,右手微微一暖,被墨池握住了。身旁人潮涌动,他们被来往的人挤得站立不稳。 可是一瞬间,在他眼中,她只看到她自己的影子。 墨泱找过来,吆喝着他们快点上船。他松开他的手踏上船板,她立在那心里还是突突的跳。墨泱把她扯下船。小船隔着庙会闹闹嚷嚷的声音在河水里缓缓前行。 温婉一声不语的坐在船舱内,他坐在她旁边。她看着他,想起那一天晚上也是在船上。 。 船泊在一片柳荫下,笙管丝竹声响清晰可闻。边上泊着不少大船,上边挂着红通通的灯笼,大灯笼下面一字排开的小灯笼各具特色,有鱼儿灯莲花灯走马灯六角宫灯,各色灯笼摇摇晃晃的照在河水里,河水醉成一片,你推我挤的缓缓摇动。 那戏台子被这些船挡住,看不清人,只隐约闻得见台上的一些声音。 台面上琵瑟一响,温婉低低道,“这唱的是牡丹亭。”。梁灼瞧她一眼,惊骇道,“你连这都知道?” 温婉低下头不再言语。 墨泱笑道,“她懂得多着呢,你学也学不会。” 梁灼听了,心下有些恻然,怔怔地望着河水发呆。 这时,那边咿咿呀呀的开始唱起来, 确实是牡丹亭,昆曲特有的唱腔听起来令人愁肠百结, 心下凄然。河水发出轻轻的声响,长长垂下的柳枝拂在头顶的蓬盖上,看起来有种说不上的凄清。 梁灼托着腮,看着是在侧耳倾听,可是眼神有点飘,不知在想什么。 船舱里地方窄,墨池虽然坐得远一些,中间隔着也就一尺远。 互相……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嘿嘿,没人评论和推荐啊5555……) ------------ 第九章 槐花落如雪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越发的沉了些,习习的凉风吹来,带着寒气顶在身上冷飕飕的。 那边戏子唱完一遍又一遍,声音凄凄惨惨的,旁边大船上的人却愈发的热闹起来,筹光交错映得这边反倒冷清了。 “啊啊――”墨泱忍不住打起哈欠来,伸了个懒腰说,“回去吧,本王乏了。” “也好,是很晚了。”于是他们几个都起身,墨泱去喊了声船家,船家揉了揉睡眼,划起桨来。 上了岸,刚才那些摩肩擦踵的人一下子退去了,周遭黑森森的不见人影,只剩下在风中被刮得滚来滚去忘了收拾的物架子,显得十分肃清,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曲终人散的感慨来。 大家都不发一言。 躲进马车内,搁下帘子,车轱辘辘摇晃起来。 梁灼被这巨大的反差凉了心境,觉得心底空闹闹的,很不安,就想有人陪她说说话,好把她再拉到她熟悉的那个温暖安全的世界中去。 “墨泱,你陪我说说话吧。”她盯着自己的绣花鞋面,小声说,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 “哈哈,怎么了这是?”墨泱吃惊的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不想给你的,看你这样,本王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回。”墨泱的眼里闪烁着明亮活泼的笑意,自怀里掏出一个牛油纸包着的物件,递到梁灼眼前,“来,尝尝看。” 梁灼眼里还带着一抹不安,看了他一眼,缓缓伸出手轻轻揭开那一层牛油纸, 里面放着几块糖,样式倒真是别致,只是化了些,只隐隐看着像一朵朵桃花。梁灼轻捻起一小块放到嘴里嚼嚼,甜甜酸酸的很是清爽可口,抬着头笑道,“这是什么糖来着?” “你先说好吃吗?”墨泱得意的看着她,那份神情真是比他自己吃了那糖还要开心。 “你先告诉我这糖的名字。”梁灼坚持着。 “真要本王说啊,说了你保准不信。”墨泱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仰头笑道。 “啊――小九九”梁灼脸被他捏得生疼,扑过去非要也捏他一下。 “你谋杀亲夫啊” 梁灼将墨泱的脸朝两边用力地扯,一边扯一边在那咯咯咯笑出声来,眼里全然不见先前的那种无助。 等马车停下的时候,梁灼已经进入了美丽的梦乡。美丽的睫毛垂下来,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墨泱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车,满脸幸福地朝宫门走去,如同捧着一株稀世百合。 “王爷――”门口的侍卫刚要开口,被他的眼神逼下去。 后面的墨池也下了车,走在墨泱后面,眼色微微一动,又很快恢复如常。 宫门再次“吱――”一声缓缓关上了 …… “外面下雨了?”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个头,探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喃喃道。 “没有呢,不过看这天色,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下了。”如意蹲在她床边,盯着她浅笑说。 “你看什么?”梁灼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奇怪地问。 “我看郡主好看呗,如意要是能有郡主这般好看就好了。”如意叹了口气,低头笑起来。 “你呀,是不是喜欢上谁了?”梁灼一狠心,从床上起来走到梳妆镜前用木梳梳理着头发,转眼对如意笑了笑。 如意摇了摇头,出去打了水来让她梳洗。 如意先替她穿衣结带,然后帮她把头发挽起来。 梁灼从镜子里瞧她笑笑,“我啊,今天要去找他。” “怪不得呢,郡主今早一起来心情却是格外的好。”如意在一旁打趣道。 她们正说话间,外面倒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梁灼走到窗户前,对着外面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潮湿而清晰,殿外的树木花草被雨水一润,显得明润清和。 “你问到了吗?他可是在清凉殿?”梁灼走出来,还是不放心,回身又问了一遍。 “问到了问到了,郡主放心吧。”如意使劲地点了点头,在身后边撑着伞边抿着嘴偷笑。 “想笑就笑吧。”梁灼走在前面嗤笑一声。 她们沿着回廊朝前面去,刚拐到屋角,就看见清凉殿外绿莹莹的牌匾。 梁灼和如意推门进去,殿内的槐树已经开花,,雪白的一树如同漫天的雪花,在雨水中低着头,羞涩而矜持。 墨池就坐在那碧水蓝天底下,一身青衣,正细细的喝着茶。身旁也没有其他的人,只有阿碧一个在一旁给他撑着伞。 梁灼淋着雨水奔过去,坐在他对面笑吟吟地问,“你可还记得教我骑马的事了?我今日特地儿来的。” 如意急赶着追在她后面,举着伞站着。 墨池看着碗里的茶,青瓷碗底,碧绿的茶叶有的慢慢浮上来,有的沉在底下,很是可爱。他隔了一会,一脸茫然的看着梁灼红彤彤的脸庞,“你说什么?” “啊?我说你教我骑马的事啊,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梁灼脸一扬,兴奋地说到。 “――好啊。”他看着她,神色温柔。 “那,那我们去哪学马?”梁灼霍一下站起来,高兴地凑过去。 “别多话。”他冷冷地说,扭头吩咐阿碧,“把明月牵来。” 梁灼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朝如意眨了眨眼睛。如意心领神会的走上前苦着脸哀求说,“郡主,我想起来我落下一个物件在沉香殿里头怎么办?” “那,那你就回去拿吧。”梁灼抿唇一笑,挥挥手说。 如意连忙跑远了,手里还带着雨伞。 等如意跑远了,梁灼仰着脖子朝她喊道,“快去快回啊。” 墨池冷眼瞧着,不置一声。 等阿碧牵了明月过来,墨池才淡淡吩咐道,“去帮她撑着伞。” “那公子你?”阿碧问道。 “我没事,走吧。”墨池不冷不热的答道。 梁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屁颠屁颠的跟上,阿碧在后面小跑着给她挡雨,她倒好,阿碧伞遮到哪,她躲到哪。不一会儿身上就淋了些斑斑点点的雨滴。 墨池回头看了她一眼,淡声说,“雨不大,阿碧你回去吧。”阿碧看了看他,举着伞往回走去。 “就是就是,雨又不大,用不着她撑伞。”梁灼欢天喜地走到墨池跟前,嘿嘿笑起来。 他没有理会她,翻身上马一把扯过她,哒哒哒朝宫门外跑去。 出了宫骑了一会儿,他下马看了梁灼一眼,淡声说:‘随我来!‘说完转身往前走。梁灼连问问的时间都没有,只得在后面跟着他。 他倒是对这里很是熟悉的样子,在树林中穿来绕去,后来停在一个海边,细细的海浪由浅到深一直连接到天边,极目望去,天地浑然一体,如同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梁灼一面欣喜的脱了鞋袜在海面上跳来跳去,一面想着他想做什么,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对自己总是忽冷忽热的,今日为何这般好心地带着她独自出来玩? 墨池从旁边牵出另外一匹黑色的马来,他一面牵着马往这边走,一面说,“一会我会让星辰拉着明月,你无用担心。”。 说完牵着那个叫星辰的马走到梁灼眼前,看着她,示意她上马。梁灼呆了呆,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肯定这样能行吗?‘他瞅了她一眼,没有理会,自己上了马。 他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淡定,却不容拒绝。 梁灼犹豫着不想上去,但又不想惹了他生气,站在原地磨蹭了大半天,他?詹辉谝猓?恢本簿驳茸牛?詈笃镒怕硗?1咦吡思覆剑?嬉獾厮担骸?蚁茸吡耍?懵??氚桑【龆ㄉ侠戳私形遥 ?底牛?痛蛩闫镒判浅酵?c嫔掀锶ァ?p>  梁灼握了握拳头,一咬牙,上了马,刚挨着马身“吱溜”一下滑下来,马身太高了,没有踩脚的,她只有一下下不停地往马身上蹿。一下一下,下去了又往上爬,墨池在一边十分淡漠的看着,既不说话也无意过来帮忙。 “哈,终于骑上来了。”梁灼骑上明月,大汗淋漓的朝墨池笑道。 他瞟了一眼孩子气的梁灼,带着丝笑意微微摇了下头,骑过来,将明月和星辰牵起来,缓缓朝前开始踏步。 “啊,我怕,这马怎么在晃?”马一走,微微震了一下,梁灼害怕地大喊起来,她骑在上面朝下看,心里发慌,又想着待会万一从这上面摔下来,岂不是很丢人。她正想着,墨池骑着星辰开始快步朝海面上走去,迎面的海风一吹,马脚在海水里一步踩一个脚印,嗒一声嗒一声的,她愈发害怕了,扯着嗓子叫,“啊啊啊,墨池你快来扶着我,扶着我啊!”,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要掉了,我要掉下去了!” 他回过头,冷冷地说,“抓住缰绳。” 她像得了救命口诀似的,急忙伸出手牢牢地攥紧了缰绳。 马在水烟浩渺的海面上缓缓行走,墨池骑着星辰就走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她慢慢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欢快起来。觉得天地苍茫,此时此刻这世上只剩下她二人了。她被他牵引着朝前走,走向地久天长。 越走离海越近,海浪越密,她抬起头来开始享受周边波澜壮阔的景色,柔软的掌心充满爱怜的轻轻摩挲着明月的颈项。 他看她不怎么怕了,带着丝笑意说道:‘不哭鼻子了,怎么就像个小孩子呢。‘ 她没有吭声,只是深深的凝望着他。一瞬间,他和她的眼光交汇,如同他们眼前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波一波涌上来。 (亲,没写完,睡一会起来写哦,嘿嘿。)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手机用户请到阅读。</a> 他骑到一处,停下来,翻身下马,随手拿起缰绳,沿着漫卷而来的海水朝海中央走去。 她咦了一声,哗地一下也跳下马,跟上去喊道,“等我等我啊。” 他和她沿着海风朝前缓步走去,前面是无边无际茫茫然的海水。她赤着脚,细细的浪花嘬着嘴巴吸允着她的脚踝,凉凉的,痒痒的。 他半仰着头,闭起眼睛一步一步走着。 梁灼看着四周,全是一览无尽的灰蓝的海水,一眼望去,觉得这眼前,此时此刻,是天和地共做的一个梦。她只觉得自己和他走到了世界的尽头,走到了一个浑然未见过的苍茫的世界,她微微回首,身后也是茫茫的海水,令人忽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四周极其安静,只有微风在耳边亲吹过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墨池,他的侧脸在天地之间,半明半暗,变得温暖起来。 梁灼被墨池的神情感染了,最初的那种害怕忐忑慢慢散去。她拉住他的手,学着他的样子微闭上眼睛,一步一步朝海面上走去。 天空还在下着雨,细如牛毛,轻轻柔柔地吻着皮肤,只觉得鼻端,一丝丝的海水淡淡的味道,随着呼吸慢慢沁入心脾。水波微微荡着,人不由得往前晃去,轻飘飘的,如置云端。世界静下来,让你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玉净花明。 这一切宛如一场梦境。 呼啦、呼啦,只剩下天地和他。 …… 傍晚的时候,他和她并排着慢慢骑了回去。 到了清凉殿,他下马轻轻拍门,阿碧走了出来,开了门,将明月和星辰拉着往偏厅走去。 她跟着他走到他先前喝茶的地方,他落座,看了她一眼,“坐下吧。”她人一落座,就感觉到两条腿传来的沉重的酸意。 阿碧端来热茶,她抢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不停地用手拍了拍胸口,嘻嘻的笑道。 “茶不是这样喝的。”他轻轻说道,端着茶轻抿了一口起身说,“回去吧,我送你。” “啊,不用不用了。”梁灼被他的眼光看得心底发烫,忽然有些慌,伸手挡着脸急忙道,“那个,我自己可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唇落下来,轻轻的,“啪”一下,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一树槐花慢慢地飘下来,飘下来,飘啊飘啊,飘进了他的眼里。 (亲,今天回家没有网,暂时不更新,下次一定补齐。) ------------ 第十章 帘外雨潺潺 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髻边,如同洁白的槐花。 她觉得脸色发烫,抬起眼来看着他,眼光澄净如波。 她永远忘不了他给她的这第一个吻,在五月天气微冷的傍晚,在清凉殿,在槐花如雪的树下,他的唇若即若离落在她的发边,落进她的青丝里,烙进她的情思里。 他的眼眸里藏着令她悸动的神色,他的身边落满槐花,他和她跌进槐花编织的软密的洁白的梦里。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在某个既定的时分,你觉得你和他仿佛是赤裸相对,却又是那样纯真无暇,纯真无暇到像一片雪花,像五月随处可见轻轻摇落的槐花。 那些槐花摇啊摇啊,就好像我们孩提时分母亲轻柔的歌声,带着甜甜的梦境。在那一刻,你有没有过,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奢望过这一世繁华颠沛落尽,只求能留在他身边,就像那纷扬的槐花,无休无止,无垠无尽…… 为其生, 为其死。 为其尝遍苦果。 “郡主郡主,你终于回来了!”如意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把梁灼拉到一边,小声的说,“不得了不得了啦,九爷今早见不到你,找了你一天,刚刚还去了咱们府里,你快回去吧。让他看见你在这,那个,那个,不好。” 如意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梁灼冷着眼说,“我在这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偏在这,你让他来啊,来啊来啊。”说完,便又重新坐回了原先的位子上。 “郡主!”如意喊了她一声,一脸焦急的模样立在那。 “回去吧。”他在一旁,看着她,缓声道。 “啊,为什――好吧。”他的目光那么清冷,不容质疑,她知道。只好撅着嘴站起身来,被如意使劲向外拉着,一步一回头。 他又重新落座,举着那碗茶,青瓷底子,悠悠地品着,旁若无人。 他的青衣落在那片雾一样洁白的槐花里,她忽然觉得心里一惊,觉得墨池就住在那雾里,雾一散,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心头忽地一凉,正待说什么,已被如意生生地拖了出来,“唉,郡主,我才发现你原来还可以这么沉。”如意甩着胳膊,簇簇一笑。 “一边去,哼!”梁灼甩出袖子,憋着气一个人在前面快步走。 “郡主――郡主――”如意在身后一边喊一边追着,她忽地回头朝她吐吐舌头,跑得更快了些。 清凉殿的大门缓缓地关上了,墨池一个人对着满殿的槐花,眉宇之间落满忧伤,“清儿,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一滴泪 落下来, 撞碎在青瓷碗底, “叮咚”一声,如同这世间所有沉痛的苦衷和身不由己的悔恨。 叮咚、 叮咚、 叮咚、 我说的所有的假话,你都信。 却,独独,不能信我这一句掏自肺腑里的真言。 …… 她和如意下了马车,便见到梁府大门上那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国辅王府”。 她抬眼看了看这四个字,心底漫过一丝酸楚。从她有记忆以来,梁子雄就是赫赫有名的国辅王,他就是她的父王。而她就是她最最疼爱的国辅肃清郡主。 她不知道太多她父王的事情,只知道她有的都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只知道连皇宫里的燕妃娘娘对自己也是千依百顺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她父王的呵护下。所以她忽然心疼起墨池来,他的父皇不在了,他的母后也不在了,他要是难过的时候要是开心的时候,谁会在他身边呢? 她向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这些个日子忽地平添了许多愁绪来。 她从不求苍天,因为他的父王向来能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可是她现在突然恳求起苍天来,乞求苍天能让他每晚安心入眠,每日开开心心。 “郡主,你在看什么呢?”如意侧着头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不管你的事。”梁灼害怕被撞破心事似的急匆匆抬脚朝里头跑去, “郡主郡主!”如意无奈地摇摇头。 梁府还是原先的样子,张灯结彩,到处是笑声,她父王的笑声,还有他那来自五湖四海各式各样的朋友…… 一处处,泼成最世俗的烟火―― 外面还下着雨,雨势渐渐大了些,可这国辅王府里却是一样的热闹,恍然隔离与尘世之外。 “啊,郡主你回来啦。” “郡主回来啦!郡主回来啦!”廊檐上几个丫头家丁大喊着四处奔走,嬉笑追赶。 一个府里伺候秋荣嬷嬷的丫头走过来,“郡主,莫要着了凉,快些披上吧。” “不要紧。呵呵,小绿豆,你又长高了不少啊。”梁灼打量着她,打趣的说。 “是是,不仅长高了还变得珠圆玉润了。”如意在一旁盯着那丫头扑哧一笑。 “如意姐姐,你就爱笑话人家。”说着怯生生的低着头。 “好了,你别听如意的,她自己还不是一个胖丫头!”梁灼睨了如意一眼,抿着唇直笑。 “郡主,不带你这样羞辱人的。”如意急了,伸手就要去挠梁灼的痒,可梁灼哪里就能让她捞着便宜,拉着小绿豆的手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朝如意扮鬼脸,“都跑不动了,还说自己不是胖丫头!” “你!”如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廊柱直喘。 “哈哈哈”梁灼看她那一副委屈的小模样,不由得心情大好,站在前面掐着小蛮腰不住的笑起来。 “王妃――”不知什么时候,小绿豆站在一边低着头,声音有些发抖。 梁灼抬起眼来看了看余氏,“母后,你怎地不声不响的站在这,吓死人了。” “你呀,自个儿疯了的玩闹倒嫌我吓着你了。还不快到大厅上去,九王爷来等你半天了。”余氏疼爱的看着她,含笑道。 “他?那我不去了。”梁灼一听是墨泱,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余氏笑着挽住了胳膊,“你呀,人家为了你感了风寒,你也不去瞧瞧。” “什么?九爷感了风寒?”如意追上来,神色紧张。 一旁的余氏微微转脸,用眼梢的余光冷冷地从如意脸上掠过,如意立刻打了个激灵,移到梁灼身侧,声音发颤,“郡主,你还是听王妃的话,去看看吧。” “不去不去。”梁灼扬着下巴,坚持着。 “啧啧,好狠心的女人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梁灼抬眼一瞧正是墨泱,他裹在一团棉衣里,只往外冒出个头,样子甚是滑稽,忍不住笑道,“你穿成这样,是要打算过冬么?” “你这丫头”余氏暗暗扯了扯梁灼的袖子,走上前满脸堆笑,“九王爷怎地出来了?我家娴儿正打算去看看你呢。” “哈哈哈,别说笑了,我去看他?怎么可能。”梁灼靠在廊柱上,伸出雪白的十指边看边娇笑起来,“不过早知道你是这模样,我倒会去看看。” “你,阿嚏――阿嚏――”墨泱指着她,刚要发怒,不由得弯下腰掩着口连打了两个喷嚏。 “哈哈哈,如意、小绿豆你们快看,这儿有个大鼻涕虫呢。”梁灼看他这一副模样,愈发得意,对着如意和小绿豆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死女人!” “九王爷-――”余氏刚想伸手去拦,不料墨泱哗一下褪掉棉衣,撵着梁灼跑起来,“死女人,你别跑!” 梁灼在回廊之间东跑西跑,一会儿钻出个头来对着他嘲弄的吐着舌头,一会儿疯疯癫癫的躲在家丁身后轻刮着面颊,朝他大喊“鼻涕虫,羞羞羞!鼻涕虫,羞羞羞!”,连带着如意小绿豆那群下人们也站在廊檐下帮衬着她,朝他喊着,“羞羞羞!羞羞羞!” 墨泱又气,又笑,又怒,又急,腾一下踮脚起飞哗哗哗立在她眼前,一把抓住她,眉毛一扬,“跑啊,怎么不跑了?” 梁灼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看着他,“嘿嘿嘿,你看,你的病这不是全好了吗?” “这倒也是。”墨泱对着她一笑,松开了手,“要怪,就怪这府上的那个什么荣嬷嬷,是她告诉本王要这么穿的,结果害得本王还被你笑话。” “那是你活该,连那些老嬷嬷的话都当真,怪不得了会淋了点小雨就伤风感冒的,啧啧,真是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九妹妹啊。”梁灼使劲拍了他一下,大笑道。 “不是的,因为本王自小――”墨泱刚要说什么, 春荣、秋荣她们走了过来,略略行了个礼,微笑道,“九王爷、郡主快去正厅吧,今儿个老爷摆团圆宴呢。” 如意小绿豆几个也走了过来,还有平素府上几个伶俐的丫头们,只见她们一个个手里端着一个檀木托盘,盘上用玉碗、金盏等盛着些生冷食材。 梁灼站在一旁瞧着,奇道,“这些食材可是要往正厅送去,怎么竟是生的呢?” “奴婢也不知,只知道老爷说了,今儿个可巧郡主您回来了,要带着大家一起沾着光吃些别致的东西呢。估摸一会变知道了。”春荣陪着笑,低低答道。 “是的,郡主要想知道,就和九王爷赶紧些个去吧。”一旁的秋荣也笑了,抬起头看着梁灼他们。 “走,九妹,瞧瞧去。”说着和春荣她们一起走进了枫殿的正厅,刚走进去,就听到了梁子雄爽朗的笑声。 中间是一个能坐下十几人的大桌子,梁子雄和若耶他们已经坐在桌子旁了,梁灼一见到父王,立刻活跃起来,一阵风似的粘过去,娇滴滴道,“父王,今天又吃什么新鲜玩意?” “不知可是北国的火锅?”墨泱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道。 “九王爷果然好见识,正是火锅。”坐在墨泱对面的公孙瑾含笑接口道。 “哪里是他好见识,明明是我父王!”梁灼往梁子雄怀里一躲,强辩道。 “快瞧瞧三妹妹这副模样――”梁灼的大姐梁宝莼掩口笑道。 “咱们这三妹妹啊是最最护着父王的。是不是啊,娴儿?”二姐梁宝?对着梁灼嫣然一笑。 “父王――”梁灼扯着梁子雄的袖口撒娇道。 “是是是,是老夫好见识!”梁子雄朝左右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大家先尝尝看!”说着举起筷子朝正中央的大铁锅里,夹起几片还兹兹直响的羊肉砸吧砸吧吃起来。 “来,我也来一个。”梁灼咯咯笑到,举起筷子边捞那锅中的羊肉,边冲着对面的墨泱悄悄吐舌头。 “九王爷,你且尝尝可还合口味。”余氏笑盈盈地起身帮墨泱也涮了一块,递到他碗里。 于是,大家都纷纷夹起盘中的各色食材朝那“咕嘟、咕嘟”直冒泡的鲜红的大铁锅里涮去。 “来咯,来咯,吃团圆糕咯。吃了团圆糕,岁岁年年,嘉禾团圆”春荣领着些丫头走进来,端上一些颜色各异的糯米团子,喜吟吟道。 那些糯米团子,圆滚滚的,红如火,白似雪,粉如霞,煞是可爱。 “是啊是啊,愿咱们国辅王府岁岁如今朝。”秋荣弯腰呈着一些各式调料,柔声道。 梁灼的大姐、二姐、三姐夫也起了身,举起杯子朝梁子雄敬酒,“小婿恭贺岳父大人征兵塞北凯旋荣归!” “女儿也恭贺父王凯旋荣归!”梁宝莼、梁宝?以及梁宝?三姐妹也齐齐端起酒杯,贺颂道。 “ “好好好!哈哈。”梁子雄举杯一干而尽,大笑道,“娴儿,你的几位姐姐姐夫们都祝颂老夫了,你有没有什么要祝颂为父的啊?” “我啊,当然是祝颂父王能――”梁灼眨着眼冲梁子雄笑了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委委屈屈的低下头小声道,“永远疼爱娴儿。” “哈哈哈,这丫头,叫老夫疼爱你好让你胡作非为是也不是?”梁子雄哈哈大笑,使劲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佯怒道。 “你们快看外面。”梁宝?指着厅外被映得姹紫嫣红的天幕,惊呼道。 梁灼啊的一声奔了出去,只见哗哗哗倾盆大雨之中,梁府的廊檐下挂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灯笼: 蓝莲花灯、红芍药灯还有一色的他国进贡来的浴火凤凰,一盏盏、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如置幻境。 斑斓多彩的灯光顾盼流转地洒下来,落在被雨水打湿的青石面上。一块凸,一块凹,凸的一面映着娇媚的灯火,凹的一面自低眉顺眼的盛着这迷离的夜色 …… 隔着雨幕望去,如同一脚踩进了传说中的东海龙宫。 ――――光华璀璨的光芒盈满了梁府的上空。 ------------ 第十一章 陌上雨如烟 她以前从未像这样的审视过自己的家,忽然之间,在大雨之中,她觉得一切璀璨的不真实,不真实的如同那些光华流转的光晕,渐渐落在这水洼之中,变成破碎的梦。 姐姐们都跑了出来,攘挤在廊檐上拍着手看热闹。墨泱也跑了出来,蹭到她身边去握她的手,她扭身踩了他一脚,把手拽出来直盯着前方那愈渐重叠迷幻的灯火发呆。 廊檐上的笑声一波挤着一波,如同那些层层拥挤而来的海上的泡沫,然而她的心,却沉在泡沫以下。 宴席散的时候,母后和父王都坚持要她送墨泱去门口,她知道躲不过,索性就和墨泱又打又闹的到了门口,墨泱嬉皮笑脸的说明日来找她玩,她诡异一笑,爽快的说,“好啊好啊,一定要来啊!”那样子轻佻的就和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们似的,连她自己也觉得像,说完了便也忍不住掩住口呵呵的笑起来。 转身回来的时候没见着如意,问旁人,也都不知道,她也没在意,只是感慨着这些丫头又兴冲冲的往哪玩去了。 在快要到房门口的时候,遇见杜谦,站在院里的那棵老槐树底下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声。 她走上前,略略皱眉,问道,“杜谦,何事?” “郡主,我求求你,求求你,只有你能救她,只有你能,你快――”杜谦不似平时的那份骄矜,瑟瑟缩缩的,声音还哽咽着。 梁灼正想问他到底要自己去救谁时,余氏从旁边迈着步子走过来,冷冷道,“杜谦,你想说什么?” “王妃,奴才求您,看在郡主的面上就――”杜谦眼里含着泪跪在了余氏面前。 “好你个杜谦,赌钱输了就想找娴儿帮你求情。你这样下去也不怕连带着你杜家上上下下人跟着――”余氏态度生硬的截过杜谦的话,弯下腰俯在他耳侧幽幽道,“陪葬!” 说着一拂袖子,冷冷斥道,“还不快滚!”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杜谦跪在那面如土色,听了这话,当真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母后,杜谦今这是怎么了?”梁灼看着往日也算玉树临风的杜谦一脸狼狈,忍不住奇道。 “那要问他自己都做了什么好事。端着是若耶的亲信,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哼!”余氏冷哼一声。 “母后你也真是的,好歹他也是若耶哥哥的亲信,何必为了赌钱这点儿小事依依不饶的呢。”梁灼向来不太喜欢母后锱铢必较的行事作风,嘟囔了一句,随手推了门进了自己的闺房。 “娴儿,你不明白母后的这番苦心啊。”余氏站在槐树下,轻轻叹道。 隔天起来,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像是谁家的孩子被亲人不小心遗弃了似的,彻底不管不顾的嗷嗷大哭起来。 梁灼想到今日墨泱回来找她,连忙起身,她可不想见到那个冤大头,“如意!如意!” 她连喊了几声也没见着如意,正纳闷间,只见小绿豆瑟瑟缩缩的走了进来,跪在她面前,低低道,“奴婢来伺候主子漱洗。” “不用了,你去把如意给我找来!”梁灼下床自顾自披了一件外衣,薄怒道。 “郡主,郡主,奴婢不知道如意姐姐在哪。”小绿豆,跪在那,全身筛糠似的,声如蚊蚁。 “那你还不去问。”梁灼梳着头,没好气的说道。 “奴婢,奴婢不敢。”小绿豆在那低低的哭了起来,含含糊糊道,“王妃、吩咐――吩咐――奴才不得,不得离开主子半步。” “什么什么呀,你不用听她的,这个家我父王说了算。”梁灼一早起来听见她呜呜咽咽的哭声,不由得心里发烦,但看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免心软起来,无可奈何道,“你呀,快帮我梳洗,一会就和着我一块出去吧。” 小绿豆连忙起身帮着她梳洗更妆。 一切都弄好,外面的天还朦朦胧胧的没完全亮开,她也顾不上了,一心只想着快点见上墨池,便带着小绿豆急急忙忙的从后门乘着马车嗒嗒的朝宫里头跑去。 “你不用担心,我们从后门偷跑出来的,我母后不会知道的。”梁灼看小绿豆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却要因为她受惊吓,心有不忍,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外面的雨水哗哗哗俯冲一切,似乎早早巴望着盛夏的到来似的。怎么说呢,这样轰轰烈烈的气势,正如同红白两用的鞭炮声一般,不瞧真切,谁也不知道它是在哭丧还是在报喜。 好不容易到了清凉殿的门口,结果殿门却锁了,梁灼连敲了几声也没人应,显然墨池他现在不在家。梁灼立在门前等了一会,失望极了,眼看着天越下越大,她和小绿豆又都没吃早膳,肚里饿得难受,便对小绿豆说,“要不,咱们回去吧。” 她们两人刚从清凉殿的石阶上走下来,就看到梁子雄和墨池也并肩向这边走来。 “父王!父王!”梁灼一下子扑过去,欣喜的喊道,“你怎么会在宫里?” “你这丫头,倒管起父王来了。”梁灼含笑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是燕妃一早宣我来,让我那个北国的朋友帮墨池一个忙。” “哦,什么忙?”梁灼好奇的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墨池。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梁子雄脸色微怒,沉声问道,“你一早来这是做什么?” “我是,我是让他教我学骑马呢。”梁灼低着头谁也不看,伸出手朝墨池一指。 “呵呵,那好。那你就随墨池学学马,学会了我们来比试比试。”梁子雄一听梁灼要学骑马,不觉玩性大起,呵呵笑道。 “那父王你,可不许管我。不,是母后可不许管着我。”梁灼心底乐开了花,拉着梁子雄的手撒娇道。 “郡主――”一边的小绿豆小声的哀求道。 “听到么,父王你回去可不能让母后责罚小绿豆。”梁灼娇声娇气的喊道。 梁子雄想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墨池笑道,“好吧,你且让她跟着你先学些日子,别过于顽劣就好。”说着又点了下梁灼的额头,“你母后那我会说的。不过只一样,你可不许惹什么麻烦。” “好了好了,娴儿知道了。”梁灼眉开眼笑的站到墨池旁边,满心欢喜的仰头看着他。 墨池站在那看着、听着,忍不住嘴角漾起了清浅的笑意,面容也暖了起来,在这个雨水滂沱的清早,像一朵洁白的桔梗花。 如果这也算偷笑的话, 那么,至少 墨池曾这样 为了她 而独自偷偷的笑过。 “关于那件事就先这样说下了,若有什么其他的事,可以差人过来找我。”梁子雄微笑着对着墨池说了一声,又看了眼梁灼,唬着旁边的小绿豆说,“走,回府去。” 待梁子雄一走,梁灼更开心了,牵着墨池的手含情脉脉道,“我特地来找你的,这下好了,可以和你多待些日子了。” 墨池忽然脸色冷了下去,想抽出手来,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微有不忍,却倒反过手来紧紧地握住了梁灼的手,暖声道,“外面雨大,先进去再说。” “门不是锁了么?”梁灼刚说出声,只见墨池在门上摸了几下,清凉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走,进去吧。”他忽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温柔,轻捏着她的手走进殿中。 殿中倒也真是清清冷冷的,除了几个粗使的下人正在打扫廊檐上细微的灰尘,也只有阿碧一个丫头在屋子里头。 阿碧见他们来了,也只是略微低头朝他们笑笑。 不知为什么,梁灼总觉得阿碧和一般的下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只是直觉带给她的第一感受。 不过总的来说,她不怎么讨厌这个丫头就是了。 “阿碧,准备早膳了没有?”墨池看了一眼梁灼,想她这么早来肯定还未吃过饭,扭头向一边的阿碧问去。 “还没呢,我以为公子回来的晚就没做。要不――”阿碧面带愧色道。 “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墨池轻轻宽慰道,又转过头光彩熠熠的看了看梁灼,“要不我们先去湖心岛吧。” “我不喜欢这里。”墨池说着又幽幽地补了一句,那模样就像一个孩子――一个第一次准备问母亲要糖,还没开口就被别人一眼识破了的孩子。 “好啊好啊,我也不喜欢这里。”梁灼笑着看他欢声道。 确实。 她这样喜欢他,自然是去哪都是好的。 这样滂沱的大雨,小舟在湖中摇摇晃晃起来。四周是浩渺无垠的湖水,在雨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如同墨池此时此刻的眼睛。 她躲在他怀里,他轻轻地抱着她。 他的怀里有茶的香味,淡淡的,苦茶的香味。 到了湖心岛,她和墨池身上多多少少都淋了些雨水。 于是各自回了房里头去换衣裳。 她刚换下衣裳,阿碧敲门进来,端进一些白米粥搁在桌上起身便走了。 她看着那些寡淡无味的白粥,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只愣坐在那,痴痴的看着外面大雨如注。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了看她桌上一口未动的白粥,轻声道,“你还是吃不惯?” “没有没有,我可喜欢吃了。”梁灼转眼一看墨池进来了,慌忙跑到桌子前端起清粥呼啦呼啦大口喝起来,边喝还边看着墨池笑,“你看、你看,是吧?” 墨池看着她嘴里吃着东西含糊糊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眉目也跟着舒展开来。 她看着他笑了,心底开心,也跟着笑得更欢了。 “咳咳――咳咳咳”突然梁灼忍不住笑呛起来,放下筷子弯下腰使劲地咳起来。 “你呀,明明不喜欢又偏要拼了命似的抢着去吃,现在好了,你看,呛着了吧?”墨池笑着伸出手去轻拍她的后背,语气几分责怪,几分无奈,几分怜爱。 “是啊是啊,我以前是不怎么喜欢这白粥。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梁灼呛红了脸,接口道,说罢又“咳咳、咳咳”的梦可乐起来。 “好了好了,你先不要说话了吧。”墨池眉头微微皱起,略显心疼的看着她,幽幽叹道,“你连吃个饭都能这样不小心,唉――” 说完,眼光落向别处,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了,好了好了都好了!”梁灼直起身来笑着看墨池,一双美丽的眼睛盈满泪花。 那模样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对了,为什么让阿碧给你做饭啊。我,我也会的。我想亲自给你做饭吃。”梁灼扑在他怀里笑眯眯的说。 “好了,娴儿,你可别胡闹了。”墨池推开她,淡淡道。 (亲,11点钟断网,所以先传一部分,没传完的部分明晚补上。另外谢谢大家的推荐票,好感动啊。其实白首前面写的是比较缓慢,因为我想为后面的情节做好铺垫。大家多多包涵啊,嘿嘿。)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你说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她连问了两声,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他看她,不置可否的低头浅笑。 “你刚刚叫我娴儿对不对,嘿嘿。”她仰头一笑,红苹果花一样明亮的模样映进他的眼里,他觉得眼睛微微有些疼。 她说她要做饭,他只好随着她,结果不出所料弄得满室狼烟。他和她急急忙忙的朝外跑,却还是扑了一头一脸的灰。 他没有如往常那般板着脸,伸出手轻轻替她抹去脸上的污迹。她怔怔地看着他,就此希望岁月就此停驻。 雨水很大,瓢泼大雨。 他们拘在这一弯屋檐下,不理会天地变色。 饭食是没有烧成,连着存储用的粮食也被她弄得四散狼藉。 阿碧无奈地摇摇头,撑着伞冒雨去买。 他看着她,幸灾乐祸的神色,“好了,这下没得吃了。” 她蹲在那吐了吐粉舌,一份无所谓的样子,“那我们就坐以待毙吧。” 雨水在外面愈来愈响,乒乒乓乓的雨声简直是要咋了这屋子似的,他和她并肩站在雨下看外面发了疯的大雨。 ------------ 第十二章 迷雾失楼台 他微微搂着她的肩,“娴儿,有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这场大雨,没有谁可以阻挡命运。” 娴儿,有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这场大雨,没有谁可以阻挡命运。 娴儿,有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这场大雨,没有谁可以阻挡命运。 娴儿,有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这场大雨,没有谁可以阻挡命运。 “不会的,有我在你身边,不会的。”十四岁的梁灼沉浸在她的爱情里,在那里人生无风无浪,就像,就像一个她想要的玩具。 墨池低头看着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不在言语。 雨还在下, 到哪里 都会有雨 哪里的雨中都藏着一截被人遗忘的故事。 晚间的时候,阿碧终于买来了食材。 墨池看着梁灼,她一个人捂着肚子在那扭来扭去的闹着说饿,样子让人觉得温暖,这种温暖不是她素日那种天成的惊艳,而是一种骨子里流露出的令人怦然心动的气息。 他亲自在厨房揽起袖子为她做饭,梁灼依着门和阿碧笑着偷看。 十四岁的梁灼恍恍惚惚觉得此时的墨池也并不是平时那种冷冰冰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在自己身边呆了许久的人,那么亲切,还带着热乎乎的饭香那样真实而饱满。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西西歪歪的淋到门栏上来。她和阿碧只好跺着脚一边叫一边跳进厨房里来。墨池扭过头来冲她们笑,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那笑容明明是落在厨房昏黄而飘摇的灯火里,却让一个人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尘埃落定。 梁灼走过去,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他一番,捏住鼻子故作嫌弃道,“好个墨池,你看看,你现在就像个糟老头子!” “哈哈哈” “哈哈哈” 这一说,墨池和阿碧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渺若晨曦,但却是梁灼心底最好最好的时光。 那一顿,他们没有的主仆之分,没有了礼数之分,甚至也没有了男女之间那种你退我进的揣测。 他们像是分别了许久的朋友,毫无遮拦坦诚的坐在那。 饭菜简陋,素心如雪。 喝了些酒,雨水更紧了些,一些从窗户缝里稀稀落落的洒进来,梁灼起身走过去,轻轻的将窗户合上。 他忽而朦朦胧胧间说了许多话,说起小时候,说起温婉怎么照顾他们。 雨越下越大,一个一个砸进耳膜里,梁灼听不清楚他具体说了什么,只是带着笑意认真的倾听。 恍惚间,觉得墨池为什么说他们?难倒是温婉照顾他和墨泱?那怎么觉得墨泱对温婉无甚好感。 …… 后来的后来, 他们都困了, 各自絮絮叨叨的说着, 说着说着,墨池低下头去,似是睡着了。 她去推他,霍然然看见他的面颊间有一行清泪,心中大痛,迷迷糊糊嚷道,“墨池,你起来,你告诉我,你哭什么?” 可她问完自己也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国辅王府中自己的闺房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颜色,熟悉到连小绿豆看起来都那么像如意。 她的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只是恍惚记得自己和墨池一起喝了一些酒,而且墨池还糊里糊涂说了那么多胡话,简直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想到这,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抬眼望去,外面的天色已经放晴,只剩下一些雨滴滴滴答答的发出“啪”、“啪”的声响。 如意走上来,淡淡的说,“郡主,你醒了。” 梁灼微微一愣,仔细一看,还真是如意,只是又不大像如意,如意不会这样平静的和自己说话,这样平静,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她把如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拉过她掀开她的衣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皮肤光滑洁白,并没有伤口,“如意,你怎么了?是不是王妃说了你什么?她是不是找过你?是不是――” “没有,郡主。王妃对如意很好。”如意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梁灼,但梁灼却觉得那笑容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怔怔地起了身,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静好呢,怎么我回来这么久,一直没见到她?” 如意的手在袖子里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呀,嫁人去了。前些日子如意还去送她了呢,如意?是不是?”余氏走到如意身边笑若春风的看了看她。 “是。”如意从嘴里死死地咬出一个字。 “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告诉我一声,真是的!”梁灼一下子欣喜起来,热情地跑过来拉住如意的手,“对了,她嫁给哪一位公子了?几时嫁去的?” “嫁给了你父王那个北国的朋友,今早儿走的。”余氏嘴角噙着笑,轻柔的拍了拍梁灼,“那时,你还正睡着呢。” “呵呵,”梁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了,我怎么回来的?是,是墨池送我回来的吗?”梁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兴奋地看着如意和余氏,想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墨池的气息。 “不是,”余氏看着她,面色沉下来,“是王送你回来的。” “什么,不是墨池?怎么会呢?王?王不是早死了吗?”梁灼的心里充满了一连串的问号。 “娴儿!”余氏一声轻斥,接着道,“墨泱现在就是南国的王!午日节就正式称帝了,岂容你在这胡说!”余氏说完,面上带着一层喜色幽幽道,“他可是和你父王说了,这次称帝过后就要立你为王后呢。” “什么?你答应他了?”梁灼一下子脑袋里全混乱了,不耐烦地推开余氏大吼道,“我要去找父王,我要去找父王!” 她急匆匆地跑出门独自骑上马朝皇宫飞驰而去,她的脑子里嗡嗡直响:什么?她要嫁给墨泱?这坚决不可能!她清楚的知道她爱的是墨池,是墨池! 她骑着马,脸颊发红,呼吸急促,她心底暗暗地想,如果父王母后不同意,拿她就要和墨池一起浪迹天涯! 她不怕,她什么也不怕,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要和墨池在一起! 谁都不可以! 她骑着马,拼了命的跑,也不再担心万一在这么快速行驶的马中一不小心掉下来该怎么办。 终于到了皇宫,她跳下马来,想到墨池,心底的痛楚又开始膨胀起来,她真想立刻跑过去告诉墨池这件事情,然后再向他表露自己的心意,自己坚定不移的心意! 她的心突突的跳起来,“墨池,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她心底喊着,心跳得更快了。 大步流星的朝宫里走去,她急急忙忙的,逮着一个宫女就问,“你看到国辅王了吗?” “你看到国辅王了吗?” 有个宫女告诉她王正在和国辅王在正华殿商议国事,她立马朝正华殿跑去。 到了殿门口,就被门口的几个侍卫死命拦下,说王正在商讨国事,闲人不得打搅。她急得大喊,“父王,我是娴儿,你快出来!” 可是依然不见梁子雄出来,她一着急灵机一动,就势假装晕倒在了地上。 那侍卫慌了,连忙进去通报。 梁子雄和墨泱一听,急忙赶了出来,“究竟怎么回事?” 躺在地上的梁灼一听到父王的声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活蹦乱跳的走到梁子雄身边,神神秘秘的说,“父王,你快来,我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马上找你。” 梁子雄看了看墨泱,面带愧色,摇了摇头说,“王,老夫先过去一下。” 墨泱看着梁灼火急火燎的样子,脸色又红彤彤的,只当是余氏告诉了她成婚的事使她害羞的缘故,不由得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点了点头说,“不妨,去吧。” 梁灼把梁子雄拉到一边,悄声道,“父王,我是要和墨泱成婚么?” “是的。怎么了?”梁子雄微眯着眼,用探寻的眼光看着她。 “不!我不要!我喜欢墨池,我要嫁给墨池为妻!”梁灼一听她的父王也这么说,心底一沉,激动地抓住梁子雄的胳膊大喊道。 “呵呵!好啊,那么请问他在哪里?你是要放着南国的王后不做去做别人的小妾吗?”梁子雄甩开梁灼的手,背过身去,冷冷道,“如果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找我的,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不,我死也不会嫁给墨泱的!”梁灼从来没有见过父王对自己这样冷酷无情过,她的心已经被撕碎了,被婚事撕碎了,被墨泱,被墨池,被他父王撕碎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心里乱极了,脸也涨得通红。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别人喜不喜欢你?”梁子雄转过身来低吼道,用犀利的眼光凝视着梁灼的脸。 “他已经带着他的王妃走了。”梁子雄狠了狠心心,补充道。 “不,不会的!”梁灼猛地抓住梁子雄的胳臂,抬起头来盯着梁子雄的眼睛,希望从这双眼睛里可以看出一丝端倪。 “他已经带着他的王妃去北国了,他的王妃不是你,他的王妃是温婉。”她的手倏然一下从梁子雄的胳膊上滑下来,心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太阳穴生生地疼起来,眼睛涩涩的跟着发胀。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要为一个根本不爱你玩弄你的男人要死要活吗?”梁子雄厉声说,“你是我的掌上明珠,爱慕你倾心你的人南国多的是!”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梁灼失魂落魄的喃喃道,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你这是――不知羞耻!”梁子雄大声说,接着,他拉过她,凝视着她的脸,又突然变得十分温柔,“好了,王即位后,你就是南国万人敬仰的王后了。你将会母仪天下――” “我不要,我只要――”梁灼刚一张口,冰冷的眼泪就封住了她的喉咙。 “你唯一要的是墨池,可是你却得不到他。”梁子雄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梁灼,声音出奇的平静,他慢慢的说着,如同每一个字都是从他的心里头剜出来似的,“而且即使他要同你结婚,我也不会应允。” 这时他看到梁灼惊惶疑惑的神色,便接着说,“娴儿,你是父王心中最无价的宝贝。父王要让我的宝贝郡主幸福,可你同墨池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 “啊,不不,我会的!” “娴儿,你不会的。 (亲,后面的情节会丰富起来哦,求推荐,求收藏啊。) ------------ 第十三章 世事如沸水 “娴儿,你不会的。” “娴儿,你不会的。” 梁灼怔在那,墨池的样子从她的心底深处慢悠悠的浮上来,浮到她的瞳孔里,像是海边的浪潮,像是漫天如雪般纷飞的槐花…… 她的瞳孔渐渐扩散, “娴儿――” 她无力的倒在她父王的怀抱中。 她醒来后曾经去找过他,不止一次的去找过他,但是他不在。 只有阿碧依旧待在清凉殿,目光澄澈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公子的确是带着温婉姑娘去了北国。” 她不得不相信了,但又偏偏接受不了。她怎么想也料不到会是这样,她可以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的跟他从此浪迹天涯。 但是,他不愿意,他并不,并不喜欢她。 她坐在清凉殿的石阶上,一直等,直到天黑透了,直到晚风又像她遇见他的每一个时分那样如约而至,她还是没有等到他。 她最爱的红裙浸在漫天的黑色中,凄凄惨惨呜咽着。 她忽然变得害怕起来,很害怕很害怕。眼里渐渐也染上了凉意,雾着、冰着。 她觉得墨池应该是在和她开玩笑,说不定还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她独自坐在那,怀着近乎童真的执拗,坐在台阶上等着他,非等到不可似的。夜里的风是冷的,和她的心一样。 那冷意袭击腰间腹腔,如同置身一片海水之中。 海水慢慢涌上来,慢慢地淹没全身。 寒彻刺骨。 她坐在那,被抽魂剥魄一般,眼底失去了光彩。 身后的若耶轻轻止住了疼爱她的父王,独自,不说一话的站在她身后。 两人的姿势,在这个尚待寒意的夜里,犹若两军对垒。 当墨黑的天从浓黑转为淡黑,从淡黑转为晕墨,从晕墨变成了透着亮意的乌蓝―― 沉默了一晚上的她,终于哭了。 捧着自己的脸,簌簌的痛哭起来,没有什么声音,只看见双肩不住的颤抖。 池,你有没有想过,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就是如此的爱你,如此的深爱你,你让我的十四岁痛不欲生,可依然阻挡不了我爱你! 我曾经一直在幻想,你是在骗我,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你一定还是爱我的,你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一定不会,不会那样对我。 你不会知道,我曾经一遍又一遍的在梦里梦见你,梦见我成为你的女人,可以与你活到白首。 梦见自己终于,终于在梦里与你,与你十指紧扣,感受到你掌心的温度。 你不会知道,那么那么久以前我会那样疯狂的思念你,爱你,爱你。 甚至为了你傻到要去轻生,害得始终疼我爱我待我如宝如珠的父王老泪纵横,“你要是死了去,骨灰我也要挫到大江大河里,我梁子雄没有你这样没骨气的女儿!你只管寻死,好让那玩弄你的男人好好吹嘘一番!” 这是我出生以来这么久,父王对我说过最狠、最绝情也最令他痛心的话。 那件事过后,父王也一下之间苍老了许多。 是的,当年的我就是那样的没骨气,现在也是。 我等了你三年,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每一次我是多么希望你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告诉我,“娴儿,我爱你。” 可惜,没有,什么也没有。 南国十二年,墨泱终于如愿称帝。 燕妃成了无忧太后,终生蛰居无极寺。 梁灼不明白,那样风华正茂的燕妃怎么会就甘愿从此长伴青灯古佛呢。 她那么多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委屈与梁子雄,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怎么好不容易等到了,却落得从此骨肉相离,孤独终老。 墨泱也变了,装疯卖傻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到了这一天,守到他自己亲自把持朝政,而不再依附昔年权倾朝野的国辅王。 是的,墨泱不再是那个只顾跟在她后面哄着她玩的小九九了。 爱情只是男人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很小,很小。 只不过,他仍是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拟定农历八月十八,黄历上的吉日,正式立她为后。 同时为了稳固时局,墨泱也选了大批朝中权贵的女儿入宫选秀。 其中素有“南国第一才女之称”的大理寺少卿之女慕如雪也备选在内,坊间传说她是冰雪之姿,聪灵慧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堪称“女文曲星下凡。” 与她齐名风头正盛的还有这次赫赫有功的夏大将军的女儿,夏帧?p>  梁灼听着这些外界的传言,忽然觉得她的世界正悄悄的改变着。以前她觉得她的世界是安全的、封闭的,封闭在她父王翻云覆雨的手掌里,封闭在若耶无微不至的呵护中。 但是,现在变了, 一切陡然之间,全变了。 她的父王突然被撤去了国辅王的头衔,突然被一直尊敬他对他亲切有加的墨泱告知 -----------――年事已高,宜返归故里颐养天年。 她日渐憔悴,如意更是如同从头到尾变了一个人一般,小绿豆又什么都不懂,畏畏缩缩的,她忽然感到,她像是在做梦那样哗然无助。 她希望醒来以后,一切都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可惜,多刺眼的字眼。 可惜,不可能。 只知道所有人都对她说,你是王后,你是未来南国的王后! 他们把她使劲地抛到荣耀的最高处,只是,高处不胜寒。 到处都在祝喜,到处都在祝喜。 在重新踏破梁府门槛的那些人的眼里,似乎看到了什么新的令他们谄媚的地方。 所以,才会让陡然间冰冷无情的他们又打回到原形。 她倚在曾经华灯如昼热闹非凡的廊檐下,冷冷地看着那些人,心思恍惚,他真的不爱她吗?哪怕是一点,一丁点? 为什么他一定要选择这样无只言片语了无声息的离开? 为什么偏偏要在她最惶惑无助的时候离开? 余氏找过她,在父王被“年事已高,宜返归故里颐养天年。”那句圣言气得卧病在床的时候。 她没有了平常的那种多多少少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微笑,很平静,很平静,很平静的用一个母亲的口吻,告诉她不得不嫁给墨泱。 “娴儿,母后知道这很是难为你。但是你就算不为你父王不为这个家想想,你总归要为自己打算一下吧。你还年轻,自小又被宠着惯着,你能吃得了多少苦?你父王他现在已经不是国辅王了,他驰骋沙场那么多年,为南国打下这么多江山,竟然落得一个解甲归田的下场――”余氏低头忍不住抽噎起来,那是梁灼印象中母后第一次哭,她平常总是笑着的,无关紧要的样子。那一天她显得苍老了许多,“这都不令他心痛,最令你父王心痛的是你啊,娴儿!你知道这么多女儿中,你父王最疼的是你,你若是得罪了圣颜离我们而去,你让你的父王还怎么活呀?” …… 那天母后说了许多话, 告诫她大厦将倾,要首先保得住自己。 又说年少时的爱都是有日期年限的,你要牢牢把握住现在王对你的一点儿真心,稳稳坐住王后的宝座。 只有这样,到了色衰爱弛那天,才不会身世凄零。 她听着、听着, 忽然平静了下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搂住母后的肩膀,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她想,母后平日再怎么苛刻,她也终归是自己的母后,她始终是爱自己的。 离婚期越来越近,只是她的性子却是越来越沉静了,渐渐得,仿佛成了不动声色的女子。 一个人捻着袖子在那碧青色的天空下练字,一笔一画,细细临摹书写,每一个字都写得极是认真仔细,怕是乱了谁的心事似的。 天青色的石桌上铺着一摞厚厚的宣纸。 纸白如雪,她自顾自的慢慢看着那笔尖一点一点吸满墨汁,然后提起笔,继续写。 …… 原先最爱热闹好玩的她,近来总是待在房中不出去,练字、翻看一些旧书。 她像是忽然醒悟过来,明白一些事,并没有所谓的一尘不变的长久。 她的,曾经震慑朝野的父王有朝一日也会虚弱的躺在床上。 她自己,曾经不可一世的南国肃清郡主也要迫于无奈与别人共争一夫。 她以为会和自己白首的墨池,忽然间与别人浪迹天涯 …… 这场波云诡异筹谋已久的政权之变,令她的世界一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夜间,她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总是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一遍又一遍的做梦,在梦里梁府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的父王骑着马策马长啸、她的母后总是高贵的笑着、她的墨池成为了她的夫君,在落花如雪的槐树底下,轻吻她的脸颊…… 她忍不住甜甜的笑起来,笑得醒了。 醒来看见屋里掌着灯,灯光摇曳。 一向守夜的如意却不在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落下繁复华丽的家具陈设泛着冷冰冰的幽光。 四周安静极了,曾经那么大那么热闹的国辅王府现下里安静的如同一片坟场,一片广袤无垠的坟场。 这么大的府邸, 她所祈求的也不过就是醒来有一盏灯,一个人。 却连这也满足不得。 她披起衣裳推开门,站在那簌簌的落泪, 他轻声问,“你又难过了?” 她一惊,抬眼来看却是若耶一个人站在那棵老槐树下面,便淡淡的说,“没什么,夜里起凉,风吹疼了眼睛。” 他听了,低下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梁灼起身进去准备关门的时候,他柔声道,“我在外面守着。” 她关上门,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双颊流下来。 他还是小时候那个一直疼她爱她的若耶哥哥, 还记得她夜里睡觉怕黑,怕醒来了身边没人。 ------------ 第十五章 红妆恍如梦 千里迢迢到达郢城之后,梁灼就和如意、如梦暂住在玉禧宫中,等待大婚。 玉禧宫是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里面的陈设也不算华丽,只不过看起来却是别样的清雅素喜,令人心中自是愉悦欣然。 宫里的下人之类也安排的很是妥当,其中有一个叫玉梳的嬷嬷,曾经祀奉过当年的皇后,是宫中的老人了,墨泱特地打发了她来照顾梁灼。 玉梳嬷嬷年约四十上下,面容和气,梁灼看着心底倒也不厌烦。闲暇时候,玉梳嬷嬷会和梁灼、如意、如梦她们聊一点宫中的陈年往事,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等待大婚的这段日子过的倒也算清闲自在,中秋节的时候,玉梳为免梁灼初次离家思乡太甚,亲自做了包了饺子照着她家乡的口味做与她吃,令梁灼和如意她们都很是感动。 八月十七,奉迎前一天。 皇宫内外已然布置的一片喜气洋洋。宫中鸣鸾、东峰、庆丰三殿都用大红绸带搭起彩架,放眼望去到处是笑盈盈的大红双喜字、吉祥联语、好合如意图案,剪纸花卉更是处处可见。 从宫门外开始,一直到皇后住的凤鸣宫,都铺满了红地毯,两侧彩灯无数,灯光流烁,宛若天上的街市。 整个皇宫弥漫出浓烈的喜庆气氛来。 大婚前的一个晚上,玉梳边为梁灼篦头发边俯在她耳边浅笑着说,“皇后之位是多少**佳丽心心觊觎的,娘娘可真是个好福气之人!” 一席话,明明暖如春风,可吹进梁灼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一惊,觉得连后背都变得凉森森起来。 是的,她还是忘了,墨泱不再是那个富贵闲散的九王爷,她也早不是原先那个趾高气昂的国辅王郡主。现在的墨泱是南国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她只是安世候府的千金。 皇后,宫中女人的最高权位,亦如她父王当年的国辅王一样。 呵呵,愈是高处,愈是寒风刺骨。 黄历八月十八,按约期正式迎娶的那一天,天色极好,明澈如水,风清气朗。 院内金桂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落,空气中飘动着一股令人熏熏欲醉的甜香。 吉时一到,总管太监禄德海就在殿外高声唱到,“奏请皇后娘娘梳妆打扮!” 这时,玉梳嬷嬷小心翼翼地把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红苹果揣在她的手里,微笑着低声道,“愿娘娘此生富贵平安。” 然后八王爷墨渊走上前来,替她盖起那大红绸盖头,又把墨泱御笔亲书的“凤”字和一柄金如意放进喜轿中,温言恭敬道,“恭送皇后上轿!” 她起身在众人的扶衬下,抬步往外走去。 皇后喜轿为16人抬轿,侍卫们手执藏香提炉在前,40位身着红衣的宫中护卫军把灯,160名宫中司卫队执杆灯40对,提灯40对,满朝文武大臣前引后扈,整个奉迎场面十分壮观。 可是,即使是这样轰轰烈烈的迎娶场面,梁灼的面上终还是冷冷的的,看不出悲喜,满头珠翠凤冠霞裳下映着一张被脂粉涂抹得过于浓艳喜庆,却显得毫无生气的脸。 踏着红地毯,喜轿停在了正南方位的合欢殿。 墨渊弯身扶着梁灼走下轿,同时接过梁灼手中的苹果,把另外装有珠宝、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的八宝紫如意瓶奉与梁灼。 接下来,墨泱原来府邸中的侧妃傅修延,趋身前来从墨渊手里接过梁灼,笑意莹然的扶着她,迈过轿门前方的一个火盆,往合欢殿内走去。 进入殿中,又由墨渊的王妃将宝瓶放在合欢殿内的龙凤喜床上。此时,墨泱神色飞扬的走过来,轻轻地揭去梁灼头顶的盖头,紧紧捏住她的手往龙凤喜床上坐去。 殿外的女官连忙走上前,捧上子孙饽饽,喜笑妍妍道,“请皇后食用。”待梁灼轻咬了一口,又将子孙饽饽端出高声唱到,“吃了子孙饽饽,子孙岁岁绵延。” 梁灼听见了,心里一刺,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那一身血红的衣裙,突然觉得嘴里腥甜,唇角忍不住轻颤起来。 墨渊的王妃又领着她到偏殿摘去凤冠环佩,换了一身霓裳红锦长袍,重新进入殿中。 此刻,她忽然害怕了。脸上也不禁羞愤的滚烫。墨泱眼光熠熠的盯着她满面羞红皎若云霞的面庞,神色颇动,朝下边的人摆了摆手。 女官端上酒宴,其他的人便陆陆续续都退了下去。这时,洞房之外,丝竹声起,隐隐唱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曲声婉约动听,和着殿内花烛摇曳满室红光,氤氲出一种温馨恬静的气氛。 “娴儿,孤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墨泱激动得一把抱住梁灼,轻呼道,眼里隐隐含着泪光。 他抱着她,不再吭声,紧紧的抱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怕她随时会离开似的。 夜色渐深,但房间内却是愈来愈亮了些,那些明晃晃的花烛也越发嫣红夺目。房间静下来,静的连轻微的呼吸声也能听见。 墨泱缓缓松开她,扳起她的肩膀逼她与他对视,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犀利,仿佛正在探寻什么。梁灼轻咬着下唇,心底猛地紧缩了一下,眼光有些闪躲。 “你怕吗?”他低声问她,眼神玩味。 她还是低垂着头,不发一声,手心的皮肤被紧紧攥在手掌心里的尖锐的指甲刺破,感觉凉丝丝的。 他含笑望着她,微闭上双眼,十分轻柔的吻住她的唇,细细吸吮。她心一横,索性死死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得僵在那任由他吻,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墨池清凉微薄的侧脸, 墨池,这就是你给我的,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你是不是,也曾经这样吻过你的心心念念的婉姑娘? 是不是也是这缱绻缠绵? 墨泱被她娇软香甜的唇舌引诱,越吻越动情,忍不住用力得噬咬起来,越吻越深,双唇忘情的在她湿润的唇瓣上轻揉慢捻,他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所以在一碰触上她的柔软时芳唇时,便贪婪地汲取属于她的芬芳和香甜。 随着墨泱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墨池的样子一下子全部涌现在梁灼的脑海中,重重叠叠的模样,或笑或冷的眼神,一个、两个冲退了梁灼的心底防线, 墨池!你好狠的心! 她心中冰冷,一片凄惶,半是半是不舍与难过,半是愤恨与不甘! 干脆仰着头十分热情的去迎合墨泱一发不可收拾的长吻,只是那吻有多激烈,那心就有多痛。终于,一滴眼泪忍不住顺着眼角轻轻滑落下来, 墨池, 你的唇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烫? …… 缠绵之间,梁灼的一头青丝“哗”一下全部披落下来,绸缎一样光滑柔亮的乌发,在深红的烛光里媚红了墨泱的眼。突然,他猛地俯下身压向她,两人双双倒在了龙凤喜床上,她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撞进了他幽深的眼眸,这双眼眸,此时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火焰。 墨泱一边吻,一边轻轻褪去她那丝滑光薄的长袍,言软如水,“娴儿――” 她心里一惊,突然如梦初醒,使劲全力推开他,满眼泪水的嘶喊道,“啊!不要――不要!” (明天又是周五,我要回家,家里联不上网线,所以无耻的断更一下咯,嘿嘿。不管怎么样,嚯嚯,我会继续努力的,耶耶耶!还有,大家也要支持一下哦,不然好没动力滴……) ------------ 第十六章 风华夏嫏嬛(上) “不要――墨泱!” 她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身体抖如筛糠,头发凌乱的堆在脸颊上,双手护胸,眼睛里满是惊惧,一声接着一声喊道,“求求你不要!”“求求你不要!”。 墨泱愣了一下,犹疑的打量着梁灼,梁灼还是不住的发抖,双手死死地抓着墨泱的胳膊,哀求道,“不要、不要……” 一张美丽动人的脸上布满斑驳的泪痕。 墨泱松开手,看着她那种发自内心深处强烈的抵触,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清楚似的,耐下性子,默默隐去了无限的伤痛,轻拥着她慢慢躺下,眸色温柔,“那孤就这样陪在你身边可好?” 她惊魂未定的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那种惊恐万状的苍白,深深刺痛了墨泱的眼睛,也刺痛了他做为男人的骄傲。 他情深意长的看了看她,伸出手来理了理她纷乱的发丝,闭上双眼,心如刀绞。 “娴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做孤的女人!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是我墨泱的女人,连你的血液里也是!” 暧昧不清的烛火,隔着昏红的罗帐照进来,照在墨泱俊逸非常的脸上,却是真实清晰的模样。 屋内安静极了,过了许久,梁灼心有余悸的看着一旁的墨泱,忽而从心底生出无限感激,双眸泪光闪闪,恻恻然道, “泱,对不起。” 他翻过身去,像是不想听又像是睡着了,鼻间呼出的气息缓慢而有节奏,像是梁灼见过的,那片起伏不定的潮水,一波一波涌入梦中,带着微冷的凉意。 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没有一颗臣服的心,就不会有一具心甘情愿的身体。当灯火熄灭,有谁知道,她百转千回承欢的身体中,一片一片、一寸一寸、每一片、每一寸都随着她的记忆流转着另一张脸,那是她心中所爱,不是你。 娶一个爱上别人的女人,你只能是影子。连面孔连呼吸连背影连暗夜里的起伏不定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连,气味都是。 女人的爱是迷执而痴妄的,也是这世间最善隐藏的淫荡! 翌日,墨泱率梁灼举行朝见礼,朝见文武百官,接着以大婚礼成颁诏天下,臣民同庆。 那天以后,墨泱一连几天都没有来过凤鸣宫,听说是宿在傅贵妃那的。 如梦看着忍不住埋怨道,“陛下也真是的,大婚之后竟也没来过第二回!” 梁灼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如意为自己梳着发髻,面上不置可否,心底反而觉得是好事,她现在真的需要时间好好的静一静,同时她心里盘算着也一定要找几个姿容出众的女子,分散墨泱的注意力。 一切打扮停当,她换上正红色的大朵牡丹云霞烟纱罗裙,墨玉般的青丝绾了个朝仙髻,垂鬓斜插了青天碧水玉步摇,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眉间滴坠着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美眸在粉光盈盈中顾盼飞扬,当真是风华绝代,气度尊贵。 梁灼看着镜中一张有点失真的脸,她怅然的想, 她一早就不是她自己了。 她坐在凤椅上,看着一色众妃。 为首的傅修延傅贵妃面色谦和,弯腰半蹲下,朝她恭敬一拜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然后其余众人照例朝她拜了一拜,她坐在凤座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从身旁如意那端过茶来细细品着,沉默不语,既不说让她们站起来,也不说其他的话。 底下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半跪着蹲在那神色慌张,那兰嫔额上甚至渗出细细的一层香汗来。 梁灼轻揭着茶碗,慢悠悠的朝碗面上吹了一口气,用余光打量了跪着的一干众人。 前面一位着紫色衣衫的,就是墨泱原来的侧妃,如今的傅贵妃――傅修延。她长梁灼四岁,今年十八,方容脸儿,眉眼恬静,气度端庄娴雅,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比梁灼看起来更像一位皇后。 兰嫔坐在傅贵妃旁边的椅子上,样子颇为清秀,年纪倒与梁灼相差无几,那皮肤更是嫩得像是从水里才捞出来似的。 还有一位惜嫔,坐在后面一张椅子上,看着病怏怏的,静默无语,一副瘦弱玲玲的娇模样。 梁灼正看着, “娴儿姐姐!娴儿姐姐!”纪云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老远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梁灼依旧端着茶,看着下面的一众嫔妃没有说话,她知道第一次的威慑很重要,她虽不想争宠,但毕竟也不能被她们日后小瞧了去。 纪云烟进了大厅,看了眼齐刷刷跪在地上的一众嫔妃,吓得没有再敢大声嚷嚷,颤巍巍的学着她们的样子也给她拜了一拜,“拜、拜见皇后娘娘!” “大家都起来吧。”梁灼对着大家一笑,众嫔妃方颤颤巍巍落座。搁下茶碗,对着纪云烟微微一笑,“云烟,怎么了,这样冒冒失失的?” 纪云烟蹑手蹑脚的绕过来,在她耳边悄悄的说,“娴儿姐姐,听说夏大将军的女儿夏纸袢战??恕!?p>  “是吗?看来宫中很快又要添一位新的妹妹了。”梁灼嘴里说着话,眼神并未抬起来,像是漫不经心说出来似的。 下面的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梁灼用余光瞧着,惟有傅贵妃倒是神色如常。 “姐姐,你不去看看这未来的情敌吗?”云烟急切地附在梁灼的耳边说。 “这种话可不能乱讲”梁灼笑着遮了遮她的嘴,朝一旁的如意使了使眼色,“送云烟回去。” “姐姐,你不去我自己去!”纪云烟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扯了如意的手扭身就走。那不管不顾的神情倒是让梁灼眼波一震,如同看见了过往的自己。 可是,大半年的光景,现在的自己与以往已经相差太多。 梁灼看着她的背影,半是嘲弄半是苦笑的摇了摇头。想云烟年纪小自己整整三岁,今年才十一岁,要在以往的纪府正是在爹娘身边承欢膝下的年纪,可是她的父王却在这一次大规模的夺权政变中遭遇获罪,纪府家破人亡,纪云烟也被充入宫中浣衣院来做最下等的奴婢。 他父王早年是梁子雄的故交,在政治上一直也都是站在梁家这一边的。这一次庞大若斯的国辅王府也变成了安世侯府,他们这些人自然更是无法保全。 梁子雄得知纪云烟的遭遇,不甚唏嘘,内心也很是惭愧,托人给梁灼寄了信件,称要好好照顾好她。 梁灼便将她留在了身边,说是做婢女,其实是当亲妹妹一样宠着的,她也很是喜欢梁灼,说梁灼长得好看,眼睛很像她的额娘,加上她年纪尚小,性子又很是活泼,平日里看起来倒也不大凄凉。 “这云烟姑娘可是那大逆不道的纪府旧人?”兰嫔幽幽道。 “参与朝政的那是她父亲,云烟年纪尚小,又是女儿家,何来大逆不道?兰嫔妹妹这话怕是严重了。”一旁的傅贵妃盈盈道。 兰嫔轻哼了一下,不再做声。 梁灼看了一眼傅贵妃,点头笑笑,便让大家各自散了。 见了一大堆曾近被墨泱宠幸的女人,梁灼的心底很是疲累。那些女人眼底,或显或隐的谋算令她心惊。 她本无心争宠,只愿能担个皇后的名衔安稳度日罢了,却不知以后是否能如愿。 待回到凤鸣宫的时候,已近晌午。 梁灼正准备叫人传午膳,突然门外禄德海高呼一声,“陛下驾到!”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已至身前,盯着她,低声道,“这么些时日没见,有没有想孤?” 她想不到当了皇帝的他还是这样淘气,低头笑了一下,看着他点点头。 “那好,那孤今日就不走了。”他眼里欣喜若狂,一拂长袖,在饭桌旁的楠木椅子上坐下,摆手让人传膳。 梁灼一听,杵在那,脸刷一下就白了。 “怎么了,娴儿,来,坐过来。”他高兴的看着她,招手让她过去。梁灼心乱如麻,只好硬着头皮坐过去,不吭一声。 “你知道吗?这几天孤吃不下睡不好,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他拉过她的手兴奋地说,“娴儿,只要你在身边,那些个女人孤一个都不碰!只要――” “泱,不,陛下――” “喊我泱!” “泱,我,我今日身体不太好,大概是昨天夜里着了凉,我怕,怕染给你就不好了。”梁灼屏着气,脑子里飞速的搜罗着理由。 “呵呵”他促狭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腰,脸埋进她的颈项间,鼻端细细嗅着她身体散发出的那种清香,魅惑低语, “孤是真龙天子,什么病到了孤这都会痊愈的。” “啊,泱,那个,我”梁灼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又气又恼,红着脸怀有一丝希望的试探道,“听说,那个、那个郢城第一美人夏纸袢战??硕园桑俊?p>  “放心,孤不会去的,你不用吃醋。”墨泱用牙齿轻轻啮咬她颈项间的肌肤,头也不抬满不在乎道。 “你个该死的墨泱!”梁灼在心底把他狠狠的臭骂了一百遍,吸了吸气,大吼道“不,你必须要去!”说完一把推开越来越过分的墨泱,气呼呼道,“你不去的话,她们会说我,会说我是个霸道的皇后!” “谁敢说孤就杀了谁,如何?”他对着她,手十分慵懒的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嘴角上扬,眼里藏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墨九妹!”梁灼脸气得通红,站起身,伸出手来指着墨泱大喊。 “娴儿,别这样公然的与孤调情,有失皇后凤仪!”他很是暧昧的拖长了语气说,说罢忍不住呵呵轻笑起来。 梁灼一听,脸烧得更厉害,环顾四周瞧了瞧那些宫女太监,斥道,“都下去!” 说完又讪讪地挠了挠耳朵,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急得在那走来走去。 “不行不行不行!”梁灼急了,停下来,眼睛瞪着墨泱,怂了怂鼻子,咬唇道,“总之就是不行。” “好了,逗你玩呢。”他紧紧地抱着她,情深款款道,“孤不会勉强你的。只是入宫以来,很少见你像这样调皮了,真怕你要入定成佛了呢。”说着深情的吻了吻她的眉心。 ------------ 第十八章 子夜孤生凉 傅贵妃冷眼瞧着,款款起身,眉眼含笑举杯对着墨泱说道,“臣妾恭贺陛下喜得佳人。” 墨泱亦是大笑着举起酒杯,朝众妃说道,“看来还是朕的贵妃识大体,深得朕意啊”,见他举杯,梁灼连着诸位妃嫔皆是随了墨泱抿了口酒水,。嘴里喊着“恭祝陛下。” “陛下可是夸错人了,要说识大体,别说是臣妾怕是宫中诸位姐妹也抵不上皇后娘娘的,要知道娘娘从不是会为恩宠拈风吃醋的人,”冷不丁的一声,傅贵妃盈盈的笑起来对着墨泱说道,其余众妃听了也跟着连连附和。 梁灼头也没抬,她厌倦亦是不屑这些宫中女子的小算盘。 只是墨泱的眼神隔着人群冷冷看过来,仰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亲昵着淑妃的耳侧,暧昧道,“爱妃,满上。” 一时间,杯盘叮咚,红烛摇曳,连同花枝招展的一色嫔妃都映照在那碧波湖水之中,恰如模糊不清的幻影。 梁灼置身在自己的世界里恍然失神,全没了周遭的一切,只听得见水波缓缓流淌,一波一波,一波又一波哗哗的轻响。 宴散。 郢城的天气似乎比槐安要格外冷些。 梁灼记得在槐安,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样夜色微凉的晚间,父王母后他们就会叫下人准备了些防寒食用的糕点吃食,大多数时候都是春容嬷嬷和秋容嬷嬷帮衬着在厨房里打点着下人们做。那时候梁灼还小,又调皮又贪吃,带着静好如意吵嚷着秋容嬷嬷好坏先让自己先尝一尝,秋容嬷嬷向来谨慎小心,断不纵容她这个坏毛病。梁灼无奈,就要教唆着如意静好去支开嬷嬷们,自己偷偷溜进去吃上一下才满意。当然这样的结果总躲不过母后的那双法眼,事后也总要挨母后的惩罚的,不过所幸父王自小在诸位姐姐妹妹中就格外疼爱她,每次母后还未发火,他就佯装发怒当着姐姐妹妹的面很是凶狠的拎着她到书房去,末了又重重的把门狠狠一关,吓得外面的人都不敢言语,心下想梁灼这下子是逃不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揍了。其实,别说别人了,连梁灼自己也这么想,刚进去时就吓得不敢吱声了,不过到梁子雄从身后掏出一包别的姐妹都没有的新奇玩意,递给她时,她就明白了,父王是有意袒护她呢。所以后来无论做什么,梁灼都有恃无恐,也不管余氏怎样盛怒,她也总落不着罚。 那个书房是她和梁子雄独有的秘密,书房里陈旧的书皮子的淡淡的冷香映着红木家具沉重的暗影独独构建了一片属于她童年温暖明快有恃无恐的记忆。她曾在那里待过很多个惹了祸的晚上,为了躲避母后的责罚。而梁子雄也次次都陪着她,不时带来一些吃食、新鲜玩意啊逗得她捂住嘴咯咯偷笑。 有一年夏夜,蚊子特别多,她躲着又不敢出去,梁子雄就陪着她,夜里在沉沉困意下不知不觉睡着了,待天明起来一看,她和梁子雄俱是一头一脸的蚊子血,模样甚是狼狈,互相指着不分尊卑的大笑起来,又悄悄躲着底下的人去厨房掬水洗掉抹净…… …… 他的父王在她的记忆中,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就是个神。现在虽不至于那样想了,但父王在梁灼心里还是有很深的很深的位置,是这个男人将她带到了这个世上,并且曾经给过她无上荣光和宠爱。她的血液里流动着他的血脉,她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她为了保全自己要被迫嫁入这皇宫之中,她不再是那个依靠在她父王怀抱中有恃无恐的郡主,她要有所顾忌。 也许,墨泱还是爱她的,但是他爱的又不仅仅是她一个,他是南国万人之上的圣上,他随时会让自己连带着整个安世侯府连带着她那悄然衰老的父王什么样的灾难,她不得而知。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还是学不会那样紧巴巴的去逢迎他,摇尾乞怜的乞求他。她做不到,死也做不到! 她只想着,那些墨泱的女人不要触碰她的底线,别人能忍的她都能忍过去,别人不能忍的她也能试着去忍。 她的父王风雨无阻的护她、宠她爱了她十四个年头,整整十四年,她不能回报他老人家什么了,只求名利激流中也能护他周全,亦如他这么多年一直这样顶天立地的护着自己。 纪云烟过了好长一些时间,才被如梦找了回来,一回来就倒进屋中呼呼大睡起来,让梁灼真是气也不得骂也不得,犹如当年她父王对她的心境一般吧,她捻着茶细细想着。 郢城天子脚下,风也格外凛冽些,凤鸣宫院中的花红吹落了薄薄一层,如同残腿的胭脂。梁灼回了宫中,独自一人斜倚在雕龙漆凤的廊柱上,听着风声轻刮着落花的沙沙声响,幽怨凄清。 凝神听得久了,神思恍惚,她疲倦的微闭上双眸,忽然脸上似是被谁轻呵了一口气,惊了一下,募然睁开眼睛,却见是墨泱眸色微迷意态慵懒地俯在她身后,钳住她的皓腕,冷声道,“一个人冰在秋风里想谁呢?” “陛下――”梁灼刚要开口, “喊孤泱,泱!”墨泱突然得就暴怒起来,伸出右捏着梁灼的下巴低吼道。 “墨泱,――”梁灼抬着眼冷冷的看着他,慢慢的挤出两个字来。 “我让你喊孤泱,听明白么”他低下头冷漠的看着她,一双眼晴盛满怒意,末尾那一句却问的极是温柔缱绻,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她心底微微一凛,眼眸转向别处,冷冰冰道,“泱。” 他这才松开手,深邃的眼眸十分锐利的盯着她,缓缓道,“你实话告诉孤,是不是在想那个野男人?” “够了”梁灼大声喊道,不知为什么,今天她格外的不能容忍墨泱这样说墨池,他有什么错呢,她自己已经琵琶别抱了,又有什么脸面去要求他呢,为什么他还要被别人无端的诋毁呢,梁灼忍不住恼怒起来。 声音砸进皇宫漆黑冰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墨泱看着她,面沉如水,周围霎时间寂静的可怕,只剩下一遍又一遍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风过的声音。 “孤不会勉强你。但是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孤的女人,孤不准你心里有别的野男人,”他冰冷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末了又凑在她耳边温情软语般低低道,“否则,孤不敢保证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样令你痛心的事。” 说完愤然拂袖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梁灼忽而松下口气来,怔怔地立在那尚未回神,突然,墨泱身前的禄德海又嗒嗒的跑过来,尖声细气道,“娘娘可别再惹怒陛下了,娘娘今晚下轿撵在醉清湖失神的时候,陛下已是大怒了!”说完又长叹了一声,迈着步子急急地朝墨泱追去。” ------------ 第十九章 风凌兰枝弱(上) 当天夜里,象征无限荣宠的承恩车就一路从花椒宫环佩叮当的向墨泱住的龙曜殿驶去。 梁灼凝神听了一会,莞尔一笑,转身走进内室去了。 那天之后,墨泱倒也真是对她冷淡了许多,整整一个多月都未曾踏足过凤鸣宫,再加上平日的宫中妃嫔即使乏了闷了,也多是去余庆宫中的多,毕竟傅贵妃对谁都是笑盈盈的一张脸,不似她平日郁郁寡欢的让人不愿亲近。 故此,这偌大的凤鸣宫倒在这是非之地独成了一片净土,平日里梁灼也很是清闲自在,每每带着如意云烟她们想着法子钻研一些新的吃食来,日子倒也欢庆丰足。 只是偶尔云烟那个丫头还是会愤愤不平的冒几句,“娘娘气跑了陛下,倒让淑妃捡去了便宜,现在陛下独独宠她一个,可是风光的紧呢。” 梁灼听了,也只是抿唇一笑,从不往心里去。 过几天就要冬至了,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白天还好,夜里风寒,呼呼地打在窗户上,听着让人心惊。 梁灼捧着本旧书躺在床上细细的看着,书里的词句和着外面凄厉的风声一下一下击打着梁灼的心,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问秋屏移泪烛。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泪烛摇摇?k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人,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这样的词句碾转在心里,碾着、碾着,就好像心底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倒灌进来许多的凉风那样凉。看着看着,眼皮子渐渐沉重起来,陷入了梦里。梦中自己穿着一身浅绯色的长裙,和墨池一前一后的在湖面上走着,彼此沉默不语。梦中瞧不出是什么光景,只约摸着觉得四周天色昏沉,烟雾弥漫。她看得不真切,墨池就站在她身前,穿着素常的青色长衫,只留个背影。她伸出手去抓他,手刚伸出去,他就如同雾一般消失了,她再次伸出手去,结果还是一样。心下一痛,睁开眼来,隔着昏红的烛光伸手去摸脸,脸上竟还挂着冷冰冰的眼泪。 外面到底还是下起了雨,雨珠子噼噼啪啪打着窗,听着让人心底生出一种怅然的哀伤。 “娴儿,有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这场大雨,没有谁可以阻挡命运。” 梁灼躺在绵软的锦绣刺凤百合棉被里,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这样一句话来,这一句墨池最后和她在一起时说过的话。 如意瞧她醒了,拿过清水香来细细的点上,嗫喏的问,“娘娘可是口渴了?” “没有,做梦醒了而已,不要紧。”她淡淡道。 如意点头“哦”了一声,将那灯花又剪得格外亮了一些,翻身睡下。不过多时,那清水香的味道弥漫出来,屋子里便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湖水的气息。 梁灼轻嗅着,鼻尖微酸,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她现在的处境不正像在一片湖水之中,以往十四年的宠爱和繁华统统化为云烟,眼前的人与事又都不是自己喜欢的,还真是前顾茫茫,后顾萧条。 好在,还有这一段清水香,墨池走后,她去找过阿碧,是阿比给她的,只说着是墨池喜欢的,没有其他。她本来一气之下想全扔了的,却还是硬不下心来。 梁灼合上双眸,沉浸在那令人安然的气息中,渐渐入睡。 天明的时候,她的脑袋依旧沉沉的,酸涩的紧,想来夜里仍是没有睡的踏实。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哗不停地下着,洗漱完毕后她轻披着一件芙蓉色的晨衣走了出来,望着银白色的雨帘发愣, “娴儿,有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这场大雨,没有谁可以阻挡命运。” 她的心一紧,再次想起这句话。 纪云烟看着梁灼立在廊檐下有些怔怔的,便问:“娴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倒对着这扑棱棱的雨水发起楞来?” 梁灼缓过神,失笑道,“都是这皇宫中太闷气了,看着雨水发呆呢。” 纪云烟听了,凑过来笑嘻嘻道,“可不是?这皇宫中也太闷了些,听说娴儿姐姐以前还是和云烟一样爱玩爱闹的性子呢。如今啊困在这宫里头,可不是闷坏了。” 梁灼听了,眼色黯淡下来,低头沉默了片刻,方抬起头语重心长道,“对了,云烟,以后说话做事可都要仔细着点,万不能同那次晚宴上一般莽撞了。你要是犯了什么大错,我可没有什么能耐都替你兜着的。” 纪云烟笑了一下,痴痴道,“知道知道了,云烟记下就是了。” 梁灼佯怒着瞪了她一眼,“你明白就好,那夏窒衷诳墒鞘3枵?u氖珏?耍?阋院笥绕洳灰?腥撬?!?p>  纪云烟听了,扑哧一笑,轻哼一声,“她算什么盛宠正浓的淑妃!不过为了姐姐,我自是不去惹她就是。” 梁灼轻轻瞥了她一眼,叹道,“你这个丫头,非得要狠狠吃一次教训才能学乖。” “嘿嘿”纪云烟看如梦走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云烟很乖的。姐姐最疼我了不是。” 梁灼听了这话突地怔在那,心狠狠的刺痛起来。 “娴儿很乖的,父王最疼娴儿了对不对?” “娴儿很乖的,父王最疼娴儿了对不对?” “是啊,云烟姑娘可是娘娘最疼的人啦。”如梦抿着唇朝云烟一笑,走到梁灼身前低语道,“娘娘,早膳已经备下了。” 梁灼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老雨,徒然一叹,无声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如同淋尽了一场秋雨的花朵,倦倦的,意兴阑珊。 “今天早膳,如意可是又出新了?”梁灼转过身扶着如梦的肘弯朝里走,低头轻语道。 “娘娘,我家主子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正说着话,外头兰嫔身边的良辰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声音还带着哭腔。 梁灼微微一愣,淡淡说道,“怎么了?” 良辰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奴婢求娘娘快去救救我家主子吧,淑妃娘娘说我家主子偷拿了陛下御赐的意海福水簪子以下犯上,正要上私刑呢。” “真是好狠心的淑妃!”一旁的纪云烟听了,气愤的抢说道。 梁灼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云烟,你可忘了先才才刚刚答应了我什么?” 纪云烟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那良辰跪在那赶忙抹了抹眼泪,接着道,“我家主子是脾气骄纵了些,可万不会做这种拿别人簪子的下作事,况且主子还有喜了,可经不起折腾了。” 梁灼大吃一惊,“有喜?你家主子有喜了?” “正是,我家主子怀中胎儿已有两个月了,可现在淑妃娘娘却闹着要给主子上私刑啊,娘娘――”良辰说着,哽咽着痛哭起来。 “什么?”梁灼失声道,定了定神,扭过头喊道,“快,如意去传轿,如梦你来替我更衣。” ------------ 第二十章 风凌兰枝弱(下) 天还是暗沉沉的,似是跌进了这一场如思如慕的秋雨中,硬生生地烙下了一股子黏黏湿湿的沉闷味儿。 太监们赶得很急,可是梁灼的心里还是突突地跳,时不时地掀起帘子,仰脸朝外张望。 帘外的雨水仿佛下得轻些了,只听见细细的淅淅沥沥的声响。 前往花椒宫的路上铺着潮湿的红砖,泡在水里渍着一团猩红色,瞧着格外刺眼。 梁灼怅然的放下帘子,指甲轻轻剥着那一团簇喜的羊毛褥子,神情恍惚,只一会,轿子便停在了花椒宫外。 银灰色的雨如同蛛丝一般绵绵密密的下着,天色沉闷黯哑。花椒宫内倒是灯火通明,如意撑开伞扶着梁灼下了轿子,快步朝院中走去。一边的太监立在那,尖着嗓子通报道,“皇后娘娘到――” 顿时,花椒宫鎏金砌玉般瑰丽堂皇的大门缓缓打开,淑妃着一身兰茜色芍花绣纹织锦长衣,肩上披着件银狐大氅,花枝招展的走过来,俯身一拜,笑吟吟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梁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怎么,自是淑妃的宫里本宫就进不得了?” 淑妃一听,含笑看了梁灼一眼,说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淑妃可不敢有这样的胆子。只是现下臣妾正在惩治一个下作东西,恐污了娘娘慧眼罢了。” “哦,是吗?”梁灼上前一步,坐在正殿堂上的攥花如意百合檀木椅子上,盯着淑妃慢悠悠道,“本宫身为六宫之首,宫中大小事务自然免不了要操心一番。况且淑妃又是陛下最宠爱的一位,本宫就愈发不能粗心大意了。可不知,到底是何事令淑妃如此气恼,竟然对陛下的宫妃动用私刑?” 梁灼这一番话,不轻不重的警告了一番淑妃,兰嫔即使犯了什么错儿,也轮不到她在这动用私刑。 如意收了伞,立在梁灼身侧,不动声色的看着。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不是贼!”一旁跪着的兰嫔两眼含着泪低呼一声,原本雪白娇嫩的面上赫赫印着五个鲜红的手指样子,惊心怵目。 “皇后娘娘的意思自是要替妹妹主持公道了对吗?”淑妃朝着梁灼诡异一笑,冷眼瞥过兰嫔,对旁边的婢女红缨喊道,“给我接着打!你以为皇后娘娘会袒护了你这下作东西么?” “慢着――”梁灼冷喝一声,目光越过淑妃,对着兰嫔道,“本宫今天来自是要主持公道的,兰嫔你且起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给本宫说清楚了。” 淑妃听了这话,忙用手去遮住嘴角,妩媚一笑,像是遇见了什么顶好玩的事似的,莺声啼转道,“还要说什么呀,都已经人赃并获了还敢狡辩。红缨,给我狠狠的打!” “啪――”“啪――”说着那个叫红缨的婢女,便使劲地朝兰嫔脸上扇去,噼啪噼啪两下,倒是清脆响亮。 兰嫔的一张花容顿时沁出血珠子来,人一歪斜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兰嫔――”梁灼惊道,大喊一声,十分着怒的冲下去,反手给了那个叫红缨的婢女噼噼啪啪几个耳光,转过身对着淑妃厉声道,“淑妃莫不是要倚着圣宠,连本宫也一块打了不成?” 那淑妃抬眸一笑,朝梁灼身后的红缨,微微使了个眼色,那婢女便捂着脸,装作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跑了出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要是想惩治妹妹,又何须费这么大的周章?”淑妃笑盈盈的把话说完,竟坐在了椅子上,用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瞅着梁灼。 “淑妃好一张巧嘴!”梁灼瞪着她,冷笑了一声,“不过今日,不管你怎么编排本宫,本宫也定要查清这件事。”梁灼看着她那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原来骨子中的倔脾气又被激了出来,涨红了脸恼怒道。 “哈哈哈”淑妃瞄了一眼梁灼,索性弯下腰去一阵娇笑,阴阳怪气的讥讽道,“还定要查清这件事?瞧瞧,皇后还真把自己当青天大老爷了!”说完对着左右的宫女俯身又是一声笑。 “放肆!”梁灼厉声喝道,声音陡然变冷,“淑妃,你竟敢以下犯上嘲笑本宫,就不怕本宫诛你九族!” “怎么,皇后娘娘没有理了,就要像那市井泼皮一样诛杀臣妾九族了吗?唉呀,妹妹我还真是好怕呀”淑妃脸上又漾起一阵笑意来,愈发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淑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和皇后娘娘说话,你就不怕陛下知道了降罪与你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如意忍不住气愤道。 梁灼一声不吭,冷着脸,站在那气得直发抖,火冒三丈的看着一直笑个不停的淑妃,咬牙切齿道,“来人!给本宫将她拖出去,狠狠地掌嘴!” 立时,进来一拨太监,架着淑妃就要往外拖去,淑妃却又倒拼命挣扎着不愿出去。 就在这时,有太监的通报声传进,“陛下驾到――” 梁灼抬眼去看,只见一众人等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墨泱穿着一身明黄耀眼的皇袍,从他们之中疾步朝这边走过来。 梁灼心底咯噔了一下,忽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立在那动也不动。还是如意机警,跪下去的时候顺势推了推她,梁灼便木木的张口喊了一声,“陛下――” 谁知,墨泱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淑妃面前,踢开那群太监,一把扶起她,“孤一听说皇后要对你动用私刑,就立刻赶了过来。”说着,握住淑妃的手,关切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淑妃一脸娇羞地扑进他怀里,仿佛湿了眼眶,无限娇柔道,“幸亏陛下赶得及时,否则陛下怕是再也见不到臣妾这害眼的了。” “怎么?莫非皇后觉着孤的爱妃也是害眼的?”墨泱扶着淑妃缓缓坐下,瞥了一眼梁灼冷冷道。 “是淑妃对兰嫔动用私刑在前,又对着本宫出言不逊。本宫才宣了外面的太监进来要掌她的嘴,结果这淑妃尚未拖出去,陛下您就来了,本宫断不知这淑妃伤在何处?本宫又何来动用私刑之说?”梁灼抬眸看着墨泱,一字一句道。 “陛下,皇后娘娘说的句句属实,是淑妃污蔑臣妾偷了她的意海福水簪,还让红缨掌掴臣妾――”躺在地上的兰嫔挣扎着爬起啦,虚弱道。 “啪啪”淑妃连着鼓了鼓掌,笑咯咯的躲在墨泱怀里道,“皇后娘娘还真是会演戏啊,连着这个偷了我意海福水簪的下作东西一起来哄骗陛下,臣妾真是自愧不如。” “好,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兰嫔偷了你的意海福水簪,你有什么证据?”梁灼扬了扬嘴角,浅笑道。 “陛下,是奴婢亲自从兰嫔的妆匣子里搜出来的,证据确凿!”一旁先才被梁灼掌掴的红缨立在一边抢说道。 “你看,陛下,兰嫔别的不好拿,竟然拿了陛下送臣妾,臣妾最最珍惜的意海福水簪,可不是让臣妾恼怒极了。”淑妃凄凄切切道,双眸含嗔半喜的对着墨泱。 “那是该死!来人,将这贱人拖出去杖毙!”墨泱低下头十分深情的轻轻抚摸着淑妃的脸,漫不经心道。 但对兰嫔却是惊天霹雳, “不,陛下――”兰嫔扑过来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失声喊道。 “慢着――”梁灼惊得大喝一声,连忙前去护在兰嫔身前,急声喊道,“陛下,兰嫔她可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哦,有身孕了?怪不得呢……”淑妃假装好奇的问了一声,很是委屈的趴在墨泱腿上,幽幽道,“那陛下还不快放了她呀,她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了。” 兰嫔怔怔地,眼里闪出一线希望。 墨泱沉吟片刻,面上的笑意陡然敛去,森冷道,“杖毙!” “啊――”兰嫔一听,骇得直接晕死过去,那些太监伸手就要将她抬出去。 “陛下,本宫能在一炷香之内找出偷淑妃簪子的真凶,还请陛下先放了兰嫔!”梁灼慌忙跪了下去,颤着声音道。 “娘娘――”如意在一旁小声喊着梁灼,一张脸上满是担忧。 “咯咯咯”淑妃掩唇一阵娇笑,喘着气道,“哦,皇后娘娘要是时辰过了查不来呢?” “那本宫愿――---------------------------------------------------------------------------以命换命!”梁灼轻咬着唇,硬着头皮,一字一顿道。 ------------ 第二十一章 灼灼惊薇蔷 墨泱的眼神冷冷的落在她身上,嘴角一扬,声音陡然凛冽起来,“看来皇后的性命还真是低贱!好,孤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说完扭头朝一边怒喝道,“禄德海,点香!” “是。”禄德海忙应道,用余光扫了梁灼一眼,甚是担忧的伸手去点了一炷香。 “陛下,那本宫可以开始了?”梁灼迎着墨泱的目光,毫无畏惧,定定道。 “好。”墨泱掷地有声,一旁的淑妃亦是眉眼含笑,风情万种。 “好,那本宫想问,这意海福水簪现在何处?”梁灼微微起身,恭谨道。 “这簪子从那兰嫔屋里搜了出来,现在自然是收放在臣妾的妆匣里。”淑妃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咯咯一笑道。 “那请问淑妃那簪子从兰嫔的妆匣里拿出来后,经过几人之手?”梁灼紧接着问道。 “就红缨一个,皇后莫非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淑妃眯起眼睛阴狠的扫了她一眼,脉脉道。 “陛下,还请借淑妃的意海福水簪一用。”梁灼没有去理会淑妃,对着墨泱微微低下头,淡淡道。 “无妨。”墨泱下颚微低,似是很漫不经心,可犀利的眼神却死死逼视着梁灼,想看她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淑妃朝红缨微微一使眼色,红缨转身马上便拿出了那意海福水簪来,很是倨傲的递到梁灼手上,鄙夷道,“你可是拿好了,这是陛下赐予我家娘娘的,当心着点――” “啪――”“啪――”梁灼拿过簪子,反手迅速朝红缨脸上狠狠地掌掴了两耳光,冷言道,“你家主子尚且喊我一声皇后,怎么你倒爬到你主子头上喊起本宫‘你’来?” 说完上前一步,对着斜睨着她眼神愤恨的红缨,劈脸又是一记耳光,冷冷道,“别说本宫现下还没死,即使死了也轮不到你这不入流的东西以下犯上!”。 接着颇具威慑的瞄了一眼淑妃,转头对如意道,“去打盆清水来。” 如意连忙起身跑出去打水。 梁灼站在那,手里拿着那意海福水簪细细把玩,眼神十分严厉的从红缨脸上掠过,幽幽道,“看来本宫今日要亲自收拾那些不安分的东西了。” 说完对着座上脸色微变的淑妃浅浅一笑道,“淑妃这般重视这支意海福水簪,可知陛下将簪子赐予你的深意?” 淑妃愣了一下,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不料,墨泱侧过头来温柔地望着她,“爱妃知不知道?” 淑妃面上尴尬,又不好当着墨泱的面胡乱编排,只好红着脸讪讪道,“臣妾孤陋寡闻,并不知。” “哦,孤也并不知道。只知道是域海朝贡过来的珍品,便赐予爱妃了。”墨泱对着淑妃微微一笑。 淑妃听了墨泱的话,又是喜又是惊,喜得是墨泱也并不知道这簪子的深意,自然也不会嫌弃她的寡闻。惊得是既然墨泱也不知,可见这是梁灼故意设的一棋了,心下却不知她到底要哪般。抬眸去看墨泱,却见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正用一种别样的令她很是妒忌的眼神看着梁灼,愈发气得双手发抖。 墨泱看着梁灼,饶有兴趣道,“皇后且说说这簪子有何深意?” “这意海福水簪是域海的珍品,更是象征夫妻之间情比金坚的定情之物。这簪子特殊的制造手法,注定了它一生只追随一个主子,因此用来比拟夫妻之间忠贞不渝的感情。”梁灼仰起头注视着墨泱冷峻的面庞,娓娓道来。 “哦,这样?”墨泱浅笑了一声,眸色忍不住又柔和了起来。 “呵呵”淑妃忍不住冷笑一声,讥讽道,“既然陛下与臣妾都不知那簪子的深意,皇后自是可以信口开河胡编一通了――” “当日我随父王周游诸国之时,淑妃妹妹还是寒薄之家的女儿,故而今日这番鄙薄粗陋之语,本宫就不予计较了。”梁灼哂笑一声,截过淑妃的话针锋相对道。 淑妃贝齿轻咬,冷笑一声道,“皇后娘娘真是好见识!不过就是不知这半柱香之后还能不能这么巧舌如簧?” 墨泱向那燃了一小半的香看过去,眉峰微蹙道,“不知皇后这番说辞,与兰嫔偷簪子可有关系?”。 “娘娘,水来了。”如意端上水来。 “有。”梁灼声音响亮胸有成竹道,说着便将那支簪子扔进那清水之中,缓缓道,“这簪子的特别之处就是能保留曾经拿过它的人的容貌。” “哼!”淑妃冷哼一声,嗤笑道,“皇后真是越发会编排了。” “若显不出容貌,兰嫔即刻拖出去杖毙!”墨泱冷喝道。 “如意,生火,上白绢。”梁灼并不畏惧,迎着墨泱的目光一字一顿道。 说完径直走过去,从如意手上接过一块雪白绢布放进那盆清水之中,诡异一笑道,“现下这白绢沾上了意海福水簪子浸没过的水,如若待会绢布上现出的不是兰嫔的容貌而是另有其人,望陛下――”梁灼说着看了看面色苍白的红缨,一字一顿道,“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好,孤允你。”墨泱浅笑道。 那红缨额上忍不住沁出一层冷汗,浑身哆嗦,很是惊恐。 淑妃坐在上面看着红缨的样子,生怕一会她胆子一小什么都说了出来,心下急了,腻着墨泱软语道,“什么凌迟处死,臣妾瞧着怪吓人的,既然簪子已经找到了,依臣妾看不如就算了。”说完,连忙给一边战战兢兢的红缨一个眼色,喝声道,“红缨,还不赶快扶起兰嫔妹妹。” 红缨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踉踉跄跄的去扶起已经昏厥的兰嫔朝外走去。 “慢着――”梁灼拦住一脸惊惧的红缨道,“淑妃丢了簪子岂是小事,何况本宫已经豁了性命去担保给妹妹查出真相,怎么能说算了呢。”说着往红缨面上轻吹一口气,幽幽道,“红缨,对吧?” “娘娘。”红缨一听,脸色煞白,连忙将兰嫔扶到椅子上,扑通一声跪下去拼命磕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淑妃,哭喊道,“红缨家中还有老母――” “绿佩,快扶了红缨去内室躺着。”淑妃忍不住站起身来,朝一边的绿佩摆手道。 “淑妃这是――”梁灼心下一喜,带着笑慢悠悠道,紧紧攥着的手心这才慢慢舒展开来。 “好了好了,左不过我一时糊涂搁在哪忘了也不一定。何劳皇后娘娘这般兴师动众,何况你贵为我南国国母,岂是能为了臣妾的一支簪子就豁出性命的。”说着往墨泱身上一扑,十分委屈道,“都是臣妾的错,陛下罚了臣妾吧。” “好了,爱妃说得有理。孤说了,此事到此结束。”说着凑近淑妃的粉颈之间细细闻嗅,低声一笑,“孤怎么舍得罚你呢。” “陛下,别人还看着呢。”淑妃听了这话,宽下心来,脸色酡红,娇嗔道。 墨泱抬起眼来,朝梁灼冷冷看去,很是扫兴道,“闲杂人等,暂且退下吧。” “是。”梁灼随着殿内众人走了出来。 墨泱看着梁灼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 “娘娘,刚才真是好险。”如意仍是一脸骇色的看着梁灼。 “我只能赌一把,”梁灼凝视着院中被雨水打得焉焉一息的四季海棠,语气淡的几不可闻,“先把兰嫔带回凤鸣宫吧。” “嗯,好。”如意咋咋舌,也不再多话,帮忙扶着兰嫔坐上轿子,往凤鸣宫去。 外面阴雨绵绵,梁灼坐在轿子中,缓缓吐了一口气,刚才真是从鬼门关中走了一趟啊,毕竟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淑妃一定能息事宁人。 “娴儿姐姐,你回来啦,怎么样了,那个淑妃有没有被罚?”纪云烟一脸好奇的跑了出来。 “嘘――”如意朝纪云烟使了个眼色,纪云烟赶忙闭了嘴,一脸惊讶的走上前来扶着一脸鲜血的兰嫔。 梁灼将兰嫔安置在凤鸣宫的偏殿内,吩咐了如梦去请太医来,又和着如意几个亲手给兰嫔擦洗了一番,换了一件素常的衣衫。 “怎么样了,刘太医?”梁灼坐在兰嫔床边,侧身看着下面跪着的刘太医缓缓道。 “回禀皇后娘娘,兰嫔主子脸上的皮外伤,稍加调理,不日就可痊愈。只是,”刘太医,面色为难,支支吾吾道,“只是――” “但说无妨,本宫绝不加罪与你。”梁灼眼神看着他,定定道。 “只是此番兰嫔主子受惊过度,大伤了元气,恐无法顺利诞下胎儿。”刘太医抬眼审度梁灼的脸色,颤声道。 “有几成把握?”梁灼一惊。 “五成。”刘太医无奈道。 “五成就够了,你且尽力就是。下去吧。”梁灼面带倦色,淡淡道。 刘太医方跪拜退下。 “娘娘,你要保兰嫔腹中的孩子吗?”纪云烟奇道,扭脸看着梁灼。 “稚子何辜?况且我与兰嫔也并无深仇大恨,自当尽全力保她腹中孩子。”梁灼看着昏迷中犹自揪着眉头的兰嫔,面色怅然,低声道,“他既不是我心中的夫君,我又岂会拈风吃醋了去。” ------------ 第二十二章 微注小窗明(上) 兰嫔此番却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原先梁灼初见时那般水样的肌肤也变得斑驳淋漓,很是可怖。 梁灼坐在她床边,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极其轻柔地抚平她梦中犹在皱着的眉头,心里不禁轻轻喟叹,这样的深宫岂是女子向往的归宿? 从偏殿出来的时候,墨泱不出意料的站在那,一身皇袍站在细细的雨中,没有打伞。 他依旧是一副冷峻的面容。其实,自从入了这宫中,不仅梁灼变了,墨泱自己也变了。梁灼越来越安静倔强,他越来越盛气凌人。 她十分沉静地踱步走至他身前,抬眼对视着他的眼波,一字一句,十分谦恭道,“陛下万岁金安。” “你!”他气急,抓住她,脸上还带着湿漉漉的雨水,大声斥道,“你可知你上次有多莽撞,你以为孤不知道吗,你根本就是在赌!”他说着上前一步凝视着她的眼睛,低低吼道,“你明知道意海福水簪照不出人的面貌对不对?” “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陛下如果洞若观火,本宫何必如此?”她低下头去,语气却甚是淡漠。 “好一个陛下,好一个本宫!为了一个与你无关的嫔妃值吗?值得你以命抵命吗?”墨泱怒极大喝道,一边钳住她的手腕俯身看着她,愤怒的目光被雨水冲得更甚,声音变得凌厉起来,“还是你根本就想死,即使那天孤杖毙的是阿猫阿狗你也要如此?” “墨泱,兰嫔她怀了你的孩子啊!”梁灼将手使劲从墨泱的手里挣脱出来,声嘶力竭的喊道,一双美丽的幽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墨泱,突然,失笑一声,轻声道,“想不到你是这样凉薄的人。” “是,是,孤是凉薄!孤是天底下最最凉薄的男人!”墨泱被她凄凉的眼神看痛了心,失声大笑道,“因为孤只是想要你一个女人!可是孤得不到你,得不到你的人,得不到你的心!”他说着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声音嘶哑道,“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却要责备孤对其他的女人凉薄!责备孤对其他的女人凉薄!”墨泱喃喃的说着,仰着脖子大笑起来,眼眶却被盈盈的雨水打湿,泛着微微水光。 “你疯了!”梁灼拼命推他,他却搂得愈紧,低声耳语道,“如果是那个野男人,不知孤的皇后还会不会这样大方?嗯?” “不可能,墨池他根本就不会娶这么多女人!”她十分愤怒的看向墨泱,反唇相驳。 “那好,那孤现在就将江山拱手送与他人,你愿意和孤就此浪迹天涯,白首偕老吗?你愿意吗?”墨泱说着就摘下头上的皇冕掷与地下,拽着梁灼的手朝外走。 “你放开我,放开我!”梁灼胳膊被他拽得生疼,死命扯着手,大喊道,“我根本就不爱你,你放开!” 墨泱停下手,看着她,怔了一会,苦笑一声,淡淡道,“孤知道,你不用再说一遍。” “墨泱,你不要这样,”梁灼看着墨泱眼眶里的湿意,微有不忍,安慰道,“宫里还有很多很爱你的女人――” “呵呵”墨泱咧着嘴无力的笑了一声,忽地用手猛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大喊道,“爱孤的女人,爱孤的女人孤就要爱她吗?孤这样爱你,你不也一样没爱过孤吗?”他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墨泱!墨泱――”梁灼大骇,扑过去搂住墨泱大声喊道。 “墨泱!墨泱,你醒醒啊――”梁灼拍了拍墨泱的脸,急得忍不住落下泪来,朝外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怎么了,怎么了,娘娘?”如意几个全都跑了进来,一见倒在地上的人是墨泱,又都忍不住惊了一身冷汗。 几个人合力将墨泱抬到了正殿的床榻上,梁灼急忙叫来玉梳嬷嬷,让她去把太医院的刘太医宣召过来。 片刻之后,刘太医匆匆赶过来,一看躺在榻上的是墨泱,骇得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先别顾着磕头了,赶紧着看看陛下这是怎么了?”梁灼让玉梳嬷嬷扶起刘太医,焦急道。 “是是是,”刘太医头如捣蒜,定了定神色,方起身上前为墨泱搭脉诊断。 刘太医神色甚是惊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弄了半响,屋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屏气凝声,连动也不轻易动一下。 梁灼更是着急的紧,过了一会,刘太医似是诊治完了,方才抬起头来,如释重负道,“回禀娘娘,陛下此时已无大碍,只需依着老臣的药方服几帖药便可。” “啊,太好了!”梁灼喜出望外,瞅一眼玉梳嬷嬷欢喜道,“玉梳嬷嬷,快去按着太医的方子煎了药来。” “是,娘娘。”玉梳嬷嬷面上也不由得一松,露出笑来,拿过刘太医递上的药方子,扭脸出去了。 梁灼心下一喜,正要掀开帘子去看一看墨泱时,刘太医又是“扑通”一跪,神色沉重的看着梁灼,喊了一声,“娘娘――” 梁灼和如意几个看刘太医如此这般,好不容易松的一口气不由得又是一紧,梁灼心里一刺,定了定神色,道,“说!” “回禀娘娘,陛下的龙体甚是特殊,日后是万万淋不得冷雨的,不然小则染上风寒,大则如今日这般昏厥甚至,”刘太医咬了咬牙,接着道,“甚至有碍龙体安危啊!” “啊,有这么严重吗?”纪云烟惊的脱口道。 梁灼抬眸冷冷地瞥了纪云烟一眼,心下吃痛,眼寒如星,审视着刘太医,一字一缓道,“今日之事,要是谁泄露出去半个字,本宫诛他九族!” “老臣明白,老臣明白。”刘太医面如土色,颤声道。 纪云烟更是吓得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再不敢吭半个字。 “刘太医是个明白人,自是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本宫答应你,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本宫绝不追究。”梁灼起身扶起刘太医,浅浅一笑道。 “一定一定!”刘太医连声答应,不住道,“谢娘娘,谢娘娘!” “下去吧。”梁灼点头笑道。 “谢娘娘,老臣告退。”刘太医踉踉跄跄退了出去。 待刘太医一走,梁灼盯着纪云烟冷冷道,“云烟,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纪云烟说着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人割了去似的。 夜深,玉梳嬷嬷煎好了药,端上来,柔声道,“娘娘先才刚照顾了兰嫔,现下不如去歇一会吧,让奴婢来。” “无碍,这是妻子的本分。下去吧。”梁灼看了看墨泱,温和一笑,伸手端过药碗,款款道。 ------------ 第二十三章 微注小窗明(下) 外面的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屋里的光线柔和,淡淡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梁灼坐在他的身边,细心地替他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唇色带笑。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梁府,墨泱好像也是淋了些雨水,受了风寒,裹在一团棉衣里,模样甚是狼狈。那天他还在,还在清凉殿,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髻边,如同洁白的槐花。那天,梁府还是繁华如昼的国辅王府,那天,一切都是好好的…… 可惜,一切都回不过去了。 她看着他,半是感慨,半是愧疚。 如果,他们从来就没相遇该多好―― 她躺在他的床边渐渐睡去,梦里是细碎的海水,是无边无际看不到头的大海,大海上是连绵不绝的雨水铺天盖地下着,墨池扭过脸来朝她笑着,她跑去追,伸出手去抓,可是墨池被海水越卷越远,她的眼里只剩下潮湿淋漓的一片海水…… 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月华锦被,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墨泱坐在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眸子清亮,情深款款道,“其实,你还是在乎孤关心孤的是吗?不然,你为什么落泪?” 说着,十分轻柔的伸出手去轻拭她面颊上犹挂着的晶莹的泪珠。 她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沉寂下来,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墨泱凑上前,十分温柔细腻的亲吻住她的眉心,痴痴笑着,“‘这是妻子的本分’是不是?” 他面带笑意的咀嚼着这句话,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腰,唇瓣从眉心轻移到耳垂,淡淡的气息摩挲着耳郭,声音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低不可闻,“女人,你,……以后都不要离开孤,遗弃孤,好吗?” 梁灼眸色一动,抬起眼来浅笑着看着他,淡淡道,“我现在是你的皇后了,还能离开你去哪?” “不,不是,不管你是不是孤的皇后,你都不要离开孤!”墨泱目光一凛,松开手来,按住她的双肩猛地一摇,失声低吼道。忽地,声音又变得分外温柔,脉脉地注视着她的眼眸,含着一丝期盼道,“女人,孤希望有一天你能心甘情愿的和孤在一起,只要有那样一天,不管多远,多渺茫都可以。但要有,这样孤活着,才有希望。” 梁灼心中一颤,抬眼对上他流连辗转的目光,那样的目光,是那样的似曾相识,正是她自己所有过的那种绝望。 她忽然不忍心开口再说些什么,嘴角含笑,淡淡道,“会的,我会一直是你墨泱的妻。” 他看着她,眼眸欣悦,宛若天边连绵不绝燃烧起来的云霞,那样灼热而真挚。 “睡了大半天了,饿了吧?”他情深地望着她,摆手朝外喊道,端上来吧。” 梁灼愣了一下,看着墨泱眼里闪动的跳跃,心底也莫名的欢喜起来,仿佛他又是她初次见到的那个令自己忍不住讨厌的小九九了。 “好,快点端上来吧。饿死了!”她欢呼一声,翻身下床,转到屏风里去。 墨泱坐在桌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内心充满了幸福感,就好像她和他一直都是这样生活过来的。她是这样淘气,她会责骂他,会和他小打小闹,为像现在这样为一顿饭而喜笑颜开。 他含着笑,多么希望,他和她,能永远这样走下去。 如意几个呈了上来一个精致的食盒,将食盒打开了来,取出一个白瓷小锅来,摆了一副碗筷,颔首退了下去。 这边梁灼也洗漱完毕,换了一身霞光彩锦缎织的宫装,外罩着件雪狐披风,又简单的用玉簪绾了个流云髻,看上去清丽绝尘,宛若雪中仙子,愈发叫人移不开眼来。 “唉,九妹,要不要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啊,还让不让我吃饭了。”梁灼看了他一眼,调皮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 “你说呢,”墨泱起身替她盛了一小碗粥,眼里含着笑说。 “哼,”梁灼抿唇轻笑了一声,接过他递上来的粥,低头用勺子舀了一大口,吸溜吸溜问道,“你不吃啊?” 他柔声一笑,回答,“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尝尝怎么样?” “哦,”梁灼又吃了几口,砸吧砸吧嘴,皱着鼻子笑起来,“不错啊,就是――” “就是怎么了?”墨泱身子往前一倾,急切地问道。 “就是咸了点,下次你少放点盐就行了。”梁灼盯着他的眼睛,嘿嘿一笑。 “嗯,那个,这个,不是,”墨泱的脸“噌”地一下红起来,窘迫地支支吾吾到。 “娴儿姐姐,这是陛下做了一早上的呢。”躲在外面的纪云烟,突然“哗”一下蹿进来,看着梁灼嘻嘻哈哈道。如意几个也都你推我搡的跑了进来。 “那个,是孤做的又怎么了!”墨泱脸愈发红了,索性硬着脖子承认道。 梁灼看着忍不住笑了,墨泱脸上的有些表情很像梁子雄,令梁灼有种亲切感,她“咯咯”一笑道,“哟,原来你也会脸红嘛。” 笑了一会,如梦将碗筷撤了下去,端了热茶上来,如意又绞了热手巾递给墨泱。 墨泱擦了擦手,腻到梁灼身侧,面有愧色的低声道,“你以前是最爱玩的性子了,现在整天待在这闷不闷?” 梁灼慢慢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笑了笑说,“还好,天气冷,我也不太想走动。”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对了,你喜不喜欢焰火表演,听说溪镇有一批表演焰火的,要不孤――” 梁灼连连摆手,轻笑道,“算了,劳师动众的,又不是很喜欢。” 他又想了想,拍手道,“那你听不听戏曲了,孤找来宫中的伶人唱给你听?” 梁灼连忙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我现在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兴趣。” “那,要是孤允你回梁府一趟呢?”墨泱眼光熠熠的看着她,笑着说。 梁灼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好,我喜欢!” “喜欢就行,别整天把自己闷在宫里,会憋出病来的。”墨泱笑着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说,“不过,你得陪孤过完年节。年节过完,孤和你一块走。” “太好了!”梁灼兴奋地跳起来,在宫中的数月,整整有数年那么漫长,漫长到一点一滴的时光快要把原来的她消失殆尽,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她现在是多么想回到父王母后身边,哪怕梁府不在,哪怕肃清郡主的光环不在,甚至墨池也不在,她只要就这样陪着他们二老一直老去,也好。 不过,她没有将她的想法告诉墨泱,她现在不得不利用他的感情,不得不善意的欺骗他,至少,她认为是善意的。 下午的时光因为墨泱给她的这个好消息,变得格外的快。墨泱和她躲在里间,嬉笑着下了几盘棋,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分,墨泱赶忙爬起身跑去匆匆地嚷着要改进煮粥的技艺。 梁灼斜躺在靠枕上,慵懒地看着团木小方桌上散置的棋子,黑白分明。可是人的一生,往往却不能做到这样清晰明了。 她的棋艺不好,墨泱总是会明着暗着让着些她,她哔哔啵啵赢了几局,手也酸麻了些,倒也笑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仿佛还真就是墨泱棋技不如她似的。 “你要是我的兄长,该有多好,我就可以这样一直欺负你。”梁灼内心惶然道。 他端着粥靠着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来,看着梁灼一脸希翼,“喏,快尝尝,怎么样?” “啧啧,简直是太好吃了!”梁灼大口喝了几下,抹了抹嘴,拍着墨泱的肩膀大笑道,“看来我们陛下很有当厨娘,不不不,是当厨公的潜力啊!” 墨泱的脸顿时又红成了猴子屁股,手伸过来轻捏着梁灼的脸颊,小声威胁道,“女人,你可别太过分啊!” 吃了晚饭之后,墨泱还是赖在这没有走,梁灼也不顾忌他,自己脱了鞋去,躲到床榻上一面吃着他“偷”来的糖果点心,一面和在屋子里四处摆弄的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外面的风,呼呼地使劲鼓吹着窗子,但是屋里温暖而干燥,温红的灯光明亮而柔软,偶尔灯芯子会“扑扑”自己炸开几下。 四周弥漫着梁灼记忆中所熟悉的那个味道,让她觉得渐渐踏实下来。 忽然,禄德海却来了,在门外跪着喊了一声后,尖声细气道,“回禀陛下,淑妃娘娘突感风寒,请奴才叫陛下前去看看呢。” “太医看过吗?”墨泱头也没抬,继续摆弄着屋里的那盆扶摇兰芝。 “已经去请了。” “嗯,去吧。”墨泱说完一句就没下文了,梁灼探出头来瞧墨泱这边瞧,“喂,是不是淑妃?” “是的。”墨泱点了点头,“我怎么可能过去,你也知道的。” 见半天没有应答,禄德海又尖着嗓子试探了一声,“陛下是不是……” “退下吧。”墨泱不耐烦的打断他。 “为什么不过去?她万一要是真是病得――” “不要在孤面前这么大方,她病就病了,孤又不是太医!”他抬起头来,不满道。 “好好好,你千万别去啊,你要是去了我就死给你看好不好?”梁灼假装伤心的淌眼抹泪怪声哀嚎道,还拿出一条玉色衿带作势就要去上吊。 “好了吧你,死女人。”他一把拦住她,无可奈何的低低笑道。 ------------ 第二十四章 一夜凉风起 早上起来,外面仿佛是个阴天,青白雾淡的,不见一点阳光。屋里也觉得有点儿发闷,冷风从窗缝上钻进来些,有些冷。 梁灼趴在床上揉了揉脸,心满意足的探出头来,昨晚墨泱讲的那个故事还不赖,听着她这一觉又睡得格外的香甜。 “如意,如意”她一头青丝自然地垂泻下来,一张因为精神饱满而格外粉嫩红润的脸也盈盈笑起来,声音更是格外慵懒。 如意笑着走进来,一边为梁灼梳洗,一边告诉她墨泱上朝去了,并且还因为昨天夜里,梁灼再次不让他睡在床榻上面,而受了点凉,一直不停地打喷嚏呢。 梁灼听着,浅笑不语。 墨泱自从那次之后,一直赖在凤鸣宫不走,梁灼嬉闹着也从不让他躺在床上,他也倒随和,只是偶尔夜里翻身不小心会受些风寒,导致一早上起来总是“阿嚏”“阿嚏”打个不停。 梁灼见到他时,会忍不住笑话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鼻涕虫,他倒也不生气,每天还变着法子的熬制新的米粥,让梁灼品尝。 那些粥,有些好吃,有些难吃,有些不能吃。 天气愈发冷了,过了一会儿,梁灼吃了一些墨泱新作出来的桃花粳米粥,便窝在床上,和如意、纪云烟几个聊了会天,看了看院外的景色,心想着,怕是要下雪了。 兰嫔的身体好些了,墨泱后来把她安排住在合欢殿内,不再和淑妃住在一起了。她偶尔跑过来玩了一会儿,梁灼看她面色比先前又好了些,和着屋子里的几个人一起说笑着,日子也倒平实喜庆。 午后,如意几个因着和兰嫔熟络了,便一伙人吵吵嚷嚷地全去了她那听戏。梁灼怕冷,自己一个人吃饱喝足,抹了抹嘴窝在锦被之中睡着觉倒也自在。 正迷迷糊糊中,谁知,屋外头一声尖细的嗓音拿腔作势的喊道,“传圣上口谕,宣皇后娘娘至醉清湖一趟。” 梁灼倏地一下,惊了起来,了了草草的披了个雪狐披风走出去看,见来人却也不是墨泱身边的禄德海,便奇道,“怎地禄德海今日不当值?” “禄德海公公今日身体抱恙,圣上差小的来传召娘娘去醉清湖一趟,好像是又做了新式样的米粥,让娘娘去尝个鲜。”他手一拱,用一种格外刺耳的尖嗓子道。 “知道了,你站着等会,本宫去换身衣裳就来。”梁灼点了点头,想着不知墨泱又要耍什么花样,他近来却是殷情的过分。 于是转身进了屋里,换了身簇新的胭脂色锦袍,又披上雪狐风衣,坐进院内停着的轿辇,往醉清湖赶去。 走着走着,梁灼觉得不太对劲,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第六直觉,她掀开轿帘子瞧外看,结果心里顿时一凉,这哪里是往醉清湖去的方向,明明就是在往禁宫那片子去。 “落轿!”梁灼连忙打开轿帘子,朝外头刚才宣话的那个太监怒喝道。 他眼一瞥,不怀好意的看着梁灼,细着嗓子道,“那可由不得娘娘了,这是圣上的口谕。” 梁灼冷着脸,斥道,“大胆奴才,这醉清湖都挪到禁宫了,本宫就怎么不知道?到底是谁叫你来的?” 太监听了,面色不改,斜着眼道,“今儿个,娘娘你是去哪也得去。” “好,本宫就跟你们去,看在这宫里头青天白日的,你们这些狗奴才还能反了不成!”梁灼面色缓了下来,不紧不慢道,“先才走的时候,本宫怕下人们找不着主子着急,特意留下了字条,说圣上传了旨意宣本宫至醉清湖,末了见不了人,你信不信陛下掀了整座宫也把你们揪了出来,灭你满门!” 那太监听了,脸上阴晴不定,突然扑通通跪地道,“皇后娘娘饶命,奴才也是身不由已,是,是……” “是‘淑’?”梁灼探着头疑惑道。 那太监跪在那不再吭气,似是默认了,梁灼心里正没有底,突然只听见那太监,嘟囔了一句,“对不住了,娘娘。” 接着梁灼眼前一黑,一个大袋子套进来,又七手八脚上来几个人将梁灼抬了出来。 梁灼慌了,只顾得上大喊“救命!” 第一声救命刚喊出来,“扑通”一声,一口水就灌了进来。 梁灼只觉得周遭冰凉凉的,身子拼命往下沉。 他们把她沉湖了! 梁灼脑子里立时一片空白,水灌进来,刺骨而寒冷,渐渐地、渐渐地梁灼的意识就模糊起来。 (有点忙,剩下的明晚传) ------------ 第二十五章 来如朝云卷 “你,你……”那个太监吓得不轻,面如土色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人,胆敢管花椒宫的事?” “奉劝公公一句,趁在下未改变主意之前,还是快快逃命的好!”那人声音冷冷道。 “你,……”那太监气得声音发抖,回视后面一帮子小太监,喝道,“还不快走!”说着一溜烟跑了。 梁灼吃力地抬起眼来看,眼前的人温润如玉,面色轻柔,不由得一惊,喊道,“墨池!” “娴儿妹妹,”那人又靠近了些,紧紧抱起她。她对着那张放大了的脸又仔细看了一遍,原来是公孙瑾,她的若耶哥哥。 她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的时候,脑袋里呛了太多水,晕了过去。 还是有点儿冷,梁灼缩在被窝里吃着墨泱端来的枣泥药糕,突然嘻嘻一笑,“唉,要不要这样啊,我这受了迫害的都没有你这么苦大仇深的。” 墨泱刚下了早朝,一进屋就找不到梁灼,派人去寻,也没有结果。把如意几个全叫了回来盘查,正焦头烂额之际,见公孙瑾将浑身湿漉漉的梁灼抱了回来,当下脸色就变了,明晓前因后果,更是大发雷霆,现下就将淑妃打入冷宫,底下如意几个更是被罚了大冷天跪在外面石阶上大半天了。 “你还笑得出来,”墨泱脸色凝重的拉起梁灼的手,沉声道,“对不住,是孤没有想周全,今日之事若不是公孙瑾,那后果――”他顿了一下,似有哽咽,“孤真是不敢去想……” 梁灼只觉得他的掌心特别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和煦,令人窝心,忍不住软语娇笑道,“好了,我这不也没事了嘛。” 正说话间,外面一个太监打了帘子闯进来道,“回禀陛下,淑妃娘娘已经打去冷宫,只是,只是――” 梁灼瞥眼看去,来人正是禄德海,只见他跪在地上,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有话就说。”墨泱凛声道。 “是,陛下。”禄德海点了点头,恭谨道,“淑妃娘娘哭着喊着说她冤枉,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证据确凿,有何冤枉?谋害皇后,以下犯上,其罪当诛!但孤念在夏大将军为国有功的份上,就免她一死,还想怎样?”墨泱眸色渐紧,一口打断了禄德海的话。 “娘娘说,说要是陛下不给她一个公道,她就一头、一头撞死在砌筑上……”禄德海颤声道。 “那就准了她!”墨泱头也不抬,冷声道。 “陛下――”禄德海难以置信的看着墨泱,见墨泱神色未改又不像是在说气话,大汗淋漓的起身准备退下。 “慢着――”梁灼张口喊道,“本宫去瞧瞧,看她怎么个冤枉法。” “害你的那些个太监都招了供了,还有什么可冤枉的。白白地去一趟,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墨泱看着她,眼神灼热。 “不要紧。”梁灼一双秋水脉脉看着墨泱,定定道,“泱,你知道我的,我不会放过伤害我的人,也不想去冤枉了别人。”她说完低下头去,复又说道,“何况这件事情也却有蹊跷,淑妃也是个精明之人,岂会叫人落下这样明显的把柄。” 墨泱听了,神色一顿,微微颔首,柔声说,“有些道理。那这样,你刚落了水又不宜见风,不如就让禄德海传她过来,可好?” 梁灼微笑着点了点头,禄德海接了旨意便赶忙退了下去。梁灼躺在墨泱的怀里,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像寺院里夜半时分的钟声。外面绵绵密密的仿佛又下起了雨,她心里不由得感慨,今冬的雨下得还真是多。她实在不想伤害那些如果没有她,也许本该幸福的女人。是她霸占了墨泱,却又无法爱上他。所以,她想尽可能的弥补一些愧疚,包括对属于他的女人,好点。 不一会,淑妃就被带来了,披头散发的,一双眼睛因为哭得太厉害而红的可怕。 她一进来,就对着梁灼破口大骂,“贱人,你这样害我,你开心了,你满意了!我真应该叫了人去弄死你!” 墨泱面色沉怒,刚待发火,梁灼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对着淑妃浅浅笑道,“是本宫准了你前来澄清事实的,你应该感激本宫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疯狗乱咬一气。” “我呸,你个贱人――”淑妃狞笑一声,大骂道。 “放肆,来人――”墨泱盛怒,朝淑妃大喝道。 “不急,淑妃娘娘她要是自己不想解开冤屈,就让她骂,使劲骂,”梁灼平声静气,缓缓道,看起来格外温和谦让,可又忽地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一凛,厉声接着道,“骂完了就扔出去乱棍打死!” 淑妃夏痔?苏庖痪洌?挥傻冒簿蚕吕矗?肫鹆俗约捍朔?吹恼嬲?康模?バ猩锨爸聊?笊肀撸??榱傲暗溃?氨菹拢?菹拢终娴氖裁炊疾恢?腊。质潜蝗擞幸庀莺Φ模 彼低晟钌畹刎嗔肆鹤埔谎邸?p>  梁灼笑了笑,不以为意。 墨泱脸沉如铁,让禄德海将那几个太监带了进来,拖到夏置媲袄渖?实溃?澳憧墒兜盟?牵俊?p>  “主子,主子!奴才们已经照您的吩咐去做了,您快救救奴才们啊!”为首的那个就是之前来传召梁灼的那个太监,只见他领着后面几个太监拽着夏值囊路?笊?藓暗馈?p>  “狗奴才!我何曾叫你们去谋害皇后了,一派胡言,我看应该去诛九族!”夏忠患??钦庋?埃?称?梅?祝??獾馈?p>  “主子,您好狠毒的心啊,奴才们为您办事身遭大罪,您不但不施与援手,反倒落进下石!既然这样,奴才们也不怕全抖了出来!“那个太监一听,凶狠道。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做过的事,你们为何要冤枉我!”夏趾苁羌ざ??酒鹕戆蜗峦飞系聂19右?蛄饺舜倘ァ?p>  “够了!”墨泱大喝一声,不耐烦地瞪着夏峙?溃?肮轮晃誓悖?扇鲜端?牵?愦鹆吮闶牵 ?p>  “认识!”夏值馈?p>  “可是你宫里的太监?”墨泱道。 “是。”夏钟σ簧?馈?p>  “好,你们把你们所知道的的通通说出来。”墨泱目光越过夏郑砗蟮募父鎏?嗯??馈?p>  接着那几个太监上前一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将夏秩绾谓趟?悄焙a鹤频娜?肯附谝灰坏览矗?至?乓郧拔芎?兼傻氖虑橐捕妓灯屏恕?p>  只见夏值牧成?嚼丛桨祝?硖逦1076叮?蚰?蟮溃?笆牵质嵌始晒?菹露曰屎蟮陌??蚕牍??嘶??衾兼桑??钦獯危?獯握娴牟皇炙??”菹拢 ?p>  刚才那些太监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冷眼旁观着,也未曾说话,待那帮太监话说完了,她方开口,“哦,那不知――” 梁灼刚一开口,那些太监竟齐刷刷地大呼一声,“主子,对不住了!”集体咬舌自尽。 夏智昕堂姘兹缰剑??滞蚍郑焙簦?氨菹拢?馐怯腥宋芟菸遥∥芟菸遥 ?p>  这事情来的突然,梁灼也是怔了一下,十分讶异。 墨泱听见夏值暮敖校??帕常?膊凰祷埃?皇翘?鹧劾蠢淅涞囟19潘??豢吹孟志宓玫拖峦啡ィ?怕??溃?敖袢罩?拢?帜悖?闶翟谑翘?腥耸??耍 ?p>  说着登时起身朝下走去,对着夏掷淅涞溃?敖?飧龆靖敬蛉肜涔??敝晾纤溃 ?p>  “啊,不要,不要啊陛下!”夏至?t蹲∧?蟮囊屡劾嵫燮沛兜馈?p>  墨泱看向她,鼻翼微微张合,一字一顿道,“即刻,拖下去!” “是。”说着外面的太监应声道,就要架着夏肿摺?p>  “等一等。”梁灼回过神,走下去,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一下夏郑?宰拍前锾?嘤迫坏馈?p> ------------ 第二十六章 去如暮雨浓 “我相信她!”梁灼看着地上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的夏郑档馈?p>  夏只姑挥凶??窭矗?涣尘?档乜醋帕鹤谱比菥?碌牧场?p>  “你――”墨泱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说,我相信她,陛下!”她看着墨泱的眼睛,定定道,“她是个替罪羊。”转身对抓着夏植环诺奶?嗟??溃?盎共凰闪耸珏?俊?p>  “呃,哦,是,是。”一旁的太监连忙撤回手。 “贱人,我夏植挥媚憧闪?遥 毕址从??矗?涣撤吲?爻?鹤破死础?p>  “你――”墨泱一震,挡在了梁灼身前。 “呵呵”梁灼从墨泱身后站出来,轻蔑地看了夏忠谎郏?翱闪?悖空媸强尚Γ”竟?臼裁纯闪?悖?饧?滤洳皇悄阕龅模??抢兼勺芄槭悄愫Φ陌桑磕阌惺裁吹胤街档萌帽竟?闪?勘竟??裁匆?闪?悖空媸亲宰鞫嗲椋 绷鹤扑低辏?戳丝绰坏潞g嵘?溃?敖?珏??鼗n饭?!彼低暧挚戳艘谎巯郑?渖?溃?暗比唬遣幌牖盍耍?忝撬?膊恍砝梗 ?p>  “你,梁灼你给我记着,我夏忠欢u换岱殴?愕模 毕忠涣城?枰a狼谐莸馈?p>  “行,我等着那一天。”梁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抬眼漫声道,“带下去吧。” “是,是。”禄德海连声应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就是太善良了。”墨泱看着她,眼神宠溺道。 她的掌心里紧紧攥着如意先前递过来的手绢,瑟瑟发抖,她不相信,也不敢置信! 她敛了敛神色,抬眼看着墨泱,“不,泱,我一点也不善良,你还不了解我罢了。”梁灼长吁了一口气,复又低下头幽幽说道,“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你在说什么呢,女人。”墨泱的眼眸如同一杯热茶,深情款款道。 梁灼怔了怔,躺在了他怀里,他的怀里和墨池的怀里不一样,墨池是连绵不绝雨季的奔跑,而墨泱的怀里是十里洋场的艳阳。 而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你听过一种传说吗?叫长生不死, 记住了,是长生不死,不是长生不老。 你有没有试过那种,那种无尽的轮回,一日又一日无止境的重复,试没试过那种连骨头连血液都要腐烂掉的倦怠。 永不会死和从来没出生过一样,都是巨大而广袤的孤独,这种孤独,旷日持久,一旦苏醒,不可收拾。 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且走一步是一步。 年节的时候,整个皇宫如同泡进了金银玉器中,纸醉金迷迷幻的不真实,不真实的如同,如同那夜梁府掌了一夜的灯。 到处都是放鞭炮的噼里啪啦声,路面上撒上一些薄薄小小的红屑,如同落了一地的花红。 但是对于沉寂了,寂寥了一年的绝大多数宫中女眷来说,这一天是个喜庆而值得庆祝的隆重日子。 起码在这一年中,这一天,她们中有幸的可以见到她们高高在上的夫君一面。仅此可不就够天未明十分,好好打扮一番的了。 梁灼坐在梳妆台前,换上新岁时的大红锦服,头戴繁重累赘的珠钗发簪,衣服的颜色很红,很艳,阳光照上去,波光潋滟,如同一场华丽的梦。 大雪刚过,当沉寂了一夜的万物,刚开始从稀薄的晨光中缓缓苏醒过来时,在肃穆而清冷的华丽宫殿中,便飘荡着一抹缱绻的胭脂气味,料峭的严寒隐在那一片红绿掩映中,一些嫔妃已经色彩斑斓的摇曳出来,如同在这一地茫然的白中作了一幅画。 梁灼抿唇轻笑着,无论何时何世,女人总免不了这样宿命――出于爱情,出于名利,出于虚荣,出于种种的理由为这世间的所有男人默默殷勤着,献出姿色、才艺、感情或者其他。 抬头望去,龙曜殿的琉璃砖瓦连着高耸入云的汉白玉廊柱,在晨曦中熠熠生辉,使人生出一种敬慕之感,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梁灼走入殿中,站立在花团锦簇的后妃之中,眉角含笑,正像一位皇后该有的那样端庄。 可是脑海里却不觉想起来那手绢上的字,那晚若耶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字字刻在脑海里。 墨泱走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略带委屈的口气,“最后一天陪孤了,还这样心不在焉的。” 梁灼微微抬头,含笑看着他,几分妩媚几分恭顺,“不敢。” 墨泱很少见到梁灼这般妖娆销魂的模样,她的眼眸里有淡淡的红色,如同一朵花,看得人心里泛起微小的颗粒来,看着看着,会跌进那美丽的红中。 墨泱目光微微失神,凑在梁灼耳边痴痴道,“女人,你今天真美!” 梁灼有些错愕,淡淡道,“哦,是吗?” 不知为什么,墨泱听她的话,有一些森冷,也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 回安世候,对,回安世候府那天,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雪,整个世界霎时间变得雪白,这种白是一种透亮,白的刺眼,把什么都照穿了,大地白茫茫一片,可是梁灼只觉得心底空空的,明晃晃的空旷,让人害怕和无助。 雪下得很凄美,一点点像闪亮的星星,晃得人睁不开眼。忽然之间,一个熟悉的肩膀就从斜后面走过来,一袭白衫,与梁灼并肩同行。 “若耶哥哥,”梁灼低低喊了一声,若耶依旧是微微笑着的模样,那样温暖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角。 就那样安安静静的,没有谁开口说话,那样静静地走着,梁灼微微侧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那繁华若梦的金色殿宇,眼里微微刺痛,终于,义无反顾的回过头来。 现在,她,终于可以回去了。 记得与墨泱大婚前,在梁府的那一晚,母后哭着和梁子雄一并出去以后,如意进来随便说了几句,她就朦朦胧胧上床睡了。 只记得迷迷糊糊间,她暮然一惊,竟然发现自己青丝如瀑,着一身红衣光脚立在庭院之中,感觉甚是疲累,脑海里还交织着一种不属于她的强烈情感。 那晚上,夜很静,很静,风吹在脚踝上,冰冰凉凉的。 梁灼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恐慌,她忽然觉得好陌生,因为那一刻,她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些她从未经历过的画面,没有见过的人,明明没有,却又那样清晰。 清晰到她甚至能感觉到心痛,彻彻底底的痛! (亲,周五和周六都没有办法更新,望见谅。不过,到了周日会补上两章。) ------------ 第二十七章 大雪落不止(上) 从那夜她手里看见如意递上来的手绢开始,从若耶突然的出现以及隐约的话语中,她就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还是不敢确信,不敢相信这份预感来得这样快,这样快就变成了冷冰冰的现实。 从相思河畔到梁府的路是她自小就走的,走的很熟的了,只是这一次,她却是走得很缓慢,很缓慢,似是不愿意面对什么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极是沉重。 雪又下起来了,夜色微深。 大门打开,迈了一只脚进去,如同曾经无数次偷跑出去玩以后偷溜回来似的,小心翼翼。 只是这一次,没有谁来抓她,也没有谁来保护她,父王母后都没有出来迎接。 迎接自己的只有荒草繁茂的庭院。 还记得秋天自己刚离开的时候,院子里还种植着各色鲜花,花开的时候,淡红、金粉、雪白、浅紫,如烟如雾。那时,父王就立在,立在如云似霞的花丛中,郑重地对她说,“一个女子,正如这花卉,要抓住她盛开的花期。娴儿,此番,虽不是你情愿,但父王知道泱儿对你倒还是有几分情义的。” 然而,不过半年光景,那满院姹紫嫣红已然颓败,如今的院子充满了一股萧瑟之感,光秃秃的,花木凋零,杂草丛生。 北风呼呼地一刮,卷起满院纷飞飘零的雪花,衬得这庭院更显冷落凄凉,没有生机。抬头望去,只剩下碧蓝天空中一轮皎皎的明月,在漫天雪光中照得这遍地荒芜的庭院亮如白昼。 不过,此时此刻,更像是一把明晃晃的雪亮的匕首直插入梁灼的心里。 “这……”梁灼心一痛,不敢置信的看着公孙瑾,就算她父王不再是国辅王,也还是个侯爷,梁府万万不该成这个样子的。 “梁府封了以后,下人都走了、跑了,只余下几个老迈的旧仆。”公孙瑾低着头,缓缓说,似是不忍心伤害她。 她神色一怔,往前踉跄了一步,芙蓉缎面的锦鞋,鞋底很薄,踏在殷殷残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雪水渗进来,沾湿了锦鞋,凉凉的。 原来,什么时候,那样权倾朝野的国辅王府竟也要落到这般田地,安世侯府还不够吗?还要怎样?他到底想怎样? 他爱她吗?是爱吗? 梁灼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冷笑。 她的芙蓉锦鞋,陷进了雪里,差一点就要摔倒,若耶走过来及时扶住了她。 她抬眼看了看他,他没有说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厚实。 梁灼忽然稍微有了些力气,还好,从小到大一直陪着她宠着她的若耶哥哥还在,至少还有一个不用去揣度他的心思,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在。 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当日梁子雄大摆团圆宴的正厅,刚到,便见余氏站立在门口,远远地向梁灼伸出手来,梁灼眼中一热,几乎要坠下泪来,连忙跑几步上前,牢牢握住了余氏的双手,失声喊道,“母后,孩儿不孝!” 余氏的双手异常冰冷。 梁灼看着眼前的妇人,还未开口,眼前已然一片模糊,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余氏向来是最最养尊处优又心高气傲的人,此番剧变对她无疑是致命的一击。 余氏亦是啜泣不已,仔仔细细上下瞧了梁灼一眼,方才勉强笑道,“还好,还好。若耶和我说你很好,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我也放心了。” 梁灼擦了擦眼泪,强撑起笑容软软道,“孩儿没事,就怕母后和父王不好。” 言语间若耶已经默默退了出去,只剩下梁灼和余氏一对母女。余氏的身量暴瘦了许多,面上也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一双手瘦嶙嶙紧握着梁灼,将她拉着走进了内室。 进去一看,梁灼不由一怔,空气中浸满了一股腐烂的气味。余氏见梁灼神色微变,凄然一笑道,“这早不是你原先所认识的家了。” 梁灼仍是不免吃惊,神情激动道“可是父王已经削去兵权,降为安世候了,已经对他的皇权够不上一丁点的威胁了,他这样做也太狠绝了!” 余氏低头苦笑了一声,伸手一支支点燃屋内的白烛,幽幽道,“自古伴君如伴虎,圣意更是难测。枉你父王这一生,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着一滴泪滴落下来,落在燃烧的烛火间,“嗤”一声轻响,滚起一缕呛人的白烟。余氏的脸映在那凄凄惨惨的白色烛火中,显得虚渺不真实,低下头去,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梁灼还没缓过劲来,杵在那,怔怔地问,“母后,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死而后已,我父王,我父王他……。” 梁灼背上渗出涔涔的汗来,手不住地抖,心更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忐忑不安。 余氏默不作声,沿着一个破旧楠木椅子坐在了桌子旁,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木木的,呆滞着,仿佛风化了的泥塑一般。 突然,灌进来一阵冷风,烛火摇摇晃晃,刺得屋内灰扑扑的陈设器具,愈发晦暗斑驳,和着那股子腐烂的气味,映在惨白冷沁沁的光晕里,恍恍惚惚间望去,像是拿了一件搁了许多年头的沉旧的梦境。 余氏缓缓从袖口取出一方丝绢仔细地擦了擦桌上的碗盅,倒了一杯出来,抿了一口,淡淡道,“去了。” 梁灼脑袋“嗡”地一下,跌跌撞撞地扑向桌前,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用力太大,茶水溢到了桌上。 她端起碗来猛喝了几口,隔了许久的陈茶泛着隐约的霉味,干涩清苦,冰凉刺骨。 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她的心更凉。她立在那,看着她的母后,明明自己心底痛到无以复加,却任是掉不出一滴眼泪。 她终于明白母后为什么这样淡然而麻木了,因为哀莫大于心死。 “父王的尸骨停在哪?”她坐在余氏对面的椅子上,深吸了两口气。 “骨灰化在风里了,你父王说过,他不想再有来世。”余氏凝眸看着外面,似是陷入了冗长的回忆,青白的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梁灼愣在那,不再说话,只觉得世界顷刻之间停止不动,只剩下这鹅毛般的大雪,无休无止的下着,一年一年,没有休止的大雪。 如此这般,冰冷,绝望。 依她来想,顶多不过是一个宠惯了的小郡主找不到如意郎君,没关系,那就伤心一阵好了,那就让她嫁给墨泱好了,没关系,没关系的,那就让她一辈子都不能见到墨池好了,可以的,可以的,她都答应,她通通都答应,只要她的父王还在,什么都可以,都可以。 ------------ 第二十八章 大雪落不止(下) 可是,她也知道这想法太可笑了,一切都太迟了,她的父王,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余氏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缓缓道,“你父王临终前,有封信要交给你。”说着,十分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封颜色暗旧的信封来,轻轻地搁在桌子上,朝梁灼这边推了推。 窗子上糊着层薄薄的白纱,月光照进来,似落了一地的细碎的雪。门缝窗缝也总有风刮进来,烛火跟着风一跳一跃,幽灭不定间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洁白的烛泪一滴一滴顺势滑落于烛台之上,似一声幽怨的叹息,掩着屋外大雪如泣如诉纷纷飘落的声音,显得仓皇低怨。 梁灼有些失神,一时间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一时间感觉梁子雄浑厚的笑声犹在耳畔。 一瞬间,思绪如潮。 她十分小心地打开了那封父王唯一留给她的绝笔信,看着上面写的话。 这上面的字,这上面的字那样刚劲有力,清逸俊秀―― 信的开头写到, 世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不可久在。 娴儿,别哭。 看到这,梁灼的眼泪忍不住摩挲起来,簌簌而下。手在抖,渐渐地,全身都在抖动。 信不长,却告诉了梁灼一个她从不知道的秘密。 娴儿,父王一直没告诉你,你其实不属于这,你是圣火族的圣女,你身上留着圣火族的血液,你有不可告人的灵力,你有着七世记忆,七百年生命。 可是,你也有你不可扭转的宿劫,当日为父从老乞儿那第一次看见你,你就冲为父笑,笑得为父心里面特别温暖,下定决心要将你留在身边,护你一生平安。 但是,天不遂人愿。 如今,父王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好好待在墨泱身边,不要离开他。 父王已经活得太久了,活得太累了,是父王自己想走的,不要去怪任何人。 下面的图腾是当日那老乞儿留的,也许对你有用。 记住,好好照顾自己。 梁灼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信的下面还有一张绢质的丝帛,年深日久底子泛黄墨迹深沉,端正清秀地写着一行小字: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她怔怔地看着那一行攥花小楷写就的“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一下子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模一样的自己的字迹,可是却出现在那样一张年深日久的丝帛之中。 我到底是谁?七世记忆?七百年生命?那我到底活了多久?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灼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儿,看着信笺下方的一小枚火红的图腾,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久违感,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难道是…… 梁灼的脑子里一下子全乱了,原来她根本不是梁子雄的女儿,也根本不是什么南国的郡主,南国的皇后,甚至,也许她根本就不能算做人。 那她到底是谁呢?只是一缕也许漂泊了几百年的孤魂吗? 那个暗红色的火焰图腾,仿佛烧红的烙铁,灼得她两眼刺痛,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滋滋地燃烧着。 这会是我吗? 这曾经会是属于我的吗?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娴儿。” 梁灼吃了一惊,差点叫出声来。不知什么时候,公孙瑾推开了门,缓步走进来。梁灼僵硬地,惊魂不定地看着他,嗫喏道,“若耶哥哥。” 公孙瑾抬起手,微凉的掌心轻轻覆盖在梁灼有些发烫的的额头上。 他的掌心冰冰凉凉的,缓缓扩散开来,就像是,从他的掌心流淌出一股清泉,由上而下,流遍她的全身。 梁灼些微有些子清醒。 “春荣做了些吃的,赶紧吃些饭吧。” “好的,去吃饭吧。”余氏微微抬首看了看公孙瑾,静静道。 晚饭吃得还算温馨,梁灼、公孙瑾、余氏以及春荣秋荣五个人,挤在一张桌子前吃了些清水素食,倒也欢庆。 吃饭的时候,余氏说了很多的话,说她和梁子雄怎么认识的,怎么成亲的,拌嘴赌气的时候都做了哪些事。 大家都笑着听她说,梁灼也忍不住笑了,她从不知道一向刻板严肃的母后竟然与父王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吃过饭以后,大家就各自散了,公孙瑾和她送了余氏回房以后,又相伴着来到了她出嫁前的闺房。 她打开门,看着闺房中纹丝不动一切如旧的陈设,在这样的夜色里,在如今的梁府之中,早已是物是人非。 “你睡吧,我在外面守着,不要怕。”公孙瑾看着她,眸色如水。 “不用了,若耶哥哥,我要去和母后睡。”梁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抱起一个枕头朝外跑去。 余氏进了屋掌上灯,刚换完寝衣,门就被砰砰地敲了两下,“母后,娴儿要和你睡。” 是梁灼清脆的声音。 她微笑着走过去缓缓将门打开来,梁灼一阵风似的卷进屋内,手里还拎着枕头,很是顽皮淘气的样子,“母后,娴儿害怕,娴儿要和你睡。” 说着已经跳上了床,一左一右把鞋子踢掉,自顾自地把手里的那个枕头挤到床里,躺了下来,笑着道,“快快,母后,上来睡觉觉咯。” 余氏看着梁灼眨巴眨巴的眼睛,莞尔一笑,她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调皮,每回夜里都吵着闹着要和自己睡。 只是,自她七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和自己在一张床上睡过,态度也疏离了很多。 她还是有些恨她的吧,至少她心底是介意的。 余氏面上带着笑,缓缓走过去,像她小时候那样,十分轻柔的摸了摸梁灼光洁的额头,柔声道,“娴儿乖,娴儿要睡觉觉咯。” 说着,躺进被窝里,拉过被子搭在身上,轻轻地哼唱起来。 那支曲子是余氏自小就唱给梁灼听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俚语方言,缠缠绕绕的听不真切。 只觉得听起来,十分好听,曲调悠扬而舒缓,像一个漫长的不急不缓的故事,从一开始开始讲,一直讲下去,讲到结束,讲到没有结束,冗长的漫无目的的一个故事。 梁灼的心头有茫然未可知的恐惧袭来,却只是茫茫然说不出来,渐渐地,只觉得一颗心沉在母后甜美温馨的声音里,如一叶浮舟颠簸于浪尖上,终于渐渐地沉下去,沉下去…… 窗户上糊着一层薄薄的白纱,风在外面呼呼地吹着,漫天漫地没有归处的雪花拼命叫嚣,在狂风中嘶竭呐喊。 偶尔,风吹在窗纱上,嘭嘭嘭地响,仿佛要冲进来掐死自己一样。 梁灼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陷入甜蜜的梦里,梦里一切都没有变,她也只是原来的她。 她也只想做原来的她,只要父王在,母后在,就好。 (亲,缺的一章补上了,多多支持哦,求推荐,求收藏!) ------------ 第二十九章 雪厄 正月初五,雪还在下,只是变得越来越小,后来竟如同连绵的春雨一般。 淋得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整个梁府似乎是浸泡在了水缸里,腌得水滋滋黏糊糊的。梁灼和公孙瑾坐在桌子上,等着春荣姑姑去叫余氏出来吃午饭,吃完饭他们就出发离开这里。 “今早醒来,母后说她已经很久没有为我唱那首曲子了,昨晚一唱,禁不住唱久了,早起还泛着困呢,求嚷着让我让她多睡一会,真是淘气。”梁灼看着公孙瑾,不咸不淡道,像阔别了很久的亲人在闲话家常。 “是的,很少见王妃这样。”公孙瑾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清净自然。 “是啊,母后还说她以后还要为我做好多好吃的呢,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再也没人敢要了才罢。梁灼眼里闪烁着喜悦,低低笑道。 她与余氏这么多年的隔阂,终于融解了,她还是她的母后,她相依为命的亲人。 “郡主,奴婢喊了几声,王妃也没应声,那――”春荣走过来,面色讪讪道。 “没事,母后一定是昨晚唱得晚了,贪睡罢了。我亲自去叫她。”梁灼兴奋地打断春容嬷嬷的话,头一扭笑着跑出去了。 公孙瑾看了春荣一眼,春蓉姑姑望着他满脸泪痕的低下头去。公孙瑾顿时慌了起来,起身追了出去。 “母后,母后”梁灼穿着一身石榴红裙子,双手提着长长的裙裾踢踢踏踏的一路朝余氏的屋子跑去。 也没有打伞,到了屋子外面湿淋淋的站在檐下拧裙子上的水,大声喊道。 “母后,是我是我,是娴儿啊,快开门!”梁灼一见里面没有动静,心想母后一定是和她逗着玩呢,对着门“嘭嘭嘭”又敲了几下,推开门,笑道,“那女儿只好破门而入咯!” 走进去,本来以为余氏是躺在床榻上的,还想去挠她痒痒呢。却见余氏穿着一身珊瑚涅凤及地烟罗长裙站在纱窗边,背对着她,脖子稍歪,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像是在想什么似的。 屋里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显得雾蒙蒙的,渺茫不实。 “母后,想什么呢?吃饭咯!”梁灼立在那,满面含笑对着余氏甜甜地喊了一声。 但说完后,猛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才发觉余氏的个子似乎比平时要高了些。梁灼心底纳闷,母后向来不穿那花盆底子的绣鞋,今日这是怎么了,还是踩在什么台子上了呢? 梁灼就走到余氏跟前,正要开口,心里猛地一震: 原来脖子上有根绳索。那绳子从屋子的雕花木梁上笔直地垂下来,直直地,只得可怕,简直像是用绳准在空中“崩”地打下的一条线。 余氏的珊瑚涅凤及地烟罗长裙色泽鲜红艳丽,脚尖紧绷地伸着,地面与脚尖悬着一只绣花鞋的长度。 还有脸, 脸也不得不看, “啊――”梁灼嘶喊着大叫一声 …… 那是年节过后的第五天,正月初五,雪很大,雪很小,雪很湿,都无关紧要。 (这一章先写到这吧,构思中,愿见谅,谢谢!) ------------ 第三十章 团聚 母后死的那一天,是正月初五,许多人家还在欢祝年节,一家团圆,热闹非凡。 而昔日的梁府,落满了白色的雪花,整个院子雪白一片,压抑死沉。 梁灼在她十五岁的第一个年头,亲眼看见了她母后上吊自杀后的那张脸,那样一张笔墨难以形容的脸,只要你见过,你就会知道。 她忘不了,仿佛是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最爱她的父王和母后,梁府人去楼空,茫茫白雪中只剩下她和她的若耶哥哥。 只剩下,他们两个。 那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停止了声响,她从一场美梦中陡然醒来,遇见这寒彻刺骨的现实。 后来,天上终于还是下起了雨,梁府灰暗斑驳的墙壁在雨里静默不语。梁灼忽然觉得心底特别空,她不敢再依赖什么,不敢依赖墨池的爱,不敢依赖此时有人过来安慰她,有人说要陪着她。 她太害怕,她愈是依赖一个人,那个人愈是要离开的快些。 墨池是的,父王是的,母后也是的。 她害怕了,心里疼得空出一个硕大无比的洞口来,风灌进来,呼啸而去。 只是,人却再掉不出一滴眼泪。 “若耶哥哥,从今往后,若你阻拦我,我们就只能是陌路!” 公孙瑾看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梁灼注视着若耶的眼睛,不再说话,从今以后,她梁灼就要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有能力保护好她身边的人,强大到将那个逼死自己双亲的人碎尸万段! 有风吹过,在耳边一过,呼呼地如同海浪。海浪?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颤。 难道除了复仇,她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吗?会吗? 父母大丧,墨泱知道以后特许她待在家里守孝。 其实,他想过来陪着梁灼的,但是梁灼拒绝了。她害怕,害怕在这个时候见到墨泱,她不想要他的保护,至少现在不需要。 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冷静和安静。 三月初三,她的生辰,她在细雨中淋了半日。 看,满眼满目的绯红,桃花芳菲,只是再也没有人为她庆祝了,再也不会有另一个疼她疼到骨子里的梁子雄了。 “身体坏了,什么也做不了。”若耶依旧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衫,立在她身后,为她撑伞,缓缓道。 “嗯,我明白。”她眼眸微低,深吸了口气点头道。 又是坐船,在摇摇晃晃残碎的波影中,她开始整理思绪,思考春荣姑姑临死前说的那个梅花标记和红云山庄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逼得父王自杀?父王到底和谁结下宿仇? 红云山庄的人为什么又同一时刻消失不见了?孟戟伯伯到底去哪了?他是不是知道真相?还是如同若耶所说那些人根本是为了争夺当日父王他们去红云山庄所见的稀世宝贝? 她的脑子里昏沉沉的,无从着落,在渐缓渐慢的桨声中,浑沌入梦,梦里还隐隐约约夹杂着桥上几个人低头窃窃的耳语声…… “娴儿姐姐,你回来你回来啦!”梁灼和公孙瑾刚到宫门口,就被纪云烟远远地瞧见了,一路小跑着朝梁灼扑过来,抱住她喜极而泣,又说又笑又抹眼泪的。 梁灼紧紧抱住她,十分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佯装薄怒道,“这丫头,简直疯了似的。” 抬眼,看见了后面立在原地不动死死看着她的三个人,墨泱、如意、还有如梦。 墨泱穿着一件灰黑色的金线暗玄龙纹长袍,发丝飞扬,脸上有些憔悴,嘴角处布满一圈青灰色的胡茬,眼底泛红正怔怔地看着梁灼。 如意更是泪眼婆娑,不停地抽噎,如意和她这么些年,想她也是和梁灼一样,十分伤怀的吧。 如梦依着如意身后,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使劲用袖子抹了两下脸。 她忽地,心底一暖,现在,这些人都是她的亲人,她要保护好他们,她要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那一刻,她觉得活着真是件特别美好的事,活着的能说能笑能哭的人更是美好。 “娴儿姐姐,你赶了这么远的路,你饿不饿?来,姐夫为你做了很多吃食,快去尝一尝吧。”纪云烟拉着她的手,含笑道。 “姐夫?”梁灼失口问道。 “是我让她这样叫的,你是她的娴儿姐姐,我自然就是她的姐夫咯。”墨泱走上前来,从纪云烟手中拉过她,朝她笑了笑,俯在她耳侧温柔道,“以后你我夫妻之间,再不准陛下本宫的喊了,知道么?” “是”她点了点头,忍不住笑起来,回身对公孙瑾说,“走吧,若耶哥哥,一起尝尝去吧。” “啊,若耶也去吗?”墨泱大呼道。 “怎么了?”梁灼看着他,疑惑地问道。 “啊,没,没什么。”墨泱抬了抬眼,硬是挤出了个笑容来。 一旁的纪云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姐夫这是怕外人看见了取笑他呢……”说着,又捂住嘴偷笑起来。 进去以后才发现刚才为什么墨泱不想让公孙瑾跟着来,原来一屋子弄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食材和各色半成品以及成品的菜式。 “娴儿姐姐,你不在的时候,姐夫天天在这拿我们去试吃他做的那些菜――”纪云烟掩着嘴“咯咯”偷笑起来。 “你,你――”墨泱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朝纪云烟看去。 “你还别看我,你问问如梦”纪云烟走到如梦面前轻声问道,“如梦,你说我可有撒谎?” 如梦笑着点了点头。 “看,是吧,还不承认,要不要再问一问如意?”纪云烟伸着脖子朝墨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嬉笑道。 梁灼莞尔一笑,坐在桌子旁,看着纪云烟佯装道,“那我就死一回吧。” 说着,夹起筷子尝了尝,味道非常好。 连公孙瑾也微微笑道,“确实不错。” 墨泱看着梁灼,眼里噙满了笑意。 “娴儿姐姐,这位是?”纪云烟这才看着公孙瑾,面色微红道。 “是我的哥哥,你喊他若耶就好了。”梁灼款款道。 “若耶哥哥――”纪云烟走过去,甜甜地喊了一声。 “纪姑娘还是叫我若耶吧。”公孙瑾面色一沉,低声道。 “好了,若耶就若耶吧”梁灼看了一眼公孙瑾,转而对纪云烟笑意莹然道,“云烟,快来尝一口这个芙蓉糕,很好吃的。” “嗯嗯,好的。”纪云烟十分委屈的瞥了一眼公孙瑾,“噔噔瞪”蹭到梁灼身边去夹那块芙蓉糕尝起来。 墨泱也跟着凑了过来,挤到梁灼身边,眼光光彩熠熠的看着梁灼,正当梁灼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来,用那一身灰黑色金线暗玄龙纹长袍的袖子仔细地替梁灼擦了擦嘴角,动作温柔而宠溺。 梁灼被他这突然而然的举动弄得红了脸,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个男人她以后的打算。 可是看着墨泱一双明明布满了血丝十分疲累却还要在自己面前努力露出笑容宽慰她的眼睛,那样一双写满了珍重和疼爱的眼睛,那样一双因为失而复得沉浸在喜悦中的眼睛,梁灼心底想说的那些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晚间的时候,“女人,睡了吗?” 这时,梁灼听到殿外墨泱低哑的喊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刚披上暖色睡袍准备出去,他倒端了个盒子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刚才他们都在,我没拿出来,现在拿来给你。”墨泱走过来,嘿嘿笑着,十分的孩子气。 梁灼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嗔道,“大晚上的又弄来吃的,你真是想把我当猪养了不是?” “是啊,把你养成猪就不会有人再和我抢了。”他凑到她耳边,嘻嘻一笑道,目光狡黠若不经事的孩童。 ------------ 第三十一章 看穿 墨泱将食盒打开,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就弥漫开来,墨泱一脸幸福地亲手取出碗筷,一扭头朝着她温和地笑道,“吃吧,这次我要和你一起吃。” 已是春天了,可是夜里却又下起了细如牛毛的雨水,稀稀疏疏的让梁灼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也要一直沉浸在这漫长的潮湿里了,不知怎么,她有点害怕下雨了,害怕。 她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一扇一扇都关上了,转身走过来坐在墨泱对面。 “怎么了?”墨泱小心地问。 “没有,怕雨打进来了,关上窗。”梁灼浅笑着淡淡道。 墨泱一愣,随即伸出手去握住她冰冷的掌心,面色郑重道,“我已经想好了,小满一过,简单交代一下,就将皇位传给八哥,然后我们就做这世间的一对逍遥夫妇,可好?” 梁灼一愣,抽出手来,看着他诡异地笑了笑,“这叫我如何承受得起。” “没事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怎么样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墨泱夹了一筷子菜放入梁灼的碗中,温柔道。 “心甘情愿?”梁灼听了这句话心中一颤,禁不住冷笑了一声,抬眼定定地看着他,墨泱,莫非你以为我真的还要感激你吗?是你太高估自己了,还是太低估我了?梁灼本来不想再去追究什么的,至少他对她如她父王所说还是有几分真情的,但现在他这番话,无疑又狠狠地补给了她一刀。 “怎么了,女人?”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忽而慌了神,眸光一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答应我,永远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梁灼抬眼对上他那惊慌失措的目光,渐渐地渐渐地冷了眼光,含笑问道,“你为了我,这般轻易就将这江山让了出去,那你当初何苦费那么大周张得到它?” 墨泱怔了一下,心倏尔一吃痛,“我,我,……” 梁灼又道,“我一直好奇,怎么你登了帝位,燕妃反而倒要去无极寺中修行?她怎么会甘心?你又怎么忍心?却原来她并非你生母,可她毕竟疼爱照顾了你那么多年,你竟然……” “不要说了……”墨泱的嗓音有些沙哑,低低喊道。 他这才发现她原来对自己当初的行为那么在意,甚至是那么仇恨,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只是她究竟知道多少,要不要全部告诉她?墨泱的心拧作一团,复又抓过去,死死握住她的那一双单薄纤弱的手,眼神中满是挣扎和疼痛,凄楚道,“我不想这样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看到你这样,我比你还要难过,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用至高无上的皇权占有我,对吗?”梁灼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语气冰凉,质问道,“所以,陛下,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啊,感激你为了娶我费了那么大的心机,感激你现在为了我又要将天下拱手与人?” 墨泱一震,整个人愣在那,浑身冰冷。是,当初因为担心她要嫁给墨池,他逼迫墨池离开,他甚至不惜一切逼得梁子雄交出兵权,助自己登上皇位。他那么争取,也只是害怕接受她有朝一日要嫁给墨池的事实。他什么都可以忍,都可以不要,唯独她。所以他以为只要自己当了皇帝,只要墨池离开,他就可以一天一天得到她的心,却不想竟给她带来这么多伤害。 他突然一瞬间无比的害怕,怕自己真的要失去她,怕自己和她再无瓜葛。 “所以,墨池的离开一开始就是被迫的对不对?”梁灼直直地望着墨泱那双深沉痛楚的眼睛,笑意渐去,“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你为了一己之私,削了我父王的兵权,我父王也许就不会死!我父王不死我母后也不会死!”她看着他,眸色陡然一凛,嘶声道,“如今,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还有脸让我和你隐世归去?”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将他们之间那些被粉饰过的伤口拉扯起来,一点一点,在对方的心里剜下血来。 墨泱的脸色就随着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而变得惨白,直至面如死灰。他紧紧握住梁灼的手忽然松开了,手僵在那,不能动弹。 他不曾想过自己竟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他一直想保护她的,他甚至以为自己可以比梁子雄保护她保护得更好。这下,他才发现他错了,错的无法弥补。而刚才进来时那一番希望与其白首到老的期许,愈发跌落到无止无尽的黑暗里…… 梁灼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是他亲手毁了她,毁了她的幸福,要不是他,也许梁府还是梁府,父王还在,母后也还在,连,她的心头一酸,这么多天来的痛楚撕心裂肺而来,也许连墨池,也还在。 墨池,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一切了? 墨池,他终究还是爱自己的对吗? 可是,自己与他,却再无可能。 梁灼的心口又是一痛,有点窒息的感觉,于是将头扭到一边,不住地喘气。 “怎么了?”墨泱回过神,抓住她的手,一脸担忧。 “与你无关。”梁灼转过头,一根一根掰开墨泱那双紧抓着自己不放的僵硬冰而冷的手指,冷漠道。 “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不忍心伤害我,可是你最终还是伤害了我,可是你还是伤害了,深深地伤害了我!”梁灼盯着他的眼睛,苦笑一声,接着道,“墨泱,你害我失去了最疼爱我的双亲,失去了墨池……” “你叫我怎么去爱你?怎么去爱上一个害得我举目无亲的人?”梁灼惨笑一声,站起身来,朝窗边走去。 窗外还在下雨,雨珠子打在窗上,噼噼啪啪的。梁灼依着窗子,细细听着窗外绵密的细雨,心底泛上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思绪万千: 只要有雨,她总是会想到他,想到初次见他时,他在云烟细雨中的那一双沉静到骨子里的眼睛,那一身犹如青天细雨的长袍。 她还记得,那一天自己在倾盆大雨中为了等他,淋到浑身湿透、昏迷不醒,只因为笃信他说的一句,“好啊” “好啊”,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却在他的嘴里变成漫天花朵一样芳菲的音节,令她迷惑沉沦。 还有他久跪在欢喜殿决绝的背影、月光下他给她的恍如梦境的温柔、带着湿气的湖边、漆黑夜里在她枕边的那一句“别怕”。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那样的轻,宛若沉浸在大海深处的一块美玉。 桨声摇晃的那一刻暧昧的亲近,众人喧闹中忽然握住她的那双让她内心无比笃定的手。 他曾在雨里,淋着雨水在漫无天际的海潮边教她骑马,曾在雨水肆意的黄昏,不顾形象狼狈的为她做晚饭,曾在…… 可是现在他离开了,自己却嫁给了墨泱!嫁给了他的九弟! 墨泱站在原地,心像是被千锤万凿了一般簌簌发抖,他深深伤害了他最爱的女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力,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今天的一番话让他终于明白,他再也没有可能再得到她的心了。因为她不用再顾忌梁家,顾忌梁子雄,更因为她不再误会墨池! 她再也不会爱他了! 墨泱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他的心,一点一点变得绝望。梁灼的话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嘶喊叫嚣着, “你叫我怎么去爱你?怎么去爱上一个害得我举目无亲的人?” “你叫我怎么去爱你?怎么去爱上一个害得我举目无亲的人?” 墨泱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痛楚无奈还有悲哀绝望,他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 墨泱突然笑了一声,笑得很悲惨,他孤注一掷以为可以换得来一线光明,却原来都是他痴人说梦。” 梁灼回过头来,对上墨泱沉痛如海的浓烈情绪,她视而不见,轻垂眼眸,淡淡道,“我睡了,这些事以后不要再提。” 说完缓缓走到窗前,放下绯红缠绵的软缎帷幕,躺了进去,再不理会站在那的墨泱此时此刻的心境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也许,这样对谁都好,她不爱他,就更应该让他死心。 那一夜,他们隔着绯红如桃花一样温暖的帷幕,各自怀着沉痛的心事,睁眼到天明。 ------------ 第三十二章 馥郁莲香步摇 第二天早上,梁灼起来,发现墨泱已经不在了,顿时心里不由地松了一空气。 洗漱完毕,如意和如梦一脸坏笑的端上来桃花粳米粥,小声的笑着。梁灼微微一怔,想不到他还会为她做早饭,随即脸上恢复常色,用调羹随即舀了几口,淡淡笑着。如果可以让身边的人快乐些,假装一下也没什么关系的。 毕竟,她身边的人不多。她不想再失去他们中任何一个,不想再伤害他们。 用过早饭,看着如意和如梦一脸满足的笑容,她们也只是希望她快乐些,对吗? 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离去,她的思路清晰起来,开始思考计划中的第一步。她斜倚着一张芙蓉绮香榻,神情慵懒,心思却异常冷静,美丽的眼眸细细沉思,她的父王既然不是被宫里的势力所害,难道是宫外的势力?父王平生快意恩仇,随性豪爽,又怎么会惹上江湖上的仇家呢?红云山庄她只去过一次,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有那么多兵力?那么大的红云山庄,怎么人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不会的,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自己疏忽了,莫非真是她? 她心里一惊,为自己的猜测捏了把汗,她已经让若耶哥哥去着手查办了,只是他现在还没回来,想是还未办好吧。万一她的猜测是错的呢,岂不是线索全无?她不由得焦灼起来,纤纤玉指一圈一圈缠绕着颈旁的青丝,姿态妩媚动人。 “梅花印记,梅花印记……”她朱唇微启,喃喃自语道。忽然一眼瞅见梳妆台上的精致妆奁,心下一动,伸手将它打开,发现盒子里那支馥郁莲香步摇,她把它拿在手上,转来转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果不其然,在步摇精致奢华的流苏下方,有三个小字:梅香宫 她的眼突地跳了一下,兰嫔送自己的这支步摇上为什么会刻有“梅香宫”三字?梅香宫?梅花印?到底有没有关系呢?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梁灼眉心微蹙,盯着那支步摇又仔细的端详了一遍,可以断然并非宫中之物,那这支步摇是哪来的呢?兰嫔为什么会有,还送给自己? 她突然站起来,朝外头喊了一声,“快去备轿辇,本宫要去合欢殿一趟!” “是”那名侍卫应声而下,不一会儿进来传报轿辇已经备下。梁灼赶紧拿了那支馥郁莲香步摇,急急忙忙坐上去,往合欢殿赶去。 到了合欢殿,才发现纪云烟以及如意、如梦几个都在这边。 “娴儿姐姐,娴儿姐姐,你休息好啦!”纪云烟一看到她,就跑过来大声嚷嚷道。 梁灼无奈地笑了笑,她啊,和原来的自己一样,一心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与疼爱。也许,因为她失去双亲的原因吧,以前自己还不十分理解那种痛苦,现在轮到自己身上,梁灼才知道什么叫撕心裂肺。所以,明朗灿烂如云如烟的纪云烟,她也只是表面上的开心吧。 兰嫔刚生了个公主,墨泱封为“桃花公主”,小名青菱。 这还是梁灼第一次见到青菱,她小小的,还未满月,裹在小小襁褓里,模样甚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她,抱抱她。只是梁灼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情,她朝一众人点头笑了笑,拉过兰嫔朝内室走去,又喝退室内宫婢,传侍卫在门外看守,外人不得入内。 兰嫔本来笑着,“娘娘这是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样子?”结果一看到梁灼这阵势,心底一凉,忽然害怕起来,不知道梁灼到底想做什么,颤着嗓子说道,“皇后娘娘,这,这是要做什么?臣妾莫非哪里做的不好,惹娘娘不高兴了?” 说着脸色煞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若是皇后娘娘不放心,大可拿了臣妾这条贱命,但,但看在青菱还小的份上,求求你放过她,其他的什么我答应你!” “你不要惊慌,我来的目的不是这个。”梁灼走过来,轻轻扶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兰嫔,拿出袖中的馥郁莲香步摇,缓缓道,“这物,可是你送我的?” 兰嫔看着那步摇,身子一震,嘶喊道,“我没有下毒,我没有下毒!” “没有人说你下毒,你先不要慌,我只是想问问你,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但你如果再这样乱喊乱叫,我保证我一定杀了青菱!。”梁灼一把抓住犹若惊弓之鸟的兰嫔,恼怒道。 “好,好,你问。”兰嫔吓得呆立在那,小声道。 “你说实话,我不会害青菱的,我也只是想找出杀害我父王的凶手,而不是杀你,明白么?”梁灼看着她眼泪涟涟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心有不忍,缓下神色轻轻道。 “嗯嗯。”兰嫔盯着梁灼的眼睛,确定她不是在骗自己,一脸欣喜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不伤害青菱,其他什么都可以。你说吧,我绝对毫无隐瞒。” “这支步摇并非宫中打造,又刻有‘梅香宫’三字,你是怎么得来的?”梁灼怕兰嫔紧张,先试着问了第一个问题。 “啊,我不知道。是年节那天早上,一个宫女叫我拿给你的,说是陛下赏赐的。我当时没怎么在意,就让手下的婢子给你送去了。可是事后我几乎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见着那日那个宫女,心下很是忐忑,又不敢告诉你,就怕会出什么事情。索性一直平安无事,所以刚才看到那步摇,我以为,以为,你疑我下毒……”兰嫔一口气说完了,末了又抹起眼泪来。 “那你,可还记得那女子样貌?”梁灼又问道。 “记得一点。”兰嫔小心答道。 “一点也行,来,你凭记忆画下来即可。”梁灼赶忙从书案上拿出笔墨纸张递到兰嫔眼前,温声道。 兰嫔接过来,铺在桌案上,细细研磨,开始画起来。 一旁的梁灼愈发焦躁起来,到底是谁,为什么在年节那天叫兰嫔送这支馥郁莲香步摇给自己?突然 她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年节那天,年节那天不就是自己回安世候府的前一天? 可是还没等她从为什么年节那天送这支馥郁莲香步摇的疑惑中解开,眼前的一幕却又令她彻底的崩溃起来, “怎么是她?” 怎么会是她? 兰嫔画出的宫女怎么会是她? (亲,周五和周六无法更新,周日连更两章,愿见谅!) ------------ 第三十三章 惊变 竟然是她,梁灼的心一震,收起画敛了敛神色,对兰嫔道“嗯,我知道了,记住,这件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是是是。”兰嫔连连点头。 晚间的时候,墨泱还是和往常一样来了,穿着大红的锦袍,发如墨染,甚是好看。其实他平常也是很好看的,只是今日梁灼多注意了一点,也或许他今日特地打扮了一下吧。 “饿了没有?” “哦,不饿。”梁灼看着他,心里想着事情,愣了一下,笑笑道。 “这样啊,”墨泱笑容温和,走到梁灼身边,端了个白玉瓷杯递到她手里,“新做的簇香甜汤,就算不喝,捂着手也好。” “挺好喝的。”梁灼皱皱鼻子,“谁说我不喝了,东西既然做了,就要喝,不然多浪费。”梁灼的心里因着兰嫔的那张画上下起伏,那张画像上的人竟然是她,那他知不知情呢?他知情多少?到底还有人多少人被卷进来?她到底还可以相信谁? 她的心凉凉的,凉到底,她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她不知道谁是可以相信的,谁才可以真正不害她? 她看着墨泱,墨泱,你是不是也如你所说的那样爱我呢?那样真心实意的爱我呢? “拿过来。”墨泱看着她笑了笑,抢过她手中的白玉瓷杯,将剩下的甜汤一饮而尽,“我知道你是故意留给我喝的,对不对?” “你,你――”梁灼怒不可赦的瞪着他,气势可吞长虹。 “你什么你,不是我说你,怎么就和个小孩一样呢,一会东一会西的。这东西喝多了,对牙齿不好。下次,我换一个吧。”墨泱把杯子还给她,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伸手轻柔地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笑道,“不气不气了,喏,还剩下不少呢。” “不喝了,不喝了。”墨泱的眼睛亮亮的,像一头狼,像一头色狼。梁灼推了推他那张快要贴上来的要死人的脸,红着面庞嗔道。 “哎呀,怎么,累了吗?”墨泱看着她,“要不去床上躺着吧。” “啊,不,不好吧。”梁灼心“咯噔”一下,苦笑起来。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嘛。”墨泱轻轻将她抱起来,往大红的床榻走去,放下她,轻啄起她绯红的脸颊,温柔地说,“娴儿,我只是想吻一下你,就吻一下可以吗?” 墨泱的手轻轻环抱起她的腰,灼热的气息喷在梁灼的脸上。梁灼看着他眼里微微萦绕的湿意,柔声道,“我本来就是你的妻子,不是吗?” 说着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上去。 墨泱亲吻得很是蛮横而霸道,“啊,你弄疼我了。”梁灼从他怀里轻轻挣出来,摸了摸唇边的血迹,低声道。 “原来你的血真是这个味道。”墨泱如释重负的说道,表情看起来却又有些惋惜。 “什么味道?”梁灼很很地白了他一眼,“总不会是甜汤的味道吧?” “娴儿,对不起。” “没事没事啦,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真的很疼的。”梁灼笑笑,俏皮地伸了伸舌头。 “娴儿,对不起。”墨泱看着她,眼睛里又涌出一层水雾来,整个脸看上去也仿佛浸在雾里,模糊不真实。 “好了好了,”梁灼笑了,“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大不了我告诉你我准许你有下次可以了吧,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拢?辛耍?蚁衷诙隽耍?慊褂忻挥谐缘模俊?p>  “他当然要说对不起。”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声音特别冷,特别凄厉。 梁灼一愣,转过头去。 夏终驹诿趴冢??砼跃谷徽咀牛?咀拧??缫狻?p>  “是你,”梁灼仿佛预感到什么。声音忽然凝噎起来,回过头来看穿着一身红色锦袍的墨泱,发如墨染,眼若繁星,比任何时候都要光彩夺目,“墨泱,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会不知道你是圣火族的圣女吧。”夏纸褚勾┝艘簧斫鹕?陌亳匏?喝梗?饣?萄邸k?翱┛?泵男a艘簧??爸灰??攘四愕难?涂梢猿ど?焕希?灰??懔痘?耍?〕瞿闾迥诘氖セ鹆?椋?涂梢晕识μ煜隆!?p>  梁灼还没有听她把话说话,只感觉,头晕沉沉的,全身似被火烧了一样灼痛难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到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全部,全部钻心的疼,梁灼试着扶住床沿,惨白着脸色,盯着夏稚砗笠涣忱淠?娜缫猓?粤Φ溃?拔?裁矗?缫猓俊?p>  “是你自作自受,自以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和你母后一样都是世间最淫荡最无耻的女人!静好不过是喜欢公孙瑾罢了,你答应保她的,你明明亲口答应过我的,可是最后呢,最后呢,最后静好还是死了,被那么多人当着公孙瑾的面,当着她最爱的人面前凌辱而死,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如意如同发了魔一般,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梁灼立在那,久久回不过神,全身的血液瞬间被抽走了一般,大脑轰隆隆的响。 “我呸!”如意从夏稚砗笈芰斯?矗??鹤屏成虾莺葸?艘豢诳谒??傲鹤疲?愀黾?耍∧阋灿姓庖惶欤?阋灿屑移迫送霰蝗顺雎舻恼庖惶欤??媸翘?昧耍?媸翘?昧耍 比缫庵缸帕鹤粕砗蟮囊簧砗焐?跻碌哪?螅?湫Φ溃?八?皇亲孕【吞郯?懵穑克?皇浅?四闫渌?呐?硕伎床簧下穑靠赡阒站恳脖炔还??囊靶模? ?p>  “够了,如意,你要是在这发神经,就立刻给我滚出去!”身后的墨泱冷冷道,可是声音已经陌生的连梁灼也听不出来了。 “滚就滚,你不就是怕我在这个贱人面前揭穿你吗?”如意咬了咬牙,一脚狠狠地踢在梁灼脸上,“都是一群虚伪的家伙,我呸!真恶心!”如意说着十分厌弃地踢掉了脚上的鞋子,一脚穿着鞋,一脚光着疯笑着走了出去。 梁灼疼得直不起腰来,虚弱的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汗水浸湿了衣裳。 夏致踝畔杆轸聊鹊牟阶樱?夯鹤吖?矗?斐鍪痔?鹆鹤频南掳停?1014恍Γ?拔以缢倒??也换岱殴?愕模 ?p>  (亲,答应今晚上更两章的,还有一章一会传上来。) ------------ 第三十四章 剔命 “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墨泱?”梁灼已经渐渐没有了力气,意识也越来越薄弱,却紧紧咬住唇,咬出血来,拼却那最后一丝气力,低低地问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她身后的墨泱听到。 可是,没有回应。 “怎么,想不到是吗?伤心了是吗?是不是觉得那么爱你的墨泱不应该这样啊?”夏执战?艘恍??男Φ馈?p>  “我想要成为一代霸主,我想要整个天下!”突然,墨泱冷冷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野心的味道。 “天下?”梁灼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着他,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厉害,力气也越来越单薄,梁灼甚至听得到自己呼哧呼哧拼命喘气的声音,“你不是……最不在乎天下吗?” “不在乎?你当然不在乎,你父王他是万人之上的国辅王!可是我呢,要是得不到你体内的圣火龙珠,也许我这一辈子也得不到天下,一辈子也得不到!得不到天下我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墨泱的脸变得有些狰狞,“我那么喜欢你,喜欢你那么久,可是你有喜欢过我吗?有吗?甚至,你有注意过我吗?” 梁灼看着她,再也说不出话。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她的父王做了几十年的国辅王,突然之间变成了安世候,变成了化在风里的一缕灰;她的母后,她一向好强要面子的母后,尽然沦落到那样凄惶的地步,甚至自缢与自己的面前;现在,她自小到大的好朋友好姐妹竟然口口声声骂她是贱人,贱人! 还有,这个一身红色锦袍的男人,真的是那个爱她的墨泱吗?是那个那天夜里,明明还对自己说要放弃江山和她隐世而居的男人吗? 她不敢相信,可这一切全部都是事实。 “不会太痛,我请了最好的术士,很快。”忽而,墨泱走过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声柔如水,那样的声音,仿佛不是要杀死她,而是在和她说甜蜜的情话。 梁灼眼前发黑,喘不上气来,胸腔里更似是被开水滚过一样,疼得很: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 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个梦,只是个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梁灼突然感觉到一点冰凉,原来是夏值氖郑?智崆嵬嗜チ鹤频囊路??癜?兆右谎??昧鹤埔凰坎还遥?嗵跆醢谆u穆闾濉?p>  梁灼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视线模模糊糊的,只看见夏稚砗蟮囊桓鋈耸掷铮?米拍侵忠??脑卵酪谎?谋”〉牡镀??p>  梁灼闭上眼睛。 知道会很痛,但没有想到会那样痛。 梁灼的头发像拔草一样被几只手活生生撕扯下来,接着是一块完整的白色头皮,,连着脸,连着身子、腰腹…… 光滑的皮被一刀连着一刀完整地剐下来,像剥橘子一样,轻轻一下,皮掉了下来,露出残缺的血淋淋的光头脑门。 痛不欲生。 疼……真疼。 以前母后说过,人,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尤其是人心,最为歹毒。以前一直觉得这是母后自己的怪论,现在想想,也许,是她自己也吃过亏,所以加倍小心。 可是人心……真的这样可怕吗? 我从来也没伤害过谁。 我只是爱上一个叫墨池的男人,而他也许从来也没爱过我。 我只是嫁到王宫里来,却还不肯和夫君圆房,却还幻想着有一天那个人,那个我爱的男人会来找我,会带我走。 我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错了? 所以,我的父王死了,母后也死了, 连,自己 也要这样痛不欲生的死去…… 是不是因为这样? 还有你墨泱。 你不是最不在乎权位和天下吗?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要是喜欢权位和天下,你说出来啊,我从来也没要求你,陪我浪迹天涯。 就算我没有亲口承认我喜欢过你,可是相处这么久了,你对我的好,我怎么可能一点不动容呢,怎么可能没注意过你呢? 就算你现在埋怨我冷落你,开始厌烦我了,可是我们之间也没有仇恨啊,你竟然狠到要将我剥皮炼化了吗? 鼎炉里的火焰像是从口鼻中直钻着烧进来的,滋滋叫着一直烧到肚腹中…… 火辣辣的疼,觉得四肢百骸都不像是自己的。我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烧化了,烧成一堆渣,一堆灰烬。 像父王一样,无声无息的随风散去。 可是再疼,也没有心里疼。 就好像我从前十五年所认识的一切,所知道的一切,所知道的的梁府、我父王、我母后、我、如意还有其他的一切善恶美丑,顷刻之间,全都塌陷颠倒,墨泱,如意……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我认为刀子嘴豆腐心的母后,竟然也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去残害别人,还有那张画,那张画,会不会也是,也是……我发现我梁灼竟然白白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认识。 到处是火焰扑腾呼哧的声音,到处是刺眼的红光,狰狞的火苗在鼎炉之内疯狂叫嚣着,吞噬一切。 我觉得意识越来越弱,身体的大部分好像都已经烧化了,化成了槁,化成了灰……化为乌有。 周围突然静下来了,什么声音也没有了,特别,特别的安静,我知道,我就要死去了,像我的父王和母后一样。 我,终于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了。 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是有一点不甘呢? 我究竟在指望着什么,难倒指望着有人为我殉情而死,还是,还是因为放不下他? 那个,我这一辈子爱过的唯一的一个男人。 如果,有一天,他听说我死了,会不会掉下几滴眼泪呢? 会不会,会不会呢? 如果这样的话,倒也不坏。 弥留之中,好像还听到巨大的声响动静……但是那些,已经和我都没有关系了。 眼前彻底一片漆黑,我觉得自己朝无尽的深渊里一直掉下去,周围又黑,风又大,无穷无尽的永夜。 ------------ 风华一梦,两忘烟水 (一) 一千多年前, 灵界, 无忧宫。 门“吱呀――”一声被风轻轻推开,泄露了屋内的一派大好春光。 莲榻之上那名女子玉体横陈,娇弱吟吟。而灵界大祭司――风流无双举世倾仰的许冰清正半裸着躺在那名女子身上,凤眸微浅,看上去很是温柔缱绻。 那女子双颊绯红,娇羞无限的微微仰头斜瞥了一眼门外的女子,微薄的唇瓣浮起一个洋洋得意的笑来。 门外的女子逆风而立,一身红衣如血如粟,手指发颤,眼赤如霞,咬牙切齿道, “许冰清, 明日昏定十分,子虚崖前,你我来一了断。” (二) 白露微霜,昏定未到。 子虚崖上,迎风站着一红一白两名绝世佳人,一个气质如火,一个呵气如兰。 “烈红云,你以为他爱你吗?他不过爱你的圣火龙珠罢了。” “你以为他肯为你就此收了性子吗?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你这个贱人,就会装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魅惑男人。” “可是天下男人都喜欢这一套,你的情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难道你以为真会有男人喜欢上你这种和男人没什么两样的女人吗?”那名白衣女子掩唇轻笑起来。 “可是他也不会爱上你的。” “我看你真是可笑!我从没有指望过他爱上我,只要他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就好了。”白衣女子轻嗤一声,淡淡道,“何况我睡过的男人之中,许冰清也还算不上最上乘的,一般而已。” “你,贱人!你就不怕我将你这些龌龊事情宣扬了出去。” “哈哈哈哈”那白衣女子听了此话,微俯下身,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一般,一双素手轻按着胸口笑得花颜乱颤道,“你大可去说呀,看他们会相信你这个无恶不作善妒成疾的大魔女还是会相信我这个玉洁冰清平素菩萨心肠的灵界玉女?”说完盈盈起身,仰脸对着烈红云又是轻蔑一笑,幽幽道,“不过,也许让他们认为这是贼喊捉贼,倒也未尝不可。” “你!你!贱人,贱人!” “比不得你贱,倒贴给男人,结果人家还不要,啊哈哈”白衣女子说着俯身娇笑一声,遁隐而去。 (三) 子虚崖上,昏定已过。 “冰清!”一青衣男子闭目痛呼。 “圣火族人现在因为烈红云的缘故都容不下我,都是我不好,不该……”白衣女子跪在许清池脚下,双目隐隐含泪,娇楚依依,可怜婉转道,“结果那烈红云疯魔成性,竟然在比子虚崖上,炼化了大祭司……我……我也不要苟活于世了……我要……我要随了他而去。” “不可。你是他所珍惜之人,我要替他保护好你。” “可是――” “我会想办法,凝聚起他的魂魄。” “那我、我……” “留在此,你是冰清所爱之人,我看整个灵界谁敢动你!” ------------ 001 老大阿起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忘记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有过爱,有过恨,有过深深地不甘。 我只是感觉到疼,很疼,很疼,我感觉我的血液正在缓慢的流淌,一直流淌,直到即将流干。 四周只有风声,却没有哭声。我作为一个死人,难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肯为我哭泣的人吗? 我的心里空空如也,在叫嚣的风声中被洗劫一空,我只是觉得莫大的悲哀,我,终于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我感觉到火焰炙烤的灼热感,皮焦肉烂,还有一整张雪白的雪白的人皮,是谁,如此恨我? 我难道做了什么吗? 我看着那个杀了我的人―― 那个人逆光而站,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依摸觉得他衣襟边的白玉蝴蝶吊坠很美,很美,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丑八怪,丑八怪?”隐隐约约中我听到耳边有人喊我,丑八怪,难道我是叫丑八怪吗?我不是死了吗? “丑八怪,你快醒醒,快醒醒。”一声大吼将我震醒,我吃力地抬起眼皮,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足十岁,头发凌乱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嗫喏道,“小弟弟,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会真傻了吧,刚才你明明死乞白赖要我收留你的啊。”那个男孩,咂咂嘴,瞅着我,看起来好像十分嫌弃我的样子。 我仔细的看了他一眼,又小又瘦,穿得又破,绝对不可能是我意识里那个杀了我的男人,而且周围也没有火。 我一低头,才发现―― 天啊,这是我吗?我的身体竟然比眼前的这个男孩还要小,肚子上虽然用破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但还是不断的往外面渗着血,一股疼意漫上来,却明显感觉到和火烧的灼热感完全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难道,是投胎转世了,不,不会啊,也没见过一投胎就投了个这么大的胎啊! 而且命运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上辈子就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死得那么惨,怎么这辈子一投胎就又是受伤挨疼的命啊! 一想到这,我这年迈的思想幼小的心灵一下子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扑到那个明明自己长得丑了八怪还说别人丑八怪的小男孩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你可不能不要我啊,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废话,我现在眼前就这么一个人,还有得挑吗?我好不容易投胎一次多不容易啊,生命诚可贵,所以我决定了,一定不能刚投胎就被命运无情的弄死了。 不管上辈子怎么样,从今往后我要洗心革面投胎做人,吃好,喝好,玩好,可千万不能再死了。 “算了吧,看在你为我挡了一刀的份上,我就勉强收留你吧。”那个小男孩,皱了皱了眉头,叹了口气,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就是,你敢不收留我,怎么着我也比你大上几岁,以后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我趁机把一大把鼻涕,狠狠地揩在了他那比抹布还旧的烂布条上,怂了怂鼻子,豪迈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到哪我就跟到哪。什么我都听你的好吗?” “真的?那我不就是你的老大了吗?”那屁颠颠的小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脏兮兮的鼻子,狡黠的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得意道,“啊,太好了,想不到我阿起今日也做了别人的老大了,想不到我阿起也有今天!”说完便仰着小脑袋瓜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又大又刺耳。 真想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小屁孩,你到底笑够了没有? 可是现实情况却是我可怜兮兮的伸出同样脏兮兮的手,去牵了牵他的衣袖,呃,那个,暂且勉为其难称作衣袖吧,“那,老大,你有吃的么,我饿。” “啊,这个,那个。”他愣了一下,上上下下仔细地摸索着他那件算得上弹指可破一眼望穿的战袍,涎皮笑脸道,“那个――” “怎么?”我一双眼睛写满了期盼,吃的,快给我点吃的啊,死人当然不需要吃的,可是我现在是个活人啊,还是个活小孩,于心何忍啊,苍天! “没有!” “你,”我刚喊了一声,准备大骂他一场的,结果一抬头他兔子不见亲孙子似的跑远了。 唉,至于嘛,还什么老大,不就是要个吃的嘛,这么快就溜之大吉。丢下我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以为好不容易投胎过来的我,即将死在伤口流血和饥饿的双重压榨下时,他忽然又回来了,嘻嘻笑着,满嘴黄牙,不,不对,掉了门牙的空空大嘴。 “丑八怪,你看,你老大我给你找来吃的了,快啃!”我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灰扑扑暂且辨不出人形的,呃,我老大,十分地无语。 更加令我无语对斜晖的就是他那双小小的手上拿着的比他的手还要小的小小的袖珍水果,暂且就外形而言,可以定义为桃子吧。 唉,光是看都受不了,吃起来肯定更难吃了,光凭第六直觉我就敢断定,我投胎前一定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可是, 可是,你懂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然界的优胜劣汰那个,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所以,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你,你慢点,留点给我,留点给你老大我啊。”那个讨人厌的小屁孩看着我如狼似虎的吃相,也着实吓了一跳,赶忙伸手要抢我手里的桃子,嚷嚷道。 我哪里肯依,慌忙将他揣在衣服上的剩下的几个桃子拿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咬起来,咕咚咕咚拼命往喉咙里咽,仿佛这些桃子即将滑下去的不是一个人的胃,而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洞,一个人饿出来的洞,又大又深。 “你,丑八怪,你竟然和老大抢吃的!”那个小屁孩终于毛了,怒气冲冲的瞪着我,不过不管他怎么瞪,在我看来,那还是一个小屁孩的愤怒和眼睛,丝毫不惧杀伤力。 所以,我抹了抹嘴,心满意足的攒足了眼泪感激涕零道,“哇,老大,你好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老大了。跟着你真好,我吃的真饱。”说完还打了一个天时地利的响嗝,估计是吃桃子太快堵在食管里导致的吧,但不管怎样,我可以肯定一点的就是,那就是绝对不会是吃饱了。 “那是,你老大我可是这十里八外响当当的头号人物呢,谁见了我不是……”果然不出所料,这个从小就有着良好自我陶醉倾向的小屁孩又开始了他那滔滔不绝毫无边际的自吹自擂了。 唉,这就是我死了之后,重新投胎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他叫阿起。 他一直过的很不好,对人也不好,好在,他对我,相比较而言还比较好,嘿嘿,或许我比较会拍马屁吧,嚯嚯嚯。 ------------ 002 误入皇宫 “喂,丑八怪,你死了没有,要是死了的话就和我吱一声啊!”走在前面的阿起,不时回头看看我,翻着白眼道。 “我还没有死透呢,只是,老大,咱们这到底是去哪儿?”我努力的翻了翻眼珠子,真不知道这个小屁孩到底要干嘛。我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一股一股的淹透了那烂布条条,这都沿着山路赶了小半天了,也没说去哪,现在自己又饿又渴,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往济慈会去,这是小路,到那到的快,不然好的都叫人抢跑了。”阿起在前面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板有眼道,“这方面你可就不如你老大我了,知道我为什么活到现在没饿死吗?就因为我的耳朵比狗还灵,眼睛比猫还亮――” “哈哈。”我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笑起来,“那你不就是阿猫阿狗了吗?” “你懂什么,我比阿猫阿狗还厉害呢。”好吧,他是个小孩子,我不应该欺负他,接着他又得意洋洋道,“别怪老大我没提前知会你一声,那办济慈会的主子可是咱云都国当今圣宠的桃姬娘娘,你可别吓破了胆。”说完,眉间又是一抹得意之色,轻哼道,“有一次,隔着老远,我还看到桃姬娘娘的面容了呢,那可真是,真是好看的很。” 我看着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样子,挠挠头笑了起来,“嗯,老大可真是广见博识啊。”说完,琢磨着他怕是听不懂,不过好在全世界拍马屁的语言都是相通的,他笑了笑,露出大黄牙,不对,空空的门牙,伸过手来颇为关怀的捏了捏我的头,算是作为上级对下级的一种褒奖。 又走了半刻,头上的太阳越来越大,明晃晃的,我的喉咙又干又涩,有一股苦味。我砸吧砸吧嘴巴,看着山下人山人海的阵势,胃里翻涌,觉得一阵头晕。 “我呸,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奶奶的,还有人比我阿起还精!”阿起朝山下一看,破口大骂道,接着十万火急的冲下去。 我想开口叫他,可是我刚张开嘴,眼前的一切就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我的大脑轰轰地,只剩下风声,呼哧、呼哧在耳边轻轻哼唱的声响。 很明显,我晕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我以为我又投胎了,不过胳膊腿还是我的胳膊腿,伤口也还在,呜呼,我终于放心了。 我睡在一张极为华丽的大床上,衣服也被换成一套崭新的渠荷芙蓉样的环结裙,大红色的绣了很多鲜花的锦被、还有曼陀罗红的一层一层水雾似的纱幔,地上铺着胭脂红的细羊毛毯子,四周的一切都是魅惑到极致的红,红,红,红,像墙上滴血般怨红,像蔷薇盛开的美梦。 “别动,小心掉下来。”突然有人说话,略显沧桑低沉的男声,雅洁文喜。 我抬头去看,那人的身影洇在屋里团团绒绒的光晕里,仿佛也要弥漫出一朵一朵水红的花来,那样喜庆而芳香。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他一样,可是又不一样。 如果,我曾经见过他,那他是不是也像现在的样子―― 一身红到极致的广袖长袍,眉目如画,发如墨染,那样红尘绝世,那样浓艳决裂,如同漫天的红霞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他走过来,掀起珊瑚色的帷幔,看了看趴在床沿边上的我,将我朝里抱了抱,转身便要走。 我突然脸红起来,哇哇,长得真是好看啊,我要是长成他这样,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倒霉样子,哎呀呀,真是快要流鼻血了,却又故作扭捏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了,才发现自己现在才五岁,完全还没到害羞脸红的年纪,于是连忙跳下床,跑到他面前,酝酿了一下,眨着我天真无邪的眼睛,甜甜道,“有吃的吗?” 他愣了一下,俯下身来仔细地看着我,眼睛里半是欣喜半是疑惑。 唉,看吧看吧,你长得再好看也不能管肚子饿啊,只要活下去美男那可是大把大把的,但我脆弱幼小的小生命只有一条啊,生命诚可贵,生命诚可贵! 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所以我很配合地摆好造型,抬起我的小下巴, 他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温柔道,“有,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说着他走到外面对着一个太监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一大堆穿着浅绿色宫装的漂亮姐姐就像洋白菜一样在我面前穿来穿去,让我口水直流啊,不不,最最主要的是她们手里端着的食物,让我喉咙咕嘟嘟直打结。 我努力地平复了下情绪,在已经确定不会挨饿的情况下维持了一下自己的淑女形象,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啊,多诱人的香味啊,这才是人吃的饭嘛,那个小屁孩给的那那那,那我就不抱怨了,嘿嘿。 “吸溜――吸溜――” “呼哧――呼哧――” “咕噜――咕噜――” “嘎嘣――嘎嘣――” …… “呃――”在我狠狠地席卷了那一盘盘的美味之后,心满意足的坐在那张大大的桃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啊,舒服极了。 对,这才是真正吃饱了。 “吃饱了吗?”那个穿着红衣服的美男大叔冲我笑笑,露出面粉一样雪白雪白香喷喷的牙齿,啧啧,真是好看的大叔啊。 好吧,虽然我承认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可是谁叫我才五岁呢,所以他只能叫大叔了。 “吃饱了,吃饱了,谢谢你。”我歪着我可爱的小脑袋瓜,很是无邪的回答道,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圆鼓鼓的小肚子。 一下吃这么多,还真不知道待会能不能站起来。 “呵呵,”他笑了笑,又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丑八怪。”我也不记得以前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只知道阿起那个小屁孩是这样叫我的,这应该就是我的名字了吧,唉,真难听啊,真难以启齿啊。 “哦,怎么会叫这个呢?”他微笑着再次伸出他的手来,揉了揉我的小脑袋,“是你爹娘起的吗?” 咦,为什么又摸我的头,看在你管了我一顿饭的面子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回,可是,我怎么,怎么,怎么都觉得他这动作像正在抚摸一只狗呢…… “陛下,禀告陛下,这小子在济慈会上打翻了桃姬娘娘用的白玉盘,要不要和上次一样――”一个太监急急忙忙闯进来,跪在地上,手边上还拎着一个人,不,一个我认识的人,对,就是我老大啊!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陛下饶命饶命啊!”阿起在那太监旁边大声喊道,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全身不住地抖动。 “拉下去。” “是。” “放开我,放开我。”阿起翻身狠狠地朝那太监胳膊上咬了一口,疯了一样朝我旁边的这个男人扑过来,“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接着我认识的阿起干了一件他这辈子最豪迈的事情,愣在那个陛下面前,一动不动,正当那个狠心的陛下要开口时,他忽然猕猴桃附体似的,立在那,仰头咕哝了一声,然后狠狠地朝那个陛下唾了一口痰,大骂道,“我呸,你个昏君,你个暴君,你生个孩子没屁眼!” 于是,在他抬眼看到一身新衣服坐在陛下旁边的我时,我们一起石化了。 可是他下一句话,更让我又从石化中复苏过来,再度石化了一遍。 !!!!!! 汗,汗死! ------------ 003 桃姬 新书更新中,求推荐!求收藏!谢谢! “啊,原来,你不是陛下,对不对?”他背着手看了看坐在我旁边一脸盛怒的红衣大叔,又瞅了瞅那个抖如筛糠的太监,忽然脑袋进豆浆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干脆利落的对着红衣大叔脑门上,就是一记,得意道,“我可是丑八怪的救命恩人,你是她亲戚对不对,你们专门来逗我玩的是吧?” 终于,我忍不住小声道,“阿起,他不是,不是我亲戚,我晕了,是被他带回来的。” 红衣大叔更是重新给了他一记杀人于无形的眼神,接过旁人递上来的丝绢,微微轻拭面颊上阿起留下来的罪恶。 “哈哈,丑八怪,你别开玩笑了,他不是你亲戚,难道是――”这时,忽然从屋外“哗哗哗”涌进来一大批高大英勇的带刀侍卫,瞬间抽出刀齐刷刷架在他脖子上,“陛下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啊,啊,真刀啊……”他舌头哆嗦起来,吓得,吓得,尿裤子了,滴答、滴答、把尿撒在了华丽丽的皇宫里。 晕死,真是晕死。 死,死定了,被他害死了。我吓得一动不能动,看着眼前瞬间入定的阿起,一副恨不得狠狠咬自己一大口证明这一切都是在做梦的样子,还有满脸阴郁之色的红衣大叔,我怕,怕怕啊。 终于,那趴在地上面如土色的太监膝行到红衣大叔面前,死命地头磕地,哭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好了,什么事情,这样闹腾?”在这剑拔弩张生死一线之间,突然飘进来一个女子,我坐在原来的位上,不敢仰头去看,只压着头抬高眼朝她望去,先看到的是如同浪花一样行云流水的海棠色裙裾。接着她走近了,我才看清她的脸,真,真是美得无法形容,流云似的衣裳恍若漫天盖地落下来的红霞,萦绕在她身边。 她,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光是那一张脸,无需任何神色点缀,已是明媚如同无尽春光中盛放十里的漫天桃花。 “桃姬,你怎么来了?”果然,仙女姐姐的魅力是无穷大啊,她一来,明显缓和了屋内的高压氛围,连红衣大叔的脸色也不由得好转了起来,眉目带笑地看着仙女姐姐款款温语道。 那桃姬也不答话,嘴角噙笑,打量我和阿起,秀色袅娜道,“嗯,这个是阿起,这个是?” “见她在后山上晕倒了,我带回来的。”红衣大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末了摸我的脑袋笑着道。 敢情我又不是你们爱的结晶,5555,竟然又摸我的头,再摸下去我就永远也长不高了…… “哦,你叫什么名字?”桃姬走到我面前,弯下腰,微微笑道。 “我叫,我叫,”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到底告不告诉她阿起给我取的名字呢,我扭头瞅了瞅了红衣大叔,见他也没有要帮我的意思,就乖乖回道,“丑八怪。” 说完心里那个悔恨啊,看来铁定要被嘲笑了。 不料桃姬只是静静地打量了我一下,略略沉思,轻声道,“这样,叫阿丑吧。” “谢谢姐姐。”我欢喜道,唉,终于凑合给起个人名了,不容易我。 这时,阿起也回过神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如捣蒜,“阿起贱民一个,陛下千万不要和我计较啊,只要不杀阿起,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我――” “来人――”红衣大叔眉头微微蹙起,轻声道。 “好,既然这样,陛下不如就把这小娃娃打发给我,让我罚他将就着做两三个月粗活也就罢了。”桃姬眼眸一转,笑盈盈地截了红衣大叔的话。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千万不要杀害小朋友啊,千万不要杀害小朋友啊。 “好。”红衣大叔终于发话了,虽然只有一个字,却像九转回魂丹一样立刻让阿起活了过来,阿起连滚带爬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跪到桃姬面前,“嘭、嘭、嘭”连磕三个响头,声泪俱下道,“谢娘娘,谢娘娘。” “呵呵,起来吧。”桃姬见阿起这副样子,掩唇轻笑起来,又盯着红衣大叔笑了笑,“你看,既然阿丑已经进了宫,也不好再打发出去,暂且来我宫里陪我解解闷吧。” “你的心地还是这般善良,那就依你吧。不过,阿丑小小年纪还受了伤,你小心照料些,别和先前几个――”红衣大叔走过来,神色怪异地拍了拍仙女姐姐的肩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陛下,”仙女姐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伸出手去勾住红衣大叔的脖子,不过大叔好像没什么反应,不,有反应,那反应就像现在勾住他脖子的不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而是,一根直挺挺硬邦邦的木头! 唉,真是慢性子的大叔啊。不过,好在我和阿起现在都安全了,哈哈哈,我趁那两个成年人公然调情的间隙,朝阿起使了使眼色,老大,老大,我们不用死了,嘿嘿嘿。 不过阿起这是怎么了,不仅没有笑还用一种我刚杀了他全家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为毛啊,难不成这小屁孩脑子里直接灌进西洋参了么,不懂。 “陛下起驾――”正郁闷着,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太监调调,原来那可怕的红衣大叔走了,走了好,虽然还有点怪舍不得的,不过还是命重要呀,对吧。 “来,四喜,你带阿起下去吧,仔细调教着些。” “是,娘娘,小的一定好好调教。”那个叫四喜的死太监上前一步,拎起阿起的耳朵,不怀好意的笑道。 该死的太监!我担忧的看向阿起,他只是更激愤地剜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阿起走了,仙女姐姐走到我面前,微微笑着俯身拉住我的小手,轻声道,“阿丑,刚才我为你起名的时候,你喊的我什么?” 啊,喊的姐姐啊,不会又犯什么错误了吧,这皇宫里的人敢情都是魔鬼,没一个省蜡的啊。 可是也不敢撒谎,唯有咬着唇扮作纯真无邪的模样,恭恭敬敬道,“姐姐。”心想,死就死吧。 “阿丑真乖,那以后就叫我姐姐吧。”她看了看我,展颜一笑,直起身来,牵着我朝外走,“来,陪姐姐去看看花都开了没有。” ------------ 004 灵术 出了这座红光潋滟的巍峨宫殿,我回过头去看殿门上檀香色的匾额,上面写着“沉香殿”三个大字,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底溢出一丝丝的伤感,那样灰旧冷香的颜色,在微微光点中,像是一帛久经阳光的绢丝,丝滑、敏感。也许,我的前世也来过这里呢,那我的前世是不是也是像仙女姐姐这样漂亮,这样可以穿上华丽鲜艳的云裳…… “怎么了?”她止住步子,微微回过头来,看了看我,轻声问道。 “呃,没,没什么。”我讪讪地吐了吐舌头,朝她笑笑,活蹦乱跳地走到她身前,一脸无害的样子。 就是,我本来就是五岁嘛,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照不出个什么,我有什么害怕的,嚯嚯嚯,我可是祖国的花骨朵。 她也不说话,低头浅笑着,凝视了我一会,又袅袅向前走去。 嘘――松了一口气。 我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不可以欺负我,更不可以怀疑我。 唉,不过就算我上辈子不用挨饿,可是竟然被别人扒皮焚炉,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运道,这样一想,心里不禁凄惶起来。 所以啊,人生在世,有得吃就多吃点,有得喝就多喝点,什么也不要想,如果不能去改变它,想有什么用呢,徒留烦恼,无穷无尽的烦恼。 如果再想多点,就成抑郁症了。呵呵。 所以在我什么也没想的想入非非中,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庭院。 庭院很静,很净。 而现在好像也不是什么桃花盛开的季节,但是院子里竟然到处是茂盛而喧闹的桃花,连绵起伏,红透天际。 桃红芳菲处,还隐隐有股子淡淡的清苦味,可是我对桃花说不上有多喜欢,不过也不厌恶,只是,只是有点惋惜吧,如此薄命的花,美的那样孱弱,如同少女。 桃姬姐姐立在我面前,不再往前,只是一双美眸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看得我,看得我,想的太多,脸红红的,呆在那,一动不动。 没办法,美这种东西是没有领域的,男女老少、人鬼妖魔,一律通通吃掉。 一双柔美白皙的手姿态优雅的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弧,晶莹雪白的掌心朝前摊开,掌心上面萦绕着一团紫莹莹的光晕,可是等手缓缓落下来的时候,却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眉开眼笑的对着我,我吃了一惊,奔过去抱了抱那个女孩,竟然不会消失,能摸的着布料的软硬,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 “这,这是我妹妹吗?”我高兴地仰起头看着桃姬姐姐,兴奋地问道。 她没有回我的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阿丑,你瞧得清楚她是谁吗?” 我再抬头去望,满院的桃花漫天飞舞,这个小女孩站在粉色的背景下调皮地朝我眨着眼,我捂住的手也还是热的,还是热的,但只一霎那,就全不见了,桃花还依然在飘舞。 “是桃花。”我低头如实答道,那个活灵活现的女孩不是真的,温度也不是真的,全不是真的,桃花还在,桃花还是桃花。 “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她听见我说的话,笑了。 “姐姐,这是幻术吗?”我疑惑道。 “不是。”她看了我一眼,郑重道,“与幻术有很大区别,它叫灵术,是依靠亡灵在世间的执念来汲取力量,提炼修为。” “已经死去的亡灵,修炼起来能有什么用呢?”我忍不住出口问道。真搞不明白了,她好好的一个宠妃,不坐在宫里和其他的女人斗斗气使使性子,或者想着怎么讨圣上欢心,怎么对阴森恐怖的亡灵感兴趣。 疯了,疯了。 “用处?”她看看我,又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你真是孤陋寡闻没见识的样子接着道,“它能够颠倒生死,惑乱爱恨,倾覆天下。” “啊啊啊!”我长大了嘴,一副小心脏受到了惊吓的表现,支支吾吾道,“姐、姐姐,你你你、不会、不会要我学习灵术和你造反吧?” “造反?哈哈哈”她大笑了起来,立刻我的五官就毁灭了,变得微小不存在,那,那是一张怎样妖娆倾城的脸啊,美得摄魂夺魄。 “你放心,我只是为了爱。”她忽然停止了笑,面色沉静下来,幽幽道,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又豁然明亮起来,过来轻刮我的鼻子,若有所思,“说了,你也不懂,小不点。” “不,姐姐,阿丑懂,你很爱陛下,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对不对?”我笑眯眯的使着我这副身体五岁的童音,纯真无邪道。 我,怎么会不懂呢?何况把全天下的女人抓起来分分类,也就这么两种,为了爱,为了钱。 “呵呵。”她淡淡笑了一声,像是对我笑,又像是对她自己,“来,开始吧。” 我学的很用心,伸出手来按照她的要求慢慢凝聚身体内的气息,一下一下渐渐调匀。 我觉得身体的四肢百骸很通畅…… 后来,她终于露出赞许的笑意,我也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有饭吃了吧,折腾了大半天,我的肚子早开始咕咕叫了,这时候谁要是给我扔个白馒头我就会觉得这世界太美好了,像白馒头一样美好。 “其实修炼灵术除了人的资质以外,灵力强弱还取决于亡灵的力量大小、以及纯度。是最急不得的,否则便会走火入魔,所幸阿丑,你的性子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坚定冷静。”桃姬姐姐说完,伸出雪白细嫩的手指点在我眉心处,轻点了下,一股暖气随着一段短短的口诀萦绕在空中,等到我记下了,声音便消失了。 她垂下手道,“现如今,你先学了这些个口诀,慢慢养气,等你炼气化神后我再教你招式。” “嗯,那,那个,我-――”我正搜肠刮肚准备怎样措辞既婉转又能表达出我的意思,结果“咕――”一声,我的肚子自己抗议起来。 桃姬姐姐愣了一下,脸上漾起浅浅的漩涡,咯咯娇笑着牵着我往桃花深处走去,“阿丑,我们吃饭去吧。” 好好好耶,终于可以吃饭了。不过突然想到一个人,于是我在桃姬姐姐身后大声喊道,“那修炼这个灵术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了?” “我说了,它能够颠倒生死,惑乱爱恨,倾覆天下。”她一字一句道。 啊,那到底是怎么个颠倒生死,到底可不可以不用死啊? 于是我在后面发挥我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传统美德追着问,“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是不是可以不用死?”。 “是是是,”她回头笑了一下,点了点我的脑袋瓜子,“修炼灵术到一定阶段,只要自己不去死,就不会死去。” “啊――”我惊讶的长大了嘴,这简直就是为老大量身定做的啊!阿起要是知道还不疯了,哈哈哈,等哪天我可要以这个好好威逼利诱他一番。 “呵呵”桃姬姐姐看着我吃惊时呆呆傻傻的样子,笑出声来,“不过肉体凡胎修炼,资质好一点的想要长生不老,也要熬上个七八十年。” “啊――”我泄气道,七八十年?我能不能活在这七八十年之中都还是个问题! “故意逗你玩呢,以你的资质,只要勤加修炼,想要长生是不用苦练那么多年的。不过现在你年纪尚小,且就慢慢来吧。”她像是看懂了我的失落,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软语道,“先把口诀运用熟稔了再说。” 说完又往桃花深处又走进了一点,我小步跑着跟上去,“姐姐,姐姐。”不想这乍看起来十分平常的桃林竟是这样的大,这样的深,深得让人害怕。 天边好像燃起了红霞,酡红色的,晚风仿佛也醉了,摇摇晃晃的吹过来,我只能看见桃姬姐姐快要燃烧起来的大红裙摆如同温柔的水光,一一迤逦漫过。 (公告:周五周六断更两天,周末补两更!好不容易可以早睡一会了,好开心啊,大家晚安哦。) ------------ 005 青衣 走过大片大片芳菲若霞的桃花,我们又回到了沉香殿。仙女姐姐可真是善解人意啊,叫来了满屋子的好吃的。 旁边的侍婢递来尘帕茶水,我接过来仔细地擦了手,仰头漱漱口,抹了抹唇,开始执筷吃饭。 桃姬看着我,但笑不语。 我心里发慌,忙笑道,“姐姐,怎么了,是不是阿丑又做错什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小乞儿,却像是――” “像是什么?”我夹起一筷芙蓉糕往嘴里送去,边嚼着边一脸疑惑地看她。 “一国的公主。”她淡淡说道,眼神看着我,颇具玩味。 “咳咳――咳咳――”我一听,吓了一跳,食物呛在食管里,只好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这哪是公主啊,刚刚一夸,就露出原形了。”我们正说话间,只听得一声爽朗的笑声,红衣大叔走了进来,充满揶揄地看着我。 “这孩子。”桃姬听了红衣大叔的话,又看了看我,抿唇笑起来。 我听了这话,终究觉得不是什么好话,脸呛得通红,直起腰来,半是着恼半是淘气的撅着嘴道,“这不是和仙女姐姐在一起嘛,我总归要装装样子的。” 毕竟样貌也还是五岁小娃娃的模样,撅着嘴又加上甜腻腻的奶声,引得桃姬和大叔都笑了起来。 我低着头趴着碗里的饭,再不敢吭声,脑子里在仔细地琢磨一件事情。他们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过看起来倒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伉俪情深,仅仅只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罢了。 也或许,帝王之家都是如此吧。 我低着头,眼神不时地左瞟右瞟观察形势,趁着他们拿我打趣的时候,顺着桌子将碗里的食物一点一点抖到裙子上包住,一边弄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他们发现。 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呃,阿丑,吃饱了吗?”忽然头顶传来红衣大叔温柔得要死人的声音,我一惊,连忙做贼心虚的拿起筷子拼命往嘴里扒饭,一边往下咽,一边鼓着腮帮子咕哝道,“好吃,好吃!” 其实,还真没怎么吃饱,光顾着藏饭了,唉。 “咦,阿丑你用左手吃饭?”红衣大叔望着我笑着,诧异道。 他这一说,桃姬姐姐也朝我望过来了,咿呀呀,什么情况啊。 我刚想说不是,才发现自己正使着左手吃饭,没办法啊,右手得护着我肚子上热乎乎香喷喷的大鸡腿啊。 于是只好头点得像波浪鼓一样,来表示他的好眼力。对对对,我就是用左手吃饭的,您老眼神真好,真是太好了! 他愣了一下,又是一笑,伸过手来摸了摸我的脑瓜子,阿门,这残害未成年少女的万恶咸猪手啊,干嘛又摸我的头,我的心里不禁烦躁起来,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一摸我就有一种站起来揍他的冲动,不过都说了是冲动,一冲一动之后便乖乖接受事实了。 之后,我谎称肚子痛要拉粑粑,装模作样捂着肚子偷偷溜了出来,按照我事先探到的口风往聚丰堂走去。好歹我也是有过前世的人,这智商可不是盖的,好了好了,不能学上老大的本事了,我笑着挠了挠头,蹑手蹑脚从偏门走了进去。声音小的和一只猫似的,“阿起,阿起――” “什么阿起,叫老大!”他忽然从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贼兮兮的冲我笑起来,一笑,就露出了空洞洞的门牙。 “哦,你怎么不吭声,吓我一跳,喏,给你。”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从裙子上拿出几个大鸡腿递给他,刚要拿出一个鸡腿自己也咬一口,却被他一把夺过,讥讽道,“要给就全给我,别假惺惺的。” “我还没吃――”我刚想说我也没吃饱,却被他一口截了过去,抢白道, “别告诉我你没吃饱啊,不信。” 说完,以一种十分鄙视的眼光看了看我,张开他那血盆大口对着油兹兹香喷喷的鸡腿就是一大口,还发出“吧嗒”、“吧嗒”的咀嚼声。 弄得我只有吞口水的份,唉,万恶的小孩啊。 他吃得起劲,而且好像看出了我很馋,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响,一副超级夸张的样子,“真是好吃啊,啧啧啧啧啧!”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好像我挨饿了他就十分得意了似的。 我能说什么呢,咽了咽口水,只好假装没听见那诱人的咀嚼声,我要淡定,我要淡定啊。 这地方一时半会也没见什么人来,连四喜也没看到,院内萧条暗沉,只依稀照着天上的半稀拉的星光。 我张了张口,准备和他深入交流一下,比方,唉,老大你过得好不好啊。可是,就在我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迎着光,发现他的脸整个的肿了起来,又红又亮,肿得老高,和包子似的,心下一惊,不禁心疼道,“他们欺负你了?” “要你管,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他继续扯着手里的鸡腿撕咬起来,头也不抬,没好气道。 “疼吗?”我的眼睛湿润起来,用指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才发现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瘦伶伶的,稚嫩青涩的脸,可现在却被人打成这样,即使打成这样竟也不喊一声,不哭一声,不委屈一下。 “疼,丑八怪,别碰。”他用胳膊肘蛮横地把我拱到一边,粗声粗气道。 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岁的孩子, “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对他说。 说完就朝外跑去,外面的风有点大,入了夜的宫殿静悄悄阴森森的,像一个张着准备吃人的大嘴。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准备往沉香殿去,看能不能连偷带骗弄点治愈老大包子脸的药。 结果,看到一个人。 他就站在我身前几步远,但是沉沉的夜色在我和他之间弥漫开来,如同一条暗黑色的河流,他在河流那端,向我微笑,眼睛一闪一闪如同夜空里的星子。 那是一个如同画里走下来的人,美得太过,美得纤尘不染,显得不真实。 那是一张同样超脱尘世雅逸空灵的脸,头发轻轻松松绾起来一束,别着一根青玉发簪,青衣素服,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冷淡淡之意,看上去恍若站在浩渺无垠的海边,只剩下天,只剩下地,只剩下赤裸的苍穹。 那样遗世独立,立在注定的夜色里。 ------------ 006 中了媚药? “你是,”我假装紧张假装害怕的低下头喊了一声,但是我心里却知道这个人一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样一种感觉,即使眼前的人手里拿着利剑指着我,我也能肯定他不会伤害我。 我的记忆中似乎还残留着前世的影子,以至于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有着一种天生的笃定与自信。 “小妹妹,你是不是要找药?”他浸在浓郁而静谧的夜色中,缓缓走过来,笑着说,伸开手来递给我一些果子。 “嗯,是的。”我抬起头朝他笑笑,接过他手里的果子,也不管有没有毒,“咔喀”“咔喀”吃起来,味道很不错,事实上,如果他现在给我吃的是黄连,我相信我也会觉得很是酸甜可口。 可惜,我还太小,他不会明白我这种感受。 后来,后来我也迷迷糊糊的,只知道他抱着我,在天上飞,寂静浩大的天宇,只剩下我们两个,四周是蓝到发凉的夜色,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哗哗哗地吹过来,有时急,有时缓,像一个古琴曲残缺不全的调子。 我躲在他的怀里,他的怀里隐约有苦茶的请苦味,干涩而温馨,我甚至能听到他心脏有规律的跳动声,不知为什么脸上发起热,渐渐地全身上下都热起来,热得难受。 “怎么了?”他愣了一下,像是感觉到我的异样,低下头轻声问,“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急忙说道,却热得更厉害了。 终于从天上落下来,落在一座古旧了的宅子前,四周是茫茫的湖水,一波一波有节律地拍打着。他轻轻放下我,笑着说,“进来吧,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转身进去。 不一会儿,他就走出来了,将药拿给我,说道,“你就是桃姬亲授了灵术的丫头?” 我点点头,“嗯,我叫阿丑。” 他笑了笑,伸手摸过我额头上那个贯穿整张脸的鲜红色的疤痕,轻声道,“阿丑,一点也不丑的。” 虽然这样的话,如此牵强,可是他说起来就是让人觉得那好像是真的一样,他的笑容温和,那样柔声说道,像是这座宅子底下缓缓流动的河水,一下一下,表面上看上去平和轻缓,实际上河底深处却暗藏汹涌。 脸上狰狞可怖的疤痕被他的手指一熨,微暖的温度,像是伤痕一下之间全部都好了一样。再多的苦,也不觉得苦,再丑,也不觉得委屈。 “你知不知道,学习灵术最要紧的是什么?” 我诚实地摇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觉得心里很是欢喜,开满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 “就是掌控亡灵执念的能力。阿丑,你很有天赋,要跟着桃姬好好学。”他又重新抱起我,往天上飞去。 “那你呢,你也是学习灵术的吗?” “嗯,是的。” “那你喜欢灵术吗?” “不喜欢。” “那你讨厌灵术吗?” “不讨厌。” “那你为什么学习灵术?” “为了一个人。” “哦,是因为爱那个人吗?” “呵呵,阿丑,你问的太多了。” “那我以后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你最好永远也不要见到我。” “那阿丑真的很想见呢,可不可以?” “那就去风满楼吧。” “那,风满楼在什么地方?” “到了,快把药拿去给他用吧。”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我,“阿丑,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 “我偏不呢。”我不想他走,有点难过,故意道。 “我知道,你不会的。”他又摸了摸我的脑袋,热热的,痒痒的感觉,一抬头,什么也没有了。我觉得心底难过,“啪嗒”“啪嗒”的掉下眼泪来。 走到聚丰堂里面,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阿起,估计他等得久了,自己先走了。我只好又溜回自己的房间,小小的一间,不过很是干净,看起来我比阿起的待遇要好一些。 躺在床上,头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着了就会做梦,梦里梦到那个人,穿着青色的衣服,笑容温和对我说,“你一点也不丑的。” 梦到他呵呵的微笑着。 梦到他为我打伞,梦到在一棵槐树底下,他轻轻吻我的面颊,渐渐地,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模糊凌乱的影像,一个又一个场景,明明没发生过,却又历历在目,清晰得连呼吸都能感觉到。 我忽然有些惶恐,好像遇见了自己的前世。 难道我真的如此迫切地要记起自己的过去吗?他到底是谁?为何我会在梦里感觉到他,感觉到曾经与他的点点滴滴,我这么这么执着的想让重新记起,难道是因为我骨子里还在不甘上一辈子的含恨而终吗? 梦里永远都是雨天,都是在湖边,连绵不绝的雨水、浩渺无垠的湖水。凄清的夜晚,灯影幢幢,船桨摇动的声音在耳边愈发清晰起来,那牡丹亭的曲调也飘扬了起来,他和她相隔不到一尺,彼此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她看着他,一身青衣,却不是今夜的样子,他会笑,会微微生气,梦里和他一起去过刚才的那个宅子,去过海边,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梦里自己的容颜,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梦不成? 桃花在梦里一遍一遍的落着,纷纷扬扬,落满他的肩头,沾满他的衣袖。漫天飞舞的桃花不断地四处游荡,最后一瓣缓缓地落在了自己的睫毛上,四周的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桃花,就只有桃花,我听着恍恍惚惚的牡丹亭调子,看着冰冷的天际,不断流转的影子,以及回荡着桨声的烟波浩渺的江面,不见任何人,在梦里梦到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一叶扁舟上,听一夜凄清。 醒来的时候,是生生疼醒的,我还以为自己又被扒皮了呢,睁开眼来看,却是阿起。 “很疼吗?”阿起冷冷道。 “不疼。”我揉了揉了被拧得姹紫嫣红的耳朵,笑若春风道。可是下一秒我就笑不出来了,“啊――” “疼就说出来啊,最讨厌你这样。”阿起说完得意地甩了甩手,扬着脸欠扁地笑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 我倒吸了一口气,“嘶――”了一下,这,这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十岁的小孩子啊,亏我昨天还为他的悲惨遭遇流眼泪来着,我说不疼,那是我修养好,不想和你这小屁孩计较,他怎么这么狠毒,下手这样重!竟然,竟然舍得对着我五岁的小耳朵又狠狠拧上一圈! 他朝我笑笑,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身上打转,要不是考虑到我的年纪和他的年纪问题,就他这眼光还真像一个大色狼。 不一会儿,他好像终于欣赏好了,眼神滴在我脸上,那似乎不是一个人的眼神,更像是一头狼的眼神,赤裸裸地滴下来,骇得我直打哆嗦。 “为什么把药藏起来?”他手里竟然拿着昨晚那个好看的哥哥拿给我的药。 我听了他这句话,一阵无语,也顾不上他实际上比我小的问题,大吼道,“什么叫我藏起来了,这明明就是我拿来准备给你用的。找你你又不在!” “哦,那谢谢。”他愣了一下,看看我,死死抿住唇。 “想笑就笑吧。”我瞥他一眼,恨恨道。 “哈哈哈哈”他露出空洞洞的牙,嘎吱嘎吱笑起来,像是遇见什么顶好笑的事情似的。 “唉,老大,被人关心也不用表现这么夸张吧。”我被他的笑声笑得受宠若惊,不,是真的惊吓了。 “我呸,你在这吃好喝好,对我不管不问的,这也叫关心?”他又露出他那副精于算计的小脸来,狠狠地敲了我一个大暴栗。 “呜呜呜呜……”我痛苦地抱起我的小脑袋,脸都快皱成了一撮小粽子,这小屁孩,我怎么现在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呢,真,真是翻脸比不翻脸还快呢。 “你赶紧把我也调到桃姬身边来,我也不要你以身相许报答什么救命之恩了。” “啊――” “啊什么啊,丑八怪,你还欠我几个桃子呢!”那个万恶的小屁孩,那个没门牙没门牙的小屁孩竟然,竟然又瞄准了狠狠地敲了我一个大暴栗。 “你,”我真的真的恼了,咬牙切齿道。 “不想帮算了,在这宫里我就认识你一个,想不到你还这么残忍,果然最毒妇人心啊。”他低下头,又恢复到小孩子的委屈模样,嘟嘟囔囔起来。 我,我,好吧,我真的是斗不过小孩,“好吧,我试试。” “哼,那还不如不答应,最毒妇人心啊!”阿起鄙视的递过来一眼,阴阳怪气道。 “你快闭上你的嘴吧,我死了也帮你把这件事做好总行了吧。”我的小心脏啊,这是小孩嘛,这么不天真,这么不无邪,这么不可爱! “哦,好吧,也是考验你的时候了,跟我这么久,啧啧,也该长进些了。”阿起摆出一副很是不放心的样子,故作无奈道。 “你,”我实在不能看见他那个臭屁又欠扁的样子啊。我气得,结果―― 连枕头带人一起砸了过去。 “阿丑,阿丑,你注意点啊,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娶你的,你――”阿起看着倒在他身上的我,一脸惊恐的模样。 “你,”我要掐死他,我要掐死他啊! “你什么你,你太丑了,我不答应。”阿起一把推开我,煞有介事道。 我摔在地上,身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全身隐隐的痛起来,一阵疼一阵疼的,人也有点昏沉沉的,觉得周身热乎乎的,出不来气。 “你,怎么了?”阿起手里紧紧捏住那瓶药,看着摔在地上的我,一脸戒备道。 “我有点,有点热。”我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有气无力道。 “啊,丑八怪,你不是要勾引我吧。”阿起看了看我,睁大了眼睛,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你,你”我气得抓起旁边的枕头砸向他。 “好了好了,我走了。你们女人真麻烦,不就是丑嘛,也用不着对我下手吧。阿起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躲过我的枕头,拿起药就要向外跑。 “你帮我,帮我喊桃姬。”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他喊道。 “不帮!要喊你自己不会喊啊,怎么和宜春院的姑娘似的,我走了啊!”阿起,很是嫌弃地撇着嘴,站的远远地看我一眼,一说完话就和碰见瘟神似的溜之大吉。 宜春院,宜春院,这都是什么孩子! 啊,不对,宜春院,我,总不会中了媚药吧? 啊,万恶的小孩啊! (对不起,住在外面,房东的网络不是很稳定,昨晚断更实在对不起,唉……) ------------ 007 封灵术 亲,求推荐!求收藏! 就在我以为我小小年纪就要被媚药荼毒的时候,红衣大叔一张放大了的脸呈现在我面前。 啊,难道,难道…… 我连忙低头看了看, 当然,事实证明没有难道,纯粹是我想多了。 唉,我也是这么的不纯洁。 “阿丑,你有没有遇上过什么人?”红衣大叔突然变得犀利的眼光,直直地向我射来。 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想起那个青衣男子,我想说我见过他,但是一想他不让我我说见过他,那么我就是死也绝不能说出去,于是抬起我那张真是天真无邪的脸道,“见过谁?我,我偷偷见过阿起。” 唉,谎话总要七分假,三分真才有人信嘛,我总得坦白一些的。 “那你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红衣大叔继续死乞白赖地打量着我。 “吃了晚饭啊,怎,怎么了?我不会是要死了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过看着他这副庄严肃穆的样子,却是吓了一下,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不放,忐忑道。 “放心,你不会死。”红衣大叔看了看我,笑道,“只是你体内的灵力突然,突然之间突飞猛进,倒像是一个故人――” “阿丑,”在红衣大叔旁边的桃姬轻柔地喊了我一声,说道,“你起来,把这招‘封灵术’重新使一遍。” 她话刚说完,就朝后退了几步,站在大殿中央,姿态蹁跹地演示起来。 起先她是闭着眼睛的,慢慢的,她的眼睛睁开了,掌心托着一个紫色的光球,那光球慢慢往上升,桃姬的手腕也微微向里回转,随着手腕的转动,只见光球越来越小,越来越晶莹剔透,最后突地一下化成一道粉色的光束,朝桃姬的眼眸射去,刹那,桃姬的眼光一凛,双眸隐隐映着一层薄薄的红光。 我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红光的眼睛,冒着红光的眼睛,哎哟,我的小心脏,真是好怕怕啊。 “阿丑,到你了。”桃姬停了下来,冷冷道。 “啊,我吗?”我的全身还是酥酥麻麻的,我还没有清醒过来,我还是小孩子,我能不能不要学啊。我很是可怜巴巴地向红衣大叔投以求助的眼神,磨磨唧唧道。 “对,是你,去吧。”红衣大叔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刚要伸出手,我立刻先知先觉地朝后猛地一仰,对着他嘿嘿一笑,没办法,君子动口不动手,您老人家干嘛有事没事就非要摸两下我的头呢,真是的,我的头又不是皮球。 我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了下去,极不情愿地把鞋子往脚上套。哎呀,这个鞋子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掉啊,咦,“啪嗒”一声,鞋子又掉了,咦,又掉了…… 嘿嘿,这不怪我啊,意外、意外,纯属意外。 就在我即将第五次上演鞋子套不上脚的悲剧历史时,一双该死的手伸过来,捏住我的脚踝,慢慢地将那双该死的鞋子套了进去。 给我穿完鞋子,还回给我一脸阴谋诡计得逞的笑容。 呼,真倒霉! 唉,真是从心里鄙视这两个大婶大叔,干嘛又要欺负小孩子。 我汲着鞋子,红光满面,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被气得满面红光地站在他们面前,小手掐腰、怒目圆视,我想如果此时此刻再给我加上一个金项圈,那我就是哪吒三太子了,嚯嚯。 来, 左甩甩、 右甩甩, 转个圈, 踢踢腿, 扭扭屁股摆摆腰,活动活动身体好,接着我还很是英勇地来回翻了两个后空翻, “呼哧” 我翻, “呼哧” 我再翻, 哇,多漂亮的后空翻啊,那个是不是应该来点掌声什么的,什么江东父老,小生初来贵地,这厢有礼了,那个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回去借个钱捧捧场,咦,我怎么会看到好多好多人艳羡的赞叹的目光……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不用鼓掌了。(害羞)。 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上扬的嘴角,微微轻嗤道,“雕虫小技。” 是谁,怎么这么过分,喂,喂,那个,那个谁,你怎么这么乌鸦嘴呢,你别走啊,站住,给我站住! 结果,那个红衣超级乌鸦嘴没站住,倒是红衣大叔和红衣大婶齐刷刷地看着面部表情很是丰富的我,一脸遇见洪水猛兽的表情。 啊,这个,不好意思,刚才小小地崇拜了一下自己,真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啊。真是,真是一自恋成千古恨,你个阿起,你说我的好你怎么都没学会,倒是你的一身坏毛病把我深深地残害了。 红衣大叔继续看了我一会,干咳了一声,“阿丑,你在做什么?” “啊?”我抬头怔了一下,嘻嘻一笑随口说道,“哦,没什么。随便跳个舞,助助兴。” “啊――”这下轮到他们彻底懵了,十分怪异的看着我。好吧,如果刚才他们对我的眼神是遇见洪水猛兽,那么现在的眼神简直就是发现自己吞下了洪水猛兽那样无语。 我很是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走到桃姬面前,牵了牵了她的袖子甜甜道,“姐姐,姐姐,你不是要看我使‘封灵术’吗?” “哦,”她像是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木木道,“好吧,现在开始,你照着我刚才的样子使出来我看看。” 我立在桃姬面前,照着她刚才的样子慢慢凝气,好不容易一个紫色的光球渐渐升起来, 突然,“噗――”地一下, 灭了。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的小心脏真的受到了惊吓。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一声超级响亮无比刺耳的笑声砸在大殿之上,砸得我的小光球都灭了,我和桃姬同时扭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立在门口的阿起,一个莫名其妙,一个微有怒意。 阿起还是只顾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露出他那招牌似的大门牙,不对,招牌似的大牙洞,如同疯掉了一样。 我看见桃姬袖子底下的一双素手微微收拢,傻子也知道她想干什么,我心里不禁为阿起捏了一把冷汗,连忙欢蹦乱跳地跑过去,一把把他推到门外,低声道,“快走开,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事实证明,刚才我说的“推”只是我想象中的事,我以为我已经不是五岁了,呜呜呜。 “哦,”他纹丝不动,厚颜无耻地笑了笑,眉毛向上一挑,一双贼兮兮的黑眼珠子在眼眶里滑来滑去。 呜,真是没见过明明笑起来吓死人却又偏偏这样爱笑的人。 “我可是没看够你跳的舞呢,哈哈哈哈”他说完,又捂着肚子嘎吱嘎吱笑起来。 红衣大叔起身,走了过来,微眯起眼,“阿起,是吗?” “是啊是啊,我就是阿起,您总不是现在还要找我算账吧。”阿起直起腰,面上的笑容散去,半分惧半分恼的大声喊道。 “呵呵。”红衣大叔笑了笑,转身对还站在里面的桃姬幽幽道,“还是个孩子呢。”接着,又喊了一声,从大殿周围涌出来一批侍卫,红衣大叔笑吟吟道,“来人,将他带下去,管他吃好。” “你,你要杀人灭口。”阿起吓得瑟瑟发抖起来,支支吾吾道。 “孩子,你想太多了。”红衣大叔摸了摸他的头,向左右侍卫微微示意。看来,这个红衣大叔专门喜欢摸小孩的头。 我立在那,看着阿起哭天喊地地被那些威武高大的侍卫抬走,心里很是害怕,阿起曾经竟敢那样公然挑衅红衣大叔的皇权,今天他会不会,会不会,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许多恐怖的场景,比如把小孩放在锅里油炸啊、或者用开水浇啊、烧红了的铁板烙啊…… 想一想都觉得很揪心, “放心,我只是请你的朋友去吃个饭,他看上去也很饿。”突然我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果然,一抬头就看见超级无敌好看的红衣大叔超级无敌讨人厌的将咸猪手放在我头上,迷死人不偿命地笑着。 我还没有在肚子里开始骂他, 他竟然又,又得寸进尺的摸了摸我的头,一边摸,一边很是诚恳地评价道,“嗯,阿丑的头,摸起来手感还是很好的。” 呜呜呜!反抗反抗反抗! “阿丑,开始吧。” “嗯?” “刚才的‘封灵术’。” “啊?” “哦,没关系,你要是失败了,那个阿起你明天就不用见了。” 你你你,我我我, 我慢慢开始调节身上的气息,仔细回想着刚才桃姬所演示的“封灵术”中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生怕弄错了。 啊啊啊,手里攥着一条人命的感觉真是好紧张,好好紧张。 慢慢升起, 凝聚, 提气, 提气, 默念口诀, 一, 二, 三, 随着最后一道刺眼的强光射进双眸,啊,封灵术终于完整地演示完了,我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至少明天还能够见到阿起那个小屁孩。 怎么说呢,他虽然什么都不如我,人又讨厌又臭屁,但是我,怎么会和小孩子一般般见识呢,呵呵呵呵。 抬头看了看他们这一对红衣佳偶,红衣大叔倒是没看出有什么表情,我咽了咽了口水,定定神,难道是我表现得太好了,好的大叔他简直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夸阿丑我了? 嘿嘿嘿嘿 不过我的这一想法很快就破灭了,因为我看见一向笑眯眯笑眯眯做人客气快乐容易的桃姬,桃姬姐姐脸上竟然像是罩上了千年寒霜似的,冷冷地看着我,厉声道,“再做一遍!” 我的小心脏啊,真是,不是亲姐姐果然不一样啊,说变脸就变脸,越变越讨厌。 我咬咬牙,定了定神,手臂慢慢抬起来,手指渐渐合拢,又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桃姬先前演示的“封灵术”, 慢慢升起, 凝聚, 提气, 提气, 默念口诀, 一, 二, 三, 手中紫色光球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那光球也变得愈来愈小,愈来愈晶莹剔透,突然, “哗――” 一声,一道红光射进眼眸。 完了,和刚刚演示的分毫不差,完了,完了,这下他们会不会因为收了我这个笨徒弟,而要杀之泄愤,会不会,会不会啊? 我很是心虚地偷偷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红衣大叔,他朝我笑着点了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 我可是第一次看桃姬演示这个什么狗屁“封灵术”,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对不对? 嘿嘿嘿…… “你竟然能封印出正红色的光束……”桃姬看着我,略略沉吟,接着道,“看来我是教不了你了。” 啊,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咳咳,我教不了你了。桃姬,这,这,这这这是暗示我不该超过她?不该让她没面子? 我听了桃姬的这番话,加上两次演示封灵术也颇有损耗,一下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脚麻,“扑通”一声,狠狠地栽在了地上,屁股摔得砰砰响。 满眼满眼的星星啊,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 头晕乎乎地,涨得难受,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扶起我,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殿之上铺着的华丽丽的地毯就在我眼前,一晃,一晃,一晃一晃的,晃得我都快要吐了。 “阿丑,你这是怎么了?”红衣大叔,抱起我,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应该没有要残害我的迹象。 “没事,没事”我惊魂未定道。 “过几天你就和青菱一起去玲幻境吧。” 突然,桃姬姐姐不说话就算了,一说话就好像专门用来吓我的。 我低着头偷偷瞟过去一眼,只见桃姬姐姐的面容再也不是平时的和颜悦色,冷得和个冰柱子似的。 “啊,不要不要,姐姐姐姐,你不要不要我!”我呜呜呜地在红衣大叔的臂弯里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往他身上使劲揩,我揩,我揩,我使劲揩,都是你,都怪你,叫我演示什么破“封灵术”,害得我现在要被人赶走了,呜呜呜,我又要跟着阿起吃苦受累了。 我伤心地大哭起来,边哭边痛心疾首地狠命捶打着红衣大叔宽阔的胸膛,撕心裂肺道,“不要,不要赶我走。” “不要不要,不要赶我走。” 嗯,多么凄惨的哭声啊,这要是真哭起来多么的伤心伤肺啊。 总算把从阿起那里学来的无赖本事发挥到淋漓尽致了,也或许我自身本来就具备这一项品质,毕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滴! 红衣大叔,吃惊地看了看我,又是笑又是摇头,“没想到你这孩子还挺念旧的嘛,那就不去了,反正就是少活个十年二十年的事。” ------------ 008 神秘客栈 更新晚了,十分抱歉! 有时候,看人还真的不能只看表面,应该连表面都不要看,直接剖析他的肠子,看看他肚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坏水。 就比如我眼前的这个温柔好看迷死人不偿命的红衣大叔,竟然也能对着属于老弱病残群体一类的我,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不忍睹啊。 唉, 回归现实, 可惜悲叹不能改变命运,白日做梦不能变成现实。 这个可怕的夜晚刚刚过去,就在我对着窗外美丽可爱的蓝天白云准备讴歌赞美一番,以此从小陶冶我高尚的道德情操的时候,偏偏有人非要过来,破坏我的情操。 “阿丑,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吧?”突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长得不算难看的小女孩,口齿伶俐道。 “出发?往哪出啊?”我吃了一惊,使劲地揉了揉我那可怜的小眼球,再细细看了一眼,确定眼前的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不是那庭院里的桃花,不是那个桃姬大美女闲来无事用来测验我灵力是否长进的死物,方才吁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秒,我又立刻不淡定了。 “去,去玲幻境啊,喏,我还带了父皇御笔亲书的国书。”那个小女孩,笑了笑,看上去比刚才要好看那么一点点,伸手举着一封信递到我眼前。 我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那封信,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此次是在劫难逃了。 “你,你就是青菱?”我愁眉苦脸地看了看眼前和我差不多高的小屁孩,难道我就要和她一起去玲幻境吗?那岂不是死的比狗还快,比猪还惨? “你确定,就我们两个去?”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哭丧着脸道。 “是的,不过你放心,青菱一定能保护好你。”红衣大叔笑吟吟地走进来,站在青菱身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不对,应该说老谋深算的看着我。 “那,”我刚想开口说什么,愣在那,一下子又全忘了,急得直挠头。 “青菱很熟悉去玲幻境的路径,而且她身上挂着我给她的护心符,你们如果有事,我就能立刻感应到。”红衣大叔看来是铁了心地要赶我走,很是耐心地规劝我。 “嗯……”我还是不为所动,低着头很是深思地摸了摸我那还没长出胡子的下巴,使劲地抠了抠,仰头问道,“非走不可?” 红衣大叔呵呵笑了,“非走不可。” 我点点头,闷哼一声,算你狠,算你狠,这么快就又要把我赶出去了,酝酿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要做一下垂死挣扎,“那我可以带走阿起吗?” “不可以。”好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为什么?”我穷追不舍。 “他和你不一样?”他对答如流。 “哪里不一样?”对,我决不放弃! “呃……”红衣大叔像是被我问住了,那一声拖得极长,犹豫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因为,他是男的。” 我晕! “那他会死吗?”好吧,我弃甲投降了。 “那倒不会。”他看着我浅浅笑道。连着那个喊他父皇的小青菱也偷偷笑起来,哇,好一个父唱儿随啊,我敢断定,这一路上要是和他这个宝贝小公主在一起肯定会死得更惨,更更惨! “好吧,不过我要看一看阿起。” “好。” 再不好,我也要崩溃了。 我走的这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黄历上写着适合出门,适合出门,很适合出门。 我几乎翻遍了这个破宫殿,也没翻出来阿起。 就此,我只能得出两条结论, 第一个是,事实上阿起已经被那个外表好看内心坏坏的红衣大叔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咔嚓”“咔嚓”解决掉了。 第二个嘛,就是阿起那个小屁孩良心未泯,对着即将要离开的我,难舍难分,以至于实在是怕情绪失控,不愿出来相见。 当然这两种结果都让我很难过,就在我纠结于哪一种结局比较不那么难过的时候,红衣大叔和桃姬大婶夫唱妇随的走过来,不对,还有他们的宝贝小公主青菱,总之,算得上全家桶了。 “走吧,别再耽搁了。”桃姬目光极淡的看了我一眼,像是不舍,又像是鄙视。怎么说呢,桃姬大婶一直都对我很好的,只是有时候会感觉怪怪的,哪里怪呢,我也不知道。 “路上小心,阿丑。”红衣大叔牵着青菱走到我面前,将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全都递到我手上,看着我,很是关怀地叮嘱道,“在路上不要抢青菱的吃的,如果遇到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忍着……” 咳咳,不是亲爹就是不一样啊。 “走了。”我怒目圆视地看了他一眼,气势豪迈地拎起包袱就大步朝外走去。 “等等我,等等我。”青菱在后面小步跑着,隐隐还能听到红衣大叔那奸计得逞的呵呵轻笑。 “就你这样,小心我把你丢到山里去喂狼。”两条腿一气之下迈得太过用力,忍不住停下来,朝后面的小跟班抱怨道。 “好啊,狼啊、蛇啊什么的可都是我的好朋友。”她朝着我嘿嘿一笑,有模有样道,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天,这都是什么人,什么人?我一边爬上马车,一边感慨: 得,又只剩下被压榨的命了…… 红衣大叔大婶走上前来,东摸摸西看看,红衣大叔更是心满意足地一笑,对我们道,“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你还真当我们是御剑飞行吗?刚刚听青菱一说,哇哇,没想到云都到玲幻境要这么远,亏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叔还能将“早去早回”四个大字说出口。 “你是那个,那个红衣叔叔的女儿吗?”马车一路上颠簸了大半天,我约摸着此时此刻无论我说什么,她也不能跑回去告状了,就将肚子里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 我现在真怀疑这个女孩压根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公主,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你应该说陛下才是啊,我就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小九九,还特意把“亲生”两个字吐得格外清晰。 说完,又公主架子十足的从包袱里拿出一片梨花落雪糕片,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我瞄了她一眼,愣了一下,满不在乎道,“哦,亲生的私生女吧?” 接着,我这句话导致了一个最严重的后果。 这个后果不是我们的小公主生气了,虽然,她也确实很生气。 而是, 身怀奇赋异禀的青菱小公主,正在吃,正在姿态优雅公主范十足地仔细嚼着那块梨花落雪糕片。当然,这是前面。 后面所发生的事情就是, 她听见了我说的话,很生气,而且竟然很生气就要打喷嚏,一打喷嚏竟然就非常奇葩地打得我们两个人直接从急速行驶的马车里飞了出来。 ……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漆漆地就像青菱看起来正常实际上有点缺心眼的眼一样黑漆漆。 “你确定你父皇没有再给你其他什么东西了吗?”我看了看四周寂静地有点可怕的荒野,摇了摇手中青菱从荒郊野外捡来的破灯笼,不甘心地又问一遍。 “二百七十五、二百七十六,这已经是你第二百七十七遍问我了。”青菱低下头掰着手指饶有兴趣地数起来。 唉,也是,对着一个打喷嚏都能把人从马车里打出来的奇葩,和一个解决完生理问题就把从小戴到大的护心符弄丢的精华,我的话是多了些。 只是,怎么越走,越觉得后面有人,有人在一直跟着。 “青菱,”我一边加快脚步朝前走,一边对着旁边的青菱悄悄道,“你,你有没有感觉到后面有人?” “啊?”青菱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后面,突然闭住嘴不说话了。 啊啊啊,我看了看石化了一般的青菱,瞬间汗流浃背,奔流不息啊。 就在我硬着头皮,鼓起十二分勇气准备回过头去的时候,突然听见青菱略带怒意的质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第二百七十八遍?为什么不问了?” 啊?这下轮到我惊吓到说不出话来了,好吧,基因决定下一代,红衣大叔的后代果然能将人一浪一浪骇死在沙滩上。 我们接着往前走,实际上我们走得越来越快,因为我真的感到后面有东西一直在跟着,你走一步,它就跟一步,等你一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而且最要命的就是只有我一个人能感觉到! 大约走了半个多钟头,突然青菱大声喊道,“阿丑,我们有饭吃了,有饭吃了!” 正当我以为她又是缺心眼发作的时候,突然,我的眼睛瞎了,活活给亮瞎了。 那是怎样的一间客栈啊,那是怎样的一间客栈啊,奇幻美妙的简直占据了一个人所有的想象力。 我愣了一会,无比憾恨道,“可是,你又没带钱,我又不值钱。我们到哪里去弄饭吃啊?”说完扭过头,对着旁边青菱的位置喊道,“走吧。” 那个,那个,空的!我旁边青菱原来站着的地方竟然空无一人,我抬头去望,好吧,我们的奇葩果然不同凡响的迈着她那贵气十足的公主步大步朝那间客栈走去。 我只好赶过去悬崖勒马啊。 这家客栈没有名字,飘扬在外的流光溢彩的旗子上只写了墨染的“客栈”两个大字,此外,再无着墨。 一进客栈,楼上楼下灯火通明。虽然没有柜台,没有店小二,没有繁琐的酒水名单,也没有任何华贵的陈设,庸俗的古玩,刺眼的珠宝,却依然给人一种十分精致的感觉。 不落窠臼,别具一格。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清雅脱俗赏心悦目的客栈,不由得立在那多看了一会儿。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小青菱,小小青菱公主嘴里竟然正咬着一个香气扑鼻堪称人间美味的,啊,啊,啊,美丽可爱的香菇白菜包子! 在我吃完我们可爱的小青菱递上来的第十二个香菇白菜包子以后,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很是满意地学着她老爸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道,“嗯哼,不错不错嘛,竟然都学会藏私房钱了……” “没有啊,我没,没有钱,”青菱嘴里边含着包子边指着她身后的一排排堆放整齐的包子,含糊不清道,“从,从那,从那。” “拿的?你自己拿的?没付钱?”我看着她一边咀嚼一边费劲说话的样子,张口主动问道。 “嗯嗯嗯”她难得反应跟得上的使命点了点头。 “真的没付钱?”我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这才惊恐地发现这间贵胄天潢美得一塌糊涂的客栈里,竟然,除了我和青菱,没有一个人。 我十分忐忑地上上下下三层楼跑了一通,还带着青菱十分豪迈地大喊了几声,“掌柜,我们吃饭不给钱!” “掌柜,我们吃饭不给钱!” “掌柜,我们吃饭不给钱!” 喊第一遍的时候,心里发毛,因为怕真的会有人突然之间冒出来把我们暴打一顿,但喊第十六遍的时候,心里更毛,因为真的,真的没有一个人。 如此精致飘逸的客栈里,一遍遍回荡着我和青菱在夜深时分同样精致飘逸的喊叫声。 你听过自己的声音吗, 在荒郊野外激荡起的声音,很响亮,很响亮,还微微带着一丝笑意在里面。 我开始害怕起来,当然青菱那个非我族类肯定是不会害怕的,她还在埋头于那堆包子中间,思考着为什么包子的数量总是不够一千零一? 我喊了她一声,她不搭理我。我只好慢慢地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好像生怕周围冒出个什么东西似的。 “嘭――” 陡然一下,我的脑袋里进驻了一道亮眼的闪电,刷地一下刷白了,刷的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脚,差点就站不稳。 门,门关了,关上了。 ------------ 009 香菇白菜齐呼救 “你干嘛把门关上啊?”就在我无比害怕的时候,我们活泼可爱非常人的青菱突然从她的包子堆中抬起眼来,很是无奈地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轻轻道,“真是的,这么贪玩。” 什么,我贪玩?你你你,我不和你计较,非常人! 我试着吸了口气,想了想青菱的那副死样,灵机一动对着青菱不怀好意的喊道,“青菱,来,帮我把门打开。” 天灵灵地灵灵,借一下这个非常人的非常勇气用一下。 “哦。”她抹了抹嘴巴,低着头屁颠颠的跑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一下将门推开了。 推开门以后还一脸得意的看着我,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就在我以为这客栈的门只不过是被风那么不小心关上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更令我崩溃―― 我往前走去,客栈的门外不是我们刚才所处的荒郊野外,而是另外一间格局一模一样的客栈,再往前走,再打开,一扇门、两扇门、三扇门…… 我打开窗户, 我打开门, 看到的永远都是我们最先开始看到的那一家客栈,一间连着一间无穷无尽的相同的客栈。 我急得坐在客栈的楼梯上,两眼发呆,仰天长叹道,“青菱,看来这下我们要永远住在这里面了,永远吃你那些香菇白菜包子……” “那不是挺好的吗?”青菱嘻嘻一笑,随手递过来一个包子,道,“再吃一个。” “谢谢,我不吃。”我诚恳地答道。 说完猛地站起来,抬脚就要往下走,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了,咕噜噜噜地顺着客栈的楼梯很是漂亮的滚了下去。 “嘭”一下, 放心,那不是我的头,是我的屁股,小屁股而已。 我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拍打拍打屁股,歇力保持着我作为小孩子的风度,对着青菱浅浅笑道,“嘿嘿,我滚得漂亮吧?” “哈哈哈哈”青菱还是很不配合的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朝我砸下来一个包子砸就砸吧,还砸得那么准,包子撞在我的小脸上,“吧啦”一小下,香菇是香菇,白菜是白菜。 “啊――”青菱突然大叫一声,双手捂着脸,鬼哭狼嚎道,“你的脸,你的脸……” “真是的,被困在这么恐怖的地方你不鬼叫,我的脸被包子砸一下你倒……”我伸出手抹了抹脸上油腻腻的液体,定睛一看,“哇呜――”一声扶着楼梯的边缘干呕起来。 那哪是什么液体,明明是泛着热气的尸油!还有那摔在地上的香菇白菜包子,分明是一颗腐烂掉的人眼睛,还骨碌碌的冒着和香菇一样的黑气呢,还有那,那白菜,也只是一滩白色蛆虫,此刻正在粘稠的尸油里湿嗒嗒的蠕动着。 想到刚才吃了十二个香菇白菜包子,忍不住头皮发麻,扶着楼梯的圆木柱子俯身又是一阵狂吐,这下倒是吃了你的都给你吐出来了,不仅吐了,我怕吐不干净,又把中指伸进嗓子眼里去抠,一阵翻江倒海以后,连自己的肝脏都快要吐出来了,人也轻飘飘的。 再抬头去看青菱,本来还想问一问她吃了那么多包子,需不需要直接切开肠子将脏东西倒出来的,结果她倒好,直接晕过去了。 妈呀,这下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个人醒着。 “青菱……”我胆战心惊地重新走上去,拖着一倒解千愁的青菱,又顺着楼梯慢慢走下来,生怕再来一跤。 我将青菱扶到一边,弯下腰撕下裙子上的一大块绯红色的丝绸,硬着头皮朝那堆曾经的香菇白菜一点一点挪过去。 “苍天大地,你就安心地走吧,早走早投胎啊”我的心里凉飕飕的,感觉背后面的凉凉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我连忙瞥过眼去看,结果除了我们可爱美丽的青菱,什么也没看到。 我用裙子上的丝绸将那个掉出来骨碌碌转的眼睛轻轻包起来,又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顶礼膜拜的双手捧着将它放在客栈的楼梯上,楼梯的最高处。 “这样,你也算有了个家。你好好安息吧。”我很是诚恳地对着这个看起来像个大桃子的小棺材,深深地拜了拜,“我也不是故意要吃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 “你叫什么名字?”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咯吱吱”小孩子的笑声,我抬起头来看,竟然是个约摸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不是青菱,不过看上去倒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身上穿着一件明显比她身体要大出很多的血红色罗裙,正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开口道。 “我,我叫阿丑。”我支支吾吾道,大脑里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 “你刚刚把我的东西摔在了地上,你看要怎么办?”那个小女孩笑着摇了摇手上的银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音。 “啊――”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脸色煞白道,“你,你是这个客、客栈的主人……?” “是啊,你把我吵醒了,我现在要――”那个小女孩砸吧砸吧嘴,诡异一笑道。 “要什么?要杀了我吗?”我十分惊恐地看着她。 “讨厌,谁说要吃你了,真是恶心。” 就在我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这个小屁孩笑靥如花的看着我笑眯眯道,“我要把你做成这么多香菇白菜包子中其中一个。” 啊!!!! “看在你看上去比较顺眼的份上,我可以考虑把你做成你喜欢的馅,怎么样?”她指了指那堆排放整齐数量庞大的包子队伍,一脸的天真无邪。 就好像她即将要做的事情不是要活生生地把我做成包子,而只是一个正常的小孩要请我吃包子一样轻松。 我扭头看了看随着她的手一指,露出了原形的那群包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都裹在洁白柔软的包子皮里,有的是还冒着热气的,有的是死了很久很久了的,还有的似乎是刚变成包子不久的,还拼命地伸着手往包子外挣扎…… “为什么,就因为我刚才把你摔在地上了?”我吓得睁大了眼珠子,吃惊地问道。 “这个理由――也可以。”她慢悠悠的回答道,将“理由”两个字的音拖得长长的。 什么叫这个理由也可以?她居然要把我变成个菜包子,菜包子!还是香菇白菜馅的。 “不过,看在我心情比较好的份上,我可以在你临死之前让你讲出你心中的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里团射出耀眼的光芒,垂涎三尺的盯着她看。 “当然。”她对着我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明亮的牙齿,脆生生道,“不可能。” “那,那可以让我想想吗?” “当然”她兴高采烈的从我身边走下去,幸亏下面没有再冒出来下半句。她走到晕倒了的青菱身边,嘿嘿一笑,咬着手指头道,“这个,要做成个什么包子好呢?” 唉,青菱那个非常人,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晕倒了呢?我为什么就是不晕,不晕过去呢? “快点想,不然我立刻把你做成香菇白菜包子。”她盘腿悬在半空中,突然变得生气起来,皱着眉头很是威严的呵斥道,模样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了,吓得我一愣一愣的,什么愿望也想不起来了,我能不能不要死啊,死也行,能不能不要做成那些恶心巴拉的香菇白菜包子? “阿丑,你过来。”那个小女孩忽然又笑了起来,咯吱吱的笑着喊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过去,鞋子拖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像是有人正在吞咽食物,不禁背后发凉起来。 终于走到了她面前,我抬起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真担心下一刻她就把我连皮带骨头咕噜一下吞进肚子里去,心更是砰砰、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你身上的这道疤痕是怎么回事?”她低下头,伸出粉白细嫩的小手轻轻的在我的脸上摸过来摸过去,发出嘻嘻的笑声。 “不,不知道,本来就有的。”我颤颤惊惊道。 “呃,真是难看。看来,我不能把你做成包子了。”她十分厌恶地冲我摆摆手,一副很厌恶的样子。 “啊,”我的眼睛一亮,开心起来。 “还是干脆把你杀掉好了。”突然这个小女孩的面部变得狰狞起来,眉毛眼睛挤作一团,看起来异常恐怖,她双手微微合拢,从掌间变幻出无数条沁着血的丝线来,一根一根齐刷刷地朝我涌来。 “啊,不要――”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连忙转身往楼梯上跑,却嘭的一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竟对上一张无比狰狞恐怖的脸,“啊――”吓得我又是一阵大喊。 一边转身,一边想溜,无奈一双手竟硬生生地被人紧紧抓住,还是热的呢。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我吓得闭上眼睛使劲地拍打着抓着我的那双手,“我不要死,不要死!” “既然不想死,就不要乱吼乱叫!” 怎么这么熟悉? 我吸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映着那人手里提着的灯笼下微弱的光芒,看到一张也很是丑陋但不可怕的脸。 “阿起,怎么是你?青菱呢?”我欣喜若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天天露牙洞的家伙,环视了一下周围,已经不见了那间怪异的客栈,连那个反复无常的小女孩也不见了。四下里乌漆墨黑,还是我和青菱一开始走的地方。 难道是我做的一个梦? “喏,睡着了。” “睡着了?难道、难道说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 “噩梦,你想的美!” “呃……” “要怪就怪你运气太好了,竟然招来了红云山庄的怨灵。” “怨灵?是不是刚才那个小女孩?啊啊啊,我还见到了好多好多的包子,不,不是,是好多好多的死尸”我脸皱成一团,惊魂未定道。 “喏,给你。”突然,前面的人凑过来,把一样软软的东西放到我手上。 “啊――”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包子,一个包子!!! 忍不住背过身去,一阵狂吐。 “你、你、你……” “你什么你,吃掉它。”他随手捡起地上被我扔掉的包子,没好气道。 “啊!”我惊恐地看着他,走过去左摸摸右捏捏,“你不会也是那个人变出来的吧?” “去去去,你才是变出来的,我这是真包子,爱吃不吃!”阿起不耐烦地拍掉我正上下其手的爪子,很是不屑地拿起他手中的包子十分陶醉地咬了一大口。 “你,你……” “又你什么,丑八怪。” “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那是当然,想当年我阿起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威震五湖四海,名传千秋百代,可谓……” “停,老大,你的英雄史可以不用讲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讲的红云山庄是什么?还有那个怨灵?我真的、真的好怕……” “呃……” “老大,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有啊” “啊?” “你不就是。” “怨灵难道不是鬼吗?” “当然不是,怨灵是一种念力,是活着的人通过使用灵术而从身体里面抽离出来的结界,用以捆住别人的思想,使其变成自己灵力的一部分。”阿起看了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条不紊道。 咦,看不出这个老大还真有两把刷子。 “那,那刚才的那些包子里的人都是假的了?”我忍不住凑过去,关心地问道,看能不能告诉我我吃的包子里不含有尸体和蛆虫。 结果,那个小屁孩咳嗽了两声,我知道他是在偷偷的笑,哼哼! “怨灵只能控制别人的思想,不能控制死去的人。” “一句话,我吃的包子没有那些恶心的东西对不对?” 阿起沉吟片刻,缓缓答道,“呃……是。” “那红云山庄是怎么回事?”我疑惑地问。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的……” “嗯?”我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困了,明天说。”阿起突然狡黠一笑,直接躺在了地上。 “你别睡,你别睡。” “那干嘛?” “给我讲红云山庄的事。” “不讲。” “讲一下!” “不讲,死都不讲。” “讲还是不讲?” “不――讲!” “那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现在就要控制你的思想。哈哈哈哈”我说着十分得意地将封灵术使了出来,一遍、一遍又一遍,阿起竟然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咦?” “以什么咦,你个大笨蛋!”阿起突然大笑着翻身坐起来,对着我的小脑袋瓜就是一记大暴栗,疼得我抱头大叫。 “你的封灵术现在就像你空洞洞的胃一样,容量很大,可以消化很多东西,可惜呀,没有东西让它消化。”他阴阳怪气的看着我,嘿嘿一笑,“走,和我去拾些干柴生火。” “哦。”我跟在他后面,挠了挠头,问道,“你刚才讲的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的封灵术现在根本没什么用,明白吗?” “那为什么连桃姬都甘拜下风,还亲口说她教不了我了呢?” “桃姬?呵呵”他用脚踩碎那些长长的枝条,捡起来看着我,似笑非笑道,“这个,我怎么知道?总之,我说不能用就不能用。” 真是莫名其妙,什么表情嘛小屁孩,“唉,是不是桃姬要害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老大?干嘛吞吞吐吐的,像个女的。” “你,那个桃姬一开始教你灵术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可是后来她竟然又舍得放你走,我就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干什么了……”阿起气呼呼地又挥手给了我一个大暴栗。 我咬咬牙,捂住我的小脑袋瓜,不甘心地问道,“是不是她良心发现了?又改变注意了?我与她又没有仇……” “你可以这么想。” “那,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兴奋地拍起手道,“所以她教我的封灵术是骗人的对不对?”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他一手抱着一圈干柴火,一手拎着我的耳朵往回走。 我的耳朵都快要被这个同样阴晴不定的小孩扯掉了,不由得小声呜咽道,“能,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问。” “我们刚才捡柴火好像忘了喊上青菱……” “你才想起来啊。” “啊――――――――――――――――-” 臭阿起,能不能不要再敲人家的头!!! ------------ 010 千年美蛇爱打嗝 亲,周五周六如常断更,周末晚上补上! 结果事实证明非常人自然也就会又有不同与常人的际遇,所以我们活泼可爱的小青菱依然躺在刚才的地方,睡得正酣,睡得令人妒忌。 阿起盘腿坐下来,将拾来的干柴火点燃,于是分外死寂的荒野终于也升起了一团温暖的尘世烟火,火苗蹿动扑闪,阿起的脸印在橘红色的火光里,眼里闪动着狡猾的目光,“哎,你还想不想听红云山庄的事?” “嗯嗯嗯,想。”我欢喜地抬起眼睛看着他,不住地点头。 “那好,那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见到的人到底是谁?”他撇嘴一笑,一双过于黑亮的眼睛不安分地看着我。 “那我睡觉好了。”我愣了一下,倒下去躺在地上,失望道。 “不管你见到的人是谁,你都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到他。”阿起干笑一声,突然严肃道。 “也不是什么人,只是我答应过他绝不告诉别人的。”我看了看阿起,想想他也是关心我,就又翻身坐起来,蹭到他旁边一五一十道。 “关我什么事,干嘛和我解释!”阿起看了看我,突然又甩头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大暴栗,大惊小怪道。 