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2楔子 话说,本姑娘是个妖精。 一只,在绿萝山修炼了好几千年的花蘑菇。 而且,是一只样貌不俗,恪守妖格的好蘑菇。 连九天上的神仙都知道,这绿萝山啊是个仙气满满的福地。所以,在这天地灵气的长久滋润下,本姑娘从冒出土的那一刻开始,"噌"的一下,或者是"噗"的一下,就有了传说中的神识。 神识这东西着实好用,即便本姑娘是只没有眼睛的花蘑菇,也能通过神识这种东西看到这绿萝山的青山绿水,红花百草。云卷云舒,雪暖晴岚,以及,一只老龟。 老龟是一只老乌龟,活了多久怕是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想当初本姑娘第一眼见到他那满是褶子的乌龟老脸时,我那小小的一颗蘑菇心啊,有了极大的触动。那个时候我就想啊,成妖一定要趁早,否则到了老龟那个年岁,我即便是修成了妖精,恐怕也同样是个满脸沟壑的糟老婆子。 用老龟的话来说,我能在拥有神识之后的第一眼看到他,是一种缘分。我问老龟:缘分能吃吗?老龟回答:不能。所以,自我有神识的那一天开始,不但和老龟做了邻居,而且我更深刻的意识到,因为缘分这种东西作为羁绊,就算本姑娘再想吃肉肉,无论烤的,煮的,煎的,炸的,也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把老龟给炖了。 对了,羁绊是什么?可以吃吗? 当我再一次仰起我那颗青春靓丽的蘑菇头问老龟这样一个如此纯洁的问题时,老龟叹气,留给我一个仰天四十五度忧伤且明媚的侧脸,悠悠回答道:不能。末了,又悠悠的添上一句:会吃坏肚子的。 那一刻,老龟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咻"的一下变得高大起来。我不得不由衷地赞叹起老龟的智慧来,好老龟,竟然连吃什么拉肚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真不愧是本姑娘的好邻居,好妖友。 而且老龟那句"会拉肚子的。"让本姑娘顿时热泪盈眶,扑到老龟身上就是一顿乱蹭,呀呀不清地喊道:老龟真是只好老龟,关心蘑菇的好老龟。 此时,老龟却即谦虚又羞涩的说道:“俗话说的好,关爱蘑菇,妖妖有责。” 本姑娘又再一次不由地感叹起老龟的文采来。 鉴于老龟是只关爱蘑菇的好老龟,又是本姑娘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妖精。所以当我修成人身,便用老龟送我的木头,在原来的地方盖了个小树屋,白天和老乌龟趴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晒太阳,晚上就窝在树屋底下让老龟给我说故事。不知道是老龟的故事太多,还是本姑娘的记性委实有些不大好,反正好几百年过去了,从盘古开天到女娲补天,再到后来的巫王寻南荒神斧辟天,老龟的故事在我听来,倒是没有一个是重了的。 本姑娘曾经在绿萝山的山脚下救下过一只尾巴毛被烧的精光的白毛狐狸。本姑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用现下这幅修炼多时,体质纤纤,风吹大树两边倒的潺弱人身,将这只快要断气的白狐狸拖到老龟的落花溪。老龟看了看灰头土脸的我,又转头看了一眼半死不死的狐狸,淡定从容地说道:这只小狐狸不过是睡着了。 然后我嘴角抽搐的看着老龟慢悠悠的爬向不远处的大石头,余给我一个潇洒深沉的背影。 本姑娘颇为幽怨的看了狐狸一眼,提着瓜子,一蹦一跳的随老龟而去了。 很显然,我和老龟已然忽略了这只狐狸的存在,扔在一旁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话说,小狐狸那一觉睡的还真够长的,睡到本姑娘将他这事忘的一干二净之后,嘿,他竟然自个醒了。这小狐狸醒过来之后啊,对着自己光秃秃的尾巴很是抑郁,抑郁到绿萝山上的桃花全部都谢了,他还在抑郁。每日蹲坐在老龟晒太阳的那块大石头上,对着水面顾影自怜,暗自垂泪,活脱脱一幅美人被人轻薄的摸样。 本姑娘好声劝慰,他置之不理充耳不闻,后来,本姑娘也懒得劝了,爱怎样随他。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之间内,落花溪前都是这样一幅景象:狐狸依旧是一脸抑郁的坐在大石头上,凄凄惨惨地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表情要多幽怨有多幽怨。而我则抱着一捧瓜子懒洋洋的躺在石头上和老龟一起晒太阳,老龟给我说故事,我给他剥瓜子。