我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突然特别难过,忍不住湿了眼眶,渐渐地流出眼泪来。我是不是曾经也有一个想他一样的哥哥或者弟弟,这样讨人厌,嘴巴这么臭,却又让人忍不住觉得踏实温馨? “你你你,”阿起随手在我头上又是一记大暴栗, 这一下这个小屁孩下手太重了,太重了太重了,重到我一下子从感伤中苏醒过来,立马化悲伤为力量,起身准备反击过去,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看到阿起的鲜红的鼻血正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大把大把往外源源不断地冒着…… “怎么了,你?”我对着他眼泪汪汪道,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不过,我当然是故意的。 果然,阿起站起来对着我大吼道,“哭什么哭,丑八怪!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大美人不成,哭起来又丑又恶心,害得小爷我恶心到心火猛地往上窜,鼻血都给你弄出来了,你大爷的!” 好吧,虽然我比实际上比他大,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那张脸的确算不上好看,可是这小屁孩这也太凶了吧,凶什么凶,凶什么凶! “哇哇哇――”我于是使上吃奶地劲拼命哭使劲哭,眼泪流完了,就拼命地挤吧挤吧眼睛,小屁孩,我让你凶,让你凶,你就流你的鼻血吧,气死你,气死你! “阿丑!”阿起生气地一把拎起我,呜呜呜,谁叫我只有五岁呢,只有两只脚拼命在空中打转的分,呜呜呜,呜呜呜 “哇哇哇……哇哇哇……”一个不属于我们的哭声骤然响起,我们向发声源看去,不由得惊呆了,因为青菱那个奇葩正在哭,不不,是我表述不够准确,是这样,我和阿起发现我们正陷在一片汪洋的河流之中,而这河流正是青菱的哭出来的眼泪。 当然,这也不算糟糕。可是糟糕的是,阿起竟然手指着青菱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哭什么哭,私生女!” 结果就是青菱生气了,生气的结果就是我们终于不用泡在那条长长的盐水河里了,因为我们在青菱公主的无敌的大喷嚏下又再一次很好地俯瞰了荒郊野外美丽的夜空。 后来我们终于记住了青菱最忌讳别人喊她私生女,因为她真的是私生女。 后来我终于幡然醒悟红衣大叔在我们临行前的那一番话是多么通透的谆谆教导啊,“如果遇到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忍着,一定不要惹青菱生气……”可惜当时直接秒杀了他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现在可真是代价深重啊。 “你刚才干嘛哭啊,青菱?”我就着刚升起来的小火苗,边拧着衣服上咱们青菱小公主的眼泪,边抬头对着她那一张天然呆本色萌的小模样,好奇问道。 该不会是一睡醒就要哭吧…… “因为我……因为我看到有人欺负你。”她低着头小声道,看上去真是又委屈又可爱。 “啊,这样子啊……”我一下子美呆了,心里喜滋滋的,比吃了蜜还甜,忍不住走过去捧着我们小青菱可爱的粉嘟嘟的小脸蛋子,“么么”“么么”“么么么”猛亲了三大口,“青菱,你真是好样的。” “嘿嘿嘿。”青菱也高兴地站起来,围着我兴奋地转起圈来,“那你有吃的吗?” “呃……这个”我正飘飘然之间,想都没想兴奋滴一口答应下来,“我去给你找。” 事实证明,人在冲动之下是最容易一失足酿成千古恨啊,我望着这除了黑就是黑得渣都不剩的荒郊野外,心虚地回过头对着青菱小公主那无比期待无比仰慕的眼神弱弱的问,“这个,你看,天这么黑……” “喏,给你。”结果我话还没说完,我们善解人意的小公主就递过来一个摇摇晃晃的破灯笼无限笑意道,“去吧,我等你哦。” 我晕,看来现在不得不去了。 “好吧……”我讪讪地看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提着小灯笼往前走去。 唉,举目望去,可谓是月黑风高啊,也不知会不会从哪里突然飞下来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挺拔的绝世美男,带着我一路飞啊飞啊…… 我一边想,一边十分憧憬地抹了抹口水,两个眼睛顿时变得一闪一闪的, 哇,前面那个亮闪闪的东西是什么啊,难道天上不掉馅饼改掉黄金珠宝了? 我好奇地挪着步子,朝小树林尽头的那个金光闪闪的发光体走过去,结果“啊――”的一声,我的眼睛被一道金光刺过,咕噜噜掉进了那个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大陷阱! “啊――”我顺着那道金光一路风驰电掣的往下掉,掉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摔死的时候,突然落下去的身体又被洞底本身回弹出去,抛出丈把远,复又稳稳地掉了下来,一来一回的折腾可把我吓住了,骇得哇哇乱叫。 周围是一层类似蚕茧的东西,白白的、薄薄的,看上去还有点透明。我伸出手去抠了抠那层白膜,正妄图破膜而出,羽化成蝶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倾江倒海的尖叫声,吓得我魂不附体,连忙转头向四周看去,我左看看、右看看, 我上看,下看, 发现除了我,也的确没别人啊,难道,难道是藏在这?藏在这?我一边寻找可疑物,一边心里嘀咕道。会不会是这呢,我弯下腰疑惑地看着脚底下色彩斑斓的花纹,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很是豪迈地伸出我的五岁白骨爪,我抠,我抠,我使劲地抠…… “嗷……”结果又是一声排山倒海的尖叫。 我被这声大吼震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地扶着那层白膜勉强保持站立,恨恨道,“你个死怨灵,快点给我爬出来!” “你爷爷的,你才是那个什么狗屁灵,你全家都是,你祖上十八代统统都是!” 咦,这声音哪来的?我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闷哼道,“那你快出来,快快出来!”我再次环视了一遍周围,这个破蚕洞虽然很高,但是面积也不算很大,我睁大了眼睛地毯式的扫描了一遍,的的确确没有人啊,那个声音到底哪来的。 “你大爷的,你掉到我的肠子里去了,我,叫我怎么现身啊?”那个声音瓮声瓮气道,听得出已经气到不行了。 “啊”这下轮到我毛骨悚然地尖叫起来,“你,你个怪物,干嘛、干嘛要吃了我?” “放你爷爷的狗屁!”那个怪物大吼一声,骂骂咧咧道,“本大爷正在这蜕皮,一不小心打了个哈欠,结果你它奶奶的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掉进老子的肠子里又摸又踹的,老子还没说你是个怪物呢。” “真的?”我歪着脑袋小声咕哝了一句,没想到那个怪物还是听到了,没好气地大吼道,“什么真的假的,你奶奶的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滚我出来,快点滚出来,老子兴许还能给你留条胳膊!” “你,你你你你你”我气结道,下手狠命地朝那层薄膜捅去,“哪有人的肠子这么大,你不是怪物是什么!” 我捅,我跳,我踹、我抠、我拧、我反弹琵笆,我倒挂金钩,我索性又蹦又跳,摆出各种造型拼命折腾。哼,你个大怪物,与其出去被你恶心地弄死,不如先愉快地将你弄死翘翘,“哼哼――哈哈――” “哼哼――哈哈-――”我迈着我有力地小腿,一遍遍走过来,一遍遍走过去,玩得不亦乐乎。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 那个怪物一阵鬼哭狼嚎,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慢慢地语气软了下来,低声哀求道,“哎哟,大仙活菩萨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还没有娶亲生子呢……”那个怪物说完又是一阵呜咽,听上去很是触动情肠。 我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咯咯笑道,“好,我不踢你了就是,且让你留着性命去生一大堆小娃娃去。” “好,好,谢谢了……”那个怪物长吁了一口气,接着道,“对了,那大仙你究竟什么时候愿意从我肠子里出去呢?” “啊?”我张大了嘴,吃惊道,“不是应该你把我吐出去什么的吗?” “你,你大爷的,当然是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啊!”那个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估计后来又害怕我掐它,心有余悸道,“大仙,你别生气,我是……” 我没有答话,全身吓得直打摆子,什么,它竟然不能将我吐出去,那我岂不是要葬身在此? “大仙?大仙?”那个怪物见我没说话,心虚道。 “大仙……” “大仙大仙大仙――”那个怪物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声音震得我的耳朵一阵乱鸣。 “好了――我听到了。”我无奈道,唉,再不说话估计我以后也别想听到别人说话了。 “啊,你没死啊?”那个怪物高兴地乱嗷嗷了一阵,欣喜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看不出这个怪物还挺有良心的嘛,我的心里不禁开心起来,看来世上毕竟是好人居多,嚯嚯。 “大仙你千万别死啊,只要你不在我的肠子里左右折腾,我会慢慢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的……”那个怪物忽然低声道。 “哦,那我不会被你消化成大粪吗?” “不会不会的”那个怪物说完又幽幽叹道,“要真是能那样倒好了……”。 “哦,那太好了!”我高兴地蹦起来,我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嗷嗷……”那个怪物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 这个…… 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那我要是饿了,怎么办呢?”我舔了舔手指头,一本正经道。 “唉……”那个怪物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苹果陆陆续续掉下来,嘭嘭嘭、嘭嘭嘭…… “哇,哇哇”我开心地怕拍手,高兴道,“你好棒啊,怪物……” “呃……”“呃……”“呃……” 突然这个看起来好像蚕丝洞的地方响起了一阵哐哐当当噼噼啪啪的声音,滚落一地的苹果也跟着我一起左摇右晃、颠三倒四起来。 “你又在搞什么?”我不满道。 “我,我把那些苹果直接吞到肠子里去了,现在要,要……呃……呃呃……要打嗝呢……” “呃……” “呃……” “呃……” 顿时整个蚕丝洞回响起震天撼地的打嗝声来。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怪物还蛮可爱的嘛。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打嗝怪物终于不打嗝了,气喘吁吁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辛苦你了,你真是个好心的怪物。” “大仙,我不是怪物,我真的不是怪物,你可以践踏我的肉体,可是你不能糟践我的灵魂改变我的物种啊……”说完,又呜呜起来,简直像个小孩子。 “那你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魔还是其他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啊?”我张口道,“你不能怨我,谁叫你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呢……”我很是无辜地看着他,虽然他不一定能看见我此时楚楚可怜的眼神。 “唉……”它又是一声长叹,怅然道,“我是一条修炼了千年的青蛇……” “蛇,蛇精?”我一听,兴奋起来,截口道,“那你一定是蛇精姐姐了?” “不是。” “那你是……蛇精哥哥?”我无语道,心想原来蛇精也有男的啊,啧啧,不知道变成人之后是不是能够成为一个绝色美男,如果那样的话,我不仅可以天天看帅哥,还可以利用帅哥捞一大把钱,嚯嚯,真是想想都热血澎湃啊。这才发现这个千年美男蛇一直没搭我的腔,“咦,怎么了,青蛇大哥?” “我,我还不是蛇精……还不能变成人……”青蛇大哥越说越伤心,“我……我我……”说完呜呜呜地哭起来。 “啊”我一下子目瞪口呆起来,修炼千年竟然还不能够换得人形,这,这条蛇的命运也太悲惨了吧。 ------------ 011 蛇世何堪伤 “我原是一条深山老林里的小青蛇,我们那的风水不好,经常不是大旱就是洪灾,好不容易遇上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要出来寻点食物,还要冒着被天敌四海追杀的风险……”小青蛇说着又很是难过的抽泣起来。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后来呢?”我找了个又软又舒服的地方躺下来,“库嚓”“库嚓”咬着一个又甜又脆的红苹果饶有兴趣道。 又有故事听咯,现在来讲一个悲剧蛇的血泪史啊,是啊是啊,修炼千年还不得人身,太血泪了,太悲剧了…… “啊呜――”我对着手中的大苹果又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呜~~真是美味极了…… 小青蛇酝酿了一会,接着道,“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修炼,修炼成仙或者修炼成人。我当然也不例外……” 小青蛇说了一半,又很是吊人胃口的停了下来。于是我“噗――”一声将口中的一个苹果核以潇洒漂亮的弧线吐了出去,抹了抹嘴巴鼓励道,“这个想法很好,很上进,接着呢,你――” “我们家族的蛇没有什么背景,没修炼的时候就经常死于非命……”小青蛇说着又苦笑了一声,接着道,“而且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轮回五道,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原来的命运。如果一旦修炼了,修炼失败后就更是堕入冥界炼狱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可是,即使堕入炼狱这么可怕,一起去灵界修炼的蛇还是很多,很多。但是灵界紫竹林的修炼要求对我们族类又向来是格外的血腥残酷,每一年开始去的数以百万计的小蛇渐渐得只剩下一百万、七十万、十万,到最后当初一起修炼的小蛇甚至余下不到一万……”小青蛇声音沉痛道。 “几百万条蛇只剩下一万,一万了吗?”我惊呆了,手中正在啃着的苹果也吓得咕噜噜滚下去,滚到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里去了。 “呵呵”小青蛇不知怎么了,忽而淡淡一笑,语气淡漠几不可闻,“剩下的一万条修炼的蛇,因为我们族类的低下,经过层层筛选比拼之后,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也许有可能被灵界的人好心收留,开始真正的修炼之路。”小青蛇郑重道。 “这么残酷?”我大声叫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万里挑一?唉,可怜的小土蛇啊,看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找个背景最是要紧啊。 “这就是族类低等的命运,所有的物种都看不起我们,同类也看不起,灵界就更是瞧不起我们。有很多些年,我们族类的蛇前赴后继赶往灵界紫竹林中修炼,结果听到的也只是堕入炼狱的悲惨结局……”小青蛇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对家族的历史无限怅惘,“我捱过了所有的苦,过得暗无天日,无非就是期待着有朝一日可以摆脱我们这一蛇族类凄零的命运。” “是的是的。”我连连点头,又小声道,“那你后来成功了没有?” 说完立马我就后悔了,这还用问嘛,铁定以及肯定是失败了呀,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完了,又伤小青蛇的心了。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过去了,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当林中的阳光再次照射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脱得人形――”小青蛇似乎沉浸在了往昔的美好之中,声音陡然变得欢喜起来,那种欢喜,那种经历无尽辛酸之后的喜悦是那样的弥足珍贵,那样强有力的震撼着其他人的心灵,引起共鸣。 “太好了太好了!”我忍不住为他开心,一屁股翻坐起来,使劲地为他拍手,就好像那个变成人身的小土蛇是我一样,是我一样令人忍不住要喜极而泣起来。 小青蛇接着道,“那天,林子里的阳光对我来说格外的好,那是昭示着我重获新生的曙光,林子里的小鸟也变得格外可爱,不再嘲笑我,不再讥讽我,我缓缓起身,走了出去,走到林中一片水盈盈的湖泊中,映着湖里的影子,低下头满心欢喜的审视着自己的新模样……” 我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过了好大一会,周围安静极了,就在我以为小青蛇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小青蛇突然很是悲痛的吸了口气,长长的气体吹进蚕丝洞里,吹得我瑟瑟发抖,忍不住抱作一团朝拐角躲去。 小青蛇就在这阵冷风之后,顿了顿,哽咽道,“就在我满心欢喜觉得可以荣归故里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两道闪电,一红一白……一红一白……”小青蛇似乎特别仇恨那两道闪电,声音颤抖,咬牙切齿道,“一红一白将我生生劈成了两半,五百年修为顷刻化为灰烬,重新打回了蛇身。” “啊――”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可怜的小土蛇,你的人生要不要这么悲剧,这么悲催啊,呜呜呜,呜呜呜,我真的是好心疼好心疼啊。 我眼泪汪汪的揉了揉了眼睛,很是难过的问道,“那你怎么办啊,还要像以前一样吗?” “不,绝不!”小青蛇突然大吼了一声,那声音阴狠至极,恐怖至极,雷霆风暴似的在蚕丝洞里炸了一声,骇得我差点要魂飞魄散。 好不容易缓了一会,回过神来,又止不住地上上下下直打摆子。 小青蛇还在说,声音颤抖,“我不甘心,我怎么会甘心?我不服,我绝对不服……” “那……那……”我打了个寒噤。 小青蛇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我又重新修炼了五百年。” 重新修炼了五百年?我没记错的话他不是被打回蛇身了嘛,难道,难道是? “你又重新去的紫竹林?” “嗯。” “重新和那些数以百万计的小蛇竞争?” “嗯。” “你……”我倒吸了一口气,惊愕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一直以为五百年前的那一次修为被毁是一场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自己的错,是我时运不济!所以后来这五百年来我从不去水边,我害怕水,害怕闪电,我害怕会遇到同样的命运,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自己要永生永世做一条任人踩踏命比草贱的小蛇,我不要,我不要……” 顿时,蚕丝洞里又颠三倒四左右摇晃起来,冰冷的寒风来回贴刮着蚕丝洞的地面,“嘶――”“嘶――”直响,宛若二月映泉边,如泣如诉的二胡弦响。 “小青……”我喊了一声。 我知道他是哭了,蚕丝洞里的风这样冷,这样冰,蚕丝洞里的声音这样凄清,我怎会不知道是他哭了呢,他不止哭了,还哭得这样伤心。伤心到我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安慰他,我知道他有一千多岁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一个需要被爱护的孩子。 “小青……”我又喊了一声,可是没有回答。 只有细微的抽泣声在蚕丝洞底不动声色的游动着,是小青的哭声,如此压抑的哭声。 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蜷缩在那,很是感怀的湿了眼眶。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很不甘心努力去想要改变拼命争取的东西,那种竭尽全力之后依然毫无所获的感觉,真的让人觉得很绝望,很绝望。 如人溺水,死命挣扎,百般不甘,吃尽苦头,却终究――尸沉湖底。 “后来我知道当年废去了我百年修为的那两道闪电,其实根本就不是闪电。”小青似乎缓过来一些,又云淡风轻道。 “嗯?”不是闪电,那是什么东西那么厉害?仇家寻仇,伺机报复? “那是灵界之中最声名显赫万人敬仰的两个人――冰魄族大祭司许冰清和圣火族圣女烈红云。” 咦,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好像在哪听过一样,在,在,在在在……想不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劈你啊,难道和你有仇?” “哼~”小青冷笑了一声,“在他们的眼里我们这样的族类怕是连和他们做仇人都是一种亵渎吧。” “那为什么劈你啊?”我实在想不明白了。 “因为好玩,因为烈红云一时兴起,就和许冰清打赌,看谁先一步废了我的修为谁就为胜。” “就这个?” “就这个。” “你完全没、没得罪他们……” “是。” “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 “废了你全部修为之后啊,他们难道没有过来、过来给你个补偿什么的?” “没有。”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呵呵的冷笑起来,“高贵如他们,自然是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我想说什么,又都说不出来了。是啊,要小青拿什么去和他们反抗,拿什么,能拿什么,什么也拿不出,实力的悬殊连以卵击石都是一件望尘莫及的事。 这世间,公平有时真的是一件很现实很讽刺的字眼。 “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我又重新修炼五百年之后,紫竹林的灵者告诉我的。他说你现在还不能换得人身,因为大祭司和圣女当日的赌约还没有结束――” “什么?还没有结束?难道还想劈一回不成?”我忍无可忍的大吼道。爷爷的,还有没有王法,存不存天理了。 不过小青倒好像越来越淡定了,淡定的就好像他讲的这条小蛇不是他自己而是我一样,“当日,烈红云和许冰清劈中我之后,二人争执不下,各自非要说是自己赢了,后来许冰清不服又不想惹美人生气,就当着紫竹林众人的面对烈红云说,‘这样,若这小蛇日后再行修炼,待他成形之前,先寻到我俩面前,再劈一次,孰先孰后由它说了算,如何?’” “啊,那你去了没有?”我彻底呆了,这许冰清和烈红云到底都是不是人啊,这么惨无人道。不过转头一想,是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去了。” “好吧……”我无语道,心想你个傻瓜,你个超级无敌大笨蛋蛇,人家要你去你就去,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因为灵者告诉我,只要我去,待他们分出胜负之后就自然会还我修为,助我成人。” “你信?” “不得不信。” “为什么?” “不然怎样?” “……”好吧,我又是一阵无语中。 “后来……”小青沉吟道,“后来我跟着紫竹林的人就去了灵界一趟,还见到了传说中的圣火族圣女烈红云――” “长得好看吗?”我好奇道,心想那样不可一世的人会长成什么样呢,会不会如她的心肠一样又丑又凶。 “呃……”小青愣了一下,接着道,“长得很美,很美。” “真的?”连被她迫害的小青都觉得她美?有没有搞错,不会是反讽吧? “是的。”他轻轻笑了一声,“我从来也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容貌,她一笑,我心中对她积存的恨意也顷刻之间土崩瓦解。那天她来找我,告诉我不管比试结果如何,我都要说是她赢了,否则我永远别想获得人身――” “我才不信呢,那要是许冰清难道还不能为你修得人形?”我不知为什么,特别不喜欢那个烈红云,估计是妒忌吧,妒忌一个人竟然有那么好看的容貌,好看到竟然令恨她的人都卸下仇恨。 “不能。” “为什么?难道许冰清还不如那个烈红云?”我很是不解,气势汹汹道。 “因为她在我体内植入了圣火族的封印,而这个封印只有圣火族的圣女才能够解开。” “那后来呢?烈红云赢了有没有兑现诺言?”我紧追不舍的问道,心里却不信那个美得惊世骇俗的烈红云会真的肯帮他。 不为什么,不信就是不信。 “后来……” “后来……” “后来再也没有后来了。”小青模模糊糊地说完,又无限感伤的长叹了声,风“嗖”一下吹进来,吹得我好不容易不再颤抖的身体又是一阵猛抖。 就在我正要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的时候,小青自己慢慢地道出了原因,那个原因实在令我不能接受也很是费解,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为什么了。 我愣在那,一时之间回不过神,原来世间竟然还有这样风风火火的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好像,世上众生所珍惜的一切、所追求的一切在他们眼里,全不值一提,这样潇洒,这样出尘。 小青很难过,却没有哭,只是蚕丝洞里来来回回还是有风声,一遍一遍,风声不止。 后来小青也没有再说话了,我缩在万籁俱寂的蚕丝洞里,渐渐地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我想,也许小青这个倒霉孩子也是偷偷喜欢那个什么烈红云的吧,不然为什么两次失去修得人形的机会也不恨她,却只是恨许冰清?不然为什么刚才说出那段话的时候,蚕丝洞里会发出那样一种声音――不是之前痛哭失声时类似二胡的声音,而是一种几不可闻的淡淡的萧音,如此,如此缠绵哀怨,痛得藏山隐水。 (求推荐,求收藏……) ------------ 012 千年等一回 这个故事讲的太长也太凄零悲惨了,我在蚕丝洞忽而忽而吹过的风里渐渐地真的睡着了,这一夜我睡得很香,应该没有做梦,也没有遇见前世的种种。安然的甚至连我自己都差点以为我真的是只有五岁一样。 其实,如果这样也很好。如果我的前世也是一个很悲惨的过去,我宁愿自己就永远做现在这样子的小孩子,以后我要找个背景强硬一点的人做靠山,天天吃喝不愁,好好享受生活,嘎嘎嘎。 我睡醒了,心满意足的砸吧砸吧嘴,缓缓站起来,在蚕丝洞里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啊――”真是舒服啊。 “大仙,你睡醒了?”小青好像也感觉到肠子里的动静,温柔道。 “呵呵,是啊,睡得很还香呢……”我扭了扭腰,从地上捡起一个苹果“库嚓”“库嚓”啃起来,“对了,小青,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嗯?” “我怎么才可以从你的肠子里出去啊?” “这个……”小青顿了顿,接着道,“看来只能到风刃山上去碰碰运气了。” “啊,风刃山是个什么地方啊?”我惊讶地问道,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好像在哪听过一样。 “风刃山是灵界每年举行灵力大会的地方,并且在灵力大会上表现突出者,灵界圣尊许清池会选他为灵界下一任大祭司。” “哦……”我还是不明白,纳闷道,“你是想要当大祭司?” “哈哈”小青大笑起来,“我怎么敢有那种想法,我是想带你去找灵界圣尊许清池,他为人一向慈悲为怀,苍济众生,此番我们如果能找到他,也许他会帮这个忙。” “等等,大祭司?许清池?许清池?”我头一下子炸开了,大祭司许什么许什么的不是已经,已经死翘翘了嘛。 “元神尽灭的是大祭司许冰清,圣尊许清池是他的同门师哥,一向清心寡欲不问世事,就连许冰清死后,也不愿意担任灵界大祭司。” “啊,为什么啊,该不会是他、他灵力有限吧……”我不以为意道, “圣尊是整个灵界灵力最高的人,连冥界也敬他三分。” 不过我心想既然和许冰清隶属同门,应该也好不到哪去,于是又弱弱的加了一句,“那他是不是也很色啊?” 问完立即后悔了,哎呀,我这五岁的小娃娃咋滴一丢丢也不纯洁呢,连着小青也觉得不好意思,连着干咳了几声,尴尬道,“圣尊不是这样的人。” “哦……”我讪讪地应了一声,心里一百个不信,不信不信就不信。 “大祭司许冰清和圣尊许清池虽然是同门师兄弟,性格却是反差极大。大祭司为人邪肆乖张,随性而至,做什么事都全凭着自己的喜好和心情,男女之事上更是韵事无数,风流之极……” “败类、败类。”我呸呸呸的小声骂道,这种人偏偏又长得好看,可真谓是祸害千年,绵延万代啊。 “呵呵,你这么小年纪怎么对这种事这么激动啊?”小青轻笑起来,显然我的反应过于激动,就好像我是被那个什么狗屁大祭司猥亵的一名受害者一样,汗,汗死。 “啊,我只是、只是主持正义罢了,嘿嘿嘿嘿。”我干笑了几声,红着脸道,你个死小青,我激不激动管你什么事啊,真是的! “哦”小青半信半疑的应了一句,接着道,“那你应该会对圣尊有好感一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能说我对那个姓许的一家都没有好感嘛。 “因为圣尊为人很是洁身自爱,从不近女色。”小青顿了顿又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而且圣尊虽与大祭司相貌相似,却又比大祭司更为好看一些。据说冥、灵二界的女弟子当中有六成都偷偷爱慕着圣尊。” “啊?”我长大了嘴,长叹了一声,“阿弥陀佛,幸亏还有四成的人脑子保持清醒。”喜欢一个冰雕石化的人有什么意思,而且还是一个几千年都不近女色的老爷爷,啧啧,恐怖、恐怖,真是恐怖。 “哈哈”小青大笑了一声,又道,“不对,剩下的这四成全都喜欢玲幻王夜千华。” “啊?”我彻底崩溃了,看来这灵界和冥界真还是阴盛阳衰的很哪,满不在乎道,“又是一个不进柴米油盐的冰疙瘩……” “哈哈”小青又是一阵大笑,笑起来晃得我的小脑袋在他的肠子里横冲直撞的,满满的全是想吐的欲望。 “笑什么笑?好笑吗?”我没好气道。 “好笑,当然好笑。你竟然说夜千华是冰疙瘩,冰疙瘩……哈哈哈” “难道不是吗?”我迷惑不解道。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小青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笑什么笑,还有我干嘛要见到他,我才不要见到他呢。突然我的脑子里像是被雷当空劈过一样,大声喊道,“那、那那那个玲幻王夜千华也,也住在玲幻境里吗?” 说完声音已很是颤抖,像是预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当然,玲幻王是玲幻境里的最高统治者,整个玲幻境全归他管。”小青说完,又轻声问我,“怎么,你也想去?” 语气里隐着笑意,看来他正在憋着让自己不笑。 什么叫我也想去,难道他以为我也是那个什么夜千华的爱慕者?真是过分,我我我我我就算有那个贼心,也要有资本啊,我长得这么难看,何必自取其辱! 我闷声闷气道,“不是!”复又想这样干瘪瘪的否认又有点欲盖弥彰,于是酝酿了一会接着道,“我和我哥哥是云都的百姓,我们很穷,从小就挨饿受冻,后来我们在济慈会上遇上了云都的桃姬娘娘,本来我以为她会可怜我们收留我们的,结果没过几天她又嫌弃我们了,叫我们去玲幻境学习灵力,我不知道玲幻境是个什么地方,所以想问问,万一玲幻王是个大混球,随随便便把我们赶出来了怎么办?”说完两手捧着脸呜呜呜地哭起来。 “这样子啊……”小青很是感慨地叹了一声,“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是很可怜的人。” 才跟你不一样呢,我是人,你不是人好不好。 我听他这样一说,连忙不揉眼睛了,探着头,贴着蚕丝洞的那层白膜问道,“那你知道玲幻境的事情吗?他的灵力高不高?” “这个……”小青顿了顿,缓缓道,“玲幻境本来是属于灵界的一部分,后来不知由于什么缘故独立出来,自成一派。玲幻王夜千华本身的灵力在整个灵界是很高的,除了许清池应该无人可与其抗衡。” “那么说,最厉害的是许清池咯。”我歪着脑袋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 “那许清池收不收徒弟?” “收。” “太好啦太好啦――” “可是只收男的。” “啊?” “不过玲幻境的弟子倒全是女的,还都是……顶级的美女弟子。”小青好心地提醒道。 “好吧……看来只能去玲幻境混了。”我郁闷道。我能不郁闷嘛,这个玲幻王竟然这么好色,弟子全是女的,还全是美女,呜呜呜,像我这样的丑八怪去那可怎么混啊。 “你?”小青惊讶地喊了一声,支支吾吾道,“你长得很、很美?” “我长得不美,我长得很丑怎么了?”我气得发抖,怒气冲冲道,“难道那个玲幻境的弟子还非得是美女不成?” “唉……”小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据我所知,确实如此。” “什么????”我气得大声吼道,这个破灵界不光歧视物种,还欺负弱势群体,这这这,太不可理喻,太太太,太太过分了。 “嗷……”一阵更为凄惨的叫声划破耳膜,呃,是小青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吐了吐舌头,把正在蚕丝洞上捶打的小手收了回来,唉,谁叫我把这层白色的肠壁黏膜当成了无坚不摧的墙壁呢,悲剧,悲剧啊。 “没,没事。”看得出小青很痛苦,低声吐出几个字,很是发狠道,“这下无论如何都得去风刃山上找许清池了。” 好吧,其实我也不想呆在这个蚕丝洞里了,又看不见太阳,这样下去我会长不高的。哎呀,哎呀哎呀…… 这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肚子这么痛? 这么痛? 难道是要…… 哎哟,哎哟哟 “唔~~~”现在舒服了,我高兴地摸了摸肚子,看着那坨小小的小小的便便,嘿嘿嘿的笑起来。 “你、在、做、什、么?”一声炸雷似的吼声穿破耳膜,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四周的事物“哐当――”一声,在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我被“唰”地一下卷到蚕丝洞的半空中,“啊――”我在几丈远的高处大叫一声,蚕丝洞又剧烈地晃动起来,和以往的每一次晃动都不一样,这一次更加剧烈,渐渐地整个蚕丝洞像扭麻花绳似的扭转起来,迅速转动,我被转得直翻白眼,伸手在空中拼命地抓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就在我以为我要死在这条千年倒霉蛇的肠道里时,突然“嘘――”的一阵飓风,把我从那层白蒙蒙的肠道里刮了出来。 “啊――”我发出极度惊恐的大叫,看着眼前的这条身子又大又长,嘴巴张开来,可以同时吞下好几百人的大青蛇,吓得魂飞魄散。 我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和高不可测的悬崖瀑布,这,这都不像是在蚕丝洞啊,我再接着看了一眼那个正融在一团金光里的超级大青蛇,疑惑道,难道我出来了?就这样子从小青的肠道里出来了?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结果妈呀,手上沾满了鲜血,难道我的眼睛瞎了,呜呜呜,我把血在旁边的地上蹭干,又伸手去摸了摸眼睛,还好还好,这次没有摸到血,我又上上下下将自己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很不好意思的确定,刚才那摊血是我在蚕丝洞飞速旋转时一个那么不小心给抠出来滴…… 哎呀呀,赶紧消灭证据,免得小青知道又要一副杀了我的样子。我拍拍屁股站起来疯狂地踩着脚底下那块带着血的土块,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大仙,是你?” “谁谁谁……谁啊?”我吓了一跳,惊恐地回过头四处打量,总不会又掉进别人的大肠小肠十二指肠里去了吧。 结果却看到一个眉目清秀长得很是儒雅的白衣少年,眼角盈盈含笑,正迈着步子朝我走来。 咦,那条超级无敌大青蛇去哪了? 不会是,不会是,我十分惊恐地看了看眼前这个怎么看也不像条蛇精的少年,试探性的喊了一句,“你是……是是是……小青?” 结果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长得很是好看的少年竟然跪在了我面前,泣涕涟涟道,“谢大仙再造之恩。” “呃……”我一阵尴尬,“你快起来,快起来。”谢什么谢啊,不就是在你的肚子里拉了一坨便便嘛…… “我等了一千多年啊,我吃了那么多的苦,都没能够修得人形,不想今日遇上大仙,骤然获得人身,真是感激涕零,晚辈定当衔环结草当牛做马来报答大仙您的大恩大德……” 小青跪在那里感天谢地滔滔不绝的讲着,我被这阵势吓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讲些什么,额,总不能说小小大便,不成敬意吧。 我只好万般无奈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摸了几遍慢慢吱声道,“不,不用客气,那个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埋头大步朝前走去,心想:我走了,你要是还想谢的话,那么请继续吧。 “大仙你这是要去玲幻境吗?”小青在后面蹬蹬蹬赶上来,追问道。 我瞥了他一眼,看他走起路来左摇右摆重心不稳的笨拙模样,抿唇一笑点头答道,“是,是啊。” “去玲幻境的路途这么远,你又一个人,不如我送你吧。”他看着我,似笑非笑道,看得我心里发毛。 “那、那个小青,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把眼睛黏在我身上,看得我直发毛?” “小青?” “呃,那个,我起的名字,可以吗?” “可以,还不错。” “那个小青,我可以自己去自己去的――” “那你告诉我玲幻境在哪?” “我、我、我……” “放心,我只是想保护你,大仙。” “呃,好吧。”我很是无语的回头看他,“不过我不叫大仙,我叫阿丑。” “阿丑……”他喃喃念道,眼神在我的脸上颇具深意的打量着。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就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才叫阿丑的,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吧。”我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大声道。 “呵呵”他笑了笑,走过来又伸手摸了摸我脸上的疤痕,“还要去玲幻境吗?” “去,当然要去。”我死撑着说道,怎么样也不能先输了气势,再说了那个玲幻王见惯了美女说不定还就比较欣赏我这个美得不明显的女弟子呢,嚯嚯。 ------------ 013 紫墨千华 一路有小青相伴,去玲幻境就越来越顺利了,梁灼和小青出了树林,就进入了云都的小城镇。 在路上颠簸了几日,叫她格外哭笑不得的是小青的走路姿势还是没有改正过来,走在路上两条腿像两条柳枝似的一打一打的,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不过好在小青还是很会做饭的,做的叫花鸡还是很香,很有味道的,梁灼觉得比跟着阿起那个混小子时要好很多了。所以在小青这一优势的盛大逆袭下,梁灼决定刷拉拉忽略掉旁人奇奇怪怪的目光。 这日晌午,小青伺候完了他身边的这位大仙吃完饭,又回头看了看梁灼睡着时的样子,忍不住想,如果去掉梁灼脸上这块疤的话,应该还是有点像的吧。他想了想,忽然觉得身上很痒,瞅了瞅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跑过去,拿起衣服用破树枝支了个天然屏风,吱溜一下滑下去,兴高采烈的游起来,呜呜,还是在水里比较幸福啊。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怀念起以前做蛇的日子了…… 这边,梁灼渐渐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奇怪,最近眼睛总是越来越痒,难道是被这个刚从蛇身转换成人的小青感染的,唉呀妈呀,不会得什么病吧。梁灼一屁股坐起来,下午的阳光正好,穿过繁密葱郁的树林照下来,落下一点一点的光斑,有蝉在叫,知了知了的喧得人直耳鸣,她舔了舔嘴巴上还粘着的叫花鸡油腻腻的脆皮,有几只绿头苍蝇围过来,嗡嗡响,她连忙去拍,“啪”拍死了一个。梁灼用爪子挠了挠头,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苍蝇,突然猛地跳起来,四下挠了一下,很是感伤,她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了,头上泛着破布卷的味道,当日桃姬大美女给她的华丽丽的绸缎裙子已经看不出绸缎的样子了。 她这时想起桃姬还曾经说过她像个公主呢,啧啧,她想自己还说不定就是公主,于是经过海阔天空的一番瞎想之后,她动身准备去洗澡。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有――”她如同鱼儿一样扒干抹尽“噗通”一声跳进了翠绿如墨的河水里,忽然大声尖叫起来,“色狼啊――”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有色狼?”一个极是慵懒的声音缓缓道。 梁灼全身上下被湖水浇得酣畅淋漓,嘴巴里还在不断往前吐水,于是一边吐泡泡一边大骂道,“你你你,你个色狼,大色狼!” 那人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才五六岁模样的小娃娃,这才发现对方原来也是个女的,还是个如此有着强烈贞操观念的女人,于是唇角上扬,迎着水,缓缓走过去,魅惑低语道,“怎么样,要不要给你看回去?” 梁灼看着对方渐渐逼近的脸,又是急又是羞,虽然自己现在只有五岁,确实也没吃多大亏,可是可是就是很别扭,就好像你光着屁股走在大街上,即使那些人全都背对着你,你还是会觉得别扭。 那男子看了看他,忽而诡异一笑,伸手向空中兀自扯下来一件紫色长袍,一个旋转,水花四溢,梁灼只听得见水花响动那一刻的啪啦啪啦声,再抬头去看,那男子已经穿戴整齐衣冠楚楚的立在岸边。 梁灼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小水珠,是湿的,不是在做梦,可是怎么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才更像是一条修炼的千年的蛇精啊,那样妖孽,妖孽到作死的地步。 那人看着水中的女娃娃,一张还蛮可爱的娃娃脸浸在阳光下,瓷白透明,宛若白莲,只是蜿蜒在眉间和鼻梁处的暗红色的疤痕未免让人觉得遗憾。 他看了看这个小不点一双亮晶晶的装满了崇拜和期待的眼神,心里不免得意道,唉,没办法,长成这样,老少通吃还真是一件苦恼的事啊。 梁灼在水里往水岸边看去,那个人身上的紫袍在林间的罅隙里绵伸着紫罗兰似的芬芳气息,四周到处被他的紫袍晕染出淡淡的紫来,犹若浸在紫色的梦里,紫色的云中。 他的衣服是紫色,眼睛是紫色,连笑起来也不肯好好笑,宛如一朵紫色的小花。 梁灼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在水里泡住下半身,慢慢往水岸边走来,看着岸上风华无双的男子,小声问道,“你是,是蛇精吗?” “你奶奶的,你才是蛇精,你祖宗十八代都是蛇精。” …… 安静,绝对的安静。 梁灼的手偷偷埋在水底死死地掐来来往往的小鱼,那些小鱼一点也不可爱,一口一口啄她的小屁屁。她想也许夏天要来了吧,可是水这么凉。 安静,绝对的安静。 过了片刻,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突然很颓败的耷拉着眉眼,瞅了瞅眼前的小屁孩,眉头一皱,心想,不如杀了灭口吧。 “叔叔,我没有奶奶。我的奶奶也没有你好看。”梁灼看着这个一肚子墨水的美男,终于放弃了要用美人计的想法,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天真无邪道,我傻,我傻,我再傻再天真一些。 果然,那个男子眼底的那层紫莹莹的雾渐渐散去,露出瞳孔中央一星星的紫色,璀璨夺目。哈哈,爆粗口要杀人的家伙又恢复到倾国倾城的模样了啦,梁灼心想,唉,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真不好混。到处闹饥荒,到处残害未成年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男子又笑起来,眼睛下有一小圈紫色的图腾,看不清是什么,不过很漂亮,很精致,像紫罗兰花。 “我叫阿丑。”梁灼决定了以后出门在外都得给起个曾用名使使,以防被追杀,以防欠债不还钱,以防,那个没有了,总之好处多多。 那个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梁灼,用一种在菜市场买菜东挑西拣的眼光,反复掂量掂量,终于决定要还是不要了,开腔道,“很中肯的名字,不过还是丑八怪比较切中要害。” 切中你奶奶的要害,你个妖孽,你个全是墨水的妖孽。梁灼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而后抬起头楚楚可怜道,“叔叔,你可以扭过去吗?把头。” 那个男子轻哼了一声,转身走过几步远,幽幽道,“我叫夜千华,要表白的话去玲幻境排队吧。”声音很是磁性,磁性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跟你讲吧,磁性到你喜欢上他的地步。 “噗通――”一声,梁灼又重新掉进了水里,水不深,淹不死,也不会有人过来英雄救美。梁灼喝饱了那个自称是夜千华的洗澡水之后,咕噜噜起身,干脆麻利的套上自己的那套衣服,正准备穿的时候,听到小青老远拖着嗓子喊,“大仙――大仙――” 于是,梁灼出现在小青面前的时候就是一副衣冠不整全身湿嗒嗒明显遭人侵犯似的样子,本来以为身为女同胞就刚才的事能从这个勉强的男人面前得到一点安慰,结果小青听完就哈哈哈哈天翻地覆的大笑起来,笑得不行了,笑得直捂着肚子,笑得差点变回蛇身在地上来来回回滚上几圈,方喘着粗气,蛇眼看人低道,“你说,夜千华、夜千华他偷、偷偷、偷看、偷看……你……你、你洗澡……哈哈哈哈” 这句话翻译成陈述句,就是夜千华不会看你洗澡。 翻译成反问句,就是夜千华难道会偷看你洗澡? 延伸意思,就是你太丑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偷看你洗澡。 梁灼看着这条忘恩负义门缝里看人的老青蛇心里很是不平,但是她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个死青蛇,等我找到背景,我让你天天看我的背影。 于是这一夜很热闹,一直回荡着小青的笑声。梁灼躺在那嘴里咬着小青新烤熟的兹兹冒着热气的老土豆,把一个上下直蹦?的七星瓢虫从新衣服里挤出来,郁闷地想,为什么人生就非要这么悲剧呢,给了她记忆,又不告诉她再具体一点,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竟然要这样矮矬穷,给了她一点她宝贝不得了的封灵术竟然都拍不死阿起那个小屁孩,给了眼前这么一个又送衣服又做饭的怎么着也和美男沾上边的一个人,可她为什么就觉得这个人有时还真是可恶呢?对,就是现在这副明明想笑又拼命死死憋住的样,真是可恶。 阳光照常升起,也许升起的是太阳,不过这都无伤大雅,有些人对这些虚幻的太阳觉得无所谓,它每天都属于你,却永远不会属于你。 好吧,这个问题太深奥,暂不深究,梁灼幸福地拖着小草鞋在小青后面一蹦一跳的,手里的大饼又脆又香,咬起来“咯嘣”、“咯嘣”响,旁边的一个长得比大饼稍微那么多一点点女性美的女人正十分厌恶地拧眉瞪着梁灼,梁灼看了看前面浩浩荡荡大有泰山压顶之势的人群,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眉毛刮得和一条毛毛虫似的女人,抹了抹嘴上的大饼渣,仰头清了清嗓门,漂漂亮亮的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很潇洒的吐了一口吐沫,然后很成功地把那个毛毛虫赶走了。梁灼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本质应该不会离得太远,应该都是不能受气的主。如果要真的有什么差别的话,那也是后天环境的影响,至少从阿起那里,梁灼明白对有些人有些时候还真不能采取正常渠径。就比如狗咬了你一口,你总不能反咬回去吧,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被一只狗欺凌啊,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揍他一顿,必要的时候灭了它。 周围比女人还要多的就是浓厚到熏死十万只大象的脂粉味,一眼望去,赤橙黄绿、环肥燕瘦,上到千金万金下到碧玉荆钗,应有尽有,汇成了一条浩浩荡荡女人的河流,五颜六色,就像瓜果蔬菜市场青绿相间粉白可爱的萝卜青菜一样。 梁灼一屁股坐下来,小心地系着小青给她买的劣质草鞋,心里念着这双草鞋还能撑个四五天。 抬头使劲地呼了两口气,大声道,“小青,你确定这里的人都是去玲幻境修炼的,而不是去青楼选花魁的?” 梁灼说完立马觉得周围红云压头头欲断,小青更是脸皮薄得瞬间红成一片,混在那群红红白白的脸蛋里辨不出真假。 到了晚间的时候,终于在各种阴谋诡计加上奇门遁甲旁门左道总之在梁灼和小青使劲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的情况下,他们,不,是梁灼终于有机会进入白日里在山脚下仰望着的玲幻境。 虽然事实上,他们的本事乏善可陈。 “有人吗?”梁灼大喊了一声,踩着地上五彩斑斓闪闪烁烁晃得人眼睛直转圈圈的大转盘走进去,看到渺渺茫茫的云海尽处矗立着一座十分巍峨的泛着紫色雾气的宫殿,宫殿建造大有飞天而去的苗头,飘浮在腾腾而起的云雾之上,迷迷蒙蒙、紫色萦绕就好像是传说中的凌霄宝殿。那些光彩熠熠的琉璃瓦闪着诱人的光芒,梁灼觉得脚底似乎也热乎乎、软飘飘起来,空中散发着紫罗兰奇幻的香味,若有似无的淡淡梵音缭绕耳际,一群紫色的仙鹤姿态优美的从天空中飞过,梁灼看着它们长长的脖子,咕咚一声死命地咽了咽口水。 “欢迎来到玲幻境,你也是来向我表白的吗?”一个性感到无人能够抗拒的声音从殿宇的最高处传来,梁灼抬头去看,一个一身紫裳华美到如梦似幻程度的翩翩少年正手执一柄长萧坐在那没入云海的宫殿之上,眼角下那一点恰似吻痕的紫罗兰色的图腾更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妖孽的要命! 梁灼即使目睹了他昨天那一刻涌现出来的浓浓墨水,即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可不仅仅是好看的要命,而是真的会要你命的时候,终于定了定神,才保住自己没有化在他的美貌里,一本正经道,“我不是来向你表白的――” “那你是来求我收你为徒?”夜千华高坐在殿宇之上,以睥睨天下的姿态高昂着头,欣赏着远处高耸入云的紫色琼花树,手上轻轻转动着那支长萧,看都不看梁灼一眼,漠不关心道。 风吹起他的衣袍,紫色的衿带上下飘动翻飞。 “也不是――” “那你是来求我做什么的?” “呃……”梁灼被这个人良好的自我感觉打败,一字一句道,“我是来和你要样东西的?” “先说来听听” ------------ 014 讨要信物 “我说了,你就能拿给我吗?”梁灼向前挺着胸膛,双手掐腰,扬着一张看上去无比自信的小脸,嘟着嘴,皱着鼻子,眼光死死地盯着夜千华看,眼睛里充满了狐疑的神色。 “哦――”坐立在云端之上的夜千华轻哼了一声,如画般的墨色眉峰轻轻一蹙,身体前倾,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挺着一个小胸脯看上去很拽的小不点,轻轻道,“好吧,你说出来,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你要……”他闭上眼睛仔细地想了想,慢条斯理道,“不过你要替我做件事情。” “伤天害理的我可不干。” “不是。” “那……出卖色相的我也不干!”梁灼那颗黑葡萄似的黑眼珠子骨碌碌转上下打量着坐在云端之上的玲幻王夜千华,忽然想起了什么,突地一下,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一脸戒备道。 “……”夜千华被她的动作瞬间石化在那,手里的长萧差点就那么不潇洒地掉了下去,定了定神色,两道紫色的闪电射过去,冷冷道,“你想得美!” “那是什么?” “没想好……”夜千华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那柄紫莹莹的长萧正在他白皙漂亮的指节间上下翻飞,宛若紫蝶,“决不让你伤天害理就是――” “那色相呢――” “更不会!”夜千华眉头一聚,双手猛地用力,紧攥住手中正在三百六十度高速旋转的长萧,声音隐着怒意,眼光更像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射向梁灼。 “那好吧,没问题。”梁灼悻悻地低下头,露出一头乱如鸡窝似的头发,小声答道,“我要一样能进入灵力大会的东西。” “你说你要什么?”夜千华忽地一下从宫殿的顶端朝梁灼飞下来,站立在梁灼眼前,眼光像一头狼,冒着紫色的光芒,厉声道。 梁灼看着眼前这块像瀑布一样挂在眼前的巨型怪物,双腿发抖,死死地捏着手,牙齿打着颤支支吾吾道,“要是不给、不给……不给――” “别废话,我现在问你为什么要?”夜千华巨大的紫色阴影笼罩下来,冷冷道。 梁灼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那从草鞋里冒出来的两个粉嘟可爱的大脚趾头,??鹊溃?拔蚁耄?蚁搿p>  “想什么?”夜千华随手用手上的紫色长萧狠狠地敲了一下梁灼的头大声道,“有话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梁灼猛地被敲了头,疼地龇牙咧嘴,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喜欢敲别人的头呢。我我我,她咬了咬牙,抬起头十分愤恨地向夜千华看去,可惜看不到他的脸,只好踮起脚尖,手做成喇叭状十分夸张地大声喊道,“我说――我想要――去灵力大会上――找圣尊――让他收我为徒!” “为什么?” “啊?” “我现在问你为什么找许清池那个家伙做师父?”夜千华随手又是一支长萧狠狠地砸在梁灼头上,“嘭”一下砸得清脆叮当,玲幻王夜千华不由得唇角微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来,心想原来用这支长萧敲这个丫头的头这么有手感,简直感觉好极了。 “因为――他是――灵力――最厉害的人。”梁灼想了想,又踮起脚尖往上蹿了几下,马马虎虎能看到夜千华的脖子了,扯开嗓门大吼道。 夜千华手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长萧,眼睛看着身下这个小不点沉思了半响,微微俯下身拍了拍梁灼的肩膀轻笑道,“好,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把这个东西戴上。”说着把掌心摊开平放到梁灼眼前。 “咦――”梁灼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个泛着光芒的紫色玉镯,真是好漂亮啊,眼睛一亮,嘴巴不由自主地咧开了,抬起头向夜千华看了看,一脸谄媚道,“是给我的吗?” 夜千华也不理她,一把拽出梁灼的左手,动作十分粗鲁地将那个手镯套在梁灼的手腕上,掏出一块丝绢擦了擦手,扔到一边,复又飞回了殿宇之上,阴阳怪气道,“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的。” 梁灼心想我才不会呢,忽而看了看手中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手镯得意的想,看来这个夜千华还蛮大方的嘛,这么漂亮的镯子应该还能换不少钱吧,嘻嘻,梁灼心里想着于是便伸出右手一遍遍的摩挲着腕上的镯子。 “那……这个……我要是长大了怎么办?”梁灼一边摸着手镯,一边陷入幻想当中,要是夜千华再多给自己几个这样的镯子,那岂不是…… 夜千华斜躺在殿宇之上,微闭着双眸,似乎是睡着了。 “夜千华――夜千华――”梁灼大声喊道。 “啊――”梁灼大叫一声,猛地转过身去,看着见玲幻王夜千华一袭华丽丽紫色长袍――的衿带,向后退了一步,尖叫道。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别人睡觉时不可以大喊大叫嘛,真没礼貌!”夜千华弯下腰来,将一张放大了的妖孽的脸抵在梁灼眼前,声音很低,一字一句道,但眼睛里的光却吓得梁灼连气也不敢喘。 “那,那……”等那人飞远了,梁灼愣住原地,缩着头,双手交搓着嗫喏道。 “就不会一次性说完吗?”夜千华突然又再次出现,用长萧使劲敲了一下梁灼的头。 梁灼连连点头,语气诚恳,“那能进入灵力大会的东西你能不能先拿给我?你给我的手镯我要是长大了还能不能戴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我的头了?你真的是玲幻王吗?你――” 夜千华看着她,眉头紧紧地拧到一起,抓起手边的紫玉长萧对着梁灼的小脑袋瓜就是一下,气急败坏道,“我现在命令你闭嘴!” “不是你让我一次性说完的吗?”梁灼伸手抱住自己的头小声嘟囔道,心想这个玲幻王说话真不算话。 “有我给你的这个手镯,灵力大会你一定能进的去。”夜千华看着梁灼脸上的疤痕微微有些出神,过了一会,伸手捏开梁灼的嘴,鬼使神差地往她嘴里塞进一样东西,薄怒道,“吃完就滚吧。” 梁灼一边被迫吞咽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用手拼命推开那双大大的手,睁大了眼睛咕哝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给你吃的是肝肠寸断糕,你要是不替我完成那件事,就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夜千华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弯下腰,摸了摸梁灼的头,声音阴冷道。 “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梁灼双手往胸口上拍了拍,很豪迈地昂着头看着夜千华道。 夜千华听了梁灼的话,合上双眼,双臂环抱立在那不作声,慢慢地嘴唇抿成一条线,渐渐地连眉头也皱了起来,轻吐出一个字: “滚!” “啊?” …… 安静,绝对的安静。 “那我走咯!”梁灼一只脚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大步,边走边回头朝夜千华摆摆手,“那我真走咯!”走到快接近门口的时候,梁灼伸头又看了看远处那团紫色的雾,见仍没有睁开眼睛的迹象,吱溜一声撒腿往外跑去。 ------------ 015 灵力大会 梁灼按照之前和小青计划好的方法顺利从夜千华那拿到进入灵力大会的紫玉手镯,开心地砸吧砸吧嘴,抿了抿了唇,努力做出很是轻松的样子说,“喏,你看不是拿到了嘛,夜千华也没有那么难搞定么……” 小青很是疑惑地上下看了梁灼一眼,又围在她身边转了一圈,终于淡淡道,“看来对于夜千华,只能以毒攻毒。” 梁灼愣了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吼着嗓门,“小青,你给我站住,你个死蛇!”结果小青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一路上有了小青的相伴,变得十分有趣,过了几天,梁灼他们就顺利地来到了风刃山下的一片树林, “小青,你说灵力大会上的人都长成什么样的?”梁灼跟上去问。 “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小青扭头笑了笑。 “那他们很厉害吗?”梁灼一副很是紧张的样子追问道。 “那是当然,他们都是灵、冥两界之中能力最强的弟子,否则一般人连风刃山进都进不去呢。”小青白了梁灼一眼,大声说道。 “啊,那我岂不是没有希望了,唉,我的大背景啊!”梁灼一听,头立刻低了下去,无精打采的直叹气。 “没有背景就让我做你的背景啊。”小青扯了扯梁灼的衣服领子,笑道。 “你?”梁灼忽地一下把头抬起来,从上到下将小青打量了个遍,愁眉苦脸道,“我才不要和你一样等上个一千年呢……”说完又很是惊恐地往后缩了缩了脖子,怪叫道,“悲剧!悲剧啊!” 小青无奈地摇了摇头,回了她一记千年不倒的招牌式微笑,继续低头赶路。 到了山脚下,举目望去风刃山千峰万壑,苍峦叠翠,罩在一片乳白色的雾气之中,愈发显得高不可攀,令人望而却步。梁灼他们往山脚下这么一站,更是觉得背后猛地一凉,梁灼想看来还是山区比较避暑啊。 小青带着梁灼一点一点往风刃山上爬,风刃山上此刻万籁俱静,空气沉在浓稠翠绿的苍木之下,乌凄凄一大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梁灼觉得奇怪,难道这就是高手对决的背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她朝周围看去,只看得到无边无际的翠绿和身后高深莫测的悬崖峭壁。 小青的尾巴似的腿很卖力地往上扫了几下,原本嘻嘻哈哈的面容渐渐变得安静下来,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感到不安。 一路上道路曲折,羊肠小道蜿蜒在苍翠泻玉之间,身下就是云层浩渺的万丈深渊,吓得梁灼都不敢低头去看,真害怕一不小心掉了下去,摔了个稀巴烂。 越往山上走,四周愈发安静,梁灼和小青相互之间默默地看了一眼,心里都很是忐忑,声势浩大的灵力大会难道是这个样子? 好不容易爬到了中间的一个渠沟峰,正是与会弟子来访到场的地方,梁灼一脚跨进去,左右看了一眼,兴奋地喊道,“灵力大会,我来啦,哈哈哈”说完见没人反应,回头一看,见小青还在原地磨磨唧唧的徘徊不肯进来,连忙跑了出去,对着小青喊道,“怎么还不进去?” 小青神色很是震惊地看着梁灼,嘴唇微微颤抖,“你,刚才是,是进到里面去了?” “是啊,你怎么还不进去,你不是要找什么――”梁灼说完就急忙去拉小青的手,正要跨步朝里走,结果“砰――”地一声,一阵白光闪过,小青被“啪”地一下震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梁灼。 梁灼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明明近在眼前的小青,喊了声,“小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小青还是愣愣地望着梁灼出神。 “小青,你到底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我说你是个千年倒霉蛇,你们家族的蛇全都是倒霉蛇!喂,小青!”梁灼扯着嗓门喊了几声,终于忍不住一脚迈了出去,一把抓住坐在地上的小青,大声吼道,“小青――” “啊,干吗?”小青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耳朵。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梁灼看了看小青,咬着下嘴唇又重复了一遍,“要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没有,什么也没有。看不见也听不见。”小青脸色微微泛白,沉吟道,“阿丑,看来今天里面一定出事了,否则不可能在渠沟峰外设下如此强大的屏障。”说着站起身来,看着眼前雾茫茫的云雾出神,为什么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得到雾?到底是谁设下的屏障?他的目的是什么? “那我怎么进去了,该不会是你――”梁灼扬着下巴微微笑着说。 “阿丑,虽然我这一千多年来都无法修得人身,但是我体内毕竟还是有着一千多年的灵力,万不会连一个一般的屏障都打不开。至于你――”小青看了看梁灼脸上的疤,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斟酌道,“至于你,我只能说也许你是天赋异禀吧。” “好了好了,还天赋异禀,我呀连一个小阿起也斗不过。”梁灼轻笑道,又看了看小青一脸迷茫的表情,笑道,“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嘿嘿。” 小青嘴角微微牵出一丝笑来,眉头却紧抓在一起,一脸焦灼不安的样子。 “怎么了,小青?”梁灼推了推小青,看他还是一副傻愣愣的表情,沉思了一会,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扯了扯小青的衣服笑道,“别急,那个,我替你进去看看吧。” “阿丑――”小青反应过来,神色慌张,急忙伸手去抓,结果只抓得到眼前一大片乳白色的雾。 梁灼一踏进去,后背就开始涔涔冒汗,一双手攥得紧紧地,咬牙切齿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好人一定要有好报啊。”说着硬着头皮往里面一步步走去,边走边想,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因为小青那条千年青蛇学艺不精能力有限,能力有限啊。 “啊――”刚走了几步,突然梁灼发出一声极度惊恐的尖叫声,往后踉跄了几步,手扶着心口,瘫倒在了地上,一张小脸骇得雪白。 梁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们应该都是来参加灵力大会的弟子。可是,可是现在怎么这样了? 他们中的人,有的还在面对面的站着,就好像正在交谈着什么,有的手持宝剑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有的还面色安然地端坐在石凳上正品着茶,还有的在打瞌睡、拌嘴、斜躺在地上…… 可是他们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胸膛左侧的心脏无一例外通通被剜除了。不仅如此,在原来本应该放着心脏的地方竟然全都长满了一朵又一朵颜色鲜丽的桃花,那桃花吮吸着深红的血珠,花瓣出落得硕大无比、猩红妖艳,十分璀璨夺目。这本应该是让人心生赞叹的,可是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不由得令人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梁灼望着这些表面上看上去神色鲜活的人,还有那些缠绕在黑洞洞的胸口上上下翻飞的血色蝴蝶,突然觉得头有些晕,胃里一阵翻涌,有一种想吐的欲望,梁灼觉得热起来,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手扶着地慢慢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外跑去。 “阿丑,你怎么样?”看到梁灼出来,一直在屏障外焦急等待的小青连忙跑了过去,一脸关切道。 “哇呜――”阿丑面色苍白,也来不及答话,一手扶着小青弯下腰就开始狂吐了起来,胃里翻涌地难受。 “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青俯下身,一边轻轻拍打着梁灼的背,一边神色紧张的小声问道。 ------------ 016 千古奇葩 “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青俯下身,一边轻轻拍打着梁灼的背,一边神色紧张的问道。 梁灼扶着小青的手站立起来,望着他,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眉心一紧,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所有的人都被剜去了一颗心,心口里面长满了血红的桃花……到处,到处都是血色蝴蝶。” 小青听着,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拉着梁灼的手小心翼翼地朝山下走去。 到了山脚下,顺着树林子走了一会,小青扭过头来,眉头紧皱,对着梁灼看了又看,伸出手来挠了挠梁灼的头,沉吟道,“阿丑,我要回紫竹林一趟,就不能陪你去找圣尊许清池了。” “怎么,许清池难道不在里面吗?”梁灼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惊讶道。 “傻孩子,圣尊当然不在这里面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安然的站在这了。”小青拧着眉头笑了下,接着道,“不过我们离那个噩梦也越来越近了,我要赶快回紫竹林一趟。” “杀了风刃山上的那个人很厉害很恐怖吗?”梁灼仰着头,问道。 “风刃山上的那些人并没有死,只是他们将有可能被人操控,如果真是那样,加上玲幻无量,那么很快这个世界就会变成南界那个鬼地方的。”小青双手紧紧握起来,指节捏得咯吱咯吱响,愤恨道,“阿丑,你知道吗?最初的世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比现在要好,那时候我们家族的蛇也不用经历那么悲惨的命运,可是因为那个人,因为他,我们家族才会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小青,”梁灼看了看他,伸出小手指轻轻地去扯了扯小青的衣服边角,柔声道,“那我可以做点什么吗?” “傻瓜,你什么也不用做。你还太小,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小青捏了捏梁灼的脸颊,无奈地笑道。 “小青,那我们还会见面吗?”梁灼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小青,依依不舍道。 小青望着眼前这个小不点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伸出手来温柔地摩挲着梁灼乱蓬蓬的头发,久久没有说话,心里一阵起伏。 一路下来照顾她虽然也很辛苦,她总是淘气、半夜还喜欢大喊大叫说梦话、吃东西也总是抢自己的,但是也是她给了自己等了一千年的人身,是她对自己像对待一个正常的朋友那样,所以,现在临到要分别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放心,我们会再见面的。”小青低下头拍了拍梁灼的肩膀,点头笑道。 “那――”梁灼刚要开口说什么,小青已经神蛇见首不见尾的消失了。 “阿丑――阿丑――”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梁灼诧异地抬头去看,竟然是青菱。心里忍不住又悲又喜,几步跑过去激动地抱住青菱,又捶又打,鼻涕眼泪一大把道,“青菱,我终于又看到你了,太好了!” “是啊,我也是啊,你找的吃的呢?”青菱说完一把拉住梁灼的手,眼波一闪,抿着唇笑道。 “啊?我、我――”梁灼一下子愣在那,支支吾吾起来。 “哈哈”青菱突然弯腰一笑,两个小食指夹住梁灼的鼻子笑吟吟道,“逗你玩呢,要真是等着你给我弄吃的,我早就饿死了,哈哈哈。”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干净的糕点递给梁灼,“喏,给你。” 梁灼拿过糕点坐在地上,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咕哝道,“你、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这啊,我还想问你呢,那天晚上你一去不复返之后,我和阿起找遍了整个树林也没看见你,怎么今天倒又在这了?”青菱也坐了下来,依偎着梁灼笑嘻嘻道。 “咳咳”梁灼听了一惊,被喉咙里的糕点呛住,猛地咳嗽起来,断断续续道,“你、说、你――一直在――这里――” “是的是的呀,我怕你万一回来找不到我和阿起。对了,你究竟去哪了?还有刚才在你旁边的那个奇怪叔叔是谁?”青菱连忙用手在梁灼的背上轻拍了几下,一脸关心道。 “啊,哪有什么奇怪叔叔啊?”梁灼一下子不咳了,张大嘴巴看着青菱,心里在说,除了你父王那个红衣大叔我哪还认识什么叔叔啊? “怎么没有,刚才明明就在你身边。就是,就是那个穿白衣服的。”青菱推了梁灼一下,嗔怪道。 “哦,你是说小青啊?”梁灼反应过来,想了想,笑道,“可是他也不是叔叔啊,还很年轻嘛。” “他呀,至少有一千多岁了,不是叔叔是什么?”青菱把头凑过来,瞥了梁灼一眼,争辩道。 “你,你”梁灼十分惊恐地看了看青菱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蛇精?” “啊,他是蛇精吗?”青菱漫不经心道。 梁灼趴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青菱,郁闷道,“你不会不知道他是蛇精吧?” “知道啊。”青菱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梁灼坐近了一点,谄媚道。 “不是你刚才大着嗓门告诉我的么?”青菱转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梁灼。 “好吧……”梁灼十分失望的一头倒在膝盖上,一字一顿道,“那麻烦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有一千多岁的?” “什么?”青菱忽然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梁灼的手,激动地问道,“什么?他真有一千多岁啊?” 梁灼,把头又从膝盖上抬起来,缓缓的缓缓的看了青菱一眼,“……” “我猜对了猜对了哦!”青菱高兴地站起啦,又蹦又跳。 “对了,你刚才和那条蛇精一起干什么去了?”青菱问。 “他不叫蛇精,叫小青。”梁灼耐心地解释道,不要总蛇精蛇精这样喊,真没礼貌,既然自己比这个小屁孩大,就要帮她改正过来。 “哦,那你刚才和那个叫小青的蛇精一起干什么去了?”青菱愣了一下,接着问。 “是小青,不是蛇精。”梁灼微笑着说,我要温和,我要温和! “是蛇精,不是小青。”青菱头也不抬,跟着念了一遍。 “是小青。是小青。”梁灼恨声道。 “是蛇精,不是小青?”青菱很是无辜地抬起头,弱弱地问了一遍。 “小青!”梁灼深吸了一大口气,保持笑容道。 “哦,小青。”青菱咕哝道。 “嗯。”梁灼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接着往前走。走了一大截,回头去看,青菱还站在原地愣着不动,正在低头嘀咕什么。 “说什么呢?”梁灼走过去,轻轻拍了她一下。 “嗯,小青是蛇精。”青菱抬起头,一脸欣喜地盯着梁灼,恍然大悟道。 “青菱!”梁灼大吼一声。 “干嘛?我又不是蛇精。”青菱很是不满道。 梁灼瞬间觉得力不从心啊,看来和这个非常人在一起沟通事物,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言难尽啊。 就比如遇到小青和灵力大会,无论梁灼怎么跟她打比方、举例子,讲事实、摆道理,青菱总是滴水不漏的捍卫着她自己的逻辑,所以小青是蛇精,所以灵力大会是百花大会。 不过还好,青菱这个小不点除了奇葩了点外加超级无敌的爱钻牛角尖以外,并无智力问题,偶尔还是对自己很好的,只不过有时候,会显得反应那个,有点,有点,快得不那么明显。 从树林里走出来以后,梁灼和青菱在集市上晃荡好几天了,在梁灼的鼓动下,两人该吃吃,该喝喝,把阿起留给青菱的散碎银子花得一个铜板也不剩。终于,渐渐地,两人开始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比灵力大会还要急迫还要危险还要恐怖的一件事,就是当你发现自己兜里没钱了,一毛也不剩了。 “阿丑,我们现在还有没有铜臭味了?” “没有没有了,我们现在香得很。” “可是,我好饿。” “我也是。” “要不我们去玲幻境吧,那管饭吃吧。” “不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为什么?” “不为什么?” …… “为什么?”(第一千八百遍)青菱面无表情问道。 “好吧,你赢了,我承认我不去玲幻境是因为我忘了去玲幻境的路。”梁灼十分鄙视地看了青菱一眼,口吐白沫道。 “那你的手镯呢?”青菱不怀好意地瞄了一眼梁灼肿得和棒槌一样粗壮的手腕,面无表情道。 “青菱,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许再打这个手镯的注意了!”梁灼十分严肃地说道,说完连忙捂住自己的手腕心疼道,“呜呜呜,万恶的夜千华,我要灭了你!” “我饿,阿丑。” “我知道了。” “我饿,阿丑。” “我知道了!!” “可是你没有吃的。” “我没有钱怎么买。” “我有钱。” “好吧,我把你的钱花完了。” “没关系,还给我。” “……‘ “我饿,阿丑。” “我饿,阿丑。” 好吧,又来了。梁灼闭上眼睛痛苦地想,到哪去弄点吃的呢? ------------ 017 槐安城下 清早的街上清冷安静,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梁灼蜷缩在角落里抬头看天,天上怎么都是雾气,还是这样浓烈地引发肠子剧烈活动的热腾腾的雾气。 仔细一看,原来是包子铺上蒸笼里冒出来的白烟,铺上的店小二脸上挂着长年累月打着哈欠十分不耐烦的厌倦神情,穿着件半成新的蓝白直裰,一条棉白帕子随手搭在肩上,头一仰,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咳呼”声,干脆利落地“呸”一口吐在地上,又用脚底死命地踩了踩,不耐烦地查查各个笼屉里蒸着的大白馒头,左右看了看,大声吆喝道,“来,卖馒头咯,卖包子咯!又香又甜热乎乎的大白馒头!”那个小贩的声音在这个灰白沉旧的清晨里听起来有一种奇异的魔力,牵引着梁灼内心对于活着的渴望,否则与她而言,是生是死在这个孤单世上都毫无意义。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身边还睡着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个总是不断和她斗嘴,却从不哭泣,从不垂头丧气的小家伙――青菱。所以梁灼头往外探了探,她想拿到那个包子,她想把那个包子拿给青菱吃。 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尽量不让人看见,悄悄地挪过去…… 结果那个店小二却直直地扔过来了一个馒头,很鄙视地看了一眼梁灼,仿佛一眼洞察了她的企图,大吼道,“拿了就快滚!” 梁灼欣喜地将馒头接过来,戳了戳身边的青菱,“喂,起来起来,吃饭了。” 结果青菱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又继续睡起来。梁灼看着她睡觉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伸过手去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闭上眼,也昏昏沉沉睡起来。 睡着就好了,就没有那么饿了。 渐渐地周围的人多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讨价还加的声音、打情骂俏的声音、争吵的声音、还有小孩的哭声…… 梁灼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突然有一种幸福感,幸福的感觉到自己还在活着。渐渐地那些声音越来越热闹,然后梁灼看到眼前有一个男子正满面笑容的朝她走过来,那个人手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很漂亮,在那男子怀里又蹦又跳的指划着。不知为什么梁灼的心里觉得疼起来,眼眶也渐渐湿了,她想伸手去擦干眼泪,结果四处寻找也看不见自己,她看得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得见那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看得见包子铺袅袅升起的白烟,可是她找不到自己。她想开口说话,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想,这大概就是在梦中吧。 她看着那个男子抱着小孩逗笑着朝这边走来,她明明看不到自己,却能感觉到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他停在自己面前。 “你能看见我吗?”她在心里着急地问。 “当然,父王当然能看见你。娴儿,你瘦了许多,受了很多苦吗?”那个人手掌温热的温度在梁灼的心里漫开。 “父王?你是我的父王?那我是谁,那我是谁?” “我是谁?”梁灼心里一惊,大声喊道。 结果睁开眼睛一看,热闹的街市还在,卖糖葫芦的也还在,只是梦境中的那个男子却不见了。阳光出来了,照在身上暖暖的。青菱头靠着自己的肩膀正津津有味地嚼着那个白馒头,梁灼看着青菱低头吃东西的样子,心里的某个地方暖暖的就像是化开了一样。 没有办法去玲幻境,也问不到去风满楼的路,阿起也找不着了,甚至连青菱的公主身份也被怀疑,她们被衙门口的衙役哄笑着扔出来,扔在冷冰冰的大街上,摔得筋骨疼,摔得哪都疼。梁灼觉得自己对不起青菱,自己不该把她的钱花完,不该让她堂堂一个公主流落到这样一番田地。她抱着青菱哭,但是当看到青菱眼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泪水时,立马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即刻干净利索地抹干了眼泪,拍着胸口慷概激昂道,“好好好,我不哭了,不哭不哭,你也千万别哭呀!”说完咧嘴使足了劲地大笑起来。 终于青菱也笑了,梁灼松了下肩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想刚才多危险啊,差点又要泡在青菱那个小屁孩的眼泪里。 “你看你看,那个东西好漂亮啊。”青菱忽然大叫一声,手指着前面一个摊子上摆着的小泥人兴高采烈道。 梁灼很是无奈地看了看青菱,又看了看那个摊子,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是我们没有钱啊。” “我知道啊,可是看看又不要钱,对吧?”青菱仰起头,满心欢喜的看着梁灼,突然,梁灼浑身一颤,就像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怔在那,一动不动。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充满着喜悦、纤尘不染,那双眼睛仿佛一点也不会受到外在环境的影响,依然那么明亮灼人。此时,梁灼的记忆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太阳穴的地方也快要爆炸似的“突突”地跳着。梁灼咬住下唇,脸色微微发白, “怎么了,阿丑?”青菱甜甜地喊了梁灼一声,高兴地拽起梁灼的手嗒嗒、嗒嗒就朝着那个小摊子上跑去。 为什么会觉得一切似曾相识呢?似曾相识的笑声?似曾相识的眼睛?难道我曾经也这样无忧无虑过,这样纯真无暇过?那么我到底是谁?那个挂着白玉蝴蝶吊坠的人为什么要杀我?我为什么又重新活过来? …… 梁灼的脑袋在青菱清脆如银铃般美妙的笑声里越来越乱,越来越痛,一些杂乱而模糊的片段断断续续的在脑子里出现,她的耳朵嗡嗡直响,听不到来自周围的任何声音。就像是有一万条虫子,正在啃噬她的脑袋。她痛苦地蹲下去,手紧紧地捂住头的两侧,不停地摇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怎么怎么了?”青菱连忙扔下手中的猴子泥人,蹲下来,轻轻地晃了晃梁灼,语气慌张道。 “这里是、是槐安吗?”梁灼慢慢抬起头来,眉头紧锁道。 “是啊是啊,怎么了?”青菱一脸焦急地望着梁灼,关切道。 “我要找梁府,我要找、找――”梁灼脸上冷汗涔涔,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看到这种情况都掩着鼻子从一边绕道而行了,那摊主也走过来对着青菱大叫道,“滚滚滚,又是死人,真晦气!” “她没有死!”青菱吃力地将梁灼拉起来,转过脸瞪着那个摊主大声道。 “哟,就你还敢和老子叫板,老子今天还偏就说她死了,你能拿老子怎么样?”摊主撇着嘴,从上到下打量了青菱一番,语气蛮横道。说完甚至走到青菱面前,用力搡了一下依靠在青菱身上的梁灼,冷哼道,“怎么样?” “你,阿嚏――”青菱火冒三丈地冲着那个摊主大喊了一声,接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喷嚏就应运而生了,那么不大不小地将那个倒霉的摊主不知道打去什么地方了。 同时,梁灼也被这一巨大动静瞬时惊醒,并且很快地在青菱非常人可以理解的语言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站在那手指着青菱,笑得前俯后仰。 “原来你的喷嚏这么有用啊!” “嘿嘿。” “看不出来小青菱对我竟然这么在乎,嚯嚯。” “……” 夜色深下来,天边变得黑漆漆一片。白天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各自回家了,冷冷清清的大街上,除了偶尔有风刮过,就只剩下她们两个。 梁灼和青菱依偎着坐在打了烊的包子铺门口,头挨着头,肩并着肩嬉笑着说着话。青菱没有再问她刚才头疼的原因,梁灼也没有再提,只是梁灼的心里还隐隐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疼痛像海浪一样向她袭来,其实原本也她并不想再回想起和前世有关的记忆,因为唯一清晰可辨的那个鲜血淋漓的场景已经够了,已经让她对前世不再存有任何的怀念,那样惨绝人寰的死法,想来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人生。只是为什么今天梦里的那个男子一出现,就一下子击垮了自己心里所有的防线,让她又忽然地那么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呢?他到底是谁?是自己的什么人?难道真的是自己的父王?那他在什么地方?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吗? …… 梁灼的心里存了太多的疑惑。可是她不想让青菱看到这一切,也不愿她知道。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那么她也只是希望像现在这般和青菱在一起,一起吃苦,一起笑。 ------------ 018 飞来喜事 天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梁灼睁开眼,除了看见这每一天崭新的太阳以外,还在这崭新的太阳下看见了青菱那一张涂满了蚊子吻痕的小脸,一个一个肿起来的小包点缀在她雪白滑嫩的脸上,真是像极了一个可爱的小草莓,梁灼于是忍不住惊天动地的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青菱撅着小嘴,摆起她的公主范来。 “没笑什么,今天天气好,我们赶紧去找点吃的。”梁灼拍了拍青菱的肩膀,豪迈道。 又是新的一天,醒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的笑、他们的哭,会突然觉得生活好真实,真实的就像是一块烤得兹兹发热的煎饼。 梁灼走在前面,青菱低着头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简直像一条尾随而至的大黄,梁灼心里这样想,忍不住这样笑起来。 她们踌躇满志的挨家挨户问,“你们要不要苦力啊,我们力气很大的!”“你们要不要苦力啊,我们力气很大的!” 结果那些人只是淡淡地看了看她们两个瘦小伶仃的小身板,或者摇摇头表示毫无兴趣,或者嘴里念念有词说她们真是可怜,更有甚者直接飞天一脚,大骂她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整整找了一上午,居然一无所获。中午的太阳大大的,像一块煎得油汪汪的大饼挂在高高的天空上,可惜她们吃不着,只有这样眼巴巴看着的份。 梁灼和青菱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黏腻腻的很是难受,午间的温度很高,阳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来来往往的人群嘈杂的声音在耳边轰隆隆直响,梁灼和青菱低着头,你一步我一步灰溜溜地在密集的人群中横冲直撞,好不容易青菱一个眼尖,找到了一个还算僻静的长巷,两人急忙走进去,坐在一棵浓密的榕树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哗啦啦的汗,掀起身上的衣服刮啦刮啦扇起风来,唉,终于有个还算那么凉快点的地了。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雇佣我们,我们也可以扫扫地洗洗碗的么……”梁灼背靠着墙,低声抱怨道。竟然找了一上午也没有人肯要她们,刚才还差点被一个涂抹得花枝招展的大婶没命地追赶,要她们去青楼里送茶水。 “看来我们真的要饿死了,要不然也只有去偷去抢或者、或者真的加入青楼浩浩荡荡的坑人队伍中去……”梁灼一脸担忧地感叹道,回头对青菱说。 结果,这个奇葩竟然笑了笑说,“好啊,那就去青楼吧,刚才那个大婶对我们很热情的样子呢。” 梁灼听了,气得只好对着天空直翻白眼,好吧,这个落难的公主怕是连青楼是什么地方也不晓得吧,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就在梁灼为她和青菱以后的命运苦苦悲鸣的时候,突然隐隐地听到一声极是压抑的哭声,哭声细细小小的,好像是从巷子里面废旧的大箩筐里传来的。不会又是一个遭到抛弃无家可归的孩子吧,梁灼心里纳闷,抬眼看了看青菱,发现她也正一脸好奇地向哭声的来源地望去。 “看看去,说不定我们的队伍又要壮大咯!”梁灼笑了笑,朝身旁的青菱摆摆手,起身往巷子里面走去。 她们走到巷尾那个大箩筐那,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看见箩筐后面躲着两个小女孩,右边的一个正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们,另一个则瑟瑟发抖不停地哭泣,不过看她们的一身打扮,怎么也不像是和她们一样的流浪儿呀,梁灼心里十分奇怪,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咦,你的这身衣服还真是好看啊。”青菱走过去伸手捏了捏靠左边坐着的那个小女孩的衣服咯咯笑道。 “呜呜呜……呜呜呜……”那两个人也不理会梁灼和青菱,左边的那个头缩着靠在旁边的女孩肩上,还是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你们怎么了?是不是迷路了?”梁灼上下看了她们一眼,她们的衣服还是簇新的,头发也一丝不乱的梳得很整齐,实在想不明白她们怎么了,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呜呜呜……呜呜呜……”结果她俩还是一个继续如临大敌地瞪着她们,另一个埋着头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的哭泣着。 “别哭了,快别哭了,告诉我们到底怎么了,我们说不定还能帮你呢?”梁灼蹲下来,睁着一双大眼睛语气温柔道。心里想,哈哈,我要是把你们送回家了,你们的父母总得表示表示吧,这样一想,唇间不免露出一丝诡计得逞的笑来。 “呜呜呜……呜呜呜……”左边的那个小女孩好不容易刚刚抬起的头,在看到梁灼脸上的疤痕之后,怔了片刻,“哇哇哇……”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梁灼看着她大声喊道,果然这一声大吼还是很好的起到了震慑作用,那个小女孩停止了哭泣,扬起一张模样可爱的小脸来,愣愣地看着梁灼。只是她旁边的那个女孩眼里的戾气又加重了一分,似乎想将梁灼就地撕成两半。 梁灼也没注意那么许多,见旁边的一个女孩开始不哭了,立马开心地笑起来道,“对啊,这样就对了。你光顾着哭什么也不告诉我们的话,我们怎么能帮你们呢?难道你们要在这待上一整天么,这儿晚上可是很冷的。” “我们……不想、不想回去。”那个左边的小女孩抬着头一脸戒备地看了看梁灼和青菱,嗫喏道。 “为什么不想回去啊,你父母对你不好吗?”梁灼问道。 青菱站在梁灼旁边,也睁大了眼睛连连点头。 “那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偷偷跑出来的,不想再回去了。”另外一个女孩也开了腔,眼神凌厉地望着梁灼,言简意赅道。 “那,就不回去了就是。”青菱忍不住奇怪道,既然跑出来了,又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了就是,为什么还要在这哭呢。 “是啊。”梁灼看了一眼青菱,点头表示赞同道。 “不是的,如果我们两个不回去的话,那和我们住在一起的那些女孩全都要被处死,我们……我们……”那个最先说话的女孩哭着补充道。 “那,那……的确是很难办。”梁灼愣在那,左右为难起来,实在也不能为她们出什么好的主意。 “除非有人愿意顶替我们回去。”那个眼神凌厉的女孩站起身来,打量了一眼梁灼,冷冷说道。 “那你们那管吃吗?”青菱凑过去,笑着问道。 “管。” “那在你们那是不是要做很多苦力?”梁灼觉得奇怪,追问道。 “嗯,很苦的,所以,我们受不了。”那个浑身戒备的小女孩眼神微微一凛,手指节略略抖了一下,抓住裙子的边角缓缓答道。 “啊?”那个性格有些软弱的小女孩惊叫了一声,站起来十分惶恐地看着这个比她性格要刚强许多的女孩,双唇颤抖道。 “是的,是很苦的,虽然每天吃得很好,可是我们却要洗那么多的衣服,洗那么多的碗筷……”那个比较坚强的小女孩一把抓住她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的手,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双目泪光闪闪,后来竟然也十分悲痛地哭了起来,“我们不要再回去了!不要再回去了!” 梁灼和青菱看了看哭成一团的两个人,又互相对望了一眼,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两个还在相拥而泣的女孩,笑道,“那我们可以顶替你们吗?” “可以。”那个最初目光凌厉的女孩转过来脸来,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神色恢复如常,看着梁灼她们,一字一句道,“你们不怕苦的话,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哈哈,我们不怕苦的,只要能吃饱饭就好了。”梁灼高兴地笑了笑,拉着青菱的手开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那好,我们先把衣服换过来吧。”那个女孩说完露出一个令人不易察觉的笑容,看了看梁灼,用手指着身后的那个大箩筐,道,“就在这吧。” ------------ 019 春汤池暖 梁灼和青菱互相看了看,嘿嘿嘿地笑起来,赶忙蹿进去,三下五除二的脱下自己的衣服,喜滋滋地从那个小女孩手上接过她们崭新漂亮的裙子。 她们的衣服脏死了,连那连个小女孩接过衣服之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那个性格比较凌厉的女孩较为勇敢一点,哗啦啦套上了,还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弄完就催促着她身边的那个还在磨磨蹭蹭的女孩,“快点快点。” 不一会儿,她们都出来了,那个性格凌厉的女孩又重新看了看梁灼她们,走过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了声,“眼睛闭上。” 接着梁灼她们整个人离开地面,只听得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刚想偷偷睁开眼瞄一瞄的时候,人却已落地,一声“到了”冰冷至极。 “到哪了?”梁灼睁开眼奇怪的问道,扭头去看,那两人却已经不见了。正踟蹰间,听见青菱支支吾吾地指着前面道,“好多、好多。” 梁灼抬头去看,见前面正迎面走来一群和自己一样身穿粉色长裙的小女孩,有的和她差不多大,有的有十一二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群人已经走至自己身前。 “你们是月儿送回来的?”为首的一个看上去有十一二岁的女孩打量着梁灼和青菱,淡淡道。她身后的那群小女孩在看到梁灼和青菱时,都不约而同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来。 梁灼想,大概是自己和青菱顶替了那两个小女孩,她们就不用受死的缘故吧。不过看她们一个个的穿着打扮,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洗衣刷碗的小苦力啊,难道这户人家连下人都要打扮的这么好看? “嗯嗯。”梁灼愣了一下,连连点头,“我们是来顶替那两个小女孩过来做苦力的。” “是的,我们不怕苦的,只要有饭吃就好了。”青菱两眼放光的看着这些人,哇哇,这一身身的衣服比她做公主时的还要好呢,不禁高高兴兴地在梁灼身侧扭来扭去,甜甜道。 “做苦力?”为首的那个女孩冷笑了一声,连带着她身后的那群小女孩也都哈哈哈笑起来,笑得梁灼心里直发毛。 “这就是月儿那个丫头告诉你们的?”那个女孩走上前来围着梁灼和青菱转了一圈,慢悠悠道。 “这,这里是干什么的?”梁灼狐疑地看着那一群掩着唇轻笑的小女孩,心里发怵,低声问道。 “做苦力的。”那个女孩瞥了她们一眼,冷冷答道,“我叫尘幻兮,你们既然来了,就安分守己一点,榆画,你来给她们安排一下。” “是。”那个叫榆画的女孩走到尘幻兮身前,恭敬答道。看她的身高,应该也是十一二岁上下的样子。 接着梁灼和青菱就跟在那个叫榆画的女孩后面,往前走去了。临走时,梁灼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群花枝招展的小女孩,忐忑不安的想,就算是青楼,以自己这副长相,应该也不会这么快轮到自己吧。 “哇,这里可真漂亮啊。”榆画推开门,青菱扑通一声滚上床去,大声喊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洗碗啊?”青菱坐在床上眨巴着眼,看着榆画笑嘻嘻道。 “呃……不知道。”榆画愣了一下,手在空中一划,取出两三本书来,递到青菱面前,淡淡道,“先把这些琴谱看熟了再说,否则没饭吃。” 说完左右看了看梁灼和青菱一眼,转身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又很是不放心地在门口立了一会,张口道,“晚上风大,别到处走动。” 梁灼怔怔地站在门栏上,等确定榆画走了,高兴地踢掉鞋子,朝青菱扑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大叫道,“太好啦,太好啦,这么快就有人收留我们了。” “是啊是啊,看这里的布置还真是漂亮啊。”青菱低着头翻着那两本琴谱,仰着头笑道。 “可惜还要背这个琴谱……”梁灼从床上拿过一本琴谱随手翻了两下,就扔到了一边,跳下床去,朝室内走去,突然大喊一声,“青菱,你快来快来!” “怎么了?”青菱跳下床,手拿着书一脸好奇地走过来。 “你看――”梁灼将青菱带到屏风里面,指了指,笑盈盈道。 屏风里面是一眼汤池,池子两边摆着几盏各色花瓣、藤蔓,池水雾气缭绕,氤氲而上,透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汤池的左边,还挂着清一色的粉白长裙,衿带飘飞,款式各异,连见惯了奢华衣服的青菱也忍不住将书朝外一丢,扑通一声掉下了水池,高兴地嗷嗷直叫,“哦哦哦,我要换新衣服,我要换新衣服!” “哈哈哈。”梁灼站在岸上,看着青菱在水中扑腾过来扑腾过去的傻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内心的恐惧担忧也一扫而空,骨碌碌快速地剥去衣服,也滑进了池水之中。 “呜――”梁灼舒服地轻哼一声,伸出手来在暖暖的池水中划来划去,池水轻轻地抚摸着肌肤,梁灼感觉浑身的毛孔就像是被熨平了一样舒服,感觉真是好极了。 “啊哈哈。”青菱高兴地滑到池水边上,伸手拿起一盏玫瑰花瓣朝梁灼头上浇去,轻笑道,“嫁新娘,嫁新娘咯!” “我让你浇,我让你浇!”梁灼随手抓了两把花瓣拼命地追着青菱狠狠地朝她脸上撒去,边撒花边低头掬起一捧池水朝她扑去, “你,你”青菱一脸的水,抬手抹了抹眼帘子上哗哗的池水,将湿漉漉的头发掠到一边,鼓着腮帮子瞪向梁灼,一本正经道,“阿丑,你竟敢以下犯上欺辱本公主,公主我今天让你好看!”说完,就用两手抄起身下的池水扑棱棱扑棱棱往梁灼狠命泼去,一面泼一面笑骂道,“阿丑,你个大逆不道之徒,你别躲,别躲啊。” “哈哈,就你,还公主?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梁灼往旁边一闪,扬起一波水反击回去,咯咯咯笑道。 室内的汤池上始终烟雾弥漫,暖如一梦,屋内的红色烛火也笑得摇摇晃晃直不起腰来,梁灼和青菱幼小的身体在忽明忽暗的屏风上若隐若现,追逐嬉闹着。 外面的凉风忽起,夜色浓,万籁俱静,这世上依然会有人露宿街头,依然有人颠沛流离,只是现在这一切都与梁灼和青菱她们无关了,她们现在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穿着一身上好的绸缎长裙,吃着榆画后来送来的精巧糕点和滚烫的汤汁,幸福的就好像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而已,她们都还是在皇宫里,像真正的公主那样享受着。 池水是那样的温暖,暖到了心里,抚平了所有的伤口和隐涩不明的哀愁,在柔软的床榻上,红烛昏罗帐,青菱就躺在身侧,还有些潮湿的发丝拂在自己脸上,觉得痒痒的,青菱不急不缓的呼吸一下一下敲打着耳膜,梁灼躺在那,觉得心底骤然安稳踏实,眼眸微垂,困意卷卷袭来,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个喊她娴儿的男子正满心欢喜的抱着她,她那时还好像是襁褓中的婴孩,他俯下脸,眉目清冉,眼底的笑意一波一波的漾在了梁灼的眼睛里,漾得她的心头一暖,连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娴儿,快叫父王,叫父王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娴儿,从今天起,父王便为你起名叫梁灼了。”父王的声音充满宠溺,湿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梁灼不禁心底一热,双目含泪道,“父王!” 可是一睁开眼,看到的却只是头顶上方刺绣精美的一朵接着一朵的夏日粉荷花,烛火还在燃着,屋内透亮,门关着,桌子上还放着几块没有吃完的山药枣泥糕,空气中飘动着似有若无的淡淡甜香,青菱就躺在身旁,一张小脸即使睡着了也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忽而翻了个身,伸过手来抓着梁灼的衣襟,含笑呢喃道,“公主、我是公主哦。” 公主,我是公主哦。梁灼看着青菱恬静安然的睡颜,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她的额头柔软光滑,仿若新生婴儿的肌肤,梁灼的心里纷乱起来,那么我呢,我也是一位公主?我原来也有亲人的,我的父王还那么疼我,那我是谁呢,我的亲人还在不在了? “啪”烛上的灯花突然爆了一下,烛火也燃得更亮了,梁灼看了看青菱,也终于慢慢地躺了下去,慢慢地重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020 初蕊花开 清早的时候,榆画推开门来,看了看她们,冷冷问道,“昨天叫你们背的琴谱背得如何了,今日灵掌要查问。”说完就将一盘果子放在了桌子上,“赶紧起来,背一些吧,我待会来接你们。” “怎么办,青菱?背不掉不会就要赶我们走吧?”梁灼激动地一下子坐起来,拍了拍依旧睡眼惺忪躺在床上的青菱,大声叫道。 “哦,那就背一下好了。”青菱慢吞吞地坐起来,随手捡起床沿边上的一本琴谱,磨磨唧唧的打开,一页一页翻过去,打着哈欠道,“还真没有什么意思,不看了。”说完直接忽略掉梁灼看上去十分纠结的表情,下了床蹦蹦跳跳地走到桌子旁,对着榆画送过来的那盘果子兴高采烈道,“咦,又送好吃的啦,嘿嘿。” “哎!”梁灼低着头叹了一声,没办法,这个奇葩最大的优势就是好像永远意识不到周围的一切有多么糟糕,意识不到即将到来的危机。可是自己呢,梁灼无奈地坐起来,将那本书打开来,死命地尝试去记下来。 “喏,很甜的,尝一个吧。”青菱忽然坐过来,随手往梁灼嘴里塞进了一个果子,嘻嘻笑道,“好不好吃。” “好、好吃。”梁灼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道。 “那就多吃点。”青菱说着从桌子上端起那盘果子,递到梁灼面前眉开眼笑道。 “可是这本琴谱――”梁灼无奈地看着一脸笑意的青菱,愁眉苦脸道。 “算了,我喂你吧。”青菱说着又嘿嘿笑着往梁灼嘴里塞进去一个果子,轻声催促道,“快吃,快吃。”一边笑着,一边手一拂,将那本琴谱啪嗒一下打了下去。 “青菱?”梁灼扭头看着她。 “恩?”青菱一面吃着果子,一面抬起头来满眼噙笑的望着她。 “你说我们会不会因为背不掉琴谱而被赶出去?”梁灼怔在那,目光呆滞,她可是再也不想过那种露宿街头食不果腹的生活了。 “来,吃一个,吃一个嘛。”青菱笑嘻嘻地又递过来一个果子,冲着梁灼做鬼脸。 “琴谱背了没有?”榆画“嘭”地一下推开门冷声问道,在看到正坐在床上若无其事吃果子的梁灼和青菱后,微微愣了一下,吃惊道,“你们――” “我、你、不是我、那个你、你我……”梁灼看到榆画来了,担心她误会自己偷懒不背书,可自己又偏偏正是在偷懒,可是自己又不能就让她真的这么以为,于是连忙拽着青菱下了床,跑了过去,拼命地想解释着什么,又舌头直打结,组织不好语言,只好你你我我个不休。 “走了。”榆画面无表情道,梁灼追上去还想解释什么,可榆画连搭理一声也没搭理,径直走在前面为她们引路。梁灼见榆画也并没有说什么,这才偷偷喘了口气,小声嘀咕道,“幸亏她没发火,不然一生气把我们赶走就死定了。” “呵呵呵。”青菱朝梁灼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想不到阿丑还这么怕被人撵出去啊。” “是啊是啊,我当然怕啦,我又不是神仙,我当然想吃的饱饱的,穿的暖暖的,才不要去睡大街呢。”梁灼撅着嘴表情十分夸张道。 “哈哈哈哈,那不如以后你到我身边来给我做奴婢好了,我保管让你吃得饱饱的,穿的暖暖的。”青菱捂着嘴角嘻嘻一笑道、 “可以啊,等你的公主身份有人承认了,你就把我收了吧。”梁灼笑着伸手在青菱的鼻尖轻刮了一下,可怜兮兮的说道。 她们随着榆画身后往前走去,穿过了几处回廊假山,突地一下眼前豁然开朗。 “啊,太漂亮啦!”青菱欢快地拍手道。 梁灼好奇地左右环顾,入眼而来的是五光十色流动若霞的桃林瀑布,映在漫天铺地的绯色桃花中,美得惊心动魄。 那桃花绵延十里,流光飞舞,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梁灼和青菱跟着榆画穿梭在那片妖娆繁盛的绯红之中,头上不时有几瓣桃花花瓣轻轻飘落下来,贴在面颊上,柔柔软软泛着淡淡的芳香,沁入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真美,这里是什么地方啊?”青菱高兴地把头凑在一朵桃花下陶醉地轻嗅着,呢语道。她的头上纷纷扬扬的桃花飘落下来,飘花如雨。 “我也不知道啊……青菱,你看这一朵……也好漂亮哦,要是做桃花酿一定很棒!”梁灼抬眸一笑,冲着青菱喊道。 “这里是初蕊夫人的花开园。今天是花开节,灵界选取继任大祭司的日子。”走在前面的榆画看着欢天喜地的两个人,扭过头,接话道。 “哦,是么……”梁灼怔了一下,飞快地瞥了一眼青菱,眼里闪过一阵狂喜。 “原来如此啊……”青菱心领神会的捂着嘴笑道。 “到了,你们就坐在这吧。”榆画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大桃树底下的一方甚是不起眼的石凳回头对梁灼和青菱说道,又看了看她们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禁担忧道,“一会有许多重要的人要来,你们千万要仔细着点,别丢了我们金铃族的脸面。否则、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哦。”梁灼很是乖觉地点了点头,反应了一会,眼睛一亮出声问道,“那会来哪些人啊?” “是啊是啊?”青菱看了看梁灼也帮忙问起来。 “啊?”榆画听了她们的话,怔了一下,摇头叹道,“说了你们也不明白,只要千万记着别乱说话就行了。”说完就袅袅而去了。 梁灼和青菱互相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竟然来到灵界了,这样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找到许清池了,嚯嚯,我很快就会有背景了!”梁灼拿起石桌上摆着的一个红苹果咔嚓咔嚓咬起来, “是啊是啊,等你找到你的大背景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穿新衣服啦!”青菱趴在桌子上,手支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道,“还不知道会不会和夜千华一样是个老爷爷呢……” 梁灼扑哧一声笑了,“肯定不会。” “你怎么知道?”青菱煞有介事的直起身子来,一本正经的看着梁灼问道。 “不会就是不会。”梁灼乐不可支道,心想夜千华都不是老头子,许清池当然也不会是啦。 梁灼和青菱坐在那里边吃边聊,梁灼只觉得心里隐隐有点期待,那个许清池到底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和夜千华一样是个肚子里墨水浓到祸害千年的家伙?还是一个像红衣大叔一样比较友善的老爷爷? 不一会儿,花开园里的人越来越多,梁灼和青菱抬头去望,前面各色男子、女子衣冠楚楚、环佩叮当,陆续走了进来。桌子上放满了鲜果佳肴,琼浆玉液,看得梁灼和青菱羡慕嫉妒恨。 接着丝竹声起,玲玲咚咚,令人如沐春风。 “你说许清池他会来吗?”梁灼颇为担忧的看着青菱。 “肯定不会来,他长得那么丑,要是来了,还不吓得这群美女花颜失色。”青菱哈哈大笑,“嗯嗯,肯定是长得丑,才躲着不肯见人。” “呃,好吧。”梁灼翻了翻白眼,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等待着许清池的到来。 不一会儿,仙乐渐停,一声清扬的古筝声远远飘来,在座喧哗不止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屏住了呼吸。 只闻得到漫天桃花簇拥着的淡淡芬芳。 ------------ 021 白衣如仙 “初蕊夫人到――” 天上踏花而来的四个女童脆脆的喊了一声,坐在前面的一行人等立刻站起身来,长身肃立。 梁灼和青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再也讲不出半个字来。只见漫天纷扬飘落的花雨中,一名白衣女子踏着清风徐徐而下,乌发如云般流曳摇动,她的容颜隐在朦胧的面纱之下,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眸来,但只是这样,也已经惊为天人。 桃花全都激动地颤栗成一片,周围再无人声,只剩下桃林瀑布泉水叮咚的流淌声,微风过处,掀起花海上一波又一波粉色的浪花,花落如雨,香零飘谢,入人心脾。 梁灼禁不住疑惑起来,这到底是仙境还是人间,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天上飘下来的仙女? 绝色佳人梁灼不是没有见过,桃姬就是其中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光芒四射,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她的美更像是纸间晕染出的一副山水画,美得若隐若现,美得纤尘不染,圣洁无暇。 初蕊夫人一身雪白的素衣随风流动着清浅的褶痕,就仿佛谁眉间无意中飘落下的一点梨花白。 梁灼从没有见过如此圣洁的女子,那冰凉如水的眼眸远远看上去让梁灼的脑海里,不禁联想起那端坐在庙堂之上的千世观音来。 四下的人也都呆立在那,没有人说话,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待她落下,又全都低下头去,不敢仰视,只是躬身齐呼道,“初蕊夫人好。” 初蕊夫人莲步轻移,缓缓落座,望了一眼呆立与此的一等众人,轻声道,“大家先落座吧,待我选出今年花开节的庚生子来,再行商议大祭司之事也不为迟。” 初蕊夫人话音一落,从人群中鱼贯而出一群身着粉色仙裙的女童,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就是那天发号施令的尘幻兮,再往后,梁灼发现连榆画也排在里面,只不过榆画眉头紧锁,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光还不时往后瞅来瞅去。 她们一个接着一个从众人面前走过,踩着初蕊夫人身前的一阶阶石梯按顺序站上了整个花开园最高的一株桃树枝上,背转过身,面朝众人,各自手里都拿着一根不知名的香草,低着头,表情模糊。 底下坐着的众人或押着美酒,或伸出头去饶有兴趣的张望,也有者低头沉思,眉头紧锁,总之一干人等哗一下又欢欣鼓舞起来,个个眸色飞扬,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惟有初蕊夫人坐在高高的藤青椅子上,不动神色。 “唉,这些重要的人到底哪里重要啊,我看着还不是和菜市口包子铺里的店小二一样,都是凡人么……”梁灼咕咕咚咚地从前面的一方石桌子底下钻出头来,失望道。 青菱也咕噜一声,从桌子一边冒出个头来,伸长了脖子望了望,笑道,“不是凡人还能是什么?你以为是冥界么?” “呃……那为什么桃姬姐姐还要让我们大老远的去什么玲幻境修炼灵术,依我看还不如整天躺在皇宫里舒服。”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记得小时候我不肯学,父皇就逼着我学,还说将来留一条活路什么的……”青菱看了看梁灼,声音变得酸楚起来。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灵界,就一定要学这世上最厉害的灵术,然后,然后长生不老、美味佳肴乐得逍遥。”梁灼朝青菱眨了眨眼睛,嬉笑道。 “嗯,好。要是这样的话,我也要学习灵术。”青菱眼睛朝上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下,忽而展颜一笑,甜甜道。 “是吧,我也是这样想的呢。”梁灼得意的笑了笑,充满憧憬地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变成像初蕊夫人那样的美人,端坐在高高的云端之上,俯瞰众生,到处逍遥。 青菱则正好奇地探着头四处打量。 “依座上看,今日能否选得出这个庚生子?” 突然,一个白胡子老者和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黑面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朝梁灼她们的藏身之处走来。 “快躲。”梁灼瞧见那两人,骇得连忙按下青菱正四下张望的小脑袋瓜子,两人又重新缩回到桌子底下,互相看着对方,紧咬住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要真依本座之见,那最好今年也不要选出什么庚生子来,如此最好。”梁灼听着头上传来的一个很是沧桑的声音,心想那两人怕是已经落座了。 “此话怎讲?”又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接着道,不用想肯定是那黑面人。 “你想,这灵、冥二界表面上虽然是井水不犯河水,实则积怨已深,若是今年庚生子一事再生事端,那岂不是……”那老者悠悠一笑,看向黑面人。 “那岂不是要大战一场!”那黑面人眉毛一抓,闷声急道,“可这与我与你又有何好处?” “蠢货!灵、冥二界实力向来是不分伯仲,若真是大战起来,两界中的灵力高强者必然削去大半,到时两界群龙无首,漫入散沙,我们不正可以渔翁得利统帅两界,何乐而不为?”那个老者沉吟道。 “可是……还有圣尊……这个……”那黑衣人面带忧色,刚要再开口说什么, 不料被那老者冷冷截道,“圣尊又如何,大祭司死去之后,谁曾见他出过子虚崖,岂会管我们这些无关人等的闲事?” “哈哈,妙哉妙哉!”黑面人一听,瓮声瓮气笑起来,声音倒不大,却极是刺耳,害得躲在桌子底下的梁灼和青菱直皱眉头,紧捂住耳朵。 “所以今日这个庚生子是无论如何也选不出了。”那老者眼中戾气一闪,胸有成竹道。 “为何?” “因为……”,老者故意顿了顿,看着对面的黑面人,但笑不语。 “因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老者说完捋了捋长须,吟吟含笑道。 “但求座上指点一二。”那黑面人双手作揖很是恳切道。 “你过来”那老者笑着冲那黑面人招招手,黑面人立刻凑了过去,竖起耳朵来,老者便俯下身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那黑面人一怔,仰起头来双眼发亮难以置信道,“真有此事?” “当然。这些女童也无非是些平常人家的孩子,根基本来就浅薄,况且还有她在……” “那岂不是……岂不是……”那黑面人心中一热,舌头激动地打起结来。 “啊――”这时突然前面的人群喧哗起来,这两人也连忙起身朝前走去,边走边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梁灼和青菱在桌子底下偷偷瞄着,确定那二人是走了,才颤颤惊惊地爬出来,左右看了看,正要开溜,却听到一声风过花海的声音,“阿丑,过来。” 梁灼伸起脖子仰头望去,顿时石化当场,动也不动。只见初蕊夫人手里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朝她微微一笑,周围的人也突然都静立下来,齐刷刷地看向梁灼。 梁灼愣在那里,揉了揉自己由于钻桌子钻出来的鸡窝发型,又到处扫视了一下,发现这个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青菱也很果断的消失了,心乱如麻,悲叹道,这个、这个初蕊夫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拿着那样一把寒光闪闪的家伙冲自己招手?还有、还有,周围那些店小二们看在自己身上的都是什么眼神,就好像此时此刻他们看着的不是一个活蹦乱跳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扒光了毛乱喊乱叫的下了蛋的公鸡? 妈呀,不会这就是叫金铃族丢面子的后果吧?要、要杀人灭口么? ------------ 022 庚生子定 “阿丑,你的琴谱背的如何了?”初蕊夫人见梁灼迟迟不肯过去,手持宝剑越过人群袅袅走至梁灼身前,低下头轻声问道。 “我、我背不出。”梁灼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心里很是着急,完了完了,原来不是要杀她而是要她背琴谱,可是这和杀了自己没什么区别啊,因为她根本一个字都背不出来,想着眼睛不禁抬起来,十分惶恐地看着初蕊夫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初蕊夫人就用手中的宝剑了结了她。 “那以后可不许再偷懒了。”初蕊夫人充满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灵界的庚生子,这把风华剑你且拿好。”初蕊夫人说完就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柄风华剑交到了梁灼手里。 梁灼愣愣地接过手中这把快有半人高的长剑,心里一阵纳闷,使劲挠着头迷惑不解地看向初蕊夫人。 可是初蕊夫人并没有回应她,白衣一闪,飞向最高处的青藤椅子上,不容置疑道,“如你们所见,我灵界女童现已选出了庚生子。下面我们由庚生子为灵界选出下一任大祭司。” “怎么会这样?” “是啊,竟然是这样一个孩子,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初蕊夫人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脸上的神情写满了吃惊和不屑。 “这样,在座诸位谁要是有任何异议的,大可站出来提,我花开节历来都是遵循大家的意见。”初蕊夫人顿了一顿,扫视了一下正在交头接耳的众人,话锋一转,慢慢悠悠道,“只不过提出异议固然很好,若是不能解决,却又十分恼人,这样败坏兴致之人,不如就罚他在无望川底禁闭三年如何?”初蕊夫人一面说着一面饶有兴致的把玩着藤椅上的碧绿色的藤蔓,那神色就好像正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而已,但底下喧哗的众人却不禁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个个愣住脸,面带骇色,冷汗淋漓,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无望川是什么地方,那是灵界除了子虚崖外另一个无人敢入无人想进的禁地。因为无望川的怨念太重,一旦不能将其归为己用,就会被其反噬。那个地方对于这些人来说,简直比地狱还可怕。 梁灼手拿着那把风华剑站在那看着这一干众人,愈发目瞪口呆起来,正慢慢地理清了思路想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那群人中的一个凶神恶煞的黑面人转头指着自己,朝初蕊夫人问道,“敢问夫人,这小儿可是灵界中人?” “自然。”初蕊夫人眼神淡漠的看着他,略略答道。 “那不知是夫人何日收的弟子?我等兄弟可从来未曾听说过啊……”那人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手持风华剑的梁灼,走上前去提着梁灼咕噜噜转了个圈,呵呵冷笑道,“可别是什么落魄乞儿鱼目混珠愚弄了大家。” 说完引得周围哄笑声一片。 “哦,是么……”初蕊夫人抬眼向那人看去,目光冰冷,令人不敢直视。 “呸呸呸,你才是乞丐,你才是乞丐呢。”梁灼抬手狠狠地打下那双同样黑乎乎的手,恶狠狠道,“我认得你,你就是刚才和那白胡子老儿一同说话的人,你们还说今年的庚生子一定不能选出来,这样什么灵界和冥界就能打起来,然后你们就能渔翁得利统帅两界!” “啊――”众人一听,全都你看我我看你嘘声一片,齐齐地朝那黑面人连同那悄悄躲在人群中的白胡子老者一起万分鄙夷的望过去,甚至有人嗤之以鼻道,“想不到冥界竟有如此败类,悲哀悲哀啊!” 那冥界众人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也极是厌恶道,“我冥界从今而后没有这两个败类!” 那黑面人和那白胡子老者的如意算盘一下子被梁灼当众揭穿,不由得又气又急,尤其是那黑面人站在梁灼身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双手忍不住发起抖来。 梁灼看他那狼狈模样,忍不住心中好笑,拿着风华剑正要举步朝前走去,不料那黑面人眼色一闪,连着那白胡子老者一前一后突然凌空朝梁灼飞来,正待梁灼吓得想大呼救命时,手中的风华剑突然飞了出去,当空一划,生生地将那两人震出几丈远。 “小心!”众人一惊,失声喊道,一下子全都围了过来。那两人却是趁乱逃走了。 “孽畜!”反应过来的一干众人正要上前追击,那两人却早已经无影无踪了。 “此等孽畜,我冥界定不饶他,天涯海角,也一定要诛灭了这两人。”冥界众人面带愧色气势汹汹道。 “阿丑,你且过来。”初蕊夫人隔着众人朝梁灼招了招手,轻声道。 梁灼拿着手中的风华剑很是迷惑地走上前去,边走还顺便随手理了理自己鸡窝似的头发。 “某些人的企图想必在座的各位也都看到了吧,在此我也不多做赘述。现在由庚生子为灵界挑选出继任大祭司,各位可还有什么意见?”待梁灼走到初蕊夫人身前,初蕊夫人方面朝众人肃然而然道。 “全听夫人安排。”底下众人经过此番波折,心有歹意的和一腔正气的倒都一条心起来,异口同声齐呼道。 初蕊夫人,蛾眉微展,扭过脸定定地看了看梁灼,一字一句道,“阿丑,那就由你为我灵界挑选出继任大祭司吧。” 结果梁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一道强光刺来,梁灼转眼便入了一个淡粉色的光圈之中,左右不得出去,只能愣愣地看着外面一干人等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急得绕来绕去。 过了一会,梁灼觉得意识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慢慢地就好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觉得脑袋发胀,昏沉沉的。 “啊!”底下的人看着那粉色光圈中正冉冉升起的媚红色光晕,忍不住感叹道,继任大祭司究竟是灵力大会上的哪位弟子,竟然有这样高深的灵力? “既然大祭司之事已定,各位若无什么要紧事,就各自请回吧。”初蕊夫人看着那红色光晕,略略一怔,轻启朱唇,缓缓道。 底下众人欣喜万分交头接耳议论了一会,忽然有人慌慌张张道, “回夫人,我族前去参加灵力大会的弟子至今未回。” “我族也是。” “我族也是。” …… 突然,四周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像是预感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木易族灵掌看了看对面的冥界使者,忽然开口道,“会不会是风刃山上出了什么事情,我听说冥界的弟子也一直迟迟未归。” “是的,冥界前去灵力大会的弟子也迟迟未回。”对面的冥界使者连连点头应道。 “冥界神君来了没有?”初蕊夫人秀眉微蹙,四下张望了一遍。 “没有,神君说他近日身体抱恙,就不来参加花开宴了。”土遁族灵掌在下方小声答道。 “前去参加灵力大会的弟子,灵、冥二界一个都没有来么?”初蕊夫人眉心一蹙,声音微微颤抖,很是担忧的模样。 “是的。”木易族灵掌在一旁言道,说罢无奈地摇了摇了头。 初蕊夫人怔在那,不言一字,眼神看向别处,久久出神。 “是啊,那这次花开宴岂不是见不到新一任大祭司了。” “是啊是啊,那这次灵界难道要群龙无首么?” “这可如何是好啊……” 四下里议论纷纷, “会不会是白衣锦?”一个蓝衣人突然说道,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乱作一团起来。 “够了,各族弟子迟迟未归的事情,明日子时我会给出一个答复。大家也不要妄自猜测,还是请回吧。”初蕊夫人心中疑虑更甚,愁绪满结,对着闹哄哄的一干人等下起逐客令来。 灵界冥界的人只好匆匆散去,但大家心下不由得都担忧起来,如果真是白衣锦,那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抢夺圣火龙珠、冰魄灵珠以及得到传说中的玲幻无量,只怕白衣锦和灵界、冥界的厮杀将会一轮接着一轮,永无宁日。 “啊――”等到那些人陆续离开,梁灼突然从罩着她的粉色光圈中掉了下来,一屁股摔在地上,龇牙咧嘴道,“好疼,好疼。” “阿丑――”正在梁灼摸着屁股嗷嗷直叫时,一个身影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十分亲热地喊道。 梁灼抬头一看,正是那个永远躲避灾害现场后知后觉的青菱,不由得嘟着嘴道,“刚才都去哪了,现在才冒出来?” “刚才是我将她隐了去。”头顶一个宛如昆山玉碎的声音响起,淡淡道,“阿丑,今日你也累了,先让榆画带着你们下去休息吧。” 说完,榆画就赶忙走了过来,初蕊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阿丑,飞身而去。 “是啊是啊,我可没有丢下你哦。”青菱仰头看了一眼初蕊夫人,甜腻腻地蹭上来,娇声道。 “哈哈,这样才乖嘛。”梁灼刮了刮青菱尖俏的鼻尖,笑着嚷道。 “对了,榆画姐姐,待会有什么好吃的么,我都快饿死了。”梁灼在榆画后面一路小跑跟着,追问道。青菱也连忙擦了擦嘴匆匆赶过来。 “待会要背诵琴谱。” “啊,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是庚生子。” “庚生子是什么啊,都不能吃饭的么?” “背不掉就不许吃饭,灵掌吩咐的。” ”哪有,初蕊夫人明明说让你带我们下去好好休息的啊。“ “那就是我说的。” “呃,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好吧,青菱,上!”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 半个钟头以后,在青菱的持之以恒下,梁灼终于可以捧着香喷喷的大鸡腿津津有味地啃起来,边啃边看着一片焉焉垂败模样的榆画笑道,“好了好了,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一定听你的话,一定不让你到处找了好不好,你就精神点么,来,笑一个!” “来,笑一个嘛。”青菱在一旁捂着嘴低头嘻嘻笑道。 “嘿嘿――”榆画龇着牙冲梁灼她们嘿嘿干笑了一声,无可奈何道,“为什么灵掌让我来教导庚生子?” …… ------------ 023 落花时节 在榆画充满无辜的眼神中,梁灼开始了她灵界庚生子的生活。 “起来!起来啦!”早上天还没亮时,青菱就很是果决地掀开梁灼的被子,站在她床前,一手拎着梁灼的耳朵,一边凑到她耳朵眼上天雷滚滚的扯起嗓子喊道。 那声音绝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在每一个灰蒙蒙太阳还没起床的凌晨,将一脸疲倦顶着鸡窝头的梁灼从睡梦中叫醒。 “青菱,麻烦你下次声音可不可以小一点。”梁灼两眼无神地看了看面前这个两眼发光异常兴奋的青菱,低声哀求道。眼睛下方由于连连睡眠不足更是落满一圈青紫,脸色蜡黄,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从咸菜坛子里捞出来的小萝卜干。 “不可以!”青菱手里捧着破门而入的榆画递上去的五颜六色的糖果,斩钉截铁道。 梁灼趴在床上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可怜巴巴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榆画,又看了看喜不自胜的青菱,正试图以情动人,求她再宽限一会,容她再睡上那么一小小会时,突然青菱飞天一脚,朝梁灼屁股上狠狠踹了过去。疼得梁灼捂着屁股“哎哟”“哎哟”直叫,灰溜溜地滚下了床。 “我给你半刻钟的时间,半刻钟后我在桃林瀑布下等你。”榆画站在那双臂环抱很是满意地看了看青菱,嘴角微微噙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看上去很是诱人的糖果来,放入青菱手中,眼光一闪,转身走了出去。 “青菱――”梁灼眼瞅着榆画已经离开,立马转身就要往床上跑去,却被青菱从后面一把拖住,目光晶亮晶亮的盯着她,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我不吃饭了还不行吗?青菱,求――”梁灼泪光点点,扭过脸来可怜兮兮的瞅着青菱, “啊――” 梁灼突然脸色扭曲的弯下腰,绝望地看了看青菱手上晃动着的银铃,顿时身上奇痒无比,痛苦地皱巴着脸,连连告饶道,“我吃、吃饭好了。” “来,”青菱这才笑着走上前去,端起桌上那碗榆画特意准备的什么提高灵力的米粥,用汤匙一勺一勺舀起来,轻轻吹了一下,嘻嘻笑道,“张嘴。” “啊呜――” “啊呜――” 啊呜啊呜…… 一会,梁灼火速地吃完那碗口感十分古怪的早饭后,拿起风华剑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边跑边暗暗祈祷着,千万别迟到了,千万别迟到了啊,不然不知道榆画又要想出什么千奇百怪的方式来折磨她的小身板了,呜呜呜,真是才出虎坑又入狼穴啊。 “嗯~~”梁灼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桃林瀑布下,只见榆画远远地立在那,看见梁灼过来,转过身漫不经心的轻哼一声,声音却拖得老长老长,拖得梁灼的心“嘭”一下子就窜到嗓子眼里了,又幽幽道,“今日没迟到。” “唔……”梁灼低下头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张口道,“今天又要学什么啊?” “喏,把这上面的剑术全部学会,你就可以回去睡觉了。”榆画将一本半尺多厚的蓝皮子剑谱递到梁灼手上,很是轻松道。 “啊――”梁灼接过那本剑谱,哗啦啦翻了起来,一看里面那么多招式那么多变化,不禁头一下子变两个大,叫苦连天道,“那我还能吃得着饭么?榆画姐姐,我正在长身体,怎么可以一天就吃一顿饭涅,榆画姐姐你人最好了,最冰雪聪明通情达理了……” “闭嘴。”榆画瞥了她一眼,语气坚定道,“这件事是灵掌吩咐的,所以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是灵界的庚生子,这就是你的使命。” “可是这是灵界又不是剑客山庄,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每天学这些枯燥乏味的剑术呢?” “放心,学完剑术还有别的,剑术只是其中一部分。” “啊,为什么啊?” “好了,你可以接着在这磨蹭,我可不管你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榆画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扬起手连连打着哈欠,语气疲倦道,“顺便告诉你,灵掌亥时便会来验收你的学习成果,到时候要是弄得一团糟的话,可不仅仅是没饭吃哦。”榆画说完又是诡异一笑,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愤慨小萝卜干似的梁灼怒目圆睁地立在原地。 梁灼对着榆画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干瞪了一会,然后发现除了眼睛由于长时间不动,变得酸涩肿胀之外,并不能改变什么。只好痛定思痛,拿起那本破烂卷,照着里面的招式伸长胳膊甩开腿,有板有眼地练习起来。 “嚯嚯嚯――” “呼呼呼――” 于是,整个花开园里到处回荡着梁灼持剑挥舞的声音,以及梁灼练剑过程中自娱自乐的鬼哭狼嚎声,“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 梁灼一阵哀嚎完,周围瞬间达到千林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境界。传说,自从灵界的庚生子变成了梁灼以后,伴随着她每日在花开园的种种劣迹,导致花开园的鸟儿粉蝶啊全部逃亡,甚至在灵界中流传着这么一个可怕的流言,灵界的花开园将由于梁灼的出现,不会再有花开。 不过梁灼从来都无视这些流言,依然我行我素,持剑在花开园里四处挥舞到处哀嚎的同时,心底还深深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会像初蕊夫人那样风华绝代的出现在这里,想到这,不免士气大振,脸上由于睡眠不足造成的咸菜色微微泛起光来,又死命地挥舞起来。 渐渐地,天边最后一抹玫瑰色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每一个清晨出现在花开园上空的崭新的太阳,阳光金灿灿的,如同金色的粉末撒满整个花开园,梁灼瘦弱狭小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犹如一只可爱的直蹦腾的小喜鹊。 忽而,梁灼停了下来,低下头又重新看了看破烂卷上的招式,迷惑起来,为什么练习了大半天就是练不成破烂卷上写着的招式呢,为什么为什么呢? 梁灼百思不得其解,一手抱着风华剑,一手拿着那本破烂剑谱走到一棵老桃树下,背靠着树干,细细研究起来,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破颜一笑,一会儿对着树干猛拍,一会儿又搂着那棵老桃树嗷嗷嗷鬼叫着,当真是半傻半颠,半痴半疯。 突然,梁灼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脑袋里一阵清明,大声鬼吼道,“嚯嚯,我终于把这招学会了。”梁灼说完,就兴奋地对着那棵老桃树凌空一掌,无奈掌力过于威猛,只见那棵千年老桃树咯吱一声,激烈地摇晃了一下,彷如巨伞般的树身眼看着要往梁灼身上压下去,梁灼急忙往前一跳,结果树上啪啦啪啦落下来许许多多的花瓣,溅得梁灼头上脚下都是桃花花瓣,鼻子眼睛也不能幸免,左边一瓣花瓣,右边一瓣花瓣,梁灼脸上花花白白的全是凌乱的花瓣,看上去简直成了一个花不吱吱的小怪物。 就在梁灼十分着恼地上下拍打着身上密密麻麻的花瓣时,突然,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声响,从老桃树上“轰隆”一下砸下来一个大块头。 “嘭――” “你还好吧?”梁灼很是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摔在地上的那个大块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很是关切道。 “没事。”那个大块头一屁股翻坐起来,却是个看上去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眉目清朗,眼睛明亮,笑起来露出一口小虎牙。 “你是怎么进来的啊?”梁灼好奇地走上前又重新看了看这个除了自己以外,第二个出现在花开园里的人,很是疑惑道。 “自己走进来的啊。”那个男孩掸了掸身上的浮灰,“呼”一下又蹿回到那棵老桃树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梁灼。 “不是,榆画说花开园除了花开节的时候,是不会让人随便进入的。所以――” “那你不也是站在这么?” “可是榆画说因为我是庚生子啊。” “什么子不子的,无聊。小不点,你给我唱首歌吧。” “嗯?” “就你平常唱的那一首什么小蘑菇……” “你想听……” “呃……是的。” “呜呜呜……终于找到知音了。”梁灼感激涕零地在下面一遍遍原地转圈,激动地嗷嗷叫。 “呃……你唱吧。” ““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 …… …… 梁灼越唱越得意,索性将风华剑和那本破烂剑谱都丢到一边,在那边唱着歌边扭起来,小屁股一撅一撅的,两只手臂如同两把大钳子,忘我的挥动着,头上鸡窝似的头发迎风招展,引吭高歌道,“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 阳光穿过那棵千年老桃树上,那一簇簇开得极是繁盛的桃花,打在正侧卧在树枝上打盹的少年脸上,那个少年微微眯起眼来,看了看树底下那个直蹦?的长得丑不拉几又吵吵嚷嚷的小孩,忽然很是安定地闭上眼睛,嘴角含笑,又重新睡着了。 …… “喂、喂、喂……”过了好大一会,梁灼唱得累了,一屁股坐在那棵老桃树下奄奄一息地冲着上面喊着。 “我不叫喂,小屁孩。” “那你叫什么?” “哥哥。” “哥哥?” “乖。” “喂、” “不许叫喂,小屁孩。”正午的阳光照得整个花开园如同沐浴在一条金光闪闪的河流之中,美轮美奂,灿烂耀眼。 那个总爱躺在树上睡觉的少年“腾”一下,从树上跳下来,全身浸在正午时分饱满而浓烈的金色阳光中,手里拿着一份包在纸上的香喷喷看上去油酥焦脆的烤鸡走到梁灼面前,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叫我哥哥。” 声音柔软,柔软得如同他手里拿着的烤鸡一样暖化了梁灼的心,梁灼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长得既不像夜千华那样妖孽也不像夜千华那样腹黑,比阿起要好看一些,比阿起要那么温柔一点,和红衣大叔相比呢,也比他更加阳光一些,梁灼在心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接过他手中的烤鸡,边狼吞虎咽地咬着一只鸡腿,咕噜咕噜拼命下咽,边仰头很是谄媚得冲他喊道,“哥哥。” “嗯,乖。”少年看着她,很是满意地笑道。 ------------ 024 烟火繁盛 “哥哥,还有吗?”梁灼快速吃完了手里的烤鸡,伸出油乎乎的手抹了抹嘴,仰起头十分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嗫喏道。 “没有了。”少年懒懒一答,又身子一越蹿回了树上,声音温和道,“什么东西都要适可而止,切莫贪恋妄溢。”说完,从树上扔下一方雪白的帕子,道,“擦嘴。” “哦。”梁灼很是乖觉地拿起那方雪白的帕子看了看,终于还是朝自己油乎乎的嘴巴上揩去,没办法吃人的嘴软,叫她擦嘴就擦吧,她拿着帕子使劲地在嘴上揩来揩去,帕子有一股很是熟悉的味道,好像在哪里曾经闻到过,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难道都没有人教过你怎样擦嘴么?”那个少年看着梁灼横着和自己的一张嘴巴有仇似的擦嘴法,很是无奈,皱了皱眉头,闪下身来,拿过梁灼手中的帕子,动作十分轻柔地抹了抹她嘴角上的一点油渍,淡淡道,“女孩子总该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梁灼毕竟也不是个真正的五岁幼童,听眼前这个少年如此的一番话,不禁脸刷地一下羞红了,想起自己自从重生以后一直过着颠肺流离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周遭窘困的环境让她早已经忘了自己原来是个女孩子,让她早已经忘记了矜持,忘记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矜贵,现在的她为了不被初蕊夫人赶走,更是要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苦练一大堆她根本无心想要学的剑术,即使这样也还要饥一顿饱一顿,她哪还有什么资本去矜持,她哪里还会被别人当做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去对待,心里满腹的委屈此时此刻却被这个少年一下点破,不觉又恼又羞,眼睛里忍不住泛起泪光,一把推开了那双正在替自己擦嘴的手,扬着小下巴赌气道,“就不好好擦嘴,就不好好擦嘴,怎么了?” “好了,别难过了,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那个少年被梁灼猛地一搡,也没有生气,目光反而更加柔和了几分,含笑道,“而且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哼!”梁灼气呼呼地撅起嘴,横瞪了他一眼,气哄哄道,“你不要哄我了,我知道我现在很丑,一点也不像女孩子!” “怎么会呢,你一点也不丑的。”那个少年依旧微笑着,双手往后一背,犹如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突然拿出一簇簇灼灼似火的鲜花来,递到梁灼面前,轻声道,“记住,你笑起来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是吗……”梁灼怔怔地看了看少年手中捧着的那一簇红如烈火的鲜花,不由得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摄人魂魄的花卉,那样的颜色就好像是鲜血里浸过一般,也从未有人赠送过她鲜花,重生以后,有些人对她很好,有些人对她不好,可是他们都是喊她阿丑。 阿丑、阿丑,在他们眼里自己也是很丑陋不堪的吧。 梁灼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些美丽的花,心底软了起来,涌过阵阵的暖意,那花微微带着点清谈的芬芳,低低掠过鼻子,那样美好而清新的香味,已经足够挽回一个少女的矜持,梁灼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低声道,“是给我的?” “当然。”他轻声道。 “为什么?”梁灼不解,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花,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因为每一个女孩都应该像这些鲜花一样得到她们应有的呵护。”他看着她,眸色沉静如梦里的湖泊。 “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问,眼睛里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缓缓地伸出手去,微笑着从那个少年手里慢慢地接过那簇花,脸轻柔地蹭在那些花当中,拿着花的小手微微颤抖起来,是么,是这样么,每一个女孩最终都会得到她们应该得到的呵护? “每一个女孩都会得到她们应有的呵护。不过在此之前,她们要更加学会爱惜自己,像爱惜这些花一样。”那个少年并没有回答梁灼的问题,忽而很是温柔地看着梁灼,斟酌道。 “唉……”梁灼看了看眼前这个暖如春风的少年,摇了摇头,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因为你衣食无忧,所以才会讲出这些话吧……” “呵呵。”那个少年并没有回答梁灼的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笑得很无奈,笑得也很甜蜜,道,“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外界的环境对于我们自身而言只是一道道不同的屏障而已,做人应该首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懂吗?” 梁灼长长地“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她虽然不是五岁的女童,但还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话也太隐涩了些,简直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倒像个七八九十岁的老学究,不由得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好了,我要练剑了,我可不能和你比啊,我亥时要是完不成初蕊夫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就又要挨饿受冻了……”说完很是不满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好像整天也没什么事的少年,心里哀叹命运的不公啊。 “好吧,你继续。”少年将那把梁灼丢在地上的风华剑捡了起来,拿给梁灼,转身又跳回了桃树枝上,斜倚着,假寐起来。 “喂――”梁灼叫道。 “不许叫喂,小孩。” “哥哥。” “乖。” “哥哥?” “嗯?” “你有没有什么秘密武器心法口诀之类的让我可以把这本剑谱里的招式全部都学完?” “有。”少年略一沉思,张口答道。 “真的?”梁灼的眼睛立马变成桃心状,哈喇子直流地看着树上的少年,她就知道这个少年不简单啊,嘿嘿嘿,太好了。 “嗯。”少年答道。 “你快告诉我,告诉我啊!”梁灼一听,对着树上的少年激动地大吼大叫道。 “你过来一点。”少年想了想,抬头看了看梁灼,开口道。 梁灼立马噔噔瞪小跑了过去,身体贴着树干,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你听好了,三个字。”那个少年从树上微微俯下身,嘴角颇具玩味地笑了笑, “嗯嗯嗯!”梁灼拨浪鼓似的拼命点着头,两眼放光。 那少年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声音低沉,对着梁灼一字一顿缓缓道,“接――着――练!” “你!”梁灼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树上的少年,恨恨道。无奈那少年早已转过身去,背对着梁灼舒服地睡起觉来,梁灼看着真是又生气又妒忌,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大骗子!”只好甩了甩腿,拿着风华剑又风风火火地练起来。 “嚯嚯嚯” “呼呼呼” “嚯嚯嚯” “呼呼呼” 梁灼瘦小伶仃的身影在整个花开园里闪来闪去,鸡窝似的头发继续在风中掩煞群芳,傲然冲天,一张稚气未开的小脸虽然总是气冲冲的却是充满着斗志和蓬勃的朝气,树上的少年直起身来,看着这个五岁的小女娃,忽然想告诉她,其实,你更像一只翩然而飞的血色蝴蝶。 正午浓稠的阳光正慢慢地消退,随着风华剑一剑一剑在空中划过的凌厉声,天边金灿灿的光芒逐渐变得绯红起来、深红起来,红彤彤地染遍了整个花开园,连着花开园里满园的桃花,微风拂过,花香如海,梁灼感觉就如同做了一场酒红色的梦。 酒红色,天地皆醉。 也许是吃过了烤鸡比较有动力,下午的剑术一招一式练起来,梁灼也不觉得乏味了,边练着还边唱着自己自创的蘑菇歌,得意的想,原来她也是有人欣赏的,虽然那个人有点小讨厌,不过看在他竟然喜欢自己唱歌的份上,梁灼决定就冲着那个人如此独具慧眼便不和他计较了。 “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多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一朵小蘑菇啊……”梁灼手持风华剑在花开园里忘我地练起来,哗哗哗,风拂过,满园的桃花都缩起头来,这个丫头是要疯了,赶紧藏起来,藏起来。 “哇哇哇,我练完了,我练完了!”梁灼挥剑完成剑谱上的最后一个招式,上蹿下跳的在花开园里疯叫起来。 她叫了好几遍,见周围也没有什么反应,她挠了挠头屁颠屁颠地走到那棵老桃树下冲上面喊了喊,也没有人回答,又走过去凑上前仔细地看了看,见确实是没人,心里又不禁一阵失落。看来这个花开园又剩下自己一个了。 她很是伤感地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站在那,说不出一句话来。向来冷冷清清除了桃林瀑布映在月光底下幽幽的光芒外再无其他的花开园,突然之间所有的桃树枝上都挂满了灯笼,一盏一盏,颜色鲜艳,像一朵又一朵盛开的桃花,接天蔽日地在梁灼眼底绽开。 梁灼愣在那,看着满园的灯笼,开心地又蹦又跳,“唔,好漂亮,好漂亮!” 她向来是怕黑的,可是由于没有人照顾着,自己硬着头皮在这花开园里练剑虽然依旧害怕却也慢慢地习惯了。 也许,有时我们如此矜贵,正是因为有人在那一直娇宠着,毕竟只有被人呵护的疼痛才会越来越痛,被人心疼的眼泪才会越来越疼。 连小孩子都知道,如果大人不在,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拍一拍就算了。 梁灼现在骤然见到这些灯笼,就像自己一个人时摔疼了的小孩得到了大人的嘘寒问暖,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天色已经暗了,花开园里挂满了无数盏精巧别致的桃花灯笼,一盏一盏,圆不隆冬的,很是可爱。远远望去,如同人间喜庆而繁闹的街市,这种充满了世俗烟火的桃花灯笼,喜庆而丰盛,就好像记忆之中,父王为自己庆祝生辰时的光景,只是那样的幸福时光已经离自己太遥远了,遥远到,连梁灼自己都开始怀疑,那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无端臆想的一个梦境? 可是不管怎样,在看到这样星星点点的绯红光芒时,梁灼的心里还是暖暖的,忍不住有种想哭的感觉,就好像感觉到久违了的家的感觉,即使她很明白,这样美丽的灯笼并非为自己特意而设的。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映着花开园漫天的红光,走到那棵老桃树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簇她第一次收到的美丽鲜花,将一张小脸轻柔地蹭在上面,沉默不语,不笑也不叫。她就那样蹲坐在那棵老桃树下迟迟不肯回去,她想这个梦可以再做得久一点,久一点。 她憧憬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受到别人的礼遇,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很矜持的出现在那个哥哥的面前,告诉他自己已经有女孩子的样子了。 她想着,她还是梁子雄怀里抱着的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家境富裕平实,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所有的人都捧在手心里,当做宝贝。她会每天穿着崭新漂亮的新衣服,姿态优雅地吃饭,不会像现在这样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不会被那个哥哥说自己没有女孩子样子。 她还是梁府可爱的郡主,被人疼惜着,骄傲而矜贵,她会如同手中的这簇鲜花一样美丽,她会有很多人来送她鲜花…… 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那个那么疼爱自己的父王现在在哪里,她不知道到底是谁要那么残忍的杀害自己,她看着头顶上空黑漆漆的夜空,忽然觉得无比的孤独,觉得整个世界如此空洞而虚妄。 现在多好,一切重来,孑然一身,她还只有五岁,她也可以继续假装下去,起码这样疼痛会缓解一点。 “烟波水生寒,梦里忆人入江南,笛声断,桨声残,岭上梅花去未还。仍未还,仍未还,梦里一片秋水寒,杨花落,子规啼,灯影瞳瞳处,良人还未还?” 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唱起来,这是一支小时候母后教给她的曲子,当时学的时候很是淘气,总也不肯好好学,故而从未在母后身前好好唱过,不想今日父王母后都不在身边,却倒又一字不差地全唱出来了。 梁灼轻轻哼唱着,声音婉转凄清,完全不似先前唱小蘑菇时的活泼玩闹,她依然乱蓬蓬的头发在晚风中轻轻摆动,歌声却与她那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完全不符,那样的声音,在灯火通明的花开园里寂寥而广袤地幽幽响起,犹如极地冰山之巅上盛开的一朵美得纤尘不染的雪莲。 背后人影微微晃动,愣了片刻,仿佛沉浸在她的歌声里,忽而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梁灼还在那一遍一遍的唱着,直到冷风吹的脸上彻底地冰凉了,心底才稍稍地暖了一些,是人,总免不了要难过的,可是再难过却还一样要过,凌迟处死也要过,抵死缠绵也要过,所以排解了一下以后,梁灼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甩甩胳臂甩甩腿,在脑袋里飞快地将剑谱上的那些招式过滤了一遍,又扛起她的风华剑一副大王叫我来巡山的架势,边走边大声吼道,“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一朵小蘑菇啊……” 梁灼自己主动找到了初蕊夫人那,让她验收自己的学习成果,初蕊夫人端坐在上面,梁灼不明白她怎么可以永远那么淡然,怎么可以那么不带一丢丢的世俗烟火味,有时候梁灼甚至觉得如果初蕊夫人不说话的话,简直和挂在墙上的一副美人图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她也只有在心里这么偷偷地腹诽一下下啦,因为光从榆画和尘幻兮平时的言听计从上以及她对自己这样魔鬼般的培养当中,梁灼已经知道初蕊夫人远不像她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要是惹恼了她,一定会很惨,很惨。 梁灼风风火火地将剑谱上的招术一一演示完了,见初蕊夫人还没有发话,心里不禁七上八下起来。 过了一会,初蕊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梁灼一眼,既没有训斥她也没有夸她,只是淡淡道,“可以了。” 不过对于梁灼来说,这三个字就已经是最大的褒奖了,这三个字所带来的最大的现实利益就是马上就有美味可口的饭菜送过来,而且说明今天晚上自己也可以早点睡觉了。梁灼咬着唇拼命忍住心中的狂喜,躬身拜了拜,一路开心地小跑回来。 “青菱――我――回来啦!青菱――我――回来啦!”梁灼还没到门口,就开始高兴地嗷嗷嗷乱叫起来,等一脚踹开了门,立即蹭掉两只鞋“忽地”一下飞上床,大声喊道,“青菱――我回来我回来啦!” “哦,吃的已经给你放在那底下的抽屉里了。”青菱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微微露出个小脑袋来,半睁开眼,迷迷糊糊道。 “我不是回来偷吃东西的!”梁灼翻过身趴在青菱耳朵边上大声喊道,“我今天是提前完成任务回来的!死丫头!”梁灼说完很是得意地拧了拧了青菱的耳朵,尖声道,“还不快起来好好给我祝贺祝贺啊!” “啊――好疼!”青菱撅着嘴,睡眼惺忪地慢慢坐起来,头也没抬,轻声嘀咕道,“有什么可祝贺的,明天不还是要起早……” “青菱!”梁灼怒气冲冲道。 “哇呜,阿丑好厉害!阿丑最棒了耶,阿丑今天竟然提前回来了,真是要好好祝贺一番哦,哇呜,阿丑最棒,阿丑万岁!”青菱立马条件反射眼冒桃心娇声娇气道。 “好了,也用不着这样嘛……”梁灼低着头在那得意洋洋的抿着唇偷笑,看上去却是一副羞答答的小玫瑰样,心里其实早已经乐翻了天,正喜滋滋地陶醉在青菱铺天盖地的称赞中,突然目光一寒,有所觉悟地看了看旁边,发现青菱那个小家伙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钻进了被窝美滋滋的睡起来。啊,太可恶了,简直太可恶了,青菱她怎么可以这么敷衍的夸人呢,她怎么可以天天那么无情地踹着别人的屁股喊别人起床,自己现在却睡得和一头猪一样呢? “青菱!”梁灼飞天一脚,犹如晴天霹雳的大喊道。 结果!!! 被梁灼一脚踹到地上的青菱很是无奈地翻了个身,又继续旁若无人的睡起来。 “啊啊啊!!!”梁灼抓狂地看了看那个千古奇葩,只好很是无奈地耷拉下头,乖乖地从床上爬下去,啃吱啃吱地将这个眼见越来越剽悍的小家伙又重新搬回到床上,很是无奈地看了看她,吱溜一声钻进被窝,对着那张可爱极了的小脸闭起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周五周六断更,周日正常) ------------ 025 槐安浅夏 “起来,起来啦!” “嘭――” “嘭嘭嘭!” “嚯嚯嚯” “呼呼呼” “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一朵小蘑菇啊……” 日子在青菱的晴天霹雳吼中一天天来到,梁灼伴着霞光拽着夕阳搂着夜色在花开园里一日一日地挥舞着,一日一日地哀嚎着,索性习惯成自然,花开园里的那些鲜花嫩蕊们也已经习惯了梁灼的狂风暴雨似的摧残。 这一天是梁灼学习剑术的最后一天,初蕊夫人说一个月以后,梁灼就要学习舞谱。梁灼对着那副万年不改的美人图,心思恍惚起来,倒也没有注意初蕊夫人下面说的什么话,只听见了那激动人心的一个月以后,那就是说,那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她就可以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了,也就是说她再也不用过着每天起的比青菱早,睡得比青菱晚,还要天天被她的无影神脚踹,还要眼睁睁地每天看着她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非常人睡眠,也就是说她自由啦,也就是说…… 梁灼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心里激动地咕嘟咕嘟直冒泡泡,差点就要匍匐在初蕊夫人的脚下,大声喊道,您老人家说了那么多废话,就这一句最经典,最永恒,最永垂不朽遗臭万年啊! “阿丑?” “在!” “你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 “那下去吧。”初蕊夫人沉吟了一会,抬起手朝梁灼微微摆了摆,很是无力的样子。 梁灼没有注意到这些,屁颠颠地跑了出来,迎面撞到刚来灵界时第一个见到的那个尘幻兮,尘幻兮长高了许多,面上表情越来越严肃,目光直接从梁灼头上飘过,熟视无睹地从梁灼身边高昂着脖子走了过去。 “尘――”梁灼还没来得及打得出的招呼停在半空,自己低下头吐了吐舌头,自嘲地笑了笑,没关系,人家是初蕊夫人的得意弟子,自己这个被顺道捡回来的小屁孩怎么能和她比呢,不生气,不生气。 梁灼这样一想,释怀地笑了笑,又重新一蹦一跳地往住处跑去。我可爱的小青菱,我回来啦! “青菱――青菱――青菱青菱青菱!”梁灼在离住处还有老远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开始撕破嗓子一声连着一声,叫魂似的大喊起来,以此来表现她的激动。 “怎么了,又提前回来了。”青菱整日浸淫在她一惊一乍的涛涛攻势下,越来越淡定,坐在桌子旁边,边用一个小钳子剥着核桃边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头也不抬道。 “不是啊,你猜猜看嘛。”梁灼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青菱身边,嘻嘻笑道。 “不猜。” “你猜猜看嘛” “好吧,你求我,求我猜猜看。” “我有病啊!”梁灼没好气道。 “呃……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青菱这才扭过头,边嚼着嘴里的核桃,边打量着气得鼓着腮帮子的梁灼,嘴角一扬,恍然大悟道,眼睛里闪烁着一抹狡黠的光。 “你,你给我站住!”梁灼反应过来,站起身来,朝青菱追过去。 “你追啊,追不到这钱就归我了。” “不可以,那是榆画给我们两个一个月的银两啊!” “怎么不可以,你别忘了,你还欠着我的钱呢。” “那个,等我有钱了再还你!你你你,先把钱袋还给我!” “你现在不就有钱了嘛,就还了我吧,嘻嘻。” “青菱!” “在,哈哈” …… 初夏的暖阳里到处回荡着青菱和梁灼追逐打闹的叫骂声、笑声、耍赖声、哀嚎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像那一晚那挂满了整个花开园的桃花灯笼一样,充满了世俗烟火的气味,但是梁灼喜欢这样的气味,平素庆喜,时光安稳而绵长。 梁灼所期望的生活也无非就是如此,心中有所牵绊,有所归依,有所温暖,和一人,一屋,一室灯光,一锅暖汤,一阵嬉笑,就着这热腾腾地俗世烟火,将这凡俗一生走完。 “唉,阿丑,在想什么呢?”青菱一屁股坐下来,背靠着梁灼气喘吁吁道。 “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地方?”梁灼看着前面雾气缭绕的白烟,用胳膊肘拐了拐身旁的青菱,努了努了嘴道。 “记得啊,我们上次就差点饿死在这嘛。”青菱看了看那个依旧哈欠连天的店小二,哈哈大笑道。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又回来了……”梁灼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忽然觉得命运真是爱开玩笑,一会儿让她们俩饿得奄奄一息,一会儿又让她们陡然间钱包鼓鼓起来,想来当日在这里饿得气息焉焉的时候,她们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回来。 “不管了不管了,先去好好吃一顿再说。”青菱说着一把拉起梁灼就要往前面的一家酒楼走去,边走还边嘀咕道,“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无钱明日泪。咱们还是先享受一番吧。” “小二,把你们这最拿手的菜都给我们送上来,快去快去!”青菱一上去就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拉着一头雾水的梁灼坐在对面,一边挥手有模有样的叫起小二来。小二来了,瞟了一眼梁灼和青菱,见不过是两个小娃娃,不免心中起疑,面上犹带着三分笑意,僵硬道,“客官,咱们这的菜可都不便宜,不知两位小客官身上可曾带着足够的银两?” “喏,够吗?”青菱鼻子一哼,从腰上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锭金子,斜睨着那面色讪讪着接过银两的小二一眼,冷笑道,“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若是我们不拿出钱,你还不让我们吃不成?” 自古以来,有钱的都是大爷,那店小二眼看这两个女娃娃出手如此阔绰,不由得面色难看下来,心知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可以得罪得起的,连忙弓腰赔笑道,“不敢,不敢,是小的的错,是小的狗眼看人低,小的这就下去给二位客官上菜去。”边说着边左右开弓轻掴了自己的脸几下,方才??笑着弯腰离开。 经这一动静,四周正在吃饭的人不免都向梁灼她们看过去,眼里神色,不一而说。有的觉得这两个小娃娃一定是天潢贵胄,好生羡慕,有的觉得无非是仗着父母的钱财作威作福罢了…… 梁灼被那些人的目光看得脸上灼灼发烫,低着头对青菱悄声说道,“青菱,要不我们换一家吃吧……” “为什么要换?不换。”青菱想都没想脱口答道,说完指了指窗外给梁灼看,“你看江上的那人,真是好看得紧……” 梁灼无奈地笑了笑,顺着青菱指的方向探出头去望,只见窗外不远处的江面上隐约有一个男子,隐在雾里看不真切,只是青衣素服,手执长笛,远远看去,觉得绝尘出世,令人心情愉悦。 “好看吗?”青菱的眼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鼻子伸到梁灼眼下,俏皮道。 “嗯,好看。”梁灼心不在焉的答道。 “哈哈,你也觉得那人头上戴的那朵花好看吧,那待会我们一人买一个去。”梁灼吐了吐舌头,头趴在桌子上,笑嘻嘻道。梁灼迎着窗外射进来的淡淡暖阳看她,真像一个瓷娃娃,那样纯净透明。 梁灼再抬头去看,原来青菱叫自己看的并非刚才那个男子,而是江面边上的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姑娘,穿着粗布衣裳,头上簪一朵海棠花。 “好啊,待会给你满头都簪满花,好不好?”梁灼对着青菱望过来的黑漆漆的眼睛,笑了笑,心底觉得暖和。 不一会儿那个小二上来,端上来一桌子的菜,青菱一看到这些菜,立马亢奋起来,拿起筷子左戳戳右翻翻,忙乎得不亦乐乎,要真说吃还真没有吃上多少。 那家酒楼叫什么名字,梁灼已经记不清了,大抵也不过是世间任意一所普普通通的酒家,木质的梯子,走上去咯吱咯吱响,有店小二,有一些总是有事没事来坐下来喝上几杯的闲散之人,有窗子,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寻常的人。 所以,那家酒家叫什么名字,梁灼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槐安城上那样的酒家太多、太多。 那天的阳光很好,像化开的饴糖,她和青菱酒足饭饱以后都忍不住泛起困来,眼皮直打架,渐渐地两人都趴在那张油腻腻的桌子上睡着了。 周围是人们划拳吹牛哭诉叫骂的嘈杂的声音,一声一声鼓动着耳膜,渐渐地,又如同海浪一样慢慢退了回去,然后又涌上来,一下一下。 梁灼鼻子间还能闻得到桌子上传来的大蒜和洋葱的味道,还有一股子鱼腥味、茄子油腻腻的甜腥味,一切那么熟悉,那么踏实。 她和青菱只是拿着榆画给的钱偷跑出来玩一会,玩一会,玩过以后还要回去的。 那天她醒来以后人已经不在那家酒楼了,而是躺在江面的桥板上,桥板生硬而浑臭,带着来往过路人身上千差万别的混合气味,梁灼觉得心底钻心地疼,睁开眼,一滴水沿着鼻梁骨往下滑去,接着又是一滴,又是一滴、最后变成千千万万滴水交汇在脸上,来来回回的冲刷着,如同千年万年无怨无悔任人踩踏的桥板。 那天下了大雨,所以梁灼并没有哭。 她全身浸泡在雨水里,风吹过,冰凉刺骨,她的嘴角忽而浮出一个极是冷淡的笑容,犹如一朵在狂风暴雨中夭折的海棠花。 对,海棠花。 梁灼扭过头去,看到青菱的脸浸泡在雨水里,她似乎还在睡梦中,脸上带着恬淡的表情。 梁灼努力张了张嘴,吃力喊道,“青菱――” 那是八月未完的夏季,天空还是会突然下起无休无止汪洋肆意的大雨,还是会涂抹着漫天姹紫嫣红的霞光,荷花在相思湖上一碧千里,万里飘红。 他,那个让自己喊他哥哥的少年在漫天大雨中手执一柄竹枝伞,从瓢泼大雨中缓步走来,在梁灼的头顶撑起一方清明,他笑,小小的虎牙,“从今天起,你还是梁灼。” 那日,梁灼脸上的疤痕突然之间不复存在了,她的脸很是光滑,隐隐约约中已能看出日后的风华绝代。 那天,梁灼知道一个人无论重生多少遍,本质也不会改变的,一个人无论多么素心寡欲,有些人还是要找上门来,还是要找你的麻烦。 梁灼动作轻柔地扶起青菱,将她驮在自己身上,不让任何人帮忙,更不让那个少年帮忙。大雨滂沱。那个少年的伞遮不住横飞肆意的雨水,雨水打在梁灼身上,像鞭子一样疼,像一条条鞭子一样抽进她的心里,她看着青菱,青菱还没有醒,脸色第一次那样煞白,她突然害怕起来,第一次那么害怕,怕失去一个人。 她娇小的身体在雨中簌簌发抖,但仍然坚持要自己背着青菱。 “阿丑,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要做一个平凡的人,三餐一宿,寿终正寝。” “好,那我陪着你。” …… 你不是说要陪着我的么,怎么可以不遵守承诺?你个疯丫头,你个大骗子! 梁灼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骂着,脚步吃力地往前迈着,天空晦暗,大雨如同密密匝匝无数的银色丝线,交织而下。 进到那间茅屋里面,梁灼环视了一下,确实简陋,可是却又收拾得十分素洁温馨。 “哥哥,怎么样才可以救活她?”梁灼将青菱小心地放到茅屋内的黄杨木床上,抬头看着这个少年,一字一句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如此笃定他一定知道如何救活青菱。 少年并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看了看梁灼,眉头微微一皱,沉思良久道,“这个我并不知道,不过我这里倒有一样东西,可以暂时使她留一口气。”那个少年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玉色小瓶递到梁灼手里。 “也许有一个人能够救她。” “谁?” “这世间灵力最高的人。” “谁?” “许清池。” “哦,为什么?” “因为桃姬曾经跟我说过灵术可以颠倒生死,惑乱爱恨,倾覆天下。” “你想得太简单了。” “你可以不陪我。” “好吧,我陪你。” 天地都安静,只剩下雨水匝地的清脆声,小茅屋里点着一星子灯火,橘黄色柔和的颜色,令人觉得心底踏实。那个少年在炉子边煮面,简单的阳春面,一碗素面,几滴油瓢子,几片碧绿的菜叶,却是好吃的紧,梁灼连吃了两大碗,抹了抹嘴,有些尴尬地朝那个少年笑了笑,转头爬到床上准备睡觉了。 梁灼躺在床上,青菱就躺在她的身边,只是此时此刻她却动也不会动,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了,梁灼往里面挤了挤,贴着青菱微闭上眼,心底潮湿。 晚上,江面上的风大,屋内的烛火一闪一闪,梁灼感到害怕,起了身,却见那个少年举着烛火推门走了进来,笑着说,“别怕,我就在外头。” 他的脸映在恍恍惚惚的烛火里,有一瞬间梁灼觉得自己在哪里曾见过他。 那一夜,梁灼知道即使风浪再大,她也可以安然睡去。 ------------ 026 曼珠沙华 “其实,除了许清池,还有一个人也能救她。”那个少年回过头来,对着正埋头赶路的梁灼讲道。 “谁?”梁灼两眼放光,噔噔瞪跑上前睁大了眼睛问道。 “你自己。”那个少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怔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梁灼。 “我?”梁灼不敢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张口道,“我怎么能救她,我要是能救我早就救了,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愿陪我去找许清池就算了。” “你当然可以救她,你的体质本来就特殊,加上你手上戴着的紫玉灵镯,只要稍加练习,救青菱还是很容易的。” “真的?”梁灼脸上流露出兴高采烈的神情来,眸子神采奕奕。 “真的。”那个少年浅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要多久,要是十年半载的我看我还是去找许清池算了。”梁灼一听,兴奋地一下子跳起来,不过跳过以后又立即清醒了,喃喃道。 “反正比找许清池好,首先放着子虚崖外严密的结界不说,你就算见着了许清池,你就肯定他一定会帮你,就一定能帮得了你?”那个少年踱着步子意味深长道,“灵术竟然可以颠倒生死、惑乱爱恨、倾覆天下,那肯定也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而这些代价并不是所有灵力高强者都可以办得到。” “哦……比如?”梁灼走到船艄上,高昂着头,滴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这个看上去很是知识渊博的哥哥,好奇道。 “比如青菱,你来救她就会比许清池容易一些,快速一些。”那个少年的眸子敛着满江的水波,淡淡道,“因为她是你心中最记挂的人,最重要的人,是你可以为其死为其生的人,这一点即使旁人灵术再高超也做不来,灵术最重要的还要有灵气。” “哦,那我怎么才可以救她呢?要等多久?”梁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站在船艄上的这个男子,衣服朴实、样貌朴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令人觉得他是那样卓尔不群。 “你需要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好好学会七情谱,然后不断地收集纯度较高的亡灵,再用你灵力中的亡灵之泪在下一个农历七月让冥界幽冥谷中的曼珠沙华全部盛开。”那个少年看着梁灼顿了一顿,“到时,那些曼珠沙华自然会牵引青菱的魂魄回到肉身。” “是么,那幽冥谷是什么地方啊?还有冥界,我又没死,怎么去冥界啊?对了对了,曼珠沙华是什么样的啊?” “曼珠沙华的美,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永远相识相知却不能相恋。在此生无法触及的彼岸,卸下所有记忆,落为黄泉。” “哦,好凄凉的一种花……”梁灼拍拍屁股沿着船艄坐下来,双脚耷拉在下面晃来晃去,眼神里泛起些微的哀伤,“哥哥,你怎么会知道这种花呢” “因为我以前也救过一个人。” “用曼珠沙华?” “嗯。” “很在乎很在乎的人?哥哥,那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啊?”梁灼扭头看着这个少年,突然涌现出女人的八卦精神来。 “是个调皮鬼啊,又淘气又爱闯祸又任性又爱哭鼻子。” “啊……哥哥救的人竟然这么讨人厌啊?” “是啊,不就是和你一样,一样这样子讨人厌。”那个少年笑了起来,伸手在梁灼额头上轻轻点了点,梁灼只能感觉到他的指腹很温暖,像棉花糖,像棉花糖那样软软的。 槐安是个美丽的水乡小镇,四周都是河流和湖泊。夏季的夜深,天黑如墨,繁星点点。 梁灼和青菱和这个陌生的哥哥一起挤在一条小船上,看满江的水色,听一夜的清波。 “曼珠沙华……曼珠沙华……那种花一定很漂亮。”梁灼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少年,不得不感叹年纪带来的差距啊,那个少年竟然坐下来也比自己高,真是不可理喻。 “对了,你有什么愿望?”辽阔寂清的江面上,船隐隐晃动,那个少年朝梁灼看过来,不咸不淡道。 “我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就是三餐一宿寿终正寝!”梁灼很是豪迈地摸了摸后脑勺大声道。 “挺好的,思无邪。”他嘴角含笑,撇过头看着梁灼,眸色映在盈盈水光中,柔软得如同一汪水。梁灼后来想,其实哥哥的眼神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只是那晚又格外温柔了些吧,也许也许,也许也许吧,她这样想。 而事实上,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也讲不明白。 “哥哥,你到底是谁啊?” “小傻瓜,你不是说了嘛,我是你哥哥啊。” “不是不是啊,我是说,你除了是我哥哥还是谁?”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 “哥哥,你认识夜千华么?” “谁?” “你难道不认识他吗?” “我难道要认识他吗?” “那你怎么知道紫玉灵镯?” “我本来就知道。” “可是”…… …… 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了后来,那一天晚上,梁灼和那个少年断断续续说了太多太多的话,太多太多无关紧要的话,有些梁灼会永远记得,有些早就忘了。 不过那天晚上的天色却真是极好的,黑得黑丝绒一样平滑的天幕上,一闪一闪,竟然挂满那么多星星,如同挂满了一盏一盏的灯。 哥哥后来又和她说起了曼珠沙华,说起了冥界,说起了幽冥谷。梁灼渐渐地困意渐渐涌上来,她迷迷糊糊问他,那我们会不会死? 他说我们当然会死,这世间就从来没有一样东西是永恒的。 可是我不想死,我好害怕,我能不能不死,我学好了灵术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了?梁灼躺在他的脚下,狠狠地抱住他的小腿一边流口水一边喃喃求道。 好啊,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江面对过是万家灯火,几千年了,几千年过去了,他从未似如今这般害怕,这般孤寂。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江上风浪起,青菱在船舱中静睡,梁灼头发轻轻松松斜挽着,抱着他的小腿正睡得香甜,呼吸均匀,嘴角还挂着口水。 (今晚有事,只能欠字数了,抱歉抱歉啊) ------------ 027 途径溪镇 万事如流水,风过无痕亦无踪。不知怎么,他坐在那,突然想起了先前师父曾经说过的这样一句话,心里微微发痛,但一切都被掩饰得很好。他甚至自嘲地想,他的前生应该是个戏子,所以才能把情绪隐藏得如此好,才可以如此会做戏。 可是没有人会回答他,他的师父一早就死了,他在这个世上一早就没有了亲人,甚至连他自己也未必真正晓得他到底为什么而活,非要刨根问底的话,也许只是习惯了吧。 江上的风浪很轻,像情人耳边的叮咛,浅浅的江水在他的眼底缓缓流动,照出他落寞的神情来,还夹杂着点冰凉的月色,还带着夜深人静时淡淡的鼾声,连同这“吱呀”“吱呀”的桨声连汇成一片,一片一片击打着他暗藏汹涌的思潮。 他要带她去溪镇,那个美丽的地方,她应该会喜欢那,她要是不喜欢也没办法了。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他弯腰走到船里面扛起青菱,接着又走出来轻轻踢了梁灼两下,笑语道,“小孩,还不快起来。” “是,起来了。”梁灼慢慢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一双小粉拳左一边右一边咕噜噜的揉着眼睛,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咯咯笑道,“对了,我们这要是去哪儿?” “溪镇啊。”他格外好脾气的看着眼前的小鬼,眸色一闪,扬起唇角淡淡笑着,“还不快走,再不走就别打算上岸后还可以吃到早点了。” “哦,太好了太好了,还可以吃东西。我要吃最最好吃的豆腐花!。”梁灼欢天喜地的转了一圈,突然笑容凝固了下来,眼睛直盯着少年肩上的大布袋,鼻头一酸,眼里不禁窜起晶莹的泪花来,呜呜咽咽道,“可是青菱再也吃不到了……” 说完鼻子怂了怂,站在那,迅速地用袖子一抹,就急匆匆地跳上岸去了。 夏季的风微醺浅醉,溪镇上开满了一种紫色的花,花朵很小,味道也很清淡,漫天卷地的紫色仿若翻滚的紫色海潮。 少年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紧步跟了上去,言软如水,款款道,“哭并不能改变什么,伤心也是。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足力气,去找一个适宜的地方来安置青菱。” “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将青菱送回到她父皇身边么?”梁灼反应过来,不再疾步向前,转过身来一脸诧异地问。她记得她昨晚已经和他说过了啊,青菱和她不一样,青菱是云都的公主。那现在青菱变成这样一个活死人了,难道不应该送回到她父母身边嘛。 “当然不是,”少年走到梁灼身侧,微低下头,轻声道,“青菱她现在是个特殊的人,甚至已经是个将死之人,等你浇灌好曼珠沙华又至少要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里会发生的事,又岂是我们能够预料到的,个中风险自然也是如此。青菱的父母再富贵显赫也终究是凡俗之人,交给他们又怎能保全青菱?” “嗯。”梁灼立在那,点了点头,半天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听到这个少年说话,就让梁灼有一种被灌迷魂汤的感觉,从而觉得他所说的都是对的,都不会错。梁灼傻傻地怔了一会,又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清醒道,“那我们去哪?” 少年撇头看了梁灼一眼,又扭过头来,目色突然变得凝重,立在原地不动,向前看了看,过了一会,很是郑重地斟酌道,“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什么地方?”梁灼见少年这样一副高深莫测苦大仇深的模样,心一下子提留上来,一把抓过他的衣角,吃力地仰起头,瞪着星星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疾呼道。心想,到底是什么地方,该不会他要带自己去冥界吧,还是要去一个能安置下青菱的地方。 “吃豆腐花的地方。”少年看了看梁灼,淡淡道。说完举步往前走去。 “你,你骗我。”梁灼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跑着追上去,咯咯咯笑着指着那少年娇腻道。 “你不乖,应该喊哥哥。”少年笑了笑,扭头盯住梁灼,眼如墨染。 梁灼看了看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忽然心底一热,踮起脚尖,伸着头冲他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嗯,乖。”少年嘴角的笑意溢了出来,香飘十里。梁灼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忍不住想也许自己曾经还真有这么一个哥哥,一个这样好脾气令人如沐春风的哥哥。 不然为什么自己在他身边会觉得这样熟悉,这样安然呢? 在连吃了三大碗豆腐花之后,梁灼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咧开小嘴对少年道,“这下我有力气了,嚯嚯!”说完还煞有介事地举起自己的两条鸡骨头似的小胳膊,鼓着腮帮子卯足了劲,闷声闷气道,“现在我的力气大的可以杀死一头牛!” “你只要能对付一个女人就好了。”少年低下头,藏起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慢条斯理道,“如果你做得到,那么不管你一年之后能不能让曼珠沙华盛开,青菱的身体都会永远不腐。” “什么样的女人?”梁灼放下了她的那两条鸡骨头,跑到少年面前,好奇道。 “你去不去?”少年并不答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碗中浅褐色的浓茶,语气极淡的反问道,却又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威慑感。 “我去。”果然,梁灼想都没想,急忙应道。 “嗯,乖。”少年端起骨瓷大碗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很是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梁灼,淡声道,“那么去吧,记住,酉时之前回来。” “你不去吗?”梁灼站在那,双手捏着衣服边角,硬着头皮问道。 “我不和女人打交道。”少年头也没抬,云淡风轻道,“去吧,带上这串铃铛。”说着伸开手掌,手掌上放着三个小小的铃铛,挤在一起,晶莹透明,用一条玉色丝绳连着,看上去很是可爱。 “咦,很好玩的,很漂亮嘛!”梁灼轻轻地拈起那串铃铛,放在自己手中,很是欣喜地用手指摸了摸,乐不可支道,“谢谢哥哥。”说完无师自通很是自觉地将那串铃铛往手腕上一抹,高兴道,“你看,带上了,好看吧?” “嗯,好看。”少年坐在那,又兀自仰着脖子喝了一碗浓茶,淡笑道。有时候梁灼真是不明白,什么英雄豪杰之类的怎么说也应该是个酒水桶或者喝着酒的人嘛,怎么就只有他偏偏爱喝这样苦涩的浓茶? 不过转念一想,梁灼很快又想通了,因为他还不是英雄豪杰,就这么简单。 梁灼手上带着那串玲珑剔透的水晶似的铃铛,一路上叮叮当当美得不行,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她要对付的女人。她住在溪镇最繁华的的一条街,最奢华的一间屋子里。她的屋子却有百层楼那样高,高高的矗立在人们的头顶之上,像一弯紫色的月亮。 她叫相思。 ------------ 028 古怪婆婆 梁灼在那个华丽而奢侈的空中楼阁下面僵着脖子仰望着,她在想究竟少年让自己对付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呢,她美不美,可不可爱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婆婆一屁股歪在地上,正张着嘴对着她嚎啕大哭,梁灼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婆婆,见她穿着一件蜜合色长襟大褂,脚上着一双绿鞋子,明明脸上皱纹深得都快成小沟了,偏又满头插着横七竖八的珠钗,嘴上涂抹着朱红色的艳丽口脂,叫人哭笑不得。周围的人也渐渐聚拢过来,像海浪一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服也是五花八门色彩不一,个个脸上和打了鸡血似的。 那个老婆婆还是坐在地上哭,梁灼想她大概是不小心摔倒了,就跑过去弯下腰准备扶她,又望了望她身后汹涌而来的海浪笑道,“溪镇的人还真是热情啊,你看你摔了一下,多少人过来帮忙。” “你是白痴还是傻子,你好好看看啊,那些人哪一个是像来帮我这老太婆的!”梁灼刚说完话,那个老婆婆突然哼了一声,白了梁灼一眼,推开她的手自己腾地一下站起来了,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些人,又看了看梁灼,猛地伸出手来在梁灼额头上使劲地戳了一下气势汹汹道,“你呀,真是的,傻子!” “你!”梁灼撅起嘴,狠狠地瞪着这个讨人厌的老太婆,心想自己好心去扶她,她非但不感激还恶言相向,真是可恶。 “你什么你呀,死丫头!”那个老太婆上前一步低下头看了一眼梁灼,眼睛小而细长,嵌在那张核桃脸上,显得很是老谋深算。梁灼被她看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个老婆婆年纪一大把了,没想到眼神还这么贼亮贼亮的,看着很是渗人。那老婆婆颇具深意的笑了笑,伸出手来又狠狠地在她额头上连戳了两下,蛮横道,“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啊,骂我这个老太婆真是忘恩负义,你明明来扶我我却还要骂你啊?” “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梁灼望着这个长着一张核桃面一点也不慈善的老婆婆,气呼呼道。 “真没礼貌!”梁灼话还未说完,那个老婆婆面色一沉又伸出手来狠狠地敲了梁灼光亮亮的额头几下,敲得咯嘣咯嘣响,边敲还边叨叨着,“没爱心!”“没礼貌!”“没爱心!” “哼!”梁灼被她打得疼了,双手护住额头,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你干嘛老打我,讨人厌,讨人厌!”说完后退一步,狠狠地瞪向那个老婆婆,扮了个鬼脸,一溜烟闪进那层海浪之中。 “真是没教养的丫头!”那个老太婆伸了伸懒腰,嘴角一扬,邪邪的笑了一声,也往人海走去。 梁灼挤在刚才涌上来的那层人浪之中,扭头听得一个人十分猥亵的大笑道,“也不知道大爷我今年运气怎么样,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啊……” “六叔,有传言说往年那些上去的男丁个个都被相思挖了肝掏了肺的,你小心无福消受啊”旁边一个毛头小子出言讥讽道。 “呸,你也知道是传言啦,传言怎么能信?” “可是――” “可是什么,传言还说你是我儿子,你是不是是不是啊?” “呵呵,不过要是我的话,我就要一座城池。” “呸,还一座城池,给你一座城池给你当皇帝老儿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当一年,要是我,还是选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周围的人摩肩擦踵,个个脸上都充满着不可抑制的兴奋,大家在那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也有一些女子在旁边哭哭啼啼的,边哭还便被她们的夫君踹。 梁灼在那些彪头大汉之间挤来挤去,挤得头上冒汗,气喘吁吁,眼看着就要晕倒了,却突然被一人狠狠地拧了一下,“啊――”一声大叫起来。 “你这个没教养的丫头,还不快来扶着我这个老太婆?”梁灼转身去看,见又是刚才那个又凶又狠地老太婆,正想破口大骂,却又见她面色微微发白,手捂着头半弯着腰挤在那群大汉身边,看上去很是难受的样子,心中微有不忍,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乖乖地扶着她。 “那谢谢了。”那个老婆婆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梁灼身上,面上一舒,瞬间神清气爽起来。 “婆婆,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腰直起来一点啊?”梁灼被她庞大的身体压得有点喘不过气,紧咬住下唇,皱着眉头吃力道。 “不能。”那个老婆婆眼睛一瞥,斩钉截铁道。 “你,你明明就是好好的!”梁灼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 “哎呀,我当然好好的啦,你这个恶毒的小丫头,还盼着我这个苦命的老太婆死了不成?”老婆婆一听,气得浑身发抖,一张核桃脸愈发褶皱连绵,伸出手使劲地猛拍了几下梁灼的后脑勺,怒气冲冲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梁灼被拍得脑袋一片空白,听了老婆婆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理亏,连连道歉道。 “好了好了,婆婆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了。”那个婆婆嘴一咧,呵呵笑起来,露出一两颗黄油油的大牙来。 “谢谢婆婆,谢谢婆婆……”梁灼边力压千斤顶的驮着这个老婆婆,边往人群深处走去。 就在梁灼挥汗如雨,快要死在身上的重量和人群中恶劣的气味下时,突然人群轰的一下,爆发出一声惊世骇俗的惊叹声。大家都又忍不住朝前挤了挤,梁灼力气小实在跟不上去,只能站在原地远远地看那个飘然而下的女子,原来她就是相思。 “呵呵呵呵”那个女子墨发紫裳,身上上下环绕的紫色飘带缠绕在楼阁之上,人却在半空中悬着,媚眼如丝,弱柳扶风,人未语,便先俯身掩着口呵呵呵的大笑了起来,虽然和梁灼平时一样也是大笑,却是极悦耳动听,令人骨酥麻麻,意旌神摇。 她兀自笑了半刻,下面的人也跟着流着口水馋着目光追随了半刻,她才扫视了一下众人缓缓道,“若是在座的各位能过得了我设下的这三个难关,我就满足你们一个要求。” “姑娘且说是什么难关?” “是啊是啊,姑娘快说吧?” 人群中激起一阵热浪,大家看上去都像是一头头饿狼,而相思就好像是一只洁白可爱的小绵羊。 “喏,就在你们眼前。”相思朱唇轻启,娇声颤颤道,接着众人眼前就忽地跳出一团紫色的迷雾,迷迷蒙蒙,香气缭绕,“你们谁若能从这迷雾之中走出去,我便兑现承诺。”相思说着便飞身上去,退回了那间令人只能仰望的空中楼阁,“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啊,婆婆你放开我,我要进去。”梁灼被那老婆婆反手拽着,抽身不得,连忙大叫道,“老婆婆,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进去,你快放了我!” “哎呀,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不如去婆婆家慢慢说给婆婆听啊……”那个老婆婆看了看梁灼,核桃面上漾起了一阵涟漪,可是不管梁灼怎么看都看不到一丝慈祥的痕迹。 “那就不要了吧,婆婆,我真的有事情,求求你,你快放开我。”梁灼拼了命地用力往后扯,想从这个力壮如牛的老婆婆手中逃出来,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却是不能动一丝一毫,急得满头大汗上蹿下跳道,“你这个婆婆,干嘛偏偏就赖上我了,快放开我啊,我要急着去救人,你再不放我,我就,我就咬你了!” “你这个混账丫头,好没有教养!好没有爱心!好没有礼貌!我这样一个年纪一大把的孤寡老人你也狠得下心咬!”那个老婆婆嘴角一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忽地恼了起来,弯下腰一手抓过梁灼的手腕,另一只手抡起来就朝梁灼的小屁股上“噼噼啪啪”开打了起来,气冲冲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哎呀呀,我错了我错了,婆婆你手下留情啊。”梁灼屁股火辣辣的疼,只好开口求饶道。 “这才乖嘛,这样,婆婆我陪你一起进去吧。”老婆婆直起腰乐呵呵的笑了一声,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梁灼手上的紫玉灵镯,另一只手拉起梁灼就要往那紫色迷雾中走去。 “啊……”梁灼极是痛苦地哀嚎了一声,耷拉着头撅着嘴不满道,“婆婆你好闲哦……” “一般一般啦。”老婆婆核桃脸上发出一声很是奇怪的奸笑,梁灼听了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这个老婆婆真是古怪,简直是一个狼外婆。 ------------ 029 一雾情未了(上) 那雾起的飘飘飘渺渺,恍若梦境。 梁灼和婆婆抬脚走进去,只觉得四周寂静一片,起先涌进去的那些人梁灼也一个不见,只余下紫莹莹的雾气,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看不实。 婆婆紧紧抓住梁灼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梁灼左右看了看,觉得鼻尖香气萦绕,脚底生暖,整个人如至仙境,心里觉得开心。她朝前面看去,看那一团紫色的雾渐渐凝聚,渐渐清晰,竟仿佛是那个少年的模样,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哥哥……”梁灼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仰着身子就要朝前走去,却立时被身后的一双大手抓住,那个老婆婆冷喝一声,斥责道,“好生愚蠢!那是小贱人造出的幻像,你若是去了,就别想再活着了!” “啊……”梁灼低着头,吃惊的吸了吸气,复抬眼去看那团雾,越看越觉得是那个少年,但是转念一想少年断不会出现在这,于是连忙移开眼直盯着自己的脚面看。 梁灼和婆婆在梦里走了半日,始终找不到出口,四周皆是无边无际看得见摸不着的雾,即使她们现在想退回去也是骑虎难下没有办法了。梁灼开始担心根本没有办法走得出去,这时突然见老婆婆死死抓住自己的手,一字一句道,“丫头,小心。” 婆婆刚说完,梁灼抬起头去看,只见前面紫色的雾里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光脑门儿,额前梳着一髻刘海,眼如墨点,唇似施丹,两腮更是红扑扑的如一个红苹果,尤其逗人喜爱的是那玫瑰花瓣一般娇嫩美好的小嘴,嘟嘟囔囔着,分外童稚。那孩子连路也不肯好好走,胳膊微微张着,走起来也还是一副蹒跚的样子,娇憨可爱极了,一边向梁灼她们这边一歪一歪走来,一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朝她们招手,奶声奶气的喊着,“姐姐……抱抱……抱抱……” 那孩子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你非得去抱她不可,尤其是她一笑,连双手沾满血腥的大魔头都要忍不住心头一软,再一软。 梁灼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如此纯洁无暇的孩子,忍不住想跑上去抱抱她,不料此刻手腕上的劲道猛地一大,似乎要将自己的手腕生生掐断一般,梁灼吃痛嘶了一声,十分不解地扭头去看身旁的婆婆,只见一向凶神恶煞的婆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已经走过来的小孩,眼里充满恐惧,干瘪的唇不停地颤抖着。 “姐姐……抱抱……抱抱” 那个小孩还在一声一声的叫着,五根小小的手指头在那划来划去,眼里微微闪着泪花,很是无辜柔弱的模样,就像一个不小心迷了路的小孩子。可是现在梁灼却是有些犹疑了,连婆婆都那么害怕可见这个小孩一定不是善类,最起码也不像看起来这般无害。 “姐姐抱――”突然那个小孩似乎走不稳,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不禁张开嘴哇哇哇的哭起来,牙还没有长齐整,露出嘴里嫩粉色的牙床,皱着小鼻子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还不停地伸出手在空中抓着,似乎想自己爬起来,可是刚动了一下,又嘭地一下重新倒下去,愈发哭得厉害起来,玉雪粉嫩的小脸如同夏日美丽的芙蓉花。 梁灼站在那看着,鼻尖一酸,微有不忍,心里想着也许只是婆婆想多了也不一定,这样的一个孩子坏又能坏到哪去,于是转过来看了看婆婆,认真道,“婆婆,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和她娘亲走散了,刚才进来这么多人,带进来一个孩子也不奇怪,要不我们――” “不要碰她!”婆婆手箍得梁灼愈发紧了些,核桃似的脸不停颤抖,大声喝道,“你以为先前进来的那些人还活着吗?他们早被这些怨灵吃干抹尽了!”说完手朝那趴着的孩童一指,梁灼忍着手腕上的疼,随着老婆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直直地盯着眼前那个突然停止了哭泣的小孩。 那个小孩瞅了瞅老婆婆,嘻嘻笑了,笑得很好看,只是声音过于恐怖了一些,紧接着又嘻嘻笑了一声,忽地手里拿出一样球似的东西,整个人如同小猫般不停地用手挠着那个球,使球滚来滚去,梁灼起先没有看仔细,等到那个小孩爬到自己脚边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小孩手里玩着的却是一个小男孩的头颅,已经是血肉模糊,面容难辨。 梁灼心一惊,背后全是冷汗,吓得说不出半句话。 那个小孩还在看着梁灼笑,唇角似月牙一般,绽放出温馨的光芒,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澄澈透明如山间的泉水,如初冬的暖阳,如此明媚美好,她一笑,纤尘不染,天地明亮。那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就好像她玩的只不过是个小球而已。梁灼看着很是惊骇,浑身僵硬起来,就在这时,老婆婆凑过来在梁灼耳边低声道,“我突然使不出来劲了,你快一掌毙了她,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我的忌日。” 梁灼低头看了看脚下那张纯洁无辜的脸,还有那双纯洁无暇的眼睛,小嘴还在长着,咿咿呀呀道,“姐姐……抱抱……姐姐” 梁灼看着看着,突然眼眶一湿,想到即使是怨灵,也大多是死于非命之人,也许眼前这个人也和自己当日一样受到了惨绝人寰的对待,也许她本该是一个美好健康的孩子,如果自己给了她性命,是不是她就可以不用再做怨灵…… “姐姐……抱抱……姐姐” 于是梁灼冲动之下一把推开了老婆婆,俯下身去双手抱住那个小孩。 “姐姐,你真好。”那个小孩眨巴眨巴眼睛,把头搭在梁灼的肩上,笑得愈发喜庆,将玫瑰花般可爱的小嘴凑到梁灼脖颈处,甜腻腻道,“姐姐,你死了以后,我会好好葬你的。” “不要!”婆婆大骇,可是却一动也不能动。她心下很是奇怪,自己的灵力怎么说也比那个愚蠢丫头高,怎么她倒是可以动。 梁灼已是安然的闭上眼睛。 却只见得一道光散开,那小孩一下子被扔出梁灼身上数丈远,梁灼惊讶地睁开眼,只见自己手上的那串玲珑水晶铃铛正散发着一大圈乳白色的光芒,铃声叮叮咚咚想起来。 “你这个骗子,不得好死。”被掷出去的那个小孩忽然面目狰狞起来,十分怨毒的盯着梁灼看。 “我不知道,我不想的……”梁灼惊讶地看着那个性情大变的小孩,万分愧疚道,“要不我去下这串铃铛再把这性命给你就是。”梁灼说着就用手使劲去褪手腕上的玲珑水晶铃铛,结果被一层炫白的光亮挡着,怎么去也去不掉。 “你手上的那是灵界圣物,岂是你能去掉的……”那个孩子俯身“哇呜”一下,吐出一滩鲜红的血来,忽然心灰意冷道,“被那圣物所伤,我反正是活不了了,你若真是好心,能否帮我了一个心愿?”那个小孩浑身一抖,脸一瞬间老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四十岁左右妇人的模样,一腔哀怨,满心含泪的望向梁灼。 梁灼看着她的眼神,怔在那,心里恍惚,只觉得熟悉,大概都是绝望的眼神,亦如自己在被熔炉融掉时的那种绝望。 “丫头,他们这些个可都是白衣锦豢养的亡灵,阴狠毒辣诡计多端,你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老婆婆忽然能动了,站到梁灼身边,抓住她的手,郑重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夜叉竟然会害怕我们这样的怨灵……”那个妇人忽地仰头一笑,嘴里还沾着血迹,显得异常恐怖,尖声道,“不帮就不帮……” “当然不会帮你,你们这些南界过来的孽障,从来不做好事,刚才还使诈封住了我的灵力,好生可耻!”老婆婆皱着嘴,气得簌簌发抖道。 “你自己没本事切莫冤枉人,这小儿都能动你却不能,该不会是昔日的夜叉老得已经成腐朽了吧!”那妇人轻蔑一笑,反唇相讥道。 老婆婆脚猛地一跺,忽地一下闪到那妇人身前,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大吼道,“孽障,快说相思来这可是为了……” “你干脆一掌毙了我,死鬼婆,我是一个字也不会同你讲的!”那妇人同样恶狠狠地看向她。 “不,我帮你。”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梁灼,突然开口道。 “我要你的一滴血。”那个妇人这才转眸一笑,眼盯着梁灼一字一句毫不客气道。 “好,我给你。”梁灼说完就朝自己的手指头上咬了一口,眉头微皱,指头上沁出血珠来,接着举着手走到那个妇人身边说,“够吗?” “你个蠢货!真是蠢得不可救药,算了,老太婆我管不了你了,你要是死了就死干净一点,永远不要让我看到。”老婆婆一看梁灼这样,气得咬牙切齿直跺脚,憾恨长铁不成钢,说完就弓着腰背着手无可奈何朝前走去。 梁灼没有抬头,她不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怨灵,她不是不知道会死,可是她还是愿意帮她。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自己有多么的善良,而是人的一种心理在作祟,一种感觉。梁灼认为自己生无可恋,虽不是想死,却也可有可无,既然有人这么想要自己不想要的东西,那给她何乐而不为呢。 “夜叉,你不会以为你能拿到玲幻无量吧?”那个妇人扭头轻瞟了一眼那个老婆婆,夸张地笑起来,“真是蠢,蠢不可及!” “孽障,你什么意思?”老婆婆停了下来,伸长了下巴,微眯着眼,核桃脸也揉成了一团。 “我的意思是你的如意算盘要泡汤了,哈哈哈哈。”那妇人用舌尖舔了一下梁灼指尖上的血珠子,咯咯娇笑道,“我就要看着整个灵界都通通给他陪葬,哈哈哈哈。” “孽障,你这话哄你身边那黄毛小儿还差不多,想骗我这老太婆,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些。”老婆婆瞪了一眼大笑不已的妇人,冷哼了一声,道,“有些事情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知道,如今不管那玲幻无量在不在,灵界灭不灭,反正与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魔不魔的孽障是无半毫关系!你还是多想着点待会怎么上路吧!” 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我在这等了几百年了,终于看到你了……”待那老婆婆走了,那个妇人眸中闪过一抹喜色,连忙扭过头捧起梁灼的脸来,充满爱怜细细地看了一遍,眸光一闪,泪花在眼里打圈,颤着声音道。 “呃……”梁灼被她灼灼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心想是啊,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一个愿意自己送死的蠢货。 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自己的不幸。 “能不能让我再多看你一会,我以后再也不会看到你了……”那个妇人流下泪,伤怀道。 “嗯。”梁灼点了点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想着要看就看吧,能被人当食物一样垂涎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过了一会,梁灼发现这个妇人已经躺在那了,眼睛半张半阖,气息很是微弱,不觉惊慌起来,想着她还未说出想要自己帮她了结什么心愿呢,可不能就这样死去,于是扳起她的肩膀缓声道,“你不是还要托我帮你了一个心愿吗?” ------------ 030 一雾情未了(下) “是的,我要你帮我了结一个心愿。你去槐安一个破旧的老宅子,在那间宅子的正堂下面,我埋着一副画,你帮我找到那副画之后,就将它烧毁。” 那妇人说完,面上回光返照的笑了一下,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梁灼抓住她道,“什么宅子,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你会知道的,我在你的指尖都写下了,只要你去,一定会找到的。” 那个妇人的身体忽然缓缓飞上天,化作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最终化作一团紫色烟雾消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梁灼心底有点难过,眼圈也红了起来。 梁灼的指尖还是冰冰凉凉的,刚才被那妇人舔过的地方有些麻,有些疼,紧接着梁灼的头疼起来,渐渐地有些眩晕,意识也微微不清晰了,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零零散散的,犹若这片紫色的梦。 那一年,她十六岁,是一个少女最娇俏可人的年纪,她的爹爹是一位清廉的县老爷,虽然官不大,却是极疼爱她和她的娘。 她的名字叫余晚晴,她的爹爹四十岁得此女,大喜过望,感慨尚得人间有晚晴,故取名。她长得虽不是十分美艳,却也清秀可人,十里乡街的少年郎也多是她的裙下之臣。虽是如此,也仅仅如此,连她自己也从未奢求过什么,大概一生也就这样吧,平安到老,幸福却庸碌着,漫漫长长。 可是那一天,她如往常一样在清泉如玉的溪涧边上沐浴,溪水叮咚作响,她的肌肤在微微迷醉的阳光下如花朵的芬芳。 那时候,她大概也预料不到她的人生将由此而改变。那天,那个男子,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她沐浴的溪水中,那样快的速度,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模糊记得他脸色的纯白,美好的如同稚子的呼唤,美好的如同六月初悄然盛放的栀子花,洁白、无暇。 她痴愣在那,直到水花四溅,冰冰凉凉的砸在脸上,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后一退,尖叫着护住身体,看着那个男子,一个她此生此世都无法移开眼的男子。 她虽然也是被父母宝贝着的女儿,但是她的爹爹毕竟和梁灼的父王不同,她的爹爹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做着小小的县老爷,老实本分了一辈子。连她的娘亲也是,脸色蜡黄的普通妇人。这样的家境,这样的父母,给的爱是不可能把她宠溺到梁灼那样无法无天的,也不可能让她变得张扬。 不仅如此,连一点点的勇气也未必有,她只是一朵开得卑微的花儿,自闭、自封。等待命运的宰割,绝不反抗。 她自小循规蹈矩,虽然爱慕者甚多,但是男女之事上却一直避如猛虎。因为她的娘亲曾经在一个夜晚,在她葵水如期来临的那个夜晚,长坐在她的床头抱着瑟瑟发抖的她,苦口婆心道,“晚晴,从今以后,你就是个大姑娘了,你要切记,女儿家最最要紧的便是名声,你要爱护你的清誉如同爱惜你的性命。” 她一直记得这句话,一直害怕这句话。她明白,一个不清白的女子,这辈子也不会有人要,将注定烂如草芥,终身凄零。 从那天起,除了她的爹爹,她余晚晴便再也未见过这世上除了她爹爹以外的第二个男子。 再也没有。那时,她想,如果再有,那也只能是她的夫君。 而现在,她望着倒在池水里的男子,她知道她已经到了尽头。 她忘不了那一天,始终忘不了,她如此平静的带着昏迷的他回家,难道只因为他的脸色无暇如稚子,她实在不忍心弃他不顾?还是其他? 可是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是带了他,带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回家。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公然忤逆父母,以前她从来不会,从来都不会。 那一天,她在暴跳如雷的爹爹面前,在羞愤不已的娘亲面前咬牙切齿道,“他会娶我为妻的,如不然我就以死明志,绝不苟活与世!” 就那样,一向逆来顺受的她学会叛逆了,就那样,她将他带回了家,她心里期望,这个看过她身体的男子千万莫要负她。 她一天一天的照顾他,就好像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后来他终于醒过来,纯白的脸,清澈的眼神。 他对她很好,他会说很多很多的话,每一句都能够让她笑个不停。他善良,他柔弱,他在她的眼里有好多好多种样子,她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他。她不由得害怕起来,想起了娘亲的忠告,想起了那日的誓言,想起了他,他愿不愿意娶她? 可是他始终没有说要娶她,他从不说。他不说,叫她又如何说的出口。 终于那一天,一个阳光如同碎金子般的晌午,所有的一切,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通通发生了。 一阵风吹过槐安镇,落在了余晚晴曾经闺房的窗台上,窗上碧色的帘子轻轻颤抖起来,像是四月间陡然盛放的花。 她曾经的闺房,现在他住的地方。 他轻轻抱住她,余晚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他深深的凝望进她的眼眸,她的眼睛也忽闪起来,眼神里却是落满了害怕。她寒颤着僵硬在那,一动也不动,他伸出手去,用力抚摸她长长的浓密的头发,温柔地捧住她的脸,湿热的气息轻洒在她的脸孔上,呻吟道,“不要离开我……”,她一下子似掉进了梦里,衰弱的叫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他用唇在她的鼻尖轻轻点了一点,再强烈地、火热地、粗暴地找她的红唇。 窗上碧色的帘子,在风中轻轻摇晃,飘飘飘荡。外面的阳光很好,她甚至能闻得到院里花朵的清香,再远一些,有些喧闹,那是门外的集市。 她不知道,现在集市上的那些人有没有感觉到有一阵风,有一阵风那样吹过? 碧色的帘子还在摇晃, …… 他湿热的唇热切切地凑到她的耳珠上,梦呓一般呢喃,“给我,给我……” 阳光照在她净瓷一般半遮半掩的胴体上,他的手在那里游走,她的衣衫正一层一层剥落。他的眼睛里也射进了阳光,那样金灿灿赤裸裸的灼烫她的每一寸肌肤。他起先是手指轻轻触摸,像是在小心翼翼的碰着一件易损坏的瓷器,她的身体在他的拨弄下,如琴弦般微微颤栗,接着,他的手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她忽然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四周骤然安静,那一刻,她透过他的瞳孔看到了漫天的花海,在风中簌簌起舞,无休无止,连绵不绝。 她在他的手里变得柔软,柔软的仿佛是天上的一片云,山崖下的一汪缓缓流动的溪水,她整个人在他的手掌里被弹成了最美妙的乐曲。 那乐曲带着山间的风,一会远…… 一会儿,又近了…… 一会儿,连带着院里的花朵,窗上的帘子一起摇晃起来了…… 又倏然一下,变得渺茫不可寻了…… 她的黑发披在脸颊上,雪白的贝齿轻咬着红唇,她的耳珠贴在月牙色的被褥上,她听见外面的蔷薇花开的声响。蔷薇花开了,四周静下来,当她感觉到痛楚时,她哭着,流了泪,觉得像一团火,烧着了她,烧痛了她,她用手在他的背上抓出长长的血痕,然后梨花带雨般依偎在他雄厚的肩膀上。。 那一刻,她,一朵水莲花似的,被他静静的放回了水中。 那一刻,她想,她是他的女人,今生今世都不会更改。她的心和她的人都是他的,她此生也全是为了他,为了他生,为了他死。 他的眼光柔软,还在她的耳畔呵气如兰,他微微喘息着,很是疲累的看着窗外,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淡淡的,就好像濒临死亡那一刻的落寞。 她的心里砰砰跳个不停,脸色酡红,她第一次不顾娘亲的教导,主动的伸手去抚摸一个男子,她的手指从来不做粗活,绵软得似一段上好的丝绸,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在他的背部游走,后来渐渐地变得有些难以自持,变得迷恋。她把脸轻搭在他肩膀上,双眼含情,一缕潮湿乌黑的发丝落下来,落下来,落在他的坚实广阔的胸膛之上,屋内的水仙花全开了,一股一股挤着泛着淡淡的香气,屋子里暖暖的,热热的,到处是那一点梅花红似的颜色,她低语,脸色红到耳根上,一大片的粉红,如同生铁烙下的胭脂烫那样迷恋,滚烫、娇羞。她说,“有好些人过来提亲,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你喜欢他们吗?”他把头枕在她光滑如雪的腹部,抬头去看罗帐顶上那一支一支的荷花,淡淡的神情,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她有些气恼,怎会不气恼,可是又总也气不到他身上,她天真的想也许是自己说的还不够明显,“没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我只能听爹爹的……”她说完,怀着最后一丝希翼看着他,看着这个赤身躺在自己肚子上的男子,以及他那张写满落寞的脸。 她甚至有一刹那的失神,他的落寞是因为自己吗?还是因为其他?自己对他这么好,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只要他说出来,即使他一无所有,她也无怨无悔。 可是他没有说出来,没有说要娶她。他伸手轻轻扯住她的那一缕湿发,饶有兴趣的在手里把玩着,面上一笑,轻声道,“那就嫁了吧。” 那就嫁了吧……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头发还在他的手里,他还依然枕在自己裸露的腹部之上,被褥上那一点梅花红还浮着淡淡的红,他前一刻还搂着她的脖子说不要离开他,怎么,怎么这一秒会说出这样的话? 余晚晴的头一震,就像突然被人从万丈高楼推下去,落地那一秒钟的感觉。她的手抖了抖,静静地坐起来,拿过跌落在地上纷乱不清的衣衫,一件一件穿上去,冷色如霜。 他不是没看到,可是他还是毫无反应,躺在那,手耷拉着,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 她的心在滴血,疼得厉害,可是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她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自己爱错了人,并且被人如甩掉一件衣服那样轻易地抛弃了。 她始终无法相信,她明明还记得他的眼神,他的吻,他的甜蜜的话语,他的笑,孩子般的笑。 她推开门轻轻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她想死,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相信他真的不要她了,她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她在等,她希望在她死之前可以有机会看到他回心转意。 所以,她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却依然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他来,她的意识越来越薄弱,闭上眼全是他的样子。 到了第四天,她再也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她的手指耷拉在床沿上,指节修长,白皙细腻,她回想起他曾经吻过自己的手说那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一双手。可是现在它也只是一双将死之人的手,她的主人不珍惜它,曾经亲吻过它的人也不再喜欢它。 余晚晴的指尖冰凉,面色如霜。 就像那一天,他将手穿过她胸前的层层衣衫探进去时一样冰凉,一样冷。 她的头发铺散在那,黑漆漆的一大片,从床上流泻到地上,她就那样躺在那,拼命睁着眼,想看到一个人。 后来,她终于熬到了。他来了,抱起她,在她耳边轻喊,“娘子――” 那样魅惑蚀骨的词,他一生也只对着她喊过那一次,那一次她为他以死相逼。 后来,他给了她一个女人所能想象到的所有虚荣,唯独没有爱。 他天生似乎有一种魅力,总是能发掘每一个女人不为人知的好处,不为人知的美丽,他像一个拓荒者,不断挖掘出新的美人,并且乐此不疲。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此生都不能移开眼的男人,看着他亲吻别的女人,看着他为别的女人而笑,从贵妇到荡妇,她的夫君当真是有教无类,全都一一悉心教导。 而她只有每晚每晚,独守空房,依靠吸食房间里他曾驻留过的气味生存,她贴身穿着他的寝衣,紧紧裹住身体。她在熄了灯的夜晚,轻轻呓语他的名字。 冰清、冰清 许冰清 …… 日子过去十年,这十年里他和她都过着相敬如宾在外人看来堪称模范的夫妻生活,她的愿望已经变得越来越低,她想着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 他的那些传闻一如既往,只不过从来都是过眼即散,他对那些女子每个都好,每个都不好。和当年的余晚晴一样,那些女子之中,许冰清从未说过他要娶谁,也从未回头。无论坊间如何盛传他某日为了某个女子如何痴狂如何惊世骇俗,余晚晴也知道,那只能说明他离开时会更加决绝。 她甚至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是蝴蝶,爱所有的花,却每一朵也不留恋。 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她想着是因为他是个浪子他没有心所以他才不会爱上自己,她这样想着,觉得他对自己似乎比那些女子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好,她甚至在漫长的苦痛中尝到了甜蜜。 直到那一日,他带回一个女婴来,一个特殊的女婴,不是他和他玩弄过的任何一个女子生下的孩子。 而是他最爱的一个女人。 最爱的,余晚晴一下子觉得她这么多年来辛苦构建的堡垒顷刻之间全部倒塌,跌得粉碎。原来,他不是负心人,只是他从来不爱那些女人,正如他也从来未爱过她一样。 那天,他抱了她,为了那个孩子应该要有一个娘亲,他抱了她,一个她等了十年的拥抱,他给过以后,以后她的一生都无法再得到。 十年的拥抱,拥抱过后成为绝响。 她为了他这个拥抱,悉心照料那个孩子,就好像那是自己的孩子,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身上也流着他身上的血,因为他会为了那个孩子偶尔对她笑笑。 她爱那个男人爱到了极致,于是那个孩子成了寄托。 可是很快,她连这最后一点寄托也没有了,那个孩子渐渐长大,和她的母亲一样又快又狠的夺去了他全部的爱,全部全部的爱。 她第一次看到,他也会那样专心的爱一个人。可是她的心好痛,她宁愿他从来都不会爱上谁,从来不会。 她在日日目睹他对那个孩子的爱里了已残生,她在对他的思念里耗尽心力。 但是,即使这样她也甘之如饴,因为她还可以偶尔看见他,因为她天真的以为,如此就可以和他赖到白头到老,结果她永远猜不到,也猜不透,他的心竟然那么狠,有朝一日居然散尽骨灰离她而去。 她这才明白,原来她从来什么都不是,一切都只是她想当然。 冰清,来生让我再也不要碰到你了。 阳光明媚,你曾握住我的手指心疼,你曾会为我的花香被蜜蜂蛰了一脸包,你总在不该认真的时候认真,却在认真的时候一点也不认真。 你爱我么 爱 你爱我吗 怎么了 你爱我么 沉默 你不愿甜言蜜语时候,谁也不能从你嘴里哄骗到半句话聊以慰藉。 …… 突然眼前的飘飘渺渺缭缭绕绕的紫色雾气都不见了,梁灼呆立在那,就好像刚刚活过来一般,她的心底也还带着那个怨灵留在她的记忆里的感受,她感觉透不过来气,梁灼觉得那个男子她好像在哪见过一样,可是又说不上来,或许人对于美的事物都会觉得似曾相识。 她立在那,思绪翻飞,许冰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是一个浪子,可却不是一个流氓,他不会只是为了哄骗你的身体,他坦陈,毫无遮掩,什么都说,都告诉你,甚至告诉你他有多么爱慕着另一个女子,告诉你他的苦闷。 他的脾气时好时坏,像一个孩子,他对你好的时候,让你掏出自己的心肺你也心甘情愿,他脾气不好时候也不会怎样,只是不搭理你,让你心疼。 可是他永远不会对你太好,好到就恰如他永远不会对你太差,差到你可以有骨气一鼓作气离他而去。 他就像是一阵风,他娶了余晚晴,给了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给了她荣耀给了她误以为的爱,给了她温柔,可是他不会给心。 这个许冰清到底是祸害呢还是祸害呢…… 梁灼觉得凄凉,呆立在那,咬着手指头,还没完全从怨灵的怨气中走出来。 ------------ 031 江上风沉 所以,永远永远也不要去惹一个女人,尤其不要用爱情去惹一个女人。那你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也会给她带去灾难。 毕竟火燃烧过后了,并不是就结束了,它还会死灰复燃,它还有余火,它还依然会灼得一个人痛不欲生。 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比心疼更严厉的惩罚了么,尤其是一个女人的心,散落一 地,终于要向花瓣那样碾落成泥随风而逝了吗? 谁的心及你狠,连一回眸也没有,就耗尽了一个人的一生,至死未休。 梁灼的心里黏腻腻的,脸颊上也是潮湿一片,她的衣衫微冷,外面的天早已经黑了。她知道酉时已过,她不知道那个少年还会不会在那等她。现在,她又恢复了一个人,冷风长清,夜黑如墨。 她拖长了袖子攥在手心里,低着头往前走,走着走着,渐渐地桥面上下起雨来,夏末已过就是秋落了,雨水一丝一丝,如同她的眼泪,缓缓地流淌,在寂清的夜里冷冷响起,她的记忆里有些什么地方在这萧瑟的黑夜里缓缓苏醒,变得柔软,那是一个人模糊的侧脸,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那个人,就如没有人能解释这世间上到底为什么要有爱情一样。 她走到那次晕倒的桥板上,湖上泛着粼粼黑色的光亮,那么黑,那么亮,就好像一个人的一双眼睛,引诱着你跌落下去。周围是群山,是人家,是浓墨重彩的阴影,演绎成一场暗潮汹涌的爱恋。 湖上的水波一波一波的轻轻摇晃着,水声轻响,像是醉了一般,醉了的女人泪眼婆娑的低诉,诉说着那个良人薄幸负佳期,诉说着那一年往事不堪提,诉说着心底思念如江上水起长落,永不停歇…… 天上微微泻下来一些乳白色的光芒,你知道么,那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子最卑微的匍匐,最可怜的等待。 远处隐约有着烟火人家平凡却真实的声响,打鼾声、夜里翻身的声音,耳鬓厮磨的娇羞声。门外拴着的大黄狗还在拼命地一声一声地狂吠着,菜园里的蔬果缓缓睁开眼,烛火微摇,人世亦远亦近…… 她独坐在那滑湿黏腻的桥板上,桥上只一人,雨水落在她幼小如女童般的身体里,就好像正在浇灌一朵花。她的眼睛睁不开了,脸上淋得都是雨水,一条一条刮花了她的脸,她似一条鱼似的拼命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的眼泪混在雨里,又滴答滴答落在桥板上,流进了湖水里。 兔死狐悲,她在余晚晴的凄恻中目睹了爱情的鲜血淋淋,她第一个次那么想念那个人,她第一次突然渐渐地仿佛能记起那个人的眉眼来了,她想自己活过来一次也许就是这一世可以看看他。 她的发丝微微低垂在耳际,螓首微低,眸色微寒。 “你怎么在这里淋雨?”突然他手中执一把青伞踏着桥板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走过来,言语轻柔。 “是你?”梁灼回过头一把抓住他,失声喊道,眼里都是泪水,墨池,我等了你这么久,你还在不在这世上?你还活着吗?你还记不记得我? 江阔云低,风雨更婆娑,可是即使这雨水如此浓,她也认得他,他不是墨池,他只是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是她的哥哥。 “怎么不打伞?”他的衣衫边角被梁灼死死抓在手里,微微一怔,看着她,淡淡道。这样的语气不似关心,也不似不关心。就像这雨水,自然而然的下着罢了。 “我从来不打伞”她看这个少年的眼睛,忽然觉得心中的痛需要一个爆发口,她直直地仰首看着他,看着这个挺拔的少年在暮雨中高大到不可侵犯的巨大身影,骄傲道,“因为我不需要打伞。” “因为有人会为你打伞……”他眼眸清凉,俯下身,伸手拉起她,语气轻软的就好像在哄着一个孩子,一个不懂事一个任性的孩子,他说,“那么,我替你打。” 她站起来,盯着他晕湿了的衣衫,颜色渐深,她看见他的指节上淋着雨水,雨珠沿着他清凉的指腹滴下来,一滴一滴,如同天上的甘露。她看着他的发丝也微微湿了…… 她看着,现在他和自己一样了,一样了。她的眼睛宛若满江黑沉沉的湖水,盯着他,盯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微微有些失措,突然扑过去紧紧地抱着他,扯住他衣服的边角大哭起来。 她哭着,他的衣服成了她的破布条。 她说,哥哥,你知道么,我不仅仅只有五岁,我其实已经很大了,我叫梁灼,是梁子雄的女儿,我曾经住在这个槐安城里,我的父王疼我,比任何人都疼我。她问,哥哥,你知不知道…… 她絮絮叨叨说,清鼻涕擦在他的衣服上,她的手指冻得冰凉,他的身体温暖。雨水如注,越来越急,一点一点、一阵一阵洋洋洒洒落在江面上,竟似一场撕心裂肺的哭泣。 他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一只手,不打伞的那只手,轻轻地将手搭在她小小的脑袋上,没有抚摸,也没有任何话语。 周围安静下来,夜色浓稠。水珠溅进湖里, 扑通、 扑通、 扑通扑通, 越来越急, 扑扑扑、 扑扑扑扑…… 雨水还在下,就好像这世界即刻便要淹没了一样,他依旧努力撑着那把早已遮不住任何雨水的青伞,身体直立,宛若一棵树,一棵长了千年的树,一棵千年老树那样巍然不动,那样坚毅。 顶天立地站在雨里,为她遮风挡雨。 她哭,她的泪水化在雨水里。 他没有哭,雨水横飞着飘进他的眼睛里,顺着他清高自许的鼻梁滴下来,一滴一滴居然好像一滴一滴眼泪。 她哭着,哭得好久,胸口起伏,哭得没有力气了。方才抬起头,看着那个少年,轻声道,我饿了,哥哥。 他看着她,放下那只搭在她后脑袋上的手,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他衣衫在夜风里轻扬,在雨中泛着淡淡的清苦味,她跟在他身后,头发纷乱跌堕,亦步亦趋着。 接着,在他们身后, 一场预示着秋天就要来了的老雨哗哗哗、哗哗哗彻底地怒吼起来。 哗哗哗、哗哗哗 哗哗哗哗哗哗哗…… 一瞬间,天地之间,只剩下衣衫深浅的颜色。 你有没有吃过一碗阳春面,在一个寒冷的雨夜,在点着灯的屋子里,灯光柔和,屋里到处弥漫着晒干了的柴火的清冽味,那里的床褥清香,植物间的气息,梁灼躺在那里,不会做梦,不会害怕,吃得饱饱的,不会流泪。 他会守候在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低哑着嗓子说,别怕。她会安然的闭上眼睛,她的耳朵里回荡着屋外滚滚雨水匝地的声音,冷风呼啸。她的眼睛里还映着屋外那片漆黑的夜,凄凉的夜色,凄清的江水,凄寒的深浅…… 可是,她还是慢慢地困了,不再理会那些声音,心底笃然安定。她的梦里依然有人唱歌,凄婉的曲子。 ------------ 032 狼豺女貌 天明,雨水还在下,淅淅沥沥,将溪镇这座江南小镇晕染成一副飘渺的水墨画,模糊不清。 梁灼的心底还是湿漉漉的,如同这潮湿的天气。那个少年叩门走了进来,眉色轻淡,浅浅的蕴着笑意,就如同被门外那瓢泼的大雨洗过一样清新宁馨,“收拾一下,我们走。” 梁灼一听,连忙起身揉了揉胡萝卜似的眼睛,就开始打点行李,也许是因为吃别人的嘴软吧,吃了别人家那么多碗阳春面,总得听话吧,而且他现在是要帮自己。 收拾好以后,走出去,那个少年已经等在那了,一把青伞,明媚的笑容。梁灼和少年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雨还在下,雨珠子斜打着,灰色的天空,整个溪镇水蒙蒙湿漉漉的,宛如一朵水墨画里刚摘下的山茶花,淡雅、古朴。 梁灼记起来小时候来过这,那时候还是梁子雄带她来的,带她去吃汤圆,吃桂花汤圆。那时候,梁灼总是一下能吃很多碗,总是被梁子雄哂笑,说小心吃成胖丫头就不好看了,那时候,梁灼总是贪恋汤圆里的那甜甜黏黏喷喷香的黑芝麻馅,那时候,她言笑晏晏,她笑靥如花,时光甜蜜得就如同此刻化在舌尖上的黑芝麻馅,可是她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那个少年抬眼望她,深邃的眼眸望进她的眼底,令她一时间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没、没,很好吃,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他一笑,轻轻地用手中的筷子敲了敲梁灼盛汤圆的白瓷碗边沿,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嗯嗯……”梁灼抿着唇点头应道,眼里还闪着微微的湿意,埋头津津有味的吃起碗里的汤圆。被人关心的感觉真是好。 就在梁灼吞下第三个汤圆的时候,突然门口走进来两个人,这两个人差点叫梁灼将刚刚咽下去的那三个汤圆通通吐了出来。 梁灼苦着脸拼命朝少年眨眼睛,头低得低低的,心想这下死定了。那个少年看梁灼这一副样子,眼里微微含笑,回过头去,只见走进来的那两个人就坐在他们的正对面的一张桌子上。 其中一个就是他才让梁灼去对付过的相思姑娘,另一个则是个肥头大耳,脑袋直接长在肩膀上的侏儒,看上去既凶狠又丑陋。他们一进来,店里的客人纷纷好奇地抬头去看,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你害怕……”他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在梁灼脸上一扫,说,“你在那紫雾之中不是还想一死了之吗?怎么这回倒怕了起来……” 梁灼不吭声,只是撅着嘴一脸闷亏地看着少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埋头继续调弄碗里的汤圆,稀拉过来稀拉过去的也不去吃它,心里却烦躁地很。 先前她在那紫雾之中也是有些冲动,现在她的心中却是系着青菱的尸体还放在那呢,她可不想看着可爱的青菱身体一点一点的腐化,可是她又不能对付得了相思,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到底能不能帮到青菱。 “这大肉球是谁,怎么这么有福气……” “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可惜啊可惜” …… 那个胖侏儒一坐在那,就半眯着眼像个大爷似的四仰八叉,旁边的相思正情意绵绵双目含情地一口一口往他嘴里递送汤圆,那容貌,那情形,若随便换一个人那都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绝佳写照,唯独这两人不行,这两个反差极大的人这样一坐,直叫人人胃里的肠子齐齐地都跳起舞来。 那人歪鼻斜口地正嚼着汤圆,忽然似乎听见了有人是在说他,忽地眼睛瞪得滚圆,大声道,“是哪个龟儿子在说老子,给老子滚出来。” 相思见他恼了,连忙温情款款地弯腰蹲下来,一张鲜嫩得掐下来水的小脸依偎在他那肥厚无比的大手掌上,一边轻轻摩挲,一边柔声道,“没有呢,相公。没有人在说你什么,你不要生气……”那声音婉转悠扬,犹如情人之间的呢喃声,真真是羡煞旁人。 那胖侏儒听了这话,冷冷一笑,反手一掌,“啪”地一下,清脆响亮,却是掴在了相思一张尖俏俏的可怜见见的清水脸上,怒吼道,“你这个贱人,你也欺负我听不见么?” 此话一出,只见众人说得越来越起劲,笑声也越来越响,目光更是不住往相思他们这边飘了过来。 相思挨了一掌,却依旧神色不改,轻笑着凑到那侏儒膝边,无限爱意地将脸贴在上面,盈盈道,“都是娘子我的错,你莫要生气了……”那模样就像一个深情的妻子正在向她的夫君撒娇似的。 梁灼心下奇怪这相思怎么对着这样一个看上去甚至有些变态的侏儒这样千依百顺,刚要开口问面前的少年。结果,话还未问出口,这个少年,连忙手一提,将梁灼一下拎起来,抱到了一边。 接着从梁灼眼前闪过一道薄薄的紫色的丝线,接着再去看,刚刚那些还在评头论足的人一个个立在那,一动不动了。 “他们,他们……”梁灼吓了一跳,死命搂住那个少年的脖子,脸上微微变色,睁大了眼睛,道,“她……她……难道灵力大会是她……灵力大会那些人……” 梁灼一手指着相思,一边断断续续道,“死了……都死了吗?” “没有死,一个都没有。”少年将梁灼从怀里放下来,看着那两人,淡淡道。 “啊……”梁灼看着那些一动不动的人,他们的心脏都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剜去了,只剩下黑咕隆咚的大窟窿,怎么还会没死呢? “只要她交出她脖子上的那个紫色挂坠,那么这些人就不会死。”少年拉起梁灼的手,淡漠道。 “那也要你有本事活着出去才行……”那个胖侏儒眼梢往上一调,神情最是剽悍,瞧起人来,也一副脾睨天下的姿态,全然没有将别人放在眼里, ------------ 033 不许骗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伙人,个个面色苍白,瘦骨嶙峋的,看着怔怔叫人害怕。那些人一进来,瞧也不瞧一眼那些全被挖了心肺的人,只是兀自找了地方坐下来,大声吆喝着,“小二,给爷上几斤牛肉。” “回爷,这店里只有汤圆。”那小二颤巍巍凑过去,小声答道。 那为首的一个青眉绿眼的人似是喝醉了,晕晕乎乎扯着那店小二的衣襟,大声吼道,“他奶奶的,小爷在这溪镇混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没听过谁……谁家的店里不卖肉的,快说,你这店叫什么名字?” “回爷,这店叫田新堂。”那小二弓着腰,恭声答道。 “什么甜心宝贝的,爷不管,爷就要肉,你今天要是不给肉,爷就砸了你这铺子。”那人说完,猛地一拍桌子,连着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吵嚷着要肉要肉的。 “回爷,没有肉。您怕是来错地方了。”那小二虽然声音还是恭恭敬敬的,样子也很是谦卑,但语气却丝毫也没有退让之意。 “算了算了,来几坛子酒吧!”那青眉绿眼人后面的一个矮子上来推开了店小二,拉着怒不可赦的青眉绿眼人坐下来,闷头道,“算了,黑子,也该咱哥几个倒霉,本来还以为可以捞一笔的,不想竟遇到这等事,就连现在来喝酒吃肉都不行。” 那胖侏儒本来正打算要向梁灼他们动手,但后来瞧见了这群人又将怒火压制了下去,兀自低着头十分乖顺地品着相思递上去的汤圆,一双阴狠毒辣的眼睛却时不时地朝那些人身上瞟去,细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云都自古傍水而居,本来阴气就重,而这溪镇偏偏又是这云都之中阴气最重的地方,也怨不得咱哥几个运气背!”那一伙人坐了下来,后面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黑衣人端了一口酒,仰头一饮而尽,恨声道。 “就是就是,老子挖了好几年墓了,这还是头一遭。” “大哥切莫生气,来来来,咱哥几个今日好好痛饮一番。” “就是就是,管他什么清水墓黄水墓,咱只管好好喝上一番就是。”于是,那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便举起酒坛子,你一碗我一碗的大口灌起来,就好像他们喝的不是酒水而是白开水一样。 旁边的小二见状忙又匆匆忙忙下去,硬是呼哧呼哧又端了好几坛子酒水上来。待到那青眉绿眼人回头猛地喝了他一声,方才喏喏退下。 “黑子,听说那清水墓是通往阴曹地府的,你都不怕……可真是,真是条汉子啊!”一个黑衣人端着酒坛子对着那青眉绿眼人摇摇晃晃道。 “爷……爷什么都不怕,都不怕!”那青眉绿眼人已是醉了,眼色朦胧的举着酒,朝着那伙人嘿嘿直笑,说,“要不然我怎么敢进那清水墓呢……可惜,可惜……就是过不了那条河……” “是啊,那条河还真是邪乎,连着咱哥几个全都送了回来,简直和招了鬼似的……” “那河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吧……”其中一个人醉倒在地上,伸着手指哂笑道。 “奈何桥我也不怕,我黑子天生胆大,什么也不怕!”那黑子哈哈大笑着又抱起了一坛子酒。 梁灼望着这些人,胡言乱语酒气熏天的,甚是厌恶,想叫少年带她走,可是抬头看身旁的少年神色微仲,似是有什么心事,便没有开口。 外面还在下着雨,雨声渐渐小了,却绵绸得很,湿湿嗒嗒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对面的那个胖侏儒一下子变得格外温顺,躺在那享受着相思一双素手盈盈投递,面上挂着一缕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几个黑衣的盗墓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却还在那拼命地灌酒,你一碗我一碗,你一坛我一坛,四周到处回荡着酒坛子相撞的乒乒乓乓声,还有那些哗啦啦的狂笑。店小二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边,倒是那老掌柜颇为淡定的样子,一手拿着紫砂茶壶,一手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盘,从开始到现在,无论下面怎么样喧闹,硬是连眼也不抬一下。 梁灼看了看那些人,又看了看碗里早已经冰冰凉凉的汤水,用食指戳了戳了那少年的手肘,道,“哥哥,我们走吧。” 可是那少年并没有回应,脸色木讷,眼神笃笃地盯着他面前那一碗动也未动的汤圆,很是凝重。 正当梁灼准备第二次开口的时候,突然一阵响亮的笑声从那群盗墓人所坐的桌子上传过来,那个青眉绿眼的人笑得尤为响亮,尤为刺耳。 “这位爷,你可愿意给奴家讲一讲那清水墓的事,奴家好生好奇。”却是相思,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到那群人之间,正坐在那青眉绿眼的黑衣人大腿上,雪白的柔夷缠绕在那青眉绿眼人黑黢黢的脖颈上,娇笑不已,微喘吁吁。 “我的乖娘子,我怕说出来吓坏你。”那青眉绿眼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边说,一双鸡爪似的大手就沿着相思的胸口往下伸去,引得旁边的人一阵大笑,俱是十分猥亵地盯着相思看。 “奴家要是怕就不会坐在爷的大腿上了,爷只管放心的说吧。”相思媚眼一抛,身子便如同一条蛇似的在那青眉绿眼人身上爬来爬去。 “啊……”突然周围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气,接着就是大口大口人喘粗气的声音。梁灼探着头正想看看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时,突然眼前一黑,那少年伸手遮住了梁灼的眼睛,在她耳边低语道,“小孩子不该看的。” “可是我……我”梁灼挣扎着,想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前世的时候也还嫁过人呢,可是那个少年的掌心很好闻,如同植物的味道,像花,像一株草,像一盏灯,梁灼觉得眼皮上微微发烫,那样的感觉就好像你在口渴的时候突然咕噜噜噜灌下了一杯清水。 过了一会儿,听不见任何声响了。一点也没有,一点也没有。 没有了那些人吵吵嚷嚷的喊叫声,也没有了划拳碰酒的声音,甚至也没有人离开时应该有的脚步声。 梁灼觉得奇怪,想睁开眼睛看到底怎么回事,就用两只小手试着去掰开那个少年盖在她眼睛上的手,无奈怎样掰也掰不开,只好作罢。 接着梁灼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是胖侏儒的,“你很像一个人,你身边的人也是。” 梁灼不知道那个胖侏儒是不是对自己身旁的少年说的,少年也没有答话,只是梁灼紧紧贴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好戏、好戏。”那胖侏儒咳嗽了一下,又猛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震得梁灼耳朵眼都疼。 “相公,我们还是走吧,不然我怕……我怕……”一个轻柔如水的声音在梁灼耳边响起,是相思的声音,不过与先前对着那青眉绿眼人故意的娇媚不同,这次说话的声音格外的清雅,也格外的凄楚,如同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对着她最心爱之人时才有的纯情、深情。 “贱人,你怕什么,你怕我死了吗?”突然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浮起,那样熟悉的声音,是一个人打别人耳光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掌力,那样清脆,那样响亮,像三月里桃花盛开时挨挨挤挤的吵嚷声。 梁灼微微颤栗了一下,心里害怕。这时她忽然被腾地一下抱起来,她睁开眼,看见少年对她说,“我们走。” 少年左手撑着雨伞,右手怀抱着她朝雨里走去。他的身上到处散发着草木的清香,那种微微的、草木的、淡淡的苦涩味,梁灼觉得身上发烫,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那个给她药的青衣人时,她也是这样,这样发烫,她骨碌碌转着眼睛想,完了,她一定是思春了。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就像小时候被梁子雄抱在怀里一样。不过她那时在梁子雄肩膀上看到的都是这世上她最喜欢最新奇有趣的东西,而现在趴在这个少年的肩膀上她看到的是那个胖侏儒身上一晃一晃的肥肉,还有在他鞭子下温顺静默血迹斑驳的相思。 相思雪白的背部, 光滑细腻, 上面却是布满了一条一条可怖的疤痕 …… 少年走得很快,但梁灼还是看到了,在她亲眼目睹了余晚晴的一生之后,再一次,再一次血淋淋得看到一个男子如此这般一鞭一鞭,屠夫似的毒打深爱他的女子。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手紧紧地抓着少年的肩膀,嘴唇微微发抖,她看着相思身上那些毒蛇信子般的伤口,如此鲜艳夺目。看着她半裸着身子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埋怨的眼睛。看着当胖侏儒的鞭子落下时,她身体那一点来自身体本能对疼痛的抗拒,那一点微微的起伏。看着那个挥鞭的不算男人的男人,看着他脸上志得意满的表情,第一次觉得,男人这种东西竟令人如此想吐。 溪镇的雨水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了,水蒙蒙的沾染在梁灼的睫毛上,梁灼将头耷拉在这个少年的肩膀上,忽然害怕起来, 害怕, 害怕得紧。 “哥哥,你打过女人吗?” “没有。” “那你会不会打我?” “不会。” “无论我以后做了什么,也不会打我?” “嗯,不会。” “那哥哥,那个男人为什么打相思呢?” “你该睡觉了。” “哥哥,你说话算不算数?” “大部分情况下是算数的。” “那你向我保证,你永远不会打我。” “好,我保证我永远不打你。”少年看了看她,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轻轻地掖好梁灼的被子,柔声道。 梁灼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湿漉漉的,像是一朵盛放在秋雨里的蒲公英花,那般美好。 她还记得,她的母后曾经和她说过,蒲公英花在老早老早以前,它的名字叫“信夫”。 她无限憧憬地看着,无限欢喜地期待着,那是她世界里的唯一一块净土,她想无论别的人多么坏,别的男子多么坏,至少哥哥是好的,和她的父王一样好。他不会打她,不会将她放到熔炉里烧成灰烬,不会剥她的皮,他不管怎样,总是对自己文质彬彬的,总是温润如玉的,不会那么粗暴,不会用那么粗暴的方式对待自己。 她想,这个少年是和这世上的男子都不一样的,他不会那样的,永远也不会。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少年的手掌,看着他的眼睛,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又一字一句恳求道,“哥哥,我求你,若是将来我不小心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找别人打我,找别人一掌杀了我也可以,但是你千万不要打我,永远都不要打我,好不好?” “傻丫头。”少年被她眼睛里的灼热看得心底一震,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呓语道。 “好不好?”梁灼还是不依不饶,颤着声音问。 “好。” “不许骗我。” 梁灼说完,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 034 南无阿弥 连睡梦中都是连绵不尽的雨水,刺啦刺啦的,贴着耳蜗在那喧响着,就好像某一天清早无意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望平铺的稻草堆之上,金秋的阳光暖暖的打在上面,这时候你会忍不住醒来,眼睛会忍不住睁开,你会渴望看一看这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其实一点点也没变,但至少你愿意憧憬一下。 梁灼此刻就穿着单薄的淡青色罗衫坐在客栈的窗户下,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好像她和青菱第一次饿倒的那个清晨一样忙碌,到处是人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争吵的声音、像畜生一样哼哼唧唧的声音、碗筷碰撞的声音、衣衫摩擦的声音、脚步声、咳嗽声…… 梁灼觉得这个世界吵极了,真是令人恶心。她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看着溪镇上空终于停下来的雨,看着鸡蛋壳似的新鲜的阳光。如此新鲜,连客栈上鹅青色的帐幔也都还是崭新的,连着夜里未燃烧完的蜡烛一同在这个黎明十分清唱。 梁灼拿起桌上的那一张雪白的纸,上面的墨染的四个大字“汝且归去”一时之间如同四只黑漆漆的爪子狠狠地朝她的瞳孔抓来。她在溪镇安逸的午后,与寂静的无人打扰的客栈厢房里对着镜子一遍一遍梳理自己还算不上很长的头发,一下一下,就好像在梳理某一种怨恨的情绪。 到了黄昏的时候,她拿着那张纸,那张看不出任何讯息的纸,黯然的想,大概这世间的男子都是如此,像风一样忽然而至,像风一样不告而别…… 她一个人,青菱也不在身边,一个人准备往回去的路上去,回到那个她丝毫也不喜欢的世界中去。不过,这个世界上,倒也没有什么她很是喜欢的事情。 阳光比雨点还要猛烈地打在身上,她看着脚底下的黑影子,心底冷笑了一声,看来今天还真是怎么样都不行了。 “你到底想干吗?” “我要救人。” “救人与我何干?” “用你救人。” “你――”梁灼的你字还没有完全说完,掩在风里,整个人就被相思那一身溪水似的紫色衣衫卷走。相思不再说什么,梁灼想说什么也不再说得出来。 风灾耳边呼呼的刮着,像前一秒钟梁灼还失魂落魄的心跳,当然,现下愈加激烈。那是一个奇妙的地方,梁灼生平从未踏足过,漫天漫地的曼珠沙华,火苗一样在眼前燃烧起来,梁灼和相思的赤足从那些蛊惑人心的花瓣上踏过去,每一个脚印下很快又重新长出愈加妖艳的曼珠沙华,那样赤裸而令人窒息的红,梁灼的眼睛都被刺得疼了。 天,是绿灰色的, 是一只野猫的眼睛,它盯着你,目不转睛。 地,是曼珠沙华, 是来自地狱呢喃的呼唤,一声一声,叩击你的心扉。 四周响起了一阵阵嘹亮的歌声,那是梁灼母后的声音,如此甜美,一遍遍唱着, “烟波水生寒, 梦里忆人入江南,笛声断,桨声残,岭上梅花去未还。 仍未还,仍未还,梦里一片秋水寒,杨花落,子规啼,灯影瞳瞳处,良人还未还?” “烟波水生寒, ……” 她告诉她不要在尘世流连,快快快,快快快来到她死去的母后身边。 长满了曼珠沙华的大地之上,是高耸入天的苍柏,绿森森,阴惨惨。在那些影影重重的树木下,来回穿梭着梁灼所熟悉的面孔。 “郡主,郡主,我是如意啊……” “郡主,郡主,我是如意啊……” “哈哈哈……”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探出一张脸,圆滚滚的朝着梁灼笑,她的笑声像是婴儿一样纯真。 “郡主,我是静好……”又是一个女子,肩若削成,风韵天成。 “娴儿,我是母后,我是母后啊……”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微笑着朝梁灼伸出手来, “你这个贱人,你和你母后一样贱……” “你这个孽障,孽障,孽障……” …… 突然那些刚刚还笑靥如花的面孔一下子又全部狰狞起来,一个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地朝梁灼跑来,口中还不停地漫骂着。 “我从未喜欢过你!” “我从未喜欢过你!” 一个青衫男子朝梁灼大吼道,可是梁灼看不清他的样貌,始终看不清, “郡主,郡主……” “娴儿,娴儿……” “皇后,皇后……” “贱人,贱人……” 那些声音一个一个, 男人的、 女人的, 老人的、 小孩的、 梁灼觉得自己的头就快要爆裂开来,四周到处是嗡嗡嗡的声响,刺耳而凄厉,就像一个人正在用她细长脆薄的指甲不停地、不停地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来来回回的刮,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不要……不要,不要吵了……不要再吵了。”梁灼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面容扭曲地大喊道,“不要……不要吵了。” “你怎么了?”突然,四周安静下来,梁灼看到一个人,一个她一直很想看到的人,对,就是那个少年,他面带微笑,深邃的目光,弯着腰看向自己。 “我……我……”梁灼站起身,缓缓地向四周看去,热闹的溪镇,热闹的人群,四周是人们嘈杂的声音,还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那个人磕掉了一颗门牙,豁着嘴巴在那吸溜吸溜的吆喝,梁灼慢慢地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看着挂着淡淡微笑的那个少年,双手颤抖地抓着他的衣袖,吃惊道,“有很多人,刚才有很多人喊我,他们要杀我……他们长得很丑……我是不是认识他们……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我叫梁灼,梁灼对么?” “你记错了,你叫阿丑。”那个少年浅笑着,慢慢地拉开梁灼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淡淡道,“你只是做梦而已,你是阿丑,是灵界的庚生子。” “不是,不是,你之前说过……我是梁灼的,而且……我还记得,我的父王叫梁子雄,还有……还有……”梁灼睁大了眼睛,快速道。 “你太累了,阿丑。”那个少年,看着梁灼焦灼不安的眼睛,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她光洁的额头,轻声道,“阿丑,哥哥知道你最近收集亡灵很辛苦,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被亡灵吞噬了自己。” “没有……没有……我没有记错,我记得是相思将我抓走的,我记得她说她要去救人,啊,对了,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清水墓,还有田新堂,对了对了,我们是为了安置好青菱才来的溪镇啊……”梁灼抓住那个少年的胳膊,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不停地解释道。 “没有,从来都没有这些事。阿丑,这都是你自己被亡灵吞噬所造成的幻像,你看,青菱不是好好的吗?”那个少年朝旁边指了指,梁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脑袋忽然轰地一下炸开了。 “阿丑,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个和青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走过来,一蹦一跳的,眨着眼睛看着梁灼。 “你是……青菱?”梁灼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不可置信道。 “是啊是啊,你还要问多少遍啊?”那个和青菱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撅着嘴不满道。 “你怎么……你怎么没死?” “我为什么要死?”青菱掰着手指头,白了一眼梁灼没好气道。 “走吧,我们回去了。”那个少年牵了牵梁灼的衣袖,微微笑道。 “不对,不对……青菱明明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梁灼停在那,低着头,眉头紧锁,念念有词道,“不对,不对,我明明还记得哥哥你给我留下,留下一个……” “是汝且归去么……”那个少年嘴角噙着笑意,温情脉脉地看着梁灼,柔声道。 “是的,是的,就是我们从田新堂回来的时候,你还哄着我睡觉,可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那张纸条……那张……”梁灼眼睛一亮,像抓到什么救星似的,立刻兴奋起来。 “我没有写过。” “那你怎么会知道?” “你只是中了亡灵的怨毒,迷失了心窍,产生了幻觉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梁灼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我记得,记得那个侏儒狠狠地鞭打相思,记得,记得青菱就躺在我身边,就在那桥板之上躺在我身边,没有了气息……” “好,那你说,青菱是怎么死的?青菱为什么死了?” “我……我……” “你什么?” “我不记得了……” “你不是不记得了,而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些事情,你只是被那些怨毒渗入了心肺……”那个少年对着梁灼微笑着,朦朦胧胧的,他的笑意就好像水边的月亮那般渺茫,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凑到梁灼耳边低声说,“阿丑,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会吧。” “是啊是啊,初蕊夫人给你的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哦,我们要赶紧回去……”青菱在一边,连连点头道。 “初蕊夫人……”梁灼怔怔地愣在那,不可思议地念叨着,“初蕊夫人……” “阿丑,你连初蕊夫人也忘了吗?”那个少年的声音如同蜜糖一样在梁灼耳边响起。 “没有,我记得。” “记得,嗯?” “我记得我记得,初蕊夫人说一个月后我就要学习舞谱……” “嗯,你终于记起来了……”那个人的声音像春天里融化掉的浮冰,冒着淡淡的热气,融化,融化,一直在融化…… “可是……” “可是,你累了。” “我……”梁灼刚想说什么,那个少年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梁灼的耳朵从没听过那样的声音,是花朵盛开的声音,是云朵翻身的声音,是清晨,是七月半西湖湖底青涩的莲子,嚼起来咯嘣咯嘣的声音…… 梁灼觉得耳朵里像是灌了蜜糖,晕乎乎醉醺醺,甜得发晕发腻,终于垂下眼皮。 ------------ 035 一遇青菱深似海 梁灼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灵界。一切又恢复到她和青菱拿着钱追出去前的那个场景,那一切就如同一场梦一样,花开园的桃花还是那么鲜艳,那么芬芳,倒映着整个晚霞般绯色的花的海洋在眼皮子底下轻轻直荡漾,梁灼一个人坐在花开园的桃树底下对着花开园上空红彤彤的晚霞发呆,自己与那个少年的相遇会不会也是一场幻觉? 为什么她觉得离开了那么久那么久了呢,久到她甚至感觉整个溪镇的雨水都在那一个月内下完了一样。青菱背靠着她,手里拿着一大把核桃,在她耳边咯嘣咯嘣吃得特别香甜,偶尔会扭过头问她,“喂,吃不吃?” “青菱,可是我记得你明明死了呀……”梁灼耷拉着头,初蕊夫人还没有回来,整个灵界和人间一样,惟马屁者居多,自己这个毫无地位毫无人气的庚生子在初蕊夫人不在的时候,整个灵界也就只有榆画偶尔送饭的时候还会搭理搭理,算是看在旧日情分上。大家都在背后议论,明年的花开节,梁灼的庚生子地位一定会保不住了,是啊是啊,连梁灼自己也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比得过尘幻兮的,那个女孩好像又长高一些了,大大的眼睛,很是漂亮,只是从来不笑,果然是什么样的师父带出什么样的徒儿啊。可是那为什么当初初蕊夫人要叫她做庚生子呢,梁灼想不明白,梁灼敲了敲咯嘣咯嘣也不怕磕掉大门牙的青菱,“青菱,你知道吗?” “我知道。”青菱津津有味地舔着核桃,头也没抬。不过这丝毫也没有影响到她回答问题的及时性。 青菱边把脸凑到手掌心上努力地舔那些核桃末儿,边砸吧砸吧着嘴,信誓旦旦道。即使她也许也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你知道什么?”梁灼摆了个很是销魂的姿势,可惜这个姿势放在一个五岁孩子的身上,那顶多也就算得上是嚣张而已。 对,很嚣张。 “知道这个核桃呢,它其实不是只有一种吃法滴,它还可以舔着吃,还可以嚼着吃,呃,说不定也能含在嘴巴里吐出泡泡来吃……” 青菱边砸吧着核桃,边抬起一双天真无鞋光脚汉的眼睛来,盯着梁灼一字一句郑重道。 “青菱……” 梁灼耷拉着眉毛,拖长了声音不耐烦道,“我是在和你讲正经事,麻烦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也很正经的在和你说核桃的吃法啊……”青菱伸出舔核桃的那条粉嘟嘟的小舌头,结结巴巴道。 “你……”梁灼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努力放慢了语气轻柔道,“乖,青菱,我们来聊点正经事情好不好啊,来,放下你的核桃……” 青菱像是没有明白似的,也或许她还没有达到梁灼所希望她明白的样子,一脸迷茫地看着梁灼,委屈道,“难道,难道……这还不够正经吗?” “你,” 梁灼终于忍不住生气了,大着嗓门吼了一声。可是当她对上青菱依然迷茫的眼神时,瞬间石化了,就好像你一拳头打在飘来飘去的云朵上,无力有木有!! “好吧,青菱,我这样和你说,我们的人生呢,这个是要有一定意义的,就好像你应该思考你从哪里来,你是谁,你为什么活着,这个,又或者我们应该在短暂的一生有所追求――”梁灼龇着牙微笑起来,试着努力学习孔子先生毁人不倦有教无类的博大精神,试着去教化这个没有素质没有涵养的公主,微笑,微笑,好,保持微笑,梁灼在心里想,我忍,看在我比你大上那么多岁的份上,我忍我忍我忍。 “等等,什么叫追求?”青菱歪着头问。 “就是理想……”梁灼满头黑线。 “那什么叫理想呢?” “就是一种你想要达到的精神境界……”梁灼眯着眼,努力保持着微笑。 “达到这个精神境界有什么好处吗?”青菱顺着食指从下往上把那些核桃末又重新吸溜吸溜地舔了一遍。 “呃……有。”梁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一颗平静的心。 “什么?” “你会觉得心情愉悦――” “好了,我明白了。” “呃,真的?”梁灼兴奋道。 “真的,就好像我在和你说核桃的吃法一样,我不停地研究、研究,我就觉得开心,我觉得开心,也就达到了我想要达到的精神境界,也就是实现了我的理想,完成了我的追求,对不对?” “呃,对。”梁灼目瞪口呆地看着青菱,表示弃甲投降。 “不过,正经是什么东西呢?什么东西是不正经的呢?为什么不正经?有什么好处?” “够了,青菱,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一定要有好处的!”梁灼忍无可忍,对着这个朽木难以雕琢的木疙瘩低声吼道。 “……” 青菱沉默了一会,就在梁灼以为菩萨显灵的时候,无奈青菱掰着手指头,歪着头又继续道, “好吧,那有什么坏处?” “没有坏处……”梁灼痛苦地撇着嘴。 “没有坏处那就是有好处咯!” “也没有好处!”梁灼气呼呼道。 “怎么会有事情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好吧,又来了。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别再问了,好烦。”梁灼不耐烦起来。 青菱停顿了一下,看着梁灼嘻嘻一笑,道,“好吧,那我们来聊一下正经的事情吧……” “嗯?” “如果现在你见到尘幻兮,你会说什么?”青菱瞅着梁灼眼睛一眨不眨道。 “去死吧。”梁灼看了看她那张没安好心的脸,没好气道。 “真的?” “真的假的又能怎么样,你真是无聊。” “那好吧,尘幻兮现在就在你身后,你快去对她说吧。” “去去去,别逗我了。”梁灼用手搡了搡青菱凑过来的那张过分热络的脸。 “真的。嗨嗨嗨,好巧好巧,你是来找阿丑的吧?”青菱谄媚得站起身来,甜甜道。 “是的,我来找阿丑代灵掌问问她的剑谱练得如何了?” 一个不怎么熟悉又有点那么熟悉的声音在梁灼耳后响起来,梁灼脸一怔,腾地一下站起身往后看去―― “阿丑……” “啊,啊,你,……你找我有事啊?”梁灼看了看眼前这个和她师父一样冰块脸的尘幻兮,又望了一眼躲到她身后去的一脸鄙夷状的青菱,怂了怂鼻子,终究还是不敢逆天啊。 “我来查你的剑谱”尘幻兮以一种几乎看不到嘴唇在动的姿势说话,梁灼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小女孩长大了一定会很有前途,第二个感觉就是,就是,咦,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恭喜你啊,阿丑。”青菱绕道梁灼的面前,仰起一张天真到可耻的娃娃脸,贼兮兮的说道。 “其实,青菱,那一次,我真的觉得你已经死了,你就躺在我的身边,没有了呼吸,我还和哥哥一起去救你,你说你,怎么就,就一下子活过来了呢?”梁灼挤吧挤吧眼睛,撇着嘴很是伤怀的幽幽叹道。 “你的嘴巴就使劲缺德吧,反正我是不会帮你的。”青菱咕噜噜直接将一个核桃整吞了下去,“呃――”打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长长的嗝以后,若无其事的抹了下嘴角,嘿嘿嘿诡笑起来。 “你说你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什么时候就变得这样坏了呢,说吧,是不是被哪个怨灵附体了,说出来吧,我会止住我奔腾不息的眼泪为我死去的好姐妹青菱公主好好哀悼一番的!”梁灼弓着头紧抿着唇,努力微笑着道。 “呃……这个墨池” “停――”梁灼看着这个简直是自己克星的青菱,咬了咬牙,努了努脖子,铿锵有力道,“我投降,我自食其力好了。” “这个我多不好意思,我陪着你吧。”梁灼拍了拍手,笑嘻嘻道。 “你有这么好心……”梁灼看了看鼓着腮帮子的青菱和她那一头歪来歪去的羊角辫,无奈道,“那随你。” “嚯嚯嚯……” “嚯嚯嚯……” 梁灼举起那把都快生了锈的风华剑,一招一式的苦练起来,不练不行啊,那个尘幻兮早不挑晚不挑,偏偏自己现在正苦闷正受伤正需要温暖的时候这么大煞风景地要自己明天当着灵界众人的面什么一展灵界庚生子的风仪。 “呜,真是累死我了。”梁灼练了一会,持着风华剑靠在那棵千年老桃树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别练了……”青菱歪着她那胖嘟嘟的肉脑袋,背靠着那棵桃树根,吃得昏天暗地,看见梁灼,用手使劲拽开一条鸭腿,递过去,嘴里还在咀嚼着,含糊不清的,满嘴油腻。 “那可不行,我怎么可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脸。”梁灼接过鸭腿,边啃着,边豪迈道。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用当着那些人面练剑……”梁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吃吃笑道。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梁灼看了看梁灼,猛地往后跳了一大步,阴阳怪气的咦了一声,忽然全身紧缩成团,摇摇晃晃挤眉弄眼的怪笑道,“不会是要我将他们都杀了吧?” 青菱用牙齿狠狠地咬下最后一块鸭皮,慢条斯理地吞咽下去,嘴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又用手背胡乱擦了两下油乎乎的嘴巴,笑道,“本来我是不打算给你的,可是你既然这么小瞧我,我就决定把它暂时借给你用用吧。”青菱说完,瞟了眼梁灼,很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瘪瘪的东西,在离梁灼很远的地方晃了两下,又重新放了回去。 “啊,那是什么啊,青菱?”梁灼眼睛一亮,噌地一下坐过去,嘻嘻笑着道,“好青菱,原来你还真有宝贝啊,那是什么,快拿出来看看嘛……” “喏,你可看好了,我只借给你这一次哦,以后可再也不许嘲笑我,不对,嘲笑本公主了……”梁灼眼波一闪,冲着梁灼咯咯一笑,得意地扬起小下巴,边说边又重新拿出了那怀里刚才藏着的干瘪瘪的东西。 “咦……”梁灼拿过青菱手中的东西细细一看,忍不住皱起了眉,嫌弃道,“不就是个海棠花叶子嘛,我还以为什么宝贝……” “土包子!那你可不许借我这如意随身了!”青菱眼睛一直紧盯着梁灼,听她这样一说,立马夺过那根干瘪瘪的东西,就要往怀里放。 “别,别,你先告诉我这宝贝都有什么奇处?”梁灼看她一副要恼了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道。 “这个叫如意随身,其实呢,就是个隐形衣――” “可是我隐形了怎么展示剑术,那不是和没去一样吗?”梁灼一听,头一垂,丧气道。 “你别急嘛,”青菱抿唇轻笑,侧过脸打量着梁灼,忽而眼珠子一转,嘻嘻笑着凑到梁灼耳边悄悄说道,“这个海棠花标本是夜千华送给我父皇的,我父皇又偷偷给我防身用的,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展示剑术的时候,所有灵界的人都看不见你……” ------------ 036 从此捂脸见众人 昨晚睡着了,今天特地补上,抱歉抱歉!看在还没有人起床上班的份上,应该还是算昨天的,嘿嘿嘿…… 午时三刻,灵界。 放心,不是斩首,也没有犯人,不过要是论刽子手,那倒是有一个现成的,不就是你看到的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作威作福冷若冰霜的尘幻兮咯。 “阿丑,我再问你一遍,你可准备好了?”尘幻兮冷冷的目光越过梁灼的头顶,不温不火道。 “嗯,差不多了……”梁灼站在底下低着头直翻白眼,心想,哼,没准备好又怎么样,没准备好不还是要展示,反正死活都要展示,还问什么问。 “那好,那你先下去换身衣裳,待会各大尊上就要来了。”尘幻兮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的前摆,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梁灼,慢悠悠道。 旁边的榆画偷偷朝梁灼使了使眼色,梁灼连忙拜拜手笑嘻嘻道,“那好,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梁灼一溜出来,就感觉到外面的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啊,她一路跑着跳着,沿着那些树木窜来窜去,小手小脚在那些树上又抓又蹭的,突然她的前面挡着一个庞然大物,“喂,小不点,见过阿丑吗?” 阿丑? 梁灼反应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一双眼睛始终不安分的美男子,赶紧低下头去,压着嗓子道,“死了,死了。” “什么,阿丑死了?怎么死的?”那人一听,越发激动,一手抓过梁灼,低声吼道,好看的眉毛也拧在一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梁灼努力地挣扎出来,偷偷瞄了一眼这个腹黑美男,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去,心想真是人生处处不相逢,冤家最容易相逢啊。 夜千华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咦,刚才那张脸好熟悉,只是,只是,哪里不太一样,这个,夜千华猛然大悟,回过神来朝前面那个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的身影喊道,“阿丑――” “青菱青菱,你的这个海棠叶子是不是真的有用啊,是不是只要我照你说的那样做,别人就会看不到我?”梁灼一口气跑回去,推开门坐在椅子上,忧心忡忡道。 唉,原来夜千华也来,待会一定不能让那个怪物看到自己,千万不要啊,他找自己干什么,他找自己肯定没好事啊。梁灼想着摸了摸手上那个死活去不掉的紫玉灵镯,想起来自己还答应他一件事没做,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 “当然啊……肯定行的,那可是我祖传的秘方哦……”青菱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呓语道,说完懒洋洋的翻过身,抱着被子又继续睡起来。 “好,就听你的了。”梁灼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可惜,青菱那丫头还是睡得天雷盖地虎,浑然不知道有人即将逆天。 “又是那个女娃娃?” “是啊是啊,她不就是灵界的庚生子,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 “我看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罢了,哪里做得了什么庚生子,过些年该生子了还差不多……” “哈哈哈……” 梁灼缩在屏风后面左右折腾了下身上穿的衣服,探头瞄了一眼外面颇为壮观的一大堆尊上,一个个看上去道貌岸然仙风道骨的,想不到嘴巴竟然这么缺德,可恶,可恶! 梁灼换好衣服,坐在屏风里面啃起苹果来,咯嘣咯嘣那个声音真是青翠欲滴黄莺出谷啊,嘿嘿嘿,梁灼想到待会可以让别人都看不见自己,兴奋地拿出那根海棠花叶子么么么使劲地亲起来,喃喃自语道,“青菱,我全靠你了,嘿嘿。” 说完,咔嘣一声,又咬了一大口苹果。 “庚生子出场――”过了一会,外面嘈杂的声音骤然安静下来,一个细细的女童声隔着屏风朝里大声喊道。 “啊,来了来了……”梁灼连忙从嘴里吐掉那个苹果核,手往衣服上抹了抹,拿起那根海棠花叶子,不,准确说,拿着那根青菱给她的如意随身就往外冲去。 “啊……”梁灼一跳出去,看着那些端坐在椅子上表情都快入化了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咦,好像一不小心掉进僵尸家族一样。 那些人或长眉须目,或鹤发童颜,或目光攫攫,现在全都呈一个千年冰山的神情,不笑,不恼,不喜,不悲,只是齐刷刷地目光一致地扫向梁灼,那种目光,如同上百万瓦数的聚光灯,刷刷刷、刷刷刷,刷得梁灼睁不开眼,浑身直哆嗦。 “庚生子,可以开始了。”坐在上面的尘幻兮一身粉裳,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 “哦哦哦……”梁灼愣了一下,回过神,撅着嘴连忙弯下腰捡起那把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的破铁,不不不,是破铁一样的风华剑。 “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一朵……”梁灼弯腰捡起风华剑,嗖地一下将它拔出来,又重新扔到地上,自己踩上去,在风华剑上咧着嘴又蹦又跳,一手拿着那根海棠花叶子,不不不,尊重青菱,拿着那如意随身,一手以一个青菱教她的十分销魂的姿势,伸出食指朝那些坐在上面的各路尊上勾来勾去。 “咣当――”一下,梁灼将风华剑捡起来又死命地朝地上一丢,踩上去嘿嘿嚯嚯嚯唱到,“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一边唱,一边还用如意随身半遮着脸,扭啊扭啊扭得扭着她的小屁股。 小屁股一扭,一扭,扭啊扭…… “你只要将你喜欢的一首歌唱五遍,然后踩在上面扭屁股跳舞,最后拿出我的如意随身到各路尊上面前大念三遍,‘你看不见我!’就可以了。” 梁灼仔细地回想着青菱昨晚说过的话,略一思忖,立马拿着如意随身的海棠花叶子屁颠颠地窜到那些尊上面前,一个个的扯着嗓子喊, “你看不见我!” “你看不见我!” “你看不见我!” 果然,喊完以后,梁灼发现他们全都不动了,虽然他们一开始也没怎么动过,“是不是看不见我了,是不是看不见我了啊……”梁灼拿着那如意随身在手上晃来晃去,弯着腰咯咯咯笑道。 那些尊上还是没有表情,也没有反应,连尘幻兮也端坐在位子上,不言一句。 “啊,你们真的看不见我啊,喂,你们是真的看不见我吗?”梁灼站在那愣了一下,乐不可支地环顾了一下那些高高大大严严肃肃的尊上还有那个尘幻兮,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你们真的看不见我吗?” 还是没有反应,安静,很安静。 “哈哈哈哈……”梁灼欣喜若狂地看了看那些现在已经看不见她的人,捧起如意随身兴奋地亲了两口,在原地得意地转起圈来,小屁股一扭一扭得,高声喊道,“不用展示剑术咯,我不用展示那个什么狗屁剑术咯!” 梁灼拿着那根青菱给她的如意随身走到那些尊上面前,一个一个打量,边看边用如意随身在他们脸上轻刮,对着他们数落道,“就你对吧,你说你这个死老头一大把年纪了,没事不在家闲着待着非要跑到这儿干什么?还有你,又矮又胖的家伙,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剑术有什么好看的,你自己不会玩啊……” 咦,不对…… 梁灼正在那得意洋洋的指着点着那些僵尸一样的尊上,突然有一双手使劲地拽住了自己的胳膊,冷声道, “这就是你们灵界的庚生子,果然好样的啊!” 咦,不对不对。梁灼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尊上,看着他眼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还有他掐得自己快要断掉的手,还有他冰冷的声音,不可思议地颤着声音道,“你你你,莫非你看得见我……” “何止!连着我也和诸位尊上一同目睹了灵界庚生子卓尔不群超凡脱俗的绝代风仪呢……”突然随着一声狂笑,从天际缓缓降落下来一个绝色佳人,紫衣翩翩,媚眼如丝。如果男人也算佳人的话。 众人连忙起身,敛眉躬身道,“恭迎玲幻王大驾!” 梁灼看着夜千华嚣张到无以复加地笑容,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尊上,终于浑身发抖道,“你,你们都看得见我?” “不然你以为呢,整个灵界的尊上被你拿一个破花叶子玩弄与股掌之上?”夜千华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过来,眯着一双眼上下打量着梁灼,低头抿唇一笑道,“不过灵界庚生子的舞艺倒是可以的,可以让在下笑上个十天十夜,哈哈哈哈哈……”夜千华说完仰头大笑起来,飞身站立于一棵参天大树之上。 “你……”梁灼恶狠狠地瞪了夜千华一眼,咬牙切齿道。 “今天让诸位见笑了,都是尘幻兮的不是,尘幻兮在这向诸位尊上赔罪了……”尘幻兮看也不看梁灼一眼,弯下腰朝着在座的各位尊上面色谦恭地道起歉来。 梁灼站在那面色讪讪地,瞅着那些回过神的尊上投过来的充满鄙夷的目光,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想起自己刚才在众人面前的表现,不禁心中大?澹?徽判x乘布渖粘闪撕镒悠u伞?p>  就在尘幻兮一一和各路尊上道歉寒暄的时候,突然夜千华一个闪身凑到梁灼面前,嘻嘻一笑道,“怎么,现在知道羞了,看你刚才的表现,我还以为你会很自豪呢……” 梁灼对着这个人比花娇心比墨黑的少年郎,想起上次自己只因为一不小心目睹了他爆粗口就险些遭来杀身之祸,今日偏偏又让他瞧见自己丑态百出,不由得气血上涌,真想破口大骂,瓮声瓮气道,“你,你……”“你,你……”本来想骂他无耻,可是今日之事,要说无耻的话应该属自己最无耻,平白骂了去,要是被他反咬一口只会更丢人,想骂他笨猪,想来想去却又不知道骂他什么好,支支吾吾气得舌头直打结。 “死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你你你你个半天……”夜千华盯着梁灼的模样扬起嘴角轻轻一笑,随手便朝梁灼头上飞了个大暴栗,痛得梁灼“唉哟”“唉哟”捂着头拼命叫唤。 “我先走了哦,死丫头,要是有事求我的话,就对着那手镯大喊三声我的名字,我会考虑来帮你的……”夜千华对着梁灼乱蓬蓬的头发使劲地揉了揉,嚯嚯笑道。 “谁会求你,真是的……”梁灼抬手打掉夜千华的手,看着他一闪一闪笑得十分狡黠的眼睛,没好气道。 “你会求我的,我还想看你一扭一扭的小屁股舞呢……”夜千华对着梁灼的耳畔柔声一语,哈哈哈哈哈地大笑着飞身而去。 “恭送玲幻王!”众人又躬身肃立道,简直比见了他亲爹还乖顺。梁灼看着那一抹紫色的背影,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花样美男,还是一个无比腹黑没有爱心的花样美男。 “榆画,带庚生子到闭室去,练不好剑谱就不准她出来!”尘幻兮站在远处冷冷瞥了一眼梁灼,又极是厌恶地转过头去。 梁灼站在那,看着那些像苍蝇一样黏糊糊臭烘烘的目光,心想去闭室就去闭室,总比在这死在你们鄙视的目光下要好,哼! 不对,梁灼看着手上那半截如意随身,如意随身的海棠花叶子,脑袋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连忙朝榆画摆摆手,大声道,“有急事,一会我自己去闭室……”说完腾腾腾飞了一样朝一个地方飞去。 “死青菱,你给我起来!”梁灼飞天一脚,将床上那个裹着棉被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家伙踹下来,怒气冲冲道。 “干嘛……”青菱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裹着棉被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继续睡起来。 “青菱――”梁灼忍无可忍,对着那团肉球怒不可赦地大吼道,声音可真谓是晴天霹雳啊。 “啊,干嘛干嘛?”青菱一个翻身,裹着棉被立马坐起来,揉着眼睛睡醒惺忪一脸无辜地看着梁灼,有气无力道。 “我问你到底认不认识夜千华?” “算是认识吧……” 纳尼,梁灼一步抢过去,贴着青菱的耳朵大吼道,“什么叫算是认识啊!”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咯……”青菱砸吧砸吧嘴,貌似还要准备接着睡觉。 “那你说叶子是他送给你父王的……”梁灼心中大痛。 “大概吧……”青菱躺下去,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 “什么叫大概啊啊啊……”梁灼南天门一脚,火冒三丈道。 “嗷嗷嗷”青菱捂着小屁股一下子立起来,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委屈道,“大概就是大概啊,怎么了嘛?” “你不是说着叶子是夜千华送的,只要我照着你说的做……” ‘等等,你不会真信了吧?” “你……” “不会吧,我随便说说你还真信啊” “那你现在害我这么丢脸,这么丢脸怎么办!!!” “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 “呜呜,舞跳得不错。”青菱拼命忍住笑,手捂着嘴道。 “青菱,我要灭了你!” ------------ 037 男神现身(上) “喂,青菱,你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没有?” “喂,问你话呢,你有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人在吵?” “青菱――”梁灼在床上翻了个身,一手掀开被子,对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愤怒地干吼道。 唔,这个不厚道的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梁灼揉了揉昨晚由于追杀青菱未遂留下的金鸡独立的造型,嘟着嘴,拖着一双上好的绣花鞋往外啪嗒啪嗒跑去。 果不其然,在外面人堆边上最显眼的一个地方,看到了一身花红柳绿姹紫嫣红打扮得倾国倾城的青菱,此刻她正在龇着牙迈着她那永远聚不上光的小眼睛使劲地往人堆里扎。 梁灼几步跨过去,逮着青菱的耳朵就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嘻嘻一笑问道,“死货,在这看什么呢?” “喂,问你话呢?”梁灼看着青菱依然面无表情地紧盯着人群看,不由得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一点,索性使劲地掐起来。 “哎哟哟,好疼好疼啊……阿丑,你就饶了我吧。”一个痛苦的声音嗷嗷乱叫起来。梁灼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小手正不偏不倚地拧在青菱旁边的阿呆耳朵上,掐得阿呆龇牙咧嘴的朝自己哀嚎,爷爷的,难怪青菱这丫头没反应呢。 正当梁灼想再次下手的时候,眼前忽然跳出来一碟精致美味秀色可餐的芙蓉糕,还有那一张在芙蓉糕上方直晃荡的小脸,“阿丑,我,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你快尝尝吧。” “这个……”梁灼看了一眼青菱谄媚得都要滴出水来的笑容,咳嗽了一声,微微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消灭了那几小块芙蓉糕,抹抹嘴,仰头道,“初蕊夫人要回来了吗?怎么这么热闹?” “不知道啦,人很多啊,大家都在挤嘛,干脆我也来挤挤咯……”青菱朝梁灼眨眨眼睛,又凑出头去往人群中看。 “神经,我才不――”梁灼充满鄙视地从上到下看了一眼青菱,转身要走。突然听到人群之中有一个人那么那么不小心不小心地说了一句,“难道圣尊今天要出子虚崖了,啧啧,真是罕见啊!” 什么? 什么情况? 梁灼立马收回刚才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腾地一下往前一蹭,又重新挤回到了青菱身边,转过头嘿嘿一笑道,“看你一个在这站着,怪不好意思的,陪你陪你……” “呸!”青菱横了梁灼一眼,转眸咯咯笑起来,“该不会是那墨池就是你给圣尊安排的小名吧……” “你你你,以后不许再提墨、墨、墨池这个人。”梁灼虎视眈眈地瞪着青菱,一场大战即将开幕。 “算了吧,那些狗狗猫猫的事我才不稀罕说呢……”青菱盯着梁灼看了一会,轻嗤一声,不屑道。 “……你……”梁灼看着这个克星,恨得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人群中越来越热闹了,灵界金铃族初蕊夫人手下的那些女弟子们叽叽喳喳地聚在那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得沸反盈天,什么许清池其实是个千年美男哪,他其实很专情很专情哪,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为了一位美丽的公主伤碎了心,从此隔绝尘世独居子虚崖上啦,什么玉树临风高大挺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啦,等等等…… 就在青菱和梁灼一头挤在人群中竖着耳朵津津有味地听着来自女人们精彩纷呈的八卦时,突然天空由远而近缓缓渡过一道白光,白光过处,桃花花瓣纷纷飘落,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那一群小丫头们瞬间都俯首肃立,沉默不语。 周围寂静极了,连那棵千年古树也吓得屁也不敢吭一个,有风刮过,也硬是不敢再轻易乱动一下。 初蕊夫人回来了? 梁灼脑袋里迅速地转了一圈,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悄悄地捅了捅旁边的青菱,二人低着头悄悄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心领神会,一步、两步、三步…… 一、 二、 三、 撤退! “肯定有大事发生,不然怎么连那副美人图也飞回来了?”梁灼弓着身子走在前面,回头对青菱说道。 “是啊是啊,今天好安静啊,一下子死绝了一样,你说初蕊夫人是不是急着幽会那个圣尊去了……”青菱左右瞄了瞄,深吸了一口气,自认为颇有见地的说道。 “让我来说,你纯粹是――”梁灼眼睛金星一冒,立在那,转过身看着青菱用眼神秒杀中。 “是什么,是如此料事如神神通广大是不是?”青菱凑上前,拍了拍梁灼的肩膀笑眯眯道。 “屁,你纯粹是放屁!”梁灼歪着嘴瞄了她一眼,大骂道。 “……咦……”青菱愣了一下,往后一退,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指着梁灼表情夸张道,“你好没有礼貌,好粗鲁,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人啊,你简直、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屁味呢……” “你,死青菱,给我站住!”梁灼对着前面那个花花绿绿的身影大吼道。 “我为什么要站住?”青菱回过头,不服道。 “我叫你给我站住!”梁灼气冲冲地对着她喊。 “你叫我站我就站,你以为你是站神吗?”青菱愣了一下,回过头十分鄙夷地看了一眼梁灼,顺便还扮了个十分讨人厌的鬼脸。 “我终于抓住你了!”梁灼嘭地一下撞开柴房的门,一把掐住蹲在稻草垛上正撅着小屁股的青菱,贼贼一笑。 “嘘……”青菱回头朝梁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稻草垛微微扒拉开一个小缝隙,迎着柴房黄不拉几的一个小窗户,指着梁灼往里瞅。 柴房破旧的很久没有打开的窗户外面,是一棵大树,透过大树格外仁慈露出来的那些空白,马马虎虎能看到一些人,只是看不真切,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对话的声音。 “你到底想怎么样?”梁灼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女声,虽然此刻不似平时那般平静,但梁灼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此人正是初蕊夫人。 “夫人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是想见一见圣尊而已。”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是个男人的声音,邪肆轻佻,梁灼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过,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圣尊避居子虚崖已有百年之久,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初蕊夫人的声音已带有怒色。 “若我偏要见,你又如何?”另一个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 “玲幻王若非要苦苦相逼,那就别怪夫人我心狠手辣……”初蕊夫人语气陡然一凛,完全不见了平日的端庄平和。玲幻王?梁灼微一思忖,想到另一人便是夜千华不假。 “哦……”夜千华略一沉吟,轻笑道,“那我倒要看看夫人你如何地心狠手辣……”夜千华的口气柔柔绵绵的,似乎是情人间的耳语,却不由得令初蕊夫人心中一紧,声音也变得微微颤抖起来,“不知夜叉老儿的性命,玲幻王如何看待?” “哈哈哈……”夜千华一怔,仰头哈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夜叉神婆的,我一概不认识,识趣的快给我让路,不然就别怪我对着娇滴滴的美人大打出手了……”夜千华语气说得极是轻佻,极是漫不经心。 初蕊夫人,心一横,拔出一根簪子来,往地上一掷,大声道,“此物你可识得,你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若是你再轻举妄动,夫人我必将那夜叉老儿大卸八块!” “呵呵”夜千华冷笑了一声,接着道,“既然初蕊夫人喜欢以此种方式勾搭我,我倒也受用,不过今日不怎么有空,快闪开!” 说完就挥手带出一道紫色光芒朝初蕊夫人劈空打去,初蕊夫人也不示弱,双眉微敛十指合拢,凝聚气力团绕在指腹,形成十个玻璃球似的珠光,齐齐朝夜千华发去。 “你此番前来无非就是想撩起冥界众人与我灵界的矛盾,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全对,美人!” “卑鄙!” “骂得很恰如其分,看来美人很有自知之明嘛……” …… 梁灼和青菱愣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外面的两个人全力打斗,紫色的光和粉色的光在空中交过来换过去的,却是不见一点声音,只是,只是觉得震,梁灼和青菱坐在稻草垛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强烈的震动给甩了出去,甩到了那两人面前,那不就死定了。 就在梁灼和青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皇失措的时候,忽然听到“啊――”一声,凑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却是初蕊夫人倒在地上,手扶胸口,直吐鲜血,断断续续道,“你……是不是……不相信……圣尊在里面?” “是。” “那如果我证明他在里面呢……” “怎么证明……” “你过来……” ------------ 038 男神现身(下) 终于,“别来无恙――” 梁灼和青菱趴在柔软干燥的稻草堆上,只听见一声似乎是风吹过的声音,天地又重新安静下来,重新宁静下来。 夜千华没有再往前走半步,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脸上全是惊诧的表情,紫色的袍子在微风中微微摆动…… 初蕊夫人也怔在那,手扶着胸口,眉眼重新变得柔软,瞳孔里如同注入了江南三月的细雨。 …… 是他,那个独自在子虚崖上生活了千百年的人…… …… 天边的雪花, 晶莹细小的朵朵雪花缓缓而落…… 他,那个灵界冥界一直传言的圣尊沐浴在漫天的雪花中,踏风而至。 …… 四周是雪花飘落的点点声响,簌簌的、静悄悄的、还有隔着远远的冰山上清冽的淡淡香气,淡淡的、冰雪融化开来的香气…… 顿时,四周卷满了雪,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梁灼和青菱趴着柴房破旧的窗户纸往外看,漫天漫地的雪花…… 暗香浮动…… 天地顷刻之间变得一片雪白,雪花层层而落, 一切,包裹在那洁白的雪花之中,素白清净…… 梁灼觉得身子微微地晃了晃,那如同雪花一样洁白耀眼的光芒,缓缓地、缓缓地,仿佛从很早以前的梦境一直,一直纷纷落落,落到她此刻的瞳孔里。 如此这般,叫她再也移不开眼睛。 许清池,从破旧的窗户纸的外面,从梁灼隔着的外面,从她的眼睛里浮现出来,缓缓地朝着她,朝着她目光所及的地方走来,一身青衣,雪落如海。 洁白的雪花如同清浅的吻痕,如同天使无意间滑落的羽翼…… 许清池青色的长袍在盈盈素白的落雪中荡漾起一点一滴细微的波纹,就好像真的在溪边,有雨落下来,滴落在溪面上,激荡起的美丽的涟漪…… 他的发端沾染了一两朵冰凉的雪花,冰凉的雪花在他的发端甚至还来不及亦或者不忍心融化…… 他的腰间别挂着一支碧绿通透的清笛,随着步子移动,淹没在青色的溪流中…… 他的步伐不缓不急,青色的长袍在移动中摇曳流动,波光粼粼…… 那是一副清逸出尘隔绝俗世的面容,他的墨染的长发轻轻绾成一束,别着一根青玉发簪,青衣素服,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冷淡淡之意,令人远远看着,恍若置身在浩渺无垠的海边,只剩下天,只剩下地,只剩下赤裸的苍穹。 那样遗世独立,立在白茫茫的落雪中…… 这,这,梁灼脑袋里忽然闪过什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在脑海里像水流一样咕咕滑过,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夜千华看着他,微微一笑,目光里带着若隐若现的欣赏,初蕊夫人支起身来,谦身立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向他弯下身,唇上凝着含苞待放的笑意。连着周围那一片苍末滚白的世界也泛起层层涟漪,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变得小心而喜悦,连风,也跟着在空气中不安分起来,轻轻扑腾着,仿若在他的周围下起了一场瑰丽的梦,梦里都是蝴蝶,晶莹透明的风化的蝴蝶,依依不舍的在那上下翻飞,深情一舞。 梁灼的呼吸无端端地慌乱起来,掌心都是细密的汗水,她想起来,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想起那个夜色沉沉的晚上,想起那天在天幕中自己微微发烫的身体…… 原来,许清池就是那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原来是他将药拿给了自己,原来是他,是他说过, 阿丑,其实你一点也不丑的…… 天地宁静,恰如,此刻周遭的一切都通通化去,没有了夜千华,没有了初蕊夫人,没有了一切,也没有了梁灼,只有,只有许清池,只有这个一身青衣的男子从白莲未染方寸的世界中走来,被雪花簇拥着,簇拥在冰天雪地冷清洁净的天地中,独自前行,俯瞰天地众生。 眼睛, 梁灼的眼睛,骤然离不开那一片雪白,离不开那雪白苍茫之中溪流般清澈泠泠的身影。 淡漠凉薄的眉宇之间掩不住的是那一张绝非世俗所有的惊心动魄的容颜,凉薄的唇紧抿着,带着点惹人遐想的一些笑意,暖暖的,如春光乍泄花朵盛放的声音。他的眼睛是褐色的吗?还是溪流的颜色…… 不然怎么会那样深,那样温柔,又那样冰凉…… 在他的眼睛里你甚至可以感觉到溪水上袅袅升起的淡青色的烟雾,可是你感觉不到温度…… 你可以在他的眼睛里听见泉水融化的叮叮咚咚,可是你触碰不到池水的柔软…… 带着似有若无笑意的,淡淡的,冷冷的目光,轻轻流泄如水,如皎洁的一弯新月,如风过花海,全部倾倒入梁灼的心里。 梁灼的心里,忽然纠痛起来…… 突然,失去所有的视觉、听觉、嗅觉,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那样无声无息仿若尘埃般的…… 凝望他。 他,也只是那样清雅,那样冰凉,那样似笑非笑着的立在那,立在流动的风里,立在飘落的雪花里,立在一个人渐将窒气的呼吸里…… 如此凉薄,如此清冷,如此孤绝,孤绝到即使他唇边的笑意胭得再浓,你也走不到他的心里。这般绝望。 似是一朵白梅的香味…… 有什么在冰冽的空气中静静开花, 花香拂至梁灼的鼻尖,带着一点蛊惑,一点好奇,一点点喜悦…… 淡淡的仿若白梅的冷香,跟着风从鼻端轻轻的擦过,微微的痒,从鼻尖一直到心底。 天地,一片纯白…… 天地,落满了白梅的冷香…… 天地,骤然夜深,夜黑黑黑到底…… 天地,浸泡在一池三月间融化的泉水里,水光泱泱,烟雾袅袅…… 许清池,我们,还是、还是无可挽回无可避免的遇上了。 梁灼趴在小小的温暖而干燥的草垛上,干冽的稻草发出?的轻微声响,有一两根抵在鼻尖,诱发着她忍不住想打喷嚏。此刻,她才发现许清池原来就站在窗外那棵大树的对面,她忍不住激动起来,觉得心底如同倒豆子似的哗哗哗响亮极了。 夜千华背靠着棵大树,双手环抱眉毛一扬,大声道,“好久不见啊,圣尊大人……” ------------ 039 继任祭司 “好久不见……”他启唇,泉水化开的声音。 他对着夜千华淡淡一笑,漫步到初蕊夫人面前,低头看她,微微上扬的嘴角,眼中似乎还含着一丝关心,“还好吧……” 那样的声音,那样的姿势,清雅绝伦,惊为天人,连梁灼躲在稻草垛上远远看着都禁不住心生向往,一个是白衣如仙的神仙姐姐,一个是青衣如溪的圣尊大人,多么匹配的一对啊…… 梁灼双手支撑着下巴眼睛直直地盯着许清池看,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像是看见了世间上最美好的画面,那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无疑就是一道风景吧。 “无碍……”初蕊夫人一身白裙落在飘扬的雪花中衣袂翩翩,圣洁得宛若冰山上盛开的白莲花,一双剪水瞳仁投影在许清池微热的眼眸中,唇瓣轻启款款念道。 “嗯”许清池的脸上始终挂着清淡的笑容,微微颔首,转而面向夜千华不紧不慢道,“请吧……”语毕,看了一眼初蕊夫人,初蕊夫人立刻会意,二人并肩消失在银装素裹的天幕中。 “许清池,你不厚道――”夜千华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紫衣一转,飞身追去。 梁灼还愣在那,痴痴地看着窗外还未完全融化掉的雪花,心里面觉得软软的,她感觉那些飘扬的雪花中还留有它主人身上淡淡的气息,光是这样一想,当一片雪花穿过沉旧的窗纸,飘落,飘落到她的掌心时,她的脸便禁不住地热了起来,红红的,那一点晶莹的冰凉在手心之中也变得,变得滚烫了。 心里,起伏不定,似潮起潮落。 “喂,想什么呢……”青菱一张无比邪恶的白胖胖的娃娃脸放大在梁灼面前,嘿嘿嘿嘿嘿地咧着嘴坏笑着,一副不安好心的模样。 “想,想着……”梁灼怔怔的抬头,又看了一眼外面美得离自己太过遥远的世界,低下头眉头紧皱,略一思索,咬了咬牙,闷哼道,“有奸情,肯定有奸情……”说完咕噜一下滑下了草垛。 “啊――”青菱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茫然的神情,过了一会,从草垛上跳下来追上梁灼气呼呼地大喊道,“阿丑你污染了我幼小的心灵,残害了我纯洁幼小的耳朵……” “哈哈哈”梁灼回头看着青菱一副很是认真的表情,哈哈哈大笑起来,“青菱公主,你原来有纯洁过吗?” “你……” “哈哈哈” …… 花开园, 夜千华领过来的各路弟子、灵掌等等等,正在或仰首或俯首或交头接耳焦急地等待着。 突然,人群之中有人惊呼了一声,原来是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手心之上,接着,他的瞳孔变得异常的大,尖声大叫道,“是雪!是雪!” “雪花?”周围的人愣住了,都纷纷朝那个人望去,那个人也愣住了,喃喃呓语道,“是的,雪花……” 接着,大雪漫舞,一落千里。这样的雪,他们中的人有的只见过一次,有的只在传说里听到过。 顿时,所有的人都肃立起来,屏气凝神等待一个他们一旦错过也许又要等上千年的时刻。 天地浑然一体,芬香洁白。 大雪掠过,满园的桃花也忍不住全身颤栗起来,精神抖擞的向上盛放着花瓣,接纳着那一点冰凉,一瓣雪白。 雪中桃花,在风里,在越来越近的风中,飘飘扬扬,弥漫天际,比梅花更妖娆,比梅花更凄绝…… 许清池和初蕊夫人从天际缓缓飘落,双双落座在花开园最上方的青藤椅子上,一左一右看着花开园中一干众人。 “圣尊大驾――”底下一堆人待看清青藤椅子上坐着的那名青衣男子,的确是许清池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哗啦啦地跪成一片。 “清池避居子虚崖上时日颇久,劳烦诸位挂心牵念了……”许清池的目光缓慢而轻柔地从园中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淡淡一笑,言语柔和道。 可是那些脸却是不约而同地通通哆嗦了一下,身子也跟着或轻或重的抖动起来。众人心中一惊,不由得暗暗叫道,好强的结界! 安静,很安静。 那样月华如水的笑容,此刻却令花开园中的一干众人俱是不由得身体一凛,浑然不自在起来,一个个低着头,一时之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个个忧心如焚,如坐针毡。 “圣尊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迷倒万千众人啊……哈哈,你瞧,迷得这一干灵掌弟子们俱是五迷三道没人敢言啊……”夜千华呼啦一下追过来,立在最近的一棵桃树枝上对着许清池仰天一笑,很是飞扬跋扈,又俯视了那一干众人,怂了怂肩膀,嗤声笑道,“但是呢……和我一比……圣尊大人的美貌还是要差上那么一丢丢的,不过没关系,圣尊大人你也不要难过,还是可以慢慢赶上一些的,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底下的人听着夜千华如此大声喧哗且又是如此不逊,心里愈发发颤,低着头,越发的安静了。他们今日本来也是受夜千华煽动,说其实灵界圣尊许清池,已经随他师弟风化在子虚崖上了,所以灵界今年才迟迟不肯选出大祭司。他们也很是好奇,毕竟都快一千年了,他们之中谁也没有再见过圣尊许清池第二面。有的灵力浅的甚至从来就没有见过许清池本人,只有在一代一代的传言中听说过而已。 可是今天一见,立马被圣尊现身时那强大的结界所震撼。今日因为本着如果探听出许清池确实已死,就要问鼎灵界大祭司一职,所以来的人俱是各族灵掌和灵力颇为深厚的冥界还有玲幻境中的人,其中甚至还混了一两个南界中人。可是刚才许清池现身时的结界,令这些站在下面的人俱是心肺受损,稍稍灵力薄弱点就要气绝当场,如此强大的结界,不得不令园中众人心中敬畏,内心恐惧。 “是么……”许清池依旧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样完美无瑕的笑意,多一分则世俗,减一分则淡漠,完美的简直像是一样装饰,而不是一种表情。 “玲幻王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今日召了诸位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叫大家一睹您的绝世芳容吧……”初蕊夫人自许清池出现后就立马变得底气十足,现在看着园中众人已明显不敢再有半分造次,便在许清池沉吟之后,不咸不淡的补充道,实际上是存心要当众折损一下夜千华。 “不不不,当然不是……”夜千华食指轻轻一摇,从桃树枝上飞身而下,站在众人前面,对着初蕊夫人和许清池弯腰拱手一拜,仰首吟吟一笑道,“我带诸位尊上前来,无非是想灵界对于迟迟未选大祭司之事给个说法……” 说着又意味深长地朝座上的初蕊夫人瞥了一眼,轻声笑道,“上次初蕊夫人说次日便会给个说法,这美人一拖……再拖……可是拖得……一干二净啊……” 夜千华故意将那个“拖”字咬得咯嘣清脆的,边说还边眼神往上不时地打量着初蕊夫人,见她面上微微一僵,全不似刚才那般镇静自若了,方才得意一笑,仰首直视着许清池,等着他开口。 “诸位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吧……”许清池的唇边漾起一抹笑意,如春光染醉了的梨花白,微醺浅醉的令人觉不到实境。 “……是……”园中众人一直不敢言语,此刻许清池亲自问话,更是不敢不应,只好硬着头皮如实答道。 “那好,我宣布灵界大祭司从今日起……”许清池微微仰首,看着花开园里满园的桃花,看着那些永远沉浸在春光中的绯色,心底一动,终于缓缓接道,“便由我继任。” “啊――”底下的人俱是一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不可置信,齐声惊呼道。 此刻,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可思议和莫大的吃惊。 连夜千华也震了一下,凝住唇边始终放荡不羁的笑容,抬头疑惑不解地打量着许清池,好一个许清池,他来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夜千华的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来,底下的人也忍不住用眼神互相交流着。 初蕊夫人坐在青藤椅子上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侧过头看了一眼许清池,可是许清池的目光没有向她望过来,而是凝视着前方,凝视着花开园汪洋肆意的绯色花海,那样铺天盖地层层盛放的桃花,美好得简直像一个人的笑容。他看着,望着,沉浸着,唇边还依然挂着笑意。但是初蕊夫人觉得那笑意是如此的渺茫,虽然他的笑容也从来没有令她觉得真实过,但今日的笑却是更加遥远了,就好像他此刻并没有坐在自己身边,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而是还依然在那个风雪不止的子虚崖上,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千年不改。 许清池早就料到这一切,他当日在那样天时地利的情况下毅然决然放弃大祭司之位,在那样急迫需要他的时机拒绝大祭司之位,并且亲自设下灵力大会为灵界选取历年继任的大祭司,如今自己的突然食言难免要引起旁人的暗自揣测吧…… 但是这些都不要紧,他,从来不在乎。 他望着这花开园里的桃花,他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大的看过了,这样光明正大赤裸裸地看得如此之久了…… 所以,他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从不需要。 “如何……”他朝着那些神色不一的人凝眸一笑,那样似春风化雨,似西湖云烟,似春光乍泄…… 袅袅冉冉,荡涤心扉。 众人微怔片刻,躬身齐声高呼道,“恭贺大祭司,大祭司千秋百代,永世长清……” 呵呵,千秋百代,永世长清,这样的话他怎么觉得那么耳熟呢,许清池看着下面俯身的一干众人,唇上的笑意似乎又浓了一些,眼里盛满了漫天的花红。 初蕊夫人也跟着朝他贺道,“恭贺大祭司……” 只有夜千华一人,眉头紧锁,既不朝拜也不祝贺,表情玩味地看着许清池,试探着说道,“那此番风刃山上与会的弟子……” “如果他们愿意,全部纳入灵界,做我门下弟子。” 夜千华目瞪口呆。 …… “啊――”下面众位又是一惊,不过此刻脸上却是挂着一抹喜色,虽是极力掩饰却依然盖不住的喜色。 那些人的眼里闪着欲望的火苗,那火苗因为许清池这一番话而兹兹燃烧着,越燃越烈,越烧越旺,一个个热血澎湃起来。是啊,以圣尊许清池的修为,能做灵界的一名弟子尚是不易,何况此次是做圣尊,不不,是大祭司许清池座下弟子,那岂不是等于一步登天,对于那些一心追求最高灵力的人来说,简直是福从天降。 “你――”夜千华气结,直视着许清池,用灵力穿过他周边的强大结界,一字一句颇具玩味道,“呵呵,圣尊大人,不不,应该是大祭司大人,你以为我看不出风刃山上的端倪吗?” “我知道你看得出。”许清池看着夜千华,唇上依然带着笑意,清清浅浅,不徐不急。 “呵呵,是么”夜千华颇感意外,冷笑了一身,接着道,“你还能耗多久?” 许清池微微一顿,眼眸中倒映出身前那一棵桃树上的一枝桃花,那枝桃花全开了,粉色的花瓣一片一片的全裂开了,他充满爱怜的看着,像是不舍得移开…… 许清池沉默了片刻,终于慢慢启唇,道,“能耗多久耗多久……” ------------ 040 来一个,踢一双 “哎呦呦……” “哎哟哟……” “青菱,你就不能轻一点轻一点么……” …… 灵界其中不知哪一个房间里,传来了某一个不安分的小屁孩嗷嗷乱叫的鬼哭狼嚎声。 “那也没办法咯,为了保住屁股你就只能……暂时忍忍啦……”青菱龇牙笑着,将一张写满了无限得意的小脸凑到梁灼的耳朵边,嘿嘿一笑,抹药的那双手一个不小心又加重了一下,接着, 某人便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喊叫声, “啊――” …… “你说同样是擅闯禁地,怎么尘幻兮就光惩罚我而不罚你这个罪魁祸首呢?”梁灼双手撑腰艰难地从椅子上爬起来,哆嗦着手慢慢地套上裤子,咬着下唇一脸憋屈地盯着青菱,愤愤不平道。 “这个嘛……非要我说么……”青菱手上拿着药罐子做低头害羞状瞥了一眼梁灼,娇滴滴道,“我怕……说出来伤害你……” “放!” “那还不是因为阿丑你人如其名长得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丑……”青菱一口气说完,抿着唇手里把玩着药罐子嘻嘻嘻的笑起来。 “呃……”梁灼瞬间无语…… **************** 莫非真是这个原因…… 梁灼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虽然自己脸上的那道疤痕,早在她的记忆中被某位好心的人除掉了,但是伴着青菱不合时宜的死而复生,那道疤痕现在又重新长回到了她幼小的脸上,唉…… 想到此,梁灼不由得低头轻叹一声,“青菱,想当初在大雨之中,我是多么怀念你,如果上苍再给我一个机会,那么我一定会说……” “说什么说,想我的话就放在心底好了,低调低调……”青菱一双粉嫩嫩的小手轻轻一掐梁灼的小屁屁,眼睛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 “你……”梁灼脸瞬间涨成了螃蟹红,咬牙吃痛道。 “你什么你,再不出去,就看不到我们灵界的绝世美男啦……”青菱激动地十指合拢托在胸前,两眼冒桃心**冒桃心**。 “怎么会,天都没有――”梁灼被青菱一阵风似的卷出来,揉了揉头上摇摇欲坠的发髻,刚要说话,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嘴巴大得简直可以塞进去一个拳头。 平日里冷冷清清,除了梁灼偶尔被尘幻兮罚做苦力才会来的风清台,此时此刻竟然挤满了人,不不,准确来说是挤满了女人,挤满了一个个花骨朵似的女人,一个个含苞待放,娇艳欲滴,在那一招一式地练习灵力招式,或站或蹲,或俯或仰,一个个那绝对是姿势胜过招式,好看大于实质…… 梁灼站在那,脚还没站稳就被一个长得还不错的漂亮姐姐一个轻盈的闪腰给挤到了边上,使劲地揉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啊呀妈呀,这这这,简直是妖气冲天……”梁灼戳了戳还在那锲而不舍抢位子的青菱,吃惊道,“怎么会来这么多女弟子,不是只有初蕊夫人那有十几个小姐姐吗?” “土包子!”青菱轻嗤一声,笑着点了点梁灼,道,“这么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么,圣尊许清池答应做大祭司了,并且还特批凡是参加灵力大会的弟子全都可以做他的……做他的座下弟子……”青菱用她十分出神入化的丰富表情绘声绘色道。 青菱那夸张外加超级花痴的表情令梁灼真想狠狠暴揍她一顿,大声吼道,“……你……有这么重大的消息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呢……”梁灼用她充满正义的眼神虎视眈眈的看着青菱,放低声音,咬牙切齿道,“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青菱捂起嘴偷笑道。 “……嗯嗯嗯……就那个……”梁灼低下头眼睛盯着地,只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前方那一群妖气冲天简直要逆天的花花绿绿的女人们面色发窘道。 “哦……”青菱沉吟一声,双手负在身后,恍然大悟似的连连点头,又踱着步子含笑看了看只顾低头的梁灼,突然停在梁灼面前,眉头一动,稍加思索,立马拽起梁灼就向前跑去。 “你跑什么跑,我要你想办法怎么弄走那群女人,不是……”梁灼在后面小绣鞋一吧嗒一吧嗒地跟着,朝着拼命带着她往山下方向跑的青菱高声道。 “喏,你看……”青菱停下来,松开抓着梁灼的手,指着山下道。 梁灼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呼哧呼哧道,“哎哟……不吃饭还真的……真的……没什么力气。”说罢,抬眼往山下一看―― …… 这个, …… 这个, …… 好吧,美男的力量可真是倾国倾城啊。底下那群鲜花嫩蕊们正以气贯长虹之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那队伍之壮观,犹若巨龙盘旋在九州大地,犹若日月西下江河倒流。 梁灼深吸了一口气,立马觉得太阳穴突突、 突突、 突突、 突突跳得那是个山崩地裂啊,哦,苍天,她的小小的还未萌根发芽的爱情就要遭遇这么多的情敌,简直是简直是作死人的节奏有木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梁灼的脑袋瞬间快速旋转起来,转啊转啊转啊转得她头晕晕眼花花。 …… “嘣”地一声,停止转动了。 “奇葩,你在干什么……”梁灼低头看着匍匐在地上爬来爬去的青菱,一头雾水。 “你没看到到吗?”青菱一边爬一边嘴里包着热萝卜似的含糊道。 “废话,我看到我还问你啊。” “放屁,你没看到还不看啊!” “你――” “我有名字!请叫我无敌美丽可爱聪明的青菱公主,我可是嫡亲嫡亲的正牌公主哦……”青菱挺起发育未完全的小胸脯朝着梁灼得意洋洋的一抬下巴道,“你看,怎么样,不错吧……” “啊――”梁灼脖子往后一仰,惊恐万分地看着青菱挺着的那一望平铺着的牧场,颤声道。 “啊什么啊,看这看这!”青菱嘴一撅,又用手指了指身下刚才爬来爬去的那块、那块破布…… “哦……”梁灼蹲下身,仔细地看了看那块被青菱跪在膝盖底下的布条,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几个字, 梁灼使劲拽出那块布,迎着亮光仔细地看了看…… 那布条上赫赫然写着: ****************** “我是私生子,我是许清池丢掉的私生子!”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梁灼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来。 “哈哈哈”梁灼大笑着将那个布条丢到青菱脸上,回了她一记鄙视的眼光,不屑道,“幼稚!” “你还没听我说怎么就知道幼稚――” “我不用听你说就知道幼稚――” “哪里幼稚哪里幼稚――”青菱歪着脖子嚎叫着争辩道。 “停!”梁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走过去拍了拍青菱的肩膀,干咳了一声,笑吟吟道,“要不这样好了,你东我西,不管用什么办法,太阳下山之前谁消灭的人多谁就算赢好不好?” “哼!”青菱拍拍屁股猛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块写着“我是私生子,我是许清池丢掉的私生子!”的布条,一脸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气哄哄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输了,要是输了可不许再喜欢大祭司。” “……不喜欢就不喜欢……”梁灼又瞅了瞅青菱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块布条,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心想我还就不信了,凭你那块白痴到弱智的布条难道能赶走那些女人,不信不信就不信。 哧―― 青菱鞋后跟在地上一划,蹭到梁灼鼻子下面,扬着比梁灼要矮上那么一点点的小脑袋,哗啦啦扫瞄了一眼梁灼,微眯起小眼缝啃啃笑道,“好,一言为定。” 梁灼看着她那贼兮兮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刚想抓住她质问一下有无猫腻,结果那奇葩跑得比兔爷爷的第十九代单传还要快。 “算了算了,靠天靠地靠自己吧,为了我幼小的尚在发芽的爱情,拼了……”梁灼站在那,面上吹着来自高处清凉的冷风,闭上双眼心潮起伏慷慨激昂地想着,没办法,通常惊天动地的爱情背后都要有这么一个为他默默付出操心操力的女人…… “快下去快下去!”梁灼噔噔瞪跑到西面下山口的位置,深吸了口气,冲着下面那些正在慢慢向上移动的庞大队伍,双手做成大喇叭状叫喊道,“我叫你们不要再往上走了听到没有……” 梁灼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依然莲步姗姗往上走的女人,她们没有一个答话,可是她们整齐有序的步伐已经回答了梁灼,她们没有听到。 梁灼气愤地用手背揩了揩嘴,又喊道,“这个……你们再上来我就不客气了。”心想这应该算是恐吓。 并且一边恐吓一边朝下面走去,身体歪来歪去挡在那些美丽姑娘上山的羊肠小道上。 终于,有个看上去很是端庄文雅的姑娘不耐烦了,走上前来狠狠地往后推了一下梁灼趾高气扬道,“滚开,小屁孩,不然别怪老娘我不客气!” “呵,是挺老的……”梁灼又重新挡了上去,掸眼瞅了一下眼前这个这个模样俊俏的姑娘,怎么可以对小孩子家这么没爱心呢,难道就因为许清池不在没人看见吗? “你竟敢对我出言不逊,看我怎么教训你!”那个女孩说着就要扬手打梁灼,可是胳膊刚抬起来就被她身后的一个女孩拦住,劝说道,“师妹,算了,她好像是灵界的庚生子,我们可不要冒犯了……” “就是就是,我可是灵界的庚生子……”梁灼努了努嘴,希望这群长得通通比自己好看的姑娘们可以识趣点,从哪来回哪去。 “庚生子?就是那个在各路灵掌面前丢人现眼扭屁股的那个死丫头!”起先的那个丫头一听,笑得更加猖狂,根本没有注意到梁灼眼底下的隐隐怒气,嘲笑道,“原来是那个连剑都拿不起来的废物,哈哈,我今天正好替灵界清理门户!”言罢,就伸手拔出腰间的一把利剑朝梁灼刺去。 “啊――” “师妹――”后面的那个女孩连忙赶上前去,伸手扶起那个倒在地上要清理门户的姑娘,抬起头来大惊失色的看着梁灼,面白如纸。 “你……你……”起先的那个女孩面颊上冷汗直淌,气息虚弱的瞪着梁灼颤抖双唇道。 “做人嘴巴可不要那么臭,赶紧回去好好躺几天吧……”梁灼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子,拍了拍手,又瞄了瞄后面的一大群人嘻嘻笑道,“不服的尽管上来!” 安静, 安静, 就在梁灼以为自己的震慑起到作用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啊――”那些女人疯了一样全部冲上来了,纵然梁灼在那次灵掌云集的剑术展示大会上,因为厌倦当众表演而故意隐藏了实力,但是她的实力毕竟也还是有限的,那点有限的实力在这些女人汹涌而来的疯狂攻势下,很快就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不要再追了,不要再追了……”梁灼一边被迫与这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们交战着,一边大声高呼道。 …… “不要再来了!”梁灼嘶哑着嗓子叫道。 “承认输了吧……”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诡笑从梁灼耳朵根子底下传来,梁灼低头一看,正是青菱,此刻她一脸悠闲的挤在女人们混战的缝隙中,边啃着苹果边幸灾乐祸的看着梁灼。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太阳还没落山……” “为什么太阳要落山?” “你……” “恭喜你,答对了。”青菱瞅着梁灼嘻嘻一笑,埋头“咔嚓”一声咬下一大口苹果“库嚓”、“库嚓”自顾自地咀嚼起来。 “不可能。” “自己去看。”青菱说着缓缓站起身,动作很是优雅地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嘴上衔着残缺不全的苹果大步朝前走去。 “你――”梁灼望着青菱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这群疯了一样拼命围剿自己的漂亮姑娘们,灵机一动,对着把她围个水泄不通的人肉墙忽地停下手,躬身立于一旁,高呼道,“恭迎大祭司,大祭司千秋百代,永世长清……” 瞬间,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四面八方搜索去,接着又以更加愤怒的目光向刚才梁灼所站的位置射去, 结果, 空无一人。 “啊啊啊――”梁灼使足了吃奶的劲,拔腿就往东面下山口的位置跑去,边跑边拍着胸口低呼道,“唉呀妈呀,情敌三千的感觉可真不是一般的恐怖啊,就不信青菱那个奇葩还真能……” ********* 东面下山口, “呃……”梁灼倒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拿一块抹布来好好擦擦自己的眼睛…… “还真能……”梁灼看着东面下山口空空荡荡比被人洗劫了还安静还干净的山间小道,呆若木鸡道,“还真能做到……” “哈哈哈,没骗你吧……”青菱“呸”一口吐掉嘴里的苹果核,从旁边的一棵大树底下咯咯笑着窜出来。 “你――”梁灼瞬间转过头,眼睛亮晶晶晶晶亮的盯着青菱,难以置信道。 “不要崇拜我,不要夸奖我,更不要用你顶礼膜拜的眼神观望我!”青菱头一甩,手按在那棵大树上,从怀里磨磨唧唧掏出一块烂布条,小眼缝一闪,冲梁灼笑道,“我……你的大师,就是靠着这么一块神奇的布条,吓退百万雄狮,扫遍你的情敌!”说完?n瑟地双肩一抖,嚯嚯嚯大笑起来,“你……可不能再喜欢大祭司了。” ------------ 041 防火防盗防闺蜜 早上的阳光,无比暖和地投射在灵界装修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红木床上,梁灼呼啦一下翻了个身,猛地睁开眼,一个激灵跳下床,边穿衣服边满屋子直晃荡地大喊道,“青菱!青菱!青菱青菱青菱――” 安静, ******* 没有人回答。 …… 梁灼随便系好裙子上的最后一个漂亮的丝带,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接着,她弯腰将一直拖来拖去吧啦吧啦响的绣花鞋拔上脚,一敲脑门惊天地泣鬼神地一路哀嚎着跑出去,“啊,祭司上任大典……” “祭司上任……大、大典……” 大、大、大典…… 灵界的祭司台上,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大家全都屏气凝神俯首立于一旁。大祭司许清池穿着一件雪白的祭司长袍,长袍逶迤及地却是纤尘不染,白袍上银白色的浮纹似一点一点的浪花,莹莹雪白闪烁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强大灵力。他眉头轻蹙,手执冥香正在向祭司台上的灵界祖先躬身朝拜。 初蕊夫人站在祭司台下侧,谦身肃立,不言一句,唯有同样雪白的一身素衣在一干众人之间飘然出尘,孤绝俗世。 尘幻兮以及榆画几个金铃族弟子手持香草又立在初蕊夫人身后,其余的各族弟子以及许清池新收的座下弟子则又靠后站了一些。 尘幻兮就站在初蕊夫人身后,脸上流露出意得志满的表情,她微微抬起头朝上看着正在低头朝拜的许清池,脸上浮过一抹笑意,但很快又隐藏在她冷冰冰的外表之下,不动声色起来。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风声,只剩下树叶哗啦哗啦摇动的声音。对,树叶摇动的声音。 ******* 树上,青菱拱着身子正在那和梁灼你推我挤弄得不可开交。 梁灼伸手逮住青菱的耳朵,往下一看,自己的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许清池一张融化三江春水的面容正背对着众人看向自己,不不,是看向树下的那个不知什么东东的大石碑。 **** “从今日起――”许清池朝拜完,转过身面向众人,开口讲话。 ***** 梁灼那个激动啊,哼唧哼唧和青菱殊死搏斗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在青菱的屁股旁边挤了个巴掌大的地方,刚一坐上去,还来不及臭骂青菱一顿,突然―― 一阵大风刮过,满树郁郁葱葱的树叶甚至还来不及摇晃哀嚎一声,只见天上万千雪花纷纷而落,梁灼的身体在半空中轻轻打了个半圈,周身被那些柔软莹白的雪花包裹着,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时,一抬头看见青菱正大惊失色的望着自己,接着,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那包裹全身的雪花已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迎面而来的一道刺目的强光,然后―― 梁灼就, “噗通――” 一声从树上摔下来,摔得很是干脆利落,很是狗吃屎,很是那个不好看。 此时,那道强光忽地一射,又将梁灼“嘭”地一下快速地翻了个身,冷喝道,“是谁?” “……我……”梁灼被迫面向众人露出一张被摔得甚是惊恐的小脸,一双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面带怒容的初蕊夫人,可怜巴巴道,“我……我……迟到了……” “摔疼了吗?”他问她,潺潺流水的声音,梁灼感觉自己还没有被初蕊夫人的强光劈死就已经死在他的令人沉睡不醒的声音里了。 梁灼傻傻的看着他,看着他慢慢地俯下身, 俯下身, 不紧不慢地扶起她, 他的脸几乎就近在咫尺…… 梁灼那么近的凝视着许清池,觉得心底禁不住一阵颤栗,甚至,完全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也感觉不到血液还在身体里流动……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许清池低头,对着她轻笑一声,淡淡的草木叶子的清香夹杂着微微的苦涩,萦绕鼻间。 “擅闯禁地,现如今又亵渎圣灵,看来我非得叫你吃点苦头不可了。”初蕊夫人眼眸一冷,自掌心中腾起一道金灿灿的光圈来,那光圈越来越大,里面金色的光芒也越来越强,最后那光芒瞬间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朝着梁灼步步逼来。 梁灼开始浑身直打哆嗦,蜷缩着身子在那瑟瑟发抖,比她任何一次都要害怕,她看着那汹汹燃烧着的、橙红色的火苗,从脚底到头顶全是无与伦比的惊恐,她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明明就要冲出来了,却又好像被人给死死地按住,只是觉得头疼欲裂,觉得害怕,害怕,非常的害怕。 梁灼忍不住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求饶似的看向许清池。 许清池看着这个面色发白,趴在自己脚边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有一双与常人颇为不同的眸子,这一点只有灵力深厚的人才能够看出来,他低头看她,浅笑道,“既是个孩子,就饶过她这一次吧。但是也不可不罚,就罚她今日打扫风清台吧……”说完,手一扬,拂灭了那个燃烧着的光圈。 “这……”初蕊夫人惊诧。 “既然已经是庚生子了,以后就跟着尘幻兮她们一起来沐风堂学习灵术吧。”许清池难得兴致大发,伸出手轻轻在梁灼脸上刮了一下,微微扬起唇角,接着道。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梁灼闭上眼睛在心里不断的喃喃自语。他竟然用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脸颊,不等他惩罚她,她已经由于心跳跳得过快而激动死了。 “可是……可是她非我族类。”初蕊夫人微微蹙眉道,掌中又是一道强光向梁灼射来,虽是被许清池不动声色的挡掉一些,可还是把梁灼又摔了个鼻青脸肿,死鱼一般趴在地上。 “我……”梁灼揉揉疼痛的后背,爬起来站直了,刚想把自己从红衣大叔那怎么过来,怎么碰上夜千华,怎么去灵力大会怎么倒霉的事情好好说一说的,不过许清池眉头紧皱,走过来看了看梁灼,梁灼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顿时昏昏沉沉起来。 …… 许清池抬起头来朝初蕊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沉吟道,“灵力大会一事,我已经表明,自此以后,灵界弟子有教无类。” “这……”初蕊夫人低声呼道。 许清池伸手在空中一划,牵来一朵白云,又对着梁灼轻轻一点,梁灼的身体开始缓慢的飞腾起来,缓慢地、缓慢地飘落到他掌心划下的那一朵白云之上。 梁灼呆呆的躺在那片又香又软的白云里,犹若醇香酒醉,昏昏不知所以。 许清池看着她睁大了眼睛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忽而眼波一动,忍不住微微一笑起来,冲她道,“回去吧……” 此刻,梁灼心中一切的恐惧和不安一时之间全部都融化了,融化在这样温柔而清和的笑容里,沉溺起来。霎时间,天地一片空白,梁灼又重新听到了血液流动的哗哗、哗哗的声音,是的,一切都复苏了。 许清池的脸,映射在晨曦金灿灿的光芒之中,像一个神,像一个神的那样被她深深凝望着。 …… “阿丑,你没事吧?”梁灼乘着那一片白云刚刚落地,青菱就阴魂不散地追了过来,一把抱住梁灼,拍了拍梁灼还没有从美梦中缓过劲来的小脸,大呼小叫道,“阿丑,你死了没有,死了没有?” “我……”梁灼动动嘴唇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喉咙也不是自己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我……” “你不会被初蕊夫人那个金?圈给伤到脑子了吧?”青菱说着使劲往梁灼身上掐,疼得梁灼直哼哼。 梁灼现在满脑子装的都是许清池的笑容,因此看什么都是美好的,她看着青菱一脸关心的样子,心底一软,忍不住抬起眼十分感动地嗫喏道,“谢谢,谢谢了……” “不用谢不用谢!”青菱连忙朝梁灼摆摆手,站在那用力地甩甩头,轻笑了一声,“不过……你可不要忘了昨天都答应我什么哦……” “啊!什么?”梁灼惊讶道。 “赌约啊……”青菱抬脚踢过来一张凳子,坐上去倒了杯茶,慢条斯理道。 “啊!”梁灼一拍后脑勺,如梦初醒的大叫起来。 等等,不对,不对啊。 ******* “青菱你不厚道,你说你怎么赢我的?” “当然是我赶走了那些女人赢你的呀。” “你放屁!” “我没有。” “你拿着那块布条做什么了?” “赶女人啊……” “你你你,你对他们说什么了?” “说话而已嘛……” “什么话?” “呃……就是说,就是说亲爱的大姐们,你们千万不要朝西边去,你们知道吗?大祭司经常在那边洗澡,你看那边排的那些女人,一个个太没有羞耻心了,你们一定不会像她们一样的,对吧……” “你,你根本没有用那块布条,你耍诈!” “我用了啊……” “你哪有!” “我用布条赶她们了呀……” “你,我说你没有用布条上的字……” “我为什么要用布条上的字?” “可是你,那你写它干嘛?” “给你看啊……” “给我看?” “对啊……” “给我我看干嘛????” “呃……让你败给我嘛……”青菱砸吧砸吧小嘴,舔了舔食指上蜂蜜枣糕残留的甜味,斜眼瞄了一下梁灼,笑眯眯道,“好啦好啦,知道你的……这次比赛取消好了……” “不!”梁灼恨声道,看了看青菱一脸惊诧的表情,低下头又补充道,“好吧,我愿赌服输……” “……呃……那怎么可以呢……”青菱舔干净手上的蜂蜜糕,往衣服上揩了揩,一手拍在梁灼的肩膀上,眯起小眼缝啃啃笑道,眼睛里“叮咚”一下放出一道亮白亮白的光芒来。 “什么意思你?”梁灼猛一抬头,一脸戒备地看着青菱,誓死不屈道,“你……还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允许你喜欢大祭司啊……”青菱手往梁灼肩膀上大力一拍,嘿嘿嘿地笑起来,露出两排白刷刷的大牙。 “你、有、那、么、好心?”梁灼往后退了一大步,满脸惊恐地看着两眼放贼光的青菱,低下头耷拉着眉毛乖乖求饶道,“美丽的青菱公主,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吧,能答应不能答应的小的我都答应……” “乖!”青菱一把搂过梁灼,在她脸上“吧叽”一声亲了一口,眉飞色舞道,“那个,沐风堂带上我吧……” ------------ 042 流年卷 ,平地亦生烟 黄昏的时候,梁灼和青菱嬉闹累了,趴在桌子边,围着一大碟点心,准备全部消灭完了就去洗澡。 “阿丑,你快去吧,大师姐在等着你……”突然,榆画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梁灼。 “大师姐,她找我干嘛?”梁灼将那盘芙蓉酥糕全部推给青菱,一步跨到榆画身边,眼睛睁得大大的。 “就是就是啊,不会要杀人灭口吧……”青菱拿起那碟芙蓉酥糕跳过来,用屁股一拱拱开梁灼,蹭到榆画面前一边拼命往嘴里塞着芙蓉酥糕,一边咕哝道。 “胡说。”榆画横了青菱一眼,眼睛看向梁灼,“是执行大祭司的安排,叫你清扫风清台。” “哦……”梁灼眨了眨眼,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情,便跟着榆画往外走去。 “喂,你真的要去啊……”青菱走过来拉住梁灼,嘴里还含着芙蓉酥糕,腮帮鼓得圆滚滚的,含糊不清道。 “嗯。是大祭司安排的。”梁灼看了看她,解释道。说完便松开青菱的手举步朝前走。 “可是……”青菱追上来,依依不饶道。 “是的,你赶紧回去吧……”榆画十分无奈地看着这个一直跟在身后,死乞白赖的青菱,蹙眉叹气道。 “那晚上能回来吗?”青菱眼巴巴地看着梁灼。 “回来回来,放心我答应你我一定早点回来。”梁灼扬起嘴角揉了揉青菱的小脑袋,内心漫过一阵温暖。 “啊,不要!”青菱一听,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嗯?”梁灼站在那,疑惑地看着她。 “呃,你去吧……去吧……”青菱翻着眼珠子往上看了一会儿,对着梁灼摆摆手,又鬼鬼祟祟地捧着干干净净的碟子一路往屋子里跑了去。 “有病!”梁灼看着那一跳一跳的身影,低下头小声骂了一句,便跟着榆画直接往前走去。 日落黄昏,淡淡的一抹橘黄色给风清台镀上一层金边,周围的树木淹没在这柔和的光线里,柔和的就好像是临睡前母亲轻轻呢喃着的温柔脸庞。 “大师姐,阿丑带来了。”榆画朝前面那个秀逸窈窕的背影躬身答了一句,回过头又看了看梁灼,不放心道,“你要好好听大师姐的话,将这好好清扫一遍,知道吗?” “知道知道啦……”梁灼朝榆画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抡起大树底下的一个竹子捆得大扫把,鬼叫道,“好了好了,开工咯!” 梁灼说着便抄起那个大扫把,呼啦呼啦地在风清台上很是?n瑟地打扫起来。风吹过,天空上有一两片梧桐树金黄的叶子落下来,落在风清台坚硬洁净的大理石地面上。尘幻兮双手负在身后,立在一旁,眉头微皱,沉默不语。 榆画看着挥着扫把蹦蹦跳跳的梁灼,连忙往边上避了避,掩唇轻笑道,“你慢点,慢点……” “嗯,好的。”梁灼举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朝榆画笑了笑,果然放慢了速度。因为风清台平日都有专门的人一日分三个时辰打扫,加上今天大家都去参加大祭司上任大典,并无人过来,因此也不是很脏。梁灼抱着那把比她人高出好多的大扫把,呼哧呼哧了小半天,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将整个风清台通通打扫了一遍,连大树底下的旮旯地也没放过。 “哎哟,累死累死我了……”打扫完,梁灼将大扫把往边上一丢,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擦着汗哼哼唧唧道。 “你呀,知道累下次就要学乖点,可不能再那样任意胡来了。”榆画走上前拿出丝绢,为梁灼擦了擦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水,嗔怪道。 “嗯嗯,知道了,榆画姐姐。”梁灼从榆画手里拿过手绢,自己擦起汗来,一边擦一边往那个一如既往站着不动的窈窕背影望了望,大声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榆画也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旁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尘幻兮,想起来她是初蕊夫人今日派来监督梁灼的,便走到她身后轻声问道,“大师姐,你看阿丑――” “重扫!” “为什么?”梁灼一愣,冲到尘幻兮眼前,仰着脖子怒气冲冲道。 尘幻兮理也没理她,头往旁边一转,面色如霜。 “算了算了,既然是大师姐让你重扫,也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就重新扫一遍吧……”榆画连忙将梁灼拽到一边,低下头柔声劝慰道,“千万千万不要忤逆大师姐……” “我……”梁灼气呼呼地盯着前面那个比自己个头高出许多的什么大师姐,一肚子恼火,可是看着榆画满脸的焦灼不安,仔细想了一下,尘幻兮她毕竟是初蕊夫人的得意弟子,得罪她确实没好处。况且今日刚惹了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让重扫就重扫吧。 于是梁灼又抡起那把大扫把,弯着腰老老实实地将风清台上上下下又格外仔细地扫了一遍。 榆画在一旁看着,又看了看尘幻兮,脸上的表情变幻莫辨。 “可以了吗?”梁灼深吸了口气,走到尘幻兮面前躬身道。 “……重扫……”尘幻兮瞥下眼来,冷冷目光从梁灼脸上掠过,不紧不慢道。 “好。”梁灼顿了顿,低头大声答道。说完咧开嘴嘻嘻哈哈地抱起那把大扫把一边扫,一边高声唱道,“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朵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 梁灼心想我一定要忍住,我不气我不气我非常开心。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天边橘黄色的霞光慢慢变成了深蓝色,掩映在纵横交错的树木间,显得凄凉幽静。 榆画低着头,偷偷打量着尘幻兮,双手不停地绞着丝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突突跳个不停。 尘幻兮的瞳孔里落满了幽蓝的天色,风清台上安静极了,除了梁灼略显聒噪的歌声。 有一弯淡蓝色的新月悄悄爬上了树梢,冷冷的月光泼洒在风清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宛若一盒子搁置了过久的胭脂,溢满了一股子哀怨的冷香味。 尘幻兮嘴角泛起淡淡的一丝笑来,转过身朝着梁灼走过去。 “一定还要重扫吧……”梁灼背靠着大树,怀里紧紧抱住那个扫把,抬头看着一脸诡异的尘幻兮没好气道。 尘幻兮又逼近一步,淡淡道,“不用了……” “啊,为什么?”梁灼简直不敢相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 尘幻兮没有回答,眼睛里幽蓝色的光芒又更亮了一些。 “大师姐,这是……”榆画跑过来,在尘幻兮身后无力地叫道。 “风清台是什么地方,她竟然胆敢在这样庄重的地方大声唱歌,作为大师姐我当然要好好教导她才是……” “你!”梁灼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扫把掉了下来,梁灼摸了摸手上的玲珑水晶铃铛,终于是颓下手来。 “啪”尘幻兮上前一步,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冷喝道,“现在又对我大呼小叫,目无尊长,看来你一点改过之心也没有,还是这般冥顽不化!”尘幻兮说完就从掌心腾起一股幽蓝色的光圈,将梁灼完全罩在里面不能动弹。 接着尘幻兮又是几巴掌挥过去,“啪”“啪”“啪”掌掌带着灵力,打得梁灼眼冒金星,身体从里到外剧痛难忍、筋脉逆张,哇呜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脸色发白,浑身不停颤抖。 “大师姐,阿丑她好歹是庚生子……”榆画上前欲拉住尘幻兮的手。 不料,尘幻兮又近了一步,下手更重,手上带着怒气朝着梁灼的小脸蛋上,来来回回又是两巴掌,冷声道,“什么庚生子,你不会真以为你是庚生子吧,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的路倒尸,到了灵界给你口饭吃,给你件衣服穿,你应该知足了,竟然还不安分,什么地方招眼你偏往什么地方去,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坐在大祭司的白云之上……” “……难道你的身份就尊贵些么……”梁灼强撑着爬起来,唇边还带着血迹,不服气道。 “哼,你还敢顶嘴!”尘幻兮一听,“啪”一巴掌扇过去,阿丑左半边粉白细嫩的小脸蛋立马肿起来,加上刚才打的伤青青紫紫肿的老高。 尘幻兮心中十分愤怒,“你当上庚生子,不过是当时情况所逼,是你的运气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当庚生子,你有什么资格?”尘幻兮越说越起劲,一脚踩在梁灼脸上,“你以后要是乖乖知趣点,我灵界就当养一条狗还是有你活路的,否则你休想活命!” “大师姐……明天阿丑还要去沐风堂的,大祭司到时候问起来就不好了……”榆画急得团团转,一把抓住尘幻兮的胳膊提醒道。 “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个死丫头明天也要去沐风堂了……”尘幻兮脚下一用力,淡漠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冷冷道,“这个死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若不管教她,指不定以后就爬到你我头上呢……” “不会不会的,大师姐,她年纪还小,你就放过她吧……”榆画冲过去一把抱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梁灼,双目含泪求饶道。 “来,吃下它。”尘幻兮想了一会儿,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圆溜溜亮晶晶的紫色药丸,掐着梁灼的腮帮,捏开她的嘴巴,把药丸放在里面,接着又把梁灼的下巴往上一抬,咕噜一声让梁灼吞咽了下去,方才松开手冷笑道,“这个是我们金铃族秘制的灵药,只有入室弟子才有,吃了以后伤口会自动痊愈,并且灵力还会猛增三倍,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大师姐!”榆画大惊失色地看着梁灼,回过头对着尘幻兮颤声道,“阿丑她灵力尚浅,又非我族类,骤然吃下这灵药只怕是……只怕是命难保全啊……” “你……”梁灼惊恐地看着尘幻兮,俯下身伸出食指拼命地往嗓子里抠。 “蠢物,那灵药你以为是市井上的普通药丸么,人只要吞了下去,立时便已吸收得丝毫不剩,你抠破嗓子也没用!” “你好恶毒!”梁灼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向脸色淡漠的尘幻兮。 “是你逼我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尘幻兮一把推开旁边意图劝说她的榆画,走上前弯下腰来,蹲在梁灼身前,一把掐住梁灼的喉咙,对着梁灼的眼睛冷声道,“放心,我不会取你贱命,你吃下这颗灵药只要一年内不运动体内灵气自然不会死,不过你要是敢在大祭司面前乱说话,这颗灵药就是你做贼的物证,榆画就是人证……” “一年?”梁灼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道。 “对”尘幻兮说着松开已经脸色发白快要窒息的梁灼,缓缓站起身来,眼睛看着别处,幽幽道,“不过也不用一年了……” “为什么?你骗我的?”梁灼抢白道。 “呵,我为什么骗你,师父早已经说过,若是明年你在花开节上庚生子落选,就将你逐出灵界。” “不可能,不可能。”梁灼实在不敢相信,拼命地摇头。 尘幻兮笑了,接着道,“怎么不可能,不信你问榆画。” “不可能,你骗我的。榆画你告诉我是她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梁灼十分惶恐地看向榆画,希望可以从她嘴里听到不同的回答。 “这……”榆画咬着唇,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说,你说话啊榆画,是不是她骗我的?”梁灼看着榆画不答话,心里更是伤心,大声向榆画喊道。 “是……是……是真的。”榆画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 “不可能不可能。”梁灼心中一痛,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哈哈,你就醒醒吧,你以为你天天嚣张跋扈胡作非为的行径师父全不知道吗?你剑术展示大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丢尽了师父的脸面,今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存心令师父难堪,你以为师父很舍不得你很喜欢你吗?真是可笑!” 尘幻兮冷笑了一声,抡起手又在梁灼刚刚复原的脸上扇了一个手指印,恶狠狠道,“你以为你是香饽饽吗?告诉你,整个灵界上下的人都讨厌你看不起你,你以为榆画心疼你是喜欢你吗?她不过是可怜同情你罢了,可是你呢,却偏偏自以为是,顶着一张吓死人的丑八怪脸在灵界搅得鸡飞狗跳,令灵界的弟子们个个脸上蒙羞,出门被人耻笑,你以为你这样还能叫人喜欢你不成……” 尘幻兮拍了拍手扭过身仰起头冷冷一笑,慢悠悠道,“呵呵,师父也早知你是废物一个,以你的能力,师父难道不知你明年花开节必输无疑。师父之所以肯忍你到花开节,不过是顾忌灵界的面子而已。” “这……” “狗始终是狗,披金戴银也是狗,披麻戴孝也是狗,做狗就要给我安分些!” …… 梁灼不再说话,那灵药确实管用,刚才惨不忍睹的脸上,现在只留下刚才那一巴掌的红印子。 除了来自四肢百骸的疼痛,身上已经没有什么明显伤痕了,也自然不会被人发现。 梁灼瘫坐在那,两眼发呆看着风清台上升起的那一弯浅蓝色的月亮,眼睛干涩,却是哭不出半点眼泪。 “哼,死狗!”尘幻兮看她一动不动了,觉得没什么趣味,抬脚朝她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下,方才转眸看了下发愣着的榆画,冷声道,“我们走!” “嗯。”榆画轻叹了一声,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跟着尘幻兮离开了。 ------------ 043 苍凉末,他年可相见 风清台上的月亮还是那么亮,蓝色的,像是刚刚从遥远的大海深处捞出来似的。 那是第一次,梁灼觉得她的人生真是个悲剧,她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的亲人,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她报不了仇,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只是她不懂得安分的一个梦境…… 都走了, 嘲笑她的大师姐尘幻兮和同情她的榆画姐姐,她们都走了…… 风有些冷,天色也晚了,她好想在这样难过的时候身边可以有个人,有一个不那么讨厌她关心她的人,可是什么都没有,除了怀里抱着的那棵粗壮挺拔地老梧桐树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我这么招人讨厌?” “我……我真的很招人讨厌是不是?” “我甚至还偷偷喜欢大祭司……哈哈,我怎么可以喜欢他,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他……哈哈……”梁灼抱着那棵老梧桐树,不停地冷笑着,风灌进嗓子眼里,呛得她眼泪哗哗哗的往外流,流出来,被风吹得愈发的冷了些,凉了些,伤人了些,才肯顺着脖颈又一路滑到热乎乎的胸口上去,浇得仅存的一丝温度也冰的分外咯人。 梁灼像囚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那棵老梧桐树,将泪汪汪湿漉漉的脸黏在上面,贴在上面,将颤抖着的唇吻在上面,将散乱的发丝扑在上面,将所有的伤心印在上面…… 冬天的风,在入了夜的晚上,默无声息地轻刮着地面…… …… 那棵千年的、直入云霄的参天古树在风中微微颤抖…… 梁灼一边哭诉一边委屈地流着泪,她觉得心底难过,原来所有人都是讨厌她的,她甚至想,连青菱也是不喜欢自己的吧…… 她只能和这样一棵千年古树悄悄倾诉…… 只能, 抱着这样一棵树,一遍遍的问它,一遍遍的问着明知道无人回答的问题…… …… 而此刻,在梁灼住着的那间屋子里,青菱穿着一身厚实的橘红色小棉袄,歪着蓬蓬松松的小脑袋,正在小心地布置着,满心欢喜地想给梁灼一个惊喜,因为她还记得有一天梁灼和她说过的话,梁灼说今天是她的生辰。 “咦,这个笨蛋怎么会忘了呢?”青菱一边小心地摆着蜡烛一边撅着嘴想,梁灼清扫风清台怎么还没回来呢,就算被尘幻兮稍稍刁难了一下现在也该回来了呀,真是奇怪唉! 屋里的暖红色烛光摇摇晃晃的,青菱的小棉袄在那些光亮中闪啊闪啊,就像是年画上不真实的梦境。 外面的风又起了…… 快二更的时候,梁灼抱着那棵老梧桐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睡梦中一张小脸也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那弯蓝色的月亮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 那棵, …… 千年的梧桐树微微一动,在冷冽的寒风中,弯下腰来, …… 弯下腰来, …… 轻轻地为趴在他脚下伏身抽泣的小女孩,披上一件辨不清颜色的长袍…… …… 一切依然安静,灵界的许多人和人间的许多人一样,都还在睡梦中,做着美梦或者是噩梦…… …… 青菱靠在门栏上打着打着瞌睡,突然醒了,扭了扭上下直打架的眼皮,望着怀里的小盒子,突然鼻子一酸,撇着嘴哭了起来,呜呜咽咽道,“这个笨蛋,不会是生我的气不回来了吧……” …… 梁灼趴在那,趴在那个人的脚边。 …… 只是她还没有感觉到,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那坚硬粗糙的树根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人足够温暖的臂弯。 …… “其实,你没有那么讨厌。”很好听的声音,可惜梁灼没有听到,她也没有看到那一张凝望着她纯白如雪的笑容。 …… 总之,这个夜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不该发生应该发生正在发生即将发生…… 一切,都在不紧不缓地流动着,如同溪边上解冻的清水,如同正缓缓上升的玫瑰色的霞光―― 天亮了,虽然天总归会亮的。可是再美的掩饰也不能掩盖有些事情所带来的伤害,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使天晴,可是雨也早已经下过了。 梁灼在树底下醒来,脸色木讷地看了看碧蓝的天空,如果没有发生昨晚那些事,她会觉得今天的天气多么好啊,万里无云的湛蓝,蓝得就像一个人的眼睛。 四周还是十分的宁静,风过的声音,白云轻轻移步的响声…… 梁灼的唇角缓缓挤出一丝笑容,想起了今天是她去沐风堂学习灵术的日子,她还答应要带着青菱去呢。于是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揉了揉哭了大半夜哭得都有些僵硬的脸,对着阳光照射的地方大声地干笑了几声,咯咯咯愈发笑得明朗的往前面跑去。 …… 身后的梧桐树微微一动,变成一个人同样萧索孤寂的身影,淡淡消失在晴朗的天空下。 …… “青菱青菱,我回来啦,赶紧走吧,你不是还要跟着我去沐风堂吗?”梁灼如往常一样大笑着冲进那个小屋里,扯着嗓子喊道。 “呃……”梁灼一推开门,就看见青菱正四仰八叉地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睡觉,听见梁灼的声音头也不抬连连摇手道,“不去不去了,要去自己去吧。” “怎么了呀,我的小公主……”梁灼看着青菱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某一处突然融化开来,好像在小心翼翼地奢求祈望着什么,梁灼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走到青菱身边,温柔地抚摸着青菱额前的头发,柔声道,“你不是最喜欢祭司大人了么,快别睡了,赶紧起来吧……” “要你管,讨厌鬼!”青菱醒了大半,一睁眼看到梁灼,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上的委屈,一屁股翻身坐起来,朝着梁灼的肩膀就是一拳,怒气冲冲道,“你这个讨厌鬼,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用回来了呢,快滚快滚!” 梁灼怔了一下,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决堤而出,虽然她拼命地忍耐,极力地克制,可是当她一路狂奔,终于停在沐风堂的门口时,望着沐风堂上那金黄的古色古香的竹筒牌匾时,泪还是断了线似的一滴一滴落下来,一滴一滴如同滚烫的火苗打在她的鞋面上。 …… 阳光还是那样明媚,或者是格外明媚。 …… 青菱看着一声不吭狂奔而出的梁灼,觉得莫名其妙,低下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怎么不骂回来了呢……该不会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故意让我的吧……” 说着,又“噗通”一声倒头就睡。 阳光照在她裹着棉被一拱一拱的小屁股上,温度正好,暖洋洋的,恰如铺了满地的碎金子。 …… 沐风堂下,梁灼站在那,慢慢地擦干了眼泪,从回廊向里面微微望去,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很显然,她很光荣的又迟到了,很光荣地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她站在那,觉得周身冰冷,她忽然有种邪恶的念头,想将这个世界毁灭了,连同她自己一起毁灭了,又或者让讨厌她的那些人直接将她碎尸万段算了,只是不要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千刀万剐般凌迟处死。 她的脚如同灌了铅,一动不能动。她低头看着自己在阳光下黑漆漆的影子,觉得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缓缓的, 慢慢的, 像是一抹真正的阳光,一丝一丝渗进了她的黑漆漆的影子里,带着初冬的早上街边小铺子上那一大碗白花花热腾腾,豆浆的温度。 …… “怎么还不进来?” …… 那一天的心情,梁灼后来怎么想也形容不出,也描绘不出,除了心里满满的感激满满的温暖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词了。 那一天,大祭司一大清早突然临时让初蕊夫人宣布,各弟子去沐风堂的时间全部推迟一个时辰,凡违规者都要受到严厉惩罚。 这样的消息,当然不会有人那么好心来通知梁灼,梁灼想,那一天,也许是老天爷格外对她的一点赏赐吧,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做众人之间最丢脸的那一个了。 …… “今天这一临时决定就是要告诉你们,学习灵术要灵活,并不是一定要循规蹈矩就可以学好……”那一天,梁灼坐在沐风堂最后面的位置,在一排排灵界各大弟子的后面, 穿过那些人,穿过他们高高在上高昂着的头颅,穿过他们的衣衫,穿过他们的存在,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一个人。 梁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在最上面说话的男人。 他的总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他凉薄的唇, 他指节冰凉的手指, …… 沐风堂后面的木头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暖融融的阳光如同金色的麦浪倾倒进来,许清池轮廓分明的脸,映在那些阳光里,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梁灼看着那个人,嘴角慢慢溢出一丝青涩的笑容来。她想,即使所有的人都讨厌她,她也要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不那么讨厌她的人好好努力,努力地学好灵术,证明给他看,她还有那么一点好处。 ------------ 044 被人遗弃的藏书阁 “喂喂,去沐风堂学的怎么样啊?有没有看到大祭司啊?大祭司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啊?”青菱一边用手剥着橙子,一边将下巴放在梁灼的肩膀上,挤眉弄眼道。 “呃……大祭司穿的是青色的衣服啊……”梁灼坐在那双手撑着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喂,想什么呢,三魂没了六魄的……”青菱往嘴里丢了两瓣橙肉,顿时酸的直挤眼睛,眨巴眨巴个不停。 “对了,青菱,你知不知道灵界的一些、一些书都放在什么地方啊?” “什么书?” “那个,修炼灵力的书。” “秘传的还是不秘传的?” “呃……秘传的。” “这个……” “你知道吗?” “你说呢……”青菱将剩下的一小瓣橙子全部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睁大了眼地嘿嘿笑道。 梁灼看了看青菱,愣了一下,笑道,“还是我自己去找吧……” “慢着。”就在梁灼刚走没两步的时候,身后的青菱突然咕噜一声咽完了嘴里的橙子,看着梁灼撅着嘴委委屈屈道,“那个你的生日礼物还要不要了?” “啊?”梁灼睁大了眼睛。 “喏,你的生日礼物。”青菱从怀里拿出那个捂了许久的盒子,举到梁灼眼前,嘻嘻笑道,“这个本公主为了给你庆祝生日……在那么冷的天……等了一夜……现在当然要把礼物送出去嘛……” “给我的?”梁灼满头黑线。 “是啊……”青菱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盯着梁灼,又忽地一下恍然大悟道,“是是是,我知道现在给你这个礼物是晚了一点,可是也不能怪我啊,昨天晚上我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回来……对了,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昨天晚上?”梁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道。 “是啊是啊,害得我今天早上都没有力气起来去看看超级好看的大祭司呢……” “……我不小心睡着了……” “呀,那么冷的地方你也能睡着啊,你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讨厌鬼呢……”青菱敲了一下梁灼的脑门,嘻嘻笑道,“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吧?” “嗯……”梁灼眼睛有些湿润,十分小心地打开了那个盒子,盒子里面放着很早以前青菱和她说过的那朵海棠花,她还记得那天在那个地方,青菱和她说她很喜欢那朵花,那天还有一个少女和一个穿青衣的男子,梁灼的头有些疼,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醒来以后发现青菱毫无气息地躺在自己身边…… “喂喂,到底喜不喜欢啊?”青菱用手推了推梁灼,低下头小声道。 “喜欢喜欢太喜欢啦,哈哈。”梁灼灿烂一笑,连忙从盒子里拿出那朵海棠花试着往自己的头上簪去。 “不是不是这样子的。”青菱端详了一会梁灼,嘟着嘴依依不绕道,“要不我给你梳个发髻吧,你这样子简直糟蹋了我的海棠花呢……” “你?” “是啊,又不相信我么,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云都最最美丽高贵的公主殿下呢,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我随便一个奴婢的手艺都够你受用一辈子的了……” “呃……哦哦。” 梁灼看着镜子中自己一点一点被梳子梳整齐的头发,看样子长长了不少呢,木梳子刮在头皮上有些痒,也有些疼,青菱鲜嫩的手指穿过头皮的时候,梁灼的脸被阳光反射在青铜镜上,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只是好像有些变了,哪里呢,说不清楚…… “梳好了呢。”青菱拿着梳子左右看了看梁灼,俯在她肩膀上对着青铜镜上映射着的面容笑盈盈道,“这样一打扮也像是个女孩子了嘛,嘿嘿。” “嘿嘿嘿”梁灼回过头对着这个好像总是无忧无虑的女孩龇着牙,笑了起来。阳光暖洋洋地趴在窗外的屋顶上,眯着眼,真是慵懒极了。 梁灼和青菱推开那个院子的大门的时候,着实被那一股子灰尘给呛了个饱,一边探头四处张望,一边俯下身不停地捂着鼻子“咳咳咳”咳个不停。 “有人吗?” “喂,请问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在啊?” …… 没有人回答他们。 …… 这是一个看上去荒置了很久的院子,院子正中央并排盖着三间筑顶青瓦房子。 三间房子,却只有一扇窗户,一个门。 门上剥落下来的漆皮子,在阳光长年累月的烘晒下已经辨不出具体是什么颜色了,只是远远看着,有一点像死猪皮刮拉出来腐烂掉的肉红色。 带着一股子生猪肉的肉腥味…… 门上的锁也已经垂垂老矣,在风中摇摇欲坠…… 门,便理所当然的开着,半掩着…… 而那把锁,则根本失去了一把锁应该拥有的意义。 梁灼站在那,阳光刺进眼睛里,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眩晕…… 于是,伸手去挡。 院子里的花卉树木,全部都已经枯萎凋零…… …… 到处杂草丛生,风吹过,半人高的苇草蓬篙晃来晃去,斑驳的影子映在掉了漆的黄墙上,阴惨惨的,让人害怕。 梁灼和青菱连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回答。其实她们也没打算有人,青菱来之前就告诉梁灼,她平时晃悠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几乎是荒废掉了,很少见到有人过来。 “你确定真的、真的没人吗?”梁灼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着院子里那扇半掩着的门,哆哆嗦嗦道。 “放心放心,都说过没人了,我看有鬼还差不多。”青菱说着一脚踹开了那扇半掩着的红漆木门。 …… “啊――” …… 两个人同时惊叫了一声。 ……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像是一个尘封很久坏掉了的一架机器。 …… 从屋顶上掉下来一个女人,红衣女人,准确点来说,是落下来一个红衣女人的画像,那幅画像画得非常逼真,逼真到画上女子的音容笑貌宛若活生生、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 梁灼和青菱被如此逼真的一幅画吓了个半死,两个人同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红云,烈红云?”不知什么时候,梁灼慢慢缓过劲来,从脸上小心翼翼地将那副笑着的画拿下来,看到画像的下面有一行小楷,清逸俊秀地写着“烈红云”三个字。 “怎么,你认识她?”青菱也回过神来,瞟了瞟里面黑洞洞的屋子,又看了看梁灼,疑惑道。 “算是吧。不过,这个字的笔迹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似的……是在哪呢……在……”梁灼双手抱着头,十分痛苦地回想着。 “好了好了,管它什么笔迹不笔迹的。你别忘了,你来可是偷书的,要偷就赶紧,待会万一有人要来就不好了。”青菱站起来踢了踢梁灼,提醒道。 “哦,对对。那我们赶紧找书吧,分头找。”梁灼扶着门连忙站起来―― 屋子里面黑黑的,光线昏暗。 梁灼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除了到处黑沉沉的累积如山的书卷和破旧地泛着霉味的书橱以外,再也望不见什么了。梁灼站在原地愣了一会,走过去将那幅画轻轻地放到了中间的一张方木桌子上,回过头冲青菱笑笑道,“现在开始吧,老样子,你东我西。” “好好好。”青菱说着就往东边的柜子那走去。 “对了,你要什么书啊?” “修炼灵力的。” “什么名字?” “啊?” “是不是只要有灵力这两个字就行了?” “喂,青菱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这个好不好啊,什么灵力什么招式的?” “啊?你说什么?” “咦,阿丑你在哪儿?” “唔――” ------------ 045 大祭司的师父 “主人不在家就可以随便翻东西了吗?”一个听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梁灼耳边响起,梁灼回过头去看,看到一张很是好看的脸,如果把他脸上那一股子冷傲给去掉的话。 薄薄的唇,十分冷酷的眼睛。 那是梁灼第一次见到火倾城,他的周身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就像是夏日的阳光,他穿着一身长得都快拖地的红色长袍,黑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美好的就好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少年。 如果,他能把总是忍不住皱起来的眉毛舒展开来,露出一丝笑容的话,那梁灼恐怕真以为是遇上传说里的神仙了。 周围是灰蒙蒙的,除了火倾城身旁的,围绕着的淡淡的乳白色的雾气。 奇怪,青菱去哪了呢?梁灼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歪着头想到。 “我、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我以为没有人,那个,其实我是想,想……”梁灼被他周身的气息逼视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那种给人以压迫感的气场,连忙低下头支支吾吾道。 可是那个人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神也没往她这边看一下。 “那那个书我不要了……”梁灼把手里的书往书架上一放,说着就要往外跑。 “你打算这样袭击了我以后就这样算了吗?”一个慢半拍懒洋洋的声音在梁灼刚一抬起前脚的时候,不早不晚地响起。 梁灼当然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那、那阁下到底还想怎样呢?”梁灼眉头一抖一抖撇着嘴道。 “啊,那就当我的奴婢吧……这样的话,我可以饶你一命。”那个穿着一身红衣服的少年走过来,走到梁灼身边双臂环抱高昂着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主人名字叫火倾城,可要记好了哦。” “哦。”梁灼一听,顿时眉头拧得和扭麻花似的讲不出话来。 “是啊,只有这样子的话,我才会帮你找到你所要的那种书,还有如果顺道我心情好的话,就会帮帮你让你离那个什么大祭司更近一点的。” “真的?” “当然。”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你可以不信。” “你是不能离开这的死去的怨灵吗?”梁灼凑上前,仔细地看了看那个红衣少年,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碰了碰少年的身体,疑惑道。 “拿,拿开你的手,不要碰我!”那个少年猛地退后了一步,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嚷道,“我才不是什么怨灵呢,不过你不可以告诉别人你见过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主人。” “不是不是,我是说那你刚才为什么用、用手捂着我的嘴巴啊?” “啊?”火倾城的脖子十分惊恐地往后仰了一下,声音颤抖道,“有、有吗?” “嗯。”梁灼很是诚恳地点了点头。 “该死!”火倾城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一句,朝梁灼“嘭”地一下扔过来几本书,含着怒气沉声道,“全部看完记住以后,再来找我!” “啊,什么?”梁灼怀里抱着那一摞厚厚的书,十分的不解,“那个……” “那个,你现在可以滚,”火倾城眉头一皱,歪着头十分厌恶地瞥了一眼梁灼,朝她摆了摆手,咬着牙怒吼道,“滚开了!” “什么?” “还有不要说见过我,不然你会很惨的!”梁灼一下被什么东西给扔了出来,被扔的时候还听到火倾城那叫人胆战心惊的吼叫声。 “喂,喂喂……”梁灼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还捧着一大摞厚厚的书,阳光穿过门缝照在她的露出来的大脚趾上,暖融融的,可是眼前除了那一排排黑沉沉让人很有压迫感的书橱以外,并没有什么穿红衣服的少年啊,难道,难道真是怨灵…… “阿丑,你真在这儿?你刚才都去哪了?对了对了,你看看我找的这些书都还行吗?” “喂,阿丑,本公主千辛万苦给你找的书你就这样不要了吗?” “喂,前面那个丑丫头你倒是等等我,等等我啊……” …… “咦,还要看书啊?”青菱换上一件涂满了可爱小草莓的睡衣坐在床上,瞥了瞥梁灼抱在怀里的那一摞书,伸手打了打哈欠,仰头倒下去,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笑眯眯道,“喂喂,看一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梁灼望着那一大坨粉色的小草莓,忍不住低头轻轻笑起来,眼睛里闪着笑意,闪啊闪啊,突然眼睛里瞥过三个字,顺着书上被手指按着的地方。 …… 夜里,青菱滚着滚着滚醒了,睡眼惺忪的揉揉眼,发现梁灼还是坐在灯下看书,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抱着棉被接着睡起来。 梁灼的眼睛在灯光下一跳一跳的,手指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那本沉旧的甚至有些泛黄的书,像是地狱里的魂灵一般牵引着梁灼,忍不住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许卿绫、 许卿绫、 许卿绫、 圣火族、 圣火族、 …… 接下来的几天里,梁灼一有时间就趴在那看书,一本接着一本废寝忘食的看。 所以,没过多久,从那个古怪地方搬回来的一摞子书在梁灼几乎不眠不休的状态下也攻克的所剩无几了。 “哇,你还真是用功了呢……”青菱嘴里咬着一块松子糖,拍了拍梁灼的背,啧啧道,“要知道我们的阿丑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是连一本琴谱也看不下去呢,哈哈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呢?” 梁灼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说那些书特别的吸引她,吸引着她去看,去忍不住的记下来。 “好了,走了走了,去沐风堂啊。”青菱咯嘣一下嚼完了嘴里的松子糖,朝梁灼的后脑勺轻拍了一下,咯咯笑道。 “哦”梁灼木讷地应了一声,伸手合上了那本藏蓝色的书。 等到梁灼和青菱都到了沐风堂,同是学员的栖凤拓才嬉笑着告诉她们大祭司临时有事,要晚一会才能来。 “哦,为什么啊,大祭司很少这样子的哦……”青菱拉着梁灼先坐了进去,扭头看了看栖凤拓,惊讶道。 “哦,听说……” “听说什么啊?”青菱甩手在栖凤拓的头上敲了一下,大声吼道。 “听说是和初蕊夫人幽会去了呢,哈哈。”栖凤拓很是无辜地摸了摸头,弱弱道。 “什么?”青菱回头看了一下梁灼,劈身上前照着栖凤拓的脑门又是响亮的一记,暴喝道,“胡扯什么呢你!” “呜呜呜”栖凤拓连忙伸手去抱住头,委屈道,“都知道是胡扯了干嘛还打我、打我啊?” “对了,栖凤拓你在灵界多长时间了?”梁灼朝青菱笑了笑,上前望了望栖凤拓,轻声问道。 “我嘛,我可是灵界除了尘幻兮以外最厉害的,其实要不是初蕊夫人我可要比那个冷面鬼还要还要……” “停!”梁灼无奈地拍了拍栖凤拓的脑门,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你知道许卿绫吗?” “许卿绫?”栖凤拓往后踉跄了一下,目瞪口呆,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许卿绫的,这个可是灵界一直以来都不让说也没什么人知道的事情,我我我、我也是偷偷听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夜里睡着了,不小心梦话说出来的呢。” “他是谁?”梁灼盯着栖凤拓的眼睛疑惑道。 “他他他,他是大祭司的师师师、师父。”栖凤拓摸着椅子慌慌张张坐下来,看着梁灼满头大汗道,“我看还是叫青菱这个鬼丫头打我算了,不要、不要再问我什么许卿绫了好不好?” 梁灼想了想,点点头道,“嗯。” “那个许卿绫到底是什么人啊?”青菱反应过来,凑到栖凤拓身边笑嘻嘻道。 “青菱大公主,别问了行吗?” “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好吧,我讲。”栖凤拓双手捂住耳朵可怜巴巴地瞅着青菱,连连求饶道,“大不了回去被师父狠狠鞭一顿……” 梁灼和青菱对视一笑,坐下来,坐到栖凤拓面前,微笑着看着他,异口同声道,“说吧。” “许卿绫是大祭司的师父,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下子就死了,连大祭司的师母也一起死了?” “为什么?” “这个我、我真的不知道。” “大祭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一个人待在子虚崖上的吗?”梁灼幽幽道。 栖凤拓仰头长叹一声,很是感慨道,“是啊是啊,听说当年大祭司因为这件事情伤心难过死了呢……” 青菱下巴枕在书上,歪着脑袋想了想,眯着眼睛笑嘻嘻道,“那个师父师母也没生下个什么小祭司什么的吗?” “青菱……”梁灼戳了戳青菱,眉头轻皱道。 “大祭司是他的师父师母一手养大的,现在师父师母死了,当然难过伤心了。而且后来不久,大祭司唯一的师弟,我们正面可以放倒千军万马,背面可以击退百万雄师的许冰清大祭司就和那个什么烈红云一起死在了子虚崖上呢。” “烈红云不也是灵界的人吗?” “是啊,可是……” “尘幻兮来了尘幻兮来了。”青菱捅了捅栖凤拓和梁灼,低下头小声道。 梁灼想着大祭司这么多年来,就那样无牵无挂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子虚崖上,对着漫天飞舞永远也不会停止的大雪,那样,那样孤独的生活着,一年又一年,一百年又一百年。 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一个不剩的全部离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 一个人…… 她回想起大祭司脸上那总是挂着的温和美好却又很是疏远的笑容…… 也许,连那样的笑容也是一种掩饰吧,掩饰受伤的心…… 外面广玉兰树上嫩绿色的树叶,在阳光的罅隙中来回翻转,充满了美好和勃勃的生机,可是梁灼的心里,心里…… 她将脸转向阳光照射来的方向,也还能,还能感觉到阳光照在眼皮上那种热烘烘、通红通红、跳动的灼热感,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心里突然漫过一种心疼的感觉。 就好像有一片洁白的羽毛轻轻从你的心房飘过一样…… “好,今天我们来讲一下灵力之中凝聚怨灵力量的部分……” “这个尤其要注意这里……” “千万不要……” “是的,就是像这样……” 梁灼抬头看着许清池脸上明媚如阳光般的笑容,忽而低下头去不敢再凝视。 ------------ 046 卿本纯良奈何人贱 “原来你还没有完全醒悟,竟然跑到这里来自寻死路!”梁灼将那些书都看完了,跑到藏书阁里正打算还给火倾城的,可是叫了几遍都没有人回应,反倒是尘幻兮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跑了过来,看见梁灼也在这怒不可赦道。 “大师姐,我、我是来还书的……”梁灼有些害怕,抱着书一步一步往后退。 “你还书?你看过这些书了?你看这些书是不是就为了打败我?打败我报你当日之辱?”尘幻兮一脚踢掉梁灼怀里抱着的书,揪起梁灼的衣服在她耳边冷冷笑道,“我说过多少遍了,狗永远是狗,穿金戴银也是狗,披麻戴孝也是狗!” “大师姐,我没有想赢你,我只是不想让大祭司失望……”梁灼从尘幻兮手里挣脱出来,弯下腰一本一本捡起那些书,用极小的声音解释道,“而且我并没有怨恨你,其实、其实你上次说的很对……” “哦,是吗?”尘幻兮瞅了一眼梁灼瘦小伶仃的身体,突然冷笑了一声,一用力将梁灼拽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笑,大声道,“好,既然你那么感谢你大师姐我,那我今日就亲手教你灵术,你就在这一招一式的跟着我学!” “不!大师姐,不要!”梁灼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连连后退,看着尘幻兮十分惊恐地摇着头。 “我偏要!”尘幻兮厉声道,说着就一掌劈过来,掌中自带着蓝莹莹的灵力,一把抓住梁灼的手,逼迫梁灼跟着她的手势一步一步来。 “既然你那么不想让大祭司失望,那么即使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吗?”尘幻兮看着梁灼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发出一声得意的怪笑,嗤声道。 随着尘幻兮教授的动作,梁灼觉得头痛欲裂,四肢百骸更是传来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梁灼看着子远处子虚崖投下来的巨大阴影,只觉得周身似乎是被烈火燃烧般灼痛,全身的筋脉更像是被人扔进了沸水中滚着一般,梁灼的眼睛也渐渐觉得眩晕,胸口有什么东西往上涌动,终于“嘭”一声倒在了地上。 接着,从怀里掉下来一样东西,青菱送给她的那朵簪发用的海棠花。 “哼!”尘幻兮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梁灼惨白惨白的脸,轻蔑道,“这就是你这些天用功努力的结果?” “哈哈,早就告诉过你,要想留住你自己那条狗命就不要再妄图拥有一丁点的灵力,真是自不量力呀!”尘幻兮越说越得意,眉飞色舞道。 梁灼躺在地上,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丝,见到尘幻兮的脚马上就要踩上那朵海棠花了,慌忙手撑着地一点一点爬起来,去捡那朵花。 就在梁灼的手快要够上那朵花时,突然一双纤长细嫩的手从梁灼眼前闪过,再抬头,只见尘幻兮手上正拿着那朵花,斜睨着眼,不屑一顾的笑道,“哦,这是什么?” “还给我。” “呵,我为什么要还给你呢?”尘幻兮冷笑着看了看手里的花,眼神一瞥,扫向梁灼道,“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没有。”梁灼咬着牙,隐忍着怒气。 “这种破玩意――”尘幻兮眼光一凛,扬手就要将手中的花撕成两半。 “给我!”梁灼一看,急忙从尘幻兮手里将那朵花抢了回来,死死地盯着尘幻兮咬牙切齿道,“不要再惹我!” “呵,我惹你又怎么样?”尘幻兮眼看着梁灼竟然胆大妄为的将那朵花抢了过去,上前一步对着梁灼就是一巴掌,气急败坏道,“小贱货,我看你是不知死活,别说我要你手中的花就是要你的命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尘幻兮,你说话就一定要那么难听吗?”梁灼勉强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尘幻兮,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变得无比的冷静。 “什么?你在说我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手下败将!”尘幻兮挥手一巴掌扇在梁灼脸上,火冒三丈道。 “我当然可以说你,因为我并没有输给你,你那么急着给我吞下灵药,是不是就因为怕我在庚生子大会上赢了你,手下败将!” “你,你这个灵界上下全都讨厌……” “是,我是一个让灵界上下全都讨厌的家伙,是,我是一个自不量力的家伙,是,我现在由于吃了灵药败给了你!可是这又怎么样,这一切都不能让我因此而尊敬你,不会,一点也不!” “你简直是――”尘幻兮气得急火攻心,扬手就要往梁灼脸上扇去,却被梁灼一手接了过来,反手按住尘幻兮,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简直是自寻死路是吗?可是我敢断定大师姐你不敢杀了我呢,对不对?” “谁说我不敢,你――”尘幻兮双眸寒光一闪,自掌中腾起一团蓝光,这团蓝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蓝,带着浓浓的杀意,直逼梁灼。 “是吗?”梁灼轻笑一声,手一扬,一团粉色光圈迅速闪过,“啪”一下击碎了那团迎面而来的蓝光,向尘幻兮肩处扑去。 “你,你……”尘幻兮连连后退,一手扶肩,十分惊恐道。 “疼吗?这都要拜你所赐,要不是你的灵药我的灵力也不会一下猛增这么多!” 尘幻兮吓得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看着梁灼身上环绕着的粉红色光圈,声音颤抖道,“你,你简直是疯了!你难道都不怕死吗?” “对,我是疯了!我一无所有当然什么也不怕,所以大师姐你要是再敢惹我,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贱货!” “够了,疯狗,你现在要不杀了我要不给我滚,不要再在这丢人现眼了!”梁灼走上去,走到尘幻兮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轻轻说道,“这样只会让我可怜你……” “你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尘幻兮面部剧烈地抖动起来,扬手指着梁灼恶狠狠道。 “好的,我等你。”梁灼看着也会发疯失态的尘幻兮,点了点头,冲她微笑道。 尘幻兮一挥手,乘着云气急败坏而去。 “不错不错!” 有些熟悉的声音,梁灼回头去看,看到了沐浴在阳光中的火倾城。 火倾城躺在屋顶上,阳光从他一身火红的衣服上流泻下来,他看到梁灼看她,微微点了个头,嘴角轻轻一扬,似笑非笑的样子。 “那么就是说,你刚才都看到了。” “是的。” “怎么,怪我没有帮你?” “不是。” “书还给你。” 火倾城眼神犀利地直视着梁灼,“你知道了?” “差不多,但我想你肯定知道,虽然你不会告诉我。” “呵,好吧。”火倾城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看灵界上空漂浮的七彩流云,喃喃自语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注定了要结束的宿命。” “什么?”梁灼仰头看他,奇怪地问道。 坐在屋顶上的火倾城,一身火红的长袍,火红火红的如同燃烧后的漫天烟霞,他听到梁灼的话,缓缓地扭过头来,眸子冰凉冰凉的,略略看了梁灼一眼,眉头紧皱立马冲梁灼摆摆手道,“滚,滚开!” ------------ 047 年华度,韶光如金箔 ―――――― “喂,喂喂,你就不能下来吗?”梁灼对着火倾城大喊。 …… “呃……”火倾城眉头一怂,深呼了口气,十分惊悚地朝下面看了看,郁闷道,“我、我、我为什么要下来?” “哦……”梁灼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仰着脖子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道,“那你不下来我怎么还书啊?” “还有……那我怎么借书啊……” “嗯嗯……还有……” …… “啊……”火倾城悲痛地低呼一声,一手抚脸,十分无奈地朝梁灼摆摆手,咬牙切齿道,“滚开!” 接着, 从屋顶上咕噜噜滚下来一些……书! “火倾城!”梁灼一看,连忙跑过去捡起那些被哗啦啦扔下来的书,再抬头火倾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梁灼朝着火倾城离开的地方嘿嘿嘿笑了起来,抱起书一蹦一跳地往回走去。 …… “呼――”火倾城远远地站在树枝上,对着梁灼屁颠屁颠离开的小身影,长吁了口气,低下头忍不住呵呵呵的笑了笑。 虽然火倾城总是叫梁灼滚开,但是梁灼并没有觉得他有多讨厌,或许因为他总是好心借给她书看的原因吧。 那次以后,火倾城又借给过她一些很是奇怪的书,并且再三警告一定要一字不落的全部背下来。 梁灼不知道火倾城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觉得火倾城也不像是会害她的人,何况除了尘幻兮梁灼也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去挖空心思害她。 …… 火倾城不怎么爱说话,而且在梁灼面前,也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动不动就叫她滚开。不过他有时也会对梁灼好一点,比方说…… …… 愿意教授梁灼一些她服了灵药也可以学的灵术。 …… 这让梁灼很开心,毕竟一年那么长,如果这一年都不能碰灵术,万一哪天要是再被尘幻兮抓住迫害,就只能以死相拼了,她还想多活一段时间呢,为此她也只好厚着脸皮穷追猛追地追着火倾城,让他再教一个再教一个…… …… 嘿嘿嘿…… 学灵术、看书、看书、学灵术 …… 闲下来时,梁灼对着火倾城给的那些书,也会觉得好奇,明明都是灵界的书,怎么火倾城给她看的这些书,却从来没有听大祭司讲过呢,而且梁灼曾经偷偷向栖凤拓打听,可是连栖凤拓也不知道…… 后来梁灼在询问火倾城未遂后,就想这也许就是秘传的书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为此,梁灼还兴奋过一段时间,想着要真是一本无敌的秘传书……那自己不就……哈哈…… …… 梁灼想啊想,要是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变得灵力高强的话,岂不是就可以像初蕊夫人那样光明正大的站在大祭司面前了…… …… 接下来,为了那个宏图大志,梁灼就开始了她争分夺秒的生活…… 梁灼, 每天从沐风堂回来以后,当青菱还在吧叽吧叽咔嚓咔嚓吃着东西或者呼呼大睡的时候,梁灼就要不停地看那些越来越厚越来越难的大块头。而且有时候天不遂人愿,当梁灼正在看书的时候,时不时就会被尘幻兮从中掐断: 要不就是差人过来,叫梁灼去帮她揉揉肩捏捏腿;要不就是让榆画喊梁灼过去,给她吃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通常这些东西吃下去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是上吐就是下泻,要不就害得梁灼捧着肚子嗷嗷嗷乱嚎上大半晚上,第二天只好睡眼惺忪的顶着黑眼圈,骨楞着眼盯着许清池发呆;要不就是直接被半路拽过去,当着初蕊夫人的面,背背琴谱剑谱等等乱七八糟梁灼总也背不全的金铃族宝典…… …… 等到梁灼被尘幻兮欺负够了、嘲笑够了以后,时间也被占去一大半了。可偏偏火倾城又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不管什么原因,只要梁灼在规定时间内没有背出书,就要罚她将书全部抄一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借。害得梁灼有一次抄书抄书直接趴在桌子边睡着了,结果胳膊肘碰倒了烛台,哔哔啵啵倒下来滚烫的烛泪,热辣辣淋了梁灼一脸的,像一个流着红眼泪的小鬼头,那副模样被青菱捂着肚子笑了一晚上,第二天还兴致勃勃地跑去和栖凤拓大肆宣扬了一番。 …… 沐风堂、灵术、 青菱、火倾城、 大祭司的面容、 …… 大祭司的面容 …… 梁灼的心里满怀着希翼,练习得也越发刻苦,刚练习锁灵屏障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总是失败,头一次一次撞在了那棵大梧桐树上,撞得鼻青脸肿满头包包,害得每天起来都要不停地向青菱解释这些包包都是怎么来的。 可是日子长一些的时候,梁灼也渐渐熟练了,锁灵屏障也运用得越来越好了,梁灼有时候停下来的时候,还会抱着那棵老梧桐树,在树身上蹭来蹭去,诉说着她的宏图大志。 不过,更多的时候,她经常是在梦里实现她的宏图大志,并且经常在青菱九转公主枇杷手下,疼得嗷嗷叫的醒过来,醒过来就可以看到许清池那张――永远不会生气不会伤心不会兴奋的始终默默微笑的脸。 …… 那些天,好像天上从来也没下过雨,其实是梁灼忘了,在灵界根本就不会有雨。 那些天,阳光总是很充沛,尘幻兮也只是小打小闹的折磨她一下,让她当众出出丑,逮准时机绝不错过的嘲笑她一番,又或者隔空给她传来无数个噼噼啪啪鄙视仇恨愤怒的目光。 …… 可是,只要不是太过分,梁灼也都能接受。 她希望她可以就这样一直待在灵界…… 守候在大祭司的身边…… 每天都可以看到他,听到他,闻到他的气息…… 就这样,一生一世也很好。 …… “喂,阿丑,你不会真的看上大祭司了吧?你要嫁给他吗?” “啊……”梁灼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整个苹果,“怎么会?” “那是什么?” “应该是信仰吧,一种天塌下来那个人也可以像太阳一样屹立不倒的信仰。” “真的?” “嗯。” “可是屹立不倒的好像是泰山才对?” “啊”梁灼惊讶地捂住了嘴,咯咯偷笑。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 “啊?” …… 有时候青菱会问,有时候梁灼自己也会偷偷的在心里想,可是她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给大祭司,或许连她自己也觉得那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荒唐了吧。 …… 快乐的时光总是显得短暂,当梁灼再次被青菱揪起耳朵从床上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分了。 …… 而阳光还依然是这么美好,暖洋洋的,一闪一闪的,像一个水晶灵力球。沐风堂外面的香樟树变得更绿了,一高一矮的并排站在风里晒太阳,梁灼和青菱坐着的位置上,可以闻得到窗户外那泛着淡淡清香的白色广玉兰。 …… 许清池走进来,朝着众人微微点点头,开始继续讲授灵力中金铃族的部分,这一部分是尘幻兮她们最拿手的,梁灼挨着耳朵听了几次也偷偷小试了一把,总是以失败而告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讨厌尘幻兮的缘故,梁灼觉得自己对那个金铃族的灵力就是没什么兴趣。 阳光照进来,打在脸上,毛茸茸的,青菱和栖凤拓在梁灼旁边叽叽咕咕的传着小纸条,梁灼扬手打了个哈欠,一不小心就点、点、点……点着头睡着了。 …… 许清池讲完了,站在那含笑巡视了一下众人道,“我教你们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你们都学得怎么样了?” 此番话一说,下面的人立刻面面相觑,青菱更是低着头死命地戳着正在小鸡啄米中的梁灼,小声道,“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怎么怎么了,尘幻兮那个恶婆娘又来了吗?”梁灼“腾”地一下直接从位子上站起来,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就条件反射的吼了这么一嗓子。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全都齐刷刷地看向梁灼,紧接着,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尘幻兮更是回过头充满挑衅地瞪着梁灼。 梁灼站在那,直觉得头皮发麻,稍稍抬起头四处瞟了瞟,结果飘渺的眼神直接撞死在许清池那张万年不改的招牌笑脸上,便“啪”一声呈直线掉下来,掉在地面上,摔得啪啪粉碎…… 梁灼惭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 后面的栖凤拓眼看情况不妙,连忙伸出手去悄悄地扯了扯梁灼的衣服,小声道,“大祭司要考、考我们呢……” “啊……”梁灼浑身猛地一颤,十分惊恐地盯着许清池的脸,又偏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青菱。 青菱也满头黑线地看着梁灼,两眼瞪得大大的点点头,表示爱莫能助。 “这样,大家到外面的风清台上去,将近来教授的聚灵术演示一遍吧。”许清池的眸子依旧淡淡的,甚至还带着笑意,让人摸不清楚喜怒。 梁灼低着头猫着步子,心存没被发现的侥幸想法,跟大家一起往外走去…… …… 就在这时,许清池如泉水一般好听的声音,瞬间把梁灼的天灵盖给洗了个哗啦啦,“这个,演示不合格者,就自行离开灵界。” …… “啊――”梁灼低声惊叫了一声,再抬头只见许清池已经不见了。旁边青菱的一双眼睛腾地一下变成有两个苹果那么大,可怜兮兮的望向梁灼,嗫喏道,“你不会真的不会……吧?” “没有!”梁灼朝着青菱的耳朵大吼了一声,愤怒地往前跑去。边跑边想,幸亏是聚灵术,稍稍的运用一下应该死不了人的,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 048 风筝破,断线觅东风 梁灼和青菱他们一起来到了风清台,按照前后顺序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演示。 在最前面的就是尘幻兮,尘幻兮是初蕊夫人的得意弟子,对这种金铃族的聚灵术自然是手到擒来。哗哗哗连着几个转身,屏气凝神,双手合拢,很快便幻化出一个蓝莹莹的庞大光圈来,那光圈上的灵力极是充沛,弧线优美,光滑圆满,光圈之中波光闪闪,灵光四现,看得旁边的人无不拍手称赞,连连叫好。 梁灼抬头去看许清池的脸,发现他也正十分赞赏地看着尘幻兮。尘幻兮慢慢地将手中的灵气合拢,退到一边对着梁灼不屑一顾地笑了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下面一个是榆画…… 然后是风泊画…… 然后是下一个…… 下一个…… 接着,栖凤拓在一片叫好声中走过来,拍了拍梁灼旁边的青菱,笑着喊道,“到你了,还不快去!” “嗯嗯。”青菱嘻嘻一笑,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有模有样的演示起来,说实话聚灵术对于学习灵力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虽然未必可以做得像尘幻兮那般美轮美奂,但是合格总也能够凑得到的。梁灼看着平时都不怎么用功的青菱,也能马马虎虎的使出聚灵术,心里突然咕咯噔一下凉了半截,想着待会自己要是使不出完整的聚灵术,怕是真的要令许清池失望死了吧。 想到这,梁灼低着头往后连连退了几步,结果不偏不倚地撞向一个人,一个梁灼差点忍不住要叫出来的人―― 火倾城! “怎么是――”梁灼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惊讶极了,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时,结果被火倾城一双手,果断的严严实实的捂住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梁灼眉毛都皱成毛毛虫了,心里有一百万个大问号,用眼神死死地盯着火倾城,使出火倾城教她的密语问道,“喂,喂喂,你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你的么,平时跟你学灵术的时候不是还让我站在一丈之外吗?你你你,现在捂住我的嘴干嘛?” “你不要开口说话。”火倾城没有回答梁灼的问题,眼神冷冷地看向她,沉声道。 “不说就不说,我刚才也是吓住了呀,你这样出现在这,大大大、大祭司发现了怎么办,还有尘幻兮啊,她要知道我还在偷偷学灵术,还不把我的皮给扒了!”梁灼一边噼噼啪啪的用眼神表达不满,一边扭着身子挣扎着,想脱开火倾城的手,“放开我,大祭司看到怎么办?还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哎哟哟冻死我了!” 火倾城眉头十分不悦地皱了起来,捂着梁灼的手愈发使劲,捂得梁灼那叫一个龇牙咧嘴啊。 “闭嘴,他们看不到我的。”火倾城终于制服了像条毛毛虫一样不停蠕动的梁灼,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要不想被许清池扔出去,就跟着我念!” “一切根,一切果,根果尽于归,” …… “一切根,一切果,根果尽于归,” …… “无常合,无常会,合会必当散,” …… “无常合,无常会,合会必当散,” …… “有心生,有心死,有生必有死,” …… “有心生,有心死,有生必有死,” …… “无量起,无量灭,起灭皆有因。” …… “无量起,无量灭,起灭皆有因。” …… “人类殊胜,无量难得。” “人类殊胜,无量难得。” …… “人类殊胜,无量难得。” “人类殊胜,无量难得。” …… “阿丑阿丑,到你了。”青菱使命地推着站在那自言自语地梁灼,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大声喊道,“到你了到你了,快点!” “哦……”梁灼反应过来,回过头四处看了看,却不见了火倾城,可是那几句近乎碣语一般的话,却是如同烙铁一般生生地刻在了梁灼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尘幻兮旁边的一个弟子看到了,一路咯咯笑着走到梁灼身前,一手指着她,一手捂着嘴,轻笑道,“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啊――”青菱恍然大悟地捂着嘴尖叫了一声,想起来最近这个梁灼的确是比较容易犯困! 梁灼十分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两个人,低叹一声,朝前面走去。 许清池看向梁灼,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又被那淡淡的笑意给掩盖了,只是双手负立,对着梁灼轻声道,“开始吧。” 梁灼站在风清台上,面朝着那棵老梧桐树,静然肃立,轻闭双眸。 风从梁灼的耳蜗子底下浅浅刮过,一下、一下…… 梁灼的双臂从两侧缓缓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粉红色的弧线,同时心中一念,自心肺处开始慢慢运力,令灵力从四肢百骸渐渐流汇到手掌上,再一点一点聚集在十个指尖之上…… 一刹那, …… 梁灼感觉全身上下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如一片洁白的羽毛…… 轻轻、 飘落。 身体,甚至身体之中所有的毛孔,都绽放在微风中,一个一个全都张开了小嘴,咕咚咕咚争抢着吮吸来自天地之间的纯然正气…… …… 梁灼的小辫子在风中被吹得飘来飘去,许清池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地看着梁灼。 那样的梁灼,简直就是一朵开在风中的蔷薇花,美丽、飘渺、虚幻…… “啊――”栖凤拓尖叫了一声,周围的人也全都围了上去,目瞪口呆的看着梁灼。此时,连尘幻兮也顾不得嘲笑了,慌慌忙忙赶过去,不可思议地看着凝聚在梁灼身边正越来越旺的红色光圈…… 梁灼双臂自两边慢慢向内合拢,双手交握,渐渐睁开眼睛,立在那,看着周围的一切,又重新调息了一番,接着开始按照先前尘幻兮所做的样子,将聚灵术又重新演示了一遍,只不过支起来的光圈不大,色泽也不够亮,和尘幻兮比起来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哦……”周围的人看了梁灼演示的聚灵术,又纷纷失望地瘪起嘴讥笑起来。 “咦,刚才阿丑身上为什么会有红光啊……”栖凤拓踢了踢傻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青菱,奇怪道。 “问她啊,我怎么知道!”青菱反应过来,对准了栖凤拓的脑袋就是一记大暴栗,打完了以后对着哼哼唧唧的栖凤拓哈哈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豪迈道,“说不定是什么绝世神功,那以后我们就跟着阿丑混啦!” “哼,想得美!”尘幻兮扭过头来,横了青菱一眼,不屑道。 许清池站在那不动声色的看着梁灼,唇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浅笑,梁灼猜不透他到底会怎么样,两只手紧紧攥着,攥出了湿腻腻的汗来。 栖凤拓和青菱、尘幻兮也大气不敢出的等着许清池最后的决断。 …… “嗯,还算合格。”许清池沉吟半响,眼神瞥向梁灼,淡淡道。 “哦哦哦哦,太好了太好了!”青菱冲上来一把抱住梁灼,挂在她身上兴奋地乱嗷嗷。 “嗯。”梁灼转过头摸了摸青菱的头,牵强地笑了笑。 果然,许清池转过身,又缓缓道,“不过,刚才聚灵术之前你演示的那个灵术实在是……太差了,以后还是不要用了。” “啊,怎么会……”栖凤拓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清池。 周围议论纷纷的一群人一听,也安静了下来,接着噼里啪啦回赠给梁灼数以不计的白眼。 那些白眼全部写满了鄙视!鄙视!鄙视鄙视鄙视!非常鄙视! …… “哼!”尘幻兮双臂环抱,高昂着下巴轻哼了一声,幽幽道,“早就知道肯定是什么不入流的招术!” “好了,大家散了吧。”许清池冷眼旁观着那些人对梁灼的嘲笑,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样的笑意,简直如同一幅画。 如同一幅画一般,淡淡地,从梁灼眼前消失。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结束了,走,我请你吃雪花酥金沫儿……”栖凤拓敲了一下青菱后背,嘿嘿笑道。 “啊,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快点快点走啊……” “我哪有那么好吃,我才不会……” “啊,怎么又打我?” …… 等到那些人,喜欢她的、讨厌她的、鄙视她的、无视她的人都通通走完,梁灼一个人, 一个人,站在整个风清台上,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得不到你的一个肯定?你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 …… 风吹过,梧桐树叶刮得哗啦啦响…… …… 突然,有一个人走过来,拍了拍梁灼的肩膀, “谁?”梁灼回头。 “大祭司叫你过去。”一个和梁灼差不多大的女孩站在梁灼身前,低着头小声道。 ------------ 049 无望川中起疑心 梁灼愣了一下,就跟在那个丫头身后走去。 从花开园走过去,沿途路过沐风堂,一直往前,穿过密密匝匝的竹林,?的阳光都已经变得稀薄,几个灵界的女弟子稀稀拉拉的在旁边的小喷泉上半蹲着嬉水,再往前走,是一排排刷白苍旧的高墙,突地一瞬,梁灼的脑海里陡然闪过了一幅画面: 那是皇城之中,她的身上还穿着华贵累赘的衣衫,恍恍惚惚感觉人是坐在软丝小轿里,撩开轿内的帘子往外一瞥,水清清的天底下,竟没有什么人。她慌了,连忙叫抬轿的太监停下,大声斥责他到底是谁派来的…… 梁灼的脚步依着那个小姑娘不知不觉往前走,越走越觉得心底发凉,脑子里嗡嗡嗡响成一片,就像是年节十分别人在竹筛子上筛豆子的哗哗哗声。 那个太监的脸阴沉着,只半吞不吐的说了句淑妃,紧接着梁灼的眼前就全黑了,整个人被套进一个袋子里,抛进了冰凉的湖水之中…… 那一次,梁灼整个人泡在湖水里,觉得自己就要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可是最终却还是活过来了,醒来的时候,梁灼只看到公孙瑾一个人,一个人保护着她。那一次,淑妃也因此差点获罪,不过最终梁灼选择了相信她,她的心里总觉得淑妃不会蠢到那样的地步,亲自派的人还未审问就丢出了自家主子的名号…… 那件事,她后来也没怎么追究,她以为顶多是傅贵妃心里惦记着后位不安分罢了,她以为只是**之中不见针血的争斗…… …… “不行,我要回去,青菱还在等着我呢……”梁灼双目猛地一定,立在那,看了看前面,心里咯噔猛窜了一下,转过身就要往后逃―― 只是, 和上一次, 和上一世, 一样,已经来不及了。 …… 那个刚刚还弱弱小小的小姑娘突地一下,速度非常之快,闪到了梁灼身前,梁灼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楚她的模样,就迎面被一股强大的结界包围住,滚进里面,冰蓝色的水球似的结界,呼啦一下掉进了湖水之中。 “你自己得罪什么人自己清楚,我也是奉命行事,祝你早登极乐!” 那个小姑娘尖锐的声音,阴森森的,隔着汪汪的水面传下来,梁灼的耳朵、鼻子、嘴巴全都灌进了水,咕咚咚的直冒泡。 梁灼无望的想,到底是谁这么想着她死,而且每一次都是要选择投湖这样陈滥竽腐旧的法子…… 这水与不同的水不同,极寒、极寒。 梁灼再不济也是习有灵术的人,可是这样的湖水,梁灼抛下来倒不是活活溺死的,怕是要活活冻死她。梁灼在这里面人是动不了的,身体也是。只是意识清醒着,可是意识慢慢也模糊了。 她想起了她得罪的人也只有尘幻兮而已,她,终于来了吗? 梁灼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下沉,往下沉,四周安静极了,周围的淡蓝色水波咕咕地流淌着,远处水面上传来乓乓乓的声响,似是千军万马在头顶之上呼啸而过,脚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湖水,滴淌着叮叮咚咚微秘的声音…… 梁灼的唇冻得发青,浑身上下连哆嗦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头发全部散下来,一根一根飘散在湖水之中,宛若种植了满湖的水草,密密匝匝的,无止无尽…… 梁灼的记忆却是越发清晰了,她记起来自己的父王、自己的母后,记起了国辅王府那巍峨耸立的建筑群,记起来了如意…… 可是她想不起来十四岁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她,她又为什么重生了…… 十四岁之前,临死之后…… 断尾无续的记忆飘飘浮浮,泛着橘黄色的、酒红色的淡淡气味…… 接着,那些湖水如同至死不渝的爱人紧紧箍住梁灼的身体,梁灼的唇越来越青,越来越紫,那样青青紫紫的颜色,泡在冰蓝的湖水中,竟如同扑着幽幽体香的闺房,如同隐秘的床帏,如同四月间风中无端凋落的……花。 …… 梁灼感觉自己回到了母亲的腹中…… …… 四周全是淡蓝色的近乎透明的羊水,有一个脐带连接着母体,小心地保护着她,世界如此浑沌…… 反倒是那些日子,忽然无比清晰…… 父王、母后…… 那些亲人还在不在? …… 余晚晴?余晚晴?她的母后的闺名。她的母后从来没有告诉过梁灼这些,从小到大,梁灼只知道她的母后是余氏,是梁余氏,是国辅王府的王妃…… 她的意识渐渐薄弱,眼睛无力地垂下来,脑海之中忽现出最后一次见到余晚晴的时候,她的那一张落满了哀怨的忧愁的脸,她的看向自己时无限爱意的眼睛,原来她不是因为找到了一个投上门的猎物,而是,而是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她的骨肉的深情…… 梁灼的心揪痛起来,眼泪顺着眼角簌簌落下来,原来那一次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她的母后,此生此世她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那,那梁子雄岂不是……岂不是许冰清?那、那自己难道是…… 圣火族圣女? 梁灼的心里一下子乱起来,想起了余晚晴最后说的那些话,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就是许冰清和烈红云的孩子…… 可是灵界大祭司许冰清和烈红云不是很早之前就殉情而死了吗?还有余晚晴为什么会变成怨灵,为什么会寄居到南界? 还有,上次之前自己明明记起自己是梁灼,可是那个少年,那个梁灼喊他哥哥的少年为什么欺骗她呢? 如果……如果所有的记忆都是真的,青菱不是已经死了吗?至少也是个活死人了呀?那自己现在的记忆是什么呢? ……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梁灼头痛万分,终于眼前一黑,跌入沉沉的黑暗中…… …… 他,落入水中,青色的衣袍浸在冰凉的湖水里,隐约若苦涩的泪痕…… 一双手,缓缓将水深波阔,将水深波阔缓缓推开…… 走向她…… 走向那个昏迷在母亲静谧的**中的孩子…… 到处是水流声, 滴答、 滴答、 滴滴答答…… 就像是人间六月的一场大雨。 到处弥漫着淡淡的苦茶味,一个人再怎么隐藏,可是气味,那种依附在灵魂中的气味怎么隐去…… 他的手,淡淡的温暖,轻轻、轻轻捧住她的浸在水中白莲花一般的脸,柔软, 他的眼睛,装满了湖水的天蓝,装满了大海深处的沉静,波澜起伏、暗潮汹涌。 他,凝望着她睫毛上的挂着的泪珠…… 俯下身, 眉头轻皱, 紧闭双眼, 情不自禁的吻下去…… 轻轻、轻轻捧住她的脸,长吻下去…… (明天就是新年了,新的一年里希望每一个人都好好的,幸福的。在此,谢谢将这一章看完了的人,谢谢你的耐心,呵呵。) ------------ 050 惑解 梁灼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安然无事的躺在床上,心里不由得气血上涌愤怒非常。难道,难道还要像上一次一样,把她叫过去嘿嘿嘿的告诉她,嗨,姑娘,这都是你做的一个梦,一个梦而已。 呸呸呸,梦有这么长这么真实的吗?难道真以为她是白菜冬瓜吗? 梁灼觉得自己的肺部正在腾腾腾地熊熊燃烧着,眼睛看着外面金灿灿的阳光,忽然对灵界这虚伪的一切觉得厌恶透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阿丑阿丑,你睡醒了呀?”青菱看见梁灼起床了,兴冲冲地啃着一个鸡爪子朝梁灼扑了过来。 “停!”梁灼伸出手,挡在青菱面前,恨恨道,“不要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睡觉睡得迟了一点!” “啊?”青菱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的站在那。 “那,”梁灼扭过头从上到下瞥了瞥青菱,放慢了语调,缓缓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哈哈哈”青菱干巴巴地笑了笑,撅着嘴委屈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我怎么知、知道啊?我都已经睡着了。怎么,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啊?”青菱一屁股歪在藤木摇椅上,一边往嘴里丢着桌子上的杏仁,一边嘻嘻的看着梁灼,“哈哈,你昨天太威风啦,那个什么什么红光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比尘幻兮还要厉害呢,简直是――” “我要去找大祭司!”梁灼眉头紧皱,觉得如果再和这个奇葩纠缠下去,自己马上就要因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而着魔了。于是弯下腰随便从床边找了双鞋,拔了上去,嗒嗒的往外跑去。 “阿丑,你到底是去哪儿?” “阿丑!阿丑!” …… 子虚崖上,万里冰山,千里冰雪。 许清池一人、一青衣孤身而立。 “大祭司,是你救我的吗?” “嗯。” “大祭司,你知道圣火族吗?你知道烈红云吗?你明明知道我是谁的对不对?”梁灼一步并做两步窜过去,站到许清池眼前,仰着脖子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大祭司,我的父母是谁?” 许清池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梁灼浅浅一笑道,“阿丑,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一定不会欺骗。可是……” “可是什么?” “如果真相只能给你带来痛苦和难以逃脱的宿命,你……还那么想知道它吗?” “这……” 许清池又重新转过身去,一身青袍在风中朔朔而飞。他凝望着子虚崖上那些千年不化的冰山,久久没有说话。 …… “人总是看不到眼前的幸福……” “阿丑,我只是希望你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快乐的过一生。” …… “大祭司――” “我累了,回去吧。” …… 许清池看着梁灼离开的背影,低下头,终于无奈地地低叹了一声。 …… 子虚崖上千年的风光,凄冷而枯寂。 那些鹅毛似的大雪简直像是决心赴死的白鹤―― 一个一个、 一群一群、 成群结队地往下坠落,最终撞死在子虚崖风刃的崖峰之上。 大雪簌簌、大风不歇。 一片一片, 遮天蔽日, 直到大雪弥漫,旷野不清…… 许清池愣在那,脑海里回想起曾经的一幕: “师父……” 那一年,他六岁,声音稚嫩,双膝跪地,眼睛里满含着崇敬…… 跪在这子虚崖上, 跪在冰渣之上, 跪在他的师父许卿绫身下,拱手作揖,高声诵道,“请受晔儿一拜!” …… “徒儿,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晔儿,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你是我许卿绫的徒儿,你随我许卿绫的姓,赐名许清池。” …… 那时候,他抬头看着那个目光冉冉的男子,那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男子,眼里含着隐隐的泪光,真心感激,长跪下去,“师父,徒儿以后就是许清池了,徒儿记住了。” “记住就好,那些旧事就不要再想了。” “是” …… 风吹过,许清池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看着那些无所终止的大雪,想起那一年也是这样的雪,那一年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普通的受难的孩子。可是如今,千年云涌,灵界变了,人间变了,师父也不在了…… “你又想许卿绫了?”一个女声在背后泠泠响起,许清池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冷得像冰,“请对师父尊重一些。” “呵呵,我为什么要尊重他?” “你来如果就是为了亵渎师父的,那你可以走了。” “我来是警告你,那个阿丑一日不除灵界就一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不会记起以前的事情……” “是么,还是你为了一个女人决定用许卿绫一生的清誉去赌!” “不会。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亲手杀了她。” 初蕊夫人看着许清池颀长的背影,在凛冽的寒风中苍茫而孤绝,犹若暗夜悬崖上一只赴死的大雁,她看得痴迷,走过去,将头轻轻依附在他的肩膀上,烟视媚行,言软如水,“大师兄,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许清池怔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推开初蕊夫人,往后退了退,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乍一看柔若无骨楚楚可怜的女人,唇上勾起一抹笑,淡淡道,“灵掌请自重。” “呵,呵呵” “许清池,我受够了你!一千多年了,整整一千多年了,你永远都是这副神情,这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在我看来无比讽刺无比鄙视无比不屑的表情,许清池,你就不能,不能,对我……” “对你怎么样,初蕊夫人。”许清池低下头,嘴角轻轻一扬,刚好的弧度,不冷不热,凝在那,“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一点也不好。除了提到许卿绫那个怪物以外,你从来不会对我……对我……”初蕊夫人神情有些激动,双手捂住胸口,眼泪从她那张平常看上去圣洁无比的脸上流下来,那副模样任何一个男人骤然看见,也会忍不住被打动,被软化,“许清池,你的、你的眼神,从来都不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我是一件衣服,一棵树,一朵花……一个死物……” “我想你是误会我了。”许清池唇上依旧挂着笑,慢慢走过来,向初蕊夫人身前走过来。他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奇怪的光亮,嘴里的笑也变得有些不一样,颇具玩味。 初蕊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脚本能地往后退, 她退一步, 他又进一步, 她又退一步, 他却越来越近了, 他的身体离初蕊夫人越来越近,脸上带着笑。 初蕊夫人的心跳得砰砰响,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许清池微笑着的脸越来越靠近,越来越近,初蕊夫人甚至感觉他的唇就要吻上自己的脸了…… 可是他却停下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初蕊夫人,开口道, “我想你是误会我了。” …… “因为在我眼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初蕊夫人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终于一动不动。许清池往后一退,飞身离开。 …… “阿丑阿丑,你在干嘛啊?”青菱跑前跑后看着梁灼在那,从里面到外面不停地收拾着来的时候穿的一些破衣服,终于放下手中拿着的一碟子杨梅,愤愤道,“你!你是要我抛弃你吗?” “呵呵,不是。”梁灼将手中的一个小破包从两边使劲地系了系,仰头拍了拍青菱的肩膀笑了笑,“我答应了一个人要为她办件事情,现在不得不离开灵界。” “那我和你一起。”青菱挎着梁灼的胳臂蹦蹦跳跳的往外走。 “什么,你要走了吗?”突然闪过来栖凤拓一张嘿嘿嘿傻笑的脸,手上拿着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一个竹子扎的大眼青蛙、还有一个吱咕吱咕叫的木偶人,看得梁灼也忍不住有了兴趣,“栖凤拓,你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这可都是宝贝,我的这个大眼青蛙可以在天上飞水里爬,还可以把它看到的东西都通过幻术重现一遍!喏喏喏,还有我这个紫藤蚱蜢、空手娃娃,还有……” “哇――”青菱双手遮住嘴,两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栖凤拓手里的东西,惊叫着一下蹦到栖凤拓面前,踮起脚尖,双手拎起栖凤拓手中的宝贝,一手一个兴致勃勃地玩起来,那真是相当的忘我。 “所以嘛,你要是走了,好吃的好玩的可都没有你的份呢……”栖凤拓说完,眼睛一闪,咧开嘴嚯嚯笑道。 “啊,这个――”青菱张大了嘴巴,连忙回过头求救似的看了看梁灼,眼睛闪得和电灯泡似的,拖长了声音嗲道,“阿丑,你会嫌弃我很麻烦的对吧……” 梁灼将青菱的小动作都看在眼底,嘴上一扬,朝青菱摆摆手,故意道,“不嫌弃不嫌弃。” “啊!”青菱和栖凤拓异口同声地哀叹道,那模样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阿丑,其实我……我我我……睡觉很不老实的。” “就是就是,阿丑你带着青菱就是带一个累赘啊……” “阿丑……我我我……会永远想念你的……” “我也是我也是” …… 黄昏的时候,梁灼和青菱一起来到了风清台,来到了那棵大梧桐树下。 “阿丑,为什么要来这?” “因为我对这课大梧桐树很有感情啊……所以,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告别吧,以后我们也在这里相见。” “嗯嗯,我会的。” 那天的黄昏…… 呃呃,黄的真是可以。梁灼和青菱在那棵老梧桐树下哔哔啵啵说了很多话,梁灼指着青菱的鼻子笑着道,“鬼丫头,不要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和栖凤拓那个坏小子已经生了一大坨小孩子了!” “哈哈哈,我才不要小孩子呢,那我就不能玩了。” “哈哈。” …… 梁灼回望了一眼那个千山之中的灵界,波云诡异,泛着滚滚云浪,她想起来,她和青菱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也不过是想蹭一口饭而已。 她笑了笑,抖了抖肩上的破布包,突然有点想阿起了,想到自己第一次遇上他的情形…… 想到自己说过这一生一定要好吃好喝好生活! …… 人间的太阳在垂垂而落的黄昏中,就像一个随风而动的破灯笼。 也许,许清池说的对,既然命运已经给了一个人重活一次的机会,难道就是要她重复以往的生活吗? 绝不。 梁灼撑着小蛮腰,仰天长笑三声,低下头高唱道,“一朵小蘑菇啊,两朵小蘑菇,三多小蘑菇啊,四朵小蘑菇……” 对对,干完余晚晴这一票,她梁灼阿丑就要祸害人间,嚯嚯嚯! ------------ 051 许卿绫罗梦(一) 黄昏, 残阳如血。 梁灼头上顶着两个圆鼓鼓的包子头,肩上扛着那个破包裹,朝田新堂的桌子上一扔,仰着脖子朝小二喊道,“来,给我上两碗芝麻汤圆!” “是!” …… 汤圆上来了,一扫而空。 …… 梁灼吃饱喝足以后,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斜躺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打了打哈欠,准备起身要走。 “姑娘――”就在梁灼刚迈起她的一个蹄子的时候,田新堂那个老掌柜快要腐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要小心有心……” …… 梁灼愣了一下,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叫小心有心,还有那个掌柜的声音实在是太恐怖了,阴阴的还夹杂着笑。 梁灼扭过头朝那个老掌柜弯腰作了一揖,干笑道,“谢谢谢谢……” 说完转身便朝外十分嚣张的跑了出去,今天梁灼的心情好像是格外的好,两条小腿不停地往前走,急急地就好像赶着去一个什么地方似的。 …… 走过十五条街 …… 穿过两个小镇 …… 周围的人群在眼前迅速往后退 …… 哗哗哗、 哗哗哗、 “啊!”梁灼愣了一下,是啊,梁灼吃惊地看着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哒哒哒、哒哒哒马不停蹄前进的一双脚,觉得心里发虚,这,这完全不像是自己的腿,这么赶,难不成是要去投胎,梁灼眼睛一眨,心底凉了一截。 立刻运起身上的灵力,可是慢慢的却觉得使不上劲,全身变得很轻很轻,轻的就好像你能感觉到你的灵魂马上要离开,离开躯壳了。 梁灼心乱如麻…… 好在,那双腿终于停了下来―― 梁灼愣在那,好半天才喘过气,面前是一座白玉小桥,桥身玲珑,两边是缠缠绵绵的绿柳。梁灼探头望了望,结果―― 慢慢地、 慢慢地、 眼前的断桥、绿柳渐渐模糊起来,腾起一阵飘渺的雾,那雾是淡绿色,像是冰凉的一点夏荷尖俏的叶子,像是一个泛着淡淡薄荷味的甘糖。 梁灼站在那,深呼吸了一下,凝视着这个雾气透明,还泛着淡淡香草味的雾障,她知道她是遇上了怨灵,一个和余晚晴截然不同淡绿色的怨灵。 梁灼双手慢慢凝聚起灵力,流动到心肺处用来护住本身,闭上眼,一步一步走进那片雾气中, 啊, 迎面扑来…… …… 如此,如此好闻的味道…… …… 梁灼心里一喜,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纯度极高的灵魄。 …… 苏杭,陌上雨如烟。 风泊画走在断桥之上,一身白衣,背后是七湖咕咕流淌的水流声。 卿柏航已经很久没有来了。这一次,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要是以往他会笑着说,“老柏,别来无恙啊。” 那他呢,他大概会低下头,脸微红,干呛着,咳咳道,“是老伯吗?” 可是现在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呢,风泊画真的没有把握他会不会来。 只是,他照例在断桥之上等着吧。这叫什么呢,风度吧。 忽然远处跑来一个破皮孩子,咧着嘴,脸上脏乎乎的,看着就叫人讨厌。风泊画皱眉,“你干嘛?” “叔叔,我想和你比试比试。” “和我?” “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风泊画最在乎他在别人面前的君子风度,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了,仰天大笑起来。弯下腰,摸了摸那个小孩油的大概好几天没洗的头发,嘿嘿笑道,“知不知道,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嗯。”那个孩子死命地点点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我让你三招。”风泊画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随身佩剑“风情”,是啦,一个剑客对于风泊画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剑术如何了得,而是要风情无限,魅惑众生。 以前,卿柏航就警告过他,疯子,你三观不正,小心哪天死在自己的风情里。 哈哈哈,当时,风泊画就像现在一样,一样仰头哈哈哈大笑了三声。 但是现在他现在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闻名天下的第一剑客竟然输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风泊画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小孩,气数已尽,嗫喏道,“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嗯。” “如果遇到了卿柏航,告诉他我等过他,并未失约。” “嗯。”那个小孩点点头,风泊画也终于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如果真的有遗憾的话,大概就是这个小孩未免令他死得太难看点了吧。 从此,江湖上,天下第一剑客变成了一个黑衣怪物,他行踪诡异,从未有人见过他长得什么样,从未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他的剑快,有多快,像闪电一样快。 所以,江湖上的人为他特别地起了一个名字,叫闪电。 风泊画死过以后,卿柏航也未曾露过面。江湖上一直风平浪静,过着可以算得上欲生欲死的生活了。 直到甲寅年的那一年春分,冬刚过,天地一片暖风。 可是却有人偏要叫人这暖风吹得不痛快,那一夜,苏杭的大户人家一夜之间,所有的马桶都不见了。大家十分惶恐,大家想这会不会是闪电来了,要掀起了苏杭的又一场风雨,如多年前一样,成为街头巷尾的传奇。 大家都在说,那是一个完美得近乎无缺的男人,他在年少十分就以十分精湛的剑术杀死了倾国倾城的风泊画。 大家都在说,那是一个美得所有的烈女都守不住妇道的男子,他的一个眼神,可以让少女一下子风情无限。 只有一个人说,对,闪电拿走了风情。 从风泊画身上拿走了那把风情剑。 大家说归说,该保护马桶的还是得保护,毕竟马桶这种东西,哎哎,怎么说呢,留之不美,弃之可惜。试问苍天,美女丑女,是人就要用马桶。呃呃,重要度,我不说那个你懂的。不懂也没关系,回去问你妈。 于是,这一夜,安静的苏杭骤然热闹起来,随着某一个关键人物嘶声裂肺地吼了一嗓子,“闪电来了!” 所有的人都赶忙起身,连滚带爬往外滚,大喊道,“在哪在哪?” 当然,也有人喊,“他来干嘛?” 也有人,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这个不重要,略过。 就在大家都在惊惊慌慌沉浸在闪电要来的悲哀气氛下时,苏杭一大户人家的某位小姐趁机捡了个便宜,别人是趁火打劫,她,是趁乱恋爱。 那家小姐的家人都在喊,“二小姐啊二小姐……” 那些下人们喊得那是一个敬业非常啊,充分体现了作为下人几百年来流传下的职业光辉。 可是那个叫二小姐的人,人如其名,不不,人如其称,二得不行,花痴得不行。 就在大家都和杀猪似的大吼大叫往外逃命时,那个二小姐反却站在门上痴痴傻傻赖着不走,眼里含着笑,指着墙上一个黑影子笑,“娘,哥哥,哥哥。” 这是一个有福气的姑娘,那黑影子的确是哥哥,华丽丽美腻腻的帅哥哥,二小姐庄贤慧举手想指给她娘看,可惜她娘脑子是正常的,早跑了。 那个男人,走过来,走到这个嘻嘻傻笑的庄贤慧面前,微微一笑道,“你好,我叫?癞~(美男)”每一次,?癞~说出自己这个值得骄傲的名字时,都是一阵大笑,没办法,名字是父母起的,自己那没良心的父母对于起名字倒是还颇有水准。 “嘻嘻,哥哥……”庄贤慧依旧看着?癞~痴痴笑着,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角,?癞~觉得自己有点那个啥,不是受不了勾引,但是他受不了这样无知的勾引,他觉得这样有损他的美貌。男为美貌者活,不然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外面的人还在叫,鸡飞狗跳的。?癞~想了想,这样的情景,瓜田李下的,自己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要背黑锅,于是他很无邪地朝庄贤慧笑了笑,“姑娘,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嘻嘻……”庄贤慧看着他,不停地笑,笑得?癞~脸上的肌肉只能保持僵硬状态。 外面天色极黑,是个适合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的天机,因为天黑好做事。 “哦……啊……嗯嗯……” “疼……疼啊……” 茅屋里传来了庄贤慧嗯嗯啊啊的声音,房间里一男一女的身影映在窗户纸上,惹人遐想。 “狗日的?癞~,你在干什么?”只听见一声晴天霹雳吼,那扇弱柳扶风的木门被“乓”地一下撞开了。 一个打扮得和个猎户似的姑娘张牙舞爪地闯了进来。这个姑娘,呃呃,长得还不错,仔细一看也许还算得上甜美系的,可是她一身的打扮和表情很难让人认出她是个女人,除了那起伏不定波涛汹涌的胸脯。她叫什么呢,她叫郝柔若。哈哈,为了这个名字?癞~曾经捂住肚子笑了半天。 ?癞~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回头…… …… 庄贤慧的眼睛闪了一下,扭过头去…… 她的瞳孔里映出一个人,头上戴着一顶俏皮的毡帽,身上像最早的野人一样围着个虎皮做的裙子,裙子不长,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腿肚子。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发着亮光。那是庄贤慧第一次见到她,忍不住多看了一下,嘻嘻直笑。 郝柔若见?癞~没有搭理她,大叫了一声,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凑到?癞~身前仔细地看了看,伸着脖子,大声吼道,“孤男寡女,意欲何为?” “我、我能干什么呀?”?癞~一脚跨在长条凳子上,探着头,拿着一双筷子正专心致志地为庄贤慧挑鱼刺。 “这……”郝柔若歪着脑袋对着庄贤慧瞅了瞅,眼睛砰砰砰亮起来,猛地劈了一下?癞~的肩膀,脚踩在?癞~的凳子上,一手掐着腰,一手拧着?癞~的耳朵,气势汹汹道,“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 ------------ 052 许卿绫罗梦(二) 月色浓,在郝柔若终于成功地拔出了庄贤慧嘴里的那颗刺以后,?癞~从瞌睡中醒来,拍了拍郝柔若,呢喃道,“让开,我要送她回家。” 郝柔若表示不能理解这种放虎归山的行为,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望着?癞~嚣张风骚的背影叫嚣道,“狗日的?癞~,你这是欲擒故纵吧!” ?癞~回头“荡”气回肠地笑了笑,选择沉默。 夜色有点黑,而且显然大家失踪的马桶都已经各就各位了,所以路上很清静。黑黢黢的一条小路,只有?癞~和庄贤慧两个人。 ?癞~在庄贤慧身边搓了搓手,低头一笑,酝酿着准备说点什么好,他抬头看了看庄贤慧,他想说二小姐啊,你的眼睛真好看,简直像一个亮闪闪的电灯泡。 他想啊想,磨蹭了太久,等到他终于想到一个新颖有诚意的比喻时,庄贤慧的那双灯泡眼已经扑闪扑闪地望向别处,望向一个停留在她指尖上的蓝色的蝴蝶。 ?癞~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不得不承认在此情此景下,淡淡月光,皎皎佳人,确实很有意境,但是通常有意境的事都没有实际,怎么办呢。 ?癞~看着那个完全沉浸在那只不知公母的蓝蝴蝶里的心上人,心中一阵汹涌澎湃,怎么也不能败给一只畜生啊,虽然长得很有艺术感,“慧儿,你看……” ?癞~尽量笑得可以和那只蓝蝴蝶一样梦幻,走到庄贤慧面前,双手似风一般轻轻一掠,那只蝴蝶已经从庄贤慧的指尖上消失了。 “啊……啊……”庄贤慧围着?癞~的右手兴奋地大叫道,眼睛很美,像那一晚的月光。 “送给你。”?癞~将手中的“礼物”递到了庄贤慧的手上,心中一阵得意,觉得此物不失为一个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定情上品,嘴上泛起一阵得意的笑。 庄贤慧果然开心极了,乐不可支地捧着手里的那个近乎透明的球体,那个球体软软的,淡蓝色的,那一只美丽的蓝色蝴蝶就在里面愉悦地上下翻飞。 “哈哈……哈哈……”庄贤慧兴奋滴捧着手里的球,回过头来一个劲地冲?癞~笑,笑笑笑,一直笑,那种笑太美好太纯洁,笑得?癞~有点心虚。如果?癞~告诉她,她手里的宝贝只是一个他施展失败的灵障,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懂。不过有一点,?癞~倒是很清楚,如果他师父知道他用灵术只能造出一个困住蝴蝶的水晶球似的东西,估计他的屁股又要变得格外鲜嫩些了。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树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样的时机,想那些太煞风景了。 ?癞~经过层层部署,机关算尽,在庄贤慧面前秀尽了他的各种才高八斗神通广大,终于舍得将庄贤慧安全送回家。 庄府的人整体来说神经都比较大条,在一窝蜂地涌出来围着庄贤慧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了他们的庄家二小姐毫发无损身家清白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癞~,所以也没有发生类似于崔莺莺和张生那样的千古好事。 ?癞~失望地,略带怅惘地站在那,庄贤慧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个一闪一闪还会冒点蓝光的透明水球,回过头,对着被人群遗落在旮旯上的?癞~咯咯直笑。 ?癞~站在那,有点发痴,心脏跳得有了上顿没下顿,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 嘭 …… 嘭、嘭、嘭 …… ?癞~抹了抹额上湿漉漉的汗水,捂着小心脏,意识到庄贤慧不得不傻的原因了,这个姑娘要是不傻岂不是祸害上下五千年…… “喂,呆子,怎么回来这么久?”郝柔若一口咬在一头野猪油腻腻的臀部上,龇牙咧嘴地冲着?癞~吼道。 “吃你的!”?癞~瞅了瞅郝柔若唇边那一圈豪迈的油光,觉得有点冲动,有点想早点见到庄贤慧的冲动。 “干嘛?不会又要去偷看人家洗澡吧?”?癞~的冲动被郝柔若的无敌少女脚扼杀在摇篮里,歪着脖子顺着地滚了一圈,站起来,十分激昂地说,“姑奶奶,你究竟是哪只眼睛看我去偷看别人洗澡的?” “那你去干嘛?” “你……想知道吗?” “说” …… “啊――”苏杭的夜里因为?癞~的惨叫而变得格外壮烈,那是一种活跃在打更和鸡鸣之间高频率的叫声,平均每五天一大叫,每三个时辰一小叫。充分娱乐了大家的业余生活。 第二天的早上,野鸡刚叫第二遍的时候,?癞~就和往常一样兴冲冲地拿起家伙,外出打猎。 “狗日的,比嫖妓还积极” ?癞~笑了笑,他的人生也是够传奇了,先是一不小心地杀了天下第一剑客风泊画,然后又被人糊里糊涂的封了个神乎其神的闪电侠。现在,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好少年,竟然可以长年和一个如花少女共处一屋而守身如玉,真是大大为自己的强烈贞操观感动一把啊。 爬到庄府的后花园的墙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值勤了,?癞~趴在墙上,看着庄贤慧穿着鹅黄色的春衫,坐在秋千上欢笑着荡来荡去,她的眼睛真好看,嘴巴也好看,嘴巴和眼睛一样好看,?癞~两眼冒绿光地盯着庄贤慧,觉得整个苏杭的阳光都集中在这,还是在这晒太阳比较舒服。所以他不认为自己爬山涉水起大早来是为了美色的,他觉得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可以这么没出息,所以他是来晒太阳的。虽然整整晒了五年的太阳,却绝大多数都是淋着雨回去。不过他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临阵退缩,他告诉郝柔若说,你不懂,即使淋雨我也要晒太阳,这就叫信仰。 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天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阳光好的时候,庄贤慧这个二小姐依然会一如既往的在花园里荡秋千,只是,只是―― ?癞~揉了揉眼睛,使劲地蹭了蹭,发现庄贤慧手里拿着的就是自己昨天晚上给她的定情信物,不由得气血上涌,咕噜一下直直地从高墙之上滚了下去,发出一声呼天抢地惨绝人寰的大叫声“啊――” “小姐,这是什么声音?”庄贤慧旁边的丫鬟小红奇了一声,皱着眉头问道。不过通常这种末流人物的话都不起作用,因此也会被历史直接忽略掉。 当纯真善良的小红还在关心那个惨叫声到底从何而来的时候,庄府的大丫鬟凤云气势庞大的走了过来,对着庄贤慧恭敬地俯身一拜,轻声道,“二小姐,老祖宗请你到正堂上去。” 说着很是春风满面地将依旧盯着定情信物痴痴傻笑的庄贤慧,给很不贤惠地扯了下来,拉着哄着牵着引着弄到了庄府正堂之上。 整个庄府家大业大,在整个苏杭放一个屁也要震上三天,余震九天。而在这样气焰嚣张的家族中,老祖宗又是最厉害的一个,她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这个老祖宗就是庄贤慧的祖奶奶,庄贤慧自幼父母双亡,跟着一个他爹留下来的小老婆,偏又生得痴痴傻傻,略显弱智,按理说可谓是水生火热惨不忍睹啊,可是偏偏老祖宗偏又因为她的遭遇,格外喜欢她些,所以整个庄府也视庄贤慧为第二个老祖宗。 “哎哟,我的慧儿……”庄贤慧的一只绣花鞋刚露出了个面,老祖宗立刻哭鼻子抹泪几步小跑了过去,搂过庄贤慧宝贝心肝叫个不停,看得四处旁人也俱是潸然泪下,没有泪也要胳膊肘朝下使劲拧出几滴泪花来。 “奶奶……”庄贤慧躲在老祖宗的怀里,扭麻花似的蹭了蹭,嘻嘻笑道。 “慧儿,你也大了,奶奶要和你说婆家了,你先偷偷看看好不好,要是不好奶奶就将他扫出去!”老祖宗满面笑容地将庄贤慧拉到上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扭过头亲亲热热地摸了摸庄贤慧的一双小手笑吟吟道。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剑眉星目、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脚踏七星临风一剑…… “表哥――” …… 詹玉堂一手推开扑上来的庄家三小姐,径直向老祖宗走去,看了看一边的庄贤慧,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喊道,“表妹” ------------ 053 许卿绫罗梦(三) “慧儿,这是你的表哥呢,快抬起头来看看。”老祖宗笑着指了指庄贤慧面前的詹玉堂,凑到庄贤慧耳朵眼上一板一眼地说道。 “表妹――”詹玉堂两眼发亮,接着又喊了一声。可是庄贤慧没有反应,依旧盯着手里的东西发着楞,吃吃直笑。老祖宗见了也没有办法,摇摇头笑道,“慧儿这丫头就是有些痴性子……” “没事没事,表妹大概是在家里闷惯了,老祖宗容玉堂带她出去透透气。”詹玉堂对着老祖宗躬身一拜,面若春风。 “去吧去吧……”老祖宗对着庄贤慧望了望,抿唇轻笑。 于是表哥就带着表妹出去兜风了,这本没有什么,可是到了晚间,詹玉堂一个人火急火燎赶回来的时候,就出大事了,出大大事了。 “表妹丢了――”詹玉堂的头刚从轿帘里钻出来,就冲着庄家通红通红的两个大灯笼吼了一嗓子。 这一声,立刻将庄府炸得人仰马翻,老祖宗登时就慌了,朝着左右的人半叫半呼道,“快……快去找!” 那一晚上,整个苏杭的大街小巷全都翻滚起来,打更的、倒夜香的、嫖妓的、睡觉的……全都愣住了,揉了揉眼,看着满街满街流动的红灯笼,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庄家二小姐不见了。” 二小姐不见了? 这个重磅消息立刻在苏杭迅速蔓延,大家也都睡不着了,一半按着庄府大当家发的话为了二十两黄金拼命去找那个呆小姐,一半琢磨着自己没什么可能找得到那个二小姐,干脆圈个凳子,胡天黑地的大侃起来。 总之,那晚上,整个苏杭热腾起来。?癞~在山上打了一只野兔子,雪白的毛,很是可爱,?癞~觉得这么柔顺具有美感的动物庄贤慧一定喜欢,正打算明天一大早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入庄府后花园里,突然远远地听到锣鼓震天响,乒乒乓乓似乎听到有人喊,“二小姐――二小姐――” ?癞~对于二小姐这个词汇比较敏感,那是一种近乎条件反射的敏感。所以,当郝柔若刚洗完头,披着湿淋淋的头发跑出来,一句脏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癞~就跑得兔子不见亲孙子了。郝柔若觉得憋气,正准备对着背影隔空骂一顿的时候,低头看到脚边一只雪白的兔子,郝柔若将兔子拎起来,晃了晃,瞅了瞅,觉得味道应该不赖,于是嘴一抹,抱着兔子走了进去。 ?癞~在跑,漫无目的地跑,在他知道庄贤慧不见以后除了恐惧没有别的,而这恐惧除了令他跑得比别人快一点以外也没有别的。突然,他的眼皮一动,神乎其神地看到一抹幽幽的蓝光,还泛着淡淡的他身上的味道,眼睛一亮,立马哒哒哒追过去。 他爬上那座山,累得气喘吁吁,掐着腰看着庄贤慧站在树下,对着他笑。那时候他脑子里所有的话瞬间化为一句话,“慧丫头,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但是有些事解释也解释不清,庄贤慧大半夜不回家呆在深山老林里,既不是因为被她的浮夸表哥给迫害了,也不是因为夜遇采花大盗,而是因为她喜欢的一个,一个?癞~送给她的定情信物飘到了树上,挂在上面不肯下来。 ?癞~来了,将那个他施灵术变的球取下来,拿给庄贤慧,庄贤慧先看了看手里的物件,确定完好无损以后,又抬起头来感激涕零地看了看?癞~,那种眼神不亚于?癞~救的是她,简直有种以身相许的意思。 ?癞~觉得如此电光火石噼噼啪啪燃烧,有点扛不住,又是在深山老林,实在不得不令人邪恶,但是最后还是理性战胜性感,?癞~咽了咽吐沫,脸红脖子粗地背着庄贤慧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癞~觉得回来的路特别短,特别轻松,他一脸的红萝碳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庄府却已经到了。庄府外面人人举着火把,老祖宗被一群人簇拥着,满脸焦虑,在见到?癞~,在见到?癞~身后熟睡的庄贤慧以后,终于展颜一笑,笑得格外喜庆。 “你是救她回来的人?” “嗯” “凤云,拿钱给他。” “喏,钱。” “不要。” “不要?” “嗯。” “喂” “喂” “喂喂” “嘭――” “死小子,在看什么呢……” …… 那一晚上,?癞~虽然头上顶了一个大包,但还是满脸挂着笑,他觉得自豪,自己也终于可以间接地英雄救美一回了,他觉得他的背上还留有庄贤慧身上的味道,傻傻的憨憨的味道,这样一想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还笑,别人不是说庄家老祖宗放了话,谁救了那个二小姐就有金子拿嘛,你倒好,金子没拿回来,拿回来一头包!” “哎哟……柔弱,你就不能轻点!” “我偏不!” “啊――” …… 庄府。 “慧儿,是那个小子找到你的吗?” “嗯。” “他有没有摸你的手?” 庄贤慧看着老祖宗,笑了笑,摇头。 “那他有没有摸你……摸你的身上?” “……唔……唔……”庄贤慧使劲地摇了摇头。 “那你身上的衣服是他给你披上的?” “嗯嗯。”庄贤慧笑笑,点点头。 “你……喜欢他?” “嘿嘿。” “傻丫头,那死小子有什么好的,睡吧。”老祖宗给庄贤慧将被子掖了掖,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拿过床边那一件破衣服,迎着床头的灯,一针一线地缝起来。 …… 第二天天刚一亮,?癞~还没来得及一如既往地去值勤,就被庄家那个神通广大的老祖宗给拦截了。 “死小子,给你。”老祖宗将怀里那一件破衣服扔给了一脸愣相的?癞~,使劲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头,恶声恶气道,“衣服也不洗洗就给我孙女穿,又臭又破,害我缝了一晚上!” ?癞~接过衣服,小心地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抬头望向老祖宗,不好意思地笑了,更加憨相。 老祖宗骂完话早就走了,倒是?癞~愣在那,捧着衣服一阵激动,最后硬是被郝柔若抄着大扫把活活给扫出去的。 去干嘛呢,去打猎,然后路过绕过走过跑过必须过的那一个晒太阳的绝佳之地,还有那个总是对他笑的二小姐,咯咯咯、咯咯咯…… ?癞~在家里徘徊酝酿了多日,终于将那只活泼可爱柔弱的白兔子,从郝柔若那个火一样的女汉子手里抢救出来。 ?癞~抱着那只兔子卡在庄府后花园的墙上,正思考着怎样将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去,突然见到两个人,两个女人,凤云和小红。 “凤云姐,表少爷真的要娶二小姐吗?” “那是肯定,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那……那……” “嗯?” “表少爷旁边的小白成亲了没?” …… ?癞~上不上下不下地疙疤在那墙上,心里哇凉哇凉的…… 那只小白兔倒是一点也不白,骨楞一下趁乱逃跑了。 …… 那天晚上,?癞~回去以后,躺在床上,有史以来当太阳都出来了,他还依旧没起来。 “狗日的,你要死了吗?” “狗日的,你不会真打算要娶那个二小姐吧?” “?癞~――” “?癞~?癞~?癞~!” ------------ 054 许卿绫罗梦(四) (补昨天断更的章节,今天的11点更新) 天黑了,天亮了。 周而复始。 第二天就是庄贤慧和詹玉堂成亲的日子,锣鼓鞭炮敲敲打打热闹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癞~呆在家里,因为郝柔若的一句,“哟,要洞房了。”给噎得死活睡不下去。 ?癞~坐在凳子上,愤愤不平地一边抠着脚趾一边瞪着郝柔若,好像抢亲的不是詹玉堂而是他眼前的这个辣妹子。 “看我干吗,我又不是詹玉堂,要是不服气自己去抢亲去!” 郝柔若鄙视地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啃鸡腿。 ?癞~内心十分纠结,他不想自己的梦中情人嫁给别人为妻,也不想去抢亲,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多大把握确定庄贤慧喜欢过自己。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阻挡他依然焦灼的心。 于是,天随人愿,那天晚上詹玉堂和庄贤慧没有洞房。 因为那天夜里发了大火,整个庄府的老宅子烧了一大半,那火势极猛,蹭蹭蹭地往上直蹿。整个苏杭的天都烧红了,看热闹的人、幸灾乐祸的人、心地善良的人都烧出来了,摇着扇子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着,十分感概。 …… ?癞~赶到的时候,庄贤慧刚刚被人拖着拽着弄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一身鲜红的喜服也灰扑棱棱的,显得晦气。 后面又抬出来一位,是?癞~见过的,已经烧得不成人形了,正是庄家的老祖宗。 ?癞~不知道说什么,站在那讪讪地瞟了几眼,又哆嗦着手回去了。 第二天?癞~外出打猎的时候,遇上几个大妈,在河边洗衣服,一边洗一边嬉笑着唠叨, “我说二婶,你知道庄家的那个二小姐吧,她原来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呢,嘻嘻,真可怜!” “是啊是啊,听说那个二小姐哭着闹着不肯让老祖宗下葬呢,可不是疯了嘛……” “我还听说啊,那个疯子竟然抱着老祖宗的死尸睡了两天两夜,啧啧,真是造孽啊,幸亏被赶了出来……” “也算詹少爷有情有义,竟然也还花钱供着那个疯子……” ?癞~站在那些女人后面,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有人将自己的心挖出来切碎了一块一块喂了狗一样,生疼生疼的,还有气愤。 等到?癞~终于找到庄贤慧的时候,她被关在那个失了火的房子里,窗子全部钉死了,门上挂着三把锁,只露出一个碗口大的小洞,能透进一点光。 庄贤慧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手上紧紧握着那个?癞~送她的定情信物。淡蓝色的光,那只蝴蝶也还在扑棱着翅膀。 ?癞~将手伸过去,握住庄贤慧的手捏了捏,心里一热,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那一晚上,?癞~想不起来他到底有多兴奋,他只知道他看到庄贤慧第一眼的时候,他觉得心里翻江倒海般欢腾,那种感觉就是扔到油锅里去炸,也觉得是喜气洋洋。 那一晚上,他招来了深山老林里的所有的会发光的飞虫,将那些飞虫全部都聚集到庄贤慧身边,施展灵术,让那些闪闪发光的小伙伴们全都一个一个的冲着庄贤慧喊,“娘……” “娘……” “娘……” 庄贤慧看着自己身边那些飞来飞去的小可爱们,眼睛都笑弯了,拍着手跳起来。 她的笑容,就像是暗夜里的曼珠沙华,美丽炫目。 那样 的笑容, ?癞~,此生此世, 一百年, 五百年, 一千年, 一万年, 都难以忘记。 ?癞~搂住庄贤慧的肩膀,将自己的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给她披上,陪她看漫天的一闪一闪的星光,陪她听那么多的孩子一起叫娘。 他说, “慧丫头,以后我们也生一大堆孩子好不好?” “嘿嘿。” …… 那天晚上?癞~很开心,因为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娶过老婆,也从来没生过儿子,他觉得这一切无比新奇,无比令他兴奋。他搂着庄贤慧满脑子开始筹划他们以后的孩子应该叫什名字好,什么名字比较霸气,还是说是男孩就叫?裆佼~,是女孩就叫?裆倥??牵?峭蛞簧?巳?鲈趺窗欤?p>  他的思路盛放得像夜空中的烟花般绚烂,美丽得猝不及防。 …… 那天夜里,他们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大爷,身边一把斧子,头上裹着烂布条,要死不活地斜躺在一棵歪脖子树下。 是?癞~第一个发现他的,估计因为那天晚上太兴奋了,?癞~带着庄贤慧走到那个老大爷身边,很是关怀地问了问。 原来那个老大爷是被人追杀,好不容易爬上来,实在跑不动了,哭着喊着求?癞~救他。?癞~一向是路见不平绕道而行的性格,不知怎么了那天晚上突然发了善心,不仅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挥退了那些追上来的坏家伙,而且还顺道略施小技治好了那个老大爷陈年的顽疾,乐得那个老大爷兴奋地涕泗横流,“少侠啊,谢谢你妙手回春啊,不然我老头这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鱼水之欢了,我,我真是太……太……” “算了算了,区区小事。”?癞~看着那个老大爷欣喜若狂的表情,嘿嘿一笑,转身拉着庄贤慧就要走。却是被那老大爷拦住了,他跪在地上头如捣蒜,连连道,“恩公此番大恩大德如同再造,恳请到寒舍小聚一番,如此天黑路滑也可喝喝茶暖暖身。” ?癞~和庄贤慧看着那位老大爷满脸夸张的表情,俱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便跟着那老大爷一起往他家走去。 那老大爷走路一拐一拐的,身量是又瘦又小,偶尔扭过头冲?癞~他们笑笑,核桃似的脸上,胡子稀稀拉拉的,颇为滑稽。 老大爷的家也不算远,走进去,两个大院子中间滚着四五个隔开的厢房。?癞~拍了拍那老大爷的肩膀,开玩笑道,“大爷,你这家产可是不少哦,打不打算给恩公分一点?” “可以可以。”那老大爷弓着腰杆子低低一笑,用手拢着嘴,对着?癞~鬼鬼祟祟道,“实话告诉你,这大半生对于娘们的兴趣全转移到赚钱上来了,能不留点底子吗?” “呵呵。”?癞~看他那直窜直窜的瘦小身板,想着那样的病大抵是害苦了他大半生了,微微一笑,拍了拍他,“所以要感谢恩公我吧?” “那是那是” “行,等我和我娘子成婚的时候你就贡献一间屋子来吧。” “好说好说。” “哟,死鬼,这是――”一个大婶摇摇晃晃地挤了出来,上下看了看?癞~和庄贤慧,拐过那个老大爷,两个人在一边叽叽咕咕了一会,复又扯开笑脸拉着庄贤慧的手,邀请?癞~他们进去。 “老身刚才不晓得,怠慢了恩公,还请恩公莫要见怪。” “没事。” “呵呵,那就好。”那位大婶笑眯眯地看了看?癞~和庄贤慧,将他俩带进一间厢房里,似笑非笑地看着?癞~,扬声道,“这个房间既宽敞又安静,你们晚上就睡在这吧。”说着又拉起庄贤慧的手朝屏风里面走去,摇摇笑道,“这是汤池子,姑娘赶紧换了衣裳洗个澡!” ?癞~立在那,看着映在屏风上若隐若现的身体,觉得血脉膨胀,喉结直打结,他觉得嗓子很干很干,立在那,越发一动不能动,像个木桩子。 “恩公,你还杵在这干嘛?”那大婶走出来,飞了一眼?癞~,看他还是呆头鹅似的立在那,扑哧一笑,走过去朝?癞~身上使劲掐了一把,尖声道,“还不快去给你的娘子拿着衣裳?” “啊”?癞~愣了一下,人已经被那大婶咯咯笑着推进了屏风里面。 门也呼哧呼哧关上了,连同大婶那一连串咯嗒咯嗒的大笑声。 …… 弥漫的水雾中,?癞~第一次看见庄贤慧的胴体。 ?癞~杵在那,觉得不能呼吸,眼睛脑子全都晕乎乎的,被那水池上热乎乎的水汽给喷得越发燥热,他连着咳嗽了两声,木木地问道,“慧丫头,你渴不渴?” “不渴。” “那……那你……那你……”?癞~低着头,脸红红的,站在那搓着手,酝酿着现在求婚到底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啊,哥哥――” “怎么怎么了?” “我的蝴蝶、蝴蝶不见了。” “我去给你找。”?癞~站在那血哗啦啦地全部往脑子里流,听到这话,连忙屁颠屁颠地往外跑去。他想蝴蝶肯定是刚才走得急落在山上了,要是找到蝴蝶了,再好好谋划一番,说不定自己还是有机会的,想到这他忍不住挠了挠头嘿嘿嘿傻笑了一声。 “哗”一声,水花四溅。 庄贤慧一丝不挂地走下汤池,用玫瑰花瓣细细的沐浴着。 …… ?癞~在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个人,满脸横肉十分剽悍。 ?癞~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被他撞了一下,脚陷在旁边的泥涡里,一时拔不出来。等?癞~弯下腰去拽那只脚时,在地上捡到一块玉佩,上面写着“牛大壮”三个字。 牛大壮、牛大壮、牛大壮 ?癞~的脑袋里忽然劈过一道闪电,那是一个头头的名字,刚才?癞~帮那个老大爷赶走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就喊过这个人的名字。 ?癞~脸上的肉猛地一抽搐,连忙向老大爷家的方向跑去。 …… 门“嘭”地一下被撞开了,整个汤池的水全部溢到了外边。 庄贤慧的头上被磕出一个洞,正支支吾吾地叫喊着。 …… ?癞~简直像疯了一样,要不是老大爷和天柱几个赶过来,估计那个牛大壮就要活活被打死了。牛大壮的眼睛被?癞~用烛台上插蜡烛的锥子给活活插瞎了一只,牛大壮嘴里全是血,一条腿也被桌子硬生生地砸断了,右边的胳膊则是被?癞~冲进来时生生拧断的。 “……嘶……嘶……”牛大壮和狗一样躺在地上哀嚎着。 那个老大爷和天柱拿过来麻绳,左一圈右一圈地将牛大壮五花大绑起来,“这个畜生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报官!”老大爷和天柱两个撸起那个牛大壮就往外拉去。 庄贤慧也被?癞~的杀气吓住了,盯着?癞~手上咕咕流着血的血口子,低下头直淌眼泪,大婶走过来,瞅了瞅?癞~,又望了望庄贤慧,走过去小心地替庄贤慧穿上衣服,柔声安抚她道,“别哭别哭了,他一个大男人那点伤没事的。”说着拉起庄贤慧点了点?癞~,大声道,“我去给她换身衣裳,你也快把手上的伤整整,害得姑娘看见了老哭!” 说完,便拖着庄贤慧走了出去。 杂乱不堪的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癞~一个人坐在那,胸口剧烈地起伏,双手仍然不住地在颤抖。 …… “牛大壮,你这次过分点了啊,那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老大爷将那牛大壮往地上猛地一撂,瓮声瓮气道。 那牛大壮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倒也不生气害怕,嘿嘿一笑爬起来冲着老大爷道,“老头子,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姑娘长得可是销魂得很,何况人又是个疯子,就算老子连着你这老头子一起上了她,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当真?” “当然,我牛大壮什么时候骗过你!那丫头就是庄府的二小姐!” “真真真真,的?” “真的,爹!” “刚才爷正玩得尽兴,都是你过来扫兴,不然你就知道那丫头到底有多销魂了。” “到底有多销魂,比如香如何?” “比如香那香嫩多了,人家庄府二小姐好歹还是个没开过苞的黄花大闺女呢,啧啧,那滋味可想而知……” “是吗?” “嘿嘿,试试不就知道了。” “可是我那恩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我怕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你个龟孙子,你过来,老子教你。” …… 厢房内。 “姑娘,你受惊了……”大婶用毛巾轻轻给庄贤慧擦了擦身子,摸了摸她头上湿腻腻的汗道,“那畜生已经叫我家老头子和天柱给捆起来了,马上就送去官府,你莫害怕。” “娘――” “天柱,你怎么来了,那个牛大壮――” “娘,姥姥快不行了,你赶紧去看一趟吧……” “你姥姥她不是,不是――” “噗通――” …… …… “恩人放心,牛大壮已经被我儿天柱给捆起来了,马上我爷俩就送他去见县官老爷去,这有一碗茶,是我家内人煮的,你趁热喝一口吧。” “我要去看慧丫头――” “唉,她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多不好意思,有我家内人劝着就行了,你去叫人家姑娘的脸以后怎么放?” “也是。” “嗯嗯,再喝一碗。” …… …… “不要怕,不要怕!”天柱恬着脸骑在庄贤慧身上,厚颜无耻地狂笑着。 “啊,哥哥――哥哥――” “哥哥――” “他妈的贱人,再给老子跑一个试试,老子今天玩不死你!” 厢房内,充满了天柱和一瘸一拐的牛大壮的笑声,那笑声里夹杂着庄贤慧越来越小的呜咽声,在暗夜里听来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 …… “不行,我要去看看慧丫头――” “别急别急!你现在去说不定人家都已经睡下了,明天再去吧。” “不行,慧丫头她――”?癞~刚想说什么,突然看到房门口的那一滩明晃晃的,刚才捆绑牛大壮的绳子,脑子腾地一下全部空了,拔腿就向外面的厢房跑去。 “兔崽子,你别跑!” “天柱,快出来,别让这小子跑了!” …… …… 人影晃动,声音噪杂,就像天未明时,镇上杀猪的那些案板,那些案板上刀子咄咄、咄咄的声响。 ------------ 055 人类殊胜,无量难得 ……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诸此劫众生,不得随心愿 若为人失我,必遭此中劫 此劫亦为果,举世不消失 堕入无量世,回首百年生” …… “****老娘,吃了老子的药还想跑,跑去告老子是不是?你去告啊,怎么不告了,告一个我看看。”牛大壮猛地一脚跺下去,?癞~身上挨了刀子的伤口便呼呼呼地流出血水来,涂抹在地上,显得绝望而无力。 “啊……啊……”一边的庄贤慧看见躺在地上的?癞~,披散着头发从床上滚下来,手在空中抓着,痛苦地大叫道。 天柱凑过去,一手揪起凌乱不堪的庄贤慧,在她的耳边悄悄道,“你要是不老实,我就要这个男人死在你面前,听到没有?” “嗯嗯……嗯嗯……”庄贤慧含糊不清的点头。 “好!你既然为了这个女人打了老子,老子就让你今天亲眼看着老子怎么玩死她!”牛大壮伸手推开一边床上的天柱,自己跳了上去。 …… …… ?癞~被吊在房梁上,身上的血已经流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缓慢…… 完全血肉模糊…… 可是?癞~,却感觉不到痛了。 …… 他正对着庄贤慧…… 那个老大爷眼都红了,脱得赤条条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身体颤抖着,像条蛆一样―― 伏在庄贤慧身上一拱一拱, 一拱一拱地…… ?癞~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 庄贤慧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就那样剥光了的粽子似的白花花的躺在那,任人索取,脸上的肉僵硬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条蛆还在不停地蠕动着,一下一下地,肥白的身子,有节奏的前进…… …… ?癞~的耳朵里只听得到类似于有刀捅进肚子里的声音,―― “噗嗤――” “噗嗤――” “噗嗤――” …… 偶尔,偶尔的时候,会看到庄贤慧的身体被撞得微微抖动几下,大多数时候,?癞~觉得慧丫头她已经死了。 那两个人的下体很难看,一个已经基本萎缩了,一个却又发育的有些畸形。但是有一点却是那对父子共同的,那就是恶心,下体的样子看了让?癞~都恨不得将自己一下子挥刀自宫。 ……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诸此劫众生,不得随心愿 若为人失我,必遭此中劫 此劫亦为果,举世不消失 堕入无量世,回首百年生” …… 肉末飞溅…… ?癞~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脂肪被一刀一刀剁碎以后,也是和猪没什么两样的。也甚至放到锅里连着葱花炒一炒,比猪肉还要美味。 …… ?癞~只剩下一魄。 当他再见到卿柏航的时候,他的师父十分地鄙视他,说他当初学艺不精,如今还落到这样的下场。 …… ?癞~想活过来,他想复仇。 他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那一晚的一切如同一把刀子碾尽了他的心。 师父说,曼珠沙华可以救你。 师父说,你太不成器,要想得上乘灵力,必须弃情绝爱。 他都听了,为了重生,为了复仇。 ……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诸此劫众生,不得随心愿 若为人失我,必遭此中劫 此劫亦为果,举世不消失 堕入无量世,回首百年生” …… 可是等到?癞~回来的时候,庄贤慧的尸骨都已经不见了。郝柔若说她等不了那么久了,郝柔若带来一个孩子,说是庄贤慧生下的。 ?癞~立在那,什么也说不出来。?癞~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庄贤慧是如何活下去的,活在詹玉堂。活在庄家。活在世人无穷无尽的屈辱里。而且更令?癞~想不通的是,那样的她对他竟然没有丝毫怨气,他寻不到她的怨灵。 当年的那些人也已经堕入轮回五道,历经人世。纵然?癞~揉碎了他们的魂魄,可是他的慧丫头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他带着那个孩子出来的时候,他随手杀了郝柔若,在郝柔若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癞~笑着说,“这样你便不再受苦……” 后来,卿柏航也死了,死在他最得意的徒儿手里,像当年风泊画死的时候一样死得很难看。 “为什么?” ?癞~没有回答他。 等到卿柏航魂飞魄散那一刻,?癞~对着那些飞灰,笑了笑说,“风泊画让我告诉你,他并没有失约。” 可惜,卿柏航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 …… 后来后来,后来的后来 世界上再也没有?癞~这个人。 …… “曼珠沙华彼岸,先师问我,‘可有因,可有果?’我答,‘无因无果。’先师曰,‘愿否?’我应,‘愿’。” …… “但你可知,彼岸之边的曼珠沙华,花开一千年,叶开一千年,花开叶落,叶落花开,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生生世世花叶不复相见。” …… “这就是因果。有缘人你可明白?” “你是谁?”梁灼浸沫在那绿如沙青如玉的雾障里,忽然醒了过来,眼前全不见了先前的景象,只觉得雾气渺渺,带着低低的苦涩,一个人的声音缭缭绕绕,仿若梵音。 ……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诸此劫众生,不得随心愿 若为人失我,必遭此中劫 此劫亦为果,举世不消失 堕入无量世,回首百年生” …… “你是谁?”梁灼觉得心底发凉,耳边那些话却清晰无比,一个字一个字似乎是用铁锤一个一个砸进耳朵里的,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诸此劫众生,不得随心愿 若为人失我,必遭此中劫 此劫亦为果,举世不消失 堕入无量世,回首百年生” …… “你是……你是?癞~吗?” “错,无因无果。” “你到底是谁?”梁灼觉得耳朵里嗡嗡嗡都是那些无量无量的话,如同魔咒一般,炸得脑子里稀糊糊一片,觉得天地浑沌。 “你不要再念了!” “不要再念了!”梁灼蹲下身,捂住耳朵痛苦地嗷嗷直叫。 ……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 ……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 突然四周全部都安静下来,她抬头,看见一个人,青色的衣服,温柔的眉眼,这一次不是哥哥,而是大祭司――许清池。 “大祭司――” “饿了吗?” “嗯。” 于是许清池拉起梁灼的手朝田新堂走去,梁灼站在许清池的身边,诚惶诚恐地打量着周边的夜色,那些人还是那么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只是,溪镇的河边上一圈圈荡起了涟漪, 天, 又下起雨来了。 梁灼走在许清池身边,抬头望他,“大祭司,你的身上为什么没有雨?” “因为雨水沾不了我的身。” “哦。”梁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田新堂到了。”许清池微微笑了笑,伸手在梁灼头上揉了揉,梁灼觉得大脑顿时涌进了一股股暖流,脑子里热烘烘的,有点小兴奋。一些记忆在那滚烫的热流之中四分五散,不见踪影。 那是六岁的一个傍晚,在溪镇,许清池用手揉了揉梁灼的脑袋,他说他愿意陪梁灼长大。那次,溪镇上繁陌的槐花开得簇簇拥拥,雪白干净。 后来,梁灼回想,觉得那就是初恋,当你再次回首去想时,除了满眼的纯白,就是一树的芬芳。 (各位亲,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如果觉得不错的话就给白首投个票票吧,实在不行收藏评论也行啊,或者觉得很差给我提些宝贵的建议吧……咳咳,谢谢了) ------------ 056 兰舟流处黄昏雨 十年前―― 灵界。 天上忽然下起小雨来,滴答滴答,细雨斜斜的下着,一点一点洒在湖水中央,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渐自远处或散或起连绵不绝。 …… 许清池一身青衣尽湿,长发散下来,落在胸前,密密嗒嗒的沿着发尾往下滴着水珠……许清池怔了一下,双手微微颤抖。 …… 他不信自己扭不过她的宿命。 “下雨了下雨了!”外面的人大叫起来,栖凤拓更是揪住青菱的小手趁机表情无限夸张道,“下雨了下雨了,我在灵界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看见下雨呢。” 初蕊夫人眼眸一紧,心中猝然一痛,低首用灵力远远传音道,“你真要如此吗?” 可是许清池没有回答她,飞身而去。 …… 茫茫烟雨,冷冷清清,往事历历在目―― 十年前,梁灼六岁,那一次,是许清池走到了那片绿色的梦里,拉出了痛苦不已的梁灼,带她去田新堂吃汤圆。 十年前,溪镇下了雨,梁灼走在许清池的身边,他的身上片雨不沾,许清池说是雨水沾不湿他。 十年了,整整十年,许清池也应了他当初的承诺,答应陪着梁灼长大。 只是他真的只是陪着而已,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反正凭借梁灼手上的那一串水晶铃铛,也可以感知她在哪里,正在干什么,是不是有危险或者饿肚子。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梁灼觉得很闷,久而久之梁灼自娱自乐的能力越来越强大,更多的时候,清修中的许清池都是被一阵大笑声或者其他的什么奇怪的声音猛然惊醒,然后当他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时,就会一不小心看到梁灼像个小豆子似的在院子里蹦?来蹦?去,从院子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嘴里念念叨叨、哼哼哈哈地练着剑谱,要不就是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躺在椅子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转过身库嚓库嚓地啃着鸡腿或者苹果。总之,通常梁灼的声音就会一直充斥在许清池的耳朵边,笑的、叫的、唱小蘑菇的歌声还有估计得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时,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嗷嗷嗷地乱嚷嚷的声音。 …… 那时候,许清池会有所觉悟,觉得当初根本就不需要给她什么铃铛之类的。 …… 不过许清池想没关系,这样强大的骚扰正是考验他定力的时刻,他试着安慰自己把梁灼当成一次考验,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有些事根本没有办法忽略。 …… “大祭司,你的那件衣服好像该洗洗了……对不对?” “大祭司,开开门,我还你衣服……” “大祭司,开开门,我来拿衣服……” “大祭司,你能不能每天抽一点时间陪阿丑吃个饭,阿丑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 “大祭司,你准备晚上不吃什么?” “大祭司,你觉得明天吃什么好呢?” “大祭司,你对昨天的菜谱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 “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 “对了,大祭司,你有没有看到我带回来的新的宠物,在哪在哪呢?” “大祭司,你不要动……” …… 许清池觉得他的几千年的清修,正在被一个小屁孩一点一点的破坏着,跟着被破坏的还有那些被挖掉的奇花异草,现在那上面冒满了番薯、青椒和番茄。原本安宁清净的院子变得红红绿绿热火朝天,有一天许清池甚至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只窜来窜去奇大无比的黑蜘蛛,在门外爬来爬去、不亦乐乎…… 当然,更恐怖的也有。 不过,也许是以前过得太安静了。有时,许清池偶尔也会情不自禁想走近她,和她待在一起。不过这样的时刻,总是不多。好像―― 七岁时,他带她去槐安看过一次烟花。 八岁时,他看着梁灼散乱的头发说,“阿丑,你的头发可以扎起来了。”梁灼说,“你就不会给我扎吗?”从那时起,他开始试着给她梳头发,只是小孩子的头发太滑,扎出来的头发也是各种奇门遁甲。 九岁时,梁灼生辰,他在溪镇热热闹闹的集市上买回来那件梁灼说过好看的裙子,斜条纹粗布的裙子,很老很老以前的一种,当时梁灼说好看的时候,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可是,最后还是记下来了,连许清池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带孩子可以加强一个人的记忆力。 十岁的时候,他带着她在槐安的古镇上买下了当年的那一座宅子,他说只要她愿意,他们就在这尘世修行,直到寂灭。 十一岁十二岁的时候,梁灼已经长大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艳,他就不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一直抱着她了。有时候,他会很严肃地问梁灼,“你觉得我老吗?”梁灼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哭笑不得,笑着摇头道,“不老不老,一点也没老。”可是,有一天晚上,梁灼迷迷糊糊在睡梦中醒来,发现窗户外面的影子没有了,就光着脚吧嗒吧嗒走出去看,结果大月亮光底下,大名鼎鼎的灵界大祭司竟然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对着院子里的一口大水缸自言自语道,“我老吗?好像还真有点哦!”那一晚,梁灼笑得肚子都抽筋了,想不到大祭司原来也这么爱臭美。 十年,有人嫌吵,有人嫌少 …… “我要你替我梳头。” “你已经长大了――” “我哪里长大了,难道是因为男女之防吗?”梁灼扑闪着眼睛,一脸狡黠地看着许清池。 许清池手里拿着梳子微微抖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伸出右手轻轻拔下梁灼头上的玉簪,梁灼满头的青丝流泻如瀑,飘落若雨。 青窗外,大雨瓢泼,雨水盈盆。 青窗内,菱花镜,红衣人。 许清池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穿过密密麻麻的头发触摸到她的头皮,激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的手指如水,如潺潺流动的溪水,慢慢地,一点一点滑过她的头皮,她忍不住全身颤栗起来,心跳得不能呼吸。 那一刻,梁灼以为,若此刻闭上双眼,就是今生今世。 那样,他的手指会穿过她的青丝,将她的乌发染成雪白。 许清池轻轻从发尾拔下来一根青玉簪子,别在了梁灼的发髻之上,淡淡道,“恩,好了。” 梁灼内心忐忑,对着菱花镜一照,回头对许清池道,“大祭司,你的手艺总算有了质的飞跃……我终于有个人头了。”梁灼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第一次看起来像个女孩的发髻,而不是什么兔子头、蚱蜢头、田蛙头…… “咦,大祭司,这……这个不是……”梁灼摸了摸发髻上插着一根簪子,对着菱花镜一照,正是许清池原来用的那根青玉簪子,心里一怔,看着许清池颇为诧异地问道。 “呃,就当赔礼吧,以前把你的头梳得那么……那么特别。”许清池低下头干咳了几声,两只耳朵却烧得红红的,转身朝外走去。 …… 十年,十年的光阴,如同一场猝不及防的美梦,他带她独自幽居在凡俗之外,幽居在湖心岛上,守着碧波万千。 她爱上了清水白粥,也爱上了阳春面,她喜欢在夜深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映在窗子上颀长的背影。 他说我还是大祭司。 她说,我没有说你不是。 …… 转眼,梁灼已经十六了。那一张脸,在红纱之中跃然出现,许清池的眼睛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张脸,在一千多年前的一个雨天,在皇宫的城墙之中,他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忍不住心中怦然一动,那是一朵一直在绽放中的花朵,绽放在他心里。他记得,那个丫头她的闺名叫娴儿。他用明月带过她,那时他所记得的只是她火红的衣衫而已,那样红的颜色,他最讨厌的颜色,那一刻却令他无法忘却。 “大祭司,阿丑穿上这身衣服好看吧?”梁灼穿着那身火红的裙子在船艄上掀着裙摆转圈,两个清浅的梨涡如同红透了的红蔷薇。 “嗯。”许清池收敛了目光,点点头,拿起那碗浓茶细细啜饮。 “喂,那你现在是要走了吗?”梁灼凑在许清池的旁边,看着烟雨蒙蒙的江面,眼里雾气缭绕。 “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许清池凝望着辽阔无边的江面,慢慢转过脸来,对着梁灼微微一笑,眼睛里映射出一身红衣风华绝代的梁灼。 “这幅画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梁灼拿出那幅余晚晴叫她找的画,歪着头问。 “劫。” “……” “我让你找的曼珠沙华你有没有找齐。” “已经差不多了,还有大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全部收割了。” “嗯。” “大祭司,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啊,阿丑那么可爱。” “不是不是啊,不是可爱的这种喜欢……”梁灼急得直跺脚,着急道。 “阿丑,来,坐下。”许清池抬头看了看一脸激动的梁灼,低头笑了笑,朝她摆摆手道。 “嗯。”梁灼坐下去,伸手碰了碰船艄外淅淅沥沥的雨水,脸上露出明媚的表情。 “你还是这么喜欢看雨。” 那一叶小舟在黑沉沉的江面上摇摇晃晃,似乎是要飘荡到无穷无尽的夜色里去,天黑极了,风又大,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地狂吹着江面,江水倾晃,如同许清池手里摇摇晃晃的茶碗。 梁灼咯咯咯地笑,眼睛就像是夜空里的星星。她笑啊跳啊,火红的裙子在许清池的眼睛里忽闪不明。 当梁灼终于玩累了,借着疯劲倒在许清池怀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湖中央的水是没有边界的,不由得脸色微微发怵,依着许清池的肩膀颤声道,“大祭司,这片湖是、是――” “苦海。” “苦海?”梁灼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眼睛睁的大大的。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许清池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如同江面两侧飘飘荡荡若隐若现碧绿色的灯笼。 “大祭司,我好像来过这。” “嗯。” “那时候,你带着我来这边取药。” “不是。” “不是?” “呵呵。”许清池又倒了一碗浓茶,仰着脖子咕咕往嗓子眼里灌,待全部咽完,端着空碗对梁灼笑,“苦海之中,众因皆泯。” “大祭司,你为什么要、要泛舟在这苦海之上呢?” 许清池没有回答他。 梁灼觉得眼睛发疼,那湖水在大风之中刮得越来越猛,越来越厉害,那翻滚的江水简直要泼到梁灼的脸上来了。 梁灼的身体在船上晃来晃去,站立不稳,那一叶小舟似乎随时有被席卷而来的风浪吞没的危险。 波涛汹涌着,梁灼看见一座城镇,亭台楼阁、红墙绿瓦、街头酒肆依约可见。她还想看,却被许清池拦住了,他的手捏住梁灼的手心,淡淡道,“苦海之中,一切都是幻像,莫要被它引了去。” “嗯。”梁灼低下头咬着嘴唇偷偷笑道,她觉得许清池的掌心此时此刻是有温度的。 ------------ 057 应劫来,人间变炼狱(上) 端午刚过, 槐花落,清平陌,相思边上, 雨水更婆娑。 最初,大家都以为是蝗虫。 毕竟,蝗灾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还是有所了解的。 那天,那棵老槐树底下的来鸿米店里发生了一件奇事,店内帮忙打杂的一个伙计约摸三更时分的档子,从家里到店上去,准备起早将第二天就要摞出去的大米提前整理好,结果他抱着来鸿米店的木板门,刚下下一块,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东西,硬戳戳地砸在了他的后脑门上,“哎哟……”那伙计龇着牙惨叫了一声,低头去看地上,不想那掉下来的黑乎乎的家伙竟然是一只赛过半头猪的野天鹅,膀子又大,羽毛又滑,十分壮实,“他奶奶的……”米店的伙计拎起那只野天鹅,两眼一放光,转头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又举起来迎着路口上一点子光细细打量了一番,嘴一扬,露出满嘴的黄牙,笑道,“他奶奶的……” 他刚骂完,接着从天上又掉下来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那时候,估摸着天开始要亮了,来鸿米店的伙计站在米店门口,两眼呆直地望着地上摞得一排排的野天鹅,欣喜若狂,心想就凭这些个东西,洗剥洗剥转手卖了去,他也不用继续熬在来鸿米店里当一辈子伙计了。 第二天天明的时候,那伙计果然发了,卖了整整四十八只纯正的野天鹅,哗哗哗的黄金撑得他睡觉都忍不住咯嗒咯嗒打着响嗝。 这件事,在槐安轰动了一阵子,槐安的那些百姓开始在街头巷尾纷纷议论这件事,大家的心情无比激动,羡慕嫉妒恨,种种都有。 其实,梁灼也听到了这件事情,还兴致勃勃地蹭在许清池的门边上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可是他不为所动,弄得梁灼也觉得不甚有趣,就好像自己也和那些市井之徒一样很爱占小便宜。 所以,梁灼自我解压以后,又继续调弄摆玩她的菜圃子。 直到第六日,梁灼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嗡嗡嗡叫的声音,不是那种婚丧嫁娶鞭炮的声音,而是人群轰动的嚷嚷声。 梁灼随手捞了件衣服,抱着哪里热闹往哪钻的心态,刚打开门,连她自己也惊呆了―― 外面…… 下…… 下…… 这算是下起了飞禽走兽吗? 梁灼的院子里落满了一打一打鸟类的尸体,有的是小麻雀,有的是鸬鹚,甚至梁灼抬脚踢了踢,竟然连猫头鹰都有。 梁灼对这种事情觉得惊讶极了,冲到外面一看,槐安镇上的人一个一个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原本应该在里招呼那个什么客官大爷的老鸨也从良了,手里搂着、怀里抱着一大堆鸟的尸体,咧着血盆大口,伸长了脖子色眯眯地往天上瞧,那些屠夫、说书先生、卖菜的买菜的、卖布的路过的,全都傻了呆了似的,一个个手里逮着那些硬邦邦的尸体,眼睛骨楞着看着天上。 梁灼看了一会,觉得没劲,又灰溜溜地回去了,她想这些人真是想钱想疯了,难道一个个都想学来鸿米店的那个伙计不成?哪有那么多东西掉啊,真是的。梁灼是这么想,可是有些人不这么想。 大概又过了三天,梁灼夜里为着那些乓乓乓、乓乓乓直往下掉的尸体搅得闹心,实在睡不着,只好改了性子,晚上看书,白天睡觉。 可是,距离来鸿米店那个伙计发了财大约十二天之后,梁灼开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最明显的就是现在她连白天也不能睡了。 槐安蔚蓝的天空上,看不到一片云彩了,密密麻麻地不停朝下掉东西,麻雀、老鹰、甚至有的时候落下一头整猪…… 镇上的人都和疯了一样,沉浸在一种空前的快乐之中,这种快乐简直使他们着了魔,什么也不去做,白天夜里只会死盯着天上看,看能不能直接下点金子下来…… 人的欲望是可怕的,最初的时候,槐安镇上只是肉类价格普遍下跌,后来,所有的肉都免费了,再后来几天,槐安镇上的人成了一群疯子,你只要走出去,就能看见一群人伸长了脖子对天张望,一副随时待宰的模样。 天上的东西掉下来的似乎越来越多了,啪啪啪、啪啪啪像雨一样。 梁灼觉得有一丝恐惧,她走到街上劝那些人,她抓过来一个,大姐大姐的叫,她拽过来一个,又打又掐又喊又跳,可是那些人的眼里,没有她,也没有任何人,那些人,槐安镇上的那些人,在半个月之内,迅速变化,变得梁灼觉得再也不认识。 …… 槐安,成了一座陌生的城镇。 …… 她在夜深,敲起许清池的门…… 门不开,她只好隔着门轻声问他,“大祭司,你真的都不管他们吗?” “大祭司……” …… 许清池没有说话,梁灼就愣在门口呆立着,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她知道许清池并没有睡。 可是他就是不肯说,什么也不说…… 梁灼喊了几声也不喊了,只是站着。偶尔天上砸下来两个肉敦敦的东西,砸得梁灼趴在地上又爬起来,梁灼想,也许许清池不会再理会她了,只好双手抱着头准备冒着鸟尸肉雨的危险冲回自己的屋子去。 结果,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字数不够,明天补,抱歉抱歉!多点收藏,收藏多的话我明天会加更滴!动力有木有……) ------------ 058 应劫来,人间变炼狱(下) “顺其道而为之,可得一人命。” “一人?” “嗯。” “那其他人呢?其他那么多人都要死,都要死去吗?” “是。” “可是大祭司,我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宿命如刀,众生应运而历劫。即使我们……也不得随意干涉。” …… 槐安落, 五月末, 槐安,终于开始下雨了,嘭嘭嘭、嘭嘭嘭的雨水简直是砸下来的,砸得槐安的天一直灰蒙蒙黑乎乎的。槐安镇上的那些人被雨水冲刷得似乎是清醒了一些,缩回了脖子一个个又重新躺回了自己原来的老巢里。 梁灼开心地和许清池讲,“看吧,这不是立马回头是岸了……” 许清池还是没有说话,这一次梁灼连续跑回自己屋子十来次,许清池却再也没有像上回一样突然冒句话。雨水一直在下,天黑黑的,雨水似乎也是黑黢黢的,许清池也变得越来越严肃和难以接近。整整几天,梁灼都没有任何办法让许清池放她进去,后来梁灼彻底放弃的时候,许清池却突然神出鬼没的把她叫了进去,左右瞅了瞅她,在她眉心处点了个淡蓝色的梅花封印,就立刻恢复常态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后来,就再也没有那样的好事了。 槐安的雨水下了很久了,很久很久。在那样的雨水里,槐安的天就好像再也没有蓝过,也不可能会蓝了。 梁灼缩在被窝里,翻着火倾城以前给她的旧书的时候,看着那些黑乎乎的雨水想,会不会是洪涝要来了,可是水经注上显示槐安并没有此等迹象。 雨水太大了,也不能够跑出去玩,也好久都晒不了太阳了。梁灼整天躺在被窝里啃那些从火倾城那拐骗来的宝贝,突然有些想他们了,想青菱了。 夜里,睡着的时候,梁灼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大祭司一个劲地冲她笑,笑得她毛骨悚然,醒来以后顿然醒悟,是的,梦都是相反的,别说让大祭司对她笑了,这些天了,他竟然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梁灼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要发霉了。 离来鸿米店的那个伙计大发横财,大约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雨还是没有停,不过,镇上的人依旧该干嘛干嘛,除了天稍微有点黑了点以外,梁灼觉得其他的也都还能接受。 当然还得除了许清池那个木疙瘩――梁灼敲了他半个月的门,一声回应都没有。 雨还在下, 天阴沉着, 不知道是天黑的缘故,还是因为雨水是黑的,总之槐安的天再也没亮起来过。那些雨下啊下啊,起初淅淅沥沥绵绵不绝,接着越来越浓, 吧、嗒、 吧、嗒 吧嗒吧嗒…… 落下来――像是天上滴下来的,黑色的血。 天黑,雨大,心情差。 所以镇上的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去养家赚钱,反正那些落下来的飞禽走兽下雨天也卖不出去,当时下了那么多,槐安镇每家每户的存储估计也够吃上个三年五载的,所以吃喝不愁,大家也渐渐散漫下来,懒得再去辛苦,大家都休息下来,天天找乐子,就好像这场大雨是老天爷特意给放的假。 有一天中午,大家都在来鸿米店外的通天阁里听书搓麻将,突然人群中有一个人发出一声十分凄厉的尖叫声, 接着,整个通天阁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片死寂,只剩下呼吸声此起彼落…… 起初尖叫的那个人,全身打筛子般哆哆嗦嗦,张着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通天阁外,来鸿米店的那个伙计仰首泡在雨水里,整个人被泡得发胀,眼睛瞪得大大的,青白的眼球随时有挣出来的可能…… 他的嘴, 张得大大的,向上扬着,似乎还在笑―― 那些美丽的黑色的野天鹅一只接着一只,活脱脱地从伙计的嘴里爬出来,那些天鹅太大,伙计的嘴巴被撑得鼓鼓地,像一朵饱胀地马上就要裂开的花。 裂开了, 裂开来, 又裂出一道口子,“刺啦”一声…… 最后,那伙计的嘴巴从嘴角两边被撕开来,像剪刀沿着布匹游走,只要剪刀在布上剪出一个口子,接着便呼啦一下顺理成章地一直撕裂下去…… 血淋淋的肉一直开到耳朵边上,一只野天鹅灰棱棱的头正不急不缓地从伙计的嘴里面爬出来,朝暮色潮湿的天空飞去…… 一只、 两只、 三只、 四只、 五只、 …… 来鸿店里的掌柜,身子一震,手里的酒壶“当”地一声掉到了桌子上,目光之中充满了惊恐之色,呆望着那些野天鹅,喃喃道, “二十四” “二十五” …… “四十五” “四十六” “四十七” “四十八” …… 四十八、整整好四十八,一只不多,一只不少。 通天阁里的人,怔了怔,面色惨变。 接下来,槐安镇的人又疯了,将家里的那些存储的飞禽走兽全部都扔了,扔到相思湖里,扔啊扔啊,到处是一些人在奔跑着,十万火急地扔掉那些起初珍之若宝的东西…… 更有甚者,直接就疯了,在集市上又哭又叫,“不要从我的嘴里出来!不要从我的嘴里出来!”说着用案板上使的菜刀将自己的嘴捣得血肉模糊。 雨还在下,没有停过。 那个伙计的死法,槐安镇上再没有出现过第二例,可是人心依旧惶惶不可终日。 …… 仅仅几日, 槐安,再也见不到,见不到除了人以外的任何一个牲畜,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没有。 …… 还是没有人死去…… 一天、两天 三、 四、 五、 即使没有人死,人们还是感到恐慌,每一天都过的胆战心惊。甚至,有的人想逃到别的地方去。 不过,那些想逃的人都死了。 一个,接着一个…… 留下来的人愈发恐慌,他们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 雨,没有停。 只是第五天的时候,有人发现天上开始落下来一些红虫子,小小的,雨点子一般大小,样子类似于七星瓢虫…… 人们只好将门窗紧闭,连门缝都用布条堵住。一般也不会有人出门,即使出门也蒙着脸面,裹好全身不露出一点点肉。 梁灼站在屋顶之上俯视整个槐安,猛然发现,槐安就像一座死城,远远望去,家家户户,一排又一排的房子,门窗紧闭,没有灯,也没有光,没有人哭,也没有人笑,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落在雨中,任雨水覆盖。 天,黑,更加黑了。 有的老人甚至觉得这是世界尽头要来了,于是夜里起来偷偷地在屋梁之上拴了个绳子抹脖子上吊。 也有的大汉,受不了了,逃不出去,又一时半会死不了,扑通一声跳进了门前那口老井里头,了结残生。 梁灼也有些害怕,不是怕死,她知道只要大祭司在,她一定会没事,她只是怕黑。她去找许清池,一趟一趟,他的门前设下了很强的结界,她进不去。 …… 后来,那些雨点子一夜之间,从白天到黑夜,趁着大家熟睡的时候,铺天盖地而来,无孔不入,疙疤在窗户上,粘着屋檐上,结在菜苗上,衣服上,等等等,无孔不入。 第二天到来时,整个槐安镇的人都没有动静。 第三天、 第四天、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受不了了,我……我!”那个人打开门刚喊了一声,就被外面蜂拥而至的血虫子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那样凄厉地惨叫声,在槐安黑色的天空上回荡,再一次鞭笞了一下人们早已脆弱不堪的内心。 槐安,成了一座死城,所有的人都门窗紧闭,即使是白天,也不敢开门,不敢生火…… 他们躲在家里,苟延残喘着…… 一开始还有点粮食可以吃,后来粮食越来越少了,就只好少吃一点,再后来,粮食就吃得干干净净了…… 饿啊, 太饿了, 那些人就开始啃板凳,咬土块,然后板凳土块也不够分了,慢慢地就人吃起人,啃自己的食指、脚趾头…… 又或者直接冲出去沦为血虫子的食物…… 梁灼看得触目惊心,她知道,大祭司说过,这是人间的事情,她作为灵界的庚生子,不能随便插手他们的宿命。 可是……可是…… 雨水不停地下,槐安的天发了霉似的黑,黑得发臭。 梁灼躲在屋子里,不想再出去。可是偶尔还是会听到那些令人后背发凉的声音…… 咦,奇怪? 梁灼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躺在床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书上右上方那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红蝴蝶?吸血的红蝴蝶?上一个甲子年竟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梁灼心里一愣,眼睛立马放起光来,捧着书嗷嗷嗷地在床上又蹦又跳。 许清池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低声轻轻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梁灼忙得可谓是马不停歇,光照着书上的记载去找那些花花草草就找了两天两夜。外面的天又黑,又下着雨,山里的路也就变得格外的滑,加上那些血虫子在耳边嗡嗡嗡地聒噪个不停,梁灼这两天只脸上就挂彩不少,身上的伤更是不计其数。 “咦,这个马齿苋去哪了?”梁灼手里捧住书,将采回来的那些草对着书一一对照,嘴里念念有词道,“马蹄莲四两一钱、秋牡丹二两十钱、还魂草末三两三钱……” …… 夜深了,梁灼在自己的小屋子忙得团团转,一会对药,一会生火,一会亲自试药,一会失败了又要重新来一遍。 …… 终于―― 梁灼对着那一小撮紫色的粉末,激动地啪啪拍掌,大吼大叫道,“哇哇哇,成功了!”。 风吹过, 许清池的耳边回荡着梁灼的哈哈大笑声,他怔了一下,心中一动,不由得眉心紧蹙,变得忧心忡忡…… 过了片刻,眼眸微垂,低下眼去,又是一副泯然入定的样子,轻轻道,“一切诸众生,身心皆如幻,身相属四大,心性归六尘。” …… 如梦逍遥散配制好了,梁灼心里激动不已,立刻跑到镇上挨家挨户找那些被血虫子啃得还留有白骨的尸体,将那紫色的如梦逍遥散细细地洒在上面,一会, 又过了一会, 那白骨上竟然重新生出肉来, 慢慢地、 慢慢地、 那个死去的人竟然又重新活了过来,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了点,和生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活过来了!我竟然又活过来了!”那人兴奋地在大街上疯狂地大喊着,那样的声音,那样响亮的声音,响亮的一个人活生生的跳动的声音―― 在槐安,梁灼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过了。 那个重新活过来的人,在大雨里手舞足蹈,高声欢贺,血虫子在他周围蹿动、涌动,却再也不能伤他一丝一毫。 梁灼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激动地眼眶有些湿润。 很快,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陆陆续续送了过来,那些白森森的尸骨,那些残缺不全的骨骸在如梦逍遥散下,一个一个奇迹般的一一生还。 镇上的人,喜之如狂,纷纷奔出家门,向梁灼这里汹涌而来…… 梁灼忙得团团转,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可是她不觉得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活了过来。 偶尔,还是会有人死于血虫子之下,变成白骨。 可是只要将尸骨运来,稍稍撒上点如梦逍遥散,那便又可宛若生时。 …… 槐安,一下子复活过来了…… 灯火繁盛,人声鼎沸…… 人们比以前更加疯狂,那种经历过死亡之后肆意挥霍的疯狂,人们饮酒作乐,通宵畅饮…… 槐安镇上,挂满了辟邪所用的大红灯笼,那些红灯笼挤在那些依旧如火如荼的血虫子之间,嚣张而跋扈。 天,红透了,那些血虫子也越来越红。 夜深了,槐安的人,依旧载歌载舞,高声欢唱…… “大祭司大祭司,你看,槐安又热闹起来了呢。”梁灼看着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场景,心里忍不住觉得喜悦,噔噔瞪地跑到许清池的房门口,对着他大声喊道。 “你……”许清池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声音冷冷的,沉吟了一会,声音陡然响起,咬牙切齿般, “白骨生肉,死而复生……” 这八个字掷地有声,砸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凌厉而尖锐,梁灼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只看见许清池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走到了门边上,孤绝冷傲的背影在橘黄的灯光中微微晃动, “哐当――” 门突然猛地一下打开了, 哐当一下, 那木头门在风中又咯吱咯吱晃动了两下,才缓缓停下来。 许清池双手负背,踱着步子不紧不缓地向梁灼走来, 一步、 一步, 脸上带着一种梁灼从来没见过的表情,不是愤怒、不是淡漠,不是严厉,如果真要有什么的话,那是一点凛然赴死的决绝,他,走过来,对着梁灼的耳边轻轻说, “你知不知道,你已酿下大祸!” 说完便拂袖而去,只见到一袭青色的袍角在黑雨之中翩然羽飞,点滴不沾…… 酿下大祸? 梁灼站在雨中,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大脑一片空白! ------------ 059 槐安末,大祸躲不过 三天,三天过后,整个槐安一下子彻底复活起来。 雨停了,阳光迷人得紧。 那些血虫子也不翼而飞了。 除了相思湖上变得越来越臭了以外,整个槐安至少从表面上看,彻底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 直到第五日,槐安的菜市口上,忽然死了一个人。 据目击者说,那个人叫王小二,是镇上的一个普通农户,他那天本来是要去买菜的,结果走着走着,连吭都没吭一声,忽然就倒在地上死了。 接着,那些涌来涌去的血虫子就一团一团,一团一团从他的身体里爬了出来,那天的阳光很明媚,那些血虫子在明媚的阳光里将王小二啃得干干净净。 第六日,那些曾经在王小二五百米范围内的人,无论当时在干什么,有没有看到王小二的死况,也全部都和王小二一样死于那些血虫子的啃咬。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飓风,立刻在槐安镇刮响了,人们刚刚松懈的神经瞬间绷得更紧了,人们在那个恐怖的梦里重生,对那个恐怖的梦实在是太感同身受,也因此那种再也不想让噩梦重演的心理也更加迫切…… 天,蓝极了,云朵白,天空蓝。 梁灼的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药还没有配制出来,那些被恐惧吓坏了的百姓就开始行动了。 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仿佛每一个从身边路过的人都有可能随时倒下去,随时将死亡带给自己,随时将被血虫子啃噬的噩梦带给自己。有些人已经闭门不出了,但还是害怕,害怕人说话的声音、笑声、哭声、打哈欠的声音。那些躺在家里的人更加敏感,他们严格限制着家里的其他人也不要出去,免得被血虫子惹了去。 可是,陆陆续续,还是有人死去…… 一个、 两个、 离自己越来越近…… 通往外边的路堵住了,阳光明媚,花香草绿,一切美好,除了相思湖上日盛一日浓烈地恶臭味。 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一种死过一次以后,还要再重新经历一次的恐惧…… 那些人,已经分不清身边的人到底谁才是血虫子的携带者…… 那些人,每一个人都活在随时可能被别人杀死或者下一刻杀死另一个人的阴影中。 甚至有人说,只要其他人都死了,就不会有人带来血虫子―― 最开始最先死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可是人类残忍的速度甚至比不可力量更加速度…… 慢慢地,有些孩子就在夜晚的时候被父母在睡着了之后偷偷掐死在被窝里面。 一时之间,孩子和父母,妻子和丈夫,曾经最亲密的那些人全部变得不可信,人人自危,处处充满戒备。 …… 恐惧和紧张的气氛笼罩在槐安的上空,整个槐安到处躺满了白森森的尸骨,有的已经发臭,有的正在发臭,还有的人完全失去了理智,整个人全部瘫痪,还有的围着那些死去的白骨又哭又笑,神经已经不再正常。 到处是哭声,喊声,尖叫声。 如梦逍遥散,梁灼再也不敢用…… …… 可是, 那些人死得比之前更加快,就连那些孩子也疯了一样,有一天,梁灼出去给那些人换药,一个小女孩抓住她就啃,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纯真,她咬得很使力,哭着说,“你怎么不死,不死。” 是的,梁灼想她怎么不死,是她害了他们…… 槐安城下,一排一排躺满了尸体,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现在他们无论富贵,无论贫贱,全都挤到了一起,泡在相思湖上溢出来的臭水里,咕嘟嘟的冒着泡。 原本平安富裕的小镇突然之间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人间地狱。活着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在死去,全部都是全身长出湿疹一般密密麻麻红点子,那些点子是一些蠕动的类似蚂蚁似的红色血虫,在他们的皮肤里一下一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地分裂,一个开始变两个,两个变四个,直到那人的身上密密麻麻全部被那些血虫子遮盖地完全看不见了,一会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尸骨。槐安的上空却阳光朗照,照得大地乾坤一片火辣辣的清明,这种滚烫的温度在此时此刻,夹杂着一种诡异的基调。 相思湖上,在跳动的阳光中蹿着猪肝色的光芒…… …… 天,蓝得很。 相思湖面上恶臭滚滚…… 梁灼跪在许清池的门前,不说话,也不敢再说话。 梁灼抬头看了看越来越热越来越毒的太阳,咬了咬干裂的嘴唇,无力地笑了笑,心里想, “阿丑闯下的祸,阿丑自己承担。” 她的头磕在许清池门前白玉砌的台阶上, 一下, 两下, 三下, …… 整整一百下。 她的头上血流如注,太阳烘烤着,像血色的罂粟花。 ……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日破东方劫难当, 平地起, 湖中央, 千年一殁怨归行!” …… 时值正午,日悬当空,相思湖上热浪扑面,昔日波光粼粼生机无限的相思河泛着乌黑色的光,恶臭扑鼻。 梁灼挪来一叶扁舟,独自荡到湖水中央,周身肃立,忍着那一股一股难闻的臭味,一脸戒备地盯着此刻平静如水的湖面,眉头深锁。 那些老槐树下还剩下一些槐安镇的百姓,他们还在厮杀着,所有的人在正大光明的日光下却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慌慌张张的,窜来窜去,疯了一样叫嚣着血腥。 突然,平地一声响雷,滚滚乌云瞬间从相思湖上空翻滚蔓延,云波涌动,那抹不祥的黑色正一点一点朝东面席卷而来…… 百姓们愈加惶恐,瑟缩在抑郁的天空下。 梁灼站在船头,迎风而立,慢慢自手中聚起一束火红色的灵光,向相思湖上眺望。说实话她也没有多大把握可以对付得了那只传说中会带来灾难的怨灵,但是却不得不试。她心底悄悄的想,希望这次可以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罪,希望大祭司不要那么生气,那么讨厌她。 雷声滚滚,乌云急聚,很快,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太阳被汹涌而来的乌云层层遮蔽,日光正被一点一点的吞没…… 相思湖上“嗖――”地一下刮起一阵阴风,河岸两边的凄凄绿柳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歪歪斜斜,显得诡异非常。 “是谁――”梁灼站在船上脸色微变,浑身忍不住连连打着寒噤,刚想说什么,突然湖面上刮起一阵狂风,黑绿色的湖水翻滚起来,咕咕向上冒着舔舐船上的木板。小舟在大风之中摇摇晃晃,梁灼的一袭红裙在大风中鼓吹得像红蝴蝶的翅。 “谁!” 空中一道青影闪过,许清池御风凌波而来,将梁灼完全挡在了身后。 “大祭司――”梁灼低叫一声,许清池的长袍在她的眼前缓缓舒展开来,似是南云水乡四月的贡茶…… 狂风骤起,相思湖上掀起一座高过一座的巨幅水墙,苍茫的湖面上,只剩下梁灼和许清池。 雷声鼎沸,乌云暗涌。 咚―― 随着一声惊天炸雷,大地顿时陷入一片昏暗,整个槐安笼罩在翻滚的黑云之下,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水墙一座比一座凶猛,梁灼跟在许清池身后,额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显得力不从心。惟有许清池一身青衣,在风中衣袂翩然,仍是淡漠如水。 船被大风吹得即刻就要掀翻了似的,木质的船板发出“咯吱”“咯吱”一点点撕裂的声音,偶尔一点腥臭的湖水溅到梁灼的脸上,引得她胃海翻腾。 正恍然间,岸上的百姓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接着梁灼看到湖中央“嘭”地一下,激起冲天巨浪,船身立刻被击沉了下去,梁灼和许清池凌风而立,悬在半空中,周身笼罩着红色和蓝色的光圈。 只见一个全身火红,红衣红眉赤色双眸的孩童从湖水之中崛然而起,那孩童大约三岁左右,一脸天真,见到梁灼和许清池之后忽然双眸一紧,从双眼之中迸射出两束火红的焰苗来,伸着脖子,龇着牙对天长啸,他腾空而起,忽地又哈哈哈大笑了三声,笑声震得湖面上的水喷薄而起,跳跃到半空中如暴雨般滚滚而落。湖边两岸上的杨柳更是被连根拔起,“扑通”“扑通”沉入湖中。 梁灼十分惊骇,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怨灵,是南界的怨灵!”她记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是在相思紫色的梦里,那时候她还不太明白怨灵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当时连夜叉婆婆也很怕。可是,现在又不是梦中,怎么会引来南界的怨灵?怨灵不只是一些心有怨气的魂灵而已吗? 许清池双臂一展,自臂中缓缓升起一圈精纯的蓝光,像湖中央的怨灵飞去…… “砰砰砰” “砰砰砰” 湖面上连着炸开了三个水洞,水洞激起高达数百丈的天然水幕,遮天蔽日,轰地一下炸得周围一片雪白。 “大祭司――”梁灼刚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举身就要朝怨灵奔去。 不料许清池猛一回转,闪身而来,手指在梁灼周身划下一个美丽的圆弧,梁灼被围在里面。淡蓝色的水球似的屏障,梁灼困在里面出不来。 梁灼一惊,连忙大叫,“大祭司――” 可是,许清池已经翩然而上,向怨灵的方向骤然飞去,回头朝梁灼丢下一句,“呆在里面,等我回来!” “大祭司――”梁灼将脸贴在那蓝色的屏障上,一眨不眨地向外望去,水浪太高,朦朦胧胧之中只看见许清池青色的背影如美丽的蝴蝶在高空中飞来飞去,蓝色的灵力幻化成的灵剑一刀一刀极准极快地朝那个怨灵身上劈去。 那怨灵也不示弱,在空中扭转着身子,突然猛地生出七头九臂来,每一个手臂都巨长无比,仿佛章鱼似的一个个朝许清池飞来。 许清池飞身一转,起身站在大浪尖上,周身凝气,旋即困住那怨灵抛来的手手脚脚,居高临下道,“孽障,你气数已尽!” “许清池,你今日不惜违背天命,我看不是我气数已尽而是你命不久矣!”那怨灵咧嘴狂笑,湖水在他身后筑起庞然一堵深红色的水墙,色如鲜血,红光潋滟,寒气逼人。 那怨灵双目龇裂,一股岩浆般粘稠的液体在滚滚浪潮中,自他腹中缓缓而出,瞬间突变,成了一把血光宝剑,方向陡转,电光火石般向许清池刺去! “小心!”梁灼骇得连忙大叫,一双眼睛已是缀满了泪水。 只见许清池手腕轻转,自掌中腾起一道蓝光,身体慢慢上移,倏然一下,已是临风玉立地立在了那怨灵头上,右手掌中集聚的蓝光猛一向下,闪电般向怨灵的天灵盖上劈去―― 怨灵哀嚎一声,七头九臂全部收缩了回去,又化成一个三岁孩童的模样,眼中红光一闪,浑身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拼尽一切地向许清池冲去。 许清池凝气跃起,往旁边躲去,不料那怨灵势必要来个鱼死网破,自散周身,结成一个凌厉如火的屏障,“砰――”地一声将许清池罩在了里面。 许清池双眸紧闭,额上不断渗出冷汗,正在运气凝神,准备打破那个屏障。 不料那怨灵稍一养气,灵力瞬间又长了不少,拿出血光宝剑左一剑右一剑向许清池刺去,许清池躲闪不急,眼见着左臂已经被那剑气刺中,从手肘处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正从里面咕咕流出。 梁灼看得胆战心惊,眼泪更是婆娑不已,心痛无比。 天雷滚滚,闪电交加,波云暗涌,浪崩涛裂,只听得“哗――”一声,自空中呼啦啦下起了倾盆大雨,冷雨如冰,雨声如刀,碾转着滔滔大地昏黑一片,鹤唳风声。 转眼,两人已经打斗了十几个来回。 许清池凭借着体内浑厚的千年灵力护体,与那怨灵在风浪之中打持久战,倒也没有什么。只是那怨灵全然不似梁灼上次见到的怨灵,无论是怨气还是灵力都显得强大无比,梁灼远远的看着他和许清池在水浪尖上飞来舞去,内心不禁一阵愧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下了多大的祸,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安定不下来。 许清池与那怨灵已经斗了大半天了,不料那怨灵似乎是越斗越勇,面目变得非常狰狞,将相思湖搅得天翻地覆。最后彻底杀红了眼,直直地朝梁灼飞来,猛地喝碎罩着梁灼的蓝色屏障,伸出一只巨长无比的手臂将梁灼紧紧捏在手里,哈哈大笑着。 许清池眉头微皱,凝眸不语。 那怨灵见许清池没有反应,越发得意,掐着梁灼的手也越发使力,梁灼被怨灵捏得紧紧的,动弹不得,身上被怨灵手上的灵力震得到处是伤,脸色不由得一阵白一阵青。 许清池双眸一沉,?望着灵界的方向,久久不语,片刻轻轻摇头,长叹一声,喃喃道,“终究是堪破躲不过……” 接着,天空之中响起了一阵清笛之声,笛声悠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如缕,袅袅盈耳。 “啊――”怨灵大叫一声,身体猛然增了十倍,将梁灼甩了出去,接着仰头对天,发出一声震撼云霄的怒吼, 笛声还在响,两边的杨柳竟然也一棵棵全部重新长了回去。 梁灼跌倒在湖面上,被许清池用一片蓝色云梦撑着,梁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面的惊骇更胜。 许清池一身青衣,手握那支他随身而带的碧绿长笛,神态幽远,意境孤渺…… 同时,怨灵那猛然增长的巨大身体也在笛声中寸寸裂开,怨灵在空中一声长嘶,绿色的血液喷薄而出,倏然而落,在湖面上化作一缕黑色的浓烟…… 一时之间,笛声、怨灵的悲鸣声、湖面上水波激荡的声音、还有四周柳树摇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谱写了一个梁灼从未见过的奇幻的梦境。 它不是梦,明明不是,可是梁灼觉得不真实。 许清池飞身而来,轻轻拥起梁灼,俯身低声道,“结束了。” “池――”梁灼恍惚之间,脑海里有无数的场景重合,泪盈与睫,虚弱地喊道,“墨池……” 雨停了, 槐安镇上,艳阳高照,先前那些还疯了魔了似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在集市之上热闹地穿行。他们的脸上有的在猪肉摊上使命地砍着价钱,有的在的楼上满面春风地搂着姑娘,有的一脸愤怒地在赌坊里骂骂咧咧,有的…… 他们,独独遗忘了些什么。 阳光平和地照耀下来,穿过槐树瘦骨嶙峋的枝干,投下一片暖红。 相思湖岸上,杨柳依依,湖面上,一碧千里。 可是梁灼的心里却是无比地忐忑,她水灵灵地秋水一般灵动的双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许清池,声音颤抖道,“你骗我,你说我酿下大祸,可是……你呢?” “我的……我自然自己会承担。” (白首是第一次写文,文笔不好各种错误也希望大家可以谅解。而且说实话,有时候看看别人的,甚至吓得都不想再写下去了。不过我当然会继续坚持下去的,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嘿嘿。还有,昨晚构思得比较凌乱,今天终于写好了,两章合在一起我也就不补更了,嘿嘿。) ------------ 060 离别者, 黯然销魂已 桥寒路冻,冷月孤魂,提灯照尽黄泉路,往事都不如。暮然回首,天涯问情衷,一见意浓,奈何是虚里一梦,楼断人空!罢!罢!罢!只念是三生路上三回眸,此情不休。 …… 绝没有半点风,天灰沉沉的,压得很低,很低。 通往清水墓的去处上横亘着一座桥,那桥沉腐老旧,破败不堪。那座桥的名字梁灼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今天却还是第一次见――那桥叫奈何桥,无可奈何的奈何。 桥下是从冥界流出来的无妄之水,咕咕咕地冒着小泡泡,像一个个张开的小嘴,争着抢着要肉吃。 梁灼跟在许清池身后,觉得心情无比沉重,她好像隐约预料到什么,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去相信,去面对。 “怎么了?”许清池转过身来,眼眸如水,面上依旧泛着淡淡的微笑,梁灼不说话,直直地盯着那双眼睛,心里面突然开始无比抵触“镜花水月”这四个字,因为,在梁灼看来,许清池此刻的笑容就是镜花水月。 “哥哥――”梁灼鼻子一酸,冲过去伸手牢牢抓住许清池的手,仰着头看他,双眸含泪又喊了一声,“哥哥。” 许清池略显冰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过了片刻,他俯下身,低下头去轻轻的在梁灼的眉心处吻了吻,呢喃般应了一声“嗯。” 十年时光,梁灼早就发现当初哥哥送她的那个玲珑铃铛就是许清池自己的,她一直怀疑,一直独自偷偷乐着,可是她不敢问他,她怕她问他,他就真的会离开自己。她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美丽的秘密,她以为只要她不说破,她就可以永远享有那个秘密。可是,现在,她害怕极了,她怕再不说,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去了。 奈何桥不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还有些摇摇晃晃。许清池和梁灼身上的灵力自然地避开了无妄之水的噬力,走过去,就是清水墓了。 清水墓周围环绕着奈河桥下的无妄之水,那水在墓中淡绿色的光芒里泛着淡青色的绿光,犹如匝尽一地的冷冷寒霜。 再也没有人,除了许清池和梁灼。 许卿绫的墓冢就在正前方,虽然梁灼知道里面不可能有许卿绫的魂魄或者尸骨,但是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阴森森的感觉。 许清池撩起袍角,“咚”地一声跪在了墓前,青色的背影,与前世重叠刺痛了梁灼的眼睛。 许清池长跪在清水墓前,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初他随师父来到灵界也还只是个懵懂的少年,他只知道崇拜师父、尊敬师父,因为他的师父是灵界灵力最高的人,因为他的师父正义凛然。后来他无意之中知道了师父许卿绫的计划,他觉得痛苦,他接受不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最崇敬最爱戴的人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所以他谢绝一切许卿绫赐予他的殊荣,他一个人幽闭在子虚崖上,年复一年月复一月不出来,即使他知道自己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也不愿担任大祭司之职。 后来师父临终前,叫他过去,给他看了他的心魔,许清池又不由得觉得触目惊心,那样炼狱般的生活,许清池的内心更加矛盾,他能说什么呢,他爱戴师父是一回事,助纣为虐又是另一回事,他只能答应他保灵界平安,其他的,他的底线也只是袖手旁观,不参与其中也不阻止。他在他身前发了毒誓,也立下了心蛊,如今他违背诺言,自然也无话可说。如此这般,他也就不用在师父、师弟、梁灼之间苦苦煎熬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虚弱,梁灼扶着他躺了下来,许清池看着清水墓上刻着的冥文字迹,一字一字如同诅咒,跃然与眼前。许清池看着内心无限感慨。两千五百年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被师父从那场纷乱跌宕的噩梦之中带回来,那时候他没有流一滴眼泪,即使现在他也记不起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之中只知道他是属于许卿绫的,他要为他做到最好。因此他是许卿绫带回来的一千五百多人当中表现最好的,他是许卿绫唯一收过的关门弟子。至于许冰清则是因为当时许清池想救他,才恳求许卿绫无论如何留住他。因为当日带回来的那一千五百人中,凡是表现不合格的则就要全部处死。 在那场浩大的美梦中,他们那些人一开始都是乞丐、流民,后来被带到灵界过着比皇室弟子都要豪华的生活…… 直到噩梦降临。 许卿绫轻易地一言一行就立刻将他们从天堂踢到地狱,那些孩子中,许卿绫爱时如宝如珠,一旦稍稍不满意就立刻用酷刑处死。许清池一直小心翼翼地沉淀着,保持着始终和许卿绫不远不近的关系,又加上他本身的刻苦和资质,也可谓是拼尽全力,但即使这样他也是压力很大,而剩余的那些孩子当中有的及时行乐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对旁人充满戒备,惟有许冰清一向是风流倜傥惯了,眉开眼笑到处是风情,许清池喜欢他的积极乐观和顶天立地,所以才暗地里略施小计让许卿绫留下了许冰清。可是后来许卿绫死了,随后许冰清也死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以为梁灼也死了,他的一千年的时光过得如此平淡,现在也算是难得有点用途。 至少,在他有能力救自己心中所爱时,他救了,并且如愿以偿救了下来。这样,许清池觉得就够了。 “师父,清池毕生别无所求,只求他日为灵界油尽灯枯之时还有一息之力能护住清池心中所爱,许她一世长安。” “好!好!好!”那时候许卿绫已是弥留之际,庄贤慧的种种便越发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到现在许清池也还记得许卿绫当时的笑声,是一种极其恐怖而又痛彻心肺的声音,“好,你们既然都愿意为对方牺牲,为师就成全你,成全天下所有有情人!哈哈哈哈……” 那是灵界的一个秘密,曾经出现在梁灼的梦里,那时候许清池害怕极了,所以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将梁灼拉出来,虽然他不知道许卿绫那样怨恨的心魔里会给自己留下如何的灾难,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做。 他想,如果他和梁灼之间一定要有一场灾难,他希望承担灾难的人是自己。 …… 槐安终于安静了下来,天也清明了,可是许清池知道这只是灾难即将开始的冰山一角,不过他累了,也不愿在做什么,许清池凝视着墓中缓缓流过的溪水,内心反而宁静无比。 “师父,你的怨恨反而让我懂得,珍惜此刻才是最重要的。” 梁灼走过来,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 许清池抬起头来看着梁灼,她也还是当初的样子,只不过此刻她不是那样眉眼带笑,只是,为什么她的眼睛蓄满了泪水。也许正如许冰清所说,他在她身边只会带来哭泣。 “你是圣火族圣女,你的宿命就是带来灾难,一千二百年前烈红云就是给灵界带来了灾难,导致灵界分崩离析群魔乱起。当初我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份,就是不希望你走上圣火族历代圣女的宿命。我本来以为将你远离灵界圈在这小镇之上,你就可以像一般的少女一样长大,不想,我还是斗不了你的宿命。所以,这不怪你。” 梁灼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许清池笑了笑,“你是我师弟和烈红云的孩子,我自然要保护你。” “那……那……那你这是要彻底地消失了吗?” 许清池慢慢伸出手去,拉过低着头一脸悲戚的梁灼,软声道,“人生无常,生死随命。若我死了之后,你就继任灵界大祭司,护灵界平安。” “不,要当你自己当!”梁灼激烈地大叫道。 许清池并没有管她,而是按部就班地拿出那管清笛,语重心长说,“这是七情七世,此笛一响……” 许清池面色凝重,看了看正前方的碑文,顿了顿,缓缓道,“你将这个东西送到浮云山,交给一个叫作阿鼻大帝的人,然后让他在半月内赶到南界。” 梁灼背过头去,哽咽道,“我不去,死也不去!” “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灵界的圣火龙珠还有半颗在白衣锦手上,如今天下大乱,切莫让他用龙珠兴风作浪!” 梁灼从始至终也没撇过脸来,但是许清池知道她在听,很认真地在听。许清池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那管清笛,塞进了梁灼的手里。 梁灼的手猛地一震,终于还是拿着了。 “你!” 许清池扭过头去,对着墓碑继续跪着,不言一句,不动一色。 “池,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上一世……你在欢喜殿为了温婉长跪,那一晚我,我好难过,好难过,后来你过来安慰我……”梁灼看着跪在那一脸决绝的许清池,心如刀绞,泪盈于睫道,“当时我好开心,我觉得就是那一刻死去也值了,可是呢,可是后来不多久你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到我死,你也没有回来!”梁灼的双手在衣袖底下簌簌发抖,嘴唇颤抖接着道,“可是现在,现在你又要再一次这样离我而去了吗?” “许清池,你知不知道,我恨你,你这样我恨死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梁灼上前一步,揪住许清池的衣服咬牙切齿道。 “娴儿,……你要是恨我……” “还不如忘了我。”许清池的声音宛若五月里清早河边上的芦苇,飘飘荡荡,带着淡淡的、轻轻的、一下、一下温厚而静谧的气息。 “你……”梁灼梁灼心下刺痛,看着许清池一字一顿道,“你要是死了,我就要整个灵界去给你陪葬!” 许清池转过身来,极其痛心地凝视着梁灼,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那随你吧。” 风断断续续地吹过来,越过周围的无妄之水,慢慢地,慢慢地向这边吹来,吹起许清池的长发,他的袍角,他的腰际上清笛的丝绳…… 他的身上又散起一片又一片的雪花来,渐渐地,整个清水墓里卷起了漫天白雪,飘飘扬扬四处飘散,一片又一片…… 梁灼的睫毛上接了一片雪花,冰冰凉凉的,带着许清池身上淡淡的苦茶味,“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现在只有,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想过没有,你走了以后我怎么办?我……” “小时候,父王就会在这样的天气,下着雪,陪着我玩……父王特别爱笑,也特别疼我。那时候母后总是怕我出去玩冻坏了,不许我出去。只有父王惯着我,生怕我有一丁点不开心,可是,可是我偶尔生病了他也是最心疼的。我父王脾气就像是小孩子,一着急起来就吹胡子瞪眼的……”梁灼沉浸在往昔的美好记忆之中。过了片刻仿佛是梦醒了,怅然道,“可是我的父王一早就不在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国辅王府里骄傲的郡主,我目空一切,谁也瞧不起,我被父王惯坏了,胆大包天,结果呢,结果有一天父王死了,告诉我我只是一个被他捡回来的孩子……我以为,我是你心中重要的人,结果呢,你现在就要离开我了,和上一世一样冷漠绝情,没有任何回转余地!我最信任的人亲手杀了我!我最姑息的人亲手剥下了我的皮!我从小到大视如姐妹的人原来那么仇视我!口口声声说爱我的那个男人现在抱着那个鱼目混珠的女人!我的父王死了,母后也死了,所有的人都不要我,连你也要再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 纷纷扬扬的雪花下,许清池的眼睑微微湿润,像是雪花倏然一下,落进了瞳孔里。 “我以为全世界只要我找到你,只要我来到你的身边就不会再有颠沛流离!就不会再有黑暗!只要我来到你的身边,就不会有害怕!” “可是……可是我以为的山河壮美就要永远的离开我了……”梁灼很是无力地松开了手,泪眼朦胧地看着许清池又道, “并且这样他还嫌不够,还要我,还要我在他死后孤独地活那么久……” “娴儿――”许清池动情道。 “你不要说!你什么都不要说!我的错我来承担不好吗?”梁灼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蹲下身去,泣不成声道,“清池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无论我怎么耍无赖,怎么想念,你也不在,不在了,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了,一想到我以后的每日每夜睁开眼后都不会再看到你了,我的心真的好痛……算我求求你,无论拿什么来换我都愿意,我错了还不行吗?求求你,不要……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你永远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要知道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何况已经发生了,正在发生了,已经无从更改。” “没有,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真的、真的一点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吗?” “没有。”许清池面色苍白,看上去虚弱不堪。 梁灼呆立在那,如遭雷劈,其实她也知道许清池的脾气,他不可能违背师父的遗训,更不会违背他自己。梁灼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嗡嗡嗡地响,她无比地恐惧,比自己要死去还要害怕,那种即将失去整个世界的感觉。她爬过去紧紧地抓着许清池的手,所幸他的手还剩下一点温度,梁灼将头埋在许清池的怀里,他的怀里泛着淡淡的苦茶香……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用手抚摸着梁灼的头,轻言道,“浮云山路途遥远,记住带着《莲华经》……”言语间已是气若游丝。 “不要!不要!”梁灼惊恐地叫了一声,搂住许清池的脖子,泪如雨下。 “我在呢。”许清池勉强撑出一丝笑容来,他也舍不得梁灼,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向是将死生看淡的了。可是此刻,他觉得万般无奈,这样的梁灼他忽然有些放心不下。 “不要,不要离开我。”梁灼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美丽的蝶翅一般黑而浓密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好。”许清池笑了笑,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特别想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幻想着你会回来找我,我以为你会因为我和墨泱成亲而吃醋而后悔从而马不停蹄地来找我,然后告诉我你错了。那时候我还是骄傲地,我想自己总是有那么一点魅力的,可是……可是我等的太久了,太久了,那些年发生了很多的事,但是因为没有你参与,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的父王突然死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还有我的母后,当时我好害怕好绝望,那时候我只想找到你,哪怕你依旧不喜欢我,也要找到你,天涯海角也好,只要见到你我就会觉得不那么难过了……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在我看来,你就像,就像是我心底的一片阳光……” “娴儿……对不起。”许清池细细地听着,心里一阵酸楚,他想过她会难过,但是没有想到她爱他也是这样深切。许清池满脸愧疚地伸出手来,摸了摸梁灼的脸,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颤声道,“以后千万不要哭,不然我会心疼的。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去爱一个人,可是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 “没关系。只要你在,我们很快就可以成亲,然后以后可以生很多很多的小孩,我们哪也不去,就寄居在草原上,离开灵界,到一个没人发现我们的地方一起变老一起老死,一起变成老爷爷老婆――”梁灼兴高采烈地讲着,突然感觉到那抚摸在脸上的手忽然滑了下来,扭头看去,心一惊,许清池已经没有了气息。 慢慢地,她甚至还来不及哭一下来不及喊一声,许清池的身体已经慢慢散化,化成淡淡的烟雾消失了…… …… 良久,良久,梁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手里捏着那管清笛,掉不下一滴眼泪。 那是大历多少年,梁灼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是她第一次来到清水墓,距离上一次在田新堂听别人说起清水墓已经时隔十多年。那一次,槐安的百姓因为贪欲在既定的甲子年份牵动了墓中的灵气,从而引发了灾难。梁灼还记得,那一次她一心想救那些人,只是单纯地想救人,不为理由,不思前因后果,只是盲目地全凭自己的双眼去判断事物,去认定事物。 那一次,许清池因她而死。 她,拿着《莲华经》和七情七世,成了世界上最孤寂的人。 那一次,她亲眼看到了许清池化去以后弥漫起的雾气,那一次,她躺在清水墓中七天七夜没有出来…… 外面起了风声,紧接着哗啦啦啦响。起初,梁灼以为是要下雨了,只到有一阵子飘落进来,梁灼才发现,天,原来是下雪了。 雪落不止…… 她在漫天大雪中走过那座奈何桥,走到外面的世界中去。 …… (亲,情人节元宵节快乐……么么) …… ------------ 061 蛮荒世, 狭路遇七宝 溪水七月,波色无恙,冷风穿竹林。四里是晴光一片,缭绕的雾气在前面无望川的河面上氤氲而起,朦胧不清。梁灼缓缓睁开眼睛,一曲吹罢,将那管青玉清笛轻轻放入烟霞般的衣袍之中,凝神细思。 已经过去多久,她已经记不清,但是无论她怎样不愿意醒来不愿意接受,一旦睁开眼睛来,面对的还是赤裸裸的现实。 许清池,这个世界上,三界之内,乾坤之中,再也不会有了。 梁灼在婆娑岸边的芦苇丛中,轻轻翻开那本《莲华经》,心道,许清池,难道这就是你想我长留人间的道理吗?你要我做什么事我不会去做,为何一定要是这样的结果?你要我犯了我这辈子也弥补不了的错误以后,又这样活着,莫非你就是这样来惩罚我? 梁灼的眼里是天地浑变以后的子虚崖,苍茫如烟,芦苇深深…… 如今天地之间人鬼妖魔的界限已经打开,各路神仙妖魔争相出世,大地一片凄零。梁灼通过手腕上许清池送给她的玲珑铃铛,才得以与众生之外暂且避与子虚崖上。可是,现在,梁灼觉得她不可以再躲避了。 “如果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事,那我替你做,做完以后我欠你的也要一并还给你!”梁灼长发披落,映着无望川上澄碧的水面,一双素手执起那根青玉发簪缓缓将青丝挽起…… 自他走后,子虚崖再不落一片雪。有的只有风,冷风。 冷风刮起芦苇,在河面上漾起清波,清波之中是云发微垂,红衣如血的梁灼,那一张脸,惊为天人的美貌之中带着三分冷冽。 她看着河面上的自己,愣了愣,随手从怀里拿出一块青铜面具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如夜魔的美丽瞳仁。 “既然你再也看不到我长大以后美丽的样子,那我也不想其他人再看到!” 红衣在寒风中翩翩飞舞,红光一闪,飘出了子虚崖―― 天地开阔,已然不是原来的天地。 风刃山上结界骤起,妖风肆意。梁灼小心地屏住了自己身上的特殊气息,沿着风刃山外蓝绿色的屏障来回游离,试图飞过这片大山。 梁灼观察了一阵,趁四下无人,偷偷使出了以前火倾城送的那些书中看到过的内容,可是,试了几次也没成功。此刻的风刃山就像是铜墙铁壁将梁灼困在了里面,根本动不了。 梁灼心下十分沮丧,想着依靠自己的这一点儿力量别说从初蕊夫人手里抢过大祭司之位了,就是此刻想穿过这座山都是一个难题!梁灼一边不停地拼尽全力试着去打开那些结界,一边暗自运气调息体内灵力,这样约摸折腾了半日,梁灼已是体力不支,虚汗微微。就在梁灼试着再一次从东面的方向开始闯破那层结界时,突然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轰――”地一声豁开了一个大口子,梁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洞口的飓风吸了下去―― 一时之间,天旋地转,洞口周边的巨大岩石更是大雨一般朝梁灼这边飞溅下来,周围的地势又在不断塌陷,梁灼的耳边登得一下只听得到轰隆隆轰隆隆的巨大声响,一声一声砸进耳朵里,疼得厉害,就像是用锯齿吱吱吱、吱吱吱不停地在你耳边锯东西一样,渐渐地,梁灼的头也忍不住觉得眩晕起来,心脏更像是被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似的喘不过气来。梁灼一边急速下落,一边又要分身去应付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石块,不由得力不从心起来,过了半刻,梁灼只感到眼前一黑,人就顺着洞口呼啦啦直线掉了下去。 过了许久,许久, 梁灼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那些嗡隆隆嗡隆隆的声音,四周变得安静极了,梁灼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还听到了泉水缓缓的流动声…… …… 鼻尖泛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连眼皮也觉得轻松无比,梁灼觉得身体忽然变得非常轻,非常轻……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来,忽然觉得心底顿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梁灼觉得自己就好像掉进了水晶雕刻的梦幻世界…… 淡蓝色的光, 柔软的…… 洒满了梁灼看到的所有的地方…… 波光倾落,飘零如雨。 周边种植着四五棵高大的广玉兰树,花开如雪,芳香四溢…… 一些彩色的鱼儿,琵琶鱼、灯笼鱼、叉齿鱼、绿巨鱼等等,在梁灼的眼前自由地游动,身上闪动着淡淡金光…… …… 轻轻摇晃的水草…… 伸着懒腰的奇异而美丽的花朵…… 铺在地上细而柔软的米白色的石子…… 五彩斑斓的石头…… …… 梁灼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四处又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掉进了深海水底,而是掉进了一个别人凝练的结界中。 梁灼沿着结界上微微闪动的蓝光一直往前走,结界创造的非常大,梁灼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到底是谁创造出了如此灵力强大的结界,竟然能躲得过刚才那样恐怖的山崩地裂? 结果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梁灼面前窜出来,它全身是潮绿色的,样子看起来既像是老虎又像是狗熊。梁灼躲闪不急,被那个怪物猛地一撞,只觉得如芒刺背,全身上下是又疼又麻。梁灼正准备向一边闪去,不料那怪物似乎是有意要和梁灼过不去,腾腾腾地冲过来,探着长长的两只头角就要和梁灼拼命。 梁灼一边小心翼翼地闪躲,一边试着用灵力困住这个怪物。孰知她自己体内的灵力虽然丰盛,但是真正运用起来又苦无章法,一时之间只能东躲西藏的逃窜,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而那怪物却是越来越兴奋,嗷嗷嗷叫着连连朝梁灼追来。 梁灼在封印的结界内疯狂奔跑,突然手上抓到一样东西,那东西光芒闪烁,前面追来的那只怪物虽在几丈之外,亦被光芒射得睁不开眼来,立在那,一动也不动。 梁灼盯着手中拿着的东西,稍稍运力,眼眸一闪,穿过强烈的金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枚精致小巧的青铜吊坠,吊坠形状就像是一朵盛放的水仙花又像是一颗挂在天上的星星,不足拇指大,上面刻有一些青蓝色的花纹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吊坠上穿着的线摸起来滑滑的,看上去又好像是一个人的发丝…… 梁灼拿着那枚青铜吊坠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猛一抬头发现刚才追着她死死不放的怪物此刻居然立在几丈之外,一动也不动,眼睛看起来也是一副十分惧怕的样子。梁灼眼光一闪,立刻将那枚青铜吊坠挂在了脖子上。 她朝那头怪物走去,吊坠上的光芒一闪―― “啊――”那怪物仰脖大叫一声,身体胡乱地朝四周撞去,窜起一团银白色的雾气,旁边的结界也被它震得摇摇晃晃起来。 就在梁灼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时,只听得“咕噜”一声,梁灼的面前冒出来一只吱吱叫的小怪物来。 这小怪物全身都是淡绿色的,只有一个人的拳头大,偏偏又脑袋大身体小,除了那根稍稍冒出来的小尾巴,粗粗来看,几乎是看不到身体的。 不用想,梁灼也知道眼前这只现在看起来无辜可爱的小怪物就是刚刚恨不得要杀了自己的大怪物,梁灼这样一想,便嘴角轻扬,一步一步朝那怪物走去。 结果,梁灼走一步,那小怪物就往后退一步,退啊退一直退到了结界界璧。小怪物用水汪汪绿莹莹的大眼睛向梁灼求饶,还一边不停地摇晃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要不是之前见识过它的厉害,还真以为它就真的只是这么一个无辜可怜的小怪物呢。 梁灼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揪起小怪物毛茸茸的小耳朵,佯嗔道,“小怪物,现在还追不追姐姐我了?” “唔唔~~”那小怪物低下硕大无比的大脑袋,幽幽戚戚的低吼了一声,使劲地摇了摇头,不对,应该说使劲地摇了摇身体,那副我再也不敢了的小模样看上去真是逗极了。 梁灼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青铜吊坠,心想:这小怪物似乎很害怕这个吊坠,既然这个吊坠现在在我手里,想来它再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梁灼忍不住凑过去,将那个小怪物挪到手心上,半喜半嗔地对着它笑,“小怪物,你有没有名字?” “唔~~”那小怪物见梁灼冲它笑,立刻在梁灼的手心里翻滚起来,转了转,又转了转,冒出个头来,咕噜噜一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梁灼一看,也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她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又是一个人了,自从许清池死后,她一直在子虚崖上和许清池之前一样独自避居着,从来也没笑过,也没哭过,不吃饭,不说话,对着漫天漫地的芦苇和摇荡的湖水,心如止水。此刻手心里这个淡绿色的小怪物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对她笑的人,梁灼心里一暖,一只手捧着它,一只手轻轻地在它身上抚摸着,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六月的午后,她坐在自家的花架前和如意一起逗弄父王送给她的那只波斯贡狗。 等到那只怪物不再那么害怕的时候,梁灼就将它缓缓放了下来,放到地面上,转身朝前面走去,想着怎样离开这个结界。 梁灼运起灵力试着打破这个结界,不料这结界实在是太过强大,无论梁灼怎么推,怎么拍也是纹丝不动,梁灼这时候不由得着急起来,想着自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本来还想着掉下来躲过了天崩地裂,这倒好,看来现在就要在这个美丽的结界之中坐以待毙了。梁灼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听见一声奇怪的嘶吼声,亮光一闪,“嘭!嘭!嘭!”三声巨响,梁灼只觉得脚底一震,身体发麻,要不是体内灵力护体,差点就要倒了下去,抬头望去,刚才那只对着她笑的可爱的淡绿色的小怪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只潮绿色的庞然大物。 梁灼心底一凉,连忙拿起脖子上的吊坠,向那怪物射去,岂料那吊坠之前还闪得能闪瞎人的一双眼,此时此刻这危急关头却真成了一块破青铜,一丝光也没有,暗暗的,旧旧的。破铜!破铜!梁灼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起来。 那怪物冲梁灼飞来,全身积聚起一圈赤红色的光罩,梁灼应手劈去一道红光,不料那红光竟不能伤它分毫,反而还融进了那赤红色的光罩之中。那怪物猛地摇晃了一下身体,仰脖长啸一声,声音震耳欲聋。身体一转,巨长的尾巴朝后一甩,将梁灼一下子甩到了后面,“嘭”地一声撞到了结界界壁上,咬牙暗骂。 正在梁灼心道,遇人不淑之时,只听得又是一阵“嘭砰砰”的巨响,周围的淡蓝色的光芒倏然一下不见了,梁灼向四周望去―― 夕阳西下,酒红色的余晖铺满大地山川,原来她又回到了风刃山下,脚下刚才裂开的大地也正在快速移动,渐渐整合起来。 梁灼这时候才明白,刚才那只怪物并不是要害自己,而是要帮助自己打破结界。心下觉得惭愧,念道刚才是自己误会它了。 “唔唔~~” “唔唔~~” 一阵熟悉的叫声在梁灼身后响起,梁灼转过身去一看,只见先前那头庞然大物又恢复了它看上去纯洁无公害的模样了。不禁心下一喜,露出了笑容。 小怪物见梁灼对它笑,兴奋地眯起了迷人的大眼睛,“高兴地“唔唔~~”直叫,“蹭”地一下隔着几十米远的地,在空中划下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哧溜――”一声成功地降落到梁灼的怀里,两只微不可见的小爪子在梁灼身上抓来抓去,圆滚滚的身体也隔着梁灼的手心在那咕噜噜转过来咕噜噜转过去,又扭又摆的,小尾巴还得意的一甩一甩,嘴里不断发出,“唔唔~~”“唔唔~~”的叫声。 梁灼看着它这一副小模样,哭笑不得,用指腹轻轻地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略略讥笑道,“你这是要弃暗投明了吗?” 本来梁灼以为它听不懂的,谁知那小怪物倒是咕噜噜又转了一个大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梁灼,连连点头。 “小怪物,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唔唔~~”“唔唔~~”那小怪物一听梁灼要给它起名字,高兴地仰着头一蹦一蹦的叫着,眼睛又一不小心眯成了一个――缝隙! “呃……”梁灼看着小怪物一脸期待的鬼模样,缓缓道,“我想想……我想想啊……” 小怪物往梁灼身上又蹭了蹭,“唔唔~~”叫了一声,歪着它那个大脑袋,仰起头来十分无辜地盯着梁灼看,傻乎乎的看了一会,又低下头去,半张着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嗯……”梁灼微笑着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轻轻道,“我想好了,以后你就叫七宝好了。” “七宝好不好?七宝?七宝!七宝!七宝!”梁灼咯咯笑着对着它喊着。 七宝听到之后愣了一下,突然仰着脖子乐得“吱吱”直叫,小尾巴更是翘上了天,嘴巴张得大大的,大大的眼睛又眯成了一道弯弯的线。跳到梁灼颈子上躲过来躲过去。梁灼拍了拍七宝,抬眼看着面前依然结界重重高大巍峨的风刃山,感慨万千,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风刃山上的情景,七宝不知道梁灼心里面的感受,窜过来在梁灼的鬓发间“唔唔”地蹭着,依然活泼开心。梁灼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手里的青玉清笛,觉得心痛无比。 梁灼折腾了大半天,只觉得周身疲累至极,肩上扛着小不点似的七宝朝着前面一步一步走去,走到当初和阿起、青菱一起呆过的树林里,拾掇了一些干柴,升起了篝火,暂且搂着七宝沉沉睡去。 睡着以后,梦里梦到一大片潮湿的深蓝色的雾气,大雾茫茫,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心底沉闷得紧,似乎快缓不过气来了,梁灼本来以为是附近有怨灵,结果突地一下又醒过来了,周围依然是高不可攀的风刃山,千山万壑连绵起伏,峰峦叠翠,阳光如同金色的细雨,漫天散落。如此向上仰视,只看得到风刃山的主峰,云雾环绕,青岚依依,千年万年不变似的屹立在那,俯瞰众生。 梁灼随便理了理被七宝揉皱了的头发,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风刃山久久不语。 “唔唔~~” “唔唔~~” 一边的七宝见她醒了过来,咕噜一下从草地上翻身爬起来,窜到梁灼的肩膀上,仰着脖子瞪着一双绿玻璃球似的眼睛傻愣愣的看着梁灼,高兴地乱嚷嚷。 梁灼叹了一口气,撇过脸,伸出玉白莹润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肩上的七宝,无可奈何道,“七宝七宝,奈何你这个庞然大物怎么会如此柔弱?” “唔唔~~”七宝一听,眨巴眨巴眼睛,害羞地低下了头,咕噜一声窜到了梁灼的颈子后面,咕叽咕叽的直哼哼,令梁灼直是摇头。 梁灼看了看面前的风刃山,凝神细思了一会,突然灵光一闪,连忙从怀里拿出那本《莲华经》,细细的翻阅起来,又抓出身后的七宝仔细地瞅了瞅,不由得心下一喜。 (更新提示:由于工作关系,以后《倾我一生一世》只在周五周六周日这3天内更新,3天大约更新两万字左右。每章节保证在4000~5000字!望读者谅解并且继续支持白首,白首再次向各位读者致歉并且致谢!) ------------ 062 冤家紧, 无处不相逢 梁灼又仔细地看了看《莲华经》上所画的图像,分明与眼前的这个七宝分毫不差。原来七宝是灵界金木水火土五族中的金铃族四大神兽之一,梁灼心里面不禁觉得心旷神怡,伸出手来,逗了逗七宝,微微笑道,“七宝,原来你还是金铃族的神兽啊?” “唔唔~~” 七宝一听梁灼已经知道它的身份,便得意地昂起头来努着嘴,兴奋地嗷嗷叫,颇有一番炫耀的意思。 梁灼失笑一声,点了点七宝的头,道,“可是你这神兽怎么会被人困在那水族结界之中?” “唔唔”、 “唔唔”七宝一听,啪啪啪甩动着尾巴跳上来,扑到梁灼的脖子上,转过身,用小尾巴扫了扫梁灼脖子上所戴的青铜吊坠,发出唔唔的呜咽声,似乎依旧对这个青铜吊坠心有余悸。 “这个?”梁灼拿起那枚青铜吊坠随手扬了扬,七宝立即跳到梁灼手心上,拼命地点头。 “哦哦。”梁灼低头看了看手上拈着的那枚小小的吊坠,自然而然地对它产生了敬畏之意,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竟然可以困得住金铃族的神兽,看来这个吊坠一定十分不简单。可是水族之中,除了许清池梁灼好像还从未听过什么特别厉害的前辈,这个用青铜吊坠封印了神兽的人到底是谁呢?自己又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地拿起这枚青铜吊坠呢? 一时之间,梁灼思绪万千,疑窦环生。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重点,梁灼捏了捏手中的青玉清笛,抓过躲到颈子后面玩闹的七宝,轻柔地摸了摸它,它见梁灼对它十分亲昵的样子,也是开心不已,不停地在梁灼下巴上直磨蹭,柔软的茸毛弄得梁灼直痒痒,连忙脸往旁边转了转,用双手捧住它道,“七宝,你能不能打开这风刃山上的结界,姐姐有事要穿过这座山……” “唔唔~~”七宝又伸出它自己的那个硕大无比的大脑袋来,抵着梁灼的下巴蹭来蹭去的低吠着,很是依依不舍的样子。 梁灼拍了拍七宝的大脑袋,用脸颊轻轻地与它磨蹭了片刻,笑道,“去吧,打开结界以后姐姐一定带着你。”七宝愣了愣,仰头看了看梁灼,一双骨碌碌转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呼――”地一声开心地窜了出去,在风刃山前伸着头,甩着尾巴,那一副誓死斗争到底的模样,简直像一头要和别人决斗的老黄牛。 本来梁灼以为它肯定又要变成那个潮绿色的大怪物才能打开结界,不料这一次七宝并没有变身,而是自身体内散发出一道金色的强光,那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大,简直比太阳光还要强烈。金光缓缓上升,向四周里外扩散,很快,整个风刃山就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放眼望去,仿若置身于一个金子铸就的世界里,到处是金光闪闪。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地“咣当――”声, 梁灼差点还以为七宝这个小莽夫将整个风刃山推倒了呢,结果就看到七宝摇头摆尾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朝她飞扑了过来,梁灼接住它,低头蹭了蹭它的大脑袋,笑道,“嗯嗯,七宝表现不错呢,看来姐姐要好好奖励你一下,说吧,你都喜欢什么啊?” 梁灼话刚说完,就感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原来是七宝那个小怪物正伸出它淡绿色的小舌头舔着自己的面具下遮盖住的唇角,梁灼大吃一惊,心想幸亏自己是戴了面具的,不然自己岂不是被一头小神兽占了便宜。梁灼朝它看去,它又倒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低下那笨重不堪的大脑袋,“咕叽”一声藏到了梁灼的颈子后面。 梁灼愣了愣,无奈地笑道,“七宝,你不会是男的吧?” “唔唔” “唔唔” 七宝在梁灼的脖子后面叽叽咕咕的叫着,小身板也是十分淘气地扭来扭去,似乎想告诉梁灼什么,可是梁灼也听不懂它到底说的是什么,唇上一扬,脚下轻轻一踮,举身御风而去。 风声呼啸,红色的长袍在大风之中犹若血色蝴蝶,梁灼看着身下的郁郁葱葱,想起了第一次来风刃山上所见到的情景,那些人,那些没有了心脏的人,那些美丽的太过妖冶的血色蝴蝶。 以前,梁子雄保护着她,后来重生过后,许清池也是有意无意地保护着她。所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等她见到时,等她要通通一个人承担时,那些保护她爱她的人又全都死的死,离开的离开。 人生就是如斯一场凄绝的讽刺。 梁灼的耳边是风声,眼前是风刃山上急速倒退的一大片风光,她的人在空中飘零,往昔种种在那些嚓嚓而过的风景里,如风景一般,成了回不过头去的旧时记忆。 离开风刃山,便是一大片广袤的人间繁华地,炊烟袅袅,或溪边或桥头,或站或行约有三四人,交头接耳,寒暄打照面,暖风吹过,杨柳依依,衣袂翩翩。妇女们的罗裙在风中晒成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鲜花,鬓发上的环佩叮当,仔细听去,还能依依听到豆蔻梢头的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似是人间的春天了,草长莺飞,二月半的风筝彩的、画燕子的都在晴空里飘。梁灼也不禁被这美好的情景感染了,她的心太苦了,有许多事甚至根本不能停下来去想,一想就会觉得此生无望生无可恋。可是此刻,看到这样的情景,梁灼忍不住想要停留,想要借一借这人间的一点儿温暖,好让她在苍茫尘寰中不至于落寞如独。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淡淡的稀薄的阳光熨烫得刚刚好,将心底的每一个毛孔都熨得服服帖帖。七宝大约是在那水族结界中困得太久,陡然见到这白云蓝天,绿树暖风的,一时之间兴奋不已,在梁灼的身上窜来窜去,不时地还昂着脖子,大眼也眯成了一条缝隙,愉悦地“唔唔”叫。 梁灼飞了片刻,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山坡上停了下来,七宝正徜徉在软绵绵的白云朵朵里,猛然看见梁灼降落了下来,愣了一下,极不情愿地咕噜一声滚了下来,正好掉进了梁灼的怀里,咕叽一下翻过身去,捂着大脸,小屁股朝上,尾巴直甩直甩得表示抗议,嘴里还不停地哼哼唧唧的。 梁灼笑了笑,拍了拍它的脑袋,笑道,“七宝,你要是不愿意,就先在白云里玩一会,等我回来好不好?” “唔唔~~”七宝似是听明白了她的话,咕噜一声翻身坐起来,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瞪着梁灼,瞪了一会,又猛地甩了甩头,“倏――”一下跳到了梁灼的脖子上,囚着梁灼的头发死死抓着不放手,直逗得梁灼是哭笑不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七宝,淡淡道,“那你要藏好了,可不能吓着别人……” 梁灼说完便朝前面走去。这里离风刃山大概有数百里,可是人烟稀少,水草丰茂,完全是一副盛世年华农家村庄的模样。 七宝“吱溜”一下顺着梁灼的衣领处跳了进去,梁灼怔了怔,脸上一红,觉得不知哪里有点儿奇怪,但一想,七宝也不过只是一头不通人情世故的小神兽而已,也就放松了戒备,努力正了正身子,深吸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过了一座年代久远的杨木拱桥,就是这里的集市了。天色还早,集市的人也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卖绸缎的铺子,卖茶叶的铺子,还有金玉首饰店…… 路面上有一些小摊贩卖着些零零碎碎的琐碎物件,什么糖丝捏人了、荷包玉佩了、冰糖葫芦了、胭脂水粉了…… 路两边沿着路面还有稀稀落落的几个百姓挑着竹担子卖一些新鲜鸡蛋、瓜果蔬菜什么的…… 梁灼沿着街道一一看了看,也随手随便买了一些,那些摊贩大约看她的穿衣打扮也不是当地人,一样东西也总要卖给她贵一些,梁灼也不做计较,倒是七宝那个小鬼头一直愤愤不平地要从怀里窜出来,被梁灼轻轻按了下去,急得叽叽咕咕直叫唤。 是春天了,在人间春天预示着新的一年又即将开始了,每一年的春天人们都会怀着对来年的希望和期盼,挑花打织,编织出一些欢喜节庆的斜纹布裙给未出嫁的姑娘穿,祝愿她们来年的春分可以早日觅得如意郎君。那种裙子就叫做“欢喜结”。 以前,每一年的三月初三,梁子雄和余氏都会送给她一大堆欢喜结,她从来也没仔细看过,觉得不过是凡俗之物,俗不可耐。 后来,许清池也送给过她一条,可是在那场浩大的灾难当中,那些美好的稀薄的回忆连着许清池的逝去也一起消失不见了。梁灼站在那个卖欢喜结的摊位前,拿着一条暗花织纹的斜纹粗布裙子,久久没有回神。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七宝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一个大脑袋来,翻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她。 “卖欢喜结了!卖欢喜结了!”旁边的一个中年商贩手里拿着那些手工编织的欢喜结环顾左右大声吆喝,又凑上前扯了扯梁灼手里面的欢喜结,涎笑道,“怎么样,姑娘拿一条吧?” 梁灼怔了一下,看了看那个商贩,又看了看手里的欢喜结,还有些回不过神,支支吾吾道,“那个……我……” 倒是那个商贩机灵的很,上下打量了一下梁灼,见梁灼面带犹疑,手里拿着欢喜结,嘿嘿一笑道,“只要姑娘你买了我这欢喜结,我保证不管姑娘你长成什么样,来年也定会觅得佳婿的!” 梁灼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声地笑了,“那个,我要了,多少银子?” “二十文钱。” 梁灼一手拿着那条欢喜结,一手从腰际掏出银两来准备付给那个商贩,谁知此刻忽然从远处传来了叮叮咚咚摇幡响铃的声响,那声音飘飘渺渺缭缭绕绕,恍恍惚惚间还带着几分不辨族宗的灵力,梁灼再细一听,隐隐约约的古筝琴音之中又似乎还夹杂着女童的唱和之声,梁灼连忙付了钱,欢喜结也没来得及拿,伸手将面具又扶了扶,抓出在怀里面一直不安分的七宝,急急地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下躲去。 “灵尊圣长,初蕊花开,千秋万载,举世不殆!” “灵尊圣长,初蕊花开,千秋万载,举世不殆!” 只见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迎面而来的是一辆辆宽敞奢华的巨轮马车,马车前前后后大约有十来辆,每一匹马远远看去亦是高大挺拔神勇非凡,但是每一辆马车又皆是脚不沾地,悬浮在半空之中,依约粉瓣飘零如雨…… 马车上也全部用粉色的帷幔遮挡,层层叠叠,影影绰绰,看不清里面究竟坐的是什么人,只知道入眼是漫天粉色,仿若跌进了花的海洋,粉光流潋,天地刹清。 每辆马车外依约还站着几个十一二岁的女童,身着粉衫粉裙,手执各色乐器,琴筝琵琶,各种不同却又相互贯通,一边轻奏一边唱道, “灵尊圣长,初蕊花开,千秋万载,举世不殆!” “灵尊圣长,初蕊花开,千秋万载,举世不殆!” 那琴音古筝声也越发地聩耳欲聋,夹带着女童空中带有灵力的声波,又和着马车壁上、帷幔上的特殊铃铛,声声音波里俱是带着很强的蛊惑性,一般普通的凡人很容易被这样的乐音教唆使唤,从而做出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 果不其然,乐音过处,那些街边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正在站着或者走着,正在洗衣服或者搓麻将都齐刷刷地聚拢到马车边,齐齐跪了一地,他们个个皆是眼神空洞,表情木讷,只是双手伏地,看似颇为虔诚的高唱道, “灵尊圣长,初蕊花开,千秋万载,举世不殆!” “灵尊圣长,初蕊花开,千秋万载,举世不殆!” 看到此处,梁灼心里已是十分明了,这些人全部是来自灵界,而且应该也全部是金铃族初蕊夫人的弟子。 丝竹唱响,这些人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往前面驶去,突然,七宝从梁灼的手心里探出头来,向那群马车东张西望的看去,梁灼想把它按下去的,但一想七宝本来就是金铃族的神兽,于是拍了怕它的头柔声道,“七宝,我放你回去好不好?” 七宝一听,将大脑袋朝后一缩,歪着头瞧着梁灼,口鼻之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接着大大的绿眼睛猛地一瞪,高声长啸了一声,“唔~~”。 这一吼不要紧,那些马车上的神马倒是受了惊吓,一匹匹神马纷纷仰脖长嘶,在原地单膝跪地,不再前行。 “谁?”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一辆马车里传了出来。 梁灼见躲之不过,便走了出去,站到马车车下,淡淡道,“是我。” “也是本族之人?”马车中人感受到来自梁灼身上强烈的来自本族的灵力,心有诧异,轻轻推开粉色的帷幔,走了出来,见到梁灼,眸中又是一惊,从上到下将梁灼打量了一番,只见她面上戴着一副甚是狰狞丑陋的面具,一身红衣如血如瀑,手里还抓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本族中人,心中不禁狐疑起来。 梁灼看到眼前之人,也是心中一怔,但很快就平息下来,面上看上去倒也无什么差别,微微颔首,淡淡道,“不是。” 原来推开帷幔走出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灵界的大师姐尘幻兮。 “哦……”尘幻兮从半空中飘落下来,一身粉裳落在梁灼身前,眼神冷冷的盯着梁灼手里的七宝,尖锐道,“那你竟如何偷盗了我族中的宝贝?” 梁灼嘴角淡淡一笑,眼光淡淡的从尘幻兮脸上掠过,不想许久不见,尘幻兮还是如此蛮不讲理,轻嗤道,“没有偷,它自己跟过来的。” “唔唔~~” “唔唔~~”梁灼手里的七宝一听,连忙跳到半空中,面朝着尘幻兮,使劲地点了点它那硕大无比的大脑袋,无比郑重地叫了两声,表示梁灼并没有说谎。 “放肆!”尘幻兮冷喝一声,十分倨傲地看着梁灼,怒道,“这本是我族中神兽,岂会跟着你这个不入流的丫头!”说罢伸手就要去抓七宝,谁知七宝轻轻一转,就躲过了尘幻兮手中的光圈,“扑腾”一下又跳到了梁灼的肩上,扭过身来,屁股朝着尘幻兮,甩啊甩啊甩起了得意的小尾巴。 “扑哧”梁灼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尘幻兮现下丢了面子,不禁勃然大怒起来,随手就要朝梁灼劈去,梁灼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回挡,七宝那个小家伙就已经挡在了梁灼的身前,以它那老黄牛誓死效忠的姿势,对着尘幻兮怒吼了一声,随着这一声怒吼,从七宝嘴里窜出来一个梁灼上次见到过的赤红色的光罩,那光罩震得尘幻兮手中的光圈登时全部碎裂,连她身后的那一匹匹神马也一个个是肝胆俱裂,惊惶乱窜。尘幻兮整个人踉跄一下朝后退去,不可置信地瞪着梁灼。 七宝这才收回光罩,一扭一扭得扭到了梁灼的怀里,被梁灼伸手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师姐,前面不多远就是浮云山了,我看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别为了这旁人耽搁了师父的嘱托。”随着众神马一阵失控,从另一辆马车里又款款走出来一个面容婉约的女子,飘身至尘幻兮身前,俯首低声道。 声音甚是悠扬清雅,令人心肺一舒。 梁灼仔细一看眼前的这一个女子,虽然模样变了些,但梁灼还是能够确定此人就是那个对她和青菱照顾有加的榆画姐姐,不由得心生亲近,颇有好感地朝她望了望。 尘幻兮被梁灼这个她口中不入流的丫头给弄得如此狼狈不堪,正觉得无处可躲,此番见榆画下来如此一说,便有了托借之辞,点点头,朝梁灼看去,咬牙切齿道,“此番我有要事在身,先放过你这个臭丫头一次,以后若再让我碰见你,绝不轻饶!” 榆画看了看梁灼,依在尘幻兮身后,对着梁灼浅浅一笑,转身扶着尘幻兮往半空中飞去。 “臭丫头,你给我等着!”尘幻兮飞到马车上以后,还不忘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了梁灼几眼,梁灼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被尘幻兮瞪几眼也剜不下她一块肉来,倒是七宝似乎有些不服气,哼哼的挣扎着想从梁灼手里面跳出去,好像还想对着尘幻兮大吼一声呢。 随着冷冷作响的丝竹声,那些华美的粉色马车又缓缓朝前驶去,花瓣飘落,路边的百姓和女童又高声唱道, “灵尊圣长,初蕊花开,千秋万载,举世不殆!” 乐音萦绕,粉色流连…… 梁灼站在那看着那些人浩浩荡荡地朝浮云山的方向奔去,又加上刚才同时见到了尘幻兮和榆画,不由得心底惆怅,低下头摸了摸手心里的七宝,轻声叹道,“七宝宝,这个世界我就只剩下你了。” “唔唔~~” “唔唔~~”七宝似乎听懂了梁灼的话,跳到梁灼发边十分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发,连连点头。 “卖欢喜结,卖欢喜结啦!谁买谁欢喜!”等那些人走远,集市上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那些跪在地上的人懵懵懂懂的站起来,返身回到之前的地方,做之前的事情,好像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梁灼看着这个依然热闹的集市,还有刚才没有拿走的欢喜结,心情已经不复先前的愉悦。她低头在七宝头上蹭了蹭,猛然想到尘幻兮她们也是要去浮云山的,这样一想,连忙拍了拍七宝,低下头柔声道,“七宝,我们该赶路了,可不能让恶人得了先!” “唔唔~~”那七宝完全领会了梁灼的意思,咕噜噜从梁灼发鬓上跳下来,落在梁灼肩膀上,伸了伸小腿小胳膊,扭了扭腰,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逗得梁灼不禁莞尔一笑。 彼时,又是夕阳西下,血红的晚霞染透了连绵十里的山川。 ------------ 063 笛芦湾, 春闺梦里人 风刃山前方八百里是灵界、冥界、南界三界的交界处,地势迂回狭长,四周狂沙漫天,不见植被。梁灼跟着尘幻兮她们一直走,由于圣火族本身的特性,又加上梁灼体内强大的灵力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发挥,因此与周边的环境产生抵触,一时之间觉得胸闷气喘,眩晕连连。旁边的七宝倒是很适应的样子,只是看到梁灼的样子有些担心,咕叽咕叽在一旁叫个不停。 大约又跟着追了几百里路,两边飞沙走石,风浪扑面,气候愈来愈恶劣。梁灼额上已经渗出黄豆大小的冷汗来,体力也渐渐感到支撑不住,然而身体内的灵力却是来势凶猛,在这三界汇集的临界点徐徐蒸腾,似乎即刻就要冲破筋脉喷薄而出了,梁灼紧咬住下唇,滴血的红唇上被咬得一阵白一阵青。 “啊――”梁灼仰首大喊了一声,只感到体内的热浪一滚一滚层层浇来,实在是难受之极,梁灼觉得她浑身似被火烧着了似的,筋脉之中流动的血液此刻仿佛是被别人用滚水烧开了,咕嘟嘟、咕嘟嘟的直冒泡泡,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逼得她失去意识,胡乱地挣着自己的衣服,大吼大叫的朝旁边的山石丘壑横冲直撞去。 “嘭嘭嘭!” “嘭嘭嘭!” 四野里的一些小沙丘瞬间被梁灼撞得粉碎,沙土弥漫天际。 “唔唔”“唔唔”七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担忧地在梁灼身后慌乱的叫着。 但是七宝的这种声音又很快被沙漠上的大风吹散,吹得渺不可闻…… 日光渐渐被黑夜吞没, 狂风在广袤无垠的千里大漠上肆意狂飙,风一路号着,呼呼呼―― 呼呼呼―― 贴紧了地皮刮,夜幕一点点降临,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上,夜色徐徐笼罩,天地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中。 苍茫大地,黑沉沉的夜色之中,依稀只看得到梁灼单薄的身影在冷月中跌跌撞撞,犹如一只孤独的夜魅。 “啊――――” “啊――――” 夜色如刀,冷月如冰。在冰冷而阴森的大漠上,梁灼此刻却是烈火焚身,她倒在一块巨大的石块上面,双手在刚才狂乱的碰撞中蹭破了皮,鲜血直淋。一身血红的长袍也被撕破了,颈脖处的衣料被撕毁了,殷殷月色下,露出大半截比月光还要皎洁无暇的肩膀,一对堪称完美的锁骨在夜色中令人血脉喷张,滴血的诱惑,引孤魂蠢蠢欲动。 “啊――――” 脸上的面具掉了下来,掉在大风之中。 梁灼扯着自己的衣服,痛苦地呻吟着,只是女人娇媚的呻吟声,在寒夜,在这样的荒漠之上,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动人的诱惑。 更何况,这旷野之中,其实并非只有梁灼一个人。 “啊――――”梁灼将身体贴在冰凉的石块上,汲取片刻的清凉。 …… 就在大石块上的一点儿冰凉即将满足不了梁灼的时候,这天地肃清的荒漠之上忽然响起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箫声…… …… 那箫声飘飘渺渺虚不可闻,但又曲调悠扬,苍凉刻骨…… …… 一声, 一声, …… 许是风吹的缘故,许是体内的灵气和这三界的临界点已经磨合好了,梁灼感觉体内开始不再那么滚烫了,她微微站起身来,痴痴愣愣地凝神听那箫声,箫声如月如水,隔着寂寥无边的大漠之上远远听来,竟如同很早很早之前私塾先生教过的那一首古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风吹过,露出红袍之下梁灼一双洁白如玉的双足。 梁灼心下凄恻,不禁浮起一阵胜过一阵的酸楚之意,脑海里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在槐安,许清池在凉月如水的庭院外为她吹奏的这一曲《落花如雪》。此时此景,曲如故,人非昨,不禁潸然泪下。 梁灼低下头,在冷风里轻轻用手拭去脸上的泪痕…… 再抬眸,心头猛地一震,眼前竟然立着一个人,一个背对着她的人,一身黑袍。 立着一个人不奇怪,奇怪的是以她现在的灵力,纵使没有章法招术可以应敌,但要想无声无息出现在她面前而不被她发现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等梁灼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茫茫大漠上又哪里还能见到什么人,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梁灼愣了愣,想着多半是漠上风大易生幻象,刚才大概是自己眼花了也说不定。 风还在吹,箫声缭绕萦耳。 梁灼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沿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七宝也被那箫声打动了,如痴如醉地跟在梁灼后面,小尾巴摇来摇去。 …… 箫声越来越淡,似乎已是接近尾声…… 梁灼的脚步越来越快, 雪白的双足吻遍了每一寸金黄而寂寞的沙地…… …… 就在梁灼以为这样的沙漠原本就走不到尽头,这样的箫声也许只是幻听的时候―― 箫声又起,袅袅若如午夜晚风飘,渡鹤寒塘影,淡雅清宁,似雪如梅。片刻又急转而下,似山上松涛,江上潮生,冷冷响起,声声不息。 那是一片茂密的芦苇荡,那一脉浅水,在月光中泛着圣洁的光芒,苍茫如沫的芦苇花,万点飞扬,在夜风中看来,像是天地之间忽然下过了一场白茫茫的大雪,大雪落下来,落在了这一湾水面上,落成了梁灼眼前这漫天的芦苇,摇摇摆摆,随风而荡,若有若无,若飘若止。 …… 风起,芦苇映着湖水在风中芊芊照影,柔媚妩媚。 …… 梁灼绕过那片白雾似的如缕如烟的芦苇,在冷月之下见到一个人,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人背对着梁灼,一身黑袍,在夜风中诡异而凛冽。 那人的背后,正是梁灼来时所走过的黑沉沉的大漠,冷风沉沉,四野幽静。他的背影在这辽阔的大漠之上显得料峭孤绝。 “阁下可是方才――?” “嗯。”那人放下手中的黑玉洞箫,缓缓转过身来―― “啊――”梁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脑中轰然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那黑袍男子,容颜如霜,黑袍飞扬,凉薄的唇上带着淡淡的一抹轻蔑。大漠辽阔,夜色无边,四周除了风声就是风声,梁灼身后的芦苇雪白的一片婀娜地轻轻摇晃着。 可是,梁灼什么也听不到了,梁灼死死地盯着黑袍男子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大脑一片空白…… “哥哥――”梁灼飞奔过去,双眸含泪紧紧地抱住那个黑袍男子,触动情肠道,“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就好。”梁灼的眼泪滑落下来,双手死死地抓着那黑袍男子的脊背,呢喃道,“只要你活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变成哥哥也好,墨池也好,我都一样……一样喜欢你、爱慕你。” 眼前是漆黑的风和大漠,天上的月光稀薄而冰凉,梁灼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这一刻,梁灼感觉自己才是真正活着的,天地之间,她此刻只感觉到她拥抱着的这具身体是热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活着的。 黑袍男子微微一震,眼睛里闪过一丝暴戾之气,自掌中缓缓升起一圈黑色的光罩,那光罩不大,却是浓黑如墨,一掌劈下去,若是梁灼没有许清池过渡给她的灵力护体,怕只怕即刻便会烟消云散,三界之中化为灰烬。 七宝吓呆了,看着眼前的黑袍男子,咕噜一下跳到了芦苇丛里,再不敢冒出头来。 “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梁灼突然松开那个黑袍男子,一脸泪水地看着他,深情道。 黑袍男子这才看清了梁灼在月光下的样子―― 雪白的脸、 漆黑的眼、 火红的唇, 还有那只算得上是半件的火红火红的长袍。 她的饱满血红的唇上沁出血来,洇在下颔处,惨白的月光下,宛若一颗风姿无限的胭脂记号。 风吹过,梁灼修长挺直的一双玉腿在冷风中美得如同匠工用尽了世上最好的白玉,在黑色的大漠上塑下的一座万丈丰碑,只能让人顶礼膜拜,送一世忠心。 黑袍男子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梁灼,眼神带着淡淡的嘲讽,心里暗暗道,此番南界可算是费足了脑筋,先送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异族美人不算,又开始送各路灵掌、弟子,近期风头更加猖獗,竟然给他送来一个号称是玉洁冰清的万年老处女,处不处女的事情他还没有解决,刚想一个人清净清净,此刻居然又如此神速地送来这个主动得让他都始料未及的惹火美人,真是美人计一环扣一环整个就是一个连环美人计!黑袍男子心里暗暗自得,看来平时并没有白宣传,那些乌合之众还真把他当成了一个老色鬼,如此就马不停歇地送美人过来,真不知道下一回又会送个什么样的女人。黑袍男子再细细看了看梁灼,见她眸中盈盈含泪,却让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忸怩做作,而且细细赏去,她的美貌之中又带着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似有别于其他人,黑袍男子心里不禁莞尔一笑,这个也算得上是一件尤物了,做戏竟也能做得如此情真意切,连他也差点给骗了去。啧啧,只可惜,只可惜,黑袍男子嘴角轻轻一扬,眼睛猝然紧盯着梁灼脖子上挂着的青铜吊坠,掌中的黑色光罩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眼睛凝视着梁灼, “这个是你何处得来的?”黑袍男子一边问,一边伸手在梁灼袒露出来的光洁的锁骨上缓缓游走,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徐徐摩挲着梁灼的肌肤,引起梁灼浑身一阵颤栗,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疑惑道,“池……” 黑袍男子浑身猛地一震,听到了一个让他极其愤怒的音节。这个该死的女人,念得竟然不是他的名字,黑袍男子俯身逼近梁灼,他的鼻子几乎就要碰到了梁灼的脸,压低了声音,隐忍道,“你喊我什么!” “池。”梁灼浑然不觉来自黑袍男子身上的危险气息,睁大了眼睛,探索似的在黑袍男子的脸上游走,忽然,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瞳孔一紧,朝后踉跄了一大步,颤抖道,“你……你不是池……你不是!” 黑袍男子瞧见梁灼突然这样,以为不过是女人勾引男人所用的欲擒故纵的把戏,不以为意,眼神颇具玩味道,“那你以为我是谁?” 梁灼完全没有听到黑袍男子的话,只是徒然地用双手环抱着身体,低着头喃喃自语道,“都是幻象,都是幻象……父王是幻象!墨池是幻象……你们都是幻象!”说罢,仰天发出一声凄凉的嘲笑声,身子一转,就要朝前跑去。 黑袍男子见她一副失魂落魄亦颠亦狂的模样,一时之间实在弄不清她到底意欲何为,直到梁灼转过身要跑时,才恍然大悟那青铜吊坠还在她身上,立即飞身挡在了梁灼身前,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 梁灼本来以为在子虚崖上清修了一些时日,就能慢慢忘却过去,渐渐做到像许清池所说的无爱亦无恨,做到心如止水。只是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有些事情是根本不可能被彻底的忘记的,它就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暗疾,在任何风吹草动的地方蓬勃再起。梁灼的心陡然从极乐的巅峰堕到绝望的谷底,她抬头凝望着眼前这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脸曾给过她的那些美好,愣愣道,“不是,不是!” 黑袍男子觉得他的思路已经跟不上眼前的这个女子了,他本能的警觉到这一个女子比南界,比冥界、比魔界、比以往任何一个送来的女子都要棘手,他略显不悦道,“不是什么?” 一阵冷风吹在梁灼脸上,将她吹醒了少许,她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的黑袍男子,浅浅一笑道,“什么也没有。” 黑袍男子略微怔了怔,那样的笑,宛如雪地花开,波澜壮阔般凄绝妖冶,却又不带丝毫风尘。 他,终于明白,这个女子,不是任何一条美人计。 “池,他……死了吗?”黑袍男子大脑飞速地旋转了一下,思索片刻,望着梁灼在芦苇荡中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道。 只是一种猜测,他也没有把握。 果然,梁灼微微怔了一下,还是朝前走去。芦苇荡中的七宝眼疾手快的跳到了梁灼的怀里,如释重负的咕咕直叫。 不过,后来,黑袍男子还是留住了梁灼的脚步。因为他看到了她腰际上挂着的清笛,于是站在那不急不缓地吹奏了刚才那一曲《落花如雪》――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 原来,池,就是他。 “不知公子何人?” “故人。” “当真?” “落花时节又逢君。” “幸会。” 黑袍男子眼睛始终盯着梁灼脖子上所戴的青铜挂坠,目视良久,终于缓缓道,“这个吊坠……” 这样的声音,温润如玉,清冷如冰。 通知:(啦啦啦,亲爱的亲,原来起点可以定时发布的,这下你们再也不用担心我断更了,我保证周一到周七每天都会有更新了,只是字数上不会有那么多,还请新老读者多多支持,你们的支持永远是我最大的动力,别忘了给我投票哦,收藏……收藏也可以的!) ------------ 064 青铜坠, 往事纷沓来 梁灼心中忍不住又泛起了一阵涟漪―― 如果说,你可以无视一张以假乱真的脸,但是你又如何再有力气去磨灭一个常绕心头的声音。 