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持续过了多久,后来有一天,狐狸主动和我说话了。他扯了扯我的衣袖,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手里正在烤着的小鳍鱼,奶声奶气的开口道:"蘑菇,我饿了。" 我表示很震惊,十分慷慨的将烤鱼递给他。 然后,本姑娘在绿萝山交到了除老龟以外的另一个妖精朋友,而且还是个十分美丽的妖精朋友。他叫我蘑小菇,我叫他狐大狸。老龟依旧唤作老龟。 再然后啊,绿萝山上的菊花开的正好,黄瓜也结的香甜可口,狐狸和我就一同拖着老龟做了这绿萝山的山大王。 俗话说的好:山中无大怪,蘑菇称霸王。 这绿萝山啊,风光秀丽,景色俱佳,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个强悍威猛的妖怪,小日子祥和的连根老虎毛都没有。生活平静了是好,可未免显得太过无趣。好在绿萝山上多是仙草灵药,每隔些时日总有个把修仙弟子上山采药,而吓唬他们,就成了本姑娘在此山之中唯一的乐趣。 噢,对了,调戏良家仙男也是白毛狐狸的人生乐趣之一。 话说,我和狐狸为了将我俩山大王的角色表演的淋漓尽致,特意跑去了附近山头的各个山寨匪窝观摩学习。狐狸扮作白衣翩翩的美人相公,本姑娘碍于性别委屈了些,只好精心打扮了一番,扮作美人相公家温柔体贴的碧玉小娘子。 在踏平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山寨之后,我和狐狸带着我们总结出来的多条经验,架着小白云圆满地飞回了绿萝山。开始凶神恶煞的地发展我们伟大的山大王事业。 我和狐狸有一个伟大的梦想,那就是将绿萝山上的磨狐寨变成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大山寨。让江湖上的人人,只要脚丫子往这绿萝山的地界内随便那么一踩,便能被这里的地气震的不寒而栗,两腿直打哆嗦。而我和狐狸高高坐在这绿萝山的山头,吃着烤肉,接受四海八荒所有山寨寨众的敬仰与膜拜。 那将是一种多么风雅,多么惬意的的人生啊~! 只是,倘若没有遇到容兮的话。 老龟所讲的那些故事中,曾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一个叫做蓬莱之洲的地方。与俗世中颇有仙缘的凡人,肉眼所能看到的蓬莱不同。蓬莱之洲,是仙山,上面走的,跑的,飞的,爬的,几乎全是仙人。溯世书上记载的蓬莱岛,说的,便就是这儿。 而容兮,便是这蓬莱之洲的神仙。听说,还是个了不得的神仙。 八荒六合之中,但凡是个活物,都知道这蓬莱之洲上住着的神仙,和随那天帝老儿留在天阙的神仙,向来是面和心不合。用天帝老儿那边的话来讲,便是蓬莱岛上的那位上神,怕是有了自立为王的意思。 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位上神,便是容兮。 在没有见到容兮之前,我其实还是挺仰慕他的。毕竟,能从从极渊毫发无损般走出来的神仙,恐怕开天辟地以来,也唯有一个容兮。想当年,东极那儿的青华大帝,和蚩尤赌酒输了,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被蚩尤从华夏大地如同扔猪仔一般,扔到了从极渊。虽说他老人家最后是好不容易爬出来了,损耗了万把年的修为不说,还被那从极渊里的上古凶兽,断了自己的左半边胳膊。 原本除了当山大王之外,我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将那容兮娶进门来,当我蘑小菇的压寨夫人。 只是狐大狸告诉我:"蘑菇呀,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容兮现在这把年纪,都不知道在这时间纵横了多少趟,只怕是连骨头都快要老得酥掉了。" 想想也是,毕竟仰慕归仰慕。若我真的娶回来一个,只供仰慕却不能养眼的老头,那我的后半生难免有些凄凉,不,是很是凄凉。 我一直以为狐狸比我聪明,甚至一度认为狐狸这种生物一定会比蘑菇有智慧。所以在小狐狸一番苦口婆心的规劝之下,我终于放弃了娶容兮过门的想法,一条心发展我的山大王事业去了。 好妖精,自当以事业为重,时逢乱世,哪还有顾及儿女情长的空闲? 于是我和狐狸强强联手,起早贪黑,无恶不作,一步又一步,坚定的迈向我们立志成为山大王的康庄大道。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不娶容兮,容兮却要收了我。 没错,是收了我。 这一段颇为坎坷,颇为心酸的故事,还得从本姑娘二百五十岁生辰那日说起。 ------------ 3第一章 :山中无大怪(一) 在一个阳光明媚,春乱花开的大中午,我和狐狸抱膝坐在槐树枝子上,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我问狐狸:你觉得是猪肉的味道好,还是鸡肉的味道好? 狐狸回答:我觉得还是烤肉的味道比较好。 我吸了吸鼻子,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我甚感欣慰。 于是乎拽着狐狸跳下树屋,蹦跶着朝老龟那儿去了。负责烤肉,照顾火候,向来是老龟包办。老龟有一门好手艺,就是用各式各样的佐料将肉肉腌制的更为美味。确保入口的每一块肉肉,都鲜嫩多汁,肉质松软,令我和狐狸每每回味无穷,大快朵颐。 老龟不是一般的老乌龟,他是一只能用两条腿走路的老乌龟。虽然我和老龟在一起待了这么些年,也清楚的知道老龟是个活了好多年的老妖怪,可是却也没有见过老龟化成人形的样子。我和狐狸一直保持着我们化成人形的模样,我们觉得这样看起来会显得凶恶一点,干起打家劫舍的事情也自然方便一些。可是老龟嘛,即使现在正在落花溪边帮我们烤肉,却依旧是只大乌龟的模样。 只不过,现下的老龟盘着他的小粗腿坐在石头上。一只爪子里拿着一把蒲扇,给烤肉扇风,而另一只爪子则搭在他扔在一旁的龟壳上。我忘记说,老龟其实很怕热,每当他热的受不了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龟壳脱了,好好的凉快一下。此番情景,我和狐狸也只都是见怪不怪了。 烤野鸡,烤山猪,烤兔子,还有用紫苏煮的鱼丸汤。 面对如此美味,狐狸却略显忧伤的叹了一口气:"为何不在汤里加些蘑菇?" 一听这话,本姑娘扑上去就从背后咬住了狐狸的脖子:"你凭什么吃蘑菇!你凭什么吃蘑菇!你凭什么吃蘑菇!" 虽然说得是嘟嘟嚷嚷,但带着本姑娘十二分的怨恨在里头。 狐狸吃痛,大大一个过肩摔把我扔在地上,本姑娘四脚朝天地,尝到了嘴里的腥味,看着狐狸龇牙咧嘴的摸了一手的血,忽然间觉得这口下的略微重了一些。 嗯,下次应该减些力道,不然真把狐狸给伤着了,我会有负罪感的。 狐狸念了个咒,伸手往脖子上一抹,便再也找不到伤了的痕迹。狐狸将我拽起来,语气颇为埋怨:"蘑菇不是增鲜嘛~" 我一头撞上狐狸的脑袋,大声嚷道:"蘑菇是本姑娘的同族!你要是敢吃半个蘑菇,我就把你的毛全部扒光!让你当一辈子的秃毛狐狸!" 我吼的很是带劲,感觉狐大狸是被我吓到了,他手捧胸口退后一步,小脸惨白。本姑娘很是满意,拍了拍裙子上的土,绕过狐狸去到了老龟面前。 狐狸哼唧一声,也摸了过来。 本姑娘向来是一个比较有节操的妖精,若是美食当前,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要等我吃完再想办法收拾去。而且本姑娘向来不怎么记仇,确切的说,是不怎么和狐大狸记仇。白了他一眼,先狐狸一步,快手取过了那只最大最油的鸡翅膀。 狐狸伸手扑了个空,瘪了瘪嘴巴,转而去盛鱼丸汤。 一个手抖,鱼丸从勺子上抖了下来。以一种颇有弹性的运动方式,滚落在一个人的脚边。 哦不,不是人,是个仙人。 我,老龟,狐狸,三只妖精,六只眼睛,顺着那坨鱼丸子往上望。这才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穿着一件束腰,束腿,束手腕的蓝白相间的短袍子。用老龟的话来说,就是稚气未脱,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孩模样。 小少年身边还有一名少年,剑眉星目,颇为英俊。背上背着一把三尺多长的重剑,没什么表情,让我顿时想到了赤水湖畔的那株人形扶桑树。 这两个少年背后嘛,还跟着几只小奶娃,一个个说话奶声奶气,长得是一个比一个粉嫩。每一个脑袋上都顶着两个包包头,模样甚为可爱。 本姑娘慧眼识珠,结合老龟故事中的描述,只一眼便断定了,那个颇为英俊的少年是孩子他爹,另一个便是这群小奶娃的娘亲了。 本姑娘不禁感叹:真是一个和谐美满的好家庭。 其中一个小女娃手中举着一面奇怪的镜子,只有镜子精致的边框,镜子中间却是空的。透过掐丝嵌玉的镜框,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叼着半截鸡翅根看着她。忽然,小女娃指着我惊讶道:"哇师兄!她是蘑菇精耶!" 我不由赞叹:"好眼力。" 狐大狸却道:"照妖镜着实是个好物件。" 我沉默了。 小女娃上前,往我这里蹭了几步,向来是想近距离观摩本姑娘的样貌,却被她娘一把拽了回去。 小女娃显得十分兴奋,指着我对她娘道:"蘑菇精耶?竟然是蘑菇精耶!" 本姑娘淡定的吐出骨头,继而转头看向狐狸:"蘑菇精有什么稀奇的?" 