梁灼实在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第二个哥哥,第二个许清池。哥哥的脸,许清池的声音。 “嗯?” “这是我从一个水族结界中捡来的,当时是为了抵抗七宝的攻击,结果顺手就带了出来。”梁灼微微低着头,尽量不去看那张脸,因为至少这样,光从声音上来讲,就好像许清池还在她的身旁。 “唔唔”“唔唔”,七宝一听梁灼说到它,兴奋地在梁灼手里跳来跳去,但是大眼睛一对上黑袍男子的眼神立刻蔫了回去,灰溜溜灰溜溜地又重新躲回了梁灼的手心里,愤愤不平的直哼哼。 “这本是灵界历任大祭司交接轮替之时所用的封印,今日这封印在你手上,看来许清池果真是未雨绸缪啊……” 梁灼一听黑袍男子这样说,心里不禁微微一震,连忙抬眸直视着黑袍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何意?” 黑袍男子道,“你且取下来。” 梁灼自脖颈处取下那枚青铜吊坠,轻轻递给了黑袍男子,眼神焦灼地看着他。黑袍男子接过吊坠,自掌中缓缓腾起一股黑色的光圈,那光圈罩着那青铜吊坠,灵力之强大,甚至于将梁灼硬生生地逼退到三丈之外。 黑袍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青铜吊坠上的刻的那些文字图案,怔怔看了许久,终于缓缓散去掌中的灵力,将青铜吊坠又送还到了梁灼的手里,无可奈何道,“当真是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梁灼见黑袍男子如此一说,不免心中疑惑,但又不便开口,只是接过青铜吊坠又细细看了看,接着又瞥了瞥陡然间一片怅惘的黑袍男子,不言一句。 黑袍男子低声道,“这物叫风情,原本是天下第一剑客风泊画佩剑上的一个挂饰,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徒留镜花水月……”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看不开……”黑袍男子低叹一声,十分惋惜道,“难道真如世人所说,堪透躲不过!” 堪透躲不过,梁灼觉得好似在哪儿听过。还有风泊画、风泊画,梁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画面,却又不甚清晰,只隐约记得是一个极是风雅的男子,梁灼摸了摸脖子上的青铜吊坠,原来这个东西就是他的,可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灵界呢?而且还是灵界大祭司交替换接时的封印?梁灼心里不禁泛起一连串的疑问…… “许清池必定在临终前要你允诺他做灵界的大祭司对不对?”黑袍男子接着幽幽说道。 “嗯。” 梁灼心一惊,抬头凝视着眼前之人,他穿着黑袍子的漆黑的影子映在地上,清晰无比,犹如大地般真实。 他终究不是清池,清池是雾里花水中月,永远带着不可逾越的茫茫白雾,那雾气堵得心底疼了,堵得眼睛涩了,产生了荒凉尘世的感觉。 而眼前的人不是,虽然他有着和他几乎一样的容貌,几乎一样的声音,但再多几乎也只是几乎,几乎而已。气质不同,黑袍男子的气质在梁灼看来,更倾向与梁子雄,或者说,更倾向与许冰清…… “也难怪今日这个青铜吊坠非你不可……”黑袍男子轻轻念了一句,打量着看了看梁灼,微微一笑,“这个青铜吊坠几经辗转,却终究难逃宿命……” 梁灼虽然对他的话,不是很明白,但隐隐约约也听出了几分沧海桑田之感,一时之间也不愿多问,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低叹了一口气道,“物是人非,似是而非……也许,这都是天意。天意让生命注定要在日复一日永恒的时间里走向消亡,走向疲倦和懈怠。” “天意?”黑袍男子微微一怔,眉毛一扬,目光如炬地看着梁灼,沉沉道,“我从来不信什么天意!” “哦……如此也好。”梁灼望着他轻轻一笑道,“我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别过。” 黑袍男子一双星眸凝视着梁灼,道,“姑娘体内灵力太过强大,还是早日将它疏散了才是。” “无恙。” “姑娘做事如此消极,难道就不怕家里亲人挂心吗?” 梁灼停下脚步,悄然道,“亲人?我孤身一人,自己也不知道哪里还有亲人。” 黑袍男子怔了怔,沉默不语,眼神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回过神淡淡道,“这样,我将刚才那首《落花如雪》教予你。” 梁灼茫然地看了看他,黑袍男子已经拿出先前那管黑玉洞箫徐徐吹奏了起来。梁灼愣了愣,也连忙在身上找来找去,找得七宝都没地方睡觉了,瞅了瞅黑袍男子,又望了望梁灼,哼唧一声扑到了芦苇荡中。 最后,梁灼也只找到那只青玉清笛,她看了看,终于放至唇边…… 砌下落梅乱如雪,拂了一身还满,离恨恰如春草,渐行渐远还生。 …… 黑色大漠之上,冷月,残沙、红衣、黑袍、一笛,一萧。 黑袍男子轻轻瞥了一眼梁灼手上的青玉清笛,道,“许清池他是……怎么死的?” 梁灼迟疑了一下,那一段痛彻心扉的记忆不禁又重新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过了片刻,她终于略略深吸了口气,收起青玉清笛,缓缓道,“自化在清水墓中。” 黑袍男子听到梁灼这句话,脸色微变,极为惊讶,淡淡道,“顽儿执迷,执迷不悟……” 梁灼一听,诧异地看着黑袍男子,见他面容看上去与十五六岁少年无异,即使脸上威然内敛的神情令人知道他必然不止十五六岁,但最多也是和初蕊夫人等人平辈之人,难道他比许清池还要年长吗?怎么倒喊起许清池顽儿了? 黑袍男子并没有注意到梁灼探寻的目光,负手立在冷风中,沉吟半响道,“看来,你是要去找阿鼻大帝了?” 梁灼淡然道,“是。” 黑袍男子目光从梁灼脸上略略拂过,皱了皱眉道,“可是如今三界大劫在所难逃,人妖鬼魔殊途同归,即使你找到阿鼻大帝也是于事无补。” 梁灼说,“难道连阿鼻大帝也不行吗?” 黑袍男子微微一笑道,“不行。” 梁灼一听,不禁沉默了下来,心中思绪翻飞…… 就在梁灼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听见大漠之上隐约有人飞过,梁灼侧耳倾听,那人步履虚浮,御风飞行之时风波甚大,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习得灵力的三等弟子又或者是凡胎肉骨学习灵术之人。 天色已经隐隐露出一线曙光,大漠上的风也格外的轻柔了些,梁灼面朝着刚才那个女子飞过的方向,愣了片刻,又重新运行了一下体内的灵气,觉得不似先前那样炙热了,于是转身向那黑袍男子躬身拜别道,“告辞。” “七宝,将面具寻来!” “七宝!” …… 七宝围着梁灼没有戴面具的脸傻愣愣的看着,一个劲地唔唔叫,直到被黑袍男子的眼神秒杀回去。 梁灼从七宝手里接过那个面具戴在脸上,踮脚一跃,便朝前方飞去,七宝尖叫着在后面唔唔跟着。 通知:(啦啦啦,亲爱的亲,原来起点可以定时发布的,这下你们再也不用担心我断更了,我保证周一到周七每天都会有更新了,只是字数上不会有那么多,还请新老读者多多支持,你们的支持永远是我最大的动力,别忘了给我投票哦,收藏……收藏也可以的!) ------------ 065 浮云山, 大帝今何在 晨光微曦,梁灼立在浮云山山顶上看到了尘幻兮那群人,她们等了一夜竟也未走进浮云山半步,只是循规蹈矩地守在浮云山下,起初的那些华美精致的粉色帷幔装饰的马车也被浩浩荡荡的闲置在那,尘幻兮、榆画还有几个梁灼有些眼熟的金铃族弟子一个个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俯首躬身十分乖觉地站在浮云山下,左右张望着甚是踟蹰。梁灼心里不禁冷笑起来,想那尘幻兮如此心高气傲之人,今日居然也忍得了这般冷遇,可见阿鼻大帝确实是不简单,不简单的厉害,不一般的厉害! 梁灼又随便扫视了一眼,眼神突然定格在中间一个女子的脸上,心里顿时猛地一震,虽然许清池临终前已经给她看过她前世的幻象,但骤然面对这样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真有一股气血上涌的冲动。 “金铃族尘幻兮替灵界圣长面见阿鼻大帝,有要事相商。”尘幻兮双足微微上前挪了一步,伸着头颤着声音喊道,那副模样就好像前面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吃人的大嘴似的。 …… “金铃族尘幻兮替灵界圣长面见阿鼻大帝,有要事相商。” 从山上传下来这句尘幻兮刚才喊过的话,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声音了,周围寂静地可怕,寂静,非常寂静。 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再问一声,没有一个人再敢向前挪一步。 浮云山,云雾缭绕,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座不惹尘埃的仙山,就像是这仙山里面也一定会住上一个仙人…… 许久, 许久, 山上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那些人也不敢再乱动一下,一个个木桩似的立在那,脸上的表情虔诚的可怕。梁灼在云雾缭绕的浮云山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心里冷笑起来,原来这伙人昨天晚上就是这样站了一夜啊,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情分外舒畅。 “唔唔” “唔唔” 七宝咬着梁灼的衣服边唔唔叫道,似乎生怕梁灼要留下来和山下那群人一起比谁站得长的游戏。梁灼瞥了瞥七宝,弯下腰抱起它,咬唇笑道,“既然她们不找,我们自己找去!” 浮云山虽然看上去不算是很高,但是山顶却颇为宽敞,梁灼绕着山顶上曲曲斜斜的小路,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一直也没看到什么像是有阿鼻大帝居住的地方,甚至说有人居住的地方。 兜兜转转走了大半个时辰,梁灼实在受不了,又加上昨天晚上一夜未睡,犯困的紧,两眼皮吧嗒吧嗒的直打架,于是她顺着山上的一个险坡,走到一处还算枝叶茂盛头有遮阴的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轻的打鼾声。 “唔唔”“唔唔” 七宝在旁边急得直叫唤…… 直到―― 梁灼终于睡饱了, 七宝终于不叫了,耷拉着眼皮奄奄一息地在旁边累得直喘气。 梁灼缓缓地坐起来,扭了扭脖子,向后微微舒展了一下胳膊, “啊――” 接着梁灼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叫声,回头一看,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龇牙咧嘴的怪叫着。 “谁?”梁灼大叫一声,发现那个该死的小屁孩一双脏兮兮瘦粼粼的手正放在自己上身敏感的某一处,不禁火冒三丈随手将那个万恶手打了下去。 “啊――”只听见那个少年又是惊天大叫一声,捧着一双挂在手腕处摇摇欲坠的小手对着梁灼红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坏人!坏人!” “你!你你你……”梁灼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不禁猛地往后一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少年一双断了的小手,面带惊恐道,“怎,怎么这么不禁拍?” “唔唔” “唔唔” 七宝看着梁灼惊慌失措的模样,反而露出一脸兴奋之态,高兴地在那少年后面一跳一跳地嗷嗷乱叫着,简直让梁灼怀疑它的心是不是被它自己给吃了! “哇哇哇……” “哇哇哇……” 那个少年看上去也约摸有十六七岁了,并且这还是保守估计,可是现在他却不管不顾地瘫坐在地上,晃荡着一双断手在梁灼眼前悠嗒来悠嗒去,咧开了嘴拼命地干哭着,就好像是个耍赖的三岁毛娃娃似的。 “哇哇哇……” “哇哇哇……” “唔唔” 哇哇哇唔唔哇哇唔唔哇哇哇…… 那个少年一边哭,七宝还在那一边跟着瞎起哄,一下子梁灼被吵得心烦意乱,对着那个小少年连连求饶道,“好好好,你别哭,你别哭,我给你接上就是了。” 说着梁灼就慢慢运息起身上的灵力,掌中红光一闪,一簇火红的光圈慢慢向少年的手腕处渡去。 “怎么样,不疼了吧。”梁灼松了一口气,慢慢收回光圈。 “啊啊,好疼啊好疼啊,疼死我啦疼死我啦!”少年牙一龇,猛甩着两条腿,又继续鬼哭狼嚎的狂喊起来。 “唔唔”“唔唔” “你!”梁灼气急,以为是少年故意耍花样,再一看去,见那少年的双手又确实还没有接上,不由得又急又气,脱口而出道,“你这什么手,怎么好好的却又接不上?” “你这什么光,怎么好好的却又接不上?” “你!” “你什么你!” “哪有人手接不上的?” “哪有人治不好我手的!” “那你找能治好你的人吧!” “哎哟哟哎哟哟,疼死我啦疼死我啦!”少年见梁灼起身要走,又一屁股翻坐起来,故意耷拉着一双软趴趴的手在梁灼面前晃来晃去,哭丧着脸哀嚎道,“好狠心的女人!好狠心的女人!” “那你要我怎么办!”梁灼没好气地大叫道。 少年立在那,瞅过了梁灼,又瞅了瞅自己的手,微微低下头去慢悠悠地答道,“接好。” “我接不好!” “我不管,反正是你的错!” “哪有人会睡在草地上的!” “有……面前这个就是。” “你!” “请叫我的名字,亲。” “你你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阿鼻。” “什么阿猫阿狗的怪名字!” “请叫我阿鼻,亲。” “什么……等等,你说你叫――” “阿鼻。” “阿,阿鼻……大、大帝?” “对,大帝。” “什么,你是阿鼻大帝?” “是,我是阿鼻大帝。” …… 寂静无声, 周围瞬间安静。 “唔唔”“唔唔” 七宝在一旁高兴地嗷嗷直叫唤,咦咦,又有好戏看咯! ------------ 066 风满楼, 山雨之前夕 梁灼打量着眼前这个顶着鸡窝头,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两只小手还一晃一晃的少年,愣了片刻,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别逗我了。” 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不悦地拱着眉头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可不相信的!我阿鼻大帝向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说着阿鼻大帝鼻头一怂,腾地而起,步履生风,只一刹那,人已经在浮云山顶来回兜了不下二百来圈,且每一圈姿势不同,招法各异,周身所带动的光圈更是七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梁灼目瞪口呆的看着,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在她身边凌绕而行,徐徐急急,亦快亦慢,半正半邪,忽冷忽热,心中顿时又惊又奇,张口道,“好厉害!” 阿鼻大帝一听梁灼开口夸他,一下子飞了下来,站在梁灼面前,甩动着两只爪子一样耷拉着的小手,眉开眼笑道,“厉害吧……” “金铃族尘幻兮奉师父之命,挟要事前来拜访阿鼻大帝!” “榆画拜见阿鼻大帝”尘幻兮后面的榆画跪在尘幻兮旁边,朝着梁灼他们的方向连磕了三声响头,温言道,“我族人已经在此等了整整一夜,还请望阿鼻大帝允许我等上山拜见!” 梁灼低着头仔细听着山下的声音,起初听到尘幻兮的时候,心里有气,还想着不如让她继续等上一天一夜,但后来一听榆画这番话,不由得心有不忍,想着要不要让阿鼻大帝现在就宣她们进来,结果一抬头看见阿鼻大帝还挡在自己面前,腆着一张笑脸痴痴地问,“厉不厉害?”,便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巴巴的笑道,“厉害厉害……” “啊啊,疼死我疼死我了!”阿鼻大帝突然猛地朝后一跳,脸色刷白,整个面部都揉成了一团,咬牙切齿地喊道,“坏人!坏人!” 梁灼一惊,连忙去看,不由得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瞳孔瞬间放大,惊讶道,“又,又断了?” “是!” “怎么又断了?” “还不是你拍的!” “那怎么办?” “接好。” “接,接的好吗?” “当然接不好。” “你,你怎么这么没用……” “谁,谁没用!哎哟哟,疼,疼!”阿鼻大帝突然大叫着弯下腰,整个人的肩膀就直接坍塌了下来,两只本来就长的胳膊直接拖到了地上,就好像是一个木偶娃娃似的。 梁灼看着觉得过意不去,急忙跑过去想要扶起他,不料梁灼刚迈起脚,阿鼻大帝就条件反射地朝后一跳,大吼大叫道,“你这坏人,你快放了我吧!” “你,不要紧吗?” “没有你就不要紧!” “可是,你的手和肩膀难道不需要接上去吗?” “反正你又接不上,你走吧!” “可是是我害得呀……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原来这么特殊,对不起。”梁灼站在那,看着阿鼻大帝,渐渐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 “不关你事!”阿鼻大帝“嘭”地一下跳到了树上,看了看梁灼,想了想又道,“你要真觉得欠我的,就把底下那群人全部赶走!” “可是他们――” “废话少说,帮不帮?” “帮!” 阿鼻大帝带着梁灼绕了几圈,突然停了下来,梁灼顿时感觉萦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强大的气流消失了,身体往下一沉,又重新回到了地面。 阿鼻大帝拧着眉毛道,“他们来了,你就站在这里替我挡住。” 梁灼心里想,这个少年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阿鼻大帝吗?难道清池就是要自己将东西交到他手里?梁灼侧过头又上上下下将这个少年打量了一遍,依然无法相信,但是事实又不容置疑。这样一想,梁灼不禁眉间微蹙,暗愁浮动。 “你认识许清池吗?” “认识。” “是……朋友吗?” “啊,许清池是谁?” 梁灼觉得大为恼火,正打算此刻将七情七世交给他的,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得心中一气,撇过头去,心想许清池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让自己去做的,反倒要找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梁灼所依靠的苍柏巨大挺拔,就像许清池在她心中的样子,她想起来第一次在皇宫的御花园中见到许清池的时候,他站在树下,当时脸上淡漠的神情还有清朗若白雪的深情眼眸,即使隔了这么久了,回想起来也一样会觉得心跳加速,会觉得温馨。梁灼久久凝视着那棵苍柏,眼里有些湿润。 过了片刻,传来一阵脚步声。梁灼飞身立在苍柏上向下看去,只看到尘幻兮和榆画她们正从浮云山下渐渐朝上走来,脸上带着一副大义赴死的表情。梁灼摸了摸七宝的大脑袋,冲它一笑,说道,“要是她们看到这样的阿鼻大帝你说她们会不会活活给气死?” 七宝“唔唔”地仰头直叫,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细长的缝隙,咕噜一下跳到了阿鼻大帝的身边,得意洋洋地甩起了小尾巴。旁边的阿鼻大帝似乎对七宝格外偏爱,在一边和七宝玩的是不亦乐乎,这一人一兽嬉闹的场面,着实让梁灼冷汗了一把,心道,“真的,难道他真的是阿鼻大帝吗?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梁灼看着那些已经快要走到山顶上的人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金铃族尘幻兮奉师父之命,挟要事前来拜访阿鼻大帝!” “金铃族尘幻兮奉师父之命,挟要事前来拜访阿鼻大帝!” …… 尘幻兮又喊了几声,不过,当然没有人搭理她。 梁灼看着她们都已经上来了,却依然躬首低眉的样子,心中实在不解如果面前之人真的就是阿鼻大帝,那么阿鼻大帝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其实是梁灼不知道,阿鼻大帝灵力超群,又加上性情孤僻怪异,喜怒无常、行踪不定,和灵界当年的魔女烈红云并称为“赤黑双煞”,就连许清池在世时,也是对阿鼻大帝恭敬有加,以灵界大祭司之尊尚且如此,更何况尘幻兮她们这些小辈,自然不敢随意造肆。 也因此,尘幻兮她们虽然已经来到了山顶之上,也只是满脸恭敬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梁灼看着那些人又开始木桩一样的站在那,瞅了瞅苍柏树下边的阿鼻大帝,用火倾城教她的方法消音问道,“你的……骨头还好不好?” “我的骨头很好,可是我不好。” “我……” “我的骨头你是接不好了,你只要帮我管着不要让那些人进来打搅我就好了。” 梁灼一脸无奈地看了看那些一动不动的人,弱弱道,“一直看着啊……” “也不是……走了就不用看了。” “对了,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让她们进来?” “哎哟哟,疼,疼,好疼!” “怎么,怎么了?” “帮我看着,看着……就不疼了。” “哦……” 梁灼成了半棵大树似的一动也不动的站在树上看着那些已经完全和树没什么两样的人,心里恨得牙痒痒,你们还不如直接进来算了,这样干耗着,真是急死人了。梁灼瞥了瞥,又无意中看到那个和她撞脸的桃姬,心中愈加不快,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你让我……你让让我!” 而树下的这个令别人闻风丧胆顶礼膜拜的阿鼻大帝,此时此刻正和七宝滚在草地上,滚过来过去滚得天昏地暗,笑得异常猖狂。 梁灼看得心底直冒火,咬牙切齿道,“小声点,小声点!” “为什么要小声?我的声音已经消掉了呀!” “可是七宝的声音没办法消掉!” “可是七宝没说话啊,哈哈。” “反正就是你不要再笑了!” “疼!哎哟哟,好疼,疼……” “额……好吧,你笑吧,尽情的笑吧。”梁灼耷拉着眉毛,有气无力道。 “好的,我尽力吧。” “阿鼻,认不认识青菱?” “我必须要认识吗?” “……” 梁灼不知道此时阿鼻心里也在打量着她,阿鼻心中方寸大乱,漫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自幼在这浮云山上孤单惯了,加上身体上的不便脾气也不是很好,连这山上的鸟儿也因为他身上强大的气流而远远躲开,偌大的一座浮云山,这么多年来,他却是一个朋友也没有,他只是想找个人陪他说说话也好,而不是把他当做大帝大帝的,敬而远之或者一肚子的坏水。这个女人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睡在他身边的人,而且他感觉不到她身上对自己任何的企图,她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上的光芒非常澄净,不像以前他所见到的那些人一样全身都是黑色或者紫色的光芒,所以即使她无意中两次伤害了自己,让自己疼得钻心,自己也觉得不那么生气,不那么想发怒,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如果她可以留在身边多陪自己说说话,哪怕真的再折断几次骨头也没有关系。况且自己告诉她真正的身份之后,她也并未有大肆宣扬之意,依然和先前一样,依然对自己没大没小的大呼小叫。 她刚才说到许清池,难道这就是许清池和自己提到过的那个女子吗?想到此处,阿鼻大帝假装和七宝翻跟头,偷偷朝梁灼看去,只见梁灼虽然脸上戴着面具让人不能完全看到容貌,但是光凭着那一双活灵活现的黑眼睛也能料定那面具之下也必然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面。阿鼻大帝打量着梁灼,只见她眉间若蹙,一双明眸顾盼神转,却是一脸忧虑的表情,纤纤素手放在唇边的位置,似乎正在为什么而担心。 梁灼盯着桃姬心想,那剩下半颗圣火龙珠就在这个女人手上,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去拿回来呢?还有许清池要她交的东西,她到底是应该交还是不应该交呢?如果真交给了眼前的这个少年,万一这个碰一碰都骨头疼的少年将事情弄砸了怎么办?如果不给,那万一误了许清池所说的事情又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心里烦闷。 阿鼻大帝凝视着梁灼,心中顿时一阵怅惘,难道她是想起了什么人吗?那个人是谁呢?天底下什么人能让她如此挂心呢?难道是他,是许清池?他连七情七世都交托给她了,必然是对她与别人不同的…… 可是自己也不比许清池差啊,他能给的他也可以给,只要能陪在她身边,经常见到她也好……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不知由何而起,从何而来,阿鼻大帝使劲揉了揉七宝的大脸蛋,七宝不禁“唔唔”地叫出声来。 就在梁灼回过头来用眼神警告阿鼻大帝不应该让七宝发出声音时,突然这山顶之上隐约传来一阵砰砰乓乓的响声―― 梁灼和阿鼻大帝互相看了一眼,面上皆是微微一惊。 山顶之上的尘幻兮和榆画脸上也是微微一白,说不上的难看。尘幻兮低头拧眉,双手死死地攥着佩剑,心道,到底是谁如此不知死活地冲上来,自己山下派了许多金铃族弟子把守,耳听着这乓乓的声音,看来那人一定是和金铃族的女弟子们在交手了,一时之间又气又急,心想这人竟然敢和自己做对,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尘幻兮握剑的手抖了抖,想追下山去和那个人较量一番。但是转头一想现在自己就站在阿鼻大帝的山顶之上,万一待会下去和那人拼命惹恼了这位瘟神又该怎么办?可是不下去难道就任由这个人残害自己的族人?尘幻兮左右为难起来,心里恨得直痒痒…… 梁灼望了望,也没见什么人,只听得那乓乓乓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由得低下头去瞥了瞥阿鼻大帝,张嘴道,“阿鼻,打上来的人是你的仇家吗?” “我没有仇家。”阿鼻大帝从草堆上冒出头来,脸上显然还没有从先前的哀愁中缓过劲来,无精打采道。 起初的那种声音越来越响,接着,忽然有人在山顶上喊道,“阿鼻大帝,你给我滚出来!” 是个男人的声音,梁灼略略听着,有些耳熟。 “喂,叫你呢,出不出去?”梁灼歪头看着一脸沮丧的阿鼻大帝,心想他要是出去与那人打上几个回合,自己也好摸清他的实力,从而放心将七情七世交托给他。 但是阿鼻大帝哪认识外面喊他的这什么人,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他统共也只见了两个人,加上梁灼也才算是三个。而且这三个人,一个人在眼前,一个人死了,一个人也不可能再让他见到。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关心,继续着他的伤心,伤心着怎么样才可以赖在梁灼身边。 “是你?”尘幻兮见到上来的这个人,猛地一惊,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疾步走了过去,挥剑便指向那人的脖颈处,厉声道,“无耻叛徒,竟敢在阿鼻大帝面前出言不逊,还不快快跪下来,听从阿鼻大帝处置!” “跪下来?”那人仰天大笑一声,食指轻弹,弹飞了尘幻兮手中的佩剑,轻蔑道,“你这灵界的败类,什么时候和阿鼻那个老妖怪勾搭上的,我看你们可真是狼狈为奸,男荡女淫!” 阿鼻大帝一听,忍不住面有怒色,缓缓站起来,一脸严肃,眼睛里充满了暴戾之气,望了望外面,阴冷道,“这个人真该死!” 随着阿鼻大帝表情的变化,梁灼只感到周身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压住,压得心脉难受,就像是同时被几百条无形的钢索捆绑住似的,她回过头去看了看阿鼻大帝,见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禁心里又是一震,明明前一秒还是一张三岁孩子耍无赖的脸,瞬间便变回了三百岁的感觉,暗暗道,原来这小子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真是人小鬼大,真心恐怖啊! “阿鼻你这个老妖怪,老乌龟快快出来见我!”外面那个人哈哈大笑,声音异常响亮。 这时候,梁灼不禁好奇了起来,来人究竟是谁,看这样子,如果少年真的是阿鼻大帝,那外面的人岂不是比阿鼻大帝还要厉害? ------------ 067 少年者, 一夫当关勇 梁灼站在苍柏树上,朝尘幻兮那边看去,只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子背影,个子高高的,背影看上去也还算得上英俊挺拔,只是看不到脸,不由得心里直嘀咕,这来者究竟是谁? “老妖怪,你在这浮云山上躲了这么些年装得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想不到你和这些人一样助纣为虐,不识好歹!”那个男子又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声,伸手劈过尘幻兮连连袭来的利剑,扭头朝梁灼这边的方向大喊道。 梁灼一看,这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她认识的―― 栖凤拓。 竟然是栖凤拓! 栖凤拓的出现使梁灼想起了在沐风堂听许清池授课的岁月,那时候梁灼总是会在阳光盛开的午后,在广玉兰盛放的窗边无限遐想地偷偷盯着许清池看,那时,她想着只要可以天天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 以前梁灼旁边坐着的是天天吼着叫着要嫁给许清池的青菱,青菱上课老是不听,总爱和栖凤拓一起躲在她身后叽叽咕咕的讲话…… 梁灼还记得青菱特别喜欢打栖凤拓的头,栖凤拓也总是一脸好脾气的笑笑…… 那时候,他还在,还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梁灼在往昔的回忆里醒来,心中微微一酸,突然想到栖凤拓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青菱呢?难道灵界内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栖凤拓斜着眼,冷冷瞧着尘幻兮,哈哈大笑道,“你的老相好不愿出来见我呢!” 尘幻兮面上一红,冷声喝道,“无耻叛徒!快快受死!”说完纤腰一转,已经飘身来到栖凤拓身前,手提长剑,剑光闪闪,灵力逼人。尘幻兮自从出了灵界一直是忍气吞声,先前在路上给一个金铃族神兽驳了面子,进了这浮云山,又摄于阿鼻大帝的威严而处处低声下气,不敢妄言妄动,此刻被栖凤拓一激,满腔怒火全部涌了出来,心底想着就算阿鼻大帝怪罪,自己也可打着为他除害的幌子,这样一想,便使出浑身的招数以及胜出平时多倍的灵力朝栖凤拓袭去,大有置他于死地之心,“你这奸人,竟敢对阿鼻大帝不敬,我今日一定要为阿鼻大帝好好教训你不可!” 栖凤拓瞧也不瞧尘幻兮一眼,听她手中长剑凌风呼呼刺来,转身轻轻一躲,斜靠在一棵树上,嘴角一扬,吟吟笑道,“奸人配贱人倒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不过就算我是奸人,怕也不爱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 尘幻兮见栖凤拓十分轻易地躲过了自己的长剑,心中已是急火攻心,又听他如此出言不逊,更是怒不可赦,刚想凝聚起初蕊夫人临行前秘传给她的那个金铃光圈,谁料这时候栖凤拓掌中突然发力,只见他大手一挥,一个火红色的光圈就带着凌厉的气流朝尘幻兮飞去,尘幻兮又惊又急,连忙运息起体内的灵力去挡,无奈那光圈并非是金铃族中的力量,一时之间尘幻兮体内的灵力并不能与之抗衡,幸亏是榆画匆忙之中站在了尘幻兮身后,借力与她。但即使这样,尘幻兮也还是被光圈的余波震得双脚不稳,踉跄地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掌中还未凝聚起来的金铃光圈瞬间也熄灭了下去,咬牙切齿道,“叛徒!你用的根本不是我灵界的招术,我看你一定是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旁门左术!” “哈哈!尘幻兮你也太可笑了,打不过人就找这样不入流的借口来遮丑!哎呀呀,真是贱不可挡啊!”栖凤拓斜瞟了一眼尘幻兮,冷冷一笑道,“要不,赶紧叫出你的老相好来帮帮你,如何?” “栖凤拓,你无耻!好,既然你说你这招术不是旁门左道,那你且说说你这是我灵界哪一族的灵力?” 尘幻兮在金铃族众多女弟子中,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都是初蕊夫人最欣赏的,因此平素初蕊夫人也格外照顾她些,虽然金铃族的女弟子大多命途多舛连遭厄运,但是初蕊夫人对尘幻兮总是格外又要好一些的,尘幻兮在金铃族中就像是真正的大师姐,真正的初蕊夫人的得意弟子一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从小到大不管其他人怎么样,但是她却是没怎么受过苦的,因此也格外心高气傲些。其实连尘幻兮自己也不知道初蕊夫人为什么对她又格外特别些,其实论能力,她也算不上多好,后来她去问初蕊夫人,初蕊夫人笑了笑说因为她够忠心,尘幻兮记下了这句话,用来勉励自己,平时但凡初蕊夫人吩咐要做的事情,她也是第一个首当其冲,力求做到最好。可是这一次她替初蕊夫人出来办事,因为阿鼻大帝的缘故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现在又遇上栖凤拓这个金铃族的叛徒从中作梗,尘幻兮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心里十分愤恨。 “那你给我听好了,我这个光圈就是灵界圣火族的招式,你若还不明白就回头问你那水性杨花的师父去!” “你――” 榆画在一边瞧见尘幻兮吃亏,也知道她的脾气,走上前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栖凤拓,不急不缓道,“栖凤拓你好歹以前也是我金铃族的弟子,如今当着大师姐的面,却不敢使出本族的招术来,是不是因为怕败给了大师姐,而心中胆怯啊?”榆画这样一说,一来挫败了栖凤拓的锐气,二来也是想为尘幻兮搏回一点面子。 栖凤拓哈哈大笑道,“好,那今天我就用这本族的招式来会一会你这贱人!不过嘛……我的尘幻兮娘子,你不会真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圣火族吧?” 尘幻兮听了这句话顿时心中一震,想起了以前初蕊夫人在私底下说过,圣火族是绝对不允许说的。她也只是有一次好像听许清池和初蕊夫人说话时听到过,难道灵界真的有圣火族吗?为什么初蕊夫人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但是现在看一看栖凤拓,便可知这圣火族有多厉害了。这样厉害的五行族类之一,为什么她从来没在灵界见到过呢? 尘幻兮心里扑腾扑腾凌乱起来,一时之间也答不上话来,真是又急又恼,想着自己先前在初蕊夫人那,一直受尽恩宠,自从大祭司仙化以后,整个灵界又无不唯她马首是瞻,现在却当着榆画的面,被这栖凤拓给刁难住了,心里不禁十分挫败,但很快这挫败就转变为对栖凤拓的恨意,她扬起手中的长剑道,“废话少说!你这个叛徒,先前我念在你以前是我族中弟子的份上,让了你些,你当我真的怕了你么?” 栖凤拓邪气一笑,对尘幻兮的话完全置若罔闻,将身上的长袍轻轻一撩,对着梁灼他们这边大声笑道,“阿鼻你这个老妖怪,怎么见你的亲妹妹受伤了,也不出来相救.难道老的已经走不动了吗?”栖凤拓的声音洪亮清晰,一字一句传到后面阿鼻大帝的耳朵里。梁灼只看见阿鼻大帝面带怒色,双眼猛然一急聚,显然对栖凤拓的话非常愤怒。 梁灼见势连忙跳了下去,堵在阿鼻大帝的面前,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心想他若是伤害栖凤拓,她就只好先折了他的一个骨头来,毕竟断骨头事小,没了性命事大。 但梁灼看着他断了肩膀又断了手的模样,又真是可怜兮兮,心里正纠结着待会他要是真伤害栖凤拓自己万一又下不去手怎么办?她一边想,双眉也不禁微微轻蹙了起来,面带愁容。 幸亏这时候阿鼻大帝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抱着七宝气呼呼地朝旁边的草丛上不亦乐乎的滚起来,闷哼道,“等他们走了叫我!” ------------ 068 故人紧,命悬一线中 尘幻兮看栖凤拓一副不拿她当回事的样子,心中愤怒,上前一步,对着梁灼他们这边的方向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阿鼻大帝在上,尘幻兮并非有意在浮云山上妄然动武,而是这小儿实在是嚣张之极,一再辱骂大帝。尘幻兮忍无可忍,还请阿鼻大帝允许我在这收复了这无耻小儿!” 尘幻兮一句话说完,跟上来的金铃族弟子包括桃姬在内全部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弯腰弓身行了大礼,方才起身一脸肃穆地立在一旁。 梁灼在树上看着那一群人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心想,怎么桃姬也心甘情愿地跪了下来,难道她也是金铃族的弟子不成? 榆画走过来对着尘幻兮微微躬身,俯首道,“大师姐,对付这种小儿岂用你动手,不如让榆画去帮你对付?” 尘幻兮一双妙目死死地瞪着栖凤拓,心里恨得牙痒痒,只想亲手杀了栖凤拓解恨,因而仰头冷冷道,“不,我自己来!” 栖凤拓完全没有理会尘幻兮,只是人挂在树上,一声接着一声喊着老妖怪老妖怪的,见阿鼻大帝迟迟没有回应,心里烦闷,堵着气十分不快。尘幻兮此刻突然倩影一闪,仿佛移风换影般迅速,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慢慢凝聚起金黄色金铃光圈,势如破竹般朝栖凤拓刺来。 栖凤拓看着她使出的也无非是和刚才一样的长剑,而且还是一样的招式,心里不禁轻轻一笑,笑尘幻兮自不量力,伸手轻轻一挥,但是手指还未截住长剑,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嘭嘭嘭”声,那长剑剑尾上突然腾起一个金光闪闪的光圈来,光圈灵力十分强大,并且栖凤拓也从未见过金铃族弟子中有谁使过,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时长剑上的光圈又陡然间窜了出来,朝着栖凤拓的方向猛地追去! “啊!”梁灼失声喊了一声,喊过以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无辜地瞥了瞥一脸愤怒的阿鼻大帝,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弱弱地转过头来。 金色的光圈竟然变成一把金光闪耀的光剑,长七寸,疾风阵阵,异常迅猛! 梁灼在树上看着,心中也不由得吃惊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尘幻兮现在使出的难道是金铃族的秘术吗?为什么自己从来也没见过?自己练了那么久的剑谱上也从未看过?并且远远看着,总觉得透着一股子邪气! 光剑威力无比,升到半空中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然后剑身在半空中哗啦啦地抖了片刻,突然停住不动了,剑锋转向栖凤拓,“嘭”一声,对着栖凤拓疯狂地刺去! 栖凤拓大吃一惊,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一棵树旁,一边使出先前的圣火族光圈来挡着光剑,一边背着大树不停躲闪。 哪知光剑却是穷追不舍,无奈栖凤拓一路上浮云山已是精力耗损大半,先前又和尘幻兮斗了大半场,现在面对着这光剑不由得气喘吁吁,应对不急,身上甚至刺啦、刺啦给刺开了好几道口子,血肉翻出来,猩红色的翻着花,恐怖至极。 尘幻兮冷笑着站在一边的石块上,手里的光圈愈来愈亮,放着金灿灿的光芒。 梁灼仔细盯着那光圈看了看,心中一凉,难道这就是金佛手?传说中的灵界很早之前引进的邪术? 火倾城给梁灼看的那些书上,记载了许多灵界这上万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其中更是详细介绍了灵界的历任大祭司,虽然其中偶有破损,但梁灼模模糊糊中好像记得是在卿柏航在位时,亦或者许卿绫在位时,当时金铃族中人突然有人灵力无敌招式诡异,后来那人被秘密处死了,书中记载那种招术就叫金佛手,被金佛手害死的人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他们的魂魄将永远效忠于黑暗。同样的使用金佛手的人也要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无边无际的黑暗,并且容貌将一日比一日衰老,衰老速度是常人的百倍以上,总之,这种秘术十分狰狞恐怖。 梁灼又认真地看了看,尘幻兮执掌光圈的右手小手指处泛着淡淡的黑气,那黑气若隐若现,隐隐约约藏在金光之中。不由得大吃一惊,想不到尘幻兮竟然真的学习了金佛手。 尘幻兮斜睨着栖凤拓,冷哼一声道,“无耻小儿,我看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忌!” “贱婆娘!”栖凤拓运息起身上的灵力,咬牙逞强道,“你这破剑也不过如此!” “死到临头还嘴硬!你可知道我这光剑都是靠什么养着的?靠的就是源源不断滚烫的鲜血。你现在身上已经被我这光剑划伤了,这光剑觅得血腥味必然死死相逼,直到将你全身鲜血全部舔舐干净为止!你要是现在跪下来磕头喊我三声亲奶奶,我也倒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栖凤拓你这个叛徒,你那一点不入流的手段也敢在大师姐面前卖弄,我看你今日是离死不远了!” “就是就是,这种人死不足惜!” 跟上山的那些金铃族弟子,现在看着栖凤拓明显处于劣势,连忙纷纷附和着,一边不加修饰地拍着尘幻兮的马屁,一边呵斥着栖凤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竟然敢和大师姐斗,简直是自不量力!” “还是大师姐厉害!” 栖凤拓猛一发力,仰脖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趋炎附势之辈,刚才你大师姐被我一掌震得站不稳的时候怎么不拍马屁?小心爷爷我待会将你们这些长舌妇全都卖到窑子里去!”但是身上却是酸软无力,他一路从灵界死里逃生跑出来,又找到火倾城接着四处去找许清池和梁灼,现在又马不停蹄地冲向这浮云山,和尘幻兮斗了半天,如今又因为先前轻敌身上被光剑划出伤口来,一时半刻灵力运气通通不管用,已经是全身乏术,精力不支了。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状况别说反败为胜了,就是保命也是难上加难,如此这样一说,不过是不想输了一口气罢了。 尘幻兮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稍一运力,掌中微微一翻,那光剑上的光芒便越来越亮,宛若龙游天地,招术诡变,剑风凌厉,呼地一声以越发凶猛之势朝栖凤拓连连攻去。 奈何栖凤拓手脚齐用也硬是躲避不及,突然一个踉跄,转身不力,那光剑便如一道极快的闪电,瞬时刺向了栖凤拓的肩膀!栖凤拓只觉浑身猛一痉挛,四肢百骸好像是同时被长剑刺穿了似的,疼得钻心! 那光剑闻到新涌出来的鲜血味,不由得越发威猛起来,刷地一下向栖凤拓飞来,栖凤拓虽是极力腾起光圈护体,无奈还是被光剑的威力给“咣当”一声狠狠地震住了心脉,栖凤拓感到嗓子眼一股甜腥之气窜上来,瞬间便从嘴里喷射出一大口鲜血来,紧接着人也被光剑的余波给震到了树枝上,不上不下地挂在那,面色惨白! “啊”梁灼忍不住又惊呼了一声,脸上面色难看。 这一次梁灼喊得声音比先前那一次要响亮一些,尘幻兮她们都转过头来,对着梁灼他们的方向满腹狐疑地看着,心想,难道这里面除了阿鼻大帝还有别的人不成?不知这个人是谁?怎么会为栖凤拓担心? 梁灼自己也知道做得不对,跳下树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阿鼻大帝面前,低着头一副任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的样子。 可是半天没有见到动静,再一抬头发现阿鼻大帝正在看着她,一双眼睛澄澈无波,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孩子般纯净,不禁心里舒坦了一些,看来这家伙并没有生我的气呢。于是复又抬眼瞧了瞧阿鼻大帝,小声道,“外面那人是我的故人,我不能看着他死!” 阿鼻大帝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梁灼脸上咕噜噜巡视了一遍,嘴角轻轻一扬,伸出两个摇摇欲坠的小爪子,一脸无邪道,“接好。” 梁灼气急,说不出半句话来。于是又跳到树上去了,一脸担忧地看着外面。 栖凤拓在树上渐渐凝聚起一点淡红色的光圈,那尘幻兮见先前有人惊呼,一时之间又分不清是敌是友,又或者是不是阿鼻大帝的弟子或者爱徒什么的,左右慌乱之下掌中的金光也慢慢弱了些,光剑悬在离栖凤拓不到十米的地方,迟迟未动。 栖凤拓顿了顿,刚想大笑,无奈声未出,一口鲜血却喷了出来,连连咳嗽了几声,勉强撑着牵起一丝笑容道,“不错不错,改日爷爷我将你这破剑卖了兴许还能换得了一口酒水喝呢。咳咳……咳咳” 尘幻兮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仰首朝他冷冷看去,淡淡道,“怕就怕就算是酒水,你也没命喝了。”她朝梁灼这边又看了看,未见再有什么声音了,心中犹豫不决起来,想着“阿鼻大帝是不是念着许清池的缘故不忍心杀了他,若是这样,不如我将他灵力全废,然后交给阿鼻大帝处置。”这样一想,尘幻兮掌中的金光便愈加闪亮了起来,光剑也随着那强烈的金光而在半空中哗啦啦地摇动起剑身。 栖凤拓正在树上试图凝聚起一个更大的光圈,但看见刚才停而未动的光剑又哗啦啦的响起来,眼看着即刻就又要朝自己刺来,头皮发麻,心道,“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自己万般艰难才来到这浮云山,竟然连阿鼻大帝的面都还没有见到!他越想越气,又想起了青菱和灵界的众位同门兄弟姐妹,只觉得身上的使命任重而道远,不允许他有半点差池,于是闭上眼,猛吸了一口气,“青菱,我不能让你失望!”说着凝神屏气,自六脉处积聚灵力,缓缓调息出一个浑圆明亮的光圈。然而,他身上伤势实在是过于严重,又连途劳累,若想仅仅依靠光圈中的灵力打败光剑,实在是遥不可及。 光剑剑鞘一凛,自空中猛地弹起,跃有几丈高,金光闪耀,剑身也刷地一下变长了许多,剑身柔软,朝着栖凤拓呼呼呼七折八拐地飞来,剑风过处,山石崩塌,草木枯萎。栖凤拓用手中的光圈全力挡着光剑,一边挡一边手中灵力不断自掌中缓缓腾起,试图用这个光圈困住光剑。哪知光剑根本不受光圈控制,剑身一折一绕,突地一下,从后面刺中了栖凤拓的胸口,鲜血哗啦一下汩汩流了出来! 栖凤拓眼前一花,“嘭”地一下顺着树枝掉了下来,那把光剑围绕在他身边正津津有味地吮吸着血汁! 梁灼一看,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得阿鼻大帝不阿鼻大帝的,“刷”地一下闪身跳了出去,身子凌风一凛,立在了尘幻兮面前,挥手打断了她手中正在兹兹燃烧着的金佛手,高声喝道,“停下!” 金铃族的人一看,个个脸上皆是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尘幻兮愣了愣,刚想腾起来的金佛手又慢慢熄灭了下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梁灼,发现她就是先前与自己做对的丫头,一时之间不由得怒气冲天,但转念一想,凭她一个丫头又如何从阿鼻大帝处跑出来的,还有那个金铃族神兽也甚是听她话的样子,莫非她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思来想去,尘幻兮一时半会也不敢轻易得罪了梁灼,只上前微微躬身,还算客气的说,“请问姑娘是?” ------------ 069 夏嫏嬛,红唇挑战火 那些人见梁灼面上戴着一副铁铮铮的面具就这样跳了出来,一时之间又惊又奇,实在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况且她们中的人,除了尘幻兮和榆画在那镇上才见过梁灼以外,其余众人从来也未见过她,现下一个个见梁灼如此这般跳了出来,一出来又直对着尘幻兮呵斥,心中胆怯,揣度着眼前这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阿鼻大帝?不过尘幻兮倒并未这么想,只是她看梁灼这副嚣张不屑的样子,忌惮着梁灼也许是阿鼻大帝的亲密之人,于是一切还没弄清楚之前,也不敢怎么动,见梁灼未做声,连忙小声地又问了一遍,“不知姑娘……和阿鼻大帝是何关系?” “我……我是阿鼻大帝的仆人。”梁灼本来是因为担心栖凤拓所以冲动之下跳了出来,事先并没有想好该怎么应答。现在听尘幻兮这么一提醒,连忙顺着这句话接了下去。 尘幻兮狐疑地看了看梁灼,只好又抬起手掌,玉腕轻轻一转,便将那把悬而未决的光剑给收了回来,走到梁灼身前躬身低首道,“不知阿鼻大帝有何吩咐?” 梁灼下来其实就是想救栖凤拓一命,毕竟再由着她们这样比下去,以栖凤拓现在的状况,必定是难逃一死。现在既然尘幻兮开口问了起来,便挺了挺腰杆,装模作样的回答道,“阿鼻大帝叫你们不要再打了,还有,叫那个人跟着我进去一趟!”梁灼食指一点,向倒在一边地上的栖凤拓指去。 尘幻兮一听,心里不禁气血上涌,但又惧于阿鼻大帝的威严不敢不从,于是低头生硬地应了一声,连忙叫人将性命垂危的栖凤拓抬了过去。梁灼长袖一挥,伸手用袖子裹住了那些人手中的栖凤拓,又扫视了一干众人,冷冷道,“阿鼻大帝嫌你们刚才打搅了他的清梦,所以罚你们现在通通下山,不得驻留!” “啊”金铃族众人一听,大吃一惊,不由得失声惊呼起来,尘幻兮更是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地立在那,一时半刻也想不到什么可以挽回的办法,心想总不能真的就这样无功而返吧,这样回去岂不是太让初蕊夫人失望了! 其他人也皆是心里咯噔咯噔直扑腾,想着以尘幻兮的脾气,若不能圆满地完成初蕊夫人指派给她的任务,那她们这些无名之辈只怕都要成为她的泻火药,出气筒!这样一想,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俱是胆战心惊的表情。 她们中,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她就是――桃姬。 从梁灼第一次出来,桃姬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她,紧盯着她的红袍,紧盯着她的眼睛,紧盯着她说话的声音和刻意掩饰也掩饰不住的语调。 本来,这一切只是让她怀疑而已…… 直到金铃族中的一个女弟子无意间偷偷拿出了菱花铜镜在那孤芳自赏,桃姬才发现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眼睛,这个红袍女人和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样。 桃姬心猛地一震,不动声色的又抬眼看了看梁灼,心里苦笑,或者可以说,自己和她有一模一样的眼睛! 阿鼻大帝的话,这些人也不得不听,稍稍愣了片刻,金铃族的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在尘幻兮和榆画前面,有秩序地一一向山下走去。 只有桃姬磨磨蹭蹭地落在众人后面,等着尘幻兮那会不会有什么转机。不料,尘幻兮也只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杏眼圆瞪,死死地盯着梁灼进去的方向,咬牙切齿道,“栖凤拓,你给我走着瞧,下次我一定不放过你!”说完哼哼地闷哼了一声,也迈着步子,朝桃姬这边走来。 “唉”桃姬见状轻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转过了身。 “是你!竟然是你!”栖凤拓凝视着梁灼的眼睛看了片刻,喜不自胜地大叫道。 “什么!”都已经走到山口处的尘幻兮和榆画、桃姬她们一听到这句话,脸色突变,立刻停下了脚步,互相对望着看了看,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便又行色匆匆地带着刚才一干众人风风火火地赶上了山顶,以尘幻兮为首的全部跪在山顶中央处一座天然屏障下,尘幻兮恭恭敬敬道,“尘幻兮受灵界圣长之命,有要事要与阿鼻大帝协商,还请大帝出来相见!” 不同的是,尘幻兮她们这次虽然依旧端着恭敬的态度,但心底已经笃定了阿鼻大帝十有八九不在这屏障之内,而刚才那人要不就是栖凤拓的同党,要不就真的是阿鼻大帝的亲信。但尘幻兮心里其实更偏向于前一种,不过为了确保万一,尘幻兮决定还是先试探试探,如若真的是亲信那便罢了,否则算上先前的那一番羞辱,自己也定要与那丫头老账新账一起算! 栖凤拓一听外面的动静,自知自己的一时冲动给梁灼带来了大麻烦,一时之间羞愧难当,恨不得直接找个洞钻进去,抬头看向梁灼,嗫喏道,“这……”。 梁灼见眼下也是躲无可躲,索性灿然一笑,看了看栖凤拓,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蓝底白花瓷瓶,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绿色丹药来,递到了栖凤拓手里,柔声道,“先将这颗灵丹给吃了,我去应付她们!” 一边正玩得悠然自得,假装漠不关心的阿鼻大帝突然回过了头,从上到下将栖凤拓打量了一遍,见他还靠在梁灼肩上,不由得心中带气,鼻子一哼,没好气道,“该死!” “唔唔”“唔唔”七宝也跟在后面瞎起哄。 “阿鼻大帝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阿鼻大帝吩咐了,今日不想见任何人,还不速速离开!”梁灼红袍一闪,飘身飞出了屏障之外,立在了尘幻兮她们面前。 “那为何刚刚栖凤拓那小子竟进去了呢?”尘幻兮又偷偷打量了一遍梁灼,不依不饶道。 “阿鼻大帝找他有事!” “何事?” “这不该你问!”梁灼说完转身便要走。 “可是这一切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你这个仆人一人说了算,我们大家可从未听到过阿鼻大帝的声音!”尘幻兮反驳道。 “不想听仆人传话,莫非想叫阿鼻大帝为你这样的人亲自现身?”梁灼高昂着头,故意摆出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 尘幻兮心里半信半疑,念道自己来的时候怎么没听师父说阿鼻大帝还有个仆人?若真的是阿鼻大帝的仆人,那阿鼻大帝又为何要救栖凤拓那小子?还有刚才自己明明听到栖凤拓喊什么是你是你的,莫非他们认识?就算认识,以阿鼻大帝现在的立场,怎么解释也不该去帮着栖凤拓的呀?若真是这样,只能说明阿鼻大帝要插手这件事并且还会倒戈相向,尘幻兮这样一想,不禁觉得背上沁凉,发起层层冷汗来。 “姑娘既然是阿鼻大帝的仆人,想来身手也定是不差的。我看不如这样,就在这里,姑娘与大师姐稍稍切磋一下,也好慰劳我们无功而返白忙一趟……”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桃姬,静静地审度着梁灼和尘幻兮的一言一行,现下眼看着尘幻兮有些松懈了,不由得上前一步,弯腰向尘幻兮躬了躬身,巧笑晏晏道。 “好,就这样!”尘幻兮眼光从梁灼身上一闪,轻轻笑起来,此番桃姬的话可谓正中她心中所想。 梁灼微微一愣,一双明眸刷地一下朝桃姬扫去,心里冷冷道,夏帜悴焕6堑绷思赴倌甑哪锬铮?庖桓蹦锬锏募茏佣说每烧嫖龋≌庖环?荡强烧媸遣蝗聿挥驳厍兄辛艘?Γ?p>  再一看,桃姬或者说是夏忠舱?仨?承Γ?惶鄄谎鞯囟19帕鹤疲?桓弊菔前朔绱挡欢?哪q?a鹤粕钗?艘豢谄??娼胱约海?丛谙窒衷谀钦帕吃??粲谧约旱姆萆希?簧??簧??u蹋u倘倘蹋?p>  (我不是大神,写的时候也是出于自己爱好,因此有很多时候不甚如意,但求只求始终如一,凡事可以熬得到终点那一刻。此外,谢谢昨天给我投票的读者,谢谢你,谢谢。) ------------ 070 青衫隐,人生若只如初见 尘幻兮冷眼瞧了梁灼半刻,见她面带犹疑,不由得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高声道,“请!”。 梁灼心中暗叫不好,如果尘幻兮真的要和她比试的话,自己现在怕还不是她的对手。因为许清池将灵力全部过度到她体内的缘故,导致她体内灵力过盛,况且她又并未系统地学过什么招术,加上自己体内的圣火族灵力和冰魄族灵力也不能很好的融为一体,此刻如果单从招式上来拼,怕是要败给尘幻兮。但面子上犹是要撑一撑的,“只要你不怕我一不小心伤了你百年的修为,我和你大可比试比试!” 尘幻兮面上一惊,被旁边的夏智崆岢读顺缎淇冢?月哉蚨?讼拢?牧焐窕岬爻?鹤频溃?叭粽媸钦庋??倚母是樵妇褪橇耍 ?p>  梁灼见尘幻兮如此一逼,倒也不畏惧了,心里想着大不了就用体内的灵力多挡她几下,总归也是死不了的。这样一想,咬了咬牙,微微颔首道,“好,开始吧。” “流星踏花掌!” 尘幻兮掌掌带着灵力,虽然梁灼有体内强大的灵力抵御,尘幻兮也并不能伤她一分一毫,但那啪啪啪的掌风夹着一定的招式还是刮得梁灼脸上直疼,胸口处也被那凌厉的掌风顶得喘不过气来。 使过了什么流星踏花掌,尘幻兮见梁灼也只是一味挨着并不抵抗,一时之间摸不清她到底是不屑接这实际上并不高深的流星踏花掌,还是她根本就不会!于是掌中灵力一收,自腰下取出随身长剑来,在空中洋洋一洒,面带微笑道,“赐教了!” 果然不出尘幻兮所料,要是之前尘幻兮还有点犹豫,那么现在可以说尘幻兮已经是非常肯定了。眼看着梁灼在尘幻兮一剑一剑的逼迫下连连退后,虚弱的招式根本就是毫无还击之力,体内的灵力虽是可以护她性命,但是皮上却也总要吃些亏的。 梁灼有些狼狈的伸出手来护住眼睛,尘幻兮的长剑却是一剑接着一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了。 “啊……”梁灼轻哼了一声,被尘幻兮迎面而来的长剑一剑刺空,剑风隔空将她刺倒在了地上。 “坏人,看来你只会对我凶,怎么到了这丑姑娘身前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梁灼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阿鼻大帝的声音。梁灼抬眼看了看尘幻兮她们也没什么反应,便知是阿鼻大帝在隔空与她说话。 看来阿鼻那小子将什么都看在眼里了,梁灼这样一想不由得面上一红,用心语硬撑着回应道,“我愿意!” “你愿意我不愿意!别忘了我的手你还没接好呢……”阿鼻大帝闷哼了一声,嘴角突然一扬,哈哈笑着隔空在梁灼耳边道,“要是你对我说愿意还差不多!” “你说什么?” 见阿鼻大帝并未答话,一时之间也摸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故作轻松地朝尘幻兮笑笑,“刚才不过是想试探你一番而已,既然你也有几分力气,我便陪你玩一玩吧。” 尘幻兮冷笑了一声,心里想这丫头十有八九是和栖凤拓一伙的,两人一样样的,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不过面上倒也没露出什么,依旧是很恭敬的态度,拱手作揖道,“谢了!”话音刚落,双手自腰下缓缓而上,在胸前舒展柔转,盈盈十指若兰花开落,绽放出一脉深蓝色的光雾,脚下的三寸金莲亦是步步生花,移转异常之快―― “芳闺锁青铜,一碧剑无痕!”随着尘幻兮樱唇轻启,那光剑在蓝雾的控制下上下翻飞,与尘幻兮腰下所佩带的那把长剑合为一体――剑的周身凝聚起一股勃勃旺盛的剑气! 梁灼最怕的就是这不知哪门哪派创出来的招式!她根本不知道,自然不会抵挡! 剑身呼呼直响,就像先前刺杀栖凤拓时的声音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金佛手,想着也是尘幻兮元气不够的缘故。剑风越来越响,“吱――”一声叫嚣着朝梁灼这边飞来,速度之快令梁灼根本无法躲避! 就在梁灼紧闭双眼,等着被劈成两半的时候,突然感觉面上什么东西轻轻拂过,再睁开眼睛来看,那把气势逼人的光剑却“呼啦”一下飘到了半空中,自顾自地在空中绕了个圈,只听得“吭哧”一声,那把所向披靡的光剑竟然硬生生断成了两截,“吧嗒”一声,如同两块破铁似的一左一右掉在了地面上。 “啊!”尘幻兮一见,失声痛呼道,赶紧跑过去弯腰拾起了地上的两块破铁,双眸似带泪光,站起身来瞪着梁灼,厉声喝道,“还我剑来!” 梁灼愣了片刻,便知道刚才肯定是阿鼻大帝暗中帮了自己。只是心里忍不住想道,既然阿鼻大帝身手如此了得,又这般憎恶这些上山扰他的人,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赶她们走呢? 屏障内的栖凤拓吞下灵丹之后,顿时周身盈起一丈光圈,将他团团包围住。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又流动了起来,气脉也顺畅了些,周身上下轻飘飘暖洋洋的,先前损失的元气也正在一点一点聚集了回去。 “看不出来你原来也有这种好心肠……”栖凤拓隔着光圈朝阿鼻大帝笑了笑,半是感激半是讥讽道。 没办法,在栖凤拓心里,阿鼻大帝对于灵界事情上的处理方式实在是不能让他有好感…… 阿鼻大帝深吸了一口气,耷拉着两只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还连着的手,转头向七宝看了看道,“唉,只有你能明白我……” 阿鼻大帝想自从天下端倪已现,他就不再过问三界之事,此番尘幻兮前来的目的他也清楚,不过他都是持着中立的态度。但是看梁灼此番孤身前来,又必是托了许清池的嘱咐而来,许清池已死,自己要是不帮她又于心不忍,帮她的话又于摄于姑姑的威严,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急得焦头烂额。曾记得姑姑将自己丢在这偌大荒山里,让自己与外界隔绝,无非是希望自己断情弃爱,对任何人任何物任何事都可以做到如鸿毛落地般释然。但此刻看到这丫头身临险境,又顾不得许多了,只得违反姑姑的嘱托先救下来再说。阿鼻大帝心中祈祷着姑姑仙游多年未回,希望这一次犯了大忌的举动她也不要看到才好。 金铃族的其他弟子看了也俱是吃了一惊,桃姬夏侄窈莺莸氐勺帕鹤疲?制?趾蓿?床桓以偎姹阍焖亮耍?牡溃?跋氩坏秸飧鲅就坊褂行┠苣汀!?p>  尘幻兮吃了亏,连忙朝后退了一步,双眸紧闭,自双手之中缓缓挪用起先前的金佛手来,冷哼道,“你且领教一下我金铃光圈的厉害!” 梁灼心里笑道,金佛手就金佛手,还故意用这么一个名字遮着掩着,真是可笑! 只见一道金光迎面照来,尘幻兮手中渐渐升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透明光剑,光剑剑风滔滔若碧海倾倒,梁灼心里不由一震,想着尘幻兮这一次金佛手上所用的灵力比刚才对栖凤拓时怕是又加重了几分,不由得心里一虚,不知道自己体内的灵力能不能抵挡得住! “呼――”一下,光剑朝梁灼直飞过来,梁灼惊惶之下猝不及防,幸亏体内的灵力比较浑厚强大,虽然被光剑当胸刺中,却未像栖凤拓那样口吐鲜血体力不支,面上看去倒也与常人无别。 尘幻兮一见,霎时愣在了那,心中起了畏惧之心,怎么会?怎么会?自己无往不利的金铃光圈怎么会当胸刺中了她而毫发无损? 梁灼脑子里“噔”地一下炸开了,只觉得周身上下凉飕飕的,太阳穴处突突乱跳,就像是里面有人打鼓似的。心,更像是要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一般。耳边是一大片嗡嗡嗡声,还夹杂着各式各样以前认识的、现在认识的、仿佛认识的、从未认识的人说话、谩骂、大笑、哭泣的声音…… “啊……”梁灼抱着头大叫一声,弯下腰去。 尘幻兮迷惑不解,举着光剑踟蹰不前,警惕性的朝梁灼仔细地看了看。 梁灼额上冷汗淋漓,面上也是雪白一片,抱着头,觉得头是越来越疼了。 尘幻兮见势就想用剑再去补上一剑,结果剑还未发,刚移了一步,人就被一阵风刮起来似的,身子向后给飞踢到先前栖凤拓所挂的那棵树上,模样好不狼狈。 “丫头,我要走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突然,梁灼隐隐约约听到阿鼻大帝的声音,声音之中似乎还含着呜咽抽泣声,梁灼愣了愣,刚想起身去找阿鼻大帝,结果这时候桃姬夏滞蝗涣倏找唤v敝钡爻?鹤粕砗笈?础??p>  “嗯……”梁灼被哪一剑直接贯穿了整个心肺,顿时身体一凛,觉得全身上下一下子跑进了风似的,凉飕飕的。 “无耻小人!你与尘幻兮简直是狼狈为奸!”梁灼转过头咬牙切齿道。 尘幻兮从树上飞下来,恨恨的盯着梁灼,不由得怒极反笑,大声道,“怎么不威风了?――阿丑?” 梁灼微微一愣,冷冷道,“是啊,手下败将!” “嘴倒是挺硬!可惜,也硬不了多久了……”尘幻兮眸中一紧,举起光剑就要朝梁灼的天灵盖上劈下去。 这时,七宝突然跑了出来,大吼朝尘幻兮攻击去,转瞬间就又变回了一头潮绿色的巨型小兽。 “丫头,我要走了,我舍不得你……” 阿鼻大帝又喊了一遍,声音清晰。 这一次梁灼看到了他,他在梁灼所能仰望到的浮云山顶的上空。 梁灼听见是阿鼻大帝声音,心中犹疑,正要喊他,却见他眼中仿佛泪光闪闪,朝着她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一个青纱覆面的楚楚女子袅袅带走。 梁灼突然全身颤栗起来,脑海里突然惊现出一个画面,那是阳历四月的早春,相思河畔的杨柳垂垂落下,如丝如缕,缠绵绵延,那时候,她还在公孙瑾身边,那时候,公孙瑾还是她的若耶哥哥。梁灼倒吸了一口气,大脑忽然觉得凉飕飕的,回忆起来,刚才那个青衣女子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许清池背影之前,在游舫上所见到的神仙姐姐。那时,她便也如这般隔绝与众人之外,独留一抹清冷,在茫茫江面上吹奏一管七孔笛,姿态逍遥而不理会周遭的一切。只是,那个神仙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也不是凡人?那她是谁?那时候在江面上又为何出现?许多许多的画面连贯不连贯的在梁灼脑海里交织窜涌,梁灼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青衣女子,第一次发现自己赤足跳奇怪的舞蹈,第一次去红云山庄,第一次……还有夏郑?褂形抻翘?蠛突断驳睿?褂心负蟆8竿酢??p>  …… 也许也还要有更多的人牵涉其中,梁灼突然觉得前世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简单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他们一个个带着不同的目的和身份,带着不可告人难以预料的契机来到自己的身边,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是一场阴谋还是纯粹的偶然?许清池为什么执意要死?温婉?墨泱?静好? 对,梁灼盯着夏值牧常?肫鹄椿褂幸桓鋈耍?褂欣兼桑?裕?褂欣兼桑《裕?兼苫褂幸桓雠鞘焙蛩?乖隈唏僦?校∧歉龊19颖荒?蠓馕?一u?鳎?∶??∶?小??嗔猓?p>  突然, 一个个, 一个个, 梁灼觉得她的思维混乱起来,心里害怕的发抖,她甚至觉得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是单纯的遇上,单纯的不带任何目的的人!甚至连许清池也是!连父王也是!梁子雄不也一直欺瞒她骗她么!梁灼想起来在槐安好几次凌乱不堪的记忆,想起来曼珠沙华和青菱的死…… 梁灼还来不及细想,突然,脑中仿似有一道闪电劈过,“啊――”顿时,梁灼只觉得头痛欲裂,四肢百骸疼得甚至比前一世夏纸と勐?挂?郏?鄣梦薹ê粑?√鄣昧?し舳疾荒苋ヅ觯x鹤频乖诘厣希?樗踝牛?椿胤?觯?肷聿煌5卮蜃虐谧樱?跏峭纯唷?p>  “丫头,少给我耍花样!”尘幻兮远远地看着,虽然梁灼瞧起来却也是一副可怜见见的模样,但尘幻兮想着她前一刻还如此厉害,当她是在使什么诡计,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冷冷道。 ------------ 071 百花冢,流水各西东 桃姬一看此刻时机正好,与尘幻兮稍稍交换了一下眼色,立刻双人合璧,双手合拢凝聚起一股蓝赤色的奇异光圈,那光圈光芒闪动,波光所到处,众人的衣裙翻飞不已,若不是在场的人都有灵力护体,差不多也都要滚到山下去了。就连山上的那棵老古松也摇来晃去,看得人触目惊心。梁灼还依然倒在地上,痛苦万分地咬着唇,眼神空洞―― 那光圈越来越大,简直像一个巨大的太阳慢慢升起,尘幻兮的心里也溢起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初蕊夫人此番出门教了她这么多秘术,无非也就是想让她替初蕊夫人自己拿回阿鼻大帝的信物,如今自己要是连梁灼也一起消灭了,师父她老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奖励她呢……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榆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小声地喊着,“大师姐,不要……” 榆画知道,凡被这光圈困住杀死,那便是永世不得入轮回,这样一想,心里不禁提了起来,满眼担忧。 梁灼看着眼前耀眼璀璨的光圈,也自知时日不多了,轻轻一笑,闭上了眼睛―― 突然,就在此刻传来了一阵箫声,箫声清幽婉转,是梁灼听过的《落花如雪》。梁灼愣了一下,身子突然飘了起来,双脚离地,整个人从地面上缓缓向天空上飞去―― 就在梁灼以为自己要升天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先前那个与许清池容貌酷似的黑袍男子。 他一身黑衣,屹立在浮云山顶,身影料峭,双手执萧,脸上是一种梁灼从来都没有见过,却又仿佛很熟悉的神情―― “啊――”只听得下面的人大声一叫,那刚刚升起的巨大光圈上的光芒缓缓退去,接着慢慢消失殆尽!尘幻兮和桃姬两个人的心肺同时被震开,吐了一大口鲜血,人猛地朝后一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梁灼又重新从半空中缓缓落了下去,红袍翻飞,面色冷峻地看着尘幻兮,脸上的面具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那张脸,那张明明和桃姬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五官,此时此刻看起来却是那么不同。 梁灼冷冷地看着桃姬和尘幻兮,一步一步走过去,这时忽然听到尘幻兮冷冷的声音,“贱人,今日我便叫你踏上黄泉路!” 黑袍男子的箫声停了下来,站在上空静静地看着梁灼她们沉默不语,先前考虑到她毕竟是托了许清池的遗命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金佛手的邪气之中,但眼下此刻已经用箫声唤得她清醒了,自己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插手这样的凡尘琐事了。黑袍男子这样一想,将紫玉洞箫缓缓放了下去,眉色沉稳。 梁灼已经清醒了多半,听到尘幻兮这句话,还来不及反应,尘幻兮一剑已经长龙卧虹地朝她刺了过来,剑上七彩环绕,流滟若霞。 刚才尘幻兮吃了亏,此番这样一说也只是面子上想撑一撑,其实这一剑刺过去,尘幻兮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熟料,此刻梁灼竟然动也不动,双肩活生生地挨了尘幻兮的剑,剑刃没入肌骨,鲜血直流。 这一下,其他人也都是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大叫了一声,就连倒在地上的桃姬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态度。 尘幻兮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梁灼,连连向后退了一大步,说实话刚才出手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其实她自己也已经想好了下面应该怎么去接招的,岂料梁灼竟然动也不动,梁灼这样一坐,硬是愣得尘幻兮呆傻了起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住了,黑袍男子唇上浮起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依旧淡淡的看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永远都带着一股漠不关心的不羁之态,好似人间玩世不恭的清俊少年郎。 梁灼觉得肩膀上火辣辣的疼,她稍微一动,伤口就疼得更厉害些。梁灼用左手撕了一块裙布,她慢慢地用火红的那块群布包住了自己的眼睛,那样轻缓的姿势,火红的裙子,纤细白嫩的双手,依然娇嫩年轻的面庞,还有那双似乎永远纯真无暇的眼睛…… “这一剑算我还你们,还你们曾经出于假意或者歹意对过我的那一点点,一点点的真心……”梁灼咬着唇,那些字如同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砸在微冷的空气里,犹如寒冰。 尘幻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执剑的手簌簌发抖,声音轻颤道,“你这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怪你,阿丑,是我们对不起你,是师父,是师父和我们一起害死大祭司的……我早就说了,大祭司对我们那么好,我们不应该那样做的……不应该……不应――”榆画的话还没有说完,然而她再也不会说完了。梁灼的脸色冷峻,将榆画的灵魂缓缓收纳到掌心内,冷冷的凭感觉看着尘幻兮的方向,轻轻道,“大师姐,到你了……” “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阿丑,你竟然要杀我……杀我……”尘幻兮惊恐地拿着剑,咬牙切齿道,只是脸色苍白,上面写满了恐惧。 如同一阵风,如同一阵风吹下来一片落叶,尘幻兮始终脸上凝固着仇恨和不甘的表情,其实梁灼本来不想这样的,既然要她去死,倒是可以允她死得好看一些的,只是很可惜,她自己不会争取。梁灼将尘幻兮的灵魂渐渐地揉碎了,淡灰色的散落在半空中,她不恨她,只是也不想将她的灵魂收在身边。 最后一个是桃姬,那个女人和她有一模一样的容颜,很久了,很久很久了,梁灼都没有照过镜子,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楚自己的这张脸,而且是通过别人的视野。梁灼死死地掐住桃姬的脖子,语调之中听不出来任何的语气,任何的高兴或者气愤或者伤心,梁灼只是在陈述着,可以说那陈述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就好像那是很久之前,别人的一段故事―― “夏郑?阌Ω寐?饬耍?庑┠昴闶贾斩己退?谝黄穑?谝黄鹫饷淳茫?饷淳昧恕?墒俏夷兀?艺庖簧?疾换嵩俸退?黄鹆耍?庖簧?换幔?乱簧?膊换幔?烙涝对兜牟换帷p>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我可以帮你找到救活大祭司的方法,只要大祭司活了,你们就可以在一起,在一起了!放了我,放了我吧……” “在一起……怎么可能……郑?阒?恢?滥愕蹦杲?野?は鞴堑氖焙蛘娴暮芡矗?芡春芡础2还?叶疾患平狭耍?灰?阆衷谒懒耍?乙簿筒还帜懔恕p>  “梁灼,不要!不要!” “不要怕,你不是喜欢墨泱么,我也会很快将他送去与你团聚的,你不要害怕……” “不,不!不要!”桃姬的脸已经由红变紫,气息也越来越虚弱,她强撑着将嘴巴凑到梁灼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梁灼浑身一凛,片刻,又恢复了常态,凝视着远方,淡淡一笑道,“好,我答应你。”说着手上猛一使劲,桃姬便真正的香消玉殒了,当她的身体随风慢慢化去的时候,从体内飘出半颗红光潋滟的珠子,梁灼将这半颗圣火龙珠吸纳到体内,凝眸一笑,看了看个个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的金铃族弟子,柔声道,“上路吧……” ------------ 072 白骨哀,又是一年清水墓 浮云山顶,终于安静下来了,漫山的鲜血如同红色的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开一千年,叶开一千年,花开叶落,叶落花开,花叶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阿丑――”栖凤拓终于从光罩之中奔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梁灼笑了笑,就如同当年烈红云被人封为灵界魔女一样,有些事,解释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你可以将你手中的信物交给他,他为了救灵界众人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梁灼愣了一愣,抬眸望向立在云层中的黑袍男子,黑袍男子的袍角飞扬,仿若飞朔在暗夜中的一只黑色的大雁。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梁灼运起心语,眼神凌厉地朝他看去。 “但我知道,你非我不信!”那男子轻声一笑,把玩起手中的那把洞箫,眼神依旧是放肆不羁。 转眼消失在天幕之中。 梁灼心中一凛,难道他真能那样做?顿时也不知是哪来的力量,猛地朝黑袍男子消失的放向跑去,梁灼一边跑,栖凤拓一边在后边追。 疾风电掣之间,只依约所见是一所姑苏小镇,再看一看,梁灼心下已经全然明白了,这里是她呆了多久的地方,只是此刻再来,不由得觉得沧海桑田。 月光如水,淡淡的光华之中,无妄之水源源不断的流着…… 到处飘着淡淡的幽香,丝丝缕缕……断断续续…… 梁灼心中大痛,大脑一片迷茫,望着前面那依旧古老衰旧的奈何桥,许清池的音容笑貌顿时重新浮上眼前。 “阿丑――”栖凤拓焦急地喊了一声。 梁灼悲从中来,一路朝前狂奔,被栖凤拓拦下来,挣扎了一下,来不及说话,又朝清水墓中匆匆跑去。 梁灼跑到那许卿绫的墓碑前,当日许清池就是长跪在这里,他觉得因为自己对不起了他师父,所以自化而去。梁灼泪眼婆娑地凝视着那案台,沉香袅袅,弥漫着幽幽的苦茶香,原来,墨池也好,许清池也好,他身上的那一种特殊的味道就是来源于此。 此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寂寥悠远的笛声,如孤云水影,天青水碧,在无望的虚空里,远远的去了。难道,难道是清池他又回来了,回来了吗?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余心无可表,唯有青铜系,燃起回魂香,暗香疏远,无妄水苍,苍苍渺渺,苦度红尘!红尘哭,红尘苦,清水墓,含情蛊,曼陀花开哀白骨!” “阿丑,我看这一定是有人设的古怪,我们快走,快走吧!”栖凤拓在一边用力地拽着梁灼的衣袖,着急地说。 “不,你先回去。”梁灼想起那青纱蒙面的女子,好像她也有一管和许清池一模一样的笛子。含情蛊?难道自己可以重新见到许清池吗? “这……” “这个你拿好,它是大祭司的信物,面见它即如同见到大祭司!”梁灼从怀里掏出那支七情七世,看了看栖凤拓,又看了看七情七世,郑重道,“你先拿着这个去救灵界的人吧。” “阿丑!我――” “救人要紧!还有七宝,七宝是金铃族神兽,你将它也带去吧,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彼此也有个照应。”梁灼拍了拍睡在腰上锦带里的七宝,朝它点点头道。 “唔唔” “唔唔” 七宝依依不舍地在梁灼身上蹭来蹭去,唔唔直叫唤。 “听话,不然姐姐不喜欢你了。”梁灼揉了揉七宝的头,无奈道。 栖凤拓又叫了几声,但终究是欲言又止,思考再三,带着七情七世和七宝连忙朝外跑了去。 梁灼又重新走回到案台边,案台上落了些许灰尘,上面空空荡荡的,除了一盏袅袅燃烧的沉香炉,那味道淡淡的,萦绕着犹未淡去。 梁灼想起了许清池身上的味道,心中悲痛,伸出手将那香炉捧起来,放至鼻尖,轻轻细嗅,不知不觉心底越发难过,不想如今这淡淡的苦茶香还在,但清池他却再也回不来了!这样一想,便又泪盈盈于睫。 ……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余心无可表,唯有青铜系,燃起回魂香,暗香疏远,无妄水苍,苍苍渺渺,苦度红尘!红尘哭,红尘苦,清水墓,含情蛊,曼陀花开哀白骨。” …… 滴答、 滴――嗒、 滴――嗒、 一声比一声的间歇更长,梁灼的眼泪落下来,一滴、一滴打在脖颈之处所佩戴的青铜坠上,声音清越哀怨。 滴――嗒、 滴――嗒、 ……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余心无可表,唯有青铜系,燃起回魂香,暗香疏远,无妄水苍,苍苍渺渺,苦度红尘!红尘哭,红尘苦,清水墓,含情蛊,曼陀花开哀白骨。” 笛声深深浅浅,仿若早春时节滴滴答答断断续续的雨水…… 夜深了,一滴一滴扣在屋檐的青瓦之上,听得清清的。 是的,那萦绕的笛声就像是一场大雨,稀稀落落、滴滴答答的下着,下啊下啊,下得天都灰了,却依然停不下来。 梁灼的心底难过,就好像一个人浸泡在芦苇荡潮湿的水洼里,周身发胀,心中窒闷,就好像一连百年的苦雨都落进了心头,浇得彻头彻尾湿漉漉的…… 眼皮,犯沉,终于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蓝梦之中,彻头彻尾的睡着了…… 淡蓝色的梦, …… 泛着江南水乡七月里水洗浆布的味儿, …… 湛蓝色的浆布在澄澈的碧水里一浸,拧干了由江南小家碧玉的一双酥手,盈盈晾晒在竹竿上, …… 在晴天里,由着风微微那么一吹,便是山长水阔,岁月壮美了。 ------------ 073 流年转,苏堤风如画 梁灼脑海里缓缓流动出这样一副场景…… …… 苏杭,陌上雨如烟。 风泊画走在断桥之上,一身白衣,背后是七湖咕咕流淌的水流声。 卿柏航已经很久没有来了。这一次,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要是以往他会笑着说,“老柏,别来无恙啊。” 那他呢,他大概会低下头,脸微红,干呛着,咳咳道,“是老伯吗?” 可是现在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呢,风泊画真的没有把握他会不会来。 只是,他照例在断桥之上等着吧。这叫什么呢,风度吧。 忽然远处跑来一个破皮孩子,咧着嘴,脸上脏乎乎的,看着就叫人讨厌。风泊画皱眉,“你干嘛?” “叔叔,我想和你比试比试。” “和我?” “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风泊画最在乎他在别人面前的君子风度,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了,仰天大笑起来。弯下腰,摸了摸那个小孩油的大概好几天没洗的头发,嘿嘿笑道,“知不知道,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嗯。”那个孩子死命地点点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我让你三招。”风泊画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随身佩剑“风情”,是啦,一个剑客对于风泊画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剑术如何了得,而是要风情无限,魅惑众生。 以前,卿柏航就警告过他,疯子,你三观不正,小心哪天死在自己的风情里。 哈哈哈,当时,风泊画就像现在一样,一样仰头哈哈哈大笑了三声。 但是现在他现在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闻名天下的第一剑客竟然输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风泊画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小孩,气数已尽,嗫喏道,“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嗯。” “如果遇到了卿柏航,告诉他我等过他,并未失约。” 蓝雾袅绕…… …… 梁灼心里忍不住泛起疑惑来,怎么出现的会是风泊画和卿柏航?这难道还是?癞~和庄贤慧的怨念不成?可是那一次不是绿色的吗?梁灼到现在也还记得那个淡绿色的薄荷味的雾障…… 雾气越来越浓,梁灼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清水墓中笛声不断,音渡执念,心送乾坤…… 蓝雾、蓝色的雾。 梁灼脖子上的青铜坠泛着淡淡的光芒,自她全身盈起一丈牢不可摧的光圈…… 苏杭,风泊画死了。 人影流动混乱,但始终都没有再看到?癞~和庄贤慧的身影。苏杭还依旧是苏杭,新绿滴翠,柳暗花明。 风泊画倒在了地上,瞳孔里映射出那个小孩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时光倒退,十年以前―― 苏杭,婉婉河边。 婉婉河,是苏杭的一条老河了,河边的垂柳很美,而关于婉婉河,曾经还流传下来一个美丽的故事。 “故事里有这么一位姑娘,她的名字就叫作苏婉婉。她是一个美丽多情的女子,十里街上的男儿全部都沉溺在她的美色之下,可是,她的家教很严,所以,这位艳名远播的姑娘自小到大却从未见过自己的容貌。终于,有一天,意外之外的意外,苏婉婉一不小心来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溪边的水很清,苏婉婉忍不住蹲了下去,散落了一头的青丝,缓缓地升入到溪水之中轻轻的洗濯,接着在碧青如洗的溪水里,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她耽溺其中,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她日复一日地在溪水边上欣赏着自己散落长发的美丽样子,不舍离去,她一遍又一遍的在溪水里洗着头发,直到最后体力不支一头倒下去,溺死在了河水里。后来天上的神仙知道了,也怜惜她容貌的美丽,于是就将她的魂魄发配到她原来临水照镜的那条河边,罚她一直变作河堤上的一棵垂柳,日复一日地重复当日的动作,所以现在婉婉河边上的杨柳才总是把绿色的柳条枝子一根根的浸泡在河水里。” “后来呢?” “没有后来。” “那苏婉婉就永生永世的待在河边上了吗?” 那说书先生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姑娘,笑了一笑,道,“那姑娘还希望那苏婉婉后来怎么样呢?” “这……” 说书先生看着这位小姐似乎对苏婉婉的结局不满意,心里想着若是自己讲了她满意的结局,不知道她会不会加银子,于是眼珠子一动,缓缓道,“后来苏婉婉又活过来了,然后觅得了如意郎君,生下了孩子!” “先生骗人,先生先前不还说苏婉婉被玉皇大帝给发配到了河边做永生永世的垂柳了吗?怎么这会倒又活了呢?” 说书先生干巴巴的笑了笑,心里嘀咕着莫非眼前的姑娘并不喜欢大团圆的结局,于是撇撇嘴道,“其实……其实后来玉皇大帝想着那苏婉婉当年不过是一时糊涂,罚她一生一世太重了,但又不能轻易饶了她,于是就对苏婉婉说,如果她能碰上这世间比她还要傻的女人,并且那女人也溺死在她当年丧命的地方,那她就可以投胎转世!” “掌嘴先生!青天白日的,可不能这样胡诌来吓人,仔细我家老爷的鞭子!”旁边的碧落看了看周安安略显苍白的脸庞,上前一步揪住那说书先生的领子,大声斥道。 “哎呦呦,我可不敢说谎,不敢不敢!大小姐作证,我说的这可都是大实话了,小姐要是不喜欢听,我这就现编一个来也是小事,可不能打人呢……”说书先生一听到周大官人的名号,吓得脸都皱成了一团,往里缩着脖子,心惊胆战道。 “碧落,快快放开先生来。”周安安轻轻扯了扯旁边的碧落,轻声慢语道,“先生只是说书的,哪里就有那么多忌讳了,你可别多心了……” “小姐!” “这是给你的银两,拿着吧。” “小姐……” “这――”说书先生两眼一放光,伸手碰过那锭金光闪闪的金子。 “先生说书已经是辛苦,方才碧落又对你如此无礼,这点银两就当是安安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不敢,不敢。”说书先生脸上笑着,心里想若真是这样无礼一次就能拿一锭金子,他真恨不得碧落那个丫头打折了自己一条腿才好呢。 中午的日头大,梧桐树底下依旧感觉到蓬蓬的热气堵得心里头难受着慌,周安安袅袅起身,一身湖蓝色的轻羽撒花薄裙缓缓地滑过了方才坐过的那张方木长凳,刚站起身,碧落连忙使了使眼色,旁边的家丁便立刻用白布包着将那板凳带走了。在苏杭,周安安从不用别人的东西,她用过的东西即使不用也不能让别人用。这其实倒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全是周安安的亲爹周大官人的主意。 ------------ 074 天地杰,周大官人也 周大官人,何许人也?苏杭衡塘人氏,祖籍不明,只知人生得是风流朗俊,仪态潇洒,颇有倾国之姿。 周大官人乃山贼出身,一生血涌生死,快意恩仇,打家劫舍,干过不少好事,但总得来说还是坏事干得多,到了中年再不愿过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了,便携带者娇妻美妾在苏杭落了户。他安顿了下来以后,因为早年积攒的那些钱也花不完,于是就广结善缘,接济百姓,因此百姓们都尊称他为周大官人。这周大官人单名一个飞字,全名周飞。 周飞一生身边美女无数,光明媒正娶娶进来的不管大的小的,只要还活着的就有十五个了。其中最小的十五姨娘,还比周安安小两岁,是五年前娶进门的,叫莲月。 周飞早年脾气暴虐,一时不顺,便毒打人,本来府上的姨娘也不止十五个,结果后来硬生生地被他打死了十来个,投到井里面四五个,逼死的七八个,掐死的百来个,脚踢死的更是常有的事情。 …… 周飞安顿下来以后,有时候又难免觉得失落,怀念起自己叱咤风云的帅模样,但现在世道不景气,百姓都太穷,根本也就没什么好抢的,他也只能乖乖的在这坐以待毙,就着此事,周大官人常常郁结心中,闷闷不快。打死老婆都还是小事,家中他自己的亲骨肉就经常被他一下子掼死的怎么说也有四五六七吧,更别提犯了错误的人。 以前周飞特别宠爱的一个爱妾叫云菲菲,人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灵啊,而且传闻尤其擅长房中术,也因此在周宅子里可谓是专房独宠。结果有一日不巧,云菲菲和周飞正在云雨之时,突然来了葵水,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但偏偏那天周飞心情不好,一气之下竟然将云菲菲光着身子拎到了门外,敲锣打鼓的叫来了一众婆娘姨子们,活活地当着众人的面,不管不顾云菲菲的百般哀求,将她脸上的一张皮用火钳子给生生撕了下来,骇得当时周飞的原配莫兰氏立即便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所以虽然外人看来周宅子里的女人们有吃有喝过的风光,但实际上是个个如履薄冰,处处陪着小心,那可真是一个小闪失或者不闪失也要丢命的事情。 并且周飞这个人酷爱面子,所以这些事情外人并不知晓,还当他是可敬可爱的周大官人。可惜苦了周飞娶进来的这些个女人们,她们就如同每天生活在地狱里一样,明明今天还眉开眼笑的一个人,指不定天还没亮就成了一具死尸…… 总之,整座周宅子里头,除了周飞他自己,谁也没有底气敢说他或者她,一定能够活到明天太阳升起。 …… 这该如何是好啊…… 周宅子里的女人们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周飞的心情能好点,可是怎么样才能心情好呢? 该怎么办呢…… 很快,通过各种奇门遁甲外行八卦,这些姨娘们统一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生儿子。 对,生儿子!男人不都喜欢儿子么,生了儿子就有了依靠。于是这些女人们一个个铁了心的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仿佛生了儿子,儿子就是她们的保命符一样,接着消息一露,不消片刻,整座宅子里的女人们个个求签的求签,拜佛的拜佛、寻找偏方的寻找偏方…… 终于,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在这些婆娘们各种诱惑和轰炸下,老天爷也乐得迷昏了眼,这宅子里的十五个姨娘,整整十五个姨娘竟然全都生了儿子!整整十五个儿子! 哎,这叫那些天天想儿子想到肝肠寸断的贫苦人家情何以堪啊,但是周大官人还是不高兴,要知道物以稀为贵,生儿子固然是好事,但一男一女才能凑成一个好字。于是周大官人下了命令,说你们给我接着生,谁要是给我生到了女儿,我重重有赏。 结果,事实证明老天爷真的是昏了头了,整整十五个姨娘,又整整生下来十五个带把的小娃娃。周大官人当时一怒之下就踢死了八个,现在周宅子里也还有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二个少爷。后来不管周大官人怎么哄,也没人再敢生小孩了,大家心里都在想,万一再生了个儿子,估计一大一小都保不住了! 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一夜之间又精通了所有的明显的、隐晦的各种避孕措施…… 所有的所有,只为四个大字――但求无子! 结果,凡事皆有意外。因为姿容较差,年纪颇大的缘故,周飞的原配莫兰氏从新婚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和周飞圆过房了,结果一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的晚上,周飞估计也是喝醉了酒,在其他众姨娘趁乱逃走的档子上,搂着他的原配糊里糊涂的进了房,该干的不该干的也都干了。 第二天周大官人醒来以后,自己也是吓了一跳,看着莫兰氏耷拉着她那两个厚厚的双下巴,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莫兰氏的脸说,“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说完以后就后悔了,真恨不得立即打自己一个耳刮子,敢情这话是在里用多了,都用出习惯来了!于是又连忙换了个语气,笑眯眯道,“你休息好!你休息好!我走了……”说着翻身下床,裤子都来不及套咕噜噜的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然后一个月以后,莫兰氏被诊断有喜了,这个消息顿时犹如晴天霹雳在周宅子里炸开了,就在大家都开始纷纷揣测周飞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特殊爱好以后,在一个大雪飘飞的深冬,在久不闻喜讯的周家宅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哭啼…… 这不是一般的婴儿,这是个女儿,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 在所有人都冲进去的时候,周安安的第一个明媚笑脸打动了所有人的心,大家觉得周安安简直就是福星,简直就是来救她们的福星。周飞不怎么识字,就叫以前是私塾先生女儿的莫兰氏给女儿起了个名字,安安。周飞也不管好不好,搂着周安安就亲,心情那叫一个高兴啊,光流水席就在整个苏杭摆了个大半月。 …… 周安安的初生就像是一道阳光,照亮了所有人干涩暗黄的生命。宅子里的那些个大小姨娘也是疼她疼到心里面去了,别说好吃的好穿的了,就是平时想逗一逗她,看一看她也要提前和莫兰氏打好关系提前排上大半个月的队才行呢!不得不说周安安在宅子里可谓是一块香饽饽,不过这一切并未将她骄纵得不像话,相反她非常懂事,非常听话乖巧。 周安安不仅仅对亲娘好,对各位姨娘也是爱戴有加。七姨娘一直身体不好,又总是因着药苦不肯喝药,周安安就经常自己端着药罐子去一口一口的喂着七姨娘喝,自己喝一口然后劝七姨娘喝一口。七姨娘见她一个小孩子都如此不怕苦,便笑着喝下药去,心里感动非常,黯然道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尚且对自己不管不顾,倒是这个隔着肚皮的孩子对自己一片热心肠…… 自从周安安生下来以后,周飞的脾气也一日比一日见好,甚至说几乎不发什么脾气了,除非有人让周安安不开心。 如果有,那么,只能说下场很惨! 有一次,十四公子贪玩不小心将周安安的一只脚烫伤了,当时周飞听到尖叫声立刻赶过来,结果周安安为了保护十四哥,就咬牙忍住痛,笑着对周飞说没事。那件事让十四公子一直记在心里,从此对周安安也格外敬重。 周安安她五岁就会作诗,六岁就会用自己做的女工刺绣绣了一副牡丹送给十一姨娘做贺礼,直到现在十一姨娘也经常拿出那块周安安送她的刺绣锦帕炫耀呢。至于周飞就更是喜欢她了,没事总喜欢把周安安叫到跟前来,说,“安安,来,过来给爹捶捶背!”可偏偏周安安捶背也不肯好好捶,每一次非得和周飞捉迷藏,非得弄到周飞捂着眼睛差点摔倒了,才嬉笑着一把扑到周飞怀里去,抱住他,一声甜过一声的笑道,“爹……爹……”。 周安安不仅是周飞的宝,更是周家上下所有人心里的宝。 周安安已经远远走开了,今年的苏杭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热一些,碧落的伞打得更低了一些,几个家丁在前面慢慢嗒嗒的走着。 一个白衣少年从周安安身边走过,周安安只感觉到一阵很清凉的风似的,从自己面前掠过,结果却不想一起被掠走的还有她自己。 ------------ 075 胭脂记,七七女儿香 “公子是?” “连我也不晓得吗?我是风泊画啊……” “……不认识。” “你……” “难道我一定要认识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只是在下实在爱慕姑娘爱慕得紧,希望……” “我家就在前面七湖边上,五棵大杨柳树下,公子要是有诚意不妨前去提亲……” “真的?” “这样……我可以走了么?” “哦,可以可以!” “那……麻烦公子的手拿开一点。” “哦,好,好。” 那公子白衣翩翩,如若不是他臭名昭著的名声,怕是此刻连一向清醒自持的周安安也要心中悸动几分。 风泊画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了自己成为了天下第一剑客,终于等来了自己迟迟未动的勇气。周安安自然不明白,但对于风泊画来说,“只是在下实在是爱慕姑娘爱慕得紧啊”这句话其实还是老柏教他的,他一直酝酿着不敢来到她的身边告诉她,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后该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于是,多年来,风泊画怀揣着老柏教给他的这句名言盛典在各种各样的姑娘之间穿梭,无非也只是想像练剑一样与高手对决之前,先招人练练手。可是,说来也奇怪,这句话练手练了很多年,无外乎都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一个个全部兴高采烈的接受。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但是他等不及了,他怕自己再蹉跎下去,安安就要嫁人了。于是,今天,风泊画在攒够了好几天的勇气过后,终于鼓起了勇气来到了周安安身边,做了他十年来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并且,结果竟然是这么顺利,顺利得风泊画觉得两脚都开始沾不了地,全身暖洋洋轻飘飘起来…… 树上的叶子看不过去了,被火红的太阳烤焦了掉下来,砸在风泊画如花似玉的脸上,刺啦刺啦的有点疼,伸手一摸,“嘶――”还刮出一道筷子长的血口子来,风泊画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任何的快乐都是要付出血一般的代价的,不知这算不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一种呢? 梧桐树过,晴天里的太阳朗照得格外厉害些,碧落带着几十个家丁将苏杭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一棵樟树底下见到了活生生的周安安。 “小姐――”碧落两眼亮得就像是七八月间的太阳,又灼热又刺眼,上上下下贼一样的将周安安仔细看了个遍,长吁了一口气,盯着周安安的眼睛,支支吾吾道,“你怎么……怎么会安然无恙?” “碧落,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小姐,你……你被人劫去了……你又如此漂亮……怎么会……这样……那个……” “碧落……”周安安顿悟了片刻,愣了愣,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那个黄衫丫鬟的名字,娥眉轻蹙,伸出盈盈食指对着那丫鬟的额际轻轻一点,脸红薄嗔道,“想哪去了呢你……” 有些事情并不一定是想当然的,正可谓人长得美就未必会被劫持,就算一不小心被劫持了也未必会劫色,就算遇上劫色的那也得看看被劫的人是谁―― 对了,是周安安。 其实,自从在那棵参天老槐树下坐下起,周安安就留意到身后有人一直在偷偷的盯着她。至于为什么身负绝佳武艺的家丁兼保镖都没有发现呢,这个问题就有点深奥了。一来估计得利于周安安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二来估计是作为女人与生俱来的灵验直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周安安一早发现了那个人。 那周安安为什么不喊保镖呢,不不,为什么不喊家丁或者大呼救命呢?这个道理很复杂也很简单―― 因为周安安对那个小子有好感,不过也仅仅只是好感。这种好感就好像一个极品大帅哥都敏俊一不小心对着你犯花痴时,你的第一反应绝不是大叫流氓而是心中暗喜,当然你也许也会芳心暗许迷得七荤八素。但别忘了,周安安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她与千颂伊比可一点也不差,所以她只是有些好感,而已。 风泊画是酝酿,周安安是收获,愿者上钩的收获。 不过,这不叫放荡,亦或者放荡到一种境界便叫作荡气回肠!周安安抿唇轻笑了下,眉眼弯弯,唇角莹润,周身上下完全是被江南的细雨滋润得恰到好处的丰润,宛若七月里含苞待放的一朵白莲花。 周宅子里头永远是热闹的,亦或者这样说,自从莫兰氏破天荒的生出了周安安这么一个活菩萨以后,周宅子里的姨娘公子们都送了一口气,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被周飞像杀白菜一样杀了,也因此日子便真正的过得风生水起、醉生梦死。 一走进宅子里头,扑面而来的不是浓郁的花香和清风,而是混合了各种感情的浑腻的笑声。那些笑声里有三姨娘和十四姨娘、九姨娘、十二姨娘等打马吊赢了时的大笑声以及马吊的哗哗哗声,微微中也漾着哪一个房间里春心萌动空房难守的愉快的呻吟声、窃窃私语的阴笑声、嘲笑声、冷笑声、苦笑声…… 那些声音攘攘挤挤地,如同夜幕降临时浩浩荡荡暧昧不清晦暗不明的一条条河流,不见终止。 可是,只要你不要太敏感,你所看到的便又是另一番景象,子孝母慈、合家团圆。 周安安一一和迎面而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姨娘、哥哥们点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在一路枪林弹雨似的笑声里,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打开门,就被堵到门口的一大箱、一大箱的红桃木箱子给顶住了,愣在那,一时之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啊,小姐,看来你的生辰又到了……”旁边的碧落看了看那满箱满箱溢到门口来的一口口箱子,也是见怪不怪的笑了笑,冲周安安一瞥,半是艳羡半是无奈。 “快去叫人来,将这些东西给登记了,收到库房里去。”周安安黛青色的细眸微微一转,生出一种楚楚可怜的别样风情来,待碧落转身要走时,又清清脆脆的补了一句,“要是喜欢的你便只管拿去,多少都是不打紧的。” “好嘞!”碧落转过头,吐了吐舌头,小财迷似的笑了笑,一路小跑着走了。 周安安看着那些盛满了金银珠宝的一口口箱子,有的是周飞给的,有的是姨娘们送的,到处是闪闪的光芒,绿紫红橙的,闪得人眼睛直疼。其实早些年,一些稍微上心点的姨娘倒也还是会送一两样自己做的绣品也好、特产也好的送来,可是渐渐地,悄无声息的,在周宅子里弥漫起一种风气,那就是别人既然都送最金贵的了,你不送就是小气,就是抠门舍不得花钱。于是,周飞送,莫兰氏送,姨娘哥哥们也一个个跟着送,反正那些钱一个子也不是她们挣的,送起来也不心疼,反正在她们的观点里总是想着,只要周大官人的女儿高兴了,周大官人就高兴了,周大官人高兴了她们自然也就高兴了。 怎样让周大官人的女儿高兴呢,那当然是要送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那什么是最好的呢…… 周宅子里的这些姨娘公子们总是很快能够举一反三、毁人不倦,她们习得了孔老夫子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全部精髓,那就是“己所欲,全施于人。” 因此,周安安的生辰便成了藏财纳宝的日子,那些人将珠宝金玉流水似的哗啦啦送给她,珠光宝气的钱和钱涌动在她的闺房之中,经久不散,就像一个醉酒男人身上难闻的尸臭味。 银子又总是好使的,很快碧落便找来了府里的那些个家丁。一个个撒花似的往他们身上撒银子,不消片刻,那一口口棺材般的大箱子便齐齐地消失了。 周安安浅浅一笑,裙角微微飘动,人便袅娜着的飘进了房里。房间正中央的桐木桌案上放着一大束红药花,当真是: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每一年,每一年她的生辰一到,就会收到这么一大束用青草藤轻扎起来的红药花,红药灼灼,似乎还带着晨间的香气…… 周安安捧起那一大束红药花,将脸埋了进去,轻轻地垂下眼帘。 …… ------------ 076 早冬春,寒梅着花未 她想起早年的一次初冬,平阳巷口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天冷,路也不好走,稍稍不注意就容易脚底打滑摔了个底朝天。就她,周家的大小姐,周家的小美人,穿着一件夹竹桃色的绸缎袄子,嘻嘻笑着,天不怕地不怕地跑到那个巷口里头去玩。 其实,周安安从来也都是不安分的,活泼好动、精灵古怪。只是可惜,她活了这么久,最终在别人眼中,她始终都是一副娇楚依依恭俭温良的小家碧玉样板,像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样的路子了。虽然,有时周安安还真的特别想暴露暴露自己内心火爆的一面,可是时光流转,岁月匆匆,过去了许多年,周安安也始终都没有机会。 许多事情往往都是如此,叫如花的不一定就长得真的如花似玉,叫周安安的也并非别人传言的那么贤妻良母,也因此,一条巷子你不能因为它前面揣着平安两个字,你就真的以为它平安了…… 天冷,但周安安穿的很暖和。地冷,但周安安的绣鞋还是很暖和,她的小肚子也撑得鼓鼓的,所以她才不能体会出一群饿极了的人会有怎样恐怖的心理。 皇帝昏庸,百姓遭殃,苏杭八百里以外的流域涌现出了大量的流民,这些人大多数离乡背井、亲人早逝,他们永远都挣扎在生死线上,他们的胃也总是吃不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发生这样的事,很多时候恰恰因为是该到了它必须发生的时候。 人定胜天,但不要逆天。 周安安浅浅的笑着,她在那群人之中看见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宛若深褐色的猫眼儿,漂亮极了。周安安从怀里掏出一两金子,就像一个孩子轻而易举地掏出一块泥巴来似的,慢慢走过去,塞到了那个孩子的手里,周安安的声音很轻,但很美,在一个人即将饿死的时候,馈赠黄金无疑便是世间上最美的事,周安安弯下腰,盯着那双眼睛,柔声道,“别再挨饿了,快去买些吃的吧……” 话说完,冒出一大团一大团雪白的雾气,如同早春湖面上莹莹雪白的冰面…… 隐藏的流民,双眼冒着光,像一匹匹饿狼,嗅到了盯梢者的讯息,快速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流水般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周安安甚至还来不及大叫一声,眼前一黑,就被一群轰隆隆的物体给扑倒了,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手,那些手在她身上四处探索,蛇似的一一蠕动,滑腻腻的顺带起可怖的触觉。 就在这时候,周安安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在乍现的光明里,瞧见了那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眼睛大大的、扑闪扑闪的。 深褐色的眼睛属于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脸上灰扑扑的,圆圆的脸上都是被手指抓破的血痕,倒扣下来的碗盖似的碎发稀稀落落的,没长齐的门牙一般在冷风里跑着风,跑着跑着嘻嘻笑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周安安问他。四周的流民都不见了,只是这个小男孩的脚上有点伤,脚踝处还咕咕地冒着血…… 周安安想象不出他到底是如何做到一下子将那些流民都赶走的,她只是觉得新奇,就像婴儿睁开眼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 “你叫什么名字?”周安安又问了一遍。 “我知道……你叫、安安。”小男孩咬着舌头一般蹦出来一句话,扑闪着眼睛直看着周安安,眼睛里似乎含着笑意。 “是,我是叫周安安。可是,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周安安满怀着笑意的盯着这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绕过了另一个流域闯入了周安安的世界,撞开了周安安封闭的世界,撞开了另一扇别样的天地,就像是平安巷口一望无际的长街雪,待日出以后,便要慢慢融解,然后迎来崭新的春天。 周安安弯下腰,蹲在小男孩的脚边,用她稚嫩的眼睛和滚烫的心肠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抚摸着他脚踝上的伤口,沉默了一会,心疼的说,“好多血呢,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去……” 说完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拉小男孩的手。 “回家?”小男孩愣了片刻,手本能地往后缩了缩,羞涩万分道,“我不去。” 后来阳光有没有出来,周安安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平安巷口的雪雪白雪白的,如同上好的白绫,一路铺陈着,华丽而凄美的了结了人的性命。 小男孩始终也不肯告诉周安安他的名字,但是他愿意和周安安说话。哪怕脚踝上的伤口一直在疼,一直在流血,哪怕肚子一直在挨着饿。 小男孩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这个女孩身上的衣服光鲜璀璨,简直像是冬日里的阳光。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清澈无暇,完全没有被任何痛苦迫害过的痕迹…… 那一年,风泊画,十一岁。周安安,七岁。 那时候的风泊画倔强的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和周安安一样衣着光鲜笑容明朗…… 他要穿最干净的白色,他要穿平安巷口那年春雪的颜色,他要一尘不染的来到周安安身边,就像周安安当年惊为天人的降临到他身边一样。 …… 十一岁的他极力掩饰着,掩饰着自己的衣衫褴褛,掩饰着自己的惊惶无措…… 周安安心里也明白,作为一个小男子汉,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不愿意被一个小女孩目睹到他的狼狈和落魄,他的凄凉和没用。这一点,周安安明白,所以周安安也没再问。 或许是贤妻良母久了,菩萨现世久了,成了一种习惯,在那个男孩凄惶地转过身,露出一个瑟瑟发抖的背影的时候,周安安的心底微微颤动了一下,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对着他莞尔一笑,嫩着小小的童声道,“大哥哥,你在安安的心里就是英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那个人神色一凛,全身骤然颤抖了一下,如同被雷刚刚劈过一般,他满怀感激地看着周安安,或者这样说,他满怀着对自己的所有希望凝视着周安安一字一句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眼中的大英雄,可以披荆斩棘的过来保护你!到了那一天,我会来找你!” 这样的话,多么大气磅礴,多么缠绵悱恻。可惜,周安安自小智商就高,她相信她那时候对任何一个男人说那样的话,他们也会感动的淌眼抹泪一会,但冲动之后能够化为行动的究竟有几个,她实在是忍不住会笑。 只是,她偶尔还是会想起他。她看着那些花想,这些年也说过好些个那样的话,也不知不觉间为她自己造成了颇多困扰。她仔细地嗅了嗅那些花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希望送花的人会是他。哪怕他真的没办法做成大英雄也好。 婚事渐渐逼近了,开春以后的事情,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这种事情周安安既不排斥也不欢喜。一来她也没什么爱慕的郎君,自然是嫁给谁都无所谓的。而且她也相信她爹爹总是不会亏待她的。无论嫁到谁家去,能有周大官人这样一个爹和周宅子里的这些个金银也总是差不到哪去的…… 所以,阿猫也好,阿狗也好,她都不关心。甚至,她一点也不关心未来夫君的样貌、品行、家底…… 也因此,宅子里的姨娘们逢人便又多了一项夸她的由头,夸来夸去无非是周安安如何孝顺爹娘,自己的婚事全凭父母做主,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年纪轻轻的翅膀就硬了,这样贤惠的女子到哪儿去找啊…… 这些话,相似的、类似的,从小到大,周安安已经听得够多了,就是让她自己背上个十筐二十箩筐也是小事一件,她已经产生了抗体,一概笑笑了之。 ------------ 077 七湖畔, 山色有无中 蓝色的梦影,潮汐般此起彼落…… 苍蓝的幻影中,梁灼一身红袍被囚禁在里面上下浮游,如同浸泡在淡蓝色的水球之中,袍上红色的衿带在幻影之中轻轻拂动…… 梁灼脸色苍白,双眸紧紧闭着,像是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 “娴儿……” “娴儿……” 梁灼的心口正印着难受,细细密密的情绪漫上来,仿佛那蓝梦之中有一人就是自身。却在此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一声连着一声,试图要将一个人从睡梦中叫醒一般,便顿时清醒了―― 这人不是别人,梁灼记得,这是许清池的声音! “清池!清池!是你,是你吗?”梁灼焦急地喊着,可惜那一声声的呼喊吞咽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发不出,浑身也似是被人控制了一样,不能自已。渐渐地湖水似的潮蓝色的梦影雾团般的一蓬一蓬涌上来,将梁灼一点一点淹没,但此刻她的心底却是清醒的―― “七夕节,七夕复七夕,待把佳人娶。” 这是周安安未来夫君的字迹,是她未来夫君的聘词…… 周安安浅浅一笑,将那张桃枝小笺往桌子上轻轻一搁,不置可否。 婚事定在了七夕节的那天晚上,男方的理由是七夕节是个好兆头,他要和他的新娘子像牛郎织女一样相爱,至死不渝。 “小姐,我可是好大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姑爷不仅人长得俊俏而且还温柔贴心得紧呢,还有还有,他……”碧落蹭到周安安身边,两眼冒光的感叹着,周安安佯装着推了推碧落一脸陶醉耷拉下来的脑袋,笑着道,“既然这么好,以后等我出嫁了,就把你带过去给你的姑爷做填房如何?” “真的!”碧落尖叫着作势往后猛跳了一步,半信半疑地盯着周安安瞧了一会,“扑哧”一笑道,“要真是这样,我保证不推辞!” “好的,正好我一个人也孤单。”周安安看了看梳妆台上束新的红药,这么多天了,也还灿然然的惹人怜爱,不由得低下了头去,渐渐地红了脸。 “小姐,你怕不是――” “不许胡说!”周安安慌不跌地站起身来就要推着碧落走,“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吧……” …… 人总说,快乐的日子短,殊不知有的时候等待结果来临的那一段日子也是异常的短。总记得也还刚刚是去年的暑天,烈日当空下还听得了某一个江湖先生乌七八糟的讲了一小段故事,眨眼间,又是一年了,又是一年的初夏,眼看着七夕就要来了,七夕来过以后,就是婚期,婚期以后左不过就是美满或者假装美满,然后子子孙孙直至垂然老去…… …… 清早,昨夜的细雨珠子刚锵锵锵地洗了一通子的紫娟花,院子里的其他花也格外娇嫩地倒了一大片,早上撑开竹枝窗子一看,雪霁天青的日头底下,除了满院的残红就是满院的残红,莫非真是红花相寂有终时? 周安安的心事不定,他,也还是没有来,离下个月的生辰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他估计又会送花来了吧,只是不知道他的花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毕竟如果那些红药还一如既往地送到周宅子里周安安也自然是再也看不到了…… 可是若然真的是送到了新婚的府上,那人若知道自己已经成婚不知又作如何感想?周安安盯着满院的残红眼里发涩,不由得对那个送花的人气恨交加,气他为什么不能主动点来提亲?难道真是个瞎子瘸子呆子不成?恨也恨如果送花的人真是当年那个大哥哥,自己却又是对他如此难以忘怀,以至即将成婚心里也还惦记着他…… 算了算了,该来的都没有来,就连那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风泊画也没有来,说好的爱慕自己爱慕得紧,却终究是没有过来提亲…… 周安安避开了所有的人,着了一件藕荷色的春裙独自撑着一叶扁舟缓缓往七湖渡去…… 冥冥之中,会有许多安排,这些当事者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人生若是在某一个地方某一个点上稍稍挪转一下,也许,他们的人生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样的人生里面,你或笑或蹙,都会引起峰回路转亦或者悬崖绝路! 风泊画在准备新婚的府上来回的踱着步子,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周安安,告诉周安安自己就是当年被她欣赏的大哥哥,告诉她自己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剑客了,告诉她,安安,我的宝贝娘子,这些年来,不管我在哪也一直心底记挂着你,到处打听你的消息,那些火红的红药就是我对你爱的见证…… 风泊画越想心里越激动,他双手紧握着,眼睛里闪烁着灼灼逼人的光芒,他现在决定了,他现在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到新婚的晚上告诉她了,他要马上告诉她,他要紧紧抱住她,他要向她诉说心底积淀了这么多年的爱意!风泊画的心怦怦直跳,他不敢想象周安安听到这些以后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和他一样激动,会不会抱住他,告诉他她也一直没有忘记过他?会不会? 风泊画此时此刻的大脑已经显得过于滚烫了,他把随身佩带的那把叫“风情”的宝剑拿出来又仔细地看了看,佩剑上一个青铜所铸的红药吊坠在阳光的罅隙里晃来晃去,像是立刻要在明媚春光里蓬勃盛开了似的。 这个青铜吊坠是安安当年临别的时候送他的,她说她喜欢红药,她说她喜欢永不凋谢的红药,所以自己偷偷试着铸了一个青铜的红药吊坠,只是模样有点丑。她说话的样子很认真,也很可爱。风泊画攥紧了剑上的吊坠,脸上带着陶醉的微笑。 风淡淡的,和晴光一样淡,四野里美好极了。周围都是吆喝着卖胭脂水粉的,绸缎庄的老掌柜李逵老远远地就盯着风泊画发笑,他心里盘算着,好小子,你终于要成亲了,成亲就得做喜服,这喜服不仅你得做,你娘子得做,你娘子的丫头得做,你娘子的家人得做,还有……李逵贼贼一笑,闷哼道,“总之,我得好好宰你小子一顿!” 就连卖荷花的张大姑也不由得抬头多看了几眼风泊画,啧啧,这小子人长得本来就潇洒,今个穿一身雪白的袍子那就更是风流,简直是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神仙公子! 风泊画自己也觉得神清气爽,天是好的,心也是好的,他想着待会拥美人入怀的感觉那肯定也是极好的。 可惜,周安安不在家。 周宅子里的人说周安安一大早就出去了,碧落说她也不知道去哪了。后来在风泊画使劲砸了几包金子之后,碧落笑嘻嘻的说,“我家小姐喜欢往湖边上去,要不你去湖边上找找吧。” 风泊画听了以后,又重新整了整衣冠,在确定自己依然是可以迷死万千少女的风泊画以后,又火速地朝苏杭四周的湖边上赶去。 婉婉河,苏杭最可爱的河。七湖,苏杭最美丽的湖。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只是她当时没有认出他。 风泊画走在断桥之上,他站在那四处张望,突然想起了什么,依着断桥再也不动。他的白衣在风里吹成了早春初雪的颜色,美丽而脆弱。风泊画的背后,是七湖汩汩流淌的水流声…… 风泊画墨发飞扬,白衣翩翩。他背对着周安安,此时她刚好路过,一抬头,轻瞥见一抹洁白的白色,那白色似乎有些特别,究竟是哪里特别,周安安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特别白了些吧。 周安安又重新低下头来,盯着摇晃碧绿的湖水,心底漾起层层的心事。 …… 她在七湖的湖面上沉思了一会,心底还是觉得不甘心,想着那个风泊画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明明答应要来提亲的怎么硬是不来了。不行!自己就要成亲了,要是他以后要死要活地闹起来岂不是麻烦?周安安这样一想,又返身摇着船,朝刚才别人告诉她的地方寻去,对,一定要寻到风泊画!一定要对他的性命负责! 周安安缓缓的转过身,草褐色的船只在碧青的湖面上漾起淡淡的一圈圈波纹,一点一点,如同少女初初萌芽娇柔羞涩的春心…… 周安安藕荷色的背影像落日边上的一抹惊鸿,当风泊画被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一剑刺中转过身时,忽然地看见了―― 看见了他这些年来朝思暮想,寤寐思之的周安安,她的发髻是鸦雏色,弯弯柔柔的垂落在肩头,梳成了两个柳条儿似的小辫子,她的藕荷色的衣裙在一碧千里的茫茫湖面上清逸出尘…… 而她,螓首微低,肩若削成,娇怯依依地立在浅舟之上,宛如铺陈的画卷。风泊画想,这样的周安安要是听了他心底的话,只怕是要脸红的吧?她的脸会不会红的,红的就像是一朵美丽的红药? 只是,可惜,可惜,他再也没有办法看到了…… 他站在桥头看她,他现在也不敢奢求别的什么了,只是心底暗暗想着,安安,要是你能转过身来,让我在临死之前再看你一面,再看你一面也好啊,告诉你我不是不讲信用的人,告诉你,你这个小傻瓜,为什么不想嫁人,为什么不关心未来夫君的样子,谁说我是瞎子呆子瘸子了?我都告诉你,我全告诉你,傻丫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可是,风泊画知道,连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了,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青铜坠,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老柏,你就这么希望我难看吗? 现在,这一切,你满意了吗? 他就那样躺在了地上,凝望着看她,觉得佳期临近,人生圆满。 ------------ 078 郎梦还, 烟波水生寒 天,陡然之间阴沉下来。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苏杭,突然之间,自苍茫水面之上,氤氲起一大片浅灰色的雾泽,天色将昏不昏,雨水欲落不落。 街边上的行人还在来来回回的走着,也许不管什么年代,不管发生什么,故事之外也总有一些路人,充当着漠不关心的看客,徐徐走过,生生地点缀了故事里的风景…… 绸缎庄的李逵也还在盘算着,卖荷花的张大姑也仍在喟叹着,周宅子里的碧落也还是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子砸吧着小嘴轻笑着…… 可是,故事的中心,却已经天翻地覆了…… …… 许久,梁灼脑海里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色,那样浩浩渺渺一望无际的青,让梁灼忍不住想起一句古诗来,“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是的,就是这句。 梁灼的眼皮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倏然而然地沉进了那一大片冰凉潮湿的青色之中―― 周安安的船刚靠了岸,许是心中惶惑六神无主的缘故,平平的一叶轻舟竟然在七湖之上来来回回的荡了两三个时辰,周安安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差不多要囚在这湖面之上了。她轻轻地搁置起桨,依着湖畔的老树下绑了舟绳,就扶着树枝袅袅踏上了岸来。 大概是在七湖中晃荡久了,周安安站在树底下看着湖面上萦萦绕绕的雾气,天色已晚,将哭不哭。她站在那,独自看着,不知不觉看湿了眼。 周安安藕荷色的衣衫在风里被吹成了一朵硕大无比的花束,遗世独立的像是一朵刚刚从湖里走上来的七月半的残荷。卿柏航手中的剑正对着心肺处,“嗤――”一声,冰凉的铁器没入身体的一霎那,除了疼痛,卿柏航还感觉到一丝丝的清凉,“啊……”他微微呻吟着,唇边浮起一抹冷笑,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青铜吊坠,阴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风泊画呀风泊画,就算是让我去死,我也绝不会欠你什么的。他这样想着,突然贪恋起这把剑被它主人曾用手握过时的温度,不由得手上使了劲,让剑在胸腔中又前进了一分―― 血色鲜艳,如花绽放。手中的剑“啪”一声极其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他脸色苍白,咬着牙,起身去抓手中的剑,仿佛非得要那把剑刺穿了他的身体,才感到快活!他的手指费力地动了动,却再也没有一分力气,他长叹一声,心中懊恼,胸腔剧烈的起伏震得他身上的伤口又严重了一些,便终于忍不住龇牙咧嘴的低吼了一声“啊――”。 周安安被这一声浑厚的嗓音给叫醒了,回过神来,扭过头一看,只见前面绿蓬蓬一片的灌木丛中,竟然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你……你是谁?”周安安一脸惊恐,双手捂着脸不由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她的背后是七湖,七湖的水很清,天也很青。 卿柏航看着眼前这个软弱无力愚笨不堪的蠢女人,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想他卿柏航这一生最鄙视最嫌弃的就是女人,想不到临终之前老天爷也还要眼睁睁的令他死在一个女人的眼前! “滚!滚开!”卿柏航强撑着朝周安安怒吼了一声,眉峰紧皱,目光邪肆,“再不走,我就……就……”卿柏航的话还没说完,就倒了下去,他感觉到周身滚烫,独独脚底是冰凉,冰凉刺骨的,他不禁想起那一年冬天,大雪纷飞的寒夜,风泊画用他自己的双脚抵着他的双脚来给他温暖,他倒在地上,耳朵边的青草咯吱咯吱轻响,他的左边的眼角不自觉地落下一滴眼泪来…… 意识模糊之前,他看到一张脸,一张白嫩娇俏的瓜子脸,水灵灵的眼睛里黑眼珠子直闪直闪的,像是害怕又像是哭泣…… 与千万人之中,遇见一个人,与千万年之中,与世间无涯的、孤独的河流之中,与向晚黄昏的林间和岸边,从此便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有些事,一旦相遇,即成定局。 “原来是你……”在卿柏航倒下去的那一刻,在周安安跑上去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理偷偷瞄了一眼的时候,突然有一样东西不偏不倚地从卿柏航的手里面滑了出来,对,那就是青铜坠,青铜所铸的红药花! …… 梁灼感觉到头越来越痛,似乎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噬咬着她的心,她的头昏沉沉的,脑海里的画面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混乱,像是一幅被人陡然之间撕碎了,撕成千丝万缕的再也不完整的画卷! 暴雨、 再也没有的大暴雨、雨水滂沱、豆大的雨珠接天滚地而来,来势汹涌,势如破竹…… 周安安的裙裾、粉色的、杏黄色的、还有蝴蝶、君子兰、还有艳阳、还有一些蹦蹦跳跳的毛茸茸的小鸡小鸭…… 湖水、衣服、冷烛…… 哭声、大喊大叫声、辱骂声、尖叫声…… 吟诗作对的声音…… 梧桐树、做梦的大叫声、两个人紧紧拥抱的身影…… 奇怪的女人,媚俗的装束、打闹声…… …… “安安,我是风泊画风泊画呀,我这一生就只爱你一个,你不是也爱我的吗?” “周安安,你只不过是我报复风泊画的一个工具!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 …… “你走,你走疯女人!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从来也没爱过你!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只不过是玩玩你而已!” “要不,我按当红姑娘抬轿的价钱双倍给你如何?” …… “我什么也没有要求过,我也不想去要求……我的爹爹就是一个风流之人,虽然我爱他,可是我的心底也是憎他的,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我周安安此生要么不嫁,要嫁也一定要嫁一个一心一意之人!” …… 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有男有女、还有笑声、湖水扑通砸进东西的声音、婴孩的啼哭声、花开的声音…… “啊――”梁灼只觉得头痛欲裂,周身上下顿时燃烧起来,似乎登时就要被大火活活烧死了去,睁开眼,在淡蓝色的水球之中,隔着茫茫的蓝梦,异常清晰的看清楚一张脸―― 许清池的脸。 “不要怕,娴儿,你看,我不是在这吗?” “你是,你是谁?” “我是墨池,我是你的哥哥,我是大祭司。”许清池的脸映在淡蓝色的水汽之中,梁灼看到他低头浅浅一笑,似乎是笑一件很小的事情,就像以前她总是误闯进他的房间时,他脸上出现的那一种万般无奈又带着一丝丝喜悦的神情,“娴儿,怎么了?” “我到底是谁?” “人生百年,在无涯虚空里不过是一空空过客,你就是一个过客。” “过客?” “对,现在的你就是一个过客。你现在是中了含情蛊,所以你此刻切记要保持清醒,不要被任何,被你所看到的任何事、人、物所迷惑,你记住,你叫梁灼。” 梁灼怔了怔,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凝望着水汽之外的那一张牵绊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脸庞,双眸含泪颤声道,“池,你是没死吗?” 许清池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你现在拿起你脖子上所戴着的青铜坠,仔细回想你进入这子虚幻境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越仔细越好……” “不,你先回答我,你现在是人是鬼?不不,你是不可能变成鬼的,冥界我去了很多趟,都没有看到你,你现在是在这了吗?难道你的魂灵是困在这了?那我也不走,我要陪着你,我哪也不要去,我再也不要听你的话,你这个骗子!”梁灼一会儿激动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深情一会儿愤怒,心里面更是纷乱如麻,甜酸不知。 “娴儿――” “你不要说,你什么都不要说!以前你是墨池的时候你就骗我,你走之后我一等就是到死,到死你都再也没有出现!” “我等啊,我不停地期盼着,我为你找了好多好多的理由,我想你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情非得已的苦衷,可是现在我不信了,通通不信了!我不管你有什么大责任也好,大使命也好,大祭司也好,你师父也罢,我不管!池,我只是求求你,别让我再这样漫长无期的等下去了好不好?让我陪着你,就算是死也可以……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要是你不喜欢我,那就让我当一个普通的弟子好了,只要在你身边,我别无所求了,好吗?” 良久…… 许清池的面庞映在淡蓝色的水汽之中湿淋淋的,他的眼睛里湿漉漉的,眼眶发酸、发涩,心底更是锥痛无比。 终于,他张口说话,一字一字却像是用刀在剜着梁灼的心,“我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活了,连魂魄也不会再有。你现在所看到的我也只是一种幻象,因为青铜坠,因为受你脖子上青铜坠的感应,所以你还能看见我,但,其实……本没有我了……” “不!不!”梁灼惊恐万分的尖叫起来,双目欲裂,歇斯底里的抱着头哭喊着,“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娴儿,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让你死,不能让你重复我的命运,我不能……”许清池凝望着梁灼,已是哽咽不能言。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死?难道你以为没有了你我会活得很开心快活吗?难道你以为我背负着你给我的灵力,背负着那些怨毒的亡灵,背负着你给我的一切痛苦,能够安然无恙完好如初的活下去吗?” 许清池没有接她的话,他的脸浮动在淡蓝色的水汽之中摇摇晃晃,宛若水面上漾起的倒影…… 梁灼死死地盯着,生怕下一秒,眨眼的一瞬间,许清池他又消失不见。 “死并不可怕,但是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比死还要可怕……”过了一会,许清池突然开了口,声音沉重,沉重的像是临别的遗言…… “那是什么?你回答我!” “呵呵”许清池无奈地摇摇头,就像梁灼此时此刻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懂事的孩子在和他胡闹,他的眼眸落进梁灼的眼睛里,用最后的一点点力气柔声劝慰道,“娴儿,你记住了,千万要活下去,就算是,就算是……”许清池俯首沉吟了一会,终于慢慢抬起头来,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就算是帮我把那个未了的心愿了结了也好。” “心愿?偿还心愿?”梁灼狰狞地笑了起来,“好好好,我的大祭司,我一定会活下去,直到替你完成心愿为止!我一定不让你愧对灵界!愧对你师父!愧对这世上所有的人!可是,许清池,你愧对我!你独独愧对我!” “娴儿……”许清池的心底,其实最害怕见到梁灼这样疯狂的样子,他怕他会心疼到失去理智,他怕他会真的忍不住…… 所以,每当这样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就只是一遍一遍念她的闺字,呢喃一般情深款款的念道,“娴儿……” “池,你就一点一丁点也不想我么……”梁灼咬着唇,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求他,逼着自己不要再去哀求眼前的男子不要离开自己,她试图逼着自己镇定起来,然而说出来的声音却还是凄凄恻恻,完全不受控制,“可是我想你可是想到心都疼了呢……”她顿了顿,喃喃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连死的权利都不给我……” “娴儿,你还是快点离开这,越快越好!”许清池看着梁灼脖颈处溢出来的浅红色的划痕,心中忐忑道。 梁灼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心里负着气,冷言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只那一样心事?” “是。” “那好,那我替你做完那件事之后,我的生死我自己总可以掌控了吧!” “唉”许清池垂下头轻叹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回答,“是。” “好!好!好!”梁灼冷笑三声,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大骂道,“许清池你不是人!你这个伪君子!你……你不就是仗着我爱你吗?” “含情蛊中幻影重重,待久了极易迷乱心志,我看你还是快些出去吧……”许清池看着梁灼脖颈处的那些浅红色的划痕越来越深,越来越长,心下担忧道。 “好,很好……”梁灼陡然间平静下来,凝视着许清池,淡淡道,“难道你就这样急巴巴地希望我走吗?我走了,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许清池紧紧捏着手,捏得十指簌簌发抖,终是不言一句。 梁灼的脸更加苍白了,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慢慢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一手摸着脖子上的青铜吊坠,一手遮挡着脸,试图要去阻挡眼眶内奔腾不息的眼泪。 终于,淡蓝色水球之中的梁灼消失不见了。 …… “烟波水生寒,梦里忆人入江南,笛声断,桨声残,岭上梅花去未还。仍未还,仍未还,梦里一片秋水寒,杨花落,子规啼,灯影瞳瞳处,良人还未还?” ……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诸此劫众生,不得随心愿 若为人失我,必遭此中劫 此劫亦为果,举世不消失 堕入无量世,回首百年生” …… “嘭――”一声,一切寂灭。 许清池的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滴落下来,哽咽念道,“娴儿……” ------------ 079 堕幻境,烟波浪里是故乡 雾气都散去了,清水墓中也还是先前萦萦绕绕的样子。无妄之水是低缓的浅碧色,墓中不见天日的空气是宝碧色,就连站在地上细细一闻,似乎连那空气中浮动的味道也是一股子搁置久了的霉绿色…… 梁灼人倒在地上,久久没有说话,她觉得她的人生浩浩荡荡的就像是别人搭戏唱曲的一个过场,她看着,听着、忍着、听那些人、那些事乒乒乓乓的在头顶之上砸碎了的直闹腾,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就算再活上几千年几万年又如何,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谁也不在了,徒留一个空荡荡的天和地来,让她在这乱世里飘零,难道这就是许清池的心愿吗?梁灼心底想着,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只是徒然地跌坐在许卿绫的墓碑前,全身抽干了似的晕了过去。 …… 人再醒过来,梁灼一睁开眼睛,已经不是先前的清水墓了,是一座大宅子似的屋子,梁灼就躺在一张金丝镂空蝴蝶百花帐子里,身下是千年红木所做的大床。 梁灼起身环视了一周,这屋子里的陈设无论是茶具摆设,还是文案古玩,无一不是原来国辅王府的样子…… …… 挨着床边的桌子旁点着一支手腕粗的红蜡,烛泪滴滴答答淋着、淌着,影影晃晃的,隐约间也还能听得到外面的夏夜蝉鸣叫的声音,梁灼甚至能感觉到暑天所特有的那种热,从地底下钻上来热蓬蓬的一阵一阵的袭来,不知为什么令她回想起槐安遭逢血虫子的那一夜,那时候天也是这样闷热。她的心底恍惚,低下头去看,所幸脖子上的青铜吊坠也还在那,泛着与周围不协调的冷冷光辉,梁灼伸手摸了摸手上许清池赠她的玲珑铃铛,心底冷静下来,许清池断不是那样只为了他自己的一点儿什么心愿,就苦留她一人的自私小人,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她还不知道不理解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既然自己答应了许清池,就一定要安然无恙的活着,至少要替他完成他所嘱咐的那一件事才好。 梁灼起身往下走,走到了屋子里的青花铜镜旁,对着镜子一照,不由得心底猛地怔了一下,后背顿时凉了一片,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镜中的梁灼面容也还是她自己十三岁时的模样,头上也还梳着她未及笄时候的双环髻,就连身上所穿的衣服也是她十三时余氏亲自为她缝制的撒花穿蝶水裙,她双手微微颤抖着去摸镜子中的人脸,双手不禁微微发抖,就连手上的玲珑铃铛也是铃铃铃的响个不停。 梁灼想起来,以前许清池曾经和她说过,这世间上有一种很古老的幻术,这种幻术可以以假乱真,令置身其中的人不辨真假从而被困在那幻术之中,彻底沦为幻术的一部分。可是梁灼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青铜坠,想着自己刚才不是明明已经从含情蛊中出来了吗?怎么会又重新跳入这幻术之中?梁灼坐在那桃枝木椅上,正愣着神,突然―― 门,“吱溜――”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是少年时期的如意,“郡主!郡主!”如意笑着跳着跑过来,脸上还挂着点婴儿肥,白白胖胖的一张小脸跑得红扑扑气喘喘的,“你可算是醒了,王爷叫您去前院喝茶呢……” “喝茶?”梁灼惊了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边听着如意说话,一边上上下下仔细地盯着如意看。要知道幻术里的人即使再怎么与活人相似,但要是意识清醒的话仔细看看也还是会发现端倪的,因为幻术里的人本就是靠幻术凭空捏造出来的,是没有根基飘渺不定的虚物,这样的人是不能在幻境中行动自如的,而另外一种就是怨灵,被困在幻境中的怨灵,这样的怨灵倒是可以做到与活人无异,但正因为这样,所以它们身上总会有一些与凡人不同的地方,比如说会身带异香,就像是?癞~和庄贤慧的梦里带有淡淡的薄荷香,风泊画周安安的梦里在先前一部分的时候也是带着一股子浆洗衣服的新布香…… 可是怎么独独这如意身上没有任何不同呢…… 梁灼试着慢慢调息自己身上的灵力,结果却是动也不动,不由得心下一灰,知道自己这下是遇见高手了,竟然可以用幻术制衡了她体内许清池所传的上千年的灵力! “郡主,你是忘了吗?不是你先前非缠着王爷让他将今年得到的新贡品‘竹毛尖’茶带回来给你尝尝的嘛。”如意笑着耐心的解释道,一边说还一边凑过来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将梁灼睡得略显松散的发髻散了下来,又重新梳理起来,嘴里不住称赞道,“郡主的这头发可真是顺溜,梳子都梳不住了呢……” 梁灼低下头不说话,任由如意的手执着木梳子在头皮上刮来刮去,不知是如意的手指冰凉还是木梳子的梳齿坚硬,梳着梳着,梁灼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全身上下渗着说不出的寒意…… 梁灼低着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以前梁子雄也是带过不少的贡品给她,具体的是在哪一年哪一日她早记不清了。她凝视着青花铜镜上映射出的青铜坠的影子,想着也许就是凭着这个自己才会还保持着清醒的吧,否则按照这样的幻术,可以将她从清水墓中拖带而出,也绝不会让她还保持着清醒。梁灼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道,到了这一步,早不是她可以做的了主的,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看看制造幻境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梳好了头发,如意便拉着梁灼往枫厅走去,那是以前梁家来人待客的地方,有时候梁子雄为了清净,也会带着梁灼两个人独自在那里面喝茶赏花畅谈古今。 如意扶着梁灼走了一路,看着梁灼一脸淡然寡心的样子,心中纳闷不由得问出了嘴,“郡主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梁灼看着沿途廊檐上追逐打闹的小斯和丫头,虽是旧年往事不免模糊了些,但重新见到,却又历历在目鲜活如初,都是些旧人,都是原先梁府的人,梁灼抬头看天,连天也是繁星点点的,还带着热度,心想这哪里还像是幻境,要不是她遭逢了太多这样的事情,又加上许清池的一番话,怕是连她自己也要禁不住怀疑起来了吧。 “娴儿――” 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疏星朗月里,梁灼抬头去看,在梁府的老宅子前,立着一个丰神朗俊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髭须冉冉,笑声朗朗…… 这不正是她的父王吗? ------------ 080 端倪现, 一步一惊心 比发现自己重回到十三岁更令人震惊的是,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重新见到梁子雄,见到她的父王! 虽然在梁灼看见过往的小斯丫头甚至花树草木的时候,已经惊叹这个缔造幻境之人的强大,心底也想过他也许会造出一个梁子雄的幻象来,但等到真正见到了,真正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哪怕明知道是幻象,仍然忍不住激动起来。 “父王――”梁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时之间惊愕、激动、怀疑,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在梁灼心里激荡起来,梁灼看着他,热泪盈眶。 “我的宝贝娴儿,你这是怎么了?”梁子雄走过来,双臂一张抱住梁灼,大笑着用手点了点梁灼的额头,道,“该不会又闯了什么大祸吧?” 梁灼被梁子雄紧紧抱在怀里,他的怀抱结实而强大,在少年梁灼的记忆中,梁子雄的胸膛简直就是一堵墙,一堵不仅可以遮风挡雨还可以无法无天的墙…… 以前梁灼要是无意或者故意闯了什么祸事,也总是先提前哭着鼻子跑到梁子雄身边恶人先告状…… 梁灼现在面临这样的境况,她知道梁子雄也一定以为她是犯了什么错事故意跑来的,他哪里晓得现在的梁灼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都说好的幻术要真假参半,真真假假才能让人难以分辨。梁灼把头缓缓从梁子雄的怀里挣脱出来,望着梁子雄身后隐约开放的桂花,泛着淡淡的幽香,心里惶惑着这幻境到底有几分真,何以现在的梁子雄竟让她如此难以割舍,她觉得这个人就是她的父王,她真的好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被梁子雄抱在怀里,突然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希望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她还是国辅王府的郡主…… 可惜,可惜不可能。 “娴儿――”“娴儿――”梁子雄用手轻拍了梁灼一下,怔怔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和若耶出去玩得不开心还是你母后又说你什么了?” “你说出来,父王都替你做主!”梁子雄用他略带薄茧的手掌轻轻替梁灼擦去面上的眼泪,略略弯下腰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笑吟吟道,“你看,这是什么?” “红玉海棠!”梁灼惊讶道,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漆黑的眼睛里似乎又恢复了一点少女的朝气,她从梁子雄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红玉海棠,捻起来,放到手里仔细地看了看,她记得这个红玉海棠是西塔国进贡给南国的贡品,传说中灵性非常,梁子雄一直宝贝着,不管梁灼怎么要也不曾给过她,不想今日竟然送给了她。 “就知道你在这,我让厨房炖了雪梨红果糖水,你们快过去尝尝吧。”不知什么时候余氏穿过枫厅后的一个小花园,朝梁灼他们这边走来。 虽然天气已是很热了,余氏也还穿着长袍繁纹的金花深褐色长衣,头上的珠钗翡翠咚咚直响,她走过来,走到梁灼身边,浅笑着将梁灼从梁子雄怀里拉了出来。 余氏的脸很白,唇上很红,眼睛又亮又黑。 突然,梁灼浑身猛地痉挛一下,生生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心有余悸的看着余氏,她看着此时此刻余氏笑颜如花的脸,看着她涂了胭脂的脸和细白的牙齿,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余氏穿着新婚的喜袍吊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还有,还有在幻境之中所见到的那个血盆大口的三岁娃娃! “娴儿――”余氏脸上的笑容凝固在那,手也不自然地缩了回去,站在那面上讪讪地,低低地又喊了一声。 梁子雄一看梁灼的反应,不由得对余氏又多了几分厌恶,眉头一皱,朝余氏连连摆手冷喝道,“罢了,不喝不喝了!” “父王,我刚才故意逗着母后玩呢……”梁灼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想起来余氏余晚晴寂灭之前和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以及她和梁子雄的曾经种种,不由得心下一软,对于余氏她怕是此生都不能报答了,现在就算在这虚幻的境像之中补偿她一些吧,梁灼心里这样想,便脸上拼命挤出点笑容,窜过去故作亲昵的挽着余氏的手臂,甜甜道,“母后,娴儿可想着您的手艺了,今晚我要喝上三大碗!” “你,你这丫头!”梁子雄怔住了,看了看余氏,又看了看梁灼,笑容立刻漫上了脸,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佯怒道,“真是冤家冤家呀……” 喝糖水的时候,若耶也在。这是梁灼重生以后第一次见到若耶,自从梁灼从那场浩大的劫难中幸运地活下来以后,也曾在梦里恍惚见到过梁子雄,也见过如意和余氏,但梁府旧宅亲密的人之中,独独没有见到过若耶。 不对,梁灼突然想起来,若耶在她被桃姬害死的那一天也没有出现过,可是她明明记得当时的若耶应该也在宫里面的,为什么连如意都知道了,他竟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莫非、莫非…… 莫非若耶哥哥也被害死了? 梁灼这样想着,忍不住朝公孙瑾又细细看了起来,这时候的公孙瑾已然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了,和记忆之中的样子也是分毫不差。一袭白衫,纤尘不染,梁灼还记得公孙瑾有洁癖,而且除了她和她的父王母后,在公孙瑾心里其他的人或物都是脏的。 公孙瑾似乎也感受到梁灼投来的目光,微微抬起头朝她颔首一笑,依旧低下头去轻轻缓缓的搅动着碗里的糖水。 梁灼注意着,除了余氏是真的对梁灼突然的转变感到受宠若惊真心高兴以外,其他的人都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 梁子雄笑呵呵的品着糖水,手里的净白汤匙却是一下一下击打在青白碗之外,糖水都洒了不少也犹然不觉…… 公孙瑾看了梁灼一眼之后,面上倒也没什么,仍是不咸不淡的喝着糖水,但不知为什么梁灼近乎本能的觉得公孙瑾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梁灼手里舀着糖水放到嘴里,却是食不知味,她紧盯着公孙瑾,心里的想法越来越笃定。 喝完糖水的时候,余氏本来还准备说什么的,梁灼见公孙瑾走了,便也借故出来偷偷跟在他身后。 “娴儿妹妹……”公孙瑾忽然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的看着梁灼,柔声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 081 相思引,琉璃月华人 “我……” 淡淡的月光下,梁灼惶惑无助的看着公孙瑾的眼睛,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在走夜路,碰巧你又怕鬼,这时候突然从茫茫的漆黑中走出一个手提灯笼的故人…… 对,就是这种感觉。那时候,你是那么想抓住他,救命草一般紧紧抓住他! 人在身逢绝境的时候,最敏感。彼时,来自周遭的一点一滴的温度都会被无限放大,吸引着你本能的向它靠拢,紧紧依偎…… 毕竟,跌落悬崖命悬一线时,对于来自悬崖顶端投下来的粗绳,没有谁会介怀它是来自仇人的手或者情人的手,如果那一刻你还真的想活的话…… …… 梁灼和公孙瑾是一起长大的,比起许清池来说,公孙瑾带给她的记忆多是踏实的、安然而恬静的在国辅王府的生活。所以,如果说这世界上除了梁子雄、除了许清池之外还要有一个人来能让她全身全心的百分百信任,那就只能是公孙瑾了。 在梁灼活着的那段记忆之中,整个梁府除了她的父王,也就只有公孙瑾对她如宝如珠,疼爱非常。从小到大,她喜欢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他对她任何的刁蛮无礼都忍着疼着,他叫她娴儿妹妹…… ……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在南国的时候,如果没有遇到墨池,如果及笄那天她没有和公孙瑾在相思湖上泛舟,如果真的有如果,那么她的人生又会是另外一番样子…… 及笄那天,公孙瑾故意将这一首《相思》用柳体写了送给梁灼,想一试她的心意。 其实即使是那时候的她也是明白公孙瑾的心意的,可是那时候的她心底却自私的想着,要是自己答应了公孙瑾,公孙瑾也许就不会像从前那样宠她惯她了。 所以,就为了世界上可以又多一个永远对自己千依百顺千宠万爱的男人,梁灼一直在心里回避着公孙瑾的爱,假装不知道,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就此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公孙瑾对她的爱…… …… 此时此刻,沧海桑田,周围的一切在月光浸泡下,如梦如幻真实非常,却又正因为过分的逼真而令人毛骨悚然! 风吹过梁灼在月光下漫天飞舞的青丝,她的脸透过月光映射在公孙瑾的眼睛里,令他的眼睛有些许的灼热,他的心扑扑直跳,连他自己都差点恍惚了,就好像一切真的又都回到了从前…… 梁灼用舒缓而平静的语气,一句一句向公孙瑾叙说,剔除了其中不必要的心情,告诉了她自己前一世悲惨的遭遇以及遇到了许清池、惹下了大祸、又落入这幻境之中的事情。 梁灼静静地说着…… 公孙瑾一身白衫站在月光下,俗世佳公子一般温润如玉的侧耳倾听着,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清浅的如同迢迢河汉间的晨星…… 月光下,公孙瑾的影子和梁灼的影子时而交错时而分离,宛若漂浮在地心深处随风摇曳的地蔓,舒舒展展、飘飘荡荡…… “若耶哥哥,我说完了……”静和的月光中,梁灼的眼睛像是沉碧在湖水中的卵石,冰凉而坚硬。她焦灼不安的直视着公孙瑾,一字一句道,“现在,你明白了吗?”梁灼漆黑的眼睛里泛起泪光,璀璨的泪光在她漆黑的瞳仁里闪,像极了黑夜里的星…… 许久,她的声音哽咽, “现在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原来的我已经死了……” “哦……”公孙瑾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轻瞥了一眼梁灼,嘴角牵扬,像是在淡淡笑着,“谁杀的你?” “……墨泱!是墨泱和夏郑 绷鹤萍ざ?卮蠼械溃?拔抑?牢蚁衷谒嫡庖磺心愣疾恍牛?阋欢ㄈ衔?沂欠枇硕圆欢裕靠墒俏颐挥衅?悖∧憧矗?沂稚匣褂写蠹浪拘砬宄卦?业牧徵缌孱酰?褂校?褂小p>  “玲珑铃铛?”若耶低下头浅浅一笑,伸手抬起梁灼洁白如玉的手腕,轻声道,“在哪呢,娴儿妹妹?” 梁灼一愣,对着月光仔细看去,手腕上竟然什么也没有! “这……”梁灼不禁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不,不,我还有青铜吊坠!你看,我没有骗你,没有骗你……”梁灼慌忙从脖子上拽出一个冰凉的坠子,攥在手心里递过去给公孙瑾看。 “这个……”公孙瑾缓缓打开梁灼的手心,在月光下,梁灼细白绵软的掌心之内放着一枚小巧别致的白玉坠子,是朵兰花的图样。梁灼想起来,这个吊坠是自己生辰的时候,公孙瑾送给她的。可是青铜坠呢?梁灼拼命地朝脖子上摸去,可是摸来摸去,什么都没有摸到――! “嘭”地一下,梁灼只觉得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维也完全停滞住了,她扶着廊柱,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了几步,心口起伏不定,气喘连连,最终化作一声低哑的,极度压抑的叫喊:“啊――――!”她双手紧紧地抱着头沿着桐木镂空廊柱缓缓蹲了下去。 …… 身后传来一声淡如月光的声音,“娴儿妹妹――” “我信,我信你。”梁灼突然感到后背有一丝暖意,是公孙瑾的怀抱。他的雪白的儒袍盖在她海棠红样式的绣花鞋上,耳畔说话的气息温热而柔腻,“娴儿妹妹,你说的我从来都信……” 她的身体僵住,鼻尖一酸眼泪顿时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被梁灼的叫声震惊,连着跑来几个梁府上的小斯和丫头,其中还有还很小的绿豆,“郡主……你,你……” 大家跑过来,看到公孙瑾抱着梁灼的场景,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非常,倒是公孙瑾反应快些,抬起眼扫视了齐刷刷站得太过碍眼的一群人,冷声道,“滚!” “是是是!”…… 公孙瑾虽然平时对梁灼是海纳百川,不过对其他人就截然不同了,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也不为过,因此府上的下人们对他也是忌惮非常,现在听公孙瑾发了话,便立刻屁滚尿流的散了去,徒留公孙瑾拥着梁灼掩映在月华下,琉璃盏,月华人。 “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信你,我信你……”公孙瑾低头对上梁灼的眼睛,言软如水,“真的,我信。” 公孙瑾沉吟了一会,缓缓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故而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如今看来,这戏文里唱的也未必非真,也许是苍天见怜了吧,让你又重新回到我身边……” 梁灼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起初次进入红云山庄时,他在她临睡前额前的一吻,还有皇宫冷院,冰天雪地中他的白衣胜雪,一次一次,她被人投入湖水中差点溺死的时候,是他救了她,她父母双亡惶然无助的时候,是他陪在她身边…… 往事历历在目,不禁心中一软,低声哽咽道,“若耶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 082 阴风阵,公子莫白衣 是公孙瑾抱着梁灼回到了她的房间,曾经的闺房。 房间的门关上的时候,梁灼坐在床边上,她盯着桌旁已经淋淌着快尽了的红烛,泪眼朦胧…… 过了许久,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穿上绣花鞋走到门边上,将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果然见公孙瑾还站在门口,红了眼眶,嗫喏道,“若耶哥哥,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怕黑了……你回去,回去吧。” 公孙瑾怔了一下,抬起眼来看看梁灼,见她眸中意态坚决泪光点点,顿了一下,柔声道,“好……。” 梁灼这才关上了门,一步一步朝床上走去,只是这时候梁灼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她的心里七上八下,觉得就好像被人用被子当头捂住一样喘不过气来,周身都被冷汗一层层浇透了! 梁灼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目光凝滞着,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青花镜中的自己,她觉得现在的这一切比尘幻兮的金佛手还要可怕,还要可怕的多。她突然想起了许清池的话来,这世间上的事情,死的确不是最可怕的一种! …… 梁灼咬着牙手心死死地攥着被子,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敌在暗处就是想对付也根本无从下手!梁灼的手朝脖子上摸了摸,又重新抬起手腕来看了看,头更是登时疼得厉害!为什么?为什么连青铜坠和玲珑铃铛也不见了――――!刚才在给公孙瑾看之前也还在的啊! 梁灼不由得有些恍惚,眼睛也一阵一阵泛黑,太阳穴突突直跳,青铜坠和玲珑铃铛先前不是还好好的戴在自己脖子和手上的吗?难道是掉了?不可能啊,无论是青铜坠还是玲珑铃铛都是灵界圣物,除非灵界大祭司亲自摘下否则灵力再强也是去不下来的,顶多也只是能制衡住玲珑铃铛和青铜坠中的灵力而已…… 可是现在这两样东西却又真真实实的凭空消失了! 梁灼本能地对她的未来感到害怕,她觉得自从重生以后,她的人生正在一点一点朝着一个她所不知道的晦暗不明的方向发展去…… 就好像很早很早之前,她听过的一个故事,一个人在一条黑黢黢不见一点光明的暗巷里前进,她不知道前面的路到底是怎么样的,于是她就去点灯,一盏、一盏、一盏又一盏,结果她点的灯笼每点亮一盏就立刻被风扑灭了,每点亮一盏就立刻被风扑灭了………… 最后――――当她试图点亮最后一盏灯笼的时候,跌进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 突然,梁灼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什么动静―― …… 梁灼慢慢的转过身,慢慢的调动目光,在看见自己身后的一瞬间,梁灼终于没有办法再使自己保持冷静! …… “啊――――!” …… 安静, 半刻之后, …… 半刻之后, …… 半刻之后,梁灼安静下来。 梁灼整个人缩进了丝滑的百合沁绿流苏被子里,被里是光滑的、是柔软的,也是冰冷的,像蛇,像盘踞在暗夜里的一条――――冷蛇! 梁灼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雪白的贝齿印在柔软红润的唇瓣上,沁出殷殷血珠,她的手不住地发抖,肩膀也在抖,抖得快要散架了似的…… 许清池,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至少为什么不让我代你去死?你知不知道你徒留我一个孤零零的面对这一切,一切的一切我有多么害怕,多么恐惧?你知不知道我最信任的人是你,最爱的人是你,只要你在,无论是什么样的幻境,只要你在我身边,即使真的是跌进了沉沉的黑暗里,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 因为――――有你的存在, 黑暗也会闪烁着光明,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而许清池,我所贪恋的也只是那一刹那的安稳…… …… 当黎明来到的时候,当阳光真的泛着金灿灿的光芒照在梁灼的手臂上的时候,当阳光真的会热,当外面的一切都真实的不能在真实的时候―― 梁灼真的不想再见到任何人了,任何的任何的人。她的心已经在昨夜的一场风露里又寂灭了一次,她觉得无助,像漂浮在江涛上的一叶扁舟,骤风急雨,它翩翩靠不了岸边…… 她想,如果真的出不去,她就决定死在这个幻境里―― 可是,天不遂人愿,当如意和其他的好几个丫头接连敲门不应的时候,梁子雄跑了过来,叫来了几个粗使的家丁拿着家伙在外面嘭嘭嘭一阵捣腾,接着门“嘭”一声撞开了,一大群人涌了进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口里喊着,“郡主千岁,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灼震惊了,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想着就算自己有绝食等死的心思,可是这才只是一顿早饭没吃也不必这么风声鹤唳吧? “你要是死了去,骨灰我也要挫到大江大河里,我梁子雄没有你这样没骨气的女儿!你只管寻死,好让那玩弄你的男人好好吹嘘一番!” …… “你要是死了去,骨灰我也要挫到大江大河里,我梁子雄没有你这样没骨气的女儿!你只管寻死,好让那玩弄你的男人好好吹嘘一番!” …… 一模一样的话!一字不差!正是墨池离开之后梁灼曾经意欲轻生的时候,梁子雄所骂她的话!梁灼记得,不久,大约南国十二年春分时节,墨泱便如愿称帝。 可是,梁灼愣住了,脸色煞白――――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又回到了墨池离开后的日子?制造幻境的主人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这样又难道有什么好处和不同吗?梁灼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然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一件了,鞋子也变了,看来是来真的了,可是手上的玲珑铃铛和青铜吊坠还依旧是无影无踪! “去!把饭食端上来给郡主!”梁子雄长袍一甩,袖子打到桌案上,桌子上摆着一个八宝如意花瓶,花瓶质地清脆,摔在地上却是瓮声瓮气的,恰如梁灼此时此刻的心情…… 花瓶碎在那,残片遍地,梁子雄也不叫人清扫…… 淡红色的光,不知道是不是梁灼的眼睛又开始发花了,梁灼在那花瓶底下又见到一阵恍恍惚惚的――――红光! “是是……”旁边的嬷嬷小心翼翼地绕过花瓶碎片,连忙将身后的碗盏胆战心惊的端了上来,放到了梁灼身边。 “我……”梁灼刚想说什么的,突然见公孙瑾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赶来,一脸焦急地看向梁灼,朝她暗暗做了个手势,立向一边接过后面端上来的药钵子,走上前来亲自喂梁灼喝药。 “娴儿妹妹,快些喝药吧……” “嗯……”梁灼双手在下面微微一转,不动神色地忽视着眼前的一切,嘴里含混着,连忙装作很恭谨的张嘴去喝公孙瑾喂来的药,一口一口边喝边偷偷打量梁子雄的神色。 “哼!”梁子雄看到这,不由得又气又恼又无奈,袖子一甩,朝着梁灼厉声道,“我看你是该静静心了,不如就将你母后佛堂里的那本《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好好抄一抄,抄上个十遍,直到你能临摹下来为止!” 梁灼心里猛地震了一下,手心微微一紧,透过梁子雄离开的背影仔细地看了看,面上却是尽量克制得丝毫不差,垂低下目光,低声道,“若耶哥哥……怎么办?” 公孙瑾眼光闪了一下,停下手中喂药的动作,转身将药碗轻轻一放,挥手斥退了屋子里的其他人。站起身来,将膝下的白色长袍轻轻一甩,举步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停下,偏过头来对着梁灼微微一笑,柔声道,“娴儿妹妹――” “嗯?” “你真信我?” “若耶哥哥――”梁灼双眸一紧,颤声叫道,“这……这……” 公孙瑾这才慢慢地走过来,白色的长袍轻轻拂过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他目光温柔的凝视着梁灼,漫声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问问你罢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 公孙瑾嘴角噙着一抹笑,低着头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在梁灼背上拍打着,一下、一下,就好像以往年间每一次他安抚梁灼时候所惯用的动作。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舒缓的淡淡香气…… 梁灼心中却陡然升起无可遏止的阵阵寒意,公孙瑾的白衫愈加白,越来越白,白森森的、阴风阵阵的――――白! 梁灼将头搭在公孙瑾的肩膀上,缓缓调息自己体内的气息,尽量不被他发觉,慢慢地、慢慢地…… 意料之中的晕了过去。 ------------ 083 魂飞外,佛语藏玄机 只觉得一阵轻松,像是喘了一口久没有吐出的气…… 梁灼睁开眼睛来,看到分外明亮的光线和分外明亮的脸庞―― 公孙瑾一身白衣坐在床边,床上躺着昏迷中的自己,漆黑的发、微红的脸。公孙瑾低下头去,眼神愈发温柔了些,他俯身低着头,轻轻抚摸梁灼的额头,动作轻柔,手势温和,这样的光景,白衣佳人,温馨场面,即使梁灼此时此刻魂离躯壳也不禁脸红了起来。如同隔着茫茫的雾障,在看别人的故事。 一阵风吹来,梁灼还没感觉到冷,就已经被吹得眼前一黑,随着那是风亦或者其他什么飘飘而去,心底渺茫的想着,这是在做梦还是死了?自己真的又一次死了?还死在这幻境之中? 所幸,风停、魂定。 梁灼打量了一下,虽然梁灼也不知道这虚无缥缈的魂魄到底从何而来的眼睛,只知这是一间卧房,不过在梁府院内,梁灼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是余氏余晚晴的卧房,也算是一间佛堂。 屋内陈设简单冷清,正中央大慈大悲观音娘娘的台子上放着两座铜炉小鼎,袅袅的檀香从里面迂回而上,整个房间弥漫起清雅的佛香,连床都是灰旧的色调,整个房间宛如一处雪洞般清冷,拂鼻檀香中,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寡淡之意,卧室床榻的左侧,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松枝案台,上面依稀搁着几本从书橱上抽下来的佛经,有《莲华经》、《坛经》还有梁子雄要梁灼抄写的《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梁灼对着案台上的那本《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发起怵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会飘荡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自己现在灵力已经全部被封印,即使灵力全部恢复以自己的灵力也不能够随意掌控自己的灵魂,更加不能使其脱离躯体自由移动!难道她确实已经死过去了?梁灼看着自己的灵魂透明如空气般的隐隐约约飘在这间卧房中,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梁灼盯着那本《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稍一思索想起来刚才醒着的时候梁子雄罚她抄佛经,当时她就震住了,以前梁子雄不是最讨厌余氏念的那些佛经的吗?而且梁灼记得,自己有一次因为犯了错误而被余氏罚去佛堂抄这本《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梁子雄知道后还大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当时公孙瑾也不在府内,也没人敢去劝梁子雄,结果梁子雄竟然罚余氏日头底下大声朗诵这本《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一边朗诵还要一边解释,一直解释到所有人都明白为止,后来余氏还没解释完,人就晕倒了,梁子雄派人将她送回去以后,府里的人也再不敢提这件事了,梁子雄更是再未提起。可是这幻境不是按照真实的过往来编造的吗?怎么梁子雄竟然让她抄起佛经来了?还别的不抄偏偏抄起这本《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梁灼觉得整个人,不,整个魂灵晕乎乎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忍不住苦笑起来,自己碰过不少怨灵,真不知道自己哪天死了会不会也心存怨气?会不会变成怨灵?会变成什么样的怨灵? 梁灼神思飘渺着,手也不知不觉提起笔来,研着墨汁一笔一画的写起来,宣纸如雪,素心如墨,淋漓着跳出湿淋淋的一行小字: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大般若,即大光明月亮船。 波罗,即乘此船方可出界。 密多心,多即九天,密即宙心,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即乘大光明月亮船出界。” ……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 “那么如何可出界呢?惟有‘观’可渡,‘观’是唯一之法,是万法归一。那么如何观,谁观?谁渡?” ……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 …… “自己渡,自己观。即自观方可得渡,佛不渡众生,是众生自渡。” …… “佛不是不渡,是无法可渡,你观便可自渡,即自观自渡。” …… 梁灼提笔的手猛地一抖,耳边振振,回响着当日余氏的话语, “佛不是不渡,是无法可渡,你观便可自渡,即自观自渡。” …… “自己渡,自己观。即自观方可得渡,佛不渡众生,是众生自渡。” …… “那么如何可出界呢?惟有‘观’可渡,‘观’是唯一之法,是万法归一。那么如何观,谁观?谁渡?” 梁灼眼前黑了一下,险些要晕了过去,心跳得厉害,脑海里不断回响起那句“谁观?谁渡?”一些东西在快速地流窜碰撞着。梁灼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她咬着牙,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来维持一定的思路来理清眼前的事实。 制造幻境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她的性命还是要某一种利益?梁灼想了想,依照目前的处境来看,如果那个人不是为了故意玩弄她的话,那么看来有大半的可能那个人的目的并不是要她的性命。可是既然不是要性命而是利益的话,为什么迟迟不见任何行动?或者说已经行动了?行动是什么? 但凡幻境终究是虚物,只要是虚物必有可破之法,那么这个幻境到底应该如何破?那个制造幻境的人为何推快了幻境的时间?为什么错过的是自己遇见墨池的时间?难道这个人不想让自己见到墨池?自己见不到墨池与那人又有何好处? “‘世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不可久在。’” 这是梁子雄临死之前写给梁灼的信,信中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这句佛经里的句子,可为什么在之前梁子雄一直表现得对佛经甚至佛语都很排斥的样子?梁灼脑中飞快的闪过好几个念头,低首思忖道, “《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即乘大光明月亮船出界。……那么如何可出界呢?惟有‘观’可渡,‘观’是唯一之法,是万法归一。”梁灼喃喃自语道,“自观、自观……莫非是…………!” 梁灼这样一想,全身忍不住全部紧绷起来,心口嘭嘭嘭地跳,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让梁灼几乎就快支撑不下去了,但这一次,梁灼知道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了,谁也不会来,许清池不会来,哥哥不会来,墨池不会来,黑袍男子也不会来,她必须自己一个人学着勇敢地去面对这一切,否则她就要死,不明不白地死!不,她不要!梁灼的眉头略微蹙了蹙,在神经被逼得越来越纤薄命悬一线的时候,无端的在冰天雪地中又俏然冷静下来,梁灼紧紧攥着手心,试着慢慢平稳呼吸,不动神色默念道,“也许还有一个人该知道些什么?或者他本来就知道,是我忽略了他?或者是我最一开始就信错了人?” 魂灵随着意识自由流动,穿过以往嬉闹的假山,飘过枫厅,绕过缠缠绕绕的海棠树,沿着水廊檐柱一直飘…… 飘啊飘啊…… 除了风声,除了冷清而安静的风声以外,再无其他。 …… 终于,找到了坐在书房中的梁子雄。 梁子雄正低头专注的倾倒一壶茶,茶水如注,茶香四溢,梁灼这才想起来这样的场景记忆之中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在哪呢,梁灼却又想不起来了。梁子雄的胡须越来越长了,今日似乎又长了一些,他似乎感觉不到梁灼的到来,头也没抬一下,继续倒着壶里的茶,茶水倒好了,独自端起一方青瓷小杯慢悠悠地举到嘴边,细细品起来。 “父王!父王!” ------------ 084 步摇起, 前尘连旧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梁子雄一边啜饮着茶,一边自言自语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父王――”梁灼飘到梁子雄面前又颤着声音喊了一遍,无奈梁子雄依旧像是根本看不见听不见一样,自顾自的一边喝着茶一边轻踱着步子往外走。 “父王,我是娴儿呀,你到底能不能看见我?你快回答我呀,父王!”梁灼眼睁睁地看着梁子雄穿过她的身体微笑着朝外走去,低下头颓丧地叹了一口气。 “大音希声,大智若愚,大劫如梦,大慧无心!”突然,梁子雄偏过头来,直视着梁灼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大音希声,大智若愚,大劫如梦,大慧无心!” “父王!你是说给我听的吗?父王,你是不是能够看到我?”梁灼看着梁子雄的眼睛,欣喜若狂,兴奋地朝梁子雄跑去,结果哪里还能抱得住人! 梁子雄扶须大笑,仰头道,“老也!老也!好好的《道德经》也给念错了!罢了罢了,不读不读了……” 说完又捋了捋三下胡须,大笑着朝外走去,从头到尾完全没有正面回答过梁灼的任何问题! 梁灼立在那,思忖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魂灵猛地一顿,“呼啦”一下便重回到了原来的躯体里面。 醒来以后,公孙瑾还守候在梁灼旁边,梁灼慢慢睁开眼来,努力坐起身来,顿了顿思绪,柔声道,“若耶哥哥,我好了……” “你不问问自己为什么会晕?” “我……”梁灼猛地怔了一下,对着公孙瑾笑了笑,以尽量平稳的语气道,“我想应该是我这时候体质太弱的缘故吧,怎么了?” “没什么,我以为你很在意。”公孙瑾不咸不淡的回答道,但梁灼察视着公孙瑾的眼睛,在她说出这句话之时,公孙瑾温柔的眼眸之中明显闪过一丝诧异,梁灼的心一凉,难道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 梁灼这样一想,不由得心跳加快,心里面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咚咚咚、咚咚咚一直响个不停。 于是,梁灼深吸了口气,略带凝噎的激动道,“若耶哥哥也这般一惊一乍的不肯实话相告,叫我在这里面实在是害怕……害怕的很,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相信谁……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公孙瑾轻轻的嗯了一声,语气依旧是轻软如风,先前的诧异探究之色一扫而过,似笑非笑的盯着梁灼看,“娴儿妹妹你想多了,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罢偏转过头去朝外面喊了一声,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婢女。公孙瑾看了看她们,吩咐道,“郡主刚刚才醒,你们扶着她去沐浴更衣一下,然后将厨房里煨的药汤服侍她喝了。” “是。”婢女齐声应道。 公孙瑾说完,又回过头看了看梁灼,梁灼故意装出苍白虚弱之态,朝公孙瑾点了点头,他便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 见公孙瑾离开,梁灼微微松了口气,连忙叫过来前面的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婢女,装模作样的摆着郡主架子道,“本郡主命你速速去给我抓几条小猫小狗来!” 那婢女睁大了眼睛,一脸愕然,“郡主这是要……” “去不去!” “去!去!” “那就快去快回,本公主在这待得无聊死了!” “是是……” …… 竹林处,一袭白衣,公子貌若谪仙。白衣翩然间,身旁又立着一个怯生生的婢女,正是刚才梁灼所使唤去抓小猫小狗的婢女。 “郡主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 “郡主她还说什么了?” “郡主说小凳子的主意好,她玩得开心极了,郡主她还说赶明个大家要是再有什么好玩的法子都要说给她听……” “娴儿……”公孙瑾眼睛一亮,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婢女,激动道,“郡主她真是这么说的?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是的是的,奴婢不敢有所欺瞒……”那个婢女小心地审视着公孙瑾的神色,脸上漫起笑意,起声糯糯道,“而且,郡主她还很高兴呢!” “是吗?”公孙瑾抬头凝望着远方的天空,略略失神,眼睛里弥漫起久久没有浮现过的喜悦,过了片刻他回转过来,见那个婢女还在那站着,便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药给她继续喝,要是有事再来禀报!” “是!”那个婢女应了一声便依依退下了,公孙瑾一身白衣站在那片苍翠的竹林之中,青竹白衣分外写意,如果将那些不堪的过往和不该铸就的错误通通抹掉,那么眼下的这一切又大概会是另外一番样子。 “回郡主,奴婢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做了。”舒雅而静谧的闺房之中,映着点点烛光,那个婢女的脸透过梳妆台上的青花镜投射在梁灼的眼睛里。 梁灼不紧不慢地拿着一柄牛角梳子将头发散开了来,一下一下地梳着,头也不回,轻轻开口道,“是……吗?” “是……是……是!”婢女一听梁灼这番口气,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奴婢从此只会效忠郡主一个人,至死不悔!只求郡主相信奴婢的一片忠心,千万……千万……” “千万不要伤害阿碧是吗?”梁灼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眼波在阿紫的身上打量着,心里道,公孙瑾啊公孙瑾,就算你再怎么谨慎,也终归是百密一疏,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仅凭着对阿碧的一点点印象就敢与你赌这一次! 其实,梁灼第一眼看到阿紫就觉得有点眼熟,但又确实是没见过,既不是以前梁府的奴婢也不是后来认识的人,梁灼一直觉得心里纳闷,直到无意中看到阿紫头上带着的那支馥郁莲香步摇,脑袋轰然一下,想起了一些事,在她没被夏趾λ赖那耙惶欤??诨使?约旱那薰?镎业侥侵Э逃忻废愎??鲂∽值酿ビ袅?悴揭。?罄慈ノ世兼桑?兼伤凳且桓鲦九模??一故且桓鏊?蝗鲜兜逆九??笔绷鹤泼挥邪旆ǎ?闳美兼擅杌?吕矗?歉鋈瞬皇潜鹑耍??橇鹤频谝淮卧诨使?锛?侥?厥彼?认吕吹哪歉霰蝗似哿璧墓??1蹋∷淙话1毯罄床恢?涝趺椿厥戮谷慌艿搅四?氐纳肀撸??耸贝丝淌悄?匾丫?肟?哪嵌问奔洌?3夷?孛挥写?咚挂廊蛔≡谇辶沟钪小??p>  梁灼这样一回忆,才猛然惊醒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阿紫眼熟了,因为阿紫实在是和阿碧长得太像了!不过两人容貌相像是一回事,能不能通过阿碧利用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梁灼心里也没多大的把握,但也只能赌一赌了,毕竟眼下在不确定公孙瑾到底是敌是友之前,还是要有个眼线在身边的。还好,不幸中的万幸,阿紫的确是和阿碧有关系,还且关系还非常不一般!是生死相依的那种关系!竟然这样,便不由得梁灼好好浑水摸鱼利用一番了。 …… 阿紫被看得心底发虚,摸不准梁灼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要改变主意了?阿紫一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姐姐阿碧就操纵在梁灼手里,不由得心底发急。阿紫想着她自己虽是被公孙瑾暗地里收来的仆人,也应该效忠公孙瑾,但此刻阿碧姐姐的性命就操纵在眼前这个郡主的手里,只要她以准王妃的身份和墨泱随便一说,那阿碧姐姐的命还不是说没就没了?况且她说的也对,自己虽然是帮助公孙公子看着她,但是公孙公子心里毕竟也还是喜欢她的啊,自己要是得罪了她,她让公孙公子随随便便杀了自己和阿碧姐姐也还不是谈笑之间的事情!自己死了倒也不打紧,但要是为此连累了阿碧姐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的!阿紫仰视着梁灼的眼睛,想来想去,心里面一时间是七上八下的,见梁灼还依旧不开口只是盯着她看,心一横,大声道,“郡主要是不相信阿紫,阿紫大可以死明志!” “好,你死给我看!你死了我立刻将阿碧碎尸万段!” “郡主――”阿紫失声喊道,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梁灼。 …… “快快起来吧,”梁灼看阿紫算是冷静了一些,弯下腰将她缓缓扶起来,浅笑道,“放心,只要你不背叛我,我是一根汗毛也不会动你和阿碧的!” “郡主……” “好了,你也先别光顾着哭了,既然你是我的人,以后我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彼此照应着就好。” ------------ 085 天正晴,一步一踽行 南国十二年,墨泱如愿称帝,墨泱的母后――曾经的燕妃蛰居无极寺,封号无忧太后。 不久, 帝颁圣令,宣与本年农历八月十八,立梁氏嫡长女梁灼为后。 …… 同样的诏书,同样的令人哭笑不得的喜讯!同样的整个梁府按照流年的更替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当日的喜悦和沐浴皇恩的感激之情。 …… 艳阳高照,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梁灼冰冷幽暗的闺房。 外面的锣鼓鞭炮声、故意拔高了音调的谄媚声、你呵呵我呵呵大家齐呵呵的皮笑肉不笑声、咚咚咚的脚步声、小斯尖声颂名的喊叫声…… “衡州赵员外到!” …… “送贺礼布匹十担!” “黄金五千两!” “软烟罗四批!” “莹宝翡翠九对!” …… “御前监察七品大人到!” “送浮云玲珑珊瑚一对、前朝卿如意墨宝一幅、黄金两万两!” …… “边外开阔大将军到!” …… 梁灼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金色的阳光透过九孔微锁窗射进来,照在梁灼的眼睛里,梁灼怔了怔,缓缓从光滑柔软的金丝锦被中坐起身来,环视了四周,耳听着外面的这些声音一个个响亮震地,不由得心底猛松了一口气,庆幸道,幸亏这制造幻境的主人暂时还没有随意推动时间的打算,否则要是自己每天睁开眼睛来都被告知失忆了,或者又是哪一年哪一月先前的或者往后的时光,只怕她真的会撑不住就彻底的疯了! “郡主!” 有人喊她,梁灼循声一看,是个有着尖俏俏小脸的姑娘,却又不是静好的那种妩媚入骨,只能算有点清秀罢了,梁灼看了看她,脑中一顿,猛然想到如意大概就是这时候对自己萌生恨意的,而那时候自己却简单的以为她是又受了余氏的虐待,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梁灼这样一想,便不自觉地浅笑了起来,弯腰扶起前来伺候的小绿豆,柔声道,“如意呢?” “如意……如意姐姐她,她身体不舒服!”小绿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低着头酝酿了一会,结结巴巴的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又约摸着心底发虚,怯生生地抬眼直望着梁灼偷瞧。 梁灼一听就知道这句话不是真话,但现在的她毕竟不是当日的她了,至于如意她恨她,也自然有她的理由,梁灼虽不会怪如意,倒也不会多么热络的去关心她到底是生病了,还是故意躲着她?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事一旦发生早就注定了覆水难收,梁灼想起自己生死一刻的时候如意辱骂的那些话,心中猝然一痛,轻叹一声淡淡道,“嗯,知道了。你下去打点水,我要洗漱了。” “好,好的。”小绿豆一看梁灼并没有再追问什么,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咕噔一下爬起来撩起裙子,兴冲冲地朝外面跑去。 等小绿豆过来打了洗脸水绞好了毛巾,梁灼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之后手持一卷佛经安然的端坐在落满了阳光的窗前。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菩提,‘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梁灼心里一直反反复复徘徊着梁子雄那天所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梁灼总觉得梁子雄的话是对她的一种暗示,但是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梁子雄如果真的是暗示她,那他到底想暗示她告诫她什么呢?还有那个打碎的花瓶里突然涌现的红光,梁灼现在仔细想想,那应该就是灵力持有者或者灵力持有物才会发出的光!可是这红光怎么会出现在这幻境之中?既然出现了,为什么自己后来无论怎么感召都感召不到?梁灼的脸被阳光照得净白如瓷,她眼睛盯着佛经上那一个个墨黑的淋漓小字,思绪万千…… 小绿豆看梁灼一直沉默不语的坐在窗边盯着佛经发愣,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怪怪的,既不像是高兴又不像是难过,脑中一咯噔,想起梁灼先前那一场惊动了全府上下的自杀,猛一警醒,倒吸了一口气,颤声道,“郡主……” “嗯?”梁灼回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小绿豆,不明白这小丫头何以两撇眉毛皱得如此有造型如此憋屈! “郡主,郡主你要不要……”小绿豆膝行向前,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看得梁灼全身寒颤颤的,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那时候的梁灼不是现在的梁灼,这小绿豆一心护主大概害怕自己要寻短见吧,这样一想,梁灼便站起身来砸吧砸吧嘴,将那卷佛经往书案上一扔,单手托腮仔细地想了想,大声道, “要!我要一碗……溪镇产的芙蓉荷花粥、还有……百合堂的四喜点心、春绸丸子、梅花乳酪、蜂蜜枣泥糕、金丝燕窝羹、百合撒花盏,” “郡主,你这是……” 梁灼不等小绿豆把话说完,转过头来朝她莞尔一笑,有条不紊道,“嗯……还,还有……” “啊――――”小绿豆一边迅速地拿笔写着,一边一脸惊诧地抬望了望梁灼,显然被她这突然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 “好了,就暂时先要这些吧,你快去叫厨房准备。” “是是。”小绿豆偷偷打量了一下梁灼,应了一声,一头雾水的走了出去。 等那些婀娜多姿的女婢端着一个个同样华美精致的瓷碟陆陆续续进来以后,梁灼便好好的坐在了桌子旁,享受着原来的她本该享受的一切。是啊,不吃饱饭怎么有力气斗,不摆正心态在这些一个又一个虚虚实实的幻境之中还怎么活下去?梁灼动作娴熟优雅地举起那双精致的玛瑙筷子,细嚼慢咽地品着,比以往她做郡主的时候吃的还要细致些! 是的,她就是吃给别人看的,如果真的有别人的话!她要告诉那个制造幻境的人,我要与你决战到底!阳光碎金子一般洒落在满桌精致的食物上,梁灼的身上也被照得暖暖的,梁灼不知怎么的油然而生一种豪迈之情,她微微偏转过头,吩咐小绿豆,“给我挑一件喜庆点的衣裳来,我一会儿要去看看父王!” 小绿豆眼看着梁灼眉眼里全没了先前的晦丧之气,不禁心花怒放,声音轻快地答道,“是,奴婢这就去。” “既来之则安之,就当这个幻境是来一圆我和父王的父女之情好了。”梁灼一边默念着,一边笑眯眯地举起筷子朝那块芙蓉雪酥豆腐夹去, “唔~~”梁灼开心地眯起眼角,豆腐爽滑的口感在嘴里面慢慢融化,就像是此时此刻融化在庭院中央的那一滩软软的、柔柔的阳光。 …… “回郡主,王爷不在!” …… “回郡主,公孙公子也不在!” …… “你,你们!” 这这这……………! 梁灼感觉自己好像卯足了劲结果――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觉得分外扫兴! “走,收拾东西,我们出去溜达去!”梁灼拽着小绿豆穿过那群闹闹嚷嚷的小七小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气呼呼道。 简单收拾了一番,梁灼脱下繁复喜庆的宫装,换上了和小绿豆一样的鹅黄衫子葱碧裙,蹦蹦跳跳的朝外面跑去。 梁灼抓着小绿豆走出梁府,刚跑到集市上来,便见到好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连着明媚的春光一齐乍现在眼前,满街满街穿的花花绿绿闹腾拥挤的人群,吵着闹着笑着说着生气着的形形色色的路人,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的时新的衣服料子、珠宝首饰、还有各种各样街头巷尾流传的见闻奇事…… …… 梁灼看到她曾经错过的一个世界,她此刻经历的除她之外的一个世界,此刻是多么春意盎然鲜活有趣…… 温和清朗的日光像她此时此刻想念许清池的心情一样澄澈,一样柔情,一样缓缓倾注在她的心间…… 她忍不住幻想, 会不会, 会不会终于有一天曲终人散,历经重重磨难之后,她可以应了那一句“好事多磨”,她可以…… …… 她可以修得到和她的池一起双双结伴出现在这烟火弥漫的街头,吵吵闹闹拌拌小嘴,然后一直到老,到垂垂老矣…… 梁灼站在门口,迎着阳光张开双臂,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有多久了,有多久她都没有好好享受过天地间的这番厚泽温馨?她仰着头,放任阳光赤裸裸地晒在脸上,感觉热热的,就好像刚刚那些香喷喷的食物滑进肠胃里的那种感觉,那一种真实的可以闻到可以感觉到可以品尝到可以去相信的真实! “郡主……该走了!” 梁灼睁开眼,对着刺眼的阳光又望了望,突然对这短暂的光和热产生了感激之情,至少籍着这些温暖,还可以支撑她走过一段时光…… 只是不知怎的,她又突然想起那个在漫漫黑夜中一直点灯的那个人…… 梁灼怔了怔,嘻嘻一笑道,“好,走吧,哪里热闹往哪去!” “好嘞!”小绿豆也知趣地回应了一声,忙不迭地拉着梁灼的手就跑。 …… 金黄透亮的阳光洒在梁灼净白如玉的脸上,肌肤白,红唇红,乌发黑,笑意朗朗,有一刹那,梁灼真的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过去,时光又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 直到大?畔,佳人如雪,人如玉。 那是梁灼第一次见到慕如雪,那个传说中文曲星下凡的女子,那个墨泱纳妃榜上与夏制朊?呐?印?p>  梁灼怔住了,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因为她要买下曾经墨池所住过的那座湖心岛! ------------ 086 枉凝眉,用计留故居 “这位想必就是倾国倾城的郡主姐姐了吧。”慕如雪带着家丁立在湖心岛上,见梁灼和小绿豆走过来,一个个脸上俱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令梁灼觉得浑身不舒服。 “买下了吗?”梁灼不想与她客套,单刀直入的问道。 “就要买了,不知郡主……” “那就是还没买了!”梁灼态度冷硬地打断了慕如雪的话,头微微一偏,冲小绿豆喊道,“走,我们也进去看看。” 说完便拉着小绿豆直接往宅子里面走去,头也不回,完全漠视掉慕如雪一行人笑得都会掉下来的虚伪脸皮…… …… 大概是昨天夜里才下的雨,昔日的湖心岛在清朗明媚的阳光中犹自泛着淡淡的湿意,梁灼的心口起伏厉害,兀自扶着小绿豆的胳膊这才勉强着走了进去―― 一走进宅子,扑面而来的嫣嫣雾气,令梁灼心中一凛,恍然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恍恍惚惚间还能听得到那些人低喊的一声,“七公子。” 宅子没有多大变化,一进去站在回廊上一望,就是一潭幽碧色的寥寥湖水,无边无际似的,翠绿如墨。 湖心岛上终年萦绕的茫茫雾气还依然在飘着、氤氲着,像是一场镜花水月的人生。 曲曲折折的回廊上那些碧绿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荡,如同此刻梁灼暗潮涌动的内心…… …… 那大约, …… 大约是,四五月份的光景,时光如同躲在树梢上迟迟不肯开放的雪白的槐花,那时候的湖面有些冷,那时候梁灼的眼睛一闪一闪就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明星…… …… 墨池,以前我因为冷而不自觉地向你靠近,但此刻我全身冰冷又应该向哪里靠近呢? …… 一切如旧,一切如旧,只是人非昨。回廊上的碧绿灯笼上的青莲、翠竹、苍柏也还鲜绿可爱,一如当初…… 绿莹莹一片。 湖水依附回廊缭绕生情,波光潋滟、风光旖旎,恰如那一夜的灯火一般渺茫恍惚,那时,暗夜里他忽然抓着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 她的手心冰凉潮湿,心一紧,竟湿漉漉的腻了一手的汗…… 她被他,独自在茫茫的夜色中牵引着,不问前尘不问旧事,愿与君风雨同舟,死生契阔…… 他拉着她, 他拉着她往前走,她低头―― …… 漫不经心,看绣花鞋上的海棠花。 …… “郡主……郡主……”小绿豆看梁灼的神色,一脸紧张地在旁边小声地喊着,一旁的慕如雪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梁灼凝视着这湖心岛上的一草一木,一草一木都宛如当初,她甚至会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如果, 如果此刻她喊了一声,墨池, 他是不是会一身青衫从冷香的屋子里走出来,冲她微微一笑,神色温柔? …… 风打在脸上,湖面上的风一蓬一蓬打在脸上,不疼,但很冷。 梁灼的一双脚不自觉地朝里走着、走着…… 走过当日她和墨池一起坐下吃白粥的大厅,厅内,一如既往的素朴,雪洞一般。只是桌子上再也不会有清粥小菜了,即使有,也不是当初的那一种。梁灼站在外面冷眼看着,瞧见厅内熟悉的那些桌椅板凳,不禁莞尔一笑,想起当初自己厚颜无耻地缠着墨池,死缠烂打的想要黏着他,现在想想,始觉温馨。 …… 湖心岛上稀稀拉拉的几间屋子,依旧是昏黄不清的,淡淡的、镀了一层夕阳的余辉似的…… 地上的青砖瓦块天长日久的,斑驳不清,冷冷冰冰…… 东边阁子的窗子还是敞着的,梁灼走进去一看,猛然省起,这就是当日她曾睡下的地方,从屋子里透过窗,正好可以看到一碧万顷的苍苍湖水…… 那时候,她害怕,害怕夜深,害怕夜黑,迟迟的揪着被子不敢入睡, 直到半睡半醒之间,模模糊糊见到一个人,周身笼罩着淡淡的月光,眉色温柔的凝望她,低声道, “别怕。” …… 别、怕 像是两朵悄然开放的白荷花,透过夜深的窗,从茫茫的湖水中央植根到她的心中,悄然生长、铺天盖地…… …… “别怕。”他说这句话时,眼神异常的温和,像是他身后一大片纯白的月光,他微笑着,声音低低的,从喉咙里缓缓发出,像是自苍苍大海上不经意间发出的一个渺茫的音节,像是向晚时分后山上哗哗哗、哗哗哗风过的声音…… 哗哗、 哗哗、 他的声音,一下、一下,魔咒一般划进她的心里,沙沙沙、沙沙沙写满了她对他的爱意,沙沙沙、沙沙沙,下满了她对他的相思…… 梁灼走出来,凝望着那片湖水,想起后来在灵界他陪她泛舟苦海时的情景,他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 可是,许清池,其实我爱上你就是一条不归路,就是一片苦海,可是你叫我如何回头?如何回得了头? …… “郡主,别离湖太近。” “你说什么?” “我说郡主别离湖太近,小心掉下去……” “呵呵。”梁灼两眼凝视着小绿豆,倏然一怔,低下头去,低低地浅笑起来。 “郡主,这是怎么了?小绿豆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什么也没说错。”她仰起头,心里面瞬间弥漫起蜜汁一样甜蜜的情绪同时夹杂着万箭钻心般的苦楚…… 她低头凝视着湖里面自己的倒影,可可年华,容颜秀丽,光从容貌上讲,依旧是十五岁的妙龄少女…… 只是,她的心早已不复当初的澄澈…… “别在湖边玩水。”梁灼暮然想起来那一天的清早,她贪玩在清冷的湖面上掬水,当时墨池就说了这样一句话。还有那时候墨池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的梁灼精灵古怪,跟在他身后一直笑个不停,笑到墨池也不禁毛骨悚然起来,想来当时大约是没什么负担的,心底喜欢便也暗暗的想着,以自己的条件和家世和他在一起左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甚至还幻想了以后他会不会纳妾,要怎么和那些妾室斗呢?要不要和母后一样为他缝制衣服呢?自己又不会女工怎么办? …… 湖里面雾茫茫的一片,似乎越靠近了越看不清。 慕如雪将梁灼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眼波一转,抬首浅笑道,“小女子不巧已然看下了这座宅子,不知道郡主是否要与……” “我家郡主是要做王后的人,她想要的东西人人自然是要给的,用得着和你争!”小绿豆不满慕如雪一脸得意的神态,上前一步仰着脖子争辩道。 梁灼无声地笑了,缓步走到慕如雪身边举目望了望她,确实是个钟灵毓秀的美人,周身的气质也是不俗,只是终究还是被利益熏臭了些,梁灼目光越过慕如雪身后的那一大片雾霭茫茫的湖水,语气平静道,“这宅子我不要。” 旁边的慕如雪和小绿豆同时怔了一下,但小绿豆很快反应过来,冲着慕如雪大声道,“哼,听到没,我家郡主才不屑和你争呢!” “……是吗?”慕如雪轻轻哦了一声,眼睛直看着梁灼。 梁灼见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心里好笑,顿住脚步,喊了一声小绿豆,说,“既然是以**里要见的姐妹,自然得格外亲热些,你去吩咐小凳子多置办些家具陈设,待我们未来的娘娘住进了七王爷的旧居后就给送去,添添喜气。” “你……”慕如雪一听梁灼故意加重了七王爷三个字,心底一思,不由得气结,不过立刻又笑了起来,微微俯身,明眸顾盼轻轻柔柔道,“谢谢郡主的好意,不过大概用不着了,我买这宅子不过是想全部夷平了以后改种梅花而已……” “你!”小绿豆一听不由得吓了一跳,心想即使郡主顾忌着梁府的利益不会公然与慕如雪抢这座宅子,但眼看着别人要将七王爷的宅子全部夷平,大概总也是接受不了的,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忙转过身跑到前面停下来的梁灼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我们……” “我们已经尽了心意,既然别人用不着那也就算了。”梁灼略一迟疑,随即转过头来朝慕如雪轻轻一笑,“至于慕姑娘想你,想将陛下七皇弟的旧宅夷为平地也好,种植梅花也好,都与我们不相关。小绿豆,我们走吧。” “郡主既然担心七王爷的宅子何不明说出来,做妹妹的自然也会送给姐姐的,又何苦屡屡扯出陛下的名号来吓妹妹我呢?”梁灼刚走出几步,只听见身后的慕如雪俯身格格直笑,一脸胜券在握的姿态,“现在妹妹我就要将这宅子夷平了,郡主你可不要心疼……” “是吗?”梁灼顿下脚步转过身走到慕如雪身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浅笑不语。 “怎么。郡主现在后悔了?”慕如雪笑盈盈道。 “放肆!本郡主是陛下亲封的王后,不日就要迎娶。岂容你在这信口雌黄,公然拿未来国母的清誉开玩笑!”梁灼厉声训斥了一声,顿了顿,又不紧不慢在慕如雪耳边补充道,“素闻慕姑娘才高八斗,难道不知我南国律例,亵渎圣誉其罪当诛……” “你,你……”慕如雪吓得脸色苍白,身体登时软了下去,往后一踉跄,被身后的女婢伸手扶着。 梁灼见慕如雪有些害怕,便趁热打铁道“慕姑娘也不仔细想想,为何陛下要独独立我为后?为何我今日不与你抢这座宅子?为何在慕姑娘之前不曾有人来动过这座宅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 “没有莫非。今日本郡主看在你我日后都要同居宫中的份上,言尽于此,其他的一切慕姑娘且自便好了。”梁灼不软不硬地将话说了个半满,留了些回旋周转的余地,心里忖度着如此一严一松,一吓一缓,想来那个慕如雪应该不会怎么动这座宅子了,便扭过头喊着小绿豆一起朝外走了出去。 ------------ 087 顾来径,苍苍横翠微 (为了尊重读者,现已将昨天更的章节重写并修改,今日章节下午六点更新。) 晴空朗碧,从湖心岛出来就是热闹的繁华尘世,只是此刻梁灼的心情已经不复先前的明快。她盯着头顶上白晃晃的日头,骤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墨池就是许清池,那无忧太后呢?无忧太后到底是许清池的什么人?无忧太后是墨池的生母难道也是许清池的生母吗? …… 小绿豆见梁灼从出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见了七王爷的旧居触景生情心生感慨,便急急地想找一块热闹的地方来分散梁灼的注意力。小绿豆在街头上四处张望,忽见前面水泄不通的围了一堵人,连忙一头扎了进去,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热闹,却见一个身着红衣短襟的壮汉赤红着脸蹭蹭蹭地从嘴里吐出火把来,惊得旁边的人群一阵嗷嗷嗷地直吆喝,旁边还有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立在那大汉肩上,双脚倒立顶着啪嗒嗒十来只白瓷小碗,整个人颤颤巍巍的,令观看的人心里都不由得替她绷紧了弦。小绿豆不知不觉看直了眼,跟着那群人一齐大声叫好,连叫了三遍才发觉梁灼还在外面站着,便兴冲冲地钻出头来朝着梁灼大声喊道,“郡主!郡主!快来看呀……” “郡主!郡主!” “你快来呀!这边好好玩哦……” …… “郡主!” 小绿豆不理会周遭人毅然决然齐刷刷附送的一打打白眼,依旧不管不顾地挥动着胳膊赤手空拳地朝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头大喊大叫着,她自己知道她喊的是站在人群之中那一抹红色背影的姑娘,可在别人看来,她扯着嗓子龇牙咧嘴地在马路上大喊着郡主,还没有人答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姑娘的脑子不太好使…… 梁灼沉浸在自己的疑虑中,自动过滤掉了小绿豆的各种奇葩,她微低着头边走边想,不管怎样,这个无忧太后总归会知道点什么的,梁灼这样一想,突然脑中一阵清明,像是在绝望之中觅得了一线生机,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朝印象之中的一个地方走去。 小绿豆一见立即慌了,也顾不上挤在人堆里看杂耍猴耍了,死命挣脱了出来,摇摇招手喊道,“郡主,等等我!” “等等我,等等我!” …… 绕过了好几条街,从人头攒动走到人烟荒芜,小绿豆气喘吁吁地扶着一棵歪脖子老槐树直喘气,心道郡主大大真是好力气啊,真是能走,太能走了! 自老槐树下坐上船,依依约约又是半刻钟的时间,方才彻底的停了下来,梁灼摇了摇睡在船艄上呼噜打得震天响的小绿豆,轻声道,“到了,下船。” 小绿豆揉了揉眼睛,轻轻地“哦”了一声,东倒西歪地从船板上走下来,抬眼往前一瞧,“啊…………!” 登时,小绿豆的嘴巴张得完全可以整吞下去一个苹果! “郡主……这、这……”小绿豆低下头又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这是无极寺,无忧太后居住的寺庙。” …… 云雾缭绕间,山峦起伏,苍苍如海。 延着长蛇般蜿蜒曲折的石阶往上一看,苍苍古木中立着一座老旧破败的寺庙,寺庙内的钟声刚过,震撼天音…… 最高的一处山峰上铁画银钩,丹红朱墨刻写着“无极寺”三个大字,字迹清瘦飘逸,正是应了寺名的韵意, 长乐未央,绵绸无极。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郡主?”小绿豆还是没有听明白梁灼的话,晃悠着小脑袋左看右看看,总觉得深山老林僻静处,就她和梁灼两个小姑娘,想想怪害怕的。 通往寺院的长阶,一路种满了扶桑,扶桑花开,深深的红意,却是与曼珠沙华截然不同的雅意深致…… 梁灼小心地避过那些沿边而开的扶桑,尽量地、尽量地使自己不去碰触它们、伤害它们…… 她回过头,朝小绿豆看了看,示意她和自己一起上去。 “郡主,太后她老人家真的住在这寺庙里面吗?” “嗯。” “真的啊?我还以为别人谣传的呢……”小绿豆猛地一咋呼,忽又小声咕咕哝哝道,“想不到陛下真的这么狠心……” 那声音极小,想是小绿豆纵然直率了点,也知道这话不该她说的,故而不敢大声了说。可是梁灼还是听到了,整个人立在越来越高的山阶上,陡然一颤,似乎是被什么人猝不及防地从背后捅了一刀,如此心痛难当。 其实小绿豆的话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想,虽然燕妃是墨池的母后,可终归是抚育着墨泱长大的,墨泱他并非凉薄之人,何故对一个疼爱自己的老者如斯薄情寡性? 微风吹过,扶桑花的花瓣在风里飒飒作响,此刻离山脚下已是很远了…… “到了到了!”小绿豆跳到寺院的门口拍着胸口大笑道,“总算是到了……” “你呀……”梁灼轻轻伸出手去点了点小绿豆汗腻腻的额头,娇声细语笑言,“真是比我这郡主还郡主呢!” 进了寺院,院内除了寥寥几个打杂的女僧,再无其他。 …… 初夏之末,凉秋未至。但是这寺庙里的秋意却似乎已是很深很深了,遍地的落叶枯黄而脆薄,绣花鞋一不小心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踩在了人的某一根骨头上似的,听得触目惊心。 檀香,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苦味萦绕与鼻,缭绕不断。 …… 静静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也变得愈发清晰,久久的在空荡荡的树影里回荡,令人不知不觉生出一种冷涔涔的感觉,像是有人紧跟在身后不依不饶一般…… 风过,沙沙沙…… …… 檀香,悠远而宁静…… …… 寺院中央有一口几十人粗的百年梧桐,树高入云,迎风而立,投下一大片浓郁的暗黑的翠荫,那翠荫浓密粘稠,在时光里自顾自美丽着,时间在那仿佛是静止的,再也不会流动…… 周围安静极了,小黄竹扎的扫把兜起落叶,沙沙沙、沙沙沙,风一吹,哗哗作响,宛如晴天里骤然下起了一场老雨,绵绵无休,连绵不绝…… 静! 异常静! 除了梁灼和小绿豆微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郡主,你确定无忧太后真的住在这个破地方吗?”小绿豆探头探脑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寺庙,似乎是很难置信。 …… 梁灼没有理会小绿豆的话,一步一步走向寺庙中央的大殿,殿内光线昏暗,大慈大悲观音的塑像也是彩漆剥落,斑驳模糊。殿内四周蛛网纵横,积尘已久。 “郡主……” 梁灼无视殿内的一切,脸色淡漠,以一种孤绝的姿势朝前走去,双手合十很是虔诚地跪倒在蒲团之上,轻轻闭上双眸,如同世上千千万万个善男信女一样默默祈语着座上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能够让许清池重新活过来,能够让她代替许清池去死,让她无论做什么做一切的一切她都无怨无悔。梁灼心道, 菩萨在上,如果你真的有心,请还小女一个心愿,让我的清池活过来,活下去,如果真能这样,无论让我做什么我也心甘情愿…… …… 很久,很久,梁灼长跪在蒲团之上,她想起那一年欢喜殿门外,许清池一个人一身青衣,以墨池的名义跪在燕妃的大殿之上,跪了许久许久,跪得她的眼睛都疼了,跪到梁灼的心也跟着疼了,那一年,那一夜,凉月如眉,宫女们说七王爷墨池是为了向燕妃求婉姑娘为妻…… 后来梁灼质问他,他也只是不置可否避而不谈,此时此刻梁灼忽而很想知道答案,很想知道当初许清池,一向清高自诩的许清池到底为什么跪在了燕妃的大殿之上? “郡主……”旁边的小绿豆突然觉得周身寒涔涔的,头也变得异常酸痛起来,她低声喊了一声快要入定了的梁灼,心底忽而生出巨大的恐惧来,她想起来府里的老婆子们闲来无事所说的那个传说,那个关于无极寺的传说,她这样一想,不由得双腿发颤,头皮发麻,喵着嗓子呜咽道,“郡主,我怕……” “傻孩子……”梁灼睁开眼睛来,扭头看了看缩在一边柱子上的小绿豆,心中突地一下萌生出无限的柔情来,人生有时就是如此令人唏嘘喟叹,想当初自己要不是遇见墨池,要不是被自己的夫君亲手害死,以她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女儿都该有小绿豆这么大了吧…… “走吧,这里是暗了些,我们出去吧。” 梁灼猛然从幽暗晦冥的长灯殿走出来,眼睛一时之间还适应不了外面骤然出现的光明,阳光打在眼上,火钳子灼伤般疼痛。 清扫的那些女僧穿着灰旧宽大的僧袍站在那里,依旧呆板地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清扫着,没有表情,也不会有表情…… 沙沙、 沙沙、 …… 风停,殿外的一排排墨绿色的菩提树在晴空里绿得耀眼,绿得令人妒忌,它们一动不动地立在风里,没有悲喜,更无素欢。 它们,兀自以孤绝的姿势睥睨着众生的五道轮回三世情缘…… 梁灼走过去,走到菩提树下, …… “郡主,我怕……”小绿豆一步接着一步紧跟在梁灼身后,耷拉着头,小声恳求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怕……” 梁灼细白绵软的掌心轻轻摩挲着菩提树枯旧的略显粗糙的老树皮,轻轻抚摸着它们在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岁月中经历沧桑浮沉所留下来的硌手的纹络,梁灼轻轻抚摸着,像是隐约之中预感到什么,内心觉得凄惶,抬头望天,流下两行清泪…… …… 突然,风起,一树的菩提在菩提中摇曳起舞,风吹、叶响、哗哗哗、哗哗哗、像是无法掩蔽遮挡的心绪…… “小绿豆乖,我们看完太后就回去好不好?”梁灼温言哄着,眉色舒雅…… 她沿着寺院漫走,穿过长长迂回的回廊,抬头是苍黄的天,天空下是一排排杏黄的院墙…… 梁灼见到一座雅意深致的偏殿,青灰败旧的殿脊,宛如一个长年清修的老和尚未剃干净的胡渣,梁灼愣了愣,唤来小绿豆,轻声开口,“你去给我通传一声,就说娴儿前来看望太后娘娘。” “嗯,好。”小绿豆轻轻的回了一声。 梁灼伫立在那,想起了什么,想去喊小绿豆,突然偏殿铜绿色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素衣僧袍,行走之间莲步袅娜,虽是洗尽铅华,犹是鲜妍之极。梁灼怔了一下,走出来的人正是无忧太后。 无忧太后缓步走过来,一把握住梁灼的双手,语态亲昵,眉眼含笑,“外面风凉,怎么不进去呢?” “没有……”梁灼抿唇一笑,淡淡道,“方才刚喊着小绿豆前去传报呢……”说着转身往后看去,可是身后除了风声,就是满眼的绿,树站立成决绝的姿势,没有悲欢…… 却再不见小绿豆的身影。 “小绿豆……”梁灼扭过头来,又大着声音喊了一遍,“小绿豆……” 无忧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抬起手来将灰旧的僧袍上沾的一片叶子给轻轻拈去,走上前来目光平和地看着梁灼,静静开口,“别喊了,走吧。” “哦” 淡淡的话语遗落在风声里,菩提树响,绿荫重重…… 无忧太后轻轻转动腕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风依旧在吹,吹起无忧太后宽大的僧袍,在风里扑腾来扑腾去的直晃荡…… ------------ 088 意苍芒,四面楚歌声 “说吧,来找我干嘛的?”铜绿色的门一关,黄铜小虎锁头还来不及发出“乓当”一声响,无忧太后比冰还要冰冷的声音就在梁灼身前匝地而响。 梁灼愣了愣,摸不清无忧太后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试探性的回答说,“我只是想过来看看,顺便……顺便想知道点关于墨池的消息……” “哦,是么?”无忧太后轻轻地“哦”了一声,声音拖得极长,整个人捻着腕上的一大串佛珠端坐在一张与佛堂格格不入的贵妃榻上,媚眼如丝,很是算计老辣地直视着梁灼,一字一句道,“难道你就不想从这出去?” 出去?从这出去?无忧太后的话说得含糊不明,令梁灼周身猝然一紧,十分骇然地盯着她,努力平静着语气,质问,“你?” “是,是我。”无忧太后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将佛珠从腕间褪下来,一颗颗拨弄过来拨弄过去,拨得啪嗒啪嗒直响,拨弄完了一圈又重新套回手腕上,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梁灼。 “从这出去?” “从这出去。” “离开……幻境?” “离开幻境。” “你是谁!”梁灼原本就心存疑虑,何以今日无忧太后对自己如此热络,梁灼虽然以前不是很聪明,但谁对她好谁对她坏总还是知道一些的,那个燕妃也就是现在的无忧太后虽然在梁子雄还是国辅王的时候对梁灼语笑盈盈亲昵非常,但梁灼本能地感觉到她不喜欢自己,而且是非常不喜欢!今日梁灼来此原本是想问一问有关于许清池的事情,看在无忧太后其实是原来墨池生母的份上,梁灼心底想着就是受些冷遇也是应该的,结果却不想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现在她又忽然接了这样一段话,实在令梁灼不得不怀疑起她的真实身份来! “怀疑我?觉得我不是你所认识的燕妃娘娘了是吗?”无忧太后绕过来,绕到梁灼面前,举目望着梁灼,嗤嗤笑将起来,梁灼这才发觉无忧太后清雅的僧袍之上竟然泛着淡淡的胭脂香,香味缭绕魅惑令人意旌神摇…… 无忧太后说完这句话后看了梁灼一眼,笑容逐渐变得冰冷,声音也陡然凛冽起来,阴阴笑道,“你当然可以不信我,那你就耗在这幻境里慢慢等,等到死吧……” 梁灼一听这话心里面顿时乱了套了,首先梁灼肯定是想而且是非常想离开这幻境的,但眼下梁灼并不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无忧太后,又或者说其实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无忧太后都不要紧,只要她能真的让梁灼离开这个幻境,梁灼当然不会去计较这些。但万一眼前这个人就是幻境的制造者呢?万一,万一眼前的这个无忧太后,这个幻境里面自己迄今为止唯一遇到的一个能够堪破幻境的故人她其实就是这个幻境的终极制造者呢?那么她的用意就很值得商榷了,她的动机和意图就很值得怀疑和令人恐惧了?她会不会是想让自己又跌入另一个幻境里去呢?还是想和自己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 梁灼心里面乱极了,各种各样的想法纠结在一起,正盘算着到底应该如何做时,却见无忧太后老谋深算的眼神正不冷不热的盯着她,唇上扬起一抹不屑的笑,讥诮道,“无知小儿,倒用你那点儿花花肠子盘算起本宫来了,想当初你要是稍微动动你那中看不中用的榆木脑袋,也省得我在这对牛弹琴了!” “你……” “你什么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小九九吗?你不就是担心害怕着我就是这个幻境的制造者吗?”无忧太后将宽大的僧袍轻轻一挥,又返身折回了贵妃榻上斜躺着,故意瞥了瞥梁灼两眼,拔高了声音道,“你要是不信我就从这道门出去,我也好生安顿两天……” 无忧太后见梁灼面带犹疑,又故意撇过脸去,朝里对着墙,凄凄嗟叹着,“唉,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比不上你那位情哥哥心狠手辣……” 梁灼一听,全身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双手手心也被生生地掐出血珠来,指甲插进去,疼得她还能勉强维持着清醒,她不知道眼前的无忧太后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梁灼想起来自己临死之前,是墨泱亲自端来了甜汤喂给她喝,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其实梁灼朝朝与墨泱相对,加上墨池又如此狠绝,两厢一对比,说梁灼对墨泱半分感情也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而那时候,就在梁灼开始在心里准备接受墨泱的时候,他却联合夏只罨畹亟と勐??Φ盟牢奕p>  梁灼即使现在想来,也是忍不住地簌簌发抖,内心一阵悸动,此番被无忧太后如此赤裸裸地说破,更是又羞又愤,咬咬牙,定了定心神,勉强回答道,“墨泱他心狠手辣在先,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 “什么……泱儿?你以为我说的是泱儿?到现在你还以为杀了你的人是泱儿?”无忧太后愕然,怔了怔,旋即眼中漾开不可遏制的充满了嘲讽的笑意,“有趣,真是有趣得紧。” “哈哈……竟然还以为是泱儿!死过一次竟然还以为是泱儿!”无忧太后扭过脸来,一张脸笑得花枝乱颤,犹自在那笑着,笑着笑着,纤腰一扭,一路朝梁灼走过来,一边娇喘着“好笑!好笑!”一边双手扶着腰似是不能克制这笑意,梁灼不明白她到底笑什么,难道不是墨泱吗?还是她念及与墨泱的母女之情故意欺骗自己? “啪――” “啪啪――” “啪啪啪――” …… 整整六个耳光不偏不倚地全都打在梁灼脸上,耳光过处,清脆响亮! 无忧太后一直笑着,笑着笑着猝不及防地狠狠掌掴了梁灼整整六个耳光,一记比一记清脆,一记比一记响亮,一记比一记打得过瘾! “贱人,你给我听仔细了!害你的人是公孙瑾!取你圣火龙珠的也是公孙瑾!现在将你困在这的还是你的好哥哥公孙瑾!” 事实大大出乎梁灼的预料! 无忧太后这样一说,梁灼整个人登时杵在了那,一动不动! 惊愕、愤怒、伤心、痛恨…… 一时之间,一种复杂的交错的情绪弥漫上她的心头,她已经觉不出是痛苦多一点还是怨恨多一点,只是双手猛地一震,踉跄一下,往后面的案台上一倒,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了。 梁灼极为惊愕也极为不安,她从来没想过用炉火将自己活生生烧死的竟然是从小到大视她如珠如宝的若耶哥哥?她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有!可是这不代表她不相信,这不代表无忧太后说的完全是假的!梁灼的指甲彻底地划破了掌心的肌肤,细细的鲜血流出来,钻心的疼痛让她稍微恢复了点理智: 自己临死那一晚为什么墨泱会显得和平时不同?他不仅仅是内疚,也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墨泱!还有,墨泱本来就是南国的王,何以在自己临死之前还会说那些话?那些江山本来不就是他的吗?还有他说自己从来都没有无视过他对自己的感情,可是自己与他确实已经推心置腹了呀,临别前一晚自己还追问他有关墨池的事情,这怎么能叫无视呢? …… 还有,自己刚进入这幻境之时,手上的玲珑铃铛和青铜坠还是在的,可是就在自己准备给公孙瑾看时忽然不见了?还有,还有公孙瑾的衣服,关于他的衣服,梁灼早就觉得怪异了,那样的衣服实在是太白了,太白了…… …… 梁灼越想越害怕,如果真的是公孙瑾才是最可怕的,这个人竟然可以将自己剥皮熔炉谁敢保证他不会做出其他什么更恐怖更令人发指的事情?梁灼一想到将自己害死的人有可能是公孙瑾再联想到他平时对自己的千般温柔万般体贴不由得胃海上涌,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胸腔里恶心的难受! 无忧太后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垂下眼帘,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烈红云啊烈红云,就算我终归不能亲眼看着你饱受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那么现在亲眼目睹你和许冰清的亲生骨肉饱受这种苦楚我也觉得余生可喜可贺啊,哈哈哈哈…… 梁灼一下慌了神,心里明明已经隐约猜到了结果,嘴里犹自强撑着,“不可能!不可能是若耶哥哥!” “为什么不可能,他要江山!他要你!”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杀我,他不会害我的!她从小到大都疼我爱我若耶哥哥不会害我的!” “是!公孙瑾从小到大是一直都疼你爱你爱慕你!可是你呢,你给过他回应吗?你给过他机会吗?” “他爱你!可是他得不到你,并且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得到了……所以他要杀了你……所以他要剔除你体内圣火族的灵力,因为他想用幻术来控制你,将你一辈子留在他身边,陪他,做他的暗无天日的幻世里的妻子!哈哈哈哈……”无忧太后起初声音轻柔缓慢,一字一字蹦出来幽幽怨怨地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但往后越说越激烈,最后索性放开喉咙哈哈哈哈狂笑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也半是癫狂,大骂道,“男人从来就没一个好东西!要么痴情到变态!要么绝情到变态!哈哈哈……” ------------ 089 夜初温,何处笛声漫 ps: 上架了,心里面既兴奋又忐忑,就好像是自己出嫁一样……  首先呢,感谢那些陪着白首一路走过来的读者,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姓名,或者你们也只是偶尔看一下,但是我都很感激,因为是你们支持着我一路即使灰的惨淡,也依旧坚持写下来。说实话第一次写书真的有很多很多方面不足,但是往后慢慢写着也越来越有感觉,我会继续努力的,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谢谢啦…… 梁灼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她彻底地被无忧太后的话怔住了、吓住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似是反应过来,疯狂地扑到无忧太后的面前,大喊大叫道,“不!不!不可能,我马上就要嫁给墨泱为后了,这怎么可能是若耶哥哥制造的幻境呢?你说的他爱我又怎么可能舍得我嫁给别人,对不对?对不对……” “贱人!宫里的哪里还是墨泱,幻境之中,待你嫁与墨泱为后,那公孙瑾就变成了墨泱!”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你的情哥哥想要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他呢……他呀,不想破坏了他一手制造的这个堪称完美的幻境,所以也就不想改变幻境中原本就该发生的事情……这样,他借着别人的身份,别人的身体,与你你侬我侬花前月下不也挺有情趣的么……哈哈哈” “不!你骗我,按你这么说,他怎么不索性变成墨池的样子来哄我?他要是变成墨池的样子,我岂不是轻易地就爱上了他?” “他想,但他不敢!” “为什么?” “因为墨池身份特殊,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梁灼怔了怔,想起来许清池是灵界的大祭司,三界之中控制妖魔散仙的最高首领。自然不是公孙瑾想变就能变的,可是怎么连墨池是灵界大祭司这一点无忧太后也知道?梁灼心中一咯噔,顿了一下,厉声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好心?” 无忧太后一听。嗤笑一声,不假思索道。“哼,你罪孽深重,因果报应在劫难逃,躲得了这次也躲不了下次!况且我本就不喜欢白衣锦那小子,和那负心汉一样的狼心狗肺!” 梁灼周身发冷,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下也倒慢慢适应了,定定心神,轻扬嘴角苦笑道,“好。就算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出去,你又不会帮着我出去?” “我怎么不帮你,我告诉你自然是要你离开这个幻境!”无忧太后轻轻一笑,顿了顿,又缓声细语的补充道,“不过要想离开。有一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什么?” 无忧太后低眉沉思片刻,复又抬起头慢悠悠道,“白衣锦的白衣。”她说话间顿了一下,却让梁灼心又是猛地一跳,“白衣锦就是公孙瑾!” 白衣锦!公孙瑾!公孙瑾!白衣锦!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梁灼一下子脚底发起软来,对付这样一个明明看上去稀世温文举世清雅却暗地里心狠手辣手段残暴的人,梁灼真的有点害怕。他们这种人不动神色,装得功夫更是一流,你永远摸不透他们的最后的一张王牌是什么,梁灼的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公孙瑾接下来到底想干什么?幻境既然是他造的,那他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了无极寺?会不会已经料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自己又该怎么办? 梁灼愣在那,语调瞬间变得有些激烈,大声道,“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公孙瑾是不是现在就在这?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来到了这?你是不是就在这里面看着?” “放心,整个白衣锦所织的幻境之中,只有我这是他所不能窥探到的……”无忧太后看着梁灼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浅浅一笑,走过去,走到殿内的窗边上,将窗子朝外打开了来,凝望着外面那些遮天蔽日的菩提树淡淡道,“因为,除了我,这个幻境之中没有一个活人……” “什么?”梁灼觉得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手在簌簌发抖,陡然间前所未有的恐慌,什么叫只要除了她,没有一个活人?难道,难道连着自己、连着自己也是都已经死去的人吗?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存心无可表,惟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这是……这是我在……”梁灼一听无忧太后念出这首曲子,不禁心下一惊,脱口而出叫道。 “清水墓中听到的曲子是不是?”无忧太后幽幽吟诵了一遍,末了很是感慨的样子,低声问,“可是你知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 “不知。” “它叫七情七世……” “七情七世?” “对。” “只有心存怨念的魂灵才会被幻灵引渡从而困在这幻境之中,从此供编织者予取予求,任意操控……”无忧太后顿了顿,抬眼又重新看了看梁灼,嘴角浮起一个颇令人寻味的微笑,接着道,“只是因为你实在是特殊,虽然也是魂灵却身负着巨大磅礴的灵力,故而使得白衣锦不得随意控制……” “那我究竟如何得到白衣锦所谓的白衣还有如何出去呢?”梁灼走近一步,焦灼不安地看着无忧太后,因为此时此刻她一秒钟也不想在这幻境之中再待下去了,她要赶紧出去,她要真真正正地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又成了魂灵了?难道在入幻境之前自己就已经死了吗? “这个,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得靠你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无忧太后语气十分淡漠,手上又捻起那串佛珠,一颗一颗地拨弄起来…… “那你究竟是谁?” “白衣锦动不了的人。” 无忧太后僧袍一挥,带动起案台上的十二盏白烛,白烛点亮,点点烛火照得殿堂之内影影绰绰,扑扑朔朔…… 梁灼还想问什么,无忧太后已是不耐烦的样子,背转过身,语气生硬道,“天色已晚,你走吧,我要礼佛了……” 梁灼看了看无忧太后,又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外间的天色忽而黑了下来,夜色沉沉,在这一场波云诡谲带着阴谋的幻境之中,愈发显得此刻的无极寺像是大江大浪之上的一叶可以让人停靠的扁舟…… “太后……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梁灼迟疑着,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无忧太后怔了怔,不屑地抬起头,讥诮一笑,“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吗?我只是助某人一臂之力罢了!” “助某人一臂之力?”梁灼倒吸了一口凉气,声嘶力竭道,“你不是说白衣锦想困我在这幻境中吗?你帮他为何还告诉我这些,教我出去?你到底――” 不等梁灼将话说完,无忧太后就冷冷打断,鄙笑道,“可笑!白衣锦什么东西,我岂会帮他!” 梁灼当头一棒,脑袋顿时轰地一下炸开了,高声叫道,“不是他!还有谁?” “好了,我要休息了,请吧。”无忧太后似是不想再回答她的话,闭上了眼睛,微微动唇下起了逐客令。 梁灼的脚变得愈发的沉重,沉重地再也不能移动一步,她扶着墙模样狼狈地从无忧太后的偏殿里走出来,人刚一出来,那扇铜绿色的门就“嘭――”地一下关上了,隐约还能听得见无忧太后尖锐的笑声,夹杂着笑声还有那些飘零在风中断断续续的话语: “烈红云……烈红云……想不到……你想不到吧……” ……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遭报应了!遭报应了!” …… “永远被最亲的人背叛!永远被最亲的人背叛,哈哈哈……” …… “郡主。”身边带着几分幽怨的轻唤让梁灼浑身不禁微微抖动了一下,但很快那抖动就平息下来,变得不动神色…… 梁灼偏转过头,见小绿豆双手提着一盏琉璃蓝色彩灯,从飒飒的风声里走来,笑靥如花。不知怎么的,使梁灼倏然惊醒起刚才的那首曲子, ……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存心无可表,惟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 “小绿豆,我们走吧。” “郡主……” “嗯……?” “你不问问我刚才都去哪了吗?”暗夜里小绿豆的声音听起来又薄又脆,咯吱咯吱,像是绣花鞋踩在枯叶上支离破碎的声音…… 梁灼害怕,想哭,但她忍住了,她深吸了口气,语气淡漠,“我不想听,别讲了好么?” 神情却是异常的从容平和、波澜不惊,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再与她有关了一般。 过了很久…… 琉璃蓝色彩灯在湖面上晃荡了几下,梁灼才听见小绿豆几不可闻的一声,“好。” 然后连着那盏琉璃蓝彩灯一起消失不见了…… 梁灼独自坐在水波荡漾的小船上,湖面上只有她一个人了,来的时候欢欢笑笑的,离开的时候又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 无极寺的寺庙在苍苍绿影中大厦倾塌般倒映在茫茫的湖面上,湖面上雾气蒸腾,无极寺在无尽的水波里显得渺茫而不真实,宛若一幅泼墨在宣纸上的一抹剪影…… 宛如,一段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漫漫人生…… ------------ 090 相思意,露从今夜白 因为爱,或者因为恨。 因为爱和恨而将原本的人生改写得面目全非,令人心惊胆战,余晚晴如是,许冰清如是,公孙瑾也是如此…… …… 梁灼一个人走回梁府,一个人穿过梁府那些惊奇或不惊奇的目光,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门一打开,便什么也不顾地一头倒了下去,想要将这些发生过的一切都忘记,都忘记…… 忘记这一切不再美好不再单纯面目全非的人生…… 可是,她躺在床上躺了很久,直直地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偶尔的一小会打盹也是被凌乱不清的记忆扰醒,记忆中梁子雄扬鞭策马大笑震耳,还有余氏、外祖父、小时候总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不学无术的宋侍郎的大公子…… …… 醒来以后,房间里的红烛还在点着,梁灼在漆红的烛光下静笑不语,这是她现在的家,现在的、在幻境之中存在,实际上早已不复存在的家…… …… 东厢是小丫头们躲在被窝筒子里扎堆说悄悄话的嬉笑声…… 前面庭院是几个粗使的老妈子,估计白天光顾着唠嗑活没做完,现在却趁着月色三三两两的在那晾洗着衣裳被褥之类的,发出哗啦哗啦流水的响声,中间还夹杂着细碎的叽咕声…… 后面是早些年就住下的老管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就此夜里面老睡不着,发出“唉呀……唉呀……”“唉哟……唉哟……”长吁短叹的喘气声…… …… 西房是如意、静好几个梁灼身边一等丫头的住处,夜里她们倒不大怎么爱说话,只是原先静好在的时候,偶尔天气不错会唱一两首她们家乡的小调,小调轻柔婉转,常常令人听着忍不住潸然泪下…… 可是梁灼知道那些小调她再也不会听到了,她在无意之中欠下了静好一条人命。她无法偿还,也偿还不了,有些事,总是在预料之外,预料之外阴错阳差…… “郡主……郡主……”门外有人喊她,声音很小。梁灼仔细一听,原来是阿紫。连忙走上前去给她开了门,张口问道,“大晚上的什么事?” 阿紫站在门外探着头左右看了看,又转过身朝后面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在确定四周除了梁灼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人以后,方才拧着眉毛声色凝重地低声道,“郡主,不得了了。” 梁灼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阿紫的神色本能地觉得后怕,一把拽过阿紫,将她拉到屋子里头来,反插上了门,这才坐下来轻声问道,“你且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刚才公孙公子喊我过去,我过去之后见公子身边的杜谦还没走,而且两个人好像还在争执什么,我怕他们将火发在我身上,因此也不敢上前回话,只听得杜谦嚷着什么要一劳永逸永除后患什么的,模样看起来又凶又狠还提到郡主您的名字了呢!”阿紫有些紧张。说着说着大喘了口气又道,“我怕公子是要杀了你,所以……所以赶紧跑过来告诉郡主一声!”阿紫说着说着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不太好意思,支支吾吾道,“谢谢郡主对阿碧的照顾,阿紫心里是真心实意对郡主的……” 梁灼当然不会相信阿紫所说的什么若耶要杀她的话,因为首先幻境的制造者既然能将她轻而易举地困在这个幻境之中,又能将许清池给的玲珑铃铛还有青铜坠一一封印不见,如果真想杀她只怕也就是吹口气的功夫吧,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况且无忧太后说了这个幻境的制造者是若耶,既然若耶想要得到的是自己的心,也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了自己,只是阿紫也不可能说谎,既然杜谦说了一劳永逸这句话,看来公孙瑾是要有所行动了。梁灼这样一想,神情倒也颇为淡然,目光平静地看着阿紫,问, “然后呢?” “然后公孙公子就吩咐我过来给郡主送药,说是郡主出去一天累了喝点这个好补补元气……”阿紫一口气说完,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梁灼担忧道,“这个……这个也要喝吗?” 梁灼看着阿紫手里端着的兰花白底的托盘,托盘里盛着一碗浅碧色的汤药,碧澄澄的十分悦目,汤碗边上还放着两三颗雪白可爱的糖莲子,每次如此――梁灼心里清楚,是若耶一直记得她吃药怕苦。 连这个都记得,梁灼都差点要感动了,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那碗药苦笑一声,拿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郡主!”旁边的阿紫看着,大呼出声道。 “没事,你下去吧。”梁灼看着外面窗户上的那道黑影一掠而过,心里冷笑道,自古至今一直都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他想要自己喝药,自己若真是一口不喝他又岂会不知?他若知晓了又岂会放过自己,只怕又会想尽其他的各种办法来达到目的吧?其实前几次送来的汤药梁灼怕招惹事端也都给喝下了,只是这一次她更加不得不喝了,她想起来在皇宫大殿上那永生难忘的一幕,心里发颤道,公孙瑾他连剥皮熔骨都做得出,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可是现在他还愿意舍近求远地让阿紫过来送药,就说明至少到现在为止他对自己去无极寺的事情还不清楚或者说还不是全部知晓,那么现在自己还算是比较安全的,可是明天呢,明天以后呢?这汤药虽然没有毒性不会害命,然而若真这么天长日久喝下去只怕自己要完全沦陷在这幻境之中,永远出不去了…… “郡主……你没事吧?”阿紫怔怔地盯着梁灼直看,过了一会眼睛里泛起泪花,哽咽道,“我自小家境就不好,后来闹饥荒,全家只剩下我和阿碧两个了,那时候我就想老天爷真不公平,为什么不让我投生在大户人家……要是让我托胎到什么王爷侯爵家那我可就比现在幸福一百倍了……可是。可是我现在看郡主这样子,我觉得……觉得原来当郡主王爷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是多么快乐的事……” “竟然……竟然连性命也保不齐就会丢了!”阿紫看了看手里的药碗又瞥了瞥梁灼,突然嘴一撇悲从中来,哗啦啦的流起眼泪来。 “好了……”梁灼被阿紫说得心底一软,眼眶也不禁湿润了起来,是呀。这世上的事情都不是表面上来的那么风光,就像许卿绫一样。那么灵力非凡高高在上的灵界大祭司原来心底也藏着那样深的一段隐痛。梁灼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又去轻轻推搡了一下阿紫,浅笑道,“别说了,你再说我也要哭了……” “我就说我就说!”阿紫泪眼朦胧地直视着梁灼,斩钉截铁道,“反正无论如何郡主你都不能再受他们摆布了,我虽然不知道公孙公子为什么要害你,但我总知道这世上谁再大也没有南国的王大。没有当今的陛下大!要不,我们连夜或者明天早上就偷偷赶去皇宫找陛下怎么样?陛下一定能帮你的是不是?” 梁灼蒙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对着阿紫又仔细地看了看,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后,面色一凛。扑哧一笑,手指着阿紫的额头嗔怪道,“亏你想得出来……” “我怎么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是真的!”阿紫也急了,将手里的托盘往桌上一放,慌忙撩起衣袖甩了甩胳膊,争辩起来。“我可是背地里跟大师学过几手的人,这去郢城的路上,有我保护你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再者,你要是担心公孙公子的人找过来,那咱们大可不走大道,直接从溪镇附近的小道上去郢城不就可以了!或者,我们也可以换做男装,再不行直接将这一切告诉王爷找王爷商量商量不就行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梁灼看阿紫说得越来越认真,还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手扶着桌子,弯下腰去直捂着肚子,纤手指着阿紫道,“你……哈哈哈……哈哈哈。” …… 散乱的媚红的烛光里,梁灼和阿紫的影子在丝罗软帐上忽明忽暗暧昧不清,浓的太浓,浅的又太浅…… 梁灼借着阿紫的一段话尽情的发疯,发了疯似的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呛得通红,大口大口的空气灌进嗓子眼里,灌进胸腔里,呼呼作响,像是秋山上的落叶…… 这一刻,梁灼才觉得她还有点力气,还有点斗下去的力气…… 只为了这一点,这一点点的声音,像你,像你在我耳边说“别怕”时的声音,所以我真的不怕了,不再那么害怕了…… 熄了灯,蜡烛的残芯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烧焦的气味,阿紫和梁灼脱了鞋子,头并头挤在一起…… 梁灼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滴在嫣红的枕巾上,宛若一朵缓缓盛放的红莲。 “郡主,你怎么哭了?”阿紫偏过头来小声地问。 “没什么,被你笑得……”梁灼翻了个身,面对着阿紫,笑了笑。 …… 月光散下来,一点一点洒落在赤红的床面上,泛着幽蓝的一大片光,仿佛是初一十五静悄悄的海边…… 梁灼侧着身,听着阿紫叽叽咕咕的说着一些事情,她小时候的事情,她和阿碧的事情,她很早很早以前喜欢一个人的事情…… 阿紫的话语很轻,接着越说越小,慢慢地,起了微微的打鼾声…… 梁灼凝视着床边上的月光,往里又挤了挤,身上紧挨着阿紫,像是为了寻求一点依靠,又像是给自己一点慰藉…… …… 好久了,她不再和别人同床共枕…… 不再有人陪在她的身边,为害怕天黑的她守夜…… 她一个人独自地面对着无数的一个又一个黑夜,不敢熄灭灯,不敢闭上眼睛,更不敢让自己一个人安静下来,因为她怕她会忍不住思念起一个人,因为她怕她会因为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点声音,任何一点光线,任何一点味道,任何一点任何的风吹草动而不可遏制地想念一个人,想到心底难过却无能为力…… 哪怕,只是远远地偷看他一眼也好,就像是在槐安的那十年,每一个夜晚,每一次偷偷地、蹑手蹑脚地、想尽各种办法的去他的房间晃荡一圈,骚扰一番,只为了能多看一看他的眉眼,哪怕很多时候他并未来得及抬头回视…… 可是,她,至少还可以看一看他,当她想念他的时候。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行了,她甚至连睹物思人的资格也没有,手上的玲珑铃铛也不见了…… 月光摇曳,蓝蓝的,蓝蓝的,像是一场苦涩的淡蓝色的梦境…… 了若浮生梦一场,只盼终生伴君旁,君生依依别梦长,妾身依依泪两行,不思量,不思量,散落红尘相思酿…… ------------ 091 似凶徒,舍命对君赌(上) 黎明起,霞光定。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 “公、公、公子……” …… 昨夜雨疏风骤, 醒来的时候,梁灼起身慢慢摸着床边往桌子上走去,缓缓点上了蜡烛,红光摇曳,一个人的影子在烛火点亮的那一刻,被烛光陡然拉长,闪烁不定的跳跃在窗户纸上。屋子里面很暖和,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兰花头油的气味,阿紫还没有醒,头偏着,头发有些乱,红润饱满的唇上带着甜蜜的笑意…… 梁灼披起长衣,回头十分不舍地凝望了一眼,踩着绣花鞋轻轻地朝外面走去,门打开,一树的槐树叶在风里哗啦哗啦剥落个不停。 还是他,白衣如莲,依旧是欺世的儒雅温文…… 他轻声问,“又醒了?” 她微微一笑,想起来以前什么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一句话来,只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句话了,便只是淡淡应了声,“嗯。” 他听了,低下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梁灼起身进去准备关门的时候,他柔声道,“我在外面守着。” …… “我在外面守着。” …… 梁灼猛地一震!她关上门,嘴角牵扬起淡淡的笑,她记起来了,快进宫的日子,夜里她总也睡不着,是他,陪在外面替她守夜…… 这一切本该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如果刚刚公孙瑾说话的时候风还没有那么急,还没有掀起他的白色的衣袍。掀出那块洁白如玉的白玉蝴蝶吊坠,她也许心底也总是会侥幸一下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阿紫醒了,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盯着梁灼发蒙。“郡主,你醒了呀……” “嗯。” 梁灼低低应了一声,坐在床沿上沉默不语,片刻,冷冷道,“阿紫,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醒了?” “为什么?” “因为我做梦了,梦里面我见到公孙瑾就站在门外,就站在窗户边上阴笑着看着我。看着我……”梁灼一边讲,一边全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结果我出去看,他真的就站在那,跟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郡主……” “可是,在梦里我双手拿着刀杀了他,你说这会不会也灵验?” …… 黎明起,霞光定。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 “公、公、公子……” 一大清早,公孙瑾刚刚整理好长袍从里屋出来。突然从前面慌慌张张地跑来三两个家丁,大声叫嚷着,“郡主疯了!郡主疯了!” 公孙瑾一听,眉头一皱,伸手抓过前来通报的小厮,语意幽冷,“到底怎么了?给我说清楚!” “不不不…………好了,郡主疯了,今早儿一起来就闹着要杀人要升天呢。嘴里还……还一直说胡话……” “说什么了?” “郡主她说。说……说……” “说!” “郡主说她,说她……说。说王爷、王妃还有您都是坏人,说她要通通杀了呢……” “滚!” “是是是,这就滚这就滚……”小厮一听公孙瑾发话了。立刻如遭大赦一样拔腿就跑。 …… “郡主,你不要啊,郡主……” “郡主,你小心点啊……” 前面乱成一团,断断续续传来丫头小厮们紧张的喊叫声,整个事情大大出乎公孙瑾的意料,他想过梁灼有可能识破后歇斯底里找他的样子,想过梁灼完全照着汤药喝下去千依百顺的样子,甚至还想过梁灼始终忘不了许清池的样子,却独独没有想到梁灼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真是自己太心急了,昨天的药汤喂得太猛了? 公孙瑾想到昨天晚上回来,突然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怪怪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凝神稍一运力,才发现这个幻境之中陡然少了一个怨灵,细寻之下才发现少的是小绿豆!小绿豆去哪了?一直感受不到梁灼下午去哪了,莫非梁灼的灵力其实早已经恢复?还是她已经见过无忧太后?可是自己这边的雾气还没有变为红色,按道理来讲梁灼的灵力根本不可能恢复过来!那么是无忧太后做的鬼?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那么痛恨梁灼,难道又想不安分起来了吗?可如果真是无忧太后,那梁灼此刻便的确身处险境!可万一这一切又都只是梁灼的一个手段呢,她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他操纵的简单郡主了!该怎么办? 听着前面传来的刺耳的喊叫声,公孙瑾心里面犹疑不定,正在这时候,见杜谦遥遥的面色淡然的徐徐走来,便知他一定是心中有了什么想法,于是索性立在那等他。 …… 公孙瑾对这一切始料未及,心中既在担忧着梁灼的安全又在质疑梁灼的用心,他和杜谦一道沿着弯曲迂回的长廊朝前面走去,步子特地迈得极缓、极轻,悄无声息地便踱到了前院。 周围是丫头小厮们紧张的大喊大叫声,屋子下面密密麻麻挤满了梁府的家丁,水泄不通的人群之中,越过一片黑乌乌的头顶,公孙瑾愕然瞧见寥寥天际间,梁灼一身血红长裙在屋顶之上遗世独立,风过,梁灼裙子上繁复绵长的红绸迎风飘动,红绸过处,鲜艳明媚,令公孙瑾心中猛一悸动,眼眸中梁灼一张无辜雪白的脸变得愈加分明…… 这会是他认识的梁灼吗?她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演戏呢?公孙瑾看了看旁边的杜谦,杜谦抬起头,朝着他神秘一笑。沉默不语。 公孙瑾凝望着梁灼,梁灼一个人站在那高高的屋顶之上,踩着一双桃红的绣花鞋,目光涣散…… 手上还持着一把做女工用的剪刀。整个人惊慌失措的在屋顶上躲来躲去大喊大叫,头上他最怜爱的发髻微微倾颓,脸上的表情甚是害怕恐惧,公孙瑾静静地凝望着梁灼,忽然心底潜意识的愿意去相信梁灼,因为他实在是太过于熟悉梁灼这样的表情了,许清池离开她后,她就是这样的表情!梁子雄风化以后在落尽冬雪的院落,她扶着自己时就是这个表情!余晚晴死后她看着自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时就是这个表情!还有,自己将她交给夏嫏嬛一层一层剥皮熔炉时,她也是这个表情…… 公孙瑾的手在长袖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突然不愿意相信杜谦的话,也不想相信。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想从屋顶之上将宛若惊弓之鸟的梁灼抱下来,告诉她不要害怕,告诉她只要在自己身边,以后再也不会有谁可以令她伤心,令她如此害怕…… 娴儿妹妹。我愿意倾我所有,只要能与你长相厮守! …… “公子……”就在公孙瑾心有愧意,想将梁灼直接从屋顶上抱下来时,身后杜谦的一声轻唤令他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杜谦,见他微微摇头似又有话说,心中略一思索也觉得此刻自己的动作大约是草率了些,便暗暗地往后退了一步…… 丫头小厮们害怕她摔了下来,有的在下面急得直喊。有的拖来棉絮软垫子在屋顶下面密匝匝地排了一大溜。还有的直接也爬到了屋顶之上,颤巍巍地想去拉梁灼下来…… 公孙瑾立在那群人身后。面色淡然地打量着梁灼,沉思了片刻,自袍袖之中掌心微动。腾起一股暗蓝色的光圈,闪电般朝梁灼飞速卷去,掠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将梁灼扶了下来。 “郡主——”众人见梁灼突然从屋顶上飞下来,立刻惊呼出声,不料梁灼却只是双脚一软,稳稳地跌倒在软垫棉絮之上,竟好像是自己在上面走路不小心晕了过去一样! “送她回去!”公孙瑾瞥了瞥晕过去的梁灼,冷冷开口吩咐众人。 “是。”阿紫和如意听了齐声应道。 她们一同扶着梁灼往前走,忽然如意转过头来眼睛看着公孙瑾问了一句,“那要不要告诉王爷了?” 公孙瑾立在那面色不定,一会,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不用!”便拂袖离去了。如意眼眸一顿,愣了愣,吱了一声“哦”,不动神色地扶着梁灼朝里屋走去。 午后,枫厅,两人。 白衣翩翩公子、朗俊潇洒少年。 “怎么样了?” “醒了。依旧和先前一样,拿着剪刀吵着嚷着要杀了所有的人!” “这……”公孙瑾急道,顿了顿,眉峰微皱,“真的不是因为汤药过烈?” “当然不是。”杜谦嘶哑着嗓子轻笑了一声,“公子不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奇怪了吗?以郡主体内强大的灵力而言,就是公子的汤药稍稍猛烈一些,也还不至于会让她失了心智,只怕是……” “说……” “公子,恕下属直言,今日的郡主早已经不是当日的郡主了,如果公子还想留她在身边的话,就切不可掉以轻心。” “依你之意,如何?” 杜谦眼底一抹亮光闪过,上前附耳小声嘀咕了几句,又退回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公孙瑾轻轻“嗯”了一声,抬头看向杜谦,微笑着点了点头。 …… 屋子、散乱、梁灼。 屋里面是黑暗的,下面的丫头小厮因为听说梁灼得了疯病,便将屋内门窗都用黑布捂得严严实实的,说是坊间传言得了疯病的人只要见不到阳光就会好些。 梁灼手里拿着剪刀扑倒在床下,心口犹自颤抖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步棋走得对不对,但现下眼看着公孙瑾的动作越来越紧越来越快,也由不得自己去好生谋算了,此番装疯卖傻赌得就是一线生机!只要让公孙瑾相信她现在确实是中了含情噬心蛊,那么自己就已经赢得了一半出幻境的机会,至于剩下的一半机会就要靠老天爷了,那一半机会毕竟不是她能左右的。当然她也知道这一切不可能会如自己料想的一般顺利,可是现在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否则难道让她甘心丧失记忆束手就擒,永生永世躺在这幻境之中做他公孙瑾的玩物! 不,绝不可能!且不说自己心里喜欢的是许清池,就凭他所做的一切一切即使没有许清池自己也绝不会喜欢他! 突然,门“吱呀——”一声响了,当外界的光亮骤然照进梁灼的眼睛里的时候,隔着刺目的白光,传来一声温雅至极的声音,“娴儿妹妹……” 温润如玉的声音,那是她从小到大听过许多遍的,只是没有一次,如现在一般,一般……令她恶心! “娴儿妹妹……”公孙瑾听不到梁灼的回答,走进来又喊了一遍。 ------------ 092 似凶徒,舍命对君赌(中) 取汝之三千青丝,织以鸳鸯锦被共我日夜缠绵; 取汝之一张人皮,制以长袍寝衣共我冬夏冷暖; 取汝之鲜红血液,酿以玉壶琼浆共我喜怒哀乐; 取汝之十片指甲,疏以华服逆鳞共我君临天下; 取汝之满口白牙,饰以玉器琉璃共我惜如珍宝; 取汝之五脏六腑,泡以美酒佳肴共我艳舞笙歌; 取汝之左膀右臂,覆以龙椅双侧共我执子之手; 取汝之全身枯骨,伴以牙帐寒床共我入梦承欢。 …… 梁灼定了定神,嘴角浮现出一丝微微诡异的笑,他来了,公孙瑾来了。 …… “娴儿妹妹……”一袭白衫,走至身前。 梁灼怔了怔,突然眸中闪过一抹杀机,站起身来手拿着剪刀飞快地朝公孙瑾刺去,公孙瑾却动也不动,任凭梁灼用手里的剪刀一刀一刀朝他肩上、胸膛处刺去,血涌出来,染红了白衫。 梁灼喘着气,声嘶力竭,“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杀了们!” 公孙瑾还是一动不动,眼眸漆黑。 他直视着梁灼,直视着她慌乱的眼睛,似乎在探寻什么,洁白如雪的白衣上很快血红一片…… 血滴下来,一滴、一滴、 滴答、滴答。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梁灼不知道公孙瑾此举是何用意,但已经顾不上思考那么多了,只想着自己要装作已经中了含情噬心蛊。便闭着眼慌乱地朝公孙瑾疯狂刺去…… “啊――”推门进来送饭的婢女看到这一幕吓得摔下碗就跑,手捂着头一路跑一路喊,“郡主杀人了,郡主杀人了!” “公子……”杜谦随即推门而至。身后跟着陆陆续续好几个家丁,杜谦看见公孙瑾身上的伤,愣了一下,连忙走过去。夺过梁灼手中的剪刀一把掷在地上,大喝,“你疯了吗?连公子也伤!” 话一说完,就有好几个家丁去围着梁灼,想把她重新架回到床上去,还未动手, “让开,让开!”梁灼突然猛一挣扎,扑过来抢去杜谦腰上的佩剑胡乱地在空中挥舞起来。大喊着。“都不要过来!都不要过来!” 杜谦不动神色地看着梁灼。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朝周围的人吩咐道,“郡主已经疯了。还不快将郡主绑起来!” “走开!走开!坏人!”梁灼手上的剑一举,在身体四周胡乱地挥霍了一番。试图将那些人,或者说将那些怨灵吓退。 可是不知是听了杜谦的命令还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就是只进不退,梁灼心里想起来好像是谁只要中了含情噬心蛊,四个时辰之内一定会蒙住心智大开杀戒,所以梁灼虽然假装中了含情噬心蛊却故意躲在了闺房之中,目的就是为了既不让公孙瑾怀疑又不用去杀人。 然而现在杜谦招来这么多的家丁,自己要是不杀了他们岂不是就要露馅,可是自己明明没有中含情噬心蛊,如果贸然在幻境之中滥杀怨灵又会耗损自己的本元,稍有不慎甚至于永远别想着出去了。梁灼想到这不由恨得牙痒痒,想这个杜谦自己素日与他无仇无怨的,何以这般恶毒,老盯着自己不放! 那些人还是冲过来了,七手八脚地想按住梁灼,梁灼忍无可忍,闭上眼,抓起地上的剑噼里啪啦地乱砍了一通,怒斥着,“坏人!坏人!”说着就要朝杜谦刺去,杜谦嘻嘻一笑,身子一闪,闪到了门边。 梁灼双目由愤怒已然变得通红,恰如杀红了眼的人。梁灼手拿着长剑往门边上冲去,剑光一闪,杜谦的胸口“扑哧――”一声给梁灼刺了一剑,待梁灼举起剑再要往下刺时,杜谦突地一下退到了外面,只听见一声,“娴儿――”门外梁子雄一脸慌张的闯进来,站在门口,站在梁灼高举起来的剑下! 梁灼怔了一下,面色雪白,“哐当”一声,长剑从手中滑落下来。 杜谦挨了一剑,也不气恼反倒是十分好脾气地笑了笑,“都说中了含情噬心蛊的人会迷失心智,只是不知道我们的郡主殿下到底是真疯呢……还是在装疯!”话一说完,旋即周身的戾气急聚到脸上,面目森冷铁青,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如意,将那把长剑又重新交到了梁灼手里,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立在远远的一边不再说话。 旁边的公孙瑾听到这句话也不置可否,只是在一旁不动神色地打量着梁灼,漆黑的眼眸此刻越发黑得彻底,带着一点冷森森的探寻! “郡主,这个人就是大魔头,就是坏人,你快杀啊……”杜谦定定的看着梁灼,眸中闪过狠戾,故意刺激道,“怎么不杀了,先前不是还嚷着要杀了所有的人么?莫非郡主……你这疯病还看人不成?” 杜谦说完这句话忍不住轻声笑出来,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梁灼心中擂鼓似的砰砰砰响个不停,心里面不由得恨道,杜谦、公孙瑾你们这对奸人好狠的心肠,竟然拿我父王来逼我!梁灼心中气愤,剑一挥,将旁边的如意通身劈成了两半,牙齿犹自咬得咯咯直响。 “好!好!杀得好!看来郡主还真是中了含情噬心蛊呢……”杜谦故意将含情噬心蛊五个字咬得清脆,以此来逼迫梁灼做出艰难的选择,到底是继续装疯杀了自己的父王?还是恢复清醒就此坦白一辈子留在公孙瑾身边!梁灼的头都快要炸开了,不过倒不是因为抉择的艰难,而是因为不甘心自己就要这样一辈子囚禁在公孙瑾身边!梁灼眸中一痛,为自己今后的命运而咬牙切齿! 梁灼松了松手中的长剑,咬牙恨心道,罢了罢了,认命吧…… 却突然手中的长剑一挥,“哧啦――”一下朝梁子雄身上猛地刺去,将梁子雄的身体完全刺穿! “父王――”梁灼骇住了,大叫一声,却在将要扑向梁子雄怀里的时候,骤然瞧见他看向自己的那一抹若有所指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一凛,心中绞痛难忍,即使是在幻境之中,梁灼也还是不能释怀,但看梁子雄的眼神,明明是洞晓一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怨灵在幻境之中也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吗?这剑是如何出去的,自己并未动手啊?梁灼来不及细想,情急之下也只是将计就计地扑到梁子雄怀里大笑道,“死了,死了……” 刚笑了两声,只觉得心底震痛难平,嗓子处漫过些腥甜,便喷出一口鲜血来! 接着,眼一黑,直直地拿着剑倒了下去。 “娴儿……”公孙瑾一惊,连忙扑了过去,伸手接住梁灼,面色如霜。 杜谦震惊不已,眼神瞧向公孙瑾,见他正略带不悦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阵惊颤,难道梁灼真的是疯了?怎么会?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她在演戏?可是以梁灼和梁子雄的感情即使她明知道在幻境之中也不会下得了手的,这前前后后又说不通啊,不由得心乱如麻方寸大乱。 …… 夜深,红色烛光。 公孙瑾为梁灼渡完灵力,又立在床边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她熟睡时的样子,浅笑尔尔。方才掩了门走了出来。 杜谦就立在门口的老槐树下。见公孙瑾出来了,又紧紧地跟在公孙瑾身后。 公孙瑾偏转过头,浅浅微笑,“看来果真是我的药下得太重了,娴儿她并没有骗我。待会你叫人来好生看着,一旦她醒了立刻前来通报。” 杜谦并没有回话,而是转而反问了一句,“公子解开了她体内的封印?” 公孙瑾好像料想到杜谦要说什么,淡淡点头应了一声。 “可是……”杜谦愤然,忍不住脱口而出,“公子就这样解开了她体内的封印,难道不怕她早晚要跑出去,又要恬不知耻地去找那个许……”话语忽然中止。在杜谦发觉自己将心中的想法全部说出来以后,顿时就后悔了,他虽然不喜欢梁灼,但梁灼毕竟是公孙瑾心中所爱,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公孙瑾面前辱骂诋毁她的!因为公孙瑾是他的主子,可以操纵他生死,操纵他所爱之人生死的主子! 可是压抑不住。 他恨梁灼。这个刁蛮的郡主,从小到大一直眼高于顶,从来不拿他们这些下人当人看,经常不是出言讥讽就是肆意发泄,在杜谦看来梁灼就是一切罪恶的化身,要不是梁灼,要不是因为这个自私自利歹毒心肠的女人,自己的静好也不必受那样的苦楚,自己也不必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所以,他怎能不恨!他恨不得将梁灼油煎了火烹了! 明明都一样是女人,论温柔论容貌论善良论哪一样静好都不比这个作威作福的梁灼差,为什么静好就要从小到大和自己一样生活在梁灼的欺辱之下,生活在梁灼的阴影之下? 公孙瑾发出一声轻笑,他,脚步不快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一字一句道,“她若真的敢走,那便最好” “公子……”杜谦一脸疑惑。 “那我便就当是多了一副牙床锦被相思榻,也决计不会再让她离开我半步!” 公孙瑾仰起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溢出一抹浅浅的苦笑。 杜谦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 夜半的时候,公孙瑾正在想着如何将无忧太后处理掉,然后共梁灼一世留在这幻境之中。却突然从门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个婢女,喘气道,“郡主……郡主醒了!” ------------ 093 似凶徒,舍命对君赌(下) 梁灼醒过来,传来阿紫,吩咐她替自己办件事,然后便做模做样地让身前的婢女去通传了公孙瑾。 红烛还在燃着,梁灼手里拿着一枚青铜坠,这是刚才梁灼扑到梁子雄怀里时,他偷偷塞给她的。可是父王临终前为什么要将这枚青铜坠交给自己呢?青铜坠不是只有一枚吗?梁子雄此刻已经离开灵界隐在凡间,身边怎么还可能带着青铜坠呢?这幻境中的青铜坠为何也能用呢?为什么整个幻境无忧太后却能置身事外?上次八宝花瓶里溢出来的红光又是怎么回事? 梁灼静静地凝视着这枚青铜坠,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莫非…………幻境之中,除了公孙瑾还有一个人,一个在背后冷眼旁观的人!无忧太后不是说了么,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要害自己! 梁灼脑中飞速地旋转着,慢慢伸出左手去,在桌子上摸到一把雪白锃亮的剪刀,看了看,终于闭上眼去。 …… 她知道无忧太后不会真的帮她,甚至她心里觉得无忧太后也许比公孙瑾还要可怕,也就此对于无忧太后的话她也只能信一半!至于公孙瑾,他性格阴晴不定又多心善疑,再加上他身边的那个对自己仿佛恨之入骨的杜谦,看来此番无论留与不留,最终都是凶多吉少,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 梁灼一刀一刀凌迟着自己的身体,即使是在幻境之中,犹能感觉到一阵阵钻心蚀骨的疼痛。梁灼咬着牙。爬到床边上去,倚靠着床沿疼得全身直颤抖。 如果这期间稍稍有些差错,那自己便只有陪着许清池永堕无边暗世了。想到许清池,梁灼突然不再感觉那么害怕了。就好像一种信仰,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力量。也只有此刻,梁灼终于明白了那句“佛不渡众生,是众生自渡”。 …… 越来越近。一个人的气息…… 越来越近,近了,近了…… 梁灼深吸了口气,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努力地用手紧紧攥住那枚青铜坠,掌中拼尽全力,稍稍运气,只见青铜坠发出一团幽蓝色的光芒,光芒如水瞬间笼罩在梁灼身上。 当。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梁灼身上血迹斑斑的伤口已经愈合地天衣无缝了。地面上的血迹也一路被光芒舔净,一切恰如预想。 现在,现在她的身体就和真正中了含情噬心蛊的人一模一样了……梁灼忍着疼。拼命挣扎着想从床沿上站起来,只是内里还是一阵一阵疼得厉害。 梁灼用裙摆上的轻纱内里将剪刀上的血迹一一擦干。却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奄奄一息地歪在床边上. …… 郡主醒了,她醒了,他的娴儿妹妹终于醒过来了,公孙瑾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向梁灼的房间赶来,推开门,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腥甜味,红烛还在点着,烛火映着房间红光摇曳,瑰红暧昧。 公孙瑾记得梁灼原来最喜欢红色,也最是喜欢这凤凰泣泪的火凤红烛。 光线朦胧,梳妆台上梁灼的面容从渺茫的红光里微微浮现,烛火映着脸,脸颊嫣红一片,甚是鲜媚可爱。公孙瑾怔了怔,盯着梳妆台上的木梳、铜镜,依约还是小轩窗,梁灼对镜梳妆的旧日光景…… 公孙瑾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这一切,甚至于外面的一切无不是自己照着原来的样子用幻境重造的,连一丝一毫也没有放过,她用过的东西,他连纹理图案也记得分毫不差。 “若耶哥哥……”突然背后传来一阵笑声,清亮如泉水。公孙瑾回过头去看,只见梁灼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嬉笑着走来,他怔了一怔,接着全身禁不住猛地颤抖了一下,梁灼?以前的总是在他面前俏皮古怪的娴儿妹妹? “娴儿妹妹――”公孙瑾动情喊了一声,大步跨过去一把将梁灼抱进怀里。 结果却扑了个空。 “谁?”从屏风里面发出一个低低的声音,明明是梁灼的,可是公孙瑾已经快要听不出来了。 她走出来,面色如雪,全身筛糠一般颤抖个不停,勉强扶着屏风站在那,却是再也没有力气说出半句话。 公孙瑾见梁灼如此虚弱,担心她随时会倒下,连忙跑过去,伸手扶住她,柔声道,“是我,娴儿妹妹,我是你的若耶哥哥。” “若耶哥哥?” “是,是我,若耶哥哥。”公孙瑾低头凝视着梁灼指节发白的双手,眉头微皱,不是已经给她输过灵力了吗?怎么她的心智似乎还没有恢复?为何还是这般惶恐慌张?公孙瑾心下担忧,轻轻叹了口气,“娴儿妹妹,你怎么了” 可是梁灼却是目光越来越涣散,瞳孔渐渐也不再聚光,只是直直地抓住公孙瑾的手腕,死死地抓住,大声道,“若耶哥哥,救我!救我!” 梁灼说完,猛地朝前踉跄了几步,扑到屋中央一张红木桌子旁,撑着桌边回过头来,笑了笑,宛若月光流水一般缓缓倾泻流转,“看在我以后再也不能在你身边淘气的份上,若耶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只记得娴儿的好……” 她的语调轻柔,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虚弱无力呢喃道,“若耶哥哥,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公孙瑾没有回答她,以为她只是药性还没有过,才这般惊惶。上前走了两步,站在梁灼身前轻轻搂住她,语气轻柔,“别怕,娴儿妹妹,你只是太累了,太累了而已……” “若耶哥哥……”梁灼在公孙瑾怀里轻轻喊了一声,慢慢倒了下去。 “娴儿妹妹――”公孙瑾大骇,紧紧抱住梁灼。惊慌失措的大喊道,“娴儿妹妹……”却突然,在自己手紧紧搂住梁灼身体的时候,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咯吱咯吱声…… “咯吱”“咯吱吱……” 梁灼被公孙瑾紧紧抱着。全身的四肢百骸就好像是被人一点一点碾碎了一般疼痛,她咬了咬牙,倒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一切是黎明前的曙光。只要他相信自己就好了,只要他相信自己她就有机会离开了。 公孙瑾惊愕地看着梁灼,只见自己稍稍一碰,梁灼的身体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梁灼的手脚冰凉,瞳孔也渐渐涣散,然而表面上却是没有一丝伤痕,这,难道是。公孙瑾怔了怔。低声喃喃道。“含情噬心蛊?” 梁灼的手苍白冰冷,气息也越来越虚弱,公孙瑾知道要不了多久在这幻境之中梁灼的灵魂就要脱离。而她本身的灵魂已经脱离外面的肉体被他囚禁在这幻境之中,如此一来。梁灼的灵魂就要被生生劈成两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给你输过灵力了,杜谦不是说你已经好了么……我知道了,你为了出去,是不是和无忧那个老妖婆交换了什么对不对?”公孙瑾又急又怕,他哀求地看着梁灼,哽咽道,“娴儿妹妹,你一定要撑下去,只要你活着,我答应你一定救你出去,一定救你出去!”公孙瑾心乱如麻,之前梁灼蒙了心智滥开杀戒,他以为只是因为自己给她吃的汤药分量过重的原因,他以为只要自己解开她的封印就会没事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梁灼竟然真的中了含情噬心蛊! 梁灼抬起头无力地笑了笑,嘴角边上往外缓缓冒着黑色的巫障,巫障弥漫开来,越来越浓,梁灼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公孙瑾知道要不了多久梁灼就会彻底地在这个幻境之中真正地死去了! 黑色的巫障萦萦绕绕,遮盖了屋子里明媚的烛光,公孙瑾愣在那,脸色发白,嘴角微微颤抖…… 梁灼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但是她的心底此刻却是喜悦的,至少她赌对了一半,让公孙瑾相信了她! 她知道如果不把自己弄得惨一点,不让公孙瑾饱尝一下随时会彻底失去心中所爱的感觉,那么他就会一直清醒下去,一直警觉下去,就算因为梁子雄的缘故暂时相信了自己,日后也难免要怀疑,也难免会更加变本加厉的防范!所以为了出去,梁灼只有像现在这样趁热大跌釜底抽薪一次性让公孙瑾彻底方寸大乱…… “公子……”杜谦推门进来,见到眼前的景象十分惊愕,想不到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突变,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相信梁灼疯掉的,更不相信她已经中了什么含情噬心蛊,毕竟她体内的灵力虽然被封印了也不可能让无忧太后在幻境之中有机可乘! 杜谦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抬头看向公孙瑾,仿佛意识到什么,舍身挡去公孙瑾的去路,语意惊恐,“公子!” “闪开!”眼看着怀里的梁灼越来越弱,公孙瑾浑身冰冷,惊慌失措,双目刹那赤红,“否则杀无赦!” “公子,万万不可!”杜谦长袍一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忙说,“这是在幻境之中,公子若是动用了大量的灵力去救郡主,只怕无忧那老妖婆要是有所行动,公子躲避不及啊……” 杜谦话未说话就被一道红光掷了出去,一道红线缓缓地从杜谦的脖子上划过,只要再深那么一点点,杜谦就会没命了。 “滚!”公孙瑾低吼一声,声音却已经嘶哑地几乎听不出来是原来那个温润如玉的他了,公孙瑾这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也会这么的恐慌。 娴儿她,娴儿她……公孙瑾看着自己怀里轻若鸿毛的梁灼,她很虚弱,苍白的脸上卷翘漆黑的睫毛如同一只停落在梨花雪海中的黑色燕尾蝶,妖冶而又让人觉得刺目! 如果不是自己自私地害怕她离开,如果不是自己封印了她体内所有的灵力,她怎么会被无忧太后的含情噬心蛊所中伤,又怎么会像此刻这般面临危险? 公孙瑾的思路一下子全乱了,什么也听不进去,自己要的不是这样的,不是!他忍辱偷生受尽凌辱,终于又重新来到她的身边,难道是要害死她的吗? 公孙瑾的呼吸急促,大手一撩,四面门窗倏然间通通紧闭,他兀自撑起一个暗蓝色的结界来,那结界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透过公孙瑾将梁灼也吸纳了进去,梁灼周身昏迷不醒,和公孙瑾共同悬浮在蓝色的结界之中,梁灼体内黑色的巫障缓缓渡到公孙瑾体内,公孙瑾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同时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额上渗出涔涔的冷汗,犹自拼命撑着,无论如何,娴儿,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这含情噬心蛊本就极阴极寒,加上梁灼和公孙瑾俱是神游在这幻境之中,一旦神灵脱离肉体隔空使了过多灵力,那么就有随时灰飞烟灭的危险! “公子!” “公子!”门外的杜谦神色慌张地敲门大叫,只是他的声音透过结界已经变得渺不可闻了。 ------------ 094 幻境塌,天崩地裂终有尽 屋内公孙瑾与梁灼千钧一发,危在旦夕! 屋外,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梁灼体内黑滚滚的巫障在结界中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公孙瑾体内的本元,公孙瑾额上汗如雨下,只听得外面的风拔山倒树而来,呼啸而至,阴狠至极…… 公孙瑾深吸了一口气,拼尽一切全力将梁灼渡到了一个水蓝色的光球中,他自己的周身筋脉气元却无一完好,只有体外的浮虚灵力还能使得出十中有八,阴风过处,长袍一飞,墨发垂倾。 门嘭地一下震开了,公孙瑾只身走了出来,唇角带笑,“你来了!” “是,我来了,我要取那小贱人的狗命!”外面先前还美轮美奂真实可见的幻境现在已经塌陷了一半,除了公孙瑾身后的一间屋子,屋外茫茫沙漠遮天蔽日弥漫,街道酒肆、屋宅婢女全部开始塌陷掉落,无忧太后狞笑着悬空在金黄的沙漠之上。 “快给我闪开!”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好!好!白衣锦那我们就来一决高下,我倒要看看你这七八成的浮虚灵力到底能够撑得到几时!” “这个不用你担心,对付你绰绰有余。” “呵呵,果然是一对贱人,一样的牙尖嘴利!”无忧太后冷笑了一声,接着道,“不过你大概没想到吧,你的娴儿妹妹她根本就没有中我的含情噬心蛊,她去找过我。我已经把什么都告诉她了,她这是恨你,拼了命地要离开你呢,哈哈哈哈” 公孙瑾身子一震,虽然觉得这是无忧太后使的离间计,可还是忍不住信了半分,胸中一热,气血上涌。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人也踉跄地往后退了退。 无忧太后见状嘲讽道,“怕只怕你在这拼尽了老命,到头来却还是在替别人做嫁衣,依我看你这天罗地网的一番心机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怕也只剩得这一口鲜红红的血沫子了,哈哈哈!”说完笑意一敛,剑拔弩张地飞过来,大喝。“还不速速闪开,让我取了那贱人狗命!” 公孙瑾本来可用的就只有七八成的浮虚灵力,现下又被无忧太后一激。渐渐处于弱势。连连后退,幻境之中黄沙漫天,塌陷即在眼前,无忧太后一边出招,一边冷笑道,“难道你真想陪这丫头死在这幻境之内吗?” 公孙瑾并不接话。脸色发白,手中的掌力却是越来越迅猛,连连朝无忧太后击去,似是想来个玉石俱焚。 嘭嘭嘭! 嘭嘭嘭! 幻境之中的景物塌陷得越来越厉害,渐渐地头边上的太阳也开始摇摇欲坠。公孙瑾和无忧太后俱是一震,无忧太后心道。自己只是破坏了这幻境之中的景物,为何连幻境之中的日月山河也开始摇摇欲坠,莫非是有人从外面应接?无忧太后这样一想,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当下挥手一扬,朝公孙瑾阴笑道,“公孙瑾,枉费你舍命护她,今日她却要绝你命与此中,果真是匹贱无双,哈哈哈哈……”说罢飞天而去。 公孙瑾眼看着无忧太后走了,刚喘了口气,想进屋带着梁灼离开幻境,谁知门一推开,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能见到梁灼的影子!公孙瑾浑身猛地一颤,心中不免想起无忧太后先前的那一番话,想来梁灼确实已经知道了,看来这次中含情噬心蛊也是她故意策划的,心中一创,伤口加剧,接着脸上便浮现出盘亘交错的湖绿色斑纹来,绵长蜿蜒,爬满了整个脸部。 “公子――”门外杜谦急匆匆赶来,“我们……” 不待杜谦将话说完,公孙瑾厉声问,“外面都是什么人?” 杜谦极为害怕,颤声回应,“是……灵界中人。” “好!好!”公孙瑾仰天大笑一声,低下头喃喃自语,“好一个里应外合!娴儿,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公子,我们快走吧,外面灵界中人大批前往,很快就要冲进这幻境之中了!”杜谦也受了伤,按着胸口赶过来向公孙瑾通报。 公孙瑾仰头望了望,唇边溢出一抹苦笑,眼看着外面黄沙漫天,枯木横斜。树木一个个连根拔起,散落四周,地上裂出一个个口子,随时有裂开的危险,屋宅、田园、酒肆、楼坊横七竖八地晃荡,河水倒流,日月山川摇摇欲坠,整个幻境之内满目疮痍,一片狼藉。心下凄然,想当初他所造幻世只为了能够留她在身旁,他等啊等,又等过了一千多年,终于等得到许清池死去,可是敌不过天命,他的娴儿妹妹最终还是对他无半分情义! 幻境塌陷的速度越来越快,幻境之外就是清水墓,为了防止那些人进来,公孙瑾一早在清水墓外设下天罗地网,不料先前因为要救梁灼,集聚了身上所有灵力,因此便松懈了清水墓中的雾障,此刻让灵界中人趁虚而入闯了进来,不禁又恨又气,娴儿妹妹,娴儿妹妹,你算得可真是准啊,你料定了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香消玉殒,你吃定了我一定会出手相救……所以,你才不惜自残身体!公孙瑾想到这,想到梁灼为了离开他情愿一刀一刀亲手剐了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心中大痛,目眩眼花起来,伤口也更加严重。 “公子……”杜谦过来扶住公孙瑾,脸上十分惶恐。 幻境之外,栖凤拓和阿鼻大帝率领着灵界的一些跟随者团团包围了清水墓外延,栖凤拓和阿鼻大帝沿着进口朝清水墓里走去,却被墓中的一块千年如月玄晶挡住了去路,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怎么进不去?”阿鼻大帝盯着眼前的如月玄晶心如刀绞,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偷跑出来要是救不了梁灼可如何是好。 栖凤拓看了看身后一脸担忧的阿鼻大帝。上前一步盯着如月玄晶细瞧,笑道,“原来如此……幻境将破,看来今日不用我们动手,阿丑就能从幻境之中出来了,如此这般,我们岂不是很快就能去救灵界的其他人!阿鼻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因为阿鼻大帝的刻意隐瞒。栖凤拓也就以为他不过是个叫阿鼻的毛头小孩而已。 栖凤拓一回头,却瞧不见阿鼻大帝了,心中奇怪,这个阿鼻又去哪了。 突然这时从后面传来一阵妩媚入骨的笑声,笑声轻软温柔,令人听起来不禁骨酥神摇,栖凤拓愣了愣,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紫衣姑娘悬在半空中。周围笼罩着茫茫雾气,紫雾缭绕,宛若仙子。再定睛细看。只见她发髻轻挽。香肩微露,袅袅紫衣中现出一抹桃粉色的肚兜,眼睛细长婉媚,眼角眉梢皆带风情,饶是自己定力这么好,也不禁恍惚了一会。定下神来,大声道,“来者何人!”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相思微微偏转过头。轻抚了一下光滑水亮的漆黑长发,格格一笑。活色生香,“相公,我是来和你做一笔交易的,不知你肯也不肯?” 栖凤拓被她的美震慑住了,不假思索道,“何事?” 相思见他面色呆滞,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眼波一转,红唇轻启缓缓呢喃道,“用我手里的东西换幻境中人……” 栖凤拓见相思手里捧着一个水蓝色的光球,里面躺着只有拳头大的梁灼,大为惊异,顿时清醒了过来,惊愕道,“阿丑怎么会在你手里?” 相思浅浅一笑,朝着栖凤拓身后的如月玄晶瞧了一眼,语意幽冷,“相公,奴家不喜欢拖拖拉拉之人,这样我数到五,相公要是不愿意换,我就将这丑不丑的人立刻化为灰烬!” 相思心里其实也没把握,自从接到杜谦发来的信号,得知公孙瑾有危险便心乱如麻,顾不得旧伤就立即飞了过来,却哪里还能抓得到梁灼,这个光球不过是她叫莲湖妖姬摄幻的幻物而已,也管不了许多,只能抱着侥幸的想法挟持过来,打算以此要挟栖凤拓,原本她也没打算栖凤拓会真的相信,她要的是尽可能拖延时间,分散栖凤拓的注意力。 她勘查了一番,清水墓外虽然驻扎的灵界中人众多,但毕竟大的势力已经被初蕊夫人垄断,所以栖凤拓所带来的也无非是些散兵散将,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不能在幻境破灭那一刻,让栖凤拓他们以人多之势伤害到公孙瑾。 栖凤拓愣了愣,突然笑道,“哈哈哈,你手里这人与我有何关系,你要杀便杀了吧,反正你杀一个,我也杀一个不是正好!” “哦,是么……”相思微眯起眼,娇软的轻笑了一声。 “一”、 “二”、 …… 清水墓,奈何桥。 梁灼的意识模糊,魂灵正一点一点试图从水蓝色的光圈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躯体里,可是刚才在幻境之中一刀一刀剐得也太狠了,所以此刻才依旧疼得钻心,想发力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恍恍惚惚间,梁灼突然看到一张脸,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那是许清池的脸,他看着自己,脸上带着落寞的神情,嘴角轻扬,眼波宛若六月的细雨……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到达无边暗世了…… 可是,暗世之中不是应该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么,为什么自己, 能够看到他,看到他落寞的神情, 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划过脸颊的感觉, 甚至能闻得到他怀里的淡淡的干燥温暖的苦茶香…… 这一切太真实了,“池……池……”梁灼挣扎着想起来,挣扎了一会,果然醒过来了,可是周围除了茫茫的无妄之水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回来了,又回到清水墓中。 “嘭――”只听得一身巨响,电光火石之间,相思闪身飞过栖凤拓身边,本来以为他身边还有个难对付的阿鼻大帝,可是此刻却不见了阿鼻大帝他人,于是连忙冲进墓中,企图救下白衣锦。 阿鼻大帝其实早就遁身进了清水墓,眼见着梁灼十分虚弱地躺在地上,心里一惊,连忙跑过去腾起一个光圈罩住她,嘻嘻笑道,“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话还未说完,眼看着一身紫衣的相思闯了进来,连忙运力去挡,这时正好门外的栖凤拓也带着一行人冲了进来,前后夹击,相思躲避不及,后来仰首长嘶,硬是生生地自散了体内的一部分灵力方才震开众人,趁这个档子,立刻卷起公孙瑾和杜谦出墓而去。 栖凤拓还想追出去,被阿鼻大帝拦了下来,“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说完倏然一下解开了梁灼周身的光圈。 光圈刚一松开,藏在栖凤拓怀里的七宝就一下子窜了出来,咕叽咕叽地跳到了梁灼身上,十分亲昵地在梁灼身上蹭来蹭去,蹭得旁边的阿鼻大帝眼睛直红,真想一下子掐死这个不够义气的小坏蛋,哼哼哼! “唔唔”“唔唔”,七宝似乎看穿了阿鼻大帝的想法,耀武扬威的在梁灼怀里轻轻哼叫,用眼神直接秒杀站在一旁羡慕嫉妒恨的阿鼻大帝。 梁灼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又看了看栖凤拓,愕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南界已经与初蕊夫人狼狈为奸,灵界中人又相信初蕊夫人造的谣,以为我和青菱等人都是灵界的叛徒,一个也不愿施以援手。”栖凤拓说到此处不由灰心地低下头去,低叹了一声,复才回转过来指了指旁边似笑非笑的阿鼻大帝笑着说,“幸亏这次碰上了阿鼻兄弟,他原来和灵界中人也有些交情,这才找了些灵界的旧人护送我们回来!” “阿鼻兄弟?”梁灼瞥了瞥旁边一脸调皮地阿鼻大帝,十分惊诧地疑了一句,“你们……怎么认识的?”这栖凤拓不是最讨厌阿鼻大帝的么,怎么这么快到称兄道弟起来? 果然,阿鼻大帝贼兮兮地看了看梁灼,走过来拍了拍栖凤拓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和栖凤拓兄弟在半路上偶然间撞到,大家一见如故就这样认识了嘛。”说完狡黠地朝梁灼眨眨眼,“这个嘛,你就不要较真较真啦!” ------------ 第三境,奇怪的身影 “好,我不较真。”梁灼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搂了搂怀里的七宝,冲栖凤拓道,“我们快走吧,趁现在白衣锦身受重伤,前去南界说不定还能更快一些救出青菱他们。” “嗯!”