狐狸吹了吹手里的鱼汤,抬头看向那个小女娃:"是啊!蘑菇精有什么稀奇的?" 小女娃"诶?"了一声,双手握拳很是激动:"怎么能够不稀奇!活蘑菇唉?活的啊!竟然是活的!"末了又加上一句:"一只会说话的蘑菇人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啦!" 我被她吓的不轻。 狐狸也被她吓的不轻。 这时,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扯了扯小女娃的衣袖道:"既然落雪师妹喜欢,不如叫少白师兄替你收了她,让你当灵兽玩,好不好?" 小女娃点头:"好啊!好啊!" 好你个头!要收灵兽也应该收了狐狸啊?关蘑菇什么事!更何况我是一只聪明机智,绝世无双,活泼好动的好蘑菇啊! 小女娃上前几步扯了扯她娘的衣袖:"少白师兄,落雪喜欢这只蘑菇,你帮落雪收了她好不好?" 唉? 师兄?不是娘亲? 小女娃师兄点头说:"好。" "好你个头啊!"本姑娘跳起来,指着小女娃他师兄叫嚷道:"你若是敢收我,我就……" 可惜本姑娘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就"噌"地出现了一柄重剑。方才那名冷若冰霜的少年,提着剑,横在了我与那个叫少白的男人中间。 其实,本姑娘还是有那么些怕死的。被他这么一吓,咽了口吐沫,不再说话。 只听得一声媚笑,没错是媚笑。小狐狸的声音妖娆中透着蛊惑,蛊惑中娇羞,娇羞中透着淡淡的鱼汤味。狐狸说:"小孩子就是不懂规矩,跑到人家的山头上来,不打声招呼不说,还想动粗呢?" "是啊!"我双手叉腰,挺直腰杆,退后一步,站到狐狸身边。指着拿剑的男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此路是我开,是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男的留下,女的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没有就可以扔了。"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被我的气势吓倒,因为之前随狐狸去别的山寨取经时,当那个刀疤脸对我和狐狸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我很发觉狐大狸很明显的抖了两抖。 只是,为嘛这两少男还是一动不动?难不成被我吓傻了? "咳咳咳。"那个叫少白的面色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想来是身子骨不大好。本姑娘更为得意,叉着小腰继续嚷道:"识相的,就赶快离开,不然本姑娘把你们都炖了!" "蘑小菇,要我说多少次,肉还是烤的好吃。" "知道了,啰嗦!" 只听那个叫少白的人说:"这蘑菇还真有意思。" 有意思你个头! 那个叫少白的人又说:"好吧,落雪,就依了你,将她收了,带回蓬莱去陪你玩儿。" 玩你个头! 正当本姑娘准备破口大骂时,那个叫少白的颇为优雅的捏了一个诀,嘴里不知念叨了些什么,我只看到一些金色的光渐渐从他双手的结印中散出来,如星子一般。 "真漂亮。"本姑娘感叹一声,却被小狐狸一把拽了回来。 小狐狸眯着眼睛,用少有的神态,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一帮人。当我看到小狐狸不动声色地唤出无尘扇的时候,我知道,狐大狸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这才意识到,原来人家那是要收了我。 "哼!蘑菇不是你想收你就能够收的!"本姑娘凭空抓出一把油纸伞,转头看了看手执折扇的狐大狸,威胁道:"狐狸,今天不打跑他们,我就扒光你的毛!" 狐狸点头,拿着扇子对着自己扇了两扇,此情此景,颇为赏心悦目。 那一架,也不知是怎么打的。我只知道那个手拿重剑的男子,不好对付。 那个叫少白的,双手一直结着法印,织出一个大大的光圈将自己和那群小奶娃罩起来。小奶娃他爹想来力气不是一般的大,那柄重剑在他手上,就跟拿着根黄瓜似的,不停的冲我和狐狸挥啊,砍啊的。 狐大狸这边更为轻松,手中拿着柄折扇,不知是打架还是出来踏青游湖的。小奶娃他爹每砍一下,狐狸就扇那么一扇,导致那位面若冰霜的少年,抛弃本姑娘,一条心的砍狐狸去了。 有时候剑气波及到我这,我就撑伞挡一挡。 所以说,真正风雅的那个妖精,不是狐大狸,而是本姑娘我。 狐狸的那把扇子上至今还留有我的墨宝,原本白净的扇面上,被我画满了色彩鲜艳栩栩如生的花蘑菇。那柄扇子很厉害,曾经把对面山头上前来提亲的老虎精,从绿萝山一扇扇到了千里之外的青玉坛。 