栖凤拓点头应了一声,跑在前面开路,却突然听见一阵清越的琴音隐隐约约的从清水墓外传来,琴音悠扬而带有很强的灵力,震得栖凤拓忍不住连连后退,捂着头觉得疼痛难当。 七宝“唔唔”叫着探出头去,梁灼轻轻按了按七宝,神色一顿,慢悠悠道,“是初蕊夫人来了……” “初蕊!初蕊那个贱人!”栖凤拓一听是初蕊夫人不由得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就是这个女人连着白衣锦还有那个臭烘烘的阿鼻大帝一起囚禁了青菱她们,她现在来一定是要阻止我们去南界的!” 旁边的阿鼻大帝见栖凤拓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又尴尬又窘迫,心中不免气愤可是又不好发作,便低着头一阵猛咳,“咳咳,那个……我们现在到底是出去呢还是后退呢?” “后退?”栖凤拓一怔,“有路可退吗?我看不如冲出去和初蕊那个贱人拼了!” 梁灼听了这话,有些生气,走上前看了看栖凤拓,冷声道,“要拼你自己去拼,我还要赶到南界去救青菱他们,可没功夫在这陪你逞一时之快!” 栖凤拓见梁灼这样一说,偷偷瞥了瞥阿鼻大帝。低下头不再吭声,只看着梁灼到底要怎么办。 外面的琴音零零落落,却是越来越急了…… 似乎很快就要到达清水墓外, 梁灼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取出脖子上戴着的青铜坠,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会,沉吟道,“看来我们想要快点救出青菱他们。就只能对许卿绫大不敬了!” 栖凤拓怔了怔,还没明白梁灼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被旁边的阿鼻大帝使劲拽着又重新朝清水墓里面走去。 待走到许卿绫的墓碑前,梁灼看了看,俯下身去跪磕了三个响头,栖凤拓见状也连忙紧跟着梁灼与旁边跪下去也磕了三个响头,砰砰直响。惟有阿鼻大帝因为不是灵界中人的缘故,负手立于一旁。 梁灼跪拜完,盈盈起身。站在刚才跪下去磕头的地方双手运力,眼眸微闭,自眉间缓缓氤氲出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光芒感应到青铜坠。二者相互交融光芒越来越亮,只听“蹭”地一下,原先的光芒陡然间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粉红色光球,只瞬间功夫便将梁灼、栖凤拓、阿鼻大帝连着七宝通通吸纳了进去。 “这是……”栖凤拓还来不及发问,只觉得脚底下的光球猛地一震,忽然周围陷入了一片死沉沉的黑暗中。漆黑不见五指。 “这是除了实境、幻境之外的第三境,只能通过佩戴青铜坠的人才能够打开。” “这第三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栖凤拓心中疑惑,脱口而出。 “第三境是平行于实境和幻境的空间,在第三境中的路途、时间皆可用意念随意调控,因此折返来回也非常迅速。我们沿着这第三境往前走,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南界。” “这么厉害!”栖凤拓一听。夸口称赞道,“简直和神仙一样,意念到哪躯体就能到哪是不是?” “嗯,差不多吧。”梁灼淡淡的回了一句,身上的伤口隐隐传来一阵刺痛,疼痛难忍,她弯下腰去,蹲在黑暗里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心,尽量克制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就是开启第三境的本人要损耗一些身体的……元气,对不对啊?”梁灼只觉得耳根一热,阿鼻大帝的声音就在耳后,三分淘气七分俏皮。 紧接着,梁灼感觉到背后一暖,身体内突然源源不断的涌进来一股又一股的热气,不由得心下一惊,想到自己此次的伤非同小可,很有可能会反噬给别人,便拼命地扭转着身体想阻止阿鼻大帝, “丫头,你这么扭来扭去……”阿鼻大帝猜透梁灼心中所想,却不住手,反是将脸往前一伸,保持着一个非常近的距离,低下头故意脸红红的害羞道,“……是要勾引我么?” 栖凤拓一个人在前面走着,走着走着发觉旁边的阿鼻大帝不见了,心下疑惑,凝神一听,才分辨出来原来是跑到后面去了,不禁朝后关心地问道,“阿鼻兄弟你怎么跑到后面去了?” “我啊……”阿鼻大帝在梁灼耳边诡异地笑了笑,正准备回答什么的,立刻被梁灼抢了过去,十分窘迫地支吾着,“他,他脚疼,正在揉脚呢……” “哪有,我脚明明好得……”阿鼻大帝懒洋洋的回应了一句,故意给梁灼拆台,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好,……好疼啊!” “喂,阿鼻兄弟你没事吧?”栖凤拓显然被阿鼻大帝雷鸣般的吼声吓住了,心里腹诽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崴了个脚也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喊吧,唉唉,一代不如一代啊。 “没事,没事,我替他揉揉就好了!”梁灼转过身冲着阿鼻大帝嘿嘿一笑,谄媚道,“是吧……阿鼻兄弟?” 阿鼻大帝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是…………的!”说完立刻俯下身抱着自己的小脚唧唧歪歪心疼个半天。 “我说你用不用那么心狠手辣?” “谁叫你竟敢忤逆我!” “好吧……你再心狠手辣点吧。” “嗯?” “伦家的手啊脚啊肩膀啊都被你碰过了,已经是你的人了……”阿鼻大帝弱弱的看了看梁灼,很是委屈地低低回了一句,“你就看着糟蹋吧……” “你!阿鼻你个小屁孩!” “唔唔”“唔唔” 就在梁灼准备捏碎阿鼻这个不良少年的手手脚脚的时候,突然怀里的七宝唔唔的叫唤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全身忍不住猛地颤抖。 “怎么了,七宝?”梁灼也是十分惊讶,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七宝,纳闷道,这第三境只有灵界中持有青铜坠的人才能够开启,其他人饶是灵力再强,若没有经过青铜坠持有者的同意也不能进来的,这七宝到底是怎么了? “七宝是神兽,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七宝它是不是看到什么了?”前面的栖凤拓听到七宝的叫声,顿下脚步回过头若有所思道。 “唔唔”“唔唔”七宝听到栖凤拓的话立刻激动地嗷嗷直叫,像是在应和着栖凤拓的话。 “阿丑,你看我说对了!”栖凤拓听到七宝的回应,不由得心下一喜,朝着梁灼的方向激动地喊了起来,“我说对了是不是,七宝……” “唔唔”“唔唔” “唔唔”“唔唔” 梁灼怀里的七宝听到栖凤拓的话,又激动地跳将起来。梁灼一下子慌了神了,全身猛地一紧,头皮发麻,究竟是谁?究竟是谁竟然可以不用经过她的允许就出现在这第三境之中?一个竟然可以随意出现在第三境的人,梁灼实在不敢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有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有没有还手的余地? 还是说又堕入幻境之中? 一想到幻境,梁灼吓得倒抽了一口气,险些倒了下去。 …… 阿鼻大帝盯着前面立在黑暗中的人,愣了愣,定定心神哈哈笑道,“好罢好罢,我和七宝开个玩笑而已啦,大家不要这么认真嘛。” “你……” 好吧,梁灼彻底被激怒了! “唉……”走在前面的栖凤拓低下头轻叹一声,说谎的孩子就不可爱了嘛,唉唉。 梁灼已经怒火中烧,燃烧,燃烧,燃烧吧小宇宙! “啊――――!”“疼,疼啊…………!”紧接着茫茫的黑暗中再次传出了阿鼻大帝不和谐的狼嚎声。 “啊…………!” 随着阿鼻大帝的这一声气贯苍穹可入史册的长鸣,梁灼他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接着便是哗啦啦碎金子一般的阳光泉水一般地流进来,照在了他们所有人的身上。 最开心的是七宝,再也不用在第三境里被阿鼻大帝偷偷地掐屁股了,再也看不到那个怪男人了,终于又见到活泼可爱华腻腻美呆呆的蓝天白云了! “唔唔”“唔唔”七宝高兴地挥舞着小手小脚在梁灼怀里使劲地蹭来蹭去,完全过滤掉旁边阿鼻大帝秒杀过来的凶恶眼神,嚯嚯,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哈哈。 嗯嗯,到底是要剁一只爪子好呢,还是要剁一双?不,不行,现在它双手双脚都碰过了,怎么办?阿鼻大帝在一边眼睛放光地逼视着七宝,腹诽道,算了,算了,我看还是整个红烧了吧…… “倏――”七宝好像是感受到了阿鼻大帝眼里的杀意,骨碌碌地转了转大眼睛,冒出个头,又乖乖地滚回到自己的袋子里,不再动弹。唔唔,人善被人欺,我善被你欺! 梁灼不知道七宝怎么了,笑着抚摸了它一下,回头对栖凤拓道,“这里是南界的荒云山,出了这个山就是南界了。” ------------ 096 界之南,芝麻快开门 荒云山数峰相连,层峦叠嶂,远远望去,山势蜿蜒,雾气袅绕,令人如置仙境。山坡两岸,松柏森森,古树参天,不时传来猿啼虎啸之声,声音震耳,直上云霄。栖凤拓走在前面,觉得莫名的兴奋,仰起脖子朝着荒云山吼了一嗓子,“白衣锦你这个老龟壳,爷爷我来看你了!” “白衣锦你这个老龟壳,爷爷我来看你了!” “白衣锦你这个老龟壳,爷爷我来看你了!” 山谷中一遍又一遍地传来栖凤拓刚才喊过的话,栖凤拓的声音在大风里吹着,带有一种别样的豪壮之感,义薄云天,连梁灼怀里的七宝也忍不住跳起来,双爪向前慷概激昂地跟着瞎嚷嚷起来。 山中的风景不错,一阵清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梁灼他们在空中一边飞一边欣赏荒云山上的美景,自从灵界大祭司许清池一死,整个灵界、冥界、三界就乱了,人间更是生灵涂炭,荒野遍地,要不就是国破山河在,要不就是四面哀嚎声。可是惟有这荒云山像是隔绝了尘世一般,独自与三界之外,格外的繁盛茂密些。 荒云山顶的阳光明媚,大地笼罩在一片金色的祥和之中。梁灼他们一路上唱着,笑着,还有七宝在那扭来扭去的跳着小屁股舞,结果等他们飞过荒云山时,已是黄昏时分了。 暮色四合,潮红色的晚霞犹如娇羞的胭脂涂满了他们此刻所看到的南界,南界的大地山川。河流湖泊倒映在一片瑰红之中,仿若在大地之上盛放出一支巨大的稀世桃花,桃红色的花瓣层层舒展,粉光流潋,桃之夭夭。 “唔——”“唔唔唔唔……” 听到七宝的惊呼和尖叫,梁灼撇过头朝南面望去,只见花海一般粉红色的南界之南,围绕着数以万计的各色蝴蝶。蝴蝶上下蹁跹,映在酡红色的夕阳下,泛着迷人耀眼的光芒,金色的、蓝色的、粉色的,丝丝缕缕倾斜而下,像是头顶上的五彩宝盒打开了,散落下来漫天漫地七彩的光束,整个南界在那一群蝴蝶的掩映下,更显瑰丽巍峨。 梁灼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扑鼻而来,花香舒雅清宁,幽若低回。阿鼻大帝蹭到梁灼身边使劲地擦了擦眼睛。咧开嘴笑道。“难怪那么多的人挤破头想躲到南界中来,嗯嗯,这个地方确实不错不错嘛……丫头,要不等你救了青菱他们我们就住在这里吧!” “想待在这你一个人慢慢待,想待多久待多久!”栖凤拓闻言,回头笑笑。走过来一把推开阿鼻大帝,一脸戒备地挡在梁灼身前认真严肃道,“不过阿丑不行,她可是我灵界未来的大祭司!” “大祭司大祭司!难道许清池不是大祭司!” “可是大祭司已经……”栖凤拓瞪了一眼阿鼻大帝,以为他年少不知情。沉痛道,“不在了……” “那就等他在的时候不就行了。干嘛什么事情都要带上丫头!”阿鼻大帝很不服气的争辩道,走到梁灼身前,指了指她,气呼呼道,“难道她不是女的吗?女的就应该回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乖乖的相夫教子,男人的世界岂要用得着她们插手!” “这……”栖凤拓想反驳什么,想了想,只是苦笑了一声,跑过来当胸捶了阿鼻大帝一拳,“想不到阿鼻小兄弟还颇具男子气概的嘛!” “啊…………!” 接着某人的骨头很快就暴露出了他的性别,那个有点…………不太明确。 “切,真没用!真女人!” “栖凤拓!你再说一遍!” “没用!女人!” “你…………!” 梁灼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俩,心里面陡然漫过一阵酸楚,是啊,许清池,这个灵界大祭司之位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来?梁灼被阿鼻大帝勾起了痛处,忍不住埋怨起许清池,可是说是埋怨,埋怨着埋怨着,总还是难过多过埋怨,心疼多过责备,当真是又爱又恨! 沿着南界之南的方向往前走,一路上梁灼头顶飞来飞去好几只美丽的花蝴蝶,梁灼望着那些映在天边的色彩夺目的蝴蝶,无限憧憬道,“要是来生我可以做一只这样美丽的蝴蝶就好了……” “咦,好恶心……”这时突然从梁灼身后,传来某人极其鄙视的一声,“毛毛虫有什么好当的,虽然比一般的毛毛虫要大上那么一丢丢……” “啊!”梁灼回过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阿鼻大帝,旋即眼睛里蹿起熊熊火苗。 “那有什么,我以前还想当一只千年老海龟呢,这样就可以在海里面爬啊爬,所以阿丑这根本算不了什么的!”梁灼张大嘴,刚想说什么,结果想说的话被栖凤拓一下子堵住了,堵得她犹若被一道雷当空劈过,更更更、更加说不出来了,头上直冒黑线! 汗! “这样啊……”阿鼻大帝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你们灵界中人的癖好都好……”低下头干咳了两声,“好特殊……” 说完朝梁灼不怀好意的看了看。 梁灼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噔噔瞪刚走两步,人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似的,“嘭——”地一下弹回来,不偏不倚地躺在了阿鼻大帝的怀里,梁灼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抬头就对上了阿鼻大帝的一脸坏笑,头一转,又刚好撞上栖凤拓一记意味深长的目光,哎呀呀,真是好不狼狈。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栖凤拓朝梁灼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奇怪得很,梁灼大脑叮铃一下,等等。这栖凤拓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的吧?啊!啊啊!不会吧? “额……我的骨头已经碎成渣了,”阿鼻大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梁灼,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很是低沉的声音,“那个……你到底想赖在我怀里赖多久啊?” “我……我……”梁灼眉头一皱,整张脸都快变形了,扭过头向栖凤拓投以求助的目光,不料栖凤拓转过脸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柔声道,“阿丑。你就下来吧,阿鼻兄弟骨头不好,要不等他过几天骨头结实一点……” 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梁灼真想扭过栖凤拓的一双耳朵大声问他,栖凤拓你这小子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我故意要吃阿鼻大帝豆腐?难道你以为我会喜欢占一个小屁孩的便宜?我有吗?我有吗?(梁灼问众人,我有吗?众人:……) “算了,既然她不想下来,就不要勉强了,”阿鼻大帝挑了挑眉毛,十分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朝梁灼笑笑,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就忍一下吧。” 啊啊啊!受不了了啦!受不了啦!真想暴扁他一顿! “好了。都闭嘴!”梁灼咕噜一下跳下来怕了拍身上的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拍的怀里的七宝“唔唔唔”的直低着头咳嗽,梁灼这才悻悻地回过头指了指前面,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就是前面的那个东西撞的我,就是它,”梁灼说着哼了一声。手指一点,向栖凤拓解释,“我才……一不小心滚到这个小屁孩怀里的。” 栖凤拓眯起眼,眨眨眼,使劲地揉揉眼。又跑到梁灼旁边仔细地看了看前面的大好河山,万里风光。明明前面什么也没有,放眼望去就是远处悬浮梦幻的紫色岛屿,还有缓缓流动的瑰红色湖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呀!于是栖凤拓用手背很是夸张地再次擦擦眼,站在梁灼旁边斜斜的瞄了她一眼,摇摇头小声嘀咕道,“要找也不找一个靠谱的理由……唉唉,真是的!” 梁灼耳朵一动,扭过头,看着栖凤拓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栖凤拓看着梁灼气势汹汹的眼神,吓得往旁边退了退,等约摸着走到了安全防线以内,又立刻挺着胸膛大义凛然的看了看梁灼,义正言辞道,“我说前面根本就……”嘴一张,便很是豪迈地大步往前跨去! “栖凤拓————!”阿鼻大帝大喊一声,可是已经晚了…… “嘭——!”“嘭嘭——!” “嘭嘭嘭——!” 只见栖凤拓由于体型高大和体重结实的缘故,连着从前面咕噔一下狠狠地撞到阿鼻大帝身上,又狠狠的反弹回去然后再次以更加激烈迅猛杀伤力更强的速度天崩地裂地又再次撞回到阿鼻大帝…………身上! 栖凤拓以一棵大树的雄伟和庞大瞬间将阿鼻大帝击倒,用剽悍的体重将阿鼻大帝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身下,真是名不虚传的一棵大树压小草…… …… 过了一会, …… 又过了一会, …… 传来了栖凤拓弱弱的声音,“阿鼻兄弟,你……还好吧?” 沉默。 死一样可怕的沉默。 …… 过了一会, …… 又过了一会, 渐渐地,栖凤拓脸上显现出一种叫作悲戚的神情,就在他要为他的好兄弟阿鼻小弟的英年早逝而大哭一场时, …… 从栖凤拓坚如磐石的身躯之下传来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声, …… “喂,上面的,麻烦屁股挪挪好么……透透气!” 紧接着后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哎哎呦呦的声音…… “疼,疼啊” “阿鼻兄弟,你的手,你的手还在我脚指头上……” “啊……我的骨头。骨头……” …… 四个字,惨不忍睹。 梁灼别过脸,一脸冷汗。 “呜呜呜……” “呜呜呜……” …… 接着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鬼哭狼嚎…… 梁灼深吸了口气,看在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和青菱有得一拼的份上,看在他还有那么一丢丢小孩子的可爱份上,走过去,从后面噼噼啪啪扯下来一大推绿色的藤蔓,不是藤蔓的藤蔓、还有树条小花什么的,揉合在一起捏了捏!拉了拉!扯了扯! “呜呜呜……” …… “哇哇哇……” 总算像一根绳子了,于是拿过去放到阿鼻大帝面前,“最后问你一遍,看好了,前面的那个东东,你会不会解?” 阿鼻大帝闭住了嘴,愣了一下,挠挠头,“问,问这干嘛?” “会还是不会?” “……会。” “好,开始吧。” “等等……会是怎么样啊?”阿鼻大帝话还没有说完,紧接着就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啊…………!” …… 过了片刻,一切归于宁静。 当某人终于停止了他鬼哭狼嚎的尖叫声以后,栖凤拓往后退了退,站得远远的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阿鼻大帝,还是觉得哪里不大好,哪里不大好呢,究竟是哪里不大好呢?栖凤拓托着下巴想了想,眼神掠过阿鼻大帝身上花花绿绿的藤蔓,终于明白了,这样的阿鼻大帝简直就像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糯米粽子,还是瘦小小浸过水的那一种,不免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走到梁灼面前大胆提议道,“阿丑,你能不能再……包那么稍微好看一点?” 梁灼看了看阿鼻大帝,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笑嘻嘻道,“疼不疼?” “不、不疼。”阿鼻大帝本能的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连忙抖了抖,朝后退了退。 “那还要不要……”梁灼笑眯眯咪咪笑的弯起眼角,“我再重新给你绑?” “不…………!”阿鼻大帝大叫一声,猛地朝后一跳,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眯成一条缝,点头弯腰笑道,“呵呵,已经很好了,很满意了。” “哦,是么……” “是是是!”阿鼻大帝不等梁灼说完,立即头如捣蒜,声如洪钟的应答道,简直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唉……”旁边的栖凤拓叹了一口气,报之以同情的深情眼眸。 梁灼立在一边,从上到下斜睨着整个人包得和粽子一样的阿鼻大帝,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细长缓慢的声音,瞥了瞥前面,一字一顿道,“知道了……还不快去? 阿鼻大帝怂了怂鼻子,挪动着周身的花花绿绿的——“绳子”,颤颤巍巍的朝前面走去,背过梁灼他们偷偷的咕哝了一句,紧接着结界的门,缓缓打开—— 啊—— 梁灼、 栖凤拓、 阿鼻大帝, 他们顿时石化在那! 七宝咕噜咕噜冒出头来,眨巴眨巴眼睛, 一动不动…… ps: 他们看到了什么,又会发生什么呢?请关注下章哦,亲,嘿嘿 ------------ 097 啊!蟑螂 狗洞 上仙! 眼前是一座清凉的院落,绿瓦青砖、翠竹松柏,夕阳的余晖一照,似是凡尘一座平常人家,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与结界之外的艳丽瑰红形成强烈对比,愈发显得古色古香,宁静悠远。 他们三个怔在那,心里俱是一惊,不想如今四野洪荒,却在这邪逆之地见到了如此流水人家,依依农舍,心中不禁无限向往,想着里面究竟住着怎样一个超凡脱俗的妙人呢? 栖凤拓更是诗兴大发,当即一挥长袍,头一仰,一手扶树一手在空中拼命挣扎着,深情并茂朗诵起,“流水绕孤村,青山独归远。” 阿鼻大帝立刻拍手赞道,“妙极!” 突然, “咯咯――咯咯哒”“咯咯――咯咯哒” 跳出来一只花白的老母鸡,大叫着勇猛非常地从他们三人头顶上跃过,三人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又从里面“倏――”一下窜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动作快下手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捕获了那只老母鸡,母鸡凌空一飞,又呼啦一下扑棱着翅膀着从三人的头顶上掠过―― “咕噔…………!” “咕噔…………!” 只听见两下极是响亮的吞咽声,接着“蹭蹭蹭”扔出来一大把鸡毛…… “鸡毛落,母鸡残,你的叫声已不在,孤影共谁徘?”栖凤拓呆呆的看了看地上的鸡毛,终不忘趁此机会大展一下他的满腹文骚。 阿鼻大帝盯着头顶上母鸡飞过的地方,酝酿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无限感概地蹦出两个字,“好狗!” “噗――”梁灼低头一笑,往前走。不再说话。 “额……”栖凤拓挠挠头,讪讪地笑了两声,也慌忙往前走去。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刚才……那个是?”还是阿鼻大帝最先开了口,嗓音飘出来怪怪的。像是吞下那只母鸡的是他一样。 梁灼对着前面的洞使劲地擦擦眼睛,刚才飞过的速度太快,她没有看清楚,不过她很确定的是,肯定不是人,于是偏过头,从阿鼻大帝和栖凤拓的脸上巡视了一圈。大声道,“不是人!” 栖凤拓和阿鼻大帝一起望向她,静静的沉默了一下,转过脸。异口同声,“切!” 接着,两人开始了男人们之间激烈的争论, “我说是狐狸” “我说是狗!” “狐妖狐妖!” “狗妖狗妖!” “狐狸是住在树洞里的” “狗是吃屎的!” “谁说的” “我师父的师父和我说的,说从前有一只乌鸦在一棵大树上造了一个窝。在大树底下的树洞里住着一只小狐狸……” …… “这家人的狗洞好气魄啊!” “就是就是,刚才那只鸡估计就是被这里面的狗给啃的!” “你说是什么狗,我猜肯定是一条狼狗……” “嗯……我觉得应该是……” “闭嘴!”栖凤拓和阿鼻大帝正围绕着面前半人高的洞口议论得火热,却被梁灼陡然一声喝断,不约而同的扭过头看她。“干嘛这么凶……” “我们被困住了!” “什么!” ……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够以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分头朝前面走去,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了两三个时辰,实在是走不动了,累得身子一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直捂着胸口喘气,结果一抬头发现还是在原先的地方,想出去又出不去,因为开始进来时的结界再也找不着了!三个人气息奄奄地看着眼前的茅屋,再也笑不起来了,心猝然一紧,“难道要困死在这?” 梁灼轻轻皱眉,突然听到一声打嗝声,一声接着一声,不由得奇道,“有人?”又左右看了看找了找,发现声音是从刚才栖凤拓他们围着的洞中传出的,神色一顿,瞅了瞅阿鼻大帝和栖凤拓, “里面有声音,我们进去看看!” “那是狗洞……我们要进去?”阿鼻大帝立在原地,两撇眉毛扭成了麻花,撇着嘴声音抖啊抖。 梁灼气结,走到阿鼻大帝面前呵斥道,“到现在连个人都没有,还会有狗吗?” “会啊,刚才啃鸡不吐骨头的不就是狗么……”阿鼻大帝挠挠头,怔了怔,嘴角抽动得厉害,“谁、谁谁谁规定的必须要先有人再有狗!难道……灵界的狗都是……”阿鼻大帝顿了顿,飞速的抬头瞄了瞄梁灼,闭上眼似乎无法接受的颤声道,“都是你们生的…………!”“咦……好恶心!” 梁灼白了阿鼻大帝一眼,不想再理会他,转身朝洞口看去,发现这个洞口外面虽窄,里面却似乎很是宽阔,心下一喜,想着说不定这就是出口,立马叫来栖凤拓他们一起看了看,三人身子一闪,一个接着一个钻进了洞中。 梁灼他们沿着洞口往里走了走,里面昏暗不清,走来走去什么东西都没见着,连个鬼影都没有,可刚刚咯咯哒直蹦腾的老母鸡明明是从这里飞出去又飞进来的呀! 梁灼看了看,还没说话,只听得前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本来在前面走得好好的阿鼻大帝“呼――”一下连滚带爬的蹿到梁灼和栖凤拓面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蟑,蟑螂!有蟑螂!丫头,呜呜呜,我好怕……” 梁灼眼光一闪,看了看此刻两眼水汪汪我见犹怜的阿鼻大帝,嘿嘿一笑,摸了摸他的头,“你怕蟑螂?” “嗯嗯嗯,好怕怕好怕怕,前面都是蟑螂的尸体……呜呜呜”阿鼻大帝死死抱住梁灼的大腿就是不放手。 “快放手,阿鼻兄弟……”栖凤拓呵斥道。 “嗯~~,就不……” 梁灼愣了一下,与栖凤拓对望一眼,紧接着阿鼻大帝只觉得身上一轻,人立刻被栖凤拓从梁灼大腿上拎起来,往旁边一丢。“闭嘴!大豆腐!” “我们还是……出去吧……”阿鼻大帝边说边往后蹭,蹭蹭蹭,几乎就要蹭出洞外了。结果栖凤拓手一抓,将他又重新拎了回来。看看他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惧蟑螂!” “呵呵……”阿鼻大帝瞅了瞅栖凤拓干巴巴的笑了笑,“那我还是做大豆腐好了……”说着后脚又开始往后退去,却突然衣领一紧,被栖凤拓抓到了最前面,“不行,教不严师之惰。我要好好教育你!” “你什么时候成我师父的?” “你有师父?”栖凤拓反问。 “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没有师父,我没有徒弟,正好一对。”栖凤拓笑着摸了摸阿鼻大帝的头。 “……”阿鼻大帝不再说话。 栖凤拓皱了皱眉头。上前几步,蹲下去拈起一个蟑螂尸体仔细的看了看,摇摇头,又起身走了几步,再捏起一个蟑螂尸体。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然后又朝前走去…… “栖凤拓……”阿鼻大帝在后面声音弱弱的。 梁灼站在阿鼻大帝身后,意态闲闲,“说不定这里面住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咬狐妖,而是一只……千年蟑螂妖!” 阿鼻大帝一听全身簌簌发抖。连忙蹬蹬蹬朝前往栖凤拓身上蹭了蹭,结果被栖凤拓很无情很鄙视的丢了回来,瞅了瞅梁灼,又十分讨好的看向梁灼怀里的七宝,不料七宝 “唔唔”“唔唔”叫了两声,咕噜一下藏到了梁灼的后颈处,躲起来再也不理他。 梁灼又指了指地上干死的一排排蟑螂的躯壳,用一种异常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传说蟑螂妖十分凶恶,专喜欢用它的前爪去夹破别人的脑壳,咔嚓――咔嚓――”阿鼻大帝抖得更厉害了,头缩在脖子里站在前面颤抖着不敢前行,忽然一只手猛地从他后背滑上来,“还有,” 他全身一紧,嘴一咧, “呜呜呜……” “哇哇哇……” “呜哩哇呜哩哇……” 梁灼笑了笑,走过去揉了揉阿鼻大帝的头发,轻声细语哄着,“阿鼻乖,不哭不哭了,只要你以后不再叫我丫头,我就来保护你好吗?” “那叫什么?”阿鼻大帝眼一骨碌,可怜巴巴的看向梁灼。 “叫姐姐吧。” “不……” “那我走了!” “别,别走……” “到底喊不喊?” “喊,喊,……” “嗯,喊吧。” “婆婆――” “嗯?”梁灼眼睛一瞪,怒不可赦的看向阿鼻大帝。 “好了好了,其实你要投胎也该是婆婆的年纪了,婆婆就婆婆嘛,我有姐姐的,不能再喊别人了……” “呃……好吧好吧。”梁灼想了想,只要这个不良少年不是天天喊着自己丫头就行了,反正喊自己婆婆,自己还占便宜了呢。可是,可是……阿鼻这小子什么时候有的姐姐,她怎么不知道? “阿丑,你快来。”前面的栖凤拓朝梁灼招手。 “走吧。”梁灼无可奈何地看了看抱住她大腿不放的阿鼻大帝,拖着这个小孙子举步朝前走去。 一路走来,映着昏暗的光线,只见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蟑螂尸体,踩上去“库嚓”“库嚓”的响…… 阿鼻大帝打了个寒颤,忙将脸贴在梁灼的大腿上,身体缩啊、缩啊、缩啊、缩啊…… 呜呜呜道,“我怕……我怕……” 汗…… 梁灼忍无可忍的看了看大腿上黏着的一块皱巴巴的看不清楚的西瓜大小的肉球,闭上眼默哀道,“好吧,原来你的真身就是一个……大肉球!” 阿鼻大帝羞赧的红了脸,慢慢、慢慢扬起头,对着梁灼羞答答答答羞道,“偷偷告诉你,其实我……其实我原来的真身是女体……” %%额%%…… 栖凤拓:“这些蟑螂……” 梁灼:“怎么了?” 栖凤拓:“全是自尽身亡!” 梁灼、阿鼻大帝:“啊――――!” 这是什么逻辑?? 栖凤拓也不再解释,只是低头叹气。梁灼拖着阿鼻大帝跟在他后面又往前走了片刻,突然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起来―― 只见从洞口处不知什么地方忽然泻下来一束白光,白光下蹲着那个吃母鸡不吐鸡毛的,不不,是吃母鸡不吐骨头的暂定为是公种的不明物体。因为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人还是什么栖凤拓阿鼻大帝所说的那种狗妖狐妖什么的,他身上的毛黑黑的,颜色不匀,说是狐狸吧,还从来没见过黑色的狐狸,说是狗吧,又没有尾巴,而且虽然面部被郁郁葱葱的毛发遮掩,但仔细一看又发现他没有动物的那种獠牙,这,这到底是什么物种? ……一个暂定为不明物体的物体。那个物体见梁灼他们来了,慢慢的挪动了一下,面向他们。 梁灼心中好奇,往前走了一步,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喂、喂……” 突然那不明物体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梁灼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一退,结果前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没礼貌,叫我上仙!” 上仙?梁灼怔住了,原先紧紧抱着自己大腿的阿鼻大帝一看前面这物体怎么看也不像是蟑螂,立马胆子大了起来,往旁边一滚,又滚回了原来的少年模样,看看栖凤拓,指着眼前的不明物体嘻嘻哂笑道, “我说是狐狸” “我说是狗!” “狐妖狐妖!” “狗妖狗妖!” “狐狸是住在树洞里的” “狗是吃屎的!” “谁说的” “我师父的师父和我说的,说从前有一只乌鸦在一棵大树上造了一个窝,在大树底下的树洞里住着一只小狐狸……” 额, “我是上仙!”从不明物体身上又发出一声阴沉沉的声音。 可是被栖凤拓和阿鼻大帝热烈的争论给忽略掉了。 突然那不明物体脚下嘭地一响,朝梁灼他们这边走来,这下梁灼看清楚了,原来是个人,他一站整个头发散下来,露出了躯干,里面似乎还穿了衣服,不过也是有等于没有,无非是破布条胡乱地绞成了一团挂着罢了。 阿鼻大帝瞧了瞧眼前的人,一把抓住栖凤拓的衣领,“我和你说,我敢打赌他是个狗妖,你看他都能站起来!” “那也不一定,你看他没有尾巴!我看是狐妖!” 只见那人气冲冲向栖凤拓他们追去,一声大喝,“闭嘴!我不是妖怪,我是上仙――” “上仙?!”栖凤拓和阿鼻大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一下,突然栖凤拓凑近阿鼻大帝耳边,“为什么他身上臭臭的?” 阿鼻大帝忍住笑,“你说我刚才说他是什么妖来着,这就叫什么妖改不了吃什么来着?” 栖凤拓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睛一转,突然说了出来,“狗改不了吃屎!” …… 梁灼微微上前,倾身施礼,浅浅笑道,“上仙好。” 那人双手背在后面,意态骄矜,“嗯。” ------------ 098上仙啊上仙,洗澡啊洗澡 ps: “嗯。”上仙微闭上眼睛,咔嚓一声将手上的蟑螂丢进了嘴里,咬得咯嘣清脆。 “不……不要……”阿鼻大帝十分惊恐,退到栖凤拓身后,抓着他的裤子,抖成一团。 栖凤拓看他,“阿鼻!” “不要……不、不要……”阿鼻大帝还是闭着眼在那自说自话。 栖凤拓脸上一红,怒不可赦,转过头去,贴着阿鼻大帝的耳朵低声道,“要是再抓我裤子,我就拿你去喂蟑螂!”说完手一拍,拍掉了阿鼻大帝粘糊糊的一双手,整了整衣服,不动神色的提了提已经被脱了一小半的裤子。 “啊!”阿鼻大帝吓了一跳,连忙又要用手去抓栖凤拓的裤子,却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要是再抓他裤子就会拿自己去喂蟑螂”,双手只能抖啊抖啊的垂在胸前,两条眉毛都快拧成了一条麻花! 栖凤拓往前走了一步,看阿鼻大帝还站在那动也不动,连忙折回身猛地一把拽过他,呵斥道,“发什么抖,干活!” ‘上仙,你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洗澡……” “上仙,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怎么出去?” “洗澡……” “洗澡??!!” “洗澡……” …… 通过三人轮番的交流,最后吸取了都被“洗澡”二字打败的惨痛教训,梁灼咬咬牙,看了看栖凤拓和阿鼻大帝,视死如归道,“给他洗!” “叫我给、给给给他洗澡?!”阿鼻大帝和栖凤拓“蹭”地一下往后退了一大步,惊恐万状道。 “你们不洗难道要我……洗么?” “那倒不用!” “可是大家都不给他洗澡,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令他开口?”梁灼扫视了一眼两人,手一摊,“要不你俩直接活吞了他算了!” “啊。…………不要!”两人一起看了看面前这个黑不溜秋脏了吧唧的狗狐妖上仙,(二人为了和好如初,决定叫上仙为狗狐妖,正好狗妖狐妖都有了,不伤和气!阿鼻大帝和栖凤拓并排龇牙阴笑:这主意不错吧,嘿嘿。众人:鄙视中……)嘴一撇,俯身狂吐。抬起头十分沉痛道,“洗、洗……” 说洗咱就洗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呀 …… 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哈! 月朗星稀,一灯如豆。 梁灼斜身躺在一张绝无仅有的莲榻之上,翻了个身,微眯起眼,朝外嚷道,“好了好了没,打个洗澡水打了好几个时辰了……” “没……有。”外面的人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有气无力的应答道。 “怎么回事你们!”梁灼咕噜一下从莲榻上坐起来,扭了扭腰,捶了捶后背。站起来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哈欠连天,“等得我腰都酸了,你们这两个会偷懒的――――” ( ps:莲榻旁边一片狼藉,桂圆壳、荔枝壳、杏仁壳…………等等等壳!) 梁灼活活的将最后一个字“猪”卡在了喉咙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你们――――!” 门外迎着白霜一样的月光,栖凤拓和阿鼻大帝弯着腰一手提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同时,在二人身后还陆陆续续排着好几十个这样的水桶,褐色的黄杨木水桶一个接着一个在他们后面排着,一个一个张大了嘴,嘴里的水光照得人眼睛发酸,梁灼呆住了,使劲地擦擦眼睛,还差点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掉进了哪一家的染布坊,到处是挺着水波直晃荡的大木桶。 “他爷爷的,狗狐妖实在是太脏了,我和阿鼻兄弟打的前五十捅水全搭进去了……” “啊?”梁灼看着汗流浃背的栖凤拓和阿鼻大帝,怔了一下,惊讶的叫了一声。 “就是那五十桶水刚倒进池子里,池子里就立马……立马黑了!”阿鼻大帝低着头用袖子使劲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愤慨道。 “呃,这样啊……”梁灼愣了愣,走过去在栖凤拓和阿鼻大帝肩上拍了拍,就在他们两眼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之时,嘻嘻一笑补充道, “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是不会让我帮忙的对吧,我看我还是不插手你们男人的事,乖乖的回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啦!”说完格格一笑,当着他们的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微眯起眼,“天色不早,两位明早见了。” “喂,阿丑!” “丫头,死丫头……” 夜深,星沉,月冷。 栖凤拓和阿鼻大帝一前一后进来往池子里灌好最后两桶水,桶一提,肩膀顿时松垮了下来,转身准备回去好好补上一觉。 “帮我洗洗吧……” “啊…………!” “不好意思,以前都是仙童帮我洗的,所以我不会自己洗澡……” “靠!”栖凤拓暗暗骂了一句,不会洗澡?不会洗澡所以您老就可以一臭臭这么多年,现在还好意思让我们这两个半死的爷们替你洗澡?? “怎么了?”上仙见身后两人半天没反应,扭过头,看了一眼,轻轻笑了,一字一缓地说,“从前也有些孩子和你们一样,不怎么乖,你们想不想知道,他们最后的下场?”上仙嘴上的笑淡淡的,说完突然从池子里捞上来一只活蹦乱跳的蟑螂,对着那只蟑螂轻吹了口气,幽幽道,“蟑螂是越来越多了……” 栖凤拓和阿鼻大帝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尤其是阿鼻大帝,手上的桶猛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全身瑟缩,“上、上仙……我们还是洗、洗澡吧!” “嗯。”上仙微闭上眼睛,咔嚓一声将手上的蟑螂丢进了嘴里,咬得咯嘣清脆。 “不……不要……”阿鼻大帝十分惊恐,退到栖凤拓身后,抓着他的裤子。抖成一团。 栖凤拓看他,“阿鼻!” “不要……不、不要……”阿鼻大帝还是闭着眼在那自说自话。 栖凤拓脸上一红,怒不可赦,转过头去,贴着阿鼻大帝的耳朵低声道,“要是再抓我裤子,我就拿你去喂蟑螂!”说完手一拍。拍掉了阿鼻大帝粘糊糊的一双手,整了整衣服。不动神色的提了提已经被脱了一小半的裤子。 “啊!”阿鼻大帝吓了一跳,连忙又要用手去抓栖凤拓的裤子,却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要是再抓他裤子就会拿自己去喂蟑螂”,双手只能抖啊抖啊的垂在胸前,两条眉毛都快拧成了一条麻花! 栖凤拓往前走了一步,看阿鼻大帝还站在那动也不动,连忙折回身猛地一把拽过他,呵斥道,“发什么抖,干活!” 开始洗了。一般的刷子根本没用,只好用竹子扎的扫庭院的大扫把和院子里的几把铁锹铲啊铲…… 栖凤拓推了一把对面还没有回过神的阿鼻大帝,“铲背!” “哦”阿鼻大帝应了一声,抄起背后放着的一把大铁锹往上仙的黑乎乎不见五指的脊背上铲去,“噗”一下。一铲子下去掘出来一掊子灰! …… 灰一坨一坨在院子外面堆成了小山,那些原本绿意盎然的小花小草瞬间闭气死亡,真是惨不忍睹,花草见怜啊…… 上仙在池子里一边十分享受的闭着眼睛,一边挥舞着湿漉漉的大胳膊,“我为了吃掉他们,就上百年不洗澡,与他们殊死搏斗,斗智斗勇,经过一番血雨腥风的战役,他们终于溃不成军全军覆没……” “是口吐白沫吧……”栖凤拓在上仙的大腿上刷出一道黑乎乎的印子,没好气道。 “想当年我……” “当年我可谓是……” 就在栖凤拓和阿鼻大帝累得精疲力竭两眼直翻的时候,上仙懒洋洋的躺在池子里,似乎还没有任何想站起来的想法,接着道,“你们知道么,当年我……” 从池子后面的阴暗角落里,传出一个忍耐到极点的声音,“恐怕,你也就只能想想当年了吧……” “喂喂,狗狐、不不,上什么仙,你是不是以前是埋伏在学堂附近啊……” 上仙得意一笑,捋了一把简直比女人头发还要长的胡子,“怎么,是不是觉得我――” “厉害!真厉害!吹牛都不用打草稿!”阿鼻大帝头猛一点,朝池子里的上仙竖起了大拇指。 “噗――”栖凤拓一边用刷子刷,一边亮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对了,上仙,你知不知道这南界最近都有哪些大事?” “唉呀呀,就这里,就这里……真舒服!”上仙身子一紧,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指指后背,和栖凤拓打起哈哈来。 栖凤拓长长的“哦”了一声,“明白了,上仙你一定是不知道!” “哼!”上仙扭过头不服气地看了一眼栖凤拓,低下头去,再也不肯说什么。 …… “呼――!”阿鼻大帝和栖凤拓走出来一手拿着大扫把,一手抓着一把铁锹,精疲力竭道,“终于洗完澡了!” “等等――”后面传来了某位上仙洗完澡后慵懒极了的声音。 “啊――”两人头一低,极不情愿,声音拖得长长的,“还有什么吩咐,上仙?” 上仙咧嘴一笑,“衣服。” 汗! 栖凤拓推开旁边一间屋子的门,从底下的一口樟木箱子里找出了一件水蓝长袍和换洗的长衣长裤,塞给了站在一边的阿鼻大帝, “去,拿给狐妖老儿换上!” “我…………吗!”阿鼻大帝嘴角微微抽动,拿着衣服的手更是抖得和水浪似的。 “额……”栖凤拓愣了一下,一把提起某人怒气冲冲的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喂喂、喂喂,轻……轻点!” “闭嘴!” “……” 门打开,某人赤身裸体一览无遗地立在两人面前,态度却依然骄矜高傲。 “给,衣服。”栖凤拓看也不看,将衣服递了过去。 “我不会穿。” “啊!”栖凤拓和阿鼻大帝同时惊呼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怎么说也有好几百岁的爷们,他、他竟然不会自己穿衣服! 嘎嘎……嘎嘎……(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穿好衣服,二人前脚刚刚迈出来,后面传来上仙笑嘻嘻的一声,“等等。” 又等等?栖凤拓回头两眼发红的看着眼前的狗狐妖,真想将他一片一片撕了喂狗! 上仙大掌一挥,对着栖凤拓他们摇了摇手上的堪比利剑的数尺长的巨型指甲,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剪剪指甲而已嘛……” 这叫……而已!!!! ……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栖凤拓,你确定我们锯的是一个人的指甲?” “嗯。” “栖凤拓,天怎么总不亮啊?” “傻子,已经第二天了!” “啊――” …… 两天!两天后,上仙的指甲终于剪好了! 栖凤拓和阿鼻大帝趴在一旁,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等待着上仙的评价,因为他的评价就决定着他们――到底能不能休息! 困,实在是太困了! 上仙看了栖凤拓和阿鼻大帝一眼,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光滑平整的指甲,过了一会,连声称赞道,“好!很好!……我很满意。” “呼――”两人终于放下心,一头倒在地上长吁了一口气,已经过去两天了,总算可以休息了。 “不过,还是顺便将头发剪剪吧……”上仙说着指了指自己长的可以绕整座茅屋好几百个来回的长发,厚颜无耻道,“嘿嘿嘿嘿,顺便顺便嘛……” 这也叫顺便!!! “爷爷的,好顺的便啊!我看是你爷爷的顺便拉的大便还差不多,顺便!”栖凤拓背过身狠狠的骂了一句。 剪完脚趾甲手指甲刮完胡子剃完头发掏完鼻毛耳毛,已是五天之后了。 上仙在水缸前笑眯眯的看了看自己的新发型,嘴一扬,对着身后两个手脚并用拼命往外爬的人,轻轻一笑,缓缓道,“等等――” 两人心里咯噔一下,头猛地炸开了,回过头睁着两双熬得血红的眼睛看他,心里暗暗发誓要是这老妖怪再敢吩咐什么的话,就不管了,直接拼了! 上仙眼睛微眯,似乎看穿了两人的心思,“忘了告诉你们,南界新抓来一批人,要开大会呢,我过几天就要去参加了!” “带我带我!”两人一听,立刻双双扑倒在上仙的脚下,完全忘记了满身的疲惫,又重新回归到了狗腿的属性。 “这个嘛……”上仙眼睛叮铃一闪,故意顿了顿,老谋深算的笑了笑。 …… “起来了,懒猪,你们已经整整睡了五天了!” “可是我们整整五天没合过眼!” ------------ 099 祸害哪里逃!还我节操! 梁灼轻哼了一声,十分鄙视的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两人,鼻尖一扬,“衣服都被扒成这样了,看上去……的确很辛苦嘛……”说完脚一抬,闪身端起旁边炉子上炖的野菜汤和稀粥,往院中央的石桌上一放,冲屋子里面甜腻腻的喊道,“上仙爷爷――吃饭啦!” “切!”栖凤拓和阿鼻大帝互望一眼,同仇敌忾道,“比我们还狗腿!”但是很快,就发现,哪里,哪里不太一样了―― “阿鼻你个臭小子!我要宰了你!”栖凤拓低头一看,发现阿鼻大帝正以非常非常不雅,非常非常过分的姿势骑在自己身上,而且还将他那一张超级欠扁的蒜头脸黏糊糊的贴在自己胸膛上,最过分的是,他怎么可以可以,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撕得……一片……一片的! 栖凤拓心里悲痛一声,闭上眼简直不敢想象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这个蒜头阿鼻都对自己做了什么?啊!苍天啊!他守了几百年的童子之身居然没有献给他和青菱的新婚,却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蒜头阿鼻猪给非法剥脱了! 啊――――过分啊过分―― ……怎么可以这样没有一丁点职业操守呢,竟然都不知道偷完了腥要记得擦擦嘴!这下被阿丑撞到,以后在青菱面前想抵赖也不行了! “啊”,阿鼻大帝的身子“倏――”一下被拎到了半空中,在空中“吱吱”晃荡了两下,紧接着呈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形状,被人像甩臭狗屎一样甩到了几十米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下,龇牙咧嘴的叫着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了。 却见栖凤拓自己猛地一下也站了起来,怒不可赦地看着阿鼻大帝,牙齿咬得格格响,一步一步朝阿鼻大帝逼近。 阿鼻大帝躺在歪脖子树下,一脸茫然的挠挠头。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啊,莫非上次偷偷在他屁股上画小乌龟的事情被发现了?不可能不可能,那只小乌龟早在上次一起帮狗狐妖洗澡的时候,被自己趁机亲手毁尸灭迹了呀!难道是……难道是他猜出来了他的裤子上的破洞是我干的!可是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还是,还是因为他裤腰上的几锭银子被自己偷偷拿走了,也不对,不对不对呀! 栖凤拓离阿鼻大帝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就在栖凤拓暴吼着要一手捏碎阿鼻大帝的时候。阿鼻大帝陡然间福至心灵,想起来,想起来了! 自己也就是睡觉不太老实,一不小心,一不小心夜里梦游将他剽悍的身体当成了浮云山上的大树,就啃啊啃啊啃破了他的衣服,本来正打算醒来以后就向他赔罪的,现在看来已经是来不及了,嘀咕着栖凤拓你也太小气了,区区一件衣服。用得着这样雷霆万钧么,再一抬头发觉情势不妙,立刻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栖凤拓。你别那么小气嘛,此乃区区小事,我等男子汉大丈夫何须介怀!” “什么!区区小事!”栖凤拓大喝一声,心道你夺我百年节操竟然对我说是区区小事!区区小事!栖凤拓越想越气,冷哼道,“我就是小气怎么了,我今天要宰了你这个屁小孩炖汤喝!” (5555……呜呜呜,我的节操!栖凤拓心里万泪奔腾……) “咦,这是?”上仙穿着一身整洁的蓝衫,风度翩翩的走出来坐在石凳子上,瞟了瞟在院子里疯狂的追来追去大声嘶吼的两人,看了看梁灼,惊讶地问,“这两个孩子是在练习什么奇门功夫吗?” 梁灼拿过上仙面前的瓷碗,舀了一碗稀粥,又扭头瞧了两人一眼,忽而低头一笑,“上仙,我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情好不好?” 栖凤拓一听,立刻冲过来,满脸通红,大喝道,“不许讲!谁都不许讲――” “阿鼻大帝?”上仙愣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看了看栖凤拓身后衣衫如丝如缕的阿鼻大帝,缓缓道,“阿鼻,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是栖凤拓――”阿鼻大帝刚想说是栖凤拓撕的,但是一抬头撞上他眼睛里涌现出的重重杀机,盘算着自己要真是这么说出来他会不会直接宰了自己?于是立刻转了个思路,脑子一充血,准备要在上仙面前好好吹嘘一番栖凤拓引以为傲的一身本事,便改了口,一脸谄媚道,“啊,那个栖凤拓很厉害的,他太厉害了,他的本事很强的,真的很强很强的,那个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栖凤拓凑过去,对着阿鼻大帝的脸厉声喝道。 难道是自己夸得还不够好?对对,一定是这样,阿鼻大帝这样一想,往旁边挪了挪,缩了缩脖子,全身簌簌发抖,装出一副长败公鸡的落衰样,可怜巴巴道,“差点……差点……差点累死我了……”说完还很敬业的揉了揉眼睛,表示自己真的不是他的对手,表示栖凤拓本事真的很强大,这样吹嘘一番以后砸吧砸吧嘴放下心来,端起桌上的一碗粥就仰头灌了下去,心道栖凤拓这个变态,为了一件破衣服一直追着人家不放,人家娇小柔弱的身体差点就要因为剧烈运动而尸毁人亡了! 上仙刚端起面前的稀粥喝了一小口,听了阿鼻大帝这句话,忍不住噎了一下,猛咳道,“想不到、想不到栖凤拓你这个小小黄儿竟然还有此等癖好,真是,真是……咳咳……真是闷骚入骨啊!”说完哈哈一笑。 闷骚入骨??栖凤拓心想,你们该不会以为,以为是我把这个小屁孩怎么怎么样了吧?瞬间急红了脸,端起一碗粥猛喝了下去,平了平心火,讪讪道,“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和阿鼻兄弟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 “啊――”阿鼻大帝张大了嘴,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脸红成猴子屁股的栖凤拓,颤声道,“你什么意思、为毛要解释这个啊?难道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上仙表示十分不能理解的看了看两人。将头凑到梁灼耳边,“为什么栖凤拓脸上看上去杀气腾腾?” 梁灼忍住笑,将刚才去叫二人时所看到的场景和上仙小声的说了一遍。 上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忍不住想笑,心道你这个栖凤拓一向最是自诩甚高,想不到也会和一般的散仙小妖一样喜欢这个调调,心里不禁为找到他的软肋一阵坏笑。 “难道栖凤拓是被阿鼻小儿用强了?”上仙慢悠悠的喝下一口粥。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强,什么用强?我可没有。我哪有他的力气大,栖凤拓很厉害的,对不对?”阿鼻大帝立刻见缝插针的溜须拍马,借此希望栖凤拓可以忘记撕破他衣服的那件事。 却不知此话一出,只能是越搅越乱,害得栖凤拓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啊啊啊!阿鼻大帝你这个兔崽子,你一句话不说难道会死吗?栖凤拓腹诽道) “怎么了?”阿鼻大帝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栖凤拓,心想,难道他是在谦虚,不好意思公然承认自己力大无比?于是伸手搡了搡栖凤拓。扭捏一声安慰道,“嗯哼~~,男子汉大丈夫,别不好意思嘛……” 什么!栖凤拓全身一紧,汗毛都竖起来了。双拳捏得咯咯响!阿鼻阿鼻,是可忍孰不可忍,士可杀不可辱!啊啊啊―― “上仙爷爷,我看这天怕是要起凉了,走,我扶您到后院转转。”梁灼瞧了一眼两人,与上仙暗暗交换了眼色,站起身偷笑了一声。 “嗯,二位不打扰了。”上仙格格一笑,摆摆手屁颠颠转身往后走去。 “嗯,走吧走吧,我这兄弟皮薄经不起夸,一会就好了,是吧,栖――”阿鼻大帝呵呵笑着和上仙、梁灼摆完手,一回头看到栖凤拓欺上身来的一张暴怒的脸,心里发毛,想了想,立刻撒腿就跑,双手抱头叽哩哇啦鬼吼道,“救命啊!杀人啦!疯子来了啊!” …… “念在咱俩曾经同床共枕过,你能不能不要再追了?”阿鼻大帝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了,看着眼前的人准备打打感情牌,笼络笼络关系。 “还说!你再说我逮到你一定一层一层剥了你的皮去喂蟑螂!”栖凤拓一听,立刻暴跳如雷。 …… “啊,不要不要啊――” “不就是撕了你衣服嘛,至于这样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吗?” …… 黄昏,风定。 梁灼和上仙气定神闲的慢慢从后院走出来,瞅了瞅趴在地上气息奄奄的栖凤拓和阿鼻大帝,缓缓道,“不追了?” “额……不追了。”栖凤拓躺在地上,恶狠狠的瞟了一眼躺在对面的阿鼻大帝,喘了喘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我太累了,太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说完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要往屋子里走。 梁灼笑了笑,忙转身拉住十分疲劳的栖凤拓,“睡觉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上仙爷爷要带我们去见……青菱他们了。” “什么,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栖凤拓浑身一颤,对着自己的眼睛下狠劲揉了揉,长叹一声,“我现在这状况怎么还能去救人啊?” “要的就是你现在这样的状况!” “啊――”二人齐呼。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进去换衣服吧!”梁灼不耐烦地扫视了两人一眼,一脚一下全踢了进去。 (屋子里: “转过去不许看我!” “切,谁稀罕,你有的我都有,不信你看!” 说完某人很是大义凛然的转过身赤裸裸的亮给某人看。 “…………滚!”另一人不可忍受的暴吼。 …… “你们身上的气味太重,要是这样子去了南界肯定是要被莲湖妖姬抓去炖汤的,所以我要把你们存进山妖的体内……” “为毛阿丑不用累到半死啊,该不会因为她叫了你两声爷爷吧!”栖凤拓十分不满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那有什么,我们自己也可以直接附体在山妖身上啊,为什么一定要等我们都累成这样才――”阿鼻大帝从屋子里迈出一只脚,刚接了一句,就被随后而来的栖凤拓劈头一掌,“记住,你是你我是我,不是我们!” “呜呜呜,无情无义!”阿鼻大帝身子一躲,藏在了梁灼身后,缩着脖子小声道,“你们去哪我也要跟着,不然保不齐这个家伙就会折回来偷偷拿我喂蟑螂!” 梁灼苦笑,偏头摸了摸阿鼻大帝乱糟糟的黑发,“谁叫你对人家做了坏事啊,等这次救了青菱回来你们再好好算账吧!” “什么!他也去!”栖凤拓看了看躲在梁灼后面的阿鼻大帝,忍不住就想到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心里面又惦记着青菱,一时之间羞愧难当觉得对不住青菱,自己竟然没有很好的守身如玉,呜呜呜,越想越难过,一把凑过来,对着梁灼喝道,“你让开,我要就地解决了这个祸害!” “好了,消消气吧,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风流债救了青菱回来再算不迟,现在大事要紧。” 栖凤拓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很似潇洒的理了理额际的碎发,忍辱负重道,“嗯,回头再算!”说完飞给梁灼身后的人一记凛冽寒冷的目光。 ------------ 100 香樟雾,一桶菜包香 一路颠簸,终于一声“到了,卸货!” “小狐狸,今天又是什么馅啊?”门边上的一个身披铠甲的山羊怪捋了捋胡须,一脸笑嘻嘻。 小狐妖大尾巴一甩,闪身倒在了山羊怪怀里,两眼桃心,娇滴滴羞答答的扯了扯山羊怪的胡子,媚眼如丝,“官哥哥,你猜?” “去去去,骚狐狸,本性不改!” …… (时间倒转,库嚓嚓、库嚓嚓,倒回到距你以上所看到的这段文字发生前的三个时辰) 天气晴朗,阳光一大把一大把。 花好鸟好。 一排排上古香樟树下,并排走着两个人。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和他的小孙女,阿丑。 “爷爷,这件裙子真的……”梁灼的个子现在只到上仙的腰际,偏转过小脑袋对着他,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喊道,“好漂亮好漂亮哦!” “哼,喊声爷爷待遇就是不一样啊!”梁灼怀里抱着的一只雪白可爱的兔子瞪着骨碌碌圆的红眼睛抱怨道,说完还很愤慨地举了举手上小小的爪子,大有随时冲上来和上仙拼命的架势。 梁灼看看上仙笑了笑,用手轻轻捅了捅怀里的兔子,“好了,死兔子,你就留点力气吧,不然待会见到青菱你就只能闭着眼睛睡大觉啦。” “噗――”脚底下的一只大黄狗很是天时地利的笑了一声,语气阴阴的补充道,“要是某人在会见娘子的时候睡着了,不知道回来会不会又变成大疯狗到处咬人!” “死狗!你现在才是狗好不好,还说我!” “狗又怎么了,比你好,死兔子!死兔子!” “你说谁死兔子!!” (梁灼怀里的兔子急红了眼。梁灼与上仙对望一眼,唉,真是一只不怎么可爱温顺的兔子啊……) “你给我站住!” “你让我站住就站住。你以为我是你么,会一头撞死在树桩上!”“哼。死兔子!” “死狗!走狗!老死狗!” …… “哈哈哈哈”梁灼忍不住捂住嘴大笑起来,回过头看了看旁边的上仙,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凶神恶煞了,阳光打在他淡蓝色的衣衫上面,就好像很早很早之前,梁子雄穿过的那一件。 他们在阳光的绿影中穿行,死兔子和老死狗的你追我打的身影在阳光底下忽闪忽闪。忽高忽低,拉成了长长短短的一段黑影。 黑影在香樟树下,带着人间夏季的淡淡清甜。忽然,梁灼的眼睛被阳光刺了一下。透过两侧密密匝匝的香樟树的墨绿色的影子――见到了一张脸,见到了许清池的淡淡的略带忧伤的眼睛,他就站在层层叠叠的香樟树下,凝望着自己。 “清池――”梁灼松开上仙的手,往旁边的香樟树林里奔去。她的眼睛湿润了,一边走,一边喊,“清池――清池――你快出来,快出来啊!” 上仙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树影。不知道这个丫头究竟是在发什么疯,微微皱眉,朝着香樟树林里喊了一句,“阿丑。” 如墨如绸的绿色里,阳光轻轻的散落下来,就好像很早之前很早之前在人间踏春时所见到的一样,那样梦幻的泛着淡淡乳白色光晕的罅隙中,梁灼一直跑着、跑着,直到一双手轻握住她的手指,含笑念道:“我在。” “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能活过来,能让我每天看到你就好了,清池――清池――” “会的。”那张脸温柔的落下来,慢慢用手心覆住她的手,贴在她耳际缓缓道:“会的,会有那么一天。” “清池――清池――” “醒醒!”上仙找到倒在了香樟树林里头的梁灼,给她缓缓注入了一口泉水,摇了摇她的肩膀,轻声喊道,“醒醒!” “怎么了……”梁灼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只红着眼睛的兔子还有一只看上去又蠢又笨的大黄狗,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盯着上仙,嗫喏道,“清池,清池呢?” 上仙闭上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真的看到他了!我真的看到他了,就在这樟树林里,就在这里面……!”梁灼说罢旋即翻坐起来,踉跄着步伐就要重新冲进树林里去,却被上仙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摇了摇头,“里面雾障大,还是不要再进去了。” “可是清池在里面啊……”梁灼回过头双眸含泪,颤声道。 “阿丑!”红眼睛的栖凤拓窜过来,蹦到梁灼怀里,直视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忽而低下头去,痛声道,“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我……”梁灼垂下眼帘,抓着旁边上仙的手背过脸,肩膀颤抖,渐渐泣不成声。 “阿丑……”红眼睛的栖凤拓眼眶也湿润了,低低喊了一声。 只有,阿鼻大帝耷拉着狗尾巴在远远的一处不停地喘着粗气,眼睛里迸射出愤怒之极的火光来,他使劲地咬着自己的狗牙,咬得咯嘣咯嘣响,终于不能忍受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香樟树的暗影之中有风吹过,树叶在风里瑟瑟发抖起来,天空一如既往沁凉瓦蓝。 …… 终于到达了南界,经过商量,上仙决定带着灵气不是特别重的阿鼻大帝前去席上赴宴,而梁灼则带着装有栖凤拓元神的山妖兔子假借肚子痛偷偷溜了出来。 南界的戒备森严,到处有怨灵把手,梁灼和怀里的栖凤拓死死地闭住呼吸,尽量不被来回的怨灵嗅到他们身上的味道。 等避过了那些团团围绕的怨灵,梁灼放出怀里的栖凤拓,猛吸了几口气,连忙拿出袖子里上仙爷爷偷偷塞给她的路线图。 路线图上画着青菱他们被关押的地方,但那里守备更为严格,全程由莲湖妖姬的手下派众妖层层看守,如果梁灼和栖凤拓此刻是想光明正大过去的话几乎是不可能。 梁灼在心里嘀咕着。上仙爷爷啊上仙爷爷,既然你都已经仙人指路了,为何不干脆送佛送到西呢?现在这样叫她可如何是好? 突然。听到了远处一阵咕噜噜车轮压地的声音,梁灼慌忙又将栖凤拓重新塞了回去。躲到一边的大水缸下偷偷窥视着。 “唉,今年的包子可真是越来越多了,哈哈”梁灼一听,是个小孩子的声音,瞥眼去偷偷看了一下,却是个长着尾巴的小狐妖。 “可不是嘛,现在又要送去咯。哈哈!”小狐妖旁边的一个尖嘴猴腮的侏儒阴测测的笑了笑,说完猛拍了一下车上装着的两只大木桶,木桶“咯噔咯噔”响了几声,那两个人也笑得格外欢快了些。 梁灼看两人也无什么特别。正要转身悄悄绕过水缸开溜,却猛地听见身后的人故意压低了嗓子,悄悄道,“听说里面关着的都是灵界一等一的人呢,可惜可惜咯!” “管他呢。咱只要做好咱的事情就好了!我们送我们的,又不是去看灵界那群妖怪的!” (嘎嘎嘎……自己是妖怪还说别人!) “可不是嘛,灵界那些人死多少也和咱们没关系,哈哈!” 梁灼听他们这话,和栖凤拓对视了一眼。心里俱是一惊,眼下看来只有通过他们才能最快最有可能的找到青菱他们了,可是又不能冲出去惊动其他人,要怎么办才好呢?突然梁灼眼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拍了拍怀里的栖凤拓,低声附在他长耳朵边说了一句,“这下靠你了,加油!” 栖凤拓睁着红红的大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猛地蹿了出去,一头钻到了对面的花丛里。 “什么人!”那两人大喝一声,立刻朝花丛追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正嘴里衔着一串珊瑚手钏的栖凤拓,眼光缓缓的从栖凤拓可爱的三瓣嘴上瞥过,狡黠一笑,点了点栖凤拓,“好一个大胆的山妖,竟然敢偷东西!看我不拿你去见山主!” “啊,不要不要,红狐哥哥大大哥哥,我是第一次、第一次不小心动了贪恋,要不,你看,我将这都交给两位哥哥如何……”栖凤拓耷拉着一双长长的兔耳朵,可怜巴巴的仆倒在两人面前,雪白粉嫩的一双兔爪子羞答答的举着手钏,加上兔子的眼睛本来就有点红,看上去可真是痛改前非楚楚可怜啊。 梁灼看了忍不住心里偷笑,没办法,自己虽然有上仙爷爷施法闭气,但毕竟还是人身,如果自己贸然出去被这个两个小妖发现,肯定是要起一番争执的,等最后到了上仙爷爷那将事情弄清楚了,青菱他们也没法看了。故此,只能叫栖凤拓牺牲一下她的第一次山妖真身去亮亮相了,嘿嘿嘿。梁灼想着赶快加紧动作,小心翼翼掀开木桶盖子,一头钻了下去。 “呜哇――”扑面而来的浓重的香菇青菜味道令梁灼一阵眩晕,捂着嘴忍不住蹲下身干呕起来。 外面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只听得其中一个人阴笑了两声,拿腔作势道,“今日哥哥我就先饶了你这一条小命,回头这手钏我们再替你还回去就是了!” “谢谢谢谢!” “哼!” 咕噔噔、咕噔噔,车子又开始往前走了,梁灼手捂着嘴,眼睛带着笑意,一脸开心地看着自己对面的那一张憋得比兔子眼睛还要红的兔子脸,心想,原来栖凤拓这小子也受不了这股味道啊,哈哈,回头一定要把他现在的这副窘样说给青菱听。 栖凤拓被梁灼笑得全身发毛,心道臭阿丑,笑什么笑,本大爷为了你可是牺牲了我的第一次,第一次山妖跪啊!呜呜呜,你却还在这笑,过分,真是过分!不过…… 栖凤拓想到一会就可以看见青菱了,立马又眉开眼笑起来,竖起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一个劲地缩在桶边上咯咯咯地傻笑。 一路颠簸,终于一声“到了,卸货!” “小狐狸,今天又是什么馅啊?” “官哥哥,你猜?” “去去去,骚狐狸,本性不改!” …… 过了一会,梁灼隔着木桶只能远远听见一两声浪荡不羁的笑声,接着桶底一震,梁灼和栖凤拓都不约而同的一头撞在了桶壁上。 接着,周围安静极了,什么声音也没有。 ------------ 101 俯瞰灵位,肮脏污秽 梁灼掐了掐还在那蹭着木桶边缘使劲臭美的死兔子,挤挤眼睛,努努嘴,示意他要牺牲一下,出去探探风头。 兔子的眼睛咣当一下红了,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竖起来,摆了摆终于毫无还手之力的消失在木桶里,遁到了外面。 梁灼的心咯噔咯噔响,不知道外面此刻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万一关的根本不是青菱他们,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梁灼双手在胸前焦灼不安的绞来绞去,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还是没见栖凤拓回来透风报信,心中一紧,莫非是遇上南界的什么人了?不可能呀,他现在用的是山妖的身体,除了南界的几个大护法和白衣锦一伙人外,平常的人应该不会察觉才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渐渐地变成了两阵熟悉的笑声!梁灼仔细一辨别,低下头深吸了口气,终于忍无可忍手一抬掀翻了木桶的大盖子,跳出来蹦到栖凤拓面前,拎起他的一双兔子耳朵就是一阵猛掐死拽,消耗得栖凤拓雪白的兔子脸红成了猪肝色,龇牙咧嘴的连连求饶才罢。 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灯火充沛,四周摆满了成筐成筐的白包子。 “阿,阿丑——”兔子旁边的一个人盯着梁灼双眼一亮,激动的扑过来,涕泗横流。 “额……青、青菱。”梁灼面色一窘,轻轻推了推头上那位高出自己小半个身体的妹纸,低声道,“妹纸,你在不放手,就等着明年给我烧纸吧!” “啊——”青菱惊讶地叫了一声,看了看被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喘不过气来的梁灼,往后一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奇怪的问,“咦,你怎么还没长高啊?” “额,这个问题有空再说吧。”梁灼转了转脖子,伸手揉了揉两边的包子头。严肃道。“南界有没有说怎么处置你们?还有外面的官妖有没有可乘之机?” “啊,这个啊……”青菱红了脸,转过头指了指地上正两眼冒爱心的栖凤拓。笑了笑,“没吧,我不知道啊,反正每天都好吃好喝的。对了,还是以前我们吃过的那种包子呢……”青菱突然想起了什么,小跑到一边的桌子上随手拿了几个白胖胖的大包子来,递给梁灼他们看,“你看,香菇青菜包子。阿丑,你还记不记得了?” “原来我们见过的那家客栈,没有人的客栈!”梁灼惊了一下,失声道。 “是啊是啊,这里到处都是那样的客栈,我们被抓来的人都住在这里面。也没有人来管着我们,而且天天都有包子吃呢……”青菱说完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冲栖凤拓嘿嘿一笑。 客栈?包子?香菇青菜?香菇白菜?梁灼不知为什么心里涌过一种恶心的感觉,想起来那些躺在包子里头的碎尸和蛆虫,眉头一皱。劈手打掉青菱手中的包子,喝道,“不准吃!” “为什么为什么呀!”青菱十分懊恼地看了看梁灼,不乐意的撅起了嘴,嘀咕道,“包子很好吃的,很好吃的……” “这包子不能再吃了,要是再吃下去说不定你也会变成包子的……” “啊——”青菱捂住嘴,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什么,你说青菱会变成包子!”兔子的耳朵蹭一下竖起来,红眼睛红得像一颗颗石榴子。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肯定的是这包子吃多了绝对没好处……”梁灼扫视了一下周围,才发现这是一间客栈,一间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的客栈,那时候还有阿起,还有一个很可怕的红衣怨灵。 “什么嘛……”青菱不服气地捡起包子,拍了拍上面的灰,“这不是废话么。什么东西吃多了也没好处!” 梁灼愣了一下,透过窗户隐隐的看到了外面的一层淡白的日光,回过神来,直视着青菱,轻轻道,“那随便你好了。”说完举步在整个房子里上下乱摸起来。 “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再吃滴,嘿嘿嘿!”青菱蹭过来揉了揉梁灼的头,“阿丑,你走了我好想你哦,想你想得每天都睡不着……” “是啊是啊,阿丑经常说你走了她的人生就不快乐了……”栖凤拓屁颠颠的跟在后面垂涎着笑脸。 “是的是的……”青菱连忙弯腰点头,眼睛里挤满了笑意,蹲下身赞赏有加的揉了揉栖凤拓的兔子脑袋,“说得真棒,小兔子!” 栖凤拓一被夸,立刻摇头摆尾起来,黏在青菱脚边接着道,“可不是嘛,她说自从你走后,再也没有人给她的人生添加笑料了,如果你……” “闭嘴!”青菱眉头一皱,掐腰怒视栖凤拓,“不要再说了!” “让他说吧,没关系的……”梁灼回过头,意味深长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青菱,浅笑道,“我也好久没有听点真话了,让他说吧……” 只一下,梁灼看到了青菱腰际所佩戴的那一枚白玉蝴蝶吊坠,眼睛刺痛,心底更像是被人沸水里滚过一样,到底是何时埋伏在自己身边的?早就被掉包了?还是一直在演戏?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的白玉蝴蝶吊坠两个?杀自己的不是白衣锦吗?青菱和白衣锦到底什么关系? “怎么了,阿丑?”青菱凑过来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嘟着嘴笑嘻嘻道,“怎么你这次回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是么?”梁灼看她,轻轻整了整她额际凌乱的碎发,语气温柔,“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呢?云烟?” “啊”青菱全身猛地一震,往后倒退了一大步,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梁灼,努力从牙缝挤出一点声音,“阿丑……你在说什么?” 梁灼看着她惊恐万状的眼睛,心里冷笑了一声,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是她,是那个整天跟在自己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纪云烟?是啊,除了她还有谁能对自己了如指掌,除了她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一次次瞒天过海?为什么她就偏偏没想到呢?凭借一个刚出生的小小怨灵怎么可能惑住自己的心神?当年兰嫔已然明了真相,事发过后又怎么可能会有命在?以夏嫏嬛的个性更不会留下青菱公主!就算夏嫏嬛念在青菱是墨泱亲生骨肉的份上留下了,一个凡胎肉骨的公主又如何安然度过这千年而依旧安然无恙懵懂不知! 到底是谁,在她身边下了这样一番好棋,要不是此刻她的眼睛和以往不一样,或许她还是看不出来吧…… 青铜坠在幻境里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戴上就变得越来越神奇,梁灼的视觉、听觉、感觉都比平常敏锐很多倍…… 梁灼的心顿时如同跌进了冰窖之中,地冻天寒,咬了咬牙,痛极反笑,“没什么,逗你玩呢,时候不早了,栖凤拓我们赶紧走吧,别让爷爷等久了。” “可是,青菱——”栖凤拓看了看青菱又看了看梁灼,一头雾水,窜上来眨了眨红眼睛,疑惑道,“青菱困在这怎么办?” “我会救她出去的,还有灵界众人我也一定会一个不留全部带走!”梁灼嘴角噙笑的看着青菱,最后一句“灵界众人我也一定会一个不留全部带走”说得格外清晰,掷地有声。不像是要救人,倒像是在宣战。 “嘿嘿嘿,好啊好啊,栖兔子,你可一定要每天想我哦!”青菱一如既往的傻笑着,眼睛看上去清澈透明。 “会的,会的,我睡觉想、吃饭像、走路也要想,嘿嘿嘿!”栖凤拓嬉皮一笑,走上前看了看青菱,忽而眼睛一热,湿润开来,“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听阿丑的话少吃那些包子,不然我的可爱妞变成了菜包子,我可就不活了,不活了……” “笨蛋!”青菱劈头照着栖凤拓的脑袋给了一记青菱暴栗,低吼道,“难道我变成菜包子你就敢不要我了吗?” “啊——”栖凤拓闪着水汪汪的红眼睛看着青菱,愣了愣,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栖凤拓,该走了。”梁灼看了看栖凤拓,低低喊了一声。 “阿丑——” 青菱在梁灼身后喊了一声, 梁灼双手动了动,没有回头。 “阿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对你都是真的,过去的那些年我对你都是真的。”青菱的声音在梁灼身后幽幽响起,哽咽了一声,又淡淡的补了一句,“你千万不要难过。” 梁灼咬了咬唇,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已经没有朋友了,没有亲人,没有清池,也不知道到底还会再失去什么,她已经没什么再难过的了,她,已经习惯了…… 背叛,无忧太后说得对,她就要一次一次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很好,又添一个! 只是心里不敢在顺着无忧太后的话去想,去想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木桶随着大殿的门咯吱咯吱被抬了出去,梁灼躺在木桶里呼吸着那些浓烈而刺鼻的菜包子的味道,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她的人生,她爱的人不爱她,她最相信的人一手害死她,现在重生过后,最爱的人离开她,并且还要她苟活着替他完成心愿,救下所有灵界众人…… ------------ 102 吊胃口的魔力球!!! “阿丑,见到他们了吗?”回去的路上,上仙转过脸关切的问。 “见到了,可是里面都是被包子所控制的玄障,根本无机可乘。” “哦,是么”上仙意态骄矜的捋了捋胡子,“那可不一定……” “嗯……?”梁灼愣了一下,猛一抬头,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爷爷――” “哈哈哈哈……” …… 院落,石桌、石凳。 院子的老树噼噼啪啪抽风似的掉叶子。梁灼挤在上仙下面的凳子上,双手支颐,咕噜着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上仙,心里道爷爷你好你好,吹完牛赶快想想办法吧。 就是就是,旁边的在宴席上由于吃东西吃得过多,而回不了真身的胖胖狗阿鼻大帝鼻子一冒气,闷哼了一声,死老头死老头,不厚道不厚道,凭什么栖凤拓都回得了真身,我却回不了,我吃不也是为了转移别人注意力嘛,呜呜呜,我无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以为吃完那么多盘子是件容易的事吗? 栖凤拓两眼放光,从上仙说话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旺盛的狗腿状态,一边很是肯定的拼命点头,一边脸上挂着甜死人不偿命的招牌假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仙滔滔不绝汹涌澎湃的双唇,心中却是一万个什么马奔腾而过,念叨着快点讲快点讲,讲完了就去救我的青菱啊! “其实,我倒是有一样东西可以顺利救出灵界众人……”上仙神侃胡侃了半天,终于掐住重点,懒洋洋的拈了拈胡子,只说了一半,高昂着头故意吊起众人胃口。 此话一出,两人外加一只身材巨胖行动不便的狗立刻拍案而起,头伸得有一米远,伸到了上仙的脑袋下面。求知若渴的睁着三双大眼睛激动地大吼,“什么――” “魔力球啊。” 呃……众人沮丧地垂下头,表示不明白。 “南界里面对灵界众人下了玄障,外面又派有官妖把守,要是想强攻根本没有希望。反而还会伤害了你们的朋友。去往南界的路线图就更是百密无一疏了。犹如铜墙铁壁,即使像我这样的赫赫有名的上仙也不得不……”上仙一张口又开始自我感觉良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栖凤拓有些不耐烦,一把抓住上仙的衣领。怒吼,“能不能讲重点!讲重点啊…………!” …… 额,瞬间沉默,梁灼想笑,但是忍住了,很是担心得朝栖凤拓看去。 七宝在梁灼头顶上悬着,忽然停止了摇尾巴,嘴巴张得可以塞下去另一个七宝! “汪~~~”阿鼻大帝挪动着笨拙的身体,眼睛微眯起来。幸灾乐祸的都忘记了自己的真身到底是什么,兴冲冲的狗叫了一声。 啊啊啊! 栖凤拓愣了一下,一摸后脑勺立刻明白过来了,暴汗一下,干巴巴的笑了笑,拎着上仙衣领的手抖啊抖啊抖的动了两下。满脸堆笑的将上仙本就很是光滑平整的衣领轻轻的理了理,又捋了捋,还是很不放心,低着头,贴上去用嘴巴仔细地吹了吹。弯起眼睛,动情喊道,“上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众人又是一阵巨汗,一群群乌鸦从头顶滚滚而过。 “你…………!”上仙“咦”了一声,脖子被栖凤拓的气,吹得全身竖起鸡皮疙瘩,猛地朝后一缩,“你干嘛干嘛!我可没这种爱、爱好啊!” 额,去你的死狗狐妖,你才有这种爱好呢,你全家都有,你爹有你妈有,你弟弟有,哼!栖凤拓笑着脸心里暗暗腹诽着,扬起眼睛,很是天真无公害的笑了两声,“嘻嘻……嘻嘻……” 额…………!顿时,上仙眉毛如同两条蚯蚓一样在脑门上滚过来滚过去,终于奄奄一息的躺在那作死人状…… 上仙的头发噌地一下全部迎风竖了起来,嘴巴抽啊抽啊抽的快要抽筋了,“栖凤拓,你、你坐下,坐好,我好好说就是了。” “嗯。”栖凤拓小腰一扭,眼波流转很是娇羞的坐在了一边,心里大笑三声,哈哈哈哈,哈哈哈,狗狐妖原来你爷爷的怕这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魔力球本是灵界之物,幻力之强,三界之中无可匹敌,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遭到灵界大祭司的封印,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那你爷爷的还说啥!”栖凤拓一听,拍桌而起,怒目圆视用手指着上仙的鼻子气势汹汹道, “嗯?”上仙眼中戾光一闪,慢悠悠的抬起眼直视着栖凤拓。 “那你、你你你……”栖凤拓面色一变,眼角眉梢春意荡漾,怪模怪样的细着嗓子笑道,“还说什么嘛……”说完就要往上仙怀里倒去。 “你什么时候在拜的师父啊,学得这一手风骚入骨。”就在上仙脸色即将因为过度惊吓变成乳白色之前,梁灼一把抓住越来越来劲的栖凤拓,冷冷的冒了一句。 “什么嘛,我哪有去过――” 梁灼白了栖凤拓一眼,没有说话。 “哼~~”栖凤拓娇哼了一句,扭捏着重新坐了下去。 刚坐下去,突然从某个角落里幽幽的传来一声奸笑,“啧啧,‘荡’气回肠啊!” 啊――!栖凤拓眉头一皱,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咬牙切齿道,“阿――鼻――!” 呜呜呜,阿鼻大帝身子一闪,箭步挪移到梁灼脚下,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求救。 梁灼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看了看栖凤拓又看了看上仙,微笑着问,“那上仙的意思是……准备什么时候为我们做这个魔力球啊?” 上仙胡子猛地颤抖了下,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面子上却是往死里撑着,眉毛一扬,慢吞吞咕哝着,“我又没说我会做,魔力球可是消失了很久了呢……” 唉,真是好臭屁的神仙啊!梁灼心里哀叹一声,继续微笑着探着头很傻很天真道,“我想上仙这么厉害的人肯定是会做的。”低下头心里却是在暗暗盘算,既然你说出来魔力球能救灵界众人,要是你真做不出来,看我今晚不把栖凤拓这苗苗扔你房里去,嘿嘿嘿! “你笑什么?”上仙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笑得脸部抽筋的梁灼。 “没,没什么。”梁灼一边摇头一边捂住嘴直笑。 上仙略显不悦,傲娇非常的撅起那一撮胡子,慢慢道,“明明就有…………!” 额,好吧,又是一个顽固的家伙。梁灼满头黑线,低下头很是温顺的挤了挤眼睛,“我是笑了,我是笑了,嘻嘻嘻,嘿嘿嘿,哈哈哈……” “……”上仙怔了怔,盯着梁灼笑来笑去的脸看了看,再看了看,无奈地摇摇头,缓缓冒出三个字,“真难看!” “你说什么!”梁灼暴怒着看着上仙,完全顾不上一边栖凤拓挤来挤去眼睛都快挤成白内障的暗示,一阵火大! “其实我确实会造魔力球……”上仙掐准时机,直击软肋,优哉游哉。 大义面前,梁灼也忘记了刚才那通子无名之火,眼睛电灯泡似的闪啊闪啊,“那还不快造!” “唔唔,我已经好久没造了,要看心情,心情好就快一点,心情差就慢一点……那么,吃得好一点嘛,自然心情就好一点啦……” ------------ 103 莫里哀,水煮麻辣烫 扑通!扑通!扑通!众人倒地! 最终还是梁灼缓缓从众人的脑袋中冒出来,两眼冒星星,一脸恳切的看着上仙,“爷爷……那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呢?” “其实也没什么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栖凤拓和阿鼻大帝的不良风气浸染下,我们矮丑穷严肃正经的上仙也开始说话嗲啊嗲, 扭扭捏捏少女怀春般娇羞起来,“做个麻辣烫就好了嘛……” 麻辣烫!!!!什么东西? (众人怒目圆视:白首大大,坦白交代你是不是让梁灼穿越了?白首泪奔告饶:没有,没有!这个绝对没有!) “在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我还是天上的一名元帅,(众人汗毛竖起:纳尼,元帅?莫非是天蓬哥哥?白首满头黑线:淡定淡定,巧合巧合……)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挺拔………” “难道是树妖变异而成的?又临风又挺拔的?”栖凤拓突然打断了似乎正沉浸在美好往昔中的上仙,上仙愣了一下,用眼神噼噼啪啪朝栖凤拓劈过去,劈得栖凤拓弃甲丢盔,满面求饶,“当……当我没,没问,你继续,继续哈!” 梁灼眨巴眨巴眼睛,扯了扯咕叽咕叽扭着屁股的七宝,悲叹道,寂寞真是可怕的,想来这位曾经的上仙憋在这南界之中憋了这么多年一定是寂寞死了,所以才,才…………这么话唠! “我在天宫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众人:呃……你确定你是天上的元帅而不是水里的小鱼小花?上仙:嘿嘿嘿,气氛需要!气氛需要!)直到我遇见她――”上仙堪称最赋磁性的感人声线突地戛然而止,环视了一下众人,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栖凤拓一拍大腿,知道凡是这样的时候,必定得冒出来一个长得倾国倾城的美人,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也得傲娇可爱,就算不傲娇可爱也得是十项全能,总之的总之栖凤拓明白该某一重要人物上场了。“她是谁?一定是位超凡脱俗天仙似的美人吧?” “不!” 众人愕然,梁灼差点脱口而出,“难道她长得人头猪脸?” 上仙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底,淡淡一笑,接着道,“她比任何一位天仙都还要美丽,还要可爱……” “切!”栖凤拓、阿鼻大帝、梁灼不约而同的在心底鄙视了一句。 “她来自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美丽地方,她说她的家乡叫香港,她说她们那所有的人都是千里眼,都是顺风耳。她会说好多好多的故事……” 众人垂下头。默念。疯了疯了!这个人彻底疯了!吹起牛来越来越没谱了,还香港?还千里眼顺风耳?你怎么不说你的那位神仙姐姐可以重造一个世界出来啊! “她爱说爱笑,我真的,忍不住被她打动。被她感动……”上仙的话越来越深情,模样越来越神经,梁灼众人坐在石凳上忍不住簌簌发抖,好冷,好冷啊! “她说我是个大木头,她点着我的头,记得那一天……” …… 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话唠的爱情是可怕的! 不知不觉。院落中央缓缓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如水,照在石桌上三个呼呼大睡的人脸上,泛着淡淡的光芒。 上仙还在那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的陈述着,又大约过了半刻钟。像是突然安静下来了。 …… 久久,再也听不到声音, 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 梁灼从昏睡中抬起头来,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在淡淡的明月下看见上仙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清浅的泪痕,已是哭了很久。 上仙看她,终于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有名字,是莫妮卡给我起的,她给我起名叫莫里哀,她叫我小莫。” …… “呼……呼……”阿鼻大帝和栖凤拓的打鼾声在月光下此起彼伏,犹若远远的海潮声。 梁灼看着一脸悲戚的莫里哀上仙,陡然间心中一紧,生生的疼了起来,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话语,即使自己还是不能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莫妮卡那样神奇的人,但是梁灼相信,第一次真的相信这一次莫里哀上仙没有在吹牛,他是真的爱着莫妮卡,为了她触犯天条,为了她心甘情愿的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南界之中一呆就是上千年!为了她一直苟延残喘的活着,为的就是哪怕有一丁点微乎其微的机会――那个人可以重新回到身边,可以重新再见上一面……此生足矣。 “我成了堕仙,远离众生独自的等着她,等着我的莫妮卡回来,我等啊等啊,她说的会重新回来看我的那句话,却一直都没有发生过……”上仙的肩膀微微抖动,头低下,将脸埋进了手掌之中。 “麻、麻辣烫……也是莫、莫妮卡教给你的对不对?”梁灼湿了眼眶,轻声问了一句。 “嗯,是的。”上仙深吸了口气,语气哽咽,缓缓的回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却是格外的沧桑,就像是梁灼身后浸在雪白月光下刷刷刷、刷刷刷落了一地的树。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 夜凉如水,冷月如眉。 梁灼低下头看着自己袖口上杏子红的花样图案,凝噎不语,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站在这样清清冷的月光下的月光下无助柔弱,曾几何时,你也还是那个温软少年, 足风流,意温柔…… 毕生所求,不过天长海阔,有君在旁。 歌声还在回响,低哑的树影,微微的鼾声,院落寂静, 天地刹那之间,无悲无喜,素致清欢…… “ 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悲伤,就像是白月光,想掩藏,却欲盖弥彰……” 凉夜,无良人。相思极,孤魂一缕,冷月葬花魂。 上仙的嘶哑的歌声在月光中缓缓流淌……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就像是白月光,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 却不在身旁……” ------------ 104 北冥有海,南有嘉鱼 北冥之巅,临水之渊,意苍茫,泗水泱。 “爷爷,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吃过熟的食物吗?”梁灼将野菜捣烂一根根的放到小瓦罐里面去煮,野菜菜根坚硬,在小瓦罐里滋滋滋冒着泡泡,弥漫出类似于野草的清苦味。 “饿了就吃蟑螂啊,要知道蟑螂烤熟了吃起来咯嘣咯嘣清脆,可是美味极了。”上仙四仰八叉的躺在莲榻之上津津有味的讲着,全然不顾旁边站着的两眼冒金星的阿鼻大帝,一捋胡须摇摇头接着说,“可惜后来这些蟑螂宁死不屈,纷纷自尽身亡……” “被你吃掉,要是我也宁愿自尽身亡!”栖凤拓站在上仙后面停止了捶背,突然扭头冒出一句话来,他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被梁灼生生瞪了回去,只好立在那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毛又继续乖乖的捶背。 过了一会,太阳缓缓踱着步子从雪白的天边走了出来,一脸醉醺醺的红光,摇头晃脑的扑倒在院子中央三个男人的脸上,“啊,可以吃饭了吗?” “对,可以吃饭啦!”梁灼欢快地抄起一把大铁勺,就像一个小厨娘似的兴冲冲地往栖凤拓他们三人的碗里舀去野菜汤。 三人立即兴奋异常的埋头品尝。 片刻, “如何?” “不怎么样……”栖凤拓抬了抬眉毛。 “难吃……”阿鼻大帝龇牙咧嘴。 “还,还行……挺好、好吃的。”上仙笑得口不对心,左眼皮砰砰乱跳。 梁灼望了望众人,一闭眼,咬牙低头尝了一口,紧接着爆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叫,“啊………………!” …… 片刻, 再片刻, 片刻之后,院子里的三个男人互相用眼神电光火石的刷刷刷交流了一番。终于―― 梁灼手拿着一把大铁勺肩膀簌簌发抖,迟迟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旁边的栖凤拓叹了口气,“你就从了吧,你的饭实在是太难吃……” “你你你……”梁灼手拿铁勺指着栖凤拓的大脑袋。 “话说你们此番去南界救人也是需要一番力气的,这个,吃饱了才有力气……”上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躺在莲榻上幽幽冒了一句。 “唔唔”“唔唔”七宝也悬在半空中乘火打劫的跳来跳去表示抗议。 沉默。 …… 沉默之后, “呃,好吧……”梁灼头一低,弃甲投降。 “嘻嘻嘻……”阿鼻大帝抢先一步蹭过来夺去梁灼手里的大铁勺。看了看她。一脸诡计得逞的坏相。 (这里是前传。本章的前传,嘿嘿嘿嘿……) 北冥之巅,临水之渊,意苍茫。泗水泱。 “阿鼻……”梁灼看了看臭狗屎一样粘在自己身上的阿鼻,皱眉,“可不可以滚开?” “不嘛……”阿鼻大帝翻了个身,继续狗皮膏药似的粘着。 梁灼俯下身上上下下扫了阿鼻大帝一眼,意味深长道,“我看你又是骨头欠松动了是不是?” “额……”阿鼻大帝顿时觉得身上寒风一凛,瞅了瞅梁灼,十分胆怯地缩了缩头,梁灼一看心里乐了起来。哼哼,看来你还是要听我的!不料,阿鼻大帝头缩着缩着,突然低声喊了一句,“栖凤拓……” 走在前面的栖凤拓就回过头来。很是头疼的看了看梁灼,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阿丑,你就让让他,他一个小孩子又没什么坏心思……” “额……”梁灼脸一红,尴尬地笑了笑,栖凤拓你个死兔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你你,活该你上次被这个小狗崽子迫害,哼! 栖凤拓背过身捂住嘴咯咯直笑,哈哈哈太好了,阿丑你也有今天啊,这样我就不怕你在青菱面前揭发我了,哈哈哈哈,如此一举两得,甚好!甚好! “就是就是,我一个小孩子,人家很纯洁滴……”阿鼻大帝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嘿的笑了笑,越发有恃无恐的抱紧了梁灼。 啊啊啊!梁灼气得鼻窦生烟,“栖凤拓,这哪里有鱼啊,要不我们回去吧!” “嘘,别说话,鱼听见了就会吓跑的。”栖凤拓探着头,鬼模鬼样的侧身朝梁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呜呜呜,梁灼忍无可忍还要再忍,心里想着要是今天找不到什么大鱼小鱼母鱼公鱼的,回去一定要将阿鼻大帝这小子的骨头一个一个全部捏得粉碎,哈哈哈哈,梁灼幻想着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放心丫头,你捏不碎我骨头的,我一定会找到鱼宝宝的……”阿鼻大帝扯了扯梁灼,露出一双水汪汪媚意横生的剪瞳,咯咯坏笑道。 “你……”梁灼吃了一惊,心虚的看着阿鼻大帝,难道这小子会什么摄心术?头一大,懊恼地推了推阿鼻大帝,“去去去,不许喊我丫头,没大没小!” “哦……”阿鼻大帝微眯起眼,“不叫你丫头……难道叫你娘子?” “咦……”梁灼嘴一撇,头猛地往后一缩,汗毛竖起,“你你你,谁是你你娘子,我又没有嫁给你……” “好吧,我娶你好了。”阿鼻大帝头一低,无可奈何的语气。 “谁,谁让你娶了,反正不许你叫!”梁灼轻哼一声,趾高气扬道。 “我偏要叫!”阿鼻大帝眉头一皱,怒气冲冲地对着梁灼吼道,“娘子!娘子!娘子!” “哇……”栖凤拓突然停下脚步,别有深意的看了看一大一小,一红一白,一惊一怒的梁灼和阿鼻大帝,呵呵一笑道,“怎么这么快,娘子都喊上啦……” “呵呵呵呵”梁灼抬起头对着栖凤拓拧巴的冷笑了两声,死兔子你就给我得意再得意点吧,等我把阿鼻大帝踢到你那去时,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别叫了,阿鼻!”梁灼顿了顿,慢吞吞道,“再叫我就拿你去喂蟑螂!” “男未婚女未嫁我为什么不能叫!” “我又不是你娘子!” “那你嫁给我好了!” “不行!” “为什么?” “你太小了――” “你放屁,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我的大号,我叫阿鼻大帝!请抓住重点――” “阿鼻?” “错!是大帝!说明我很大!” “何以见得?” 倒…………! “那我长大了呢,我长大了……”阿鼻大帝往上爬了爬,眨巴眨巴眼睛,决不放弃。 “闭嘴。”梁灼头一歪,朝前面噔噔瞪跑去,死兔子你想撇清还没这么容易,“栖凤拓,我腰好累,给,你抱着吧。”说完快刀斩乱麻,刷一下将阿鼻大帝从腿上剥下来,塞给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栖凤拓,“咦,好像有鱼,好像有鱼,我去看看。” ------------ 105 嘉鱼野菜齐上阵 北冥之巅,临水之渊,意苍茫,泗水泱。 辽阔的茫茫江面上,迎江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还有一个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兽的不明物体。 上仙隔着北冥海上茫茫的雾气远远看去,眼眶微湿,举目望着此时此刻的三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所做的不多,只能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能隐藏一天是一天。他望着身边的人,躬身肃手,语气谦恭,“莫里哀不才,尚余私心,还请处断!” “罢了……”莫里哀面前那人眼光淡淡的看向江边的梁灼,梁灼的一袭红衣在风中飞扬,头上的包子头一晃一晃的,偶尔别过脸去似乎还是在和栖凤拓他们斗气,“她能这样会哭会笑会生气的日子所剩无多,凡事也不可赶尽杀绝,毕竟物有终极,逆极必反!” “是。”莫里哀上仙愣了愣,凝望着眼前高远若茫茫北冥的男子,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觉得此刻的他和当年的自己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可是两人所处的立场又完全不同,莫里哀苦笑了一声,念道肯定是自己太挂心阿丑了,才会如此心生妄念。 男子又凝望了一会,梁灼的一颦一笑,宛若二月岭上初开的梅花般渺茫而净美,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眉峰微皱,终于御风而飞,消失在茫茫北冥上空。 北冥之巅,临水之渊,意苍茫,泗水泱。 “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鱼吃?”梁灼揉了揉已经接近于半身瘫痪的下肢,看了看旁边的栖凤拓和阿鼻大帝,有气无力的问道。 “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再等等,再等等……”栖凤拓在灵界长年修行,底子自然比梁灼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要强很多,依旧面不改色拽得不轻。 “嗯。”梁灼咬咬牙,想想就算是为了上仙爷爷。忍了! ……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小小的院落,跌撞了一地醉醺醺红扑扑的胭脂醉。 打了一天鱼的三人终于灰头土脸满脸开花的冲了进来,梁灼提着竹筐里的活蹦乱跳的三只小鱼,兴冲冲的朝上仙的屋子奔去,“爷爷爷爷,我们回来了!” 栖凤拓脚一抬,往旁边的石凳上坐去,瞥了瞥梁灼,看着阿鼻大帝摇摇头不屑道,“切。狗腿!” 阿鼻大帝眼睛直溜溜地紧跟在梁灼的身后。无限憧憬道。“唔~~~可爱!” “额……”栖凤拓刚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喝了一口水,噗嗤一声全喷了出来,喷了阿鼻大帝一头一脸的,笑了笑。讪讪道,“阿鼻,你不会真看上阿丑了吧,她可是一心只想着我们大祭司的……” “怎么,大祭司不是死了么?”阿鼻大帝伸手抹了抹脸上栖凤拓的口水,看了看梁灼又看了看栖凤拓,一脸无所谓的问,“难道我会和一个死人吃醋吗?” “咳咳”栖凤拓呛了一下,猛地咳嗽了两声。笑骂道,“阿鼻你个狗崽子,上次我说大祭司不在了,你装疯卖傻还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怎么现在又涉及到阿丑了。你却一下子比谁都清楚!” “嘿嘿”阿鼻大帝挠挠头,沉默不语。 “狗崽子!”栖凤拓看看他,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 “哇……”只听见一声很是夸张的惊叹,梁灼走出来笑嘻嘻的指了指栖凤拓和阿鼻大帝,不怀好意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对狗男兔男意欲何为?” “你爷爷的,你这叫贼喊捉贼!”栖凤拓看了看阿鼻大帝,一拍桌子,大叫道。 “好了好了,她爷爷的我在这,你爷爷的去哪了!”上仙袒护的走上前用手敲了敲栖凤拓的头,佯怒道,“想要救人,还不快去准备食材,尽在这给我屁话连篇!” “哦……”栖凤拓咬碎牙齿往肚里咽,扫了扫阿鼻大帝,阴阳怪气道,“走吧,阿鼻兄弟,我们去找爷爷去!” “扑哧――”梁灼一看栖凤拓这副很是委屈的样子,简直和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似的,不由得笑了起来,上仙也跟着摇摇头大笑了一番。 洗鱼,切鱼,打理内脏…… 洗菜,切菜,一个个绑好…… 找锅,找罐子、准备配料…… “哎呀呀,鱼宝宝你不要跑,不要跑……”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要是死不瞑目,就去找那边那个躺在那的老头子报仇,千万别找我!” …… “阿鼻,你看见我的菜了没有?” “没有,不是我偷吃的!” …… “爷爷……” “不行,味道还不够麻,似乎还缺了一味……” …… 夜沉沉,缺月挂疏桐,满星坠地。 “爷爷,好不好吃……”梁灼关切的问。 “爷爷……”见没反应,梁灼又问了一声。 莫里哀上仙没有回答,依旧低着头将脸埋在面前的一个个瓦罐里,梁灼心下疑虑,莫非食物有毒?连忙大呼,“爷爷……” “爷爷……” 栖凤拓一愣,反应过来,一把夺过莫里哀上仙手里的瓦罐,大吼了一嗓子,“老头子,你留点给我们!” “栖凤拓,你个死兔子,你给我一点,给我一点啊……”阿鼻大帝见栖凤拓抢到了,连忙鬼哭狼嚎的扑上去,两个人你一个我一个的捧着个瓦罐坐在凳子上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吃干抹尽之后嘴一抹满怀歉意的看了看满脸怒火的莫里哀上仙,挠挠头,“嘿嘿嘿……嘿嘿嘿。” “可是上仙说他还没吃饱你们说怎么办?”梁灼走到两人中间,眼底笑意一闪,“不过我倒是替上仙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你们猜是什么?” “……什么?”栖凤拓和阿鼻大帝头往后一仰,手拿着空空如也的瓦罐头并头挤在一起,觉得从头到脚顿时窜上来一股寒意。 梁灼朝他们逼近了一步,脸上笑意更盛,慢悠悠的蹦出来四个字,“兔死狗烹!” “啊啊啊……”“啊啊啊……”两人看了看两眼放光的梁灼满院子大呼小叫道,“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 …… 月西坠,天欲哓。 栖凤拓、阿鼻大帝、梁灼、七宝三个人一头兽四仰八叉的躺在了院子的各个角落,发出轻轻的打鼾声…… 瓦罐上煨着新鲜的兔肉和狗肉,蘸着先前吃麻辣烫所用的配料,莫里哀上仙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吃得泪流满面,望着天边的最后一缕月光,呢喃道,“莫妮卡……莫妮卡……谁能代替你地位!” ------------ 106 三滴血 “爷爷,现在你的心情好一点了没有?”梁灼揉了揉被石头磕得有点微微肿胀的脑袋,摇摇晃晃走过来,笑眯眯的看着上仙。 “嗯……还可以。”上仙慢吞吞的捋了捋胡须,故弄玄虚道。 “哦,太好了!”梁灼愣了一下,眼睛里旋即闪过一道亮光,退后两步踢了踢还躺在地上龇牙咧嘴打着呼噜的阿鼻大帝和栖凤拓,一阵鬼吼道,“起来啦!起来啦!上仙要做魔力球了!” “啊,是嘛是嘛!”栖凤拓第一个站起来,抢先一步,蹭到上仙面前,头一伸,两眼冒绿光道,“上仙你打算什么时候能做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对呀对呀,你做好之后我们好赶紧救那些什么灵界众人!”阿鼻大帝也一咕噜翻坐起来,睁着一双直直的眼睛看了看上仙又看了看梁灼,幽幽补充道,“救完人……我和阿丑也好早点成婚,嘻嘻!” “唔唔”“唔唔”七宝也高兴的围着上仙的头转来转去直叫唤。 “嗯,这个……”就在众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集聚在上仙身上时,上仙缓缓伸了个懒腰,扬手打了个哈欠,又接着打了个哈欠,“阳光不错嘛,我想我们还是……” “还是什么!”栖凤拓、梁灼、阿鼻大帝全都凑上头来,两眼放光问道。 “吃饭!”上仙嘴一抹,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微笑。 …………倒! 终于吃完早饭,上仙舔了舔碗,又舔了舔嘴唇,眼光在众人脸上来回巡视,过了片刻,眼光停在梁灼身上,看了看她,郑重道,“阿丑,你真的想要我造出魔力球吗?” “啊?”梁灼吃了一惊。不明白上仙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大家这些天忙来忙去,还有他们来到南界,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救青菱和灵界其他人吗?既然魔力球可以救青菱他们,那么她当然想他造出魔力球了,这还要问吗?当即开口,语气非常坚定,“是的,我希望爷爷能帮我们,能为我们赶快造出这个魔力球!” “即使牺牲自己。也一定要我造出魔力球?为了救那些你根本不认识的人。你什么都肯做?即使赴汤蹈火?即使万劫不复?”上仙手里拿着碗。眼神灼灼的看着梁灼,语气之中带有一些不易被察觉的关心。 “怎么会?你不是说只要你心情好就可以造出魔力球吗?难道这其中还要阿丑的性命不成!”阿鼻大帝心下担心,上前一步,怒不可赦的瞪着上仙。又看了看梁灼,接着道,“那我们不要你的魔力球了!什么也不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栖凤拓也一头雾水,看着上仙,心里七上八下,一方面迫切希望梁灼可以救出青菱和灵界众人,一方面又觉得隐隐不安。 “唔唔”“唔唔”七宝尾巴一翘,啪嗒啪嗒的打着屁股,身体直往梁灼身上蹭。脸上带着焦虑担忧的表情。 梁灼站在那,陡然间清醒了过来,她的使命,她现在活着的所有价值就是替许清池完成他的临终遗愿――救出被围困在南界的灵界众人。 对,她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救出青菱他们。即使她根本不认识那些人。即使青菱,那个她曾经最好的闺蜜,记忆中最美好的笑脸,那个重生以来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亲近的人――却最终只是一颗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棋子。什么都是假的,连名字也是,青菱身上的白玉蝴蝶吊坠为什么之前一直看不到,自从进了南界之后就可以看到了?前世的事情,纪云烟也就是现在的青菱,她到底参与了多少?当时幻境之中的红光到底是什么?还有无忧太后,她不是许清池的娘亲吗?如果不是,她又到底是谁呢? 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知为什么,梁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她的人生完全被人操纵,到处都是骗局的预感!她不知道这可怕的预感后面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她想不出,也不敢想…… “阿丑……”栖凤拓看着梁灼发白的脸,担忧的问,“要不……我们再换……” “不,人我一定要救!就算是将我挫骨扬灰也一定要救!”梁灼回过神,眸色坚定,斩钉截铁的回答。 “阿丑!”阿鼻大帝面色惊恐的看着梁灼,声音颤抖。 “唔唔”“唔唔”七宝耷拉下尾巴,很是伤心的停在阿鼻大帝肩膀上唔唔唔的低声叫唤。 上仙苦笑了一声,想起了上次在北冥海上的谈话,“不会,她一定会答应的,半分犹疑也不会有。” “这么肯定?” “非常肯定。” 如今看来,还是那个人赢了,一切恰如他所说,一分不差。 上仙低微的轻叹了一口气,敛了敛神色,抬头看着梁灼笑了笑,“卷起你的袖子。” 阿鼻大帝闪身挡在梁灼身前,满腹狐疑的盯着上仙,不放心的大吼,“你要干嘛!” “我要她的血!”上仙头也不抬,意兴阑珊的掐过梁灼的手腕,掌中慢慢氤氲起一道浅灰色的蓝光。 阿鼻大帝看着那样的光芒就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眼看着梁灼雪白的手腕渐渐被那团灰雾包裹,惊骇非常,劈手就要上前, “阿鼻,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梁灼最讨厌的人!” “阿鼻――”栖凤拓伸手往后拉了拉脸色发白的阿鼻大帝,小声安慰道,“不会怎么样的……” 上仙微闭双眸, …… 梁灼只感觉微微的一丝疼痛,紧接着从雪白的手腕上滴下来 一滴、 两滴、 三滴, 三滴小血珠,然后那团灰雾便渐渐的消失了。 …… 上仙将包裹着梁灼血珠子的灰雾收纳回掌中,睁开双眸,“好了。” “好了?这样就行了吗?”阿鼻大帝一把推开栖凤拓,冲上前来,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梁灼,两眼汪汪道,“人家听你们说的那样恐怖,还以为你们要把我家娘子怎么样呢……”说着趁机抱着梁灼就唔唔的哭起来。 “唔唔”“唔唔”七宝也屁颠屁颠的在阿鼻大帝肩上上蹿下跳的瞎嚷嚷起来,小模样开心极了。 梁灼觉得手腕有些微微的疼,心里道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呢,区区几滴血就这副模样了,这样一想,索性很是用力地甩了甩手,像甩开臭狗屎一样的将阿鼻大帝甩出去老远。 “娘子…………!”阿鼻大帝的狼嚎声回荡在众人耳侧。 “好了,我要造魔力球了。这些天你们不得进来打扰。”上仙站起身慢慢朝屋里面走去,声音十分平静。 ------------ 107 闪一边,嘛哩贝贝哄 阿鼻大帝连滚带爬的爬回来,屁股蹭到石凳子上,微仰起头,轻摇手指,“不疼,嘿嘿,一点都不疼!” 栖凤拓看了看梁灼脸上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 七宝唔唔唔叫了两声,窜到阿鼻大帝肩膀上,倒是一副很是赞赏的神情。 梁灼低头喝了口茶,抬起头看着栖凤拓继续道,“人数?灵界的人数那些福鼎能不能一下子全部运走?会不会被发现?” “这个……”栖凤拓犹豫了一会,“这一点我也想过,所以有可能到时候还需要借你的第三境用用,只是……担心你……” “不可以!”阿鼻大帝伸出一只手挡在栖凤拓和梁灼中间,咂咂嘴,很是愤慨道,“娘子已经失血过多,何况第三境实在是对施用者本人损耗太大,万一娘子有个不测,灵界众人到时候怎么办?” “这个……”栖凤拓眉头轻皱,低下头左右为难起来。 “什么这个那个的,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开通第三境!”阿鼻大帝蹭蹭蹭,蹭到梁灼身边,眼睛一转,笑嘻嘻道,“趁着今日花好人好老头子也不来打扰,我们出去约会好不好?” “阿鼻。”梁灼冷冷看了阿鼻大帝一眼。 “如今决战在即,魔力球也还没有造好,我和阿丑都心系着灵界众人的安危,哪还有心情陪你在这胡闹?”栖凤拓冷哼一声,不屑道。 “呸呸呸!”阿鼻大帝媚眼一抛,双手软趴趴的勾搭上栖凤拓的肩膀,低下头故作娇羞道,“好个有情有义正儿八经的少年郎啊。可是就是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躺在我旁边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喊那个什么青什么菱的姑娘,吆吆吆。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 “你、你……”栖凤拓闹了个大红脸,十分尴尬的甩了甩衣袖,伸手去推肩膀上黏糊糊白腻腻的一双手。 “够了。阿鼻,你别闹了。”梁灼忍住笑。白了阿鼻大帝一眼。 “好了好了,真相大白了,你我也扯平了!”阿鼻大帝伸手猛拍了两下栖凤拓的肩膀,笑嘻嘻道,“现在你就不要再和我提什么安危什么心系苍生之类的话了!”说着吱溜一下滑到梁灼身前,弯起眼角,狗腿道。“我们出去约会吧,娘子?” “额……”梁灼看着对面栖凤拓一张暴怒的脸,哭笑不得。 “实在不行……带个拖油瓶也是可以的。”阿鼻大帝低下头抠了抠手指,瞥了对面的栖凤拓一眼。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栖凤拓满头黑线。火冒三丈道。 “好啊,我去就我去!”阿鼻大帝朝栖凤拓抛了个媚眼,笑眯眯地回头摆了摆手,“谢谢啦……” “跟屁虫!”栖凤拓一拍桌子,站起来没好气道。 “错。我不是跟屁虫!我是她相公!”阿鼻大帝在梁灼面前大手一挥,仰起头十分豪迈道。 “切,什么时候成的婚啊,阿丑可是喜欢我们大祭司的,就你。给我们大祭司提鞋都不配!” “嗯嗯”阿鼻大帝故作高深的清了清嗓子,眼波一闪,摸着下巴道,“第一,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是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的,第二,我没有给人提鞋的习惯也不喜欢,要是你喜欢给那个什么大祭司提鞋的话,你慢慢提好了,我不抢的。” 阿鼻大帝说完双臂环抱,仰起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无耻!阿,阿丑她答应了吗!”栖凤拓吼粗了脖子争辩起来。 “阿鼻……”梁灼站在一边十分无语,这叫什么事嘛,两个男人竟然在这开战起来,摇了摇头,暗暗扯了扯阿鼻大帝的袖子,用眼神威逼他,死小子你给我低调点! “好吧……”阿鼻大帝耸了耸肩,耷拉下头很是无奈的语气斜睨栖凤拓,“既然你这么执着,那随便你好了,我可没功夫和你在这瞎磨嘴皮子!”说完很是乖巧的眨巴眨巴眼睛,讨赏似的看着梁灼,“走吧,娘子?” “你…………!”栖凤拓怒火攻心,腹诽道,死阿鼻你这什么态度!这么无所谓,是觉得我很无聊我很幼稚吗!啊啊啊啊!什么叫随便你好了,什么叫随便你好了!实在是忍、无、可、忍呀! “嗯……”阿鼻大帝扭过头瞥了瞥栖凤拓一张暴怒爆红和新鲜虾壳似的脸,一脸无语,走过去看了看他,“还有……我和我娘子约会你干嘛这么火大?该不会是……吃醋了吧?”阿鼻大帝说着鼻子一伸,在栖凤拓身上来来回回一阵猛嗅,深吸了口气,点点头,“也是哦,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 “我没有…………!”栖凤拓暴喝一声,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歇斯底里道,“你们去,你们快走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阿鼻大帝媚眼一抛,旋即将手搭在栖凤拓肩膀上,柔声细语的问。 “管我什么事!”栖凤拓低下头冷汗直淌,气喘吁吁。 “没关系,别不好意思嘛,其实……伦家也很喜欢栖凤拓的身体呢……”阿鼻大帝色眯眯的紧盯着栖凤拓,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像是立刻要将他生吞活剥、就地正法了一样。 “啊…………!”栖凤拓忍无可忍,两撇眉毛剧烈地抖动起来,一双拳头举在半空中,捏得咯嘣咯嘣响,咬牙切齿道,“别再惹我!” “哇……好凶哦,又想对人家动粗嘛……”阿鼻大帝看了看栖凤拓怒不可赦的脸,低下头红了脸娇滴滴道。 “啊…………!”栖凤拓嘴巴抽啊抽啊,面部扭曲。 “你们继续……”梁灼笑了笑,起身要走。 栖凤拓只觉得周身冷飕飕的,冷汗直冒,扑倒在梁灼身边,双手发抖,“我求求你,看在同属灵界的情分上,赶紧将这个祸害从我眼前带走吧……” “拓拓……”阿鼻大帝动情一呼,“伦家不是祸害,是相公啦!”阿鼻大帝不依不饶的跟上来。 “啊,对,相公!是相公!”栖凤拓两眼放射出哀怨的目光,泪奔呼告,“阿丑,求求你,将你的相公速速带走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阿鼻大帝轻哼一声,斜倚着一棵歪脖子树,贼兮兮的笑起来。 “哼哼……”梁灼一脸乌云,这个栖凤拓怎么这种事竟来找自己,朝着栖凤拓干巴巴的笑了笑,头一撇,对着阿鼻大帝满面笑容的勾勾手,“来吧!” “我……吗?”阿鼻大帝满眼桃心,双手乐不可支的绞在一起。 “嗯。”梁灼点点头,十分卖力地笑了笑。 “呜…………”阿鼻大帝瞬间涕泗横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梁灼扑去,“娘子…………!” “嘛哩贝贝哄――” “嘭――嘭嘭――嘭嘭嘭!” 阿鼻大帝像一个球一样在空中划了个美丽的弧线,终于“扑通”一声倒在了刚才那棵歪脖子树下,满眼冒金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亮晶晶啊亮晶晶…… 亮晶晶啊亮晶晶…… 栖凤拓不忍直视的捂住眼睛转过身,背对着阿鼻大帝阴阴一笑,“唉,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 “阿丑,你刚才那是什么功夫那么厉害!” “哦,没什么,是莫妮卡打上仙时用的口诀!”梁灼拍了拍手,想不到这个口诀用起来还挺过瘾的嘛,嘿嘿,终于安静了。她也要好好去睡一觉了…… ------------ 108 临别一晚 “娘子,你是愿意吃饺子还是汤圆?” “去钓鱼吧,钓鱼好不好?” “要不游泳吧,游泳也好,鸳鸯戏水。” “娘子……娘子!”梁灼直接无视身后那一张夸张到极致的脸,慢慢走出来,走到小厨子里,正好栖凤拓也在那。 “咦……你来了啊……嘿嘿。”栖凤拓嘴里还塞着碟子里的蜜汁烤鸡,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 “嗯,我想要一些蘑菇,你能不能到附近帮我找一些来?” “哦”栖凤拓点了点头,咕噜一声将口中的鸡块咽了下去,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抬头一脸谄媚的看着梁灼,“好,好,我这就去。” “咦,不是……”都已经走出门口的栖凤拓突然又猛地闪身闪了回来,“为什么不叫阿鼻啊?” 梁灼怔了怔,一副牙疼的表情,“他,他不想去行不行?” “嘿嘿”栖凤拓面色尴尬的抽搐了下,讪讪的挠挠后脑勺,一吱溜跑了出去。 寂静的阳光如同一匹光滑水亮的丝缎,照进来,铁黑的灶台泛着浅灰的亮光,灶台上散落着一些阿鼻没切完的菜:撕开的味道刺鼻的大蒜、绑得稀稀拉拉的海带条、长长细细浓绿的菠菜……淡淡的咸味、鸡蛋黄微微的腥味……梁灼揉了揉鼻子,走过去,将手在灶台旁边的小木盆里浸了浸,开始一颗一颗的去剥那些雪白可爱的白菜,白菜叶一片一片落下来,指甲不小心掐进去,弥漫起青芒芒的气味,梁灼心里面突然有些不舍,搁下白菜,掏出怀里的魔力球又看了看。此次前去南界救人,凶吉难测,无论结果如何。只怕是都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这样就留下上仙一个人。梁灼觉得心里头堵得紧,耳边回想起那天夜里起来,上仙爷爷在夜幕中虽然带着笑却颤抖的声音, “莫妮卡离开后,我一个人躲在这里,一躲就是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我不去找别人,也从来没有人会来找我,我脾气不好,性情又古怪。也只有你们还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头子……要是,你们有一天真的离开这了,我会想你们的。” 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蘑菇回来了……”栖凤拓扑通一声闯进来,手上捧着一堆蘑菇。梁灼接过蘑菇拿到水盆里过上水。迎着金黄色的阳光一一洗起来。 “你要干嘛?” “不关你事” “好吧,我闪。” 阳光淡淡的照在厨房阴暗潮湿的角落,厨房寂静安逸,外面是七宝追着阿鼻大帝跑来跑去的嬉笑声,厨房外的老树在风里一扬。噼噼啪啪直响,有一霎那,梁灼觉得恍然,人生无非来来回回,分分合合…… 那年灵界,柴房、草垛。她和青菱透过窗户第一次遇见许清池时,大约也正是这个光景,阳光淡淡,他冰雪之姿立于古木葱葱里。 “爷爷……”梁灼走到上仙门前,敲了两下。 “进来。”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爷爷,我来给你捶捶背陪你说说话好不好?”梁灼蹭,蹭过去,走到上仙的面前,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轻柔的捏了两下,一脸讨人喜欢的笑。 “怎么,魔力球都已经做好了,干嘛还要留在这陪我这老头子……”上仙故意拖长了音调,佯怒着敲了敲梁灼的头。 “嘿嘿,不敢不敢。”梁灼绕过去端起汤,十分恭敬地递到上仙面前,“爷爷,你尝尝好不好喝?” “你做的汤?”上仙扫了梁灼一眼,笑了笑。 “是的,是的。”梁灼挠挠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你尝尝。” “还可以,要是下次把蘑菇洗干净点就更好些了。”上仙抿了一口把汤端给梁灼看,里面还亮闪闪的闪着几颗沙子。 “上仙,我给你梳梳头发吧。”梁灼红了脸,连忙拿起旁边桌上的牛角梳,干干的笑着。 “好。” …… 过了一会, “我给你把被褥拿出去晒晒吧。”“还有还有,这双鞋好像也破了,我拿去补补,补补。”“这边窗子也要打开,通通气比较好。”“还有,我这有一罐松子糖,你不要告诉七宝。” …… “等等,阿丑,你等等” “怎么了,爷爷?” “你是不是打算这次去再也不回来了?” “啊”梁灼愣了一下,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苹果,“没有,没有,我肯定要回来啊,阿丑怎么舍得爷爷呢,嘿嘿嘿。” “可是……你今天这么殷勤,怎么看都像是临终告别啊……”上仙抹了抹汗,“还有,你眼睛怎么眨得这么厉害啊……” “没,没啊”梁灼心虚的笑了笑,眼睛抖啊抖,拿着衣服、鞋子、床褥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爷爷,我先洗衣服啦,咱们洗完再说洗完再说啊!” “阿丑……” …… 月儿弯弯,星儿乖乖,梁灼还在弓着腰撅着小屁股在井口边一下一下的捶着衣服,啊呀呀,啊呀呀,累死我了,梁灼一边轻轻的捶着早已洗得不能再干净的衣服,一边眼眶发酸,觉得没有办法面对上仙爷爷。 正想着,突然手被人一把握住,手背上传来淡淡的热度。梁灼惊了一下,抬头去看,原来是阿鼻大帝,他站在月光下,没了平时的无赖和孩子气,眼角带笑,语气温和,“走吧,老头子已经睡了。” “你就不能有礼貌点么。”梁灼站起身,用湿淋淋的手在阿鼻大帝头上按了个水印。 “有礼貌也不是尊敬,真正的尊敬在心里,何况老头子和我说那个什么莫妮卡和他说在香港老头子就是爹的意思,我这么叫,他已经很占便宜了好不好?”阿鼻大帝一仰头,怂了怂鼻子,一副吃了很大亏的样子。 “对了……”突然阿鼻大帝脸上现出少有的严肃,直视着梁灼的眼睛,郑重其事道,“娘子,我不叫你娘子了,以后都不叫了,我们可不可以回去,不救了,谁都不救了好不好?” 梁灼不知道阿鼻大帝突然又发什么疯,笑了笑,推了他一下,“怎么,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好吧……”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顿了一顿,低下头失笑一声,一把拽过梁灼往前跑去,“走,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看看不就知道了,走,我特地找到的,怎么样,好看吧?”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松了手,指着树上挂着的一个亮晶晶的透明水球。 “啊——”梁灼惊讶地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树上忽闪忽闪的透明球体,这不是,这不是凂畘送给庄贤慧的那一只吗?怎么会在这?难道有一模一样的? “送给你了……”阿鼻大帝从后面凑过头来,低声在梁灼耳边笑嘻嘻道,“就当是信物好了,嘿嘿。”说完将透明水球从树上取下来递给了梁灼。 “这……”梁灼盯着阿鼻大帝,刚要说话。 “不许说不要,不然我,我就,”阿鼻大帝咬了咬牙,大义凛然道,“我就——死给你看!” “这样啊……”梁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球递到阿鼻大帝手里,很无所谓道,“那还给你好了。” 原地、转身、潇洒而去。 阿鼻大帝看看手里的透明水球蒙住了,过了一会, …… “不要……不要……”阿鼻大帝哀嚎着一路追到梁灼房门口。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要就寝了。”梁灼看了看一脸笑意的阿鼻大帝,抬手准备关门。 谁知阿鼻大帝却是使劲地蹿进来,跟前跟后黏着梁灼,似乎比以往更加黏人一些了,黏得梁灼喘不过气来,回过头看看还没有走的阿鼻大帝,疑惑的问,“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黏?” “我黏么,哪里黏了?你摸摸你摸摸……”阿鼻大帝头一歪,抓过梁灼的手就朝他自己身上摸去。 “阿鼻,我说真的。”梁灼抽出手,脸一板,很是认真的看了阿鼻大帝一眼。 “娘子,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不会想我一点?”阿鼻大帝低下头,哽咽了一下,等到再抬起来时,眼眶已是湿热。 “你这么黏人,我哪有功夫去想你。” “那万一我有一天不再黏你了呢,我是说万一……” 梁灼愣了一下,眼神探寻的盯着阿鼻大帝,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好笑了笑,“那应该会吧。” “想多少?占用你多长时间?” “一点点。”梁灼慢吞吞道。 “可不可以多一点……”阿鼻大帝还不死心。 “好吧,那就很大一点点……”梁灼深吸了一口气,表示不可忍受的闭上眼睛。 “那能不能再多一点?”阿鼻大帝转了个身,逼近一步,睁大了眼睛看着梁灼,显然还不满意梁灼的答案。 “嗯……阿鼻,你可以滚去睡觉了。”梁灼睁开眼睛摇了摇手指,很不耐烦。 “不嘛,你还没有回答伦家啦!”阿鼻大帝一把抱住梁灼的大腿,两眼汪汪。 “我让你滚去睡觉!”暴怒啊暴怒…… “好……好吧。”阿鼻大帝抬头看了看梁灼,满头冷汗,十分困窘的灰溜溜跑了。 ------------ 109 无脸的女人 “行,我们走吧。爷爷他不想看见我们走难过,大家也不要再等了。”梁灼回过头看了看栖凤拓和阿鼻大帝,沉吟半响,慢慢向前走去。 “唔唔”“唔唔”七宝站在梁灼肩膀上呜咽着,两只亮汪汪的大眼睛瞬时变得水汪汪。 “嗯”栖凤拓和阿鼻大帝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跟了上去。 依旧是满目的香樟,却只是,来时路已不同。 到了南界,梁灼依旧是七八岁小女童的模样,栖凤拓和阿鼻大帝也重新变回了红眼兔子和菜包黄狗,一前一后的跟在梁灼左右,七宝头一缩,缩进了梁灼的衣服口袋里,再也不敢冒出来。 他们面上带笑嘻嘻哈哈的往前走着,迎面走来几个认识的不认识的小妖小怪微微露出疑惑的目光,亦或是比较友善的嘻嘻一笑。 离关着青菱他们的天水牢越来越近,一路上却连个半路杀出来的小狐妖小狼狗也没有一只,一切出奇的顺利。梁灼低着头,暗暗摸了摸怀里的魔力球,不知怎么的,这突然而来的一帆风顺令她觉得格外的不安。 “阿丑,你怎么了,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阿鼻大帝收起一副嘻嘻嘻的笑脸,窜上来,伸出长长的狗舌头贴着梁灼耳际不咸不淡的问道。 “你、不觉得这、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吗?”梁灼手捏着魔力球打探着四周来来往往对他们的到来完全视若无睹的妖怪、怨灵,只觉得背后瑟瑟发麻。 “这有什么?他们又不知道你是要来救人的,为什么要加强防范?”栖凤拓斜着眼盯着梁灼看了看,红红的瞳孔转了转,“走吧,我看我们还是先救人为好。” “是啊,今天是有点怪……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阿鼻大帝担忧的看着梁灼。狗鼻子怂了两下,酝酿再三,“要不我们回去吧。”这句话还是闷在了嗓子里。只是用舌头趁机在梁灼脸上舔了舔,“算了算了。你别多想了,哪会有什么啊。” 他想梁灼此刻心里所担心的只怕是有负所托,救不下青菱他们吧。于是笑了笑,在梁灼的脸颊边故意猛喘了几口气,“放心吧,有了这个魔力球,肯定没问题的。” “走吧。前面就是天水牢了。”栖凤拓一想到等会就可以救出青菱他们了,一双红兔子眼越发血红,激动的嗷嗷叫,“老规矩。我引开他们,你们进去救人!”说完尾巴一翘往前冲去。 “是谁,胆敢擅闯禁地!”只见天水牢外的官妖山羊怪怒吼一声,手持剑戟就朝着栖凤拓追去。 “来啊来啊,看看能不能抓得到我?”栖凤拓嘻嘻一笑。一溜烟跑远了,当真是兔子不见亲孙子。 “兔崽子,找死!”山羊怪朝后一招手,其他的几个守门的官妖也陆陆续续跑去了,整个天水牢只余下一个瞌着帽子打盹的小猪崽。梁灼吃了一惊。稍一愣神,举步就要往里走。 阿鼻大帝眉头紧皱,一把抓住梁灼的手腕,想说什么的,看看梁灼的眼睛又将话生生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为了许清池,为了他那个什么狗屁遗愿,哪怕此刻前面架着一口油锅,梁灼也肯定是非闯不可。 梁灼看了看陡然间戒备放松的一塌糊涂的天水牢,又看了看阿鼻大帝,第一次不是发怒也不是大吼着对着他微微一笑,她想告诉他,她明白他在想什么。 “阿鼻,别担心。” 阿鼻大帝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跟着梁灼朝天水牢里走去,上次梁灼和栖凤拓是躲在装菜包子的木桶里混进青菱他们的大殿中的,此刻她和阿鼻大帝从正门第一次走进天水牢,一时半刻也不知道青菱他们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 “啪――”当梁灼和栖凤拓的脚刚一踏进正门的院子里,先前的高达数丈的天水牢大门就忽然之间沉沉关上了。 接着,梁灼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借着忽而来忽而灭的幽幽冥火,梁灼看见漆黑的远处、近处,处处四散零落着几块小岛似的裂开的土地,每一块悬浮的土地之上点着一盏小小的绿灯,灯火摇曳,宛若萤光。 阿鼻大帝闪了个身,立刻从那副山妖皮囊里跑出来,化作了平时的模样,走上前,手一伸,轻轻去捏了一下梁灼的手,抬头向她示意,梁灼愣了一下,往脚下看去,发现她和阿鼻大帝也正站在一个漂浮的地面上,四周是黑漆漆的夜色,又像是一条幽深的深潭。 “这……”梁灼看了看阿鼻大帝,打开手心,上面是一颗松子糖。 阿鼻大帝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眉眼带笑,“娘子,走吧……” 梁灼现在没工夫和他计较这些称呼不称呼的,看了看四周,只得跟了上去,过了片刻,又偷偷将魔力球塞进阿鼻大帝手里,贴过去,俯身耳语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出他们。” 阿鼻大帝浑身一颤,抬起头看着梁灼,“莫非……”莫非是有人事先布下了这个局,而这个布局者想要针对的正是梁灼!阿鼻大帝这样一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梁灼眼睛灼热了几分,手伸过去,更是将梁灼抓得紧紧的,生怕下一刻她就会从自己身边消失。 他们又连着跳过好几个岛,突然隔着茫茫的黑暗中闪烁不定的绿光,见到前面依依约约有人影走来,互望了一眼,心中一喜,这时候来的人必定是南界中人,这下终于可以找到能为他们引路的人了。 天水牢四周黑洞洞的,便衬得那一点点绿沙沙的萤火之光更显森冷,如同冥界鬼火。四周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传来的水滴声, “嘀嗒―― ――嘀、 ――嗒――” 一声间隔着一声,像是步步紧逼的脚步声,惹人发怵。 那是一排穿着绿色及腰长裙的女子,长长的裙子,一层一层。裙摆款款、莲步点点。绿荷花似的在看不见的莹莹河面上袅袅穿行,身材婀娜,风姿优雅。只是她们全都没有脸,一个一个面上长满了蛆虫。满脸稀糊糊腐烂的肉红色的皮肉…… 梁灼捂住嘴,忍住胃里翻涌而上的层层吐意,另一只手死死地掐着阿鼻大帝的手腕,末了,等终于跟着那群人走到一扇大殿前后,梁灼松开手一看,阿鼻大帝的手腕都青青紫紫一大片了。低下头红了脸觉得歉疚。 “没事,你欠我的还少吗?”“要不,喊我一声相公补偿补偿吧。”却终于还是被阿鼻大帝得寸进尺给个杆子就要往上爬的无耻姿态给扳回了本性,笑了笑。又全然无所谓的往前走去。 梁灼和阿鼻大帝屏住呼吸跟在那些人后面,尽量不让那些没有脸的女人闻出他们身上的味道。梁灼捏着鼻子,一回头发现阿鼻大帝正瞅着她发笑,不由得又气又恼,都什么时候还笑什么笑。拧着阿鼻大帝的耳朵就往里拖。 宫殿的门有四人左右高,整个宫殿不可不为巍峨高大富丽堂皇,随步走去,一扇又一扇的门一一打开,梁灼他们猫着腰捏着鼻子一步一步悄悄跟着。光滑水磨青石板地面上清晰得倒映着梁灼和阿鼻大帝高大了数倍的歪歪斜斜的身影,猛一看还以为是走在溪水上。 梁灼和阿鼻大帝跟着无脸的女人一直往里走,突然红光一亮,只觉得眼前骤然一片光明,一盏接着一盏通红通红的灯笼之下就是上次遇见青菱的客栈。 原来这客栈竟然实在宫殿之内! 梁灼看准时机,拿出阿鼻大帝怀里的那枚魔力球轻轻念动咒语,只见“哗啦――”一下,地上的一排排绿衣无脸女人全部倒地,只一瞬间便旋即化成了一滩绿色的淤泥,泥质粘稠,还泛着倒人胃口的咕嘟咕嘟的泡泡。 然后,在魔力球的光晕之下,那些摆在桌子上的菜包子一个个、一个接着一个变回了人形,变成了一张张惊慌失措惊喜万分的脸。 “啊,我居然变成人了!我竟然变成人了!” “是啊是啊,我不是包子!不是包子了!”一个人走上去拿起一个包子扔到地上使劲的踩了踩。 灵界众人好像都在,却独独没有见到青菱。梁灼心下疑惑。 “阿丑,怎么是你?”有一个人貌似还认识梁灼,走上前来看了看梁灼又看了看她身边少年模样的阿鼻大帝,惊奇的问,“你们知不知道是谁救得我们?” “是它。”梁灼伸手去拿那颗魔力球,可是魔力球突然变得有千斤重,怎么拿也拿不起来。 “你还在做什么,快走吧。”阿鼻大帝隐隐不安,看了看梁灼,走过来,紧紧握住梁灼的手。 “嗯……这魔力球的味道还真好……”刚才问话的那个人走上前来,对着梁灼他们诡异一笑。 “……你不是灵界的人,” 阿鼻大帝语气变重,“你是谁?” 梁灼顿住了,猛一抬头,“不是灵界的人?”“那灵界的人其实已经……阿鼻,快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郡主,你现在才想起来要走,难道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只听得一阵妩媚入骨的笑声在梁灼和阿鼻大帝的头顶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笑声刚落,梁灼突然看见眼前一道绿光闪过,待转身看清了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心中一震,只一下,女子手中的瘴气已经直逼而来! “阿丑――”阿鼻大帝大叫一声,闪身挡过来,绿光过处,阿鼻大帝的骨头被捏得咯吱咯吱响,一声一声刺激着梁灼的耳膜。 ------------ 110 莲湖妖姬 无脸绿衣女子脸上的烂肉一跳一跳的,刚才全部瘫在地上的那一排同样的无脸绿衣女子全部站起来,和为首的这个女子联合在一起将梁灼和阿鼻大帝围困起来,周围竖起了层层的类似绿色火苗的结界。 梁灼看她全身都是水绿色的衣服, 且灵力看起来不在她和阿鼻大帝之下,想了一下,脱口而出, “你……是莲湖妖姬?” “幸得郡主认识,不过只怕郡主殿下也只能见一次妖姬我了。”莲湖妖姬咯咯咯娇笑着,脸上的烂肉跳动得更加厉害,面部扭曲,大喝一声,突然向梁灼冲过来,梁灼慌忙往旁边一躲,只觉得脚下一沉,往下陷了一步,似是踩到了什么,脚底隐隐传来湿漉漉的感觉。 莲湖妖姬一掌没有劈中梁灼,又运气抽出腰间的长绿色丝带,丝带迎风飞扬,宛若一条细长光滑的绿蛇朝梁灼再次飞来,丝带过处,发出“噼噼啪啪”轻微的裂开声。梁灼体内的灵力虽强,却一直苦无招式施展,现在眼看着敌人就要攻来,只好拖过阿鼻大帝一起躲进了魔力球所营造的屏障内。 “大人,我们要不要劈了这屏障冲进去……”莲湖妖姬旁边的一个无脸绿衣女人依附上前,恭身对着莲湖妖姬询问道。 “不!”莲湖妖姬顿了一下,把玩着手里的绿色丝带,眉梢上扬,“围困之兽才最有意思。我要让他们死得美一点、慢一点……” “可是……”绿衣无脸女人盯着梁灼他们担忧的问。 “哈哈”莲湖妖姬笑着朝无脸女人摆了摆手,“这魔力球所织的屏障最多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你我又都在这,只要他们敢妄动一步,就立刻处死!” “至于现在嘛……”莲湖妖姬将绿色丝带临空一挥,绿光骤闪,黑夜被劈出一道青绿色的光痕。她手中的绿色丝带一圈、一圈、一圈一圈的围绕在梁灼他们所避身的屏障之外。莲湖妖姬的语气十分轻柔婉转,犹如情话,“我就要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在这屏障之中慢慢的……慢慢的……等死!” “娘子。你过来搂住我。”与梁灼相隔几步远的阿鼻大帝全身骨头尽碎,咬着牙。看向梁灼,大声道。 “就是要死,我们也要死到一块,娘子快来……”阿鼻大帝看了看莲湖妖姬,又看了看梁灼,暗暗动了动眉毛,邪肆笑道。 “好一个苦命鸳鸯!”莲湖妖姬浮起一个不屑的笑。“好,你们死后我一定将你们的骨头碾碎了装在一起!” 梁灼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了看阿鼻大帝只能蹑手蹑脚的避过下面的那些幽黑的潭水,一跳一跳走过去搂住阿鼻大帝的腰。睁大了眼睛探寻的望着他。 阿鼻大帝并没有回应她,而是大声笑道,“好!好!生不能同眠,死却能同穴,快哉!快哉!” “哼”莲湖妖姬双手抱臂。冷笑了一声。 阿鼻大帝说话之时,梁灼只感觉到此刻脚底下所站的地面越来越往下陷,越来越往下陷,正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抱紧了。”阿鼻大帝在她头顶轻声说了一句。紧接着梁灼突然感觉到脚下一空。“轰隆――”一声,夹杂着莲湖妖姬的惊叫声,梁灼搂着阿鼻大帝的腰一起掉进了一个幽黑冗长的黑洞里…… 四周,黑得无边无际,空荡荡的黑…… 梁灼想起来听过那一段故事,故事最终,那个一直坚持不懈的点灯人,在最后一盏灯熄灭的时候,与灯一起跌进了滚滚黑暗中…… 风是冷的, 风声呼啸,宛若一个张大了的、要吃人的、黑洞洞的嘴…… 梁灼, 全身禁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将脸埋进了阿鼻大帝的怀里, “别怕,我在。”一个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有一霎那,梁灼觉得那是许清池的声音,确实是许清池的声音,可是抬头去摸,左摸摸,又摸摸,摸到的却是阿鼻大帝的脸。 “娘子,你到底摸够了没有?”阿鼻大帝轻轻笑着,是阿鼻大帝的声音,原来是阿鼻大帝的声音。 梁灼笑了笑,终于无声的落了泪。 …… 阿鼻大帝沉默无语,在浓稠的夜色里盯着那一双让他不安的眼,一个男人的眼。 …… 如果人间真的有一种感情叫妒忌,那么他想他此刻也一下子学会了妒忌,他妒忌、非常妒忌那双眼,拥有那双眼睛的人。 突然,梁灼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睁大了,搂住阿鼻大帝的衣领,惊恐道,“不、不对,这是第三境,这是第三境!” 第三境只有大祭司和持有青铜坠的人才能够打开,可是她的灵力早已经在运起魔力球时所剩无多了,也根本没有办法召唤出第三境,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和阿鼻大帝会掉进第三境中? 梁灼一个激灵,连忙从阿鼻大帝怀里跳出来,“怎么会是第三境?是你召唤的?” “你觉得可能吗?”阿鼻大帝慢慢的捏了捏身上粉碎的骨头,一点一点开始拼凑,走过来看看她,叹了口气,“赶紧走吧,你就不要再多心了。” “嗯。”梁灼低下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这个第三境不是我打开的,也不知道到底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不管在哪,我都会在你身边的。”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狡黠的笑了一声。可是梁灼看不见他,只是凭着感觉能依稀辨别出他的方位,梁灼听他这样一说,心里觉得暖暖的,过了一会,寻着感觉朝后猛推了一下,“够朋友!” “咳咳……咳咳”阿鼻大帝被她推得胸前的肋骨一脆,强扶着胸口无奈的笑了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第三境中走了一会,脚步深深,此起彼伏的微微的呼吸声…… 终于,到了尽头,是一扇高大的木门,隐隐的红光透过木门的缝隙照出来,泛着淡淡的猩红色。梁灼和阿鼻大帝对望了一眼,此刻想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推开了那扇木门。 ------------ 111 终极boss 是一座宫殿,气势磅礴的宫殿,空荡荡的宫殿。 宫殿水亮光滑的地面如同一面镜子,镜子上映射着梁灼和阿鼻大帝的身影。宫殿的四周点满了红蜡,一支一支妩媚妖娆。 “有人。”阿鼻大帝将梁灼护在身后,眉间火红的结印亮了起来,一只手背过去拉住梁灼,指了指前面。 “嗯!”梁灼吃了一惊,使劲地点点头,看看阿鼻大帝,惊奇道,“这里竟然有人,我们过去看看。” 空荡荡的宫殿中央,嫣红的烛光里背对着梁灼他们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玄色长袍,长发墨染垂倾,当真是清华万端。 那人听见声音,缓缓的转过头来,眉目清扬,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几岁的模样,眼睛出奇的黑, 怎么会有人在这第三境中?难道是南界的追兵?阿鼻大帝眉头微皱,上前一步挡在梁灼身前,戒备的问,“请问阁下怎么会在这第三境中?” “这正是我要问的话,你们怎么会来到我的宫殿之上。”那人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阿鼻大帝的话。 “你的宫殿?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梁灼往后一退,干笑着问。 “无忧殿,我是……”男子看了看梁灼,顿了一下,“铁血将军,我在云都帝国与南界的交战中战败,被他们困在了这。” “你是云都帝国的人?还是将军?”梁灼眼睛一亮,蹭过去,蹭到那个铁血将军的面前上上下下瞄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阿鼻大帝眼中红光一闪,一把将梁灼拽回来,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他说他是云都帝国的人你就信啊?” 梁灼往旁边挪了挪。“那你说他是谁?” “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带你们出去。”铁血将军笑了笑,近身走了几步。对着梁灼仔细看了看,“你真好看。” “嘻嘻……”梁灼头往前一伸。对着铁血将军龇牙笑了笑,“有吗?我很好看吗?” “缩回去!”阿鼻大帝使劲地将梁灼的头往后按了按,看向铁血将军,冷着脸,“你要是能带我们出去,为什么自己还一直困在这?” “因为我还差一样东西……”铁血将军沉吟了一会,逼近一步。指了指阿鼻大帝身后的梁灼,“她的血……” 阿鼻大帝大惊失色,一掌推开铁血将军,眉间上的火红结印越发滚烫起来。厉声道,“不可以!” “你让开!”梁灼讶异的看了一眼铁血将军,从阿鼻大帝身后走出来,“只要可以带我们出去,我愿意!”梁灼说着撩起了袖子。露出了雪白的皓腕。 “这……”阿鼻大帝还想说什么,被梁灼一眼瞪了回去,“如果再不出去,只怕我们很快都要死在这了!” 铁血将军嘴角轻轻上扬,“还是你比较识时务。”说完掌中慢慢运力。腾起一道暗紫色的光芒,然后慢慢往梁灼手腕处覆去,梁灼觉得与上仙爷爷取血时的疼痛不同,有些晕麻的感觉,脸上微红,双眸微闭。 “好了没有?”阿鼻大帝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铁血将军,瞳孔里窜着汹汹的火苗。 “好了。”铁血将军慢慢将手掌从梁灼手腕处移开,梁灼放下手,阿鼻大帝从身后搀扶着她,抬头看铁血将军,冷冷道,“劳烦将军信守诺言,尽早带我们离开!” 铁血将军闭上双眼,将刚才汲取的梁灼的血一滴一滴浇进旁边的红蜡之中,接着红蜡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在大殿之中撩起一片火红火红的光罩,铁血将军过来朝阿鼻大帝和梁灼招招手,将二人拉到光罩之中,“有人告诉我,会有一个和红云相像的人来到这宫殿之中,不想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阿丑。”梁灼怔了一下,有人告诉他?是谁?“也是那个人告诉你我的血可以救你离开这宫殿吗?” “是。”铁血将军点点头,“那个人说只有你的血可以浇灌怨念之花,让怨念之花常开不败。” “怨念之花?那不是只有死去的人才可以启动的花吗?”梁灼看着铁血将军,身体发冷。 “你……难道不是怨灵?”铁血将军面上也是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梁灼,语气冰凉,“我刚才拂过你手腕时,你已经没有脉搏了……” “什么!”梁灼张大了眼睛,浑身簌簌发抖,倒在了阿鼻大帝的怀里。“你到底在胡说什么!”阿鼻大帝走上前拎起铁血将军的衣领,怒不可赦。 “她……到底是谁?”铁血将军眼神如墨的盯着阿鼻大帝,“其实,你也知道她不是活人而是……” “够了!闭嘴!”阿鼻大帝眉间的结印“蹭”一下燃烧起来,眉间流动出来的火红色焰苗刷刷刷朝铁血将军喷去,铁血将军周身也竖起青黑的屏障用来抵挡阿鼻大帝的屏障。 “放开他!让他说!”梁灼全身骇得发白,什么,她不是活人?那她到底是什么?是鬼魂吗?鬼魂是至阴之物,又怎么可能像她一样在人间南界随意活动?那她到底是什么?莫非…………?梁灼心底一凉,发了疯似的推开阿鼻大帝,劈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还想欺瞒我什么!” 阿鼻大帝脸上一阵火辣,回过头去看,梁灼的眼睛已经湿润了,雾蒙蒙的一双剪瞳令他的心不禁揪痛起来,如果可以,他何尝愿意骗她? “一千年前,我在云都与南界的大战之中战败,本来应该就地处死的,却意外的被获准活下来了,并且一活就是一千年。我问主上为什么让我活着,我并不是云都最强盛的将军,结果主上告诉我因为一个人,因为他要为一个人编织幻境,所以需要活人的血液、灵魂和死人的灵魂、血液交织在一起,只有这样的幻境才能以假乱真,真假难辨。” 梁灼的眼泪落下来,倒在阿鼻大帝怀里,双唇发白。 “后来我才知道……才知道主上这么做原来是为了一位凡尘的郡主,她叫梁灼。”铁血将军顿了顿,无视阿鼻大帝眼里的火焰,接着道, ------------ 112 真相微现 梁灼的眼泪落下来,倒在阿鼻大帝怀里,双唇发白。 “后来我才知道……才知道主上这么做原来是为了一位凡尘的郡主,她叫梁灼。”铁血将军顿了顿,无视阿鼻大帝眼里的火焰,接着道,“那位郡主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活过来,所以主上就让她做了怨灵……” “怨灵?……我,真的是怨灵?我从一开始就是怨灵?”梁灼指节发白,紧盯着铁血将军,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隐瞒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从一开始,从重生的第一天开始,从进入欢喜殿遇见墨泱那一刻开始,这一切就都是骗局!这一切都是暗地被人操纵好的!包括青菱的死而复生死死生生,还有自己的头疼…………一切的一切,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这个人是谁?是白衣锦吗?可是如果真是他,上次的幻世又是怎么回事?还是……眼前的这个铁血将军在说谎,他为什么要说谎? “我不知道,主上是这么说的。”铁血将军冷冷的看了一眼梁灼,“你就是梁灼?” “是,我是。”梁灼张口答道。 “那现在,外面的一切,都是幻世里面的景象吗?”梁灼想了想,追问起来。 “是,也不全是。因为幻世总要真假参半,所以只能说大半部分都是肉眼所见灵力所织的幻象。”铁血将军顿了顿,眼神射向梁灼,“莫非。你要反悔?” “不,我只是想问一问……”梁灼眼神涣散,低下头去,想起了在无极寺中无忧太后的话,她说除了她所有人都是死人,所以她也是死人,她一早就是死人…… “既然都是幻世,你为何还要出去。外面与里面有何分别?”阿鼻大帝上前一步,眼神如刀。 “外面有我要等的人,她就住在幻世之中。”铁血将军看着怨念之花越燃越急,眼神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 “谁?”阿鼻大帝出口追问。 铁血将军依旧盯着怨念之花发呆,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红云。” “红云?烈红云?”梁灼猛一抬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铁血将军。“你要等的人是烈红云吗?” 铁血将军没有说话,微微点点头,眼眸里浸满了潮红色的烛光,看起来异常诡异幽冷,犹如嗜血魔王。 “不!不可能!”梁灼大叫,往后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能的!烈红云是灵界的圣女,你是云都帝国的将军,你怎么可能会与她有瓜葛呢?” “呵呵,是么?”铁血将军转过头,轻轻一笑,看着梁灼的眼睛里写满柔情,“这有什么不可能,我是云都帝国的将军,可是我现在不是也待在南界的幻世里吗?我等红云又有什么不可呢?”说完眼脸微微一垂。俯身逼向梁灼面前,漆黑的睫毛在轻轻颤动,“还有,谁说过她是灵界的圣女,你吗?” “我……我……”梁灼想说是别人告诉她的,想说因为其他人都是这么告诉她的,可是仔细一想,既然那个人可以将她围困在幻世里。自然可以编造出其他的谎话,至于烈红云到底是不是灵界圣女,她,她现在也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人真正告诉过她。 铁血将军像是看出了梁灼的窘迫。头一仰,站回了远处,斜睨着梁灼和火冒三丈的阿鼻大帝,嘴角一扬,轻笑道,“所以……幻世之中,本就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连你自己也是。” “是……是吗?”梁灼喃喃自语,全身打筛子一样抖个不停,阿鼻大帝心里着急,轻轻绕过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搂住梁灼,轻声细语道,“别怕,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陪着你。” “你叫什么名字?”梁灼深吸了口气,看着铁血将军,问道。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叫铁血将军,就像你记得你叫梁灼一样。”铁血将军略略沉吟了半晌,一扭头,露出一个极其渺茫的笑。 “……你……你是说连我们的记忆也会被控制,控制吗?”梁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眼睛发涩,想哭想叫却是一点动静也做不出来。 “当然,如果他想的话。”铁血将军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那我……我……”梁灼张了张嘴,支支吾吾的已经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鼻大帝杀气腾腾的直视着铁血将军,“你说够了没有!” “呵呵,其实在幻世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人生本来就虚无缥缈,浮生若梦嘛。”铁血将军走过来,低头十分温柔的想拍一拍梁灼的肩膀,却被阿鼻大帝一手打开,只好收回手无奈的笑了笑,“有些事情,不知道总好过知道。小姑娘,你身旁的这个人对你不错呢,要好好珍惜。” “谁,谁要你多嘴了!”阿鼻大帝突然被旁人这么一说,脸刷地一下全红了,只好大吵大嚷支支吾吾的来掩饰。 梁灼似懂非懂,却还是觉得铁血将军的话有一点道理,也许到了下一刻连阿鼻大帝也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呢,一个、一个、父王、母后、如意、阿起、许清池、………… 数不清到底还会有多少人,到底是谁呢?还有无忧太后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有多少是真的?他们每一个人,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将军,主上是谁?”梁灼看向对着怨念之花沉思的铁血将军。 “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面,还是一千年前了。”铁血将军轻叹一声,身影陷在红色的烛火里,像是随时会燃烧起来一样。 “他会不会就是这个幻世的织造者?”梁灼眼睛发亮。 “真真假假太难分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铁血将军苦笑一声,冷冷的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你的红云一定在这幻世里面?万一她也是假的呢?”梁灼不甘心,拼命想套出点什么。 铁血将军并不答话,仰头哈哈长笑了几声,猛然回过头,血红的一双眼睛逼视着梁灼,轻喟,“你说呢……”他的眼睛穿透梁灼的瞳孔,泛着嫣红的烛光,“如果许清池在这里面,他也是假的,你会不会见?” “许清池……你,你知道他?”梁灼和阿鼻大帝俱是一惊,梁灼瞪大了眼睛,探寻着铁血将军的眼睛,是呀,清池呢?清池他是不是也是假的,所以他并没有死?梁灼突然心底漫过一丝暖意,眸子闪亮,“你见过,或者听说过他吗?” “我不认识他,也没见过。只不过毕竟待了一千年,有些事总是知道一点的,有些事总能猜对一点的。”铁血将军的眼睛愈发幽深,黑漆漆黑到底,他看着那越来越美,越来越旖旎的怨念之花,若有所思道,“如果能和红云在一起,哪怕终生囚禁在这幻世之中,我也无怨无悔。” 怨念之花的火光越来越亮,渐渐地,梁灼倚在阿鼻大帝的怀里朝头顶望去,看见碧蓝的天,一望无际的碧蓝的天,红色的、嫣红的、火红的怨念之花就如同一弯火红色的灯笼缓缓、缓缓、 缓缓地升到了天上, 在四野的寂静里成了一弯火红色的月亮,挂在碧蓝的夜幕中。 “怎么会有月亮是红颜色的?” “幻世之中,如果那人想,自然可以是红颜色的。”铁血将军脸上依旧云淡风轻,走过去,脸贴着烛红色的光晕。 月亮、红色的月亮越升越高。 “你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原来是谁,身边都有哪些人吗?”梁灼缩在阿鼻大帝怀里,还是不甘心。 “……已经过去了,又或许原来我身边也没有什么人。”铁血将军站在怨念之花的最边缘,他的身影在夜风里萧瑟极了,脸贴着透明的光晕,看向外面。 “一千年了,你真的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个主上吗?”梁灼凑过去,月亮越升越高,梁灼不敢低头往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开始有点恐高,阿鼻大帝攥着她的手,她的手心湿热,她轻轻侧过一点点脸,张着嘴问铁血将军。 “没有。”铁血将军转过来一点,从梁灼的角度望去,可以依约看见他的鼻子,他的鼻子很挺,嘴唇很薄,很薄,梁灼忽然想到一句话,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寡性,结果铁血将军笑了,看向梁灼,声音挑衅,“怎么,现在才知道这一切,害怕了?” “是,我有点害怕……”梁灼抿着唇,低下头思考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着铁血将军的眼睛,“最主要的是,我不甘心,我很不甘心!我不甘心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将我困在这?我要知道我究竟是谁?我为什么会死?是谁要我死?” “呵呵。”铁血将军的眼睛骤然一亮,宛如撕开了的茫茫夜幕,“你真的想知道?” “是。”梁灼斩钉截铁。 “好,很好。”铁血将军笑了笑,又笑了笑,似乎梁灼的话令他很开心又或者令他觉得很可笑,过了许久,他回过头淡淡说,“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你这样有意思的人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 113 被人劫色 “在这,在这呢。”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梁灼抬起头看到青菱和栖凤拓哒哒哒、哒哒哒的从远处的一片黑暗中跑来。 青菱站在栖凤拓前面,见到梁灼,脸上露出十分欣喜的表情,拍着手大笑道,“阿丑,终于找到你了,嘿嘿嘿。” “你这傻姑娘,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我们的阿丑是绝对绝对不会死的嘛,嘻嘻。”栖凤拓在青菱身后,魁梧高大的身材猛地一缩,露出一个小鸟依人的讨喜表情来。 “嘭――”“嘭嘭――”青菱眼珠子咕咕一转,手腕向上转动了几下,朝后面那个明明高大挺拔,硬要装小、装小鸟的肌肉男的大脑袋狠狠敲了几下,栖凤拓龇牙咧嘴露出既甜蜜又受罪的表情。 “嘿嘿。”阿鼻大帝在梁灼身后幸灾乐祸的捂嘴一笑,“这就是青菱啊……我突然发现娘子对我还算是好的了,嘻嘻。” 梁灼眉毛微微一皱,手捏了捏,终于还是放弃了此刻将阿鼻大帝就地正法的打算,走过去,走到青菱面前,上下看了一遍,冷言问,“你怎么会在这?” 青菱愣了一下,很是无辜的睁大了眼睛望着梁灼直瞧,“阿丑,你怎么了,怎么你现在说起话来越来越怪了?”青菱歪着头仔细地想了想,一把拽过身后的栖凤拓,俏皮一笑,“是他啊,是他救我出来的,还要我以身相许呢……” “你――”栖凤拓这时候才看到梁灼他们身后的铁血将军,眼神一愣,喃喃道。“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在哪里呢……在哪里呢?”栖凤拓摸着小下巴低着头绞尽脑汁。 “灵界其他人呢,也救了吗?”梁灼想了一下,忍不住问。 “是啊,第三境那么大一下子全救了呀!”栖凤拓抬起头看了看梁灼,很是奇怪,“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我……”梁灼头皮发麻。第三境、第三境?如果栖凤拓和灵界的人走的是第三境,那她和阿鼻大帝走的黑黑的甬道到底是什么呢? “是啊,第三境不是你用青铜坠开启的吗?”青菱侧过头摸了摸栖凤拓趴上去的脑袋,笑嘻嘻的问。 阿鼻大帝心中也是一惊,紧紧握住梁灼的手,示意她此刻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大家都来了,不如就去寒舍小住一晚。”从后面走上来的铁血将军踱着步子走到中间。对着青菱和栖凤拓微微一笑,又转过头看看梁灼,“正好我也可以慢慢帮你,弄清你到底是谁,如何?” “好啊好啊,有吃的吗?”青菱眼睛一闪,勾搭着栖凤拓的肩膀往铁血将军身后哒哒哒跑去。跑了几步,见梁灼他们还没有跟上来,连忙扭头冲后面招了招手,“阿丑,快来啊,有好吃的呢!” 青菱双手勾挂在栖凤拓的肩膀上,一边走,一边回头朝梁灼他们笑,脸上的表情纯洁无害,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还是那个在灵界一直陪着梁灼、骂着梁灼、欺负着梁灼的青菱小公主一样,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她的身上竟然有白玉蝴蝶吊坠,她是谁?梁灼心底发冷,为什么在自己提起纪云烟时她会有那种表情?她到底是谁? “怎么,羡慕青菱啊……”阿鼻大帝走过来,瞥了瞥盯着青菱眼睛发直的梁灼。手臂一伸,将梁灼整个横抱起来,嘻嘻一笑,“娘子。这样你就不用再盯着人家羡慕嫉妒恨啦……” “谁说的!快放我下来!”梁灼由于灵力受损,刚才又受了惊吓,先前进入南界的七八岁女童的身体一时半会还转变不过来,现在被阿鼻大帝这样横抱着,竟然臂力比不过他!!不禁气得牙痒痒,“阿鼻大帝,有朝一日,我要拆了你的胳膊骨!” “娘子,你知道么,以前有一个人告诉我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心里怎么想,偏偏不那么做,当时我还不相信,现在看到青菱和栖凤拓兄弟我才明白,娘子……”阿鼻大帝说着低下头,满面通红看着梁灼,含情脉脉道,“娘子心里也是有我的……” “该死!不要拿我和青菱比!” “对对对,怎么可以拿娘子和别的女人比呢,不比、不比。”阿鼻大帝弯起眼角,用一种对小孩的语气柔声哄着。 “你你你!”梁灼发现阿鼻大帝现在完全受青菱和栖凤拓的误导,急火攻心,“我才不是口是心非的人!我要是喜欢你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刚才说什么?”阿鼻大帝笑容一凛,突然停下来,郑重其事的看着梁灼,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才不是口是心非的人……”梁灼一头雾水,不知道阿鼻大帝怎么了,难道受刺激了,打击太大? “下面一句?”阿鼻大帝皱皱眉头。 “我说我要是喜欢你…………”梁灼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阿鼻大帝,突然―――― 阿鼻大帝忽然倾身俯下脸,他的眼睛狡黠而明亮,他的唇,从梁灼脸颊边轻轻滑过,然后落在了她的唇上,眼眸温柔,缓声说,“为夫已经明白你的心意了……” 啊啊啊啊啊………………!梁灼一个激灵,立刻翻身从阿鼻大帝怀里跳下来,连滚带爬的往前跑去,鬼哭狼嚎,“水,哪里有水?我要水!呜呜呜……” “怎么了?”青菱、栖凤拓和铁血将军纷纷回头,一脸奇怪的看着狂奔而来的梁灼。 “水……”一个水袋递过来,梁灼看也不看就接过来咕咚咕咚灌进嘴里面开始咕噜噜的漱口,又拿出手帕使劲地擦了擦,呀呀呀,太作孽了,她竟然和一个男人亲吻了,还是阿鼻大帝这个奶孩子,罪孽,真是罪孽啊! 阿鼻大帝见梁灼这副万分嫌弃的模样,微微一皱眉,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慢悠悠道,“你刚才漱口的,是我亲过的水。” “啊………………!”一道晴天霹雳啊啊啊啊,梁灼僵硬地回过头,双手捂嘴,嘴巴抽啊抽啊,直视着阿鼻大帝,“你……狠!” 阿鼻大帝无所谓的贼笑了两声,走上前拍了拍栖凤拓,“我娘子最近脾气比较大,大家不要见怪见怪啊……” “嘿嘿”青菱看了看捂着嘴一脸牙疼的梁灼,笑了笑,“原来阿丑已经有相公啦!” “不是…………!”梁灼万分委屈十分凄凉的捂着嘴,泪奔解释。 “好了,不要害羞嘛。”青菱走过来,很是热络的挽着梁灼,又仰头问栖凤拓,“你说对不对呀?” 栖凤拓一见青菱,立马狗腿的傻笑,拼命点头,“对!对!” “好吧…………”梁灼低下头,心神俱伤。忽然间隔空传来阿鼻大帝贼兮兮的声音,“你别难过,要是觉得吹亏的话,我就牺牲一下,让你再亲回去好了。” “阿鼻…………!”梁灼暴怒,朝着前面屁颠屁颠的阿鼻大帝怒吼道。 “怎么了?”阿鼻大帝、栖凤拓、铁血将军全部回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梁灼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嗓子。 就在这时,青菱的小脑袋骤然间灵光一闪,嘻嘻一笑,搂着梁灼替她解围的朝前面三个人甜甜笑道,“好恩爱哦,对不对,栖栖?” “对!对极了!”栖凤拓立马反应过来,眼眯成一条缝。 阿鼻大帝很是受用,怂怂眉毛,拍了拍栖凤拓的背,“栖兄说得极是!” 汗――――――――――!梁灼彻底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过了一会, “到了。”铁血将军指着前面的一座横亘在半山腰上的房子,转身对梁灼他们说。 “终于到了。”青菱笑着走上来踢了栖凤拓两脚,“我肚子已经饿得等不及了呢……” “一会就吃,一会就吃哈。”栖凤拓眯着眼,哈巴着脸笑。 “阿丑,你想吃什么啊,待会让栖凤拓给你做,他会做很多好吃的呢。”青菱对着梁灼耳朵吹了口气,调皮的笑了笑。 梁灼依旧低着头,整个人靠在青菱肩膀上,无精打采沉默不语。 阿鼻大帝转身斜睨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走过来,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眉毛微挑,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在郁闷什么?莫非……你是第一次被亲吻?”阿鼻大帝眼睛一亮,啧啧,虽然娘子不怎么愿意承认,但初吻还是给了我呢,嘿嘿。 梁灼看看透了阿鼻大帝心中所想,气愤不过,猛一抬头,白了阿鼻大帝一眼,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才不是,我以前做人的时候就已经成过亲了,我根本就不在乎……” “是么。”阿鼻大帝脸色微微一沉,面无表情。 “是…………”梁灼话还没说完,阿鼻大帝俯身下去,在她唇上又亲了下,站直了,理直气壮道,“反正你也不在乎,多亲几下也没什么的,对吧!”说完气哼哼的跑到前面去了。 梁灼呆了一下,看了看青菱,青菱也呆若木鸡的看了看她,半晌,连滚带爬大叫,“呜呜呜,水!水……” ------------ 114 红云山庄 “天色已晚,大家叫红豆领着各自去房间休息吧。”门口站着一个红衣服的姑娘,瘦瘦小小的,低着头,盯着地面发呆,铁血将军指着她对大家说。 梁灼洗干净了嘴,亦或者永远也不可能再洗干净了,她慢慢的抬起眼,看着这座横亘在半山腰上的黑洞洞的园子,风刮着,从天空上呼呼飞过,像是刺耳的尖叫。夜色里黑漆漆的门环,还有那一盏在风里东摇西晃的羊角灯,一闪、一闪,微弱的一点黄光。 “红云山庄?你怎么会在红云山庄?”梁灼直视着铁血将军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是……孟伯伯?” “不知道,”铁血将军盯着陷在黑沉沉夜色中的山庄,略一沉吟,“我忘了……我只是觉得好像曾经来过,所以便和主上要了这一座宅子。” “我也觉得好像曾经来过,还在这里遇上我家娘子……”阿鼻大帝抢先一步,无限深情的看了看山庄,又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梁灼,款款道。 “呃,阿丑,你原来不是郡主吗?怎么会在红云山庄呢?”青菱凑过来,不解的问。 梁灼忽而觉得疲累,什么也不想再说了,便摇了摇头,“大家都累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哦”青菱失落的吱了一声,看看梁灼,将头倒在栖凤拓肩膀上。阿鼻大帝走在梁灼前面,他走到红豆旁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看她。意味深长的笑了,凑过去,语气暧昧,“你就是叫人害相思病的那种红豆吗?” 四周的黑影浓重沉暗,红豆孱弱的身体倚靠着门栏,瓜子脸,脸色煞白,过了一会。一阵红一阵白,细长的睫毛在羊角灯的光晕里微微颤动,听见阿鼻大帝的话慢慢抬起头,如水剪瞳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和七八岁模样的梁灼,瞬及,又慌乱无措的低下头去。 “你不要理他,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梁灼见红豆年纪与当年的自己相仿。不觉心生怜意,走过去,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安慰道。 红豆怔了怔,一抬头瞥见梁灼手上的玲珑铃铛和紫玉镯子,突地捂住嘴,踉踉跄跄往后退。 “怎么。你认得这镯子和铃铛?”梁灼看了看腕上的镯子,奇道。 红豆仍旧只是低着头,对着地上的影子发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阿鼻大帝看她这样,冲她淡淡的笑,走过去,“小美人,莫怕,这里没有白眼狼……” 红豆似是十分羞涩的又往后退了退。唇瓣轻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一双幽深的眼眸在灯光下异样的美。 “她是个哑巴,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走在前面的铁血将军忽然回过头,看了红豆一眼,“痴痴呆呆的,一个哑巴。” 梁灼吃了一惊,故而对红豆更加同情了。叹了口气,见她并没有反应,仍只是低下头痴痴的看着地面。 “不会说话好,我就喜欢不会说话的美人。不聒噪……”阿鼻大帝望了梁灼一眼,又凑近了红豆,脸上的笑意更深,“美人的嘴……只应该用来做一件事,那就是……” “阿鼻。”梁灼看了阿鼻大帝一眼。 “好吧好吧,剩下的我就不说了。”阿鼻大帝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再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红豆,眼里笑着,嘴中念念有词,“美人……美人……” 红豆的脸红得更厉害了,抬起头,看了看阿鼻大帝又低下头去,又看了看阿鼻大帝。 唉,祸害……梁灼双手扶额,暗暗悲叹。 走进去,才发现红云山庄比外面看起来的还要大,很多很多的房子,黑洞洞的,在暗夜里看,像一个个死去的灵位。青菱爱吃,缠着栖凤拓去了西面在厨房隔壁的房间,梁灼和阿鼻大帝一路跟着红豆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西面。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的?”梁灼看铁血将军不在了,走到红豆身前轻声的问。 红豆仍旧只是低着头,手里的羊角灯忽闪忽闪…… 阿鼻大帝走近两步,贴近了红豆,眼波一转,嬉皮着脸,“红豆姐姐那你是住哪间屋子的,回头我要是找你也方便啊……” 梁灼站在那无奈的摇摇头,心里暗骂阿鼻大帝真是死性不改,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在这闲情逸致寻花问柳! 红豆低着头,映着光,看得出她脸很红,像一只红灯笼,没有动,更不会说话。 “红豆,你平常都喜欢吃什么啊?” “红豆,你别不理我嘛……” “红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熊,有一天它觉得很无聊,于是它就……”阿鼻大帝充分发挥了他狗皮膏药的强大作用,围着红豆,围个水泄不通。梁灼一个人走在前面,看着沉在黑影中的山庄,说不出的熟悉。 终于,红豆也被阿鼻大帝击溃了,用手指着梁灼他们背后的一个地方,一边指,还一边细心的在阿鼻大帝手心上轻轻比划着,笑靥如花。 梁灼停下来,屏息凝视,深深呼吸…………! 过了一会,阿鼻大帝缓缓抬起头,看了梁灼一眼,接着问,“姐姐生得这么好看,不知芳年几何?可曾婚配?如果婚配了家中可有其他漂亮妹妹了?” “咳咳”梁灼低下头,清了清嗓子,抬头对视着阿鼻大帝,你小子有完没完,在这公然调戏良家妇女,真够厚颜无耻的! “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怎么可以这么厚颜无耻?在这公然调戏良家少女?”阿鼻大帝忽地一下凑近了,贴着梁灼的耳畔,压低了一笑,“放心。我还是最爱我家娘子的。不要在这吃干醋嘛……” “谁吃醋了,你!”梁灼脸一红,怒目圆视。 “嘿嘿嘿,我家娘子就是这样,见不得我和别的美人说话,你看看她,一发起火来,就和头母牛一样。唉,要是她能有妹妹你一半的温柔,一半的美貌,一半的娇滴滴我就……”阿鼻大帝跑过去,对着红豆指了指梁灼,湉笑着脸。 “阿鼻——”梁灼背过去,牙咬得直痒痒。这个死小子,也不带这么损人利己的,她怎么就又凶又强悍了,还说她没人要!啊啊啊啊,简直是太可恶了! “呜呜,太可怕了,她以前就是这样凶神恶煞。一口气可以吓死一头牛……” “后来我们那实在没有人敢娶她,我这个人心肠比较软,所以最后只好我牺牲一点……收了她。” “可是现在你看看她,,还是一点没改过来,你看看她那腰粗得和水桶似的,要是再长两年估计就成水桶了,喏,还有你看她脸,平平的。瘦巴巴的,啧啧,简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多寒碜啊……” “她哪能和妹妹你比,”阿鼻大帝越说越起劲,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梁灼站在一旁,阿鼻大帝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全部传进了她耳朵里。啊啊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说你调戏别人就好好调戏就是,好好的干嘛非要扯上我?阿鼻大帝这嘴怎么就这么这么臭呢?她有那么差有他说的那么不堪吗! 梁灼一转身。蹭蹭蹭飞奔到阿鼻大帝面前,用一种渗得人后背发凉的声音说:“我是不是又丑又凶?还没胸没屁股,对不对?我没有你就嫁不出去,没人要了,是吗?”过了一会,像是从冰窟窿里冒出来的声音:“你给我去死吧……” 梁灼说完站在那,怒视冲冲的白了阿鼻大帝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 被她吼过的地方, 阿鼻大帝身后的虫啊鸟啊, 瑟瑟发抖,“啊”地一下奔走呼号,四处逃窜…… …… 树上的叶子也一大把一大把掉,秃秃的枝桠刺破黑夜,夜,更寂了。 阿鼻大帝愣了下,瞅了瞅旁边的红豆,若有所思:“唔,她看上去好像是吃醋了么……” 红豆咬着唇,微微的笑,然后将手里的羊角灯递到了阿鼻大帝手里,顺手指了下前面的屋子。 梁灼和阿鼻大帝的房间是紧挨着的,没办法,就算是哑巴,也受不了阿鼻大帝软磨硬泡的功夫。 房门打开,对岸苍绿成林,挂满灯笼,一盏一盏,圆通通,红融融,明亮而喜悦。 …… 梁灼先下手为强,抓走了大厅里的水晶奶白葡萄。 “你还知道回来呀,怎么不和你的好妹妹再聊一会了?”梁灼打开窗,抓了一把白葡萄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娘子……”阿鼻大帝从窗子底下冒出一个头,伸长了脖子,往梁灼身上一阵猛嗅,长长的“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好浓的醋味哦……” “去!”梁灼的头发被吹起来,风打在脸上,有丝丝的凉意,如同一个潮湿的亲吻,“我好像来过这……可是我又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了……我只记得我和父王一起到红云山庄看宝贝,天很黑,父王和若耶哥哥都很严肃,板着脸不让我说话,后来我见到了小时候见过一次的孟伯伯,接着我就被点了穴,给若耶哥哥背着送到了一个很香很香的屋子……再然后我就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梁府的闺房中了……”梁灼的眼神凝望着风,沉浸在往昔中,依依呢喃。 “一个人不管曾经遇到什么,都不是最可怕和悲哀的,真正悲哀的地方是一个人对过去的阴影念念不忘。这才是怨灵之所以被控制的原因。”阿鼻大帝的眼眸里倒映着梁灼的瞳孔,一闪,一闪,闪得厉害。 “什么意思?”梁灼直视着他,不解的问。 “你相信铁血将军的话吗?”阿鼻大帝的眼睛很黑,盯着梁灼,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能吸走一切。 梁灼有些恍惚,只觉得脸上被盯得越来越烫,便借故看向别处,慢悠悠道,“有些信,也有些不信。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控制了,实话告诉你,有一段时间我对清池也觉得怀疑,觉得他好像不是我认识的他,而是其他的、其他的什么……” ------------ 115 疑窦起(一) “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山水非山水,山水本山水。” 梁灼愣了一下,低下头,缓缓的答道,“嗯,听过。” “行,明白就好。”阿鼻大帝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眼睛直盯着梁灼手上的奶白葡萄不动,“来,喂我吃。”不知道为什么,梁灼突然觉得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那你有没有骗过我?你明明知道我是怨灵?” “唉,”阿鼻大帝头往后一仰,甚是无奈的摸了摸鼻子,露牙一笑,“女人呀,永远就是这点讨人嫌,明知道的答案还要一遍一遍的问你。” “好吧……我骗了你,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我是个背信弃义的负心汉!”阿鼻大帝幽幽一叹,身子又往前一伸,咕咚一声吞完了梁灼手里所剩的葡萄,牙齿尖尖的,蹭过梁灼的指尖,“喂,你咬到我了。” “嗯,皮肤光滑白嫩……”阿鼻大帝故意十分夸张的舔了舔舌头,“虽然没胸没屁股……” “那红豆呢,”梁灼不愿和他磨嘴皮子,拍掉他黏上来的手,义正词严道,“你不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吗?” “很好啊,和铁血将军一样,没什么不同。”阿鼻大帝抹了抹嘴,咕哝着,“味道很好。” “和你说话呢……” 阿鼻大帝脸往前一伸,嘴角一扬,“那你想过没有,我们是进入南界的时候遇见狗狐妖那个自称上仙的老怪的,接着又用了狗狐妖的魔力球去了天水牢。再然后莫名其妙的在第三境中走入了铁血将军的宫殿,再然后就是铁血将军告诉你外面的一切都是幻境所织,可是你想过没有,狗狐妖为什么要帮我们?他在南界待了一千年了,为什么要突然帮一个相识不过百日的异族人?还有,铁血将军,他为什么会在第三境中?为什么在你恰恰救灵界众人的时候出现?为什么在你从莲湖妖姬身边逃走以后出现?” 梁灼猛地抬头,看了阿鼻大帝一眼。“你……?” “其实还有一句话我一直没告诉你,虽然我也知道你并非活人,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怨灵,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奇怪的很……”阿鼻大帝说着又低头在梁灼身上一阵猛嗅,“也许,他们只是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击败你,所以才……用这种方法。” “这种方法?”梁灼觉得后背一凉。 “因为你有心结。你总是担心身边的人会离开,总是觉得离开你的那些人,那些不幸的事都只是别人编织的幻境,你在逃避!”阿鼻大帝直视着梁灼,瞳孔漆黑,可以看得到睫毛的颤动,“总之。只能说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完全没有嫌疑的,静观其变吧。” “但是你要相信自己的心,相信真正疼爱你的人以及你所爱的人是不会伤害你的。”阿鼻大帝说着轻轻拍了一下梁灼的肩膀,邪魅一笑。 “想不到你倒也有通透的时候。” “怎么,发现为夫的亮点了吧。”阿鼻大帝说完将头往梁灼这边挤了挤,微微一笑,“也对,现在发现也不算太迟。”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我一直对你都有好好说话,”阿鼻大帝背一仰,朝后倒了下去。声音似怨含嗔的传来,“只是你不信而已。” “哪有。”梁灼想了一下,低低一笑。 “娘子,我就在你身边,有色狼的话就大声喊我吧。” “你不就是一只大色狼!” …… 清早,天气晴,阳光初霁。 青菱偏着头,手成喇叭状。朝里大喊着,“阿丑,我来了!阿丑,我来了!”叫声极其响亮。颇有隔山震虎之势。阿鼻大帝醒的早,已经梳洗完毕,从大厅走出来朝外吼了一嗓子,然后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青菱身边,半开玩笑问,“起这么早?栖凤拓呢?” 青菱没有理他,见他已经出来了,便噔噔瞪一头扎进屋子里,边跑边嚷,“阿丑!阿丑!” 这边,梁灼老早就听见青菱的叫声了,揉揉眼睛,立即滚下床梳头漱口,等青菱跳进来的时候,丝帕刚沉进水里头还没洇开。 青菱跑到梁灼耳边,小着声音很是惶恐的说了几句。 梁灼怔了下,手里的帕子浸湿了往脸上沾了沾,不由得轻声重复,“出不去……”回头又看了青菱一眼。 …… 那边栖凤拓一路追着青菱,赶了上来,扯着嗓子,“青菱,你等等我,等等我!”累得气喘吁吁,“你都跑了一晚上了,还不嫌累么。” “你管我呢,呆子。”青菱娇嗔一句,一头躲到了梁灼身后。栖凤拓手里左一圈右一圈拎着吃的站在那,看见梁灼和阿鼻大帝,面色有些尴尬,支吾道,“你们也起来了。” 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咳,我们当然起来了。” “阿鼻。”梁灼走过来暗暗拧了他一下。 阿鼻大帝眸中一亮,侧过头,弯下腰,对着梁灼压低了声音, “你这算是在和为夫我打情骂俏么……”说完暗暗笑了一声,走上前,看向栖凤拓,郑重的问,“青菱说你们发现这个山庄根本出不去是吗?” 栖凤拓点了点头,面色沉重,“我们找了一晚上,也没发现山庄的出口在哪里,到处都是房子,房子后面还是房子,倒是青菱,兴冲冲的跑了一晚上也不嫌累。”说着看了青菱一眼。 “呆子,是你太胖了好不好?”青菱在梁灼身后得意一笑。 栖凤拓看着手里一大堆还没吃完的食物,苦笑一声,“好吧……” 梁灼想了想,走过来,“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去吧,这儿是铁血将军的屋子,想必他会比我们知道多点。” 栖凤拓看了看阿鼻大帝,又看了看梁灼,低头想了想,似乎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便点了点头。 青菱一听又要吃饭了,很是高兴,拍了拍双手大笑,“吃饭好,吃饭好!”说完蹦蹦跳跳走过来,盯着栖凤拓,软绵绵道,“呆子,我走不动了……” “嗯,上来吧。”栖凤拓眼睛眨巴眨巴,虽然极是疲乏,语气却依然带着喜悦。梁灼在一旁看着,突然想起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如果这样说,他会不会也像栖凤拓这样呢?呵呵…… 阿鼻大帝看着梁灼,像是猜透她心中所想,走过来,语气冰凉,“现在走在你旁边的是为夫我,不许想其他男人。” …… “快点,快点!”青菱急得在栖凤拓身上直拍,“你看,你都没有阿鼻跑得快!” 红衣山庄很大,白天看来,黑沉沉的上了锈似的一座座老宅,简直和皇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鼻大帝和梁灼他们走进昨晚上路过的正屋,只听阿鼻大帝在梁灼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句,“真是怨气好深。”梁灼愣了下,也立刻感觉到来自屋子四周的强烈的怨气。 他们刚走进去,红豆就从里面迎了出来,一样一样端上了果盘点心、茶盏碗筷,又对着他们七七八八比划了一通,然后一撩帘布,又退了进去。 “她说什么?”梁灼转头问阿鼻大帝。 “她说将军正在沐浴,一会儿就到。”阿鼻大帝说完捡了最近的一个位置坐下来。 青菱嗤笑一声,“一大清早洗澡沐浴,真是个有怪癖的老头。对吧,阿丑?”说完掰开一个香蕉,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对。”梁灼尴尬的点点头。 阿鼻大帝眼眸一闪,贴近了,笑得邪逆,“娘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每天天不亮就在那哗啦哗啦洗澡的人……是谁?” 梁灼汗毛一竖,猛一回头看他,“你!” 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放心,我只是听见声音而已。” 梁灼扭过去,稍松了一口气,心中又不免有些怀疑,只能偷偷打量了对方几眼,只是阿鼻大帝脸上面色温柔,再也看不出什么。 除了青菱,其他人,没有一个动嘴去吃早饭。过了一会,铁血将军走了出来。 大家默不作声的吃完了饭以后,阿鼻大帝看了看铁血将军,直接问了出来,“将军可知,这山庄应该如何出去?” 铁血将军喝了几口稀粥,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方白帕正在那擦拭着嘴角,听见阿鼻大帝这样说,微微露出诧异之色,“哦,难道山庄此刻出不去吗?”愣了一下,似是想了一会,沉吟道,“可能是庄上怨气太深的缘故吧,以前也有过一两回。” “怨、怨气,难,难道这里面冤死过什么人不成?会不会是女鬼?还是吐舌头披头发的那一种?”青菱神色惊恐,拿着香蕉直往栖凤拓怀里躲。 铁血将军摇摇头,“不可能,鬼气什么的吓吓那些凡俗之人还可以,在这幻世之中,鬼气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阿鼻大帝点点头,“确实不是鬼气,是怨气,很强的怨气。” “那这难道不能破解码?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一直困在里面!”栖凤拓转过头,看向铁血将军,“我们是灵界的人,我们始终是要回去的!” ------------ 116 疑窦起(二) “其实,倒也不难。”阿鼻大帝抬眼看着铁血将军,“只要找到怨气的源头就可以了。况且……” “况且还可以提升这位姑娘的灵力对不对?”铁血将军微微一笑,眼光扫向梁灼,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也好,那便随你们就是了,免得像是我有心不让大家走似的。” “哼,此地无银三百两!”栖凤拓轻哼一声,不屑的瞥了铁血将军一眼。 “将军多虑了。”一直没说话的梁灼见状,浅浅一笑,帮忙圆话,“我们既然一时半会出不去,许多地方也还要多麻烦将军您呢,怎会心生芥蒂。”(铁血将军背过身阴阴道:那是不是如果你们不麻烦我、能出的去,就要对我好生芥蒂大卸八块了??!!众人满头黑线,飘出一声:拖出脑残白首菜市口斩首示众!白首抱头求饶:55555,饶命饶命,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圆了,竟然被你们发现了,能不能不要打脸……) “你们怎么想与我无关,我在这清净很多年了,要是你们中有谁实在不想在这待了,我也绝不勉强。我累了,红豆,红豆!”红豆慌忙从帘布后面跑出来。 “红豆,除了那间房,其他的地方他们要是想看、想住、想进什么的,你都由着他们去吧,有什么其他需要你也尽量满足他们,毕竟也算是我的客人。再有其他的事也都直接找你就行了。”铁血将军说完语气一顿,又连连摆手,“看我,还说这么多废话作甚,以后一日三餐你也给他们送去吧,我不惯这么多人一起吃。” 铁血将军虽是一字一句对着红豆说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一番话分明是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的。梁灼见他有些薄怒。语气也不十分友善,甚至带着些下逐客令的感觉,便走过去。对着他淡淡一笑,“将军胸怀广阔。我们的多番叨扰,还望您勿挂记在心上,既然将军不喜欢太过热闹,眼下大家也都吃罢饭了,便不好再继续麻烦将军了,先走一步,将军勿送!” 栖凤拓在一边冷眼瞧着。早就气得吹胡子瞪眼了,立刻道,“走吧走吧。”说完拉着青菱,青菱手里也还抱着几碟吃食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梁灼苦笑一声。对着铁血将军又是俯身微微一揖,浅笑,“栖凤拓他年少气盛口无遮拦,将军海涵。”说完回身和阿鼻大帝一起朝外走去。 “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铁血将军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走出来,梁灼小眼一抛,上上下下在阿鼻大帝脸上瞄了几眼,“你能找到怨气的源头吗?” 阿鼻大帝扭过头。顿了一下,“也许吧……”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梁灼立刻追问。 阿鼻大帝身影一闪,蹭到梁灼身边,在她头上随手打了个“嘣”, “我是在试探他,你想,如果这个怨气真的存在,那必然和铁血将军脱不了干系。” “为何?”梁灼低头,漫不经心。 “怨气怨气,就是一个精魄即将散尽之前的一口埋怨、心底的不甘心,这种不甘心越大,怨气也会越大。”阿鼻大帝笑了笑,往前面走去。 “所以……”梁灼抬头看他。 “怨气只会在令它心生怨气的地方驻留不走。如果红云山庄真的是怨气作祟,那么必然这里是怨气产生的发源地,那你说,这个山庄是谁的?” “可是,铁血将军也是后来和什么主上要的房子……” “如果他和这座山庄没有什么渊源的话,不可能在这安然无恙的待上千年,况且,就凭他现在还住在这,我就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他说是主上给的就是主上给的吗?也许他从来都是住在这的!一个存在怨气的地方不会轻易易主。” “哦……”梁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抬起头,“你刚才说如果怨气存在的话,什么意思,还有可能不存在吗?” “当然,那就是我们之所以出不去就是那个什么鬼将军搞的鬼。” “可是周围的确有怨气啊。” “有怨气不一定就出不去啊,这里是南界,到处都有怨气。” 阿鼻大帝和梁灼一起走了回去,梁灼嬉皮笑脸的在阿鼻大帝面前打探敌情打探了半天,又很是乖觉的一整个下午躺在床上吃吃葡萄,画几幅画,连阿鼻大帝都忍不住凑过来啧啧称赞,“嗯,很好,越来越适合相公我娶回家相夫教子了。” “呵呵,是吗?”梁灼抬头直笑,笑容格外甜美灿烂,白瓷的小脸在阳光下倍天真可爱,转过头咬牙切齿道,阿鼻你个破小孩,哼哼哼,我才不要当你的娘子呢,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还是能忍,能再忍一忍的。 自从到了红云山庄,梁灼发现她越来越不能随意控制自己的灵力了,有时候连简单的光圈也运不起来。她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怨灵也有寿命?是不是自己寿命将尽?梁灼这样一想愈加迫不及待想要求证铁血将军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这一想法还未冒出苗头,就被阿鼻大帝那个破小孩扼杀在摇篮里了,“娘子,我看你身体不是很好,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屋子里休息吧。” “谁说的,我身体好得很呢,我……”梁灼头刚往院子的外面一伸,就被“嘭”地一下弹回来。 “娘子,你要小心啊……”阿鼻大帝斜躺在院子中间的竹椅上,故意挑高了眉毛惊叫说。 “阿鼻,你竟然限制我的活动自由!”梁灼回头瞪他。 “没没没,娘子莫气,娘子莫气,你要是想出去也可以,”阿鼻大帝走过来,眉眼带笑,言语温柔。“来,你告诉为夫我,你都想去哪儿。我陪你好不好?” “不好!”梁灼白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 一天、 吃饭、睡觉、偷溜、失败。 两天、 吃饭、偷溜、偷溜………………失败! 三天。 偷溜………………失败失败失败!再次失败! 第五天, “阿鼻,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溜出去了好不好?” “阿鼻,我就是想透透气而已。” “这一次我是真的,真的……其实我已经想通了,那个前世今生的没什么意思的,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梁灼十分狗腿的端着一碗根本辨不出什么材料做的神奇糖水。递到阿鼻大帝手里,眼角弯弯,笑嘻嘻说,“阿鼻。你尝尝,我亲手为你做的……” “没下毒?” 梁灼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怎么会呢……”心想,哼哼哼。就算要下毒,也得等你先给我解了这个屏障啊! “那我尝一下。”阿鼻大帝咳了两声,极其夸张的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慢慢的对着那碗糖水浅浅的啜饮了一下, 样子简直像去赴死的壮士一样。 梁灼在旁边暗暗的看着。感叹早知道就应该在糖水里放些金龟子什么的,不能毒死他,让他恶心一下也好。 经过梁灼的软磨硬泡,终于打动了某人的铁石心肠,决定,“嗯,娘子,你要透气,这个洞应该够了吧。”阿鼻大帝在院子里绕了半天,最后在梁灼、睡房的、窗户上、将屏障戳出一个……小小的缝隙。 “嗯嗯……够了。”梁灼瞥了瞥窗户边上那一条只能塞进去一只手的缝隙,对着阿鼻大帝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嗯,还有,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梁灼刚关上门,眼珠子还没来得及转上一圈,阿鼻大帝又退回来,“千万别让我发现你不在,不然……” “不,不会的。”梁灼立刻露出一个讨喜的笑,“我就是透透气,透透气……”说着还将鼻子凑到窗户边上装模作样的深吸了一口气。 “嗯。”阿鼻大帝老谋深算的笑了笑,抹了抹嘴,扬长而去。 凉风习习,月亮爬啊爬啊爬上了树梢…… 梁灼将耳朵贴在门边上,听着阿鼻大帝在院子中央的竹椅上独自斟酒,斟得尽兴,想着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来骚扰她,于是立刻翻身将藏在枕头底下的七宝兴冲冲的拿了出来,双眼放光,“七宝乖啦,七宝我最疼你了对不对,所以……”梁灼将七宝摇身一变,变作自己的模样躺在床上,又封印了七宝体内的灵力,让它一个时辰内不能移动,全部都做完以后拍了拍手,笑嘻嘻的看着七宝,“宝儿,你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这个没眼力的家伙跟错主子了,竟然帮着阿鼻那个臭小子来监督我,没门!”说完扭过头看了看张着小嘴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的七宝,嘿嘿嘿,“我要走了哦!” 七宝无力地挣扎着,眼睛眨巴眨巴快要眨上天了,可是却被某人直接无视了。梁灼打点好一切东西,轻手轻脚的从窗户边上幻化出去,心想,哼哼,竟然以前都没有人告诉我是个怨灵,害我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大好的大变活人的机会,说着幻化成一缕轻飘飘的烟雾缓缓从窗台上飞了出去,啊啊啊,怨灵就是好啊,来去自如,这下阿鼻大帝再也不能在她耳边唠叨了。梁灼眨了眨根本不存在的眼睛,被欺骗的又不是他,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的也不是他,他当然不着急了,不过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梁灼飘出院子,变回了人形,刚迈开步子,突然腕上猛地一沉,自周围生出一道无形的气障,将梁灼活活的困在了里面。梁灼凝神细看,只见腕上的紫玉灵镯陡然间大放异彩,心中悲叹一声,念着自己这次似乎又着了某人的道了,5555…… “七宝可真是个忠心护住的好兽啊,枉它费尽了眼神的向你眨眼,可是你却那么不信任它,没办法,没办法啊……”凉风习习,自梁灼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难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发的狗屁毒誓吗?”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地逼近梁灼耳后根处,温热轻柔,“娘子,如果你不那么多心眼碰七宝的话,也许……你还真的走掉了。” “你……”梁灼深吸了口气,心中顿时拔凉拔凉的,想不到这个阿鼻大帝竟然连夜千华所送的紫玉灵镯也可以拿来随心所欲的控制,啊啊啊,悲剧。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阿鼻大帝,阿鼻大帝并不理会她的目光,只是轻轻的笑,“娘子,你发怒的小模样还挺可爱的……像个小蘑菇包子。” 梁灼怒极反笑,语调也变得格外娇柔婉转,“相公,你要是想让你娘子我年纪就做望门寡,那你大可再关我一会,再多关一会……” 阿鼻大帝低着头,直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你都喊我相公了,就算让你做望门寡也值了……” 梁灼睁大了眼睛,冷下声音,“阿鼻,你什么意思!” 阿鼻大帝边说边往前走,走过梁灼身边,慢慢回过头,“娘子可以在这仔细想一下待会如何谋杀亲夫,我不急的。” 梁灼背过身,轻哼了一声,“你要是就这样死了,可别怪我没有去救你。” 阿鼻大帝在苍茫夜色中凝望着梁灼倔强而弱小的背影,慢慢地嗯了一声,“好,我不怪你。” “你……”梁灼心里触地一下,转过身,目光灼热的看他。 “不过就算我死了也没什么的,还有娘子你在这里给我做望夫石。啧啧,还不错。” 梁灼愣了一下,推了推周围怎么动也动不了的气障,“我就不信只有你能结的开。” “这是我用自己的元灵牵引的,你以为呢?” “好吧,祝你早登极乐世界。”梁灼沉下脸,咬牙道。 (作者的话,亲爱的读者们,在这里请允许白首弱弱的咨询一下,在这里大家都比较喜欢谁呢?是许清池还是夜千华还是墨池?阿起?阿鼻大帝?火倾城…………5555好吧,捂脸检讨中,我知道我书中的男配太多了,但是你们一定要听我解释啊,…………他们穿了马甲。) ------------ 117 红衣红舞,故人依否 红云山庄外,灯笼又起。 阿鼻大帝抬头,忽然看见梁灼身后的对岸,红通通的灯火之中,有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 “在这等我。”阿鼻大帝轻轻说了一句,与梁灼擦肩而过,在茫茫夜色中朝对岸飞去。 对岸,苍绿成林,红光闪烁。 阿鼻大帝轻轻跃到一脉枝桠上,斜倚着,抚过一旁的横枝低身朝下看,眼眸骤然一紧,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背对着他,青丝如瀑,赤足纤纤,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雪白娇嫩的玉足如同莲花开落,渐次层生,一点一点在岩石上迂回反复。 怎么是她?不应该是梁灼吗?阿鼻大帝脑中轰地一下炸开了。刚一恍惚,突然眼前红光一闪,一道极其阴狠的光剑直直逼来,几乎是贴着阿鼻大帝的脸劈过去的,阿鼻大帝头一转,回身将光剑用眉间的灵力顶住了,再一回头,却见手持光剑之人正是方才红衣红舞的女子――红豆!红豆一身红衣飞身悬在半空,阿鼻大帝微微一怔,指尖运力推开光剑,看着红豆问,“你为何在这跳舞?” 红豆并不答话,夜色苍茫中只见她面容沉郁,眸色凶狠,反手又是一道光剑,极快极狠,刷刷刷动作迅速的朝阿鼻大帝刺来,阿鼻大帝一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想着红豆又是个哑巴,必然问不出什么,便双手一揽,指尖轻轻掠过红豆眉心,点了一点,只见红豆眉心处便生出一点梅花似的淡淡印痕,紧接着人全身一松,朝树下倒了下去。 阿鼻大帝跃下树枝。借着月光将红豆慢慢的抱到一边的草地上,心里面疑窦横生:红豆为何无缘无故会半夜在这林中跳舞?而且所跳之舞还和当年梁灼跳得有几分相似?她为何要杀自己?难道是铁血将军暗中指使?可是如果真是铁血将军,以他现在的灵力又怎么会用如此不堪的招术呢? 阿鼻大帝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个铁血将军一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也不会像表面上那么好心! 正想着。突然一股特殊的气味扑鼻而来,是陌生人的气味!阿鼻大帝身影一闪,连忙向旁边的树丛中躲去,凝注全身力量形成一个强大的光圈,将自己的气息全部封闭在光圈之内。那股特殊的味道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熟悉…… 风在林中刮得哗哗直响,阿鼻大帝看清了来人的脸。是铁血将军! 是他!铁血将军!阿鼻大帝心底咯噔一下,不知为什么有点头皮发麻。 铁血将军的玄色长衫在夜色中黑得发亮,他手上拿着一支长萧,慢慢走近。走到红豆身前,停了下来,将萧放至唇边缓缓吹奏了起来。 那箫声极其哀怨婉转,其中似是藏了说不尽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阿鼻大帝虽然屏住了所有气息躲在光圈之中,也忍不住心底发凉,弥漫起淡淡的忧伤。 箫声时而低缓时而沉郁…… 起起伏伏…… 如丝如缕…… 紧接着,躺在地上的红豆慢慢站起身来,眸中红光闪耀。脸色清冷,一步一步朝铁血将军走去,嘴中念念有词,“定不负相思意,定不负相思意……” 原来红豆不是哑巴! 阿鼻大帝微微皱眉,只见此刻的红豆眸色涣散,看上去根本是毫无意识,想必已经被箫声奇特的灵力所控制了。可是,梁灼当年为郡主的时候,怎么也会跳那样的舞呢?她那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人呢,怎么会这样呢? 铁血将军箫声不止,红豆腰肢轻扭漫舞在旁,一遍一遍,无尽妖娆…… 不知过了多久,阿鼻大帝躲在光圈中气息全闭大脑发晕,已经怔怔的发困了,再一抬头,却已不见了铁血将军和红豆。阿鼻大帝揉了揉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劈开光圈,跳了出去,转身往对岸飞去。 “娘子……”淡淡月光中,阿鼻大帝见屋子前的光圈依然安然无恙放射着幽幽紫光,不由得心口一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娘子,为夫这就带你回去了……” 往前再走一步,“娘子……” “我…………”阿鼻大帝突然说不出话了,慢慢的走过去,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仔细的盯着困在屏障之中的梁灼。 梁灼双手抱膝缩在屏障的一边,眼眸微闭,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睡着了…… 洁白的月光下,梁灼如玉的脸庞变得更加透明白皙,长长的睫毛映在脸上闪动着浅浅的光影,如同蝶翼。 …… 总是大呼小叫的唇瓣轻轻闭合着,唇色红润鲜丽,月光中浅浅的笑着…… “一定是做了什么好梦吧,傻丫头……”阿鼻大帝心底一软,摇摇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走过去,用手小心翼翼的掀开屏障,紫光消失,梁灼缓缓的、缓缓的,飘到了阿鼻大帝的怀里。 “怎么还是这么轻呀,像根小羽毛似的……”阿鼻大帝低下头深深的凝望着此刻安然恬美静谧乖巧的梁灼,心中一动,将唇印在她的眉心,呵呵一笑,摇摇头,小声的责备着,“都怪你,平时那么挑食……自己做饭又太难吃……”阿鼻大帝笑着,慢慢往屋子里走去。 刚推开门,七宝就一下跳了出来,见到阿鼻大帝怀里的梁灼,“啊”地一下张大了嘴巴,小尾巴蹭蹭蹭竖起来,眼里冒桃心,激动的唔唔直叫。 “嘘――”阿鼻大帝看了七宝一眼,又嘴角轻扬的望了望怀里的梁灼,示意它不要将梁灼吵醒。 “嗯嗯~~”七宝眼睛一眯,使命地点点头,满头满脑的坏笑。 阿鼻大帝来到梁灼床前,将怀里的梁灼轻手轻脚的放到床上,动作轻柔缓慢,像是在放置一样稀世宝贝。 …… 房中的烛火早已经点亮了,他知道她怕黑,偏偏又记性死差,死要面子,总是会忘记关窗,总是会在大半夜睡醒之后发现蜡烛熄灭了,总是害怕的躲在床脚下一个人咬着被子瑟瑟发抖也不肯开口叫他…… 无奈,他只好暗中偷偷将蜡烛换了,现在梁灼房间的蜡烛是受阿鼻大帝灵力控制的,若非天亮,一夜长明…… “傻丫头,你这样为他,值吗?”阿鼻大帝坐在梁灼的床前,脸色温柔,指腹轻轻摩挲着梁灼发间依然挽着的青玉簪子,心中揪痛,其实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根本就毫无意义,感情,从来都没有值不值一说,就如她对许清池,自己对她。 …… ------------ 118 有惊无险 阿鼻大帝回到自己的房中,熄了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只是因为心里面藏着心事,迷迷糊糊总也睡不踏实。窗户开着,外面的风打在窗户上啪啪直响…… 这一夜他睡得极浅极浅,天快亮的时候,隔着雾茫茫灰扑扑的天色,阿鼻大帝突然又听到了昨天晚上的箫声,箫声哀怨婉转,荡气回肠,阿鼻大帝眉头微皱,觉得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猛一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什么也没有。 他起了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箫声还在,循着箫声阿鼻大帝又到了昨天晚上的绿树林,绿树林中树木葱茏,四野弥漫着浅浅的乳白色的朝雾。 阿鼻大帝屏住呼吸,隐去身形,缓缓往树林深处飘去。 只见昨天晚上红豆站着跳舞的那块巨大岩石还在,上面现在已然布满了绿迹斑斑的青苔,青苔青光幽幽,闪烁着不同寻常的灵气。阿鼻大帝变回原样,走过去,抬手往岩石上一抹,却见那斑斑青苔立刻化为了无数绿色的蛆虫,不由得眉头一皱,忍住恶心,踉踉跄跄往后一退,狂奔到身后的溪流边拼命的洗着手。 再回头,却见岩石上坐着一个红衣服的女子,眉眼清朗明撤,漆黑的眼眸宛若夜空里的星星…… 细白的皮肤在白雾中几近透明…… 嘴角带着清浅的梨涡…… …… 阿鼻大帝记得第一次和姑姑出现在相思河边时,她就是这样眉眼清浅的躲在白衣锦身边,那时他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合,每隔一千年他的骨头就要全部碎裂一遍然后重新生长,那一次他躲在姑姑的腕上,做了一只紫玉灵镯,看她。可是她看不到他。 “你怎么在这?”阿鼻大帝微微皱眉,见梁灼穿得这么单薄坐在岩石上,一时也顾不上她怎么突然解开屏障坐在这的。轻轻责备,“天凉。快点回去。” 梁灼依然坐在那,一动不动,发丝轻扬,脸色清冷。 阿鼻大帝心底一怔,走过去伸手轻轻推了推梁灼,“娘子……” 可是梁灼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阿鼻大帝一下慌了神。伸手就要去抚梁灼的眉心,这时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紧接着梁灼眸中红光一闪。慢慢的站起了身。 “娘子……”阿鼻大帝连忙上前去拦,结果被梁灼身上的红光“嘭”地一震震到了一边。 梁灼走下岩石,阿鼻大帝这才发现原来梁灼是赤足!赤足!赤足,红衣! 梁灼青丝如瀑,随着箫声脚步轻点。一点一点,纤细的腰肢,微浮玲珑的丰盈,雪白的足,纤细净白的脚踝…… 一模一样。和第一次在红云山庄见到她那次时,一模一样! 阿鼻大帝手抖了一下,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阿鼻大帝回头一看,眉峰紧皱,厉声问,“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已经为你牺牲够多了,一切可以到此为止了!” 那人笑了笑,箫声未停。 随着箫声,梁灼跳得越来越狂躁,脚步凌乱,面色潮红,阿鼻大帝走过去劈手就要往那人脸上揍去,“你这个禽兽,我说够了!” “她已经死了,我不这样她就不能再继续活下去了。”那人慢条斯理的躲过阿鼻大帝的拳头,微微一笑,清华万端。 “不,就算她即刻死了,我也不要你们把她变成另外一种东西!”阿鼻大帝拎住那人的衣袍,歇斯底里。 “呵呵”那人低头一笑,放下长萧,轻轻嗯了一声,“看来你还真是多变啊,当初不知道是谁求着喊着要不计一切代价救活她的……” 阿鼻大帝咬咬牙,捏了捏拳头,怒不可赦,“不,我现在后悔了,我后悔了行不行!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那人淡淡的看了阿鼻大帝一眼,“我一直是这样的人,怎么,你才知道?” “可是娘子她……”阿鼻大帝走过去,直直的看了那人一眼,顿了一下,眼睛里燃起红色的火焰,拳头捏得格格直响,“你难道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吗?” “没有。” “没有?” 那人轻轻推开阿鼻大帝,慢慢走到梁灼身边,伸出细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浅浅一笑,“是啊,没有,从来没有呢。” “…………你!”阿鼻大帝在他身后咆哮,绿树林中的树木刷刷刷、刷刷刷的响。 那人回过头,仪态优雅的看了阿鼻大帝一眼,缓缓开口,“但是很不好意思的是,现在我要带她走了呢。” “不可以!”阿鼻大帝惊骇非常,猛地一声大叫,结果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梁灼吓了一跳,按了按胸口,在阿鼻大帝头上敲了一敲,浅浅一笑,“不可以什么啊,一大早上就做春梦……”边说边不怀好意的在阿鼻大帝全身上下扫了一遍,顿了一顿“难不成昨天把我困在那破结界里,是去找你的红豆小妹去了?” 阿鼻大帝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又小心翼翼的往梁灼脸上摸了摸,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确定梁灼确实还活生生的在自己身边之后,忍不住心口一热,一把紧紧搂住梁灼,深情款款,“什么女人我都不要,我只要娘子你!” 梁灼吓得更厉害了,搞不清楚阿鼻大帝一大清早的这是要闹哪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带着无限同情,轻轻拍了拍阿鼻大帝的后背,缓缓道,“没关系,你别难过啊,就算那个红豆什么拒绝你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我喜欢许清池那么多年了,不也……” “不许提他!”阿鼻大帝大叫一声,将梁灼抱得更紧了。 “咳咳”梁灼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脸呛得通红,一脸茫然的回应,“好,不提,不提……” 阿鼻大帝紧紧的抱着梁灼,喃喃道,“不要再丢下我了。”他眼色悲伤,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像是刚刚哭过一样,慢慢一点一点的松开梁灼,深深的看着她,许久才缓缓道,“就算你有多喜欢那个人,也不要再为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知不知道?” 梁灼愣住了,默然不语,只见阿鼻大帝脸色有些苍白,犹自喃喃念叨,“不要再丢下我,不要再丢下去……”正要思考到底该怎么安慰这个小屁孩时,突然瞥见阿鼻大帝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结果阿鼻大帝就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搂住梁灼,压下脸来,在梁灼唇边迅疾落下一枚吻,眯起了眼睛,“娘子……” “啪”梁灼一巴掌打了过去,“竟然敢趁机揩油,看来你的病已经全好了!”说完拍拍手站起身就要走。 “唔唔”“唔唔”七宝两眼溢满了粉粉的桃心,一脸花痴的站在梁灼面前。 “………………可恶!这个小鬼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到底看了多少!”梁灼满脸通红,头上刷刷刷都是黑线,咬牙切齿的大吼,简直有毁尸灭迹的冲动。 身后的阿鼻大帝慢慢起身走过来,看着梁灼的眼睛,笑了一笑,“七宝啊,它一直在这里睡觉啊……”阿鼻大帝故意离梁灼离得特别近,语气暧昧邪肆。 “是么……”梁灼语气陡然一寒,七宝吓得抖啊抖抖起了尾巴,一闪,闪向了旁边藏起来。 “阿丑,我来看你了!”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某人响彻云霄的金牌笑声。 ------------ 倾我一生一世全文第一卷 ------------ 119 究竟要闹哪样! “阿丑阿丑,我想死你了。”青菱一头钻进来,紧跟其后的还有始终低着头的红豆姑娘。阿鼻大帝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一幕,心有余悸,立在一边默不作声。 倒是梁灼,轻笑一声,走过去在青菱脸上捏了捏,“就会耍嘴皮子,前几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还好意思说想我了。” “哪有哪有,”青菱急了,抓过身后慢吞吞跟上来背着大包小包东西的栖凤拓,大叫,“都怪他,都怪他带我到处玩,然后就……就发现了那么多好吃的,所以,所以……”青菱越说声音越小,红着脸低下头去; “所以你就沉醉在美食里什么都忘了对不对?”梁灼笑了,伸手接过红豆提上来的食盒,一一将里面的东西帮忙拿了出来。 “哈哈”青菱捂嘴一笑,也跳过去帮着红豆梁灼将食物摆放在桌子上,布置好碗筷桌椅。 阿鼻大帝轻轻绕到栖凤拓身边,拍了拍他,“说吧,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栖凤拓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奇奇怪怪的东西依靠在房门前,一抬头,看见阿鼻大帝,大声说,“还不是那个狗屁将军,说中午要请大家吃饭呢,谁知道他闷葫芦里面装的什么蒜……” “哦”阿鼻大帝顿了一下,又指了指栖凤拓身上背着的东西,当胸给了栖凤拓一拳,“你什么时候成了打杂的了,呵呵。” “我……”栖凤拓低头看看自己,面色发窘,支支吾吾,“我……” “好了,先坐下吃饭吧。”阿鼻大帝一边笑着将栖凤拓往桌子边推,一边眼神时不时的在红豆身上打量,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她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吃完饭就要往正屋赶去。所以这一顿,大家包括红豆在内都是坐在一起吃的,栖凤拓挨着青菱坐在梁灼和阿鼻大帝对面。红豆低着头坐在青菱左边。阿鼻大帝盯着对面的红豆正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梁灼温温软软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阿鼻,要不要我让青菱和你换个位子啊?” “为什么啊?”青菱嘴里含着粥,抬起头含糊不清的问。 栖凤拓看了看阿鼻大帝,又看了看旁边的红豆,笑了笑,“为什么啊,因为爱啊……” “咳咳”阿鼻大帝一听。猛地呛住了,连咳了好几声。梁灼见状,故意伸过白嫩嫩的小手在他背上慢慢拍了拍,嘿嘿直笑。“不要害羞嘛,虽然你是长得丑了点,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嘛……”说完笑着望了红豆一眼。红豆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脸却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红豆,你以后要是有空能不能多到这里来玩玩,我们这有人可是每天都盼星星盼月亮的梦着你呢。”梁灼笑了笑,坐过去,明眸顾转的盯着红豆。 阿鼻大帝低头盯着碗里的白粥叹气。心里不禁大呼,这个笨女人难不成真以为自己喜欢上红豆,这样巴巴的要为自己牵红线? “你看,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梁灼脸上带着无限深情的表情凝望着红豆,开始她可歌可泣的血泪史。 “怎么,阿丑,阿鼻真是你弟弟啊?”旁边的青菱一下子呆住了,咬着一根萝卜不可思议的看着梁灼。 “是啊,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梁灼使劲地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却始终也没有眨巴出眼泪,只好在声音上故意捏得楚楚可怜一些,“不然为什么我叫阿丑,他叫阿鼻呢,我们一家就这么一脉单传,我可不能让我们阿家没后……” “阿家?”栖凤拓一口粥喷出来,瞪大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阿鼻大帝。 “以后你就搬过来住,也帮我照顾照顾我弟弟……”梁灼眼中亮光一闪,拍了拍胸脯,“作为报答,你的活我也都替你做了好不好?” 阿鼻大帝默不作声,心中顿时清明,这个女人竟然想通过红豆来逃脱他所设的屏障; !…………实在是太可恶了,难道那个答案那个人就那么重要!不过面上依旧是山色不露,深吸了口气,笑了笑,愈发细致的吃着饭。他看她到底要闹哪样! 红豆在梁灼的一哭二假三煽情的攻势下,竟然神乎其神的点了头,梁灼一看忍不住拍手大呼道,“红豆啊,不不,我的未来弟媳啊,你真是太棒了!” 梁灼说完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这个弟弟啊,自幼没了父母,什么事都喜欢跟在我后面,我虽是他姐姐,也是不方便的紧。”她眼波一转,又绕到阿鼻大帝面前浅浅一笑,“不过现在好了,他有了红豆姑娘你了,我也可以该去哪去哪了。”她说完,眼睛眨巴眨巴,得意的冲阿鼻大帝笑了笑。 转身开溜…………! 梁灼笑意盈盈,明眸善睐,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呆了一下,看了看腕上紫光更甚的紫玉灵镯,嘿嘿嘿干笑道,“阿鼻,这个就不要了好不好?” 阿鼻大帝走近一步,贴在她耳际,压低了声音说,“不好!” 梁灼笑啊笑啊,又用手扯了扯腕上的紫玉灵镯,“原来你是不舍得我走啊,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啊,我留下就是了,不,就不要弄这么大的家伙了吧……” 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的瞳孔,那里面的红色越来越甚,心中刺痛,板着脸回应,“不行。” 梁灼立刻换上一脸愤怒,“你你你!你不要太过分!” 阿鼻大帝似笑非笑,望着她,“其实我还可以更过分一点…………”说完梁灼手腕上的紫玉灵镯冒出一圈淡淡的灵光,梁灼身子一动,不可遏制的大叫,“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怎么了,什么被犬欺?”青菱抹了抹嘴,走过来很是疑惑的盯着梁灼看。旁边的栖凤拓也跟过来,眼神与阿鼻大帝对视了一下,心中微微一怔,想不到阿鼻大帝竟然妄图用紫玉灵镯来保护梁灼的真元,真是疯了! 心中一叹,不禁想起那一次在上仙老儿的屋子前,自己与他对峙的一幕: “你就是阿鼻大帝!你这个骗子!” “对,我是阿鼻大帝,可是我没有骗你,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告诉你,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 “说,你来这什么目的!” “为了一个人。” “谁?” “屋子里的那个。” “这么简单,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可以瞬间将你和青菱全部捏碎,也可以将你们救出来……” “你…………!”栖凤拓看着阿鼻大帝身上的紫光,想起来世人对他的描述,心中不禁微微发毛,颤着声音问,“你真的可以帮我救出青菱?” ------------ 120 被人掩盖的秘密(一) “怎么了,什么被犬欺?”青菱抹了抹嘴,走过来很是疑惑的盯着梁灼看。旁边的栖凤拓也跟过来,眼神与阿鼻大帝对视了一下,心中微微一怔,想不到阿鼻大帝竟然妄图用紫玉灵镯来保护梁灼的真元,真是疯了! 心中一叹,不禁想起那一次在上仙老儿的屋子前,自己与他对峙的一幕: “你就是阿鼻大帝!你这个骗子!” “对,我是阿鼻大帝,可是我没有骗你,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告诉你,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 “说,你来这什么目的!” “为了一个人。” “谁?” “屋子里的那个。” “这么简单,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可以瞬间将你和青菱全部捏碎,也可以将你们救出来……” “你…………; !”栖凤拓看着阿鼻大帝身上的紫光,想起来世人对他的描述,心中不禁微微发毛,颤着声音问,“你真的可以帮我救出青菱?” “是。” “那你……” “栖凤拓,你问的太多了。”阿鼻大帝顿了一顿,缓缓开口,“我在浮云山上除了姑姑一直也没什么朋友,我是真拿你当兄弟的,信不信随你。” …… “还不就是被这条大狼狗欺负!”梁灼指了指面前的阿鼻大帝,努着嘴气愤道。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身上的灵力越来越不听使唤,有时候竟然像是消失了一样,自己又不好意思把这一切告诉栖凤拓他们,只好与阿鼻大帝交易,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以此随意控制她的自由,呜呜呜,她这次亏大了亏大了! “走吧。”阿鼻大帝扯了一把梁灼。拉着她就往外走,待走出来才低低的在梁灼耳边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恐怕连院子那么大的屏障也没有了。” 梁灼眼睁睁的看着腕上的光圈越来越小,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把抓住阿鼻大帝的衣领,小声问道,“你不会是要把我天天困在你的身边吧?就算我有求于你,你也不能……不能这样得寸进尺。” 阿鼻大帝微微一笑,“放心,不会。”说完又将下巴在梁灼的头上轻轻抵了抵,缓缓道。“为夫还没有你想的那么急色……” 梁灼呆了一下,脸色刷拉拉红成了一大片小辣椒,“……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怎么走那么快。也不说一声。”后面的栖凤拓背着青菱朝梁灼和阿鼻大帝笑了笑。红豆跟在他们身后,抬起眼睛,从梁灼脸上扫过。 “没办法,娘子她……”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笑了笑。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灼一下抢了过去,“嘿嘿嘿,没办法啦,我家弟弟年纪大了,却一直找不到娘子。所以就喜欢天天喊着我这个姐姐作娘子娘子的。”说完又主动的往旁边让了让,冲红豆嘿嘿直笑。 “是么”阿鼻大帝斜着眼瞄了瞄梁灼,见她满脸笑容的盯着红豆,似乎还是想着拉红线,轻哼了一声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道,“有件事,我刚才忘记说了。” 梁灼低着头站在红豆身边,依然笑嘻嘻的不遗余力的在那拉红线,抬起头,漫不经心的问,“什么?” “是这样,我昨天晚上给镯子加封印的时候,觉得你体内灵力流失似乎是太快了。”阿鼻大帝将梁灼拽到一边,看着她,不急不缓的开口,“所以我就顺手那么一封,就封了你体内大半的灵力。反正你平时也都是跟在我身边的,那一小半灵力我想也足够你适应山庄内一些普通的怨气了,对不对?” 梁灼将牙咬得格格直响,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与虎谋皮,看来和阿鼻大帝这个千年老妖怪交易,怎么着也不会讨上一点好处的。一边想一边飞脚踢起地上的一块石子,阿鼻大帝轻轻一移避开了,却见梁灼“咦”了一声蹲在地上,摇着手喊阿鼻大帝过去,“阿鼻,你快来。” “阿鼻,你们在干嘛呢,快点; !”红豆栖凤拓他们都已经走在前面了,栖凤拓回过头看阿鼻大帝和梁灼还远远的落在后面,禁不住大喊了一声。 “来了。”阿鼻大帝以为梁灼是故意引自己过去揍自己一顿,便站在原地朝梁灼笑笑,“我才不会上当,走啦!” 梁灼盯着地面上的土壤,看了一会,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没骗你,你快来。” 阿鼻大帝无奈的笑了笑,走过去,“好吧你打吧,下次回去我再给你解开就是了。” “谁要打你,你看。”梁灼捻起一小片碎土举到阿鼻大帝面前,“这上面有特殊的味道。” “这种味道是专属于怨灵的,怨灵的怨气越深这种味道就会越浓,我以前见过凂畘和庄贤慧他们的怨灵,他们的怨气就很浅,淡绿色,泛着淡淡的薄荷香,可是这个……”梁灼说着,眸色微微一紧。 “怎么了?”阿鼻大帝也捏过一些碎土,放至鼻间细细的闻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熟悉。 梁灼抬起头,眸色复杂,“这是一种深绿色的怨灵,怨气极强,现在还是在萌芽期就泛着一股蛆虫的味道,要是等它长成了真正的怨灵,恐怕我们就真的再也出不去了。” 阿鼻大帝端视着那些碎土,突然想起了绿林中岩石上的青苔,梁灼站起身,慢慢道,“我早就奇怪了,为什么对岸绿林中的树木总是会泛着淡淡的灵光,却原来是因为有怨灵滋养的缘故。” 阿鼻大帝捏了捏那些碎土,他想起绿树林中的那些青苔,还有红豆的舞步、铁血将军的箫声,顿了顿,“也许被滋养的不是树木,而是怨灵。” “是吗”梁灼低低的重复了一声,忽然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浅笑弯弯,青丝如瀑,一身红衣。 阿鼻大帝心中一骇,猛地转身抓住梁灼,只见她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翅,忽又一转,睫毛微动,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盯着阿鼻大帝。 阿鼻大帝想起早上的那个梦,心中悸痛,看着梁灼的眼眸,竟然挪不开视线。梁灼眼中再没有了平时的淘气刁蛮,眸子漆黑明澈、温顺动人,很像一眼流动的温润泉水,“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梁灼眼波一转,忽而低低一笑,摸了摸脸,又看了看阿鼻大帝,“怎么,是不是被我原来的样子惊艳到了,我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美了。” 阿鼻大帝回过神,使劲踩了踩脚下的碎土,一把搂过梁灼,语气冰凉,“还是原来的样子好,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人太不放心。” “阿鼻,你什么意思?” “怕你不守妇道!” 梁灼闷哼了一声,小跑了几步追上阿鼻大帝,在他脚上使劲的踩了踩,抬手一撩发丝,气哼哼,“对呀,我就是不守妇道,我就是水性杨花,你能拿我怎么样,嗯哼!” “你终于承认你是我娘子了。” “啊…………”梁灼瞬间呆立不动,大脑反应了一会,露出牙疼似的笑,“呵呵,是么……” ------------ 121 被人掩盖的秘密(二)——暗涌 事实证明,铁血比铁公鸡好,这道理就好像冷血比冷死好一样简单明了。铁血将军的饭菜卯足了劲,很给力,很丰盛…… 不过,也就是丰盛而已; 。作为见过大场面的梁灼,第一,她现在不怎么饿,第二那些食物并没有过多的让她惊讶。就算她是吃货,也是个淡定的吃货。 梁灼换回了原来的身体,青丝如瀑,红衣飘飘,一时之间也不好像平时那样大大咧咧了,便端端正正的坐在那,低头斯斯文文的用筷子一点一点夹起菜,动作娴熟优雅,倒是旁边的青菱嘴里塞着食物抬起头很是及时的拆台,“阿丑,你今天哪不对劲啊,怎么突然这么良家妇女?” “咳咳”阿鼻大帝没忍住,虽是极力克制,终还是猛地咳嗽了一番,良家妇女?呵呵。 梁灼夹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冲青菱露出一个牙疼似的笑,“是……吗?” 铁血将军的眼睛始终盯着梁灼不放,半晌,淡淡道,“郡主原来的模样真是……真是好看。” “是么,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来那张丑脸,估计是看习惯了吧。”青菱抬起头,盯着梁灼瞅了瞅,很是中肯的评价道。 梁灼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阿鼻大帝,笑了,“嘻嘻,谢谢夸奖。” 铁血将军忙道,“郡主不必谦虚,以郡主的姿色放眼天下,绝对算得上倾城倾国。” “哪有哪有。” 阿鼻大帝慢慢的嚼着一块芙蓉酥点鸡皮,叹了口气。 铁血将军眼神微眯,眼中似乎带着精光,当然事后证明这全是阿鼻自己臆想出来的,铁血将军依然很正常的拍了拍梁灼,“不知道郡主你最近有没有空,我还有件事想单独和郡主商量商量?” 梁灼低头思考了一会。居然说,“可以啊,反正我都很有空。” 阿鼻大帝忍不住了。“将军,你别理她。我家娘子……” 铁血将军怔了一下,梁灼立刻道,“是这样的,我家兄弟总也找不到弟媳,所以痴魔了,总爱叫我这个姐姐娘子娘子的。”梁灼说着还很是动作麻利的夹起一块鱼豆腐到阿鼻大帝碗里, “来来来。我就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 阿鼻大帝眼睛突地一下瞪圆了,看看碗里雪白细嫩的鱼豆腐,又看看梁灼,抖了抖眉毛。真不知道是该吃下去还是扔给她,小小挣扎了一会,还是决定咽下去。他才刚刚忍着恶心将那块滑溜溜的豆腐吃下去,梁灼又是一块豆腐夹过来,笑眯眯的说。“弟弟,来,多吃点。” 铁血将军看着他们这样,很是感慨,喟叹道。“郡主如此细心周到,以后谁要是娶了你真是莫大荣幸。”他长叹了一口气,又道,“红豆和郡主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了。” 梁灼闻言,眼中一亮,连忙用鱼豆腐堵住阿鼻大帝的嘴,笑嘻嘻道,“红豆?她嘛,比起我来可是一点也不差的,你不知道自从来了这个红云山庄,我这个弟弟对红豆姑娘呀,那可是……朝思暮想。”梁灼说罢很是忧伤的翻了翻眼睛,装模作样的叹着气,“只是不知道红豆姑娘能不能瞧得上我家这位傻弟弟……” “是么?”铁血将军面上一喜,抚掌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说着,双目炯炯的看着梁灼,“红豆陪我在这山庄也许多年了,一直不怎么和我说她的心事,可是今早回来她突然和我比划什么弟媳的事情,现在想来,怕是这丫头早就暗暗钟情与你家弟弟了; 。” 阿鼻大帝猛地一呛,刚要开口,却被梁灼抢了先,“这样啊,那真是太太好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将军你就干脆好心做个媒,现在就让红豆姑娘成为我弟媳吧,怎样?想法不错吧……” 阿鼻大帝轻咳一声,“将军,其实我……” “唉,瞧你那天哭的多可怜啊,现在好了,马上可以抱得美人归了,怎么样,兴不兴奋!激不激动!” 阿鼻大帝放下筷子,“你……” “弟弟,你就不要再害羞了嘛,你一个大男人,既然喜欢人家红豆姑娘,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阿鼻大帝沉下脸,“娘子,你说够了没有?” 梁灼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又继续给他夹了一块鱼豆腐,埋头咕哝道,“说完了。” 阿鼻大帝顿了顿,抬头望向一脸茫然的铁血将军,慢慢道,“红豆姑娘模样清丽又性情温婉,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但是无奈在下已经心有所属,实在抱歉。” 铁血将军怔了怔,摆摆手,连连笑道,“我懂,我懂。你的意思我都懂,至于红豆,唉……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罢了,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 “懂个屁啊!”旁边的栖凤拓冷眼看到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抬头十分轻蔑的斜视了一眼铁血将军,讥讽道,“将军的嘴难道是夜壶么,一随口随了这么大一口,真是够臭的!” “栖凤拓!”梁灼白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下他自己的情绪。 “喊我干嘛!”栖凤拓鼻子一哼,扭过头背向大家。 “喊你还需要理由吗!嗯哼?”栖凤拓刚转过身去,突然两只尖俏俏的红耳朵被某人一双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使劲掐住,疼得嗷嗷直叫,“青菱,你轻点,轻点……” “坐过来!”青菱松开手,继续埋头在一碗水晶虾中。 栖凤拓龇牙咧嘴的转过身,摸了摸耳朵,整了整衣服,样子很是诚恳,“其实我也知道以将军这样的身份,喊我们大家到这来肯定不只是为了拉拉红线,扯扯皮条的……对吧?”阿鼻大帝说完嘻嘻一笑,又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接着道,“那么……有什么事还是赶紧说了吧,免得大家误会将军你……咳咳。你说是吧?” “大家不要再责怪铁血将军了,是红豆自己自作多情,怨不得旁人!”栖凤拓话音刚落。突然从铁血将军身后走出来一个倩影疏疏的女子,阿鼻大帝和梁灼他们一起抬头去望。眼睛不约而同的大了几分,竟然是红豆! 红豆竟然不是哑巴! 铁血将军眸中微紧,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嘴角淡淡含笑,“你怎么出来了?” “我能不出来么,再不出来恐怕我就更要成为大家的笑柄了吧……”红豆音色沉郁,眸中隐约凶狠; 阿鼻大帝愣了一下。立即想到了那晚在绿树林中刺杀他的红豆,那时他以为红豆是受了箫声的蛊惑,此刻看来,也有可能红豆本身就是现在的样子。 梁灼在一边暗暗留心着铁血将军的一举一动。从他的面上的神色到下意识的动作,每一个细微末节都没有放过。为什么他的表情会如此不悦?甚至带着一点害怕?红豆在这山庄的身份看样子不应该是他的婢子之类的吗?他为什么要害怕一个卑微的仆人?为什么红豆明明不是哑巴,铁血将军之前还要说那样一番话欺骗他们? 铁血将军轻笑一声,双手很是随意的掸了掸长袍,“红豆在这山庄独自一人惯了。性格难免孤僻。平时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显得有失体面,所以,之前,我一直都不让她开口说话。对人也就说她是个哑巴。” 红豆冷哼一声,走到桌边,死死的盯着阿鼻大帝,“是你,你说你已经心有所属了是不是?那你那晚为何还鬼鬼祟祟躲在树上偷偷瞧我?” 梁灼一看红豆这架势就很羡慕,要是她也能这样对阿鼻大帝就好了,可是她以前太心慈手软,现在又有求与人,唉唉,悲哀! 阿鼻大帝慢慢抬起头,看着红豆,淡淡道,“那天晚上我看到对岸红光滔天,疑有异样,便过去看了看,结果碰到了红豆姑娘你。” “那你……”红豆正要往下接着说什么,突然阿鼻大帝对面传来一声极其响亮尖锐的大笑声――却是栖凤拓,双手敲着筷子,摇头晃脑道,“哎哟,老的小的一个德行!”栖凤拓用余光在红豆身上瞥了瞥,低笑一声,“本来我就说嘛,这世上的东西啊就是物极必反,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瞧瞧,一个表面上既保守温顺又贤妻良母的女人却原来是这副样子!” 青菱一听,眼睛咕噜噜一转,扭过头,趴在栖凤拓耳朵边上轻轻一笑,软软道,“所以……像我这样的妹子,反面就是柔情好比三江水,滔滔绝绝随君流对不对?” 栖凤拓立刻拍手赞道,“正解!” “唉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长得丑的也是很能作怪的……”栖凤拓眯起眼,伸手夹过一颗清炒豌豆喂到了青菱嘴里。 “你!”栖凤拓的话一字不差的全落进了红豆耳朵里,红豆眼眸猝然一紧,一把红光闪闪的光剑旋即抵在了栖凤拓的脖子上。 “够了,红豆!”铁血将军看情势不妙,立刻走下来把红豆拽到边上,朝着大家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铁血将军说罢,面向红豆,怒道,“这里岂是你能放肆的地方!下去!” 梁灼看了看铁血将军,又看了看红豆,忽然感觉似乎是哪里不太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只是直觉上看着两人觉得有一丝蹊跷。一抬头,却撞上红豆看过来的目光,凶狠阴厉, “既然你们来了红云山庄就别再指望着还能回得去,咱们走着瞧!” 铁血将军眼眸一动,劈手给了红豆一耳光,语气冷厉,“下去!” 红豆眼光冷冷的望着铁血将军,伸手轻轻抚摸了下脸,诡异一笑,转身便从屋子后面走了出去。 ------------ 122 被人掩盖的秘密(三)——前往绿林 梁灼支着下巴,瞥了瞥红豆,又瞥了瞥阿鼻大帝,悄悄蹭过去轻声说,“说吧,你在树林里都对人家红豆小美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把人家气得,简直想要杀了你呢。” 阿鼻大帝斜斜看了梁灼一眼,随手将碗里的鱼豆腐喂到了她嘴里,“娘子,你想多了。” “……不说拉倒!”梁灼被鱼豆腐噎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气哼哼的挪到了一边。 铁血将军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重新入席,对着梁灼他们勉力一笑,“让各位见笑了。”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努力解释,“红豆她女儿家脸皮薄,今日公然被拒绝估计是气急了,都怪我,平时管教不严。” “好了好了,屁话少放!少放少错!”栖凤拓一口截下来铁血将军的话,眼一翻,很不耐烦的用筷子戳了戳桌子,“快,快,今日叫我们来到底所为何事!” “是啊,将军要不是刚才那么随口一说提什么红豆绿豆的,栖栖也不会被人刀架脖子上……”青菱抹了抹嘴,很是无辜的抱住栖凤拓的头,心疼的摸了又摸。 “就是,老子饭没吃成,命倒差点葬送在某人的随口上了!啧啧,一个下人竟然比她将军主子还拽!”栖凤拓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句,又抬手拍了拍青菱,小声道,“别激动,那不是刀,是剑……还有,脖子不在那,抱错了……” 铁血将军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双拳更是格格直响,像是要发怒的样子,但又因为红豆刚才一闹,理亏了些,便忍了忍。“其实今天叫大家到这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你们之所以困在这里是因为你们对岸的绿林中有怨灵。你们要是能将那个怨灵制服,便可以出去了。” “既然这样。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栖凤拓猛地站起身,拔腿就要往外走。 “是啊是啊,那是个什么样的怨灵啊?”梁灼眸子清亮,瞅了瞅铁血将军,软软道,“那要是我们降服了那个怨灵,将军可不可以告诉我先前的幻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铁血将军点点头。 阿鼻大帝站起身。拉过梁灼微微一笑,“娘子,别急。” “也是,不知阿鼻小兄弟是不是还需要什么。要是需要的话,我立刻叫人来准备。” “叫谁准备?这个山庄除了我们几个不就只有一个红豆了么,难不成你还嫌刚才那一幕不够精彩!”栖凤拓将腿拔了回来,拽了拽还在吃的青菱,摸摸鼻子。“不错不错嘛,下人倒是蛮有将军的气魄的,呵呵。” “扑哧――”梁灼想起刚才红豆盯着阿鼻大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鼻大帝沉默了一会,淡淡道。“不用,有我娘子就够了。” “什么?你连我都不需要了!”栖凤拓愣了一下,往梁灼的手腕上瞄了几眼,复又扫向阿鼻大帝,幽幽叹了一声,“撑得住吗?” “是啊是啊,我看还是你们俩去最合适,话说栖凤拓和你都已经……” “――闭嘴!不许说!”栖凤拓寒毛一竖,瞧了瞧一脸坏笑的梁灼,又回过头看了看一脸探寻的青菱,大呼一声道,“青菱,我忽然有一件超级无敌重要的事情忘记告诉你了。” 青菱惊讶的“啊”了一声,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眨眼之间就被栖凤拓以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势风风火火的抱走了…………溜远了! “告辞。”阿鼻大帝朝铁血将军笑笑,立刻拉着梁灼走了出来,“娘子,来吧。” 梁灼鸡皮疙瘩落一地,马上全身戒备的看着阿鼻大帝,她现在被封了大半灵力,只能在南界的怨气里勉强维持呼吸,要是阿鼻大帝趁机对她做出什么事,她可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啊,不行,绝对不行! “娘子在想什么呢,想得这样入神?”阿鼻大帝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也说出来给我听听?” 梁灼吓了一跳,脸上噌地一红,支支吾吾道,“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偏不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 “骗人!” “不信?” “不信!” “那我说了……” “说吧说吧。” “咳咳”阿鼻大帝咳嗽了一下,眼中似笑非笑,“是不是幻想着……我把你带到某一个……黑黢黢的地方,然后上演……月黑风高夜,洞房花烛时的戏码?” “你无耻!” “然后……你又没有还手之力,到时候只能任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对不对?”阿鼻大帝耸了耸眉毛,淡淡笑着。 “我才没有那样想; !”梁灼咬咬牙,低着头直往前走,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没听见!没听见! 突然,梁灼腕上一紧,抬头一看,竟是阿鼻大帝,阿鼻大帝眼睛紧紧的看着她,完全没了先前开玩笑的意味,眸色沉静,“你平日晚上会去岩石上跳舞吗?” 梁灼被问得莫名其妙,吐了吐舌头,“难道你昨晚见到红豆小美人在岩石上跳舞了?啧啧,那还真是艳福不浅,大晚上那样冷,反正我是不会做的。” 阿鼻大帝松开梁灼的手腕,喃喃道,“是红豆,确实是红豆……”阿鼻大帝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早上的那个梦境,虽然已经过去了,也还是心惊肉跳,“我想也不会是你…………不会是你。” 梁灼耳朵一动,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脑袋的刺,不由得气结,“是啊是啊,我是不怎么会跳舞的,既然跳舞的是你的红豆糕,干嘛还来问我?”她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幽幽道,“莫非,你的红豆糕也是怨灵?” 阿鼻大帝看她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梁灼眼中一亮。拍了拍手大叫道,“那太好了,只要我们将红豆这个大怨灵收服了。不就可以出去了。顺便还可以从铁血将军那探探口风,看看他先前说的话是真是假。” 阿鼻大帝低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缓缓抬起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收服什么怨灵的,而是告诉你,这个红云山庄不简单,而且对你百害而无一利。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吧,我带你走。” “不,我不走!”梁灼从阿鼻大帝的手里挣了出来,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也觉得还是趁早离开的好。”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飘来。阿鼻大帝轻轻将梁灼护在身后,看了看,却是在假山下后面立着一个红衣黑发的女子,眸色凶狠,却是红豆。 红豆摇摇手指。露出一个令人猜不透的笑容,“在红云山庄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难离开。莫非你们也想永远留在这?哼!” 梁灼怔怔的看着红豆消失的背影,捏了捏不怎么能使得上力气的手,似是下定了某些决心一样。大步往绿树林方向走去。既然怨灵是藏在绿树林中,既然能不能出去也和这个绿树林有关,那她,就一定要在这个绿树林中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阿鼻大帝突然抬手拉住她的衣袖,低声道,“你先等一等。” 梁灼转头,“干嘛!” 他微微一笑,很是悠悠然,“来,我们先来理一下事情的蹊跷之处。你想,这个红豆刚刚明明已经在正屋之中出言威胁过我们一次了,为何现在又要背着铁血将军再来警告一遍?你不觉得很蹊跷很奇怪吗?这说明她是除了铁血将军之外,对红云山庄有所了解的人,只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反反复复的来提醒我们离开?” 梁灼点点头,顿了一下,“也许她也只不过是故弄玄虚要赶着我们走而已。” 阿鼻大帝嗯了一声,又道,“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赶我们走呢?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让我们尽早离开,完全可以用其他更行之有效的办法!” “除非是她不想我们知道掩藏在红云山庄中的秘密,想吓走我们,亦或者她真的知道了什么,过来好心提醒; 。” 阿鼻大帝低低一笑,“嗯嗯,不错,还不算太笨。” “是吧,不过依我看她才没有这么好心!她呀,一定是怕我们知道了山庄里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梁灼眼睛眨了眨,又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只听阿鼻大帝在身后叹了口气,“其实还有种可能,就是她知道这世上有你这样一种人,越是不让你去,你就偏要去,然后她就挖好陷进等着你往下跳。” 梁灼停下来,看他,“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阿鼻大帝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你!”梁灼一仰头,“阿鼻,其实你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吗?从莫里哀上仙到天水牢里面的无脸女人,还有误打误撞遇上的铁血将军,一直到现在的红云山庄,这其中种种,一定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联,对么?” 阿鼻大帝想了想,似是不得不承认的点点头,“是啊。”不过相对于这其中的秘密,他更想梁灼平平安安的。如果梁灼遭遇不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梁灼看他神色不对,走过去打量了他几眼,“喂喂,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要来阻止我吧!你看,我都已经被你困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害怕我会逆天不成?”梁灼说着可怜见见的举了举腕上的紫玉灵镯。 阿鼻大帝见她这样说,左思右想,又接着道,“那好吧,你先变回原来的样子,然后我陪你去绿树林。”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梁灼现在的衣服和样子就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今天早上的那个梦,想起梁灼红衣如瀑被带走的撕心裂肺的场景。于是连忙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还是一身红衣如血的梁灼,沉下脸,“我要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听到没有!” 梁灼一副被呛到的表情,嗫喏道,“你、你、你不会有恋童癖吧?…………为毛要我变成七八岁的样子?” 阿鼻大帝轻轻一笑,风清气朗,“因为……这样我才会比较放心,嗯嗯,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守妇道了!幸亏我把你带了出来,不然又不知道要跑到哪去招摇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梁灼一眼,长长的“嗯哪”了一声,“先前还敢要和铁血将军那个老妖怪单独出去切磋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恶了!” 梁灼被猛地呛住,扶着胸口连连咳嗽,想不到阿鼻大帝这个小屁孩竟然这么小心眼,连刚才饭桌上那点小事也耿耿于怀。至于他为什么要带她一个人来,原来是担心她到处走不守妇道!不禁神色凄楚,凑过去,语调温软,“我虽然比你大,也好歹是个女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口口声声的说我?毁我清白……” 阿鼻大帝一脸惊讶,“是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娘子,要是你和别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那就是不守妇道!” “我究竟什么时候是你娘子的!我们一没成亲二没洞房!” “那也无所谓,反正你我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还需要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你要是喜欢,不如临走的时候叫铁血将军给我们做媒如何?”说着轻咳了一声,“反正他屋子多的是。” 梁灼咬咬牙,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你……想得实在是太周到了。” ------------ 123 被掩盖的秘密(四)——浮出水面 两人相继进入绿树林,梁灼跟在阿鼻大帝身后,找到了那块他所说的红豆站着跳舞的岩石,蹲下身,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又伸出手摸了摸上面湿腻腻的青苔,结果阿鼻大帝的“不要碰!”还没有喊出口,梁灼自己低头一看手心,就忍不住趴到旁边呕吐起来了; 梁灼吐了一会,慢慢调匀了一下气息,扭过头一看,却发现阿鼻大帝正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不知怎地联想起他大半夜贼猥琐的吊在树上偷看红豆跳舞的画面…………全身一阵鸡皮落地!阿鼻大帝见她朝自己看,连忙走过去想拉她起来,结果梁灼就想当然的以为阿鼻大帝是要来侵犯她,立刻回头喊了一声“不要”,便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狂奔到小溪边稀里哗啦的洗着双手。 过了一会,阿鼻大帝突然问了一句,“你真的不会跳舞?” 梁灼闻言,猛地回过头,用湿淋淋的双手在阿鼻大帝的两颊上使劲捏着, “阿鼻,你不是得了相思病了吧,还是大脑哪里进豆腐了,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真的不会跳舞,尤其更不会大半夜跑到石头上跳舞给你看!你既然那么喜欢看跳舞,怎么不去找红豆糕?” 阿鼻大帝拍开她的手,苦笑一声,“算了,我就随便问问。” “就随便问问而已?”梁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一肚子的不相信,突然眼睛骨碌碌一转,低下头慢慢悠悠道,“如果我说,其实我每天晚上都会跑来岩石上跳舞,跳过舞后又不记得了,你信不信?” 阿鼻大帝狐疑地盯着她,很是无奈。“你说呢?” “你说我说不说?”梁灼吐吐舌头,又凑近闻了闻双手,总觉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蛆虫尸体的味道。不由皱眉,“我看除了这块岩石。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地方也藏着怨气,你要不要再找一找?”她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折了回来,“我再洗洗手去,你要是找到了怨灵,立即喊我!” 阿鼻大帝走到岩石边上。低头看那些被红豆踩过的地方,上面的青苔还很鲜绿,不用摸也知道里面的蛆虫必然还在活着!不由得心底泛起了嘀咕,这样强大的怨灵。若不是先天客观的条件好,那一定是后天付出了超乎常人想象的努力!可是依照红豆的身份来说,先天继承的灵力几乎微乎其微,那么后天这样强大的怨气又是从何而来呢? 阿鼻大帝一边想,一边蹲下去仔细观察绿树林中的土壤。这些种植绿树林的土壤全都是刚翻过的,仔细一看,也全部都是注入了强大怨气的,难怪树林竟能在夜深也发出绿光。可是到底是谁在这土壤之中灌注了这么多的怨气?既然是刚刚灌入的,为何他和铁血将军都不知道? 阿鼻大帝越想越觉得思绪混乱。便走到溪边去找梁灼。 梁灼果然还在那,弯下腰一遍又一遍的搓洗着,简直是要褪下一层皮似的。阿鼻大帝望着她映在溪边上的血红的长袍,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笑着问,“我老早以前就在红云山庄见过你。” “这里?红云山庄?” “嗯。” “娘子,我觉得我们肯定……” 阿鼻大帝还要说什么,梁灼一口截断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句话阿鼻大帝在进红云山庄的时候就说过了,梁灼知道他说话总是信口就来,还有对红豆也是,刚进来的时候对人家多热情啊,现在却又如此冷淡,想了想,只当他又是在发痴梦语,也不当真。 阿鼻大帝叹了口气,语气幽凉,“你果然是不相信的; 。你不信我说之前见过你的话,却愿意相信一个从来也没见过的人说你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句话正是说中了梁灼的心事,到底铁血将军的话是真是假,不过梁灼也没有太大反应,扭过头斜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铁血将军总不比你信口开河,何况我身上发生的事,很多没法解释,铁血将军的话正好解开了那一切。” “这铁血将军说他只是云都帝国的一位将军,我却不怎么信呢,烈红云是什么人,岂是一个凡夫俗子能够接触到的,何况就算他是受了那个什么主上的待遇,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如此逍遥快活。更何况我看红豆和他的关系也很是蹊跷,就算是再怎么胆大的下人也没有用那种眼神看主人的,不像是愤恨,也不像是不满,倒像是一种威胁,用自己威胁别人的感觉。可是红豆一个小小的怨灵,又有什么资格拿自己去威胁铁血将军呢,真是奇怪。” “不愧比我多活了几年,见解倒是挺通透的。”梁灼点点头,颇为赞赏道。 阿鼻大帝神色悠远,“因为我也曾经长久的喜欢过一个人,我能明白这种感觉,拿自己去威胁别人的感觉。” “你威胁过别人?” “不是,是她威胁过我。”阿鼻大帝想了想,低头默默说,“可是我已经记不清楚她的模样了……姑姑说是我换骨头的时候将不好的事情都忘掉了。可是……喜欢一个人怎么是不好的呢?” 梁灼听着触动了心扉,淡淡说,“其实……”又微微闭上眼睛,“忘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姑姑说的是对的。” “不过……我越来越觉得那个人就是娘子你。”阿鼻大帝眨了眨眼睛,立即道。 梁灼一怔,“你又在胡说了,我怎么可能是你喜欢的人呢,我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你。” “是么”阿鼻大帝笑了笑,“不过,我很喜欢娘子跳舞,我记得我看过娘子跳舞。” 梁灼露出一个牙疼似的笑,站起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跳舞。你要是真喜欢跳舞就赶紧爬回去找红豆。” 梁灼刚说完,只见阿鼻大帝伸过手来轻轻将梁灼的手握住,看着她,慢慢道。“不过我后悔了,不管以前怎么样,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从今往后我都不会离开你,也绝不把你让给别人!” 梁灼眼眸扑闪了一下。完全呆住了,过了一会抽出手,没好气的拍了一下阿鼻大帝的肩膀,“你有病吧!” 阿鼻大帝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复又点点头很是郑重的说,“嗯。相思病!”他说完自顾自的往前走去,湛蓝色的长袍在阳光下如同一片蔚蓝色的海洋,远远看去,令人心生恍惚。 许久。梁灼慢慢地蹦出四个字,“想死病吧!” 过了一会,栖凤拓和青菱他们也过来了,栖凤拓一进来就跳着跑到阿鼻大帝那,勾住他的肩膀。笑着问,“如何?打败大怨灵没有?”阿鼻大帝看着他,低下头,略略沉吟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在这片绿树林中见过铁血将军,而且……” “而且怎么样?”这下,不仅栖凤拓,连梁灼和青菱也靠了过来,竖起了耳朵,神色紧张; 阿鼻大帝想了想,终于开口说,“我在树林中嗅到了红豆身上的怨气,才知道红豆原来是一只怨灵,这在南界之中本来也算不上奇怪,可是令我觉得奇怪的是铁血将军竟然也在树林中,并且似乎是在用箫声控制红豆……” “还用查什么!我看铁血将军一定就是那一只超级无敌大怨灵!”栖凤拓猛一跺脚,暴怒道,“他让我们来查,只不过是贼喊捉贼的伎俩罢了!” “如果我说不是呢,岂非很让你失望?”一个声音从栖凤拓背后传来,大家抬眼去望,看见铁血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将军……”阿鼻大帝暗暗压了压栖凤拓的手,走上前来对着铁血将军微微一笑,“将军既然都这样说了,何不如给我们一下子全部都说出来,也免得大家互相猜忌,你看如何?” “这……”铁血将军脸色骤变,嘴角微微颤动,似是想说又似乎很是犹豫。 阿鼻大帝见此,低低笑道,“自然,将军要是不愿说,也就罢了!” “哼!”栖凤拓挣脱青菱抓着的手,抢上前来,很是嘲讽的瞥了铁血将军一眼,“我看这是做贼心虚了吧!你这老儿,快说,到底困我们几个在这意欲何为!” 铁血将军脸色泛白,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梁灼,许久才慢慢道,“原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说了。其实这件事情要从红云山庄上住着的一个怨灵说起。” 阿鼻大帝听他一开口便是毫不相关的事,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拍了拍栖凤拓,安抚了他一下,暂且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本来我也不知道山庄里竟然还暗暗藏着这样一只怨灵,因为红云山庄不比别处,它是主上特意设了屏障的,一般的怨灵很难在山庄内长久存活下去。除非,有人蓄意豢养这只怨灵。” 铁血将军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天晚上,我在南界的天水牢里突然见到了一大堆活着的包子,包子一打开,里面的馅用灵光一照全部是绿色的蛆虫,还隐隐有些人的骨骸残渣,当时我就有点怀疑了,因此也格外留心了些。” 阿鼻大帝越听越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铁血将军到底想说什么,只能略略附和着,“嗯,这样的包子是挺奇怪的。” “这些包子不是一般的包子,包子里面全部都是活人的怨气所铸成的怨灵,是专门用来喂养血灵珠的。” 栖凤拓突然问了一句,“血灵珠是什么东西?” “是怨灵中最可怕的一种。”铁血将军顿了顿,又接着说,“南界的人虽然并非善类,但是平日众妖修炼的也都是普普通通的灵力,最多也就是有几个急功近利的人偷偷吞了些含冤待死之人的魂魄而已,并没有谁有那个胆子在天水牢中偷偷铸造了那么多的怨灵包子。”铁血将军突然抬起头很是感慨的深吸了口气,“我想了很久,也留意了很久,才发现这个人竟然就是红豆。” 阿鼻大帝眉头轻皱,“红豆要豢养那只怨灵?” 铁血将军顿了顿,默默点头, “我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有这样胆大包天的人; !我当时就提了红豆,准备带她去见主上。” 阿鼻大帝轻轻咳嗽了一下,淡淡开口,“其实,你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吧。” 铁血将军无奈的摇摇头,像是不愿再提起,“还要什么证据,后来那只怨灵找到了,就是红豆死去的姐姐。红豆不想姐姐从此在这个世上消失,所以就冒死去做那些怨力极强的包子。后来,红豆的姐姐还是因为山庄屏障过于强大的原因不幸灭寂了,至此之后,红豆的性格也就越发阴狠极端,我为了不让她废了心智步她姐姐后尘,因此每每趁夜深偷偷给她输入灵力续命。只是……这孩子,还是执念太重!” 铁血将军说完,眼神忽然落满忧伤,喃喃自语道,“过多的执念从来都是有害无益,可怜红豆这孩子,唉……” 栖凤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瞅了瞅阿鼻大帝,“啧啧,编的真是感天动地泣鬼神啊!” 梁灼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你不信他?” “我信他大爷!”栖凤拓说着朝地上猛啐了一口,“完全没一句真话!” 梁灼偏过头,明眸皓齿,“不,有些地方我还是相信的。比如说,这个怨灵在山庄之中存活这么久,必然是有人暗中偷偷豢养。只不过豢养怨灵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红豆?还有怨灵是不是红豆的姐姐?这一点却很值得商榷。” 栖凤拓冷冷道,“怨灵要真是有人豢养的话,那老头又岂会让咱们灭了它!“ 阿鼻大帝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就是因为有人豢养这只怨灵,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让我们帮忙灭了!” 梁灼愣了愣,看着阿鼻大帝,“你的意思是这个怨灵很强大,强大到已经威胁到铁血将军?” “除了能够确定铁血将军的确在忌惮着山庄里的什么力量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很可疑。” “比如?” “比如红豆如何潜入南界天水牢中铸造那种包子而不被别人发现?” 梁灼笑得很妩媚,“你这是在袒护着你的红豆糕了,嗯嗯,其实我也不介意有位弟媳的。” 阿鼻大帝看了她一会儿,沉吟道,“看来为了彻底摆脱嫌疑,我得赶快向铁血将军借一间新房才是要紧!” “你要新房做什么?”栖凤拓走过去,扛起早已经睡着的青菱,回过头,一脸讶然。 阿鼻大帝看了看旁边的梁灼,低低一笑,“你说呢……” “好吧好吧,我保证再也不乱说话了。”梁灼耷拉着头,看向一边。 铁血将军到底有没有说真话?红云山庄的背后到底掩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能说,现在这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 124 被人掩盖的秘密(五)——玄机 梁灼觉得现在这一切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事情好像总是在他们稍稍有些眉目的时候突然大转方向,令他们始终都摸不清楚状况。 栖凤拓和青菱呢,现在似乎对这些已经漠不关心了,他们也不再像刚开始来的时候那样吵嚷着要回灵界了,两个人一得空就在西屋那一亩二分地的闲田上忙活开来,种完番茄种黄瓜,种完黄瓜种辣椒,种完辣椒再种什么豌豆大白菜的,总之是充分过起了田园生活。 阿鼻大帝呢,却倒是越来越热衷的样子,有事没事的就往绿树林里面跑,而且每次还都要硬拖死拽的捞上梁灼,再三叮嘱她要保持现在这样七八岁的模样。 有时候梁灼看着忙得团团转的阿鼻大帝,心里面也会忍不住好奇,究竟前世活着的时候有没有和阿鼻大帝相遇过?怎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该不会是小时候那个总是黏糊糊跟屁虫似的纨绔子吧?不对不对,阿鼻大帝即使是在前世也是灵力持有者,怎么会是那个凡胎肉体呢?唉唉,想不通啊…… 不过怎么说呢,阿鼻大帝虽然好哭了些,脸皮厚了些,嘴巴毒了些,无赖了些,自己和他交易的时候过于奸诈了些,但有时似乎也挺好的,至于哪里好呢,又说不上来。不过阿鼻大帝给她的感觉就是好真实,真实到即使所有人告诉她这小子是幻化出来的,她也依然没有办法相信的一种真实,又或者梁灼心底觉着只有像许清池那样集万千优点于一身的男人才会令人觉得渺然若山间之月,水畔之花,而阿鼻呢,似乎,呃呃,缺点太多了些…… 梁灼不由得叹了口气。反正无论如何,至少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么讨厌阿鼻大帝了,又或者她原来也并没有多讨厌他吧。 至于她平时。那也多半都是被他逼急了,这小子。就是不知道尊老爱幼!梁灼怂了怂鼻子,是呀,自己现在的模样多幼小呀,嘿嘿嘿!真年轻!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情似乎是开朗了些,不再似以往那样纠痛得厉害了。 阿鼻大帝从后面一头凑过来。随手在梁灼头上敲了个大暴栗,“在想什么呢?” 梁灼摸了摸头,表示刚才的那一番刚刚积累起来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踩了他一脚。大声回应道,“怎么都喜欢敲我的头,以前阿起也是这样,后来遇上那个夜千华也一样,现在又碰上你这个……” “你说阿起?”阿鼻大帝眯起眼睛。似乎很是惊讶。 “对,他也是我……”梁灼想了想,为了表示对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表示尊重,还是将“弟弟”换成了,“亲人!阿家的标准血统!” 阿鼻大帝摸了摸鼻子。很是忧伤的叹了口气,“娘子,你身边究竟有过多少个男人啊?唉……” “我来算算; 。”梁灼低下头很是认真的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起来,嘴中不断道,“四个、七个、九个……” 阿鼻大帝斜斜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原本我还打算给你将封印解开的,现在看来,你人既然这么精神,数数又数得这么好,大概再封印一点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对吧?” 梁灼停止了数数,凑到阿鼻大帝面前,眼睫一动,露出一个很是水灵的笑,“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没有开玩笑。”阿鼻大帝说着往前面走去。 “你当真不给我解开!” 阿鼻大帝头也没回,慢慢的“嗯”了一声。 “你不给我解开也不能威胁到我!”梁灼忽地一下跑上前来对着阿鼻大帝骄傲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出去了咱们再算账!” 阿鼻大帝不由得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突然见到铁血将军正背对着他们立在一株桃花树下,聚精会神的吹奏着一支长萧,箫声清明悠扬,倒不像是上次那般带有很强的蛊惑性,远远看上去很是风姿优雅。 阿鼻大帝和梁灼走了过去,刚要开口,却见对方猛一回头,一脸惊愕,匆匆将长萧放了下来,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你们今日倒是挺有闲情雅致的,莫非来这里看桃花?” “你吹奏的是《落花如雪》?”梁灼直视着铁血将军,淡淡开口。 阿鼻大帝听梁灼这样一说,心下疑惑,“怎么,你也听过这支曲子?” 梁灼怔了怔,低头缓缓道,“是清池在世的时候吹给我听的。”末了,又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阿鼻大帝,“怎么,你也听过?” “嗯。”阿鼻大帝点点头,“我是姑姑吹给我听的。”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见一声尖锐的笑,红豆忽然从旁边走了过来,亮光一闪,哗啦一下一道光华耀眼的光剑就风驰电掣的朝梁灼心脏刺去,骂道,“贱人,好个郎情妾意!”梁灼灵力被封,根本无力回避,阿鼻大帝向前一步,眉间灵力一亮,正慢慢迸射出一把强大的灵剑,灵剑光力非常,直逼红豆,眼看着就要刺穿她,阿鼻大帝忽然又停住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你要是觉得我欠了你的,只管冲我来就是了,又何苦为难她?”阿鼻大帝想着虽然红豆性格是有些极端,但凡事事出有因,也算是自己先招惹她的,她要真是有些气也是应该的。 红豆往后一步,手中的光剑倏然寂落,冷笑着看阿鼻大帝,口中不断说,“只管冲我来就是了,又何苦为难她?又何苦为难她?”说完,仰头又是一阵狂笑,再去看时却是脸上的眼泪在婆婆直淌,看上去甚是凄惶。 “我看你准是又犯起疯病了!一个女孩家,在外人面前又是哭又是笑的,像什么样子!”只见铁血将军抬手猛地一记长鞭打在红豆身上,那长鞭带着宝蓝色的灵力,鞭子过处,红豆的衣服刷地一下被撕裂出一条长口子,一截莹白如玉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 “你打。你最好现在就打死我!你要是打不死我,我就是这个样子!一辈子也不会改!”红豆朝铁血将军走近了几步,眸中狠绝。越发猖獗的冷笑了几声; “你!”铁血将军长袖一甩,也不顾梁灼和阿鼻大帝在那。转身就走。 梁灼一看红豆的眼光又利剑似的射过来,悄悄拉拉阿鼻大帝的衣袖,仰起头来笑得温良讨喜, “你看,这都是你惹下的情债,害得我还差点无辜送命。依我看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不如你先在这收拾残局。我还是回去陪陪七宝吧。”说完斜瞟了一眼红豆,“蹭”地一下闪着小屁股跑远了。 阿鼻大帝看着梁灼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无奈笑笑,也是。不留她在这也好,免得惹得红豆愈发极端,毕竟梁灼和他都还在她的地盘上,要是真逼急了,别的不说。饭菜上也把他们弄死了。 “怎么,你的娘子似乎并不怎么在乎你呢?”红豆摸了摸身上的血迹,呵呵一笑,走过来对视着阿鼻大帝,声音陡然凌厉。“你之前还骗我她是你姐姐,好一个能做娘子的姐姐!” 阿鼻大帝看着她那张仔细瞧来妩媚得有些失真的脸,想着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也许她本来没什么恶意,都是自己惹了她,这样一想,心底有一股淡淡的歉疚,只怕先前那一场调戏,她是当真了的。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并没有错,错在我,难共你成双成对。” 红豆呆住了,过了好大一会,才冷笑着流下眼泪望他,“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喜欢你的时候甜言蜜语,不喜欢的时候就只剩下道歉,哈哈……”说罢又是连着大笑了几声。 阿鼻大帝其实想说自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至于甜言蜜语倒也可以马马虎虎算上一点。但一想这样的话现在说出来无疑是火上浇油,便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到底是为什么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丑?”红豆眼眸微动,伸出手略略失神的抚摸着自己的脸。 阿鼻大帝看她眼神凄楚,身上的鞭伤还在咕咕的流着血,微有不忍,抬手按在她肩上,语气温和,“你怎么会丑呢?” 红豆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眸湿热,慢慢将脸颊贴近他的手背,腻如鹅脂的脸蛋在上面轻轻摩擦,“你能不能到我房间去一趟,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 那是一间略显诡异的女子闺房,里面到处都是黑色的,从屋子的门开始,门是黑洞洞的,窗户是黑色的,窗户上的挂着的棉布也是黑色的,屋子里还相继挂着密密层层好几个黑色的帷幔,门一关,更是令人如坠暗夜。阿鼻大帝想不通,既然红豆这样喜欢黑色,又为何还整天穿着件红色的衣服呢? 红豆点起一盏灯,“这是通宝鉴,可以从里面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连将军也从来都不知道。” 阿鼻大帝立在一边,不以为意的看了看红豆手上拿着的类似与青铜镜的东西,略略迟疑,“通宝鉴?” “是呀,你过来看。”红豆转过身,轻轻一拉他的衣袖,语调温柔,“你看,你看。”阿鼻大帝失声一笑摇摇头,只得走过去,却见红豆手中的通宝鉴烟雾袅绕、雾气茫茫,他和红豆的身影在镜中更显得飘渺不实。 “你看见没有,”红豆笑着说,“我的前世是个八宝如意花瓶,所以我才生得这样漂亮。” 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要和自己说这些,只能敷衍道,“嗯,确实; 。”他上前一步朝镜中望了望,只见镜中雾气晃动,那个与红豆并肩而立的人影忽然变了,一道殷虹的光从他眼前闪光,阿鼻大帝心中一顿,那道红光,难道是他的前生?可是他怎么会有前生? 如意八宝花瓶?红光?…… 这些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他闭了闭眼,又朝镜中望去,镜中此刻映出的却又是他和红豆的身影。难道刚才是他看花了眼?阿鼻大帝不禁微微皱眉,心生疑惑。 忽然心中一震,一道热气箍紧而来,阿鼻大帝愣了下,连忙追了出去,立在某人的面前。 只见梁灼还在喘着气,见到他,呆了一下,缓了口气,眸中光华璀璨,倾然一笑,“呵呵,这么巧,我看你一直没回去很担心就出来找找,看来打扰到你们了。嘿嘿嘿,那我回去好了。”说完转身就要走,“你有这么好心?”阿鼻大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先不说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这么好心来找他,就算她要找也不可能这么巧就知道他在红豆房中。 梁灼抬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眸子漆黑,小动物般温良恭顺, “你莫非是怕我偷窥你不成,你瞧,我都把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给带着了,不会怎么样的。”说着晃了晃手腕上的紫玉灵镯。 阿鼻大帝点点头,“知道就好。这个定情信物就是专门用来制娘子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阿鼻大帝说着又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还好她现在带着这个镯子,万一真有什么事情自己也可以感应到,倒也放心了些。阿鼻大帝想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相信前世吗?” 梁灼嫣然一笑,摆摆手道,“什么前世今生的,我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好奇。” 等回到东屋以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阿鼻大帝吃过晚饭躺在床上,想到今天在通宝鉴上所见到的一切,觉得匪夷所思。明明知道南界之中不可能有什么通宝鉴,但为什么又觉得那通宝鉴中的景象确实是似曾相识?他想了许久,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刚才看到的景象,八宝如意花瓶还有红光,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在预示着什么? 他翻了个身,越想越觉得这通宝鉴一定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他想着想着,偷偷起身,看了看隔壁梁灼的房间,窗上映着通红的光,也不知道她究竟睡着了没,只能尽量不惊扰她,摸索着从窗户上轻手轻脚的跳了出去,朝红豆的房间飞去。 外面夜色苍茫,月冷,苍蓝、星子更是寥落稀疏。 阿鼻大帝隐去身形缩在一团紫云里,飞了进去,却不想一头撞在结结实实的黑布帘上,愣是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渐渐逼来,心中着急,来人定是铁血将军,自己现在也不能变回原样,可是不恢复,自己身上特殊的气味一定会被铁血将军发现的,正着急时,只觉得身上一凉,他被凭空抓起,咕嘟一声淹没在一片哗啦啦的水中,还泛着淡淡的香气…… 他躲在紫云中,没法呼吸,连着呛了好几口水,又睁不开眼睛,只好连忙闭住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味道泄露。双手却慢慢往四周抓,想赶紧爬出去。 却听见一声极是熟悉的声音,是红豆,“别出声,下去!”紧接着就是铁血将军阴惨惨的笑声,“红豆,别来无恙啊!” ------------ 125 并刀如雪,纤手破新橙(上) 刀是冷的,雪也是。 只不过雪白,它看上去似乎比刀来得更干净。只有到了日出之后,满目长街之上那缓缓脚印,一点一点不紧不慢的书写着雪的肮脏和污秽。 手,是美的,尤其是女人的手,尤其是冰雪之姿的女人,尤其是冰雪一样白而柔软的手,它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撩拨起任何一个男人的沸点,如果男人也是一种乐器的话,那么它们可真是天作之合,可以弹奏起许多许多高亢激昂亦或委婉深沉的曲子; …… “将军也是。”红豆清亮的嗓音隔着细细的水波流进阿鼻大帝的耳朵里,他心下疑惑,禁不住朝旁边看去,只听得一两下咕噜噜的冒泡声,透着茫茫的水雾,隐隐约约瞥见前面滑出两截白如凝脂的雪白腿肚来,泛着淡淡特殊的清香,怔了一下,心中顿时明了,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往上瞧。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偷偷养她!”阿鼻大帝被一只脚狠狠的又往下踩了踩,只听见“嘭”一声巨响,一条赤红的灵鞭打了进来,在水波里刺啦起一阵淡红色的烟雾。阿鼻大帝心中一惊,连忙闭上了气。 是铁血将军的声音!阿鼻大帝借着头顶上晃来晃去泛着淡淡绯色的水波远远看去,模模糊糊见到一个人的身影,再一看,便看到了铁血将军逼上来的赤红的脸,“你到底说不说!你再不说……” “我再不说你就如何?是让我死?还是让我生不如死?”红豆半裸着上身往后靠了靠,将湿漉漉的头发拔到木桶外边,似笑非笑,“这些……将军你不都已经做过了吗?” “是么,”铁血将军双手死死地掐住红豆的脖子,目龇珠裂,“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威胁到我了么!” 红豆轻哼一声。脖子却被掐得更紧,只断断续续的从嗓子眼里冒出一两声支支吾吾的片段,“……既然威胁不到。将军……又何必……这样……害怕?”语意阴冷诡异。 “快告诉我怎样才能灭了她!”铁血将军似是极力忍耐着,“说了。我就放了你和那个臭小子,让你们双宿双飞!” “我不稀罕!”红豆咬着牙阴笑了两声,突然水波又剧烈的晃动起来,接着在红豆和铁血将军巨大的争吵声中,阿鼻大帝突然看到了那面红豆给他看过的通宝鉴,只不过现在通宝鉴上面的不是什么前世今生,而是一个怨灵。一个连阿鼻大帝看了也禁不住微微一颤的怨灵,那怨灵已经没有了躯体,只剩下一大团在徐徐蠕动慢慢攀爬的血色的浓雾,雾气上面是一张诡异极了的脸。嘴巴、鼻子、眉毛什么的都已经看不清了,只骨楞楞的瞪着一双血淋淋的红眼睛,笑得可怕,“孟戟,你欠我的。你不得好死!” “都是你自找的!贱人!”铁血将军暴喝一声,“你快放了我出去!” 原来铁血将军就是冥界神君孟戟!阿鼻大帝心里一震,不由得轻轻皱眉,冥界和南界素无瓜葛,何以今日孟戟竟然会出现在南界?先前还编造出种种谎言欺骗他们? “你永远出不去!你永远出不去!”通宝鉴中的怨灵一阵冷笑。突然被孟戟用手一抓,猛地砸在了红豆的脸上,暴喝,“快说!快告诉我到底怎么灭了她!” “将军大人,你觉得……红豆会说么?”红豆伸出食指沾着水珠慢慢的在耳郭处细细打圈,声音十分温柔,像是夜半在情人枕畔的低语呢喃。 “你――” “如何?” 水波一阵摇晃,水花四溅; 。红豆哆嗦了几下,突然惨叫一声,只是喊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嗓子嘶哑得再也喊不出话来了。惨叫之间,身子突然凌空一起,阿鼻大帝心中正疑惑,只看到一双男人粗糙的手,带着阵阵血红的光波,从木桶中一把捞起红豆,厉声道,“说不说!” 阿鼻大帝不明白这个怨灵为什么对铁血将军影响这么大,只是隐约觉得这里面必然大有文章,因此又往桶里躲了躲,凝住呼吸,想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听见水波上传来红豆的冷笑,“你想要的永远也别想得到!我要看着你一辈子困在这里面!直到那个贱女人死!” 阿鼻大帝越听越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红豆豢养的怨灵到底是不是她的姐姐?既然是她的姐姐,那她口口声声骂的贱女人又是谁?莫非是……烈红云?可是如果铁血将军没有说谎,红豆姐姐一个凡俗女子,又如何有如此强大的灵力,可以困住铁血将军?还是红豆真的用所谓的怨灵包子喂食了她的姐姐?她的姐姐与孟戟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听得“嘭”地一声,红豆的一只手伸进了浴桶里,阴惨惨的白,指节修长,指甲圆润娇俏,红豆的手在浴桶里晃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阿鼻大帝心里一惊,莫非铁血将军杀了红豆?正想出来探望,却听见铁血将军一声狞笑,“我虽不能杀了你,但也不会轻易让你好过!如此这般,我看这世上的男儿还有谁敢娶你!”接着,红豆伸进浴桶里的手又空空的很是无力地抓了两下,铁血将军的笑声停了,过了一会只听得到红豆的喘息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 手,在水波里抓着…… 不得不说,她的手指很漂亮,纤细修长,像是姑姑对阿鼻大帝曾经说的那句凡人做的诗,“并刀如雪,纤手破新橙。” 一下、一下…… “啊”接着是铁血将军铿锵有力的一声低吼,似是率万马之缰直达泰山之顶后的那一声满足与骄傲,威武与自豪。 …… 阿鼻大帝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双在水中已经浸泡的有些发白的手,可是耳朵还是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高亢激昂的喘息才渐渐平息。这时,阿鼻大帝身形已经快要现出来了,心下担心。不知道铁血将军到底还要多久,如果此刻现出原形,不知道会不会尴尬死。 “你的功夫果然不错。简直和她一样,内媚十足!匹贱无双!真是贱人一对!”铁血将军声音陡然间变得十分阴戾。像是和红豆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凭着一个男人的直觉,阿鼻大帝本能感觉到红豆和铁血将军的关系有些不太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呢…… 忽然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铁血将军突然道,“什么味道?像是从你这水里面发出的?”他的语气一下又变得凶狠,“哗啦”一下水波被搅动了起来,伸下来一双男人宽厚的手。掌上带着灵力四处拨弄。阿鼻大帝不由得苦笑,心里道若是自己从红豆的澡盆里被铁血将军抓了出去,真不知道到时候该是怎样一番光景,如此人赃俱获; 。怕是再跳澡盆里洗一洗也洗不清了吧。 眼看着那双手就要伸过来了,突然又停住了,阿鼻大帝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却听刚才停息的喘声又起,不由得又急又臊。真恨不得自己生来就没带耳朵。 索性这一次,红豆怕是有意帮他,没过一会,只听见铁血将军的几声狂笑,那脚步声沉稳有力越去越远。 阿鼻大帝不由得长长吐了一口气。一声格格的笑声贴近水面,阿鼻大帝抬头一看,看见一张带着几分绯色的娇艳欲滴的潮红的脸,“听够了没有,还不快出来!”说着一双手哗啦一声落了下来,纤纤十指朝着阿鼻大帝使劲掐了掐,阿鼻大帝脸红心跳连忙“呼哧”一声飞出浴桶,浑身湿透了的立在了红豆面前。 “你你你――”阿鼻大帝看着眼前未着半丝半缕的红豆,猛吃了一惊,连忙抓过身后的黑色帷幔披在了她身上。 红豆愣了愣,瞥头看了看披在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阿鼻大帝,突然不可遏制的哈哈大笑了几声,越笑越厉害,最后索性蹲下身捂着肚子笑起来,像是遇上了什么非笑不可的事情。 阿鼻大帝瞧了半天,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什么,支支吾吾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我这是怎么了?”红豆神色慵懒困倦,红滴酥软慢慢走来,阿鼻大帝的气息不由得也渐渐粗了起来,他喘了口气,连着往后退了退,不料脚下突然一滑,人“嘭”地一下摔进了水里面,水花淹上来,泛着淡淡的女子体香,阿鼻大帝愈发脸红心热,红豆娇笑着走过去,腰肢款款摆动,莹白如玉的肌肤在黑色的帷幔下若隐若现,逼近了,媚眼轻转,娇滴滴问,“好哥哥,可要红豆替你清清火?” 阿鼻大帝猛地噎住了,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红豆故意袒露出来的浮玉玲珑,眨了眨眼睛,连忙又伸手用黑色帷幔替她盖了盖,忽而想到了梁灼,连忙一个激灵翻坐起来,深吸了口气道,“我先走了。” “慢着。”红豆追了过来,却是已经披上了衣服,手中拿着先前的通宝鉴,望着阿鼻大帝似笑非笑,“你深夜到访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吧?” 阿鼻大帝见她已经洞明,觉得再找个理由欺骗也没什么意思了,干脆点了点头。 “那我就告诉你,这的确不是什么可以预知前世今生的通宝鉴,而是一面用来封锁怨灵的灵镜。” “灵镜?”阿鼻大帝想起刚才红豆和铁血将军的对话,知道这里面就养着一只很是可怕的怨灵,可是不明白红豆为什么突然又要告诉他这些,莫非是故意试探他?于是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我先前已经听到了。” “那你知道这里面困的是谁吗?”阿鼻大帝怔了一下,看着红豆的眼睛,心想难道不是她的姐姐吗?不等阿鼻大帝发问,红豆就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似的开口答道,“当然不可能是我姐姐,将军他……” “是在骗你们。”红豆顿了顿,声音低了了一些。 “你……”阿鼻大帝神色疑惑,方要开口。 “因为我相信你,也只能相信你。”红豆说着突然一洗刚才的妩媚妖娆变得十分阴郁,眸中泪光点点。 ------------ 126 并刀如雪,纤手破新橙(下) “曾经有一个男人很喜欢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名叫宫无忧,是那个男人所知道的世上最纯洁冷傲的女子,世人都传说她长得美貌非常,简直就像,就像天上挂着的月亮一样美好,一样冰清玉洁。” 阿鼻大帝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红豆会突然开口说这个。 “……于是那个男子就发誓他毕生一定要娶到宫无忧为妻,然后一生一世的照顾她。”红豆眼角弯弯,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轻柔,“可是他太傻了,他根本连宫无忧的样子都还没有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到哪里去找那个美丽得像月亮似的宫无忧呢,于是他逢人便问,挨家挨户的找,找遍了所有的名川湖泊……” “终于有一天,他在寻找宫无忧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掉下了山崖,在一个山洞里他见到一个跛了脚的蒙着黑面纱的女人,他见不到那个女人的模样,只心里约摸着大约是丑的不能见人所以才这样遮着掩着的……”红豆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微笑道,“不过呢,他很喜欢听那个女人的声音,那个女人的声音就像泉水一样好听,就这样他和那个蒙着黑色面纱的女人在山洞里度过了大半年时光……” “那半年时光他们过的很开心,他每天细心的照顾着戴着黑面纱的女子,很细心,他当然也和黑面纱女子说了他的追求,他说他呀这一生一定要娶一个叫宫无忧的女人,然后照顾她好好爱她一辈子,戴着黑面纱的女子听了,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等到他们分别的时候,黑面纱的女子脚也好了,那个女子面色羞红的看着那个男子……说她既然是他的人了,自然会让他得偿所愿……” “这个黑面纱女子和那个男子……”阿鼻大帝觉得这个红豆说的事有点蹊跷。忍不住插口问。 “是的,那个男子虽然很喜欢那个在他心目中如同月亮一般圣洁的宫无忧,但是他终究也是男人。朝夕与黑面纱女子相处,难免情潮涌动。所以……黑面纱女子成了他的女人。”红豆想了想,似乎是要为那个男子辩解什么,“不过他想着黑面纱女子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毕竟也是黄花大闺女,若是日后找上门来,收来做个妾室他也是可以接受的。”红豆说到这,顿了顿。“所以他也没在意。” “这……”阿鼻大帝一阵语塞,结结巴巴道,“就这样不管不顾,不管不顾的就走了?” 红豆并没有回答他。接着道,“后来这个男子回到家乡,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无忧山的书信,书信说宫无忧向他下聘书,要他择日风光大娶。娶她进门。” “这不是很好么?”阿鼻大帝略显不解,不知道红豆到底想说什么,她和孟戟神君说起话来都一样云里雾里的; “是很好,这个男子他很开心,也很心满意足。”红豆嘴角牵出一丝苦笑。迟疑了片刻又道,“后来那个令他毕生不能忘怀的日子终于来了,他娶到了他心爱的长得如同月光一样圣洁的女子宫无忧……” “而且,他掀开盖子一看,宫无忧长得果然和传说的一样漂亮,一样美得令人心碎,他开心极了,宫无忧也很开心,她终于又可以重新见到这个男子了。那天,那个男子喝了很多的酒,酒醉以后他只记得他模模糊糊抱着他的新娘子就睡着了,那一夜他睡得很沉,在他看来,这一生功德圆满。” “直到第二天,他发现新婚的床褥子底下雪白一片,刺目的雪白!”红豆双肩微微颤抖,“他觉得他不能接受!他从没想过他一直信仰的如同月亮一般圣洁的妻子竟然身子早就给了别人,竟然会这么淫荡!” 阿鼻大帝沉默了一会,淡淡道,“……宫无忧难道没有解释吗?那个山洞里的戴面纱的女子……应该就是她吧?” 红豆冷冷瞥了阿鼻大帝一眼,嘴角牵起一丝古怪的笑,“她解释了,她哭着喊着寻死觅活的,可是那个男子硬是铁了心似的,一点也不相信。” “……都说白玉微瑕不伤大雅,殊不知越是表面上完美的东西人们才越发容不得它有一点瑕疵!” 阿鼻大帝低叹了一声,觉得自己实在理解不了故事中人的思考方式,既然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为什么不能够相信她呢?轻咳了一下,“那后来呢?” “后来这个男子就再也不愿意回到这个家中,他为了报复这个女子,说他现在要追求一个世人眼里最淫荡的女子为妻!因为世人骗了他,所以他要报复!” 阿鼻大帝摇摇头,无奈道,“这样不是很可笑么?根本就是两回事!” “最后……这个男子竟然说他真的爱上了那个世人眼里最淫荡的女子。” 红豆眼中阴霾渐深,语意冰冷,“最初的一心一意,最终的三心两意,最初的不离不弃,最后的始乱终弃……” “男人就从来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只会对永远得不到的月亮顶礼膜拜,一旦得到就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嫌弃……来厌恶……”红豆停了下来,嘴角浮起一个笑,看向阿鼻大帝,“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阿鼻大帝抬头看着红豆的眼睛,低声道, “……这个男子就是孟戟神君?” “而故事中的宫无忧莫非是……” “嗯?”红豆扭过头狐疑地看着他。 “宫无忧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姐姐?”阿鼻大帝想了想,眸色微深,“似乎又不是……” 红豆脸上一阵白,将通宝鉴猛地从阿鼻大帝手里夺过去,冷言道,“你已经知道太多的事情了,”她将头发小心地避过脸边的皮肤,尽量不让脸上沾到水,轻声道,“我一直不想你们知道关于怨灵的秘密,不想到最后还是让你们知道了。” 阿鼻大帝默然不语,外面的阳光淡淡的照在红豆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那脸让阿鼻大帝的眼睛有些刺痛;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箫声…… 是孟戟神君的箫声,这一次箫声的蛊惑性非常强,红豆眉头紧皱,连忙将阿鼻大帝推倒在先前的木桶里,脸色忽暗忽明,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 阿鼻大帝猛灌了一口水,呛得直咳嗽,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逼近,阿鼻大帝以为是铁血将军折了回来,连忙顺着木桶躲了下去,却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远远喊道,“七宝,七宝,你别动,我们来看看……” 听着怎么像是梁灼的口音,阿鼻大帝怔了下,赶忙从木桶中出来,头一探和一个人撞到一块,那人格格一笑,面庞细白,正是梁灼。 阿鼻大帝看见眼前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梁灼,忽而有些慌张,“你……怎么来了?” 梁灼眼睛直盯着他看,轻轻一笑,“喏,我和七宝一起出来看看的,本来想看看阿鼻大帝你一夜未归到底在做什么,不过……”梁灼停了一下,嗤笑一声,“现在知道了。” 阿鼻大帝满面窘困,立刻接上一句,“走,快点离开这,我们回去。”说着抓过梁灼的手腕看了看她腕上的紫玉灵镯,狠狠地瞪了一眼七宝,吓得七宝十分委屈的摇摇头,咕噜一下钻回了梁灼怀里。 回到屋子,阿鼻大帝见梁灼依旧笑得很是邪恶,就知道她误会了,想是与她好好讲也不会听的,便自顾自在边上慢慢拧了拧身上的水,淡淡道,“我昨天来本来打算是要找一样东西,结果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梁灼小声说了句,“什么事,莫非你发现泡洗澡水比睡床上面舒服?”说着从身后故意装模作样的往阿鼻大帝身上闻了闻,极其夸张道,“嗯嗯,好香呢……” 阿鼻大帝拧完了上身的袍子,又去拧下面的,一边拧一边回过头去,瞥了她一眼,“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梁灼笑吟吟的从箱子里拿过一件长袍递给阿鼻大帝,顿了下,看着他,眼角弯弯,温柔的开口,“莫非你真的知道了什么?” “这还差不多。”阿鼻大帝回过身眼色温柔的从梁灼手里接过衣服,走了几步到屏风后面暗暗换了一下,又重新走出来,看着梁灼,眼神复杂,“红豆先是给我看了一面说是可以预知前世今生的通宝鉴,后来我才知道那里面……原来锁着一个怨灵,一个困住我们所有人的怨灵。” “而且,你知道铁血将军是谁吗?”阿鼻大帝看了一眼梁灼,叹了一声,“他原来是冥界神君孟戟。” “孟戟?孟伯伯?”梁灼吃了一惊,眼神静静地定在阿鼻大帝身上,慢慢道,“这个怨灵是不是孟戟故意养的?” “目前看来不是,如果不是他演技太好的话,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也和我们一样是被怨灵困在了山庄里面。”阿鼻大帝接过梁灼端上来的茶,很是满意的细细啜饮了一小口,接着道,“这个怨灵似乎是红豆豢养的,昨天晚上我躲在木桶下面的时候,还听见孟戟威胁红豆说出来如何灭掉怨灵的方法呢。想来之前,孟戟也是想借我们的手替他除掉这个怨灵。” ------------ 127 局中局 “红豆为什么要豢养这个怨灵?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孟戟既然是冥界神君,那他难道和红豆有什么过节?”梁灼坐在阿鼻大帝对面,看了看他,温柔的开口,“还有……红豆到底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呢?” “这……”阿鼻大帝点点头,觉得梁灼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于是就将宫无忧的事情也说给了她听,说完打量了她几眼,“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红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既然已经知道铁血将军就是冥界神君了,为何不直接找他问问清楚呢?”红豆说完俏皮一笑,“看他这回还能编出一个什么故事来?” 梁灼在旁边不停的说着,突然点醒了有些迷惑的阿鼻大帝,是啊,红豆豢养怨灵,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阿鼻大帝其实想说红豆和孟戟的关系也很值得推敲,但是想了想梁灼的性格又将话吞了下去,猛然想起来栖凤拓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连忙站起身,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急匆匆的走了。 …… 梁灼一个人躺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光着脚,手里抓着一大把瓜子,一个一个慢慢的磕着,还时不时抬头看了看湛蓝、湛蓝蓝得像一片海洋似的天空,摸了摸头很是苦恼,“难道我就这么让人不信任么,和阿鼻那个臭小子说了半天,竟然也没有说通他……” “唔唔”“唔唔”躲在她衣服里面的七宝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她还是睡醒了…… 她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以为是阿鼻大帝想通了回来找她的,连忙回过头,笑问,“怎么,想通了?”不料却是红豆一身红衣站在那偏着头冲着梁灼直笑。“郡主好。” 梁灼怔了一下,身子猛地往藤椅下一滑,过了一会。看她今天眼中似乎没有杀气便牙疼似的笑笑,“好。好,红豆姑娘怎么今天有空到这来了?” 红豆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郡主来红云山庄起初是不是想找将军问一问自己的前世今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梁灼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将七宝又往下推了推,那小捣蛋鬼窝在她的肚子上实在是太有损她作为郡主的形象了。红豆看着她。只见梁灼手一直在肚子上挠来挠去,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努力笑着又问了一遍,“郡主。我说的对么?” 梁灼摸不清红豆的用心,只能点点头,“嗯,对,我是很想知道。” 红豆听她这样一说。挪过旁边的小凳子坐到了梁灼身边,眼睛直视着她,“那我如果告诉你我有一面可以预知前世今生的通宝鉴你信不信?” 梁灼头一歪,“信,我为什么不信?” “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是说不清楚的。一个神物自然是既可以锁住怨灵也可以堪破前世今生。”梁灼说着从藤椅上支起身来,冲红豆笑了笑,“阿鼻还特地和我说了呢,叫我在这等着你,说一会你一定会过来给我讲我的前世今生的。” “阿鼻……他真是这么说的?”红豆语气迟疑,看了看梁灼,“阿鼻,他真是很细心,对你真好……”红豆眼中莹然一片,看着梁灼低头浅浅的笑了起来,梁灼呛得厉害,是是是,阿鼻大帝对她的好简直是太感天动地了,梁灼摸了摸鼻子,嗯了两声,忽然道,“咦,你用的什么香,真的好香哦!” “是么,”红豆抬起头眸色复杂,“这是为了你特地涂的呢,怎么,好闻吗?” “好闻……好闻……” 红豆的身上很香,很香,梁灼突然觉得眼睛里涌进了许多水,不,不对,是涌进了许多的红雾,眼睛里潮红一片,瞬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身体一沉,猛地倒了下去。红豆伸过手去摸了摸梁灼的脸,如同上好的白瓷,细腻光滑,触手生温,不由得又气又恨,冷冷道,“贱人!你们才是贱人一双,害我娘亲还不够,现在又要来害我!” 红豆又冷着眼盯着梁灼看了一会,慢慢从怀里掏出通宝鉴,对着梁灼身上缓缓照去…… 面容阴郁,眸色凶狠,“你们圣火族的女人都是贱人,你的娘亲害苦了我娘亲的一生,现在又要我碰到你,你又要来抢我的阿鼻,你真是太该死了!” 说完手腕轻转,通宝鉴在她手中发出耀眼的红光,梁灼的身体顿时如同一缕烟,刷地一下被吸纳了进去,梁灼怀里的七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觉眼前一晃,刷地一下跳进了一个四周红通通暖融融的地方…… 待梁灼被通宝鉴全部吸纳了进去,红豆才缓缓晃动通宝鉴,在上面封了道封印,翻过来反过去的看了看,笑着说,“郡主,看来你的如花容颜就要在这里面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然后……变得越来越丑,越来越丑,”红豆嘴角一牵,露出一丝得意,“等到那时候,就算阿鼻他真的把你救出来了,也一定不会再爱你,不会再爱你!”说完仰头冷笑了几声。 红豆笑完看了看四周,发现阿鼻大帝还没有回来,于是走到了对岸的绿树林中,又左右看了看,确定再也没有什么人以后,便把手中的通宝鉴放入怀中,接着将绿树林中那块长满青苔的大岩石,挪动了几分…… 岩石下面…………露出一个大大的黑洞洞的窟窿! 红豆这才掏出怀里的通宝鉴狞笑道,“贱人,很快,很快,你就会和她们一样了!哈哈哈……” 说完便狠狠地将梁灼抛进黑洞中,只听得过了好大一会,才从黑洞中传来一个极其幽微的回声,红豆笑了笑,又在黑洞之上施了一道屏障,咬牙切齿道,“别说你现在被紫玉灵镯封了灵力,就算没有被封,这道屏障也足以将你困在下面永远出不来!” 然后将大岩石挪回原处。站起身掸了掸手上沾到的泥土,脸上缓缓绽开的笑容宛若绿树林边上清澈的溪水。 阿鼻大帝一路上急匆匆的赶着,一边赶一边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想了一遍。从进入南界开始,一直回想到昨天晚上在红豆的闺房中所见到听到的一切。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他们从第三境中一下子就到了南界,并且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南界中的任何人发现,难道相思他们预料不到梁灼他们要来吗?怎么会一点防范都没有? 而这其中最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就是铁血将军的出现,他既然是冥界神君又怎么可能被围困在南界之中?那么,显而易见,他之前所说的什么主上,什么幻世十有*都是瞎编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栖凤拓和灵界众人到底是怎么救出来的? 红豆到底是什么人?宫无忧到底存不存在? 似乎一切又变得越来越可疑了,阿鼻大帝正皱眉不展,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朗笑,阿鼻大帝抬头去看。却是栖凤拓和青菱他们,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孟戟。 “你是不是有事要来告诉我们?”栖凤拓上前一步,一把揽住他,“正好,我们也有件事要告诉你。走吧。去你屋里说。” “是啊是啊,要赶快让阿丑知道。”青菱笑嘻嘻的走过来,她身后的孟戟神君沉默不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向阿鼻大帝。 “什么事?”阿鼻大帝不动神色推掉栖凤拓厚重的膀子,随口问道。 “你知道么……”栖凤拓眼珠子一转。又偷偷看了看四周,趴在阿鼻大帝耳朵上悄悄道,“锁住怨灵的人就是那个恶毒红豆,孟戟神君已经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们了……” 阿鼻大帝微微怔了一下,想不到孟戟神君竟然会坦白承认一切,心下愈发犹疑不定,又想了想,突然发现似乎是哪儿不太妥当,连忙加快了步伐,朝东屋走去。 刚一进门,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阿鼻大帝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梁灼,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阿丑——”青菱笑着扑到了梁灼怀里,“我想死你了,来来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青菱边说边要拉着梁灼坐下来。 “好,好,你们先坐下,”梁灼脸色明媚,拖过来几张凳子挪到了孟戟和栖凤拓身边,眼波一转,“我去给你们倒壶茶来。”说着回过身去端上来一个茶壶,往个人的瓷碗中都倒了满满一大碗,“这是我新泡制的花茶,你们尝尝。” 阿鼻大帝接过那碗茶,又抬头看了看梁灼,见她也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心下一怔,微微皱眉,慢慢运了下气,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因此也回笑着望了她一眼,“你也坐下吧,今日怎的这样勤劳。” “阿丑,你知道么,这个怨灵就是红豆锁住的,她不仅困住了我们在这,还把孟戟神君也困在了这……”栖凤拓转身拍了拍孟戟神君的肩膀,“孟戟神君可是我们灵界的宿世好友,大祭司消失以后,也都是孟戟神君帮忙一起保卫我们灵界的,你大可放心好了。” “嗯,孟戟神君是自己人,和初蕊那老妖婆不同的。”青菱眨了眨眼睛,拉过梁灼的手,“孟戟神君说了,只要你的一滴血就可以将红豆那个锁住的怨灵给消灭了。” 阿鼻大帝慢慢的对着那碗茶吹了口气,但听不语。 “是……么,我的一滴血有那么,那么厉害吗?”梁灼脸色微变,看了看众人浅浅一笑,幽幽道,“要真是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们……”青菱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腹中绞痛,惊了一下,大叫道,“她不是阿丑!她不是!” “青菱!青菱!”栖凤拓猛地转过身抱住青菱,走上前一把抓住梁灼的衣领,刚想动手突然整个人软软的跌在了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全身变得轻飘飘轻飘飘的。 “红豆……”孟戟神君眼中一亮,手扶着胸口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只有阿鼻大帝一动没动,坐在那,然后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你到底想怎么样?”孟戟神君手扶着桌腿,目光狠毒。 “我想怎么样……我想……”只见眼前的梁灼面目一转,又变回了红豆的模样,娇滴滴笑道,“……这就要看我的心情了。”说完手往阿鼻大帝脖子上一勾,眉目风情,软软道,“不如你来说,我想怎样?” 栖凤拓吃力地动了动,暴喝一声,“你这个贱妇!要是青菱有事我一定剐了你!” “好啊,如果……你有那个命的话。” ------------ 128 露出真面目 栖凤拓微微一怔,突然觉得身体似乎异常的轻飘飘起来,抬头去看,与对面的孟戟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人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 “也不必太紧张……这种蛊只是才才种在你们身上而已。”红豆看见二人的神色,得意一笑,“但是也要不了多久,大约一两天吧,这些蛊就会在你们身上开花、结果,然后……在里面长出最美丽丰硕的怨灵。”红豆的语气十分轻柔,宛若那天晚上阿鼻大帝听到的那样娇媚低转。 “贱人!你竟敢把我们做成怨灵!”栖凤拓怒不可赦,一时之间也忘了胆怯,朝着红豆猛啐了一口,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狠心肠的女人……” “骂吧,反正你们也没多少机会骂了。”红豆又绕到阿鼻大帝身前,双手细细的攀援在他脖颈上,声音娇软入骨,“那你呢,你怕不怕……” 阿鼻大帝觉得周身的灵力完全被禁锢住了,估计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解开,他慢慢调匀了气息,闭上双眼,集中精力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去感应紫玉灵镯,无奈紫玉灵镯还是无半点反应,心下不禁疑惑起来,紫玉灵镯怎么会没反应?难道梁灼竟然能避开红豆? 他心里担心,但脸上却不露出一丝一毫,他知道他若是此刻去问红豆,只怕更会激怒她。 栖凤拓的气息也已经越来越弱了,孟戟闭上眼睛尽量保持气力损耗得慢一点,而青菱早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还是在担心你的娘子姐姐?”红豆长长的墨黑色的指甲顺着阿鼻大帝的脖子浅浅下滑,在胸膛处游曳揉搓,脸上带着淡淡的春色。 阿鼻大帝依旧闭着眼睛,试着慢慢用念力冲破体内的毒蛊。他收敛气息,一点一点的集聚力量。指尖慢慢、慢慢,一点一点的滚烫起来。 “你是真没听见也好,假装没听见也好……”红豆整个人酥软在他怀里。口齿生香,“我都要告诉你。你的那个郡主已经被我做成了怨灵锁在了通宝鉴中,她再也不会出来了……” “那七宝呢?”阿鼻大帝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七宝?”红豆一脸讶然,松开手,微眯起眼打量着阿鼻大帝,“……难道你们中还有一个人?” 阿鼻大帝苦笑一声,“是又如何?”他现在彻底松了一口气,至少七宝没事。那么梁灼最起码就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红豆的毒蛊本来就不是多厉害,刚才大家之所以中了她的毒蛊,全是因为她假扮梁灼出其不意的结果。可是她竟然都不知道七宝的名字,可见七宝并没有遭她毒手,七宝是上古五族神兽,对抗红豆的小小毒蛊,完全不成问题。 红豆走过去。随手一道光剑架在栖凤拓的脖子上,厉声道,“快说,你们中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叫七宝!他长什么样?是男是女?他现在在哪?” 栖凤拓脸一仰,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硬是不答一句。阿鼻大帝亦是眼眸微闭,浅笑不语。 红豆脸色阴沉,款款走近,慢慢地贴近到阿鼻大帝眼前,古怪的笑了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害怕了么,你们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我囚在这了,我难道还会怕再多一个?” 阿鼻大帝笑了笑,言语清明,“既然不怕又为何还要问我?”他想着自己昨天晚上所听的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也许连那个宫无忧都是假的,红豆只不过想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可是红豆为什么这么做呢?对她又没有丝毫的益处! 红豆冷笑了两声,看着他,“是啊,我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你们都在我手里,不如……”她眼波莹莹的凝视着阿鼻大帝,脉脉含情,“我们今夜就成亲吧,我实在是喜欢相公喜欢得紧呢。” “滚开!我的娘子只有梁灼!” 阿鼻大帝看她手又伸了过来,手指一点一点慢慢地在他脸上滑动,语气轻柔如水,“阿鼻相公,你这样一副好皮囊要是真随了他们化成枯骨,岂不是很可惜,我不会忍心看着你这样做的……” 阿鼻大帝笑了笑,“那也要你有这个能力。”说着十个手指已经慢慢将灵力渡回到四肢百骸。 红豆怔了一下,凝视着他的脸,眸色狠绝,忽而又热切切的贴在阿鼻大帝的耳际,笑开了,“相公,你又何必对人家如此凶呢,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很快,很快……” “只怕你这算盘是白打了”,一个温软清亮的声音传进来。 阿鼻大帝暮地睁开眼睛,只见红豆脸色灰白,双手微微颤抖,大声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不可能,不可能出来的!” “我自然是不可能出来,不过它却可以!”梁灼走近了一些,随手在栖凤拓青菱身上渡了个光圈,笑咯咯道,“要知道七宝可是五族神兽之一,你的那些个很是一般的怨气反倒是填饱了它的肚子!”说完七宝便咕噜一下从梁灼怀里探出头来,甩着小尾巴拼命地朝红豆闪烁着大眼睛,唔唔直叫。 栖凤拓已经慢慢清醒了一些,挣扎着去摇了摇还有些昏迷的青菱抬头怒骂红豆,“你这个贱人,现在我看你还怎么办?” “是么,”红豆慌乱地往后退了退,朝四周看了看,腾手从掌心唤出一个赤红色的光球,口中念念有词。 “啊”顿时栖凤拓和孟戟几个全都趴在地上满地打滚,显得痛苦非常。 “哈哈”红豆轻笑着对视着梁灼,“就算你是圣女又如何,就算再加上这个什么神兽禽兽又如何!我这个噬心蛊,只有我才解得开,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红豆说着仰头狞笑了几声。 “也对,不过我想你大可在临死之前让你的夫君见见你的真模样……”梁灼的声音温温软软,带着笑意,“你说是不是啊,红豆姑娘?” 红豆看着梁灼从手心里生出一朵碧绿色的光芒之花,花朵缓缓舒展,即将盛放,全身不由猛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煞白,“你,什么意思……”说着踉踉跄跄的又往后退了几步,很是惶恐的双手捂住脸。 阿鼻大帝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梁灼和红豆的对话,觉得有些奇怪。 “你说呢……”梁灼低着头凑在掌心那朵花上又闻了闻,浅笑一声,抬头直视红豆,幽幽道,“丑八怪……” “啊”红豆大叫一声,双眼布满血丝,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拼命的捂住自己的脸,厉声道,“不是的!不是的!” 这时候阿鼻大帝和栖凤拓他们也俱是一震,抬头去看,只见红豆指缝中露出的脸已不复先前的光滑美艳,一条条一道道布满了可怖的疤痕和坑洼,看上去真是狰狞恐怖,其丑无比。就连孟戟也不由得“啊”失声叫了一声,很是惊讶。 “想把别人都变成丑八怪的人原来自己长成这个样子啊……”梁灼走过去,手里拿了那面通宝鉴,往红豆脸上一照,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啊”红豆浑身一个激灵,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梁灼,阴测测道,“你也不会……好过的……” 说完又战战兢兢的朝梁灼手中的镜子望了望,尖叫一声,飞快地从梁灼身边逃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嘶声力竭的大叫着。 梁灼看了看红豆的背影,随手用通宝鉴将倒在地上的栖凤拓他们一一解了封印,抬手在阿鼻大帝身上猛地一拍,“怎么样,要好好感激我一下吧?” “这……”孟戟站起来直直地看着梁灼手中的通宝鉴,奇怪的问,“这通宝鉴中的怨灵难道被你降服了?” 阿鼻大帝和栖凤拓也俱是疑惑的朝梁灼看去。 “这个……”梁灼晃了晃手里的通宝鉴,微微一笑道,“你们都被红豆给欺骗了,这通宝鉴里面压根就没有什么怨灵而是红豆自己!” “她自己?”阿鼻大帝低低重复了一声。 “通宝鉴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怨灵,只有一张皮相十分丑陋的脸皮,不过上面沾满了怨气,大概是红豆灌注进去的。”红豆对着手中的通宝鉴看了看,又接着道,“还有那些我们之前所见过的无脸女人,却是被红豆生生剥了脸皮的,难怪怨气如此重……”红豆沉吟了一会,打量了孟戟几眼,对着青菱道,“……而且你知道么,那些被剥去脸皮的人不是其他地方来的,全身金铃族的弟子!” “什么?”青菱捂住嘴大叫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梁灼,旁边的栖凤拓也是睁大了眼睛表示难以相信。 “我累了,我先回去休养一下。”许久没有说话的孟戟慢慢站起来,看了看众人,摇摇晃晃的朝外走去。 “那我们也先走了,一会再来找你。”栖凤拓抱着怀里的青菱朝阿鼻大帝笑了笑,也跟着孟戟走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和我说出剩下的那一半话了吧……”阿鼻大帝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出去,眼神在梁灼脸上扫了扫,慢条斯理的品着面前的花茶。 “红豆……其实是宫无忧和孟戟神君的女儿。”梁灼也不卖关子,坐过去,也倒了一杯茶,浅浅道出。 “咳咳”阿鼻大帝猛地呛住了,一阵猛咳,什么,红豆竟然是孟戟的女儿!阿鼻大帝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天晚上所见到的一切,顿时觉得胃海翻腾。 ------------ 129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阿鼻大帝看着梁灼的脸慢慢挪到近处,然后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嘴角,眼眸漆黑灵动,缓缓开口道,“要不是七宝,我差点就要死在你的红豆糕手里了,你不是有紫玉灵镯么,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一下?” 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有事。” “我试了很多次,紫玉灵镯上都没有动静,后来我又从红豆嘴里问出她并不知道有七宝的事情,所以便放下心来了。” 梁灼看着他,坐直了身子,轻轻一笑,“这还差不多……” “怎么,怕我将你卖了不成?”阿鼻大帝见她面带喜色,微微一诧,打趣说道。 “没有……”梁灼渐渐低下头去,哽咽了一下,手指在茶碗边沿上来回打圈,“我是怕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关心我的人了……觉得对我好的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幻觉,我突然好害怕……怕我这个噩梦再也醒不了了。” 阿鼻大帝怔了一下,胸口一软,突然抬手捏住她的脸,让梁灼慢慢对视着他的眼睛,“你要是再整天这么胡思乱想,我看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赶快成亲生几个娃娃好了……” 梁灼脸上慢慢泛红,却是没有再似往常那样,只见她眸中泪光莹然,“不说这些混话了好么,阿鼻。”梁灼一眨不眨的看着阿鼻大帝,勉力笑道,“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个了,我不想再有什么其他的什么让它变质了……” “曾经在许清池离开之后,我也有过一个夫君,他也说过这些爱我疼我永远不会变的话……” “可是……”梁灼敛了笑意,直视着阿鼻大帝,一字一字道,“最后我却死在了他手里。” “我不是!”这句话硬生生的被阿鼻大帝噎了回去。他突然想起墨泱,那个人间的帝王,那个天之骄子的男人。他也的确是狠狠的刺伤了梁灼…… 想到此阿鼻大帝不禁也是一阵默然,过了半响。方才抬头淡淡的问,“对了,你从什么时候也开始怀疑红豆?” 梁灼见他提到红豆不禁笑了起来,凑近了一些,很是得意道,“我是托你的福,从你家红豆糕的洗澡水里闻出端倪的。” 阿鼻大帝一听梁灼又提起那天晚上自己躲在红豆澡盆子里的事。不禁面色发窘:“你——” “那你呢,你也怀疑过红豆?该不会是我被抓走以后吧?”梁灼低头又喝了一口茶,将信将疑的斜视着阿鼻大帝。 “唉”阿鼻大帝抬手在面前这个醋坛子头上轻轻敲了一记,“我在刚进入山庄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她了。本来还打算和你商量商量的,却又让别的事给耽搁了。” “骗人,我不信!”梁灼朝他吐了吐舌头,还是笑着,只不过微微撅起了嘴。“那你倒说说你是如何在一进山庄就怀疑起她的?”梁灼说着眼波一转,明眸皓齿,“我可是记得某些人一进入山庄,就对那位红豆姑娘热切的很呢!” 阿鼻大帝无奈的摇摇头,徐徐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一进入山庄,刚见到那位红豆姑娘就那样热切?难道就仅仅因为她长的颇有些姿色?” “不然呢?还有别的地方么?”梁灼似是有心要气一气阿鼻大帝,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哦,是的!是的!红豆姑娘的身材也是一等一好的!” “你——”阿鼻大帝不由气结,顿了顿,方才伸手在她脑门上点了点,“难道你第一次见到红豆的时候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吗?” 梁灼见阿鼻大帝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红豆总是喜欢盯着自己的影子发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阿鼻大帝看着梁灼,长叹了一口气。 梁灼怔了下,又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阿鼻大帝,忽地嫣然一笑,激动的问,“莫非……莫非你一开始就看出……” “嗯。”阿鼻大帝不待她说完就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她了,不过也只是怀疑而已,所以我才那样故意热切切的与她说话。” “什么说话?明明就是调戏好不好?”梁灼怂了怂鼻子,很不以为然。 “好吧好吧”阿鼻大帝轻咳了一声,“随你怎么说都行。” “后来我又故意偷偷跟着她出去了几次,发现她似乎总是爱没人的时候,偷偷往绿树林里面跑。你想啊,一个表面上看上去唯唯诺诺甚至有痴憨的哑女,要是大白天里往绿树林跑倒也不是多稀奇,这类人向来和人的情分没有和花草树木的多。” “嗯嗯,你对女人的了解倒是挺多的。”梁灼一手支着头,笑嘻嘻的附和着。 “可是后来……”阿鼻大帝眸色一紧,慢慢道,“就是我抓住你偷偷溜出去的那晚,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记得,这个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忘掉的!”梁灼猛地一抬头,咬牙切齿的瞪着阿鼻大帝,“你那天晚上把我一个人晾在结界里面晒月亮,自己却偷偷溜去偷看别人跳舞是吧?” 阿鼻大帝看梁灼一副苦大仇深,长期受人迫害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口气温和,“我哪是有心要晾你在那晒月亮的,你要是稍稍听话点我也不会花费灵力重置了那么大的一个结界护着你……” “护着我……”梁灼指了指自己,受宠若惊,“真是护着我?” “你的灵力根本就……”阿鼻大帝忍了忍,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根本就对抗不了这山庄里的任何一号人物,我岂能放下心随你四处溜达?” “那也没办法……”梁灼想了想,越发睁大了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阿鼻大帝,声音分外凄楚,“还不都是你的紫玉灵镯害得,要不是它封印了我体内的灵力,我怎么会这么弱不禁风呢……” 阿鼻大帝想了想。没有理她,接着刚才的话说起来,“那天晚上我是看到了红豆在岩石上跳舞。而且……”阿鼻大帝顿了顿,“孟戟神君当时也在那……” “这个我知道。孟戟神君不是给红豆……”梁灼说到一半,突然说不出话来了,浑身一阵恶寒! 对啊,孟戟神君明明是红豆的亲生父亲,可是却又不是一般的父亲,红豆的母亲宫无忧,不不。准确来说红豆自己以她母亲的名义将孟戟神君困在红云山庄多年,很是令孟戟神君忌恨,又怎么会输什么灵力给她续命!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念在父女之情上好心给红豆续命。可是红豆是先天继承了宫无忧和孟戟冥界神君非凡的灵力,并非当初孟戟神君口中的凡人,岂会劳孟戟神君大驾为她续命! “那……”梁灼端着碗的手指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孟戟神君到底是在对红豆做什么?” 阿鼻大帝见她已是明白了过来,不免缓了缓神色。微微一笑:“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之前在红云山庄见过你的话……” 梁灼抬头看了看他,心里疑惑,说实话当时阿鼻大帝讲的时候她是一点也不信的。先不说阿鼻大帝是不是在和她说混话,光是她自己印象中就从来没有在红云山庄里面跳过舞。但现在阿鼻大帝又提起这件事,可见不是玩笑了,便木木的开口,“记得。” 阿鼻大帝看她神色,不由又是一笑,温柔了语气说,“我是真的见过你的,只是现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去的了。我跟你说过的,有些事我都不是很记得了。”阿鼻大帝眼中略显怅然,接着说,“不过你知道么,最让我觉得蹊跷的是,那天晚上我竟然看到红豆跳的舞,和你原来做郡主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你却一点也记不得了……”阿鼻大帝眸色又冷冽了些,方接着说道,“偏巧……那天晚上红豆跳舞的时候也是迷迷糊糊,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意识的样子!” “后来,我私下里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到处打探了许久,才发现红豆所跳的舞是一种古老的灵蛊,只有怨念强大并且灵脉纯正的人才能持有,我就是那时候觉得红豆的身份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不过还是没有想到……” “等等,你先前说什么?”梁灼两眼直愣愣的看着阿鼻大帝,很是惊恐。 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骤然雪白的脸,没反应过来,“我先前说什么了?” “……不就是说我在绿树林中发现红豆在跳舞……”阿鼻大帝想了想,刚开了口,却被梁灼劈头打断,语气生硬,“不是这句!” 阿鼻大帝看着梁灼的神色,心下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顿了顿,又说了句,“我说我在红云山庄见过……” “也不是!”梁灼语气更加生硬,唇角颤抖。 阿鼻大帝看着梁灼的样子,心里着急,忍不住出口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你说。” “灵蛊……灵蛊……”梁灼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眼神死死的盯着阿鼻大帝,深吸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你不是说红豆跳的舞,其实是一种古老的灵蛊么……可是她和我前世跳的舞却是一模一样的……难道我前世就已经……”梁灼指节发白,又想起了孟戟神君之前说的那些话,不免又开始恐慌起来,难道自己作为国辅王郡主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人身而是怨灵了! 原来自己并不是因为被墨泱他们合伙揭了皮熔了炉以后才变成怨灵的!就算她是灵界圣女,若不是死了也断不会变成什么怨灵的!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她根本就不是灵界圣女!那她体内的圣火龙珠又从何而来!若她是灵界圣女,又怎么会好端端的死了! 她到底是谁?她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亲人?到底她遇到的这些人当中谁说的话才是可信的? “啊”梁灼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不由得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背倚着桌腿,浑身簌簌发抖,双手抱头,脸色煞白。 ------------ 130 遭计,初蕊杀来(上) 阿鼻大帝见状连忙走过去,弯下腰,从梁灼身后轻轻拥住她,语气温柔低沉,“别怕,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呢。” “阿鼻……”梁灼转过头双眸点点的凝望了一眼阿鼻大帝,鼻子一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阿鼻大帝,头趴在他肩膀上,哭得更是厉害了。 阿鼻大帝见她这个样子,心中凄恻,她是这样害怕孤单,若是自己现在将事情的原本始末以及她即将面临的下场告诉她,只怕她更是会肝肠寸断,想到这不由得牙齿打起寒颤来,对许清池又忌恨了几分。 …… 到了晚上,栖凤拓和青菱过来一趟,说是红豆不见了。阿鼻大帝也没在意,想是红豆不见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便安慰了栖凤拓他们几句,让他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就送他和青菱重返灵界。 栖凤拓看了看阿鼻大帝略显憔悴的脸色,又看了看躺在里屋床上面色发白的梁灼,心下担心,想说什么,思来想去还是闷在了肚子里,只是临走的时候连看了阿鼻大帝好几眼,一边看,一边不住摇头。 栖凤拓的神情阿鼻大帝也看在眼里,可是他也是没有办法。他已经等过很久了,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副骨头,既然能再次遇上她,他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许清池竟然还是那个样子!一想到这,阿鼻大帝忍不住一脸心疼的又朝床上睡着的人看了看,眼里漫起湿意。 其实,无论是人间也好,冥界、南界、灵界也好,更甚至于仙界,其实说穿了都是大同小异,高处不胜寒…… 阿鼻大帝低头轻轻喟叹一声,要是梁灼从来都不是什么五族之一的圣火族圣女,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这么多事情了…… 夜半的时候。一弯新月缓缓升起,皎洁的月光铺满了梁灼的床面,阿鼻大帝单手支颐坐在梁灼床边上凝望着她,忽然地梁灼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皮子又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怎么,你还在这?” 梁灼说完头微微一偏,看向外面的月亮,眼光变得柔和悠远。“又有月亮了……好美的月亮……凉月如眉。” 阿鼻大帝见她脸上现出平常很少见的温柔之意。便大约知道她定是念起许清池来了。也不做声,只是伸手过去将她肩头坦露出来的那一块又掖了掖,生怕着了凉风。 “阿鼻,我想你陪我出去看看月亮……”梁灼眼波流动。忽地慢慢坐了起来,凝望着阿鼻大帝,语气低柔和顺,“我就出去一会会好不好?好不好?”梁灼最后那一句“好不好”喊得最是温软乖巧,令人不忍心不拒绝。 阿鼻大帝当然更不会。 外面月光很淡,月华如水,清清浅浅的洒在小院子里,隔着院子里的几棵千年松柏,疏影横斜中淡淡看去。宛若一池湖水,那松树柏树斑驳的暗影便是湖中的倒影,很是雅趣。 “是不是你一直封印着我的灵力也是大有文章?”梁灼眼波一转,坐在藤椅上,缓缓开口。“我也知道你不会故意为难我的……” “说吧,一次说完……”梁灼低声道,“我没事的。” 阿鼻大帝微微一怔,知道这件事终究是不能全说出来的,对梁灼打击太大。但是看眼下的情形,若是一点也不说怕是糊弄不过去,便顿了顿,很是艰难的开口,“其实,你的灵力正在流失,一旦打开就会流失的更快,最后就会变成……死人。”阿鼻大帝想了又想,还是决心欺骗她一次。 梁灼看他,从始至终眼睛都没有动一下,像是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了。 阿鼻大帝慢慢走过去,“你现在这条命是我的,是我用本元的一半灵力给你续命的,你要是有什么想不开……” 梁灼不假思索的开口,“我没有这样想过。” “就算再怎么生无可恋,我也不会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无缘无故的去死。” 梁灼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院子中央,朝外看了看,扭过头轻声说,“至少,我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死了,我不想就像现在这样孤零零的上路。” 阿鼻大帝见她眼色凄楚,语意幽凉,走过去,在她身后款款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是继续去问孟戟神君还是打算回灵界?” 梁灼走到一棵松树下,伸手摘树上的松针,回首道,“孟戟神君是不可信了,我打算过……要回灵界。” 阿鼻大帝见她面色踟蹰,突然道,“你还记得我姑姑吗?她可是神通广大的紧,简直无所不知,要不我们去问问我姑姑?” 梁灼想了一会儿,转过身,“可是你姑姑不是不让你带其他的人回去么?何况你姑姑固然神通广大了些,这些事情也未必一一尽知的。”她说到这,眼中多了几分失落,“反倒是灵界,我总觉得自己和那里有脱不了的关系。就算真是一无所获,也比客死他乡好。子虚崖上的那一片芦苇我倒是很喜欢……” 她说完就转过身,抬脚就要朝院外走去,忽听阿鼻大帝在她身后慢慢唤了一声:“娘子……” 梁灼立刻扭过头,看着阿鼻大帝脸上悠然凄伤的表情,眼波楚楚,“阿鼻,你呢年纪还小,日后必然会碰到真正属于你的娘子然后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而我是我是个将死之人,你看不如我们今日就此别过吧,我回我的灵界,你去你的浮云山。” 阿鼻大帝眼眸漆黑的凝望着她,缓缓问,“你一定要回灵界吗?其实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的。” “……还是我自己回去好了。”如果阿鼻大帝真的到了灵界,以他和栖凤拓的破脾气联合在一起,还不把灵界闹个人仰马翻。何况自己此番去灵界不似往日,自然很是惊险,又如何好意思再拖累着他一块受罪呢。 本来对她好的人就不多,她不想再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梁灼想着低下头去,“你年纪还小,又不是灵界中人,何况灵界很多人对阿鼻大帝都没有好感,你去了岂不是……” “没关系。我看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成过亲以后再去吧,怎么样?这样名正言顺,不错不错吧……” 梁灼摸了摸满身的鸡皮疙瘩,心里想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她一边甩了甩满身的鸡皮疙瘩,一边加快了脚步朝院外走去。 她刚走开几步,忽然觉得背后有声音微微响起,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只觉一轻。随后倒在了阿鼻大帝怀里。还没来得及反应怎么回事。一抬头一个精赤深蓝的光球猛地擦着她的头顶飞了过去,砸在身后的院墙上,院墙顿时化成了一缕青烟,心下不由猛一咯噔。刚才要是自己还站在那,只怕现在已经变成青烟的就是自己了吧…… 正疑惑,红豆什么时候有如此强大的五族灵力时,外面冷冷传进一声笑声,“看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要不是栖凤拓和青菱,本尊今日也不会抓到你这个灵界逆贼!” 阿鼻大帝抱着她往后退了退,笑着说,“看来你这次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初蕊夫人这摆明了是要取你性命!” 夜微茫,大地晦暗不明,梁灼看了看站在门外的初蕊夫人,一身白衣宛若从升起的黑墨色的地平线上刚刚走来,白衣白。夜色黑,刺目分明。 梁灼看着初蕊夫人,又看了看身后化成青烟的院落,还有阿鼻大帝那一张很是高兴的脸,想问我现在生死关头,你说你就有那么开心么,现在我和你拴在一个紫玉灵镯上,难道你自己就不怕连带着被我害死么。可是这些话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句,“你很开心?” 阿鼻大帝点点头,很是干脆的回答,“还不错吧。” 梁灼呆呆的看着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不过这个想死的心是指想让他死的心,“怎么办?我一点灵力也没有!你还不给我解开?” 阿鼻大帝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初蕊夫人,摇了摇头。 梁灼大受打击,幽魂一样往后退,痴痴道,“看来我要死在今日了……” “嗯嗯……咱俩死在一块,生不同眠死同穴也挺好的。”阿鼻大帝嗤笑接了一句。 正说着,初蕊夫人上前一步进入了院子,墨黑色的院落顿时闪过一道雪白的亮光!初蕊夫人面色冷冽的看着梁灼,冷笑道,“知道就好!本尊今日来正是取你性命!” 梁灼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一步,想使出灵力抵抗,无奈身子根本没有力气,更是完全使不出一点儿灵力,只好随手抓起身后的一个花瓶猛地朝初蕊夫人砸去。初蕊夫人躲也没有躲一下,眼睛微微一闪,花瓶应地而碎,“梁灼,你什么时候如此不济?真是丢尽了你圣火族圣女的身份!” “娘子,你现在没了灵力,是没有办法和初蕊夫人斗的。”阿鼻大帝有点不好启口,将梁灼往后推了推,小声在她耳际说,“咱们不和这个女人玩了,赶紧走吧。”说着抱起梁灼忽地一闪,离开了院落。 他们并肩在天上飞,夜色深沉,身后的浓浓云雾深蓝鬼魅,紧跟其后的初蕊夫人更是步步紧逼,一时间梁灼只听得云层夹在风中朔朔而过的尖哨声,群山万壑和着夜色在脚下哗哗作响,呼啸而过…… 不一会儿,阿鼻大帝抱着梁灼停了下来,梁灼低头一看,他们此刻所站的地方正是南界荒云山,群山万壑四野苍茫之中,初蕊夫人一身白衣徐徐而来。 ------------ 131 遭计,与人斗(下) 梁灼看了看紧追而来的初蕊夫人,又看了看阿鼻大帝,低声道,“赶紧给我将灵力解开吧,就算是死我也要搏上一搏!” “嗯哼,不错,有气魄,我喜欢!”梁灼身后的阿鼻大帝笑了笑,却是动也未动。 梁灼白了他一眼,很是无奈,一时也摸不清阿鼻大帝到底想搞什么鬼。荒云山夜里的瘴气似乎格外浓重了些,四野万里铁黑铁黑的,森森然令人觉得害怕。梁灼和阿鼻大帝又是站在山尖上,也因此风浪就格外大了些。 初蕊夫人雪白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最后梁灼突然禁不住笑了起来,她随手拉了拉阿鼻大帝的衣袖,“你看她,像不像今晚上的一弯月亮……” “……那我以后再也不敢看月亮了。”阿鼻大帝很是探究的朝前面又瞄了几眼,打趣道。 “只是如今我体内灵力流失过快,而你又因为我被紫玉灵镯牵制着,实在是……”梁灼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索性慢慢低下头去。 “没事,有我在,有我在呢,咱俩谁也不会怎么样的……”阿鼻大帝轻拥着她,颜色温柔。 “阿鼻大帝,本尊敬你是一方首领,今日并不想与你交手,还望大帝不要碍着本尊清理门户!”初蕊夫人追了过来,一人白衣飘飘悬在半空,身姿娇媚,眼眸如刀。 “可是我今日偏偏技痒,很是想与夫人切磋切磋呢。”阿鼻大帝轻轻一笑,飞身迎了上去。 其实早在初蕊夫人赶来红云山庄之前,就早对阿鼻大帝钟情梁灼的事有所耳闻,不过当时想着阿鼻大帝左不过是年少气盛贪图一时半刻的新鲜罢了,待新鲜劲一过便不会再如此痴迷梁灼了,不想今日看来阿鼻大帝还是执迷不悟,幸亏她也不算省油的灯,早做了两手准备。 初蕊夫人粗粗和阿鼻大帝比试了两下,已是力不从心。灵力大败,眼看着再这样下去怕是连千年的老身也要舍去,连忙身子往后后一飞,飞出百米左右的另一山巅之上,冷言道,“枉自本尊一直敬你是一方首领,没想到阿鼻大帝却是这样贪恋女色不辨是非之人,看来事已至此,也由不得本尊大不敬了……” 梁灼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四野苍茫里呼声更啸。细细一听。却又似豺狼虎豹引颈长啸的声音。嘹亮尖锐,刺破了寂静浓稠的暗夜。 梁灼怔了怔,下意识的伸手,牢牢抓住了阿鼻大帝的衣袖。生怕他一不小心着了初蕊夫人这个千年老妖精的道,上前一步,明眸一笑,“想来灵界的威风也左不过被你丢尽了,技不如人到如今竟然搬弄出南界群妖的这些不入流的招术!” “无知小儿,你有什么资格说本尊!你这个灵界的逆贼!”初蕊夫人调动的的确是南界的怨蛊,不过想着以梁灼在灵界的资历大约也不至于这么快看出来,现在被她当着阿鼻大帝的面一针见血点破,不由得脸上一红。竭力争辩道。 “是是是,若是要比这点贼喊捉贼的功夫,阿丑与夫人比自然是无知小儿,殊不知夫人您是长谙此道,个中好手!” 梁灼话里夹枪带棒。“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夫人你一句,若真是要论起身份来,这本尊二字本不该你这个不入流的金铃族灵掌妄自自称。” “诚然,阿丑也是知道夫人确实年纪痴长了阿丑很多,可是身份这种事可不是夫人你凭着满脸的皱纹和压死人的年纪衬上去的,夫人可是要自重些才好,别连这也和南界这不入流的妖精们学了,没脸没皮起来。” 梁灼最后这一番话越发说得语重心长起来,倒好像是真的在善意提醒着初蕊夫人一样,可是越是这样说才越让人难堪,又发不出话来。 “你……”梁灼这一席话连消带打气得初蕊夫人哑口无言,脸上更是刷刷刷一道红一道白,一双眼睛愈发阴光闪闪,双拳紧紧捏在袍子底下咯吱咯吱作响。 想来这个初蕊夫人也是素昔比灵界的其他女子更注重名声一些,想当年她和烈红云那一场风波,也多是她平日积攒下来的一些好名声给她支了力。这下她最在乎的东西被梁灼扯破了,痛心痛恨之情可想而知。 “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我是逾越了些,也轮不到你插嘴,你在浮云山上用妖力杀了我灵界一干弟子,已是我灵界不共戴天的仇人,又有何脸面在这与我说三道四!”初蕊夫人怒极攻心,口气也不由得比平时更加激烈了一些,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挥,顿时山下叫声如潮,风声鹤唳。 荒云山脚下,烟尘滚滚,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一大批一大批的南界怨灵,梁灼心下不由猛地一惊,若是待会真的惊动了相思和公孙瑾他们,只怕她和阿鼻大帝今日真的是生不同眠死同穴了,饶是阿鼻大帝再是要紧的灵力也抵抗不了这样的人多势众,长期损耗!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全凭借着紫玉灵镯续着命,换一句话说就等于自己与阿鼻大帝共用一条命,自己也在吞噬他体内的那一半灵力! 自己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是她真的再也受不了亲近之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惨状了! 梁灼这样一想,又挣脱了阿鼻大帝的手迎着暗夜里的凉风猛灌了两口,倒也清醒冷静不少,望了望对岸一脸胜算的初蕊夫人,冷笑一声,“枉我以前在灵界的时候倒也真心实意佩服过夫人的聪明才智,想不到如今却是如此不济!” 梁灼故意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你也不想想,要是我真的没有什么把握,如何敢在浮云山下单人匹马杀了你那些弟子,又如何敢在这与夫人你据理力争?” 阿鼻大帝看了梁灼一眼,见她似乎已是有了想法,便敛了敛周身的戾气,往后退了退,只在梁灼的安全范围内冷眼瞧着。 初蕊夫人虽是有些犹疑,但还是不免信了几分,故而手上的怨蛊暂且缓了缓,不咸不淡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筹码能和我斗?” “……要是说不出来,光凭着这些怨灵今日我就要你命丧于此!”初蕊夫人说着声音陡然一寒,一道深蓝色的光之羽箭“刺啦”一下贴着梁灼的发髻飞了过去,光之羽箭过处,梁灼和阿鼻大帝的心不禁都漏停了一拍。 阿鼻大帝是担心梁灼,愧疚自己还是大意了,这样一想,又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就站在梁灼旁边,一脸警惕的看着初蕊夫人。 梁灼呢。却是疑惑初蕊夫人何时灵力净增的这么快?结果还未来得及细想。只听初蕊夫人一声嗤之以鼻的笑。“怎么,答不出来了?” “可笑!我只是懒得和你解释罢了!”梁灼面上依旧镇定,不急不缓道,‘现在看来。夫人的确是垂垂老矣,连这些话也听不出来了。” “也好……”梁灼很是惋惜的摇摇头,“看在曾经同在灵界的份上,我就和你直说了吧……” “你趁早直说!再给我拐弯抹角我立刻就唤醒全部的怨蛊!”初蕊夫人最爱惜骄矜自己的玉女名声和卓尔不群的仙子容貌,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梁灼挑战,早已经气得两耳发颤,只差恨不得一口气揭了梁灼的皮。 “好吧。”梁灼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且看看我手里的这个是什么?”说完将脖子上一直带着的青铜吊坠拿了出来,举在手上。 青铜坠到底不是凡俗之物。现在被梁灼指尖一点拿了出来,在暗夜里顿时射出淡淡然的万丈清华来,波光柔和广袤,宛若在茫茫黑夜中独自劈出的一道青色杯盏,很是莹光流曳。 “这……”初蕊夫人饶是再怎么厉害和有恃无恐。见了梁灼手里的青铜坠也不免气短了一截,很是惊诧的问,“怎么,怎么会在你手上?”看上去很是威慑。 “你说呢?”梁灼又举着手中的青铜坠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眼,不答反问,语笑嫣然。 旁边的阿鼻大帝看到这,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嘴角浅浅往上翘,依旧默无声色的立在梁灼身后。 “难道,难道真是圣尊给你的?”初蕊夫人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问出了这一句话,虽然她也知道梁灼手里既然有这个灵界历代大祭司的信物,便定然是许清池所给,但想归想,心里到底不肯承认的,似是还存了那么一丝丝侥幸。 许清池呀许清池,你竟然连灵界大祭司的信物也能交予给她吗?初蕊夫人心里不由苦了起来。 “正是!”梁灼大声回应了一句,又看了看初蕊夫人发白的脸色,知道她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和主意,便笑了笑,又举着青铜坠瞅了瞅,似是不经意道,“不过……我却不是很想要呢,你想这个东西毕竟是块石头,又硬邦邦的,实在是咯应的很……” “你当真不想要!”初蕊夫人眸中一警觉,猛地开口截过梁灼的话。 紧接着空中呜呜呀呀叫声四起,梁灼抬头一望,只见数以万计的黑血蝙蝠正从初蕊夫人的方向铺天盖地而来,眨眼之间便密密麻麻席卷了梁灼他们的头顶。 刚才还透着一丝月光的浓稠夜色,此刻简直像是被钉上钉子的黑木棺材,完全透不过气来,梁灼眸色复杂,终于还是忍了忍,试探着开口,“看来夫人很想阿丑在南界众妖面前,早一步继任灵界大祭司了……” 初蕊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见梁灼语气威胁,想了想,又冷笑了起来,“就算这样又如何?现如今我才是灵界之尊,南界众妖岂会听你的!”吹蕊夫人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地说, “何况你和南皇白衣锦的恩怨又不是没人知道!如此算来,与情与理南界也不会帮你这个还没有继任的浪得虚名的大祭司!”初蕊夫人一口气说完,觉得底气又足了些,甚是得意嚣张。 “错!大错特错!”梁灼明眸流转,楚笑嫣然,“我看夫人果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看事情都只能看到其中一面,那我告诉你,南界与情与理都只会帮着我,既然你不信,我们且等着看看好了!” 梁灼有意讲话说一半留一半,因为她知道初蕊夫人的性子,向来是多疑谨慎,自己越是这样藏着掩着,她反而越发忌惮! 果不其然,初蕊夫人怔了怔,厉声问道,“如何?究竟如何你给我说清楚!少在这虚张声势的吓唬人!”此句话初蕊夫人虽是气势上强硬了一些,但面上的神情来看,明显气焰不足,心有虚亏。 “这第一,我有青铜坠,自然我才是灵界的真正大祭司,就算我这个大祭司还未来得及继任只是徒有虚名,可是夫人难道没听过名声震天这句话,就算我还没有继任,光是大祭司这个名正言顺的噱头就值得南界众妖为我效命!” “何况,他们素是知道初蕊夫人你一向是清誉有加大义凛然的,现如今夫人又到处宣扬阿丑我是灵界的逆贼叛出灵界,今夜又要对我大下狠手,那么请问,要是夫人你,是愿意和一个实心实意为南界效命的妖孽为伍呢?还是和一个南界人人得而诛之的人为盟友?” “你!”初蕊夫人确实是没想过这一点,现在被梁灼分析出来,不禁也是冒了一身冷汗,责备自己大意了,细细想想,梁灼说的确实在理,自己虽是在灵界威望有加,可是正因为如此南界会不会因而更加忌惮也是说不准的,这样一想,不禁脸上又刷地白了一点,只是冷着目光,等着梁灼下文。 “这第二嘛,就更是显而易见了。都说我和南皇恩怨极深,可是夫人难道没有细细打听过我和南皇到底都是什么恩怨么?”梁灼语气一顿,冷冷道,“要真是南皇的人来了,我只要微微服个软,南皇倾向哪一边我想夫人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初蕊夫人彻底呆住了,是啊,南皇白衣锦固然和梁灼积怨已深,可是那毕竟也是因为求而不得而生出的怨恨,别说梁灼服软了,光是叫南皇见到梁灼,这事情的倾向都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了? 初蕊夫人看了看下面呼呼而至的怨灵和头顶团簇拥挤的黑血蝙蝠,心中一凛,看来今日确实是自己有欠考虑。可是又不能就这样贸贸然的走了,若就这样走了,实在是太丢脸了,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甚是惊惶。 ------------ 132 平行空间 初蕊夫人看了看下面呼呼而至的怨灵和头顶团簇拥挤的黑血蝙蝠,心中一凛,看来今日确实是自己有欠考虑。可是又不能就这样贸贸然的走了,若就这样走了,实在是太丢脸了,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甚是惊惶。 梁灼看透了初蕊夫人心中所想,弯弯一笑,扭过身故意对着阿鼻大帝语笑盈盈道,“我想,以夫人争强好胜不计后果的性格来看,大约是要留在这陪我们一起等着南界的人来了……” “你莫欺我,你的那点心思我还有不明白的。”初蕊夫人听到了梁灼的话,心里更加坚定了此地不宜久留的想法,不过面上却是硬撑着,“南界群妖一时半刻岂能这么快就到的!我自然少不了要教训你们一番!” 初蕊夫人话音刚落,那些涌动在梁灼他们头顶上的黑血蝙蝠便越来越拥挤,越来越闹腾起来…… 一抬头到处是密密匝匝的蝙蝠,耳边也是不断回响着黑血蝙蝠们翅膀摩擦时刺耳尖细的嗤嗤声…… ……还有黑血蝙蝠身上所特有的腥臭味…… 黑压压成群成群的密布在头顶之上…… ……偶尔几根黑血蝙蝠的羽毛落下来,湿嗒嗒臭烘烘的飘过梁灼的鼻间,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顾不得其他,慌忙倒向一边,挖心挖肺的吐起来。 旁边的阿鼻大帝见状大喝道,“初蕊夫人你若还有几分骨气,我们便来单打独斗,少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折磨人!” 初蕊夫人看见梁灼的狼狈样还有旁边阿鼻大帝的一脸担心,不由得心中一阵得意,笑吟吟道,“这没办法,这就叫什么法子对付什么样的人,我这下三滥的手段便对付你们……” 初蕊夫人话还没有说完,阿鼻大帝忽然闪身过去,出其不意的使出光剑。将初蕊夫人周身上下的一件白衣,一片一片斩得丝丝缕缕、零零碎碎,大笑道, “夫人刚才的话应该我来说,这就叫什么样的法子对付什么样的人!夫人这副衣不蔽体,无限风骚的浪荡模样,想必待会南界群妖来了,定是大长眼界的,哈哈哈哈……” “你”初蕊夫人不断的念着这个字,却除了这个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梁灼蹲在地上。稍微好一些了。便抬起头朝初蕊夫人看了几眼。出言讥讽道, “看来一向冰清玉洁的初蕊夫人倒是不介意让南界众妖一饱眼福的嘛……”梁灼的语气娇软暧昧,却独独咬重了“冰清玉洁”四个字。 “你”初蕊夫人又是一阵气结,脸上立时青一阵白一阵好不壮观! “你这贱人。本尊今日暂不与你计较,来日定不轻饶!”初蕊夫人一向端着清纯佳人天上仙子的架子,饶是盛怒也会克制着不去口出脏言,今日竟然出口一个贱人,看来也是被梁灼他们气得不轻。 梁灼借着早已飞过来的阿鼻大帝的手慢慢站起来,面向对岸一脸羞愤的初蕊夫人,心情大好,微微一笑开口说,“好。我等着。” “哼”初蕊夫人冷哼一声,转身朝茫茫夜色飞去,梁灼看着初蕊夫人离开的一抹白影刚刚松了口气,突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一抬头。只见天上黑云涌动的蝙蝠群忽而一个一个,直直地,全部朝下对着梁灼他们俯冲下来…… 阿鼻大帝大骇,连忙使出印结去阻击,只见阿鼻大帝手中赤红色的印结泛着幽幽的蓝光,在梁灼眼前宛若一个盛开的火蓝色的瀑布…… 印结光华闪耀…… 那群黑血蝙蝠撞失去了初蕊夫人的掌控,一个个无头苍蝇似的撞死在印结上,一记又一记墨黑色的血光…… 梁灼觉得身上发冷,眼前的印结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自己的五脏六腑更是一阵绞痛…… …… 脸色越来越白,白,更白。 “娘子……”阿鼻大帝大叫一声,连忙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即将倒下去的梁灼………… 夜色更浓…… 黑血蝙蝠在身后乌压压一大片的发出一阵高过一阵高亢尖锐的叫声…… 阿鼻大帝眼前一黑,融进了茫茫夜色…… …… 风紧,风声紧。黄沙漫天,四野半人高的枯草蓬篙在风里呼呼而过,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头皮…… 墨染的苍穹之上渐渐浮现出一弯浅白色的月牙,阿鼻大帝睁开眼,看了看头顶上的月亮,不知怎么想起梁灼先前在院落床上所说的那句“凉月如眉弯。” 只是,这弯浅月出现在这样荒凉的沙漠之上,怕是除了诡异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丁点的柔美诗意…… 沙子起,风一吹,梁灼扑了一头一脸的的黄沙,沙子灌进嘴里,在齿缝舌尖上刮得扎拉扎拉响,梁灼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也慢慢睁开了眼睛,不过她才睁开了一点点,眼睛却是酸痛肿胀的厉害…… 朦朦胧胧中,只看得见眼前一片铜黑,同时满目的铜黑中带着淡淡的一点晕黄。 阿鼻大帝已经慢慢的坐了起来,看见梁灼的眼睛眯出了半条缝,轻轻一笑,低下头在她脸上语气轻柔的问道,“娘子,你醒了?” “我”梁灼眼睛渐渐、渐渐的全部睁开了,看清了阿鼻大帝的脸,也看清了阿鼻大帝身后无尽苍茫的黑色天宇,很是疑惑:“我们这是死了吗?” 她还记得她和阿鼻大帝是站在荒云山上对付初蕊夫人的,结果初蕊夫人倒是走了,不过那群黑血蝙蝠,还有那奇怪的光,梁灼想了想只记得自己好像是晕过去了,晕倒之前好像还听到了阿鼻大帝的叫声…… “没有……”阿鼻大帝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晒笑一声,无奈道,“我们这是落在了平行空间里……” “啊”梁灼尖叫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只见自己身上衣衫褴褛,身量却还是以前长大了以后的样子,只是怎么会这样狼狈?她记得自己昏倒以前。身上穿的衣服也还是整齐鲜丽的啊。 又瞟了一下旁边的阿鼻大帝,衣服也是破烂不堪,里面的内衫更是一条一条的,不由得“咦”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阿鼻大帝,“什么叫平行空间?” 梁灼一边说,一边慢慢朝旁边一个凹下去的水坑处爬去,捋了捋头上的散发,对着水洼模糊的光亮一照,吓了一跳。只见自己的脸虽然还是原来的那张脸。却青白青白的。面颊也明显比先前瘦了一大圈,梁灼实在是哭笑不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平行空间?” 梁灼话音刚落,突然远远近近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在寂静的荒漠之上格外震耳。 “平行空间是与我们原来所处的世界并立而存的世界,它既可能是过去的世界也有可能是即将到来即将发生的世界。”阿鼻大帝赶紧伸过去揽住梁灼的后腰,将她又抱回了乱蓬蓬的蓬篙中,蹲下身,小声的说: “总之,平行空间和原来的空间都是有一定联系的,你先别急,既然我们一下子来到了这,说不定可以从这里面知道些关于你前世的蛛丝马迹。” 阿鼻大帝小心翼翼的清理着梁灼身上的泥土。约莫过了一刻,等那些马蹄声远了,阿鼻大帝才拉着梁灼站起来,“我们先赶紧到附近的集市上去,你现在和普通凡人没什么区别。这样饿着也不是办法,况且集市上消息也灵通些。我们可以多了解一点。” 这一次,梁灼觉得有些诧异,他们先前也是刚一从第三境出来,在荒云山中走了些路,就无缘无故的遇上了莫里哀上仙,紧接着发生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事。现在又是在荒云山上,突然来到了这个平行空间,不知道为什么,梁灼觉得这两件事中也许有着什么她现在她理解不了的联系。 梁灼想着,已经将身上的灰尘掸了掸,她朝阿鼻大帝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在荒漠上走起来。 狂风飒飒,梁灼觉得身上有些寒意,阿鼻大帝看了看她,连忙把身上的一件窟窿满满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再忍忍,等过了前面那一截路,我就运用灵力带你飞出这荒漠。” “没事,你别老想着我,我不想老是拖你的后腿。”梁灼将阿鼻大帝带着些许味道的衣服又往身上披了披,心里清楚那些马蹄声步伐稳健,声音嘹亮,必然是灵界的灵兽。如果他们此刻贸然使用灵力飞出荒漠,势必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梁灼心底这样想着,又并肩和阿鼻大帝相继走了几步, 蓦地!眼前剑光一闪!一把银光闪闪的光剑横在阿鼻大帝和梁灼眼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这荒漠之中?”一个粗犷的声音穿透茫茫黑夜,直逼梁灼和阿鼻大帝的耳朵。 “不管,先杀了他们再说!”另一个声音迅速接道,并且更加迅速的幻出了另外一把纯蓝的光剑! 阿鼻大帝连忙将梁灼护在身后,手上微微用力,心想若是他们真要乱砍乱杀的话,自己只好先提前一步灭了他们的小命。 梁灼明白阿鼻大帝的想法,但眼下这沙漠处处透着诡异,况且这里又是一个他们完全不了解的平行空间,一切事情蹊跷之处实在是太多,没弄明白之前当然不能如此轻率的动用灵力,梁灼暗暗拍了拍阿鼻大帝的手,走上前, “我和我弟弟是逃荒的流民,无奈吃的食物和水都用完了,所以就困在了这里。”梁灼低着头借着余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分别都穿着一件赤黑,一件银白的铁甲,脸上的表情刚毅肃杀,似是随时要取他们性命一般。 “你们是姐弟?”起先说话的一个将士眯起眼,探究的看着梁灼,手上的光剑却是又逼近了一分,离梁灼的脖子更加近了。 “当然,弟弟你说是不是呀?”梁灼闻声,拽了拽身后拽得和块茅坑石一样的阿鼻大帝,嫣然一笑,“弟弟弟弟……” ------------ 133 “姐弟”情深 (还有一更,十一点以后更新)求收藏求推荐! “什么……”阿鼻大帝愣了愣,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梁灼见机连忙接话道,“是这样的,我弟弟他在逃荒的过程中受了惊吓,所以……”梁灼说着又很是尴尬地指了指身后的阿鼻大帝,干巴巴笑着说,“所以他的脑子这儿变得有点不好使……” 梁灼故意说的凄楚可怜,还使劲了眨巴眨巴眼睛,硬是流了几滴眼泪出来。 “你脑子才不好使呢!”阿鼻大帝嗯哼一声,伸手将梁灼一把拉到身后,在她的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我看这两人言行古怪,还是杀了算了!”另一个将士伸手要将光剑刺向梁灼他们,被声音粗犷的那个将士拦下了,“且慢。” 说完淡淡看了梁灼一眼,见她虽然衣衫破烂了些,但似乎与主人要找的人有些相似,这样一想,面上不禁带出一丝微笑,“既然这样,我便放了你们。不仅放了你们,还让你们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何?” 他身后的另一位将士面带不屑,咕哝了一句,“呸,凭什么!他们一看就是在说谎!” 梁灼心中一惊,莫非她的谎言被识破了,也是,这种情况下,这种话的确可行度不高,这下可怎么办?他们要带他们去哪? “只要两位大人肯放过我们就可以了,至于……”梁灼露出一个牙疼似的笑,“至于招待的地方我看还是,还是不用了……” “你看我们这些粗鄙之人,怕是也过不惯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好了,你就别推辞了。”声音粗犷的那个将士目光灼灼的盯着梁灼,发现要不是灰尘掩盖了些,眼前这个姑娘简直和主人要找的那个人有九分像!他转身拍了拍身后那一位将士的肩膀,“去,给这位姑娘安排一下,务必以最快速度送到红云山庄!” 什么?又是红云山庄!梁灼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往后一退,一下倒在了阿鼻大帝的怀里。 “娘子最近可是一逮着机会就使劲占我便宜啊……”阿鼻大帝压低了声音在梁灼耳边轻轻一笑,“别紧张,带上我就可以了。” 那个将士说完上前一步,走到梁灼面前,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举起手在她周身微微运起一股淡淡的薄雾,又凑上前对着薄雾仔细的闻了闻,打量了片刻,缓缓道。“她确实是个凡人。” “可是……”他身后的那个人刚要说什么。被他一口截断了。冷言吩咐道,“怎么还在这!凡人受不了灵力,你快去准备一辆上好的马车!” “是”刚才那人明显不服气的看了梁灼一眼,咬咬牙应了一声扭头离开。 “其实我……”梁灼咽了咽口水。使劲地搓着手,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说怎么说呢,结果梁灼还没想好如何不动神色完美的谢绝这个人的好意。 他却走上前来,来回转圈看了看梁灼,眼中皆是喜色,旋即顿住脚步,掩了掩神色,问梁灼,“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喂喂喂。这位仁兄,你到底想干嘛!”阿鼻大帝看不下去了,走上来猛地推了那人一把,阴阳怪气道,“这风高月黑。黑不见底,底子朝天,天子脚下,下流无耻的你到底想干嘛!公然调戏良家妇女,还是准备先君子后小人,人不知鬼不觉……” 梁灼心里打了个圈,走上去从后面狠狠地拧了一下滔滔不绝的阿鼻大帝,眼眸低垂,怯怯可怜道,“流民无名无姓,若是大人喜欢,叫我阿丑就行了。” “阿丑?”声音粗犷的那个将士眼眸微眯,这个姑娘竟然说她叫阿丑?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你你……”旁边一脸委屈的阿鼻大帝两眼放光的看着梁灼,她她她,她竟然在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面前这么温柔,555,实在是太…………过分了! 阿鼻大帝冲过去死死拉住梁灼,“呜呜呜,姐姐你哪也不能去……呜呜呜,我实在舍不得你……”阿鼻大帝边说边有模有样的抹眼泪。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是姐弟情深呢。 “走,快跟我走!”刚刚离开的那个将士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一回来就要伸手拽着梁灼走,见梁灼被阿鼻大帝死死拉着,怒道,“废话少说,这里距红云山庄路途遥远,你一个普通人又受不了灵力,咱们只能坐马车,时间紧迫的很,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了!” “呜呜呜……姐姐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阿鼻大帝一边哭一边趴在梁灼耳边低声道,“他们又是送你去红云山庄,莫非是孟戟那老头求你娘不得,便要寻你来慰藉……” 梁灼一听,猛地一震,顿时觉得背后发凉,于是敛了敛容颜,愈加卑微道,“我就弟弟这么一个亲人,还望两位大人成全,可以让我带着他!” “红云山庄不收男人,此番就是跟去也会被安排在下面,做个挑水打杂的,可以吗?”声音粗犷的将士打量了一下梁灼身后的阿鼻大帝,问了一句。 梁灼忙不迭的点头,欣喜答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弟弟本来就是寒苦人家出身,就是大人让他做牛做马都可以。” “咳咳”阿鼻大帝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在梁灼身后猛咳了起来。 声音粗犷的将士满意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梁灼身后的阿鼻大帝,眼见她脸色稚嫩,也不以为意,一个普通凡人小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自然,他见梁灼是凡人,便也因为阿鼻大帝同样是凡人。 “好了,将他们姐弟都带着吧。”声音粗犷的将士往后退了退,给梁灼他们让出一条路,又对着给梁灼他们领路的那个将士叮嘱道,“他们现在都是红云山庄的贵客,不可轻易怠慢!” “是”先前来拉梁灼的将士俯身应了一句,在前面给梁灼他们带路。 阿鼻大帝上前一步,目光从声音粗犷的那个将士的脸上扫了一眼,心中暗道,这个将士明明知道梁灼是在说谎话,为什么还没有立即动手杀了他们?反倒是送贵客一般的送他们去红云山庄? 是因为梁灼长得和烈红云相似还是因为其他的目的? “走了,小屁孩!”梁灼手从阿鼻大帝的头上使劲敲了一下,吹了吹手,心情很好的说,“嗯嗯,总算还回来了。” “你”阿鼻大帝抬头冒出一个字,想了想,还是怪怪的跳上了马车。 ------------ 134 可爱你大爷 “啊…………!” 某一位眼高于顶鼻子都翘歪歪了的将士大呼一声,光荣的倒了下去。 …… “唉,长得本来就丑,还摆着那么一副欠抽的脸,看来不能怪我了!”阿鼻大帝一掌劈开了那个将士,怀抱着梁灼从山崖上跳下去。 “为什么要跳山崖!不会好好走路么!”梁灼一看下面的万丈悬崖,吓得闭上了眼睛。 “因为快!”阿鼻大帝怂怂鼻子,“你想,要是那些人知道我们不是凡人,后果是什么?要快点消失才好,啧啧,跳山崖就不错,又很浪漫……” 梁灼现在基本上和普通的凡人没什么区别,这样从高崖上往下跳,不由得心跳加速,身体也忍不住微微发抖,手紧紧地抓住阿鼻大帝,咬咬牙,大骂道,“浪漫你个头!” “怎么,娘子为何抱得如此紧?”阿鼻大帝低头瞧她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戏谑一笑。 要是平时梁灼一定会狠狠地掐他一顿,但是现在她一点灵力也没有,更抽不出手去拧他!!! …………并且,她还要指着阿鼻大帝带她出去,所以她就只能抬头朝着阿鼻大帝眨眨眼睛,很是乖巧的笑了笑,缓缓道, “是么,我要是不抱紧你难道等着摔成一坨屎么?” 最糟糕的是现在和初蕊夫人撕破了脸,一时半刻也不能回到灵界了,有些事情还要从长计议。梁灼一边想,一边将脸又往阿鼻大帝怀里躲了躲,外面的风吹在脸上,疼得厉害。 …… 终于落地,山崖下面是一片大树林。阿鼻大帝将梁灼放下来,“我们如今去找姑姑,路途遥远,又是刚刚从那群人手里逃出来,暂且还不宜用真面目示人。我去找几件行头!” “怎么,你害怕了?”梁灼喘了几口气,拨了拨搭在脸前的头发。 “否则初蕊夫人也一定会……”阿鼻大帝想了想,突然住了嘴,邪邪朝着梁灼笑了笑,“就算我是怕了又怎么样……” “是么,”梁灼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又故意遮遮掩掩,心下疑惑,走上前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明明没说实话。我要你实话实说。不许骗我……” “哈哈”阿鼻大帝扭过头大笑了几声: “这有什么骗你不骗你的,我不过是觉得初蕊夫人既然知道我带着你,肯定也知道我们要去浮云山找姑姑,现下各地初蕊夫人也必然是派重兵把守……” “何况我们到姑姑那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万一与初蕊夫人正面起了冲突,再招惹来白衣锦,你可没有办法再凭着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好了,说完了。”阿鼻大帝头一甩,在梁灼肩膀上拍了一拍,“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弄些普通人的衣物来,我们乔装成普通做买卖的凡人前去浮云山。” 梁灼在原地等了阿鼻大帝半天,见他迟迟没来。心里焦躁不安。过了一会,觉得头晕目眩,见阿鼻大帝来了一把抓住他,双眸楚楚,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怎么觉得头晕目眩?” “因为你现在渐渐跟普通凡人女子没什么区别了……” “什么意思?”梁灼还是抓住他不放,看上去还是很不放心。 阿鼻大帝无奈的摇摇头,“那好,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里很慌,手心还微微发汗?” “是的!”梁灼使劲地点头。 “还有,是不是感觉身体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接着道。 (*****看完别忘了投一票哦,看书投票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滴,么么……********) “不错!”梁灼眼睛死死地盯着阿鼻大帝,语意凄楚,声音越来越小,“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你的那个紫玉灵镯也救不了我了?是不是……” “停!”阿鼻大帝将手里的几件女人衣服拿给了梁灼,又用掌心运了点灵力在她头上轻轻熨烫了下,柔声道,“我的娘子大人,你这是饥饿过度导致的。这样,你赶紧过去将衣服换了,待会我们去镇上吃东西。” “真的只是……饥饿过度么?”梁灼撅着嘴看了看阿鼻大帝,拿起衣服磨磨蹭蹭,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的朝大树底下走去。 阿鼻大帝抱臂站在离大树几丈远的地方,想起梁灼刚才抓着自己时的可怜见见的表情,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来,“信不信由你啊,不过你要是不想活活饿死在这儿,就快点换吧。” “好了好了,我换好了。”梁灼耷拉着头,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发现阿鼻大帝虽然平时总是粗心大意,不过这件衣服倒是找的不错,穿上去挺合身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别人身上特殊的气味。 梁灼从大树底下走出来,转了个圈,对着阿鼻大帝嫣然一笑,“怎么样,还不错吧,像不像个做买卖的?” “像!像是被人拐去做买卖的!”阿鼻大帝眼中溢满笑意,对着她笑着说。 “那你呢,你像什么!”梁灼闷哼一声,走过去用手在阿鼻大帝衣服上拈来拈去,撇嘴道,“我看倒像是个老头子!” “嗯,老婆子。”阿鼻大帝沉思了一会,淡淡的回了一句,接着手在梁灼腰上一搂,将她扛在了肩上。 “放下我!” “你要是觉得自己饿死在路上很不错的话,我就放你下来自己走……” “你”梁灼在他身上拼命的踢打了一会,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过了一会,耷拉着头,脸色悲戚,很是凄楚的趴在阿鼻大帝耳朵边道,“阿鼻,要不你给我一点灵力吧,一点点就好了……你看我现在连饿一下都没有力气多可怜呀……” 她紧紧闭上眼睛,一直在心里默念,“求求你求求你快点心软,快点心软,赶紧给我一点灵力啊,就算不给也不要就这样扛着我呀,呜呜呜……” “是么”阿鼻大帝偏过头对着梁灼幽幽说了一句,突然将梁灼放下来,看着梁灼手上的紫玉灵镯,伸过手去摸了摸,眼角一笑,对着梁灼满脸期待的目光,缓缓道,“看来,娘子是喜欢自己走了……” 过分过分,梁灼低下头咬着牙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对着阿鼻大帝咕哝道,“难道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我饿死么?” “当然不会。”阿鼻大帝一把抱起她,捏了捏她的鼻子,“所以你还是乖乖的不要动歪脑筋。” 梁灼伸过手很是忧桑的摸了摸鼻头,“算起来我都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捏我的鼻子?” “以前都不算,现在你是我娘子,当然可以捏你的鼻子。”阿鼻大帝说着又偏过头,对准梁灼的鼻子捏了捏,笑着说,“还不错,手感挺好的。” 梁灼看他一脸得意嚣张的模样,很想冲过去对着他的鼻子狠狠捏一把,无奈实在没有力气,于是只好低垂着眼睛,嘟囔道,“你趁着我现在饿得没有力气了,就这样欺负我,你实在是太没有爱心了……” “谁说的,等你吃饱了我也照样可以欺负你!”阿鼻大帝微微一笑,拍了一下梁灼的屁股,大步朝前走去。 梁灼一听,很不是滋味,“你就仗着我现在用你的紫玉灵镯么……” “算是吧。”阿鼻大帝点点头,“不过我是真心觉得娘子你还是弱质纤纤一点的比较可爱。” 梁灼闻言,彻底低下头去,两只手在阿鼻大帝背上晃来晃去,心神俱伤,半晌,阴测测道,“……可爱你大爷!” ------------ 135 饭馆“舌战” (晚上还有一更,求推荐,求收藏,求围观) 阿鼻大帝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看你要是做了凡人我们就可以找个穷山僻壤隐居种粮了对不对?日子多潇洒啊……” 梁灼在他身上晃了晃,有气无力的摇摇头,“第一,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做凡人,因为做凡人就要被你欺负,这感觉太不好了,这第二嘛,就你那经常骨折、骨碎、骨萎缩的小身板,我要是和你种田当农妇了,差不多要不了多久就饿死街头了,唉!” 阿鼻大帝看上去很是不以为然,又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好吧,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你在休息休息,以你现在的身体,我们不能一下走太多路。” 梁灼点点头,软绵绵的“嗯”了一声,“好好好,开饭吧,我也实在是太饿了。” 阿鼻大帝放下梁灼,两人一起走进了那家饭馆,饭馆不是很大,不过倒也简约干净,阿鼻大帝拖过一张凳子,又用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指给梁灼,扭头对跟上来的小二道,“先弄点热汤面点过来,然后再上一些你们店的招牌菜。” “好嘞!”小二唱和一声,点头笑道,“客官慢坐!”便转身下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就端上来一大碗西湖牛肉羹和金玉满堂,梁灼看了看,肚子里更是响得厉害,连忙用面前的汤匙去舀汤,还没盛几口,就忙不迭的往嗓子里咽,结果汤羹太烫,又忍不住吐了出来,不住地在那咳嗽。 阿鼻大帝见她这样,忍不住用手拨了拨她的头,轻声责怪道,“慢一点,慢一点,不知道汤很烫么?”说完拿起自己面前的小碗给梁灼盛了些汤,用汤匙微微搅了搅,又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几下,这才放到梁灼面前,柔声道,“现在可以喝了,慢点。” “小二,再来点松软一些的面食,其他的暂且还不急。”阿鼻大帝抬头又朝店堂上跑来跑去的小二摆摆手,仔细吩咐道。 “好嘞!”小二肩上的毛巾一甩,转身进了内堂,不消片刻,又端上来一些热气腾腾酥软可爱的面食。 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用另一双筷子将碟上的面食轻轻切开,递给她,慢慢道,“你饿了许久,一下之间不能这样猛吃,对胃不好,来,先吃点这个垫一点吧。” 梁灼看了看阿鼻大帝递过来的面食,又看了看阿鼻大帝,低头叹了口气:“唉,想不到我自从重生后总是和吃食杠上,以前我刚刚重生的时候也是饿得厉害,多亏了我老大阿起给的几个山里小桃子……” “阿起……”阿鼻大帝凝望着她,缓缓道,“最近和你在一起,我开始觉得我的一些记忆好像开始慢慢恢复了,这个阿起……我倒好像是认识似的。” 梁灼嘴里含着面食,抬头对着阿鼻大帝一笑:“别告诉我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是你们阿家的骨血……”梁灼说着扑哧一笑,低头舀了勺西湖牛肉羹往嘴里送,含含糊糊道,“不过……你们还真挺像的……一样的皮厚。” “是啊,我要是皮再不厚一点,你这样的姑娘大约早就和别人跑了对不对?” “……你就算再怎么诋毁我也没关系,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为了你姑姑,我就权当你都在放屁。” “嗯。”阿鼻大帝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淡淡开口,“正好回去找姑姑帮我们主持婚礼早日成亲,不然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去找我姑姑的对吧?”阿鼻大帝嘴角噙笑,慢吞吞的又补充了一句。 梁灼咬咬牙,咕噜一下将嘴里的西湖牛肉羹全部咽了下去,捏了捏拳头,暗暗道:算了算了,现在就他姑姑一个可以帮她的人,况且自己能不能回灵界也得靠着他的紫玉灵镯,现在自己就大人有大量,不和这个小屁孩计较了。 “怎么,在想什么呢?”阿鼻大帝将她的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又给她盛了一些汤,笑着问,“是不是在盘算着怎么谋杀亲夫啊?” 梁灼头低下去狠狠地咬了咬牙,慢慢抬起来,对着他粲然一笑,温温软软道,“怎么会呢,我还得靠着你这个活泼可爱伶俐非常的弟弟呢,我怎么会谋害你呢……” 阿鼻大帝笑了笑,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随手从小二刚端上来的菜中夹了一块香蜜莲藕给她,“吃吧,多吃点有力气。”说完又将一盘闷炒驴舌也端到了她面前,不怀好意的笑道,“别急,我不跟你抢的,慢点吃。” 梁灼搞不明白她要那么多力气干嘛,还有阿鼻大帝这小子现在笑得这么得意是个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是笑话她的狼狈么?呜呜呜…………人家确实是饿了嘛。 但是现在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又不好发作,只好乖乖的接过阿鼻大帝夹給她的莲藕,笑嘻嘻道,“嗯嗯,谢谢谢谢,如此盛情,来日必当回报!” 哼,来日我一定给你夹许许多多的鱼皮豆腐!…………鱼皮豆腐! “嗯,好。”阿鼻大帝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笑着又望了梁灼一眼,用筷子在她碗边沿上敲了敲,“现在可以吃饭了。吃饱了好上路。” 梁灼猛地噎住了,顿了一下,没好气道,“要上路你自己先上好了,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呵呵,你什么时候也在意这些了。”阿鼻大帝瞅着梁灼气鼓鼓的小脸,无奈笑道, 梁灼立刻反唇相讥,“没办法,我现在就是凡人一个,难免生老病死的,我忌讳,忌讳行不行?” 梁灼说话急了,饭粒粘在脸上也不知道,阿鼻大帝看了,忍不住笑喷了,连连点头道,“行行行!” 吃完饭,梁灼的肚子是填饱了,只不过心里却是神伤非常。吃过饭,阿鼻大帝带着她又四处逛了逛,顺便又买了些东西哄了哄她以后,他们便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只是客栈的老板嘴巴比较碎,人也殷勤的过分了些,一见阿鼻大帝和梁灼一男一女住店,就露出那副什么都知道色眯眯,眯眯色的表情,很是主动热情热情过分的为他们张罗了一间上等的客房,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朝阿鼻大帝露了一记心领神会的微笑。 (******看书投票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赶紧将你们的票票拿出来吧……嘿嘿嘿) ------------ 136 **小楼雨,明朝卖花声 吃完饭,梁灼的肚子是填饱了,只不过心里却是神伤非常。吃过饭,阿鼻大帝带着她又四处逛了逛,顺便又买了些东西哄了哄她以后,他们便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只是客栈的老板嘴巴比较碎,人也殷勤的过分了些,一见阿鼻大帝和梁灼一男一女住店,就露出那副什么都知道色眯眯,眯眯色的表情,很是主动热情热情过分的为他们张罗了一间上等的客房,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朝阿鼻大帝露了一记心领神会的微笑。 呜呜呜,弄得梁灼心里更是十分郁结,心神俱伤,结果和阿鼻大帝剪刀石头布,无奈他技术太差,梁灼轻而易举赢了之后就荣耀非常的霸上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大床,呼呼大睡起来,唉,很久没有这么困,这么困了…… 睡着以后,依依约约又做了好些个梦,梦里她一身红衣站在灵界子虚崖上,风声呼啸,她摇晃着随时要从子虚崖上掉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瞥见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那是许清池的眼睛,还有他身后茫茫不曾停歇的大雪…… …………像是周身笼罩在茫茫白雾中,一切变得飘渺不真实,却又历历在目,清楚的就好像是在回忆一样,她跪在许清池脚下,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那时候他的眉宇微皱,略带忧愁…… 再后来就是她和许冰清在一起,许冰清也不是梁子雄的样子,而是一位巧笑倩兮眉目风流的公子形象,梁灼看到许冰清在流泪,也跟着心底越来越难受, …………最后,许冰清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梁灼甚至碰不到了,只清楚记得许冰清微凉的眼神…… 梁灼心下一疼,便生生的醒过来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声铿锵坠地,滴滴惊心…… 梁灼这才记起来,自从许清池离开,已经很久没有再下雨了,也或许即使下了她也不会像现在作为凡人时听得这样真切了。 屋里的红烛还在点着,阿鼻大帝知道她怕黑,故而只要天不亮,她身边的烛光就不会熄灭。 梁灼轻轻起身,绕过阿鼻大帝,阿鼻大帝睡在靠门的地方,背对着她,似乎并没有被雨声吵醒。 梁灼走过去打开窗子,外面的天已经现出点灰青了,只是雨势如注,茫茫下看去,像是在江上,入眼皆是泛青潮凉的湖水,梁灼摸了摸腕上的紫玉灵镯,不知道自己在活着的日子里还能不能知道真相,不由轻轻叹了一声,“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这是她做郡主的时候所学过的一首古诗,当时被父王逼着学了些,也不过是应付了事,从未仔细品味过诗里的思绪情感,此番沧海桑田,人事已改。再读这首诗,不觉触目惊心,心痛如绞。 “你怎么了?”阿鼻大帝突然从身后倚了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腰,替她关了窗,在她耳畔柔声道,“外面风大,别吹太久。” 梁灼回过头看着阿鼻大帝,在这样一个天色昏明不清的早晨,一切都是未来不可预料的一盘棋,谁也不知道穷途末路后自己会走向哪一步,谁也不敢妄自揣测…… “阿鼻……”梁灼凝视着阿鼻大帝沉静墨黑的眼眸,突然觉得内心安定,轻轻地依偎在他怀里,呜咽着轻声哭泣。 外面的风还是有些大,雨声也很大。大雨撒开了的横冲直撞,撞得苍天和大地,楼阁和百姓全都瑟缩而抖,世界变得荒茫而不真实…… …………哗哗哗……哗哗哗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哗哗哗、哗哗哗 大雨,像是刀子,一刀一刀捅在地面上,刀刀用力,刀刀见血! 但此刻,阿鼻大帝的怀里是温暖的,带着淡淡的青草的香味,梁灼这才发现她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苦茶的味道了…… 阿鼻大帝眼眸发酸,她知道他怀里的女人在想什么,他难过,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遇上她,他紧紧地抱住她,外面的雨水却是更急了。 哗哗哗哗哗哗—————— 过了一会,雨声似乎小了一些,阿鼻大帝带着梁灼下楼去吃早饭,突然听见外面人声噪杂,脚步急乱,似乎还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在争辩什么。 梁灼看了一眼阿鼻大帝,骨碌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连忙朝外面走去。 阿鼻大帝也放下碗筷,随后跟上。 却见那群人正围在那,围住中间一个人,吵吵嚷嚷道,“什么,烈红云要招亲?” “是啊,还是在风刃山上招亲呢,只要有帖子都可以去!” “怎么,你也痴心妄想着烈红云把你给招了去!我看你左不过是去挨上几鞭子罢了!” “为了美人挨上几鞭子也是值得的。” …… 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闹嚷着,梁灼也听明白了一些,心里小小的盘算了一下,眼睛直往阿鼻大帝身上瞟,笑得很是谄媚道,“走,我们先进去吃饭吧。” “怎么突然这么温顺?”阿鼻大帝重新坐下去,咽下一口稀粥,淡淡的看了梁灼一眼。 “你去不去?嗯?”梁灼眼眸一动,笑得又格外乖巧讨喜些。 阿鼻大帝顿了一下,放下碗,目光在梁灼脸上扫了一下,神色微妙,看着她轻声道,“嗯,这么好玩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去的。” 梁灼闻言,两眼放光,眼眸轻转,接口道,“带我吧。” “不行!”阿鼻大帝摇摇头,声音低沉:“第一,你现在是凡人,受不了风刃山上那么重的灵力,第二,我们不知道这次招亲是不是在平行空间里,万一不是,你要是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平行空间难道不是……” 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淡淡道,“平行空间不是固定的,它就像海市蜃楼一样,随时会消失,到时候我们就会出现在原来的世界中。” “你真不带我去?” “不带!” “那你什么时候去?” “等雨停了。” ------------ 137 惊天秘闻 梁灼一直不死心,阿鼻大帝无奈,只好吃完饭赶紧爬回房间,随手拿了一本书,假装没有听清楚梁灼所说的任何的话。 梁灼眼看此招败露,心下颓然,很是凄楚的在阿鼻大帝面前晃悠了两圈,忽而灵光一闪,自顾自在那嘿嘿嘿的贼笑了两声,闪身出去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水晶盘子,眉开眼笑,蹦蹦跳跳的蹭到阿鼻大帝身前,“来来来,你最喜欢吃的葡萄……”梁灼将奶白葡萄给阿鼻大帝递过去,眉眼弯弯,娇滴滴道,“来,吃几个吧。” 阿鼻大帝猛地一呛,抬头瞥了梁灼一眼,摇摇头,“我不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怕我吃下去待会来不及吐出来。” 梁灼扁扁嘴,直接用手拿起一粒喂到了他嘴里,盈盈一笑,“好吧,我说出来就是了。其实……我就想你带我一块去,好么?” 梁灼这话说的很是轻柔温软,阿鼻大帝听了心里头也是猛地一震。但很快恢复清醒,抬头看着她,“你昨天晚上做什么梦了,喊得那样激烈?” 梁灼愣了愣,“什么喊得激烈?我昨天晚上喊什么了?”末了做贼心虚的看了看阿鼻大帝,“对了,我们自从到了什么平行空间,怎么就找不到七宝了?” “也没什么,就是使劲喊一个男人的名字。”阿鼻大帝从她手上拿过几粒葡萄往嘴里一扔,随口道,“七宝大约留在了原来的世界,况且它本来就是金铃族神兽,与你的缘分不深。” “什么……”梁灼一下子趴倒在桌子上,脑子咕噜噜转,拼命思考昨天晚上梦里到底在喊谁的名字?许冰清?还是许清池?唉唉唉,不会全部被阿鼻大帝听到了吧,那真是丢人丢到大西洋了。 “你都听到了……”梁灼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阿鼻大帝,小声道,“那我都喊了什么?” 阿鼻直接将那盘葡萄全端到手中,想了想,正色道,“相公相公相公。” “啊”梁灼眉毛都炸开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阿鼻大帝,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就算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自己大半夜做梦竟然会喊那两个字!…………绝,绝对不可能。 “既然不好意思那就算了。”阿鼻大帝很是无所谓,笑嘻嘻的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不断称赞道,“不错不错,还挺好吃的。” “喂……”梁灼瞅着阿鼻大帝,又慢慢蹭过去一点,低垂着睫毛,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道,“带我去好不好?” “……这个么”阿鼻大帝向她瞟了一眼,看她睁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模样,眼睛就像透明的琉璃珠,看上去令人心情格外的好,不由得凑近,冲她笑了笑,慢慢地吐出四个字,“想都别想……” 梁灼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神情颓然道,“是么……” 这个死小子竟然不带她去,不带她去她怎么可以从烈红云那找到线索,竟然,竟然这么狠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小房子里,太,太狠心了,“难道你就忍心我一个人留在这么?万一碰到危险呢?” “别怕,我会给你留下一个大屏障的。”阿鼻大帝很是关心的将她的头扳倒在自己的肩膀上,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要不,两个如何?” 梁灼已经完全崩溃了,茫茫然道,“那就不用了……”心想这下完蛋了,不仅出不去,行动还要被限制,岂不是和囚犯没什么两样,便抬起头,很是温顺的摇了阿鼻大帝两下,软言相求道,“要不,别用屏障了好不好?我又不是犯人……” 阿鼻大帝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笑,“也是,要是你又在屏障里睡着了,回头染了风寒可不好……” 梁灼死死看了他一眼,想起自己上次被他困在屏障中睡着了,忍不住道,“所以你这一次真的不可以再用屏障困我了,我又不是狗!” 阿鼻大帝闻言扑哧一笑,朝梁灼眨眨眼睛摆摆手,很是神秘道,“过来。” “干嘛!”梁灼没好气的将头凑了过去,只听到阿鼻大帝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来,叫两声,汪汪汪!”声音还带着笑意! “过分!”梁灼一把夺过阿鼻大帝面前放着的奶白葡萄,三下五除二的崩、崩、崩全往嘴里塞,彻底消灭干净以后“乓”地一声将盘子放在阿鼻大帝面前,气哼哼道,“我想着您老牙尖嘴利聪明活泼,大概是千年妖体护身,也不需要吃这些凡俗之物了,对吧?” 阿鼻大帝看着她,笑了笑,点点头。居然说,“对。”啊啊啊,彻底气得梁灼牙痒痒。 过了一会,大概是和阿鼻大帝吵架吵累了,其实梁灼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阿鼻大帝就容易和他吵架,而且吵完架心情还倍好,能吃能睡,包治百病…… 所以…………这一次梁灼也忍不住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香,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早已经不下雨了,阳光射进来,暖暖的,正是人间的那种暖阳。 阿鼻大帝留了封歪歪斜斜的书信: “见信如晤,相公要去办事,娘子切莫挂心,昏定时分一定回来,到时必定给娘子带好吃的,娘子要听话,不许随便勾搭野花野草,以免消化不良。” 梁灼看着信笑了笑,有一霎那感觉就好像真的她和阿鼻大帝只是这世间上一对平凡夫妇,如此家长里短,如此岁月生香。 她想起某一年的某一天,许清池也曾在她睡醒的时候给她留过一封书信,字迹秀逸,笔墨清晰,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汝且归去。”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哥哥就是许清池,她那时候看到那封信时还非常生气,可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如果许清池再那么做,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再生气? 能生气,也是一种福气。尤其是别人为你生气。更多的时候,不管你做什么,别人都只是付之一笑,而笑,有很多种意思。 她决定出去透透气,简单收拾了一下,荆叉布裙,布衣如洗。 街上的人群还是那么热闹,只要有人,只要有街,这种热闹好像都不会褪减。卖胭脂水粉的,还有狗皮膏药的,绫罗绸缎的,风筝杂耍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太阳照在头顶上,梁灼有一刹那失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孤魂回来了,完全融不到周围的世界里去。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晃,太阳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她走到一个卖茶水的小贩面前,买了一碗茶水,坐在一边百无聊奈的喝着,只因为茶水的颜色很深,大约也是很苦的,她想尝一尝。 “你知不知道那烈红云长得可真是美绝了的绝色,可惜啊,要是娶了她就拿不到圣火龙珠了,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听到烈红云,梁灼忍不住抬头朝对面的人多看了两眼,却是一伙穿黑衣服瘦骨嶙峋的人。不知为什么,感觉有点熟悉。 他们几个人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梁灼,稀稀拉拉的坐在长条凳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低着头大声叫嚷着。 “你呀,就是鼠目寸光,要是真得了圣火龙珠,谁还怕这天下的女人不跟着自己跑么,那些人自然……”中间一个脸上有青色斑纹的人突然低了声音,小声道,“那些人自然是不会与烈红云圆房的。” “哎呀呀,那真是可惜了的,那样好的一个身段,要是……”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黑衣人把头凑在那群人之间,眉飞色舞道,“啧啧,必定是享受极了的!” “是呀,人间的娘们哪有她那股活色生香的媚劲……”旁边的一个肿眼泡的男人一脸猥亵地笑着。 “要真能那样就是死也值了……” “是啊是啊,极乐死啊……” 那群人一下子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嬉笑起来。 “放你爷爷的屁,你们这群蠢货!”突然旁边一个身材魁梧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脸汉子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震得桌上的东西全都噼噼啪啪砸了下来,摔了个稀巴烂。那伙黑衣人也一个个噤若寒蝉。无一人敢言。 “你们这群废物。枉费主公一番心思,还想着提拔你们入灵界修行以求不死之身,竟这般猪头猪脑,浑不开窍!”那人眼似铜铃。四下一扫,斥责道。 “小的们错了,小的们孤陋寡闻胡扯一通,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再生小的们的气了!” “是的,是的,小的们再不胡扯烈红云了。” “是的。是的。不敢了。不敢了。烈红云岂是我们能胡扯的,大爷你不要生气!”那群人纷纷跪下来。头如捣蒜,连声告饶道。 “滚你奶奶的,你胡不胡扯烈红云那娘们与老子何干!”那人闷哼一声。用脚使劲地踢了一个跪在前面的黑衣人骂道,“老子是气你们这群蠢货没有一个发现那得道成仙的大好机会……” “啊……”众人一惊。抬起头来,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不可思议。 “灵界五族之中,只有圣火族圣女体内会带有圣火龙珠,这点你们听说过没?” “这个倒是听说过的……”先前那个肿眼泡的男人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和烈红云那娘们再生一个圣火族圣女出来?不不,是等一个圣火族的男人和烈红云再生出一个圣女出来……” “出来你爷爷的头!”那人头上冒火,一脚朝着肿眼泡男人的胸口踹过去,大骂,“你脑子是白长了,圣火族圣女是五族最厉害的圣女,一旦破身圣火族便再无圣女!哪还能生得出什么下一个圣女,糊涂!” “小的糊涂!小的错了!”那人连忙掌掴自己的脸,笑着赔罪。 梁灼听到这,心里不由猛地一咯噔,什么?圣火族圣女竟然孕育不出下一代圣火族圣女?那她是怎么回事? “请问大爷,您是如何知道圣火族圣女孕育不出下一代圣女的?”梁灼微笑着走过去盈盈一拜,声音温软,“奴家很是好奇,总不会是半路上听来的吧?” 梁灼虽然吃惊,但心底毕竟还是有几分怀疑的,这几位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言语之间以讹传讹也是大有可能的。 “放屁!”起先那个黑脸汉子登时大怒,“老子向来不打女人,你赶紧从我眼前滚开,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你以为呢,无知妇人!”旁边的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歪嘴一笑,不屑道,“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可是田新堂在灵界的打手,我们虽是普通人,可是我们主人可是灵界得道千年的道人,有什么消息是我们不知道的!” “你奶奶的和她废什么话!赶紧走!” ------------ 138 有女苇裳 “请问大爷,您是如何知道圣火族圣女孕育不出下一代圣女的?”梁灼微笑着走过去盈盈一拜,声音温软,“奴家很是好奇,总不会是半路上听来的吧?” 梁灼虽然吃惊,但心底毕竟还是有几分怀疑的,这几位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言语之间以讹传讹也是大有可能的。 “放屁!”起先那个黑脸汉子登时大怒,“老子向来不打女人,你赶紧从我眼前滚开,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你以为呢,无知妇人!”旁边的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歪嘴一笑,不屑道,“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可是田新堂在灵界的打手,我们虽是普通人,可是我们主人可是灵界得道千年的道人,有什么消息是我们不知道的!” “这样啊……”梁灼轻轻伸过手去捂着嘴痴痴笑起来,起先的黑脸汉子见了,脸色一沉,拉过与梁灼说话的人,“你奶奶的和她废什么话!赶紧走!” “老大,我们为什么要怕那个娘们?”走了几步远,那个人身后的一个贼头鼠脑的人张口问道。 “懂个屁,你难道没看到她手上戴着紫玉灵镯吗?”那个人随手在说话的人头上敲了一记,“主人说了,见了戴紫玉灵镯的人就赶紧走,快点!” “是是是” …… 梁灼愣了愣,忽而觉得心底无比的沉重,正准备转头的时候,忽而迎面撞上一脸笑意的阿鼻大帝,“一个人在这干嘛呢?我从槐安镇上带来一些小吃,要不要去尝一尝?” 梁灼抬头看了看阿鼻大帝,突然眸色一沉,很是严肃道,“我不吃。” “为什么?”阿鼻大帝一头雾水。 “我怕有毒。”梁灼很是肯定的摇了摇头,大步朝客栈方向走去。 阿鼻大帝一怔,看着梁灼失魂落魄的背影,随即跟上,“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难道刚才那群人和你说什么了?” 梁灼一听,脚步愈加快了些。 “我想一个人好好休息,明天出发的时候再叫我吧。”梁灼一头倒在床上,脸朝下,一脸凄色。 原来她不是灵界的圣女?那她为什么有圣火龙珠呢?难道圣火龙珠也是假的不成?她到底是谁?如果她真的不是圣火族圣女,那么,是不是就代表一路以来,包括梁子雄在内,有许多人欺骗她? …… 那天晚上,窗户外面也起了月亮,可是不知怎么得,梁灼远远望去,竟然感觉那一弯月亮是蓝色的,蓝蓝的让人的眼睛也忍不住湿润起来。 “阿丑,我们要出发了……”阿鼻大帝来到她床边轻柔的喊了一句,话音刚落,梁灼就听见客栈下面马车轱辘轱辘的声音,待她收拾好走下去,便见到了一辆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的马车。 “阿鼻,这是?”梁灼回头望了阿鼻大帝一眼,眼波带着疑问,不用想,这一定不可能是凡人世界里随便叫来的马车。 “浮云山上来的……”阿鼻大帝转过身,盯着梁灼凝视了许久,“既然你想早日知道真相,那我们就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主人,请。”一个身着碧色衣裳,容姿脱俗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来,声音清灵。 “嗯。”阿鼻大帝点点头,转过身一把抱住梁灼往马车里走去,一低头,语气温柔,“现在就去找姑姑了,但愿一切可以早一点水落石出,你也不用天天这样愁眉苦脸……” “我有吗?”梁灼突然来了精神,眼睛咕噜噜一转,身体前倾伏上阿鼻大帝的肩膀,很是温柔凄惨的说,“阿鼻,人家哪里愁眉哪里苦脸了,嗯?” 阿鼻大帝浑身猛地一抖,很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吧,是我,是我整天愁眉苦脸。” “嘿嘿”梁灼这才坐回去恢复了正常,又抬头看了看坐在前面的那个身着碧色衣服的女孩,声音幽幽道,“嗯,真是好看,就像是仙子似的……” “苇裳本来就是仙子……”阿鼻大帝白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对了,忘了和你说了,我的姑姑脾气很古怪,你要是见到她,一定要顺着点她的意,否则她定是打死也不会给你透一个信的……” “苇裳?”梁灼轻声喊了一下,却不想这时候那个坐在前面的,身着碧色衣衫的女子回过头来朝梁灼微微一笑,旋即又转开视线,淡淡的看着前面。 梁灼又朝着苇裳的背影看了几眼,突然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带了些凄凉,慢慢道,“这仙子姑娘一看就是不一样,长得多好看啊,可是谁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土坑里的癞蛤蟆精变的……” 阿鼻大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了看梁灼,轻声道,“放心,据我所知,在癞蛤蟆族群中还从来没出过带有灵力的癞蛤蟆精,放心放心。” “那万一……”梁灼自顾自的盯着手里的一根丝带,看了又看,突然眼光落在苇裳身上,声音极其谄媚的喊了一声,“……阿鼻。” “咦”阿鼻大帝显然受不了她这一套,全身一颤,连声道,“有事说事,我尽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了,何必这样……”说完还是心有余悸的抖了抖肩膀,显然惊吓过度,鸡皮疙瘩损耗巨大。 “好吧。”梁灼砸吧砸吧嘴巴,凑近了低声问,“你姑姑是不是很喜欢这个苇裳?是不是还想把她嫁给你?” 阿鼻大帝沉默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梁灼微微一笑,轻拍了拍手身子坐直了,斜睨了阿鼻大帝一眼,“我只不过想从她口里探点你姑姑的喜好罢了,看你紧张的……” “姑娘想问什么只管问好了,苇裳知道的一定全都说出来。”苇裳扭过头浅浅一笑,“我和郝姑姑相识颇久,她的喜好什么问我准没有错。” 梁灼很是赞赏的看了苇裳两眼,好爽快的姑娘!笑了一笑,“好,这下再好不过了。” 郝姑姑,姓郝,叫什么不清楚,不过既然姓郝,大概叫什么都是很占便宜的吧,郝强壮,郝优雅,郝美丽,郝特别,啧啧,连梁灼都忍不住羡慕起这个姓氏来,强大啊。 阿鼻大帝像是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看,梁灼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见并没有什么特别,顿时很茫然,难道阿鼻这小子傻了不成? “郝姑姑性格也算是比较温柔的,只是平时不顺心的时候难免浮躁些,还有,郝姑姑不爱吃圆的东西,汤圆、汤团什么的都不可以……” “啊,这么奇怪的癖好?那圆的东西能不能见?”梁灼想了想,“要是圆的东西也不能见,估计我去见她的时候连脑袋也不能带了……” “娘子。”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不许调皮。” “谁是你娘子?”梁灼头一甩,“回头你姑姑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你要是再喊我敲得你满地找牙。” “娘子你想多了,我姑姑一直盼着我成亲,要是知道我有娘子了只会开心,又怎么会生你气呢?” “是么”梁灼往后一仰,半靠在软垫上,手里把玩着先前马车上的丝带,眉眼飞扬,慢慢地、慢慢地睇了一眼阿鼻大帝,缓缓道,“那么苇裳姑娘呢……” 苇裳不置可否,转过身轻轻一笑,“姑娘想多了,我只不过是浮云山上寄居的人而已。” “对了,主人回去的时候是不是还要给姑姑带些茶叶?” 阿鼻大帝看了看她,微微一点头。 苇裳低着头,温温柔柔道,“好的,主人。” 梁灼忍不住问:“苇裳你是天上的仙子,怎么会叫阿鼻这个臭小子为主人?” 苇裳浅浅一笑,“苇裳只是个普通的花仙,仙为有限,多年前突遭天谴性命垂危,多亏郝姑姑不嫌弃收留我在浮云山上,主人既然是浮云山的主人,自然也值得苇裳这样一喊。” “难道你没想过离开浮云山么?山上又没什么人,多无聊啊……” 苇裳神色茫然,很是不解的看着梁灼,“为什么呀,其实仙界往往还不如浮云山尽意。” “哦,好吧。”梁灼完全放弃了,灿灿一笑,连忙换了个问题,“对了,上次在浮云山怎么没见到你,难道阿鼻平日都将你窝藏在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么?” “没有,平日里我都是随着郝姑姑在各地游历,也倒欣赏了不少的好风光,很是趣致。”苇裳低低一笑,不紧不慢道。 梁灼看着她,心里面不禁肃然起敬,哎呀呀,真是一个好大方得体温婉可爱的仙子姑娘啊,啧啧,真喜欢。 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说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梁灼突然睡醒了,猛地睁开眼睛,愣了片刻,又望了望始终不动声色凝视前方的阿鼻大帝和正襟危坐的苇裳,面色沉重,从嗓子里低低的冒了一句,“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要说。” “怎么了,是不是想起来什么可疑之处?”阿鼻大帝转过头,上下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不是!” “那是什么事?” 梁灼骨碌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阿鼻大帝看了一会,看见他的眼睛浓黑肃杀,显然是非常着急,心下一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什么,饿了。停车,我要吃饭。” 阿鼻大帝愣了一下,眸色加深,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你看,前面就有一家客栈。”苇裳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扭头对着梁灼他们微微一笑,“我们赶了一些路,姑娘饿了也是正常的。吃好了才有力气赶路嘛。” “对对对,还是苇裳姑娘善解人意,不像某人简直是……”梁灼说到一半,看阿鼻大帝投来的简直要杀死她的目光,咽了咽口水,“简直是柴米不进,根本就不需要吃饭的,对吧?” “你说你这嘴巴里吐出来的话明明就没一句好的,我怎么还是觉得它有些可爱呢?”阿鼻大帝回头往梁灼身上瞅了瞅,叹了口气,“走吧,下车吃饭去,我看你究竟能吃下几头牛!” “是,姑娘,我们到了呢。”苇裳淡淡一笑,撩开帘子,飘身下去了。 梁灼刚想站起来,结果两条腿由于坐得太久了而麻痹住了,根本没有办法动,正想着要不要就这样硬着腿走下去的时候,身子一轻,整个人被阿鼻大帝打横抱抱起来,看着她,邪邪一笑,“娘子真是调皮,非得我抱着才肯走呢。” “我……”梁灼想了想,觉得此时此刻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抱着就抱着吧,没有把她扔掉已经很好了,唉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一想到以后到了浮云山就更是头疼。 梁灼下了马车,自己在地面上踩了几步,又甩了甩脖子,感觉双腿似乎好多了,也不理会阿鼻大帝一脸的坏笑,自顾自朝客栈里走去,很是自觉的坐在凳子上,一手拿着菜单一手在上面指指画画,不亦乐乎的大点特点。 小样,现在有求于你别的可能没办法整到你,光是让你破破财也是好的。 阿鼻大帝赶过来,在梁灼头上摸了摸,“你倒很是自觉。” 梁灼轻哼一声,直接转过头去一脸笑意的对着苇裳,“对了,苇裳你都爱吃些什么菜啊?” “千万别告诉我你什么都爱,什么都随便啊……”梁灼看了看苇裳的神色又赶忙补充了一句。 “那倒不是。”苇裳低头一笑,“其实苇裳比较偏爱吃一些较甜润一些的菜,不知道姑娘吃不吃得惯?” “真的嘛,太好了!”梁灼激动的一下站起来,双手猛地一拍,连忙走过去激动万分的搂住苇裳的手,滔滔不绝道,“我也喜欢吃甜甜的菜呢,太好了太好了!” “茫茫人海能找到这么一个臭味相投的人还真是不容易,本来我还以为仙子都只是爱吃一些清汤寡水似的菜呢,哈哈哈。” “对了,苇裳你多大了,你生辰是什么时候?要不我们结拜为姐妹吧,你不知道我自小就盼望着能有一个温温柔柔的人做姐妹呢,反正我也时日无多,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们结拜吧,好不好?” “……娘子,你不觉得你会吓到苇裳吗?”阿鼻大帝轻咳一声,瞥了梁灼一眼。 “哦哦”梁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苇裳很是歉意道,“除了青菱,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和人说这么多话了,今天看到你实在是有些激动。” 苇裳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十分亲昵的拉着梁灼坐了下去,这时正好店小二也陆陆续续上了很多菜上来,阿鼻大帝一看端上来的菜,顿时明了刚才梁灼为什么那么激动了,却原来端上来的菜竟然绝大多数都是甜的! 这个阿丑!阿鼻大帝在心里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 139 “**贼”遇上“女汉纸” (晚上还有一更,求推荐求收藏,评论也可以哦,嘿嘿) 苇裳亲近着梁灼坐,微微颔首,用一种低低的、又软又糯的语调不紧不慢的和梁灼说着话,梁灼还是第一次和一个这么温柔而又令人觉得亲近不做作的人说话,心下觉得开心。 外面的阳光细细的照着,看着窗户外面人来人往的人群,有那么一刹那,梁灼感觉她好像还是国辅王府里的郡主,她现在只不过是和某一位闺阁中的小姐出来玩闹,然后还是要盘算着嫁给哪一位夫君,如何博得婆婆欢心的…… 这顿饭梁灼确实比平常又多吃了点,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望无际死水一般沉闷暗涩的生活中,遇见苇裳,梁灼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了一缕阳光,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她不属于这里,她的生命没有那么多潜藏了的暗无天日的秘密。 说真的,梁灼好羡慕她,她是一个仙子,真真正正的仙子,可是自己呢,不是人,也不是灵界圣女,不是鬼,又不是怨灵,又或许她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娘子,我发现你最近吃饭总是心不在焉的,难道你娘没有教过……”阿鼻大帝用筷子在梁灼的碗沿上敲了两下,话说了一半,似是意识到不妥,连忙住了口,很是担心的看了看梁灼,小声道,“对不起……” “姑娘是不是觉得闷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苇裳见阿鼻大帝有些尴尬,连忙转过身打圆场,“我来的时候记得外面有一家扎小泥人的地方很是趣致,要是姑娘你愿意,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可好?” 苇裳说话的时候眼神清澈无波,声音清润甜美,让人入耳听着很是享受,加上梁灼本来就没有在意阿鼻大帝所说的话,因此便很是开心的笑了笑,“好呀,我是很久没有出去看看了,正好你带我去。” 梁灼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朝代是已经改了的,虽然她无意中打开了三界界定的通道,导致群魔乱起,但是平行空间中的老百姓还是依然过着他们安逸的生活。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安逸到底是很早以前还是很远之后。 “姑娘,你们真是好福气,这些全都是今年先进的南珠,是从南海深处打捞上来的,可是珍品,我每个只要十两银子,姑娘你看……”一个小贩掂着梁灼她们面前的一堆珠子,脸色谄媚道。 “可是据我所知,这南珠产自南海之极,因着路途遥远,采摘不便的原因价值奇高,老板你这样便宜卖给我们,岂不是很吃亏?”梁灼看了一眼面前的珠子拿起来,睇了老板一眼,似笑非笑,“再看这南珠既不似一般南珠那般圆润又很是黯淡无光,该不会是假的吧?”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不买就算了,我怎么会卖给你假的呢?”那人连忙夺过梁灼手里的珠子,讪讪的笑起来。 “是么”梁灼轻轻一笑,“那老板你知不知道南珠是宫里头的东西,平常人家随意贩卖是要砍头的……” “姑娘……我这,我这是假的。”那人一听,头上冷汗直冒,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这两个姑娘到底是何人。 “一颗假的南珠竟然卖到十两银子,就是欺诈,欺诈这种事情嚒,可大可小,……”梁灼眼波一转,不依不饶道,“少则也得做个把月的牢,多则么……” 梁灼话还没说完,那老板早已经慌了,双手捧了两三颗珠子递到梁灼手里,连连告饶道,“好了好了,姑娘你就拿着赶紧走吧,我不收你钱不收你钱还不成么?” “那怎么行,我怎么可以不给你钱呢?你既然说十两我定然要给足你十两的。”梁灼很是一本正经的瞅了瞅老板,慢慢悠悠道,“只是,十两的钱你要给我十两的货,你要给我一颗真的南珠来。” “哎呦呦,姑娘都说南珠是宫里头的东西了,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里有那东西!”老板急了,捧了一堆东西,“要不这样,这些东西你要多少拿多少好了,行不行?” “嗯……”梁灼用余光瞟了瞟苇裳身后,扬扬一笑,“好吧,我都要了。”说完用摊贩上的大布一包,将那些珠子玉镯什么的通通囊括在内,打包带走! “苇裳,你先前说还有一个做泥人的对不对?走,我们继续扫荡去!”梁灼将布包往身上一扛,转过身看了看苇裳后面那个卖风筝的摊位上露出来的一截衣角,故意扯开了嗓门大喊,“啦啦啦,扫荡啦,好开心啊好开心!” 苇裳见梁灼手里扛着布包,意态高昂,完全一副要打家劫舍的样子,忍不住抿唇浅笑了起来,“姑娘,你还真有点……真有点女英雄的感觉。” “不会吧……女流氓还差不多,走吧。”梁灼凑近了苇裳一点,在她耳边不怀好意的悄声说道,“我注意到在你身后有一个采花贼一直在跟踪我们,待会我们到前面,你看我提示,然后我们就%¥#%%%$$#%……” “唉”待梁灼她们走远了一些,阿鼻大帝连忙走过去往刚才小贩的面前扔了一锭黄金,面朝梁灼她们的方向,淡淡道,“帮刚才那两位姑娘付的。” “刚才那两位姑娘么?” “嗯,不用了,那位姑娘已经……已经给我钱了。” “给过钱了?” “嗯,是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说……说有一个采花贼一直跟着她,叫我,叫我配合她演那场戏,然后你就会过来给我钱了。我想着可以赚两倍钱就,就……” “把钱拿来!” “啊?” “既然她已经给过你钱了,我的钱你就还给我!……还有,你记住了,我不是采花贼,那个人是我娘子!我是她相公!” “好相公,我要是照着你的话说了,你能……能把钱再还给我么?” “说。” “采花贼不是采花贼,采花贼是要采了那些姑娘做娘子的,采花贼这叫法不好听,应该是所有娘子的相公对不对?” “你——” “好相公,要不我再说一遍给你听好不好,这一次不要钱……”结果这一次阿鼻大帝可没有那么好糊弄,一把抓住老板的衣服领子,压低了声音低吼道,“快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交易的!再不说实话我就掐死你!” “我说!我说!”老板拼命的挣扎着,阿鼻大帝松了手,老板呛得连喘了几口气,骇得脸色发白,“那姑娘给了我两锭黄金,叫我无论如何都要多拖着您一会,说是……” “谢了,这钱还给你。”阿鼻大帝还没听完,丢下一锭金子,连忙朝前追去,这个梁灼,不知道又在耍什么花样! ------------ 140 娘子莫追 “苇裳,你看我手上的这个手镯实在是太沉了,要不你给我帮它取下来吧。”梁灼等着阿鼻大帝离得远了,连忙拽过苇裳,眉眼弯弯道,“你是仙子,一定能拿得开的对吧。” “这是主人的镯子,既然主人舍命要保护你,苇裳便不能枉顾姑娘的性命。”苇裳凝视梁灼手上的镯子一眼,很是歉意的摇摇头。 “不要嘛,这样我会害死你家主人的,难道你就忍心你家主人被我活活拖成死尸吗?” 梁灼求了半天,苇裳也没动静,“我去那边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扫荡的,你在这等我一会,待会我们回浮云山就可以靠这些东西好好过活一阵了。”梁灼将一只香蕉剥开了递给苇裳,指着对面人头攒动的人群嘻嘻一笑道,“慢慢吃啊,我一会就回来。” 苇裳见她手上还带着手镯,便放下心,只是款款一笑,“嗯,你小心点。” 梁灼往对面的人堆里扎了半天,也没扎进去,结果随着人群反倒被挤到其他地方去了。 “赶紧找赶紧找,南皇说必须要找到梁灼!”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梁灼立刻探出头去,结果不看不得了,一看了不得,竟然看见打扮成普通妇人的相思正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而她身后的那群人不用想也定是南界的妖怪们了! 梁灼心里一咯噔,头皮顿时刷刷刷全部直起来!完了完了,自己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要是遇上她们岂不是死得定定的! “大家分头看看,说不定她们就在这附近。” 梁灼连忙转身,想折回去,结果那群人太厉害,挤得梁灼根本出不出去,过了一会,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搭在她肩上,她猛地一吓,回过头看,竟然是阿鼻大帝,连忙小声道,“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没好事,要不就是被追杀,要不就是正在被追杀的路上。” 阿鼻大帝死死的盯着她,隔了许久,才不阴不阳的说了句,“你刚刚是不是想让苇裳替你将镯子取下来?” “你难道就那么不想要我的保护吗?你知不知道要是你真的将镯子给取下来了,你就……” …… 周围的人太吵了,那些噪杂的声音像是急剧而来的狂大而强烈的风声,哗哗哗、呼呼呼,鼓吹着梁灼的耳膜充血得厉害,什么也听不清楚,只剩下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呼呼声…… 梁灼听不清楚阿鼻大帝到底在说什么,只看得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睛透明的像是海平面上涌起的湛蓝的海水, 淡淡的, 蓝蓝的, 也或许凉凉的…… 但是很快,梁灼也没心情管阿鼻大帝究竟是不是忧伤难过了,因为越过阿鼻大帝身后,梁灼看见相思她们正咄咄逼近———— 梁灼拍了一下阿鼻大帝的肩膀,“等你救我我就死了,赶快跑吧!”说完转身勇猛非常的挤开人群,跌跌撞撞的朝前面狂奔而去。 阿鼻大帝一怔,嘴唇喃喃动了两下,朝梁灼追去。 随即,身后就响起了人群的大喊声,“前面那个人好像是美人图里的梁灼!” “快!快追!” 阿鼻大帝轻轻在地面上掀起了一道薄薄的屏障,这个屏障叫“菠萝圈”,阻隔了那些人大步追来的步伐,虽不是很有伤害,却也会叫她们在原地兜个三五十圈。 前面拼命奔跑的梁灼一听见身后的声音,更是气都不喘,愈发没命的跑,结果跑着跑着,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我跳!我跳!我跳跳跳!”梁灼跃了几下,还是没动静,额上的汗珠哗啦啦的直往下淌,哎呀呀,自从重生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凡人的身体了,现在陡然间让她翻墙还真是比吃屎都难咧! 怎么办?怎么办?梁灼急得在墙下面走来走去…………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她往哪跑了?”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她往哪跑了?” ……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她往哪跑了?” “胡同!胡同里面有人!穿红衣服的人在胡同里面!” 梁灼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农民叔叔满脸狞笑的望着她,顿时觉得寒毛直竖,眼神也分外钝了一些,忽然手腕一紧,阿鼻大帝一把拉住她,低声道,“还跑。” 其实他想说,还跑,你可知道我这一路上问了多少人。 梁灼往后一看,见那群农民正兴冲冲的议论着什么,难道相思她们已经赶到了?梁灼还没来得及和阿鼻大帝商量,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阿鼻大帝抱起来,梁灼一往后看,连忙拼了命的用手往墙上扒,一边扒一边喊,“阿鼻,你再举高一点,你再举高一点啊!” “她们已经被我截住了,你到底在怕什么……”阿鼻大帝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一看,墙上哪里还有什么梁灼———— 原来梁灼听着胡同内脚步杂乱,以为是相思她们追来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来的神力,身体一跃,竟然奇迹般的翻上了墙,然后便想也不想往下跳去。 这堵墙远远看上去将近四人之高,上面因为长年失修,缺了一块,凸出的一块墙砖尖尖的,看上去甚是吓人。梁灼跳得急,一落下去,便崴了脚摔倒在地。她也顾不得查看一下脚踝有没有受伤,立刻爬起来就跑。 阿鼻大帝越过墙来,见她如此生猛,就把那句“要不要我背你。”给生生咽了下去了。 梁灼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有妖怪!快来抓妖怪啊!”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心里面对白衣锦幻世的恐惧催逼着她一路跑一路叫,一直跑到了原来的那条街面上,看见苇裳正在那不紧不慢的喝着茶,知道她是仙子,想着她怎么也应该可以震慑一下那群南界妖怪,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腿一软就坐倒在了地上。 先前跑得太过生猛,她的凡胎**一时之间还不怎么适应,梁灼刚一坐下来便大口大口地呼吸,一边呼吸一边一阵阵的猛咳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苇裳袅袅走过来,轻轻绕到梁灼身后,轻柔的抚着她的背部。 阿鼻大帝很是感慨的瞟了一眼梁灼,“你是真的厉害。” 过了一会,梁灼慢慢、慢慢的气息平定了一些,方才缓缓扭过头去看着阿鼻大帝,可怜兮兮地说:“我崴着脚了……” 苇裳连忙蹲下去看,纤眉微皱,“都肿起来了呢……” 阿鼻大帝十分无奈的摇摇头,“从墙上跳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扭伤了……” “却不想硬是这样,你还能没命地跑了将近半个时辰。”阿鼻大帝咳咳了两声,“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在跑什么,我明明已经告诉你相思她们已经被我截住了……” “你什么时候说的!你几时说的!你怎么不早说!”梁灼咬牙切齿的绕过苇裳白了他一眼,“现在我的脚已经变成包子了,你还想说什么!” “我看看。”阿鼻大帝走到她身边,慢慢蹲下身,“要是真成了包子,以后可不就成了继麻婆豆腐之后又一名吃,啧啧,阿丑包子。” “你别碰我,全都怪你!我要是真成了阿丑包子,我就天天喂你吃鱼皮豆腐!活活吃成一个阿鼻豆腐!” 苇裳在一边轻掩住唇,低低一笑。 “好吧好吧,鱼皮豆腐就鱼皮豆腐,反正你的豆腐我都吃了就是。”阿鼻大帝叹了口气,不和她争辩,“麻烦你不要动,你要是这脚真坏了,我可是得天天背着你的,说不定连上个厕所也得背着,苇裳可没有这个力气。” 阿鼻大帝后面一句话果然有效,梁灼怔了一下,想到她以后的日子可能要在阿鼻大帝的背上度过,不禁愁肠百结,低着头,酝酿了一会,抬起头对视着阿鼻大帝的眼睛,阴测测地说,“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把我治好……” “嗯。”阿鼻大帝头微微一点,伸手轻轻地按在梁灼的脚踝上,“现在你有没有什么要骂我的,可以好好骂一下。” “啊”“我为什么要骂你?”梁灼一头雾水,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骂到用时方恨少! 伴随着那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足足有半刻钟,梁灼都沉浸在那种明明剧痛难忍却又连叫都叫不出的惨状里! …… 阿鼻大帝扭过脸看了看趴在他肩头上的梁灼,斟酌片刻,温柔的喊了一声:“阿丑?” “嗯。”梁灼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她觉得脚还是有些疼……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隔了许久,阿鼻大帝问,“你为什一定要知道真相?” 阿鼻大帝想了一会儿,“我有时候在想,就这样悠闲的生活在浮云山,和姑姑她们一起四处游历不是很好么?” “因为……我会害怕,阿鼻你明不明白,我好害怕,好害怕……”梁灼慢慢地说,“有时候我一想起来也许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我从来没有活过,连你也是假的,你说,你说我害不害怕?” “你知不知道,一个随时会死去的人,一个周围一切随时会变成虚无缥缈从未发生的幻境的人,其实会有多孤独……” “不管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鬼,是怨灵还是癞蛤蟆精,我都要知道自己的本元究竟是什么,可以活多久,知道到底那些才是真的,而不是幻世,不是幻境……” “娘子……”阿鼻大帝沉默了一会,突然语意很是凝噎的喊了一句。 (新的一月开始了,可爱的妹纸们,赶紧将你们手中的票票放出来吧,…………交给我!交给我!来来来,乖啦乖啦,不然我也罚你们吃鱼皮豆腐哦……) ------------ 141 月光光,野鸡香 梁灼乘机咽了咽口水,干咳了一声试探着问,“你看我这么可怜,要不你就先将紫玉灵镯拿走,我好用灵力早日……” 阿鼻大帝转头戒备的看着她,“你要是再胡思乱想,我就把你送回去!” 梁灼连忙住了嘴,趴在阿鼻大帝背上幽幽的叹了口气,过了一会,仰望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骂道,“你大爷的!” 阿鼻大帝背着梁灼在街上走啊走啊,走过一条街又转过一条巷,再然后…… …………太阳已经落山了。 “对了,苇裳你是仙子,应该可以看出我的本元对吧?”梁灼扭过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苇裳。 “你傻啊你,你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苇裳也只是普通的花仙,她要是能看出你的本元,我早让她说了!” 梁灼皱皱眉,直接忽视掉阿鼻大帝的话,继续扭头去看苇裳,可怜巴巴的问:“苇裳,你能看出来吗?” 苇裳抬起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梁灼,沉吟良久,淡淡道,“其实,以我的能力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姑娘的本元似乎是一种很奇怪的力量。而非人非妖也不是怨灵。” 梁灼着急起来:“啊,这是什么意思?那我岂不是什么也不是!” “苇裳仙力低微,姑娘也不要尽信。”苇裳见梁灼有些失落,低着头轻柔的回了一句。 “嗯,没事没事。也怪我自己,没事有事的非让你看。”梁灼对着苇裳笑了笑,手里揪着阿鼻大帝的一根头发,目光澄澈,温温软软的说,“我相信,这世间总有一人能看出我的本元……” “依我看,你其实就是一只癞蛤蟆精,只不过你不愿承认罢了。”阿鼻大帝侧过脸,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梁灼。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啊走,结果竟然迷迷糊糊走到了一处田埂上,再回头,谁也不记得到原先那条街的路该怎么走。 “看来我们现在是迷路了。”阿鼻大帝朝四周看了看,放下梁灼,随手在她头上揉了两下,很是悲戚道,“嗯,实在是又脏又丑……” 梁灼闻言,很是无辜的摸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其实我长得还是可以的,只是没地方可以洗洗。”说罢很是妩媚的看了一眼阿鼻大帝。 “好吧……我去接点水。”阿鼻大帝说完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叮嘱苇裳一句,“这个妖精很是诡计多端,你要看紧一点。” 梁灼咬咬牙,为了保持在苇裳面前的良好印象,低下头使劲地拔着田埂上的青草,把那些草全部想成阿鼻大帝头上的头发,我拔、我拔、我拔拔拔! “对了,你之前说你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圣火族圣女,那……会不会这一切都和灵界有关呢?”苇裳坐在梁灼身侧,转过脸看着她,轻轻开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圣火族圣女,但是我有这个,只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梁灼把脖颈上挂着的青铜坠拿出来给她看。 苇裳轻轻伸出手去将那枚青铜坠托在掌心上,好像捧着一朵湛然开放的水仙花,淡淡的一点蓝光在手心里盈动,像是一滴眼泪一样柔弱。 “这个青铜坠是灵界大祭司继任时的信物,我因为姑姑的缘故,曾经见过一次,你的这枚确实是真的。” 苇裳又看了看掌中的青铜坠,抬头望向梁灼,软语安慰道,“不管怎么说,灵界圣尊许清池应该是能够看出你的本元的,他既然能把这枚青铜坠交给你,可见你的本元并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 “不是!这是我在一个水族的结界中得到的,不是他,不是圣尊给我的。” “屁!不是他给的如何你会掉在水族的结界中!”阿鼻大帝走过来,将用竹筒接的一点水递给苇裳,没好气道,“难道你以为许清池他在灵界安然无恙活了几千年,就是光凭着他那一副祸害三界少女的绝世之姿吗?” 梁灼拿过苇裳手里的青铜坠,重新又挂回了脖子,咬着牙看向阿鼻大帝,恨恨道,“关你何事!” “这个青铜坠是他一早就预计好要给你的!”阿鼻大帝瞥了瞥梁灼投来的一记阴寒的目光,顿了顿,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你想以你的智商,他能放心临死之时就将青铜坠交给你么?如果真交给你,你以为他死后的那些天,你还能那么毫发无损的待在子虚崖上?” “哼哼,只怕早被初蕊不初蕊的贱人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主人这番话说的不无道理,听闻灵界金铃族灵掌很是在意她的如玉名声。姑娘当时身上没有青铜坠,又无心灵界之中各种利益,所以那个初蕊夫人才没有动手。”旁边的苇裳轻轻拨弄了点竹筒里的水,用白绢沾湿了轻柔的替梁灼擦了擦落了灰迹的额头。 “而现在,想来那位夫人已经和南皇联合起来了。” “这……”梁灼扑闪扑闪大眼睛往左边看了看阿鼻大帝,又往右边看了看苇裳,刚想找点什么词来掩饰掩饰自己的无知,结果—— “咕咕——”“咕咕——” 肚子倒是替她先回答了。 梁灼无奈,只好摆摆手,微微嘟起嘴,“那个……我饿了。” 阿鼻大帝轻咳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梁灼一眼,“你肚子唱的可真是动听,不过不知道这里离城镇还有多远,你能忍得住么?” 你来忍一个看看!梁灼很是愤恨的剜了阿鼻大帝一眼,真是不做凡人不知饥肠辘辘为何物啊! “我们现在迷路了,前面的状况又不是很清楚,依我看,我们不如就先在这暂且歇息一夜吧。”苇裳轻柔的看了梁灼一眼,淡淡道。 “好吧,那你们先升火,我去看看能不能逮个野鸡野兔什么的。”阿鼻大帝站起来,轻轻踢了梁灼一下,“娘子,你和苇裳去捡些干树枝来。” “呃,你到底能不能逮回来吃的啊?”梁灼拉了拉旁边的苇裳,极不信任的看了阿鼻大帝一眼,骨碌骨碌眼,踟躇着,“天这么黑,要是没有捡到树枝,我们再迷路了怎么办?” “胡说八道,看你这样磨磨蹭蹭的,根本就是不想去捡树枝!” “我本来就不想捡……”梁灼小声的在那嘀咕着,心想我的脚还在疼着呢!都是被你捏得!你这个罪魁祸首! “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苇裳笑了笑,站起来就要走,“等一等,”梁灼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手往苇裳肩膀上一搭,“算了,看在你的份上,我还是很愿意去迷迷路的。”说罢回过身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正笑着的阿鼻大帝! 看什么看!没见过跛子啊! 火生起来,梁灼倚着苇裳坐在篝火前,肚子已经咕咕咕唱过好几遍了,心里面不停地骂着阿鼻、阿鼻、死阿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阿鼻大帝手里拎着几只活蹦乱跳的野鸡,正意志昂扬的朝她们走来。 “有吃的啦!有吃的啦!”梁灼在一边拍手大叫。 阿鼻大帝将那几只鸡掼在地上,眉间运力,动作很是利索地开启了他的光之剑,眨眼功夫,便痛痛快快的的收拾了那群鸡…… 刷刷刷…… 刷刷刷…… 鸡毛乱飞…… 梁灼在一边看得肚子都笑疼了,弯着腰大声道,“原来你的光之剑就是用来杀鸡的,哈哈哈!” 阿鼻大帝掸了掸一头的鸡毛,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将那些鸡弄干净又掏空了肚子,放入苇裳带着的香料,用树叶裹了裹,便埋在了火堆下。 火烤着,野鸡散发出一阵阵好闻的食物的味道…… 梁灼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她从早上到现在就吃过先前那一顿,又跑了这么远的路,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真恨不得直接扒起烤鸡就往嘴里塞。 “阿鼻,鸡好了没有?” “鸡身都还没热呢……” “阿鼻,鸡已经熟到哪了?要不先吃个鸡头,鸡头也可以!” “不行!” “呃,阿鼻,我最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一个我老早以前就遇到过的人……是谁呢,我想想,我第一个遇见的是阿起,对,阿起这个人呢很……” “鸡好了。”阿鼻大帝把烤鸡从火堆里翻了出来,鸡肉的香味沁入心脾。 “哇……”梁灼顿时口水直流,一副一辈子没吃过鸡的样子。 阿鼻大帝看了看两眼放光的她,又看了看安静沉默的苇裳,很是尴尬的摇摇头。 …… 晚风轻轻吹拂在脸上,田埂后面的一大片水田在夜色中波光潋滟,泛着浅浅的泥土的芬芳。一弯银白的新月高高挂在天上,安详而恬静。梁灼摸了摸头上的汗水,又望了望灰头土脸的阿鼻大帝,感觉他们现在就好像只是人间普普通通的农夫农妇而已,不禁低头浅浅的笑了。 “一个人偷笑什么呢?”阿鼻大帝挤过来,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这里若是到了夏季,蛙鸣蝉叫,想来会更趣致一些……”苇裳抬起眼看着梁灼,悠悠然道。 “嗯,是的。”梁灼手里拿着一只鸡腿美美地啃了一口,使劲点了点头。 ……橙红色的火苗中,阿鼻大帝和苇裳的脸显得格外真实而美丽,梁灼怔怔的看着,心里面涌过一阵暖流,也不似以往那样郁瑟难过了。 阿鼻大帝看她一个劲的傻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相思怎么会出现在平行空间里?难道你老早之前就与她杠上了?” “不知道,我一听她身后的人说好像是白衣锦要她们寻我的,就吓得没命的跑。”梁灼抹了抹嘴,心有余悸道,“我真是怕死了他那个要命的幻世……”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白衣锦更能知道你的本元是什么……”阿鼻大帝顿了顿,“你想,要不然他怎么能在平行空间里也老是抓着你不放呢!要知道,这时候按理来说还没有你呢!” 梁灼猛地噎住了,打了一个长长的嗝,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就是白衣锦并不是真正存在于平行空间里的白衣锦,要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里面找你?要知道烈红云还在招亲呢,她还没有和许冰清跳下子虚崖,也就是说许冰清还没有变成梁子雄的身份,你说哪来的梁灼?”阿鼻大帝一口气说完,对着依旧一脸茫然的梁灼很是颓然的问,“听懂没有?” “没有。” “主人的话是说白衣锦要么是和我们一样进入了平行空间,否则的话他就是这个平行空间的始作俑者。”苇裳看着二人似乎又要剑拔弩张起来,动了动唇,娓娓说道。 “不会不会!”梁灼一听又是白衣锦,吓得连忙摆手,“白衣锦要真是平行空间的始作俑者,又何苦还要抓我!我本来不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吗?” “也许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抓你……而是要……”阿鼻大帝忽然想起来他和梁灼是在南界的荒云山上无缘无故坠入平行空间的,如果这个平行空间真是白衣锦缔造的,那么隐藏其后的目的就很令人胆寒了! 白衣锦,他到底想从梁灼身上得到什么呢?阿鼻大帝心里微微一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白衣锦虚虚实实的幻境,似乎正是趋向一步一步将梁灼逼疯,将她意志击垮的方向! “好了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梁灼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塞了一个鸡腿到阿鼻大帝嘴里,“吃鸡吃鸡!” 她实在不敢想象连平行空间也是白衣锦缔造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代表着她身边的人,阿鼻和苇裳,都有可能是虚幻的,或者随时可以被换成一个虚幻的来代替! 一想到这,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一阵恶寒! “阿鼻,我再捏捏你吧。”梁灼想了想,突然转过身使劲地在阿鼻大帝脸上左右捏了捏,再确定入手是热乎乎粉嫩嫩的某人脸皮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幽幽的说,“看起来好像不是假的……” “假的?”阿鼻大帝探寻的看了梁灼一眼,忽而挺了挺胸膛,看着梁灼坚定的说,“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一定假不了!” 苇裳眼睛带笑的看了看梁灼和阿鼻大帝,慢慢道,“是啊,主人说话一向算数呢。” “哈哈,好啊,既然你这么诚恳,我也就不介意多一个弟弟!”梁灼抬头仰望那一笑弯了眼的月亮,抱起阿鼻大帝的头就兴冲冲的往自己头上撞去,很是豪迈道,“我阿丑对月亮发誓,以后只要我阿丑有肉吃,就绝对保证阿鼻你有汤喝!” 阿鼻大帝轻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道,“我有灵力护体不需要吃什么东西,只要你能管饱你自己就好了……” “阿鼻……”梁灼低俯在阿鼻大帝耳边,很是缱绻的喊了一声,接着道,“其实你要是不那么多嘴就更可爱了,对不对?” 说罢,又站起来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拽着阿鼻大帝,兴奋地大喊,“来,你看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大多亮啊,我们不如对着月亮结拜好不好?” “结什么拜,拜堂还差不多!”阿鼻大帝很是郁闷的咕哝了一声。 “你们怎么都不吃啊,来来来,快看,另一只鸡也好了,大家快来分着吃吧!”梁灼跳着走过去将那只鸡扒出来,三下五除二的分了分递给了苇裳和阿鼻大帝,眼角弯弯,“快吃快吃!” 月亮弯弯挂在天上,月亮底下的三个人手拿着鸡腿一阵慷慨激昂,当然胡侃最多的都是阿鼻大帝和梁灼,苇裳只是在一旁浅浅一笑。 只不过,有时候苇裳也会一不小心爆些猛料。 “什么,阿鼻竟然还穿过女装,哈哈哈!” “嗯,那时候啊主人还很小,身体呢又不是很好,所以郝姑姑就只带着我出去玩,不肯带他。” 苇裳在一阵笑声里,也不似平常那么拘束,浅笑着道,“主人哪很是着急,所以有一次就鼓弄了一件我的衣服穿着打扮起来,结果……”苇裳掩唇笑了一声,斜睇了阿鼻大帝一眼,“结果竟还让他蒙混过关了。” “完了完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苇裳也被你带坏了……”阿鼻大帝佯怒着在梁灼头上敲了一记,一把搂住笑得前俯后仰的她,眼睛里落满了笑意。 梁灼打了个哈欠,“今天真是好开心还开心啊,要是一辈子都能这么开心就好了……” 说着竟然摇摇晃晃的倒在了阿鼻大帝怀里,垂下眼眸,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映出美丽的剪影,嘴角弯弯,带着甜蜜的笑意。 阿鼻大帝忍不住笑了,用自己的袖子轻轻的在她的嘴角边擦了擦,头一低,抵在了梁灼的青丝上,温柔的摩挲,光滑细腻。 “怎么还像是个孩子。”阿鼻大帝看着她熟睡中白皙透明的脸,心里某个地方暖暖的好像要化开来。 “主人,苇裳先去休息了。”苇裳笑着望了一眼阿鼻大帝,飞身跃到了月亮上。 ------------ 142 水田茅舍人家 第二天一早,他们起来绕着茫茫的水田又走了大半天,到了中午的时候,终于在水田的另一边找到了一户农舍。 “你们看,这是白爷爷和白奶奶的屋子呢。” 苇裳走上前,对着农舍仔细地看了一遍,扭过头,对着梁灼他们笑着说,“很早以前我和郝姑姑四处游历的时候就来过这,没想到今日在平行空间里还能再来到这,真是,真是太巧了。”说完十分欣喜的就去敲门,柔柔的喊着,“白奶奶!白奶奶!” “这下便好。”阿鼻大帝笑了笑,走到梁灼身边,很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的脚好点了么?” 梁灼闻言,朝他笑了笑,故意抬起脚在他面前来来回回绕了两圈,头一仰,“好得很呢!” “嗯。”阿鼻大帝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终于不用再背着你了,你都不知道你就像头猪一样,只要沾上我的背,就能立刻睡着。” “我有么……”梁灼有些心虚的看看他,是啊,最近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爱睡,而且还特别容易在阿鼻大帝背上睡着。 “有。” 苇裳不愧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仙子,很快那位传说中的白奶奶就走了出来,满头银丝,笑容和蔼,“裳儿,是你,你回来看奶奶了呀。” “奶奶可是想死你了,你说你和你姑姑一走,怎么大半年也不回来看我们一趟。怕是都把我们给忘记了吧?” “白奶奶,我们怎么会忘记你呢,我和姑姑是因为有些要紧的事才给耽搁了。”苇裳搀扶起白奶奶的胳膊,甜甜一笑,“你看,裳儿今天不是特意回来看白奶奶您了么,裳儿也是可想可想白奶奶了呢……” “瞧这小嘴甜的……”白奶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伸手轻轻在苇裳脸上捏了一把,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站在石阶下的阿鼻大帝和梁灼,“裳儿,这两位是?” “白奶奶,你看裳儿这记性,”白奶奶身后的苇裳低笑一声,扶着白奶奶走到阿鼻大帝身前,软语解释道,,“上次来的时候裳儿都忘记告诉您了,这位啊就是裳儿的哥哥。” 白奶奶笑盈盈的瞧着阿鼻大帝,又侧过脸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梁灼,打量着,“那这一位?” “是我娘子。”阿鼻大帝笑嘻嘻地一把将梁灼搂到怀里,朝白奶奶猫弯了眼笑着。 “哟,裳儿,这是你嫂子么?”白奶奶目光灼灼,又直直地盯着梁灼瞧了几眼,连连笑道,“这模样,真是一位仙女似的嫂子……” 末了,又端视了阿鼻大帝两眼,啧啧赞道,“嗯嗯,依我看,你嫂子和你哥哥真是天上有地上无顶顶好的一对。” “……”梁灼立刻又变得很消沉。 阿鼻大帝微微一笑:“奶奶好眼光,我也是这么觉得呢。” 苇裳对着阿鼻大帝笑了笑,又看向白奶奶,随口道,“白奶奶,怎么没见到白爷爷?” “他呀,”一提到白爷爷,白奶奶脸上就和绽开了一朵花似的,“去河边捉鱼去了,说是晚上要给我熬汤喝呢。”说完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侧过头轻轻拍了拍苇裳的手背,“他要是知道你们来呀,肯定开心坏了,你快带他们去河边找他去吧。” “捉鱼?太好了!太好了!”梁灼激动地拍起手来,看了看阿鼻大帝,眼睛闪烁,“我也想去……” “嗯,好,那你们就让裳儿带着一块去吧。”白奶奶笑着转身,指了指西南方向的一边树林,“往这前面走过两个树林,就能看到一条河,我家老头子就在那呢。” “好!事不宜迟!走吧!”梁灼很是豪情万丈的伸了伸胳膊甩了甩腿,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阴笑道,“多抓点鱼回来做鱼皮豆腐,嚯嚯嚯!” 阿鼻大帝凑过去,按了按她的头,压低了声音问,“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我是最爱吃鱼的了,哈哈哈!”梁灼嘿嘿嘿干笑了两声,走过去拉着苇裳的胳膊,“走,我们走吧。” “不了,我就不去了,我想和白奶奶多说会话呢。” “和我这老婆子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你们去你们的,听话,去吧。”白奶奶笑眯眯的推了推苇裳。 苇裳轻轻一笑,语气娇嗔,拉着白奶奶的胳膊,软软的撒娇道,“怎么,裳儿这半年都没有见到白奶奶您了,想单独留下来和您多说会话也不行么?” “你这丫头……” “白奶奶……白奶奶……” “好!好!”白奶奶笑着又在苇裳脸上掐了一把,朝梁灼他们笑道,“那就你们俩去吧,留下这个小蜜嘴儿陪我这老婆子唠唠嗑。” “嗯,那白奶奶我们先走了。”阿鼻大帝朝着白奶奶笑了笑,拽着梁灼转身离开。 “嗯,白奶奶再见!我们走啦!”梁灼回过头很是屁颠颠的朝白奶奶摆了摆手。 梁灼跟在阿鼻大帝身后一蹦一跳的,走啊走,终于在第二个树林的尽头见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白花花的小河…… 当然,还有小河下胡子白花花的白爷爷。 “啊,你就是白爷爷啊,你好你好……” “啊,你就是某某某啊,久仰久仰……” 你好你好,我好我好(省略一千字……) “哇,好厉害!”梁灼一会看着白爷爷箩筐里的小鱼兴奋地大喊,一会又看着阿鼻大帝蹭蹭蹭直往上长得箩筐羡慕嫉妒恨! 阿鼻大帝和白爷爷一人拿一个木棍朝河里狠狠一扎,一扎一个准,看得梁灼在旁边艳羡不已,“让我来,让我来一下!就你们两个玩多没劲啊!” “你又不会,给你也是浪费!”阿鼻大帝很是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扬了扬手中的木棍,“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你能在天黑前抓到和我一样多的鱼,我就给你解开紫玉灵镯如何?” “好!一言为定!”梁灼一把夺过阿鼻大帝手里的木棍,眯起眼朝他很是阴险的笑了笑,心里盘算着待会怎么把他输得心服口服,然后就可以顺利的拿掉紫玉灵镯了,哈哈哈! 半个时辰……后, “这个,我怎么老觉得这个、这个木棍有点不太顺手呢,是吧,白爷爷?” “阿鼻,要不重新算一下好不好?” “我重新拿一个棍子去,我自己挑,我绝对不会再说什么了好吧?” “嗯嗯,就这样吧。”梁灼说完嘿嘿嘿很是心虚的朝着阿鼻大帝笑了笑。 阿鼻大帝嘴角微微倾斜,侧目而视。 一个时辰……后, 白爷爷和阿鼻大帝都坐在了大树下,看着在河里扎呀扎呀发了羊癫疯一样的梁灼,无奈摇头。 “嘿嘿嘿,别急,别急,你看不是还有一点夕阳么,”梁灼停下来很是尴尬的挤出一点笑,喃喃自语道,“虽然……虽然是少了点。” 阿鼻大帝飞了一记白眼。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梁灼呆呆的看着被她搅得天翻地覆的小河,咬咬牙,回过身对着白爷爷和阿鼻大帝,嘴角猛烈抽动,“这只是有点灰,还不叫黑!你们再等等!” 暮色四合,白爷爷已经等得不耐烦提前回去了,只剩下阿鼻大帝斜靠在大树下看着梁灼一个人光脚在水里孜孜不倦的扎着! “吧叽”、 “吧叽”、 “你看你看,还有月光,那就还不算是天黑,你再等等!” …… 今晚的月亮似乎比昨天又大了一点,弯弯的挂在那,像是谁睡梦中微翘的嘴。 梁灼卷着裤管,手里拿着木棍发了疯似的在河里围着那些不知还能不能看见的鱼有模有样的扎着,她的脚像是开在月光下的白莲花,在夜色中的水波上轻轻摇曳…… 她的满头的黑发散落下来,黑黑的,像是茫茫的夜色,而她的眼睛,就是茫茫黑夜中的万点繁星…… 那一刹那,阿鼻大帝觉得她美极了,可是他宁愿她不要这样美,她只要是她自己就好了。 “我刚刚差一点,差一点就抓到了呢……”梁灼不时扭过头掩饰了两句,一边手舞足蹈的讲着,一边两眼放光的盯着河面发呆,这样子可想而知,一个看走了眼,整个人便“扑通”一下在河里摔了个狗啃泥…… 阿鼻大帝背靠着大树底下不远不近的看着她,月华如水,在她身上笼罩着朦朦胧胧的薄纱,她的脚踩在水里,发出“吧叽”“吧叽”的声音…… 听起来让他格外想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浮灰,对着梁灼缓缓道,“娘子,你输了。” 梁灼愣了一下,扭过头一脸茫然的看了看阿鼻大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始终如一光光的树枝,忍不住哭诉起来:“太过分了,连一条鱼也勾搭不上来……” 阿鼻大帝走过去将她从水里面一把捞起来,像是捞起一条小鱼,眉头轻皱,“吃了我那么多粮食,怎么还是这么轻,和片小羽毛似的?” “胡说八道!就算是羽毛,也是一摞羽毛好不好?”梁灼白了他一眼,两只脚在他手臂里使劲地踢了两下,突然很是悲戚地闭上了眼睛,哭诉道,“我记得我以前还能随随便便就把你拆胳膊卸腿的,现在好了,连你都能随随便便抱起我了,呜呜呜,我越来越没用了……” ------------ 143 红豆的预言 梁灼愣了一下,扭过头一脸茫然的看了看阿鼻大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始终如一光光的树枝,忍不住哭诉起来:“太过分了,连一条鱼也勾搭不上来……” 阿鼻大帝走过去将她从水里面一把捞起来,像是捞起一条小鱼,眉头轻皱,“吃了我那么多粮食,怎么还是这样轻,和片小羽毛似的?” “胡说八道!就算是羽毛,也是一摞羽毛好不好?”梁灼白了他一眼,两只脚在他手臂里使劲地踢了两下,突然很是悲戚地闭上了眼睛,哭诉道,“我记得我以前还能随随便便就把你拆胳膊卸腿的,现在好了,连你都能随随便便抱起我了,呜呜呜,我越来越没用了……” “女人就应该没用点好。”阿鼻大帝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将她放在大树底下,又脱下外衣,蹲下身去替她裹住了脚,柔声道,“算了,你就当那些鱼都是因为你给沉在湖底了,也别太难过。” “阿鼻,”梁灼闻言立即含情脉脉的望向他,受宠若惊道:“你终于肯承认我有沉鱼落雁之貌了……” 阿鼻大帝轻咳一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别误会,我是说被你吓沉的。” “你……”梁灼眼神犀利地朝某人的眼睛射去,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下电光火石的撞来撞去,最后噼里啪啦,梁灼明显敌不过阿鼻大帝那一双超强灵力护体的灵眼,渐渐低下头来。 …… 良久,梁灼站起来,回过身狠狠的看了阿鼻大帝一眼,目光坚定:“不得此鱼,誓不为人。” 说罢,咬咬牙深一脚浅一脚的又滑回了河里,阿鼻大帝怔了一下,眉头紧皱,大步追过去,跳下河,行至她身后又想了想,突然大叫,手指着一边,“你看,那是什么?” 梁灼无语,扭头去看,“哪有什么!”等梁灼再扭过头就看到阿鼻大帝一脸花痴的盯着梁灼树棍上插着的一条鱼,十分狗腿的喊,“哇,你看,你的鱼!”那样子,就好像梁灼不是从河里扎了一条鱼,而是活活地生了一条鱼! “你爷爷的,我都还没开始扎,哪来的鱼!”梁灼看了看他,白了一眼,伸手将木棍上的那条鱼拽了下来,使劲砸在他脸上,“我不要你让我!” “要让也不知道让得有水准一点!” 只听见一声响,阿鼻大帝衣袂翩翩,从河面上轻轻点过,将梁灼抱入怀中,淡淡道,“好了,到此为止。” “不是……”躺在阿鼻大帝怀里的梁灼突然脸色一白,大叫一声“啊”,“有人!有人抓着我了!” 阿鼻大帝眸色一怔,回过头去看,只见河里伸出一只指节枯瘦、肤色苍白的手正死死地捞住梁灼的衣服,阴惨惨道,“贱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是你?”阿鼻大帝深吸了口气,一掌劈开那只抓住梁灼衣服的苍白的手,眉头一皱,大喝道,“你来这干嘛!若是你再妄动什么心思,莫怪我手下无情!” 说完手一翻,那只躲在水里的同样阴白惨兮的脸露了出来,正是几日没见的红豆! “是你?”梁灼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暗暗道,这个红豆明明知道孟戟神君是她父亲,还能狠下心数百年如一日的用巫蛊去迷惑困住她的父亲,可见其心肠之毒,用心之狠!此刻她又落得这般模样,不知道她到底还想干什么! “你护得了这贱人一日,还能护得了她一世吗?”红豆嘴角噙笑,慢慢从河里爬上来,一步一步朝梁灼走去,眸色阴郁,语气凶狠:“是你!都是你!害得我的爹爹背弃了我的娘亲,现在又生生碾碎了我的元魄……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不算什么!”红豆目光一凛,嘴角轻扬,咬牙切齿道,“我只要一想到你的结局……一想到你的结局!我就是做梦也会忍不住笑醒,报应啊!报应!”红豆狞笑了两声,“这都多亏了相思姑娘,这下我也死得其所了……” “小心!”红豆刚说完,突然人猛地朝梁灼扑来,阿鼻大帝惊叫一声,掌中一用力,“噗嗤”一下用灵力将红豆震出老远! 却发现红豆身上早已经没有了什么灵力,她是被剔了元魄的人,别说是梁灼这样有紫玉灵镯暗中相护的凡人了,就是白爷爷那样的她也伤害不到分毫! 梁灼心里一惊,红豆是…………一心求死的! 红豆本就已经被碾碎了元魄,现在又受了阿鼻大帝这么一掌,口中鲜血直吐,身体也慢慢、慢慢地变得透明起来…… “红豆……”梁灼眼眶一湿,突然有些可怜起她来,不管怎么说,她本不该遭到这样灰飞烟灭的下场。 “你有没有尝过被自己的爹爹当作报复娘亲的工具,一日一日糟蹋……你”红豆气喘起来,她的脚踝已经消失得快看不见了,梁灼于心不忍,眼眶红痛。 月光照着,大家都没有说话。 “你以为……我是生下来就那么丑的么……我的娘亲是月亮一样的美人……我难道……难道会丑么?”红豆始终凝视着阿鼻大帝的眼睛,“我娘和我爹因为另一个女人的恩怨而迁怒到我,又是这一个女人令我失去你……”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她也不配!”红豆说完恶狠狠地瞥了一眼梁灼,又猛烈地咳嗽了几下,忽而缓缓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喃喃道,“好美的月光,好美……” 她的身体已经化成了淡淡的雾气,只剩下半截肩膀还暴露在空气中,肌肤莹白如玉。 “能死在你手里,我知足了。” “红豆…………”梁灼刚喊了一声,眼睛却被阿鼻大帝挡住了,他的手很温暖,又有些冰凉,梁灼的滚烫的眼泪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下…… “她本不该这样死的……”梁灼颓然的倒了下去,阿鼻大帝扶起她,抱着走到了一边的一棵树下,淡淡道,“我知道。” “其实红豆是孟戟的女儿,可是孟戟神君为什么会那么对她呢?就因为不喜欢她的娘亲么?”梁灼若有所思,“还有,那位宫无忧到底是谁呢?宫无忧、宫无忧,倒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难道是无忧太后?”阿鼻大帝想起来什么,突然接口问了一句。 “这……”梁灼脑中一震,突然想到了在白衣锦的幻世中所见到的无忧太后,心底一寒,原来自己与她也是有仇的! 阿鼻大帝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凝视着月光下清湛湛的河面,沉吟道,“既然是相思故意透露给她的,看来白衣锦想必也是知道点什么的……” 过了很久很久,梁灼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下好了,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害苦了那么多人,看来我还真是死不足惜啊……” “胡说什么呢,这些都和你无关。”阿鼻大帝走到她身边,蹲下身低声道,“你别想太多,至少现在我们知道白衣锦也是知道你的本元的,岂不是多了一点线索。” “虽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白衣锦我是怕极了他的,我宁愿不知道本元也不敢再进他的幻世里了……”梁灼说着双手发抖,紧紧握住阿鼻大帝的胳膊,“再也不要进了……” 阿鼻大帝微微一笑,搂过她,“不想进就不进好了,反正你现在有我的紫玉灵镯护体,也总归不会怎么样的。” “那我如果离了你的紫玉灵镯呢?会怎么样?紫玉灵镯会不会因为我吞噬你的灵力?”梁灼抬起头,十分焦急地直视着阿鼻大帝。 “我虽然喜欢你,可是我更喜欢我的命,你要是能吞噬我的灵力,我早把你丢下河里喂鱼了。”阿鼻大帝轻轻一笑,摸了摸梁灼的脸颊,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你以为你会让我为你去死么?” “那倒不会。”梁灼怂了怂鼻子,老老实实的答道。 “那不就得了,你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魔,只是在三界之中不存在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鼻大帝摸了摸她的头,伸手将她负到背上,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梁灼笑嘻嘻的拍了拍他,“虽然这样,今天也不能算我输给你,好么?” 阿鼻大帝笑着点头,背起她慢慢往回走。 …… 淡淡的月光洒在梁灼和阿鼻大帝的影子上,梁灼很是得意洋洋的趴在他背上,将阿鼻大帝的那一根,唯一长一点,黑一点,结实一点的头发丝使劲地拧了两圈、绕了两圈、绞了两圈后,淡淡的问:“阿鼻,我今天没有输给你,对吧?” “是的。”某人威武能屈。 过了一会…… “阿鼻,我想再确认一遍,那个……”梁灼捏了捏阿鼻大帝的耳朵,很是温柔的问,“我今天没有输给你,对吧?” “嗯。”某人的鼻子微微动了下,点了点头。 “我看你回答的那么勉强,你是不是心里顶不愿意啊”梁灼慢悠悠,幽幽慢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也可以,我接着扎鱼去,我还是有机会赢的……” “你没输给我,你只是没机会赢而已。”阿鼻大帝鄙视的扫了梁灼一眼。 月光下,梁灼的影子像一个大蛤蟆精,紧紧地黏在阿鼻大帝的影子上…… 梁灼趴在阿鼻大帝背上,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月光下自己癞蛤蟆似的黑漆漆的影子:“那个……” “你这次要是再敢问你有没有输给我,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去!”阿鼻大帝扭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梁灼。 “好嘛好嘛,别生气嘛。”梁灼很是委屈的咕哝了一句,“我又不是问这个。” “那你?”阿鼻大帝回头很是警惕的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你的影子这么高这么大?我的影子却像是一个大蛤蟆精似的?”梁灼指了指地上的影子,很是愤愤不平。 “说,你是不是和嫦娥身边的那只玉兔精有一腿?” 阿鼻大帝猛咳了一声,侧过头看着她,淡淡一笑,“因为普天之下,三界之中,早就注定了只有你这只又丑又懒又嚣张的大蛤蟆精,才能配得上我这样又高又大又可爱的相公!” “去你的!什么乌七八糟啊!”梁灼随手在阿鼻大帝头上敲了一记,复又趴下去,头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神明亮,温温软软地说,“我要美美地,再美一点,再美一点,美成一个颠倒众生的小妖精,这样我就能降服我的未来相公了,哈哈!” “你的相公不就是我?”某人语气不悦。 “才不是呢!” “那你告诉我你未来相公是谁?” “问这干嘛!” 阿鼻大帝身体猛一僵硬,停了下来,顿了顿,冷冷地吐出五个字,“我要掐死他!” “呃……”梁灼一阵暴汗!!! …… “阿鼻,我今天没有输给你,对吧?” “你还问!” “你刚才不让问,又没说现在不准我问,我不是害怕你以后耍赖借此要挟我么!” “你看我像是那种无耻的人吗?” 梁灼想了想,很是肯定的说,“是!” “有眼光!” …… “阿鼻,我今天没有输给你,对吧?”当梁灼滴十二次重复了这个问题以后,阿鼻大帝抬起头,发现他们到家了,准确点说,到了白爷爷的家。 苇裳站在门口的橘黄色的灯笼下对着他们笑,阿鼻大帝回过头想去叫梁灼下来,却发现她已经在自己的背上睡着了,嘴角微微翘着,很安详宁静的的样子。 ------------ 144 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梁灼?梁姑娘?” “姑娘莫非就是……白原梁公辅家的二小姐?”白奶奶笑着眯起了眼,拍了拍旁边的白爷爷含笑望着梁灼。 “我……”梁灼闹红了脸,刚想说不是,却被阿鼻大帝一口接了过去,笑开了道,“不想被白奶奶认了出来,对,我家娘子确实是梁公辅上的二小姐。” 梁灼撅着嘴,悄悄从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阿鼻大帝一脚,还想挽回点什么,却被阿鼻大帝轻笑着一把捞过头去,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难道你想和她说你是来自槐安的国辅王郡主?还是想说自己其实是个不存在在天地间的妖精……” 梁灼闻言怔了一下,终于深吸了口气,决定顶下这个莫须有的奇奇怪怪的二小姐的身份,笑吟吟的冲白奶奶道,“身份不身份的,本来也没有必要特地拿来一说,今儿既然白奶奶认出来了,灼儿也不好意思再隐瞒了,灼儿确实是梁家的二小姐,不过……” 梁灼说着脸上很是及时地飞了两朵红云,青葱似的手不露痕迹地在阿鼻大帝身上使劲一掐,嫣然一笑道,“现在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算起来,梁家我也是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 “哎呀呀”白奶奶用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到梁灼碗里,又重新打量了她一番,喃喃道,“真难得,真难得!” “难得什么?”梁灼笑眯眯地接过白奶奶夹过的豆腐,砸吧砸吧嘴津津有味的吃起来,随口很是迷茫的问了一句。 “我只听裳儿说她嫂子是个读书识礼的人家,却不曾想梁姑娘竟然是梁公辅家的千金小姐,梁姑娘家境如此殷实,还愿意陪着裳儿她哥哥东奔西走的,可不是一个难得的好媳妇么!” 白奶奶十分欣喜地望了梁灼一眼,又偏过头瞅了瞅阿鼻大帝,连忙拉过旁边正在吃饭白老爷爷的胳膊,笑着道,“老头子,你说这可不是一个难得的好媳妇么?” 白爷爷连忙点头,“是是是!”说着又往白奶奶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顿了顿,略显歉意地朝梁灼他们笑笑,“唉,我们二老一辈子无儿无女,偏偏我这老婆子又是最喜欢裳儿,现在连带着也闲管起你们的私事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白奶奶一听,立刻拉下了脸。 “白爷爷,您这说的哪里的话呀……”旁边的苇裳一看,连忙站起来拿过白爷爷面前的汤碗,捻着汤勺,软软一笑,“裳儿啊既然是您和白***孙女,那裳儿的哥哥嫂嫂自然也是您和白***孙子、孙媳妇。” 苇裳盛好了汤,恭恭敬敬地举到了白爷爷面前,“这从古到今啊,做***过问一下自己孙媳妇的家世,也是很正常的。这不正表明了长辈们对小辈的抬爱嘛……”苇裳说完又十分乖觉地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白奶奶,“白奶奶,您说裳儿说的在不在理?” “在理在理,当然在理!”白奶奶一听苇裳的话,原先紧绷的脸“扑哧”一声笑开了,推了推旁边的白老爷爷,嗔怪道,“都怪老头子,成天没事的讲究倒多……” “我也没有责怪你,只是毕竟裳儿哥哥他们才刚刚来,我是怕你唐突了人家。”白老爷爷摇头一笑,低着头小声地向白奶奶赔着不是。 这一边阿鼻大帝一听,连忙道,“白爷爷多虑了,我和我娘子绝对没有觉得唐突,这些小事本来也是没什么的,白爷爷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看,裳儿她哥哥都不觉得唐突了,怎地偏偏就你这个老头子倒唐突了起来!”白奶奶闻言,笑弯了眼,扭过头很是不服气地望了一眼白老爷爷,白老爷爷连忙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当我没说成么?” “德性!”白老奶奶笑着扯了扯白老爷爷,又回过头对着梁灼笑盈盈问,“那不知姑娘有了身孕没有?” 此话一出,白老爷爷和阿鼻大帝俱是同时猛烈地咳了一下。 苇裳低着头还是在那浅笑着不紧不慢的吃着饭,白奶奶眼睛含笑看着梁灼,“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这没什么的,你白奶奶我呀,一辈子无儿无女,最盼望着人家多子多福,你是我孙媳妇,我自然希望你能让我早点抱上重孙子,快告诉奶奶,有没有身孕?” “不,不对!不对!”白奶奶像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又是一笑,拉了拉旁边的白爷爷,“看我糊涂的,裳儿她哥哥和我说,他和他娘子成亲快两年了,这样说怕是早已经有了头生胎,这次只怕是第二胎对吧?” “是吧是吧?肯定是的!你快告诉奶奶,这次几个月了?”白奶奶一脸兴奋的盯着梁灼看,像是梁灼已经怀孕了一样。 白爷爷在一边,虽是面色尴尬,但是通过刚才的教训,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只顾低头吃饭。 梁灼怔了一下,脸色烧得通红,扭过头看了看阿鼻大帝,发现他咳了一下以后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不咸不淡的低头扒饭,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了两下:“快了快了!” “哎呀,太好了!那什么时候生啊?对了对了,你这身上有喜的人行事做事可得注意着点,这凉茶冷水不能随便喝,还有你这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注意点,对对对,明天我再叫你白爷爷去给你挑只大花老母鸡,杀了给你补身子,还有,还有……” 白奶奶越说越兴奋,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盯着梁灼看,那样子恨不得梁灼现在就抱出一个瓜熟蒂落的大大胖小子给她! “好了好了,老婆子,你先让人家把这一顿饭吃完再说也不迟。”白爷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轻用筷子敲了敲白***碗,“要是回头孙媳妇饿着肚子可如何是好……” “……”梁灼彻底石化了。 “对对对,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快吃!快吃!”白奶奶说着就不停地往梁灼碗里夹菜,夹得梁灼的碗都堆得有小山那么高了,回过头竟然还发现某人正在那低着头偷笑! 啊啊啊,真是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阿鼻大帝感受到梁灼火辣辣的目光,抬起头来,十分诡异地冲她笑了一笑,又给她夹了一道菜,语气温柔,温良贤淑,“来来来,娘子你可要为了我们腹中的孩儿多吃一点……” 梁灼脚尖使劲地用了用力,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阿鼻大帝满意地点点头:“乖。” “真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让人羡慕……”白奶奶笑吟吟的看了看梁灼和阿鼻大帝,放下碗道:“嗯,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再和裳儿烧点水,你去伺候你相公洗洗澡,昨天晚上背着你回来时可是累坏了。”白奶奶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梁灼说的。 梁灼打了个激灵,连忙放下筷子,两条眉毛拧成了麻花状:“白奶奶……” “这……”苇裳也怔了一下,面色犹疑。 “裳儿我知道,你嫂嫂她毕竟是梁公辅家的小姐,怕是这样伺候人的活也是不会的,可她现在毕竟成你嫂子了,有些事总要学着慢慢来的。”白奶奶眼中带笑,温柔的看着梁灼,“去吧。” 梁灼在心里嘀咕着,我的白奶奶,我凭什么要给他洗澡,凭什么!凭什么! 想了想,连忙道,“白奶奶,我突然觉得头有点晕,不,不对,是肚子,是肚子有点疼,我想大概是是动了胎气。”梁灼说完冲着阿鼻大帝温柔一笑,无限娇软道,”为了我和相公的孩儿,我看伺候相公洗澡这么重大的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吧。” “没事,娘子身子既然不方便,为夫当然不会让你伺候我洗澡,”阿鼻大帝倒很是通情达理的笑了笑,梁灼听了,刚大喘了一口气,阿鼻大帝又紧接着慢悠悠道,“白奶奶,我娘子身子不便,还是换我伺候她吧。” 什么?梁灼全身的毛都炸开了,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阿鼻大帝,脱口而出道,“那还是我伺候相公你吧!”怎么样自己伺候他也是他吃亏些,梁灼低着头,默默的安慰自己。 “嗯,看你娘子多疼你,不顾身子也还是要伺候着你洗澡!”白奶奶微微一笑,还要说什么,却被白爷爷扯了扯衣袖,“老婆子,快点去吧,我也很是乏了。” “哦,好,好。”白奶奶微微笑着,喊了一声,“裳儿”便拉着裳儿的手往门外走去,走过梁灼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看了一眼梁灼,十分和善地笑着,语重心长的说,“第一次,可是要伺候好了呢,千万别伤着人了。” 梁灼一听,噌地一下脸烧到了脖子上!敢情这白奶奶以前到底是做哪行的呀!! 不过还是低着头,乖巧的笑了笑,“谢谢白奶奶。”心里却恨不得立即跳起来,遁地而逃,最好逃得远远的,她才不要伺候阿鼻大帝洗澡呢! 不过她还是硬撑住了,站起身还算没有辜负她梁公辅家二小姐的身份,谦恭有礼的朝着一边的白爷爷,低了低身,方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梁灼自问从小到大,包括重生以后,还都只有别人伺候她洗澡的份,还从来没有过她给别人宽衣解带打洗澡水的份,想想真是委屈,不,是委屈极了。 梁灼现在是凡胎**了,这使的可都是大白米养出来的真力气,可惜她就不爱吃白米饭。 终于吭哧、吭哧给阿鼻大帝的洗澡桶里灌满了水,梁灼紧闭着眼睛,走过去伸出一双手上上下下的在阿鼻大帝身上摸来摸去,心里道,真奇怪,衣服带子到底在哪?在哪呀?真是急死人了! “摸够了没有?”阿鼻大帝一把扣住她的手,一脸茫然,这个疯女人又想干什么,这样火辣辣的撩拨他! “哎呀,你管!弄完我就走了。”梁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个死小子烦不烦呀,赶紧脱光了衣服下去洗澡,在这废话什么。于是又伸出手去,慢慢将手往阿鼻大帝怀里伸去—— “你干嘛?”阿鼻大帝浑身一颤,怔了一下,接过梁灼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梁灼不明白阿鼻大帝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连忙解释道,“我,我给你宽衣啊” “嗯,然后呢?”阿鼻大帝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怀里这个脸红成了一片的小妖精。 “然后……然后就……就……”梁灼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一看阿鼻大帝眼睛里满满的嘲笑,索性豁了出去,“就将相公你剥光抹净丢到盆里去刷啊刷洗啊洗……洗干净行不行啊?你不就是要我这样吗?” 阿鼻大帝轻咳了一下,忍不住低头呵呵笑起来,抬起头促狭的看着梁灼,慢慢道,“娘子你以为白奶奶是要你这样伺候我?” “嗯?”梁灼怔了一下,抬起头很是茫然的看着阿鼻大帝,“难道不是吗?”这时候从外面传来白奶奶嘹亮的嗓门:“裳儿她嫂子,热水加好了没有?” “你伺候他水放差不多了,就可以出来了。” “什么?就……白奶奶所谓的叫我来伺候你洗澡,就仅仅只是倒、倒、倒个水吗?”那她还,还…………梁灼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惆怅的望了一眼阿鼻大帝满脸毋庸置疑的表情,脸彻底红成了一个熟透了的大番茄,红得发亮,红得漂亮! “娘子你还真是热情似火呀,这么急不可待的就想为为夫我宽衣……”阿鼻大帝很是邪肆的扯起嘴角,梁灼一下子扑过去,“你混蛋!” 阿鼻大帝抓住梁灼的手,梁灼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快速地拽进了刚刚放好水的木桶里,木桶里的水暖暖的,阿鼻大帝跳进去,摸到梁灼的腰肢,俯下身去,气息诡异而妖异,“没想到你现在真是我娘子了……” 梁灼被他眼神里的灼热吓了一跳,虽说阿鼻大帝是个比她小的娃娃,但毕竟也是个一千多岁的正常男人!梁灼心里咕咚咚跳,现在自己就是一个凡人,万一他要是一个激动做出什么事,自己岂不是一把老脸都丢尽了,连忙赔笑道,“阿鼻,咱俩有话好好说,能别这样挨着我好么,我,我对人家身体过敏。” “是么”阿鼻大帝一听,果然乖乖将身体从梁灼身上移开,保持了一个总算是让人能够正常呼吸的距离。 梁灼大大舒了一口气,趁机一个激灵爬出木桶,拔腿就要往外跑,却被阿鼻大帝一把从后面搂住了,“你干嘛!”梁灼猛回头,爷爷的,你小子总不至于要用强吧!阿鼻大帝薄薄的嘴唇抿了抿,指着窗外正和苇裳在一桶一桶倒水的白奶奶说:“你确定要这样衣衫不整全身尽湿的出去?” “我”梁灼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衣衫,又看了看外面的两个人,白奶奶倒还好点,反正她和阿鼻大帝在她眼里不就是恩爱缠绵的小夫妻么,可是苇裳却是知道她和阿鼻大帝的呀,如果她真的这样出去,怕是连苇裳也会想歪了吧。 梁灼一想,很是着急看着阿鼻大帝,“那怎么办?”顿了顿,“要不你把衣服脱给我?”又看了看阿鼻大帝身上同样湿漉漉的衣服,很是颓然,“算了算了,脱也是白脱!” “要不我去给你拿。”阿鼻大帝说完转身就要去开门,梁灼见阿鼻大帝全身湿成这样就要出去给她拿衣服,吓得不轻,这个死小子,他要是这样出去了,她就是泡在黄河里也洗不干净了。 连忙跑过去从后面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将他使劲往后拽,却被他转过身按在了墙上, …… 外面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下来,阿鼻大帝的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里,深邃得令人不敢去看。 …… “吻我。”他低下头来,眼睛滑进她的瞳孔里,像一条游来游去的鱼。梁灼觉得眼睛刺痛,胸腔一大片一大片夜里面大风吹过的声音,呼呼呼、呼呼呼。 也许是阿鼻大帝的脸离得太近了,也许是他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也许是他的声音,也许什么都不是…… 他的,深深浅浅的呼吸荡起了梁灼耳边的青丝,她觉得耳朵一热,皮肤弥漫起高低起伏的鸡皮颗粒。 他的那种发狠的阴霾的眼神也在鼓励着梁灼,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梁灼仰起头,狠狠的吻向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你们……”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人,是苇裳。 ------------ 145 浸猪笼——?不要! 外面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下来,阿鼻大帝的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里,深邃得令人不敢去看。 “吻我。”他低下头来,眼睛滑进她的瞳孔里,像一条游来游去的鱼。梁灼觉得眼睛刺痛,胸腔一大片一大片夜里面大风吹过的声音,呼呼呼、呼呼呼。 也许是阿鼻大帝的脸离得太近了,也许是他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也许是他的声音,也许什么都不是…… 他的,深深浅浅的呼吸荡起了梁灼耳边的青丝,她觉得耳朵一热,皮肤弥漫起高低起伏的鸡皮颗粒。 他的那种发狠的阴霾的眼神也在鼓励着梁灼,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梁灼仰起头,狠狠的吻向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你们……”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人,是苇裳。 梁灼愣了半秒,一个激灵,猛一伸手推过阿鼻大帝,跳到一边,脸部僵硬了两下,看着苇裳勉力笑了笑,“你……你怎么来了?” 看上去一副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亏心事似的。 倒是阿鼻大帝大摇大摆的上前一步,手搭在门框上,朝着苇裳微微一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没看到么,我正和你嫂子亲*热呢。” “额,那个你不觉得你应该回避一下吗?” “回避什么呀!”梁灼嘴角微抽,大步走上来心虚地看了看苇裳,“你别听他说,我们不是……不是……” “苇裳,出去。” “你!”梁灼怒不可赦地揪住阿鼻大帝的衣领,龇牙咧嘴,“你到底要干嘛!” “关好门。” “是,知道了。”苇裳脸红到了脖子上,怯怯地低下头,十分尴尬的小声说:“是裳儿唐突了哥哥嫂嫂……对,对不起。” “你们继续……”说着身子一转,风也似的跑了。 啊,什么叫你们继续! “苇裳……”梁灼看着苇裳的背影无力地喊了一声,“哼!”连忙松开阿鼻大帝的衣领,一脸愤愤不平的看着苇裳离去的背影发呆。完了!苇裳一定是误会了,梁灼回过头,果然看见阿鼻大帝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在那抚着门框直笑。 “你!”梁灼深深地看了阿鼻大帝一眼,嘟着嘴:“真不要脸!” 阿鼻大帝直起身,朝她慢慢走来,压低了声音缓缓说:“其实我还可以更不要脸一点,你要不要……” “不要!”梁灼立刻用手挡住了脸,准备转身跑出去,“哎呀,你不用亲自出来了,我听裳儿说了,你不小心将凉水都当做热水了对吧。” “不是,白奶奶你听我说……”梁灼被白奶奶提着两只大水桶挤在门口,简直欲哭无泪,“不用说不用说,不用和我客气,我帮你提这两桶水也不费多大事。” “白奶奶,我……”梁灼看着白奶奶满脸慈祥和蔼的笑,简直快要哭出来了。“来,快提进去吧,这次可要伺候好了!”白奶奶笑着热情地将两桶水递到梁灼手里,笑呵呵道,“傻孩子,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弄错了也不要紧的。” “噗”手扶在门框上一直看好戏的阿鼻大帝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在梁灼身上逡巡了一番,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悠然道,“确实是一回生两回熟……” “娘子,你下次可要努力一点哦” “呵呵呵”梁灼转过头朝阿鼻大帝露出了一排大白牙,又忙不迭转过头对白奶奶连连点头,笑道,“嗯嗯,白奶奶你放心吧,这里有我,你去忙你的吧。” “嗯嗯,好。”白奶奶笑着拍了拍梁灼的手,转身笑吟吟的走了。 梁灼将两桶水提进屋,“唔”地一下轻扶了扶胸口,人往旁边的门上一靠,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白奶奶要是还在那呆着的话,梁灼真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一个忍不住在白奶奶面前爆发出她一般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另一面! 想着又恶狠狠的看了阿鼻大帝一眼。不…………不对,今天这、这是什么情况? 梁灼又想起刚才的一幕,浑身猛一激灵,彻底清醒了,怔在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觉得不可思议,她扪心自问自己也还不是那种见异思迁人尽可夫的女人,可是今天这是,这是怎么了? “喂,怎么了?是不是想着待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点兴奋啊……” 梁灼靠着门,耷拉着眼,根本没有听到阿鼻大帝所说的话。 这究竟是怎么了?太可怕了!她竟然会主动去吻了许清池之外的一个男人!啊啊啊!想想连嘴巴都不想要了…… 呜呜呜,虽然她当然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淫*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相信。呜呜呜,她实在是太对不起许清池了!真应该拿去浸猪笼!啊啊啊,浸猪笼,想了一下以前听别人说过的,浸猪笼的时候那些女人连挣扎都没挣扎就死了的样子…………倏!好可怕! 梁灼连忙使劲摇了摇头,默念道:我不要浸猪笼!我不要浸猪笼!我不是淫*荡,我不是……不是不是!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讲话啊?” 梁灼对着阿鼻大帝,慢慢抬起手,颤抖着又摸了摸唇角,嘴巴上似乎还带有阿鼻大帝的味道,看起来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可是……可是,该死! “算了,你不介意的话我脱了啊……” “让你饱饱眼福,嘿嘿……” 她摸着摸着,面色苍白,显然对今天的反常行为觉得心有余悸,愣了半晌,伸手拦住若无其事正要宽衣下木桶洗澡的阿鼻大帝,脸色悲戚,幽幽地喊了一声:“阿鼻……” “干嘛”阿鼻大帝眼神一亮,屁颠颠的扭过头,满面春风的看着梁灼,戏谑道,“你不会真要为我宽衣洗澡澡吧……” “呃……”梁灼听见自己嗓子眼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眼睛发涩,直直地盯着阿鼻大帝,瞳孔涣散,阿鼻大帝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道,“到底怎么了,你说!” “先说好了,今天是你主动的,你可别赖在我身上!” 梁灼本来想说什么的,已经记不得了,她突然觉得似乎是刚才吻阿鼻大帝的时候过于勇猛,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紧紧地抓住阿鼻大帝的肩膀,突然觉得全身酸软,酸软得快要冒泡泡,她突然明白她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吻了谁谁谁,而是……要尽快找到一张床! 难怪原来余氏总是在她身边念叨着出门在外不要吃太饱,原来人吃饱喝足又血气上涌一番以后,竟然是如此的困!梁灼低下头,很是无力地摸了摸眼角,哎哟,不行,她现在就想睡了,好困! “好了好了,到底怎么了?你总不会为了那个死得骨头渣都找不出来的大祭司小祭司来做什么贞*洁*烈*妇吧?” “就算做贞*洁*烈*妇,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啊……” 咦,那是什么?梁灼眼睛一亮,在阿鼻大帝背后的澡盆旁边竟然有一张藤椅,藤椅!哎呀呀,真是太好了! 梁灼的头晕乎乎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她根本没听清阿鼻大帝一个人到底在那念什么经,轻轻推了他一下,摇摇晃晃朝那张藤椅走去…… 啊,亲爱的周公,吾来也! 藤椅!藤椅!我最可爱的藤椅,梁灼两眼放光,走过木桶,眼看着藤椅就在眼前,啊呜呜,真想抱着藤椅亲一口,唉,没办法,人犯困的时候,真是藤椅最亲! 梁灼摇晃着又往前跨了一步…… 她仿佛感觉到藤椅在向她招手!她嘴角微微一翘,整个人踮起脚尖准备朝藤椅扑去,尚未等她开始进行扑,腰上忽然一紧,连挣扎都未曾来得及,便被人“噗咚”一声连人带衣,扑进了旁边那一大桶早已经不热的洗澡水里—— 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洗澡水,梁灼的眼睛里也进了水,打了一个空嗝,眼睛疼得睁不开,整个人完全醒了。 “你爷爷的——”梁灼忍无可忍,睁着血红的眼将刚冒出头的阿鼻大帝,又一头按下去,大声咆哮,“究竟想怎样!” 阿鼻大帝费力地从水里钻出头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茫然地看着梁灼,讷讷道,“我救你啊,我以为你要效仿……” “效仿你大爷!”梁灼不听这句话还不来气,一听之下更是满头怒火,她说这死小子怎么好端端地来扰她清梦,原来是以为她要效仿古代烈女一心求死!他大爷的,竟然为了这么一个脑残的想法不让她睡觉! 阿鼻大帝摸了摸头,死死盯着梁灼大气不敢吭。就在他以为接下来梁灼将会又出什么更激烈的手段之后,突然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倒向了自己的怀里。 …………某人竟然再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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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鼻大帝还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梁灼却两胳膊一甩,直接迈着二十五万步兵上阵杀敌的步伐,铿锵、铿锵!高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了苇裳和阿鼻大帝前面。 阿鼻大帝实在不能明白,要见的是他姑姑,何以梁灼如此兴奋,兴奋到变态的程度,“喂!”他仰着头朝前面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在一蹦一跳像只活泥鳅似的梁灼喊了一声,“你这么反常,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梁灼停下来,回头看着阿鼻大帝,很肯定的回了一句,“有!” “什么?” “生煎阿鼻,红烧阿鼻,慢炖阿鼻,水煮阿鼻,闷炒阿鼻,水卤阿鼻,清蒸阿鼻……”梁灼吧啦吧啦面无表情的一口气说完了,看了看愣住的阿鼻大帝和苇裳,“扑哧”一笑,捂着嘴朝阿鼻大帝眨了眨眼睛,咯咯咯笑起来,“还有别的做法我现在还没想到,随时欢迎补充!” 阿鼻大帝使劲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个抽了风一样莫名兴奋的梁灼,愣了半秒,对着梁灼嘚瑟非常的背影,大声道,“梁灼,你大爷的!” “我大爷不就是你!”梁灼偏过脸对着阿鼻大帝嫣然一笑,转过去又咯咯咯、咯咯咯,笑得愈发厉害,两只肩膀一起一伏不停的在抖! “唔”阿鼻大帝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眼睛发红。 从白奶奶家到浮云山的路要是按凡人的脚程来算,就是最壮实的庄稼汉子,起码也得走上一天。结果梁灼一路上嚯嚯嚯、嚯嚯嚯,和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一路聒噪,一路乱嚎着,他们竟然不到傍晚,就已经到了浮云山后山的山脚下。 “阿鼻!快看!快看!到了到了!”梁灼兴奋地跳着,暖暖的夕阳洒在她火红色的衣裙上,阿鼻大帝眼里不禁落满了笑意,想起了那天晚上两人的对话。 “为什么那么多颜色,偏偏喜欢红色?俗气!” “因为红色很漂亮,让人觉得……好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当时看她说的婉转,又渐渐低了声音,以为是又触及了她的伤心事,连忙凑过去,准备安慰她一下的,结果她倒好,头一抬,生生地撞上了阿鼻大帝的鼻子,于是乎阿鼻大帝悲壮的,流了两行阴惨惨的鼻血下来,她却笑起来了, “还有就是,我父王喜欢,我也喜欢,既然喜欢管它俗气不俗气呢!” 既然喜欢管它俗气不俗气呢! …… 淡淡的夕阳洒在浮云山上,泛着淡淡的酒红色,“在想什么呢,主人?”旁边的苇裳侧过头,低低问了一句。 阿鼻大帝回过神,嘴角微翘,看了旁边的苇裳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她今天是哪来的蛮力?真是体格健壮!” 苇裳愣了一下,看向前面正在大树底下扭来扭去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的梁灼,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郝姑姑出来的时候,梁灼正在那施展她的九阴白骨功,还美其名曰舒展筋骨好活动。 ……左伸展伸展胳膊,右扭动扭动大腿。 苇裳莲步轻移,慢慢朝郝姑姑走去,微一低首,浅浅笑道,“姑姑,你看裳儿把谁给您带回来了。”说着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阿鼻大帝。 “阿鼻……”郝姑姑向着阿鼻大帝欣喜万分的喊了一声,眼睛里顿时溢满了笑意。 阿鼻大帝看了看郝姑姑,又看了看苇裳,大步朝梁灼走去,伸手一把搂过她,仰头对郝姑姑道,“姑姑,这是阿丑,原来国辅王府的郡主。” “她是来……”他转头看了看梁灼,梁灼立刻会意,“我是来求姑姑一件事的,就是我想知道自己的……” “好了,我知道了。”郝姑姑冷冷打断梁灼所说的话,脸上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看阿鼻大帝和苇裳时的柔和可亲,扭过头淡淡的看了梁灼一眼,冷若冰霜。 “姑姑,我还没说完呢……”梁灼眨巴眨眼睛,还是不死心。 郝姑姑闻言立刻便转身,面色淡漠,径直朝浮云山上走去,走了几步,又侧过头,对着站在一边的苇裳,开口道,“裳儿,我们走。” “是,姑姑。” “完了,我和你姑姑没戏!”郝姑姑一走,梁灼立刻像垂败的公鸡似的,耷拉下头,十分懊恼的嘟着嘴。 阿鼻大帝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往她头上一拍,“从没指望你能博姑姑欢心!”拽着她的手大步朝郝姑姑她们追去。 “从没指望你能博姑姑欢心……从没指望”梁灼反反复复回味着阿鼻大帝这句话,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好歹她以前也是郡主一枚,要是姑姑真喜欢苇裳那样的,她临时起意装个两三天也不是没可能的…… 哎呀呀,只是她重生以后疏懒散漫惯了,要真是从头开始装,还真是个技术活。梁灼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睛发涩,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顺着后脊梁骨爬上来,她,她…………好像又开始困了,唉,最近怎么老是容易犯困? 不能睡!不能睡!梁灼使劲掐了掐了眼皮,迷迷糊糊听到阿鼻大帝问了一句:“城主也来了?” 接着便是苇裳糯糯的嗓音:“是的,主人。城主一直在里面等着要见你呢。” 梁灼觉得头昏脑涨,全身酸软,眼看着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喂!”阿鼻大帝扭过头在梁灼头上又是一敲,“这可是个机会,你争取表现稍微好一点吧。不然我姑姑的性格,唉……” 梁灼一听这话,立刻睡意消退了一半,大声嚷嚷道,“什么叫我表现得稍微好一点?我可是梁灼,要不不表现,要表现就一定要很好很好嘛!”说完很是得意地眯起了眼。 “哼哼!管你什么城主,城狗的,且看我变变变,变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楚楚可怜小鸟依人……!” “好了,你不闯祸就行了。”阿鼻大帝点了她额头一下,十分鄙夷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拉着她就往前走。 “阿鼻,你狗眼看人低,你你你!给我等着!”梁灼低下头,死死地攥了攥手心,咬牙切齿的腹诽道。 浮云山的树木很多,或许哪里的山树木都很多,绿绿的,翠绿、嫩绿、墨绿、浅绿、淡绿、深绿…… 梁灼的手被阿鼻大帝拉着,心下暗暗决定待会一定要装得有模有样的,甚至她都开始在心底盘算好待会应该怎样走过去,怎样笑,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淡淡的橘红中,古树参天,一桌,一凳,一人。 见梁灼他们来了,那人轻轻转头,淡淡的向梁灼他们看过来。 “啊”瞬间之前准备的一切立即被这一双眼睛瞬及击垮,那不是别人的眼,而是许清池的眼睛! ------------ 147 玲幻无量(上) 147玲幻无量(上) **本篇要重新写,不作数** 残阳如血,古木密密层层的罅隙里刮下来一大片橘红色的朦胧光线,稀里剥落的,空气中浮动着似有若无的淡淡苦茶香味…… 细细一闻,却又似乎是松树的气味。 “是你?”梁灼觉得心口某一处倏地一下迅速的疼了起来,浅浅的,风吹扬起那一片墨黑色的衣角—— 黑衣黑发,背影料峭孤绝…… 风轻轻的吹在脸上,梁灼愣了半秒,才发现也只有一双眼睛是许清池的,而他不是清池。 “你是?”阿鼻大帝淡淡的看了眼前的黑衣人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不太喜欢他。 “他是我浮云山的贵客,是我请来的客人。”郝姑姑和苇裳分别穿着件天青和水碧的衣衫,从阿鼻大帝他们后面袅袅走上前来。郝姑姑朝黑袍男子微微点头一笑,扭头若有警醒地看了阿鼻大帝一眼。 眼光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瞥到过梁灼,仿佛她就是一个透明的空气罢了。 “是么,那太好了!”梁灼眼眸一亮,看了看眼前的黑袍男子,“我和他也算是半个认识的熟人,不知道姑姑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帮帮忙,看一看我的……” “好了。”郝姑姑冷冷打断梁灼的话,朝她看过来,眼神锐利:“看来我还不能不答应了?” 梁灼低下了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里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虽然她看起来也不并不老。只是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和她置气呢? 梁灼觉得她好像怎么做都是错,怎么说都是错,不由得心灰意冷,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呀,真是太可怕了……” “你说什么!”郝姑姑手指一挥,梁灼身后的那棵老松树的树枝突然“咯吱”一下砸下来,梁灼连忙往旁边跳了跳,大声道,“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说!” 唉唉唉,现在没有灵力了,就是普通的凡人一枚。二者实力悬殊太大,所以梁灼决定还是暂时识时务为俊杰好一些。 她拍了拍胸口,抬头看向黑袍男子,讪讪一笑,打哈哈道,“那个……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你看看,我竟然忘了?” “你不必知道。”黑袍男子眼睛都没有抬一下,面向郝姑姑,二人面前忽然升起一道四人粗的圆柱形结界,结界泛着淡蓝色的光,将二人吸了进去。 梁灼愣在那,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直接将眼珠子挖出来丢在黑袍男子身上,我我我,我就是想蹭一下关系怎么了,用不用那么凶,不不不,根本没有凶,是完全忽视!忽视!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我我!梁灼上前走了两步,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立刻被阿鼻大帝打断,“嘘,姑姑他们在练功,不要说话。” 梁灼看阿鼻大帝的眼神很是郑重,吐了吐舌头,终于将满腔的怒火生生按了下去,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偷偷用余光悄悄瞄着黑袍男子和郝姑姑,不知道他们隔着她进入不了的结界到底在说什么。 黑袍男子黑衣如瀑,虽是远远看着差点连梁灼都恍恍惚惚觉得似乎许清池就在那,但是仔细分辨一下,又很快能够区别出来,神情不对,气味不对,感觉也不对。 只见黑袍男子一会儿脸色发白,眸中神色复杂,一会儿又频频点头,似乎很是胜券在握,梁灼实在看不明白,她立在一旁只好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二人,打量着、打量着,梁灼突然发现郝姑姑和黑袍男子两个人,独立于众人之外,面对面站在蓝莹莹的结界之中,一个是青衫佳人,一个是黑裳公子,不正好凑成一对神仙眷侣? 不由得扑哧一笑,捅了捅旁边的苇裳一下,小声道, “喂,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姑姑和那个冷面人还是挺般配的,对了,冷面人成亲没有?多大了?” “冷面人?”结界中的黑袍男子突然扭过头给了梁灼一记令人发寒的目光。 郝姑姑也同时冷冷的回看了一眼梁灼,眼色如冰:“你在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梁灼立刻低下头道。 只见黑袍男子发丝轻扬,忽地一下从结界中飘了出来,看了看梁灼,修长的手指转起腰际的一根黑玉洞箫,拂上唇边细细吹奏起来,正是那一首《落花如雪》。郝姑姑也走出来了,在一边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黑袍男子的眼眸毫无波澜,淡淡的凝视着黄昏中的浮云山,他的漆黑的衣袂随着晚间的风时起时伏,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箫声的蛊惑,梁灼觉得心底抽痛,有那么一两秒钟,梁灼觉得似乎是许清池回来了。 忽然箫声停了,梁灼愣在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结果旁边的松树枝微微抖动了一下,接着梁灼眼前一抹黑色闪过,黑袍男子已经近在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梁灼颈项间的肌肤,阿鼻大帝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却轻轻捻起梁灼脖子上的带的那枚青铜坠,眼神阴郁:“青铜坠,你还在带着?” 阿鼻大帝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放开她。” 黑袍男子瞧了阿鼻大帝一眼,又摸了摸掌中那枚青铜坠,终于缓缓放下手去,长袖一扬,转身朝前面的山阶往下走去。 郝姑姑站在那,一言不发,目光落在梁灼身上,接着抬手一掌劈在了旁边的一棵老松树上,整棵树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啪啪啪的松树枝在地上下雨似的落得七零八落,“梁姑娘真是不同凡响,一来我浮云山就得罪我的客人。” 梁灼低着头,往后退了退,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尤其是郝姑姑一双冷若寒冰的眼神扫向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寒噤。 她想起苇裳和她说过的,郝姑姑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平常对人也总是带三分笑颜的,可是不知道今日为什么从自己一遇上她开始,她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看上去倒不像是嫌弃梁灼,而是和她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姑姑,你不要为难她。”阿鼻大帝急忙道,“你要是实在生气,就冲我来。” 苇裳立刻倒了一碗茶,给郝姑姑奉上,“姑姑,您消消气,梁姑娘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她还指望着找您办事呢,怎么会故意和您为难呢。”说完浅浅一笑,“我现在立刻下去叫其他人给那位公子准备香汤,伺候他沐浴更衣。” 说完,急匆匆的朝山阶下追去。 ------------ 148 玲幻无量(下) 郝姑姑一听,长袖一拂坐下去,慢慢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看着山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完全不理会还站在边上的阿鼻大帝和梁灼。 这种情况下,梁灼也不好走,只能偷偷捏着阿鼻大帝的衣袖硬着头皮等着苇裳什么时候上来。阿鼻大帝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转过头,轻轻看了她一眼,鼓励地笑了一下,似乎在安慰她。 “姑姑……”一个温软娇糯的声音传来,郝姑姑和阿鼻大帝他们同时抬头去看,只见苇裳一身水碧罗裙从山阶下款款走来,语笑盈盈,“这下您大可放心了,您的那位贵客不仅没生气,还兴致高着呢。” 此话一出。三人心里的大石头都不由得落了地。 唉,亏了这个苇裳。 郝姑姑听到这已是气色缓和了大半,刚才的满脸冰霜也消融了一部分,只是面上依旧不见一丝笑容,拉过苇裳的手,波澜不惊的问道,“裳儿,此话怎讲?” 苇裳浅浅一笑,扶着郝姑姑的胳膊道,“那位公子并不是生气,而是急着想看一看我们浮云山上的花花草草。”说完,走上前将郝姑姑刚才喝的那碗茶轻轻泼掉,又重新倒了一碗放置她手上,不紧不慢道: “裳儿适才追下去的时候,刚巧就听到了那位公子说”苇裳眼波盈盈,低头浅笑,“说着要芍药、苍官她们领着他去姑姑的千草园观赏呢。” “哦,是么……”郝姑姑微微一怔,眼睛里的芒戾之气顿时烟消云散。 “当然。”苇裳凑过去,低下头,俯在她耳侧,低低笑了一声,柔声细气的说,“整个浮云山,谁不知道就只有姑姑这儿的花花草草最是繁茂清香,连裳儿也艳羡不已呢……” “有吗?”郝姑姑低头喝了一小口茶,面色酡红,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十分亲昵的拍了拍苇裳的手,笑着说,“也就是裳儿你,还不算是我白疼了的。” 苇裳听了也不答话,只是低着头,嘴角含着笑意朝阿鼻大帝偷偷看去。 “不像某些人,从来都只会让我烦心。”郝姑姑说着用余光斜斜的朝阿鼻大帝看了一眼,搭着苇裳的手,朝山阶下走去。 “还不快来,你还想再气姑姑不成?”阿鼻大帝和梁灼一脸茫然的站在古树下,整个人似乎是石化了。 阿鼻大帝在想,这个疯女人,竟然说自己是她白疼了的,呜呜呜,苍天可鉴,他发誓他对姑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唉,他想着揉了揉鼻子,还真不喜欢姑姑在人前扭捏造作的样子,虽然她是一直坚持说那个不叫做作,是真的自我!而阿鼻大帝所见到的她,完全是被逼的! ……可是,怎么阿鼻大帝还是更喜欢那个被他逼疯了的姑姑,那个姑姑,可爱一点。 “还不快来,你还想再气姑姑不成?”苇裳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跑上来,朝阿鼻大帝微笑着招了招手,又匆匆忙忙的跑了下去。 阿鼻大帝一愣,想起了什么,“快走!”拉起旁边同样石化中的梁灼撒开了腿的朝山阶下跑去。 紧赶慢赶,总算是拖着一条狗命踏进了千草园。千草园是郝姑姑刚来浮云山时就开始打理的一个园子,和初蕊夫人的花开园差不多,里面都是植物,但是又不完全相同。至于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郝姑姑从来没有告诉过阿鼻大帝,阿鼻大帝也很少关心。 千草园平常都是被郝姑姑用结界锁着的,偶尔也会让苇裳进去几次,至于阿鼻大帝,好像从来都没有进去过一次。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阿鼻大帝千年历劫的时候顺带把记忆也消磨了大半,阿鼻大帝想,也许在那一半记忆里,他曾经进去过千草园。 “这里面都是上古的花草,有还魂草,还有忘忧草,绮梦草……”郝姑姑正在文绉绉的给那个阿鼻大帝看不顺眼的黑袍男子讲解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早已经进来许久的阿鼻大帝和梁灼。 “走,我带你看看,能不能趁我姑姑不注意,偷偷抓两把神草仙草的回去,以后也可以……”阿鼻大帝探着头,悄悄拉着梁灼朝千草园后面走去,刚迈了一步,突然身后传来郝姑姑略显不悦的声音,“阿鼻,你在干嘛?” 啊,阿鼻大帝暗叫一声不妙,不用想,他也能猜到郝姑姑现在一定是皱起了眉头。 梁灼猫着腰,头皮发麻,实在不想回过头面对郝姑姑,悄悄拽了拽阿鼻大帝的衣袖,“我怎么感觉今天和撞邪了似的,” “啊”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一脸茫然。 梁灼耷拉着头,愁眉苦脸的小着声音说,“撞了你姑姑的邪……” “梁姑娘……”郝姑姑的天青色的衣摆突然拂在梁灼的绣花鞋上,声音异常温柔,“你们在说什么呢,不妨也说给我听听……” 梁灼一听到郝姑姑的声音,立刻浑身一个激灵,大声说:“不是我,不是我说撞邪的!” 郝姑姑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过了一会又缓缓回过劲来,眼神狠狠地从阿鼻大帝身上扫了两眼,冷冰冰道, “看来,梁姑娘的确与凡俗女子大不相同,不仅不相同,还相当的出类拔萃!” 郝姑姑将“出类拔萃”四个字咬得咯嘣清脆,阿鼻大帝勉力对着她笑了笑,心想如果自己的骨头可以吃,只怕姑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他一口一口吃干抹净吧…… “梁姑娘,的确是与常人不同……”黑袍男子突然也从前面绕了过来,站在郝姑姑身后,眼神上下打量着梁灼,沉吟片刻,淡淡道,“似乎你的本元超出了三界,像是……” “像是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我的本元是什么!” 梁灼一听黑袍男子的话,也顾不上郝姑姑满脸的阴郁之色了,兴冲冲地跑到黑袍男子面前,啪啦啪啦道, “对了对了,上次在浮云山,我就是听着你的箫声一路追,一路追,莫名其妙中了含情蛊,再后来又进了白衣锦的幻世的……” “还有还有,那首曲子你记不记得,‘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余心无可表,唯有青铜系,燃起回魂香,暗香疏远,无妄水苍,苍苍渺渺。苦度红尘!红尘哭,红尘苦,清水墓,含情蛊,曼陀花开哀白骨!’记不记得,记不记得……” 梁灼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上前一步,猛地在黑袍男子的肩膀上大力一拍,十分肯定道,“对的!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我的本元!” 黑袍男子轻轻推开梁灼的手,眼睛里毫无波澜,淡淡然道,“我不知道你的本元是什么,不过我知道有谁知道。” 旁边的郝姑姑一听,突然对着梁灼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打断道,“梁姑娘,你说你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啊”梁灼愣了一下,眉毛扭成了麻花。好吧,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无辜的看着郝姑姑,老老实实道,“我说我想让姑姑帮忙看一看我的本元到底是什么?” 郝姑姑愣了半晌,没有接话,反倒是身后的黑袍男子,慢悠悠地接了一句:“你真想知道?” 废话!梁灼拼命点了点头,“是的。” 阿鼻大帝一听,立刻将梁灼捞到自己身后,朝黑袍男子嘿嘿一笑,摆摆手,“没有,她什么也不想知道” “尤其是不想从你这知道。” “好了,梁姑娘,今日我的客人来千草园可不是为了你解决问题的,有什么问题,等出了千草园再说吧。”郝姑姑突然看向梁灼,眼神如刀,语气冰凉。 梁灼被看得全身一冷,低着头,小声道,“嗯,知道了。” “梁灼,你还记得玲幻无量吗?”黑袍男子突然朝旁边走了几步,停下来,脸凑在一朵大硕的紫玉兰花前,回头朝梁笑着问了一句。 “玲幻无量?”梁灼嘴巴张起来,看上去很是吃惊,慢慢道,“好像是有这么点印象,好像是灵界的一种无上能力……” “莫非,玲幻无量能够看到我的本元?”梁灼怔了怔,立刻问道。 “据我所知,的确是这样。”他弹开那朵大硕的紫云兰花,十分鄙夷地摸了摸鼻子,皱眉道,“味道太浓了,俗气!” 郝姑姑闻言,刷地一下红了脸,旁边的苇裳赶忙走上去扶住她。 阿鼻大帝的拳头捏了几下,咯吱咯吱响,要不是郝姑姑在这,估计他的拳头早就已经朝黑袍男子的脸飞去了。 黑袍男子淡淡道,“玲幻无量是灵界密不外传的一种可怕力量,传说在上古众神归寂之后,曾预言将来的千秋百代都将由玲幻无量持有者统治。” “所有的人,无论是神仙还是妖怪,都在寻找玲幻无量,可是这么多年了,却一无所获……” 梁灼一听,忍不住脱口而出,“既然这么多人找不到,我又怎么能找到!” “可是最近有传闻说玲幻无量就藏在冥界幽冥谷中……” “幽冥谷?” 黑袍男子点了点头,“幽冥谷是冥界重地,当年因为冥界神君的缘故,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对外界开启过,除了……” “除了谁?”阿鼻大帝也忍不住好奇道。 “许清池。” “对对对,我记得我记得”梁灼目光灼灼,“我记得清池以前和我说过,要我在农历七月让幽冥谷中的曼珠沙华全部盛开……” “曼珠沙华?” (****今天有两更,下一更一会上来……这个,你们看要不要鼓励一下,嘿嘿嘿,看书投票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快快快。交出手里的票票吧。么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149 都是月亮惹的祸 ****啦啦啦,该死的月亮,你你你,我和你没完……***** **** “梁姑娘,恕姑姑说一句,”郝姑姑冷冷的看了一眼梁灼,“千草园花木俗气,自然种不下你想要看的曼珠沙华,如果姑娘真的想看的话,大可移步去幽冥谷一趟。”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连带着黑袍男子也迁怒其中,可见郝姑姑是真的动气了。 “怎么会呢,阿丑是我带上山的,她除了这里还能往哪去呢。”阿鼻大帝熟知郝姑姑脾气,她虽然爱恨分明了点,但还是有些分寸的,今日之事,看来要是再说下去郝姑姑有可能就真的要翻脸了,连忙上来搂了搂一脸愤愤不平的梁灼,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要是不乖,就打算着当一辈子凡人吧……” “啊,对对对,没有灵力的人是进不了幽冥谷的。”阿鼻大帝似乎看透了梁灼心中所想,一边朝郝姑姑嬉皮笑脸的赔着笑,一边在梁灼耳朵边漫不经心补了一句。 “对了对了,你们看我这才想起来了,先前苍官他们看着您来了,特意煮了一道什么凤凰台上凤凰游的菜式。” “要不您看,大家伙估计这时候也都饿着呢,不如跟着您呀一起去看一看这道菜式,不知您意下如何?”苇裳手托着郝姑姑的胳膊,眼波一转,对着前面的黑袍男子微一俯身,浅笑道。 黑袍男子对这个凤凰台上凤凰游什么的根本就不感兴趣,何况有没有这道菜还是一回事,苇裳是个伶俐的丫头,这样一道可以任意安插随意解释的菜名往往不见其实。黑袍男子暗暗思忖了一会,考虑到刚才郝姑姑的反应,点了点头,“嗯,好吧。” 梁灼一听,很是失望,目光灼灼的盯着黑袍男子,恋恋不舍道,“那……黑公子,你吃饭要多长时间?我们吃完饭再好好聊聊如何?” 黑袍男子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目光定在梁灼脸上,眼神淡然无波,“黑公子?我?” “呃,是这样的。”梁灼尴尬地挠了挠耳朵,想了想,刚要说是因为你穿了件黑袍子,却被阿鼻大帝一口接了过去,很无所谓道,“这还用问,因为你长得太黑了。” “对吧,阿丑?”阿鼻大帝说着一把搂住梁灼,嘴角一翘,邪邪的笑着。梁灼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你要是不乖,就打算着当一辈子凡人吧……”吓得立刻连连点头道,“嗯,对对对。” 黑袍男子面色一凝,大受打击,想了一会,缓缓道:“我不吃饭了……” “黑公子?”梁灼很是愧疚地追了上去,喊道,“你干嘛去?” “洗澡!”“我要洗白白的!” 梁灼呆了:怎么男子也这么在意自己的肤色?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画外音: 黑公子:给我找一百头母牛。 苍官,一脸惊恐:公子你…… 黑公子:要会下奶的,一百头。找到送我房里来。 苍官眉毛抓成了小蚯蚓:公子……这样不会对身体不好么? 黑公子:怎么,泡牛奶浴对身体不好么? 苍官:…… 半小时后, 苍官:公子,你还没洗好么? 某人隔着帷幔,伸出一条胳膊:看看白不白? 苍官两只眼睛立刻冒桃心,对着那一只洁白如柔夷的胳膊,口水直流:白!太白了! 某人厌恶的收回胳膊:牛奶白,还是我白? 苍官:呃,您和牛奶一样白。 某人没有动静。 一个小时后…… 两个小时后…… 三个小时后…… 苍官睡觉醒来,扒开帷幔一看:不好了!不好了!公子溺水了!不不不,公子溺牛奶了!) 入了夜的浮云山,异常安静,晚风在山谷间轻轻飘荡,似乎是一阵渺茫的歌声,梁灼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因为气走了黑公子,郝姑姑决定罚她不准吃晚饭。)打开窗,头朝外看。 外面的月亮很亮,很白,很大,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玉盘横亘在梁灼眼前。梁灼被月亮诱惑了,披了件外套,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苇裳一眼,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不得不说,外面的空气就是好啊,准确点来说,山里的空气就是好啊,梁灼走出来,对着月光下的浮云山深吸了口气,又扭了扭腰和脖子,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人,便刷刷刷、刷刷刷,大步朝千草园方向走去。 她记得,大家都走出来的时候,郝姑姑好像忘了用结界锁住千草园,那么如此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她为何不,不顺手牵花,顺手牵草,弄两三个什么还魂草、入定草什么的留着以后防身用也不错啊,唉,陡然间做普通人,实在是太可怜了,太太太可怜了! 走到千草园门口,发现里面果然没有设置结界,梁灼摸了摸千草园门口绿莹莹的琉璃灯,笑嘻嘻道,“别怕别怕,我不偷多,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说完身影一闪,屁颠颠的跳进了千草园。 “怎么这么慢?难道你不想要了吗?”突然前面响起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女声,梁灼愣了愣,可是既不像是郝姑姑也不像是苇裳,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突然,梁灼浑身一紧,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寒,头皮全都簌簌地发直起来…… …… 皎洁的月光下,梁灼的影子后面依约重叠着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模模糊糊还能看到一把尖俏细长的龙柄形状的光剑!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梁灼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果这道光剑现在刺穿下来,那么今晚的月亮就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看月亮了。梁灼想了想,突然回过了头…… 眼前一道红光闪过,浮着淡淡的松脂的香味,梁灼觉得眼睛突地一黑,后脑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脚底一轻,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 “还不能杀。”模模糊糊中梁灼感觉到一截微凉的指腹轻轻滑过自己的大半边脸颊,慢慢悠悠道,“要让她生不如死……” (今天的第二更已经传上来了,虽然字数不是很多…………嘿嘿嘿,白首没有存稿,大家就多多谅解一下吧,我是个即使某天多写了宁愿一次发完也存不住稿子的人,呜呜呜,因为我真的觉得那是一个不能分割的章节。呃,凑字完毕,嘿嘿,被你发现了,嘻嘻嘻,晚安,么么。) ------------ 150 莽川结界 恍恍惚惚之间,梁灼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紧接着她眼皮一涩,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梁灼醒来的时候,月亮还安然无恙地挂在天空上,四周静悄悄的,死一样的寂静。一双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梁灼怔了怔,张了张嘴,缓缓喊道:“阿鼻……” “你终于醒了,不过还别说。”阿鼻大帝眼眸温柔,看着她,轻声说,“你睡着的样子还真好看。” 梁灼一眨不眨的看着阿鼻大帝,他听到自己说的话了?梁灼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发出声,由此可见她还活着,还没死。 她又试着动了动手指脚趾,发现竟然也都能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傻傻的盯着阿鼻大帝看了片刻,终于后知后觉的慢慢坐起来,看着眼前忍着笑意的某人,语气凄凉的说,“你要再晚来半步,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阿鼻大帝扶她起来,微微一笑,“放心,他们不会杀了你。” “怎么?难道是你?”梁灼睁大了眼睛,直视着阿鼻大帝,义愤填膺道,“难道刚才是你偷袭我的?” 说完又摇摇头,长叹一声,“话说我也就是想偷点花花草草而已,你也用不着这么狠心吧?竟然要杀人灭口……” 阿鼻大帝冷冷回了梁灼一记眼光,淡淡道,“对,我是应该杀人灭口,而不应该留着你现在这样有精神……” “嘿嘿嘿”梁灼见他似乎比平常要严肃一些,便立马见好就收,走过去对着他甜甜一笑,“那你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不杀我呢?” “我也是猜得,这些人好像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从我身上?”梁灼睁大眼睛,她实在想不明白,她现在除了一张嘴以外到底还有什么是别人想打劫她的,想了想,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阿鼻大帝:“莫非是看上了我的……美色?” “咳咳”阿鼻大帝轻咳了一声,手撑着千草园里的一株木棉树,将手递给梁灼,拉了她一把,又问,“还记不记得偷袭你的人是什么样子?” 梁灼白了他一眼,“我要是能看见他的样子还能叫偷袭吗?”顿了顿,回想了一遍,慢慢道,“是一男一女,那个女子的声音我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感觉特别熟悉……” “还有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也很熟悉对不对?”阿鼻大帝十分鄙夷地看了梁灼一眼,“你似乎很喜欢用这个词。” 梁灼突然怔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看着阿鼻大帝,过了片刻方才指着周围茫茫的湖面,慢吞吞的问:“这是?” “莽川结界。”阿鼻大帝拉着梁灼的手踏着湖水慢慢朝湖中心走去,“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寻常吗?” “这,好像是,好像是千草园的下面,难道……刚才那棵木棉树就是,”梁灼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就是通往另一个地方的漩涡?” 刚才阿鼻大帝拉她的时候,她并没有仔细注意,现在想想,大概在原来千草园的那棵木棉树下就隐藏着一个漩涡,他们顺着漩涡走下来,就是茫茫的湖面。 “莽川结界?”梁灼手放在唇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银白的月光下,水面像是一面平光水滑的镜子,不知为什么,梁灼觉得有些熟悉,一低头,脖子上挂着的青铜坠也隐隐泛着淡淡的青光。 “过来”阿鼻大帝“吧嗒”一声踩着水面又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缓缓没入了水中,梁灼想了想,反正这条命也是他捡的,阿鼻大帝总不至于会害她,于是也跟着走了过去。 “哗啦——”一声,平静澄澈的水面泛起了咕咚咕咚的水泡声…… 此刻已是夜深,皎洁的月光将湖底照得恍若白昼,湛蓝的水波中流动着淡淡月华似的珍珠白,朦朦胧胧,犹如细细的水雾。梁灼拉着阿鼻大帝的衣角往左右瞧了瞧,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天青水碧的渺渺天幕,缓缓道,“这里,怎么好像是……是?” “怎么?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阿鼻大帝回过头,见梁灼依旧是一脸茫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淡淡道,“你没想到吧,这个莽川结界竟然就在千草园的下面。” “怎么会?你姑姑她难道不知道吗?还有莽川结界到底是……”梁灼看着阿鼻大帝,顿了一下,“是什么啊?难不成是你原来和人……幽会的地方?” 阿鼻大帝耸耸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梁灼凑上前,朝着阿鼻大帝眨了眨眼睛,“说实话,到这来干嘛,这里面我看了看,好看是好看,不过也不用大晚上来吧,又没什么特别的。” 阿鼻大帝愣了一下,缓缓侧过脸凝视着梁灼,但见她一张白瓷般纯净细致的脸映在月光底下,宛若无瑕白玉,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狡黠的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总会微微翘起,一笑,良家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不由轻叹了一口气,“阿丑,你还是不肯喜欢我是么……” 梁灼呆在那,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干笑道,“那,那个,阿鼻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她说着又转头点了点周围咕咕冒泡的水珠,喃喃道,“你今天真是,很奇怪……” “没事,”阿鼻大帝抿了抿唇,低下头缓缓道,“就算不肯也没事。” 梁灼怔怔的看着他,突地嫣然一笑,伸出水葱似的指尖轻轻在水里拨了两下,溅了些水珠到阿鼻大帝脸上,笑着说,“你还太小。我看着你和苇裳倒是挺配,你姑姑不也喜欢苇裳么,我要是抢了你,岂不是平白无故遭了两人的恨。” 阿鼻大帝回过头,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白瓷般细致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微微笑着,“那算了,还是我抢了你好了,我不怕谁记恨我。” 他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眼前的湛蓝的湖水花了一下啊,朝着两边缓缓推开,中间让出一条长长的白色鹅卵石铺成的细细小道…… 梁灼的眼睛亮了一下,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泉水缓缓流动的叮叮咚咚声…… …… ------------ 151 冷月照孤魂,寒雨袭人梦 阿鼻大帝愣了一下,缓缓侧过脸凝视着梁灼,但见她一张白瓷般纯净细致的脸映在月光底下,宛若无瑕白玉,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狡黠的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总会微微翘起,一笑,两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不由轻叹了一口气,“阿丑,你还是不肯喜欢我是么……” 梁灼呆在那,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干笑道,“那,那个,阿鼻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她说着又转头点了点周围咕咕冒泡的水珠,喃喃道,“你今天真是,很奇怪……” “没事,”阿鼻大帝抿唇一笑,低下头缓缓道,“就算不肯也没事。” 梁灼怔怔的看着他,突地嫣然一笑,伸出水葱似的指尖轻轻在水里拨了两下,溅了些水珠到阿鼻大帝脸上,笑着说,“你还太小。我看着你和苇裳倒是挺配,你姑姑不也喜欢苇裳么,我要是抢了你,岂不是平白无故遭了两人的恨。” 阿鼻大帝回过头,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白瓷般细致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微微笑着,“那算了,还是我抢了你好了,我不怕谁记恨我。” 他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眼前的湛蓝的湖水哗啦一下,朝着两边缓缓推开,中间让出一条长长的白色鹅卵石铺成的细细小道…… 梁灼的眼睛亮了一下,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泉水缓缓流动的叮叮咚咚声…… …… “这个结界怎么会在千草园下面?”梁灼走进去,张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阿鼻大帝,“这个,不是,不是……应该在风刃山下吗?” 眼前是一个浅蓝色、水晶雕刻般的梦幻世界…… 四周弥漫着水草潮湿而清雅的香味,水荇浮游不定…… 浅蓝色的光, 柔软的…… 铺满了梁灼所看到的的所有的地方…… 波光倾落,飘零如雨。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它是水族的结界吗?”阿鼻大帝走到一棵高大的广玉兰树下,雪白而硕大的花朵之间,他侧过过头看着梁灼:“后来我想了想,原来你所说的就是莽川结界……” “什么意思?”梁灼走上前几步,一些彩色的鱼儿缓缓地从她身边滑过,琵琶鱼、灯笼鱼、叉齿鱼、绿巨鱼…… …… 阿鼻大帝的脸在轻轻摇晃的水草间显得迷茫而不真实…… 硕大的玉兰花花体如雪,散发着阵阵浓郁的香气…… 梁灼只听得到阿鼻大帝的声音,低低的,一字一缓道,“也许姑姑瞒了我一些事情……” 这和千草园下面暗藏着灵界的莽川结界有什么关系?梁灼想不明白,但还是耐心听着。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离开莫里哀老头的前一天晚上,我拿过一个透明水球给你?”阿鼻大帝眼色如水,隔着簌簌的玉兰花向她看来。 梁灼想了想,立刻道,“我记得我记得,而且那个透明水球我还好像在哪……在”“对了对了,在凂畘和庄贤慧的绿梦中见过!”怔了一下,不由得张大了嘴,“郝姑姑郝姑姑……你姑姑不会就是郝温柔吧?” 阿鼻大帝没有听到梁灼后面的一句话,沉吟片刻,抬头缓缓道,“我记得姑姑从来都没有和灵界有什么瓜葛,她性子散漫,连天上的神仙老儿也不大理会,只是爱带着苇裳没事的时候在人间四处游历……” 顿了顿,“可是她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个绿梦中的透明水球?”阿鼻大帝眉头轻皱,从玉兰树下走出来,他每走一步, 旁边色彩斑斓的花朵就懒懒地、 舒缓而摇曳的、 慢慢绽放开来…… “那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莽川结界是在千草园下面的?”梁灼不死心,还在纠结着怎么明明该出现在风刃山下的水族结界,竟然跑到了浮云山千草园下面的事实…… “我一早就知道,而且在很早之前,我还陪着姑姑下来玩过,只是当时没有留意到什么青铜坠……”阿鼻大帝顿了顿,慢慢道,“但是我记得七宝。” “七宝?”梁灼彻底瞪瞎了双眼,不可思议的说,“你和七宝老早以前就认识了?你在这里还见过它?”梁灼怔了怔,低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我说七宝那个小祸害怎么那么没良心,刚认识你没几天就对你唯命是从……却原来是这样。” 阿鼻大帝“嗯”了一声,“我和七宝老早以前就认识了。”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不说你见过七宝,不说你知道我掉的那个地方有可能就是莽川结界?”梁灼轻轻推了下阿鼻大帝,用十分怨恨的眼神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说?”阿鼻大帝看着她,一脸无辜,“刚开始我和你又不熟……” “你”梁灼指了指他,牙齿咬得格格响,“那你现在带我来干嘛!我现在和你很熟,很熟么!” 阿鼻大帝看她生了气,微微一笑,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划了一下,柔声道,“现在你是我娘子了嘛,我想看着能不能帮你早日知道你的本元是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么……” 梁灼闻言,浑身一个激灵,往后一跳,双手抱胸,十分警惕地盯着阿鼻大帝,“你,你不会想以这个为条件,逼我从了你吧……” “去你大爷的!”阿鼻大帝转过脸嗤笑一声,“爱知道不知道。” 走了几步,又侧过头朝着梁灼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慢慢悠悠道,“啧啧,就你这样的,也是我一时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 “唉,现在想想,就是打发你来给我垫床,也还是会硌疼了我的细皮嫩肉呢……”说完浑身微微一抖,屁颠屁颠朝前走去。 “阿鼻,你就是我大爷!”梁灼哼哼了两声,苍天啊,她竟然被一个男人这样嫌弃,而且还是一直表现出对她有着誓死不渝忠贞不屈爱情的男人! 他他他,难道…… “喂,想什么呢?”阿鼻大帝走过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梁灼,压低了声音问,“嗯……现在有没有一种心底很失落很失落的感觉?嗯?” 阿鼻大帝轻轻一笑,眼神促狭,“就是突然从云端跌倒地底下的感觉?那个,你看,一个一直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人,突然有那么一天不喜欢你了……” 阿鼻大帝说着,俯身贴在梁灼耳际,幽幽补充道,“而且还很嫌弃你……” “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竟然还嫌弃你,哇哇,有没有很难过很难过……” 最后一句话,极是轻柔,入耳舒适,“有没有想着,一定要夺回他的心的感觉?” “夺你大爷!”梁灼忍无可忍,满面通红,伸手朝着阿鼻大帝头上敲了一记,“我看你今天是脑袋被鱼豆腐泡过了吧,有毛病啊!不透气啊!” “呵呵,竟然真生气了呢……”阿鼻大帝揉了揉头,笑了笑,“嗯,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 “逗你大爷!” 阿鼻大帝怔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灼看,“你,你现在……” “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再挑战我!”梁灼用手指了指他,咬牙切齿的警告道。 “你现在怎么说话越来越像我,张口闭口就是你大爷的?”阿鼻大帝说着低低笑了一声,“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说的……” “说你大爷!我……”梁灼刚一骂出去就后悔了了,是啊,自己什么时候张口闭口就是你大爷我大爷的,她可是国辅王府娇滴滴,有修养、有内涵、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郡主妹纸,这是……这是怎么了? 说完脸烧得更红,幸亏她素昔反应快,抹了把脸立刻换了一副温柔似水,小鸟依人的样子,软软道,“你先前说的那个透明水球还在不在了?拿来给我看看……” “不在。”阿鼻大帝摇了摇头,眸色淡然,“在我姑姑那。” “你大……大,”梁灼舌头在嘴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笑眯眯接着道,“这样总不大好吧,既然这样,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这就去找你姑姑……” 说完也不给阿鼻大帝说不的机会,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刚一走到结界的界口,突然一阵冷风刺啦一下吹来,梁灼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仰头去看——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扬起了纷纷的大雨,哗啦啦、哗啦啦的,大雨如注,在界口处挂起了茫茫水幕…… 阿鼻大帝从后面拍了拍梁灼的肩,眼中温柔,轻声说:“雨这么大,还是不要出去了。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几下折腾的……” 她站在原地,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雨,瞬间失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迅速漫过一阵酸楚,觉得心里湿漉漉的,像是那些雨水一滴一滴都下进了她的心里…… 踌躇了一会儿,慢慢道:“好吧,反正你也不会吃了我。” 后来隔了很久,她才知道她见不得大雨,不是因为大雨本身的原因,而是曾经陪着一起经历大雨的人。 …… “你知不知道我进过很多人的梦,凂畘的、周安安的,他们曾经都有过很甜蜜很甜蜜的时候,可是最终,最终还是化成了一缕虚无缥缈的执念……” “我最怕的是这个天地间或许早就没有了我,我也只是别人的一个梦,或者……你们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一种执念,一个梦……” “我怕,怕自己是梦,又怕自己连梦都不是……” 梁灼的声音越来越低,外面的雨声却渐渐大了起来,阿鼻大帝让梁灼枕在他的双膝上,面色淡然,手指轻轻抚摸着她水滑柔软的发丝…… “以前我总想着要和父王呆一辈子,后来遇上墨池也就是许清池,我又打算要和他生活一辈子,生很多小孩,每一个小孩的名字后面都要有一个娴字,娴静、娴贞、娴意、娴扬、……” “我以为我会做母后,然后做祖母,然后没事调教调教儿媳、孙媳……” 阿鼻大帝扑哧一笑,“那孙子孙女,是不是要叫咸菜?嫌弃?” 又顿了顿,“娴儿是你的闺名?” “嗯。” “那你现在呢,想生几个?” “没有,我现在想知道我的本元是什么,然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独自一个人生活。” 阿鼻大帝摇摇头,叹了口气,“一个人干什么?” “一个人,摆脱一切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每天太阳一起来的时候,就出来晒晒太阳种种花草,不用见任何人,不会有欺骗,也不会伤心。” “每天啃树上的果子,天气不好的时候躺在被窝里扮死尸躺上一天……” “又或者躲在被窝里面听窗户外头的雨声,在整个冬天躲在被窝里啃着烤地瓜画小白猪……” “如果要死,我希望我死的安然一点,我希望不论结局是什么,我都可以不那么害怕,”梁灼眼眶湿润,手不自觉地抓着阿鼻大帝的手腕,哽咽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我的本元有种特殊的预感,我觉得我会下场很悲惨,我有时候做梦会做到,但是每一次就在我快看到的时候就吓醒了,我好害怕……我不敢想……” “不要怕,”阿鼻大帝缓缓抬起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梦都是不作数的。” “或许吧。”梁灼笑了笑,怂怂鼻子,将眼泪鼻涕全部都就势擦在了阿鼻大帝的衣服上,梁灼蹭了蹭,觉得阿鼻大帝的衣服料子真不错,很软,有很好闻的味道。 …… 哗啦啦、哗啦啦…… 阿鼻大帝和梁灼躺在浅蓝色的莽川结界中,像是躲在母体中安然静谧的婴孩,结界之外,大雨瓢泼…… “以前有月亮的晚上,我母后就会给我唱个小曲,可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梁灼说着说着,轻轻翻了个身,转过头去睡着了。阿鼻大帝一动不动,轻轻用手臂拢住她,眸色如水。 …… 天快亮的时候,梁灼又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躲到了阿鼻大帝怀里,呢喃道,“阿鼻,其实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能知道……我宁愿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这样有一天你就不会变得不喜欢我……” “……父王以前很宠我的……可是有一天父王突然走了……突然不宠我了……不宠我了,那种感觉好害怕,像是天都塌下来了……好害怕……” “不要抛弃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 梁灼梦魇一样咕噜噜说了一通的话,又突然安静下来,脸色如玉,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一直缩,缩成一团,拼命地往阿鼻大帝怀里躲…… 阿鼻大帝觉得鼻梁骨酸酸的,眼眶有些湿润,这样胆怯害怕的梁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真想将她揉进骨头里,揉到血液里去,从而保护着她不再害怕。 ------------ 152 江边潮水生 雨声淅淅沥沥…… 隔了许久,阿鼻大帝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似乎是渐渐停了,“天亮了没?”这时阿鼻大帝怀里的梁灼突然动了一下,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 “嗯,亮了一会了。”阿鼻大帝低头,揉了揉她额际的碎发,微微一笑。 “唔,如意,水……水……” 阿鼻大帝怔了怔,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里落满温柔,轻轻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凝,隔空在结界的泉水处接了一杯水,慢慢放到了她的唇边。 梁灼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就着阿鼻大帝的手喝了一小口水,眉头微微一皱,咕哝了一句,“如意水怎么是……冷的?” 阿鼻大帝看着她,很是无奈的笑了笑,随手将那杯水在手中凝聚成茫茫的水汽,缓缓在冰蓝色的结界中流动散去…… “如意……你真是越来越懒了……” 梁灼翻了个身,将脸趴在他的颈窝处,蹭了两下,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阿鼻大帝偏过头看着她的小小的一张脸,安然无害的样子,忍不住慢慢伸出手去…… 用指腹轻轻在她眉心处,温柔地摩挲了两下——嘴角微微往上翘:这个小妖精,睡着的时候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简直像一只小狗,小哈巴狗…… …… 过了一会,梁灼似是睡醒了,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到阿鼻大帝,怔了两下,慢慢扯出一抹笑,难为情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是如意呢……” “没事,我也可以给你端茶倒水。” 梁灼愣了一下,瞅了阿鼻大帝一眼,低头“扑哧”一笑,“去你大爷的,我哪用得起你这么一位端茶倒水的人?”说着从阿鼻大帝怀里闪了出来,掸了掸衣服上的些微褶皱,深吸了口气,慢慢朝外走去。 阿鼻大帝轻轻打了个哈欠,也慢慢站起来,可是腿还是太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梁灼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小声的说,“对……对不起……” 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沉吟道,“口说无凭,要用行动表示。”说完胳膊肘往前一伸,一脸坏笑。 梁灼看了看他,倒也没说什么,乖乖过来搀扶起他又慢慢朝着结界口走去,外面的雨水停了,淡蓝色的结界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透明湛蓝,远远望去,像是住在深海里,一抬头到处是淡蓝淡蓝透亮的海水…… 一缕稀薄的阳光,缓缓从他们头顶的湖面上射下来,射在梁灼露出来的脚面上,淡淡的一点金色的光晕愈发衬得她的脚趾,嫩白细腻的如同上好的白玉,一点一点,柔弱而纤嫩…… 整个结界抬头去看,湛蓝而深远…… ……细白的鹅卵石在脚底下激起奇怪的触觉,梁灼的脚心轻轻踏在上面,一下一下,突然扭过头冲着阿鼻大帝哈哈一笑,“痒,痒死了……” 莽川结界是上古水族最重要的结界之一,结界似幻如真,远远望去茫茫然然而没有边际,像是一片遗落在三界之外的孤独的深海。 …… 梁灼火红色的裙衫在背后辽阔的浅蓝里微微浮动,领口处露出一小截莹白细腻的肌肤,漂亮的锁骨就像是一条在深海中自由游动的珊瑚鱼…… 骨骼清晰,肌肤灵动…… 阿鼻大帝呆了一下,朝着她一步一步走去,走到她身边,用手指轻轻托起她的线条美好的下颌,想不明白她的肌肤怎么可以那么白,白瓷一样透明而单薄…… “你……”梁灼的眼眸漆黑而温顺,像是小动物注视你时的无辜,她的唇上还依然带着笑,像是晨间刚摘下来的一颗带着露珠的红色樱桃…… 阿鼻大帝心下一动,不等她说完,就俯下脸轻轻地吻了下去,她的唇瓣像是早上沾着蜜汁的玫瑰花瓣,柔弱而甜美,甜美而无辜。 “唔”梁灼试着要推开他,却被阿鼻大帝一把抱过,紧紧搂在怀里,一动不能动,头被迫仰着,呼吸被铺天盖地的炙热的唇遮掩着,胸腔突突地发热,四肢百骸张开纤细的触角,浮游不定……酸软、无力、渐渐地,觉得呼吸急促而困难…… 他像是上了瘾,反复碾转,沉溺,舌尖滑进去,如同一条鱼不断的进攻、前进,但她的唇瓣是深海的尽头…… 而他,总是饮不够,一饮再饮…… 梁灼的脸色开始发红、发紫、发白…… 两人汹涌澎湃的呼吸声和来自四面八方呼呼、呼呼的风声融为一体,忽高忽低,时起时伏……在透明的湛蓝的水域中叫嚣……流动…… “放开……”阿鼻大帝终于松开手,梁灼往后踉跄了几步,脸色发白,连忙弯下腰不住地喘气,呼呼呼、吸得很是用力。 阿鼻大帝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唇角,浅笑着走过去,低下身,小声安抚道,“别生气了,要不我给你吻回来好了……” “你……”梁灼用余光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猛地一个起身,将他推倒在地,不大不小的用劲踢了下一他的屁股,哼哼道,“阿鼻你大爷的!” 阿鼻大帝也并不恼怒,翻身坐起来,一把捞过梁灼,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声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还有我,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你也不必害怕。” “谁要你呀?”梁灼嘴巴上这样说着,心里忍不住嘀咕,难道昨天晚上自己睡觉时候说梦话了?难道她说了什么吗?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安慰自己道,一定没说梦话!一定没说梦话! “你啊,有的时候觉得你好不容易长大了点,却还是这样孩子气。” “喂喂,”梁灼的指头在阿鼻大帝脸上戳了两下:“谁孩子气?你比我还小呢。对了,天都亮了,我们会不会被人发现?” 阿鼻大帝想了想,干脆利落的回答:“会。” “那……” “先去小舍找苍官她们要点吃的吧。”阿鼻大帝笑了笑,伸手拉她起来。 “嗯,好。”梁灼温顺地点了点头,被阿鼻大帝用手拉着走到了他们昨晚跳下来的地方,那上面是一大片湖蓝色的结界,阿鼻大帝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推了推,可是那层浅蓝色的结界还是纹丝未动…… “怎,怎么了”梁灼站在阿鼻大帝旁边,抬头疑惑地盯着那层结界,昨天晚上不是点一下就开始缓缓流动了么?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估计一下雨上面木棉树的根部受潮了。” 阿鼻大帝松开梁灼的手,又使劲推了推,还是没有动静。 “怎么,难道只能进来不能出去?”梁灼想了想,“不对,是不是只有七宝在才能出去,我上次就是七宝……带我出去的。”梁灼刚说完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要知道阿鼻大帝原来也来过的,那时候他也没有带着七宝走啊…… 果然,阿鼻大帝闻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要不,我来试试。”梁灼见结界半天没反应,捋了捋衣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又不是打架,你捋什么袖子。”阿鼻大帝扑哧一笑,“没事,我再试试。”说完又左右推了推,接着,又换了只手推了推…… 可是结界还是……纹丝未动。 梁灼在一边看他一直这样坚持不懈的失败着,一次失败,一次又一次失败,于心不忍,打算再劝劝他,实在不行就不要再死撑着了,撑死了也不会变成胖子:“那个,你让我……” “我想起来了……”阿鼻大帝一拍脑门,扭过头朝梁灼笑了笑,“要大喊三声姑姑好……” “姑姑好” “姑姑好” “姑姑好” 话音刚落,头顶上的透明结界果然缓缓流动起来,阿鼻大帝一把拽起梁灼,噌地一下跳了上去,木棉树的树根处的确有点潮湿,梁灼穿上鞋从树根处走过,崴了一脚的湿泥,怨恨地看着阿鼻大帝,“你那样大声的喊你姑姑……你姑姑怕是已经知道我们来过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我的气呢。” “不会的,那样喊姑姑并不能听得到。” 梁灼松了口气,“哦,我以为你姑姑那样设置是为了知道你来过这呢……” “我不许你这样随意揣度你未来婆婆的心思……听到没有?”阿鼻大帝煞有介事地回过头瞪了梁灼一眼,慢悠悠道,“其实我姑姑凶是凶了点,可对我还是很好的。” “你说的那种事,她绝不会做,她向来不会怀疑我……” “嗯嗯,知道知道了”梁灼好笑地斜睇了他一眼,“不过,你还是先将你头上的那只蟑螂弄掉再说吧……” “啊,哪里有哪里有!”阿鼻大帝一阵乱窜,往头上摸了又摸,后来估计知道是梁灼在故意戏弄他,朝着她头轻轻敲了一记,“真是越来越坏了……” “苍官苍官,芍药芍药——”阿鼻大帝一下推开小舍的门,扭头朝梁灼看了看,疑惑道,“这两个丫头一向是起的最早的,今天莫非是在……睡懒觉?”说着停下脚步,站在门外,指了指梁灼:“你进去看看。” 梁灼掩唇笑了笑,“你也有讲男女之防的时候啊……”笑完闪身从阿鼻大帝身旁迈过去,轻声喊了一遍:“苍官?” 可是却没有人答应。 ------------ 153 横祸飞至 “嗯嗯,知道知道了”梁灼好笑地斜睇了他一眼,“不过,你还是先将你头上的那只蟑螂弄掉再说吧……” “啊”“哪里有哪里有!”阿鼻大帝一阵乱窜,往头上摸了又摸,后来估计知道是梁灼在故意戏弄他,朝着她头轻轻敲了一记,“真是越来越坏了……” “苍官苍官,芍药芍药——”阿鼻大帝一下推开小舍的门,扭头朝梁灼看了看,疑惑道,“这两个丫头一向是起的最早的,今天莫非是在……睡懒觉?”说着停下脚步,站在门外,指了指梁灼:“你进去看看。” 梁灼掩唇笑了笑,“你也有讲男女之防的时候啊……”笑完闪身从阿鼻大帝身旁迈过去,轻声喊了一遍:“苍官?” 可是却没有人答应。 “莫非真在睡觉……”梁灼看了看空荡荡的正厅有些纳闷,转身往里面的小阁走去,梁灼走到正厅后面平日里用来安寝的小阁,撩开一层密密软软的帘子,就看见苍官和芍药果然侧躺在床上,不由轻轻笑道,“苍官芍药,该起来了,再不起来,你们主人就要闯进来了……” 说完就上前一步,轻轻搡了下床上的两人—— “啊…………” “娘子……”阿鼻大帝迅速闯了进来,一把搂过梁灼,又看了看她身后躺在床上被开膛剖肚的苍官和芍药,愣了一愣,低着声音缓缓道,“看来我们在结界的那段时间,有人袭击过浮云山……” 说着脸色一凝,像是想到了什么,反手捏住梁灼的手腕就飞也似的朝外面跑去…… 阿鼻大帝跑得很快,梁灼紧紧跟着他。身后偌大的浮云山忽然一片寂静,寂静的连只鸟叫声也听不见…… …… 只有风,迎面吹来的朔朔的冷风,灌进胸腔中,激荡起粗重的喘气声,呼哧呼哧…… “阿鼻……”阿鼻大帝捏着梁灼的手太用力,梁灼忍不住吃痛喊了一声,可是阿鼻大帝没有听见,他的眼睛焦灼不安,眉间红色的结印若隐若现…… 不知怎么地,梁灼突然有点害怕,害怕这样的阿鼻大帝…… 啪嗒、啪嗒啪……啪嗒……啪啪啪啪嗒嗒 啪……嗒…… 寂静而诡异的浮云山上回响起阿鼻大帝和梁灼一前一后、孤单而凌乱的脚步声…… 先是溪若和白芷几个小仙童住的远香居…… 然后是…… 劈柴烧水的董小二的房间…… 千草园外轮班的暗香阁…… 苇裳和郝姑姑经常去的雅安轩…… 接着…… 浮云山上大大小小的每一间房子,每一个能找的地方…… 都找了。 苇裳不在房间里,郝姑姑和黑袍男子不知去向—— 其他的人,无论人畜一律全死了。 静静地躺在那……被人开膛剖肚,挖走脏器…… …… 整座浮云山,树木葱茏,阳光茂盛,却安静得只听得见梁灼和阿鼻大帝慌乱的呼吸声…… “阿鼻……”梁灼的手被阿鼻大帝攥得钻心的疼,可是她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她只是有些害怕,小声道,“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不会!”阿鼻大帝握着梁灼的手不禁加大了力量,梁灼听到自己手指指骨错位的清脆的咔嚓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冷汗直沁再说不出半句话。 阿鼻大帝脸色已是全然雪白,像是在自言自语,低喃道,“不,不会的……” 梁灼咬着牙,忍痛道,“那好,我们再找找,再找找……” “我一定要找到姑姑,找到姑姑……”阿鼻大帝眼中极是慌乱,紧紧攥着梁灼的手,声音显得很是虚弱。梁灼知道他只不过是在说给自己听罢了,她看了看他,忍住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泪水,点头应道,“嗯,好!” 整整一天,整整一天中梁灼跟着阿鼻大帝像是发了疯一样拼命地在浮云山上翻找着…… ……他们几乎将浮云山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依旧没有郝姑姑的影子,一点也没有,连她的一件首饰也没有落下…… 冷静,冷静,再冷静。 到了晚上,一弯月亮升上来,淡淡的一点光晕,是上弦月,梁灼累得倒在了一边的枣树边上靠着,抬头看了看月亮,浅浅的一弯,才发觉,好像有很久,有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再见到一弯圆月。 似乎是,只要有月亮就是一弯残缺的新月,浅浅的……永不能团圆。 像是注定好了的结局…… 阿鼻大帝站在一边,将尸体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摆放到石台子上,手里拿着一大把一大把的稻草,裹了又裹,裹了又裹,慢慢地、一点一点动作十分温柔的将稻草塞进那些腹中空空如也的尸体里…… “董胖子,你不是一直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胖子么,现在好了……你看……你看看……我帮你塞得多胖……塞得……塞得圆鼓鼓的,你高不高兴…………你要是不高兴你就爬起来揍我,爬起来狠狠……狠狠揍” …… “娘子……溪若喜欢绿色,你去给她换一件吧,换一件绿色的来。”阿鼻大帝突然侧过头吩咐了梁灼一句,梁灼愣了一下,看过去,发现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淡淡的一抹笑意…… “天冷了……我给你们多塞一点,多塞一点好……” 阿鼻大帝的声音哽咽,眼睛里泛着淡淡的一层泪光,可是,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流下来过一滴眼泪,一滴也没有…… …… 将所有尸体的腹部都塞好了稻草,点起一把火,看他们在橙红色的火苗里燃烧、跳动…… 滋滋滋、滋滋滋。弥漫起呛人的一股子皮焦肉烂的腐臭味。 梁灼没有说话,去看旁边的阿鼻大帝。他只是对着火光发呆,耀眼的火光照射在他脸上,梁灼发现他的脸,突然流露出一种异样的从容和平静,平静得就好像这是在看一场…………盛放的烟火。 火光流曳,曾经最最熟悉的人在火苗中化成灰烬,化成噼噼啪啪短促的燃烧声…… 这种感觉,梁灼曾经经历过,当她亲眼目睹余氏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可是那时,她至少还有反应,而他,而她身边的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安然,这么平静。 “阿鼻……”梁灼扭过头喊了他一声,她突然很害怕,怕他有事,甚至是怕他难过。 “嗯?”阿鼻大帝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居然冲着她微微一笑。 “你……能不能哭一下……”梁灼抽泣了一声,“要不……你骂两声……总之,不管你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笑……不要再笑了好不好?” 阿鼻大帝低笑一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一点平常很少见到的紫光,浅浅的,浅浅的一点紫,“傻瓜,我没事,我不需要那样做。” “阿鼻……”梁灼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了下来,滴在手背上,滚烫的一行泪。 “你过来。”阿鼻大帝突然笑着朝梁灼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怎么了……”梁灼有些疑惑地看他,慢慢走了过去,突然手腕上……冰凉一下,他的手掌在她的雪白的手腕上盈起淡淡的一层光芒,温热的光,然后…………紫玉灵镯,应声坠地,化成一缕紫烟慢慢地重回到了阿鼻大帝的掌心里。 “她们全都是上古的小仙,因为姑姑的收留才留在了浮云山上,她们的怨灵能够够你平安保住你体内的灵力至少一百年,现在你不再需要我的镯子了,你可以走了,你有灵力了,不再是凡人,可以再去找你的许清池。” “那你呢……” “我要去幽冥谷,得到曼珠沙华。也许它能够帮我找到姑姑……”阿鼻大帝站了起来,火光已经渐渐熄灭,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一弯新月,慢慢朝前走去,“你走吧,我不会再勉强你。” “我和你一起去……”梁灼脱口而出。 阿鼻大帝怔了怔,停下来,慢慢转过身,在一片银白的月光下回头望她,终于淡淡点了点头,“好。” 晚上,阿鼻大帝在屏风外面的一张小榻上躺着,屋子里点了一支红烛,烛光闪耀,噗噗地像是刚刚的尸体烧起来的声音…… 梁灼透过屏风黯哑的光影,看着外面的阿鼻大帝,眼睛闭了闭又忍不住睁开来,如此这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思绪万千: 他们被人杀了,是什么人可以这么快速地杀掉浮云山上所有的人,连郝姑姑也牵涉其中?苇裳和黑袍男子在哪里? ……那些人会不会是来找她的?梁灼想到整个浮云山被翻得底朝天的情景,倒吸了一口气,难道是初蕊夫人对她在浮云山下杀了金铃族弟子一事怀恨在心,所以杀了……可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灵力,竟然可以血洗浮云山? 或者……是,和白衣锦……白衣锦一起? 梁灼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成了招致浮云山灭门的始作俑者,心口一痛,朝阿鼻大帝看去…… 他似是躺下去了,屏风上没有再映出他的影子,只是屏风上一朵红艳艳的芭蕉花开得浓艳,如同一只绽放在夜色中的血色蝴蝶…… 蝴蝶?蝴蝶?血色蝴蝶?梁灼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突然差那么一点点连贯不起来,想来想去,竟然便磕磕绊绊的睡着了。 ------------ 154 古怪的一行人 梁灼吸纳了那些小仙童死后的怨灵,身体恢复了大半的灵力,但是阿鼻大帝说一下子不可解禁太多,所以梁灼也不敢胡来。 翌日一早,梁灼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发去幽冥谷,临走之时,阿鼻大帝久久地回望了一眼浮云山,将茫茫苍翠却一片死寂的浮云山封锁在一小片掌心大小的绿玻璃色结界中。 “我不想浮云山再遭到践踏……”阿鼻大帝眼神凝重,嘴角微微抽动,手一松,绿玻璃色的结界缓缓流注入掌心…… 一路上,到处是南界和初蕊夫人的人,自从那一次梁灼和许清池将三界之间的界限打开,如今的三界混沌不清,人*妖不辨,一路上却是异常的繁华热闹,活色生香。但仔细一看,那些人中又部分都是来自南界的众妖和金铃族的弟子…… 两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走着,阿鼻大帝突然伸过手来将她头上的稻草帽子又往下拉了拉,故意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摇了摇头,小声道,“唉唉,你的这张脸要是还能变回去就好了…………不然这样带着你,真是麻烦……” 梁灼闻言,眼睛一亮,看向阿鼻大帝笑嘻嘻地问:“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太美貌了,容易引起行人侧目从而耽搁行程啊……” 阿鼻大帝听了梁灼的话,转过身慢慢扳起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想被黑血蝙蝠追着跑,就不要再……再炫耀你这张不老实的脸了……” “我……”梁灼十分垂败地低下头,摆摆手,“好吧好吧,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臭美的人,开开玩笑嘛……我才,我才不想再看到那个什么蝙蝠不蝙蝠的东西呢……” “知道就好。”阿鼻大帝点点头,向左右巡视了一番,走过去,挨着梁灼小声说,“浮云山一事,依我看很有可能和南界与初蕊夫人脱不了干系,而他们其中无论是哪一个,矛头都是冲着你的,现在你身上的那些怨灵也只能让你恢复些灵力而已,要真是碰上了,我们两个也许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顿了一顿,面带忧色,“尤其是那个白衣锦……他的幻术实在是……登峰造极……” 梁灼一听阿鼻大帝提到白衣锦和初蕊夫人,忍不住心提到嗓子眼里,阿鼻大帝他、他也想到了白衣锦和初蕊夫人?那他会不会也猜得到白衣锦他们很可能就是冲着她杀去浮云山的?那么……这样一来,她就成了间接杀害浮云山众人的罪魁祸首……她、她…… 这样一想,她连忙心虚地偷偷瞅了一眼阿鼻大帝,试探的问,“如果真是和初蕊夫人他们有关,那你……觉得他们此番的目的会不会……”梁灼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道,“会不会……是……是……冲着我而来的?” “会。”阿鼻大帝应声答道,目光犀利的看向梁灼。梁灼的心咯噔一下,眼光有些闪烁,想了想,深吸了口气看向阿鼻大帝一字一顿道,“对,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我……” “会,但不全是。”阿鼻大帝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随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打断了她的话,“白衣锦就算喜欢你,也犯不着如此劳师动众,要知道为了你得罪整个浮云山,他要是有这个气魄,当日也不会为了名利去害你……” “我……” “所以……别太自我感觉良好。”阿鼻大帝慢悠悠的补了一句,呛得梁灼满面通红又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好眨巴眨巴眼睛低着头在那偷偷的骂他。 “浮云山一事一定是早有人事先就谋划好的,如今姑姑和苇裳俱一起消失,我们也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况且眼下又都是南界和初蕊那老尼姑的地盘,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是是是,我知道……”梁灼说着连忙又将稻草帽子往下扯了几分,提了提手臂上挎着的一竹篮子鸡蛋,微微皱着鼻子,在宽大的帽子底下冲阿鼻大帝笑眯眯道,“来来来,大爷您看这都是最新鲜的鸡蛋,要不要买两个?” 她的脸在淡淡的阳光下,白皙得几乎透明,唇边的一对小小的梨涡显得她整个人愈发清丽乖巧,阿鼻大帝看着她,失笑一声,轻轻伸过手去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大爷我不买鸡蛋,我要买就买你这个卖鸡蛋的丑姑娘……” 阿鼻大帝眼里的目光灼热,梁灼红了脸,慌忙转过头,迈着步子自顾自朝前走去。 “害羞了…………”阿鼻大帝立在原地笑着摸了摸鼻子,渐渐追了上去。 到了中午,阿鼻大帝为了想了解一下最近南界和金铃族的动静,就故意带着梁灼进了一家这个街道上最聒噪的饭馆。 由着梁灼大点特点了一番,酒足饭饱了之后,两人又故意在那意态散漫,有意消遣,看上去很是闲适惫懒,实则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 可惜两人耳朵眼都快听得起了茧子,也没听到什么有关灵界或者南界的消息,一个两个全是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 渐渐地,阿鼻大帝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眉头微皱,显得焦灼不安…… 倒是梁灼,一脸淡然,笑眯眯眯眯笑的慢吞吞往嘴里塞着一块外酥里嫩的脆皮烤鸭,目光开始缓缓地在饭馆的其他人身上流连…… “怎么,莫非你发现什么了?”阿鼻大帝注意到梁灼神色的变化。 “嗯……”梁灼点点头,很是老成的慢慢道,“确实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阿鼻大帝立刻身子前倾,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嗯……你看,你对面的那个姑娘长得真白,真嫩,你瞧那脸,那脖子……”梁灼嘴里边砸吧着脆皮鸭子,边眼神瞿秋瞿秋地朝阿鼻大帝身后看去。 阿鼻大帝一口噎在那,轻咳了几下,淡淡的看着梁灼,“现在……你能不能……给我稍微严肃一点?” “我很严肃啊”梁灼动了动嘴,将嘴里的那块脆皮烤鸭咽了下去,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着阿鼻大帝,“你难道自己不会看看么?” “你后面的那个姑娘……还有随行的人……是不是有点过分白了些,过分嫩了些……还有,你再看看那位姑娘的装扮也不像是哪家的贵族千金,既非贵族,却连一个随行的侍女也能长得如此娇俏,皮肤吹弹可破……难道你不觉得……” 不待梁灼说完,阿鼻大帝果然轻轻的转过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从那个姑娘以及她旁边人的身上扫过,那一行人也和梁灼他们一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却还在那喝着酒互相比划胡侃着,梁灼所说的那个姑娘就站在一边替他们不断倒酒,看神色举止确实是个侍女,却又不像是一个侍女该有的样子…… “难道他们是乔装打扮的南界……或者金铃族的人?”阿鼻大帝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问。 “这个自然,乔装这种招术又不是规定只得你一个人用……”梁灼不咸不淡的看了看他,又扔了一块桂花藕片丢进嘴里,美滋滋的说,“只是……据我所知,他们既不是南界的人,更不会是金铃族的人……” 阿鼻大帝想了想,点头道,“确实不像……只是他们……” 梁灼笑盈盈地看了阿鼻大帝一眼,将藕片在嘴里咬得咔嚓咔嚓清脆,嫣然一笑,猛力拍了一下阿鼻大帝的肩膀大声道,“哎呀,这位大爷,原来我们是去同一个地方啊……” 阿鼻大帝一脸茫然,旋即又立刻反应过来,顿了顿,低头小声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梁灼也不理他,低头又闷闷的吃了几块藕片,突然抓过阿鼻大帝的手,沾着桂花藕片上面的蜜汁在他手上比划了两下,方才浅浅笑道,“如何?” “不如何。还有……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沾着这种东西……在我手里写?”阿鼻大帝眉头抓在一起,抓过旁边的帕子使劲地擦了擦,厌弃道,“黏糊糊的,真恶心……” “哪里恶心……是这里……还是这里?”梁灼眼珠一转,用涂满了蜜汁的手在他脸上左右点了点,弯起了眼角十分温顺的笑着。 “你……”阿鼻大帝眉头抖了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有只蟑螂正缓缓爬上他的脸,一低头,连忙大声喊过店小二:“水…………水,拿水来……” “客官,水来了……”店小二蹭蹭蹭提着一壶水跑了过来,阿鼻大帝看也没看,一手抹着脸,一手拿着白帕子伸了过去,直接道,“倒帕子上……” “啊?” “啊什么啊,快点!” “啊”阿鼻大帝痛呼一声,迅疾缩回了手,却是已经烫红了一大片,还微微有些肿胀,阿鼻大帝眉头一压,扭头对着店小二就是一声暴喝,“我让你拿水来,谁让你拿热水的!” 店小二一听到阿鼻大帝叫,就立刻提着水壶转身往回跑,蹭蹭蹭、蹭蹭蹭又迅速换回来一大脸盆水,举在阿鼻大帝面前,气喘吁吁,弯腰赔笑道,“大爷……您洗脸……” “拿了热水还敢直接浇在大爷的手上,我没看见你也没长眼睛么……” “你就长了眼睛么……大爷?”梁灼咬着筷子,慢慢悠悠的看了阿鼻大帝一眼,“我明明听见是你让人家啊什么啊快点的,怎么能说别人没长眼睛呢……” “他……他……”阿鼻大帝面色尴尬,结结巴巴道,“谁让他、端、端热水上来的?” “您又没说,我还以为您是要喝呢……”店小二站在一边脸色发窘,不服气地嘟囔道,“又不是姑娘家,一个大老爷们还有吃吃饭就要洗脸的,真没见过……” “你……”阿鼻大帝脸部微微抽搐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去,一双眼睛简直是要将人给活活分食了一般,那店小二骇了一下,连忙往后退了退,端起大脸盆就噔噔瞪的跑走了。 “喂,要不要那么凶啊……”梁灼“扑哧”一笑,伸手在阿鼻大帝眼前招了招,“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梁灼头趴在桌子上,信誓旦旦看着他,斟字酌句道:“……我保证,这一次…………绝对……绝对……是真的。”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鼻大帝,显得既温顺又无辜。阿鼻大帝揉了揉脸,将帕子扔到一旁,嘴角上扬,轻轻笑道,“奇了怪了,你最近怎么一下子驯良这么多?” “你……你说谁……谁驯良?”梁灼红了脸,噌地一下直起身子来,嘟着嘴愤愤不平的看着他,“你才驯良呢……我又不是动物……” “是是是,我……”阿鼻大帝笑了笑,刚要说什么,突然手被梁灼一把抓住,“你快看,这个人身上的光圈像不像是……圣火族的结印?” 阿鼻大帝扭过头去看,却见刚才一行人已经站了起来,正慢慢地朝门口走去,而在他们最后面一个走的人却是身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整个人红颜黑发,虽是一身粗布衣裳,也依然掩不去周身的万千清华。 梁灼疑惑地蹙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低喃道,“奇怪……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一样,感觉……” “咳咳……又是感觉很熟悉对不对?”阿鼻大帝轻咳了一声,淡淡的看她,“麻烦你下次花痴的时候可不可以换一个词?” ------------ 155 掐半斤 梁灼头趴在桌子上,信誓旦旦看着他,斟字酌句道:“……我保证,这一次…………绝对……绝对……是真的。”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鼻大帝,显得既温顺又无辜。阿鼻大帝揉了揉脸,将帕子扔到一旁,嘴角上扬,轻轻笑道,“奇了怪了,你最近怎么一下子驯良这么多?” “你……你说谁……谁驯良?”梁灼红了脸,噌地一下直起身子来,嘟着嘴愤愤不平的看着他,“你才驯良呢……我又不是动物……” “是是是,我……”阿鼻大帝笑了笑,刚要说什么,突然手被梁灼一把抓住,“你快看,这个人身上的光圈像不像是……圣火族的结印?” 阿鼻大帝扭过头去看,却见刚才一行人已经站了起来,正慢慢地朝门口走去,而在他们最后面一个走的人却是身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整个人红颜黑发,虽是一身粗布衣裳,也依然掩不去周身的万千清华。 梁灼疑惑地蹙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低喃道,“奇怪……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一样,感觉……” “咳咳……又是感觉很熟悉对不对?”阿鼻大帝轻咳了一声,淡淡的看她,“麻烦你下次花痴的时候可不可以换一个词?” 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现在梁灼更加坚信不疑这一句古话了,“阿鼻,你过来看,那不是刚才我们在饭馆里见到的那一行人么?”梁灼用手推开客栈东面的窗子,朝阿鼻大帝招了招手,娇笑道,“天下竟有这样巧的的事情……” 那一行人从饭馆离开以后,梁灼和阿鼻大帝又在四处闲逛了一圈,实在没有什么收获,于是到了傍晚的时候边在临街的地方找了一家很是普通的客栈,可是现在…… 估计连阿鼻大帝自己也想不到,竟然他们所住的房子就正好在先前那一行人的对面。 “怕只怕……天底下到底是没有这样巧的事……”阿鼻大帝走过去,就着梁灼用手支开的窗户朝外看,看见先前的那一行人果然在对面,其中穿红衣服的男子正端坐一侧,低首抚琴,看样子很是专心致志。 “你的意思是……”梁灼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直直地看着阿鼻大帝,不解地问。 “看来我们在饭馆注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同样注意到了我们,此番又住在我们对面,只怕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阿鼻大帝嘴角一扬,随意地倒在了屋子中央的一张竹塌上,意态疏懒的看着梁灼,慢悠悠道,“说不定……今晚就会有好戏看……” 梁灼想了想,“啪”地一下将窗户关上,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也知道事情只怕不会是这么简单,光凭着他们竟然身上带着云梦香这一点就很蹊跷……可是,这中间种种我一时半会又捋不出头绪来……” “你理出头绪又能如何?现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唯一的办法只有……” “什么?” “静观其变。”阿鼻大帝从旁边的茶几上抽了一本书闲闲地翻开来,细细看着,看上去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 梁灼瞧他这副神情,不由得撇了撇嘴,“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你倒是惯会故作高深的……” 熟料,梁灼话音刚落,门上就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谁呀?”梁灼转头踢了踢躺在榻上悠闲到欠扁的阿鼻大帝,“喂,是不是你叫上来送饭的伙计?” 阿鼻大帝笑了笑,斜过眼淡淡的扫了梁灼一下,“伙计我倒是没叫,不过刚刚我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么,现在倒是应了现成了的……”说完不再去理会梁灼,只是低着头手里捧着本书,也不知究竟是真看还是假看,颇有滋味的盯着,书页封面上写着《淮南子》三个大字。 “来了来了。”梁灼愣了愣,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但是等到门一打开的那一瞬间,梁灼顿时全然领会了阿鼻大帝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姑娘,打搅了……”敲门的是梁灼他们先前在饭馆议论的那个白得过分,嫩得过分,怎么看怎么不像侍婢的侍婢—— 她手里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果盘,里面的樱桃、奶提子、紫葡萄什么的摆放得煞是好看,她的脸也很好看,笑容就更是好看了,眼睛盈盈地瞅着梁灼,语气温温柔柔的,要是声音也能卸下来的话,估计她的嗓音也能掐出半斤湿漉漉娇滴滴的水来: “是这样的,我家老爷瞧见你们也住进来了,想着一天之内竟然能够相遇两次,着实是种缘分,所以特地命我前来给你们端些果子尝尝鲜,” 说完眼神往里面脉脉地斜睇了一眼,一脚踏进来,对着里面躺着的阿鼻大帝软语笑道,“要是两位有空的话,过去薄酒对饮一番,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嗯,你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说我们吃完这盘果子立刻就去。”阿鼻大帝头也没抬,只单单朝后摆了摆手,不咸不淡的回应道。 梁灼听了阿鼻大帝的话,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僵硬着脸干干朝那位掐出半斤水的姑娘笑了笑,“那好,那谢谢了,你回去也和你们老爷说一声,他这一番心意我们一定不浪费,一定,一定全吃完好吧?” 那女子果然不愧为掐半斤,听了梁灼这一番逐客意图这么明显的话,竟然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对着梁灼嫣然一笑,微微低下头去,笑不露齿,仪态纤纤,柔着嗓音悠悠道,“嗯,好……” “好好好……”梁灼实在受不了她这么强大的攻势,脸上皮跳肉不跳的勉力笑了两下,伸出了一只手做出请的动作。 也算那姑娘还是个识相的,虽然临走之前仍然不忘朝阿鼻大帝再抛两下媚眼,但好歹算是紧赶慢赶的舍身出去了。 “喂,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明知道他们不安好心,还答应去赴会?”等那个掐半斤一走,梁灼立刻跳到了阿鼻大帝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那一本半新不旧的《淮南子》,没好气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不用葫芦,也不喜欢卖药。”阿鼻大帝望着梁灼笑了笑,又从她手里重新拿回书慢慢悠悠的翻看着,头也不抬,懒洋洋道,“只是……觉得既然躲不过还不如直接撕开他的真面目来得痛快……” 两人火速地消灭完了掐半斤送来的果盘,收拾了一下,便如约一前一后的朝着对面的厅子走去。 虽然隔着梁灼他们房间的窗户能够直接看到对面的一行人,但实际上从大门走,梁灼他们和那一行人所住的地方也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中间先是隔着一座桥,穿过桥还要走过几条回廊。 幸亏阿鼻大帝突然爆发的超强记忆力,他们才没有走错。等看到那一行人的时候,阿鼻大帝身后的梁灼忍不住抱怨道,“大爷的,亏他们能想得出来,离得这样远,还绕来绕去的,竟然就是为了一天能碰上两次的缘分!” “我要是乞丐就好了,我天天蹲在他们门口,天天和他们遇上,看他们是不是还管吃管住,这才叫真真正正的缘分呢!缘分深着去了呢……” 阿鼻大帝回过头刚想提醒她少说两句,结果前面一个男子十分慵懒而魅惑的声音就低低的隔着亭子下面满湖的荷花传了过来,入耳轻柔,拂人心扉: “要是全天下的乞丐都是似姑娘这样的妙人,那倾城必定管他吃住,不仅这样,连睡觉也一应全包了,姑娘意下如何?” 红衣少年闪身走过来刚要伸出的手,在将要碰到梁灼额头的时候,被阿鼻大帝一把握住,嘴角噙笑,朗声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十里荷花,难道倾城兄不打算请我喝几杯么?” 说完不动神色的慢慢松开了那个叫倾城的男子的手,拉过身后一脸茫然的梁灼,一手放在她的腰际,一手轻轻撩起她额头上的齐齐的刘海,用指腹轻柔的抚摸了一下,语气绝对、绝对要比平时温柔一百倍:“娘子,你如今的身子怕是……不能喝酒了,今晚你便捡些水果蔬菜吃吃吧……” 说完趁梁灼一脸错愕的档口,修长的手指竟然慢慢从腰际移到了梁灼的腹部,脸色温柔,动作轻缓,很是轻柔的抚摸了两下,抬起头对上倾城微微一笑,“实在不好意思,一时欣喜,让倾城兄见笑了……” “没……”倾城脸色微微一变,嘴角抽动,“没事……” 阿鼻大帝注意到了红衣男子神色的变化,心下一喜,忽地回过头,脸庞轻轻擦过梁灼耳际,得意道,“娘子,你要乖啊,可不许再闹脾气了……” ……他的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融化,压低了声音又悄悄在梁灼耳边补了一句,“要是不想给这个倾城做侍妾,就给我乖一点……” 梁灼咬牙笑了笑,努力学着掐半斤的语态神情微一低首,柔声道,“奴家自然全听相公的……”漆黑的眼睛却是死死地扫了阿鼻大帝一眼,里面蹿动着小火苗,阿鼻你大爷的!竟然威胁我,还,还用这么恶心的理由! ------------ 156 相对不相识 厅子下面是一片潮绿色的湖水,湖上开满了菡萏,清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莲花清恬的淡淡香气…… 琥玻色的杯中盛着淡绿的酒,石桌上款款摆着几道精美细致的四季小菜,桃红葱绿,颜色倒也鲜然可爱,旁边还搁着几大盘色泽明亮诱人的果盘,紫提子、奶白葡萄、还有三小碟带着露珠的紫红色的桑葚…… 那个自称倾城的男子换下了早上所穿的粗布红衣,转而一身红色华裳清华万千,顾盼之间确实担当得起“倾城”二字。 梁灼看了看桌上的菜式,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又瞄了一眼红衣男子的衣饰华贵翩然,便随口问道:“看倾城公子的样貌气度也不似普通的商旅之人,早上在饭馆之中为何要穿成那样呢?” 红衣男子手里拿着一只琥珀色的酒杯,顿了一下,目光在梁灼脸上流连,笑着反问,“姑娘看上去也绝不是一介村妇,又为何要做如此打扮呢……” 嗓音温润低沉,语气温柔之至,只是梁灼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朝旁边阿鼻大帝望了望,见他黑着脸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只好随手拿起一串熟透了桑葚,打着哈哈笑道, “这个……倾城公子……你这个桑葚是在哪里买的……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呢,真是好吃,好好吃……” 说着又自顾自地低头不停地往嘴里塞着桑葚,嘴里的还没吃完,又连忙用手去抓盘子里的桑葚,那模样简直恨不得端着那个碟子一起吃下去。边吃边恨恨念叨着:原来是下好了套等着自己钻,真是太太太过分! 梁灼本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光吃就不用说的原则,便卖了命地吃着桑葚,边吃还边眨巴着大眼睛嘻嘻嘻地朝红衣男子笑…… 阿鼻大帝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将另一碟桑葚整个端到了梁灼的面前,偏过头轻声问道,“你真有这么喜欢吃?” 梁灼往嘴里塞了一把桑葚,扭过头含糊不清地看着阿鼻大帝,眯起眼睛笑道,“嗯……好吃。”嘴角还沾了些绛紫色的桑葚汁水,鼻子一皱,简直像一头小花猫。 “这……”旁边站着的那个被梁灼叫作掐半斤的侍婢眼波一转,似是想笑,却被红衣男子用余光生生给憋了下去,躬身俯首再不言语。 “好好,你慢点吃,你要是喜欢吃,明天我去集市上多买些就是了。”阿鼻大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梁灼又将红衣男子面前的那一碟桑葚端了过来,抓了一把撮在嘴里,又连忙用手抓起第二把,眼睛还盯着第三盘,咕哝道,“等你买,我怕是再也吃不到桑葚了……”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何况现在又不是出桑葚的季节,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能买得到……” 话音刚落,朝着红衣男子眯起眼睛笑了笑,“多谢倾城公子的桑葚了,其实……我记得以前在我家乡,出桑葚的时候我父……我父亲也会立即买来给我,也是很好吃的……”说着又低头美滋滋吃了起来。 “你以前也没和我说过你喜欢吃桑葚啊……”阿鼻大帝低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鲑鱼片,一脸无辜。 梁灼头也没抬,低着头细细掐掉一颗桑葚后面的小尾巴,随口应道,“不是你也没问过我么……” 从红衣男子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梁灼乌黑的发髻上那一点翠绿的簪子,有些似曾相识,她的脸低在那,两只手不停地扒拉着,吃得又香又馋,简直像一头养肥了的娇惯的小黑猫。 这样一想,眼睛不禁融化开来,手里举着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笑出声,笑了一会才慢慢停下来,“那么姑娘……你的家乡是在哪?” “哦,我的家乡在……”梁灼刚将嘴里的桑葚咽下去,却被旁边的阿鼻大帝又迅速递过来一个,眨着眼睛,眼色出奇的温柔,“你尝尝这个,很好吃……”梁灼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心下道:好险!差点又掉进这个叫倾城的祸害手里! “嗯,好吃好吃……”梁灼很是乖巧的张了张嘴,连忙就着阿鼻大帝的手狠狠啃了下去,顺便趁机咬了一下阿鼻大帝的手指,呃呃,一个男人的手指那么好看,真是浪费,又不能洗洗吃了。 红衣男子不动神色的看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笑了一笑,用手指夹起一粒紫红的饱胀的桑葚,身体前倾,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将桑葚喂到梁灼唇边,眼神迷离:“姑娘身上灵香四溢,以前莫非是在……灵界修行?” “啊”梁灼看着倾城近在眼前的脸,又急又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也不算是……算是怎么怎么……其实是那个……这个我……那个……” 红衣男子含笑凝视着梁灼薄面嗔红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漫过一丝酸楚,即使离得这样近,她也认不出自己么? “姑娘脸红什么……”红衣男子轻轻一笑,在阿鼻大帝射来的一道严寒的目光下慢慢坐直了身子,“吸溜”一下将那枚紫色桑葚缓缓放入口中,不紧不慢道,“在下又没有要非礼姑娘的意思,只不过问问而已,若是不便说不说也罢,大可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梁灼被他这样一激,脸噌地一下烧得更加厉害,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我是在灵界修行过,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并没有故意遮掩的意思……” 说完觉得浑身一冷,不等侧过头去看某人那双犀利的眼睛,就连忙自觉地低下头去,继续风卷残云的吃着桑葚。 “倾城兄……你今日请我夫妇前来,到底是来品论美酒湖色,还是打探我夫人的私隐?”阿鼻大帝轻咳了一下,目光平静无波,“如若不然,天色已晚,我们夫妇二人也不必久留,就先且告辞,改日再来叨扰……” “是啊是啊”梁灼一听,浑身顿感轻松,立刻将脸从面前三小碟桑葚中露出来,笑嘻嘻的看着阿鼻大帝,“天色不早了,相公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回去吧……”说着站起身拉着阿鼻大帝的胳膊就想拔腿跑。 是呀是呀,这个红衣男子实在是太狡猾,总是不断的套自己的话,这样下去实在是太过于心力交瘁,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且慢……”红衣男子站起身,朝梁灼他们这边缓缓走来,微微一笑,“既然这样,不如我送你们一程吧,算是表达鄙人的一点歉意……”说完手一伸已经不等阿鼻大帝他们回应,就自作主张的走在了前面。 “呃……好吧。”梁灼颓败的垂下头,用一种很无辜的眼神看向阿鼻大帝,小声道:“这下死了,看来这个红衣男子似乎是要吃定我了,呜呜呜……” 果然,梁灼这边话刚说完,那边红衣男子转过头,很是温柔的看着她,慢慢开口,“那个,姑娘如此趣致,想必在灵界中也有很多与你一般趣致的人吧?” 梁灼听他这样一问,以为他不过是和寻常人家一样想让自己帮他拉拉红线,牵牵媒,顿时来了精神,“你是问男的还是女的啊?” “嗯,都说说吧。”红衣男子背过去,步伐故意放得很慢。阿鼻大帝狠狠瞥了梁灼一眼,可是她显然……没有看到, “要说这趣致之人吧,还真是挺多的,先说这女的,我就认识一个很是好笑的姑娘,她啊,你知道么,是最最不能流眼泪的……” 梁灼边说边笑,“她要是一流眼泪啊就停不下来,非得流出整条河来不可,还有还有,她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脾气嘛,也算是活泼可爱……我记得有一次……那个她……” …… 梁灼噼噼啪啪说了一通,末了很是遗憾的看了一眼前面的红衣男子,低叹一声,做了个总结性的结尾,“可惜……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那男的呢……有没有令你觉得……”前面的红衣男子突然转过身,周身逆着光,显得诡异而妖冶,目光炯炯,“觉得难忘的?” “啊”这下轮到梁灼彻底懵了,不明白何以红衣男子会对自己在灵界所认识的男子这样有兴趣,微微一笑,磕磕绊绊道,“大概没……没有吧。” “一个也没有?”红衣男子的目光突然变得焦灼不安,声音也显得有些急切,仿佛是在问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嗯……”梁灼被他的眼神摄住了,想了一想,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和我差不多的人也没有么……”红衣男子的声音已经显得急躁,上前一步,死死地看着梁灼。 “倾城公子,已经到了。”梁灼身后的阿鼻大帝上前一步,将梁灼挡在身后,直视红衣男子,面色淡然道。 梁灼低着头,偷偷瞧了一眼红衣男子,觉得他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不由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会有和你差不多的人呢?” “怎么会呢……”红衣男子完全忽视了刚才阿鼻大帝那句话,目中红光闪耀,站在那,目光越过阿鼻大帝直视着站在他身侧的梁灼,“你好好想想,你再仔细想想……” “难道……一点印象也没有么?”最后那一句话却像是叹息,微弱而失落。 “倾城公子,你可以回去了,恕不远送。”阿鼻大帝略显不悦,直接拉着梁灼的手从红衣男子身旁绕了过去。 “阿丑……”梁灼愣了一下,转过头,看见红衣男子站在原地目光中的红色褪去,变得澄澈而脆弱,小孩子一样充满了期待的看着梁灼,“你再好好想想,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印象么,嗯?” 眉心一跳,看着他,缓缓道,“你喊我阿丑,我记得……自己……并不曾告诉过你我叫阿丑……莫非……莫非你是认识我的?” “我怎么会认识姑娘呢……”红衣男子凝视着梁灼的眼睛,见她并没有半分伪装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下一痛,竟微微笑了起来,“只不过我有个朋友以前也在灵界,他和我提过你……我才知道罢了。” 梁灼反应了一会,确实,自己以前在灵界的时候确实是叫阿丑,又看了看红衣男子,心下不忍, “你是不是想打探你的那位朋友……他叫什么名字?”说着极是难为情的挠了挠头,“我离开灵界也已是很久了,乍然一想有些人都不大记得,不过若是你说出名字,也许我还是能想到也说不定……” “不必了。”红衣男子站在那,慢慢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梁灼觉得他离开的背影,写满了失落。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 157 **与反** “倾城……”梁灼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结果刚开口喊了一声,阿鼻大帝就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身后捏着一把嗓子老大爷似的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看本书首发章.就到\阅.\m.\ “咳咳咳……咳咳咳……” 而红衣男子也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喂……” “喂,你还是给我老实一点好……”阿鼻大帝瞥瞥梁灼还在张望的眼睛,压低了声音,没好气道,“你要真是还有什么没交代完的话,大可追过去,不用在这望夫石一样巴巴地看着……” 梁灼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他,喜笑颜开,“你吃醋了……” “我没有……” “你不是喜欢我么,就算是吃醋也没什么……”梁灼无谓的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逼近了他的脸,眼睛里跳跃着促狭的笑意,“咦……你脸红了……” “好了,”阿鼻大帝脸红成一个大萝卜,一转身推开门回头看了一眼梁灼,“你再不进来我关门了。” 梁灼垂着头很是夸张的叹了口气,笑着道,“你承认了我也不会怎样,我看……你还是承认了吧……” “那个……我发现你和掐半斤一比,你简直是……是一头猛虎……” “我那个……只是比较担心……就你这样的要是给那个什么城不城的公子做了侍妾,一定要为祸一方,既然如此,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鼻大帝单手扶着门框,无奈地长叹一声,眼波脉脉地望了梁灼一眼,突然手一伸,一把捞过梁灼的手腕就往房间里拽,刚一进门便动作利索地关门,上了门栓,“好了,你今晚哪也不许去。” 整个动作线条流畅一气呵成! “阿鼻……”梁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阿鼻……你的醋坛子都碎成一地了还不承认是吃醋了么……”梁灼被他一把拉进来,站在那垂着眼睛睇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咕哝了一句。 “你就那么喜欢……听我说”阿鼻大帝将她反手推在墙上,身体附上去,眼神低迷,“说我……吃醋了么?” “嘻嘻嘻,我就是开开玩笑,开开玩笑,嘿嘿嘿。”梁灼倒吸了一口气,哎呀玩大了,看来调戏不成反被调戏,立刻从阿鼻大帝臂弯间匆忙钻了出来,跳到一边,满脸笑意讨好的说,“我保证……我今晚哪也不去,对了,那个……你要洗澡了对吧……” 她看也不看阿鼻大帝一眼,自言自语道,“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我现在,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水好吧?”说着十分乖巧的笑了笑,抄起一个脸盆转头就要走。 “站住,我现在还不想洗……”阿鼻大帝微微看了梁灼一眼,转身走到先前的竹塌上,极是悠闲潇洒地款款坐下去,身子朝里侧躺着,背对着梁灼摆了个很是**的姿势,压低了声音,“嗯……我现在有点想吃……葡萄……” 梁灼站在原地瞬间石化!他他他……什么意思! 他以为自己是倾城公子吗?还是他直接把她等同于倾城公子旁边的掐半斤!!!?梁灼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瞧着阿鼻大帝一副得意洋洋屁颠屁颠的嘚瑟样,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只是想逮着个机会小小捉弄他一番,他倒好,这样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忍不住没好气接了一句, “你想吃你就自己拿好了,反正那盘葡萄不就在你面前……” “可是我不想自己……拿。”阿鼻大帝微微抬起头朝梁灼笑了一笑,春暖花开阳光和煦,“你要是不想拿也行,那我就……没什么力气……没什么力气的话自然就没有办法教你那个……指间雪……”说着作势就要起来。 “好了好了,我拿我拿……”梁灼十分垂败的低下头,连忙走过去用手夹起一粒粒的奶白葡萄喂到他嘴里。 没办法有求于人必然服软,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话说梁灼从有了灵力之身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真正学会什么正儿八经的招术,光身怀天地间超强的灵力,无奈也只是一个……可悲的装灵力的物件罢了。 所以就出现了以下场景: (某日, 某人媚眼如丝,捏着鼻音抱着势必要刮下来某某人一层皮的声音喊道:“阿鼻……” “……嗯?”结果某某人不仅没有损失一地的鸡皮,相反还很是受用的回望了她一眼。如此一来二去,某人终于因为定力太差而败下阵来,遂改成楚楚可怜型: 扑上去抱住某某人的大腿,苦苦哀求道,“我上有前世血海深仇未报,下有此世不得入轮回五道,我年纪轻轻就被人抛弃,被抛弃以后还被人嫌弃,被人嫌弃以后还被人剥光了皮丢进火炉子里面烤,烤熟了活过来又变成爹不疼娘不爱的……” …… 梁灼将她所有的冤屈犹如滔滔江水般倾倒而下…………唾沫飞溅,当真是酣畅淋漓,汗死人不偿命! “……我空有一身灵力竟然还落到这般田地,我……我……我容易么……呜呜呜” …… 等梁灼终于因为口水流失过多,体力不支脱水昏厥……倒向一边直吐舌头的时候,某某人才缓缓抬起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盯着梁灼沉默半响,缓缓点头道,“确实不容易。” …… 后来证明此招果然有效,某某人乖乖就范,决定暂且教授她一个招式“指间雪”,条件就是她要乖乖的听话,呜呜呜,看上去多么人道而温柔的条件啊,但过不多久梁灼便顿时幡然醒悟,悔得肠子都青了…………妈妈咪呀,究竟什么才算是听话呢?到底要听多久呢? 她光荣而艰巨地发现她……华腻腻地……掉进了某某人挖的大坑里……简直是…………坑坑坑,坑死了!) “嗯……果然吃起来更香些……”阿鼻大帝张嘴咬了一口梁灼十指纤纤擎上来的那一点碧绿,很是享受的微微笑起来,手指轻翻,那本《淮南子》又翻过去了一页。 “是……吗”梁灼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阿鼻大帝的脸,真想冲过去用手里的奶白葡萄砸死他…… 奇怪,连她自己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一次一次被他制得死死的,唉,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他被自己欺负的那惨样,梁灼一想起初次见到阿鼻大帝,他被自己拗断手手脚脚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阿鼻大帝目光从书页移到了她的脸上,“说来也让我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梁灼嘴角的酒窝更甚,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在笑话他吧。 “没什么还笑得这么开心……”阿鼻大帝坐起来,心情格外不错的看着她的眼睛,又低下头皱眉想了想,眸中一亮,“不会是……看我看的吧?” “哈哈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你到底在笑什么!”阿鼻大帝完全坐直了,十分愤怒地直视着梁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如果再不说出来,我就一口一口吃掉你! “好吧……好吧,其实我……”梁灼笑得呛了几声,眼波一转,断断续续道,“我是在想那个红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定要向我打探另一个男子,你看他那副样子,身边侍婢娇俏却从不正眼看一眼,却是对一个男人这么用心,不奇怪么……哈哈” 阿鼻大帝一听又是“红衣男子”四个字,面上一凝,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不知道!”末了又侧过头,拿着书卷朝梁灼吩咐道,“为夫我现在有点想洗澡了,你那个……快去打水……” 梁灼见他有些生气的模样,忍着笑意慢慢挪近了几步,轻声道,“阿鼻?” “怎么……?”阿鼻大帝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寒风呼啸,一手撑着竹榻一手拿着那卷书,波澜不惊地看着梁灼,梁灼被他这样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巧笑着小心翼翼地蹭过去一点,温温软软的开口,“难道……你不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好奇又如何?难道你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阿鼻大帝合上书,往梁灼头上敲了一下,“打水洗澡,少废话!” “我……”梁灼嘟着嘴,十分不情愿地往后走了几步,嘟囔道,“万一是敌非友呢,别忘了他们也是要去幽冥谷的……” 阿鼻大帝眉毛一扬,缓缓道:“打水……”“好好好,我去我去……”梁灼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却一下与某人撞了个满怀,“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阿鼻大帝闻声连忙起身追了出去,却是那个红衣男子和一个先前倒酒的侍婢掐半斤,掐半斤见阿鼻大帝出来了,上前一步,弯腰微微一俯身,款款笑道,“我家老爷说难得你家娘子这样喜欢吃桑葚,于是又送来了些……还有,这管玉笛,也是我家老爷送给她的……” 梁灼看着掐半斤手里拿着的那管玉笛,眼皮一跳,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立刻被阿鼻大帝拦腰搂回到了他怀里,放大了一张脸在她眼前闪了闪,复又仰头对着红衣男子慢悠悠道, “我先替我家娘子谢了,这管玉笛暂且不需要,况且也不便一个陌生男子给她。不过这碟子桑葚我就拿着了。”说完很是自觉地将那盘桑葚纳入袖中…… “这管玉笛,完全是我觉得与阿丑有缘才想送给她的,你看……”红衣男子略显不悦,却尽量忍耐着在解释。 “有缘嘛?哦……”阿鼻大帝做恍然大悟状,朝着红衣男子极其夸张的笑了笑,“那你和我们一天之内频频相遇岂不是也很有缘?” 他的眼神在红衣男子身上打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红衣男子身上透着一层古怪,至于哪里古怪又说不来, “……莫非……倾城兄连自己也想一并送给我们?” “你看这个我……已经有了娘子了,虽然倾城兄你的身材……”阿鼻大帝眼神觑觑地朝红衣男子身上瞅了几眼,很是促狭的笑了一声, “你的身材让人……啧啧,”走过去,指尖轻轻掠过红衣男子露出来的那一点锁骨,压低了声音极其暧昧道,“倾城兄……你一看就是那种……会让人很舒服的男人呢……” 梁灼站在一边,听着阿鼻大帝在那施展他那男女通吃老少通调戏的流氓行径,表示很是无能为力……低着头,爱莫能助爱莫能助啊!!! “但是我已经有娘子了……” “不可理喻!”红衣男子身子猛地往后一退,冷冷的看了一眼阿鼻大帝,沉默片刻,红袖一拂扬长而去…… 阿鼻大帝见状,立即躬腰赔笑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你的皮肤真的好好哦……” 瑟瑟冷风中,忽地一下……听到前面似乎传来一声什么物件被当空拧断的“咔嚓”声,在暗夜里听来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阿鼻大帝回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呆若木**头咯嗒的梁灼,很是顺手的拍拍她的小脑袋,将袖中的那一小碟可爱的桑葚取出来递过去,“幸亏没有掉,你看,还有我身体的余温呢,赶紧趁热吃了吧……” 梁灼一头黑线,咬咬牙,冷冷回了一句,“我牙疼!”说完噔噔瞪、噔噔瞪走进屋里去,这个死小子,实在是太太太恶心了! “是么……”阿鼻大帝嘴角微牵,跟上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据我所知,他应该不是单单过来给你送桑葚的……” “这个我知道,他还想过来把自己也送给你嚒,对吧?”梁灼眨巴眨巴眼睛,竟然顺手从那碟桑葚里捡了一颗丢进嘴里,阴阳怪气道,“咳咳……那个你会是让人很舒服的男人呢……” “娘子,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再挑战我!”阿鼻大帝暴喝一声,眼神突然闪现出一丝魔魅,顿了一顿,冰凉的指尖缓缓爬上梁灼的下巴,嘴角噙笑,“怎么,带着你相公体温的桑葚味道如何?” “你……”梁灼闻言眉毛一抓,欲吐不吐,“啊呀,呸呸呸,今儿的桑葚怎么这么酸……哎呀,我的牙会不会被酸的全掉下来?”说着连忙弯腰使劲呸呸呸了好几下。 ------------ 158 再生枝节 “这个我知道,他还想过来把自己也送给你嚒,对吧?”梁灼眨巴眨巴眼睛,竟然顺手从那碟桑葚里捡了一颗丢进嘴里,阴阳怪气道,“咳咳……那个你会是让人很舒服的男人呢……” “娘子,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再挑战我!”阿鼻大帝眼神突然闪现出一丝魔魅,冰凉的指尖缓缓爬上梁灼的下巴,嘴角噙笑,“怎么,带着你相公体温的桑葚味道如何?” “你……”梁灼闻言眉毛一抓,欲吐不吐,“啊呀,呸呸呸,今儿的桑葚怎么这么酸……哎呀,我的牙会不会被酸的全掉下来?”说着连忙弯腰使劲呸呸呸了好几下。 “要是能掉下来就好了。”阿鼻大帝白了她一眼,目光看着红衣男子他们刚刚离去的方向,沉吟道,“只是觉得……那个红衣男子看你的神情古怪,倒像是真是认识你一般……” “你看嘛,我说过我对他感觉很熟悉你又不信非要我……”梁灼刚要说什么,突然被阿鼻大帝一记犀利的目光望过来,声音沉重,“那你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他熟悉?你的记忆中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他到底是谁?他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莫非你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梁灼撅着嘴很是无辜地看了看阿鼻大帝,半晌,缓缓道,“搞了半天……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倾城公子了吧……” “你……” “对对对,你以前和栖凤拓也是很有一腿对不对?对了,你还没和我说呢,你为什么说倾城公子是个让人很舒服的男人?你是不是喜欢倾城公子,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梁灼转着眼睛一脸探究地朝阿鼻大帝凑过去,“你快说快说呀,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说,莫非……你们真的……” 阿鼻大帝头一扭,“睡觉!” “怎么睡?”某人盯着屋内唯一的一张床,虎视眈眈。 “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你……” 两人头对头,四目相对剑拔弩张,电光火石噼里啪啦,大吵: “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 “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我睡地上你才睡床上!”梁灼头一伸,掐着腰,绝对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 “好!”阿鼻大帝立刻拍手赞道,“妙极!成交!”说着“蹭”地一下眼疾手快地跳上了床,被子一拉,躺了下去。 末了还不忘含情脉脉地回望一眼梁灼,笑着说,“喏,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我睡……要么和地睡……”说完转过身背对着梁灼故意将呼噜打得震天响! 梁灼站在原地,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沉默片刻,便“蹭”地一下跳上去,一手掀开被子,将阿鼻大帝往里面踢了踢,哼哼道,“睡,为什么不睡!反正我摸也被你摸了,亲也被你亲了,何苦还要为了这莫须有的清誉苦了我自己……” “你……”阿鼻大帝禁不住单手支颐坐了起来,眼神十分膜拜的看了看梁灼,半晌,用浓重的鼻音慢慢道,“嗯哼,你的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谢谢夸奖!”梁灼被阿鼻大帝这样一说,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一把夺过被子拼命往自己身上盖了盖,翻身倒下。 “喂,那个谁,你能不能把被子给我一点?” “不能!” “果真?” “当然!” “既然这样……那好吧。”阿鼻大帝愣了愣,缓缓蹭过去,用手搂住梁灼的肩膀,整个人慢慢靠了过去。“你……”某人十分惊惧地回过头,恶从胆边生:“死猪,放手!” “不放!你再对我凶……就别想学什么指间雪了!” “你……威胁我?”梁灼侧过脸眼神冰冷地从某人脸上刮过,“没……没有”某人连忙见好就收,笑着又贴近了一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看,只有一张床……你又不给我被子……我总不能冻着吧……” “何况,不是你说的么……” 梁灼猛一愣,立刻问,“我说什么了?” “不是你说摸都被我摸过了,亲都被我亲过了,才不在乎那些莫须有的清誉吗?”阿鼻大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不然的话……男女同榻可也是有损清誉的哦,要不你再从床上……” “闭嘴!”梁灼心一横,转过头,冷哼道,“就当被头猪抱着算了!” “是么……你确定你见过这么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猪?”某人又搂紧了一点,露出阴谋得逞的一丝坏笑。 一夜无话,天亮。 “走不走?”梁灼风风火火收拾好行李,往阿鼻大帝旁边一放,抬头看他,“你不是还要为你姑姑找曼珠沙华么?”梁灼咬咬牙,这个死猪头,咸*猪手,自己无论如何今晚都不能再与他同榻而眠了! “不走!”某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修长的手指慢慢掠过那卷《淮南子》,悠悠念道,“昔者师旷奏白雪之音,而神物为之下降,风雨暴至,平公癃病,晋国赤地。庶女叫天,雷电下击,景公台陨,支体伤折,海水大出。夫瞽师、庶女,位贱尚葈。权轻飞羽,然而专精厉意,委务积神,上通九天,激励至精……” “由此观之,上天之诛也,虽在圹虚幽闲,辽远隐匿,重袭石室,界障险阴。其无所逃之亦明矣。” 梁灼嘴角一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好吧,一大清早的我可没心情听你在这念神念咒的,你既然不走,那我去吃饭了……” “慢着……”阿鼻大帝放下书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懒洋洋地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已经送来了……” “哼!”梁灼轻哼一声,慢慢地走过去用早饭,完毕又趴在窗前欣赏了一下外面的花花草草,然后又很是贤良淑德的替那些花花草草浇了些水,再然后又趴在窗前继续欣赏花花草草…… 终于一上午过去了…… 某女怒气冲冲,掐腰瞪眼:“我要去吃午饭!” “饭已经送来了……” “我要去喝水……” “水就在那……” “我要出去!” “不可以!” “那好吧,那……我们现在可不可以走?”梁灼头一垂,十分绝望地往旁边一坐,投向阿鼻大帝一记楚楚可怜的目光。 “不可以!”阿鼻大帝斩钉截铁地应了一句,又慢条斯理地念起那句,“由此观之。上天之诛也。虽在圹虚幽闲,辽远隐匿,重袭石室,界障险阴。其无所逃之亦明矣。” “为什么!”某女站起来,迅速走过去立在某男身前,气势汹汹,黑云滚滚。 “他们没走……” “他们走没走和你有什么关系?” 某人眼观书,书对眼,又开始摇头晃脑念叨起来,“由此观之,上天之诛也,虽在圹虚幽闲,辽远隐匿,重袭石室,界障险阴,其无所逃之亦明矣。” “你……”某女无可奈何,只好气呼呼地走向一边,风卷残云的扫灭了那一堆午饭,然后又开始对着窗外的花花草草发呆…… 终于……熬到了傍晚, 某女顿时忍无可忍,冲过去想一把拎起某人的衣领顺着窗户扔出去,顿了顿,结果伸出去的手在空中突地停了一下,遂改成慢慢地掸了掸阿鼻大帝的肩膀,双眸沁露,娇怯依依喊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肯走?那明天走不走……” “不走!” “为什么?”某女旋即现出原形。 “由此观之,上天之诛也,虽在圹虚幽闲。辽远隐匿,重袭石室,界障险阴,其无所逃之亦明矣。” 某女愣了片刻…… “好了,不要在装神弄鬼,老实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梁灼一把夺过阿鼻大帝手里的《淮南子》,不解地问,“难道真的是倾城公子有什么问题?什么无所逃之,究竟是谁逼着我们无所逃之?” “等!” “你……”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 “书中自有你大爷!”梁灼将手中的那本《淮南子》扔在他脸上,扭过头没好气道,“我饿了,我要出去,你自己慢慢和你大爷神游去吧……” 说着“嘭”地一下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刚打开,“哗啦”一下,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哗哗哗,哗哗哗,像是从天上砸下来一大堆水珠子,梁灼仰头看了看天色,又回首看了看某人青丝流泻竹榻斜躺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冲进了雨里…… 大爷的,就算是淋雨,她也不要再滚回屋子里看那些花花草草了! 咦,奇怪,这家客栈怎么这么冷清,敢情是一下雨大家都躲在屋里避雨了?梁灼一边想一边朝前面啪嗒、啪嗒踩着雨点狂奔起来…… (到底是谁让他们无所逃之,是倾城公子吗?阿鼻大帝到底在等什么?到底在怕些什么?阿鼻大帝和梁灼去幽冥谷寻找曼珠沙华的过程还会遇上什么?特殊的云梦香倾城公子是从何而来的?…………敬请期待,白首下面章节。此外,谢谢亲们的订阅,花了你们的钱……我的心里……心里,嘿嘿,=口=还能再多花一点么?嗯嗯?嘿嘿嘿……看完莫忘投一票哦,晚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159 打的就是你!死胖子! 突然…………: 听到一个比雨水还要缠绵悱恻的声音,绝对……绝对是……男人听了想入非非,女人听了香消玉殒的那一种…………超级削苹果的声音: “老爷……”带着浓重的鼻音! 梁灼浑身鸡皮疙瘩应声而落,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掐半斤的声音么,这姑娘下雨天不回房间躲雨,在这断了气的喊什么喊,莫非…………她和倾城公子……那个这个……%%%%…… 叽叽呱呱…… 于是某人带着浓重的好奇心极没有素质,极没有文化的悄悄迈起了步子……躲到一棵巨大的榕树底下,蹭蹭蹭……偷偷冒出一个头,竖耳偷听…… “老爷,茹雪喜欢你,茹雪从小就喜欢你……” 梁灼猛地噎住了,咳咳,原来不是有*情,而是被告白啊,哇哇哇,倾城公子旁边的美貌年轻身材好,声音嗲嗲会撒娇的侍婢……爱上了神经大条无脑袋冷若冰霜红衣郎! …………唔唔唔,梁灼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猛吸一口气,哎呀呀,这要是往说书摊子上一放,绝对是号外号外啊,啧啧,看来,这一次是不得不让她没素质一次了。 忍不住耳朵又…………蹭,伸长了一分! 掐半斤在那低着头呜呜地哭泣着,一边哭一边道,“老爷,茹雪从来没有奢望什么,就算无名无分,非妻非妾也没有关系……可是老爷你千万不能……”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呜呜的哭声。 梁灼听着她的哭声,掏掏耳朵,没办法,这淑女就算是哭起来也是潺潺流水…… 咦,不对!什么无名无分的?梁灼眼珠子一转,忍不住捂住半只眼睛偷偷看去,心里面默念着……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发现! 哇…………真的是倾城公子,只见他红衣黑发,眉色墨染,风度翩翩骨骼清奇地站在掐半斤对面,与梁灼相对,梁灼眨巴眨巴眼睛,唔唔……看了一天的花花草草,现在终于能够看个人了,还是个活人,还是活生生的美人!啧啧,福利不错不错嘛。 刚感谢完上苍,连忙又心虚地将头缩回了一点。默念: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发现! “可是,我不喜欢你,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以后更不会……” 倾城公子的声音冷冷地砸在茫茫雨幕中,简直比冰锥子还要尖锐还要冷厉!梁灼低叹一声,真没劲,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向你表白你就不能温柔点,婉转点? 果然,紧接着只听见一声似嗔还怨,似恨还羞的“老爷,我恨你我恨你……”那个掐半斤便朝着梁灼这边夺路而逃,一面逃一面还拿着袖子遮住脸…… 啧啧,可惜了这一副这么好的皮囊!梁灼闪在榕树的另一边默默注视着掐半斤离去的方向,心里小小的腹诽了一番,做沉思冥想状,片刻,想起来这人一走,便是水尽鹅飞无戏可看无书可讲,此时不走待人抓走…… 刚迈起左脚,……后面一只右手就被人抓住了,一个低沉魔魅的声音在雨里缓缓传来,”怎么,偷听够了么?” “谁偷听了,我这不是刚巧路过刚巧碰上,刚巧那么一不小心……一不小心”梁灼一听到“偷听”这两个字本能就把它转换成了“偷*”,脸一红,就忍不住想辩驳,扭过头,看了一眼某人年轻有为美得掉渣的一张刀子脸,嘿嘿一笑,缓缓道,“一不小心就被你看到了么,嘿嘿嘿……” “是么……”倾城公子手上一用力,将梁灼揽入怀中,低下头盯着她,眼睛漆黑一片…… 妈呀,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还是想……想亲我?难道他喜欢我?就在梁灼被雨水淋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时候,倾城公子下一句话立刻警醒了她, “你到底是不是阿鼻的娘子?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有没有碰过他?你……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倾城公子手上的力道加重,冷冷地看着她。 “啊”梁灼瞬间石化,双眼亮瞎,这这这……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还口口声声阿鼻阿鼻的……还这么关心自己有没有碰过他?莫非…………这个长得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喜欢上了阿鼻? “我没有我没有!我发誓……我绝对……绝对……没有碰过你的……你的阿鼻,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你千万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啊!”梁灼眼睛一闭上,默念你个死阿鼻,指间雪到现在也没教会我,害我有了灵力还要饱受这种被人欺负到处求饶的日子!呜呜呜,我容易么我…… “对你和阿鼻在一起……我……我一直是举双手双脚同意的……那个,倾城公子……你快,你快放了我吧……我只是出来透透气透透气的……”梁灼双拳不停地在倾城公子的胸膛上捶打着,声泪俱下,“呜呜呜,我上有已过世的八十老母下有未出世的宝宝嗷嗷待哺,我……我……” 红衣男子一把抓住梁灼继续在他胸前继续捶打的双手,俯下脸,眯起眼睛,缓缓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梁灼怔住了,“啪”一下松开了手,抹了抹被雨水淋得稀里哗啦的脸,浑身一哆嗦,忍不住狠狠地朝面前的倾城公子使劲打了喷嚏,“阿…………嚏!” 揉了揉鼻子,抬起头,一脸茫然,“你……你难道……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上阿鼻,所以打算杀我吗?” “放屁!”倾城公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恶狠狠地飞了梁灼一记白眼,抓起她的手腕就朝半空中飞了起来。 亭子,满湖荷花。 倾城公子很有风度的缓缓脱下外衣披在梁灼身上,转身面朝荷花,淡淡道,“原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本来我总以为无论如何你都会想起来一点的……” 亭子外是哗啦啦哗啦啦茫茫的雨幕,雨声庞大沉重,一声一声似是越来越清晰可辨,像是住在海边,四周到处是水流暗涌的哗哗声…… 梁灼木木地盯着倾城公子的背影发呆,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她怎么就没印象呢,是谁?到底是谁嘛? “阿丑,你能再喊我一声倾城么……” “啊”梁灼张大了嘴,瞬间呆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慢慢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声又细又沙哑的:“倾城……” 妈呀,真受不了!梁灼一念完,立刻低着头在那缓劲,一边缓一边想,要不要这样啊,她以前好好当郡主没死没老没神游三界之外时,就爱上一个男人老天爷还不让她遂愿,现在这是肿么了,她身上涂上蜜了么,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狂蜂浪蝶来,嗯? “明天吧,明天过后我就走了,我还有事,既然你不再记得我了,我也不勉强你……”倾城公子很是忧伤的凝视着满湖荷花,就好像那满湖荷花都是梁灼粉嫩嫩的小脸一样,一样倾注了他所有柔情的目光,深深的情愫…… 好吧,你这样情深款款,让我情何以堪……梁灼瞥了瞥一直对着荷花发呆的倾城公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很是委屈地摸了摸肚子,大哥,我真的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的,顺便再吃个晚饭什么的,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的深情告白啊,我饿……我饿…… 隔了片刻,那雨声越来越大,哗哗哗、哗哗哗冲刷天幕,梁灼眼前雨雾迷蒙,莲池更是汪洋一片,雨横风狂,很快,满池荷花只剩下残荷听雨…… 天色灰蒙蒙的,无星无月。 梁灼决定她真的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早上被阿鼻那混小子逼得在屋子里头看了一天的花花草草,现在又碰上这么个深情美人也是间接逼着她看着满池荷花,呜呼哀哉,上苍何其不公! “那个荷花都被雨下得……你看我们不如……这雨越来越大……好冷……天色、天色也不太好……倾城公子我们要不要”梁灼话还没说完,立刻懊悔的恨不得将刚才那一番话也掐死在嘴巴里,呜呜呜,你个死人,你们就欺负我不会招术是不是…… 只见倾城公子指间一扬,朝着茫茫水幕划了个淡淡的银色光圈,紧接着狂风骤止,大雨归停。夜色苍蓝,新月如钩,满湖菡萏在夜色中光华如水,他转过身,一把拉她入怀,眼神迷离,“阿丑,你果真不记得我了么,你以前不是老喜欢缠着我么……” 我…………老喜欢缠着你!!! 梁灼被他抱着,无力地低着头。你,你要是再长得丑一点,脾气再稍微那么差一点,我,我一定要狠狠踹上你一脚……可是,面对眼前这个眉目美好的如同画卷的男子,梁灼承认她实在有点不忍心…… 梁灼有点失神,想啊想,实在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与这样一位翩翩美少年有过什么风月之事,她自问身边的男子除了许清池和公孙瑾以外,大多是狂风暴雨型的,从墨泱、阿起到现在的阿鼻,甚至连小青也算上,也是一条千年毒蛇,曾经笑话以她的容貌必然进入不了玲幻境,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位温柔似水的男子,她眨巴眨巴眼睛,很是吃力道,“我……很想认识你,只是我……” “只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梁灼索性推了他一下,连忙从其怀里挣脱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要不……你再好好想想,毕竟这世上叫阿丑的姑娘也不止我一个,会不会……” 倾城公子被她轻轻一搡,往后踉跄了几步,看着她,眼中清清冷冷,只一瞬间,又变得很是忧伤寂寥,“我以为你多少会记得我一点的,虽然我让你等了那么多年……” 好吧,你怎么就让我等了很多年了呢…………莫非是你为了考取功名博得荣华富贵抛弃了我?我……难道是你的糟糠之妻?…………还是,我是一条等待千年的蛇,等待千年千年白等?………… 梁灼站在那,脸上的表情极是扭曲,脑袋无力地运作着…… “我苦苦修行,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与你相匹配,你却……不记得我了。”他的眼中潮湿,突然几乎在一瞬间,他的鼻翼滑过两行清泪,紧接着在他身后淅淅沥沥,又扬起了茫茫的雨幕,池中的菡萏在雨中瑟瑟发抖,一点微红显得凄楚而遥远。 梁灼被他紧紧扼住手腕,动弹不得,听见他说,“以前你老是缠着我,而我总是叫你滚……现在你却不再记得我了……” 雨声在他身后模模糊糊,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梁灼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以前经常叫她滚,滚开……不对,怎么……怎么好像有一个人似乎也是喜欢这样叫自己滚……嗯? 喜欢叫自己滚?还在灵界?自己还老喜欢缠着他?在灵界、不是许清池、自己喜欢缠着他、爱骂自己滚……………………的人! “你是在怪我么……”倾城密密的眼帘遮蔽着黑漆漆的眼睛,无辜而柔软的看着梁灼,梁灼不由自主的说,“我没有怪你……” 梁灼怔怔地看着她,隔了片刻,轻轻走过去,笑嘻嘻道,“那个……倾城……你是我……我在灵界认识的火倾城么?” “你记得我了?”火倾城嘴角一扬,笑起来很是温柔缱绻,眼神宠溺的凝望着梁灼。 梁灼顿了顿,说实在的她也没想过以前那个又凶又龟毛又白又胖的火倾城,竟然就是眼前的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反应了好半天,才盯着他的眼睛弱弱的又问了一声:“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火倾城……”脸上却写满了“打死我也不相信”的字眼,妈呀,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个火倾城变化也太大了吧。 “呆子,我当然是火倾城,你还借了我那么多书没有还给我……” “额,好吧……”梁灼满头黑线,梁灼想了想,怎么着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至少不是坏蛋,不由松了一口气,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怎么从灵界出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是要去幽冥谷,你……” “是……”火倾城说了一个字突然住了口,“也没什么,出来透透气。”梁灼一听这就不是真话,也不好说什么,笑了笑。 “嗯……不对不对!”梁灼摇摇头,眼睛闪过一道犀利的光,死死地盯着火倾城。 “怎么了?还在怀疑么?”火倾城挠挠头,一脸无辜。 梁灼沉默…… “怎么了,阿丑……”火倾城在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梁灼面前摆了摆手。 梁灼继续沉默…… 过了一会…… 梁灼抬头了,然后………… “啊…………!”!!!!火倾城抱着头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 “呆子,你干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死胖子!你大爷的直接说你是火倾城不就得了,还凄凄惨惨和我绕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少次吓坏了我的小心脏,有多少次杀死了我的脑细胞!” (唉唉,其实真的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小时候长得不好看的男孩,长大以后都好看得不得了,但小时候长得好看的女孩长大就…………话说白首小时候就长得很美很美滴!……嘿嘿……所以人家现在就好懊恼好懊恼…………亲们,今天的上架章节就先更到这了,待会再去整一下公共章节,白首相信人是在折腾中……茁壮成长。哼哼哈嘿!还有……有句话说我们过的每一天都是此后余生中最年轻的一天,所以亲我要和你说,和此生最年轻的你说,晚安,明晚见,么么……那个……让你破费了) ------------ 160 娘子,滚爷怀里来 (……白首双手高举警示牌路过…… 白首高呼:此章有雷,此章有雷,相信我相信我,真的不是骗你的,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啊……5555再说一遍,不要进, 白首无奈掩袖擦泪:真的…… 不要进了………… 梁灼顿了顿,说实在的她也没想过以前那个又凶又龟毛又白又胖的火倾城,竟然就是眼前的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反应了好半天,才盯着他的眼睛弱弱的又问了一声:“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火倾城……”脸上却写满了“打死我也不相信”的字眼,妈呀,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个火倾城变化也太大了吧。 “呆子,我当然是火倾城,你还借了我那么多书没有还给我……” “额,好吧……”梁灼满头黑线,梁灼想了想,怎么着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至少不是坏蛋,不由松了一口气,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怎么从灵界出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是要去幽冥谷,你……” “是……”火倾城说了一个字突然住了口,“也没什么,出来透透气。”梁灼一听这就不是真话,也不好说什么,笑了笑。 “嗯……不对不对!”梁灼摇摇头,眼睛闪过一道犀利的光,死死地盯着火倾城。 “怎么了?还在怀疑么?”火倾城挠挠头,一脸无辜。 梁灼沉默…… “怎么了,阿丑……”火倾城在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梁灼面前摆了摆手。 梁灼继续沉默…… 过了一会…… 梁灼抬头了,然后………… “啊…………!”!!!!火倾城抱着头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 “呆子,你干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死胖子!你大爷的直接说你是火倾城不就得了,还凄凄惨惨和我绕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少次吓坏了我的小心脏,有多少次杀死了我的脑细胞!” 晚上,雨歇,某人浑身湿漉漉战绩赫赫地把家回。 某男凤眼微眯,斜倚门框,语气幽冷,“你还知道回来呀……” “那个……嘿嘿”某女浑身一愣,连忙换了个讨喜的笑,挠挠头,抓抓耳朵,动动左手,换换右手,“那个你……你……一直在啊” “是啊。”某人眉毛轻轻一抬,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吹着手里拿着的一管青玉簪,“食言者,断!不听话者,断!擅自……” “别……别呀”某女脸扭成苦瓜状,苦大仇深地盯着某男手里转来转去的那根青玉簪,那可是许清池给她的,哎呀,都怪她某天某夜一时兴起,赌运极差,身无长物,无可抵押,所以就……就……呜呜呜,清池呀,我对不起你,我不能为了保持清白就卖了你,呜呜呜…… 深刻反省后,猛一抬头,眼神幽怨,“那你为什么不说……” 叽叽呱呱…… 呱呱叽叽…… “你要是告诉我你在,你要是提醒我,你要是打个喷嚏,打死我也绝不迈出来半步!可是……你为什么不说?” “看某人深情款款被人抱着……”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走过去轻轻将她额边那一缕潮湿的头发别到了耳后,压低了声音缓缓道,“看上去很享受?” “咦,你吃醋了……” “我没有……” “吃醋了……” “你……我说我没有吃醋……” “好吧,你吃醋了……” “你!好吧……我吃醋了……” “嘿嘿嘿,这样就乖了嘛,赶紧教我指间雪吧,我要打遍天下无敌手……”某人趁机嘿嘿一笑,勾肩搭背摩拳擦掌,整个人猴子一样挂在某男身上,双眼放光,“快快快,时不我待机不可失**一刻值千金……” 某男:“……” 满头黑线!!! 过了一会,脸上的火烧云慢慢褪去,冷冷道,“不行!” “啊”某女终于舍得从某男身上跳下来,搓了搓那一双九阴白骨抓上前一抓,嘻嘻笑道,“为什么为什么啊,还在生气么……” 梁灼眨巴眨巴眼睛, 扮清纯,微微垂首,嫣然回眸,“阿鼻……阿鼻……指间雪指间雪……” 扮无辜,瞪大两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某人,“好啦,别闹了,现在你也知道了,那个倾城公子只是人家的发小啦……” 扮可爱,又嘟嘴又出兔子手,眨眨眼亮晶晶,“阿鼻……伦家好想快一点学习指间雪哦……” 某大帝完全被吓到,双手扶额,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 某大帝翻翻白眼,对天酝酿半天,身子往床上一趟,长叹一声,“那个……今天太累……” “放屁,你今天明明什么也没干……”某姑娘不依不挠,走上前去一脚踢向床上躺着的懒洋洋的某男。 某大帝反应极快地转了个身,扭过头十分娇弱道,“不行,我今天吃坏东西伤了脾胃……” “什么东西?难道有人在食物里下毒……”某女一愣,停下下一步即将踢出去的脚,秀眉轻蹙。 某大帝忍住心底的笑意,头一低,连连道,“嗯嗯,是的是的……” “谁?”某姑娘心里一惊,睁大了眼睛,惊诧道,“那……那我也吃了怎么没事?” “因为……是你放的啊”某大帝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扬,眼里的笑意更甚。 “我……我什么时候放的?”梁灼一脸懵然。 “你给我……吃的醋啊,那个……我吃太多了,胃疼,要睡觉。”某大帝砸吧砸吧嘴巴,说着朝里拱了拱,呼声连连起来。 “你…………!” “娘子……”某人突然转过脸,衣服半褪,香肩微露床榻半躺,媚眼如丝,用鼻音喊道,“娘子,快,滚爷怀里来!” “你……………………!” “啊………………………………!轻一点,轻一点啊…………” ………………嘎嘎…………………… 窗户外面众鸟惊飞,树叶哗哗哗落了一地…… 对面屋子, 某小斯:老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火倾城皱着眉,一脸茫然:什么?有人杀猪么………… …………………………=口=………………………… (呜呜呜…………都说让你不要进了,555……我错了,我该死,我对不起各位……我该死……我凑字我凑字,实在是因为突然断网存稿没了,一起来准备更新的时候发现了这么悲催的事情,我保证我保证…………以后一定多写一点免费番外,亲们,你们一定要原谅我…………实在不行的,在留言区留下爪子,我把元宝给您还回去…………呜呜呜,我真的错了 —11— ------------ 161 牛头马面 (放心,白首已经自告奋勇自我献身前去打探,前方无雷区,很安全,快,进来吧……嘿嘿,我给你们留后门……嘎嘎……) 一夜无话,天明。 某姑娘哈欠连天缓缓打开门,天光光,天清气朗柳暗花明小鸟在歌唱……阳光明媚媚惑众生生生不息熄灯干活…… ……呃,好吧,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天亮了,雨停了,阳光终于出来了……(众人杀气腾腾翻白眼:废话,雨停了,太阳当然出来了!白首摆摆手:好吧,是这样的,雨停了,发小认也认了,误会解释清楚了,现在梁灼她们要上路了,不不,是要踏上寻找曼珠沙华的征途……征途……(白首弯腰低眉长吁一口气,嘿嘿……) ****************** “对对对,你是什么时候减肥成功的……”火倾城他们果然也是要去幽冥谷,于是很自然大家就结伴而行了,一路上梁灼觉得人生一下子变得有乐趣多了,喏,眼前不就是一个,她的一双爪子在火倾城上拼命捏来捏去,嘴里念念有词:“哇呜,瘦了好多好多……” “你们都不知道吧……”梁灼一边捏一边抬头瞅了瞅火倾城带的那群跟班,包括掐半斤在内,哈哈一笑,“那个他原来啊,胖得……胖得,光是一张脸就……圆得像是一块大饼……”梁灼边说边做动作,“喏,就这样就这样……”(抬抬手,比划比划……) “还有还有……他的头啊,”梁灼说着又踮起脚尖十分轻柔的摸了摸火倾城的脑袋,眼角弯弯,“嗯嗯,他的头,他的头也很圆的……就像是……就像是一块更大的饼……”(继续抬抬手,比划比划……) “喏,这样这样……”梁灼努着嘴,连忙在一旁活灵活现的表演了一番。(再次抬抬手,比划比划……) 阿鼻大帝轻轻咳了一声,斜斜地看了某姑娘一眼,可惜某姑娘没看见…… 火倾城:“……” 众人:“……” “对了,”梁灼眼睛一亮,手又往火倾城腰上一搭,“还有那腰……” “阿丑…………”火倾城瞬间耷拉下头,低声道:“你能……能不要说了么?”旋即一路脸红到脖子,腹诽道,许久不见,这丫头怎么……怎么变化这么大?呜呜呜,人家再也不要找阿丑了,人家再也不要长大了 …………=口=………… 梁灼轻轻搡了他一下,得意一笑,哼哼道,“那个知道不好意思了啊,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诈我……” 阿鼻大帝顿了顿,“咳咳,是欺骗……” 那个……他觉得他有随时随地纠正自家娘子错误的义务! 他们几个正说话,突然掐半斤惊天地泣鬼神的拉长了声音,“啊…………”了一声,众人抬头去往掐半斤嘶喊的地方看去,却是看到前面不大不小不胖不瘦走来了两个只看一眼就知道是鬼的……鬼。 ……两人俱是很敬业地披着鬼魅专好的白色长袍,蓬头垢面,脸色淤青,最主要的是……他俩人俱是一个牛头……一个马面! 话说牛头马面见梁灼他们如此配合的目不转睛望着他们,这,这……无疑是对他们作为鬼怪的一种特殊褒奖, (牛头马面一阵抽风似的偷笑:废话!鬼怪就是要长得吓人,吓死人!) 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手持幽冥界长生节,一路高昂着头奸笑着走来,又看了看火倾城和阿鼻大帝,估计也闻得出那股味, (阿鼻大帝怒视:什么味…………?) 于是多少收敛了一些先前趾高气昂的神色, “看几位的样子,大约是要去幽冥界的吧?幽冥界现在不比往日了,神君管得紧,要是想直接从大道上过去,怕是不容易呢……”牛头说着十分淫*威的捋了捋那两三根几乎快要凋零衰落的胡子,目光炯炯地在掐半斤和梁灼身上来回巡视。 梁灼狠狠翻了个大白眼,暗暗嘀咕道,丫的这样色,总不会是想着要她和掐半斤光荣献身吧…………嗯嗯? 所幸他们接下来一句话彻底打消了梁灼的疑虑:“这样吧,童叟无欺,每人二两银子,不贵吧……” (梁灼:贪财好色贪财好色,看来银子与美人相比,鬼鬼们还是觉得银子比较可爱……) “带个路就二两?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冥三界冥四界去?”梁灼终于还是决定: 对于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一看就知道……是四处招摇撞骗的人……那个……有必要好好攻击一下。 但是事实上,梁灼的攻击是很无力的,因为阿鼻大帝接下来!接下来——竟然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好,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还很华腻腻地掏出了一大把银子…………! 梁灼不由得侧目而视:大爷的,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大方过…………哼哼!(腹诽道:你大爷的!阿鼻你个死小子,脑袋被门板夹了吧,这种人的话也信?……实在是愚不可及。) 果然有钱的就是大爷,自从阿鼻大帝给了钱,连着那个火倾城旁边忠贞不渝的掐半斤也跟着热情了许多,眼光灼热灼热的,却是一点也不似她声音那样水~啊~水…… 牛头和马面兄收了钱,眼中闪过一抹想掩都掩不住的喜色,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连带着回头看梁灼的神色也比先前温和多了,也颜色多了,“姑娘放心,我和马面兄在这幽冥界与人间往来处是熟络惯了的,绝不会将你们带错了路……” 某人白眼:就是你们我才不放心呢,就是你们熟络我才不放心呢,爷的你的地盘你做主,万一你们要是……意图不轨……怎……怎么办? “那别人呢,别人也没带错过路?带丢过路?”梁灼不死心,头拼命挤着从阿鼻大帝的双手间抢出去,又接了一句,“难道就从……从……从来没失手过?总不至于连个刮风下雪突然天气转变出的差错也没有吧?”说完很是不信任的撇了撇嘴。 “嗯……”那两人面色一逾,倒也算老实,干笑道,“倒也是失算过一次的,不过倒不是因为天气什么的,而是……而是遇上了噬鬼……” “噬鬼?你们不就是鬼吗?难道还害怕噬鬼?……”“啊——”梁灼捂着头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看了某男一眼,颇为不乐意地嘟着嘴,“我问问怎么了,我这不是担心大家的安危吗?万一那个噬鬼要是……” “咳咳……”阿鼻大帝手握成拳轻咳了一声,“……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大爷您体壮如牛、牛气冲冲、冲锋陷阵、阵死沙场,当然是脸不红心不跳大义鼎鼎的!因为你大爷的,不就仗着灵力深厚犹如滔滔黄河铜墙铁壁站着说话不腰疼么,可是……小的我一无是处万一要是……要是因为存好心陪着你去一趟而死了,谁赔我性命来……呜呜呜……”梁灼说着眸中闪过一丝悲愤,“我可是到现在连指间雪都没有学会!” “我还很年轻……我还没有嫁人……”某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申诉,“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还原装未拆封呢……” (呃,原装未拆封……梁灼双手摸头,好像是莫里哀爷爷教她的,说是莫妮卡告诉他的,说原装未拆封就是完璧归赵的意思……) 阿鼻大帝囧,双手抚额:“…………” “姑娘,你确实是想多……”旁边的掐半斤突然转过头柔情似水的补了一句,还没说话,那半斤水还正在掐得过程中,就被梁灼噼噼啪啪一阵熄火: “你闭嘴,你前有你主子护着,再不济你也好歹会个一两手当然不怕了,可是我招谁惹谁了要是就这样死在冥界我他妈的多冤枉啊,我我我……我上有已过世的八十祖母,下有未过门的未来相公、腹中还有嗷嗷待哺未出世的孩儿……我……” 梁灼话还没说完,就被阿鼻大帝一把捞了回去,反手扼住她的手腕,贴在她耳际小声道,“给我闭嘴……” “呵呵呵,看来姑娘与这小相公很是恩爱,怕是担心自家相公的性命吧?”前面那马面听见梁灼他们在后面叽叽咕咕的谈话,扭过头奸*笑道,“这要说噬鬼殒命,也是十中有八的,大都是年轻人,克制不住,便把身家性命也搭在了温柔乡中,哈哈哈……”说完双眼色眯眯眯眯色的瞧了瞧梁灼。 梁灼被他瞧得全身发毛,翻着白眼道,“什么意思?莫非……”顿了一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很是鬼祟的说,“莫非噬鬼其实是个色鬼,把那些人全部都给……那个那个了……” 不待牛头马面答话,梁灼又摸了摸下巴眉飞色舞的凑了过去,“那麻烦问一下,那个噬鬼到底是男是女啊,对了对了,长得怎么样,好不好看,还有还有……” “娘子…………”某人略显不悦地白了某姑娘一眼。 “哈哈哈……”牛头马面相视一望,俱是仰头大笑起来,想是还从来没遇过行事如此大胆而又奔放的女子,不由得上上下下觑了梁灼一眼,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yy,缓缓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噬鬼是徘徊在灵界之外的冤鬼,没有形体根本投不了胎……” 梁灼推了推后面那个老是不安分想捞她的爪子,对着牛头马面微微颔首,继续鼓励,“嗯嗯,然后然后呢……” “他们是通过诱浮女体引发情*动,间接吸取欢好中死去的魂魄的……” “上一次,就是那一女子欲*壑难平不断索取,最终那两个人皆是双双被噬鬼夺了魂魄而死……”牛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梁灼,将“欲*壑难平”这四个字咬得极重,边咬还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梁灼, “这但凡受了噬鬼蛊惑的女人就会*欲~高涨,那个……那个”那个牛头说完又是回头对着梁灼一记色眯眯地猛瞧,梁灼忍不住飞以数计白眼,躲在阿鼻大帝身后咬牙切齿道,“你大爷的看什么看,就算姐姐我中了噬鬼也不会便宜你们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马面说着搓搓手又朝掐半斤看了一眼,接着又转回目光盯着梁灼垂涎三尺的样子,“姑娘竟然还是个雏*儿,就不知道到时候姑娘是……”剩下的话被阿鼻大帝一记寒光给逼了回去,摇摇头,讪讪地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梁灼:______ |--|(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梁灼还没有默哀完呢,却是被某人拽了拽耳朵,笑嘻嘻地凑过来,“那个……对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说你还年轻,还没嫁人,还是……” “你闭嘴!”梁灼立即反应过来, “放心,看在你一路死心塌地追随我的份上,”阿鼻大帝眼眸如月,淡淡的看了一眼梁灼,嘴角上扬,“那个……我就纡尊降贵一下……到时候……尽力……救你一命就是了……” “尽你大爷!我才不要你救呢,就你那小身板我要选也是选死胖子啊,胖子多有肉啊,”梁灼说完信心满满地朝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火倾城抛了个媚眼,调笑道,“对吧,死胖子?” 刚一说出口,梁灼脸立马就黑了,这个套几乎可以,可是要套得有水准,不然就……就……果然,过了一会,火倾城缓缓地移过头,死死地盯着她,一声不吭,眼神冷漠而冰凉。 …… “好吧……”梁灼瞬间闭上了嘴。 她正想着,待会要不要再想想其他什么办法,整整阿鼻这个死小子的时候—— 突然不经意间,用余光瞥见身后一人身上散发出的一抹奇异的光,梁灼忍不住回头一看,不是火倾城身上发出来的,却好像是火倾城随身带的一个下手身上的。那下手身材颀长瘦削,远远看去……倒是个好样板,可惜脸上都是刀疤,威武是威武了些,也更吓人倒也是真的。 阿鼻大帝回头,对上正直勾勾盯着某一男子高大伟岸背影一动不动的梁灼,深叹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薄怒道,“娘子,你、在、看、什、么……” (555,又吃了,好桑心^^自己爬去蹲墙角,呜呜呜,下次再也不敢了,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 162 怀疑 梁灼低声道,“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阿鼻大帝身体一顿,淡淡的看了下她,不紧不慢道,“嗯,是看见一只头号大*狼正津津有味地盯着男人……” “我有那么明显么……”某狼脖子一伸,果断想抵赖。 “有……”一个邪肆暧昧的声音从梁灼他们……前面缓缓传来,正是火倾城! “呵呵呵呵……”梁灼呆了一下,立马心虚地捂住嘴一阵干笑,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见缝插针夸赞道,“死……”本来梁灼是想说死胖子,不想你长得俊美无俦,连带着手下的质量也都蹭蹭蹭上去了,结果刚一张口—— 一道寒光射来…… 某狼旋即反应极快地换了个姿势,手一哆嗦,学着万花楼花魁的样子,妩媚一笑,风情万种地朝着耳后的云发一甩,声音娇嗲媚眼横飞:“死人啦……” “……”众人,==。满头黑线!!! ………………嘎嘎…………………………一群乌鸦飞过。。。。。 “几位,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巫蛊了,只要走过巫蛊我们很快就能到达幽冥谷……”最前面带路的牛头马面指了指前方高耸入云的苍苍青壁,颇有些难为情的回头看了看梁灼和火倾城他们,“累是累了点,但是却比从大道去幽冥谷要近的多了……” “前方这是什么山,我怎么不记得幽冥界有这样一座山?”火倾城声音微冷,淡淡的扫了一眼牛头马面,“两位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吧?” “呦呦呦,大爷您可别吓我们两兄弟了,我牛头和马面兄也只不过想多捞点钱而已,能来幽冥谷的有几个等闲之辈,我们兄弟二位岂敢得罪……”牛头一听立刻白了脸色,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几分。 “是啊是啊,这就是冥界的无名山啊,大爷您以前怕是没怎么仔细看过吧,要不我二位带你到前面看看,山体上还有当年神君铁画银钩的亲笔题字呢……”牛头旁边的马面一听,连忙指着前面山头,点头哈腰地引着火倾城前去查看。 “我去看看,你们不必跟着……”火倾城吩咐了一下身后的手下,便跟着牛头马面先行一步,快步朝前走去,他身后的掐半斤见老爷走了,自然是不肯再留下来了,于是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约摸着他们走得有些远了,梁灼才收起脸上的媚笑,轻轻拉了拉阿鼻大帝的衣袖,低声道,“你也看到了,是不是?”说完又狐疑地朝身后的众人来回扫视了一遍。 阿鼻大帝沉默了一会,似是有话要讲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道,“嗯。” 梁灼脸色微变,“那你说这个人到底是冥界的……还是……还是死胖子带来的?” “也许吧……”阿鼻大帝随手摸了摸梁灼发髻上斜插的青玉簪,眸色复杂,“我也不知道,似乎有些东西我们都没有想到……” “那你还给了牛头马面银子让他们带路?”梁灼急了,白了阿鼻大帝一眼,“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然呢,不然你以为我们避开牛头马面自己去幽冥谷就不会有危险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牛头马面会出现得这样及时?刚好我们一打算去幽冥谷他们就来了?” “这……” 见梁灼不吭声了,阿鼻大帝接着道: “好,退一步来说就算牛头马面真的每天都日夜不睡地守在这,可是你不觉得从浮云山出事到现在,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蹊跷了吗?” “我们从浮云山走的时候,浮云山上已经没人了,不可能再有人发现我们,我们打算去幽冥谷也没和任何人提过,可是我们刚来到凡间就遇上了火倾城,再然后你有天晚上竟然……竟然又跳起那支舞来……” “有天晚上?是不是就是我们抢床睡的那天晚上……对对对,我还说呢,怎么第二天叫你走,你死活不走,说什么叽叽呱呱无所逃之的话……” 阿鼻大帝轻咳一声:“由此观之,上天之诛也,虽在圹虚幽闲,辽远隐匿,重袭石室,界障险阴,其无所逃之亦明矣。” “对对对,就是这句无所逃之!”忽然梁灼浑身一个激灵,汗毛倒竖,捅了捅阿鼻大帝,“你所说的无所逃之,是不是指的就是……死……死胖子?” “不不不,是白衣锦用幻术编织出来的死……死胖子?” “火倾城我注意过,却是圣火族人不假,只是他手下其余的人……”阿鼻大帝说到此处又朝火倾城的那群手下看了看,“却又好像是火倾城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梁灼一听,却是长舒了口气,“幸亏不是死胖子……要不然”说着又是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唉,这年头人心隔肚皮,就是发小也不能让人全信了……” 梁灼十分懊恼地低头嘀嘀咕咕了一通,突然仰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阿鼻大帝,上上下下狠狠打量了一遍,猛地往后一跳,一脸戒备地盯着阿鼻大帝的眼睛…… ……半晌, 指着阿鼻大帝,慢慢开口,“你说……你是不是也是白衣锦派来的奸细?” “你大爷!”阿鼻大帝冷冷瞟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梁灼呛了下,在确定阿鼻大帝好像没什么可能性被换掉的时候,又十分乖巧地往某人身边蹭、蹭、蹭……蹭去,睫毛一动,楚楚可怜的说,“那个,你刚刚说我……说我跳那支舞、舞是怎么回事?” “啊”某人猛地一怔,没料到她会突然又想起这个话题,脸一红,就想赶紧避开,于是边摆手边加快了步伐,搪塞道,“这个说来话长,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梁灼闻言,顿觉晴天霹雳,他为什么不肯说?他为什么不肯说!!难道自己…………已经……已经! 身子一闪,挡在了阿鼻大帝面前,小爪子可怜巴巴地搭在他两边的肩膀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声音颤抖,眼眸凄楚,“呜呜呜……你实话实说……那个……是不是……是不是预示着我命不久矣……” “你大爷,根本没有的事!”阿鼻大帝暴喝一声,轻轻掸了掸某人的两只爪子,“你放心,有我在,你的命比谁都长,长过乌龟赛过老鳖!” 梁灼扑哧一笑,“那你是什么,乌龟老鳖的相公难不成是千年巨乌龟?万年巨老鳖?”说着还很顺手地摸了摸阿鼻大帝的头,笑眯眯道,“哈哈哈,这头上的绿帽子戴得够沉啊……” ……一道电光射来——!!! 某女*狼扁扁嘴,收起了笑,一本正经的问:“对了,那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此次咱们跟着牛头马面进幽冥谷,你应该是有留一手的吧?” “……这个”某人仰望长空,沉思良久,终于在某姑娘色眯眯,不不不,是充满期待的眼神里缓缓低下头,淡淡道,“还没想过……’ “去,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我可不想死。”梁灼嘟着嘴,翻无数白眼傲视苍穹。 “这叫以不变应万变……”阿鼻大帝故作高深的再次抬头看了看万里苍穹,沉吟道,“我们要是不故意上当,他们也会使出其他招数,还不如将错就错一探虚实……” 梁灼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叹道:“说到底还不是坐以待毙……” ==。。阿鼻大帝皱眉,这厮却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他们越往前走,天色就越来越昏沉,那是一种近似现代油画的斑驳而又鲜亮的老黄色,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清的晕黄中,朦朦胧胧一片,回头四野苍茫不辨,唯余下一大片一大片寂寥而悠远的烟黄色…… 像是窗外正下着雨,屋内清纱冷帐,一灯如豆,那微弱的光嫣着茫茫水汽氤氲而来的那抹色泽…… “噬鬼不会只上女体吧……啊?”梁灼瞅了瞅前面的未名山,想着翻过这座山就有可能遇上噬鬼了,不由得心底一虚,看向阿鼻大帝,很是关心的问,“那你有没有……有没有什么……专门……专门对付噬鬼的办法?” “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阿鼻大帝脸皮抽搐,缓缓道,“没有……。” “不会吧?”……某人顿时眉毛拧成了麻花状,无限苦*的剜了阿鼻大帝一眼,“那你……那你到底是来找曼珠沙华的,还是找死的啊!”梁灼说完立刻摆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搓着手停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走着,边走边嘴中念念有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这座山不是很大,我们几个运起灵力,应该很快就能过去……”火倾城和掐半斤以及牛头马面他们从山上走了回来,看了看阿鼻大帝,又看了看佝偻着头在那神神叨叨的梁灼, 念念有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 (感谢亚信峰会!感谢中国**,今天好不容易放假,本来打算起个早给大家一个惊喜,结果一不小心……一不小心就……呜呜呜……不过白首还是很敬业的一起来就迅速刷完牙洗完脸,立马狂奔到电脑前孜孜不倦的码字了,呜呜呜,如此勤勉有加,大家觉得要不要以兹鼓励一下,投个票票给我,或者给我留个言什么的……怎么样,留一个嘛,好不好? 众人甲:……去,谁有功夫给你留言! 众人乙:就是就是,写得烂死了…… 众人丙:白痴! 众人丁:……写什么? 白首眨巴眨巴眼睛,双眼放光,一手抠下巴:“其实,我昨天那一章节故意写错了一个字,把“套近乎”写成了“套几乎”……那个……你们看要不要骂骂我,呃,比如……喏喏,这个作者好白痴啊,竟然写错别字……” 某白痴双眼放光,色眯眯瞧着众人:“怎么样?” 众人低首沉思,旋即抬头,冷冷道:“……白痴!” 白首声泪俱下低头认错:“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大家,我故意写错字,故意用错年代……呜呜呜……也都没有人来骂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叫你们给我留言,我罪该万死,我活该文冷……呜呜呜” ………………嘎嘎………………一群乌鸦飞过。 众人:…… 白首立马抬头,抹一把泪,仰头引颈做义薄云天状:“……………………不过,只要有一个人看,我还是很有信心写下去的,嘿嘿嘿嘿……” 来来来,作为今天的告别仪式,挨个摸一下,顺毛、逆毛、顺毛、逆毛……) ------------ 163 来,我验验货 牛头马面也走过来,面色淤青,嘴咧开了冲着梁灼和掐半斤笑了笑,露出动物所特有的血红而粗糙的牙床,“两位姑娘,你们看……这山下就是巫蛊的地盘了,你们可要……”末了,又将剩下的话吞吞吐吐咽了下去,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又望了望梁灼和掐半斤。 “阿鼻,你说……”梁灼盯着前面笑得荡气回肠三荤七贱的牛头马面,忽而全身猛地一哆嗦,故意落在阿鼻大帝身后,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我要是被这两个畜生给糟*蹋了,我是活还是不活……” “你!”阿鼻大帝浑身一顿,回过头杀气腾腾的看了看梁灼,待触到她眼里那两丸漆黑而无辜的眼眸时,顿了一顿,语气软了不少,“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吗?你放心,就算真碰上噬鬼,也还有我在……” “你………?”梁灼用手指着阿鼻大帝,仰头轻笑一声,“对了,我问你是不是只要被噬鬼上身的女体就必须要行男女之事?然后……”梁灼说着眼珠子往上一翻,撇撇嘴说,“然后还是不是如果不那样的话就会死得……死得很难看,就像万花楼的合欢如意散一样?” 阿鼻大帝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面色一窘,淡淡道,“嗯,差不多。” “那我……那我如果中了噬鬼的毒……那个……”梁灼媚眼横飞瞟了瞟走在前面的火倾城和牛头马面他们,又眼波流转,眼神灼灼的定在阿鼻大帝身上,慢悠悠道,“你会不会舍身来救我?” “他当然巴不得!”火倾城听了梁灼的话,突然转过头冲着阿鼻大帝邪邪地笑了一声,“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阿鼻大帝低笑一声,“笑话,我娘子中了噬鬼的毒,自然是我这个做相公的去救她,不然……”眼皮一抬,回了火倾城一记噼噼啪啪的电眼,轻轻启口,“难道还要毫无相关的人代劳么……” “是么……只是不知道阿鼻公子是何日与阿丑成婚的?又是她哪一门子的相公?”火倾城倒也不恼火,唇角轻扬,云淡风轻道,“若真论起远近亲疏,我自小与阿丑相识,怕是莫不相关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闭嘴!”梁灼看了看火药味越来越浓的两个人,想是背离她的初衷太远,索性一仰脖子,顿了顿,又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毫无所谓道,“那你们俩到底行不行啊,牛头马面不是说先前还有人因为弹尽粮绝而双双被夺了魂魄的吗?” “啊”火倾城阿鼻大帝瞬间如遭电击,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向梁灼…… …………………………………………嘎嘎…………………………嘎嘎……………………群鸦飞过。。。 梁灼此言一出,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当空劈过,华腻腻地将刚刚还你瞪鼻子我吹胡子的阿鼻大帝和火倾城劈在原地,一动不动。 梁灼却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被雷劈到的严重程度,甚至直接忽视掉掐半斤满面惊恐的大嘴表情以及牛头马面……眼中的惊叹…… “那个……死胖……不不,那个……那个倾城啊……你看在我们俩从小长到大不是青梅竹马也赛过青梅竹马的交情上……肯定也舍不得我死在你们俩的无能上吧……”梁灼摸了摸下巴,走到火倾城身边,很是温和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是万一……你们两个其中一个体力不支,可是一失三魄啊,啧啧……太可惜太可惜!” 梁灼义薄云天的摇了摇头,“太可惜了!” 又看了看掐半斤都快要掉下来的黑眼珠子猛地一笑,回头用胳膊肘拐了拐阿鼻大帝的胸膛,朗声道,“依我看,不如未雨绸缪,就在这里,你……”回头一脸奸笑地指了指火倾城,“让我从你带来的手下中多挑几名身强力壮的,那个……咳咳……”梁灼清了清嗓子,朝着众人嫣然一笑,“到时候也有备无患么对不对?好不好?” “好你大爷!”阿鼻大帝眼眸一紧,上前一把拎住梁灼的衣领,低吼道,“阿丑,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现在还没有被噬鬼上身呢,你就那么急不可待的想找男人么!” “我想我愿意!不然我等死啊!”梁灼一边扯着嗓门喊,一边没命地朝阿鼻大帝眨眼睛,我眨……我眨……我眨眨眨…… “你!你……”阿鼻大帝胸口剧烈起伏,脸气成猪肝色,左手一抬,死死扼住梁灼的手腕,沉声道,“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唔~”梁灼疼得直叫唤,暗骂道,你,你大爷的!你眼瞎还是眼瞎啊,你看不到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嘛! 梁灼手腕被他扼得青紫,不由得脾气也窜了上来,破口大骂道,“滚你大爷的,放开我!你现在要不掐死我,要不放我回去,反正我是没闲情雅致陪你死在这鬼哭狼嚎魂飞魄散的巫蛊里……”说完扭过身拼命挣扎。 “别闹!”阿鼻大帝按住她手腕的力道不减,提高了嗓门喊道,“你就这样回去,凭着初蕊的手段,你以为你还有命活着吗?” 梁灼不服,瞪大了眼睛,“不然呢,不然那我就必须等着待会春*潮涌动,叩谢大爷您麻烦大爷您身下留情!克制克制?还是说麻烦大爷您能耐一点,别带着我一起魂飞魄散?” 阿鼻大帝忍住笑意,轻咳了一声,“区区小事,不足言谢,鄙人自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梁灼又羞又愤,满面赤红,颤声道,“你…………你大爷的!” “放开我,不然我就咬舌自尽!” “你!你太让我失望了!”阿鼻大帝被某人扑闪扑闪不停在放电的眼睛弄得有点想笑,手一微松,某人就英勇神猛地,扑腾着跳到了呆若木鸡的火倾城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眯眯道,“怎么样?让我挑你几个手下没问题吧?” “那个……阿丑你……你……我……我”火倾城还躺在天雷滚滚的余雷中没缓过劲,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手下……手下……他们都……你” “你你你我我我什么呀!”梁灼走过去斜着脑袋点了点火倾城的肩膀,很是不屑道,“就你这也叫发小啊,我呸!生死关头还没有要你命呢,和你借几个手下也不行了吗?” “不……不……不……我……我” “好了好了,再这样你你你……我我我……马上天就黑了,一个字,行还是行?”梁灼手往他肩膀上用力一拍,微微一笑,“说吧,好歹你也是我的发小,你老实说吧,我不勉强你,行……还是……行?” “行……行……我……我……我……”火倾城瞬间额上冒冷汗,感觉舌头严重打结,这这这,这个阿丑也对他打击太大了,这这这,这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奔放不羁…………啊啊啊啊! “好!成交!” 梁灼立刻走过去,挨个拍了拍火倾城身后那些个木头一样沉默的下手,明眸皓齿地一笑,语声酥软:“好嘛好嘛,我看这些个个个体壮如牛生龙活虎……”说着,色迷心窍地掐了掐那些下手的腰上的肉。 于是,瞬及火倾城满头黑线的扭过头从梁灼头上刷刷刷飞过无数白眼,丫的,这姑娘莫非以为他带的不是手下而是……种*马? 梁灼将那些人悄悄打量了一番,嘴角上扬,随手从旁边的歪脖子老槐树上,扯下来一个细枝,冲着列队而战的十个手下极是妩媚的挥了挥,阴笑道,“来来来,到姑娘这来,都脱光了,我验验货!” “阿丑!”阿鼻大帝从后面猛地一把捞过梁灼,薄唇擦过她的耳际,凤眼微眯,压低了声音道,“娘子,你相公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去你大爷的!”梁灼眉毛低了低,用手微一用力扯了扯阿鼻大帝垂下来的发丝,小声道,“你有那色心我还没那份兴趣呢……”说着猛推了阿鼻大帝一下,嘻嘻笑道,“怎么,想掐死我呢还是放虎归山呢?” “你!不知廉耻!”阿鼻大帝表情很是夸张的甩了下长袖,便气哼哼的背过身去了。 “作为女子,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很不要脸呢……”旁边的掐半斤回过魂来了,掩着唇,娇娇滴滴滴滴娇娇地在一边企图用眼神剁碎梁灼。 火倾城带来的那是十个手下看了看火倾城又看了看梁灼,既然是老爷默许了,这姑娘长得也不错,于是便刷刷刷地都开始三下五除二的脱了起来。 梁灼立刻精神抖擞,两眼烁烁放光,拿着手里的小细枝朝火倾城一丢,“死胖子,想不到你连带个手下身材都这样好,呜呜……” “咳咳”某男闻言喉咙又开始不舒服了…………呱呱! “好了好了,差不多差不多了,先脱到这吧,我过来验验货……”梁灼瞄了瞄那些动作麻利脱得很是顺手的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神却落在他们中间的一个男子身上………… 十个手下之中,只有最中间的那个,脱衣服的时候与其他众人都不相同,即使是被梁灼恐吓外加色诱着,依旧面不改色,动作清雅不紧不慢地一件一件轻褪衣衫,那感觉到倒不像是梁灼要扒光了他验货,而是好像是……他正在慢慢宽衣,梁灼在一旁等着去递个绶带传个簪子什么的…… “嗯嗯……你的腹肌还是很发达的嘛……不过就是长得太黑……太黑了一点……” 天色昏黄,迷蒙不清。火倾城的那些手下一律脱光了上衣**着脊背列队站在那,梁灼一眼看下去,似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刀疤脸,腹肌,身高一样,体重似乎也一样。唉,真没劲,难道先前真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那个带着奇异光芒的人并不在这群人中? “嗯……你叫什么名字?” “富贵。” “哦……真土!” “下一个?” “小白。” “噗”梁灼忍不住笑了一声,“小白?我还小黑呢……你原来……”梁灼的手刚碰上说话那人的肩膀时,忽然全身一颤,手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的身体真冷,像是寒冰雕成的………… 他的皮肤很白,雪莲花一样白,白的透明,现出皮肤底下细细的淡蓝色静脉…… ……他的一对锁骨…… 在晕黄的光线中也是异样的好看,像是山谷中翩翩飞舞的蝴蝶…… …… 风吹过,他的发丝拂过梁灼的脸颊,那一刻,梁灼忽然呆住了,如此清华万端的一个人,不知为什么,梁灼突然有一种负罪感,觉得自己亵渎了他…… …… 梁灼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以至于根本没有听到阿鼻大帝在她身后一遍遍地喊:“阿丑你大爷的!看够了没有……”“阿丑你大爷的!看够了没有……”“阿丑你大爷的!到底看够了没有……” …… 就在某男快要因为愤怒而动粗的时候,突然,梁灼抬起了头,接着她的瞳孔急剧放大,再然后从嗓子里面,缓缓爆发出一声刺破苍穹的尖叫声:“啊………………!” …………………………嘎嘎…………嘎嘎……………………群乌鸦飞过。。。。 “呜呜呜……你大爷的……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存心的?”某姑娘惊吓过度,扑在阿鼻大帝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忘眼神死死地剜了火倾城两眼,“你明明知道他长成那样,你还要我去,你……” “是你自己非要去的……”某男知错就改地蹲在那,还不忘小声地替自己小小辩解一下。 “砰!” “哇,疼,呆子!” “你不会劝阻我一下吗?你知不知道他那个级别的丑是要出人命的!” “我有……有……有劝阻啊,只是你没有听……听……听我……我……我”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胖子,你赶紧闭嘴吧你!”梁灼将手上的半个桃子塞进了火倾城的嘴里,嫌弃道,“好不容易好看了一点,竟然落下结巴这个毛病,唉……” “唔唔……唔唔……”被桃子塞住嘴巴的火倾城眼睛直眨,似乎想拼命解释什么,“走了走了,以后不叫你死胖子叫你小结巴好了,嘿嘿嘿。”梁灼说着一把将火倾城拉了起来。 越往下走,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暗,褪去先前的晕黄,变得一片黛青,黑茫茫的给人一种很沉重很压抑的感觉。 (昨天看古惑仔看了通宵,今天还要上班,呜呜呜……困死了,不过还别说,古惑仔真的好好看哦,尤其是那首主题曲《友情岁月》太给力了:/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曾共渡患难日子总有乐趣/不相信会绝望/不感觉到踌躇/在美梦里竞争/每日拼命进取/奔波的风雨里/不羁的醒与醉/所有故事像已发生/飘泊岁月里/风吹过已静下/将心意再还谁/让眼泪已带走夜憔悴……白首喜欢耽溺世纪末的香港,大厦将倾,一路生死不顾潇洒肆意,也嘴边伤口与发端一般大红大紫惨得决绝,喜欢胭脂冷香西关少,莺歌燕舞如花痴、粤剧、痴男怨女、旗袍等等等……也喜欢每晚来订阅的亲么,挨个亲一下,么么~么么~晚安。) ------------ 164 是,是你吗? “过了巫蛊就是幽冥界了,送几位到此处,前面的巫蛊我兄弟二人就不进去了。”走到山脚下,牛头马面停下来,用手指着前面黛青一片的重重巫蛊,笑了笑,转身欲走。 梁灼闻言,立马抢先一步抓住二人,不不,二鬼的衣服,警醒的问:“那万一过了巫蛊前面不是幽冥界怎么办?” “那欢迎姑娘随时返回来取了我两兄弟的性命。” “那万一我们死在了巫蛊里怎么办……” “这样……”牛头马面两兄弟对视一眼,顿了顿,会心一笑,促狭地望着梁灼,“其实姑娘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兄弟二人自然是不介意以慰姑娘……姑娘燃眉之急的,这方面,我兄弟二人倒确实也算得上身经百战……”说完直勾勾地盯着梁灼的浮凸看。 “那个……”梁灼脸色一红,被那四只眼睛盯得全身上下一阵鸡皮疙瘩,连忙摆手道,“赶紧走赶紧走吧,你们走得越快越好……” “呵呵呵……”二人脸上的鸡皮动了动,皱巴巴地又朝着阿鼻大帝和火倾城笑了笑,“那我二人便走了,希望各位能够平安到达幽冥界……” 火倾城和阿鼻大帝闻言面色平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牛头马面见他二人也没有什么异议,便转身朝山上走去。 “你说牛头马面会不会故意陷害我们什么的?这前面的巫蛊还能进……进吗?”山脚下,巫蛊若隐若现,令人仿佛置身于一片茫然的乌蓝的雾海之中…… 火倾城和掐半斤以及那十个手下在前面走,通过先前梁灼那一番上下其手以及大胆言语,现在那批手下中有好几个人看梁灼时眼神都火辣辣的,像是恨不得立即赤身上阵为梁灼效命似的,梁灼心里有点后怕,因此一步不离地跟在阿鼻大帝身后,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阿鼻大帝无奈地笑了笑,低头朝着怀里的人柔声道,“现在知道怕了……” “谁说的!我根本就没有害怕,我只是过来……过来和你商量商量事情而已嘛……”梁灼言毕慢慢松开抓住阿鼻大帝的手,站直了身体,又挺了挺胸,看上去一副毫无所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是么……”某人用余光瞥了一眼某姑娘,薄唇牵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手故意朝前一指,清了清嗓子,“那个……小白……” “啊”梁灼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立刻扑到阿鼻大帝怀里,呜呜道,“好吧我怕我怕……” “你千万不要……不要叫他……” “呵呵”阿鼻大帝眼里噙满笑意,手收回来,很顺手地拍在某姑娘的头上,摸了摸,沉吟道,“对了,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白有点问题……” “废话!”梁灼抬起头气呼呼地看着他,没好气道,“长得那样惊世骇俗的丑还能没有问题么?” “不是……”阿鼻大帝微微沉声,过了一会,看着梁灼眸色复杂,缓缓道,“我怀疑你之前看到的那个光就是从他身上透出来的……” “不会吧……”梁灼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阿鼻大帝,又小心翼翼地偷偷瞟了瞟前面走着的小白,嗯嗯,除了身材出奇的好相貌又出奇的丑以外,好像……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了。 “他……”阿鼻大帝刚要说什么,突然前面一片黛青之中,火倾城回头朝他们喊了一声,“快,下来!这里就是巫蛊了……”说完还不忘朝着梁灼很是意气风发地挥了挥手。 “好……好……”梁灼一听,十分惊恐地应了一声,连忙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捞过旁边站着的阿鼻大帝,贴过去,小声道,“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那……那个我可不想被那么多手下那……那……那个……呜呜呜,我可是为了你才来的这狗屁幽冥谷,你快帮帮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阿鼻大帝眉毛一扬,“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你”梁灼缩在阿鼻大帝身后,看了看围绕在火倾城他们身边的那团团黛青,又看了看阿鼻大帝,咬牙切齿道,“你……你就那么喜欢戴绿帽子吗?而且还一下子戴那么多顶?” “呵呵”阿鼻大帝眼睛里流波微闪,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刚才想出那种馊主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相公我……嗯?” 头一抬,轻轻推开梁灼,幸灾乐祸的笑道,“喏,现在你验货也验了,怎么样,确实是个个体壮如牛生龙活虎吧……” “咳咳”阿鼻大帝轻咳一声,眼神促狭,“你看你既然挑也挑了,这么多手下,就不要浪费了,尤其……尤其是那个小白……” “你……你以为我不敢吗?大乌龟!绿乌龟!”梁灼气贯长虹地朝着阿鼻大帝猛啐一口,大步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一看阿鼻大帝有没有点后悔的意思。 没想到阿鼻大帝也随后跟来,边走还边笑着朝她摆摆手,“去吧去吧,为夫不会拦你的……” “阿丑,下来!”前面火倾城又喊了一遍,连带着还有掐半斤似笑非笑的说话声。突然从那群手下之中远远射来一道寒光,梁灼全身一个激灵,连忙踉跄着蹿回到阿鼻大帝怀里,“好吧好吧,我不对我不乖,我不应该想出那种馊主意,我不该不听相公的话,求求你,快点想点办法啊……” “嗯……”阿鼻大帝故意清了清嗓子,一把搂住梁灼在怀里,下巴抵在她柔软光滑的青丝上,摩挲了两下,轻轻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待会过了巫蛊你就要给我小狗跳念一百下相公对不起,相公是最英俊的相公说的都是对的……”阿鼻大帝说着嘴角不禁微微翘了起来,语调温柔,“……如何?” “你你你你……”梁灼一阵恶寒的指着他,心里闷哼道,反正我也不是君子,先答应了再说,至于做不做那谁知道呢…… “好,我答应你!小狗跳就小狗跳!” “好!吃下!”阿鼻大帝手一伸,掌中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粉红色的丸药。 “咦……这什么?”梁灼头往后一仰,皱眉道,“我不吃!” “不吃也得吃!免得你说话不算话!”阿鼻大帝手一伸,掐住梁灼的下颚就将那颗粉红色的丸药丢了进去,手再一合,那颗丸药便咕噜一下顺着梁灼的咽喉滑了下去。 “这是什么东西?”阿鼻大帝手一松,梁灼立刻就俯下身伸出手指没命地往里面抠,一边抠一边不停地呕吐,“哇呜……哇……” 吐了一滩清水,根本就没有那颗丸药…… “没用的,媚卿舒入口及化,没有我的灵力是绝对解不开的……”阿鼻大帝将梁灼打横抱抱起来,嘻嘻一笑,“待会你就一直跟着我,哦,还有……那些噬鬼,一般只会幻化成女体心上人的模样去勾引女体,不过你身上有我……那个,反正到时候你不管见到谁都不要太相信就是了,尤其是不要给我脱衣服……” “就这样……”梁灼“扑”地一下从阿鼻大帝手臂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不怕了?可是噬鬼很善读心术,有的时候几乎以假乱真……”阿鼻大帝轻轻揽过梁灼的肩膀,眸色温柔,“到时候你只要……” “非也非也!”梁灼不以为然的摇摇手指,甜甜笑道,“再怎么以假乱真又怎样,清池他已经死了,这是我心里面再明白不过的事情,噬鬼它再怎么厉害,也迷惑不了我……” 说一半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一抬头看见阿鼻大帝整张脸都变色了,反应了一会,“啊”地一下挣脱开来,吧嗒吧嗒朝前面跑去,“小结巴小结巴,等等我等等我啊……” 阿鼻大帝愣在原地,看着梁灼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一进入巫蛊,梁灼就被眼前汹涌而来的浓郁的黛青色所包围,“小结巴——小结巴——” “娘子,我们先别找他们了,这巫蛊之中虚虚实实……”阿鼻大帝追过来看着梁灼,示意她不要再喊了,“不会的,我刚刚明明还看见他们的,再找找,再找找啊……嘿嘿,人多力量大嘛。”梁灼拉着阿鼻大帝的胳膊在无边的青芒中前进, 无边的浓郁的黛青一点点挤进来,渐渐淹没视线,周围变得晦暗不明,只剩下瞳孔之中满眼满眼黯哑的黛青…… “小结巴——小结巴——”“胖子——死胖子——肥猪——”…… 连喊了几声,除了穿耳而过的茫茫风声,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周围寂静,风过,带着心跳的突突声…… “奇怪,他们都去哪了?”梁灼回头轻轻在阿鼻大帝的胳膊上掐了掐,嘻嘻笑道,“会不会噬鬼已经被那个掐半斤给引过去了?嘿嘿嘿,要真是这样,我岂不是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阿丑……”突然一声清冷的声音在梁灼的耳畔响起,“你……你是噬鬼!”梁灼浑身的毛都炸开了,没错,这个声音是许清池,许清池的! 可是许清池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放开我!放开我!”梁灼猛一激灵,连忙伸手去拍那个握住她手的人,悲呼道,“呜呜呜……你行行好放了我放了我吧……我身无四两肉……我心地邪恶……你就是收了我……我的魂魄太黑,你也投……投……投不了胎……呜呜呜,求你快放了我吧……” “娴儿,我是清池,我是清池啊,我并没有死,我回来了……”那个清凉的声音越来越近,周围的黛青在那个声音中慢慢融化开来,一层洁白的光束照下来,梁灼看到……一张与许清池一模一样的脸正脸色温柔的贴在自己耳后…… 砰…… 砰、砰…… 有那么一刹那,梁灼觉得他就是许清池,他的脸是,眼睛是,连四野里微微浮动的那一点半星的淡淡苦茶香也是…… ------------ 165 血滴成花 “不是……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梁灼往后连连退后了几步,便发了疯一样地朝前面跑去,四处是黛青色的浓雾,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不是……不是……!”梁灼一边跑,一边哭喊…… “你怎么了……”突然在茫茫黛青中有一只手抓住了她,手指冰凉如玉。 梁灼看也没看,一下子扑到了来人的怀里,哭得伤心欲绝,“为什么一定要是噬鬼变出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要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看到他……” “是我,小白。”那个冰凉如玉的手并没有松开,声音低柔,缓缓道。 “为什么……为什么……” “你……”小白浑身一顿,觉得不知所措,刚想伸出手在她头上摸一摸,又觉得不妥,收回手怔怔地看着她,“不要哭,不要哭了好不好?” 梁灼没有理会他的话,不停抽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我喜欢的那个男人他死了……他死了……他是被我害死的……他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要我了……不会了……不会了……” “不要哭了,阿丑……”小白被她哭得心里一哽,那只手终于轻轻顺着她的背部缓缓拍了两下,言语温柔,“他怎么舍得不要你呢,不会的……你,你那么好……” “不,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自以为是……我想当然……是我害死了他……我知道……我就知道那一定是噬鬼变的……清池他……清池他怎么会说出让我嫁他为妻的话呢……” “我知道……他说过只因为我是他师弟的女儿……只因为我是他师弟的女儿……他从来没有喜欢我……” “可是……可是……”梁灼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可是我好想他……好想他……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他……我好想他……呜呜呜……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不会的……不会的……”小白的手轻柔地揽过她哭得瑟瑟发抖的肩膀,手掌微微用力,声音坚定,“不会的……” 可是梁灼根本就听不进他的任何的话,她的心底深处陈年的旧伤一下子被捅破了,哗啦一下裂开了,伤心欲绝,白瓷一样净白柔弱的脸颊被泪水淋花了,头缩在小白的怀里拼命摇着,哽咽道,“他不会要我了……不会了……我不好我不乖……我不好我不乖……” 梁灼的情绪一直很激动,趴在小白的肩膀上呜呜呜哭着,开始时哭得很用力,胸口起伏,后来渐渐声音小了,再后来哭得没有了力气,睫毛一垂,倒在小白的怀里睡着了…… 又睡得不踏实,偶尔睫毛轻颤,咕哝着,“我不好我不乖……清池他再也不想见我了……” 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淅淅沥沥的,眼泪流下来,顺着脸颊一路滴落下去,“吧嗒——”一下顺着下颚滑进了小白的颈项,小白浑身猛地一紧,面色潮湿。 等到梁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山洞里,旁边有一团篝火,正当她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抹清瘦孤冷的背影走了进来,清华万端…… “你……你怎么在这?”梁灼虽然在竭力克制着自己见到那张脸时的恐惧,可是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瞳孔放大,“那个……我……我不是……不是你救的吧……” 其实说这句的话的时候,梁灼特别担心对方说是,所幸小白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紧接着淡淡道,“不是我……是你自己破了噬鬼……” “哦……”梁灼愣了愣,觉得头痛非常,眼眶也异常酸涩,稍稍回想了一下,忽而记起来先前的一幕,心底一酸,便不再说什么了。 对面的小白也不说话,寂静的山洞里只听见树枝在火苗里燃烧的噼噼啪啪声…… 梁灼偷偷用余光看了看对面站着的那一抹清华万端的身影,想起来自己先前那样不管不顾地抱着人家哭,觉得脸颊发烫,眼珠子一转,悲叹道,妈呀,他不会以为我这是在趁机吃他豆腐吧,呜呜呜……就算他心地纯善没有那样想她,可是自己竟然在他面前那样失态,说了那些话还是觉得……哪里……哪里都怪怪的……像是被人看光光了一样…… 小白自然不知道梁灼心里的想法,依旧站在那,像是一棵挺拔的树……站得笔直……岿然不动…… 良久,梁灼深吸了口气,决定率先打破这种有些怪异的氛围,“那个,我们为什么会在这?既然破了巫蛊前面应该就是幽冥界了呀……” “下雨了……”小白站起来撩起来堵在山洞洞口上一捆稻草,指着外面茫茫的雨幕对梁灼很是歉意的说,“所以我没带你走……” “哦……”梁灼幽幽的应了一声,还是觉得那种尴尬的氛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站起来看看他,拍拍手道,“那我们现在走吧,不然我怕赶不上他们了……” 小白也没有说话,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外面的黛青色的浓雾果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茫茫的雨幕,哗哗哗……哗哗哗……,梁灼觉得心底一阵纠痛,想都没想,一头钻进了雨水里…… 结果一抬头头顶上方忽而撑起了一大片婴儿蓝的透明结界,那种颜色很美,像是海水漾起来时淡淡的波痕。梁灼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身后的小白,“那……老……老爷说我们都要保护好你……你……老爷……发小……”小白显然有些局促,脸上飞红一片,虽然那张脸无论是红是白是黑都不会让人觉得好看半分,但是梁灼还是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眼角弯弯的瞧着他,点了点头,“嗯,谢谢你。” 他们在大雨中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还是连绵的空地,在汪洋肆意的雨水中白茫茫一片,梁灼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小白,不由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 “应该不会的……”小白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当然梁灼一般也是能避免不看他脸就不看他脸,“要不我们再找找看……” “哦……”梁灼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却偷偷在指尖泻出一些淡淡的微不可辨的些许血液,一点一点悄悄的泻在走过的路上…… 既然是噬鬼寻求索命的女体,就算被自己识破了也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放弃,何况刚才小白竟然替她幻出婴儿蓝的结界…… 这婴儿蓝的结界是灵力上乘者才能用得起来的,据梁灼所知,能运起这种结界的人,整个灵界包括初蕊夫人和许清池在内也绝不会超出十个,凭他一个小小的下手为何能运起这样强大的灵力? 何况,看他手脚那么快,好像料定了自己不会这类招式一样?可是自己与他几乎未曾接触,自问火倾城虽然在自己面前跳脱一点,但到底不是口舌不忌之人,这小白又如何知道这一切的?还是说只是他观察得来的?还是说真的只是出自一种温柔的本能反应? 温柔?小白?对呀……他……他竟然叫小白…… 小白……小白……? 梁灼浑身一颤,不由得想到另一个名字里也带有白字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躯体也是这样清华万端,行事起来看上去也是这样温柔似水…… 梁灼这样一想,全身不由得寒毛倒竖,毛骨悚然…… “怎么了?”小白似乎是察觉到梁灼的异样,回过头安慰她,“别急,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哦……”梁灼低着头木讷地应了一声,手心上又偷偷泄露去一点血液,一点一点,这些血液都含着巨大的灵力……并且入地及化,不会轻易被别人发觉…… 万一真是遇上了什么……什么危险,梁灼希望阿鼻大帝可以凭此找到她,感应到她…… 总之,加上先前她看到的那一种奇异的光芒,现在无论怎么说,眼前的这个人,都很可疑…… 突然,梁灼脸色微微发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梁灼低头去看那些她故意泄露出去的血液,一个一个突然长出了一朵又一朵血红色的花,花朵越开越大,张开了嘴,血红血红的,简直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小白立刻走过来,抓住她的衣袖,“与你无管,我们大概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见梁灼依旧是一脸不相信的发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破了巫蛊,可是这里毕竟是冥界,难免有些怨力强些的鬼怪也不为奇……” “是……是么?”梁灼双唇发抖,她的眼睛都被那一簇一簇哗然盛开的花给刺痛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惊现出第一次上风刃山所看到的的场景……那群被剜去心脏的人……花……血红的花……还有蝴蝶……还有浮云山……浮云山上死去的那群人…… 梁灼想小白之所以这样说大概是因为不知道那些花是因为梁灼无意中将血滴在了地上所浇灌出来的…… 这一切是不是……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梁灼觉得手上没有力气,身体也极度虚弱,小白隔着衣服轻轻从后面支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镇定,“和你的血滴没有关系,你看前面,前面你还没走,不也同样长出了那种花……” 梁灼完全怔住了,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看着他,他……他原来知道自己偷偷泻掉血滴子做记号? “走吧,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他用手揽住梁灼的背部一步一步慢慢朝前面走去。 梁灼深吸了口气,收敛了下情绪,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花,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今天一起来就开始写,写完又觉得不好,删了再写,结果改来改去还是写成这样……唉,好挫败的感觉……好难过……抓狂、郁闷……觉得自己写得什么狗屁玩意,写的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时间浪费别人的玛尼……可是,烦躁半天,又没有勇气挥剑自宫,只好先传上来,希望大家可以帮忙指点指点,人多力量大嘛,你们看过的书肯定比我写过的书多……呜呜呜……泪奔> ------------ 166 幽冥谷 “走吧,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他用手揽住梁灼的背部一步一步慢慢朝前面走去。 …… 梁灼深吸了口气,收敛了下情绪,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花,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就这样并肩走着,前面的火红色的花束反而看起来有一种越开越盛的气势,而且每一朵花越来越红,越来越红,血红、猩红、刺目的红…… 梁灼正觉得奇怪,刚想抬头和小白说点什么,结果她还没开口,口鼻突然被一阵清淡的香遮蔽,冰凉如玉,梁灼一怔,才发现口鼻被小白用手捂住了,隐去了呼吸。 梁灼有些不解,睁大了眼睛缓缓转过头去看着小白,小白也正在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 就这样,梁灼脸被某某白一直用手捂着在茫茫的雨幕中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小白看了看她,才慢慢松开了手,指着前面一大片幽紫色的茫茫雾霭说,“幽冥谷到了,如果没有错的话,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在里面了……” 梁灼还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回头往身后看去,这下不看不要紧,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刚才,刚才那些此消彼长连绵起伏盛开的红色的花朵呢?怎么?怎么会……怎么会一下子都不见了?难道……难道是因为小白? 梁灼脸上充满了诧异之色,回过头悄悄看了小白一眼,可惜他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或许是他那张脸……即使有什么表情也不太能让人发现吧…… “走吧。”小白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梁灼脸上神情的变化,轻轻拍了拍她肩头上的一些凝聚在外的雨珠子,长袖一拂,姿态甚是清雅地朝前面走去…… 梁灼慢慢地“哦”了一声,跟上去,心里面七上八下的,越想越不对劲,这其中似乎有某些令人觉得很蹊跷的地方: 第一,那些红色的花最一开始,明明是在梁灼她血滴下去的地方最先长出来的,可是后来为什么又在前面兀自生长开来? 难道这些花并不是因为受了梁灼血液的感召而滋生出来的?却是……真的如小白所说,他们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又是怎么如此轻易地就出来了呢? 第二,那些花怎么会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了?并且……消失得如此之快?他们刚一走完那段路程,那么多……那么多的花……一下子都一起消失了? 如此想来,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不管那些花,到底是出自梁灼的血还是因为不干净的鬼怪,但它们的消失必然与梁灼和小白有关,在他们二人之间必然有一个人使其消失了……或者,最起码知道它们为什么消失? 梁灼看了看前面依旧步履沉稳姿态清雅的小白,细细沉思,她自己自然是不知道那些花为何消失的,也没有能力使它们消失……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一切与小白有关……至于有多大关系,她现在还不能确定…… 小白走了老远发现梁灼还逗留在原地磨磨蹭蹭的没有跟上,便走了回来捏了捏她的手腕,柔声道,“怎么了?在想些什么呢……” 梁灼瞬间懵住了,手腕上冰凉如玉的触觉让她有一刹那的失神,不过当她抬起头看到小白那张脸时便立刻清醒了大半,轻笑了一声,想来刚才自己一定是被噬鬼蛊惑留下来的幻觉,竟然会将此人恍作成许清池…… 许清池…… “走吧……” 许清池!!!突然………… 梁灼大脑猛一激灵,想起来很早很早之前在槐安的一个晚上,天气太热她有点睡不着,就从床上翻坐起来了,结果在月色如水的庭院中看到了一身素衣背影淸攫的许清池,独自一人,对着满池的红莲发呆…… 她记得她当时还特狗腿,跑上去劈头盖脸对着许清池猛地一顿狠夸,无非是大祭司你好雅兴啊,大半夜在这里赏红莲,果真是不同凡响卓尔不群超凡脱俗清新飘逸…… 后来结果就是她被许清池冷冷的回了一记很是鄙视的目光,他说那不是红莲而是无妄之花,同无妄之灾一样,由人心所起,心魔所养,寸寸花发,寸寸心灭…… “无妄之花又叫作执念,是由人心魔灌溉滋养而成,无妄之花蔓延盛开的地方,附近一定是有心魔作祟,并且……无妄之花开得愈加茂盛……就说明心魔心中的执念就愈加沉重……灵力也就愈加危险……” 梁灼记得,许清池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手臂就……轻轻……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如月华,“所以千万要克制住心中的执念,抑制住心魔,心魔固然强大,但到底是玉石俱焚自杀式的一种灵力,一般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那一次梁灼就在许清池身边,她也没有心魔,可是庭院的池子里还是长满了那些被许清池称作心魔的花,梁灼忘了当时自己有没有问过许清池,反正是她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些池子里的无妄之花是谁的?总不会是许清池的吧? 可是如果刚才盛开的真的是无妄之花的话,那么事情就变得愈加棘手了,因为梁灼现在心中并无怨念也没有执念…… 就算她先前对于噬鬼化作许清池的事情耿耿于怀,但自问并没有到达唤醒心魔的地步! 那……这个无妄之花到底是因为什么人盛放的?是谁有这样深的怨气?这样可怕的怨气?这样不顾一切想要同归于尽的怨气?并且无妄之花盛开的地方,会将人拖进虚幻之境中,可是刚才自己竟然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莫非……是因为被小白屏住了呼吸?可是仅仅是用手捂住口鼻就能抵抗无妄之花了吗?这也太不可思议和可笑了吧?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她没有进入无妄之花的虚幻之境中呢? 小白到底是什么人?小白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就带她出了无妄花的幻境? 他究竟是敌是友? 他知不知道让无妄花盛放之人是谁?梁灼刚想问,突然前面听到阿鼻大帝他们的声音,“娘子……娘子!”“阿丑……阿丑!”走近一看,果然是阿鼻大帝和火倾城在喊她。 眼前紫雾迷蒙,地面平滑如镜,使人如临水照花……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泉水叮咚…… 脚下所踏之地,一路蔓延开来……遍植大朵大朵的彼岸花…… 阿鼻大帝和火倾城还有掐半斤的影子映在恍恍惚惚的紫雾中显得凄惶而不真实。 梁灼从婴儿蓝的结界中走出来,天上不再下着那种哗啦啦的瓢泼大雨,转而扬起了一阵幽紫的花瓣,花瓣飘零如雨,和着洞中隐隐约约凄楚的长生诀让人心底不由得一紧,觉得人生如梦,一切皆是镜花水月。 “来,别怕。”前面的阿鼻大帝好像注意到梁灼脸上的胆怯,不动神色地伸过手来拉了她一把,他的手温厚炙热,梁灼一接触到立刻紧紧握住,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毕竟,现在她能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也只有他了…… 隔着茫茫的紫雾,一些凡尘的景象在四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似假如真,梁灼知道那些都是已经入了黄泉路的冤魂孤鬼,可是那些人不知道,他们依旧笑着唱着,穿着他们生前的衣服…… (在阴曹地府,但凡先来报道的魂魄都要在幽冥谷的入口,将他们生前一生的功过在彼岸花前一一演示一遍,以此由彼岸花的花香来分辨他们灵魂的优劣……) 在茫茫扬扬的花雨中,梁灼看见雾气中那一张张鲜活如初的脸,或正在交头接耳或正在窃窃私语,或怒或痴,浑身不知人事改…… 那么一刹那,在重重叠叠的高墙院落小桥流水中,梁灼怔住了,恍儿忆起了她曾经在嫁给墨泱为妻的那一个清早,她心里万般不舍十分凄楚地梳洗打扮去拜别父王母后,那时候她觉得人生绝望的尽头大抵就是如此了,家世颓败背进离乡、远离父母、步步惊心,却不料最后又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光景倒又像是甜蜜的了,梁灼湿了眼眶,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眼角,一抬头,却看见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眼神笃定,一眼便望进了她的心底…… 忽而一下,梁灼觉得心底安定了少许…… 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彼岸花在她和阿鼻大帝的脚边开出一朵一朵又一朵芬芳奇异的模样,嫣红一片,梁灼低头看那些花,觉得自己像是人间的新嫁娘,踩着红地毯款款向幸福走去…… “你们终于还是来了……”前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梁灼怔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心底不由得多了一些恶心,而这些恶心,自然是因为红豆的缘故。 “孟戟在此处久候各位大驾了……”迎面走来的果然是冥界神君孟戟,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幽冥长袍,头束墨玉冥王之冠,通体散发出一种王者的威严与气度,与当日在红云山庄见他之时又大不一样,但是梁灼还是觉得恶心…… 他朝火倾城他们看了看,又望了望落在他们身后的阿鼻大帝和梁灼,意味深长地浅笑一声,“荒云山一别,各位别来无恙啊……” 梁灼望着那一张称得上是面冠如玉意态风流的脸,还有那一脸笑若春风若无其事的神情,咬了咬牙,紧紧捏住阿鼻大帝的袖子,低声道:“可惜……我不能杀了他。” “托神君的福,我二人勉强还捡回了一条命……”阿鼻大帝眼神如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中的敌意不言而喻。当初在红云山庄,初蕊夫人突然在半路杀来以及之前孟戟的言不尽实都已经让阿鼻大帝对他不甚有好感,何况他对红豆所做的事情简直是禽兽不如…… 那时阿鼻大帝手中的紫玉灵镯身系着梁灼,故而忌惮着他几分,如今梁灼自有仙童的灵力护体,他已是能全然抽开身来对付他,自然不须再对他虚与委蛇。 “孟戟神君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了,这一次我们来幽冥谷的目的很明确,不拿曼珠沙华誓不罢休……”火倾城轻轻吹了下左手大拇指,眼一斜,一副很瞧不上孟戟神君的的样子。旁边的梁灼看了,不禁在心里暗暗呼道,好样的,不愧是我阿丑的发小!有魄力! 孟戟神君看了看众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也并不恼怒,微微一笑,用手在旁边的冥天壁上点了一点,“既然大家都说了不拿曼珠沙华誓不罢休,我孟某又岂会拂了大家的意……” 冥天壁通体碧绿,宛如一面翡翠雕琢而成的圆镜,光滑如水……里面映射着曼珠沙华……浅浅的妖娆的雾气…… …… 孟戟说着又随手指了指那块冥天壁,笑吟吟道,“你们看,如今这曼珠沙华即将盛放,包裹在它之外的这层结界也变得异常柔弱,如果各位还是要执意此刻就进去的话,我孟某绝不阻拦,只是这样曼珠沙华的灵力就会大减,倒时候……可不要怪孟某没有提醒你们!” “去你大爷的!怎么偏偏我们一来这曼珠沙华就要盛放了呢,我看你明明是不舍得我们拿走曼珠沙华,故意在这用冥天壁摆我们一道……”梁灼上前一步,伸出手来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将眼前这个人的嘴脸撕开了来,看他到底脸皮是不是铜墙铁壁所铸。 “娘子……不要意气用事。”阿鼻大帝轻轻拉过梁灼的手,柔声在她耳边道,“你再不喜欢他,我们事后算账也不迟,可是现在我们要用曼珠沙华救我姑姑她们呢……马虎不得……” 梁灼看着阿鼻大帝,低下头去,轻轻的叹了一声。 是呀,对一个人有敌意,就忍不住觉得他说的什么都是错的,可是这件事毕竟关系到郝姑姑和苇裳的去向甚至性命……她没有理由再这样凭一己之私故意和孟戟神君敌对下去……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火倾城略略沉吟,又看了看四周,慢慢抬头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请问这曼珠沙华何日完全盛放?我们可没有耐心等上个十天半月的……” “明日。”孟戟也不故意卖关子,手一指,收拢了冥天壁上的景象,朝众人笑了笑,很是客气道,“各位难得造访我幽冥界,不如今夜就在幽冥宫中暂住一宿,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当然。”他说着抬头又看了看被阿鼻大帝拉在身后一脸不平的梁灼,笑了笑,慢悠悠道,“如果各位实在不放心孟某,害怕孟某半夜谋害各位,大可离开,我孟某绝不强留!” 梁灼闻言怒从心起,真恨不得立刻扑过去一掌劈了他,刚要有点动作,胳膊被人一拽,却是被阿鼻大帝不动神色地捞进了他怀里,梁灼愣了愣,抬头去看阿鼻大帝,他朝她笑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扭头朝孟戟回笑道,“神君说笑了,我们并不曾这样想,奔波一天现在我们也很是疲累,如此就劳烦神君招待一番了……” “呵呵”孟戟眼睛往梁灼脸上一扫,仰了仰下巴,两眼精明:“不客气!” (呜呜呜……写作漫长而辛苦,我之所以每天都咬牙切齿骂完恨完发牢骚完仍然坚持写下去的最大动力……就是可爱的亲们了,唔唔唔,挨个波一下……晚安,睡觉觉了,困啊) ------------ 167 奇怪的曲子 阿鼻大帝又朝着火倾城看了看,两人暗暗交换了下眼色,但笑不语。孟戟见众人俱是没有异议的样子,便大笑着在前面领路,一路上还时不时回过头和梁灼火倾城他们打趣几句,无非不是介绍这幽冥宫中如何如何了得,以及幽冥宫中的各色小吃是如何如何诱人,顺便还提到了青菱,说如果那个丫头今天也在怕是天皇老儿请她也不肯走了…… 整个看上去就好像梁灼他们一行人是他冥界神君八辈子没见过的难兄难弟似的…… 梁灼噘着嘴,总是瞧这个孟戟神君不上眼,尤其是他的笑,笑的梁灼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 以下众人寒暄说笑略过…… 梁灼和阿鼻大帝被安排在紫云轩,火倾城他们就在隔壁的听雪阁。晚上,梁灼在整个紫云轩来来回回走了数遍,朝着躺在一片浅紫袅袅中的阿鼻大帝笑笑道,“这个孟戟也倒是有心的,我看这紫云轩倒是很合你的意思,遍地紫烟脉脉,扶手皆是凉玉生温,确实是个睡觉消遣的好去处……” “想说什么就说吧,何时变得这样敲敲打打了?”阿鼻大帝不以为意,翻了个身,一袭长袍从白玉榻上流泻下来,紫光粲然,掩在光滑如镜的浅紫石壁上,风姿绝然…… “我还能有什么小九九,无非就是担心这小花还没拿到,这小命倒是不保了……”梁灼蹲下身,对着紫云轩正面上那一池幻化出来的妖娆紫莲,很是忧心忡忡的朝阿鼻大帝看了看,“就算你笑话我怕死也好,我也不知怎地最近……忽而很怕死了……就想好好活着,平平凡凡的一生一世就好……” “你最近倒是转性了……”阿鼻大帝凝视着她浮在那一脉水波里的雪白的脸,不知怎么心里就微微纠痛了一下,面上却依然是笑得云淡风轻,“放心,我们是在平行空间里,无论如何孟戟也是取不了我们性命的……” “哦……”梁灼怔了一下,手上使劲,竟然掐下来一块莲花的花瓣,径自走到阿鼻大帝面前,眼一扬,吃吃笑起来,“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现在还是在平行空间里呢……咳,这样岂不是我们怎样都不会死了……” 想了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将那花瓣往阿鼻大帝脸上一掷,面色疑虑,“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孟戟那老怪,你说他能那么好心让我们拿走曼珠沙华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一定……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简单的……” “若真是那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阿鼻大帝拉过梁灼坐在他腿上,用胳膊箍住她,语气颇为沉重,“毕竟在平行空间里我们到头来无论做什么也是镜花水月一场,唯一要做的就是要早日从这平行空间里出去……” “那……”梁灼闻言脸色顿时就白了,睁大了眼睛看着阿鼻大帝,很是惶恐,“要是万一我们被孟戟害得永远出不去……出不去怎么办?” “娘子……”阿鼻大帝眉头微微一皱,手上使了力气,顿了顿,眼中倒映着梁灼琉璃般透明的瞳孔,“我怎么觉得你是爱上你相公我了,要不然为何一下子这样的患得患失……人们不是常说女人只有有所牵挂才会如此么?” “也许吧……”梁灼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要说自己现在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那未免也太矫揉造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还是有一些放不下,难道是因为许清池?她在心里否定了一下,拍了拍阿鼻大帝有些不老实的手,淡淡笑道,“就是跟一条狗跟久了,也会生出一丝感情来……” 又从他腿上跳下来,转过身独独对着满池紫得刺目的紫色莲花,语气幽凉,“许是年纪大了吧……最近突然很害怕死,总觉得生于这世上还有好多事没有做……突然不想死了,只想像凡尘女子一般相夫教子种花煮茶……总之,安然一生便可……” 阿鼻大帝躺在白玉榻上凝望她,见她眼中似有红尘全破之态,也不再说些俏皮话,只是从榻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后,轻轻拥住她,柔声说,“说什么都行,大不了我也学那凡人长长皱纹生生褶子,也不是不可……” 顿了顿,接着道,“你也别担心太多,你相公我又不是吃豆腐长大的……”阿鼻大帝说着轻轻在她耳垂下吹了口气,气息湿热…… 梁灼“扑哧”一笑轻轻推开他,只拿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凝望着他,心里面顿觉温暖…… 其实她也想不起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那么排斥阿鼻大帝的碰触了,一则如他所说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若是自己还如人间未出阁的闺秀一样大动肝火不免失真,二则,有的时候梁灼觉得她也很需要阿鼻大帝的怀抱,至少他清晰的心跳声让她在这些虚虚实实中不那么害怕…… “娘子……能不能认真点?”阿鼻大帝看着她略略失神的眼睛,停下来在她颈项间旖旎的唇,“想什么呢……” “嘿嘿”梁灼朝他狡黠一笑,突然流露出一种少女的纯真,“在想男人这种东西,你虽说他是个虚有的名头,可是有的时候还真的不能没有他……” “是么……”阿鼻大帝邪肆一笑,显然会错意,一手揽过梁灼抱倒在白玉榻上,俯身压了下去,眼中墨涛暗涌,“那你现在是不是也需要男人……” “啊?”梁灼被他眼中的灼热盯得顿时醒了一半,连忙大力推开他,站起身跳出老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喘了口气,白了他一眼,“谢了,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如饥似渴……” 说着很是懊恼地摸摸头,大地呀,圣母呀,她发誓她说的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那个……阿鼻大帝……自己名义上的男人……那个那个……关键时候还是能够发挥他徒有名声的……相公的那个作用……可以保护保护她呀…… “哈哈,好吧,我现在很饥渴呢……”某人还是没有揠旗息鼓的意思,媚眼横飞,梁灼觉得她再在那站下去,某人就要脱了衣服自荐枕席了…… 唔唔,不由叹道还是老祖宗认识的深刻呀,孤单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就是**么……么么么! 于是头一甩,朝无限娇羞……在那剥粽子一样……剥衣服……剥得不亦乐乎的某某鼻,深吸了口气,摆摆手,“那个……你慢慢脱,我去隔壁找掐半斤唠唠嗑去……” “蹭…………!”火速溜之大吉! “你…………!”这边无限兴奋全身热火焚身脱得若隐若现的某男一抬头…… 哪里还有什么小娘子的影子,淡淡浅紫中,只剩下自家的衣服稀里哗啦,飘落一地…… 不由得脸抽搐了下,一撩裤子,对着那个兔老头亲孙儿的背影,咬咬牙,恨恨地骂了一句,“靠……你大爷的!” ………………………………嘎嘎……………………嘎嘎嘎………………………………群鸦飘过。。。 “哇哇,月亮好白,空气好好哇……”梁灼一口气跑了出来,自然不肯能去找掐半斤唠嗑,只是独自靠在幽冥宫外面的白玉栏杆上斜靠着,对着头顶那一弯牙白的月亮诗兴大发…… 凝视半晌,突然肚子咕噜一声响,顿时诗意全无,只恨不得将那弯月亮掐下来剁剁变成大饼来分了……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 ……君发相缠…… ……余心无可表……唯有青铜系……燃起回魂香……暗香疏远,无妄水苍……苍苍渺渺……苦度红尘……红尘哭……红尘苦……清水墓……含情蛊……曼陀花开哀白骨……” …… 此时突然远远从水波对岸飘来一阵凄清孤盏的笛声,如寒塘鹤影,似冷月花魂,在幽冥宫本就昏暗幽紫的光线里,让人不觉有一些阴森森…… 梁灼头皮一麻,立时想都没想,张口便是,“相……相公……公公……” 这首曲子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当时就是听了这首曲子才被白衣锦锁到了那个……令她至今想起来……也浑身发颤的幻世中,这里不是平行空间么,难道白衣锦也下来陪他们了?不不,难道是白衣锦也闯进来了? 阿鼻大帝听到梁灼的那一声魂飞魄散的相公,立刻第一时间飞到了她身边,火倾城和掐半斤他们也都被梁灼高分贝的声音召唤了出来,俱是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大战三百回合地簇拥在梁灼身边…… 梁灼看了看他们,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大叫……似乎……似乎是有些过了,现下有些难为情,低着头瞅了瞅火倾城又看了看阿鼻大帝,笑眯眯支支吾吾道,“我……那个……曲子……你们怎么……怎么出来了?” 火倾城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说呢,呆子?” 倒是阿鼻大帝似是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笑了笑,低声问:“你方才那样凄厉地唤我,可是瞧见了什么……”说着又半是戏谑地飞了梁灼一眼,“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试试你相公我有没有孙猴子那本事吧?” 梁灼偷偷朝先前曲子飘来的方向看了看,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慢慢往阿鼻大帝身边靠了靠,“我听见了……听见了以前在清水墓里听到的那首曲子……” 又害怕火倾城他们还是不明白,又连忙补了一句,“就是……就是我听了以后进了白衣锦……白衣锦幻世的……幻世的曲子……” (好困…………555,最近皮肤好差,白首老儿决定从今往后我要护肤……护肤……护肤嗷嗷!!!》《 。。。。亲们,晚安,谢谢捧场,谢谢洒银,欢迎再来……呜呜呜,欢迎客官你下次再来哦……0..0困困,晚安,么么) ------------ 168媚卿舒 阿鼻大帝想了想,伸出手去揽住她:“你要是害怕的话,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好了。” 梁灼低着头,有些犹豫,是睡还是不睡?睡的话她堂堂女子为了一己之惧就投怀送抱与人同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可是……不睡的话又有些害怕,想着和阿鼻大帝在一起就算入了幻世好歹也有个人垫背不是? 正踟蹰间,突然从火倾城身后扫过来一道不咸不淡的目光,紧接着暴露出一张惊世骇俗可歌可泣的脸,“啊”梁灼一个激灵,立刻八爪鱼似的往某人怀里直蹿,撕心裂肺道,“睡!睡!怎么不睡……” 阿鼻大帝“噗”一声笑了,轻轻抱住她,“怎么胆子竟越来越小了……”言罢望了望有些尴尬的小白,对着其肩头猛捶了一下,朗声笑道,“娘子乃区区妇人,目光短浅,还望白兄弟不要与她计较……” 阿鼻大帝这样一说,火倾城也连忙回头一脸歉意地看着小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阿丑她不是因为你长得丑才叫的……” !!!此言一出,小白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便略略沉了沉神色,微微一笑,“刚才出来得匆忙,屋里的有一口锅子还在烧着,不如我现在去把它取来,与大家对酒喝了……”说完便一闪身回了听雪阁。 梁灼看小白走了,才灰溜溜地从阿鼻大帝怀里跳下来,瞅了瞅阿鼻大帝又瞅了瞅火倾城,“我刚才那么大反应是不是有点伤害小白的自尊心?” 火倾城和阿鼻大帝淡淡回了她一眼,一副“你说呢”的架势。 梁灼急了,“我其实……不是因为他的脸长得丑给吓得,而是他看我的眼神……还有啊小白上次……” “好了好了,确实有失妇德……”阿鼻大帝打断梁灼的话,一把将她往通道中央的椅子上拽去,径自给她倒了一壶酒,顿了一顿,脉脉笑道,“……不过我很喜欢。” 正在喝酒的火倾城听此言猛呛了一下,没好气道,“得了吧,这种醋你也不放过,真是好没男人气概……” “怎么就没男子气概了呢……要是连见到火卿这样的美人也能视若无睹,那我才更喜欢呢……”阿鼻大帝说完眼神直勾勾地顺着火倾城袒露出来的锁骨往下一路探去。 “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梁灼看着这两个大男人很是默契十足的样子,想了想还没说完的话,一肚子不满扭头就要走。 刚一转身却是撞上了端着一口大锅走来的小白,心里面猛地震颤了一下,双腿打软,本就已经站不动了,偏偏后面掐半斤那个不省心的,又一路娉娉袅袅的朝着她闪了过来…… 梁灼脚下一滑,身子往后倒去,却是正不偏不倚地倒在了小白的臂弯里,梁灼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两眼金星直冒,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幸亏小白像是也看出了她的惊恐,只一下,便又将她送回到了阿鼻大帝怀里。 “小白兄弟这就不厚道了啊,怎么这手竟然比我还快呢……”阿鼻大帝抱着怀里惊魂未定的梁灼,很是不满地瞥了瞥旁边站着的小白。 “咳咳”火倾城故意在旁边清咳了两下,叫过掐半斤,“去和幽冥老儿要些酒水和杨梅过来,对了,多要一点杨梅……” 掐半斤站起来不解地看着火倾城,咕哝道,“老爷一个男人要那么多杨梅干嘛?” “喏,这位爷最爱捻酸吃醋,你快去多拿些来吧……”说着便很是飞扬地看了阿鼻大帝一眼,阿鼻大帝顿时脸色通红,咬牙道,“火卿你个老鬼,你才爱吃杨梅呢,你全族都爱吃……” “哈、哈哈!”火倾城自是不放弃任何一点机会和阿鼻大帝拼搏嘴力,这边坐下的梁灼和小白脸上的神情倒是一时之间没人注意。 掐半斤手脚利落,很快便叫着几个鬼差一路扛了些酒坛子和几大筐杨梅过来,朝地上一摞,还很殷勤地冲阿鼻大帝婉媚一笑,“神君说了,大帝要是不够,自可再谴茹雪去拿……” “噗嗤”正在喝酒的其他三人俱是都忍不住将酒水喷了出来,眼光齐齐看向阿鼻大帝,带着戏谑。 “去去去,我才不稀罕那东西呢,拿开拿开!”说着就朝要往阿鼻大帝这端杨梅的掐半斤连连摆了摆手,那动作笨拙可爱,那番抓耳捞腮急欲躲开的急切之情,逗得桌上几人又是一阵舒心大笑。 到此众人一阵胡侃瞎侃快意恩仇便略过不提。 酒毕回了紫云轩,阿鼻大帝借着酒劲便有些急迫,梁灼躲闪不过一脚将他踹到了莲池边上,又用莲池边上的溪流朝他脸上哗啦哗啦了几下,笑嘻嘻道,“乖乖宝,我看你是真醉还是装醉……”说着又要将那莲池里的水往阿鼻大帝身上泼,阿鼻大帝见此连忙躲了开去,神色清醒了不少,斜眼睨着某人,委屈道,“好一个剽悍的妇人,竟然要相公我守活寡……呜呜呜。” 梁灼笑吟吟的站在那,手一撩耳后款款青丝,春波漾漾,语调娇酥温软,“既不想守活寡,何不如我们一起跳入这莲池里鸳鸯戏水如何……” 阿鼻大帝瞅了瞅那紫色萦绕的莲池,原本一颗滚烫的心立刻冷了,身子一扭,啪嗒啪嗒径自从梁灼身边走过去,轻哼道,“你狠!” “德行!”梁灼见他那副又恨又气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不觉好笑,便也跟了过去,“喂,我可是和你有话说……” 阿鼻大帝闻言身子往床上一倒,翻身压过被褥裹住头,很是烦躁羞恼道,“都叫我睡莲池了还有什么话可说!不说!” “好了好了,不是还没睡么,看你气得,难道就那么怕……” “你闭嘴!”阿鼻大帝突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又很是畅快淋漓凛然正气地站在了梁灼面前,梁灼本身想哄他因此半蹲在他床前,此刻阿鼻大帝骤然站起来便有些居高临下之态,梁灼不解,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眼波淡淡的从某人兴奋异常的脸上扫过,幽幽道,“我劝你最好趁早熄了火吧,不然……莲池就是你的好去处……” “是么……”阿鼻大帝神色很是得意,往前踱了几步,慢慢道,“要不是你这样气你相公我,我还真差点都忘了媚卿舒这回事了……” “你……”梁灼反应了一下,恶从胆边生的看了看他,“你……你什么意思?” “媚卿舒媚卿舒,媚卿通体舒畅好梦一场……”阿鼻大帝转过身,眼神悠悠的在梁灼脸上扫了扫,兀自从手里幻出一只光笛,不紧不慢道,“要知道这媚卿舒是三界顶级的*药,凡是化了媚卿舒的人便会……”阿鼻大帝故意顿了一顿,似笑非笑望着梁灼,“这里想必娘子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你敢!畜生!”梁灼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要是真那样做,我现在就把你推到那莲池里,叫你阿家断子绝孙!” 阿鼻大帝眉头动了动,竭力忍住笑意,手里只管懒洋洋地把玩着那一道晶莹透明的光笛,柔声道,“娘子放心,只要这媚卿笛自我唇边一过,发出了一个音节,娘子便能立刻化了体内的那媚卿舒,到时候……” “王八蛋!”梁灼不等他说完就要冲上来将他往莲池里推,阿鼻立刻轻声道,“娘子莫动,这手可是会一不小心就……”只一刹那,那管光笛已经轻轻拂至阿鼻大帝唇边,“娘子,忘了告诉你……这媚卿舒之所以顶级,是因为它事后还能让你前尘尽忘,绝不会让美人憾恨而亡的……” “你!” “娘子莫急,为夫也不是那种好*之人,按当日之约,要是娘子不想化了体内那颗媚卿舒,便只要乖乖给我小狗跳一百下便好……”阿鼻大帝将光笛轻轻收拢,往白玉榻上一躺,又撩了撩长袍,很是宽容大方翩翩君子道。 梁灼不由得心里惊了一下,这个阿鼻不会这么变态吧这么绝情吧。 “娘子……”阿鼻大帝见梁灼还是站着发愣,眉一挑,“你若再不小狗跳,莫怪为夫垂涎美色了……嗯?”说完又取出光笛慢悠悠的在指间转了个圈,“你刚才那番对我……我这样也不算太过分,你若还是失约别怪我……”光笛自唇边停下,某人眉间微蹙,“反正事后你也记不住了……嗯嗯……一……二……” “慢!”梁灼立刻吓得变了颜色,猛地往前一冲,扑住某人大腿,泪盈于睫:“阿鼻,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向来说话不算话,你能不能不要计较了……” 阿鼻大帝笑容春风,双手一伸,指尖滑过梁灼的颈项,“为夫自是可以不计较,只要今晚娘子与我……” 梁灼磨牙…………片刻,立刻站起来换成了酒逢知己昭然仰慕状:“阿鼻,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儒雅谦和有礼有矩的君子,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说着转头含情凝睇,“……绝对不会要我这样做的对吧?” 阿鼻下巴一扬,两眼望空气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眉间若蹙:“也对,这样做确实有失风度……” “对对对,有失风度有失风度……” “……那你还是去小狗跳吧。” 梁灼瞪大了眼睛:“……” 阿鼻大帝身子一转,侧对着梁灼,犹自脱了半边衣裳,露出光滑如雪的香肩,压低了声音道,“娘子,你到底要哪样……” “你……”梁灼杀气冲冲奔过去,怒目而视,摆出一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样子:“阿鼻大帝你再逼我一下,我立刻投湖而亡。” 阿鼻大帝怔了怔,垂下了头,面带悲戚,沉默不语。 o....o!!!某人窃喜。 “看来……我还是要先化了这颗媚卿舒……”阿鼻大帝缓缓抬起头,脸色晕红,“媚卿舒一化前尘尽忘你就不会这么啰呢啰嗦了……” “阿鼻……”梁灼忙止住了他要动光笛的手,“你不会真的要我小狗跳……那……那么变态吧?” “当然不……”阿鼻大帝眉色一漾,悠悠的飘了一句。 梁灼心中大喜,刚想趁机拍拍马屁的时候,阿鼻大帝略一沉思,用手轻捏了一下梁灼的下巴,很是荒*无耻道,“还要念一百下相公对不起,相公是最英俊的相公说的都是对的……” “……” “我说的没错吧?嗯?” “阿鼻你大爷的!” “是你惹我在前失信在后,如此小人看来我不得不用小人之招以应对……” 梁灼闻言顿时焉了气,想着小狗跳总比没了清白好,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又很是不安地瞥了瞥外面,赶紧找了个墙角蹲了下来,不情不愿地念:“相公对不起,相公是最英俊的相公说的都是对的。相公对不起,相公是最英俊的相公说的都是对的,……” “唔~~”阿鼻大帝躺在白玉榻上翘起了腿,很是趣致地看了一会,笑眯眯道:“嗯,蹲得真乖。”又忍不住跳下来,伸手揉了揉梁灼耷拉着的小脑袋,眯起了眼:“来,拎起两只小耳朵。” “靠!老混蛋!”梁灼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阿鼻大帝又用手在她背上压了压,“要不去床上吧,我保证很温柔……” “……” 梁灼低头……默默念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小女子能……小女子能蹲能拎,于是乖乖地伸手揪住了自己的两个小耳垂,往前跳了一下,恶狠狠道:“相公对不起,相公是最英俊的相公说的都是对的。相公对不起,相公是最英俊的相公说的都是对的,……” 阿鼻大帝很满意,又顺手抚了扶某人的背:“唔,不错。” …… 是夜,整个幽冥宫都回荡着某人声嘶力竭的呼啸声,“阿鼻我要灭了你!” 众人以为是这样: 乒乒乓乓、嘭嘭咚咚…… 其实是这样: 宝帘斜挂小银钩,阿鼻大帝眼眸郑重,一拂长袍,悠悠然的看着某人:“其实我觉得小白似乎有些问题……” 正在大刀阔斧准备磨刀霍霍向相公的某女一愣、一呆、一惊、一喜,立刻飞扑到床上,将某君子往里面一挤,兴致勃勃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还有还有我刚才喝酒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讲了,那个小白啊,等一下……这次算我赢了……” “嗯。”某人点点头,暗自里为自己不动神色化解了一场血斗而得意不已,面上却依然装出一副很是大事为重愁眉紧锁的君子之范,语气凝重,“说,小白他如何……” “其实我是这样发现的,那个……” …… 幽冥宫外新月如钩,天空深蓝。一男子**与白玉栏杆上凝望眉上新月如钩,耳闻紫云轩内各色种种,眸色怅然,指节微微发颤…… 新月如钩夜深蓝,淡淡的槐花香带着梁灼时不时传来的清脆的笑声一起,融进了溶溶月色…… (今天终于可以早点睡了,因为我一回来澡都没洗就在这孜孜不倦的码字了……呜呜呜,自己鼓励我自己一下,玫玫真棒,玫玫真厉害,玫玫一定会死皮赖脸太监不如扑大街的写下去…… 众人侧目:王婆卖瓜……孤芳自赏 白首笑眯眯:呜呜呜,没人鸟我我再不自我调节一下,那我岂不是成了深闺怨妇了……么么,亲,不要嫌弃啦>.... 最后,挨个摸一摸,亲一亲,最近天气热,多喝水多睡觉少晒太阳多微笑,嘿嘿嘿……芭拉!) ------------ 169 疑惑 早上天一亮,梁灼他们几个简单的吃了点饭就走了出来,朝幽冥谷方向走去。走到昨日来的那块冥天壁面前时,火倾城突然顿了顿,沉思了片刻道,“我们这样就进去怕是不太妥当,既然昨天那幽冥老儿已经说好了不阻拦我们,不如我们就让他出来给我们在前面探路,如何?”说完看了一眼面色有些沉郁的阿鼻大帝。 阿鼻大帝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于是他们几个又走到幽冥神君安寝的冥王殿,叫了殿前的鬼官通报一声,就说他们几个还劳烦神君大人带着一起进一趟幽冥谷。 不想,却等了半刻,通报那鬼官才鬼鬼祟祟的跑出来,脸色惊惶,语气急促:“神君不知去哪了,里殿外殿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梁灼一看他那怂样就忍不住笑了,“好样的,你这底下人都不知道,我们才来一天,难道心有七窍不成?”言罢便要拉着阿鼻大帝往前走,本来她也就不想去找那个什么孟戟神君,总觉得那样一个不靠谱令人鄙视的人,找他带路实在是降尊纡贵。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火卿此番打算也是有些道理的,事情好似有些蹊跷……”阿鼻大帝瞧了一眼满脸不屑的梁灼,又瞅了瞅火倾城略显踟蹰的眼神,上前拍了拍他,“算了,既然不在我们便自己去吧……”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要是他不想出来,等个十天半个月也是没用。” 火倾城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幽冥谷中走来。幽冥谷深处比外面还要幽暗些,他们慢慢往里走,起先还有些光,到最后渐渐地、渐渐地,周围没入了一片黑暗。 梁灼极是怕黑,在后面紧紧地揪住了阿鼻大帝的手臂,挨得紧紧的浑身直打哆嗦,阿鼻大帝心疼的在她额前吻了吻,衣袂轻拂,转瞬自半空中缓缓升起了一个淡蓝色的透明结界,结界纯度极高,淡淡的一点蓝光氤氲着,周围的景象顿时便清晰许多。 周围都是黑色的藤蔓,大朵大朵的黑色曼陀罗花像是黑色的蜘蛛密密叠叠攀附在周遭的墙壁上,显得阴森恐怖。 四周空寂,没有一点风,给人感觉很是沉重。 “这里面真的会有曼珠沙华吗?会不会……是那个恶棍故意诓我们的?”梁灼的手还是没有松开,抓着阿鼻大帝的胳膊瞥了瞥四周小声道。 “不会,我以前来过,这里确实是曼珠沙华盛开的地方。”一个极是冷清的声音响起,梁灼顿时毛骨悚然,一抬头果然看见是小白…… 小白也没看她,朝火倾城望了望,“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往前走吧……”说着便和火倾城一行人呼啦一下朝前走去。 为此掐半斤还很是得意的扭过头大大的飞了梁灼一个白眼。 梁灼现在倒也没工夫和她计较这个,拉了拉阿鼻大帝的袖子:“我们……也……也去吗?” 阿鼻大帝见她这样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捏了捏她的手,轻轻一笑,“放心,凡事有我。”说着便拉着梁灼的手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梁灼,见她很是信任的看着自己,很是欣慰,柔声道,“娘子,我本也不想让你担心害怕,但是这次是为了我姑姑,所以我……”“嗯嗯,我都知道赶紧走吧。”梁灼不等他说完掐了掐他的胳膊,眨着眼睛俏皮一笑,“再在这磨嘴待会他们又要说了,快走吧……” 阿鼻大帝看她竟然能体谅自己很是感触,张了张嘴,终于趁人不注意偷偷在她唇边蜻蜓点水的过了一下,便朝前大步追去。 小白见他们现在才赶来,不由得面色略显冰冷:“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你们这样却只会误事……” 阿鼻大帝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回嘴道,“小白兄弟这话说的好笑,我与我娘子儿女情长也好,磨磨唧唧也好,与你这个外人有何关系,何况误不误事你家老爷都没有道我们夫妇一句不是,你一个下手插一哪一门子的破嘴!” 说着还哼哼的瞪了他一眼,“该不会是形单影只举杯邀月眼红了吧……” “阿鼻……”梁灼见阿鼻此番话说得未免刻薄,立刻悄悄扯了扯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不可理喻!”小白很是俾睨的看了一眼阿鼻大帝,冷冷道,“也罢,你便当我没说!” “我本来也没当你说过话,我就当你是一不小心放了个屁……屁好了。”阿鼻大帝说着促狭地朝小白笑了笑,“臭一下也就过去了……” “你闭嘴!”火倾城也看不下去了,怒不可赦的转过头驳了阿鼻大帝一句。 “我……”阿鼻大帝眼睛闪过一抹狡黠,瞧了瞧前面气得簌簌发抖的小白刚想说什么,旁边的梁灼便使劲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大声道:“阿鼻……” “好吧,我闭嘴……”阿鼻大帝总算投了降,老老实实地往前走着。 唉,梁灼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拉着阿鼻大帝的胳膊揉了揉,小声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和他置什么气……” 阿鼻大帝听着这话很是顺意,指腹滑过她细腻的下颌,笑着道,“怎么,现在知道心疼我了,刚才掐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你要替那小白谋杀亲夫呢……” “哪有,我只不过不想看你们两个大男人为了点小事就吵起来,没得让人看了笑话,掐半斤还在那呢,也不怕日后折损了你阿鼻大帝的身份……”梁灼松了他的手,头转向一边,噘着嘴很是委屈道,“我哪里就会帮着小白了……我是那样的人么?” “好了好了,逗你呢,傻丫头傻娘子……”阿鼻大帝低头看着她,眼眸漆黑,微微笑道:“我知道你还是三从四德三贞九烈的好了吧……” “呸”梁灼轻轻推了他一下,红了脸,薄嗔道,“胡扯什么呢!”“是是是,我胡扯我胡扯,嘿嘿嘿。”后面两人打打闹闹笑语连连,落在前面小白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骤然疼得厉害,脸色也有些白。火倾城看了看他,似有话说,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继续朝前走着。 “对了,你想过没有,如果小白他……”梁灼突然想起什么故意拖着阿鼻大帝又往后落了火倾城他们好远一大截,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他就是白衣锦该怎么办?” 阿鼻大帝轻轻一笑:“是又能怎么样,他要的只有你一个,反正我又不会怎么样的……”说完很不以为意的耸了耸眉毛。“阿鼻……”梁灼见他一副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些生气道,“我是说真的!” 阿鼻大帝笑了笑,“我也是说真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得到你的心,但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控制得住?人的心又怎么会被控制住?”他语气淡淡:“在这平行空间之中,凭借仙童的那些灵力,他不能对你怎么样,顶多只是想方设法动摇你的心,可是你的心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梁灼顿时哑口无言,低下头不再说话了,阿鼻大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只要她自己受得起诱惑就不会被白衣锦怎么样,可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溜,难道她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么?心下生暗气,便松了阿鼻大帝的手,一个人摸索着往前疾步走去。 阿鼻大帝看她气呼呼的背影,就知道她一定是误解他话里的意思了,便摇头失笑了两声。 “啊”突然前面传来梁灼的一声尖利的叫声,阿鼻大帝心中一骇,便立即飞了过去,却不想淡淡的银光之中,梁灼却是被小白揽肩抱在怀里,不由得急火攻心,一把抱过梁灼,朝着小白呵斥道,“小白你莫不是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句话?阿丑是我娘子,劳烦你下次拿开你的猪爪,不要碰我娘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白气急,却又不好怎么反驳他。旁边的火倾城见了,连忙打哈哈道,“算了算了,他也是一片好意……” “好什么意!我又没死,还用不上他的咸猪手!”想了想,好像不大对,又补充道,“不对不对,就算我死了也用不上他的咸猪手!” 梁灼无奈地歪了歪嘴,突然拿起一样东西朝亮光里一照,对着众人大呼道,“快看,这是什么?” 火倾城连忙凑过脸去看,又低下头闻了闻,皱眉道,“好像……好像是蛇皮!” “啊”掐半斤娇娇怯怯地低呼了一声,骇白了脸,“这……这幽冥谷中怎么会……会有蛇?” 阿鼻大帝突然敛了刚才的怒气,上前一步,用手捏了捏梁灼手里的东西,沉声道,“而且看上去这条蛇还十分不简单……估计……估计我们现在之所以还走不出去就是因为它。” ……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沉默了,梁灼转了转眼,觉得后脊梁骨发麻,难道……难道这条蛇现在就在这里面? 小白因着刚才阿鼻大帝的话,倒未凑上前看,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淡淡道:“是一条修炼了上千年的千年大青蛇。” 阿鼻大帝想了想,喃喃道:“千年青蛇……千年青蛇……莫非是……” “也许是以前来寻找曼珠沙华死在这里面的一条老蛇妖也不足为奇呀。”梁灼见阿鼻大帝和火倾城他们俱是面色沉重,连忙笑了笑,想缓和一下气愤,摆摆手,很不在意道,“曼珠沙华人人都想要,这一年一年的人这么多妖怪自然也多,偶尔死个个把两个蛇妖狐妖的也没什么没什么的。” ------------ 第五卷 杯中雪 ------------ 170 170 小青 (文已修改,欢迎订阅……)阿鼻大帝谢谢地看了她一眼:“蛇皮上的灵力还未散去,没错的话,这条蛇必然是活的……”梁灼抬头看他,一脸讶然:“活的?那这条蛇现在能躲到哪里去?为什么看不到呢?”阿鼻大帝看了看她,便不再说话了。倒是旁边的火倾城笑了,“在哪躲哪藏都还好说,就怕这条蛇妖是冲着我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某个人来的那就麻烦了。”说完深深地看了梁灼一眼,连带着他旁边的小白也都齐刷刷 ------------ 171 幽冥河谷 阿鼻大帝抬起手,长袖一扬,缓缓飞出一个冰蓝色的透明结界过去,却未想那结界还未到那块巨大无比的“青石”面前,就“啪啪”两声碎了。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是微微一怔,要是说他们一点不害怕也是不大可能的,毕竟阿鼻大帝的灵力在几个人当中绝对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现在他的结界都如此轻易的破了,能不让人后怕吗? 梁灼指着“青石”,颤声道:“这会不会是……蛇蛋?”一句话如平地一声雷,顿时在众人面前炸开了,大家先是一愣,然后一呆,最后一惊,最最后脸上都不禁流露出害怕的表情,要知道蛇妖孵化蛇蛋的时候是要吸人灵力来补充元气的…… 现下如果这块“青石”真的是蛇蛋,一颗刚出生的蛇蛋就这样巨大,那么孵化它的蛇妖岂不是少说也有几千年的道行?这样一想,众人不禁暗暗唏嘘了一番,头上微微出了些虚汗…… 阿鼻大帝反应快,看了看那块“青石”,往后朝着众人一指:“快出去!” 众人一听也都知道情况不太妙,便立即齐刷刷的转身向后仓惶跑去,却是那块“青石”居然通了灵性似的,也追着众人在后面“晃荡”、“晃荡”逼着赶过来…… 大家正拼命往出口的方向跑,不知怎地,掐半斤骤然高呼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说话间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看,我们……还是……还是在原地!” 阿鼻大帝一愣,指尖轻划,在半空中漾开来一道白光,“啊”突然旁边的梁灼叫了一声,却原来方才还在他们身后咄咄相逼的“青石”,此刻却不偏不倚正立在他们眼前,巍峨若茫茫苍山,又恐怖如魑魅魍魉。 阿鼻大帝将梁灼往身后一拉,自己冲上前挡住那“青石”,双臂轻提,正慢慢调息周身的灵力,却见“青石”像是疯了一样,拼命挤攘着要向阿鼻大帝身后的梁灼扑去。 梁灼见“青石”周身青芒甚是害怕,倒是她身后的掐半斤还不忘轻飘飘的来一句,“看见没,这物果然是找你的,都是你惹的祸,到时候你相公要是死了可别赖着大家……” 梁灼气得发抖,反手“啪啪”两掌扇在掐半斤脸上,阴冷道,“这话还轮不到你说,你算什么东西!”说着心一横,也不顾身后火倾城的劝阻,硬是朝那块“青石”扑去—— “你干什么!”阿鼻大帝见一红影闪过,竟然是梁灼,不由得又气又担心,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朝身后火倾城大声道,“火卿,带她走!” “是!”火倾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么听阿鼻大帝的话了,上前一步就要拿着梁灼走,“我不走!你放开我!”梁灼气性也上来了,反手一把推开火倾城,厉声道,“这物既然是冲着我来的,你以为我还能走得掉吗?难道你也和阿鼻一样糊涂了么……” “可是……”火倾城有些犹豫,“可是什么,再可是阿鼻就撑不住了,放手!”梁灼心急如焚,猛地朝火倾城脸上啐了一口,“要做胆小鬼你自己做好了!”说完便头也不顾一个闪身冲上了最前面。 ……整个人扑到了那块巨大的“青石”上, “娘子……”阿鼻大帝大骇,不由出声疾呼。剩余众人也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连一直捂着脸哭哭啼啼的掐半斤也止住了哭声,呆若木鸡起来。 “青石”周身的青色气焰越来越盛,渐渐地周围的原本攀附在墙上的黑色曼陀罗花也突然伸了过来,像一个个黑色的爪子。掐半斤几乎要再次惊叫出来了,但又立即反应过来,慢慢捂住自己的嘴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却看见梁灼的周身被那些黑色爪子全全钳住,皮肉连着发丝也全部陷了进去,阿鼻大帝额头冒汗,正在施展全力与那“青石”搏斗,无奈“青石”却像是铜墙铁壁,根本不惧阿鼻大帝的灵力…… 阿鼻大帝很担心,声音微微发抖,“娘子——”他刚喊了一声,只见周围一下子窜出来一大片青光,青光如雪,照得周围亮如白昼,“青石”闷吼一声,突然将亮锃锃整个摔倒了半空,青石全身开始慢慢撕裂,阿鼻大帝很是惊诧,火倾城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莫非……这蛇蛋要孵化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梁灼又从半空中被青石重新接了回去,阿鼻大帝见状连忙冲过去牢牢抓住梁灼的脚踝,却被青石的巨大蛮力一带,两个人同时站上了青石的脊背。 “阿鼻公子——”掐半斤失声叫道。 梁灼正被转得欲吐不吐,一看阿鼻大帝也上来了,心下凄恻,不知道今天他们二人会不会就死在这颗巨大青石上,要真是这样她倒真的宁愿从来也没认识过阿鼻。突然梁灼腕上一紧,一转头看见阿鼻大帝正低头看着她,眼眸幽深漆黑,“没事的,放心吧。” 梁灼立刻笑道:“那是那是,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们还没活到呢……” 阿鼻大帝满头黑线,手一扬,运起光圈试图带梁灼游进光圈中,只是青石似乎真的正在孵化,周围的壳碎裂的快,阿鼻大帝和梁灼站在青石脊背上也不由被震得东摇西晃的…… 忽然“咚”地一声响,梁灼和阿鼻大帝被青石从身上摔了下来,那青石慢慢碎裂,慢慢碎裂,只见方方还巨大无比的青石一点一点的变小了,紧接着青石里面出现一个模糊的男子,再然后渐渐地男子的样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一身白衣,嘴角带笑。 阿鼻大帝刚想趁机拉着梁灼跑,却见梁灼转过头去,一脸欣喜地扑向青石碎裂的地方,喜气洋洋地搂着一个男子,甜甜道,“小青!” !!!小青?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小青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梁灼,也是一脸惊诧,过了半响,方才慢慢道,“我是来找曼珠沙华救烈红云的,结果却被孟戟神君困在此处,说是我醒来就会看见烈红云了,不想醒来看见的居然是你……” “梁姑娘是灵界圣火族圣女,也是烈红云的女儿,你见到她不也和见到烈红云一样么……”小白走上前,突然插了一句。 “哦,或许吧……但还是感觉怪怪的……”小青揉了揉脸又转了转脖子,朝着众人歉意一笑,“方才没有吓到你们吧,唉,我也是被困在那层青障中太长时间了……” “你说呢,差点我们几个被你吓死了……”梁灼假装浑不在意的捶了小青一拳,却暗地里用眼睛的余光细细打量小白……这个小白刚才为什么突然说那一番话,他以前在灵界的时候并不曾见过他,何以他对自己的事情这样熟悉?难道是火倾城与他私交甚好偷偷说的?可是火倾城干嘛无缘无故对他说自己啊?还有小白刚才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怎么感觉就好像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一样呢? “这孟戟老头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众人整顿了下情绪继续往前赶去,一路上梁灼和小青互诉了一下分别以来的各类事情,不想许久不见,小青的人生还是那么专一,第一爱上烈红云,第二为了见到烈红云…… 等走到尽头的时候,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四处烟雾袅袅,梁灼抬头一看,原来是悬着一处很是壮丽飞扬的瀑布。小青看了看她,又回头朝众人摆摆手,低声道:“这里就是幽冥谷的尽头了,曼珠沙华应该就在里面。” 随后跟来的火倾城看了看小青,又看了看梁灼,突然问了一句:“你以前和小青很熟吗?” 梁灼想了想,老老实实道,“也不算很熟吧,不过也算是很熟了……”毕竟要说熟悉,梁灼和小青认识的日子并不长,可是要说不熟悉又觉得挺熟悉的,毕竟人家小青可是将自己最悲催的事情都说给她听了,这可算是知己的待遇了…… “那么……”火倾城还想问什么被阿鼻大帝挡了回去,“你别问她了,她的嘴里能问出什么像样的话。” 梁灼不服气,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和他计较了。“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不随我走,毕竟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一直听着他们谈话的小青忽然扭过了头,直视着火倾城的眼睛,语调平静。 “我是不相信你,不然你说你为何不偏不倚地刚刚好在我们进幽冥谷的时候躺在这,而且孟戟神君现在也不见了……”火倾城摇了摇手里的一管笛子,略一沉吟,眸色如霜。 梁灼一愣,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紧张,连忙笑了笑,站在了火倾城和小青的中间,“怎么可能,以我对小青的认识,他是绝对不会与孟戟那个老家伙为伍的!他只是想救烈红云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梁灼还是不习惯称烈红云为娘亲,即使别人再怎么说,可是她心里总是隐隐觉得别扭,她说完又低声嘀咕了一句,“他可比孟戟那老畜生好太多了……” 火倾城也有些生气,想着自己还是后来认识的梁灼,相处时间加起来也肯定比这个小青多,可是这个笨蛋阿丑为什么就能一下子认出小青,却不能一下子认出他呢? 于是撇撇嘴,“你才认识他几天,你对他有多了解,就算他是为了烈红云,也或许是孟戟老儿和他交易了什么也不一定……” 小青很平静的听完火倾城的话,也没有怎样着恼,想了想,慢慢道,“至于怎么想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跟不跟来也随你们,反正我是要走的了。” “跟,怎么不跟?”阿鼻大帝笑着拍拍火倾城的肩膀,“最近天气热,火卿的脾气果然是有些火啊,来,下到水里消消火去……” 梁灼支着下巴朝阿鼻大帝眨巴眨巴眼睛,嫣然一笑,“想不到你还挺温柔体贴的嘛,还一口一个火卿呢……” “不然呢,不然喊灼卿如何?”阿鼻大帝衣袂翩翩,大步走到梁灼身前,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看来……某人是在火卿的醋了么?” 说着手上一用力,双臂揽过梁灼的细腰,回眸朝火倾城笑了一笑,便……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瀑布底下是一个流动着的淡淡的幽潭,梁灼落下去先是屏住了呼吸,然后学着阿鼻大帝的样子在周身凝了一个结界,四处瞧了瞧,蹭到阿鼻大帝身前,颇显失望道,“怎么都没有看到曼珠沙华,难道已经被孟戟先下手全部摘光了?” 阿鼻大帝嘴角牵扬,敲了敲梁灼的头,“你以为曼珠沙华是你家后花园里面种的花花草草么……还摘光了……咳、咳……” 小青走在前面看了看随后跟来的火倾城、小白和掐半斤以及梁灼和阿鼻大帝,淡淡地说了一句,“都传言曼珠沙华就在幽冥谷中,其实那只是孟戟保护曼珠沙华所做的一个虚假的幌子……” “啊”众人皆是一怔,小青就当没看见继续道,“真正的曼珠沙华其实是被封锁在幽冥河谷的最深处,全部由孟戟带灵界众将全权操控……” “而前面大约一千米处……就是幽冥河谷。”小青说完又一个人在前面领路。 梁灼偷偷地看了小青一眼,又望了望阿鼻大帝,小声道,“不会吧,难道孟戟那个王八蛋竟然要在幽冥河谷中摆我们一道?还是想一网打尽……” “应该不是起了杀心,否则没有必要单单带到这里……”阿鼻大帝看了看周围摇晃的潭水,又看了看梁灼,慢慢答道。 他们正沿着水里的浅灰色的轨迹慢慢朝前走,只听到前面一个甚是清雅风流的影子,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身穿碧色衣裳的姑娘,“苇裳?”梁灼还差点就当做了苇裳,刚想跑上去打招呼,却被阿鼻大帝一把拉住了,在她耳边小声道,“苇裳是仙,身上有仙气,这个人没有……” 那碧色衣裳的女子本是背对着他们的,只听到梁灼的声音立刻回过头来——“啊”这下梁灼却是更加惊讶,不由失声喊道:“阿碧!”这个穿着碧色衣裳的女孩竟然就是当初在槐安,梁灼从皇宫救出来的那个宫女,也是后来被墨池收留随身伺候他的婢女…… 可是她现在怎么会在这? (昨天写得那个章节不是很好,白首已经将它重新写了一遍,欢迎订阅,欢迎推荐啊,马上就是端午节了,唔唔,真是浓情粽意啊,么么,晚安,各位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172 鱼肉 倒是阿碧看到梁灼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淡的扫了一下,目光扫过小白时微微怔了怔,然后便长袖一拂,态度极是傲慢的对小青以及梁灼众人道,“是神君大人害怕怠慢了几位贵客,特地叫我在这里等候大家,现在……大家随我走吧……” 梁灼看她背过身去,不由皱了一下眉,又微微笑问:“姑娘的这件衣裳看上去很是好看,不知道姑娘是在哪里买的?”她推了推阿鼻大帝伸过来意图制止她的手,一下子想起来她在浮云山被人从后面袭击之前,在千草园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她当时不知道是谁,现在想想,却是和阿碧很相像。 阿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阿碧比不得郡主金枝玉叶,阿碧的这一身衣裳不过是最普通的罢了。我想……郡主到这来不是为了看一件衣服的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白淡淡说了一句:“许久不见阿碧姑娘,却是……少了许多以往待人接物时的婉转温柔。” 阿碧背影一僵,冷冰冰地开口:“承蒙公子记挂,只是今日的阿碧已经不是往日的阿碧,大家各自安好便是。”说完继续往前走。 倒是旁边的梁灼瞪着两大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一番打量小白,心里默想道,啧啧,还真看不出来小白原来也有这么一段风流往事,一边想一边又不禁朝阿碧的背影望去好几眼,低着头很是懊恼的叹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阿鼻大帝笑了。“什么也不可惜,我没什么事自己和自己说话不可以嘛?”梁灼噘着嘴,有模有样的低着头又是一声叹,喃喃道,“可惜啊可惜……”要不是孟戟神君,其实阿碧和小白也是很不错的一对佳偶呢,小白?阿碧?不知道为什么梁灼突然想到了小葱拌豆腐,一碧二白……便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一碧二白……” 哪知那个小白像是天生会读心术似的,忽然飘过来一记阴森森的眼神,梁灼浑身一怔,砸吧砸吧嘴终于停止了“自言自语”,看向前面的阿碧脱口道:“那你知不知道孟戟神君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来啊?” 问完以后不等旁边的阿鼻大帝刷过来一记白眼,自己也觉得这句话问得甚是多余。孟戟神君找他们肯定是没好事,现在既然要他们去,阿碧又怎么会告诉他们实话呢? “其实是因为……”阿碧浑身僵了一下,又朝前走了几步,忽而轻声道:“神君为了重新召唤出游离三界之外的烈红云,就必须要用圣火族圣女的魂魄来引渡曼珠沙华。这本来只需要她一个人就够了,但是……”阿碧望了一眼站在正中间的梁灼,又看了看众人,淡淡道,“引渡曼珠沙华的过程实在是太过凶险,所以神君他需要你们。” 众人一边听阿碧说话一边往前走,过了一会,就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大片茫茫的橘红色的雾障,阿碧独自走在那雾障边缘处,扭头看向众人,又看了看小白:“你们现在还要去找曼珠沙华吗?如果真的随我去了,将来可不要后悔。” 梁灼微微疑惑,虽然说她和这个阿碧以前也认识过,可是阿碧现在毕竟是孟戟神君的人啊,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难道是顾忌着以往相识的旧情,这样一想,连忙感动得热泪盈眶:“阿碧,你放心,你的好意我们大家心领了……” “只是你若是……放走了我们……只怕……只怕孟戟那个畜生也不会轻饶了你的……”梁灼说完又想到了红豆的事情,浑身一激灵,生怕阿碧会遭受到和红豆一样的境遇,又连忙挽着阿鼻大帝的手腕,冲她笑道,“我们也不是完全为了你,我……我相公也必须要找到这曼珠沙华救他姑姑的。” “还有……还有火倾城也是……”梁灼话还没说完,却是被阿碧回了一个愈加冰冷的眼神…… 只见阿碧目光从众人脸上巡视了一番,最终定在梁灼脸上,唇一扬,冷笑道:“以前不是还为了墨池哥哥墨池哥哥寻死觅活么?怎么……这么快倒琵琶别抱,一口一个相公了,真不害臊!” 梁灼一惊,一呆,瞬间松开了挽着阿鼻大帝的手,整个脸羞得通红,十分窘困地低下头去,恨不得找个地洞埋了自己!是啊,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比恶心,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默许了阿鼻大帝这个相公呢?自己不是喜欢许清池的吗?自己这是怎么了? “哼~”阿碧嗤鼻一笑,转身闪进了橘红色的雾障中。 阿鼻大帝见梁灼心下凄楚,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咯噔”一下痛得厉害……怎么,难道连她自己也认为阿碧说的话是对的?认为她不该喜欢上自己?还是她甚至觉得喜欢上自己是一件不忠不贞之事?是耻辱? 阿鼻大帝转头看着其余众人,轻声道:“我们进去吧。”说着便第一个闪身追随阿碧进了雾障。 梁灼这才抬起头,可是已经看不清阿鼻大帝的脸,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小白站在梁灼身后,负手而立,隔了片刻方才缓缓道:“既然大家都来了,就都进去吧……”说着走上前来淡淡的看了梁灼一眼。 “是啊,总不能让阿鼻一个人孤军奋战吧……”火倾城也走上前插了一句,随手在梁灼肩上轻拍了一下,语重心长道,“还有你,总不会因为那个阿碧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此和阿鼻划清楚河汉界不顾其生死吧……”顿了一下,又看了看小白,叹声道,“就算不是夫妻,也好歹是朋友一场……阿鼻可是很把你放在心上的,你要是真,阿鼻他可……” 梁灼不等他说完,已经是泪盈于睫,看着那茫茫丛丛的雾障,不觉道:“阿鼻……” 小白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推:“走吧。”“走……”火倾城笑着走在了前面,梁灼心中莞尔,向着小白和火倾城微微一笑,脸颊露出两个清浅的梨涡,看得小白的眼睛都痴了,还是掐半斤在后面“咳咳咳”不停地一阵猛咳才令其回过神来。 穿过茫茫的雾障,眼前是一片碧蓝碧蓝一望无际的湖水,梁灼拉着小白的衣袖在湖水中慢慢往前走,湖水渐渐漫过他们的腰身、胸膛…… 渐渐地就快要漫过头顶,梁灼忍不住扭头问了火倾城:“你确定幽冥河谷就在这湖水之下?” 火倾城朝她一笑,点点头,接着整个人便完全沉到了湖水里。 湖底是暗黄色的,两边朱红色的彼岸花沿路开着,一眼望去满湖满湖皆是暗黄、朱红摇摇晃晃的碎影。 梁灼周身被小白撑起一个透明的结界,两人在昏黄的湖底慢慢朝前走去。 只见不远处是一座华美的宫殿,汉白玉石阶一路铺成延伸到湖底,梁灼牵着小白,小白牵着火倾城,火倾城牵着后面的掐半斤一起在摇晃的水波中慢慢朝宫殿走去…… 白雾缭绕,香烟袅袅…… 宫殿外,立着一块青石石碑,上面用古体字篆写了一段话: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这是南朝后主李煜的词了,想不到这个孟戟还挺会附庸风雅的……”火倾城松开了后面掐半斤的袖子,往前走去:“进去,看看幽冥老儿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梁灼盯着石碑上的话怔住了,莫名的心底弥漫过一阵忧伤,她很是茫然的回过身,看向刚才走来的那一片湖底,只见波光闪耀,彼岸花开,摇摇晃晃的湖底像是铺上了一夏季的黄昏,满湖的夕阳红随着水波浅浅摇曳…… “既然孟戟是想要用你的魂魄来召唤出烈红云,”小白看着梁灼,微微皱着眉,“想必这里面也肯定设置了许多关卡用来对付我们和阿鼻大帝……”他话音未落,只见宫殿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一身黑衣广袖长袍的男子,却正是孟戟神君。 梁灼不由道:“孟戟!果然是你!你快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话毕,刚才那抹黑色的身影又突然消失了,倒是阿鼻大帝身姿飘逸自前面缓缓走来,看见火倾城和小白,低声道:“你们都来了……” 众人点点头。 “你刚才看见孟戟神君了吗?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直接出来就是,我们也不怕他!”又看了看阿鼻大帝,“可是他怎么又躲了起来,真是好生恼人!”说完气鼓鼓地噘起了嘴。 阿鼻大帝笑了笑,“他想现身的时候自然会出来,我们现在去找找曼珠沙华在什么地方?” “曼珠沙华?”梁灼愣了一下,又回过头看了看小白,“小白,你之前说幽冥谷种有曼珠沙华一事是孟戟用来做幌子的,那你知不知道这幽冥河谷中哪里有曼珠沙华?” 小白看了看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知道。” ------------ 173 如钩 前面是漆黑一片,除了能听见三人落足时细微的声响,其他的也就剩下大殿铜柱上滴答、滴答水珠滴落的声音…… 寂静,万分寂静。 漆黑,十分漆黑。 突然有一阵冷风穿堂而过,“什……!”梁灼被吹得全身寒毛耸立,还来不及大叫一声,只听见哧的一声,一个女人的脸近在眼前,周身红衣,面容却是有些模糊不清。 “怎么了?”阿鼻大帝转过头,随手在她面前唤起一个金黄色的结界,紧接着火倾城和掐半斤他们也都纷纷燃起了金色的结界…… 只瞬间,周围被照得亮如白昼。 “我……我看见一个红衣服……红衣服的女人……”梁灼的声音颤抖,紧抓着阿鼻大帝的胳膊看他。 小白眉间微微蹙了一下,又用手上的结界照了照周围,看着梁灼,问道:“你看,哪有什么红衣服的女子,是不是你看错了?” “是啊,你自己不就穿着红衣服么,总不会连自己也害怕吧……”掐半斤也很是不屑地看了梁灼一眼,悻悻道。 梁灼连忙抬头朝四周看,确实是什么也没有,不禁心里也怀疑起来,刚才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毕竟这幽冥河谷中怕是除了烈红云再也不会有其他什么红衣女人了吧?可是又觉得刚才那一瞥真的很真实,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让大家厌烦她好了,便低着头小声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什么叫可能,明明就是你看错了!一路上你不知大惊小怪多少次了!”掐半斤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对上阿鼻大帝望过来的阴寒的目光,浑身一冷,长叹道,“也是,你是郡主么,自然是娇贵些了……” “圣火族圣女向来是直觉最准,这殿中很可能确实有红衣女人。”阿鼻大帝揽着梁灼的肩膀,淡淡道。大家听阿鼻大帝这样一说,也觉得颇有些道理,沉默了一会便继续朝前走去。 梁灼看着他,受宠若惊:“其实我直觉也没有那么准,真是太谢谢夸奖了。” 阿鼻大帝像是没有听到梁灼的话,在原地怔了怔,神情有几分复杂,又看了看前面众人,忽然沉声道,“快走,此地……”话还没说完,就见周围哧啦一下全亮了起来,紧接着从梁灼她们刚才走过的门口一路涌过来许多黑色的巨大的爬行动物,梁灼浑身倒抽了一口冷气,却也认不出那是什么动物。只见黑暗中瞪着一双灯笼似的绿漆漆的眼睛,周身散发出令人胃海翻腾的臭味。 “跑!”阿鼻大帝抓住梁灼的手腕就拼命朝前跑去,梁灼转过头,那些庞大的黑虫子正大批大批朝这边汹涌而来,每个虫子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令人胆颤的血腥!“这……这是什么虫子?”梁灼不禁一阵后怕,要是自己被扔到它们中间,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吧…… “它们是地龙兽,专门吸食人类的脑浆……”阿鼻大帝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梁灼没命地狂奔,梁灼怔了一下,头上的冷汗啪嗒啪嗒直掉,忽地一下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不少,只是后面那群臭虫子的臭味却还是挥之不去,梁灼眼睛被臭气熏得黑乎乎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手给我。”阿鼻大帝抓住梁灼的另一只手,幻出一个结界,将梁灼放在结界中向前托,前面火倾城他们也是幻出了无数的结界,结界的边缘连着结界,将梁灼包裹在其中。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四周传来一个尖锐的笑声,梁灼听了听,觉得熟悉,再一抬头看见果然是阿碧! “你这个贱人!阴逢阳违水性杨花还好意思让爱慕你的三个男人如此为你!哈哈哈哈……”阿碧端着一身天水碧的华裳高坐在宫殿的最上方,眼角眉梢落满了无尽的恨意,她话音刚落,紧接着四周“哐当”一声响,平地竖起了七八面万丈高墙,每面墙相叠相连又阻断开来,有的是青色、有的是黄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蓝色…… 色彩缤纷,光影交错…… “娘子……”“娘子……” “阿丑……”“阿丑……” “娴儿……娴儿……” “老爷老爷……”…… …… 周围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声盖过一声,到最后梁灼甚至分不清楚到底哪些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那些声音是别人发出来的…… 周围扬起了漫天粉色的雾障,像是落了一场桃花雨…… 渐渐地,渐渐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云雾缭绕,似乎是踏在云层之上,周身变得软绵绵的…… 意识混沌,什么也没有,像是自由呼吸的海藻,深海之中,淡蓝色的鱼儿游来游去…… 夜晚,应该是夜晚,因为天上有月亮。梁灼觉得她好像是看见了,看见一弯新月,嗯,新月如钩…… “主上,他说他今晚不来了,不会再来了……” …… “哦……”有一只手,洁白如玉,颓然的放下来,手里还握着一件没有绣完的衣服,纯白色,袍角处刺着银色的纹边…… “你下去吧……” “是。” 梁灼觉得脑壳发沉,四周好像又恢复了寂静,只隐隐听到一声怅然若失的叹息…… “嘭——”突然门被撞开了,周围漫起桃红色的雾障,梁灼想动,可是动不了,也没有办法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是你?”梁灼听到了一声女人颤抖的嗓音,眼前一抹纤弱闪过,好似床边倒着一个男人,一个背影很好看,很淸攫的男人。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周围安静,外面好像还下起了咄咄咄、咄咄咄的细雨,有风,梁灼甚至感觉到了凉意…… 那个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伸手去拍那个男子的肩,男子还是没有动静,过了好半会才痴痴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 那个男子的衣袍半解,眼睛里流动着一抹情动,脸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呼吸急促…… 拉过旁边的女子坐到自己的怀里,手揽住她的腰肢,声音低沉喑哑:“我不想你离开我,不想……” 女子的脸似乎是红了,推了那男子一下:“师兄你是……你是醉了吧……” …… 还是没有声音,男子额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像是在极力隐忍,紧接着周围的桃红色的花瓣又落下来,密密叠叠…… 梁灼什么也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却突然感觉到一种异乎寻常的热度,然后是吻,潮湿而绵长的吻…… “噗咚”一声,屋子里的红烛忽然被人一推,推到了地上,梁灼全身骇出冷汗来,意识慢慢苏醒,看到了那个男子翻身将方才的女子压在黑暗而冰冷的木地板上…… 梁灼说不出话来,意识发冷,分不清到底是她在看别人,还是别人在看她…… 尖叫声,黑暗中一阵阵衣衫撕裂的声音…… “啊…………”梁灼忽而头疼得厉害,尖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耳朵蹲了下去,然后全身瑟缩的躺在地上,不断颤抖,嘴角流出一丝丝殷红的血珠…… “阿碧,够了!”突然一声冷喝,周围的高墙刷刷刷退了下去,阿鼻大帝冲过来一把搂住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梁灼,目色慌张:“娘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衣服……衣服……衣服撕裂……男人……女人……”梁灼全身在阿鼻大帝怀里缩成了一张弓,声音颤抖,喃喃道,“男人……男人……” “郡主大人,如何?”阿碧眉角飞扬,意态倨傲,“这下不是得偿所愿……要不要重温旧梦,反正他也……”阿碧刚想说什么,突然被后面不出声的小白一掌劈过去,掌风正中胸口,只片刻,阿碧便“哇呜——”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阿碧脸上抽搐了两下,眸色甚是惊恐,过了一会,转过头,眼神如刀十分愤恨地盯着小白看…… 小白面无表情的拂了拂耳际垂下来的一丝长发,看向高处的阿碧,语调冰凉,“还不快滚……” 阿碧又吐了一口血出来,恶狠狠地剜了梁灼一眼,忽而咧开血盆大口笑了笑,可是没有声音,只是满嘴满嘴的血,映在她雪白的脸上显得狰狞非常。 “郡主,给你……给你水。”看阿碧走了,旁边一直等着看好戏的掐半斤连忙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从小白手里接过一杯水,忙不迭地冲梁灼这边送过来。 “你是怎么认识阿碧的……”阿鼻大帝看也不看掐半斤一眼,只是抱起梁灼慢慢站起来,眼神直视着小白,冷色如霜,“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刚才不让阿碧把话说完?” “还有……最先告诉我们说曼珠沙华种在幽冥河谷的也是你,你……是不是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切了。” 小白顿了顿,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阿鼻大帝,又看了看阿鼻大帝怀里的梁灼,抬起眼,淡淡道,“无可奉告。”说着便要向前走。 “我看你就像是白衣锦派来的奸细!”阿鼻大帝怒火攻心,将梁灼慢慢放到掐半斤怀里,掌上一运力,随手就朝着小白攻去。 “阿鼻!”火倾城连忙闪身挡住了阿鼻大帝那一掌力,站在阿鼻大帝和小白中间,急声道,“我想阿鼻你一定是误会了,小白是我从灵界带过来的,怎么会是南界的妖孽呢!” ------------ 174 相认 “灵界?”阿鼻大帝眉毛一扬,将梁灼缓缓放下来,交与旁边一脸骇色的掐半斤。走上前,一把拎起火倾城的衣领,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说他怎么会认识阿碧的?他为什么……灵力竟然在你之上,嗯?” “我……我不知道。”火倾城眉头微皱,缓缓低下了头,脸上的神色变幻莫定。“那我决计不会再让一个辨不清敌我的人与我们同行!”阿鼻大帝松了抓着火倾城的手,走到小白面前,淡淡道,“现在你要么说清楚,要么……就给我滚!” “阿鼻……不得无礼!”火倾城突然闪身站在了小白面前,出手制止了阿鼻大帝将要伸出来的手,连忙又加了一句,“阿鼻,他……他真的不是来自南界。” “那么,来自哪呢?来自哪里竟然认识了冥界的阿碧,竟然让娘子被困在幻魔墙中,竟然轻而易举就封住了阿碧的嘴,嗯?”阿鼻大帝直视着许清池,不依不饶。 “阿鼻……”火倾城皱了皱眉头,很是为难道,“小白他……小白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怎……怎么了阿鼻?”梁灼忽然清醒了过来,昏昏沉沉的揉了揉头,从掐半斤怀里出来,看了看阿鼻大帝又看了看众人,一脸茫然,“阿鼻你和小白他们是怎么了?阿碧呢?阿碧去哪了?” 阿鼻大帝顿了顿,看了看梁灼,又看着眼前的小白,缓缓道,“我怀疑小白是南界来的,他和那个阿碧是认识的……” “阿碧?哦……”梁灼反应了一会,笑眯眯道,“他和阿碧本来不就认识嘛,你忘了,在湖底的时候阿碧还说了承蒙公子挂记,这不是很正常……” “娘子,难道你忘了刚才你进入幻魔墙就是阿碧所为……”阿鼻大帝看了梁灼一眼,还想说什么,却被小白截了过去,看着他,冷冷道,“难道你就那么希望娴儿再重受一次幻魔墙的痛苦?” 阿鼻大帝呆住了,是啊,刚才梁灼在阿碧的幻魔墙中的那份惊恐实在令他心有余悸,他想了想,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娴儿……”梁灼也怔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小白,先前她就一直觉得小白似乎是哪里有些令她熟悉,可是心里面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一直不敢相信,现在看着小白的眼睛,万分惊愕道,“小白……你……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这,这明明就是许清池的声音! “怎么,听出来了……”小白低下头看她,微微一笑,脸上原本交错纵横的可怖疤痕正一点一点慢慢褪去,渐渐地……渐渐地,他的面容变了,墨色长发光滑如缎倾泻而下,眉目俊雅,嘴角噙笑,看上去很是清贵飘逸。 …… “我是清池。”小白淡淡一笑,旁边的其余众人无不脸色一变,尤其是阿鼻大帝,整张脸彻底的黑了。 “啊“梁灼愣了愣,面对眼前黑漆漆的眼眸,心跳一刹那漏停了一拍,她完全呆住了,怔住了,惊住了,她不敢朝前走,感觉一切不可思议,恍如梦境…… 曾经,她无数次的希望,无数次的幻想着这样一个场景,可是现在……现在一切真的变成了现实,她却感觉……感觉自己……忽然有些接受不来,只是鼻尖微微发酸,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梁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语气温软:“清池……你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许清池轻轻将梁灼揽入怀中,笑着说,“这些日子,你想我了没有……” 阿鼻大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那你刚才和阿碧……” 许清池松开梁灼,笑了一笑,淡淡道,“看来今天我不把和阿碧的事情说清楚,阿鼻兄是不打算放过我了。也罢,其实阿碧本就是我身边的一个侍女,是我让她来了冥界做细伶的……” “那你岂不是知道这冥界的大小很多事情了,”梁灼又看了看眼前的许清池,心还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闻言不由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曼珠沙华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许清池摇了摇头,“阿碧当日虽然是我送来的细伶不错,可是今日她已经不再是当日的阿碧了。这冥界近年来发生许多事,有很多我也是不知道的……” 阿鼻大帝看了看眼前这个白衣如雪姿态翩然的男子,想起他就是梁灼喜欢了那么久的一个人,心里就忍不住漫起一阵醋意,但终还是忍住了,只淡淡道,“你既然没死,为何迟迟不出来,难道……故意让人劳心吗?” 许清池往前踢了踢地上的一个黑色的碗盏,“乒乓乒乓”响,“我已是形神俱灭,你叫我如何出来?” 此言一出,不仅梁灼,连阿鼻大帝脸上也是一惊,连忙问道,“那你现在……” “呵呵”许清池低头一笑,“放心,现在不是在平行空间里么……” “那……那以后呢,以后也不能……不能……”梁灼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许清池的衣袍,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以后也不能改变了吗?” “不是的,只要找到曼珠沙华,通过曼珠沙华引渡灵魂归位,凭着大祭司的灵力便能重获人身。”火倾城见梁灼哭得伤心,站在一边低声说了一句。 梁灼怔了一下,看了看火倾城又看了看许清池,“你们是串通好的是不是,啊?”说着又走到火倾城面前,气鼓鼓道,“还有你,一早就认出我了,还偏偏装出不认识的样子要和我认亲,你你你……” “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说……”火倾城还想说什么,却被许清池断然截了过去,“大家快些走吧,想必神君老儿已是等候我们许久了。”许清池看了看众人,含笑朝前走去。 阿鼻大帝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他,眸色复杂,“你说的我都信,可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既然明知道孟戟老儿对我们是别有所图,又为何还这样欣然前往?是……稳操胜券,还是知道什么不得人的秘密?” 许清池闻言停了下来,笑了笑,坦然道:“这幽冥河谷是孟戟的地盘,我没有把握能完全胜他。” “是么?”阿鼻大帝看他,咬牙切齿道,“那你知不知道孟戟老儿可是想用娘子的魂魄……引渡曼珠沙华呢。” “那又如何?不然我现在带着娴儿走,还是你我都放弃曼珠沙华大家一起走?”许清池又是一笑,“只是,神君老儿的这一盘棋终究算是下错了……”又看了看阿鼻大帝,“凡事皆不可患得患失,我们……只管坐收渔利好了。” “呵呵,如此托你金口玉言了。” “不敢,尽力。”许清池面色如水,云淡风轻。 ==。。。。。梁灼看了看阿鼻大帝,又看了看许清池,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连忙看了看许清池道,“说起来,一入平行空间你就在了,为什么也不来带我走?” 许清池微微颔首,“你那时候和阿鼻他们一行人不是在人间过得挺开心的么?我要是突然出现带你离开,你也会不愿意吧?何况——”他语气淡淡:“后来等你们到了浮云山,你又想着要帮阿鼻一起找曼珠沙华,我要说什么,你还会听得进去么?” 梁灼顿时无话可说。 “我一路跟着你们走来,发觉之前一直有人暗暗为你们引路铺局,不然你们想浮云山千年灵地,郝圣姑又更是灵力深厚,浮云山怎会一夜之间遭逢大劫?” 梁灼长长地哦了一声,“会不会是郝姑姑带回来的那个黑袍男子,阿鼻……你见过他的,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梁灼低着头,突然也觉得浮云山一事很是蹊跷。 阿鼻大帝回头看了一眼许清池,冷冷地说:“那你说,浮云山一事倒是为何?” “等见到孟戟,也许一切就解开了。” 阿鼻大帝很是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梁灼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拉着许清池的衣袖摇了一摇:“清池清池,你怎么拖到今天才和我相认?” 许清池低头看着她,眼眸漆黑,微微笑道,“我之前也很想和你相认,我本来还想弄得温情一点的,结果看到你和倾城相认以后那番景象,便觉得相认这种事还是要水到渠成为好。” “原来,原来死胖子也是你教他那样的,我说……我说怎么……”梁灼说着说着笑红了脸,顿了顿,又道,“那要不是今日阿鼻质问你,你是不是也打算一直不认我?” “或许吧,我看你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 “没有没有,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有多么坎坷有多么崎岖,我和你说啊……”梁灼轻笑着将许清池离开后自己所遇到的事情,还有遇到阿鼻大帝以后的事情都和许清池说了,许清池侧着头静静地听着,听到她说到有趣之处,忍不住轻笑。阿鼻大帝听着她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夸大好几倍来痛斥,也只得失笑着摇头。 “看吧,我和他并没有拜堂成亲呢……”梁灼说完忍不住有些心虚的看着许清池,也不知道自己和阿鼻大帝亲吻算不算是不忠不贞,一想到这又觉得后背发麻,害怕起来,觉得自己配不上许清池。 “这不算什么,你以前不也和墨泱成过亲吗?”许清池笑着摇摇头,“不过你倒是没有一开始就认出我来,而且因为我的相貌还怕得要命,嗯?” 梁灼红了脸,面色尴尬:“不是的,小白小白,我还以为是白衣锦呢,我……我进过他的幻世,可是再也不想……不想进去了……”梁灼说完全身一阵恶寒,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许清池没有说答话,继续往前走。 梁灼偷偷地看了他几眼,小心翼翼地拉拉他的衣袖:“生气了么?”。 许清池转头看着她,还是不动声色,“你又知道我在生气了?” 梁灼乖巧地笑:“我知道,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不是在生气……” 许清池看了她一阵,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是么……” ------------ 175 入咒 宫殿的尽头是一片暗黑色的湖水,没有风,湖面平的像是一面镜子。周围安静极了,湖水四周边沿耷拉着一大片一大片奄奄一息了无生气的黑色曼陀罗花…… 湖的上方透下来一丝浅蓝的光亮,湖岸上有一个案台,不大,有些旧…… 而此时,站在梁灼他们身后的是一望无际茫茫然没有任何气息的、黑夜……极夜,极黑极黑,漆黑漆黑…… “这是……什么地方?”梁灼听到自己的声音陡然暴露在空气中那些微的颤栗,她有些害怕,太黑了,以至于连周围此刻站着谁都不大容易分清,梁灼朝着前面有光的地方挪了几步,终于看见了阿鼻大帝和火倾城他们,一口气终于放下,声音还是发颤:“这……这是什么地方?” “夜忘川。”阿鼻大帝站在那一动也不动,声音冰冷的像是刚刚从湖面上捞起来一样。梁灼浑身一震,只看到湖面上似乎有灯,幽幽的灯火摇曳,映在冰冷的湖面上,宛若鬼火。 “夜忘川……夜忘川……夜忘川是什么地方?”梁灼还是不死心,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回答她。她独自一人朝着众人眼光落定的那个案台走去。 案台沉旧,落了一些灰尘,除了一盏袅袅燃烧的铜鼎香炉,上面空空荡荡的,再无其他。而那香的味道淡淡的……似乎是松脂燃烧起来的味道,又似乎是很好闻…… 不知道为什么,梁灼觉得好熟悉,可是说不出来是哪里熟悉…… 梁灼抬头,注意到湖水上方吊着一个看不清楚的光束,像是月亮,却又不像是月亮,静静的,一弯浅浅的高悬在漆黑的天幕上,掐半斤说那就是月亮,但是梁灼觉得不是,怎么会,怎么会有那么蓝,那么蓝的月亮呢,倒像是一颗心,一颗极是愁苦的心,梁灼在心底暗想。 阿鼻大帝看了看身后众人,又望了望四周,缓缓朝那片湖泊走去,每走一步,梁灼就仿佛能听到身后案台上松脂燃烧的声音,“扑哧……扑哧……” 扑、扑哧…… …… 紧接着四周忽而响起一阵婉约旖旎又渺不可闻的乐声,梁灼心里猛地一怔,觉得这笛声甚是熟悉,她刚想开口,可是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什么声……”火倾城刚开了口,突然不再说话了,紧接着每个人都眼神直直地朝湖中央走去,梁灼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什么也看不清楚,她想喊着大家不要往前走,可是她发不出声音,只听到笛声,很好听的笛声……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余心无可表,唯有青铜系,燃起回魂香。暗香疏远,无妄水苍,苍苍渺渺。苦度红尘!红尘哭,红尘苦。清水墓,含情蛊,曼陀花开哀白骨。” …… 滴答、 滴——嗒、 滴——嗒、 湖的中央有水滴声,一声比一声的间歇更长,梁灼的眼泪落下来,一滴、一滴打在脖颈之处所佩戴的青铜坠上,声音清越哀怨。 滴——嗒、 滴——嗒、 ……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余心无可表,唯有青铜系。燃起回魂香,暗香疏远,无妄水苍,苍苍渺渺,苦度红尘!红尘哭。红尘苦,清水墓,含情蛊,曼陀花开哀白骨。” 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若是一个女子近在耳边的哭泣…… 笛声深…… 笛声浅, 周围忽而陷入了一片黑暗,什么光也没有了,湖面上下了一场雨,滴滴答答、断断续续…… 然后,雨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急,稀稀落落,哗啦哗啦……下啊下啊,下得天都黑了,黑透了,梁灼突然转了个头,看见一个女人的脸,只片刻,眼前又重新混沌开去…… 只记得,那个女人她见过,很是漂亮的一个人。 许久,孟戟踏着沉重的步子缓缓从黑沉沉的夜色里走出来,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蒙着面纱的女子,又看了看湖面上渐渐平复下来的水纹,轻轻道,“夜忘川,生死场,情所系,生白骨……” 念完又是仰头哈哈大笑,拂了拂长袖,走到方才那个案台面前,把玩起那一个小巧别致的香炉,望着湖面淡淡道,“红云,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他的手轻轻,十分轻柔,宛若抚摸着爱人的额头,摩挲着手里的香炉低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你,红云,你只是我的……” 突然,他的身子一僵,立刻感觉到腹部刺进来一道光剑,光剑穿过他的肉身,眼看着就要刺进他的本元,他却头也没回,依旧把玩着手里的香炉,淡淡道,“是你?” “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红云的,尤其是你!”身后原本蒙着面纱的女人突然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调如冰,充满恨意,“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是么……”孟戟神君依旧漫不经心的看着手里的香炉,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双充满忿恨的眼睛,幽幽一笑,“可惜,你不配。” “孟戟神君,想不到时至今日你还是这样自视甚高冥顽不化,我看你……”面纱落下来,是一张面冠如玉很是清秀的男人面庞,他的眼睛血红,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大概已经忘记自己当年因为宫无忧对我族人做过什么了吧?” 孟戟神君原本一直平缓的呼吸突然停滞了一下,眼眸低垂。 “我知道你现在想不起来,也许,你从来就没有记住过那件事,不过,以后,也不需要你记住了。”男子将手中的光剑猛地往前一送,“我要你永生永世陪着他们,陪着他们!是你,是你欠他们的,你这个狼心狗肺始乱终弃的畜生!去死吧……” 孟戟神君被他用剑一捅,不由得往前多走了两步,突然一只脚踏进了湖水之中,顿时觉得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腹部一用劲转过身去,猛力拔出了插在身体中的光剑,用力一掷,刚要刺入男子的腹部,却突然一道人影闪过,男子似乎是被人拖走了,再然后天昏地暗,孟戟神君只觉得眼前开始陷入一片混沌…… 湖面上再度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刚才孟戟神君掷出来的那把光剑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清响…… 男子也倒在地上,垂着眼,看不出是活着还是死了,只有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唇角含笑,浅唱着: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余心无可表,唯有青铜系,燃起回魂香,暗香疏远,无妄水苍,苍苍渺渺,苦度红尘!红尘哭,红尘苦,清水墓,含情蛊,曼陀花开哀白骨。” …… 眼角不断有清泪滑落…… 然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双纤白若莲花一样的玉足,一步一步,朝湖水中央走去…… 顿时,天旋地转,渐渐地,只能含含糊糊听见一两声不清不楚的唱腔,凄凄怨怨,“与君长相憩……与君长相憩……” ------------ 176 残肢 “阿鼻……”梁灼喊了一声,可是周围没有回应,梁灼的意识慢慢恢复了一些,周围是一片漆黑,不断下落,不断下落,只感觉到人一直在往下面坠落,茫茫的黑夜没有尽头。梁灼忽然有点害怕,这样的黑,这样的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的黑夜让她的心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梁灼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断蜷缩着,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她害怕这样的感觉,她希望这一切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过去。突然一个轻微的声音,很轻,像是秋天起风的时候枯叶落地的沙沙声,“娘子……”只一声,梁灼忽而完全清醒了过来,她听得出来那是阿鼻大帝的声音,“阿鼻……”在无尽的黑夜里她回应了一声,她觉得身体撕裂了般疼痛,像是什么东西生生从自己身体里面活活被分开了一样。 可是过了一会,却没有再听到阿鼻大帝的声音,许久,除了黑沉沉的黑便只有穿来穿去冷峻的寒风,风特别的冷,刮在身上,如同刀子,极薄的那一种无声无息的剜着你的肉。 还在坠落…… 周围是无尽的黑夜,没有终点,梁灼在夜色里又喊了几声,可是风吹过,她只能听到自己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回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 慢慢地,梁灼开始有些绝望了,她觉得先前那一声“娘子”左不过也是幻听吧,她闭上眼睛,突然对未来觉得力不从心,只能听天由命,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没有力气,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除了风声,吃了粗鲁而残暴的风声,周围寂静极了,寂静、沉寂、没有生气,梁灼甚至觉得整个世界此刻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温顺而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在黑暗中伸出一双手来,一下子揽住了她的腰,梁灼一惊,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别动。”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际弥漫开来,梁灼愣了一下,突然转过头趴在那个人的肩膀上低低的哭了起来,眼泪滴答滴答打湿了衣襟。 “火倾城他们呢,他们……还在不在?”黑暗中梁灼转过头,虽然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是阿鼻大帝无异,而且比任何一次都肯定,梁灼不知道阿鼻大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但是她顿时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刚问出了一句话,突然周围飞过来无数条细长的藤蔓,藤蔓纤细有力,一点一点,顺着梁灼的腿肚子缓慢而有力的攀附到她的身上,她心里一急,旁边的阿鼻大帝立刻紧紧抱住她,嘴角轻动,飞快地念起咒术,只见在他们身下忽而亮起一个碧蓝色的结界,结界透亮而晶莹,梁灼低头去看,就像是淡蓝色的一盏灯笼。 很快,那些藤蔓发出呜呜的类似婴儿哭泣的声音,一点一点退了下去,“阿鼻,救我……”突然火倾城的声音在黑暗的另一边响起来,阿鼻大帝闻声连忙将自己衣襟上的锦带解下来,从她腰上系了一系,温声道,“等我一下。”然后朝声音发出的方向飞去。 火倾城他们也遇到了藤蔓?可是这些藤蔓哪来的呢?孟戟神君去哪了? 梁灼还没有想清楚,突然,那些原本退下去的藤蔓又依附了上来,细细的,一点一点顺着梁灼的身体往上爬,这一下梁灼借着那一个淡蓝色的结界看清楚了,原来……那些细细的、爬来爬去的东西并不是梁灼想象中的藤蔓……而是……而是一双双看不见人的孤零零的手臂! “啊”梁灼刚想叫出声,那些抓着她的手忽而猛地一震,齐齐地将她包裹了起来然后朝下面狠狠地摔下去…… “唔,真疼!”梁灼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声,但很快惊喜就代替了屁股上火辣辣的触觉,她……她的屁股竟然接触……接触到地面了! ……看来她起码可以确定他们不会就这样一直在黑洞洞的黑夜中一直下坠,直到渴死饿死,那种根本无力挣扎坐以等死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吓人,相比于现在,起码还能够看得清敌人…… 正想着,方才那些手也啪嗒啪嗒滑落了下来,梁灼转了个身,想避过那些长长细细白白嫩嫩的手,结果刚躲过一双手,随即又是另一双手抓过来…… 紧接着,其他的手也潮涌而来…… 迅疾,将梁灼一动不动地按在地上,那些手便顺着梁灼的身体一路往上摸,摸呀摸呀,就在梁灼开始怀疑难道这些残肢难道是冥界十大色鬼的不成?突然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喉咙,梁灼浑身一紧,死命地反抗者,可是身体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那些手都没有眼睛,可是梁灼觉得它们又好像都有眼睛似的…… 手明明已经掐住了梁灼的脖子,梁灼凭感觉知道,脖子上的那双手只要再稍微用些力,估计她也很快就和它们一样成鬼兄鬼弟了,可是那双手在掐得梁灼整张脸半红半紫奄奄一息的时候,忽而又不动了,停在那,一动也不动,然后剩下的手也都不动了…… 就像是……就像是在看好戏一样…… 果然,梁灼稍微恢复了点气息,脖子上的那双手又开始拼命掐,掐住了她的咽喉,紧紧勒住,梁灼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又喊不出来…… 她耳听着阿鼻大帝和火倾城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想他们早点发现她,可是发不出声音…… 梁灼感觉自己的喉咙快要断了,胸腔突突地冒烟…… …… 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梁灼最近太过于怕死了,还是她灵光一现,突然她想到了脖子上带着的青铜坠,于是就卯足了劲的哭,哭呀哭呀,那些手一开始也没有留意,直到梁灼的眼泪滴到青铜坠上时,突然…… 自梁灼脖子间窜出来一阵强光,……“嘭”地一下震开了那些七七八八的手,阿鼻大帝听见声音和火倾城一起也连忙赶了过来,两人拉起梁灼飞向半空,还未稳住身形,下面那些白白嫩嫩的手臂竟然跳着、窜着蹦上来夹杂着狂烈的风齐齐朝三人抽去! 三人在空中躲闪不及,便下意识的用手臂去挡,不料这一挡,那些手却变得更加疯狂,一条接着一条从四面八方飞旋过来, 刷刷刷……刷刷刷…… 很快,模糊不清的光线中到处飞窜着赤条条的一截截雪白细嫩的手臂,它们聚拢到一起,在空中转了个弯,然后条条冲向三人的手臂——自手腕处开始箍,密密麻麻沿路往上一直箍到肩膀处,火倾城见状大喝一声,不停甩手,“滚!滚开!” “它们好像是想要我们的手臂……”梁灼看了看阿鼻大帝,十分不安。阿鼻大帝没有说话,只转头瞥了一眼梁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抽出了左手臂,猛一使力,自空中幻出了一道赤亮金黄的光剑,“咔咔咔”剑落手断…… 只听见一阵连着一阵呜呜哇哇婴儿似的哭声在周围炸开了,那些断手从半空中掉下去,又一个接着一个争先恐后的跳上来,然后一条又一条…… 一条又一条…… 一条又一条…… 每斩断一只手,很快那只手又重新长回来,变成了两只手…… 再斩,然后变成了四只手、六只手、八只手、十只手、十二只手…… 那些手蜂拥而至,密密匝匝像是铜墙铁壁牢牢地将他们三人困于其中。 阿鼻大帝额上灵光一顿,突然那把光剑旋即灭了回去,“完了……”火倾城不由得哀叹了一声,梁灼心里也是一阵惊慌。 眨眼之间,三人的手臂皆是被那些手层层箍住,并且力道越来越重…… 其余的手则不断从梁灼脸上爬来爬去,不知道为什么,梁灼觉得那些手似乎在笑,似乎在看着他们笑…… ------------ 177 往生咒 那些手都没有眼睛,可是梁灼觉得它们又好像都有眼睛似的…… 手明明已经掐住了梁灼的脖子,梁灼凭感觉知道,脖子上的那双手只要再稍微用些力,估计她也很快就和它们一样成鬼兄鬼弟了,可是那双手在掐得梁灼整张脸半红半紫奄奄一息的时候,忽而又不动了,停在那,一动也不动,然后剩下的手也都不动了…… 就像是……就像是在看好戏一样…… 果然,梁灼稍微恢复了点气息,脖子上的那双手又开始拼命掐,掐住了她的咽喉,紧紧勒住,梁灼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又喊不出来…… 她耳听着阿鼻大帝和火倾城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想他们早点发现她,可是发不出声音…… 梁灼感觉自己的喉咙快要断了,胸腔突突地冒烟…… …… 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梁灼最近太过于怕死了,还是她灵光一现,突然她想到了脖子上带着的青铜坠,于是就卯足了劲的哭,哭呀哭呀,那些手一开始也没有留意,直到梁灼的眼泪滴到青铜坠上时,突然…… 自梁灼脖子间窜出来一阵强光,……“嘭”地一下震开了那些七七八八的手,阿鼻大帝听见声音和火倾城一起也连忙赶了过来,两人拉起梁灼飞向半空,还未稳住身形,下面那些白白嫩嫩的手臂竟然跳着、窜着蹦上来夹杂着狂烈的风齐齐朝三人抽去! 三人在空中躲闪不及,便下意识的用手臂去挡,不料这一挡,那些手却变得更加疯狂,一条接着一条从四面八方飞旋过来, 刷刷刷……刷刷刷…… 很快,模糊不清的光线中到处飞窜着赤条条的一截截雪白细嫩的手臂,它们聚拢到一起,在空中转了个弯,然后条条冲向三人的手臂——自手腕处开始箍,密密麻麻沿路往上一直箍到肩膀处,火倾城见状大喝一声,不停甩手,“滚!滚开!” “它们好像是想要我们的手臂……”梁灼看了看阿鼻大帝,十分不安。阿鼻大帝没有说话,只转头瞥了一眼梁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抽出了左手臂,猛一使力,自空中幻出了一道赤亮金黄的光剑,“咔咔咔”剑落手断…… 只听见一阵连着一阵呜呜哇哇婴儿似的哭声在周围炸开了,那些断手从半空中掉下去,又一个接着一个争先恐后的跳上来,然后一条又一条…… 一条又一条…… 一条又一条…… 每斩断一只手,很快那只手又重新长回来,变成了两只手…… 再斩,然后变成了四只手、六只手、八只手、十只手、十二只手…… 那些手蜂拥而至,密密匝匝像是铜墙铁壁牢牢地将他们三人困于其中。 阿鼻大帝额上灵光一顿,突然那把光剑旋即灭了回去,“完了……”火倾城不由得哀叹了一声,梁灼心里也是一阵惊慌。 眨眼之间,三人的手臂皆是被那些手层层箍住,并且力道越来越重…… 其余的手则不断从梁灼脸上爬来爬去,不知道为什么,梁灼觉得那些手似乎在笑,似乎在看着他们笑…… “阿丑。”不远处阿鼻大帝轻轻转过头,用一种很是平淡的声音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梁灼看了看他,突然心里面漫过一丝不舍,阿鼻大帝只是对着她笑,笑容淡淡的,雨中梨花一般…… 那么一瞬间,梁灼突然非常害怕,害怕他们会死掉,害怕阿鼻大帝会死掉…… 害怕,非常害怕。 “好像有人来。”火倾城望着黑沉沉的天幕,小声说了一句。梁灼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喜,缓缓仰头朝上看,只看见一个男子一身黑衣悬在半空中慢慢而下,看上去很是潇洒惬意,梁灼眨了眨眼睛,小声嘀咕道总不会是孟戟神君吧,结果事实证明你越害怕什么它就来什么…… 人落下来,一身黑衣,清华万千,果然是孟戟神君。 梁灼不禁觉得奇怪,孟戟神君将他们逼到这奇怪的地方,为什么自己也跟着下来?难道他还想与民同乐不成?见上面又有人下来,那些手立刻刷刷刷、刷刷刷从四面八方集聚而去,团团包围住孟戟神君,就像先前围困梁灼他们一样…… 一条、十条、一百条、一千条、一万条、十万条…… 到最后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条白花花的胳膊,那么多肉乎乎白花花的手臂交叠累积在一起,成了一堵墙,一堵规模宏大泛着腥臭味的肉墙,还散发着*所独特的热烘烘的气息…… 梁灼咬住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吐出来,这一刻她突然无比希望孟戟不要死,他还有求与他们,只要他不死,就一定会救他们。 “啊——”梁灼正想着,突然周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像是骤然在夜空中绽放的一只烟花,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幕,梁灼转头去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先前那些集聚窜过去的无穷无尽的手臂,片刻之间全部退缩回来,像是挨了打的小孩,拼命地、大批地大批地往后撤退,但是手臂太多,有的被同类挤掉,有的两只手臂互相打起来,还有的在半空中掉啊掉啊,渐渐地就化成了一缕烟…… 而先前被手臂围的水泄不通的孟戟神君正含笑望着梁灼他们,衣袖翩翩,意态闲致…… 装酷无耻,扮帅下流!尤其在别人生死关头还装酷扮帅的就更更更、更加无耻下流!梁灼看着孟戟神君的样子正在心底愤愤不平的一顿臭骂,忽然,嗖的一声,一条长鞭朝他们三人噼噼啪啪挥过来,梁灼明显感觉到那些紧贴着自己的手臂有些松动了,于是慌忙动了动自己的手,挣扎着想逃脱,结果梁灼刚从那堵肉墙中拽出两条胳膊,空中又是嗖的一声,孟戟神君的又一记长鞭“啪啪”两下不紧不慢打过来,打在梁灼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然后是第二鞭、第三鞭……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空中到处是鞭子挥舞的尖哨声,夹杂着风,显得诡异而暴力。 蓦地,茫茫黑暗中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充满了痛苦、绝望和凄寒的怨气…… 那些手一条条……在即将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一条条全部撕裂开来……在空中挫骨扬灰……化开来……化开来……化成了一缕缕烟…… 梁灼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在空中左躲右闪,开始只是觉得疼,等到了地面,借着地面上的一点光撕开了一看,梁灼顿时怒从心生,先前在上面她也只是觉得有些疼罢了,现在迎着光看那块被鞭子鞭过的伤口……已经由红变紫,上面还起了大大小小类似桑葚模样的颗粒……一个个大而饱满,眼看着逐渐有变黑的趋势…… 这一切简直令梁灼无比恼火!她随手指着刚落下来的孟戟神君,恶狠狠道,“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偏偏就一不小心抽到了我?” “你,我这双手要是坏了或者变成了那些胳膊该怎么办?” 孟戟神君不甚在意地瞥了她一眼,掸了掸黑色长袍上沾到的烟尘,慢慢道,“你想多了。” “你你你!”梁灼气得发抖,直想扑上去掐死他,刚有动作,却立刻被阿鼻大帝从身后抱住了。阿鼻大帝忙伸手遮住她的眼睛,轻声安抚:“你就是扑上去也杀不了他,还是安分一点。”说着长袖一扬,只瞬间,梁灼感觉到胳膊上漫过一阵冰凉的触觉,似乎还泛着淡淡的花香…… 她愣了愣,挣扎了阿鼻大帝的手,忙去检查自己胳膊上的伤,果然已经完全好了,肌肤白皙细腻。不由得搂住阿鼻大帝的脖子,十分欣喜的喊道:“阿鼻……” 阿鼻大帝慢慢松开手臂,微微笑道,“笑了就好,可不要再鲁莽行事了。”说罢又转头望向孟戟神君,淡淡地说:“虽然,我也不知道神君大人为何好端端的也跟着下来了?” 孟戟神君沉默了一会,语调平静:“是那条青蛇,他为了烈红云,就逼着我进来了。” “咳咳”梁灼假装猛咳了两声,嘴角牵动,心想要是以小青的灵力都能逼他,那才奇怪了,因此很是鄙夷地望向孟戟神君:“……那个,你编谎话也要编个像一点的好不好?” 孟戟神君缓缓地看了他们一眼,顿了顿,沉吟道,“我也奇怪,小青后面好像还有一个人,但是我没有看清楚……” “会不会是那个阿碧?”火倾城像是想起了什么,骤然接了一句。孟戟神君没有吭声,只是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阿鼻大帝看着孟戟神君,静静地问:“那我们所在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孟戟神君微微皱眉,语气平淡:“这里就是埋藏在夜忘川之下的往生咒,通过曼珠沙华引渡,白骨生肉通往彼生。” “往生咒?”阿鼻大帝低喃一声,不由朝地上看去,他们几个人站在茫茫的夜色中,周围有光,虽然不强,但是有。只是……地上却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影子。孟戟神君顿了一下,接着道,“的确不会有影子,因为我们只是魂魄被带到了往生咒中。” “魂魄?只是魂魄进来?那我们岂不是死了?”火倾城觉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又看了看阿鼻大帝和许清池,“往生咒难道……真的……能让死去的魂魄重新复活么?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许清池还是沉默,低着头。阿鼻大帝也没有再说话。反倒是一旁的梁灼看上去倒显得很是神采奕奕,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孟戟神君,眼波流转,“这个往生咒本来就是你操控的,现在你也来了,我们是不是就很容易出去了?” “不是,往生咒会开启人的前世今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记忆,多一份幻象,”许清池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梁灼一眼,缓缓道,“相对的,往生咒的路途也就会更加漫长、艰险。” “啊”梁灼张大了嘴,看了看都不说话的其他人,大声道,“那是不是……是不是……我们还会死在往生咒中?” 阿鼻大帝轻轻在梁灼肩膀上拍了两下,努力措辞,“往生咒中死不了人的,只是……会失去魂魄而已。” “没有了魂魄还不就是死了!”梁灼满眼惊恐,看了看周围一望无际荒凉的沙地,一把抓住阿鼻大帝的袖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戟神君,颤声道,“我不要……我不要自己的魂魄死在黑暗里……快说,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度过往生咒呢?度过往生咒就能拿到曼珠沙华了吗?拿到曼珠沙华你就会放我走了吗?是不是是不是……” “曼珠沙华在往生咒中不可能拿到,从往生咒中出去就更不可能拿到。”孟戟神君还是目色平静,看上去对于梁灼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你!那你就是骗我了……无论怎样我都要死……是不是……”梁灼的眼睛微微泛红,忽而阿鼻大帝的手漫过她的眼皮,带着淡淡的花香,清凉而温润,“娘子,你听他把话说完,不要急。” 梁灼怔了怔,过了一会,趴在阿鼻大帝肩膀上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许清池看着阿鼻大帝,光线照下去,照在他冰冷高贵的脸上,不知为什么,竟然看起来有些落寞…… 孟戟神君顿了顿,终于道,“真正能起死回生回魂引魄的彼岸曼珠沙华,必须要用与逝者有相同血液亦或者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做引子,等这个引子走完了整个往生咒,到达彼生,那么逝者便能在彼生得到永生。” 梁灼抬起头,还是有些茫然,许清池向她看过来,语气平缓,“就比如你是烈红云的女儿,你与烈红云有相同的血液,所以孟戟将你带到这往生咒中,为的就是等你走完了整个往生咒,令烈红云重生。” 孟戟神君微微颔首,“正是这样。” “哦,这下我明白了。”火倾城笑了笑,一拍脑门,对着梁灼道,“你看,这样和你说吧,如果许冰清也在往生咒里的话,那他也是可以让烈红云复生的……因为” “许冰清?”梁灼扑哧一声笑了,“你脑子进鱼皮豆腐了吧?许冰清怎么能做烈红云的引子呢?他们又没有成过亲……” “谁说的,那你是怎么生下来的?我听说明明就是……”火倾城还想争辩,却被许清池接了过去,冷声道,“闭嘴吧。”不知道是不是梁灼看错了,她看着许清池的脸色很不好看,难道烈红云做了什么令他灵界蒙羞的事情吗? 不过许清池很快便脸色恢复如常,只淡然道,“应该也是可以的……”顿了一顿,“有相同血液的父子母女关系或者有肌肤之亲的夫妻之间都可以。” 梁灼看着许清池,惊讶道,“怎么,烈红云和许冰清是夫妻吗?他们不是没成亲之前就……就……”==!!!!就双双殉情了吗? “就什么?”许清池直视着她的眼睛,梁灼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许清池的眼睛,就觉得说话没有底气,不由得低了声音,摆摆手道,“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 178 梦魇 越往前走,越黑,阿鼻大帝灵力幻出来的那一盏淡蓝色的结界也愈来愈弱了,梁灼心里清楚,为了保留灵力,怕是连这一点光亮也撑不了多久了。阿鼻大帝拉着梁灼的手,“别怕,有我在。”言毕,终于,阿鼻大帝的那盏淡蓝色的结界灭了,周围一片死寂,阿鼻大帝拉着她的手,梁灼感到阿鼻大帝的手很厚实,有微微的薄茧。 这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大地…… 黑色,冰冷而贫瘠。 一眼望去,除了蓟草沙石,再无人迹。狂风漫吹,风过之处,俱是滔滔银白色的荒芜。一行人在一个凹下去的沙地上升起了一团篝火,火苗不大,淡淡的一点橙红色跳动着,却是这荒凉黑夜里唯一的光源。 梁灼手支着地,靠着一块大石头慢慢坐下去,摸了摸肚子很是奇怪,“咦,怎么今天走了这么久,我也没感觉到饿?难道是饿过去了?” 火倾城看了看她,很是无奈,“我们只是魂魄进了往生咒而已,魂魄怎么会饿呢?” 梁灼手扣着下巴慢慢“哦”了一声,又道,“按你说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了,反正我们也不会饿不会渴也不会真的被火烧被水淹对吧?……是不是?”最后一句话说的时候却是看着前面的孟戟神君。 孟戟神君转过头,顿了顿,慢慢道,“不是。”“你!”梁灼立时恨得牙痒痒,还是许清池看她很是着恼的样子,回头朝她笑了笑,“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过都是已经成为过去的记忆了……” “记忆?那我岂不是可以看到我的上辈子,上上辈子的样子?”梁灼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阿鼻大帝和火倾城突然又觉得开心起来。 “只是不要出不去就好了……不然,我感觉和幻世差不多……差不多恐怖。”梁灼想着又幽幽的补了一句。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自然能出去。”孟戟神君微微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梁灼轻轻叹了口气,嘀嘀咕咕,“你当然能出去了……”她说着很是无可奈何地往大石头上蹭了蹭,觉得全身疲软,就想睡觉,于是便慢慢往后靠着石头一点一点躺下去,然而石头太硬,硌得她的背有些疼,她来来回回试了几次都还是不舒服,正准备换个角度的时候,突然听见阿鼻大帝轻声喊道,“娘子。” 她转过头去,只见阿鼻大帝将手搁在膝上,朝她微微一笑,“到我这里来。”梁灼眼珠子一闪,立刻眉开眼笑地扑过去,蹭蹭蹭,趴在他的膝上,低喃道,“阿鼻真好……” “是么,”阿鼻大帝微微动了动身子,让她趴得更舒服些。梁灼头趴在阿鼻大帝的膝上,一动,忽然看到了黑暗中许清池的一双眼睛,幽深不可见底,像是千年的湖水,不知道为什么只那样一瞥,梁灼就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动了动头,又动了动头,后来干脆坐直了身子。 “不舒服么” 梁灼不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许清池。 “娘子……” 梁灼还是一动不动,心乱如麻: 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为什么感觉自己和他总是相隔那么远?即使像现在这样离得这样近了,可还是感觉到远?…… 梁灼忽然想到,如果此刻自己想枕在许清池的膝上,不知道他肯不肯?会不会讨厌自己?……本来以为自己想念了那么久的人,思念了那么久的人骤然出现了,那么一切就会水到渠成,就会如同人间戏文里唱的一样如胶似漆举案齐眉,可是……可是为什么感觉总靠近不了他?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地又抬头去看他,没想到也正巧撞上他投过来的目光,梁灼心里猛地一跳,突然听见许清池的声音淡淡飘过来,“娴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梁灼呆了,瞬及眼里的火光黯淡了下去,只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我没有。” “没事,你一向很是敏锐,要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妨说出来……”许清池云淡风轻的加了一句,又重新转过头去,对着篝火。这下,梁灼用余光再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便把头垂得更低了,心里滴答滴答下起了小雨…… 难道他和她之间,就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么?梁灼觉得这样的对话未免太过生疏,可是又想了想,悲哀的发现,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她和许清池之间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梁灼双手抱着肩膀,忽而红了眼眶,她不要,她不要去救什么烈红云,也不要走完往生咒,她只要她和她曾经最爱的清池平平安安甜甜美美的走完一生。可是现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一切,似乎偏离了初衷太多……太多…… “娘子,睡吧,”阿鼻大帝一直留心看着她,包括她看许清池时眼神的变化,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略显强硬地抬手轻触她的额头,“来,这里趴好……” 话音刚落,突然眼前一黑,一道黑乎乎的东西盖着篝火掠过去,很快,篝火又亮了起来,再然后又是一黑,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似的东西从众人的头上蹭蹭蹭飞过,带着阵阵寒风…… “嘭”黑暗中,许清池立即幻出了冰蓝色的光剑,刷地一下,蓝光摇曳,冰冷而刺目。梁灼一下子从阿鼻大帝膝上抬起头来,只见他也正低头看着她,黑眸幽深。他忽而低声道,“你也看到了?” “看到什么?”梁灼顿时毛骨悚然,往旁边看了看,只见大家都醒着,只是许清池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冰蓝色的光剑,不知道为什么,神色看上去有些不太自然。 “刚才我们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篝火上飞过,可是这里除了我们,根本就什么也没有。”阿鼻大帝语气平淡。 良久,淡淡篝火中只听孟戟神君缓缓道:“当年烈红云本是圣火族圣女,性格极是放荡不羁桀骜不驯,放眼整个三界也无人敢自称一定能够得到她的芳心……” “可是最后许冰清大祭司不是得到了吗?”火倾城很不服气地插嘴问,“因为相传好像是许冰清硬是活活挨了烈红云三个月的昆仑鞭才打动了佳人的芳心……” “那为什么最后许冰清又爱上了别人,那人是谁……”这一次问的却是梁灼。 “可是,”孟戟神君神色微变,突然看住了梁灼的眼睛,“可是烈红云和许冰清所立下的第一咒桃花,必须是要有爱意的人才能立下的,如果当时许冰清真的如传闻所说爱上了别人,为什么还能立下桃花?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而且桃花在整个灵界的晦元针顶上弥久不散,这不是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既然是咒当然要永生永世放在那诅咒那些被诅咒的人,为什么要散去?” “因为只要是用下咒人自身血肉所下的咒,三日之后就自然会从晦元针顶上消失,然后弥散开去,永世不散。” “啊”梁灼惊得张大了嘴,“原来只有散去的咒才会这么威猛啊?” 阿鼻大帝没有回答梁灼的话,反而望向了孟戟神君,“你的意思,难道烈红云还有可能没死?” 孟戟神君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不过是猜测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尝试了无数办法,也感受不到她的魂魄……” “只是晦元针顶上的桃花咒怨气太强,而且据我观察,倒像是女子的怨气更多一点,按理说如果当年许冰清和烈红云都是相爱的,又为何烈红云……烈红云她的怨气会那么重……不像是醋意,倒是带了浓重的恨意……”孟戟神君语气凝重,“你们见过女子因为所爱之人有了其他女人而生出恨意的吗?” “为什么不会?爱极反恨嘛……”梁灼很不以为然的接了一句。 “那如果……许清池之前有过其他的女人,你会恨他入骨么?”孟戟神君淡淡的看了一眼梁灼,又瞥了瞥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清池云淡风轻道。 梁灼完全呆住了,怔怔地看着许清池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正向她看过来,她忽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漫天漫地落满了柔软的花瓣,他的眼睛就像是泉水,会落满花瓣的泉水,心底的某个地方……突然化开了来……变得无比柔软,她看着他,痴痴的道,“我不会恨他,我……”忽而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近乎呢喃着低声道,“我只会恨我自己。” “放心,”许清池的眼睛盯着她,片刻,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不可能。” 梁灼原本低下的头因为许清池的这一番话而抬起来,她的眼睛湿润,看向他,只是许清池早已转过了头,正背对着她和孟戟神君低声商量着什么。梁灼满心的欢喜突然又再次熄灭了下去,她觉得他之前说的那一句话也许并不是她所想的意思,而是说不可能,他认为她不可能恨她自己?还是认为孟戟神君拿她和他比较这一件事不可能? 梁灼忽而觉得异常失落,又重新耷拉下头,双手抱着肩膀觉得也许……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阿鼻大帝看到她这副模样,伸手遮着她的眼,低声在她耳边道:“睡罢,别想太多。” 他的手指带着一股清凉之气,梁灼心绪渐渐平缓许多,挨在他的膝上慢慢闭上眼,过了一会,她的意识朦胧开来,只听见阿鼻大帝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自从到了往生咒,娘子好像总是有心事似的……” …… 梁灼渐渐入梦,梦中漫漫白雾过后,梁灼突然在一处山崖上看到一个淸攫颀长的背影,那人,仿佛穿着一身青衫,袍袖翩翩。……看上去有些熟悉,又觉得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男子的手上握着一把剑,梁灼想喊他,可是喊不出声音,过了一会,他慢慢转过身来,手中拿着长剑一步一步朝梁灼走来,等走到梁灼身前的时候,突然朝着梁灼的心口猛地一刺,血,鲜红的血涌出来,把梁灼的衣襟都染开了,到处是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顺着那把剑滴滴答答落下来,每一滴都化作一只血色蝴蝶,在漫天的桃花中飞舞,一只、两只、越来越多…… (从今天开始每天两更,大家多多支持啊,最近因为个人问题,心情很不好,也不多说什么了,最后,挨个亲一下,亲,谢谢你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179 地鬼(上) 天色渐渐露出了一丝光亮,梁灼醒了过来,大家多少喝了点结界中滴化的水润了润嗓子,又继续往前走。大约是昨天晚上孟戟神君说了烈红云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梁灼早上起来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始终记挂着许冰清与烈红云,这是以往都不曾有过的。即使很多人都告诉她烈红云是她的娘亲,可是她对她没有太多的感情,她的事情,她也只是淡淡的一抹感觉罢了,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 难道是因为进了往生咒的缘故?梁灼想不明白…… 前面的几个男人经过一夜的相处似乎感情日益深厚,步子迈得大大的,完全也不顾忌她一下。梁灼急了,小跑着撵上去,拍了拍孟戟神君的肩,“对了,玲幻无量到底是什么?”梁灼琉璃似的大眼睛张得大大的,“以前我在火倾城借的书上看过,还有一次在凂畘和庄贤慧的梦里也听过,可是具体还是不明白……” 孟戟神君缓缓、缓缓地转过头,目光从梁灼拍过的肩上瞥了瞥,流露出一种很是厌恶的表情,又视线渐渐上移,定格在梁灼脸上,用一种极是冰冷的语气道,“麻烦你下次不要碰我……” “我……”梁灼一阵气结,涨红了脸仰着头在那看着孟戟神君,心里道:死变态,谁喜欢没事碰你啊,呸呸呸,下次你花大把银子求姑奶奶我碰你一下,我都不伸出一根指头! “玲幻无量是一种无上灵力。”许清池淡淡看了她一眼,“不过你知道太多也没好处。” “确实。虽然玲幻无量是三界中人人人觊觎的无上灵力,但似乎它本身并不是什么祥瑞之兆,相反好像会给人带来永世痛苦。”孟戟神君完全忽略掉旁边脸气成朝天椒的梁灼,自顾自转头看向许清池。 “永世痛苦?什么样的痛苦?拥有那么强的灵力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为什么还会有永世痛苦?”梁灼闻言一阵惊愕,也忘了刚才孟戟神君对她的一番折辱,只眉头轻皱,抠着小下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唉,果真是有得必有失啊……” “这是自然。”许清池偏转过头,对着她淡淡一笑。这一笑,梁灼顿觉春光明媚山河壮阔,立即扑上前去,喜气洋洋道,“对对对,你说的真好,你说的对极了,清池说的都是对的,清池说的都是最好的……” 阿鼻大帝闻言,眉毛一挑,“原来你还有记性这么好的时候?啧啧,看来那天晚上让你念的那一百遍算是没有白费。只是……你好像给我念错名字了吧,嗯?” 梁灼反应了一下,对视着阿鼻大帝,脸僵着,冷冷地说,“我就念错,就念错。怎样?” 阿鼻大帝微微一笑,抬手按在梁灼的肩上,慢条斯理道,“不怎样,回头找个地方再让你好好念上两三百遍就是了,对了对了,还有小狗跳……嗯,等等……我来想想下一回……下一回念什么好呢?” 梁灼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阿鼻,你说够了没有……”言罢,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扭过头对着众人,慢悠悠道,“对了,问你们一件事情……” “说。”孟戟神君依旧是不冷不淡。(好吧,虽然这明明已经很冷了==。。。。) “原本三界之中就只有冥界、天界和魔界的,为什么后来又加了一个灵界?灵界是许卿绫创立出来的新界么?可是为什么要创立这样一个新的界元?……依我看,灵界看上去也和其他三界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嚒。” “区别就在于……玲幻无量。”许清池回眸淡淡道。 “玲幻无量?”梁灼下巴顿时掉到了地上,“玲幻无量不是某某人说的不祥之兆么,怎么会,怎么会?……咦,会不会是和许卿绫有关,比如他比较厉害?或者他自己就已经和三界中人都不一样?” 许清池不由微微皱眉,“不知毋道。” 梁灼闻言很是失落的“哦”了一声…… 突然,旁边的火倾城插话道,“其实……根据《灵石路》记载,好像灵界第一任大祭司并不是许卿绫,而是……而是卿柏航。” “卿柏航?”梁灼尖叫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要说话突然前面的孟戟神君转过脸,神色一变,对着梁灼大喝道,“低头!” 梁灼一惊,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只听见刺啦一声,身后窜上来一样东西,噗的一声落在了前面的石坑中,带着一股沁人的寒意! 梁灼闻到一股味道,仔细地嗅了嗅,连忙道,“是鬼!地鬼……” 话音刚落,方才的那个东西突然从石坑中窜了上来,只见它全身乌黑乌黑的像是一团黑色的云,它的眼睛是火绿色的,湖底泡久了的浮尸的那一种颜色,斑驳石绿的,令人反胃…… “是地鬼。”等梁灼看清楚那地鬼的模样,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地鬼全身漆黑像是黑色的烟雾,只余下一双火绿色的眼睛刺刺地冒着一股烤焦了的腐臭味…… 这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地鬼!梁灼愣了一下,顿时想到“地鬼神秘莫测性格狡诡,一般人很难对付,”“地鬼尤其残暴而记仇,通常他们会将人的三魂七魄撕碎了烤熟而食。”等说法,结果还没等她想出怎样对付地鬼的方法,就见地鬼已经将那双火绿色的眼睛对准了她自己,那只眼,那只凶戾斑绿的眼睛顿时涌现出一股浓郁的煞气,波云诡异暗藏杀机。梁灼手微微抖了一下,嘴唇轻动,想念动咒语—— “躲开!”孟戟神君挥袍轻扬,站到了梁灼身前,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只见半空中凝出一道紫黑色的长鞭,鞭声挞挞,向着地鬼的眼睛抽去。“呜……”只听得一声很是凄厉的喊声,长鞭微微卷曲,地鬼火绿色的眼睛散发出一阵呛人浓烟,地鬼倏然往后一退,一只眼睛流着绿色的血,眸色愈加残暴的盯着他们。 乌黑的身体随着它吃痛的呻*吟声上下起伏,就像是一朵在飓风中越来越壮实的黑云…… 梁灼冷哼一声,心道这个地鬼也太过于势力了,他们一行整整五个人,可是它却偏偏只选择攻击自己,难道是看她最好欺负?最软弱可欺? 孟戟神君看了一眼梁灼,“地鬼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物种,一般的咒语根本伤不了它,相反,发咒之人还会受到其反噬。你刚才实在是太过于不小心了……” “是是是,是我不小心,是我笨好不好?多谢你,多谢你高抬贵手救我一命!要不要我……以身相许啊?”梁灼轻哼了一声,扭过头,暗暗咬牙道,“鬼再通人性也还是鬼,尤其是这种在上古遗留下来的老鬼……你等着,再惹我,看我不弄死你!” 孟戟神君却一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顿了顿,故意道,“地鬼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我们之中最弱的那一个,确实不简单。所以……下次就要靠你自己了。” “你!”梁灼哼了一声,白了孟戟神君一眼,气呼呼地朝前走去,地鬼见她是一个人,立刻闪身扑了上去。身后众人俱是一惊,结果—— ——————————————————————————————— 还有一更,稍后传来,不要急,不要走开,不要抛弃我哦,%%555555……天黑黑,码字苦,码字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180 地鬼(下) 阿鼻大帝和许清池的光剑还未刺向地鬼的眼睛,却突然被一阵瑰丽的红光震开,众人又是一阵惊叹,只见漫天红光中梁灼手执无数七彩流光,灵气四溢。地鬼尚在半空中,却是已经被光芒震向一边,全身抽搐在地上不停打滚。而梁灼手中的光束顷刻之间如烟火绽放,在地鬼的面前璀然一亮,地鬼已经被光束击中眼睛,眼中流血不止,全身也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可是那只地鬼竟然还是没有死,它的身体流出大量黑色的、绿色的血,但很快,那些血渐渐汇合到一处,又有重新拼起来的趋势…… 孟戟神君走上前看了看遍身火红的梁灼,眼神复杂,询问道,“你不是什么招术也不会的么?怎么竟然能使出烈红云当年最拿手的‘红云醉’?” 梁灼看了看孟戟神君,浑身一颤,遍身红光渐渐褪去,神色也慢慢恢复如常,十分迷茫道,“我确实不会什么招术啊,这个什么‘红云醉’我也不知道怎么使出来的?” 这下轮到阿鼻大帝觉得奇怪了,这梁灼的本事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她确实没有可能会使出这么好的“红云醉”,可是她又偏偏使出来了,这是为什么?莫非……是因为进了往生咒的缘故?可是往生咒只是过去的记忆而已,又怎么会突然令她长进了这么多? 心里想着,不由看向了梁灼,薄唇轻抿,微微笑道,“你之前还死乞白赖的要我教你指间雪,可是你这一招‘红云醉’明明甚于指间雪千倍不止,莫非……是你故意和我接近不是?” “没有……”梁灼低下头很是不解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许清池,“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烈红云的女儿,会‘红云醉’也不足为奇。”许清池眸光如水的看着梁灼,一刹那,梁灼觉得心底平定了许多。 “不会吧……”火倾城狐疑道,“从没听说还有这等事情……” “没听说不代表没有。“许清池语气依旧很平淡,顿了顿,又道,“不过,方才是娴儿情急之中骤然使出来的,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只是一次偶然……” “也许是烈红云想保护她……”孟戟神君闻言脸上突然现出一抹悲色,摸了摸手中的长鞭,又看了看梁灼,“当初因为她喜欢鞭子,我特地去灵界求人千方百计才得来这鞭子的用法,现在……我连昆仑鞭都会用了,只是她看不到。” “咳咳”梁灼轻咳了一声,觉得孟戟神君这番表白要是换了旁人,她也许还会看在他对自己娘亲的痴情份上掉几滴眼泪,可是他……他这种抛妻弃女,还……还糟蹋自己女儿的畜生,有什么资格在这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梁灼很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孟戟神君,撇撇嘴道,“我劝你有空,还是为你自己的夫人多花点心思吧……”话音刚落,突然空中“刺啦”一声,孟戟神君幻化出一把龙柄光剑,紧贴着梁灼的脸颊呼啸而过,“噼噼啪啪”在梁灼身后挥舞了两下,接着龙柄光剑微微一收,剑风震处,方才的地鬼五脏俱化,形体成烟,速度之快,令梁灼目瞪口呆。 “你……”梁灼摸了摸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的脸,扑向孟戟神君,不料他身体微微一避,收起那把龙柄光剑,渐渐收拢与掌心,又抚了抚掌,很是不屑地看着梁灼,冷冷道,“不要碰我。” 梁灼看着他,气得磕磕巴巴起来,“你你你……谁要碰你……你……剑……龙柄,”说完又连忙摇摇头,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丢脸,深吸了口气,捋顺了舌头,大声道,“你刚才所用的龙柄光剑确实是你自己的不假吧?” 孟戟神君一听,更觉无聊,看也没看她一眼,鼻子轻轻一哼,“你说呢?” 梁灼咬牙切齿道,“我当然觉得是你的了。”她顿了顿,突然一个激灵:“这样就对了,那天晚上我在千草园看见的人是阿碧,和阿碧在一起的人就是你!” “那个男人用的就是龙柄光剑!”梁灼又大声补充了一句。 孟戟神君听了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那,那浮云山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梁灼看着孟戟神君的背影,突然语气一凛,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阿鼻大帝,愤愤不平道,“难道你都不觉得他很可疑吗?” “嗯,是很可疑。”阿鼻大帝顿了顿,“但是……只是可疑而已。”他轻轻拍了拍梁灼的后背,低声道,“我们在这里是斗不过他的,你还是安分点吧。” “有道理,要学会忍着……忍我。”孟戟神君忽然转过头,很是风轻云淡的瞟了梁灼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梁灼觉得他的嘴角在动,他……竟然在笑! “忍你大爷!我真的很想……”梁灼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手臂在空中挥舞了半天,最后还是被阿鼻大帝给拉了回去,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忍他一次算了,为了不在许清池面前有损形象,还是忍一忍,就再忍一忍好了……==。。。。。。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风沙越来越大了,黄色的沙,太阳煎黄毒辣,明晃晃的的阳光从头顶照下来,就好像有人在头上悬着一把把金闪闪的大刀!手起刀落,一命呜呼! 梁灼抬起袖子擦了擦都淌到了下巴上的汗,抬起手遮着眼前的阳光,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看了看前面热浪滔天无边无际的茫茫沙漠,不由得骂了一句,“大爷的,究竟是你们谁的记忆中有过这一段该死的沙漠?” “娘子。”阿鼻大帝闻言转过头轻唤了她一声,眼波流转,看了看她,声音低沉悦耳,“你确定不是……你自己的记忆?” 梁灼顿觉困窘,想了想,羞红了脸,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是见过这样的沙漠的,好像就是在去浮云山的路上,对对对,当时她还和尘幻兮吵了一架,并且在茫茫沙漠中遇到了声音与许清池一模一样的黑袍男子。 “嗯?”等梁灼一抬头,骤然发现那四个男人都在看着她,难道都瞬间小鬼附体爱上她了?不对不对,梁灼立马否定了自己的臆测,哪有这么虎视眈眈凶神恶煞的秋波?顿时,梁灼感到有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 眼珠子转了一下,咽咽口水,干笑道,“好吧,是我,不过……我保证我下次一定不乱想好了。” 沉默…… “好吧,我错了我错了……” …… 该死的沉默…… “好吧,我该死我该死……” 就在梁灼心提到嗓子眼里滴溜溜转的时候,忽而听到孟戟神君轻轻嗯了一声,“确实该死……” 然后,徐徐转过头来…… 梁灼“啊”一声,立刻全身戒备,往后猛地一跳,大声道,“你想干嘛!”孟戟神君见状略微皱了皱眉,语气还是平淡无澜,“想把你的头砍下来丢进河里去泡一泡,等泡干净了再取上来。” “你你你……”梁灼暗暗咬牙,气血一上涌就要往前冲,还是阿鼻大帝熟惯了她,从后面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道,“乖,扑上去你也挨不着他的衣服边……” “我……”梁灼还是不服,觉得就算不能冲上去狠狠揍上孟戟神君一顿,起码也可以抓着他的衣领狠狠骂上一下,也很解气啊,但是她刚要开口,突然撞见许清池看过来的眼睛,顿时怒意全消,心中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大脑也是哗啦啦一片空白。 孟戟神君将这一切都瞧在眼底,又看了看许清池,转过身去,不动神色的笑了笑。 梁灼怨恨地看了孟戟神君一眼,小声嘀咕道,“说起来,我昨天晚上还做过一个梦呢,那个梦里面……好像有人要杀我……谁呢,对了,里面还有一种血色的蝴蝶,”她说到一半又看了看阿鼻大帝,“你说说,这总不会也算我乱想吧,做梦的事谁……”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记冷冷的寒光射过来,不,不对,是两双,对对,应该,应该只有两双,一个冰冷的声音匝地而起,“你说你梦到了一种血色蝴蝶?” “啊?”梁灼嘟起嘴看了看孟戟神君,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许清池,天呀,这个孟戟神君能不能不要再让她在许清池面前丢人了?慌忙点头,“是啊是啊,很多只呢,而且……都是我的……” “你确定是血色蝴蝶?”许清池突然打断梁灼的话,眉头轻皱,“看来这下要有麻烦了。” 阿鼻大帝听着,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梁灼闻言,神色一变,忍不住伸手捂住额:“我错了我错了,我根本不该讲的……不不,我就不应该梦到。” “可是你不仅梦到了还讲了出来,并且讲得很大声……”孟戟神君淡淡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沉声道,“你所梦的是第一咒桃花的前曲,当年烈红云立下桃花亡故以后,桃花前曲中的血色蝴蝶也跟着她销声匿迹。怎么你又会再次见到?难道真是因为你和烈红云有着相同血液的缘故?”孟戟神君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前面,神色一凛,“来了。” “什么?” “是血蝴蝶。” “不会吧?”梁灼的眉毛顿时拧成了两条小麻花:要不要这么快?说什么来什么?那她要是说梦到自己和许清池成亲了,不知道会不会也这么灵验? 前面赤金的荒漠上突然风起云涌,连天地也浑然色变,前方涌动着一群血色的雾气蒸蒸而上,远远看上去,红得发紫,紫得发黑…… 一大片一大片涌过来,令人头皮发麻。 (来来来,大家猜一猜,第一,梁灼为什么能在往生咒中使出烈红云的拿手绝活“红云醉”?来来来,想一想,答案就在本文中哦,阿鼻大帝已经给了提示,能不能想到?嘿嘿嘿……能想到的亲,就去评论区留言,答对我奖励100起点币,怎么样?不要嫌少嘛……来来来,再来一个问题,答不对第一个咱还有第二个嚒,第二个问题是梁灼为什么会梦到血蝴蝶?血蝴蝶不是随着烈红云的亡故消失了吗?还有插个题外话,其实在梁灼作为阿丑第一次去风刃山的时候,那些灵界弟子就是死于血蝴蝶?……++。。。。。不知道这一点有没有同学发现?好了,答对两个问题的奖励200起点币,说话绝对算话,真的!么么,晚安。) ------------ 181 血蝶 孟戟神君沉默着,不再说话。只是双手放在身侧不动神色地慢慢调息运力,渐渐那把龙柄光剑徐徐从他掌中升腾出来,泛着耀目而刺眼的光泽…… 阿鼻大帝、许清池以及火倾城他们也都是一个个指腹凝气,或黄色或蓝色或赤色,光圈流转,目光沉稳,看上去俱是一副严阵以待同仇敌忾的样子。 梁灼看着觉得心底很是过意不去,上前一步,悄悄拉了拉阿鼻大帝的袖子,“阿鼻,血蝴蝶真的很厉害很恐怖吗?” 阿鼻大帝微微颔首,“应该是的,至少……我们当中无人知道该怎么制服它。”梁灼一听,连忙将头耷拉的更低了,唯恐大家又转过头来发现她是罪魁祸首。 可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血色蝴蝶?还有……孟戟神君说的话难道不是很奇怪吗?他说血色蝴蝶是烈红云桃花咒桃花前曲中的一部分,早已经随着烈红云的亡故而绝迹了……可是……可是她印象中自己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不是在梦中,是真的在哪见过!……可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种血色蝴蝶呢?梁灼有点想不起来了…… “要不我们换条路走吧……”梁灼看了看四人庄严肃穆、杀气腾腾的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唉,她实在是觉得太过于愧疚,瞅了瞅他们,又暗暗盘算道: 呜哩哇呜哩哇,他们其中谁要是因为血蝴蝶受了伤,不知道其余三人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头号大敌?然后……顺便——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地拿她去浸猪笼?……不对不对,又不是捉*奸*拿脏怎么会浸猪笼呢? 呜,> 梁灼龇着牙、咬着手,在后面磨磨唧唧、唧唧歪歪yy中…… “你以为我们还能躲得过去么?”孟戟神君看她,语气凝重,“现在每个人先将自己罩在结界之中,这种血色蝴蝶是通过气味来攻击敌人的,只要大家屏住呼吸不要被它闻出味道说不定还能避上一阵……” “那避上一阵之后,如何?”梁灼不假思索问了一句,问完便立即后悔了,果然见孟戟神君冷冷看过来,“那就等着被其剜去心脏夺魄噬魂吧……” “哇,要不要这么恐怖?”梁灼嘴角抽动,愣在那,大脑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呼之欲出的样子,却又还差那么一点点,还差那么一点点……到底是差了哪一点呢?究竟有什么东西是被她遗忘和疏漏掉的呢? 梁灼愣在那,没有吱声,其余众人纷纷自身体周边罩起了一个个光华闪耀的透明结界。 孟戟神君又回头看了看梁灼,“血蝶来了,快点屏住呼吸!” 梁灼一怔,方才的事情还是没有理出头绪来,不过显见着当务之急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倒也立刻幻出了一个不甚乐观的脆弱的结界,结界边缘的灵光还忽闪忽闪的,随时有要灭掉的危险。阿鼻大帝在旁边看见了,刚想重新为她再幻化出一个,结果血蝶铺天盖地飞来,转眼之间,众人眼皮底下是一片又一片的血红…… 孟戟神君和火倾城还有阿鼻大帝他们便不断运转灵力,加厚身外包围着的结界,只见结界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那些美丽而妖异的血蝶翩翩飞旋在那些淡蓝色、赤金色、火红色的结界外,姿态优美,倒不像是可怕咒怨中的夺魄血蝶,反倒是人间春闺花园中的普通蝴蝶…… 一大群一大群鲜红的血蝶飞涌而来,这些血蝶比平常的蝴蝶要大上两三倍不止,却并不显得粗苯难看,相反,它们的蝶翅一个个鲜红欲滴,又体态轻盈,动作优雅,上下飞舞中竟如同纷纷扬扬的花瓣,很是好看。 梁灼躲在结界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看着结界外与她对视的那一只只蝴蝶,忽然觉得心情无比的欣悦,苍蓝的天幕,辽阔无垠,放眼望去,茫茫沙漠中飞沙走石,除了这些可爱而妖异的血色蝴蝶,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五个人孤零零地裹在透明的结界中,无所依靠…… 结界不断加厚,血蝶就不断的用血*滴的蝶翅在结界的外沿上不断敲打,一下一下敲打,有的甚至故意往后飞远好几步,然后酝酿了一会,又一鼓作气歇斯底里再次撞上去,顿时,鲜血如柱,化为血滴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血滴……滴在滚烫的地面上…… 却又眨眼功夫,便被地面过高的温度吞噬烘干,变成一点喑哑的干红,点缀了茫茫沙漠…… 阿鼻大帝他们几个灵力深厚,习得的招术也多,因此结界幻化的几乎牢不可破,那些血蝶只是接二连三的撞上去,撞死,然后又有更多的血蝶涌过来,再撞上去,重复……周而复始……无谓的挣扎…… 它们好像没有知觉,也不会疼痛,只是义无反顾使足全力的撞上去,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周围的血色蝴蝶太多,太多…… 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堵血红色的墙,大家互相之间都不是很能看得清楚。梁灼这时候的结界已经有些破损了,边缘的部分已经被血蝶撞得越来越薄,越来越薄…… 眼看着,结界破裂只是瞬间的事情…… 阿鼻大帝突然警醒地扭过头,看了看还在发呆的梁灼,运用体内灵力用本元唤道,“娘子……娘子……” 唤了几遍,梁灼才模模糊糊反应过来,很是迟钝的点了点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结界……你的结界快要破了,快点用紫陌咒重新加强一下。”阿鼻大帝心里很是着急,以至于本元也受到影响,发起话来磕磕巴巴的…… 可是梁灼结界的外面已经被撞开了一个缝隙,一只较大的血蝶正伸着头拼命往里面挤,阿鼻大帝看见了,顿时心急如焚,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自己有可能随时会因为气运不畅而丧命的危险,隔着自己的结界朝梁灼这边扬手一挥,瞬间,便将梁灼结界处的那个缺口补住了。阿鼻大帝顿时也松了一口气,额上因为耗费过多的灵力而渗出涔涔的冷汗。 梁灼一眨不眨地看着结界外的那些血色蝴蝶,突然灵光一现,事情的整个始末……竟然奇迹般的贯穿了起来……血色蝴蝶……剜去心脏……剜去心脏……自己明明见过……在哪里见过呢……肯定不是前世,也不可能是最近的一段日子……更不可能是在灵界……可是既不在灵界又不是前世更不是现在,除此之外……她还去过什么地方?……突然眼前的蝴蝶微微一动,顿时,“风刃山”三个字犹如一道闪电劈过,风刃山!风刃山!灵力大会!……灵力大会上那些被剜去心脏的各界弟子,对对对……就是在那里见到的血色蝴蝶!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梁灼突然开口大声喊了一声,其余众人俱是脸色一凛,很是惊恐地朝梁灼望去—— 刹那,梁灼周身的结界“嘭”地一声完全碎裂,数以万计的血色蝴蝶顿时涌了进去,阿鼻大帝瞳孔急聚变大,顾不得危险破结界而出,大声喊道,“娘……” 就在阿鼻大帝骇得肝胆俱裂的时候,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娘子”还未喊出来,便又旋即被惊愕所代替,杵在那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梁灼一身红衣在寥寥天际中衣袂飞扬,一张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浅浅的穿过万重红蝶脉脉地向他凝眸一瞥,顿时天地失色,芳华绝代。 那是阿鼻大帝第一次见到梁灼带给他的惊心动魄的美,沙漠,冰冷而绝望的沙漠,没有尽头,梁灼笑着、跳着、旋转着…… 衣袂飘扬,随风而舞……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 所有…… 所有的红蝶全部围绕在她身边上下翩迁起舞,阿鼻大帝只记得,寥寥天际中,只看得见满眼的红,蝴蝶的红,还有她衣袂的纯红,但是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抵她红颜一笑…… 孟戟神君和火倾城也惊呆了,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梁灼,略微有些失神。只有许清池,许清池负手站在众人身后,眉头轻皱,带着淡淡的一丝忧虑…… 果然,孟戟神君第一个回过神来,张口结舌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除非,除非她……她是烈红云!”怎么可能会这样!血色蝴蝶竟然不伤她,反而围着她起舞! 许清池闻言勃然大怒,立刻冷声驳斥,“一派胡言!我看神君你不是爱上了烈红云而是爱上了女子的美色!” “可是……”孟戟神君刚要说话—— “难道你以为烈红云的女儿也和宫无忧的女儿一样……”许清池沉下声音,最后几个字尤其咬得掷地有声。 孟戟神君脸色发青,顿时无话可说。 旁边的阿鼻大帝倒是留意到两人的神色,不由得暗暗忖度道,为何刚才许清池的反应看起来那么奇怪?倒像是故意要掩盖什么似的?可是他到底想要替梁灼掩盖什么呢? 阿鼻大帝边想着边看了看孟戟神君,又回味了一下许清池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浑身寒毛直竖,……什么……什么叫和宫无忧的女儿一样?宫无忧的女儿不就是红豆!红豆和孟戟神君……这!这!阿鼻大帝一想,顿时低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难道这个色*鬼还想打梁灼的主意不成?对对对,他这种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糟糕,看来这一路上他得时刻提防着这个老色*鬼才行! 阿鼻大帝这样一番前后思量,不由得瞬时对孟戟神君的印象大打折扣,便抬起眼朝着他很是鄙夷地瞟了两眼,孟戟神君如何反应如何打算绕过不提。 梁灼玩了一会,扬手一挥,呼啦一声,一大群血蝶振翅远去,朝着他们身后的茫茫天际飞去,顿时天空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流动的红色,远远望着,竟然宛若人间夕阳西下的黄昏景象。 隔了片刻,梁灼朝着那些蝴蝶遥遥摆了摆手,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看着各怀心思的众人,一头雾水的笑道,“你们看,血蝶都被我赶走了,怎样,我厉不厉害?” 孟戟神君看看她,心里面还是觉得疑惑,刚要开口,却让许清池抢了先,“路途遥远,大家还是快点赶路吧。” 阿鼻大帝也是一脸紧张地将梁灼拉到自己身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孟戟神君,又看了看梁灼,轻声道,“乖,听许清池的,还是快点赶路罢。” 对对对,快点赶路,最好越快越好,早点走出这个往生咒,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了,既要防着娘子和许清池死灰复燃,又要掐断火倾城和娘子的青梅竹马,更要杜绝、打击、破坏孟戟神君这个色*鬼的突然不轨想法! 哎呀呀,他觉得自己真是很辛苦很辛苦!想着不由紧紧攥着梁灼的手,用力攥得紧紧的,梁灼被攥得疼了,“嘶”了一声,嘟着嘴看他,“你弄疼我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行么。”阿鼻大帝立刻稍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却不料梁灼却趁机咕噜一下抽出手来,看了看前面走着的一脸沉重的众人,大声道,“喂,我和你们说一件很奇怪的事……” (昨天的问题怎么没有人回答呢,不过也没关系,要是实在懒得打字的话白首也可以理解。既然这样就好好看书吧,亲们的踊跃订阅是白首最大的动力,话说今天发现粉丝里面又多出了一个默默订阅的妹纸,真是好好感动啊,谢谢啦,谢谢大家的支持,嘿嘿。好了,废话不多说,由于时间问题两章相隔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换个角度想一想,这样看岂不是一气呵成也很是过瘾对不对?…………好了好了,不要笑我无耻嘛,没办法,周一到周五只能集中到晚上一起写,还有一章一回传上来,看完这一章,请君可以去顺便泡个澡看个电影什么的,嘿嘿嘿。) ------------ 182 比目 火倾城和孟戟神君立即停下来,转头看她。倒是许清池,略略看了她一眼,很是不悦,“你怎么这么多话?” “我……”梁灼顿时蒙住了,两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闪着泪光楚楚可怜的望着许清池,觉得不可思议,更是难以置信! 许清池很少这么疾言厉色不留情面的和她说话,现在他竟然这样讲她,梁灼看了看许清池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里平淡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 梁灼心中猝然一痛,立即闭了嘴,低头神色颓败,梨花带雨。 “许清池,你这样做,倒是……让我不得不怀疑起来了,”孟戟神君眸色渐渐变冷,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许清池,慢悠悠道,“至少,就算她不是烈红云,那么这其中也肯定很蹊跷不是么?……不然怎么会劳大祭司您三番五次遮遮掩掩?” “你想太多……”许清池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觉得聒噪而已,神君要是想听只管问便是……” 梁灼自是不可能再说什么了,众人一直往前走,走到日色西沉的时候,周围的环境终于有所改善,梁灼拍了拍阿鼻大帝的肩膀,欣喜道,“你看,竟然有小溪,有小溪,还有还有,你看你看……那边还有树林!我们竟然走出了沙漠!” 阿鼻大帝见她终于情绪好了一些,便看着她,宠溺一笑,“是啊,我们终于走出了沙漠,这大概都是托你的福吧……” “那是自然!”梁灼一开心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眼波流转,明眸皓齿,只将头搭在阿鼻大帝的肩膀很是得意扬扬。 倒是孟戟神君一直疑惑着先前那件事思虑甚多,又加上刻意抑制自己不让自己随意思考,以免招来祸事,因此等走出沙漠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朝众人道了一句,“我去洗一下。”便灰溜溜地走了,走得极快,步伐看上去很是别扭…… 梁灼看着,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你看他,平时英明神武生人勿近的样子,想不到才走了一会路竟然比我还要狼狈……” 许清池没有说话,反倒是旁边一直忍着的火倾城,顿了顿,又望了望旁边的许清池,想着孟戟神君现在也不在,才小心翼翼问道,“阿丑,你之前到底想和我们说什么事情来着?” 果然,话音刚落,许清池便扭头看了他一眼。 “也没什么,就是我发现我之前在灵力大会上就见过血色蝴蝶,还伤了很多灵界的弟子呢……”梁灼正低着头摆弄衣袍上的衿带,因而并没有留意到许清池已经微变的脸色,加上现在又心情很好,便哗啦啦全说了出来, “当时我还和小青,对,就是那条大青蛇一起爬上风刃山看的呢,所以……我说,孟戟神君他根本就是个骗子,还说什么血色蝴蝶已经随着烈红云亡故而绝迹了,你们说这是不是最假的假话了?” …… 一席话说完,抬起眼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才发现三人俱是盯着她不可思议的看,竟然没有一个人答话。 许清池已是薄怒,自然不会答话。火倾城先前看许清池的态度已经猜到十之*,现在梁灼自己又这样一说,火倾城顿时心下了然,愈加不敢多嘴。 倒是阿鼻大帝沉思了一会,看着梁灼很是郑重道,“娘子,你怕是记混了吧。” “怎么,你不信我?”梁灼立即就皱起了眉头,言语之间很是气愤。 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你也不想想,你怎么会见到血色蝴蝶呢?还是在灵力大会上,怎么灵力大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偏偏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娘子,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梁灼一听也急了,指着对面的许清池脱口道,“不信,不信你问清池,他也知道的。” 于是阿鼻大帝和火倾城俱是一脸讶然地看向许清池,许清池脸色如常,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娴儿,是你记错了。” “我……”听许清池也这么说,梁灼顿时觉得委屈,忍不住眼泪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心想她明明说的就是实情,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呢,还有……为什么连许清池也不说实话,他明明就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明明知道的呀,为何现在却是硬生生地诬赖她记错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灵力大会上的那些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血色蝴蝶随着烈红云的亡故而绝迹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在灵力大会上,而且还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许清池又为什么偏偏不说实话?这中间究竟隐藏着什么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事实? “这种事我劝你以后也不要再提了,多说无益。”许清池也不理会梁灼的哭泣,极是平淡的看了她一眼,言语间也听不出喜怒,完全是一种陈述的语气。 梁灼一听这话,连哭也不敢哭了,连忙揉揉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许清池,语气哽咽,“我不提了我再也不提了……清池……你不要……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求求你……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不理我了好不好?”梁灼鼻子一酸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心里却是更加惶恐,又开始担心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更让许清池反感,他会不会出了往生咒以后都不理会她了,那她岂不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 梁灼这样一想,眼泪落了一半又极力忍着,一双手伸到许清池袍边微微颤抖着,却又始终不敢真的去拉他的衣袖。只是……只是惶恐之至的看着他,等他的一句话。 “你累了,休息一会吧。”许清池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顿了顿,缓缓说了一句,便转过身去看着潺潺流动的溪水,再不言语。火倾城看了看两人,心下思量颇多,因此也跟着转过身去,斜躺着假寐起来。 这边只余下双眼发愣的梁灼迟迟缓不过劲来,在她看来许清池方才那一番话根本就是极不耐烦不愿搭理她的样子,她的心里刀割般绞痛,痛得狠了也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双眼呆呆的看着许清池的背影,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孟戟神君洗完澡回来了,坐在许清池前面和火倾城他们一起聊了一些三界中的曾年往事,倒也没有注意到梁灼的异样。 反倒是阿鼻大帝,一直暗暗地注意着梁灼的一举一动。过了一会,见她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便伸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递过一个水壶,“我看你一路上哭了这么多次,也该口渴了,要不要喝点水?” 梁灼气呼呼应道,“不喝。” “你看你看,这就是你不对了,要是不喝水,待会哭起来岂不是不能一气呵成酣畅淋漓了?啧啧啧,太可惜!”阿鼻大帝微微一笑,又将那壶水从梁灼手里拿过来,悠悠道,“看来你是一心求死了,唉唉唉,也罢也罢,既然是要死的人了,我看这水给你也是浪费了。”说着举起水壶,仰头就要朝嘴里灌,却被梁灼从旁边一下子夺了过去咕咚咕咚喝个尽光,一抹嘴,“浪费也不让你喝,哼!” 阿鼻大帝看了她一眼,松了一口气,淡淡一笑,“嗯,喝了水待会才有力气哭……” “谁说的!我绝不会再哭,哼~~”梁灼不服气地噘起嘴,抹了抹脸,转瞬间又换了一副嫣然巧笑的脸面。阿鼻大帝在旁边看着,不觉嘴角上翘,眼睛里弥漫起一阵喜悦。 ------------ 183 怨妓(一) “你刚才要和我们说什么事?难道是关于血色蝴蝶的?”孟戟神君突然转过了身,目光如炬地定在梁灼脸上,一字一句道,“不要想着敷衍我,我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然大家都已经聚在一起了,相互隐瞒只会离间彼此……对吧,大祭司?”孟戟神君话锋一转,又很是警惕地看了看许清池。 “这个自然。”许清池凝眸一笑,笑若春风,“娴儿,那你和他说说。” “我……”她一时语塞,这个许清池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他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告诉孟戟神君的么,怎么现在又要自己事实相告?到底什么意思?梁灼左思右想了半天,反正这件事她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孟戟神君的,还是先保留着吧…… 于是咯应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先前是想说……我总感觉……感觉到一个红色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想问问你们这个人会不会就是烈红云?还有……我觉得说不定血色蝴蝶也和这件事有几分关系……” 孟戟神君怔了一下,将信将疑,略略点头道,“原来如此。” 梁灼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许清池正看着她,眼眸冰冷。他嘴角微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又吞了下去。梁灼不由想,他大概还是嫌自己比较多话吧,于是低下头去很是懊恼地揪着地上的草叶子。 却见孟戟神君突然说了一句,“我似乎来过这里。”他俯下身,慢慢地摸着左边的一块青卵小石,脸上没有半分喜色,“这个地冥记是我划的。”梁灼凑过去看,只见他手指触碰的地方,果然有一串青蓝色奇怪的记号,“这个记号是什么意思?” 孟戟神君眸色微紧,“被这个记号标记过的族民将永世饱受堕落咒的惩罚,男为牲畜,女为怨妓,循环不息……” “什么?”梁灼闻言连忙往旁边跳开一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可恶的记号,一脸讶然道,“竟然有这么恶毒的记号?果然不愧是你孟戟神君啊……” 说着慢悠悠的瞥了一眼沉默无言的孟戟神君,嘀咕道,“真不知道被你划上记号的人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遭你这样满族荼毒,一个不留!唉唉,可悲可叹啊……” 不过这一次孟戟神君竟然一反常态,无论梁灼在那怎样窃窃私语明目张胆的嘀咕,他都是一副完全没听见的样子,这不得不让梁灼更加坚定不移的认为:看,心虚了吧?愧疚了吧? 他们在正午曝晒的阳光下走了一整日,已是极度疲乏。几个人便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歇息了一夜。第二日日光初晓,孟戟神君便又第一个醒来,然后许清池也早已经醒过来了,大家在小溪边简单洗漱了一番,又往水壶里灌了些水,继续朝前走。 “你说你,明明我们在往生咒中根本就不会渴的,你偏要带水!” “这是原则问题,就像我不能因为事实上我的*并不在往生咒里就光着身子走路一样。” “你,无药可救!” “你,无病可医!” 前面三人俱是回头一望,很是心有灵犀地朝落在后面的两人投去十分鄙视的一瞥。 …… 越往前走,景色越来越美,寻常巷陌,落英杂草,竟然如同来到了一个隐世遁俗的世外庄园一般。他们三人依旧在前面走着…… 梁灼低着头还在因为刚才许清池那极其鄙视的一瞥而耿耿于怀,一开始只是失落,可是酝酿着、酝酿着,加上先前许清池对她的种种,令她不禁越来越伤心,觉得自己诸般可恶: ……是啊是啊,算上原来做郡主时候的年纪,她好歹也活了三四十年了,在人间那可是都能做祖母的年纪了,偏偏性格还是这样跳脱不沉稳、没大没小、不知收敛、呸呸,莫非还真把自己当成十七八岁的少女了? 许清池说不定就是讨厌她这一点! 还有还有,她说话总是逞一时之快,只顾自己的感受,总是说错话,还说粗话,林林总总总总林林算下来,就是言行失德,性格自私! 呜呜呜……这个也很讨人厌! 还有还有,她……竟然总是爱在许清池面前哭,就像是个受气的小家媳妇一样,只会拿一些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入流的把戏?啊啊啊!梁灼越想越崩溃,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俗不堪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呀! 对对对,她和许清池在一起的时候还只会说一些好听的、拍马屁的话,说话根本没有实质内容,完全是低级俗媚无聊透顶的废话!许清池肯定觉得和她在一起好无聊吧?啊啊啊…………她又不会做饭又不会洗衣服,睡觉的时候还喜欢撅着屁股睡相极其不雅,哇哇哇,就算她还能掐得出两手好字一首好诗亦或者弹弹曲,可是偏偏气质又摆在这……………… 梁灼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对自己深刻检讨了一番,不由得天雷滚滚五雷轰顶,思来想去想来思去,精神越来越萎靡,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指头缝,完全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简直就是一个又扭捏又爱哭又自私又暴力又懒又厚脸皮的老妖怪! 呜呜呜,想了想,甚至连以前槐安村头的大胖妞赵如花也不如,起码人家赵如花喜欢的铁二牛就对她很好!唉…………可是她呢,许清池竟然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怎么了,又在低头数蚂蚁啊?”阿鼻大帝见她一直闷闷不乐地低着头,看了看她,戏谑的笑了笑。 “阿鼻……”梁灼闻言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扭过头看着阿鼻大帝的眼睛,两眼放光,阴测测道,“阿鼻,你说实话……我是不是特别讨厌?” 阿鼻大帝怔了一下,看她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顿了顿,脸上戏谑的笑意一收,在她耳边,用一种很是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道,“不讨厌一点都不讨厌,娘子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娘子了,不仅人长得美脾气也是一顶一的好,既能斗书也能斗嘴,没事还能给为夫捶捶腿蹲蹲墙角,实在是,实在是……咳咳,我很喜欢你蹲墙角的样子。”阿鼻大帝说完最后一句话,飞眼看了她一下,揽腰将她抱入怀中。 “你……”梁灼不由被他眼底的深情羞红了耳根,推了他一下,“我只是问你我讨不讨厌而已,怎么那么多……那么多……”梁灼本来想说“废话!”,但是旋即将心比心想到之前许清池说自己时那一种锥心的感觉,便将到嘴边的那句“废话”给咽了下去,可是一时半刻又接不上其他的话,便愈发红了脸,故意别过头去,假装在看其他东西。 “公子……公子……奴家很是喜欢你呢……不如你要了奴家如何?” “这位相公生得真是好皮相啊,啧啧……让我来摸一摸摸一摸……” “姐妹们,快来看呀,这后面还藏着一个好生俊俏的小相公……”突然前面涌过来一大堆莺莺燕燕的女子,个个身着透明轻纱,春光凝眸,曲线毕现,声音更是娇媚酥软。 (这是一群什么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自从进入往生咒后,大家有没有发现注意到一件很是特别的事情?那就是…………少了一个人!明明是大家一起从幽冥河谷走到往生咒的,可是有一个人却偏偏到现在都没有出现?那个人究竟是谁?去哪了?敬请期待下一章,么么……) ------------ 184 怨妓(二) 阿鼻大帝怔了一下,看她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顿了顿,脸上戏谑的笑意一收,在她耳边,用一种很是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道,“不讨厌一点都不讨厌,娘子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娘子了,不仅人长得美脾气也是一顶一的好,既能斗书也能斗嘴,没事还能给为夫捶捶腿蹲蹲墙角,实在是,实在是……咳咳,我很喜欢你蹲墙角的样子。”阿鼻大帝说完最后一句话,飞眼看了她一下,揽腰将她抱入怀中。 “你……”梁灼不由被他眼底的深情羞红了耳根,推了他一下,“我只是问你我讨不讨厌而已,怎么那么多……那么多……”梁灼本来想说“废话!”,但是旋即将心比心想到之前许清池说自己时那一种锥心的感觉,便将到嘴边的那句“废话”给咽了下去,可是一时半刻又接不上其他的话,便愈发红了脸,故意别过头去,假装在看其他东西。 “公子……公子……奴家很是喜欢你呢……不如你要了奴家如何?” “这位相公生得真是好皮相啊,啧啧……让我来摸一摸摸一摸……” “姐妹们,快来看呀,这后面还藏着一个好生俊俏的小相公……”突然前面涌过来一大堆莺莺燕燕的女子,个个身着透明轻纱,春光凝眸,曲线毕现,声音更是娇媚酥软。 紧接着“公子……公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瞧瞧,看这个女人丑的,快,快闪开!”那些女子一下子潮水一般挤过来,围住了阿鼻大帝他们几个男人。 又有几个转头发现了梁灼,看了看,又伸手捏了两把,脸色一变,全不似方才在阿鼻大帝面前的妩媚娇软、小鸟依人,凶得简直就和母夜叉附体了似的,大喝道,“死女人,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开!”说完狠狠推搡了梁灼一下。 梁灼踉踉跄跄地往后一退,手扶着大树,暗暗忖道,不行不行,这些女子实在是太多,自己要是冲上去说不定就被她们三下五除二给打趴下了,到时候阿鼻大帝他们几个沉浸在温柔乡中估计也顾不上她,那她…………可不就惨了!又想了想,这些女子不过是看上了那几个男人的美色,说不准那几个男人除了她的小清池以外也都很乐意呢,自己要是死乞白赖地夹在里面岂不是很碍事?于是…………总的总,林的林,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梁灼“啪”地一下就火速闪到了一边的树上…… 结果——————————————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突然…………树下的草丛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梁灼正疑惑这草丛怎么没有风也动得惊涛骇浪,结果一声“公子……”瞬间吓掉了她身上所有的鸡皮疙瘩,嘭嘭嘭、嘭嘭嘭,鸡皮疙瘩全部应声而落。 梁灼张大了嘴巴,下巴掉下来,啪嗒、啪嗒…… “公子……”女人的声音酥软而甜腻,像是从嗓子眼里哼出来似的,声音腻得厉害,意犹未尽……欲语还休的……在空气中九曲十八弯的变了变调,方才隔着窸窸窣窣矮小而茂密的草丛喷薄而出,春*荡漾,“嗯,轻点,你轻点……” 梁灼瞪大了眼睛,瞬间又死命地眨巴眨巴了眼睛,登时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了,想了想觉得还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好,便身子一跳,刷刷刷,跳了几十米远,快速换了一棵树。 结果奈何那女子实在是太过孔武有力,隔着几棵大树耳边犹自能听到她那饱含无限热情与生命力的吟哦声,并且一声比一声拔得高,一声比一声更加娇柔妩媚冲破云霄,梁灼眼看着已经无所遁逃,便也就既来之则安之的听着,边听边啃着手里的毛嘴小桃。 女子的声音奔向最高点的时候陡然间又变得尖利非常,简直让梁灼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正在被人捅刀子,又忽地一下,声音急转,那原本高亢激昂锣鼓喧天的吟唱又一下子低低落了下来,变得千回百转,玉滴酥软,似有若无,如丝如缕…… 最后,终于渐渐地、渐渐地慢慢归于平静…… 梁灼怔了怔,又望了望树下同样水泄不通热情洋溢的一众美人,努了努嘴,摇头晃脑着慢慢吟诵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今来女子猛如男。能不忆江南?” “娘子,诗吟得不错嘛,嗯?”突然梁灼的后脑勺挨了一记大暴栗,回头一看,脸色讶然道,“你……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不是……在……在下面吗?” “我想上来就自然能上来。”阿鼻大帝往梁灼这边蹭了蹭,又指了指下面红红绿绿的一群女子,皱眉道,“难道你不觉得她们很奇怪吗?” “奇怪?”梁灼往下面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只见这些女子个个俱是豆蔻年华,眸子清莹,眉若远山,唇如敷赤,肤如凝脂…… 一言以蔽之,美人啊美人…… 可是再想想,似乎又的确在什么地方显得不大对劲,这些女子年纪方少,何况这旷野树林中也不见得哪家哪户开了万花楼百花楼之类的,怎么……怎么这些女子对于男子却是这样急切?对对对,虽然说光是许清池他们几个的容貌确实是举世无双惊为天人,可是……这么急着……急着就要肉身相搏围着粘着凑上去,似乎又太不合乎常理了一些? 何况,梁灼刚才还瞧见前面几处草丛中也是春情无限,这些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们是什么人?”梁灼还是没有理出头绪,回头看了看阿鼻大帝,不解地问。 阿鼻大帝眼波往她脸上轻轻一瞥,又指了指下面那些笑若春风的女子,语气平淡道,“我想,她们就是被老孟地冥记诅咒世世为怨妓的怨妓了……” “老孟?哪个老孟?谁是老孟?”梁灼纤眉一竖,瞧了他一眼,“不许你这样亲呢的喊他!” 阿鼻大帝无奈,连忙点头,“好,好好……” “就没有什么能对付她们的办法?还有,她们围在那究竟想做什么?”梁灼看着底下被一个穿赤金色衣服女子挡住的许清池,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阿鼻大帝能上来,他都不能嘛,和那个女子腻歪在那干嘛,莫非就因为那个女子比她皮肤更白嫩一点?眉眼更风情一点?那个……那个更大一点? 梁灼噘着嘴,心里顿时七桶醋倒了八桶。 “她们想干嘛?她们热切切地围着几个男人还能干嘛?怎么,难道你非要我说出来?”阿鼻大帝邪邪地瞅了她几眼,似笑非笑,“刚才你不是听得很是兴致勃勃津津有味么……” “我呸!”梁灼被阿鼻大帝这句话猛地一呛,呛红了脸,什么叫她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明明就是春光无限避无可避好不好?又看了看许清池,顿时更是郁闷…… “害羞了?……那种情况不是应该捂住耳朵么?” “我愿意,我愿意听,怎样?”梁灼低着头,欲哭无泪,哪里还能顾得上和阿鼻大帝斗嘴讨论非礼勿听的问题,眼睛盯着树下那个金色衣服的女人,心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天霹雳:放开我的许清池!放开!放开!呜呜呜……再不放开……她就要气死……气死了!……可是她这样冲下去,许清池会不会也是会生气的?好像她不管做什么事,就只会惹他生气,总是做错事?梁灼浑身一冷,忽然想起来许清池临死之前在槐安的那一次,那一次……就是因为她自己一时任性令许清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顿时心中猛一抽痛,再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皱眉忍着。 阿鼻大帝低头随着梁灼的目光,往下看了一阵,最后还是摇摇头,颇为感叹道,“看来许清池对那个金色衣服的姑娘很是有兴趣呢,我看这次却不是人家姑娘缠着他,倒有点像——”梁灼正把心一横,颤抖着用手捂住双眼假装没看见,闻言立刻道,“不要说出来!”然而还是太迟了,阿鼻大帝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搁下五个字,“……他缠着人家。” 梁灼崩溃了,拉着阿鼻大帝的衣襟,“敢情你不看我生气伤心就不痛快是不是?我都叫你不要说出来了,你还说……” 只见阿鼻大帝看了看她,笑道,“我说的实话么。”“你……”梁灼说着眼睛又瞪了起来,“你先别急,你听我说。”阿鼻大帝拍了拍梁灼的肩膀,“难道你真的觉得以孟戟神君的脾性和许清池火卿的为人会勾搭这些美人么,可是他们偏偏俱是一人一个女子对付着,你不觉得奇怪吗?” 梁灼正听着,阿鼻大帝又推了推她,“你看,方才的那些女子竟然都还安安静静地立在一边,这不是很奇怪吗?说明……许清池他们对付的那些女人很有可能是……” “老鸨!不不,是头,她们的头!” “走,我们下去。” “哦,好……”梁灼觉得自己都还不如阿鼻大帝了解许清池,很是愧疚。 梁灼和阿鼻大帝跳下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围着许清池说话的那个金衣女子回了头,那女子看了看他们,低低笑道,“现在,既然人都齐了,我想你们大概是肯和我们走了吧……” “走?往哪里走?”梁灼一头雾水地看着许清池,暗暗咬牙,怎地,难不成还想直接招亲了不是?呜呜呜……不去,坚决不去! 许清池与孟戟神君对望一眼,又看了看周围呼啦啦站成一片的女子,轻轻一笑,“好,走吧。” “什么?”梁灼立刻绿了脸,不可思议地望了望许清池,又望了望屁股扭啊扭啊一脸得意的金衣女子,愤愤不平地拽过火倾城,“来,你说,刚才到底怎么了?” “哦……”火倾城眼睛盯着前面浩浩荡荡行进着的脂粉队,凤眼微眯,轻飘飘道,“也没什么……”说完对着许清池招手一笑,风驰电掣的追了过去。 “阿鼻……‘梁灼只好回头求助似的看向阿鼻大帝,心里不停默念,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熟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只见电光火石之间阿鼻大帝微微一笑,朝着梁灼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走吧……” 呼……………………=。=…………………… 于是梁灼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后面慢慢走着…… 沿着小溪走过了一大片茂密的树林,穿过一个抄手游廊,又绕过一个云霞般美丽的桃园,只听见水声流急,眼前银河遥挂,梁灼被阿鼻大帝往前一拽,紧接着方才带他们过来的女子突然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双手相叠与地,恭声敬言道,“跪拜族母,来人已经带到。” 梁灼不禁暗暗腹诽道,原来怨妓的头不叫老鸨,叫族母啊?族母?祖母?该不会也是一个老得都掉牙的老太婆吧?想着忍不住唇角微翘,嘿嘿嘿笑了笑…… “咳咳”阿鼻大帝轻咳了一声,用余光警示了她一下,梁灼便噤声不言了,只木头似的站着朝前面看。 眼前是一汪碧透晶莹的寒潭,潭边上或躺或倚着几个香鬓雪肌玉体横陈的女子,旁边的竹篮里放满了各种色泽鲜丽水晶剔透的奇异瓜果,而寒潭正中央的巨大莲叶上躺着一个长得很是漂亮的女子,酥*胸*半露双颊绯红,正含情凝睇的往梁灼他们这边赤*裸*裸的瞧着。 嗯,这应该就是怨妓的族母了,哇,想不到这等绝色。梁灼在心里判定道。 —————————————————————————————— (首先白首跪地道歉,千错万错都是白首的错,白首昨天晚上竟然没有更新,并且死性不改今天还这么晚才更新…………呜呜呜,是的是的都是我的错,不是月亮惹的祸!但是……众亲们,你们……你们一定要听我解释啊,不要不理人家么……我今天之所以更新的这么晚,是因为我改了很久,真的真的是改了很久……所以,看在我精益求精的份上,能不能原谅我一下?嘿嘿嘿嘿嘿……) ------------ 185 怨妓(三) 沿着小溪走过了一大片茂密的树林,穿过一个抄手游廊,又绕过一个云霞般美丽的桃园,只听见水声流急,眼前银河遥挂,梁灼被阿鼻大帝往前一拽,紧接着方才带他们过来的女子突然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双手叠与地,恭声敬言道,“跪拜族母,来人已经带到。” 梁灼不禁暗暗腹诽道,原来怨妓的头不叫老鸨,叫族母啊?族母?祖母?该不会也是一个老得都掉牙的老太婆吧?想着忍不住唇角微翘,嘿嘿嘿笑了笑…… “咳咳”阿鼻大帝轻咳了一声,用余光警示了她一下,梁灼便噤声不言了,只木头似的站着朝前面看。 眼前是一汪碧透晶莹的寒潭,潭边上或躺或倚着几个香鬓雪肌玉体横陈的女子,旁边的竹篮里放满了各种色泽鲜丽水晶剔透的奇异瓜果,而寒潭正中央的巨大莲叶上躺着一个长得很是漂亮的女子,酥*胸*半露双颊绯红,正含情凝睇的往梁灼他们这边赤*裸*裸的瞧着。 嗯,这应该就是怨妓的族母了,哇,想不到这等绝色。梁灼在心里判定道。 莲叶上的女子静静地看了他们一阵,全不顾忌有男子在场,衣衫微透,雪白的双*腿*赤*裸不着一物,离了莲叶,纤腰摇摆着款款走上岸来,旁边的其他女子立即起身为她披上一件水色透明的广袖袍服,她纤足点点,倚到旁边的藤榻上斜躺了下来。 整个过程,看得梁灼完全是目瞪口呆,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真是美得惊世骇俗,风情得噬魂入骨,连她作为女子在一边看着也不禁意旌神摇起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下去!”只见那个很是妩媚的女子雪白的柔夷轻轻一扬,方才或躺或倚在潭边上的女子俱是个个起身,连着梁灼他们身后引他们来的那些女子一起,又低头叩拜了三下,便慢慢悉数全部退了下去。 梁灼一愣,扭头不安地看向阿鼻大帝,小声问,“她,想干嘛?” 阿鼻大帝看了看她,又警惕地看了看榻上的女子,缓缓地摇了摇头。 梁灼的声音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女子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五个人,最后视线留驻在梁灼的脸上,勾唇一笑,“好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几岁了?” 梁灼想了想,胡诌道,“十六。” “嗯,下去吧,你们都下去……”女子看了看众人,突然目光定在孟戟神君脸上,浅笑款款,“你留下。” 孟戟神君浑身一凛,冷冷道,“为何?” 女子笑意渐浓,媚眼横飞地看着孟戟神君,声音酥软旖旎,“因为你的体格……很是健壮,我喜欢……” 梁灼一怔,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阿鼻大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孟戟神君,与许清池他们一道慢慢走出了寒潭。 …… 结果刚走出寒潭,孟戟神君就追了过来,看了看众人,低声道,“快跑!”话音刚落,突然从孟戟神君身后涌出来一大批女子,正是先前引路的那些人。只不过此刻个个眸色凶狠,全不似先前那般玉滴酥软。梁灼仔细一看,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那些女子的指甲竟然长出了七八尺长,血红尖锐宛若利剑。不由骇白了脸,一边跑,一边看向孟戟神君,“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来杀我们?” 孟戟神君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杀了她们的族母。” “你大爷!”梁灼不由气结,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道,孟戟神君你这个伪君子,你又不是童子何必那么假惺惺的,不与别人族母成好事也就罢了,有事没事的你去杀别人族母干嘛?真是变*! “你看你看,都怪你,你说你……你……你要是答应了她,我们岂不是就不用……这么一番大折腾了,反正你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梁灼跑得气喘吁吁,回头看看确定是没人了,才停下来拍着胸膛望了一眼不紧不慢走上来的孟戟神君。 孟戟神君没有答话,眸中神色一紧,突然昆仑长鞭自他手中腾空一掷,贴着梁灼的耳边猛地一下抽过去,长鞭落在梁灼身后的草丛上,噼噼啪啪一阵,顿时从草丛中翻出了几个眉色鲜妍的女子,只是已没了生气…… 梁灼骇了一下,刚要转头,不料孟戟神君的昆仑长鞭又是一旋,噼啪一下在梁灼脑后甩了一下,声音奇响无比,震得梁灼的耳膜都快要破裂了,不由得大骂道,“孟戟老儿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要三番两次贴着我的脸使鞭子!” 孟戟神君还是不理会他,正慢悠悠地收拢起昆仑长鞭。火倾城笑着摇了摇头,许清池正背对着他们看一棵大树发呆。 “娘子……”阿鼻大帝轻轻拍了拍梁灼,指指她身后落在地上的七尺长的血红指甲,低声道,“是他救了你,你应该感谢他才对。” “我……”梁灼看着阿鼻大帝张了张口,又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的孟戟神君,死命地摇了摇头,咬唇不语。心想:我才不要谢他呢,打死也不要! 倒是孟戟神君,收好了昆仑长鞭,看向梁灼,一样的面无表情,“你知道为什么她们是怨妓么?”,梁灼闻言,果然问了一句,“为什么?”“怨妓,你得她也得死,不得她也得死……” “为什么?”梁灼讶然。 “你得她,她觉得你果然是狂蜂浪蝶死有余辜,你不得她她又会觉得你是故意看轻薄待与她……” “这样啊……”梁灼咂咂舌头,“难怪叫怨妓呢。”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一切总归还是因为你,你说要不是你划了什么地冥记,她们也不会变成怨妓,其实……她们也挺可怜的……”说完狠狠地剜了孟戟神君一眼,在心里默默骂道,“都是被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害得!” “是吧……”孟戟神君看着那些躺在地上活色生香的尸体,眸中隐有愧色,“她们原本都是宫无忧的族人,当年因她有亏与我,我一时气愤,想想这也不能怪在她们身上……” “你!”梁灼一听更加气愤,差点就要扑上去狠狠扇他几个耳光,却被阿鼻大帝一把抓了回去,轻声道,“许清池在看你呢……” “啊”梁灼顿时做静若处子状,过了半刻偷偷抬眼瞟了一下,发现许清池正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哪里又有看着她了,不由回头对着阿鼻大帝怒目而视,声音却是温软之至,眯起眼睛笑道,“阿鼻……” “好吧,我错了。”阿鼻大帝顿时毛骨悚然乖乖束手就擒! “哼!”梁灼极其鄙视的看了一眼阿鼻大帝和孟戟神君,心想刚才阿鼻大帝为什么不让自己说呢,孟戟神君那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又想了想,算了,他孟戟神君的夫人也好情人也好,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和她心爱的许清池快快乐乐在一起就好了啊…… 说着便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朝前跑去,四周的风景极美,风很柔和,放眼望去是一脉流动的绿,再前面,朦朦胧胧山影的背后似乎还泛起了炊烟袅袅…… 梁灼在前面跑着,感觉自己忽而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烟火气息的槐安城下。 ……纵横交错,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 ……田埂小路边上,缀满了的,金黄的、粉红的、宝蓝色的花朵,星星点点…… ……树上的叶子是浓绿的,绿草堆里钻出来骨碌着大眼睛的田鸡的皮也是透青的,河里是水流平静而缓慢的流动声,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烟火气息的槐安,一切生动宛然,正是槐安的夏季。难道这片景色就是她深埋在记忆中的槐安?梁灼在小道边跳着走着,心思倏然飞远了…… “呵呵呵……” “呵呵呵……”前面突然响起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梁灼走近了一些才看到,原来是一些农家少女,身上穿着粗布衣服,手上挽着竹篮子,正躲在大树底下乘凉。其中有几个你推我搡地嬉笑着玩闹,还有一些见梁灼看过来,慌不跌地用袖子娇羞地遮住自己的脸,看上去很是憨直率真。 梁灼看着觉得内心欢喜,便走快了一些,走到她们面前,朝她们笑着打了招呼,“请问一下,几位姑娘是住在这附近的吗?” 那几个姑娘却是突然止住了笑,齐刷刷地抬头看向了梁灼。梁灼正觉得奇怪,眼中余光突然瞥见最左边的一个少女手中似乎有些异样,再一看,竟然生出了七八尺长的尖俏俏指甲,指甲极薄极利,宛如一把利剑,再一抬头,眼前的这些方方还巧笑嫣然的女子俱是自眼角处缓缓淌下来一滴滴血珠子,两颗眼珠子登时爆裂开来,炸出了满眼盘亘交错的血丝,甚是恐怖。 几个女子哗地一下扑过来,梁灼甚至还来不及大叫一声,突然眼前就直直地伸过来那一条条长长的淬着血汁的指甲…… 梁灼拼命躲闪,无奈还是不够及时,左躲右闪间,雪白的手臂已经被她们的指甲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细细的血痕。不过这时候她也顾不上手臂了,立刻拔腿就往许清池他们的方向跑去,却这时一个长长的指甲从梁灼后面破风而来,眼看着就要刺入梁灼的脑袋。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长鞭破空长嘶,却是孟戟神君飞了过来,看向梁灼,语声冷峻,“抄小道走!” 梁灼闻言也不敢再去找许清池他们,便朝着旁边的田间小道没命地跑起来,无奈这些怨妓的队伍实在庞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哗啦啦一排头,竟然都是眼睛滴血的怨妓! 梁灼一个人在田间上跑着,刚跑了没多久,只听身后阴风阵阵,似乎有什么尖俏的东西正破风而来,梁灼连忙低下身往旁边的草丛中一滚,避过了飞扑而至的一截长长的血红的指甲!她甚至还不来不及站起身,又一个长长的指甲直接从她身后斜斜地刺了过来。梁灼只得狼狈地爬开几步,踉跄着往一边躲去,却又迎头撞上另一个双眼瀑红的怨妓,心里骇了一口冷气,只见那怨妓的脸和她挨得很近,眸色血红,面白如纸,几乎就把鼻尖贴到她的脸上。 梁灼顿时脸色惨白,全身僵硬。 (还有一章,一回传上来,今天一定不会不更新的啦,嘿嘿嘿,讲话算话哦,么么……挨个亲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186 怨妓(四) 只见眼前宝蓝透亮的剑光一闪,飞溅出一串血珠。梁灼面前的怨妓暴怒着仰头朝天十分凄厉地嘶吼了一声,便全身一扑,向着茫茫的剑气冲过去。梁灼见机立刻退到了一边,用余光胆颤心惊地一瞥,不由松了一口气,使出光剑的竟然是阿鼻大帝。 他御剑的瞬间,宝蓝色的光剑剑脊上倏然漾出了一道远看如同赤金色菊花,近看又有些像秋红照水的光影,直直地从怨妓的腹部透穿而出,剑光寒厉。 一刹那,梁灼只瞥见鲜血淋漓,四周尸体横陈,还有一些*、白花花、软糯糯的东西啪啪啦啦的滚出来,溢出来,梁灼不禁胃海一阵翻涌,背过身去在旁边的草丛里吐了一地。 “啊……”突然听到阿鼻大帝一声大叫,梁灼旋即转过身来,却见茫茫天幕中,阿鼻大帝独自一人手持光剑站在田埂中央,背对着她,姿势古怪,在他身下却是躺着一排排东倒西歪血肉模糊的怨妓。梁灼慌忙揩了揩嘴,跑过去,紧张的问,“你还好吧,竟然能瞬间杀了这么多的怨妓?” “当然没事。”阿鼻大帝收起光剑,朝她笑笑,伸手拉着她,柔声说,“走吧,他们还在前面呢。”“哦……你还真是很厉害呢,嘿嘿。”梁灼很是乖巧地点点头,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去。 心里不由道,阿鼻大帝这是怎么了?要是平常,自己这样夸他,他怎么着也要接上两句的,怎么现在这么安静?她正想着,忽然觉得手臂上挽着的人往前一倒,阿鼻大帝整个人竟然整个往前踉跄了一步。“你怎么了?”梁灼觉得不太对劲,连忙凑近了看他,只见他面色泛白,犹自浅浅笑道,“没事,想看你能不能拉动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说着笑了一声,松开梁灼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身。 “真没事?” “没事。” 梁灼只得继续朝前走,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了孟戟神君还有火倾城许清池他们,他们也是遇到了怨妓,据火倾城讲他们方才对付的那群怨妓尤其凶猛,他和许清池两个人对付着都很吃力呢。梁灼听着,笑笑也不说话,只是偷偷去打量着阿鼻大帝,暗暗道,那阿鼻大帝是怎么脱身赶去救她的呢?难道他比许清池和火倾城两个人加起来都还要厉害?还是……他受伤了? “救命……救命啊……”突然前面又响起一个女子若有若无的呼救声,梁灼神色一变,其余几人也俱是幻出手中的光剑,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他们越往前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可辨了…… “老爷……老爷……”突然一个软媚的都能掐出半斤水的声音从山石后面响起来,大家回头一望,俱是怔了一下,那人竟然是……掐半斤。 “掐半斤?”梁灼见掐半斤浑身都是伤,不由得脱口叫了一声,刚想走过去,孟戟神君却是伸臂挡住了她,梁灼刚想问为什么,却见一道光剑自孟戟神君掌中劈过去,只是……那淡蓝色的光剑却乖乖依附在了掐半斤周围,没有丝毫要伤害她的意思。终于,孟戟神君微微颔首,看了看众人,“原来不是怨妓……” 这下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梁灼瞅了瞅掐半斤蓬头垢面楚楚可怜的模样,想了想刚才自己和孟戟神君他们在一起犹且吓成那样,她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要有多害怕呢,便第一个走过去扶着掐半斤走了过来…… 梁灼扶着掐半斤胳膊的时候,见她皱眉,便撩开了她的袖子,却发现她身上的伤都是一条一条长长细细的血痕,梁灼看了看她身上的划痕,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撩起一截雪白的手臂给她看,“该死,你看我也被怨妓的指甲给划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要是留疤就难看了……” “什么,你被怨妓的指甲划伤了?”阿鼻大帝一把抓起梁灼的胳膊,脸色微变。 “是啊,怎么了?”梁灼只是一心一意地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细细红红的就像是一条红线画在手臂上一样。 “给她抹上。”孟戟神君递过来一瓶墨黑色的瓶子给阿鼻大帝,眼光却定在梁灼脸上,轻飘飘道,“否则不足五日就会又多出两个怨妓……” “啊”梁灼瞪大了眼睛,连忙抢过阿鼻大帝手里的墨黑色瓶子,拧开盖子就要往身上抹,结果盖子一打开就扑鼻而来一股很是腥臭难闻的味道,甚至有点像死尸身上的味道。梁灼再一看,墨黑色瓶子里的东西也是白拉拉、软糯糯的,令人很是恶心…… 便拿在手中,迟迟地不敢往身上抹。 旁边的阿鼻大帝看了,有些着急,上前一步,“要不我来帮你……” “不!不要!不要抹!”梁灼自然知道不抹这些东西,就会说不定变成那群可怕的怨妓,可是她还是……还是接受不了。她拼命朝阿鼻大帝摆着手,一把扯住旁边掐半斤的衣袖,颤声问,“你会去抹这些东西么?”话音刚落,却见掐半斤若无其事的从她手里拿过墨黑色的瓶子,慢条斯理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点一点如同搽胭脂似的匀开了抹在伤口处。 这………………=。=。。。。。。。 梁灼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只有一句话反复回荡:==!!!她抹了她抹了,她真的抹了……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见许清池也走过来,慢慢接过掐半斤手里的墨黑色瓶子,缓缓低下身,在掌心里倒出白花花软糯糯的液体,看着梁灼,等梁灼自己伸出了手臂,便将掌心轻轻按下去,动作轻柔地在她手臂上慢慢揉化开来…… 他的手指冰凉,摊在手臂上感觉痒痒的,梁灼有一点不好意思,又有一点开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清池,根本没有注意到正在往她手臂上涂着的究竟是令人恶心的液体,还是生肌玉雪膏…… 孟戟神君意料之中的哂笑了一声,扭过头不语。火倾城呢,看了看许清池,又看了看一脸走火入魔的梁灼,语气微酸,低低叹道,“怎么,现在却又要抹了……”说完顿觉不妥,看了看旁边的阿鼻大帝,果见他面色苍白,便拍了拍他,小声道,“没事吧,吃醋吃得脸都白了?” “你想多了……”阿鼻大帝抬头朝他微微一笑,虽是极力掩饰,可是唇色还是有些泛白。“你不会是……”火倾城刚要问他是不是受伤了,结果阿鼻大帝手往火倾城背上一搭,风流不羁道,“来,特准火卿你为本大爷沐浴更衣……”说完便将火倾城拖走了。 孟戟神君冷眼看着梁灼手臂上已经密密麻麻抹开了墨黑瓶子里的液体,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不是寻常的药,是我从死去的怨妓身上剜下来的。” “怨……怨妓……身上剜下来……剜下来的”梁灼脸色一白,用手捂住唇,失声道,“你……”怨妓她是知道的,她们全身上下几乎都是红色的,哪里还有这样白花花、软糯糯的液体,除非……除非是…… 梁灼不禁想到阿鼻大帝刺穿那些怨妓腹部时,从她们肠子里掉下来的那一圈圈白花花、软糯糯、*的…………白色液体! 她方才看着就觉得恶心,想着像这样的东西就应该回头多弄一点,抹在孟戟神君这个老变*身上,不料报应不爽,竟然是轮到她自己要抹这些东西。啊啊啊啊!!!真是太让人崩溃了…… “光是闻着这些味道我就觉得恶心,大祭司看来还是你留下照顾她们吧。”孟戟神君说完便扬长而去,不知为什么,梁灼从后面看过去,竟然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抖动,他……他一定是在偷笑! 啊……………………………………………………………………!!!!!过分! 梁灼恶心的要命,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那些怨妓的肠衣正缓缓爬过,又听孟戟神君这样一说恨不得将手臂上的白色*液体全部通通弄掉,结果碰上许清池一双深潭似的眼睛正盯着她看,顿时勇气全无,瞬间打回静若处子状…… 连掐半斤在旁边看着也不觉得一阵恶寒……呜呜呜…………==。。。。。。 (好,今天的就写到这里了,顺便和大家分享一下,我今天看到的一部不错的电视,嘿嘿嘿,是翁美玲般的射雕,虽然年代远了一些,画质也不是很清晰,但是素心不错,尤其是翁美玲小姐,很有灵气,还有洪七公也是可爱的紧,哈哈,觉得嫁给洪七公有一个那样的老公日子也是很多姿多彩的,嘿嘿嘿,还有为什么后来郭芙就没有遗传她妈妈的优点呢,可惜!不过总的来说射雕还是不错滴,真的很好看,推荐亲们看哦,哈哈,经典永恒,亲们晚安。么么么么么……) ------------ 187 事端 梁灼恶心的要命,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那些怨妓的肠衣正缓缓爬过,又听孟戟神君这样一说恨不得将手臂上的白色*液体全部通通弄掉,结果碰上许清池一双深潭似的眼睛正盯着她看,顿时勇气全无,瞬间打回静若处子状…… 连掐半斤在旁边看着也不觉得一阵恶寒……呜呜呜…………==。。。。。。 过了一会,阿鼻大帝和火倾城回来了,梁灼看阿鼻大帝脸色苍白,火倾城也一脸古怪,忍不住走过去凑到阿鼻大帝面前,轻柔的唤了一声,“阿鼻……” 阿鼻大帝看了看她,冲她笑笑,随手将另一只胳膊搭在了梁灼的肩上,低低道,“走吧……”“嗯。”梁灼乖巧地点了点头,就扶着他往前走去。许清池看了看他,低声问了一句,“真的没事?”“你希望我有事?”阿鼻大帝眉毛一抬看着许清池,许清池微微笑笑,又简单吩咐了梁灼自己注意小心之类的,便跟着孟戟神君他们一起走在了前面。 等他们都走了,梁灼又抬头看了看阿鼻大帝,小声的问,“他们都走了,你告诉我实话,真没事?我可不信,你看你脸色多差……”梁灼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手背上有什么东西滴下来,凉凉的,抬眼一看竟然是血滴。“阿鼻!”梁灼立刻去看阿鼻大帝,只见他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正缓缓往外溢出鲜血,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 “阿鼻,你,你怎么了?”梁灼扶着脆弱不堪完全依靠着她才能站立的阿鼻大帝,心里莫名惊恐。突然,走在前面的孟戟神君朝着他们这边跑来,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快,跳到瀑布下!” 梁灼闻言,就下意识地照他的话去做了,毕竟孟戟神君从进入往生咒到现在,也并没有加害过她,相反还好几次有意无意地救过梁灼,梁灼虽然平时气不过他,但心底却还是相信他的。 梁灼直接拽着阿鼻大帝就跳下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处瀑布,等她拽着阿鼻大帝跳下瀑布的瞬间,定睛一看,不由心凉了一截,只觉后背发冷:透着瀑布下冰蓝的水波,迎面正游过来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怪物,其身庞大无比,似龙非龙,像鲸非鲸,足足有四五艘军用船舰大…… 在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道强风破水斩浪而来,灵力深厚,力道极强,梁灼一个不稳,整个人被那道力量推着送向了迎面而来的怪物口中。梁灼眼疾手快,立刻松了阿鼻大帝的手臂,她自己葬身怪物的肚子就算了,总不能还拖着阿鼻大帝一起送进别人的肚子吧?况且他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不幸中的万幸,梁灼的灵力总算还能勉强地制住怪物的上唇和下唇,梁灼一手用光剑顶着怪物的上颚,一边脚底下幻化出一只光剑抵住怪物的下颚,拼命顶着不让怪物可以大嘴一闭,便将她吃了个干干净净…… 梁灼费力地苦苦撑着,原本等着待会许清池或者火倾城发现了,可以来救她,结果眼前一道剑光闪过,竟然是龙柄光剑!接着光剑刷刷刷两下将梁灼所幻化出的光剑齐齐斩断,梁灼全身一跌,一屁股摔在了怪物热乎乎软绵绵的舌头上,眼角只瞥见龙柄光剑逆着水波一一划过,剑光背后是一身玄黑色的广袖袍服,还有一双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眸子。孟戟神君持剑对着她淡淡一笑,拖着阿鼻大帝迅速消失在茫茫水波中…… 接着,“呜嗷……”一声低吼,那个怪物突然将大嘴闭合起来,梁灼一骇,还没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办,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随着一股腥臭酸涩的液体咕噜一下滑了下去…… …… 梁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命不该绝,那样被孟戟神君逼着送进了怪物的肚子里,就算有灵力护体不会被化成一滩血水,只怕也是要在肚子里活活闷死的。结果她现在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安然地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全身上下也好好的,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慢慢起身望去,四周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树木葱茏郁茂,四野苍山凝翠。 梁灼站在原地,使劲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很疼,看来不是在做梦。再看一看,附近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方醒悟过来刚才自己确实是被孟戟神君给暗算了,想必许清池他们说不定也遭了他的毒手。 这样一想,不由得又气又恼,使劲敲了敲了自己的头,暗忖道:你呀你呀,真是自诩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没有想明白呢?孟戟神君从红云山庄到幽冥谷就一直是和他们对立的,此次要不是为了救活烈红云,恐怕也不会一路上和他们同行。这样一个人,自己怎么却完全信任了他呢?怎么能对他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看来这次自己差点给别人当了点心也是自作自受! 梁灼站起来大约走了也有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碰到任何人任何物,心里不由得犯嘀咕,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不成现在整个往生咒……就……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梁灼一边走,一边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突然……发现有一点似乎不太对劲!不不,是非常不对劲!她明明是被送进了怪物的腹中,就算没有被吃也应该闷死了,怎么自己竟然会出现在这样一片水草丰茂的平地上?那只怪物去哪了? 她到底昏迷了多久?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切…………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子? 梁灼心里惊骇至极,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这是在往生咒,所以空间地点都可以随时转换不成?这样一想,梁灼不由得后背发冷,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代表着现在在往生咒的这一个空间地点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了?而其他人也许……或者很大一部分可能都在另一个空间里?啊?是这样么? 梁灼停下来,双手正不停地挠着头,心里十分慌乱,如果现在一切真的都和之前孟戟神君说的一样,那么在往生咒里出现的东西都是记忆中见过的,那么以他们几个人的灵力来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有问题现在看来大概也只剩下她和阿鼻大帝了。她是应对方面实在太过单薄,而阿鼻大帝身受重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梁灼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暗暗道,总之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能活下来,最起码也要活着见到其他人为止。反正,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万分憋屈的死在了这个破咒里! 她,一定,一定要活下来…… 梁灼整理好了思绪,人也精神了许多,一口气翻过了在一座山,来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时值正午,阳光暖融融地从林间的罅隙里照射下来,给人一种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之感。梁灼沿着林间一直往前走,一路上渐渐也热闹了起来,水流声、鸟雀的清脆悦耳的鸣叫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一派生机,全不似先前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梁灼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远远的,隔着前面的一脉江水,竟然还能看到岸上炊烟袅袅,绿柳扶堤,似有若无还飘荡着人的清脆的话语声…… 梁灼心中一顿,莫非前面还有人家?刚想完又连忙摇了摇头,这往生咒中怎么会有人家?该不会又是那一群怨妓吧?想罢不由得浑身一阵寒毛耸立,现在自己只身一人,要真是遇上她们,岂不是会被啃得连骨头渣也不剩? 这样一想,方才的一番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步伐也跟着急快而杂乱起来,一不留神,突然头发被一个树枝给勾住了,梁灼扯了扯,还是扯不开,便一扬手朝着树上的树枝挥手一劈,“哗哗”几声,树叶纷纷而落,一张脸却突然横亘在她眼前。 那人脸上肌肤全部萎缩溃烂,面色青紫,一双眼睛圆睁睁的死死盯着她。 “啊”这一下太突然,梁灼连忙骇得双手捂脸往后倒退了几步,深吸了口气,又慢慢松开手来,凑近了仔细地看了看,却是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男子。梁灼疑惑地瞧了瞧,“怎么是个老大爷呢……” 那死尸身上穿着血红色的长袍,腰间用手腕粗的红绳子来来回回总共捆了十七八道,头上还插着三根稻草,显然是被人用巫蛊之术活活弄死的。 巫蛊之术最初在三界初立的时候,专门为花精妖兽所用,因为他们既不是人也不是仙更不是鬼,在三界之中地位最低,因此拼命想着各种办法修炼以达到可以和其他三界并存而立的目的。所以慢慢的,巫蛊之术最先在这些花精鸟兽之中盛行,并且渐渐地,五花八门各色各类旁门左道也愈发甚嚣尘上,更有甚者,传闻用至亲的尸首炼化巫蛊便可以增进百余年的修为,这一消息令许多利欲熏心的妖兽蠢蠢欲动,对着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痛下杀手…… 后来妖兽在三界的地位慢慢高了起来,妖兽之中一些品德较为高尚的统领也觉得这种巫蛊之术实在是过于残忍,也同样不利于妖兽一族的发展壮大,因此便严厉废除了这一种杀亲近之人以得修为的巫蛊之术。不过,却不强制禁止那些自愿献身做巫蛊的至亲…… 梁灼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这具尸首,只见他面部极其扭曲狰狞,想来死之前是经历过一番非常痛苦的挣扎…… 那么这个中了巫蛊之术的人究竟是谁?或者说究竟是谁的至亲?他的死相如此可怖,看样子并不像是自愿的,年纪有很大,梁灼伸手折断旁边的另一个树枝,伸过去,轻轻挑开了死尸的上衣领子,只见随着树枝掀开的肌肤上俱是布满了一个又一个梅花式的血痕…… 咦,为什么会有梅花式的血痕? 梁灼悻悻地扔了树枝拍拍手,不由想,死得这么好看,看样子将他做成巫蛊的不是他的夫人、情人就一定是亲生的儿女? 唉唉,想想,妖兽就是妖兽,竟然可以为了修为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这个念头刚闪过,梁灼又禁不住木然苦笑起来,谁说就只有妖兽这样呢,人间的凡人不也一样为了帝王、公侯、恩宠、财富而互相厮杀骨肉相离,她自己不就是亲自被墨泱剥皮抽骨后丢到火炉里烧死的…… 她心情低落,遥遥看着江面对岸的依依人家,炊烟、绿影、笑声、人家,好一派安详而静谧的景象。梁灼呆在那,犹豫着自己究竟是直接渡江往对岸的人家走去,还是多找几条路,想方设法的躲过去? 很多时候,前面茫然不可知的事物,远比已经知道的可以预料的事物更加令人恐惧。你不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那些人都是怨妓,也许比怨妓还要更可怕一些…… 梁灼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直接渡江过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一些什么人,最不济也能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晚。她可不想大半夜睡醒了,从树枝上或者从小沟里又跳出来一个巫蛊或者怨妓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结果,她刚一抬脚,只听见“咔嚓”一声,头顶上的一根树枝断裂开来,那尸首蓦地下沉了两尺。梁灼往前平视,正好对着那尸首的腹部。那具尸首的上裳下摆已经完全破碎,正好露出破烂不堪的小腹。只见那尸首的小腹里,挤满了黑色的尸虫。好似把这人的尸首当成了窝,里面黏着一层层绿油油的虫卵,这些虫卵就和在里面如同一群苍蝇一样钻进钻出嗡嗡嗡挤成一团。 梁灼只觉得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冲上喉咙,脚下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一只凉冷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轻轻捂住她的嘴。梁灼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儿,可这股檀香味儿中还带着些许血腥气。 只听孟戟神君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188 暗礁 她心情低落,遥遥看着江面对岸的依依人家,炊烟、绿影、笑声、人家,好一派安详而静谧的景象。梁灼呆在那,犹豫着自己究竟是直接渡江往对岸的人家走去,还是多找几条路,想方设法的躲过去? 很多时候,前面茫然不可知的事物,远比已经知道的可以预料的事物更加令人恐惧。你不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那些人都是怨妓,也许比怨妓还要更可怕一些…… 梁灼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直接渡江过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一些什么人,最不济也能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晚。她可不想大半夜睡醒了,从树枝上或者从小沟里又跳出来一个巫蛊或者怨妓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结果,她刚一抬脚,只听见“咔嚓”一声,头顶上的一根树枝断裂开来,那尸首蓦地下沉了两尺。梁灼往前平视,正好对着那尸首的腹部。那具尸首的上裳下摆已经完全破碎,正好露出破烂不堪的小腹。只见那尸首的小腹里,挤满了黑色的尸虫,好似把这人的尸首当成了窝,里面黏着一层层绿油油的虫卵,这些虫卵就和在里面,如同一群苍蝇一样钻进钻出嗡嗡嗡挤成一团。 梁灼只觉得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冲上喉咙,脚下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一只凉冷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轻轻捂住她的嘴。梁灼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儿,可这股檀香味儿中还带着些许血腥气。 只听孟戟神君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嘘。” 梁灼实在很手痒,很想给他那么一下子,最后还是硬生生克制住了。随着孟戟神君慢慢松开手。她闻到的那股血腥味越浓,不由转头去看,只见对方玄黑色的外袍下摆被染得一片殷红。 孟戟神君往前走了两步,尽管身形依旧挺拔,还是可以看得出他走路的姿势和平日不太一样。梁灼摸摸下巴,如果他受了伤,对她来说可真是天大的便宜,之前把她一剑送进怪物口中的事情现在想想也该一起算一算了。 孟戟神君停住脚步。回头瞥了她一眼,一双在梁灼看来其实很是老谋深算的眸子依旧是波澜不惊。梁灼立刻会意,跟着他往前走。 曾有人对她说过,共患难的朋友未必能共享福,而敌人却未必不会变成同伴。对于这句话,梁灼深以为然。 孟戟神君缓缓从那具尸体边走过。尸首上的尸虫突然不动了,只是一眨眼功夫,它们疯了一般拼命往上爬。像是想避开孟戟神君。 梁灼看得清楚明白,不由讶然:孟戟神君身上还有血腥味,从来对血腥尸臭趋之若鹜的尸虫怎么可能会像是在闪避呢?她想起世上有的人的血可解百毒,再看看孟戟神君外袍下摆的血迹,莫非,尸虫在惧怕他的血?可是,尸虫为什害怕他的血呢?按理说就算妖兽之类必须臣服在三界首领之一的孟戟神君身下,可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为什么这些专门为妖兽巫蛊效命的尸虫还这样惧怕他? 不知道为什么,梁灼觉得这件事有很大蹊跷…… 梁灼斟酌一阵,待他们走到村头的时候,放软了声音开口道:“那个……孟……孟,你,你的伤还好么?” 孟戟神君脚步不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梁灼顿时有一种和哑巴争辩的无力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孟戟神君不得不停下脚步,低下头看她:“怎么?” 梁灼眼中发亮,热切地盯着他瞧。阿鼻大帝曾经嘲笑过她,说她这个表情简直能让人三天食不下咽。不过有用的就是好的,至于到底是让人食不下咽还是垂涎三尺,这个根本无关紧要。她活过了这许多年,见过的人世也不少。有些事情,觉得有个好的了结就行。 孟戟神君面无表情,想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梁灼立刻死死按住,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对方的性子,他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触碰,绝对不会较真地拉开她的手。 孟戟神君抽不回袖子,无奈地开口:“你想要做什么?” 梁灼暗自得意不已:哼哼,不是你把我们给骗到了往生咒里的吗?不是你下狠手一剑将我逼到了怪物肚子的里的吗?不是我问一百句话你都当没听见么?天地间因果循环,种下了因,就必定食下那个果,现在该是受报应的时候了。 孟戟神君见她不说话,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忍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挪开目光:“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灼微微一笑,乖巧清澈,温言软语:“孟伯伯,不如让我帮你包一下伤口,这样子伤才好得快。” !!!……==。。。。孟戟神君愣了一下,浑身如遭电击,动了动嘴角,在她热切的逼视下,终于还是道了一句:“有劳了。” 他找了个树桩子坐下,撩起染血的衣摆给她看。梁灼蹲在边上,看着那道绝对不浅的伤口实在忍不住幸灾乐祸:“这伤口看起来倒像是利器划开的。”她当然不会有这么好心给他治伤,只不过想乘机做点手脚,顺便再偷偷抹一点他的血藏好,万一尸虫真是害怕他的血,那她以后心里也好有个底。 “是从巨圞的腹部冲出来的时候,在石头上划开的。”孟戟神君语气平淡。 梁灼怔了一下:“从巨圞的腹部冲出来?” 孟戟神君看了她一阵,缓缓道:“看来,你果然不知道。” 梁灼顿时有种被他设计的感觉。 “我们之前走的时候不知是谁惊动了无量咒,等我发现的时候,无量咒已经要毁灭我们方才所驻留的那个时空了,逼不得已只好从瀑布底下巨圞的腹中逃出来。” (今天继续看了83射雕,心里面好难过啊,不仅是因为翁美玲的黄蓉再也回不来了,还有当年因为翁美玲的自杀,各种情由,后来汤镇业也从古装剧中的翩翩佳公子,后来沦落的只能拍三级片……让我想起了金粉世家) ------------ 189 兰烬 “是从巨圞的腹部冲出来的时候,在它的暨上划开的。”孟戟神君语气平淡。梁灼怔了一下,颇有些诧异:“从巨圞的腹部冲出来?”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掉进了那怪物的肚子?连这个老滑头也掉了进去?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孟戟神君看了她一阵,缓缓道:“看来,你果然不知道。”梁灼听他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已经有了下文,顿时便有种鱼儿上了钩的感觉。“我们之前走的时候不知是谁惊动了无量咒,等我发现的 ------------ 190 梅熟 梁灼在前面蹦蹦跳跳着,第一个走进了兰烬族人群居的村落,走至村头那一片葳蕤而青翠的桑树林,忍不住喜道,“看,这里有桑树。”说完眼巴巴地盯着桑树上结的沉甸甸的紫红色的桑葚看,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再扭头,发现孟戟神君正十分不屑地看着她,便努努嘴,装模作样道,“对了,你知道关于桑树的传说么?”“嗯?”孟戟神君微微抬眉。“历经沧桑终为佛……”梁灼很是大彻大悟地低叹一声,“桑树原本是佛教中的一 ------------ 191 宁萱 梁灼当然不愿意去白白送死,更不会傻乎乎的主动去背这么一大口黑锅,于是立即福至心灵,惊天地泣鬼神地扑到了孟戟神君怀里,以孟戟神君都来不及反应的神猛速度,一把捞过他的长袍就拼命擦鼻涕,哀嚎道,“孟儿啊,都是你那死鬼老爹对不起你啊,谁让他那么早就去了呢,现如今叫我这个做姑姑的怎么办?眼看着你就要成亲了,你姑姑我却是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有,真不知道……”孟戟神君拼命挣出被梁灼鼻涕擦得一片狼藉 ------------ 192 诱拐 “什么事啊……”梁灼翻翻眼睛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气劲,又瞧了瞧依旧热切切盯着孟戟神君的风念萱,笑道,“对了,念萱你叫我来是不是也有事要和我讲?”“哦”风念萱闻言立刻做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连忙奔回来,凑到梁灼身前笑嘻嘻道,“看我的记性,我是要给姑婆婆看一样好东西呢,走,咱现在就去看。”说完春波流转玉颜如花的看了看门口上依旧站着的孟戟神君,笑了笑,清脆脆的喊了一声,“大哥哥,你,你就在这再等 ------------ 193 伏危 她刚叹完这口气,旁边的冯远山也跟着幽幽长叹了一声。梁灼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见冯远山皱着眉,也正神情颇为沮丧地瞅着自己,心中忽然一动,幽幽道,“世上的凡人有过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叫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既然那么喜欢念萱,就应该告诉她,她现在不是还没有成亲么,只要她一日没有成亲,你就还有机会。”梁灼一说完,立刻觉得有些不妥,她这不是在诱拐冯远山夺别人未过门的妻子嚒,啧啧,太不厚 ------------ 194 失窃 梁灼闻言脸色苍白,只是直直地盯着孟戟神君,口中犹自轻声念道,“不会的,不会的,念萱还小,绝不会有那样的心思,不然她也不会让我替她保管黑灵珠……”“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东西是黑灵珠……她以为……她以为只是可以与你白首偕老的比目珠……”梁灼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角,用最后一丝绝望的眼神看向孟戟神君。她敌不过他,如果他真的要杀了风念萱,她不敢说自己有把握能够救下来风念萱,所以,她不想这种事情发 ------------ 195 放饵 “对了,你怎么知道不是兰烬族人就开启不了黑灵珠?”梁灼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孟戟神君,又似乎想到什么,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哎呀呀,对了对了,你刚才在青梅林听我提到宁萱的时候,反应那么大,你们……你们认识?”梁灼说着很是促狭地笑了笑。“是么。”孟戟神君出神了一阵,又问,“那你说呢,你觉得我和她会认识么?”“啊,我?”梁灼呆了一下,不知他怎么突然把话锋转到了自己身上,只得尴尬地笑,“我说 ------------ 196 复得 正想着,突然看见那两人将手往那掐丝珐琅桃木盒中一伸,紧接着梁灼觉得整个人身子一轻,却是已经被孟戟神君带了出来。身后隐隐约约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一大批人急急忙忙涌进去的声音……梁灼心里一奇,耳边的风声一过,脚边却挨着了地,看着孟戟神君,“那样一场好戏,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看着呢,为何要带我出来?”说完随手揪了一棵树上的青梅,没好气道,“每一回都爱到这梅林里面来,莫不会还在回味你和风念萱的初 ------------ 197 落陷 梁灼顿时怔了一下,看向笑得合不拢嘴的风明萱,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丢失的比目珠已经找到了?还是昨天晚上找到的?是那个什么花什么娘和一个奴才拿的?”为什么兰烬族长要耍这样的把戏?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什么花什么娘还有那个奴才应该就是昨天晚上梁灼和孟戟神君看到的那两个人,他们两个怎么会是偷了比目珠的人?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那个“已经丢失”的比目珠昨天晚上明明就好好的放在那,引那两个脑子进水 ------------ 198 暴死 这会不会就是一种信任、就像当时在莽川结界时,她安然枕在他膝上,就像现在他这样,安然枕在她膝上…… 这些话,她从来没告诉过他。 她不知道这种话该怎么说。 好像自从和他在一起以后,梁灼的脾气又渐渐变回了以前做郡主的时候的刁蛮仍性,她第一次见到他就和他吵架,她不停地使坏,踩他的脚,故意构陷他和栖凤拓,不停地给他惹祸,而他好像一直都是扮演着死皮赖脸的角色,无论梁灼怎么骂怎么赶,始终不离不弃。 他好像总是不停地帮她解决问题,帮她抵挡初蕊夫人她们,从白衣锦的玲幻境中找到她、缠着她,在莫里哀上仙那时又故意给她欺负得不成样子…… 他是在红云山庄中死乞白赖地讨好她、逗她、欺负她的人,也是在平行空间中陪她躲避相思的追杀,陪她斗嘴、陪她看星星看月亮的人…… 他是想将那颗玻璃似的灵珠送给她的人,他是屡次三番为她涉险、受伤,肯为她甘之如饴吞下他最受不了的鱼皮豆腐的人…… 梁灼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塌陷,沦落…… 一切变得茫然未知。 “好像你每次受伤都是因为我害得,这回又是这样,要是我有别人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你也不至于为了顾全我连自己都忘了……”梁灼心下很是内疚,觉得连掐半斤都尚能保护好自己,可是她却时时刻刻都要靠着别人来保护她…… 她想着想着,眼泪落下来,滴答、滴答,滴在了阿鼻大帝的勃颈处,一滴滴如同透明的珍珠,又顺着阿鼻大帝的脖子一路往下缓缓流去…… “其实我也很厉害的呀,我体内还拥有很强的灵力呢,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招术我总是学过又忘,学过又忘。”她轻轻蹙着眉头,樱桃般粉嫩的小嘴微微噘着,似是无尽苦恼和纠结。过了一会,她抱着一团薄被,蹲在阿鼻大帝的床边上,眼皮发沉,慢慢来了睡意,“但是阿鼻吶,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用这种死撑的方法来骗我了,真是一点都不好玩……” 她嘀咕着,便渐渐睡着了。睡梦中她隐约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这是以往都不曾有的,以前她梦里似乎闻到的都只是淡淡的苦茶香…… 淡淡的,干涩清苦…… 她记得许清池身上总是终年萦绕着淡淡的苦茶香,而阿鼻大帝身上有的时候会弥漫出淡淡的花香味,那种味道很熟悉又很陌生,梁灼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花。她不禁迷迷糊糊地想,好像以前阿起身上洗过澡的时候也会有那么一股若有若无的、很好闻的花香味,嗯嗯,阿起,想到他梁灼的嘴角不禁翘了起来,他也是一个很俏皮的人,有的时候还真和阿鼻大帝看起来很像呢,哈哈…… 她在睡梦中意识混沌,鼻间只是那淡淡的花香,她来不及分辨这花香是不是阿鼻大帝身上的,却听见了低低的一声叹息有人在她耳边缓缓道,“因为晚了,就连一点位置也不能留给我了么……”。 梁灼意识模糊,听不清楚那是谁的声音,只是觉得很是熟悉…… 是谁呢?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什么早不早晚不晚的,位置?什么位置?…… …… 她的眉间,便不自觉地微微蹙了一些,又被一个轻柔的吻落下去……遮掩住了…… 夜阑静,对卿颜,恨不相逢未嫁时。 …… 天色大亮,碎金子般的阳光穿过楼阁的窗户照进来,暖洋洋一片,泛着淡淡的清香。梁灼微微打了个哈欠,渐渐睁开眼来,这一觉她睡得很饱,很踏实,她不由得摸了摸脸,觉得连皮肤也光滑水嫩了许多。 只是……只是……咦?她摸了摸,又摸了摸,竟然摸到了柔软丝滑的床褥?她怎么睡到了床上?她记得她把阿鼻大帝拉回房间后,因为只有一张床,不是让他睡了么?难道他好了? 梁灼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薄的一床锦被,翻身坐了起来,立刻……………………………… 觉得有些五雷轰顶!!!! 她僵硬着抬着头看向门外,她的、她的房间的门竟然大大的敞开着,阳光如瀑缓缓流泻了进来,房间内一大片橡木地板照得金灿灿一片。而许清池、火倾城、阿鼻大帝、掐半斤、孟戟神君几个人竟然——竟然都在! 这……这是?!!!她深吸了口气,暗暗道:这是要逆天的节奏么?好歹她现在也算得上未婚配的黄花大闺女,他们几个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一大清早就围在她的闺房中?啊——?阿鼻大帝也就罢了,就当他是刚起来,反正他昨天晚上也是睡在这的,可是其他人呢、尤其是孟戟神君…………他为什么也在这?? ………… 阳光中许清池一身青衣,整个人看上去淡泊宁静,悠远清许,他正坐在一张沉香木圆桌旁,手端着茶碗,慢慢品了一口,见梁灼醒了过来,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目光掠过她的领口,驻留了片刻,又淡淡转开了。阿鼻大帝呢,背对着她站在靠窗户的位置,发丝如墨,背影颀长,昨天的一身白布已经尽数换去,他顿了顿,语气颇为沉重,“这件事看来还真是有些蹊跷了。” “确实,他们刚才的话也还有待商榷。”孟戟神君眼光一瞥,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到她还是假没看到她,只是意态潇洒地倚靠在门边上,手里摩挲着那条漆黑阴森的昆仑长鞭,含笑看着许清池,正慢慢说着话。 “唔”梁灼鼓着嘴,表示她简直都不能看到孟戟神君的那双眼睛,尤其是他笑起来时的那双眼睛,他……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那个人,她太了解不过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掐半斤站在火倾城身后,突然插了一句。 “这个……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阿鼻大帝沉吟片刻,缓缓道。 许清池继续看着孟戟神君,两人互换了一下神色,没有答话。 “只怕……”掐半斤又开始问。旁边的火倾城也结接了话,几个人便又开始聊得火热。 …… !!!!!梁灼瞪大了眼睛看着众人,只觉得肺里翻涌沸腾,一把火正在从里面慢慢往外燃烧弥漫,你们!……你们!55555……难道你们都当我是死得!!!? “你们……你们……”梁灼气得简直要吐血了。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在做梦?一大早上起来,发现她喜欢的,她不喜欢的全部齐聚一堂,独独就是把她当成隐形的!嗯? 这时,火倾城和掐半斤似乎注意到她醒了,眼光往这边瞥了瞥,一个眼神狡黠一个眼神不屑,整的梁灼更是一头雾水。 她抖了半天,缓缓憋出一句话来:“你们……你们全都给我滚、滚出去……” “让他们来,即便他们来了,也未然能够挡得住。”许清池搁下茶碗,淡淡道。 孟戟神君神色一顿,微微摇头:“不可。兰烬族人竟然能背弃了三界,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到了这往生咒中,难道你不觉得这已经很蹊跷了么?如果我们贸然行事,只怕会落入敌人的圈套。”顿了顿,又转头望向了阿鼻大帝,“你呢,认为该如何?” 阿鼻大帝侧过头,微微笑道,“我也同意老孟的看法。我觉得呢,这次似乎是有人要存心与我们为难,如此这般敌在暗我在明的被动,还不如将错就错看看那人到底是何面目。” “这倒也是,说不定兰烬族人就是往生咒的最后一劫,等我们走过了这个地方,也许就能找到能起死回魂的曼珠沙华了。” “是么,神君就能如此神通广大事事都能化险为夷?”掐半斤斜飞了孟戟神君一眼,又看向许清池,“不过,依我看,还是大祭司的想法更为妥当一点。” “这……大祭司你的意思还是要我们硬碰硬么?”火倾城怔了一下,连忙看向许清池。 “自然不是。神君和阿鼻说的也很有道理。只是,”许清池顿了顿,“现下他们已经把事情推脱到了我们身上,只怕一时半会也是措手不及。” “这个不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然往我们身上推,我们就替他们解决了就是。”火倾城闻言,促狭一笑,看向孟戟神君,“是吧,神君?” “喂。你们……”梁灼眼睁睁地被“空气”,火得在一边干瞪眼。 “是啊,这一切就要看老孟子怎么对付了。”阿鼻大帝会意,看了孟戟神君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兰烬族人总会多少敬老孟三分的。” “可不是?神君可是他们的姑爷……”掐半斤也笑了,不阴不阳地接了一句。 是可忍孰不可忍,梁灼气得猛地在床上重重一锤:“你们五个到底在这里做什么?!还是有什么话非要在这里说才可以?!” …………?? 片刻静默后,孟戟神君终于把头转向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醒了?” 梁灼捏着拳头。恶狠狠地看向他,慢慢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我醒了很久了……” 火倾城闻言也猛然回过头,做恍然大悟状,轻轻一笑:“咦,阿丑你什么时候醒的?我们怎么都没有看到呢?哈哈,我们见你一直没醒,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日落西沉了,咦,你这是怎么了,不就睡个懒觉嚒,我这才随便一说,你怎么脸气成这样?”他说完看了看梁灼噌地一下怒红了的脸,转过头去,薄唇轻勾,一派气定神闲。 梁灼咬咬牙:可恶!他和掐半斤刚才明明就看到她了,这个死胖子现在竟然撒起谎来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可恶! 梁灼忍住心中一团闷火,深吸了口气,无奈地说:“不生气不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我的脸红成这样完全是因为看见你的缘故,” 说罢又瞅了瞅一脸讶然的火倾城,嫣然一笑,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皮已经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厚了,今日见了你我才发现我败了,这原来,我这‘天下第一厚脸皮’的位置竟让你给夺去了,你说,你说怎么能不羞得脸红呢?”梁灼本来也是有些生气,但是又怕真的说话伤了火倾城,便别过脸去眼波流转,嘴角含笑斜斜睇了他一眼,问道,“好了好了,我问你正经话,你们几个刚才在说什么呢?” 火倾城扑哧一声笑了,摇头不答,似是万般无奈的样子。 本来他也知道梁灼说那一番话,就是为了讥讽他故意扯谎脸皮厚的,可是不知怎么,听她说话,明明已是极怒,语调却又偏偏是那样柔软声音娇憨,就好像真的是在懊恼着他夺了她“天下第一厚脸皮”的位置似的,又加上她现下这样打一棒槌给一糖枣的小孩子做法,实在是令人禁不住笑起来。 ……她竟当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小孩子吗? 倒是阿鼻大帝见火倾城没有答话,只怕待会又气恼了梁灼,便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坐在她床侧,轻声道,“你知道么,兰烬族人昨天夜里有人暴死了。” 梁灼瞳孔猛一放大,脱口而出道,“谁?难道是念萱?” 阿鼻大帝愣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是这个人,刚要说话,却见孟戟神君神色极其不自然的顿了顿,看看众人,拂了拂衣袖,道了句,“我先去那边看看,有事我再来找你们。”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掐半斤嘴角微微抽动,望着孟戟神君的背影笑说,“看上去,神君对他这未婚妻一家倒是颇为惦念的样子,瞧他急得,倒像是死了他亲娘似的……” (亲们,你们知道什么叫一江春水向东流嘛,就是在你苟延残喘两眼直愣码了将近一万字以后,还没来得及保存,只见眼前波光一闪,奶奶的腿,死机了!死机了!呜呼哀哉…………泪奔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199 群愤 梁灼瞳孔猛一放大,脱口而出道,“谁?难道是念萱?” 阿鼻大帝愣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是这个人,刚要说话,却见孟戟神君神色极其不自然的顿了顿,看看众人,拂了拂衣袖,道了句,“我先去那边看看,有事我再来找你们。”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掐半斤嘴角微微抽动,望着孟戟神君的背影笑说,“看上去,神君对他这未婚妻一家倒是颇为惦念的样子,瞧他急得,倒像是死了他亲娘似的……” “闭嘴。”火倾城闻言眉头轻皱,淡淡的看了一眼掐半斤,冷声呵斥了一句。掐半斤愣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看着众人。 见大家都在看着她,突然一下,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似的,浑身一颤,抖作一团,连忙梨花带雨的跪下来,头如捣蒜,“老爷,茹雪错了,再也不敢了……” 砰砰砰、砰砰砰!那头磕得可真叫一个响亮! 梁灼见她一副怯不胜风、衣衫单薄的凄惶模样,心下略有不忍,便开口道,“茹雪,你起来。不就是骂了那姓孟的一下嘛,又能怎样,他自身也不是什么身正影直的主,犯不着你这样……”说完便要起身去扶掐半斤起来,熟料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下来, “你小心……”阿鼻大帝连忙伸手将她抱住了,又抬眼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掐半斤,淡淡道,“你也起来吧,这样跪着像什么。” 许清池脸色微顿,沉默了一会,才抬眼看了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掐半斤,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掐半斤又跪着叩谢了两声,哭喊着,“茹雪真的不敢了,求大祭司不要赶茹雪、赶茹雪走。”说完便低着头抽泣着慢慢退了出去。 等她走了,梁灼才白了一眼火倾城,颇有些不满道,“看你把她吓得……”“娘子,不要说了,火卿也自然有他的道理。”阿鼻大帝看了看火倾城,拍了拍梁灼的肩膀,略略安抚她道,“茹雪毕竟也还是个下人,老孟与他无冤无仇,她的嘴巴也未免过于刻毒了些,火卿作为她主子说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梁灼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鼻大帝,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帮火倾城开脱,她突然发现阿鼻大帝一个最最明显的特质,就是特别有男人缘,似乎什么样的男人都很能打动他的芳心似的,就像是栖凤拓、火倾城还有那孟戟神君。 本来明明都是敌对的,可是后来硬生生就变成了一种近似于朋友的关系了,还一口一个火卿,老孟!真是过分! “况且你听见火卿大声训斥辱骂她什么了,还是动手责打了她?只不过是一句平常的‘闭嘴’,难道一个灵界的尊长,连这一句话也说不得?”阿鼻大帝说完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梁灼,“别说她只是一个下人,就连娘子你这样金娇玉贵被大祭司捧住手里的,不也曾领了一句‘闭嘴’,难道她比你的气性还要大?她到底以为她自己是谁?” 梁灼闻言,顿时红了脸,想起来上次因为血蝶一事,自己确实被许清池以“闭嘴”二字责备过,顿时又羞有愧,将脸埋到了阿鼻大帝的臂弯里,咬着牙,再不吭声。 心道:呜呜呜……就当了她是完全没听到,完全没听到! 许清池神色一顿,持壶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神色如常,又倒了一碗茶,慢慢品着,眼神看向外面,沉默无言。 火倾城听阿鼻大帝这样一说,顿时心里好受了许多。其实他也并非要掐半斤怎么样,他只是如阿鼻大帝所说,觉得以掐半斤的立场和身份这样说孟戟神君,未免过于刻薄难听了一点,所以才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掐半斤的反应竟然这样大,愣是又哭又跪的,倒显得他平日多么凶狠刻薄下人似的。 其实,别说他平日并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是这样的人,掐半斤茹雪素日里也是个惯会察言观色言语和软的人,唉,真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 火倾城叹了口气,也或许自己平日对她太过温和了一些,所以骤然说了些稍稍严厉的话,她就以为自己要赶她走吧?顿了顿,又觉得周围气氛实在是太过诡异,便轻咳了一声,看向梁灼笑着道,“对了,暴死的那个人是兰烬族的二护法风溪浣,你认识他么?” “啊,竟然是他!”梁灼一下子从阿鼻大帝臂弯里伸出头来,抹了抹脸,翻身下了床,直直地看向火倾城,又看了看阿鼻大帝和许清池,一脸的不可思议,“真是风溪浣,你们确定?” 许清池慢慢搁下茶碗,朝梁灼微微颔首,“是。” “怎么会这样?谁会杀他呢?他怎么死的?不行不行,他一死,念萱肯定难过死了……”梁灼眸色一顿,突然想到了风念萱,今日本来应该是她的大喜之日,却突然红事改了白事,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自己的人一夜暴毙,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痛,梁灼不曾想有朝一日,还要通过另一种场景,让那些已经快要稀薄的伤痛再次扯开,露出鲜血淋漓的疮疤…… 当下捞过外衣草草穿了上去,又胡乱地洗漱了一番,头发都没有弄齐整,就跑着要出去看风念萱。许清池和火倾城、阿鼻大帝看她这样火急火燎的,诚知未必拦得住,便都起身陪着她一道往外走了出去。 “念萱!念萱!”梁灼嘭地一下推开了风念萱的房门,一进去就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围坐着一大群人,有冯远山和风明萱还有笙歌和绿竹几个是她认识的,其他的全不认识。梁灼怔了怔,那些人也同样怔住了,过了一会,开始有好几双眼睛很不友善地朝梁灼以及梁灼身后的阿鼻大帝、许清池他们看去。 “姑婆婆!”倒是风念萱低着头一直在那哭,突然见大家都静住了,抬头一看,见是梁灼,立刻飞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梁灼,哭喊道,“姑婆婆,我爹爹死了,我爹爹死了……” “嗯,我知道……”梁灼忍住眼眶里的湿意,轻轻拍了拍风念萱的背部,语调冷静,“念萱乖,念萱不哭,你快告诉姑婆婆,你爹是怎么死的?” “二老爷是怎么死的,怕是就与你们这些外人无关了吧。”一个声音很是娇媚的人不痛不痒地轻哼了一声,梁灼抬眼去看,竟然是那晚偷黑灵珠的女子,许是刚才人多没有看见,现在倒看见她了,连另一个男子倒也在她身后,看上去一脸愤色的怒视梁灼他们。 “花姨娘说的极是,要不是这些外来人,我们族里何尝发生过这样的丧事!” “就是就是,我看这都是他们带来的,他们带来的……” “你们这些外族人,快滚!快滚!”那些人经那名叫花姨娘的人一挑拨,个个群情激奋,就恨不得立时拿了梁灼他们几个的脑袋炖汤喝似的。梁灼看了看怀里的风念萱,又看了看她面前的这群酒囊饭袋,正要发怒。 却是风明萱微微浅笑,看了看众人,“家父受难,各位心里都不好受,这一点明萱也很是明白。但现在家父尸骨未寒,大家聚在这里如此吵闹喧哗,岂是又叫家父的亡魂如何安寝,还请大家暂先回去吧……” “这……二小姐,”众人看了看风明萱,想说什么,但显然又一个个很是服她,所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恨恨地看了看梁灼几人,小声道,“二小姐,那这群外族人难道也留在二老爷的尸骨前?” 风明萱顿了顿,含笑望向梁灼他们,微一俯身,“家父吊丧,这是我族的家事,明萱怕是抽不出功夫招待几位,还请几位请回吧。”说完上前拉了拉偎在梁灼怀里的风念萱,眼带凄色,言语温软,“念萱,听话,今日我们就不便留他们了,还是改日再去找他们玩吧……” “不!谁也不许叫姑婆婆走!”梁灼怀里的风念萱突然十分激愤,站直了身体,眼神凶狠地从身后兰烬族人脸上一一扫过,语意严寒,“尤其是你们!我爹爹是被巫蛊害死的!是巫蛊!这一定是你们其中有谁想欺上罔下做出来的!你们全部都是害死我爹的疑犯!” “什么?”梁灼一惊,连忙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阿鼻大帝和许清池他们,又看着眼前的风念萱问了一遍,“你说你爹是被巫蛊害死的?你带我去看你爹的尸骨!” “我和孟戟神君来的时候,就曾在这个村庄对岸的树林里见到过一具被巫蛊害死的尸体……”梁灼背过众人,转身悄悄对许清池和阿鼻大帝他们小声说了一句,“看来这其中大概有什么联系……” “这!不可以!”花姨娘一见梁灼他们要去看风溪浣的尸骨,连忙起身拦在了前面,冷声呵斥道,“除非我死,否则谁也不能动二老爷的尸骨!二老爷就算死了,也还有我们这些族人在,岂能让你们这些外族人去凌辱亵渎他老人家的亡魂!” 花姨娘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威风八面,震得旁边的众人也是群情激昂,大有梁灼他们再往前一步,就要鱼死网破的架势。风念萱还是不管不顾,直冷眼瞧着花姨娘笑,“都说那夜花姨娘偷比目珠是被我爹爹审的,怎么,花姨娘你现在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花姨娘浑身一颤,看向风念萱,指着道,“你!你!我……我不活了……”说着眼泪便哗哗哗的流了出来,身子一闪,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却是另一个下人打扮的青年伸手抱住了她,好言宽慰道,“花姨娘,您老这是何必呢,您老的苦心我们族中还有谁不知道呢,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是您去害二老爷啊……” “大小姐我们虽然敬重您是二老爷的嫡长女,族中未来的二护法,可是你也不能这样信口开河乱泼脏水啊……” “大小姐,你平常无心族中大小事务仗着老爷的宠随意玩闹也就罢了,可是你今天这件事实在是太寒大家的心了……” “你要是有二小姐一半的贤良,你爹爹说不定就不会死……说不定,说不定二老爷就是被你给活活气死的也说不定……” 人群中气氛越来越不对,大家的矛头都指向风念萱,梁灼也觉得不太好,就轻轻拉了拉风念萱,柔声喊了她一句,“念萱……” “念萱,你今日实在是太过分!虽然你是我嫡姐,可是我也不能看着爹爹尸骨尚未寒去,你就对着平日这样忠心爹爹的族人如此出言不忌,你、你给我出去!出去!”说着猛地将风念萱往梁灼怀里一搡,手指在梁灼臂上不动神色地掐了掐,又退了回去,随手从袖口处抽出条绣着夹竹桃花的丝帕,按着眼角轻轻哭了起来,“爹爹又不在,都是明萱的不对,让嫡姐姐竟然这样对着族人,都是明萱的不对……” “你!出去就出去!”风念萱眼睛一红,她自小与风明萱关系好,什么都和她说,现在见她这样疾言厉色训斥自己,心下难受,但又毕竟是一直待她如姐姐的妹妹,便没有再说什么,只身子一转,朝外跑去。 梁灼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又抬眼看了看正哭着的风明萱,见她竟然背过丝帕一角,朝她微微眨了眨眼睛,心下顿时明了,连忙拍了拍阿鼻大帝他们,“我们也走吧,人家的家事我们确实不好插手。” “你真是,唉……”火倾城看她又风风火火转身追着风念萱跑了出去,不由得叹了口气,弄不明白她这样反反复复到底意欲何为。 倒是一直注意着梁灼的阿鼻大帝和许清池心下了然,互相对视了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身后风明萱见梁灼他们走了,也连忙收了收眼泪,缓缓站起身朝着众人又是一拜,恭顺道,“各位叔伯婶娘也自幼是看着我和念萱长大的,你们的心我岂有不知的,只是姐姐向来性子洒脱了些,爹爹又最是娇惯,今日是她鲁莽了,明萱我代她,再向各位叔伯婶娘赔罪,望大家看在我们失了父亲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说完又是盈盈一拜。 “二小姐……这,这怎么使得!”众人一见,连忙上前拉住了风明萱,将她扶到了软椅上,心想着这位二小姐实在是真真正正嫡亲大小姐的料子,如此这般善解人意,又见她如此伤心难过,心下也跟着凄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好。 风明萱反身倒在软椅上,犹自嘤嘤哭泣,也不答话,似是苦不能自胜。众人一看,愈发手足无措起来,只拿眼睛瞧着花姨娘。 花姨娘到底是姨娘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一流,她看出了风明萱的心思,顿了顿,回身朝众人看了一下,慢慢道,“二小姐向来是最体恤大家善解人意的,只是今日二小姐与大小姐刚刚失了父亲,我们又在这闹嚷了一番,这回子想必二小姐已极是疲乏了,我们就先走了吧……”说完颇带抚慰的轻轻拍了拍风明萱的手背。 “对对对,我们走吧。”花姨娘身后的众人一听,也觉得一直待在这不是很妥当,便一一朝着风明萱躬身辞行,慢慢退了出去。 (么么,亲,总算空间里还保存了一些。呜呜呜,真是好险啊,下次再也不敢不保存了…………) ------------ 200 猜疑 梁灼和阿鼻大帝他们追着风念萱跑出来,追了好大一会,才抓到风念萱,梁灼也没顾着风念萱还一脸又气又愤,连忙道,“念萱,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是种着夹竹桃花的?” 风念萱本来正在低着头哭,一哭她爹爹刚死,二哭她妹妹竟然训斥了她,结果一抬头听见梁灼问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心下不解,随口答道,“在后院,后院就有一大片种夹竹桃花的地方。”末了,又看了梁灼一眼,很是纳闷,“你问这做什么?” “先去看看吧,也许看了就知道了。”梁灼并没有回答风念萱的话,只回头看了看许清池和阿鼻大帝他们,拉着风念萱的手,抄着旁边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小声道,“哪个后院,你快点带我们去吧。” “哦,好。”风念萱点了点头,便在前面引路,后面许清池阿鼻大帝他们几个则四下留心有没有什么人跟来。等终于走到了风念萱讲的那一个后院,见到了满院的红若烟霞的夹竹桃花,梁灼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对不对,便试着轻声喊了两下,“有人……有人吗?” “这个后院是废弃了的,怎么会……”风念萱从后面拽了拽梁灼,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后院最前面一个破旧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荡出来一小截冰湖色的浅绿裙裾,梁灼再抬眼一看,眼波流转、语笑嫣然,果然是风明萱。 “是你……”风念萱一看走出来的人竟然是风明萱,气得拔腿就要走,急得梁灼连忙伸手捞住了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勉强让她站在了那,心道:这个风念萱就和她以前做郡主的时候,性子一顶一个像!一想,又不免默然,原来的自己竟就是这样风头风脑不计后果的吗?想了想,不禁觉得后怕,为自己原来那么愚蠢而后怕…… “是你妹妹故意将我们带到这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避过那些人进去看你爹的尸首,才能……替你爹爹找出杀害他的凶手可能是谁。”梁灼耐着性子一口气说完,便慢慢松了手,心想要是风念萱还是那般任性,那她便不再管了。 所幸风念萱听完以后,怔了怔,又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风明萱,倒也是好了,一头扎到了风明萱的怀里,娇娇笑道,“好妹妹,好好二妹妹,你、你最好了。” 见风念萱如此,梁灼和风明萱俱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阿鼻大帝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女人,又望了望身后,觉得作为男人有必要提醒她们一下,现在不是小女儿姿态的时候,开口道,“快点进去吧。” “好。”风明萱笑了笑,慢慢扶起风念萱,动作娴熟温柔,果真就像是姐姐一样,哪里看都不像是风念萱的妹妹。梁灼心里不禁想,难怪上次孟戟神君骂她老而弥纯是可耻的,却原来一直被娇惯着的人,心智便永远这样像个孩子似的长不大,这种性格若是一辈子有人宠着也就罢了,否则的确可耻,害人害己。 风明萱带着他们,走进了她方才走出来的那间略显破旧的屋子,身影一闪,往旁边的墙边上随手摸了几下,只听着咯咯的一声响,梁灼他们眼前的一面墙忽而朝后缓缓推开来,露出一扇幽黑的暗门。 风明萱从旁边点了一盏油灯,一手拿灯,一手拉着身后的风念萱,回身又用灯略略照了照梁灼他们,柔声叮嘱道,“有些暗,仔细点。”说完便映着光袅袅婷婷走去。 梁灼他们迟疑片刻,便也跟了上去,阿鼻大帝最先,梁灼在他身后许清池和火倾城又后一点。 “慢点。”风明萱望了一眼四处东张西望的风念萱,轻轻说了一句。 风念萱摸着周遭的墙壁,突地一下来了精神,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前面执灯的风明萱,“二妹妹,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从前都没有见过?” “这是爹爹平素教我们灵法的地方,你又何尝愿意来过。”风明萱一手执灯,灯火昏黄,照得周围的黑暗里一片晕黄温暖,只是风明萱的语气略略有些冰凉,像是从夏日的冰窖里刚挖上来似的。梁灼也能理解她的感受,明明是妹妹,却要照顾风念萱这个可以说是不争气的姐姐,现下亲生爹爹又死了,以后无依无靠,还要替将要继承族中二护法的姐姐一一打点,怎么会一点埋怨也没有呢? 梁灼想着,也不好说什么,风念萱也低着头不吱声,于是他们几个,就一个挨着一个排着队继续在狭长的甬道里慢慢向前走去。 周围的岩壁潮湿而冰凉,烛光照上去,如同湖底的岩石,森冷而死气。 甬道的地面冰冷…… 梁灼早上穿的薄薄的绣花缎子软鞋踩在上面,只觉得……一阵一阵冷意……透着……凄凉的青石,密密层层窜上来,又加上不知从哪吹来的一股细细的冷风,梁灼头皮一麻,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冷吗?”阿鼻大帝回头看了看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掌心。阿鼻大帝的手掌温厚而绵热,带着一种红尘俗世浓烈的烟火味,不知怎地,梁灼心里倏然一下安定了许多。 身后的许清池神色顿了顿,想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又走了一段,梁灼看着前面一直没有说话的风明萱,小声问了一句,“到了么?” “嗯,这边。”随着风明萱的身影一闪,梁灼他们走到了甬道尽头。 “这里是……”梁灼有些惊诧,眼前是一间封闭的屋子,除了一座石棺,别无他物,周围冷冷清清的,墙上砌着厚厚的寒冰,白芒芒一片,冰冷而阴森。 风明萱走到那座石棺面前,伸手在石棺底下的凸出地方按了两下,紧接着石棺缓缓打开,“爹,爹爹!”风念萱再也忍不住,第一个扑了过去。 随后,梁灼他们也慢慢走了过去。死的确实是风溪浣,他和上次梁灼所看到的那具死尸一样,身上穿着血红的长袍,只是没有那些密密匝匝捆在腰间的红绳子,梁灼想了想,看向风明萱,“你爹爹腰上原先是不是还有绑着他的红绳子?” 风明萱闻言,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确实,只是我怕那样爹爹会难受,就将它取了下来。”说完又转身走到一边的一个小石头缝隙底下,取出来一大捆有蟒蛇粗细的血红绳子,递给了梁灼。 梁灼看了看手中的红绳子,又将它还给了风明萱,眉头紧皱,轻声问了一句,“你家里除了你们姐妹,还有没有其他的至亲之人?叔伯姊妹兄弟之类?” 风明萱迅疾看了梁灼一眼,又低下头想了想,过了一会缓缓道,“还有一位娘亲,只是已经不属于我们族里的了。” “怎么,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前面许清池听到她们的谈话,不禁转过头来,看了梁灼一眼。 “没有。只是我上次在树林中所见到的那具尸首面部极是狰狞,可是,可是念萱的爹爹面部却又是极其平和的……”梁灼看了看许清池他们,心里不禁想,难道真是风溪浣的血脉至亲所为?可是怎么看风念萱和风明萱都不像是这种人?那会是谁呢? “梅花血印?”火倾城颇有些惊异的低呼了一声,梁灼凑过去看,只见风溪浣的上衣已经被撩开,遍布其肌肤上的正是一个个类似于梅花形状的血痕,再往下看,腹部里面尸虫正在密集涌动…… 梁灼眼前一花,连忙往后退了退,立在一旁,扶着墙壁上的寒冰,试着恢复镇定。 “看来他倒确实是死于巫蛊……”火倾城看了一会,看看梁灼,慢慢说了一句。 “巫蛊!是巫蛊对不对?”风念萱一听火倾城说她爹爹确实是被巫蛊害死的,又连忙哭着扑了上去,眼泪衣衫都落在那一嘟噜黏糊糊泛着恶臭的尸体上,完全一点也不避讳。梁灼不禁想,骨肉至亲确实是伟大的,反正她是连看也不想再多看一眼。 “爹爹!爹爹……”风念萱一边哭着一边恶狠狠道,“都是那些欺上罔下的下人们使坏,我要去告诉大伯,叫大伯替我们爹爹报仇!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风念萱说着直起身就要往外跑,却是被风明萱一把拦住了,凝视着她的眼睛,细声安抚道,“族长现在也自有他的事情要忙,现在一切都还没有证据,你这样贸贸然的去,岂不是既叨扰了族长又伤了族人的心……” 梁灼微微点头,心想这话有理。 “我不管!肯定是他、他们那些想夺爹爹护法之位的人!只有他们,才想着将爹爹制成巫蛊来增添修为,一定是,一定是!爹爹一定是这样被他们害死的!”风念萱一边抱着她爹残全不全的尸骨嚎啕大哭,一边目露凶光,好像已经看见了那个杀死她爹的凶手似的。 “不可能。”梁灼默默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慢慢说道,“不可能是为了修为才将你爹爹做成巫蛊的,不可能。” 风明萱站在一边,想来她平日不似风念萱一般对修为炼法之事全不关心,大概是明白梁灼话里的意思的,只是低着头,眼睛看着地,不再吭声。 阿鼻大帝以及许清池他们三个又凑上前去,围着那具尸首兴致勃勃的看着。梁灼说完话,嗓子眼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心,便往后退了退,坐在了旁边的石阶上,刚坐下,“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为了提炼修为?那他们杀我爹爹做什么?”风念萱一下子扑过来,两只软绵绵的小手不停地摇晃着梁灼,一脸急切。 就这样,梁灼也差点忍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你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到你族人杀了你爹、又是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杀你爹就是为了提高修为?”想了想,料是风念萱平常被族中上下惯着不学无术,想来是没有明白她方才一番话的意思,顿了顿,点破道,“将人制成巫蛊而死来提炼修为的,必须是死者的血脉至亲,要么是父母兄弟,要么是妻子夫君。如果真如你所说,杀你爹的人就是为了提高修为,那么这件事究竟是你们姐妹二人所为还是你娘?你哪个大伯二伯所为?” “这……这不会的。”风念萱终于听明白过来,脸色发白,显然是吓了一跳,倒是风明萱疼惜她,将她悄悄拢在了怀中,“念萱莫怕,这件事一定不是为了提高修为所做。” “那、那如果是……是的话怎、怎么办?”风念萱听了梁灼的话,顿时寒毛耸立,“本来我以为、以为只是……只是族中哪个有野心的为了提高修为才杀了爹爹的,这还好一点,至少我们还有大伯……大伯替我们撑腰,一定能够抓出那个人就地正法的,可是现在说、说是血脉至亲,那、那岂不是只剩下你我、你我和娘亲了,要是大伯知道了,会不会?会不会杀了我们?”风念萱说着,声音已是止不住的颤抖。 “你我都没有做过,自然能问心无愧。”风明萱倒是比风念萱冷静许多,拍了拍她的肩膀,语调平和缓慢,“何况并无几个人见过爹爹的尸骨,这一切事情都还只是个猜测而已。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而不是在这自乱阵脚……” 梁灼在一边听着,都恨不得站起来给风明萱啪啪啪鼓几个掌,啧啧,实在是处变不惊,秀外慧中,太有大家闺秀的范了,说来也惭愧,前世她好歹也算是个名门闺秀,可是却和现在的风念萱一样被娇惯的只剩下一身草野莽夫的性子,现下见到风明萱这样识大体的姑娘,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娴儿,你过来”那边风明萱正在安慰着风念萱,这边许清池眉头微微蹙起,朝梁灼摆了摆手,这一摆手,梁灼哪有不去的道理,立刻忍住胃海里刚刚平息的波涛,笑眯眯的朝着许清池身边凑去。 “这个东西,你是否见过?”梁灼凑上前往许清池手里的一根簪子上仔细看去,竟然赫赫然写着“梅香宫”三个字! 梅香宫!梅香宫!——梁灼的脑子顿时炸开了,之前她也在另一具尸体身上见到梅花印记的血痕,可是并没有见到这“梅香宫”三个字!梅香宫!梅香宫!梁灼突然记起来,前世梁子雄死后,她也曾动手去调查过她父王的死因,当时第一件着手的东西就是当日兰嫔送给她的馥郁莲香步摇,那只……那只……馥郁莲香步摇、步摇精致奢华的流苏下方,就有着“梅香宫”三字! 当时她还没有查出线索,她自己就糊里糊涂的被害死了,现在想想,会不会?会不会梁子雄的死和这个梅香宫有关?和这个杀了风溪浣的人有关? “娴儿!娴儿……”许清池见她脸色发白,一下子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邪气,连忙使力晃了她几下,“啊”梁灼回过神来,又看了看那“梅香宫”三字,手心死死地攥紧了一下,又慢慢松开,轻声说,“我见过,在我前世宫妃送我的一只步摇上。” 许清池听她这样一说,已然明白肯定是“梅香宫”三字又让她想起了许冰清,于是顿了顿,又指着别处和阿鼻大帝、火倾城讨论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梁灼、阿鼻大帝、许清池,突然想起来一句词。回首是潇潇暮雨…………当初的当初,今日的今日……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201 意外 梅香宫!梅香宫!——梁灼的脑子顿时炸开了,之前她也在另一具尸体身上见到梅花印记的血痕,可是并没有见到这“梅香宫”三个字!梅香宫!梅香宫!梁灼突然记起来,前世梁子雄死后,她也曾动手去调查过她父王的死因,当时第一件着手的东西就是当日兰嫔送给她的馥郁莲香步摇,那只……那只……馥郁莲香步摇、步摇精致奢华的流苏下方,就有着“梅香宫”三字! 当时她还没有查出线索,她自己就糊里糊涂的被害死了,现在想想,会不会?会不会梁子雄的死和这个梅香宫有关?和这个杀了风溪浣的人有关? “娴儿!娴儿……”许清池见她脸色发白,一下子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邪气,连忙使力晃了她几下,“啊”梁灼回过神来,又看了看那“梅香宫”三字,手心死死地攥紧了一下,又慢慢松开,轻声说,“我见过,在我前世宫妃送我的一只步摇上。” 许清池听她这样一说,已然明白肯定是“梅香宫”三字又让她想起了许冰清,于是顿了顿,又指着别处和阿鼻大帝、火倾城讨论了起来。 过了一会,风念萱和发了魔怔似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风溪浣的尸体,幽幽道,“我知道爹爹是死在哪的,我带你们去、去看……” 火倾城与许清池他们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面色有些苍白的梁灼,也觉得留在这里面似是不太妥当,便都点了点头,对着风念萱道,“好,你带我们去。” “嗯。”风念萱点点头,于是大家便又折了出去。等走到门口的时候,风明萱吹熄了手中的一盏油灯,含笑看了看众人,又眼光颇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风念萱,柔声道,“那……便麻烦各位一路上照顾好念萱,我、我就不去了……”说完便转身娉娉婷婷的走了回去。 不知为什么,梁灼觉得她的背影走得甚是凄楚心酸。顿了顿,被阿鼻大帝扯了两下,便跟着风念萱又往前走去。 “我爹爹就是从江对岸的那片林子里拖回来的,说不定凶手就是在那杀了我爹爹的……”风念萱一边指着前面一边低着头小声地啜泣着。梁灼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刚想说什么,突然在前面迎头跑来一张清秀的脸,却是一个姿容婉约秀丽的小丫头,梁灼不禁感慨这兰烬族人的女孩们也未免太年轻了,一个一个新鲜得和什么似的,不越发衬得她老了嘛…… 她还没有腹诽完,只听那个女孩十分羞涩地抬眼看了看众人,小声道,“请问倾城公子、许公子、阿鼻公子在不在?我们家姑爷叫我来喊你们过去一趟。” 梁灼听这一口一个“公子”“姑爷”的,不禁笑了,望着她问,“那请问你们姑爷是不是我侄儿,那个姓孟的混小子?他请这些公子母子的去有何贵干?该不会你们族长要把他们几个全当成杀人犯就地正法了吧?” “不是不是……”那小丫头一听,就急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们族长他、他已经不怪你们了,他说,只是婚期、婚期延后一点,还有姑爷说、说有急事叫我来喊几位公子一趟,你们若是不肯去,回头姑爷肯定、肯定……”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梁灼见那小丫头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也不忍再打趣她,便看了看火倾城他们三个,撇嘴道,“看吧看吧,我那个侄儿果然是不孝的,把你们都叫齐了也不喊我……” “要不,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吧。”阿鼻大帝看了看梁灼,眉宇之间隐隐有些担心。 “是的,还是听阿鼻的,我们一起去吧。”许清池也回头看了看梁灼。“姑婆婆,你和她们去吧,我、我就不去了……”梁灼身后的风念萱忽然鼻子一酸,低头朝前面跑去。 “念萱!”梁灼连忙追了过去,“我和你一道去……”身后阿鼻大帝竟然也追了过来,看着梁灼眸色坚定。 “这……”梁灼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风念萱大概是有些伤心过度,跑得极快,等到了那片桑树林,梁灼他们可算是追到了她,梁灼拉住她,语气有些严厉,“念萱,你下次要是再这样的话,姑婆婆可是再也不理你了……” 风念萱看了看梁灼,哭红了眼眶,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让人不忍心多加责备。 过了江面,便到了那一日梁灼和孟戟神君见到的那片树林,阳光不知怎地,已经黯淡了下去,天色是淡极了的一抹浅灰,周围寂静,偶尔有风动的声音…… 梁灼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知为什么,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因此便频频回头看了看,所幸一回头便能看见阿鼻大帝一张似笑非笑暖融融的脸。 “姑婆婆,我爹爹就是在这里被解下来的,当时……我爹爹就被、被绑在这上面挂着……”风念萱触景伤情,指着一片茂密的枝桠,眼眶湿热,倒是又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梁灼不好说什么,只是伸手拨开了风念萱手指着的地方,细细问,“念萱,是这里吗?”拨开一看,树上面果然有灵力灼烧过的焦黑色的痕迹,隐隐约约的斑驳花纹萦绕于上,像是经年的疤痕。梁灼正疑惑着上次怎么就没有发现树枝上竟然还有这样东西,耳朵一动,竟然远远近近听到一阵女人的哭泣声…… 回头一看,身后的风念萱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圈虽是红的,却并未发声…… 梁灼朝阿鼻大帝使了个眼色,又拍了拍风念萱的手,朝着声音发起的地方看了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 在树林间又走了一些,梁灼循声走到了一片空旷的平地…… 她一眼看去,只见是一个妇人正背对着她,蹲在一棵大树底下啜泣不止,手里还拎着一个编花竹篮,上面放着一块蓝底白花的丝帕。梁灼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个身影似乎在哪见过,又上前走近了几步,待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由微微诧异,这人竟然是那天夜里她和孟戟神君在桑树林底下见到的妇人!只是,她怎么会在这? “报应啊!报应啊!都死了……都死了……死得干净……死了才能干净啊,报应啊……报应啊……”妇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梁灼,犹自频频自编花竹篮里面取出一些密密匝匝的纸钱,朝半空中撒着,一边撒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梁灼闻言,心中已经猜着了十之*,又想了想,走过去,试探道,,“夫人,你为何在这树林之中哭泣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你!你是!你是恶魔星!你是扫把星!”不料那妇人听了梁灼的话,竟是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那原本捏在手心里的厚厚的一沓纸钱哗得一声都落在地,风一吹,扬起来,纷纷扬扬的青白色。梁灼见她似乎是陡然间听见自己的话,受了惊吓,便连忙弯下腰将落在地上的纸钱都一一给她拾了起来,一边拾一边连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说着梁灼便随手将捡到的那些纸钱,往她的编花竹篮里塞去。 “不要碰!不要碰我的,恶魔星!”梁灼指尖刚刚才碰到编花竹篮,那妇人就和受了什么大刺激一样,腾地一下跳起来,狠命地推了梁灼一下,梁灼反应不及便被她推到了一边,眼光一瞥,竟然看到自那编花竹篮里落下来大半截画,衣袂翩然、浅笑婉儿,竟然是……是风念萱之前给她看过的天女娘娘! 只是这张天女娘娘却又是不一样的,梁灼眼疾手快,立刻将那幅画全部扯了出来,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画像里虽然还依然是天女娘娘,只不过天女娘娘的身体四周却被画满了一些斑驳可怖的灵符、蛊咒,这,这妇人竟然与这位宁萱有如此大的仇恨么? 梁灼盯着手中的画怔了怔,又将画小心翼翼地递还给了她,轻声问了一句,“夫人是不是……就是念萱和明萱的娘亲?” “报应……报应啊……死得好!死得好!死了干净……死了干净……”妇人并不答话,只是痴痴傻傻地瞪着手中的画,看了看,突地一下哗哗哗将那副天女娘娘的画像撕成一条一条的碎片口中犹自骂道,“报应啊……报应……” 梁灼站在那打量了她几眼,见她似乎是神志不太好,便要抬脚离开,熟料,梁灼刚起步,突然从斜后方又窜出来一个莽撞的髭须汉子,年纪也有四五十岁了,上来就一下子捞过妇人,随手就是几个“啪啪”响亮的耳刮子,破口大骂道,“你他奶奶的,好好的屋子你不待,偏要跑出来在这给我发什么疯病!”说着便又要抬手去打。 梁灼本来都走了的,却是实在看不过这男人打女人的事情,于是伸手制住那莽然汉子又要落下的手,微微笑道,“她既是疯病,你打她又岂能治好?” “滚开!你又是哪门子的人!本大爷教训教训一个疯婆子也要你来管不成?”莽汉挣扎了一番,无奈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灵力,虽然力气是大了些,奈何梁灼有灵力与之抗衡,于是被梁灼按住的那只手竟然是一动也不能动。 梁灼看了看旁边的妇人,又道,“她毕竟是个女人,还望这位叔叔手下留心些……”莽汉闻言,冷哼一声,又瞧了瞧旁边半边脸都肿起来的妇人,骂道,“凌霜你个贱人,还不快快送过脸来,让我把你另一半脸也打了?” 话音刚落,妇人竟然真的慢慢走了过来,眼色呆滞,过了一会,慢慢仰起了另一半没有被打肿的脸来,“啪啪”莽汉使起另一边手,随手又是几下狠厉的耳刮子,直扇得妇人连人带篮子都摔在了地上,方才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梁灼,“看到没有?不是我要打这疯婆子,是她实在是非打不可!” 梁灼看了看这两人,不禁暗骂道,真是一个天残一个地缺,简直是天生一对!又看到妇人颤颤巍巍爬起来竟然还摇摇晃晃的要往莽汉身边走去,心下一气,怒其不争,便也松了手,颇有些负气道,“随你们吧……” 说着,身后的莽汉便又开始用脚踢起妇人,正踢着,突然一声清脆的喊声,“娘,娘亲……”风念萱竟然从阿鼻大帝身后径直地跑了过来,飞一般冲向莽汉身边,死命地推开她,伸手搂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妇人,呜呜呜哭道,“娘,娘亲……” 梁灼叹了口气,果然是她的娘亲?“卢毅,你这个禽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娘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娘亲……”风念萱说着激愤地朝莽汉扑去,口中犹自骂道,“卢毅你这个禽兽!卢毅你这个禽兽!” 梁灼呆了一下,看着这三个人,真是一头雾水。 “好,好,你可以带你娘亲回去啊,你看你带着你娘亲回去,她明天还有没有命活着?好,你带,你带啊……”卢毅被风念萱一直推搡着没有还手,突然身子一偏,拎起旁边鼻青脸白的凌霜,忽地一下就往风念萱手上丢去,“你带,你怎么不带她回去了,我的大小姐,嗯?”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这样的……”风念萱拼命地摇着头一步一步朝后退去,梁灼和阿鼻大帝看了看卢毅和凌霜,正考虑着要不要带他们两个走,突然,“念萱!”只见风念萱站着的地方突然涌起灰黑色的阵境,盘云吐雾,黑波暗涌,一片赤褐色的结界正旋即从天幕之边刷地一下盖下来。 “念萱!”梁灼回头一看,心猛地跳了一下,来不及多想,扑上去将风念萱从原地推搡了出来,刚推完,眼看着头顶上方那灼烫的结界即将盖下来的,梁灼心一沉,依稀还听到外面阿鼻大帝呼喊的声音…… “快出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窜进来,梁灼抬头一看,吃了一惊,竟然是孟戟神君,孟戟神君手上一用力,只见那遁甲似的结界又稍稍往上移了几分,梁灼想了想,屏足了气息,气一提,触地一下,硬着头皮从龟壳似的阵境中猛地跳了出来…… “娘子……”阿鼻大帝连忙冲上前神色紧张地看着她,见她无碍,又连忙看了她身后的孟戟神君一眼,不觉道,“老孟你……” 梁灼闻声也回过头去,想是刚才情急并没有想到孟戟神君在那样凶劲的情况下救下她肯定也是受了伤的,便出声小声喊了一句:“神君……” “无碍,”孟戟神君波色淡然,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又看了看梁灼他们身后昏倒在地的风念萱,淡淡道,“扶起她,走吧……” 说罢一拂衣袂,风流潇洒地往前走去。梁灼看了看他如此酣畅淋漓的动作,不禁开始怀疑方才大概是自己多心了,他这样天神似的人物,怕是火烧、水攻、天塌地陷都不会撼动他半分的吧…… “奇怪,阵境怎么不见了?”梁灼扶着风念萱,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刚才被阵境烙出的一个深深的大坑,又瞅了瞅身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凌霜和卢毅,不由道,“难道是他们故意设下的?” “阵境是兰烬族人用来防御外族入侵的阵法,大小不一,深厚不同,却是在兰烬族中各个地方都有,”前面的孟戟神君又顿了顿,偏过头看着梁灼,“你们是不是动了什么,才开启了阵境?” “没有啊”梁灼一脸茫然,暗暗道,难道连走个路也不能走嘛,她就是在那片地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而已嘛…… “哦,那就是运气太背。”孟戟神君轻飘飘飘来一句。 “也不一定,这阵境毕竟只是一种防御阵法,可是刚才,”阿鼻大帝沉吟片刻,看了一眼孟戟神君,轻声道,“倒像是存心要致人死地……” “再看看吧……”孟戟神君想了想,淡淡说了一句。梁灼见他们两个似乎聊得越来越起劲,忍不住插了一句,张口问,“神君,你不是找了清池和火倾城他们去有要事相商么,怎么,竟商讨得这样快?” 孟戟神君步子一顿,停下来看了看梁灼,又将眼光一扫,定在阿鼻大帝脸上,缓缓地摇了摇头,很是肯定地慢慢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这下轮到梁灼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诧。 (乌压压……天雷滚滚,好不容易痛定思痛这个月变成了6000字,结果无线网络竟然连不上,伤心啊,都怪我平时手太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将无线设备删除了,现下电脑就只能用有线网上,………………唉,好吧,我实在不敢保证今天晚上能更得上,先提前道个歉,老天保佑,希望晚上我还能出现在各位亲的面前。来来来,挨个亲一只,痛心归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201 眼眉 等梁灼他们走到村头的时候,正碰上迎面走来的许清池和火倾城,他俩看见孟戟神君倒并未表现出多大的讶异,想必已是知晓,只是眼光略略地看了看梁灼怀里扶着的风念萱,相视一笑,不再多言。“看来这兰烬族人还真是花样层出不穷,连这样拙劣的把戏都想得到……”火倾城走了几步,看了看孟戟神君,忍不住说了一句。“也未必就一定是兰烬族人,你们知道么,刚才在树林里那阵境强大的连我也没有办法制得住,还得靠……” ------------ 203 上钩 清早梁灼刚醒来,便听见了外面滴滴答答清脆的雨声,隔着一层翠绿喜心的湘妃竹帘,远远的躺在床上听着,竟如同古筝上拨弄的曲子,清雅丽致,珠玉叮咚。 梁灼揉了揉眼,又看了看身旁睡眼安然的男子,忽然觉得这是一场了无痕迹的闺梦,梦里熏香翠柏、竹影横斜,陌外一片杨柳春色。只是……梦醒以后,黄沙漫天、尘土飞扬、从此天涯一孤客…… 梁灼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苦苦一笑,从床上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去了风念萱的住处,想看她好些了没有。她这样急急地去看风念萱,就是生怕她又遭不测,不过这一切倒不是因为梁灼和风念萱的感情有多么多么的深,只是她心底觉得昨天那事蹊跷的很。那些人故意支走了许清池和火倾城他们,又掐准了梁灼他们要往树林里去,那么……那个所谓的阵境会不会就是一个布局?一个置风念萱与死地的布局?不然为何先一开始都好好的,梁灼踩着走过去也没有什么事,凌霜站在那也没有什么事,偏偏风念萱一站在那就出事了?还那么突然? “我来看大小姐,大小……”见风念萱并无大碍,还在昏睡中,梁灼便走了出来,结果迎头就撞上了一脸焦急地的冯远山。冯远山料是不曾想梁灼会在这,面色有些尴尬,颇为羞赧地挠挠后脑勺道,“梁大大也、也在这啊,本来我还打算特地去看看大大的呢,现在看来,梁大大似乎并无大碍……” “哦,是么”梁灼笑了笑,“你是来看我?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借着看我的名义,来看念萱是真?嗯?” “我……” “也罢也罢,快点进去吧,她就在里面。” “没有,我、我也是为了来看梁大大的……”冯远山脸一红,结结巴巴道。 梁灼一听,“扑哧”一声笑了,“谁告诉你喊我梁大大的?莫非是绿竹和笙歌?对了,她们在哪,我找她们有点事。” “她们在厨房。”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她们。”梁灼说完便急步朝外面走去,那个阿鼻大帝昨天晚上竟然将她辛苦熬制准备拿给孟戟神君道谢的清蒸乳鸽给吃了,她得叫绿竹她们再帮忙赶紧做一锅出来,她可是好不容易对着孟戟神君生出了点好感,为了夜长梦多,她决定还是尽快将这份友好递送出去,权当还了他三番五次的救命之恩。 结果,刚一踏进厨房, “梁大大你来了,见你昨天晚上想吃清蒸乳鸽,今天我和笙歌一大清早就捡了最新鲜的乳鸽给你炖了汤,你看,还合不合胃口?”绿竹一眼就瞧见了梁灼,仰头推了推里面的笙歌,朝梁灼笑笑,随手揭开了眼前的一个粗瓷砂锅,砂锅里汤色白如牛乳,馨香四溢。 梁灼赞许地点点头,“行,你们待会炖好了盛到我屋里来。” “嗯,好。” 梁灼又回了房间,见阿鼻大帝不在房间里倒也松了一口气,她就怕他一大早上还赖在她床上不走,要是被来往的谁看见了岂不是有辱名声,其实、咳咳,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有些狗屁,其实她心底是最清楚的,她最怕一个人看见,所以一早上起来便心地惴惴不安的,就像是嫁做人妇的女子一枝红杏出墙来了似的。 可是……既然这样,昨天晚上为什么有没有拒绝与阿鼻大帝同枕而眠呢?难道是夜色太深,容易困倦?还是因为实际上、实际上她已经在心底不知什么时候默许了阿鼻大帝的那一声“娘子”?梁灼这样一想,后背不禁渗出冷汗来,觉得有些羞耻。 “大大……梁大大……”绿竹端了汤来,放在了桌上,却是愣喊了梁灼两三声都没有反应,以为她莫不是一大早上撞了什么邪气,便又大声喊了一遍,“梁大大!” “啊”梁灼浑身一颤,回转过神来,看了看绿竹,又看了下桌上的小砂锅,微微点头笑道,“谢谢你了,下去吧。” 绿竹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她,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发什么呆?”突然阿鼻大帝从后面凑上前来,态度极其暧昧的依偎在梁灼身后。梁灼怔了一下,全身如遭电击似的往后退了退,脸上挂着一丝干笑,“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说完又将砂锅里的汤,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闻一闻,又忽然想起来似乎还缺少什么,这清蒸乳鸽确实是补血的,可是孟戟神君毕竟不是凡胎**,光是这样清淡淡的汤,想必效果也不大,可是她随身也并没有带着什么补气补血神药…… 正踟蹰间,阿鼻大帝又往前一步,完全无视她眼里的冷漠,笑问,“嗯,真转性了?竟然惦记着老孟一定要给他熬汤,怎么,难道这汤里是下了毒的?”说着极其夸张地揭开了砂锅盖子,伸长了脖子猛嗅了一口。 “去你大爷的!”梁灼推了他一把,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在阿鼻大帝身上摸了两下,突然摸出了一颗粉红色的丸药,眼疾手快地往砂锅里一丢,笑眯眯道,“不好意思了,借借你的媚卿舒一用……” “你!”阿鼻大帝气极,心想她什么时候知道媚卿舒的事情的,正狐疑间又见梁灼淡淡看了他一眼,“你,陪我去!” “为什么?”阿鼻大帝顿了顿,“莫非……” “好了,你别多想了,我只是觉得、觉得还是有点别扭、那个孟戟神君……我……不是……突然之间……”梁灼舌头突然打起结来,这突然向人示好的事情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阿鼻大帝想了想,不知想起了什么,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嗯,好吧。” “哦,那走吧。”梁灼说着便将砂锅放进了一个朱红色的食盒中装好,提起来便要走。 外头的雨还没停,四周极安静,阿鼻大帝挠了挠头,实在不明白梁灼是何时看出了媚卿舒的破绽,既然看出来了又如何舍得全部给了孟戟神君,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平日作风实在相差太远,不由很是担心的问,“你确定你没有偷偷放什么东西?” “好吧,我可以考虑加一点,毒死你的老相好。”梁灼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你!” “你什么你!一口一个火卿,一口一个老孟,以前还被那个该死的栖凤拓给鱼肉了,你说我该不该嫌弃你!”梁灼说着抬脚便走下了楼。 “嗯…………吃醋了。”阿鼻大帝抠抠下巴,在后面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 “对,吃醋了。”梁灼眼中寒光一闪,走在最前面,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遥遥地对着阿鼻大帝晃了两下,语气冰冷,“我要杀光你的老相好,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凑一对。” 等到梁灼和阿鼻大帝走进了孟戟神君的屋子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悔之晚矣,没想到火倾城。许清池甚至连掐半斤和风明萱都在,那**辣的眼睛啊,实在让梁灼恨不得直接将手里提着的那一锅汤全部自己灌下肚子算了。 所幸阿鼻大帝素日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三言两语笑着替梁灼说了几句话,又嘻嘻哈哈扯了一些其他的,这才让梁灼没有死在那群人怪异的眼神中。尤其是孟戟神君和火倾城、掐半斤,他们看梁灼的眼神就好像梁灼不是送汤来着,而是要和孟戟神君来决一死战般的悲壮! 梁灼只好低着头,痛定思痛,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那么快转变过来的,在他们眼里她对孟戟神君刻薄惯了,骤然一好不会显得她慈善,恐怕除了阿鼻大帝还有些信她之外其他人都以为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哼哼! “嗯嗯,味道还不错……”孟戟神君将汤总算喝了个尽光,又向梁灼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肯定不是你做的吧……” “你说呢……”梁灼咬牙切齿地看了看他,你就那么小瞧我么,本姑娘我的手艺可好了,就是不想亲手做给你行不行啊! 许清池看了看他们,顿了顿,淡淡道,“对了,你们昨天发现没有?风溪浣的尸体虽然是为巫蛊所害,但是却没有被人提走灵力,就只是单纯的将他用巫蛊杀死了。” “只是单纯的用巫蛊杀死?谁会这么蠢,这种杀法既费力又浪费?会是什么人呢?”火倾城吃了一惊,搁下一旁的果盘,猛地站了起来。 “你的意思……”孟戟神君眼睛里淡淡的扫了一下在场众人,凝视着许清池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梁灼一听也怔住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她因为对蛇族和巫蛊的认识,先入为主竟然也没有仔细观察过尸体的这一方面,她以为大概就是为了增高修为所做,却竟然只是故意用巫蛊伤人?为何要这样呢?心下十分纳闷。 “你们说我爹爹竟然是被单纯的巫蛊所害?”风明萱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楚楚可怜的凝望着孟戟神君,很是娇弱的问了一句。 “猜测而已……”孟戟神君并未看她,只是微微颔首,回了一句。 “如果你们的猜测是、是对的,那爹爹、爹爹一定是被仇家所杀、仇家所杀!”风明萱全身颤抖,目光颤栗,竟然浑不似平常那般处变不惊,倒像是遇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事情一样。 梁灼见她神色有异,刚想问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结果还未开口,就见风明萱浑身颤栗着呢喃道,“冤仇索命……冤仇索命……”然后捂着脸一脸仓惶地跑了出去。 包括许清池在内,在场的所有人眼色都微微变了一下。沉默片刻,还是孟戟神君先开了口,“这样,我们分成两批人,阿鼻你们再去仔细查看一下风溪浣的尸体,剩下的人随我……”顿了一顿,目光却定在了许清池脸上,“你随我去。” “好。”许清池点了点头。于是剩下的人便跟在梁灼身后一起朝外走去。 因为上次有风明萱带路的缘故,这次梁灼他们也算的上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那个暗门底下,几个人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尸体,果然与孟戟神君说的一样。梁灼觉得很没劲,孟戟神君竟然那这么没水平的事情来浪费她的时间。不由微微叹道,“既然确定了何苦还让我们来?难不成真把我们当做他手底下打杂的仵作了?” 说着其他人也是一脸抱屈的表情,又看了一会便都散了。梁灼一路上低着头心里很是郁闷,腹诽道,这个孟戟神君实在是太不厚道了,自己怎么说也是礼轻情意重辛苦吧里一大早上送汤送水的,结果他竟然只带着许清池一人?他们干嘛去了呢?为什么孟戟神君不说出来?梁灼越想越觉得好奇,越好奇心就越痒痒…… 阿鼻大帝一路上见她愁眉不展壮士扼腕的模样,临走到她房门底下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看落在后面的她,“娘子,要不要和我一道出去?” 梁灼两眼一亮,亮闪闪亮晶晶地逼视着阿鼻大帝,恨不得立刻道,此话深得吾心!深得吾心啊!心下越发觉得与其坐以待毙留在屋子里乱七乱八搜肠刮肚的想孟戟神君和许清池干嘛去了,还真不如自己出去,便点点头,嫣然一笑,“嗯,好。” 于是,两个人合谋了一会,便都朝着村头那片走去,二人在桑树林中走了一会,突然阿鼻大帝停住脚步,伸手在她露在衣领外的颈上一点,“这是什么?” 梁灼觉得这样被他这样一碰,只觉得隐约有些痒,忙伸手去摸了摸,摸来摸去,也没摸到什么,又看了看阿鼻大帝一脸大惊小怪的眼神,“蹭”地一下扑到了桑树林前边的江面上蹲下身照了照,水平如镜,隐约映出她颈上有一点微红。梁灼支着腮很疑惑,“昨天还没有的,难道是我睡着以后被小虫子咬了?” 阿鼻大帝沉默片刻,突然低下身扳过她的肩来。梁灼本来是坐着的,突然被他这样一扳,只能维持着极其困难的姿势,眼睁睁地瞧着阿鼻大帝低下头来。 “阿鼻,你就算饿了也不能咬我啊!” “别动!”阿鼻大帝松开手,又看了看那两个伤痕,点点头道,“果然不一样。” 梁灼扑腾两下,捂着脖子很是凄凉,“当然不一样,虫子又不是咬我的时候还要想着大小要匀致吧,你要是想看一样的回头你自己咬自己去!”就算她不是怎么爱美的姑娘,可是要真是脖子上被他咬出了大窟窿也是很丑的好不好,她就这一副皮相,她还想着多用几年呢,咬坏了怎么办? 阿鼻大帝掸了掸衣袖,低着头看她,“我自己倒是很想咬了自己对比看看,可惜我自己却又咬不上,遗憾遗憾……” 梁灼哼哼两声。喃喃自语:“我怎么就觉得你是故意的……” 树林间,孟戟神君与许清池小心翼翼并肩而行,只闻得见周围树响风动,飒飒做声。 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电光火石之间,孟戟神君和许清池二人合力,屏息凝神,一道强大的波光从两人掌间窜出,将来人生生罩在其中,不得丝毫挪动。 “放开她!放开她!”旁边的男子一个劲地嚎叫,孟戟神君抬眼淡淡看了一下许清池,许清池会意,掌上猛一发力,“嘭”地一声两人俱是被吸纳进了水蓝色的穹庐之中…… 波光运作…… ------------ 204 挣扎 树林间,孟戟神君与许清池小心翼翼并肩而行,只闻得见周围树响风动,飒飒做声。 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电光火石之间,孟戟神君和许清池二人合力,屏息凝神,一道强大的波光从两人掌间窜出,将来人生生罩在其中,不得丝毫挪动。 “放开她!放开她!”旁边的男子一个劲地嚎叫,孟戟神君抬眼淡淡看了一下许清池,许清池会意,掌上猛一发力,“嘭”地一声两人俱是被吸纳进了水蓝色的穹庐之中…… 波光运作…… …… “你觉得老孟和许清池会到这来?”阿鼻大帝看她。“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嘛?”梁灼反问了他一句,幽幽道,“昨天的那个凌霜,我总觉得她一定是知晓什么的……有时候,你知道,装糊涂和真糊涂往往就一线之差……” “你想……” “没错,我想从她口中一探虚实。” 梁灼说完又看了看前面的树林,咂嘴道,“希望我们没有白来一趟。” “呵呵是,是么。”阿鼻大帝笑了笑,等梁灼和阿鼻大帝往树林中走了几步以后,发现孟戟神君和许清池果然已经来过,不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肃杀气。 又往前快步走了几下,走到昨天凌霜被打的地方,一眼便看到了孟戟神君和许清池正在面对面的不知正在行什么阵境,周围一片蓝莹莹的光,中间团着一个人,仔细一看,不对,竟然是两个人,卢毅和凌霜。 孟戟神君听到逼近的脚步声响,连头都不抬一下,顾自将手伸到淡蓝色阵境之中,运起一束淡蓝色光穿过凌霜和卢毅的天顶盖,渐渐地、里面也开始弥漫出一些淡蓝色的烟雾,但是很细、很细,一丝一缕的…… “取忆*!”旁边的阿鼻大帝突然惊呼了一声。 “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就是神君现在想直接摄取凌霜和卢毅的记忆……”阿鼻大帝顿了顿,不由道,“不愧是神君,做事情就是一劳永逸干脆利落,想我们方才还打算去盘问凌霜,却望了这能盘问下来的胜算几近于零……” “呦呵,是啊,神君自然是……”此情此景,梁灼其实很想开玩笑说一句,孟戟神君你果然对这件事特别上心,毕竟这还关乎你的终生大事啊。谁知她一看见孟戟神君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这句话转到了嘴边立刻咕嘟一声咽下去了。 她的胆气终究还是不够肥。想一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能救她亦能杀她……呜呜呜,想想就好可怕。 看了一会,见阵境中凌霜卢毅二人的记忆之光还是细如泉眼,阿鼻大帝不禁起疑,走上前两步,低声问:“如何?” 孟戟神君微微摇头,语声低沉:“似乎这二人的记忆已经被人用强灵封锁了起来,现在,以我和清池两人之力仍不能摄取这二人记忆的分毫,看来,这人绝对不简单。” 阿鼻大帝闻言,微微沉吟片刻:“如果是有人用强灵封锁了这两人的记忆岂不是愈加欲盖弥彰,可见这其中必定是有蹊跷的,说不定风溪浣的死也与此有关。” “能将他们的记忆偷偷封锁住又能不被外人知道的……”梁灼抠了抠下巴,眼睛一亮,“既能将两人的记忆全部封锁起来,又能蒙过兰烬族中所有人的眼睛只当这二人是疯了傻了,可见这人不仅要灵力高还要德高望重……阿鼻,听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个人应该就是族长玄厉了?嗯?” 孟戟神君点点头,又道:“这也是推测而已,还算不得数。” 梁灼又走到许清池旁边,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两只手绞来绞去,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嘟了嘟嘴,只指着阵境中的凌霜,冒冒失失的问了一句,“清池,你觉得会是玄厉吗?” 问完又觉得好愚蠢,不等许清池回答便悻悻地闪开了,许清池眼光从她颈边滑过,淡淡道,“那上面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白首友情提醒:明日后天未来江浙一带会有大规模的雨水,明日后天白首这个老骗子会有大规模的偷懒,今天是日更6000,6000字到了,但是本章内容还没有写完,只好明天再写了,这次白首没话说,我偷懒,我认错,嗯嗯…………那个你,说得对极了,坚决认错,死不悔改!==。。。。其实也没有啦,再熬几天放暑假了,我会好好修书的,毕竟怀胎十月也不容易,可以偶尔闹个肚子痛,可是没有哪个妈为了偷懒生出个畸形胎儿来,对不?么么。喜欢上海的梅雨季,听,外面又下了,真好。) ------------ 205 旧事 树林间,孟戟神君与许清池小心翼翼并肩而行,只闻得见周围树响风动,飒飒做声。 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电光火石之间,孟戟神君和许清池二人合力,屏息凝神,一道强大的波光从两人掌间窜出,将来人生生罩在其中,不得丝毫挪动。 “放开她!放开她!”旁边的男子一个劲地嚎叫,孟戟神君抬眼淡淡看了一下许清池,许清池会意,掌上猛一发力,“嘭”地一声两人俱是被吸纳进了水蓝色的穹庐之中…… 波光运作…… …… “你觉得老孟和许清池会到这来?”阿鼻大帝看她。“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嘛?”梁灼反问了他一句,幽幽道,“昨天的那个凌霜,我总觉得她一定是知晓什么的……有时候,你知道,装糊涂和真糊涂往往就一线之差……” “你想……” “没错,我想从她口中一探虚实。” 梁灼说完又看了看前面的树林,咂嘴道,“希望我们没有白来一趟。” “呵呵是,是么。”阿鼻大帝笑了笑,等梁灼和阿鼻大帝往树林中走了几步以后,发现孟戟神君和许清池果然已经来过,不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肃杀气。 又往前快步走了几下,走到昨天凌霜被打的地方,一眼便看到了孟戟神君和许清池正在面对面的不知正在行什么阵境,周围一片蓝莹莹的光,中间团着一个人,仔细一看,不对,竟然是两个人,卢毅和凌霜。 孟戟神君听到逼近的脚步声响,连头都不抬一下,顾自将手伸到淡蓝色阵境之中,运起一束淡蓝色光穿过凌霜和卢毅的天顶盖,渐渐地、里面也开始弥漫出一些淡蓝色的烟雾,但是很细、很细,一丝一缕的…… “取忆**!”旁边的阿鼻大帝突然惊呼了一声。 “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就是神君现在想直接摄取凌霜和卢毅的记忆……”阿鼻大帝顿了顿,不由道,“不愧是神君,做事情就是一劳永逸干脆利落,想我们方才还打算去盘问凌霜,却望了这能盘问下来的胜算几近于零……” “呦呵,是啊,神君自然是……”此情此景。梁灼其实很想开玩笑说一句,孟戟神君你果然对这件事特别上心,毕竟这还关乎你的终生大事啊。谁知她一看见孟戟神君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这句话转到了嘴边立刻咕嘟一声咽下去了。 她的胆气终究还是不够肥。想一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能救她亦能杀她……呜呜呜,想想就好可怕。 看了一会,见阵境中凌霜卢毅二人的记忆之光还是细如泉眼,阿鼻大帝不禁起疑,走上前两步。低声问:“如何?” 孟戟神君微微摇头,语声低沉:“似乎这二人的记忆已经被人用强灵封锁了起来,现在,以我和清池两人之力仍不能摄取这二人记忆的分毫,看来,这人绝对不简单。” 阿鼻大帝闻言,微微沉吟片刻:“如果是有人用强灵封锁了这两人的记忆岂不是愈加欲盖弥彰,可见这其中必定是有蹊跷的,说不定风溪浣的死也与此有关。” “能将他们的记忆偷偷封锁住又能不被外人知道的……”梁灼抠了抠下巴,眼睛一亮,“既能将两人的记忆全部封锁起来,又能蒙过兰烬族中所有人的眼睛只当这二人是疯了傻了,可见这人不仅要灵力高还要德高望重……阿鼻,听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个人应该就是族长玄厉了?嗯?” 孟戟神君点点头,又道:“这也是推测而已,还算不得数。” 梁灼又走到许清池旁边,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两只手绞来绞去,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嘟了嘟嘴,只指着阵境中的凌霜,冒冒失失的问了一句,“清池,你觉得会是玄厉吗?” 问完又觉得好愚蠢,不等许清池回答便悻悻地闪开了,许清池眼光从她颈边滑过,淡淡道,“那上面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不许动他们!”他们说话间,一道犀利的身影忽而穿林剑雨般朝孟戟神君和许清池的阵境中飞去,只一刹那,孟戟神君和许清池快速地松开手,两人‘呼”地一下同时放开手朝两边飞去,才没有让这个不速之客给伤到。 梁灼抬眼一看,这人年约五六十岁,剑眉星目颜色威严,却正是兰烬族长玄厉!只见他步履矫健,目不斜视,径直迎向了孟戟神君和许清池,面色微柔,轻声道,“方才恐是惊着二位了,只是在下贸然在林中看到此等场景,以为是有人要对我族人不利,还望海涵。” 孟戟神君和许清池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俱是没有应声。 玄厉也不理会这些,说完话便转身走到先前的阵境中去,拉住凌霜和卢毅二人,又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掌心微微用力运起一道金色的光芒朝二人的百汇穴倾注而下,直觉告诉梁灼,这个人绝对不是在纯粹的想看两个人有没有受伤,而是……而是看起来似乎在担心什么? 梁灼怔在那想了想,终于忍不住,想着玄厉和这个村落里发生的事情一定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便走过去假意和玄厉聊天,语笑嫣然,”族长,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神君和清池的阵境都摄取不了他们的记忆呢?难道……是被有心的人给故意封锁了起来?”梁灼说着便要伸手去摸倒在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凌霜,谁知手还没伸出去,就被阿鼻大帝拉住了。阿鼻大帝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你且歇歇吧。” 梁灼回答的理直气壮:“他本来就很可疑不是么?这村子里的护法无缘无故的死去,你见过他紧张过动手去查过吗?难道这一切不奇怪?还有,我倒是想劳烦族长大人告知一二,”梁灼说完不顾阿鼻大帝的阻拦,看向玄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凌霜和卢毅的记忆就是你封锁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厉慢慢抬起头来,回头望了一眼众人,接着将凌霜和玄厉扶到了一边的树下,一切弄好之后方才站直了身子,背对着梁灼气定神闲道,“不错,是我。” “你看,我就知道……”梁灼刚想说看来果然就是你搞的鬼,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便旋即意识到自己,在这样一切尚未有定论的时候,就妄下结论未免太显鲁莽,又看了看身后的阿鼻大帝,见他也微微摇头,便顿了顿,语气立时有礼貌柔和了许多,“那你何故这样?” “我今日要是不说出来,你们大概就要不放过我了是么?”玄厉看着梁灼众人,淡淡笑了一声。 “族长此言差矣”孟戟神君看着面前的玄厉,云淡风轻一笑,“族长说与不说都是族长的家事,与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要是族长族中的事情都弄得差不多了,我想族长您大约也是要放我们一行人走了吧。” 果然,玄厉听了孟戟神君此番话,脸色一白,朝梁灼又看了看,来回在林中不停踱步,渐渐地停下来,目光看上去很是为难,“这都是原先的旧事了,本来我也不想说的,可是我知道我若是不说,你们定是不肯信我……” 梁灼几人当即明白,看来这玄厉大概是要说点什么了,于是都没有吭声,等着他的下文。 “我兰烬族人原来也只是蛇妖一族,也是后来得了庇佑徒然在天地间傲然了起来,我们族中每个人因为这一份与众妖不同流合污又不与众仙点头哈腰的逍遥态度确实是风光了一段时间,在世人的眼里,我们兰烬族人也是如此高傲到不可一世……” “却不知,在我们的族里还留有一条足以震慑所有人并且令人人人自危的诅咒,”玄厉似是说到了痛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终于一字一缓说了出来,“凡我兰烬族人皆不可与外族暗通曲款无媒苟合,否则……否则就,”接下来的话似乎令他很难启口,梁灼不由想这种规定她也听得多了,顶多不过是违规者处死,更狠者连其子女也不放过,还能?难道还能更恐怖一些? “否则,举族沦灭,天地不得人身。” “啊”梁灼脑袋里面“嗡”地一声响,瞪大了眼睛看向玄厉,心里暗暗腹诽道,“这什么破族规,不不,这什么破诅咒,实在是太过于狠毒和冷绝了吧?当初下这个诅咒的人到底和世人有多大的仇恨啊,竟然要搭上全族的性命为代价! 想想也不禁毛骨悚然,便颤声问了一句,“所以?难道这一切和凌霜有什么关系吗?”玄厉,我们不是来听故事的,你要是有话就快点抓着重点讲出来好不好? “因为族中众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对这条诅咒烂熟于心,所以一直一来都没有人敢或者说忍心与外族之人相爱或者相许,就算终有那么一两个确实有些难舍难分的,也都在未酿成大错之前先自我了解了。但是那一年……”玄厉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梁灼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痛心,于是便不再吭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想知道那一年到底是哪个风流少年郎或者娇俏呆小姐与人暗通曲款? “那一年是冥界神君与宫无忧成亲的大好日子,三界之中无人不前去庆贺,我们虽然素日与外隔绝,但奈何宫无忧实在是美得令人觉得此生不目睹一下她的芳颜死都有憾,所以那一次我带着不少的族人前去参加了那次冥界神君的喜宴……” “所以……你?”梁灼不得不承认,玄厉的一番话确实让她好好的邪恶了一把,什么意思?难道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没有把持住?哎呀呀,要真是这样就有意思了,岂不是监守自偷? “可是我们路上突然遇到了意外,耽搁了几天,竟然迟了,也因此错过了去吃宫无忧的喜宴,也、也不用吃了……”玄厉抿着唇,似乎还沉浸在痛苦不堪的记忆中。 梁灼不明白他为何一下子脸色变得如此之快,突然一下子眼波一闪福至心灵,扭头略略不经意地瞥了瞥依旧面无表情的孟戟神君,目光又重新定在玄厉脸上,试探性的问,“却正好碰上了宫无忧婚前失贞背被夫休弃是么?” “错!那人从未休过她!他怎么会愿意休了她呢?他以为是宫无忧背叛了她,所以他要将她圈禁在他身边,一辈子一辈子的去折磨她,他怎么会休了她呢……”玄厉说到此处嘴角微微抽动。 梁灼用余光看去,发现连孟戟神君也终于颜色微微散乱了一些,似乎有什么积血正在翻腾着要跳出来一样。 “所以……你不会,那个,所以就……”梁灼见玄厉谈起宫无忧的时候明显就是心存爱意,凭借着一个女人的直觉,不禁好奇地问,“然后你和宫无忧……” “不!宫无忧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好女人,好妻子,虽然她遇人不淑命运凄凉,但是我和她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你不知道便不要乱说话!”玄厉冷声呵斥了一声,“宫无忧一生最大的败点就是嫁给了冥界神君,那个人根本就是禽兽不如的畜生!” “这你都知道!”梁灼不觉讶然,怎么,这玄厉被关在这往生咒里这么久了,难不成他也知道孟戟神君和红豆的事情。刚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身后的阿鼻大帝猛烈地咳嗽了一声,拉了拉梁灼的衣袖,“娘子,你脸上有东西……” “哪有哪有……”梁灼东摸摸西摸摸回头撞上孟戟神君一张快要冻成冰块的脸,才悻悻地闭了嘴,站到了阿鼻大帝身后。 “原是那畜生自从误得了宫无忧婚前失贞的消息以后,便发了魔,愈发丧心病狂起来,他竟然说……说要毁尽天下所有清誉贞烈的女子,我、我……” 梁灼浑身一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肺里一阵恶寒,回头也顾不得阿鼻大帝,十分鄙视的白了孟戟神君一眼,原来他那天晚上所说的话竟然并没有坦坦荡荡的说完,他竟然、竟然真的这样变态!竟然真的这样丧心病狂的做了! “啊”玄厉双手猛地一握,又往右边猛地一挥,只见他右手边树林中的树木一大排哗啦啦倒去,“轰隆隆”“轰隆隆”几声,如同打雷甚是吓人。 许清池面色如水,低头不语,阿鼻大帝也是低着头不再说什么,也不再阻止梁灼做什么。梁灼等着他说,肺里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火辣辣了,只是淡然到极致的一种鄙视! 就算你夫人不忠?作为一个男人竟然只是拿天下间的其他无辜女子做补偿吗?好个懦夫行为! “我唯一的女儿宁萱是我的嫡长女,人聪明,样貌也好,她的名声自然也更好。”玄厉想必也是气到了一定的程度,越说到重点部分,语调反而越来越淡然,就好像所说的人不是他女儿,而是一段别人的故事,“所以那个冥界的畜生自然不肯放过她,他不知用了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将萱儿掳了过去,对其百般凌辱,最后竟然还让萱儿珠胎暗结,” “你是说宁萱有了孩子?”旁边一直冷色如霜的孟戟神君突然淡淡的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梁灼不知道是他真的根本不在意还是他装的功夫太好,反正就是听上去连玄厉也没有怀疑到他为什么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想到这,梁灼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世间上的事情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大概打死玄厉也想不到他口口声声骂的畜生这么快又要和他做亲家了?还是他亲自满意的…… 哈哈,多么讽刺。 “宁萱有了那畜生的孩子以后自知兰烬族人举族即将面临诅咒,后来萱儿她、宁萱她为了不连累族中众人自愿脱去族籍……”玄厉眸色骤然收紧,咬牙切齿道,“那个畜生永远也想象不到一个兰烬族人的族人要想脱掉族籍会有多么血腥和残忍,何况那时候宁萱的肚子里还有着孩子,她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活活在千蛇窟度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期间夜夜兰烬族人的山谷床头边上都回荡着萱儿、萱儿母子惨绝人寰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尖叫声……” “凌霜和卢毅就是当日千蛇窟的执行判官,那之后,他们因为目睹了当日情景之后痛不欲生,我亦是、亦是……”玄厉眸中渐渐红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我为了保住他二人的性命,特意背过族中众人将他们的记忆封锁了,那件事在老一辈的族人中是噩梦,在年轻的一辈便淡了些,我也是有意希望宁萱的这件事、这件事、它就、从来、从来没发生过……” “我说完了。言尽于此,若是不信,我也无话可说。”玄厉说完脚步蹒跚,身影一闪,消失在翠绿的林中,只剩下剩下的几个人各怀心思,面面相觑。 (先凑个字数。明天补齐一律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206 旧事(二) 等玄厉走了,梁灼还没有从那种绵长而怨恨的氛围中走出来,脸上不见了先前的愤恨、也没有鄙视,也或许什么也没有,只是淡淡的,像是一张面无表情的画皮。孟戟神君一身黑衣,风华万端的站在大树底下,绿影浓重,他眉目如画。阿鼻大帝、许清池也皆是立着不动……好像同一时刻,大家都像约定了好的一样,寂静无声……风吹过,孟戟神君沉浸在往昔里,记忆如同上古的洪水哗哗哗开闸而来,一些平日里隐藏很好的隐 ------------ 207 真假 回到了楼阁,梁灼已经是极度疲乏,看了看眼前的阿鼻大帝,白眼道,“你不会今晚还在这吧?难道这兰烬族这么大的村落,玄厉会不给你安排房间?” “怎么,你不会是为了避嫌吧?真搞不明白,你现在实际上都已经是一缕幽魂了,怎么还那么啰呢啰嗦,你要真是嫌弃,就当我是空气好了。”阿鼻大帝落落大方的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双脚一伸,看着端进洗脚水进来的绿竹笑了笑,“这个姑娘看上去倒是颇为伶俐,像你!” 梁灼不理会他,坐在那抬好了脚准备洗脚…… 绿竹偷偷看着阿鼻大帝,只觉得他气宇轩昂,眉目如画,略微比许清池黑一点的皮肤更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震慑力十足,竟如同天地间应该有的君王。这样一想,绿竹不觉看痴了,原本准备拿给梁灼擦脚的帕子和水,竟然都一一晃悠到了阿鼻大帝脚边,人蹲在他脚边,柔声道,“公子,我帮你洗脚吧……” “让我来……”梁灼一愣,很是殷勤地接过绿竹手里的帕子,蹲下身去,伸出雪白纤细的手在水波里搅了两下,又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阿鼻大帝,“来,快点脱了袜子洗吧……” “不用了吧……”阿鼻大帝看着眼前这个笑得过于谄媚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突然闪过一阵寒意…… “别嫌弃人家嘛,要不,”梁灼媚眼如丝,声音故意放得无比娇滴酥软,“我来给你脱?” “不、不用了!”阿鼻大帝屈起手指在额上一抵,更加无奈:“这个倒用不着你,何况我还从未想过让你给我规规矩矩的端茶倒水侍奉夫君的,现在就、就更不需要你、你给我……你给我洗脚!你下去!” “真不用?” 某人叹了一口气,语气坚决:“不用。” 梁灼哦了一声,很是遗憾地收回了手,将帕子又递给了绿竹,轻描淡写道,“听见没,这位公子自己洗脚洗惯了,别人要是帮他洗脚,他就会脚软得走不动路,你快下去吧……” “是。”绿竹红了脸,慌忙拿过梁灼手里的帕子,低着头急急地从梁灼身边小跑了出去。 等她走远了,阿鼻大帝才意态疏懒地慢慢褪去袜子,将一双脚泡在了热水中,余光斜视着梁灼,微微笑问,“你是不是吃她的醋了?” “是。”梁灼白了他一眼,又径自歪到了一边的桌子旁,“反正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好了,我说你也不信。” “那倒也是。”阿鼻大帝嗤笑一声,不再言语。顿时房间里的气氛略显暧昧,烛光摇曳,脚盆中热水盈盈,阿鼻大帝含笑望她,她不言语。过了一会,梁灼觉得哪儿似乎不太对劲,很是警醒地回头瞥了阿鼻大帝一记眼光,“好吧好吧,我斗不过你,我看我还是挪窝好了。”说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抢了一个枕头夺门而出,身后是阿鼻大帝得意至极响彻云霄的笑声。 风明萱看她果然到了,笑意盈盈,开门见山道,“我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被掩藏的事实,本来我也不愿说的,但是为了我爹和我”风明萱一向端庄秀文的眼波一闪,低声道,“我娘,我还是决定坦白告诉你。” “说罢。”梁灼实在没有耐心也没有心力再去周旋,既然风明萱已经打算说了,那她就好好听着便是了。 “其实……其实宁萱并不是自愿脱了族籍而死的,而是被她的爹亲手害死的。”风明萱慢慢坐了下去,努力使自己的口气保持平稳,又道,“不过我叫你来的目的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担心会不会是和宁萱相爱的那么冥界神君已经潜伏进来,而他要替宁萱报仇……” 梁灼虽然经惯了大风大浪,但是现在亲耳听见风明萱说出这样的真相还是不免心底一寒,想是世上的人为什么总是为了一些莫须有的名利甚至于名声而亲手扼死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正沉思间,忽然回过了风明萱的话,心里一阵冷笑,报仇?冥界神君为宁萱报仇?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面子上却是淡淡一笑,“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 “那你呢?我现在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不知道你能不能也和我说一说,”风明萱话题一转,浅笑盈盈的看着梁灼,“你们今天下午到底在林中遇到了什么?” 梁灼想不到她会反过来问自己这样一句话,想了想,略略应了一声,半真半假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们也刚好想从凌霜和卢毅哪里调查点线索,结果就碰上玄厉,他又和我们说了一番与你截然不同的说辞。” “这样。”风明萱抬起脸,直视着梁灼,“谢谢你信我,天色不早了,我让夏欢她们送你回去吧。”风明萱说着便站了起来,谁知脚下一滑,一个不小心,一头朝旁边的一样琉璃凤凰栖撞去,那琉璃凤凰栖光华万千锋锐非常,要是风明萱一张脸摔下去只怕一张小脸就要毁了,梁灼连忙伸手拉了她一下,孰料衣衫拉扯间,竟扯出她一截雪白的皓腕, “这?”梁灼怔怔地看着她雪白的腕上一道沟壑很深嫣红色的伤疤,不觉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何?” “唉,”风明萱缓缓就着梁灼的手扶着椅子边沿慢慢坐了回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很令人她伤心的往事,语气无力,“不瞒你说,这是我们这一族的标志,自从宁萱事情过去后,玄厉虽然表面上不说,心里面却还是防范着的,所以凡我族中女儿生来就被族长他老人家亲自用灵烙烙下去的,我和我姐姐其实是双胞胎,时辰不远,她的手腕上也有一道。” 说到这风明萱唇间不觉泛起一个温柔的笑意,“念萱小时候就很怕疼,因为烙下了这一方灵烙身体受不住,就一直哭,哭着哭着最后还发了烧,害得我爹爹特地带她搬去了菩提院住……”又很是无奈的朝梁灼笑了笑,“她后来带回来,因为这条命是九死一生得回来的,分外宝贝,又是嫡长女,因此便留下了这样的性子,实在是……实在是令人头疼。” 梁灼听着风明萱说着,也很是感慨,如今她们姐妹二人父亲亡故,娘亲又是那个样子,风明萱这个做妹妹的难道就这样一直陪在风念萱身边?她守得了一时,又还能守多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208 胎记 “这?”梁灼怔怔地看着她雪白的腕上一道沟壑很深嫣红色的伤疤,不觉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何?” “唉,”风明萱缓缓就着梁灼的手扶着椅子边沿慢慢坐了回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很令人她伤心的往事,语气无力,“不瞒你说,这是我们这一族的胎记,自从宁萱事情过去后,玄厉虽然表面上不说,心里面却还是防范着的,所以凡我族中女儿生来就被族长他老人家亲自用灵烙烙下去的,然后一代代传下去,我和我姐姐其实是双胞胎,时辰不远,她的手腕上也有一道。” 说到这风明萱唇间不觉泛起一个温柔的笑意,“念萱小时候就很怕疼,因为烙下了这一方灵烙身体受不住,就一直哭,哭着哭着最后还发了烧,害得我爹爹特地带她搬去了菩提院住……”又很是无奈的朝梁灼笑了笑,“她后来带回来,因为这条命是九死一生得回来的,分外宝贝,又是嫡长女,因此便留下了这样的性子,实在是……实在是令人头疼。” 梁灼听着风明萱说着,也很是感慨,如今她们姐妹二人父亲亡故,娘亲又是那个样子,风明萱这个做妹妹的难道就这样一直陪在风念萱身边?她守得了一时,又还能守多久? 事情还是没有什么进展,玄厉似乎也不怎么关心风溪浣的死因了,只是如往常一般笑脸盈盈地对着梁灼他们一行人,并且还派了风明萱过来三番两次提过将婚期早日举行的请求。本来这也是梁灼求之不得的,可是她毕竟还是想多活两天不是,所以还是碍于孟戟神君的淫*威推笑着说风念萱毕竟还是在热孝期,这样贸然成婚未免太过失礼也不吉利,反正大小道理说了一通,想来那风明萱心里也是通透的,并没有再为难。 再加上孟戟神君与她不和,叫了阿鼻大帝和火倾城也去了他屋子里商量什么事情,独独落下梁灼和掐半斤两人,实在无聊。于是梁灼就除了楼阁在外面晃荡来晃荡去…… “姑婆婆!姑婆婆!”突然蹿来一声娇憨清脆的呼唤,梁灼抬头一看,竟然是风念萱和冯远山。“姑婆婆,你来了,你来了你给我们做个仲裁,看看我们到底谁赢了?” 说着跳着爬到了一棵树上开始摘梅子,冯远山看了看梁灼,脸色微微一红也跟着从另一棵树上趴上去,梁灼笑笑,点点头说,“好”便拍拍屁股坐在了一棵梅子树下乐得逍遥给他们当起了仲裁。 从她这边望过去,还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风念萱颈上那一大块暗青色的掌力,可见是自己情急之下下手太重,可是她无论如何就是想不明白当日到底为何要害风念萱?还是说那个人料定梁灼会去救她?那人真正想害死的人是梁灼?可是她才到了这个兰烬族人,人都还没有见全了几个怎么会有人要杀她? 可是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风念萱,这个人的目的都很让人捉摸不透,难道害死梁灼或者风念萱能给这个人带来什么好处?梁灼这样一想,不禁开始在心里掂量,自己或者风念萱的死到底会给哪些人带来好处?玄厉?不对不对,他杀了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何况他如果真想要她的命,也不用事先掉揩孟戟神君他们那么麻烦?换一种说法,是他想害死风念萱也不合理,风念萱的死能给他什么利益?他已经是族长,风念萱和他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那难道是风念萱自己?是风明萱?还是绿竹笙歌?或者阿鼻大帝?许清池?梁灼脑中一片乱麻,正细细想着,只见风念萱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好几倍,耳边也炸起哇得一声大叫:“姑婆婆!”梁灼忙伸手挡住她的脸。隔开了一点距离,有气无力地问:“做什么?” 她之所以到这里得乐逍遥的给这个两个小屁孩当仲裁还不是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在掐半斤和她们之间选择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只是这两个孩子实在过于活泼了些,水嫩嫩的皮肤,透明的眼睛,实在让她看着都不得不感叹岁月如梭,她是老了…… 风念萱眼波一亮,蹦蹦跳跳地沿着溪边走了两步,冲她招招手:“姑婆婆,我们去那边的河里洗澡好不好?我摘了小半天的梅子。出了好多汗!” “现在天都没黑,你这时去洗也不怕有路过的人瞧见?” 风念萱摇摇头:“当然不会瞧见了,在我们兰烬族,男子只在男河里洗澡,而女子只在女河里洗,平日也不会有人从那边走过。” 梁灼今日方知。兰烬族人居然还有这个讲究。不过她现下在兰烬族村落也算待过短短一些时日了,觉得兰烬族人的风俗习惯和凡人也差了不多,连她们的礼仪说辞规矩也与凡人无异,便故意看了看身后的冯远山,一把扯过他:“你也一起来吧。” 冯远山脸涨得通红:“我、我不能去的!” 风念萱扑哧一笑:“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规矩,结果有一回走到女河那里,那时我二妹妹连衣衫都脱了一件了,把他打得像个猪头一样。” 冯远山腼腆地笑笑:“你们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梁灼见她说起二妹妹,便试探地说了一句:“你二妹妹的性子和你差了很多啊。” 风念萱想了想,故作老成地开口:“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妹妹虽然年纪比我小,见过的世面却比我多了去,行人做事各方面都是我企及不上的。她小时候可讨我娘亲喜欢了,娘亲对她好的还曾经令我嫉妒过呢,可是不知道最后怎么了,娘,娘突然就被赶了出去。” 梁灼浑身一激灵,忽然觉得不对,便又问了一句,“你娘原先是做什么的?”“我娘啊我娘原来就是布娘的女儿,专门为族里的人制作衣服的,后来我爹看上了她,便娶了回来。怎么了?”风念萱说完已经脱了一件衣服下到了小溪里。 “没什么。”梁灼想了想,看来果然是玄厉在撒谎了,凌霜根本就不是看守千蛇窟的。可是风念萱和风明萱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如果凌霜是真的看了宁萱母子的惨状才吓坏的,时间上又差太多?她既然吓坏了又是怎么生下风明萱和风念萱的?而且风念萱还说她们小时候凌霜很疼风明萱?那么凌霜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玄厉封锁记忆的?玄厉说了这样一句蹩脚的谎话到底在隐瞒什么? “姑婆婆!”“姑婆婆,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那个叫阿鼻的公子啊?”风念萱从溪水里探出一个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梁灼,“要我说呢,那个叫阿鼻的公子长得模样俊美,人也幽默,最最主要的是我看得出他对姑婆婆很好,很上心呢,与姑婆婆很是般配呢……” “啊,他呀,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表面功夫给骗了,他……实在是没有人比他更可恶,更口蜜腹剑,更阴险狡诈的了。我告诉你,他曾经胁迫我蹲墙” 风念萱语塞一阵,只得问:“你确定你说的是阿鼻公子?他素日听别人说话的时候都很耐心,笑起来也很温柔。” “你还是被骗了。阿鼻虽然比其他几个稍微好了一点,但也差不了太多。你都不知道我就是因为一不小心在他的地盘上睡着了,他就开始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一路上对我是各种欺诈剥削,后来就胆子越来越肥了,还有一次因为他我跑得摔断了腿,他……他简直就是,脾气不好,嘴巴又毒,性子又浮躁,皮肤又黑……” “不过听起来还是感觉你们很相配,这不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嚒” “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好了好了,不说他了,你要是再觉得他好,我回头就让人去向他说亲去,将你说给他算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乖。”梁灼眯起眼睛笑了笑,摸了摸风念萱白瓷般净白的脸。 “那、那大哥哥呢?大哥哥几次三番救你,应该是个很不错完美无缺的人了吧?”风念萱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期待。 “他呀,他,”梁灼一想到宁萱的事情就火不打一处来,“你千万不要被孟戟神君那人的表面功夫骗了。我告诉你,这世上绝对找不出比他更恶劣的人来。喜欢到处拈花惹草不说,又是见一个爱一个始乱终弃抛妻弃子是、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还有,他是救我,可是他也没少害我,他挥鞭子打过我,还差点将我丢到巨囝的肚子做了点心,他、他、他做的事情实在是罄竹难书。” “哦,听起来好像是很过分,”风念萱头一低略略沉思了一会,就在梁灼以为她顿悟过来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以后,不想她眼一抬,春光明媚道,“大哥哥身上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真是一个、一个很让人喜欢的人呢。” “啊”梁灼的下巴掉下来。 “对了,那那位倾城公子和许公子呢?是不是也一样很不好?不过,他们都长得好好看哦……”风念萱说着,低头露出一派小女儿娇态。 梁灼故意逗她,“比你的大哥哥还要好看?” “这个,”风念萱噘着嘴,认真道,“这个大哥哥在我心里自然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但是除了他之外,倾城公子和许公子也是第一、第一美的人物,简直,简直像是天上的仙人。” “他们呀,”梁灼心底突然闪过一丝酸酸甜甜的感觉,眨眨眼睛道,“倾城公子也是个惹不得人物的,我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他这个人太过于嚣张,又爱记仇,你要是得罪了他那就死定了。不过、不过许公子……许公子就很好。他很斯文,对人也很温柔,他很少大声说话,他以前似乎唇上总是会带着淡淡的笑,就好像春天的风一样,他很好。” “很好?”风念萱愕然,一脸好奇地观察着梁灼,说了这么一大会,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赞不绝口的夸人呢。 梁灼顿时意识到不妥,慌忙住了嘴,却不想风念萱还是一眼看出来了梁灼的心思,伸手过来指着她笑,“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姑婆婆喜欢许公子!姑婆婆喜欢……”话还没说完,原先缠在手腕上的一方雪色丝帕被梁灼不小心扯了去,露出里面可怖的血红色的疤痕。梁灼看了因为昨天晚上风明萱的话也倒没说什么,只觉得这样实在是让风念萱有些难堪,便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大意了,要不我下来给你拿。” “不用不用,你看我现在不是找到了……”风念萱开心地从水里揪出那一条雪色丝帕,扬给梁灼看,“唉,都是爹爹一直让我带着,其实大家都有,又何必遮遮掩掩的,你放心我不生气……” 风念萱说完很自然地慢慢将那雪色丝帕慢慢缠上手腕,梁灼的脸色微微一怔,瞳孔不由得放大了,为什么?为什么他看到……看到风念萱的手腕处的血色伤疤竟然没有任何灵烙的痕迹,就只是普通的一记符烙? 要知道灵烙可比符烙痛多了?灵烙是施烙者用自己的血统和本元为引子在同属性的人身上施,因为属性相同,所以对于元神控制得特别死,痛起来痛彻刺骨,看来风念萱果然是受宠的,连这个人人都有的灵烙她都可以避免,而只是用符烙代替…… “怎么了,是不是姑婆婆觉得念萱这个胎记太丑?”风念萱见她不说话,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梁灼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那倒还算不上。”她遥遥看到远处的站着等的冯远山,便停住脚步:“来,念萱你快看前面那个呆头鹅是谁?怎么,要不要我们一起过去看看?看呆头鹅?” 风念萱本来还待拉她一起去,听她说到最后一句话,便扑哧一声笑了:“对对对,远山哥哥是现在这模样可不就像是一只呆头鹅么?哈哈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209 王风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 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王风.大车》南乡子 茂密而浓郁的桑叶之下,渐渐露出一块汉白玉的石碑,风念萱指着那碑上的碑文,扭头对梁灼浅浅笑道,“就是这了。” “嗯。”梁灼默默点头,忽而眼光一闪,“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这到底是谁写的?为什么碑文上的划痕还是新的,梁灼低下头去,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甚至,甚至连石碑上边上的泥土也是新的? 这……是怎么回事? ……………… 在兰烬族人居住的村落尽头,有一片桑树林,那是梁灼和孟戟神君一走进兰烬族就发现了的,当时梁灼还记得她不惜浪费口舌,在桑树林下白白的给孟戟神君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口水。 历经沧桑终为佛,原来这片桑林还有个名字,叫桑丘。桑树它的树身修长,它的叶形慈悲。而且梁灼曾经在火倾城借给她的那些书中看过,存在在久长的三界之外的桑叶就更加灵力非常,它甚至有唤醒亡魂的作用…… 当时她想不明白,三界之外除了灵界难道还会有什么地方吗?直到上次她和孟戟神君第一次看到桑树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原来书中记载的桑树便就是这些扎根在往生咒中历经风雨几经沧桑变幻的树种。 也因此,梁灼本来也就有些奇怪,一直很想亲自过来看看这些叶子,岂料自从孟戟神君来了以后,这个村落就接连发生怪事,更是顺带着梁灼他们引火上身脱身不得,所以便一耽搁再耽搁…… 要不是今天风念萱带着她过来,她怕是还要过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想起来这其中的蹊跷吧?孟戟神君看上去一点也不比她笨?为什么他偏偏不知道往生咒中桑叶的作用呢?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找黑色曼珠沙 华? ********* “要不是刚才看远山哥哥手里拿着的那一片叶子,我也快忘记了原来桑丘的桑叶也可以令爹爹起死回生的……只要桑树的树龄越大,叶子也越有效……”风念萱看着呆头鹅看了半天,突然尖叫一声,两眼发光,发了疯似的拉着梁灼就跑,口口声声地说着什么要带她往桑丘跑去。 吃完晚饭的时候,梁灼便将明天要陪着风念萱他们去桑丘的事说了。孟戟神君拿着筷子,一声不吭地细嚼慢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梁灼也不敢肯定他到底听见了没有。反正最后就把他的没反应当成默认了。 阿鼻大帝将袖里的一样东西推到她面前,却是愈合好的紫玉灵镯,看着她,微微笑道:“这个是我用灵术锁定过的,你就带在身边,总之处处留心便是了。” 梁灼摸了摸那个紫玉灵镯,又举起来嬉皮笑脸的瞧了瞧,这个紫玉灵镯不是她第一次用,她知道这个镯子是阿鼻大帝用自己的性命和她的拴到了一起,自然是十分有保障。只不过她只是上山去摘些桑树叶子而已,用不用这么大场面,一出手就以命相保弄得就和她要上阵杀敌一样? “咳咳”梁灼看了看手镯,又看了看阿鼻大帝,在瞥见他一脸坚韧不拔宁死不屈的坚定眼神下,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情况下被迫默默将手镯戴上了手腕。 许清池冷眼看着他们俩,慢慢搁下筷子。缓声问:“你们去桑丘,一日也该回来了罢?” “啊,这个,”梁灼挠了挠头,“听说念萱要在冯远山的姑姑家睡上一晚,大概、大概第二天才能回来吧。” “这个……”许清池低头一脸沉思。 梁灼愣了愣,正要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还是他担心自己的安全?结果她话还没有问出口,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孟戟神君突然抬起头加了一句,“要是你们碰上什么不能应对的危险,超过这个时候我们也该知道了,你只消想办法支撑得久些。” 梁灼怒了:“孟小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要摘些叶子,你还咒我!” 孟戟神君不甚在意地开口:“只不过觉得你沾染是非的本事很高明。” “你你你……”梁灼吸进一口气又呼出。竟然毫无反驳之力。 “十足的事实。”阿鼻大帝拿起手巾擦了擦嘴角,淡淡地评价一句。 “我也赞成。”火倾城更是朝她狡黠一笑,添油加醋道,“别说是摘叶子,就是捉兔子你也能带回来一头老虎来。” “扑哧”掐半斤忍不住笑了,目光有些怪异地从梁灼脸上刮过,那种眼神梁灼说不上来到底是记恨还是幸灾乐祸,反正周身不舒服。 梁灼为这句话消沉了一晚。第二日天还没亮,风念萱便强拉着睡眼朦胧的冯远山又跑来将梁灼的房门敲得震天响。当她看见风念萱和冯远山手上的长剑,彻底无言了。他们两个扛着那么重的兵器去那个传说中地处陡峭之地的桑丘,这个样子还怎么走?且不论这个,就是他们带了兵器,真要遇上野兽凶徒,除了装装样子,也没什么用。 事实果真不出她所料,才没走到一半路,他们都累得气喘吁吁。最后还是把长剑当拄杖走上去的。 ……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 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王风.大车》南乡子 茂密而浓郁的桑叶之下,渐渐露出一块汉白玉的石碑,风念萱指着那碑上的碑文,扭头对梁灼浅浅笑道,“就是这了。” “嗯。”梁灼默默点头,忽而眼光一闪,“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这到底是谁写的?为什么碑文上的划痕还是新的,梁灼低下头去,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甚至,甚至连石碑上边上的泥土也是新的? 这……是怎么回事? ……………… 在兰烬族人居住的村落尽头,有一片桑树林,那是梁灼和孟戟神君一走进兰烬族就发现了的,当时梁灼还记得她不惜浪费口舌,在桑树林下白白的给孟戟神君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口水。 历经沧桑终为佛,原来这片桑林还有个名字,叫桑丘。桑树它的树身修长,它的叶形慈悲。而且梁灼曾经在火倾城借给她的那些书中看过,存在在久长的三界之外的桑叶就更加灵力非常,它甚至有唤醒亡魂的作用…… 当时她想不明白,三界之外除了灵界难道还会有什么地方吗?直到上次她和孟戟神君第一次看到桑树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原来书中记载的桑树便就是这些扎根在往生咒中历经风雨几经沧桑变幻的树种。 也因此,梁灼本来也就有些奇怪,一直很想亲自过来看看这些叶子,岂料自从孟戟神君来了以后,这个村落就接连发生怪事,更是顺带着梁灼他们引火上身脱身不得,所以便一耽搁再耽搁…… 要不是今天风念萱带着她过来,她怕是还要过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想起来这其中的蹊跷吧?孟戟神君看上去一点也不比她笨?为什么他偏偏不知道往生咒中桑叶的作用呢?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找黑色曼珠沙 华? “哟哟,我的大小姐。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的?莫不是惹爹爹生气就逃到我这里来了?”说话的是位面目慈善的夫人,眉眼弯弯,上身一件蜜合色的开襟长褂,下面一袭撒花湖绿长裙,身材纤细袅娜,长相与冯远山颇有几分神似,梁灼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冯远山那位住在桑丘的姑姑了。 风念萱扑到那位妇人身上,“兰姨……”又撒娇地说了几句话,那妇人一直都乐呵呵地摸摸她的头,又看了看冯远山,笑意盈盈,将两个人搂在怀里热络地说着话。梁灼在一边看着,不由得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低着头心里觉得尴尬。 过了好一会,那兰姨总算她还是想起来风念萱和冯远山身后的梁灼,转过头向着梁灼笑笑说:“这是……” “哦,兰姨,我忘了和你说了,”风念萱这才转过头看了看梁灼,“这是我未来夫君的姑姑,我的姑婆婆,”又指了指那位兰姨,“这位兰姨以前是我娘亲的好姐妹,后来我娘亲除了那件事,她心里难过便也搬到了桑丘来住。” 梁灼微微倾身一笑:“兰姐姐好。”唉,心里不由得发苦,其实自己的样子看上去也和风念萱冯远山他们差不多,可是风念萱这个嘴巴快的非要喊了她一声姑婆婆,她又如何再好意思跟着他们喊人家兰姨,想了想,只好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姐姐。 兰姨波唇一抿,眸光粲然,笑吟吟道,“好了好了,都别客气了,大老远来的,难不成咱们一大伙就傻站在这不成?” 说着又拉了拉风念萱和冯远山笑格格道,“走吧走吧,新摘下来的桑葚我都用冰块镇在了冰碗里,咱们现在进去沾了蜜汁调着吃是最好不过的了。” “好好好,兰姨最好了,我们现在就要去吃。” “好好好……” 兰姨说着又含笑看了看梁灼,朝她摆手,梁灼会意,连忙笑着跟着他们往前走去,没办法,别的都还好,偏偏这个桑葚她发现她还真是挺喜欢吃的,听兰姨这样一说,不由得垂涎三尺…… “兰姨,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真好吃,我真喜欢……”风念萱说着不由得又左手右手一起抓,抓得满手都是紫色的汁水,弄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令人忍俊不禁。 “你慢点……慢点吃。”冯远山连忙伸手去拿帕子去给风念萱擦嘴。 “你……这个是什么?”兰姨忽然目光定在梁灼手上的紫玉灵镯上面,面色怪异。 梁灼抬起手指敲敲下巴。觉得有些奇怪,这兰姨方才站在屋子外面的石阶上时,不过只朝她草草看了一眼,而现在吃完了桑葚怎么觉得她盯着她的这一眼,也未免太长了罢?难道是因为……气愤梁灼一下子吃得太多?嗯嗯? 梁灼虽然有些疑虑,还是笑眯眯地回答:“玉镯子啊,我哥哥送给我的,怎么样,好看么?”梁灼说完还颇有兴致地扬起手给她看,看看看,看个够吧。 唉,果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不料兰姨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地抬头看天,喃喃道,“紫玉、紫玉……”又看了看旁边的风念萱,一把楼住风念萱的肩。微微低头问:“念萱,你今年多大?” 风念萱突然脸色发白。像是一口气噎着,声音越来越低:“快、快满十六了……” 梁灼心中咯噔一声。这很不对劲。 她不由又看了兰姨一眼,只见她很是艳丽的丹凤眼上方微微抽动了一下,一双原本秋波带水的眼睛忽而变得冷厉,她搂着风念萱的手开始用力,“姑姑……姑姑……”冯远山焦急的喊着。梁灼甚至看到风念萱纤弱不堪的身子几乎都在摇晃了。 只见兰姨似是回过了神,看了看梁灼和冯远山,慢慢松开手。长叹一声:“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声叹息颇有萧索之意,最后也只是晃晃身子,转身走进一间紫布挂着的茅草屋子里去了。 “念萱,你别生气,你知道我姑姑还是为了紫玉,所以……”冯远山连忙过去拍了拍一脸骇色的风念萱,又朝梁灼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姑姑原本有个女儿叫紫玉的,早年夭折,她手上也有这样一块玉镯子,估计姑姑今日是触景伤情了,你莫见怪。” “哦”梁灼淡淡点了点头,突然想到她此次陪风念萱来的目的,见兰姨自顾自顾自走了,急忙追过去叫道:“兰姨兰姨,我们是来讨一些陈年老桑树的叶子的!” 兰姨慢慢地转过身,面色雪白,极是不想理会地看了看梁灼,细声道:“你要就自己去找便是,别把后面的树叶都弄坏了就成。” 梁灼木木地站在那,愣了一会,又看了看身后两只眼睛水蜜桃一样的风念萱,“对了,你兰姨以前也这样么?” 不料冯远山凑过来,瞅了瞅四周,又指了指旁边的风念萱,压低了声音道,“不对不对,以前都是风明萱代替她来的,因为她和风明萱是双胞胎,兰姨也从来没认出来过,其实……其实今天才是她第一次见兰姨。” 风念萱也连忙点头,脸色煞白:“见是没见过……不过。我以前在二妹妹嘴里听说兰姨却是个极好极温柔细心的人……只是今日看见她,又忽然觉得很眼熟,好似见过……” 梁灼又问:“那你瞧见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风念萱想了想,咬牙道:“……害怕。” (今天先更新一章,剩下的我明天再改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作死,总是懒洋洋地想偷懒,哎呀,劣根性!劣根性啊!好吧,白首其实就是一个流氓……6我不是好人,不要惹我。) ------------ 210 桑丘 兰姨说着又含笑看了看梁灼,朝她摆手,梁灼会意,连忙笑着跟着他们往前走去,没办法,别的都还好,偏偏这个桑葚她发现她还真是挺喜欢吃的,听兰姨这样一说,不由得垂涎三尺……“兰姨,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真好吃,我真喜欢……”风念萱说着不由得又左手右手一起抓,抓得满手都是紫色的汁水,弄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令人忍俊不禁。“你慢点……慢点吃。”冯远山连忙伸手去拿帕子去给风念萱擦嘴。“你…… ------------ 211 风声 可还没由得她出神多久,只听嗤的一声,一片鲜亮的血渍溅在了雪白的窗纸上,点点滴滴铺散开来,宛若雪中红梅般清丽孤绝。与此同时,房门也砰地一声被撞开了,兰姨纤细的身子踉跄着扑倒在地,面皮扭曲,嘶声力竭地长声喊叫:“冤鬼!这是冤鬼!哈哈哈哈哈,来得好,来得好……”梁灼忙探身去看,只见屋子里已经空荡荡无一人,对面向西北的窗子在夜风里呼啦啦地作响。………………冯远山的姑姑当晚便躺在冰冷 ------------ 212 暗香 “啊”风念萱激动地跳了起来,凑上前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梁灼手中的帕子看,两眼放光眉开眼笑道,“我说嘛,你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厉害了,原来,原来是大哥哥,哎呀大哥哥实在是太厉害了,一点点血就能赶走那么多讨厌的虫子。”许清池看了看,默不作声又转过头继续走。阿鼻大帝呢,则幸灾乐祸地冲梁灼笑了笑,不怀好意道,“看看,连你的小侄媳都不怎么服你呢……”“要你管!”梁灼低着头,心里十分郁闷,咬 ------------ 213 同穴 “这个孟小人,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为了一个也许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烈红云,竟然、竟然这样不顾一切,连自己的命都搭了进来!!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地位和实力,这边南界不敢轻易的招惹他,那边灵界又敬他让他三分,他简直就和皇帝一样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追着一个也许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烈红云死死不放?用一句经典的不能再经典的话来说,就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隔锅饭总比自己家的饭好吃,野花总比 ------------ 214 今痴 “天地循环,因果不熄……天地循环,因果不熄……你死得好!你死得好啊!我们一家人死在一块!死在一块!”等凌霜走近了一些,梁灼和风念萱才看到她手中抱着的居然是一个半人高的巫蛊娃娃,上面用红布条写着血淋淋的三个大字,“风溪浣。” “凌霜……”卢毅颤声叫了一遍。 只是凌霜没有回应,风念萱眼中杀气一现,口中咄咄喊道,“你为什么要害我爹!你为什么要害我爹!”却是被身后的冯远山用手牢牢抓住,箍在了怀里,至此犹自挣扎不息。 卢毅眼中怒气一现,狞笑着望向在兰烬之光中拼命挣扎着要出来的风念萱,“这一切都是你和你爹害得!你这个贱人!杂种!今日竟还敢有脸在这里使用兰烬之光!你们快给我滚,否则我觉不饶你!” ……………………………… “你!”风念萱眼角跳动,想来已是急火攻心,“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要杀了你们替我爹报仇!” “念萱……”只见冯远山手中一空,一句话还未喊完,风念萱就和疯了一样冲出兰烬之光,手中幻出无数细小的光剑连连朝卢毅刺去,一边刺一边大声骂道,“原来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害死了我爹爹!我要杀了你们!” 梁灼愣了一下,觉得有点发蒙,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杀风溪浣的人竟然是卢毅和凌霜? “好个杂种!竟然贼喊捉贼!真是贱人生贱种!”虽然最一开始,因为风念萱先发制人占了点优势,但是越到后来风念萱就显得越来越弱势,看上去明显不是卢毅的对手。冯远山躲在兰烬之光里面不停地冲风念萱喊,“念萱,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梁灼皱了皱眉,突然有点厌恶起冯远山这个孩子了。虽然人生来就是贪生怕死的,可是作为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处于水生火热之中犹自袖手旁观的人,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 冯远山话音刚落,一回头忽然看到一脸呆滞的凌霜,正瞪着一双空洞无物的眼,慢慢地、慢慢地朝风念萱的方向走去,只见凌霜面如死灰,双目空洞,只不过才短短数日,颧骨已经瘦的高高耸立了起来,看上去孤峭冷绝让人害怕,她的眼神黑洞洞的,充满了孤绝死寂,口中念念有词,“报应啊……报应啊……该死啊……该死啊……死绝了才好,死绝了才好!” “你!你这个疯妇!你为什么要咒我爹爹!他哪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了!”风念萱眼看着凌霜手里举着的那个巫蛊娃娃,急火攻心,一气之下竟然背受卢毅突击而来的一掌,身子一踉跄,“噗……”一口喷出了一地血! “我不许你们侮辱我爹!我不许你们侮辱我爹!不可以,谁、谁都不可以!娘、娘也不可以!”风念萱微微咬牙,勉力幻出光剑支撑着,情绪激动,看了看卢毅和凌霜二人,忽而凌空一跃,旋即幻出数支紫色光箭就朝卢毅扑去,一边扑,一边回眸恶狠狠地对着凌霜大骂,“你不是我娘,你杀了我爹……你、你不是我娘!” …… “念萱!”只听冯远山一声大喊,梁灼凝目望去,却见卢毅手腕间微微一转,突然自他掌中运起一支黑灰色的羽箭,箭尾带着血红色的印记,径直朝风念萱眉心掷去,同时,风念萱身后的凌霜,也运起一道比风念萱他们方才大出数倍的兰烬之光,直直地迎风从风念萱身后袭去! 梁灼心中一骇…… 看来今天这卢毅和凌霜是真的想置风念萱与死地了。连忙指尖微动,轻轻运起颈项间的那一枚青铜坠凝光而去! 梁灼情急之下凝成的幻雪乾光还未发出去,在空中兀自闪过了一道淡紫色的光芒后便立即被另一道火红色的强光隐去—— 梁灼倒吸了一口气,凝眸看去,只见一声类似于咆哮的闷吼声乓乓传来,一阵血红色的天光散尽—— 卢毅和凌霜二人身后的连着好几棵大树,竟然嘭嘭嘭——嘭嘭嘭——应声折断……卢毅和凌霜二人更是分与两旁,直直地挂在了树上…… ……树上也炸开了两个又深又长的黑窟窿,窟窿旁边挂着的凌霜犹自咧着嘴,举着手里的巫蛊娃娃阴阴笑道,“风溪浣你死的好……你该死、该死啊……你终于死了……” “凌霜……”卢毅一看,也顾不上自己有没有受伤,立即跑过去搂过有些疯癫的凌霜左右看了看,又极其狠戾地剜了风念萱一眼,阴测测道,“贱种!果然是贱种生贱种!”说完“哗”一下带着凌霜消失在树林中。 梁灼觉得莫名其妙,这种情况下看,怎么看怎么像是凌霜与卢毅有猫腻,为什么卢毅还口口声声说风念萱是杂种是贱种呢?这样骂风念萱的的话,不也等于在骂风念萱的娘么?除非……除非风念萱根本就不是凌霜的孩子!梁灼心里咯噔一下,太阳穴突突直跳,头顶的阳光照下来也觉得有些刺眼了。 “念萱!念萱!”冯远山也怔住了,愣在兰烬之光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走出来摇了摇神色激动全然不似平时的风念萱,轻声道,“走,我们回去吧。” “爹……”“爹……”风念萱眼光直直地盯着前面,突然整个人倒了下去,倒在了冯远山的怀里,梁灼倒吸了一口气,竟然…………从风念萱身上,纷纷扬扬落下来一些淡红色的梅花! 这也就对了!刚才那么危急的情况下,风念萱到底是怎么突然之间反败为胜的?梁灼眉间轻蹙,等他们走远了,小心翼翼走出去,走到方才那两棵树旁,凑近一看,眸色微紧,上面、树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血红色的梅花血印! 她闭上眼睛凑近了闻了闻,竟然还带着一股奇异的梅花香…… 梅花香? 梅花血印…… 孟戟神君说过,那把死去的人做成巫蛊的人,并不是想要他们体内灵力提高修为的人。 而被巫蛊杀死的那三个人,虽然伤口上略有差异,但是俱是身上布满红色梅花血印,现在想一想,这些梅花血印正是用一种符咒划出来的…… 梁灼手一抖,怀里的一方雪帕落到了地上,她的手又紧了紧,看着眼前那两棵焦黑可怖的树洞,似乎想起了什么,咬了咬唇,转身向后跑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215 “念萱!”只听冯远山一声大喊,梁灼凝目望去,却见卢毅手腕间微微一转,突然自他掌中运起一支黑灰色的羽箭,箭尾带着血红色的印记,径直朝风念萱眉心掷去,同时,风念萱身后的凌霜,也运起一道比风念萱他们方才大出数倍的兰烬之光,直直地迎风从风念萱身后袭去! 梁灼心中一骇…… 看来今天这卢毅和凌霜是真的想置风念萱与死地了。连忙指尖微动,轻轻运起颈项间的那一枚青铜坠凝光而去! 梁灼情急之下凝成的幻雪乾光还未发出去,在空中兀自闪过了一道淡紫色的光芒后便立即被另一道火红色的强光隐去—— 梁灼倒吸了一口气,凝眸看去,只见一声类似于咆哮的闷吼声乓乓传来,一阵血红色的天光散尽—— 卢毅和凌霜二人身后的连着好几棵大树,竟然嘭嘭嘭——嘭嘭嘭——应声折断……卢毅和凌霜二人更是分与两旁,直直地挂在了树上…… ……树上也炸开了两个又深又长的黑窟窿,窟窿旁边挂着的凌霜犹自咧着嘴,举着手里的巫蛊娃娃阴阴笑道,“风溪浣你死的好……你该死、该死啊……你终于死了……” “凌霜……”卢毅一看,也顾不上自己有没有受伤,立即跑过去搂过有些疯癫的凌霜左右看了看,又极其狠戾地剜了风念萱一眼,阴测测道,“贱种!果然是贱种生贱种!”说完“哗”一下带着凌霜消失在树林中。 梁灼觉得莫名其妙,这种情况下看,怎么看怎么像是凌霜与卢毅有猫腻,为什么卢毅还口口声声说风念萱是杂种是贱种呢?这样骂风念萱的的话,不也等于在骂风念萱的娘么?除非……除非风念萱根本就不是凌霜的孩子!梁灼心里咯噔一下,太阳穴突突直跳,头顶的阳光照下来也觉得有些刺眼了。 “念萱!念萱!”冯远山也怔住了,愣在兰烬之光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走出来摇了摇神色激动全然不似平时的风念萱,轻声道,“走,我们回去吧。” “爹……”“爹……”风念萱眼光直直地盯着前面,突然整个人倒了下去,倒在了冯远山的怀里,梁灼倒吸了一口气,竟然…………从风念萱身上,纷纷扬扬落下来一些淡红色的梅花! 这也就对了!刚才那么危急的情况下,风念萱到底是怎么突然之间反败为胜的?梁灼眉间轻蹙,等他们走远了,小心翼翼走出去,走到方才那两棵树旁,凑近一看,眸色微紧,上面、树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血红色的梅花血印! 她闭上眼睛凑近了闻了闻,竟然还带着一股奇异的梅花香…… 梅花香? 梅花血印…… 孟戟神君说过,那把死去的人做成巫蛊的人,并不是想要他们体内灵力提高修为的人。 而被巫蛊杀死的那三个人,虽然伤口上略有差异,但是俱是身上布满红色梅花血印,现在想一想,这些梅花血印正是用一种符咒划出来的…… 梁灼手一抖,怀里的一方雪帕落到了地上,她的手又紧了紧,看着眼前那两棵焦黑可怖的树洞,似乎想起了什么,咬了咬唇,转身向后跑去。 梁灼心里不断回想着,从进入兰烬族开始,就不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先是遇上了一个,被做成巫蛊的中年男子…… 然后就是,风念萱要嫁给孟戟神君…… 再然后,就是风念萱爹爹风溪浣的死…… 接着,他们在树林中遇到被兰烬族人赶出村落的卢毅和凌霜…… 接着,宁萱的死因、兰姨突然的暴毙,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渐渐联系贯穿到了一块,梁灼一边朝着桑丘的方向跑去,一边在心里将这一切慢慢融合到一起…… 宁萱是因为孟戟神君背叛了族人而死的,她和她的孩子一起死在了千蛇窟?而风念萱和风明萱是风溪浣的孩子,那么凌霜就应该是?两个人的亲娘?既然这样,方才卢毅和凌霜为什么又有那么一番举动呢? 这其中……无不透露着一个令梁灼越来越肯定的事实,凌霜不是风念萱的娘,所以、所以风念萱说风明萱小的时候凌霜很喜欢她,所以、所以—— 梁灼突然想到了,想到了为什么风明萱手腕上的是玄厉烙下的灵烙,而风念萱手腕上的就是简单而又蕴藏梅花巫蛊的符烙! 可是,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只是风溪浣年轻的时候比较风流,所以风念萱是他偷偷抱回来的私生女而已?可是仔细想想又想不通,兰烬族人的族规是可怕的,凡是背叛族规的人若是不自杀的话,那么整个兰烬族就要走向灭亡…… 既然如此,风念萱就不可能是风溪浣和外族人生下的孩子?那么,风念萱是风溪浣和谁的孩子呢?难道是风溪浣和兰姨的?可是兰姨的孩子不是紫玉么?到底有没有过紫玉这个人?如果真的有,紫玉的父亲又是谁呢? 梁灼越想越觉得事情眼看着就要水落石出,却又偏偏因为什么一个关键的地方而阻隔了下来。玄厉为什么要撒谎?或者风明萱为什么要撒谎?玄厉为什么要想方设法锁住了凌霜和卢毅的记忆?如果风念萱真的是私生女的话,为什么族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甚至连风明萱都不知道?风明萱说她和风念萱是双胞胎,这个问题…… 假设风明萱是凌霜和风溪浣的女儿的话,那么风明萱所说的双胞胎的事情一定是真实的,要不然兰烬族人又不会去很远的地方,如果不是凌霜生了双胞胎,风溪浣贸贸然抱回一个孩子回来岂不是很可疑?何况抱回来的孩子既然是兰烬族人,肯定要去玄厉那烙下灵烙? 梁灼长长喘了一口气,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都快要抽风了,凝目看看四周,眼看着就快要到桑丘了,连忙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手扶着胸口,唉呀呀,她这一路跑着实在是累得厉害…… 刚一低头,梁灼脑袋里忽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不管是风念萱,是风溪浣和兰烬族中哪个女子生下来的孩子,她身上都留有兰烬族人的血液?只要她被玄厉用连接着兰烬族人血统的灵烙一烙,那么她日后掌管整个兰烬族,当起二护法来岂不是名正言顺? 一个父亲疼爱子女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梁灼看得出来风溪浣是真的从心眼里很疼惜风念萱,这种疼惜与对风明萱的那种表面上的疼爱又不同,甚至带着一点骄纵的成分在里面…… 就像当日在槐安,梁子雄对梁灼的疼爱,和对她三个姐姐的疼爱就截然不同…… 那么,这么疼爱,为什么不替风念萱的将来考虑让她烙下灵烙呢?就仅仅因为灵烙怕疼所以改成了符烙?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风明萱却说风念萱是烙下过灵烙的,而且还因为受不了灵烙的疼痛起了烧,被风溪浣带着到桑丘上住过一段时间? …… 又、是、桑丘? 怕疼?到了桑丘、可是为什么去了桑丘以后,明明烙下了灵烙的风念萱就变成了符烙?为什么兰姨也偏偏死在桑丘?偏偏不早不晚死在风念萱来的那一晚? 梁灼忽而觉得心跳加快,眼睛突突地跳,难道、难道是……风念萱根本不是风溪浣的孩子!至少绝对不是风溪浣和兰烬族人的孩子!……如果、风念萱不是风溪浣和兰烬族人的孩子,那么,兰烬族人应该早就在风溪浣死之前,天地不得人身了? 可是风溪浣没死的时候,这个孩子和他都好好的时候,整个兰烬族也好好的?这不是很奇怪么?梁灼气息渐渐平稳,慢慢直起身子,看来事情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这个孩子不是兰烬族人,也不是风溪浣的孩子,所以风溪浣虽然疼爱她、收留她,却不敢让她烙下灵烙…… 十五年?十五年?紫玉?梁灼骤然想起来桑丘之上的碑文,还有兰姨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结果,还没等梁灼将事情的头绪理出来,突然周围响起一片“嚓嚓”“嚓嚓”肢体挪动的声音,尖锐而矫健…… 梁灼大概是骤然跑了这么远的路,不知为什么,手竟然有些发抖,深吸了口气,觉得这声音越听越熟悉,越听越熟悉,果不其然,她站在那等了一会,接着周围嚓嚓、嚓嚓的声音…… 近了…… 近了…… 接着声音越来越急,急促而密集,渐渐地、四面八方都嚓嚓嚓、回荡起这种肢体挤着肢体,不断摩擦的声音…… 一堆、成堆、一堆又一堆的尸虫正挥舞着他们黑色锃亮的爪子慢慢、慢慢爬过来…… 梁灼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慢慢运起一道灵力,只是那灵力还未凝结成结界,就“嘶”地一声破裂了,如同一匹被风吹断了的芙蓉锦似的…… 梁灼心里一凉,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又慌忙动手去运息灵力,无奈回应她的还是一声接着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嘶嘶”、“啪啪”声…… 眼看着,前面的尸虫步步逼近…… 梁灼不敢想象,待会没有结界的庇护,自己会不会沦为它们的点心,咬一咬牙,拔腿就想跑,无奈脚刚一抬,那些尸虫竟然平地扬起来如同漫天的黑色雨点向她砸来—— “啊……”梁灼尖叫一声,心想这下不死也得毁掉整张脸了,熟料一阵轻微的风拂过脸颊,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虫突然刷刷刷落了下去,梁灼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孟戟神君衣袖翩飞。正从身后过来。那些尸虫见到他。都停在了原地,想一拥而上,却又像是害怕他似的。只能僵持着。 孟戟神君目不斜视地从小路上走了过来。那些尸虫也愣在那里不动。 他走近了,瞧见梁灼手中的带着梅花血印的树枝,淡淡道:“原来你也想到了。” 梁灼这时候才从刚才心神激动中平复。细细一想。便觉得不太对劲:“这树枝是我从风念萱和冯远山他们那里拿来的,树枝上有血腥气。而昨天我们从桑丘回来的时候,之所以会被尸虫围上,也是因为这股血腥气。可是风念萱和冯远山根本不像是连杀三人的凶徒,我有感觉,绝对不会是他们。” 孟戟神君神色沉静如水,低声道:“感觉?” 梁灼点点头:“且不说他们年纪弱小根本杀不了人,更何况。我同他们待在一处。觉得他们都很是善良。” 孟戟神君一拂衣袖。慢慢沿着小路往前走:“连亲眼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何况是感觉?再说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会就此认定这和他们有关。” 梁灼说不过他。只好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和他们相处得这样久。就知道这件事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的。” 孟戟神君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道:“梁灼。你还记不记得,在红云山庄的时候,你为什么可以一下子看破红豆的把戏?” 梁灼不假思索:“你和红豆两个人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哪里都有痕迹可循,要再瞧不出来,我这许多年不就白活了?” “那个时候,你完全是用局外人的眼光看事情。”他偏过头,轻声道,“而在这里,你已经站错了地方。这是往生咒,这里的一切可能曾存在过,可这些都和我们无关,莫要感情用事。” 梁灼当时愣住了,便怔怔地问了一句:“你难道没有感情用事过?”她完全怔住了,难道孟戟神君这种人真的是冷血的?杀妻杀女?坏人名节,薄情寡性……大概、大概他确实是冷血的吧? 孟戟神君却微微一笑,笑意淡若清风:“自然是有的,便是到现在还会有。” (今天将前面几章全部改写了一遍,没有撒谎,不信可以发过去看,至少改了几千字,所以……所以这个明天改吧。 好不好 ------------ 216 收网 梁灼大概是骤然跑了这么远的路,不知为什么,手竟然有些发抖,深吸了口气,觉得这声音越听越熟悉,越听越熟悉,果不其然,她站在那等了一会,接着周围嚓嚓、嚓嚓的声音…… 近了…… 近了…… 接着声音越来越急,急促而密集,渐渐地、四面八方都嚓嚓嚓、回荡起这种肢体挤着肢体,不断摩擦的声音…… 一堆、成堆、一堆又一堆的尸虫正挥舞着他们黑色锃亮的爪子慢慢、慢慢爬过来…… 梁灼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慢慢运起一道灵力,只是那灵力还未凝结成结界,就“嘶”地一声破裂了,如同一匹被风吹断了的芙蓉锦似的…… 梁灼心里一凉,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又慌忙动手去运息灵力,无奈回应她的还是一声接着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嘶嘶”、“啪啪”声…… 眼看着,前面的尸虫步步逼近…… 梁灼不敢想象,待会没有结界的庇护,自己会不会沦为它们的点心,咬一咬牙,拔腿就想跑,无奈脚刚一抬,那些尸虫竟然平地扬起来如同漫天的黑色雨点向她砸来—— “啊……”梁灼尖叫一声,心想这下不死也得毁掉整张脸了,熟料一阵轻微的风拂过脸颊,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虫突然刷刷刷落了下去,梁灼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孟戟神君衣袍翩然,正一脸云淡风轻的站在她身后。而那些刚才还耀武扬威咔咔嚓嚓的尸虫,一见到孟戟神君,便如同见到它们的首领似的,纷纷后退,退到几丈外的地方,再不敢向前挪动一步。 “谢、谢谢啊……”梁灼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乎从天而降的孟小人,心里不由悲叹道:老天爷呀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悲催,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来救我?能不能换个人,就算不是许清池,阿鼻、阿鼻也行啊?实在不行你直接来个冯远山好了? 唉唉唉,为毛每次都让他看到自己最狼狈时候的样子,看吧看吧,这次又被他逮着一件把柄,下回他又可以面不红心不跳地数落她专爱惹是生非!呜呜…………>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孟戟神君看也未看她一眼,也压根就没有回应她那一句磕磕巴巴的“谢谢”,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几步,又走回来,来来回回绕着梁灼转了一圈,停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梁灼被他看得发毛,不由暗暗咬牙骂道:老变*态!看什么看,不会因为你那么没安好心地救了我几下就要让我以身相许吧?又想了想红豆的遭遇,立刻如临大敌般双臂抱胸往后猛地退了一大步,警惕地问,“你、你想干嘛?” 其实她的下面一句话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孟小人你不会打算、不会打算要强抢民女吧?虽然、虽然我这个民女老是老了些……哼哼> 孟戟神君看她这副姿态,不由得摇了摇头,眼眸中一抹笑意一闪而过,片刻,淡淡道,“你也对风念萱起疑了?” “我、我”梁灼见他终于不再像苍蝇一样的盯着自己了,连忙舒展舒展了身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灿灿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啊,我还以为、以为……” “嗯?”孟戟神君眼神刷地一下扫向她,声音低沉。 梁灼顿时觉得冷风穿堂过,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抖了抖了小肩膀,言归正传,“是,我是有点怀疑风念萱。因为我刚才、刚才在树林里亲眼见到风念萱的符烙上竟然是带有梅花血印的……”梁灼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孟戟神君的眼睛,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难道方才那些突然围攻过来的尸虫是因为、是因为我身上还带有符烙的气味?” “你说呢?”孟戟神君不置可否地看看她,随手在她身上凌空一划,一层薄薄的淡红色的东西从梁灼身上应声落地。 “这……”梁灼惊恐地叫了一声,看着落在地上的淡淡的符烙烙衣,猛然想起了他们当日从桑丘下来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涌去一大堆尸虫了—— 因为,当日她、冯远山、风念萱三人中,就有一人身上还带有符烙杀人后未褪尽的烙衣气息,是这种气息招来了尸虫! ………… 所以……所以当日梁灼第一次在小树林的时候,那个死去的中年男子身上也会有那么多尸虫,因为……那时候,其实那个中年男子刚被符烙杀死不久,他身上还留有符烙的气息……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凶手不就是冯远山或者风念萱了么? 这种想法一闪过,梁灼立刻想到了之前孟戟神君为了黑灵珠要杀光兰烬族人时的那种眼神,心中一骇,连忙忐忑不安地看向孟戟神君,结结巴巴道,“不、不会是、不会是他们的。我有感觉,绝对不会是他们。” 孟戟神君神色沉静如水,看着她,低声道:“感觉?” 梁灼连忙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对,且不说他们年纪弱小根本杀不了人,更何况。我同他们待在一处,觉得他们都很是善良。” 孟戟神君一拂衣袖,慢慢沿着小路往前走:“连亲眼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何况是感觉?再说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会就此认定这和他们有关。” 梁灼说不过他,只好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和他们相处得这样久,就知道这件事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的。” 孟戟神君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道:“梁灼。你还记不记得。在红云山庄的时候,你为什么可以一下子看破红豆的把戏?” 梁灼不假思索:“你和红豆两个人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哪里都有迹可循,要再瞧不出来。我这许多年不就白活了?” “你听过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日在红云山庄,你便完全是站在旁观者的态度看事情。”他偏过头,轻声道,“而在这里,你已经站错了地方。这是往生咒。这里的一切可能曾存在过。可这些都和我们无关。莫要感情用事。” 梁灼当时愣住了,便怔怔地问了一句:“你难道没有感情用事过?”后来反应过来想,像孟戟神君这样的人,大概真的是天性冷血的?杀妻杀女?坏人名节,薄情寡性……大概、大概他确实是冷血的吧? 孟戟神君听了,却微微一笑,笑意淡若清风:“自然是有的。此时此刻不就是么。” “啊?”梁灼被他眼底的笑意一闪,闪得有些不知所措。 …… 有些人,你看他天天冷着个脸冷惯了,万万想不到他们有一日真心对你笑时,竟然会如同冬雪融化了般温暖明亮。 回去的时候,天上再次下起了雨,孟戟神君的脸色有些沉重,梁灼也没有说话,突然感觉一下子心里面堵得厉害,什么也说不来了。 梁灼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一切与风念萱有关,她看看孟戟神君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肯定?”孟戟神君走在前面,一身黑色的衣,淡淡的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等他们回到村落的时候,孟戟神君让掐半斤带着她先回房间,“去收拾一下吧,我们大概可以走了。”掐半斤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多么惊讶,只是朝梁灼笑了笑,“走吧,姑娘。” 那一刻,梁灼浑身一颤,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啊…… 原来,她还是忍不住会讨厌掐半斤。 孟戟神君去找兰烬族的族长,要将事情的始末一一告诉他们。阿鼻大帝和许清池火倾城他们大概还在原先孟戟神君的屋子里,梁灼一个人坐在楼阁的窗户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住在海边,漫天漫地无边无际的浩渺…… 隔了许久,雨声从小变大,哗哗哗冲刷天幕,楼阁的窗户没有被关上,梁灼的眼前是一片烟雨迷蒙,整个天地昏沉沉起来,似是在哭泣一般歇斯底里的下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和许清池当日漫步海边骑马的场景……当时当日,今时今日……雨水淋进来,有点冷,她在站起身,想要去关窗户,顺便将窗户上的那盆夕颜花端进来,“梁大大,我来吧。”绿竹突然从一边走了过来,伸过手去,旋即而麻利地将那盆夕颜花端了进来。 “梁大大,你、你怎么了?”绿竹将花端进来放好的时候,才发现梁灼竟然是哭了,脸上挂着一点清浅的泪痕。“绿竹……”梁灼心中一阵绞痛,伸手搭在绿竹的肩膀上,抱着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梁大大……梁大大……”绿竹轻声喊了喊扑进怀里的瑟瑟发抖的梁灼,有些不知所措。外面的雨却是更大了,铺天盖地而来,原是,一切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晚间的时候,屋里点起了灯,一盏又一盏,梁灼让绿竹点上的,她还是喜欢红色,觉得这种颜色似乎格外的喜庆。 “走吧。”突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梁灼眼前涌进来一大批人,阿鼻大帝、许清池、火倾城、孟戟神君、掐半斤。 他们俱是不约而同的看着她,没有做声,梁灼觉得周身的血脉冰凉,愣在那,呆呆的杵了一会,还是阿鼻大帝最先走过来,一声不吭地将她抱了起来,在她耳边低低道,“走吧。” 他们终于走了,离开兰烬族的时候,梁灼还是没忍住,偷偷回过头看了一眼:嫣红色的火光,宛若赤色的红蝶,火光在风中摇曳…… 整个兰烬族在漫天火光中哀嚎一片,而火光越烧越旺,渐渐变得有些诡异的美。 “后来宁萱和她腹中的孩子,都被风溪浣救下来了。这时候恰巧风溪浣的妻子凌霜诞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其中有一个小名叫紫玉的女孩因为受不了灵烙后来死在了桑丘之上……” 孟戟神君顿了一顿,“然后宁萱的孩子就代替了真正的紫玉回到了兰烬族。只是,这一切却是瞒不过紫玉的亲生母亲凌霜。所以,凌霜就变成来我们后来见到的样子。” 梁灼觉得后背发寒,语调幽凉,“原来仇恨可以令人变得如此狠毒,风念萱和冯远山看上去是那样……”话音未落,梁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死死揪住孟戟神君的衣袍,“既然事情都已经清楚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他们!为什么!念萱她、她还是你的孩子。” 孟戟神君被梁灼拼命摇晃着,依旧面无表情,“她不是,在我眼里她和红豆都不是。” “你……”梁灼几乎有一种冲上去扇他两个耳光的冲动,却是被身后的阿鼻大帝拦住了,“好了,娘子。老孟也自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什么道理非要赶尽杀绝不可!他们已经躲到了往生咒中,念萱、念萱她还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以……”梁灼眼眶湿润,言语激烈。 “黑灵珠不见了。”孟戟神君淡淡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梁灼,“而且,方才那场大火并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你一定是骗我、骗我对不对……” 不等梁灼说完,孟戟神君立刻云淡风轻地回应了一句,语气极度不屑,“你认为我有必要对你撒谎么?” 这下该梁灼愣住了,怔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孟戟神君,一脸的不可思议:是的,孟戟神君完全没有必要对着她撒谎!因为无论他做了什么,梁灼和许清池他们实际上都不能对他做什么,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那么,火既然不是他放的,那么会是谁呢?谁和兰烬族人有那么大的仇恨? 还有黑灵珠……黑灵珠难道不是在玄厉他们手中么? 却见孟戟神君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轻飘飘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之中其实多了一个人?” “什么?”梁灼听得寒毛直立,忙不迭地转头往旁边看了又看,明明没错啊,她、孟戟神君、许清池、阿鼻大帝、火倾城、掐半斤,一个也没多,一个也没少啊。 “这个人从我们最一开始遇上她的时候就已经被掉了包了。”孟戟神君微微一笑,接着道,“我就奇怪,人虽然是风念萱杀的不错,可是知情的人为什么就那么好心,那么忙不迭地提供线索,那么一步一步引着我们去发现真凶,这一点实在是可疑。” “神君,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梁灼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冷,不自觉地往阿鼻大帝怀里蹭了蹭,颤声道,“你、你说清楚点。” “梁灼,你还记不记得你们怎么去的桑丘、为什么要去桑丘?” “梁灼顿了下,不假思索,“是念萱要去的啊,她说……” “等等,你想好了,风念萱究竟是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才决定要去的?”孟戟神君意味深长地看了梁灼一眼。 “这个是、是冯、冯远山他……”梁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你再想想,你是怎么发现梅花血印的?风念萱为什么会动手?她和谁在一起?那个人怎么做的?”孟戟神君轻笑了一声,又道,“还有我们第一次遇到的尸虫你还记不记得,那是因为当时风念萱刚杀了人身上还留有烙衣的味道,所以……” “这个、这个我知道,所以我们后来一走过江面就看到了风念萱,可是……”梁灼还想说什么,却被孟戟神君接下来的一句话骇得当时便白了脸。 “可是我昨日去桑丘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当日所看到的的那具男尸竟然蒙了幻灵面具,而面具底下……”梁灼似是预料到什么了,连忙尖声喊道,“不要讲,不要讲了!” 孟戟神君眼中平静无波,望着众人,缓缓道,“不错,死的那人正是火倾城的侍女茹雪。” “啊…………!”梁灼忽而发疯了一样用手抱住头,躲到了阿鼻大帝怀里,口中惊恐万分地喊着,“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原来你猜到了?”一个又娇又柔尖尖细细的声音陡然之间笑起来,梁灼觉得消受不起,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忽然脑中一顿——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竟然是,是她!梁灼凝眸望去,之间掐半斤纤弱的面容忽而一变,露出了一张清冉绝然的熟悉脸庞,竟然、竟然是————无忧太后! 难道,她就是、就是宫无忧! “你害死了红豆,现在我也要让你尝尝亲手杀死风念萱的感觉……就算你说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我看到那个贱人的孩子死了,我会觉得开心,会觉得很开心……” …… “对,那个贱人,她夺走了你,我气,还有那个烈红云,你以为许清池和许冰清将她换个模样我就不知道了么?”宫无忧说到这眼光一寒,往梁灼看去,“对,就是你!烈红云,你这个贱人!” 烈红云?梁灼浑身一颤?什么?难道自己是烈红云?……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梁灼只觉得喉咙发干,半晌才慢慢伸出手拉住阿鼻大帝的衣领,牙齿上下打颤,“我们……快走吧,快走吧!” 阿鼻大帝伸手揽住她的肩,哪怕明知道不可能,依旧小声地安慰着,“好,我们走,一会就走。” 却听见凉风中一阵冷笑,“走!往哪走!”宫无忧身影一闪,已经抢到了二人面前,从晚间纷纷扬扬泼下来些许红色的梅花,泛着清浅的香味…… 突然—— 梁灼发现她动不了了,紧接着连火倾城和许清池也是身子一怔,一动不能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疑惑,却是同样一动不能动的孟戟神君笑了笑,“没想到你竟然赌上了自己的命……” “啊”梁灼一怔,如果宫无忧是用自己的性命和黑灵珠运到了一起的话,那么他们这一群人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你怕了?”宫无忧阴测测的一笑,“你怕我杀了你,还是怕我杀了她?”说完用手死死地掐住梁灼的脖子,声音陡然间变得沙哑,“当年我和你在山洞里的时候那么久了……没想到到头来你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 宫无忧咆哮着,手中的力道加重,大有想将梁灼掐死的冲动,“枉我还以为……还以为只要有了孩子……你就会回心转意,就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相信我……没想到,没想到”宫无忧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手上现出一道黑色的梅花印记,“没想到你最终连红豆也没有放过!你这个畜生!” 梁灼呼吸一窒,觉得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了…… 耳边还喋喋不休地回荡着宫无忧的、尖细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我受够了,受够了!” …… “那些年来你对我的冷落,我受够了……” …… “那时候你将宁萱带回到幽冥宫,你知不知道我是每天晚上听着她在你怀里的浪*叫声入睡的!”宫无忧的声音,越说越凄厉,“……一夜一夜的叫……叫的我整晚整晚、不停地……拔自己的头发……我想,她的腰肢一定是极柔软的……她的,皮肤一定是像光滑的缎子一般……在你身下,一寸一寸,裂帛撕开般悦耳刺激……” 就在梁灼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突然眼前的宫无忧被孟戟神君一闪身捞在了怀里,他的笑容第一次那么温柔和煦,“好,既然你那么喜欢我,那么,我们就死在一起好了。” 孟戟神君眼眸带笑,似乎与平日很是不同,夜风微凉,宫无忧愣在那,双目忽而掠过一丝晶莹,她凝望着孟戟神君,脸上似乎是喜悦又似乎是绝望……那样呆呆的,表情凝固了一般…… “小心——”随着阿鼻大帝和火倾城他们的一声大吼,在梁灼眼前突然迸发出一道强大的光亮,“嘭”地一声…… …… 巨大的火光中,孟戟神君和宫无忧的脸庞在其中一闪而过…… “孟戟!”梁灼突然觉得她的耳朵不怎么听得见了,周围轰隆隆的吵极了…… 梁灼突然觉得那一夜的风刮得特别的大,风大、雨冷,身上淋湿了,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 217 结局(一) 整个兰烬族在漫天火光中哀嚎一片,而火光越烧越旺,渐渐变得有些诡异的美。“后来宁萱和她腹中的孩子,都被风溪浣救下来了。这时候恰巧风溪浣的妻子凌霜诞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其中有一个小名叫紫玉的女孩因为受不了灵烙后来死在了桑丘之上……”孟戟神君顿了一顿,“然后宁萱的孩子就代替了真正的紫玉回到了兰烬族。只是,这一切却是瞒不过紫玉的亲生母亲凌霜。所以,凌霜就变成来我们后来见到的样子。”梁灼觉 ------------ 218 结局(二)——相忘江湖 往生咒的尽头是一大片盛开的黑色曼珠沙华,许清池说曼珠沙华重现,那么过往的一切都会平息。梁灼听了他的话,第一次既没有兴奋地立即称赞也没有当场附和,只是静默地低着头,没有言语。往生咒进来的时候,是六个人,可是现在出去的却只有他们四个了。 当曼珠沙华褪尽,梁灼看到阳界的那一抹橘红色的太阳时,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开心不起来。火倾城在路上与他们辞别了,他说他想回到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娶妻生子长生不老,梁灼和阿鼻大帝听了还不停地打趣他,说他小心以后找一个又白又胖的女子做娘子,火倾城笑着看梁灼,“我自命已经够风流郎俊了,还不是一样得不到你的垂慕?男欢女爱之事透过孟戟神君和宫无忧我已经看透了,”倏尔又瞥了一眼神色微变的许清池和阿鼻大帝,打破气氛地笑道,“就算我找了个又白又胖的女子做了娘子,也没什么,顶多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而已。” 说罢,扬手而去。“那么,阿鼻你呢?”梁灼看向阿鼻大帝,“我要去找我姑姑和苇裳,来回大概需要五日,五日后我来接你。”阿鼻大帝面色凝重,第一次说话没有半分戏谑的意思,直视着梁灼一字一句道,“这五日你想好是嫁我为妻,还是……留在他身边。”说完看了一眼许清池,沉默不语。 关于这件事阿鼻大帝其实一直是耿耿于怀的,他可以为梁灼牺牲一切,可是他要的是梁灼的真心,而不是她的可怜或者将就,所以他第一次没有死皮赖脸的要留下来陪在她身边,他希望她自己可以想好,只要是她的决定,他都不怪她。 暮色昏黄,人间已是秋分十分,道路上枯黄的梧桐叶纷纷扬扬落得到处都是,路上的行人却依旧是熙熙攘攘很是热闹的模样。 许清池看出梁灼始终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是有心事,微微一笑,也没有点透,只温柔问道,“中秋节快到了,你想不想买点什么?” “啊”梁灼呆呆的应了一声,抬眸望去,只见槐安的街市上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起挂满了灯笼,大的、笑得、彩色的、蝴蝶形状的、荷花样式的,各式各样灯火辉煌,梁灼忽而反应了过来,在很早很早以前,在曾经的梁府上也曾有过这样的盛况,那一夜,灯火的颜色太过明媚,简直炫目得令日月失色。 可惜,再也不会有了…… 灯不会有,人也不会有…… 梁灼和许清池就这样在沧海桑田的槐安街上一遍遍地沿途走着,起先是为了看灯,看湖,看飘落的黄花,后来竟然只是为了等一等那凉人的秋色。 “这……”梁灼不觉一脸讶然地回头看着许清池。 清冷的夜色中,许清池陪着她去了许冰清的坟冢,梁灼再次在人间看到梁子雄和余晚晴的坟冢,上面已经杂草过人头,大风吹过,草声挤攘,竟然像是人在哭。 梁灼鼻子一酸,忍不住扑上去,夜色凄冷,过了一会,她便忍不住簌簌哭泣起来,人就算经过几世,对于父母也终究是有愧疚之意。 在她心里,许冰清并不是那个她已经记不得的大师兄,他还是她的父王,他还是那个喜怒形于色的梁子雄,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他永远是她的父王,视她如宝如珠的男人。她在暗黑的天幕中,在他的潦草的坟冢前长跪不起,一直磕头,“父王,我对不起你。” 许清池轻拍其肩,“凡事堪破躲不过,你自是在我身边潜行修行就是了。” 她含泪看他,“清池,一直是这样吗?” 第四日夜半,凉月如眉。 “你若是喜欢这里,我们长住下来也未尝不可。”许清池轻轻推开昔日梁府的大门,他的脸映在月色下,颜色温柔。 梁府,门口挂着两个猩红的大灯笼。映照着古铜色漆瘦的门。扣了扣门环,却再也不会有人冲出来喊她一声,“娴儿……” …… 夜色繁华,他允她,只要她愿意,也可以一直在尘世修行,在她的故乡修行。 这一夜,长街月色凉如水,他和她并肩坐在台阶上,说了很久的话,说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的梁灼还记得,有的已经记不全了…… 凉月如眉,如今月色正浓,庭院秋色晚,良人青衫湿…… “娴儿,答应我,不要和阿鼻走……不要……我不想失去你……” “娴儿……答应我……不要……不要……” …… 她的肩膀麻了,仍不敢稍稍动一分毫,她就那样看着他,他的脸庞这样贴近在她的眼睛,深色的眉、漆黑的眼睫、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 这是她很久很久以前最爱的男人,现在他就这样安然地枕在她的肩膀上,脸色温柔,睡意安然……梁灼禁不住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山河壮美,岁月静好。 他,竟然会为她哭吗?梁灼的指尖触碰到那一片冰凉,无论如何心中还是不能平静,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许清池原本就是她一直思慕,思慕了那么久的人,他对她而言一直就像湖心岛中央的湖水一般浩渺不定,可是今日,他,竟然为了她哭泣? 月光照下来,梁灼的眼波里闪着泪光,她不知道这一切是老天怜悯她所以使她得偿所愿,还是,还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讽刺…… 月冷星垂,一夜无话。 梁府的日子无风无波,一切都被掩饰的很好,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和他也只是人间平平凡凡的一对少年夫妻,一眼望上去更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直到第五日的清早,梁灼刚刚醒了过来,便远远近近听到了外面激烈地策马声,心有预感,连忙穿戴整齐邀了许清池一起出去,果不其然,只见黄花飞落间,一个眉开眼笑的女子在狭窄的沿塘上策马扬鞭英姿飒爽,仔细一看那一张眉目跃然灵动的脸,却是青菱无疑。 世事变迁,往昔无论几多猜疑隔阂也都在岁月里渐渐消磨,随风远去。此次二人相见自然是相逢恨晚共剪西窗。夜里,熄了灯,青菱小声告诉梁灼,是许清池暗暗叫她过来的,目的是希望梁灼早做决断,和他回到灵界,不要再与阿鼻大帝有任何来往。 梁灼听了青菱的话,没有吭声。隔了许久,青菱才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现在这样好的事你倒是犹豫了呢?” 梁灼也想不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她不是一直很希望和许清池共结连理举案齐眉么? 那一夜,梁灼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了很多,许清池、阿鼻、阿鼻、许清池…… 空门回首,梦断尘世,看尽山水。一层霜,满地伤。 “你想好了么”他问她,眼神温柔,言语肯定。 她犹疑着不肯作答,她的心理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害怕、害怕那句话一说出口,他就真的会一去不回,可是她不想以后都看不到他,不想。 “娘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从此天涯陌路相忘江湖。”阿鼻大帝看着踱至她身后,伸手揽住她肩膀的那个男子,他知道他这一生都不会赢他,因为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赢,惟有一颗不属于你的心再也赢不回来。阿鼻大帝直视着低着头的梁灼,心道:你终于还是爱着他的是吗? 隔了许久,等梁灼抬眼看去的时候,除了人间秋季茫茫飘零的落叶,再也见不到阿鼻大帝的身影。那一刻,她的心猝然一痛,她知道她真的失去他了…… 远处,阿鼻大帝在郝温柔和苇裳的催促下,终于,终于渐行渐远…… ------------ 219 结局(三)——佛门枉生 那一夜,梁灼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了很多,许清池、阿鼻、阿鼻、许清池…… 空门回首,梦断尘世,看尽山水,一层霜,满地伤。 “你想好了么”他问她,眼神温柔,言语肯定。 她犹疑着不肯作答,她的心理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害怕、害怕那句话一说出口,他就真的会一去不回,可是她不想以后都看不到他,不想。 “娘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从此天涯陌路相忘江湖。”阿鼻大帝看着踱至她身后,伸手揽住她肩膀的那个男子,他知道他这一生都不会赢他,因为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赢,惟有一颗不属于你的心再也赢不回来。阿鼻大帝直视着低着头的梁灼,心道:你终于还是爱着他的是吗? 隔了许久,等梁灼抬眼看去的时候,除了人间秋季茫茫飘零的落叶,再也见不到阿鼻大帝的身影。那一刻,她的心猝然一痛,她知道她真的失去他了…… 远处,阿鼻大帝在郝温柔和苇裳的催促下,终于,终于渐行渐远…… 随后接连几天,梁灼都觉得头痛欲裂,她夜夜睡不踏实,总是做梦,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有阿鼻大帝,也有许清池,还有火倾城和许冰清、桃姬、墨泱他们…… 梁灼忽然有一种感觉,她是不是要死了?因为曾经做人的时候常常听老人家说,人要死之前总是会回光返照一下,然后就会将生前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重新从脑子里过一遍…… 她把这一切告诉许清池的时候,许清池宽慰她,说是她想太多了,还有就是她对梁子雄的死打击太大,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么?”她疑惑。 “是的。”他肯定。 当梁灼再次看到湖心岛中央那一大片如梦似幻的湖水时,她忽然觉得双腿发软,还是许清池从后面体贴备至地扶住她,“我看你这么累,还是先在这歇两天,等养好了身体我们才回灵界吧。” 梁灼睁不开眼,还是觉得疼痛,脑仁发胀,身体也轻飘飘的,不过她相信许清池,相信他的话,他说她是累了,所以她想她就是累了。他说她可以睡一会,所以她就乖乖地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原来,她对他,始终是没有抵抗力的…… 这一觉睡得太久,具体多久,梁灼也不清楚,只知道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竟然还是朦朦胧胧的,看上去像是破晓时分,又像是雨天的傍晚…… 梁灼其实是被湖面上哗哗的水声惊醒的,等她走出去,只看到一片烟波浩渺之中,许清池背对着她孤身负立,他的青袍在那一片乳白色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青山松涛,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她,回过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好些没?” “好、好多了。”梁灼对着他说话始终还是有些局促,原来有些习惯与感觉并不会随着一个人境遇的变化或者年龄的增长而改变,就如同一头从小被主人暴打的老虎,即使他日它再怎么厉害,见到它主人的时候也还是会害怕。而她,无论何时见到他,也还是完全不知所措…… “你是昨天夜里究竟做了什么好梦?”许清池衣袂翩然,转身徐徐地看向她,言语温软,“怎么,连做梦也能说得那么许多话?” 梁灼微微怔了一下,许是在湖边上站得久了,觉得身上有些冷冰冰的。她确实是做了一个好梦,一个了不得的好梦。在梦里她亲眼看到许清池杀害了许冰清。她不知道那个梦是不是真的,只是现在想来她也觉得好害怕。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梦见了……梦见了我们成婚……终于成婚了。”梁灼结结巴巴地胡编乱造,许清池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动神色,“既然这样,这次回到灵界以后,我就和你成亲。” “真的吗?”即使是这种情况下,梁灼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被阿鼻大帝一口一口喊着娘子,她曾经听过阿鼻大帝三番五次说过要和她成亲的话,可是那一切……都不比现在来得激动和热泪盈眶。 “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许清池的妻子,一生一世。”许清池轻轻揽她入怀,他的身上有苦茶青涩的香气,梁灼抬眸,便望见了他眼底四月春风一般的笑意,刹那,十里烟纱,倾城笼碧。 许清池似乎是真的很担心她的身体,他说她在往生咒中受了惊吓,又接连因为梁子雄的事情而伤心过度,他说都怪他不好,没有能力照顾好她。梁灼听了,觉得感动,除了摇头制止他这样说以外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因为,她的身体真的好虚弱,她觉得自己总是很困,很想睡觉的样子。 大雁南飞的时候,许清池在相思河边扎了一个竹筏,他说他想带她去外面散散心,她微笑,楚楚可怜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句“随你。” 却原来水波流曳处,竟然是云都帝国的边境,梁灼有些讶然,心底也微微有些抵触,她忽然想起了阿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现在回想起来都好像是阿鼻大帝,就好像他们两个原本就只是一个人一样。 所以,她不想来到这里,她明明是喜欢许清池的。所以,她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再联想起阿鼻大帝。 这时候因为往生咒曼珠沙华的作用,许清池临死之前的一切事物都没有改变,或者说都恢复了原状。这时候,许清池没有死,许清池永远也不会死,所以梁灼没有疯,没有大开杀戒,所以桃姬还是活着的,活生生的一张美人脸,除了耳垂下方没有梁灼的一颗痣以外,其他的,别无二致。 再次见到墨泱,同样的一袭红衣,早不再有当初的明朗欢快,有些暗红的底色,墨泱脸上长了一圈参差不齐的胡茬,面容疲惫,看上去略显苍老。 从他见到梁灼时候的反应来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忘记她,就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有忘记许清池一样。梁灼冲他微微一笑,这个就是她前世的夫君,曾经给过她温暖的男子。 三杯两盏淡酒,怎地风急,快黄昏的时候,墨泱拉着许清池,曾经的兄弟如今再次碰面不知为什么话变得多了,一边喝一边聊,即使到了夜深还没有尽兴。 梁灼起初是和桃姬一起,站在一边默默为他们时不时加酒水,添些菜肴,可是渐渐地,梁灼觉得眼色昏沉,头痛欲裂,于是便依着许清池款款一笑,赔罪退了下去。 许清池不是阿鼻大帝,梁灼没有他会事事依着她的胜算,所以她不敢放肆,事事小心,伏小做低,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便云销雨霁。 梁灼走回去的时候遇到一个人,一身红衣,以假乱真的脸,这么相似,甚至连身上那一种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神情也是惊人的相似…… 窗户外的树叶一直在风里啪啦啪啦的刮着,桃姬跪在她的身下,眼睛湿红,说了许久的话,梁灼的身体好像是越来越差了,还没听几句,就觉得四肢百骸疼痛酸沉,慢慢地,泛起了困…… 直到被外面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的雨声吵醒了,才发现跪在地上不知多久了的桃姬竟然还在那说着,说这些年来墨泱心里从来没有她,说她过的生不如死如何如何艰难…… 她的话语轻柔婉转,语气凝噎,梁灼差点忍不住要被她打动了,过了一会,方才慢慢冷静了下来,淡淡道,“我是来拿剩下的半颗圣火龙珠的。” 说完以后才开始诧异自己的声音冷的似乎不像是自己的,好像她,她平常也不是这样说话的。这话,竟然是许清池近来的语气。想到此,不由得摇头笑了,淡淡的苦笑: 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日与阿鼻大帝在一起的时候如何鲁莽粗俗的性子,张口闭口就是你大爷你奶奶的,现下倒好了,连发起怒来也是这样含而不露的了?不知道如果阿鼻大帝看到了会不会笑话她? 可是,咦,她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阿鼻大帝来了?梁灼不由得懊恼万分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刚想责备自己一句,却看到一张放大了数倍的脸,是桃姬。 “我和你做个交易。”她的眼神空洞绝望,那种眼神梁灼实在是太过熟悉,只有一个女子对男子彻底绝望了,绝望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才会有的那一种可怕的死寂。 梁灼还没说出自己的话,她其实想问你凭什么要我和你做交易,我还没有问你是什么事情呢?你有什么把握我就会与你交易呢? 结果她发现,她实在是太不了解夏嫏嬛了,夏嫏嬛也同样太不了解她了。原来,夏嫏嬛害怕梁灼会迁怒墨泱,竟然自毁元神,以血为结,幻出了一个“长欢咒”来要挟梁灼,让梁灼保护墨泱一世平安。梁灼无奈,无论自己怎么讲,她都还是不信自己能释怀是吗? 那半颗圣火龙珠慢慢地被梁灼吸纳进去,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要不是上面强大的灵力之光,梁灼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一额珠子是不是假的? 第二天的雨势磅礴,渐渐地天地之间被雨水包围,无星无月,梁灼心底的那种感觉便是愈加强烈了些?难道她是没几天寿命了?要不然为什么她真的有一种强烈的回光返照之感?连着雨都是…… 她记得,她与许清池初识的时候,天上好像总是下着雨…… 那时候,他叫墨池,她叫梁灼。 现在她还叫梁灼,只是他已经不是墨池了。 第二天,梁灼照实说出来,墨泱一下子哭倒在夏嫏嬛尸体前。梁灼走过去,“你不能死,她要我护你一世平安。”梁灼笑,“你还是没有珍惜过她,否则她何至如此。”墨泱笑,“我一直忽略她的深情是因为我以为她会一直赖着我。”梁灼冷笑,“没有人会一直赖着。” 后来,墨泱遁入空门。法号,枉生。枉生、枉生、好名字。是无稽寺,梁灼和许清池一起站在那片桃花之中,她依靠在他的怀里,呢喃,“你已经负我一世了,此生定不能再负我。”他笑,轻轻拥住她,“再也不会。”她满足而笑。再颠沛也是值得。 (7月的雨声大而磅礴,轰隆隆的砸在屋顶之上令人觉得害怕,这一本书也慢慢地即将进入尾声,和着雨声,突然想到了那一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当真恰当。) ------------ 220 色戒 拿到了那半颗圣火龙珠以后,许清池便带着她火速地离开了云都帝国,临走的时候,梁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落叶萧萧,大势将去的凄怆与荒凉。 他低头捏住她的手腕,轻声问,“怎么了?” 她展颜一笑,“没事,只是看到这落叶纷纷的样子,有些伤感。” 他听了神色微微一怔,默不作声。 良久,终于缓缓道,“我们回灵界吧。”梁灼低头默许。 灵界之上仿佛是没有秋天的,漫天的红霞,血红的清风台之上,梁灼迎面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初蕊夫人和小青。 初蕊夫人一身白衣如雪,手持利剑,剑光如水正凌厉地贴在小青的脖颈处,梁灼冲上去,骇色道,“住手!” 初蕊夫人眼光冷冷掠过梁灼,直到听见许清池也淡淡说了一句“停手”以后才慢慢放下了剑,眼神狠戾地瞥过小青,对着许清池大声道,“大祭司,小青是南界派来的奸细!” “哦,我怎么就不知道呢?不知初蕊夫人有什么证据?”梁灼近来身体一直很是虚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往生咒中耗损了太多灵力的缘故,她无心与初蕊夫人唇枪舌战也不能坐视不理,便慢慢走过去扶起了一脸鲜血的小青,看向许清池淡淡道,“总不能全凭你一面之词吧?” “阿丑……”小青显然是受了重伤,站起来犹自摇摇晃晃的,嘴唇一张一合,“我没有……我不是……你记住要……要防范……”小青一席话还未说话,人便倒了下去。 “小青!”梁灼立刻扑了过去,“来人,将他收到无望川底暂时收押。”许清池不动神色地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揽住了梁灼的肩膀,“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这件事,还需要慎重一点为好。”他的声音温柔,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苦茶香,梁灼转过脸去,贴在他的胸膛上,柔声道,“好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灵界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甚至连带着初蕊夫人如刀如剑的目光一起齐齐吹向她的后背,可是她不在乎。她忽然好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不,哪怕是梦,这一次,她也要牢牢抓住许清池,绝不要再离开他! “你不要担心,只要他不是南界的奸细,我自然会放了他。”许久不来子虚崖了,子虚崖上的芦苇茂盛而肆意,竟然如同茫茫的白雪。 梁灼觉得有点冷,只是将身体躲进了许清池的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娴儿……”他轻轻的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心里面十分矛盾,其实他也不想欺骗她的。 “怎么了?”她的眼眸漆黑温顺,宛如一头受伤的小动物,许清池知道她是喜欢自己的,她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如果没有曾经的话。 “清池……”梁灼见他不答,不解地喊了他一声,声音如果也能够引人遐想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梁灼算是已经让许清池引火烧身了,他心下一动,看着她,眼眸深情,宛若夜里江上千波起,随即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落下去,覆上她的唇,她的唇柔软而脆弱,他的呼吸急促,这本就应该是他的女人不是么?这个女人也是爱着他的不是么?他这样想着,随即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吻绵密深长,梁灼的腰在他的手掌之下不盈一握,只好奋力仰起头配合他…… 梁灼觉得头晕沉沉的,似是跌入了云海,全身轻飘飘的,她从未碰触过许清池的唇,许清池也从来,从来没有这样热情过,难道是因为他们即将成亲了么?梁灼的唇被他碾转得有些微的疼痛,唇齿交缠间,他的气息如同上等的迷迭香,撩拨得她全身轻软而无力…… 许清池喘着粗气,一边亲吻,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衣襟,揉捏着她的柔软,梁灼浑身一颤,轻轻地“啊”了一声,一抬头却是看到许清池温柔如水淡淡鼓励的目光,羞红了脸,开始慢慢的迎合他,回应他,这个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将自己献给他,不是最好的么? 梁灼全身滚烫,肌肤跳跃着淡淡的粉色,两只手不停地朝许清池身上滑去,好似他那里有解热的寒冰,可以救赎她,许清池喘着粗气,将身上的衣袍一展铺在了地上,随后相拥着梁灼慢慢躺下去,他看着她的眼睛,感觉身体的某处就快要爆炸了,就在他翻身压在她身上即将侵入的时候,梁灼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红光,“啊……疼……疼……”梁灼大叫着,双手抱着头滚到了一边的地上,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娴儿,你怎么了?”许清池心里一惊,难道是她想起了什么?难道宫无忧真的给她下了“婆罗梦”?她会不会想起来过去的一切?许清池跑过去,轻轻抱着她,语调有些颤抖。 “没,没事,我、我只是头疼。”梁灼看着许清池一脸担心的模样,心里一热,又略微觉得不好意思,自己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此扫兴,连忙道,“对不起……” 许清池没有说话,眼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还是有些后怕,只是现在也不好说什么,便抱了她起来,“我看你是近日太累了,我送你回屋。” “清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梁灼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许清池,伸手拉住他,“我好害怕,害怕一睁开眼睛你就不在了,然后,然后我又要等许久,也或许一辈子也等不到了……”梁灼在月光下看着许清池的青袍,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她迷迷糊糊的在他面前睡着了,第二天她就带着温婉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好,我不走,我陪你。”许清池被她看得身体滚烫,不着神色的往后退了退,移开目光低声说了一句。 “好。”梁灼甜笑着,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声,嗓音软糯。脸上流露出一副万分依恋的神态,眼波缓缓的在许清池身上流转了一会,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又升起了月亮,月白如水,中庭地白树栖鸦,冷落无声湿桂花。 “清池……清池……”梁灼从梦里醒来,她做了一场噩梦,梦里面她手拿着刀子一刀一刀捅进了许清池的身体,鲜血淋漓。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她怎么会杀许清池呢?她猛然坐起来,双手死死地抓着牡丹红的锦被,不住地大口喘气。 屋子里的静悄悄地,梁灼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慢慢转过头朝屋子里看了一圈,除了窗外照进来的满屋子的冷冷月光,再没有一个人。 许清池,他去哪了?他不是说好要陪着自己的么? ------------ 221 梦魇 夜深,灵界上面的风有点大,风大就会冷,冷就会发抖,梁灼现在就有点发抖。她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那一个夜晚她被初蕊夫人在清风台上毒打,她被她要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没办法,人好像总是对屈辱的事情比较记忆深刻。 当初是青菱去迎接她和许清池回来的,可是自从她和许清池回到灵界以后便没有再看到过她,甚至连栖凤拓也没有来,连声招呼也没有打。 如果这些都已经让梁灼觉得很是奇怪的话,那么现在令梁灼觉得更加奇怪的就是整个灵界竟然如此安静。 整个灵界死气沉沉,沉得可怕。梁灼想知道许清池到底在哪,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特别想找到许清池,这种感觉就像她当日在桑丘之上的感觉一样强烈。 突然,远远地她听到了一声接着一声不堪入耳的*声,声音尖细亢奋,梁灼怔了一下,竟然是初蕊夫人的声音,“你这个狐媚子,现在好了,岂不是得偿所愿?” 梁灼立即僵在了那,这个人竟然是白衣锦!“是谁?”从里面窜出来一声冷厉的声音,只见一道白影飞过,初蕊夫人破窗而出朝梁灼这边杀了过来。 梁灼骇了一声冷汗,此时此刻以她的身手如果和初蕊夫人正面交锋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白衣锦! 梁灼怔了一下,连忙借着旁边的暗影朝小路一路没命地跑起来,“啊”亮刚跑了没几步,竟然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摔了一跤,借着光淡淡瞥去,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居然是一个死人!一个被吸去通身魂魄的死人! 梁灼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抬头望去,前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灵界的弟子,一个一个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呼吸,也不会动。 这就对了,难怪今天晚上整个灵界会这么死气沉沉。看来,真是死气沉沉啊。 “看够了没有?很快你也会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梁灼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笑,梁灼转过身,月光下初蕊夫人白衣如雪笑得如火如荼。她的头突然疼得愈加厉害了一些,一些片段断断续续浮现: 一千多年前, 灵界, 无忧宫。 门“吱呀——”一声被风轻轻推开,泄露了屋内的一派大好春光。 莲榻之上那名女子玉体横陈,娇弱吟吟。而灵界大祭司——风流无双举世倾仰的许冰清正半裸着躺在那名女子身上,凤眸微浅,看上去很是温柔缱绻。 那女子双颊绯红,娇羞无限的微微仰头斜瞥了一眼门外的女子,微薄的唇瓣浮起一个洋洋得意的笑来。 门外的女子逆风而立,一身红衣如血如粟,手指发颤,眼赤如霞,咬牙切齿道, “许冰清, 明日昏定十分,子虚崖前,你我来一了断。” …… “烈红云,你以为他爱你吗?他不过爱你的圣火龙珠罢了。” “你以为他肯为你就此收了性子吗?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你这个贱人,就会装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魅惑男人。” “可是天下男人都喜欢这一套,你的情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难道你以为真会有男人喜欢上你这种和男人没什么两样的女人吗?”那名白衣女子掩唇轻笑起来。 “可是他也不会爱上你的。” “我看你真是可笑!我从没有指望过他爱上我,只要他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就好了。”白衣女子轻嗤一声,淡淡道,“何况我睡过的男人之中,许冰清也还算不上最上乘的,一般而已。” “你,贱人!你就不怕我将你这些龌龊事情宣扬了出去。” “哈哈哈哈” “你大可去说呀,看他们会相信你这个无恶不作善妒成疾的大魔女还是会相信我这个玉洁冰清平素菩萨心肠的灵界玉女?” “受死吧!”梁灼正胡思乱想间,初蕊夫人剑光一闪—— ------------ 222 相濡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拿走紫玉灵镯的时候,曾经允诺要为我做一件事……”阿鼻大帝抬起她的手腕,紫玉灵镯在阳光下耀眼如同花香。 …… “比不得你贱,倒贴给男人,结果人家还不要,啊哈哈”白衣女子说着俯身娇笑一声,遁隐而去。 “受死吧!”梁灼正胡思乱想间,初蕊夫人剑光一闪—— “小心——” “是你?”她讶然。 “当然是我。”他坚定。她躺在他的怀抱中看漫天的星光,那一刻她甚至忽略掉初蕊夫人恼羞成怒的一张脸,也忽略掉了那个深夜里再次离开她的人,这个人有稳健而炙热的心跳,他的胸膛滚烫,他的肌肤灼热,像是凡尘中盛夏的骄阳。 他说她是他的女人,永远。 他落下,将她从怀里松开,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而来?” 她摇头,她确实是不知道:他当日走得那么决绝,为何今日又折返了回来?难道是不忍看见她被初蕊夫人所杀?可是,他怎么知道初蕊夫人要杀她呢? “因为你中了这世上最要命的巫蛊,玲幻无量。”他看着她,眼神里波涛汹涌,她知道他很难过。 “是么,会死么?”她笑笑,似乎现在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令她的心泛起涟漪了,一切的一切她都已经太过疲累。 “传言上说应该不会死,反而会永生。”阿鼻大帝低着头酝酿了一会,慢慢吞吞的说了出来。梁灼怔了一下,忽而觉得头疼得厉害,咬了咬牙,盯着他,楚楚可怜:“阿鼻,我现在特别想吃小混沌,你带我去吃好不好?” “好。” 夜深了,却又哪里还有摆摊卖混沌的地方,阿鼻大帝拉着她的手一家一家的敲门,要不就是被人一顿棍棒赶出来,要不就是被人指着祖宗十八代破口大骂。 “快跑!快跑!”夜深的风里,当重新敲起另一户人家的门时,梁灼第一个起身带着阿鼻大帝在茫茫的夜色中没命的跑…… “没想到我阿鼻英明神武一世,竟然被一个凡人追着赶着打。唉……”阿鼻大帝冲她扮着鬼脸笑了笑,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混沌递到了她面前,软声道,“吃吧。” “嗯。”梁灼低着头,低着低低的,尽量不让阿鼻大帝看到她的奔腾而出的眼泪…… 只能说,他们的相逢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 中秋节过后,很快就到了重阳节。过了这么许久,灵界也没有人来找过她,梁灼摸了摸脖颈处的青铜坠,上面黯然无光,他,难道不知道她的离开?还是他也受到了什么伤害? “夜叉婆婆是我在玲幻境的养母,她的亲生孩子夜千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阿鼻大帝将一块鱼豆腐夹进了她的碗里,抬眼看了她一下,眼波流转,低喃道:“这样连婆婆也有了……” 陪着夜叉婆婆一起听了她年轻时候的故事,那时候她还不叫夜叉婆婆,她的名字叫夜春笙,人如其名,腰若无骨,媚功了得……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爱上了一个叫许卿绫的人,许卿绫就是当日的凂畘,因为了庄贤慧那件事,他对天底下如夜春笙这样的女子深恶痛绝…… 故事就是故事,凄婉哀绝,已成过去,无力更改。 入夜时分,她只得抱着被子去敲阿鼻大帝的房门。阿鼻大帝站在房门口,看见是梁灼的一刹那,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怎么,投怀送抱?” 在屋内烛光的映照下,梁灼看到阿鼻大帝脸上的那一抹笑意十分明显,明显到她真的想丢下被子扭头离开,但是想了想,还是乖乖地仰着头道,“阿鼻,我害怕黑。” 阿鼻大帝身上的青蓝色外袍已经宽了下来,整整齐齐地挂在屋内的松鹤浪涛屏风上。他的身上只着了一件月白色的寝衣,看来是打算睡了,他一听梁灼这句话,又是一笑。梁灼顿时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立即道,“我就是有点害、害怕,你让我在你房间的桌子上趴、趴一会儿就好。” 阿鼻大帝看着梁灼窘得发红的脸,微微一笑,随手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还不进来。” “放心,我睡桌、桌子就好。” 阿鼻大帝默不作声看了她一会,缓缓让开了身,苦笑着问,“最后一遍,你到底是要睡床上还是桌子上?” 梁灼闻言立刻抱着被子躺到了床里面,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阿鼻大帝,谄媚的笑道,“嘿嘿,不好意思。” “没事,躺着吧。”阿鼻大帝在她身侧躺下来,望了望她,终于熄灭了灯,天黑夜静。 梁灼甚至能听得到阿鼻大帝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梁灼忽而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她悄悄将手伸出被子外面,去拉住阿鼻大帝的手,小声的问,“阿鼻?” “嗯?” “你说你有一天会不会忘记我?” “哪一天?”阿鼻大帝停顿了一会,转过头盯着梁灼,即使在夜里,阿鼻大帝的眼睛也依然是滚烫的,滚烫的繁星,照亮无尽的暗夜。 梁灼心突然漏停了一拍,过了一会,幽幽道,“我、我死的那一天。” “哦”阿鼻大帝顿了顿,“你要是敢死,我肯定会忘记你。忘得干干净净的。” “你……” “好了,你要是不想那么多的话,就不会那么害怕黑了。”阿鼻大帝看了她一会,伸手揽过她的背,语气轻柔,“睡吧。” 这一夜因为阿鼻大帝,梁灼感觉她睡得很踏实,梦里面儿孙满堂,白发苍苍。 直到第六夜,夜叉婆婆突然死在了自己的房中,梁灼惊恐地躺在了阿鼻大帝的怀里,“这、这和那天灵界死的人一模一样……” 阿鼻大帝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和梁灼的皮肤一样白,但是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愤怒或者伤心的情绪,第九日,当阿鼻大帝还躲在房间里一个人沉思的时候,梁灼偷偷溜了出来,刚走出门口,却迎面碰上一个人。 “你往哪去?” “我要去找他们!我受不了、受不了了!” “不可以。” “不,你让我走!”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拿走紫玉灵镯的时候,曾经允诺要为我做一件事……”阿鼻大帝抬起她的手腕,紫玉灵镯在阳光下耀眼如同花香。 梁灼沉默了,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阿鼻大帝,他的皮肤还是那么黑,眼睛也不够大,睫毛也不算长,臭屁,打她、骂她,欺负她,可是……她忽然发现,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要离开他,她会舍不得,很舍不得。 ------------ 223 离间 “难道你是要打算离开我了么?如果不是今天我撞见你,你是不是依旧不打算回来?” “没有!没有!”梁灼泪如雨下,歇斯底里道,“那天晚上我起来没看见你,后来是、后来是初蕊夫人这个贱人追杀我,我打不过她是阿鼻、阿鼻过来救了我的” “娴儿,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我撒谎了?”许清池闻言只是直直地站在那,极淡极淡的看了梁灼一眼,语意萧瑟道,“是因为阿鼻大帝么” “清池!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你为什么宁愿要相信这个贱人也不相信我!”梁灼冲上去,身影刚动,只见许清池青袍一挥,梁灼整个人便虚弱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娴儿,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我的。” 阴历冬至那天,天特别冷,路上几乎没有人,槐安最美丽的那一条河——相思河也已经冰冻三尺。 但是,天上却滴雪未下。 阿鼻大帝刚好出门到来鸿米店买米,家里的火在灶炉里哔哔啵啵直响,梁灼绕在屋子里,手拿着一件未补好的衣服,正打算着晚饭是该做蒜炒豆干好还是韭菜鸡蛋好? 没办法,她做的菜不多,而且都不怎么好吃。 她正想着,一回神发现自己的影子前覆盖上了另一层浓重的乌黑的影子,这条影子绝对不会是阿鼻大帝的,他还不至于这么bt,梁灼咬咬牙,心底已经猜到了来者何人,一抬头,果然是。 “你若是不想死,就随我去一个地方。” “如果我不去呢?”梁灼手里拿着那件衣服捏了捏,直视着初蕊夫人。 “你认为你还有得选择么?”初蕊夫人话音刚落,梁灼手里的衣服便随地而落,炉灶里的火还在燃烧着,通红通红的火焰 那是一片死寂的戈壁,梁灼记得她就是在这里遇上了黑袍男子,没想到今日竟然还会见到他。 黑袍男子转身,发现她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微微一笑,开口道,“难道不好奇我将要做什么么?” 梁灼冷冷的看他一眼,没好气地应道:“我只对我喜欢的人好奇。” “嗯,不错,很有脾气。”黑袍男子眼色忽地一下又变得冷漠起来,转过身慢悠悠道,“你是我的人,所以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通过刚才的一番较量,梁灼现在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挣扎,只要这些人让她做的事不是很过分,她当然都不会推辞。 “杀了许清池。”黑袍男子慢慢转过来,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说着,他脸上的那种表情就好像是在吩咐梁灼去给他倒杯茶一样随意,漫不经心道,“虽然我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他的命,可是只有你亲手杀了他,我才能够获利最多。” 梁灼冷着脸,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你觉得我会做吗?” “你当然不会做。所以,”黑袍男子略略看了一眼梁灼身后早已经空空如也的位置,“我已经让她去杀了,怎么样,待会可以让你一同欣赏欣赏” “初蕊夫人是你的人?”梁灼惊愕,刚想扑上去问个清楚,无奈黑袍男子一下子躲开了,衣袂如墨,渐渐消失在茫茫戈壁上,“不,你才是我的人,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他的声音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片,刀光如雪,在无穷的夜色中一刀一刀凌迟着梁灼的心,虽然梁灼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她知道她害怕,害怕他,还有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种臣服感 “清池!清池!”等风第二遍吹在脸上的时候,梁灼立刻反应过来了,连忙朝着初蕊夫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心里面七上八下,难道清池真的被初蕊夫人害了?难道初蕊夫人是刚才那个男子安插在许清池身边的奸细? 他们到底是谁? 梁灼心急如焚,以至于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思考一下为什么黑袍男子要和她说那样的话?如果黑袍男子的目的真的是要杀许清池的话?为什么初蕊夫人没有一早杀了许清池? 所谓关心则乱,这句古语还是有道理的。所以当梁灼在灵界清风台上第一眼看到初蕊夫人时,就忍不住幻出无数光剑冲去,一剑一剑初蕊夫人竟然躲闪不过,“啊”初蕊夫人一声哀叫,跌进了许清池的怀里。 “住手!你在做什么?”许清池从初蕊夫人身后忽而飞来,白衣翩翩,截住了梁灼手中的光剑,“我不许你伤害她,她是” “她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她要杀了你!”梁灼眉心红光一闪,另一道火红色的光剑从许清池怀中的初蕊夫人腹中贯穿而过,“温婉!”许清池大惊,连忙出手幻出一道冰蓝色的结界挡住了梁灼,低喝道,“够了,就算她当日对你不好,可是也罪不至死,你又何必发了魔似的苦苦相逼。” “清池!她要杀你,杀你啊”梁灼看着许清池眼里的冷漠,顿时心如刀绞,手中的光剑应声而落,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浑身冰冷如冰,她怎么也想不到许清池与她之间的信任竟然如此浅薄,“你竟然信她,说是我苦苦、苦苦相逼么?” “娴儿”许清池一边看着泪光盈盈的梁灼,一边看着怀里气若游丝的初蕊夫人,耐心地解释道:“你怎么不想想,她现在的样子敌你尚且不过又如何能杀我?” “难道你不信我?”梁灼气急。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觉得你身体的魔性还没有清除干净。”许清池一脸痛心地看着梁灼,顿了顿,慢慢道,“娴儿,你那天夜里为什离开了灵界?你去哪了?” “我”梁灼话还未说出口,却比初蕊夫人抢了去,只见初蕊夫人楚楚可怜躺在许清池的怀里,“大祭司,别说了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阿鼻大帝那个奸人进来我”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要杀了你!”梁灼火冒三丈,立刻拼了全力幻出光剑就要往初蕊夫人杀去,“那你告诉我,那天夜里你是不是跟阿鼻大帝走了?你说,我听着呢。”许清池伸手扼住了梁灼的手腕,梁灼幻出的光剑离他的心脏不到半臂长,梁灼听得出他的声音很愤怒。 “你,你竟然相信她的话,那天晚上我醒来明明是你” “我要你说,你告诉我那天夜里你有没有和阿鼻大帝走?”许清池直视着梁灼的眼睛,梁灼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她最爱的男人,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已经告诉梁灼他完全相信了初蕊夫人的话,那么,她说什么还有用吗? “你说啊,你说不出来了是不是?”许清池扼住她手腕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似乎是分外痛心的样子,“我知道我给不了阿鼻大帝所能带给你的那种快乐,我知道,可是我也一直在努力,只是我终是想不到你竟然会私自和他离开灵界” “难道你是要打算离开我了么?如果不是今天我撞见你,你是不是依旧不打算回来?” “没有!没有!”梁灼泪如雨下,歇斯底里道,“那天晚上我起来没看见你,后来是、后来是初蕊夫人这个贱人追杀我,我打不过她是阿鼻、阿鼻过来救了我的” “娴儿,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我撒谎了?”许清池闻言只是直直地站在那,极淡极淡的看了梁灼一眼,语意萧瑟道,“是因为阿鼻大帝么” “清池!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你为什么宁愿要相信这个贱人也不相信我!”梁灼冲上去,身影刚动,只见许清池青袍一挥,梁灼整个人便虚弱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娴儿,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我的。” v ------------ 224 生死与共 梁灼第一次知道,原来无望川底有着这样冰冷的一座牢狱,四面是透明的蓝色,如同深海海底,梁灼只觉得冷,凉风入骨的一种寒冷。她咬着瘦骨嶙峋的指节,实在不敢相信是许清池,是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将她关在此处,这么冷,到了夜里会不会更加的冷? “娘子!娘子!”就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忽而外面响起了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阿鼻!阿鼻!”梁灼一惊,他怎么来了? “阿鼻,你在哪?你在哪?”梁灼连忙仰起头来,十分焦急的朝湖底上方望去,她忽而想起自己被扔到这里时,初蕊夫人那一抹得意非常的笑。 一个激灵,连忙朝外喊道,“阿鼻,你快走!我很好,你不要管我,你快走!”梁灼正焦灼不安地喊着,突然一道金色的强光劈过,阿鼻大帝一脸担忧的脸放大了数倍在梁灼眼前,“娘子你、你没事吧?” 梁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是看到阿鼻大帝周身散发着浓厚的肃杀之意,他左手握住的那一把光剑上面淬满了红色的鲜血,梁灼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你杀了外面的灵界弟子?” “凡是伤害你的,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阿鼻大帝眉目之间已经不见了往日的平和之气,变得分外暴戾,他伸手揽住梁灼的腰:“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阿鼻”梁灼刚想说什么,突然看到身后随即而至的许清池和初蕊夫人,还有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手执光剑的灵界弟子以及冥界的黑衣双煞,心底顿时一阵纠痛漫过,清池,他难道就这样不信任自己么? “看到了么,还不快走。”阿鼻大帝低头看了一眼满眼绝望的梁灼,眉间一蹙,似有不忍,又望了望前面越来越近的人群,身子一扬,立即带梁灼飞走了。 “大祭司你、你看”初蕊夫人一脸惊恐地看着旁边的许清池,模样楚楚可怜,“看来这次我们还是来迟了” 许清池没有动,只是眼光冷冷地看着和阿鼻大帝远去的梁灼,面色如霜,凉凉道,“回去。” “喵呜喵呜” “喵喵呜” “喵喵” “这里是?”梁灼看着前面漆黑夜色中的一双双幽绿若幽冥鬼火似的眼睛,心里顿时凉了一截,初蕊夫人原来是有了后招,势必要置她于死地了。 正迟疑间,一个猫妖突然窜了上来,直冲梁灼扑来,梁灼一个闪身不利,紧接着身后又窜出无数只灵光四溢妖力非常的灵猫,梁灼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幻出掌中光剑与那群猫妖做殊死搏斗,正打得敌我难分生死难测的时候,忽而腰间一热,只听得阿鼻大帝一句,“走!”整个人忽而罩进了一圈强大的结界中。 “你”梁灼怔了一下,觉得有些蹊跷,以她和阿鼻大帝现在的局势,能对付这群灵猫尚且有些困难,他又是怎么幻出结界的,结果一抬眸—— 撞上阿鼻大帝一张苍白的脸,“我支撑不了多久,趁着结界,我们赶紧躲。”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梁灼闻言也顾不上其他,只好扶着他躲在结界之中拼命向前跑去 无奈罩在他们身外的那一层结界眼看着越来越薄,越来越薄 梁灼咬咬牙,掌中是随时准备幻出光剑的姿势,她知道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了,而后面汹涌而至成千上万的灵猫则如同黑色的洪水一步一步逼近 一下子蹦出这么多妖力生猛体质奇毒的灵猫,可见今日这一切初蕊夫人一早就谋划好了,梁灼心中正思量着,“啪”地一声,罩在她和阿鼻大帝身外的那一层结界忽而就破了—— 那些灵猫仿佛闻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味道,着扑了上来,梁灼立刻用手中的光剑与其抗衡,起初是十只、后来是二十只、三十只 梁灼的灵力虽然深厚,可是招术却是有限,不消片刻,梁灼渐渐处于下风,“哗啦”一下,梁灼的肩膀处一疼,雪白的肌肤被灵猫乌黑的利爪抓开了一道血痕 “喵呜喵呜” “喵喵呜” “喵喵” 闻到血的气味,那些猫简直就和fa情了一样,一个一个伸长了脖子兴奋的嚎叫着,身上的猫毛全部竖立起来,在夜风下瞪着数以万计的幽绿鬼魅的瞳孔,看上去仿若地狱中的无极炼狱般可怖 “阿鼻!”梁灼一声尖叫,只见阿鼻大帝突然飞至她面前,光剑一飞,梁灼身后数十只灵猫即刻毙命,梁灼骇了一下,方才要不是阿鼻大帝挡过来,只怕她早葬身在数十只灵猫的偷袭下了 “喵呜喵呜” “喵喵呜” “喵喵” 见到同类被杀,那群灵猫顿时红了眼,嗷嗷叫着,一个一个浑身充满了杀意,很快那群原本待命在后面的灵猫,也慢慢聚集过来,迅速地,在阿鼻大帝和梁灼周围行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猫墙 “喵呜喵呜” “喵喵呜” “喵喵” 四周猫声四伏,梁灼从未觉得猫的叫声竟然可以这样恐怖,像是看不到尽头的黑夜。阿鼻大帝往她身边凑了过来,附耳低语道,“待会我一数到三,你就立刻朝我身后跑。” “阿鼻” “如果你不想我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的话,就听我的。”阿鼻大帝眉头一皱,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梁灼看了看四周,觉得阿鼻大帝说的有道理,一个人活总比两个死要好,现在也不是她矫情的时候,她眼睛一亮,突然无比坚定地看着阿鼻大帝,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好。” 阿鼻大帝手中的光剑越来越亮,那些灵猫也在不断踱着步子,绕着阿鼻大帝和梁灼转来转去,它们在等,等一个一举杀了这两人的破绽—— “一” “二” 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梁灼觉得温暖,此时此刻阿鼻大帝的声音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却比任何一句情话都令梁灼感动 “三!” 梁灼一直在勘察着周围的环境,阿鼻大帝为了她甚至要搭上命了,她肯定不能让阿鼻大帝的一条命白白浪费了,一听到阿鼻大帝最后一个数落下,梁灼立刻避开那群灵猫的攻击点,朝阿鼻大帝身后拼命跑去 梁灼一直在跑,没命地跑,除了四周的风声她什么也听不见,她不敢让自己听见什么,她害怕自己听见什么 等跑了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她才能慢慢地停了下来,“阿鼻”她看着在她面前的人,有些紧张地叫了一声。 “阿鼻” 阿鼻还是没有回应。 梁灼的心开始猝然一紧。 “你你要不要紧?“梁灼伸手在扶着树干不停咳血的阿鼻大帝的背上轻轻扶着,“要不,你吸我的血吧,反正我身上的灵力虽然高强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梁灼看着阿鼻大帝微微发白的脸色,忽而心里面悔恨万分,要不是自己迟迟没有学好灵术,今晚阿鼻大帝也不会为了救她而被猫妖所伤。 阿鼻大帝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指,缓缓用力。“要不,我们先找片草地躺一会吧?”梁灼焦灼地看着他,抬手轻轻用衣袖擦去他额上的汗水,声音带着哭腔,“你要是疼,你就叫出来” 阿鼻大帝摇摇头,连话也说不出来。梁灼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手指被他抓得简直痛入骨髓,十指连心,梁灼简直要叫出来,可是她不敢叫,她害怕阿鼻大帝担心,她知道他现在只怕比她更难受一百倍。 而现在,他的胸腔他的胸腔梁灼突然觉得眼底有种忍不住的泪意。 梁灼想到刚才那群猫妖围攻过来的时候,阿鼻大帝要不是为了护住她也不会、也不会被猫妖抓破胸腔,那些猫妖本来就被人长年累月用巫蛊之虫豢养着长大,阿鼻大帝此番被它们的爪子抓破胸腔不知道会不会伤及元神,梁灼叹了口气,咬唇看他,“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阿鼻你、你千万不能有事” 阿鼻大帝缓缓转过头看着她,他的胸腔隐隐有暗青色的血液慢慢流溢了出来,他的眉心处也有一团玄黑色的乌云时起时伏。他闭了闭眼,微微摇了摇头,望着梁灼,嘴角竟然牵扯出一丝邪肆不羁的笑意:“你这是心疼为夫了么?” 梁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胸腔处映出来的拳头般大小的伤口,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阿鼻,是是不是很疼,你会不会”阿鼻大帝忽然按住她的手,一个转身将她抱入怀中。这一下实在太快,他的动作也很用力,梁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脸上有几滴腥臭难闻的液体正缓缓流动 “是猫妖。”她余光所及之处,看到一头被当头斩去的猫妖,心中一骇,“怎么,那群猫妖这么快找到我们了?” “阿鼻”梁灼话音刚落,只见阿鼻大帝胸腔处的伤口裂了开来,滴滴答答的血迹在地面上慢慢溢开。 v ------------ 225 完结 阿鼻大帝眸色一紧,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忽而自两臂间幻出无数支紫色光羽箭,刷刷刷朝他们身后慢慢靠近的猫妖射去。 只听得一大片凄厉的猫叫声,很快,十几只灵猫旋即被刺中了灵境,喵呜一声倒向了后面一大片汹涌而至的猫妖身上,转瞬间,鲜红色的血液、浓绿色的脓汁在周围弥漫 “喵呜”“喵呜” “快走!”剩下的那群灵猫显然被震慑住了,迟迟不敢上前。阿鼻大帝看了一眼梁灼,拉着她的手撑起结界立刻朝夜空中飞去, “喵呜”“喵呜” 那群猫妖看到这一幕立刻飞身朝梁灼他们追来,于是乎原本明朗璀璨的夜空一下子飞满了各色各样带着浓重腥臭味的猫毛 “吸气!” “运气丹田!” “跟着我念口诀,快!” “根果尽于归,合会必当散。” “根果尽于归,合会必当散。” 梁灼念完只觉得周身萦绕而起一道紫色的光圈,这层光圈裹着她和阿鼻大帝从那群灵猫的身体上擦身而过,“喵呜”“喵呜”那道光圈从灵猫身上滑过的时候,灵猫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那种凄厉的叫声深深地震撼了梁灼的心,她知道要是再有半分差池,那么在夜空下叫的如此穿透云霄的只怕不是阿鼻大帝就是她了 阿鼻大帝身上的伤势已是越来越重,所幸很快就到了浮云山。一到了浮云山,阿鼻大帝却是再也支撑不住,直接从梁灼身侧跌落了下去,“阿鼻!”梁灼走过去伸手扶住他的背,慢慢运起体内灵力,她的灵力虽然是深厚,可惜招式上过于薄弱。此时此刻阿鼻大帝重伤在即,要想救治阿鼻大帝,只能用她的血液。 “嘶”光剑划破手腕的时候,梁灼感觉到有些微的疼痛,她微微蹙眉,将手腕处那溢开的一道血红缓缓放到了意识混沌的阿鼻大帝嘴边,“阿鼻,你一定要好好的。” 清白的月光下,宛若很久很久之前,她站在皇宫的庭院中央遇见许清池时的样子,满树的海棠花在他的身后挤攘在一起,那时候她只是想嫁他为妻。却不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并不能称心如意,为得己愿,劳心劳力枉费心机,到最后也只剩下阴差阳错的嗟叹而已 梁灼的脸色开始微微泛白,腕上的红色小溪缓缓向阿鼻大帝嘴边流去,阿鼻大帝胸腔的伤口开始不再流血,但其他的也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梁灼一呆,想到阿鼻大帝先前被猫妖所伤。 现在看来,那些猫妖只怕不仅伤到了他的皮肉,很有可能也震伤了他的元灵。 要是这样的话,她的血液顶多只能替他续命而已,没有其他任何的效果。 过了一会,阿鼻大帝神志开始慢慢恢复了一些,梁灼也赶忙用袖口遮住腕间的伤,生怕他看见,“怎么样,好一点了没有?” “初蕊这下是下狠招了,等下说不定还会有人杀来,我们先、先进屋。” 梁灼低头应了一声,不动神色擦去阿鼻大帝嘴边的血迹,又撕开长裙上的一块绸布,叠好了为阿鼻大帝简单裹了下伤口,又背向着他渡了一些灵力给他。 阿鼻大帝看了看外面波云诡谲的夜色,轻声道,“你不要给我渡灵力了,你去外面给我守着,我自行调节一下便可。” 梁灼看了看他,默默点了点头,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头进来,看了阿鼻大帝半晌,将他胸腔上的绸布又铺平了些,眼光灼灼,“你知道我是最爱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的了,你要是敢死,我、我就给你每日戴一顶绿帽子。” 阿鼻大帝看了她一会,笑了笑,“不会,你知道为夫我最是治家严谨。” “扑哧”梁灼听他此言不禁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终于慢慢走了出去。浮云山上黑洞洞的,刚才在里面梁灼忘了问阿鼻大帝,此番他们从往生咒中出来,不是一切都恢复过来了吗?怎么没有看到苇裳和郝温柔? 还有,那个黑袍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那样一番话?她站在风里又往后看了看里面的阿鼻大帝,只觉得心底焦灼不安,自从出了往生咒,似乎一切变得越来越危机重重了 梁灼暗暗思忖了一会,转身到旁边的小厨房,升起了火,就着简单的食材做了点菌菇汤,天上的月亮眼看着又要圆了。梁灼将汤煮好后,又填了一些柴火进去,掏出怀里的那一颗桃红色的“媚卿舒”,上次她假意要给孟戟神君加在汤里,其实一直就藏在她这。她看了看手中的丹药,慢慢融入了汤中。 突然,一阵寒气从梁灼的身后逼来,梁灼侧身一转,只听“哧”地一声,一道淡蓝色的光剑正贴向她的腰间,梁灼连忙运起掌中灵力打算朝来人眉心掷去,迟疑一下,又朝林间跑去,那人见她光是躲闪以为梁灼是敌他不过,越发攻得猛烈,手中的光剑也气焰越来越盛,梁灼见他光剑灵力奇巧精益,一看就是初蕊夫人门下的弟子。 梁灼眼见那人手中的光剑又要朝她劈来,她灵机一动看到来人身后的玉麟树,立刻运力将玉麟树上方的玉麒麟点亮,那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正拼命追杀梁灼,殊知他身后的玉麒麟突然飞追过来,一击击中来人的腹背部,来人吃痛一声,弯下腰去—— “啊”梁灼刚准备再反击过来,不料阿鼻大帝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掌中一阵清风打在那人后背,那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出一声,就已经一命呜呼。 梁灼吓了一跳,连忙扑到阿鼻大帝身前,看了看他,紧张地问,“你怎么出来了?你好点了没?” “走,跟我去莽川结界。”阿鼻大帝没有直接回答梁灼的话,一手拉起她就往千草园走去,梁灼看到了那棵木棉树,木棉树还是木棉树,只是 “怎么了?快下来。”阿鼻大帝将手递给了梁灼,踏过木棉树,脚底一空,他们慢慢进入了莽川结界。 漩涡过后,依旧是茫茫的水波,梁灼觉得鼻子有点酸,手被阿鼻大帝紧紧抓着,声音哽咽,“阿鼻,其实你早已经恢复了记忆对不对?” 阿鼻大帝想了想,回头看了她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对,我就是夜千华也是阿起那时候你不知道我” “哈哈,你那时候真的好丑好丑啊” 淡蓝色的莽川结界此时此刻就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岛屿,梁灼和阿鼻大帝手牵手一步一步在水波中前行,倾然以对,坦然无私。 笑声、笑声不断 “原来、原来那个长得又黑又胖满脸胡子的北国人就是你啊,哈哈。不过,那时候还真没看出来你喜欢我,你还狠狠踢了我一脚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梁灼闻言,不禁笑喷,“你、你也会不好意思?唉呀,都怪你啊,你要是那时候像现在这样喜欢我的话,说不定我也不用去皇宫,说不定也不用死了” “是么,你也觉得我晚了一步是么?”阿鼻大帝沉默了一会,停下来,转过身,缓缓地看向她。 “阿鼻” 莽川结界的水波在淡淡的天幕下澄清如冰,阿鼻大帝的眼睛更是如同莽川的天幕一样深情,“可是,我不想再负你,也不像你再为我受伤了。” 梁灼的吻带着淡淡的清香,一种若有似无的花香味,与汤里的那颗“媚卿舒”相融相合,阿鼻大帝只觉得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如若我死,那么千年之后的另一个花开节你便能醒,如若我命犹在,自会来唤醒你。” “阿鼻,谢谢你。” 杀戮、猫叫、火光,三界群起而出的英雄豪杰,好不容易平静的凡间又再次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中。 唯独她,唯独她是千年之前的那一抹桃花咒,如今咒起,四方诛杀。 该来的总归要来的,以后的一切不管是风是雨,她希望受伤的只有她一个就好。梁灼的红裙在风中鼓吹若翅,她的脸色冰冷,瞳孔却比任何一次都更加坚定。 “跟我来!”突然梁灼的手,被从后面突然窜上来的人一把握住了,梁灼回头一看,竟然是小青。“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被初蕊夫人关起来了吗?”梁灼看着前面拼命奔走的小青,心里有些疑惑:难道是灵界出了什么事? 小青没有说完,用手心慢慢避开了那些猫妖,梁灼甚至惊奇地发现他的掌心过处,猫妖一个个变得温顺臣服,待在原地,不再向前一步。 “咦,小青你的灵力增进得真是迅猛!”梁灼心里暗暗赞道,即使是阿鼻大帝犹且被这群猫妖所伤,小青竟然举手投足之间轻易就驯服了它们,真是了不得。 “先喝点水。”等走到了一处广袤的崖顶,小青突然幻出崖下的咕咕泉水递给梁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平静。 “谢谢。”梁灼用袖子擦了擦嘴,看向小青,感激的说,“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恐怕我早已经葬身在那群猫妖之下了,这些猫妖肯定都是初蕊夫人豢养的,那个贱人实在是太过阴毒了” “对了,你是怎么出来的?难道你和初蕊夫人交过手了?” “我要说是初蕊夫人放我出来的你信不信?”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 “你知道我没有开玩笑。” “为什么?” “因为你千不该万不该杀了烈红云!” “啊怎么” 当一串滚烫的血滴在梁灼的脖颈处的时候,梁灼的眼皮弥漫起一阵淡淡的苦茶香,是他,她知道是他来了,他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的心里很不好受,因为虽然小青一心想杀了她,可是她知道小青一定是被人给挑唆了才会如此。因为她怎么会、怎么能去杀烈红云呢? 梁灼本就是烈红云。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你不是不相信我么?” “我找了你好久,听话,不要再任性了” 梁灼苦笑了一声,“是啊,我一直都很任性,大祭司是现在才知道么” 他身体微微怔了一下,凝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唇缓缓落下,“娴儿,我们成婚好不好?就像你喜欢的那样十里红妆两点红烛” 梁灼没有说话,只觉得鼻尖发酸,过了一会,终于倒在了他的怀里,缓缓地点了点头,用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好。” “虽然是你身体里的魔性启动了桃花咒,导致三界生灵涂炭、猫妖横行,但是大祭司还是还是原谅了你现在看到你们终于要成亲了,我是真心” “停,我想金铃灵掌,你是不是应该喊我一声圣主殿下,嗯?”梁灼唇角微微一笑,只见话一说完初蕊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好了,娴儿。这一次平息三界之间的愤懑,初蕊她也是歇尽了全力”许清池淡淡地看了梁灼一眼,示意她不要为难初蕊夫人。 “我知道。所以做为灵界的圣主殿下我自然会赏赐与她,只是,我们这么端庄大度、体察人心的初蕊灵掌不会连大小尊卑也不懂吧?” “是,金铃族灵掌拜见圣主殿下。”初蕊夫人说完腰身款摆,微微俯身,眼眶还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红润。这一切都被梁灼看在眼底,可是她还是要出出这口恶气,要不是她,小青也许根本就不会死!阿鼻也不会受伤! 灵界之上,幻术所为,一切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而梁灼和许清池的大婚就确定在四日后的黄昏。黄昏,黄昏是个好日子,梁灼恍恍惚惚记得前世的大婚也是在一片橘黄色的淡淡黄昏中。 临到第四日她和许清池大婚的那一天,清风台上的黄昏格外的惊心动魄,整个灵界,残阳如血。 满天满地喜庆而灼目的鲜红,宛若一颗刚刚剜出来的心 灵界上大大小小的弟子见到她都跑来祝贺她,他们的脸上带着鲜润的红色,梁灼恍惚觉得那好像是太阳的颜色。 她让许清池找了许久,始终没有打听到栖凤拓和青菱的消息。 有的人说他们私奔在外,远在天涯海角逍遥,有的人说在很早之前他们就死在了初蕊夫人的手里 各种各样的声音,梁灼浅笑着,抬手慢慢拿起一盒胭脂细细地涂匀了往脸上抹。 当年她和青菱一起许愿的那棵梧桐树还好好的,百年千年不倒,可是她和青菱彼此再也不知道当年对方曾许了什么样的愿望 等残阳褪了下去,一弯新月升上来的时候,就是梁灼和许清池正式拜堂的时辰,梁灼被新来的喜婆扶着一路往花开园走去,路上无论花枝、山石、瀑布流泉一一全部贴上了大红的“喜”字,来往的男男女女也都是身着比梁灼喜服略淡一点的红衣,或醉或笑穿梭而往 “新娘子到了”随着唱媒的一声高叫,梁灼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一步朝许清池走去,醉醺醺的灯光下,梁灼只得看到他一双红色的缎子鞋,他平时从不穿红色,更不曾穿红鞋,今日陡然一穿不知道为什么梁灼觉得好看的紧。 她感觉到他的手,握过来,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湖边上月下的倒影,轻轻浅浅的,不冷不热。 梁灼的一颗心扑扑跳,正恍惚着,一声“送入洞房”将她拉了回来,“新娘子,我们得走了,新郎官还得陪客 呢。” “清池”梁灼心里忽而惊慌得很,忍不住伸手去抓许清池,没有抓住,只落了一手喜服光滑的触觉。 “走吧走吧,不急这一会”喜婆的话酥软喜悦,脆脆的温在耳畔,梁灼迟疑一下,终于慢慢随着喜婆往后走去 大婚的喜房也是一片灼目的红色,深红、浅红、瑰红、淡红、浅红、水红,各种各样 其他的人都被梁灼叫了下去,偌大的屋子陡然变得冷清起来,她掀了喜帕坐在上,眼睛有些酸,她扶着心口,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原来,她真的要嫁给许清池了 过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许清池,风吹开了窗户,梁灼这才慢慢站起来,站在窗户边上往外一看,外面的人似乎是越来越热闹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青砖长街,忽而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地爆竹的粉红纸屑 风吹过,恍然无数的落花 “入我灵界门,习我灵界力 得我灵力境,幻我灵力身 见我无量事,汇我无量因 诸此劫众生,不得随心愿 若为人失我,必遭此中劫 此劫亦为果,举世不消失 堕入无量世,回首百年生” “我” “我说过你是我的人。” “从今天开始,你将拥有永生永世的生命,不生不死。” “放开我” “但是你也将永生永世不再拥有形体,你只能变成一种流动的意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不!” “你没有选择,因为你就是无量咒。”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