那个时候,我还有些生气的冲狐大狸嚷嚷:"我在这绿萝山待了好些年,今日好不容易有妖怪来提亲了,就算他长的不好看,你也不能把他扇走啊!" 那个时候,狐大狸抬起他那张美丽的小脸仰望天空,语气平淡的告诉我:"那厮要娶的是我。" 然后我就闭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蘑菇是只呆萌的蘑菇~~~话说,烤蘑菇真的很好吃捏~~~多放些辣椒和孜然~~~无论是下火锅还是烧烤都是美味耶~~~~ ------------ 4第一章 :山中无大怪(二) 那一日,我只记得我和狐狸同小奶娃他爹周旋的够呛,却怎么也进不了少白的身。我记得那个时候,由于剑气太过强盛,扰乱了狐大狸的发型,一向秉承着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这句至理名言,而作为妖生信条的狐大狸,在这战况紧急万分危急的时刻,竟然从怀里掏出一面菱花镜,旁若无仙地整理起自己的头发来。 而那柄菱花镜的背面,亮闪闪地闪耀着花容月貌四个狗刨似的大字,极为耀眼夺目。 本姑娘抓狂,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奶娃他爹乘人之危,哦,不,是乘妖之危地抡起重剑,急吼吼地冲小狐狸砍去。眼看他的重剑差一点砍上狐大狸的脑袋,情急之下,本姑娘尖叫一声,同样急吼吼地,就扔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咒的咒给他。 在我大喊一声:"狐大狸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照镜子!"的时候,顺道就把妖咒扔出去了。妖咒一出,他就倒了,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两根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我难得有法术没有失常的时候,不由小小的激动了一把。 本姑娘抚着小胸脯,冲狐狸长嘘一口气炫耀道:“看到没,主角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场的~!” 狐大狸点头,虽然有些敷衍,但好歹没有出言反驳。 看到同伴倒地,那个叫少白的也停止了施法,一步瞬到那名男子身边,面色凝重,抬手就给他把脉。 狐狸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没治了~" 我知道狐狸说这话纯粹是为了吓唬那个叫少白的,我的法术我自己清楚,只能偶尔抓个鱼捉个兔子什么的,根本不可能伤及性命。不过这下可好,狐狸一说完,那几个小奶娃立马就扑到自己爹身上,哭的此起彼伏,很是伤心。 我颇有些不忍。 毕竟我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好蘑菇。 少白表现得比较淡定,沉了沉气,抬头看向我和狐狸,面色阴沉:"若是我师兄真有个什么好歹,我慕少白定将你这绿萝山夷为平地。” 这话说的很有气势,和他的气质完全不符。 狐狸道:"那感情好,你且回你的仙门,选块风水好的地把他埋了,再过来夷平我这绿萝山倒也不迟。" 于是,那几个小奶娃哭的更凶了。 我不敢去看那少白的眼睛,觉得看得心里直哆嗦,说了句:"今天阳光真是灿烂啊!"就顺道调整了一下手中的纸伞,屏蔽了少白那凛冽的视线。 那少白也不知盯着狐狸看了多久,冷哼一声,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一瞬间,带着他那些师弟师妹全没了踪影。 本姑娘收起纸伞,冲那灵光消散的地方挥了挥手,愉快且有礼地说到:"好走不送!" 老龟叹了口气道:"蘑菇,狐狸,这一次你们倒是玩过头了。" 狐狸甩了甩袖子,回到火堆前继续喝他的鱼汤:"怕什么,若他真敢夷平绿萝山,我就端了他上下满门。" 语气倦懒,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像是梦呓一般,真是好没气势。 本姑娘白了他一眼,拿起一条烤鱼,将目光移到了老龟身上。此时老龟正费力的,穿着他那笨重的龟壳。 只听老龟碎碎念道:“哎呦,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又一次裸身在那些无知小辈的面前,这张老脸真是越来越不好搁了呦~”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神仙在讲故事。 这山,是蓬莱山。这庙,自然蓬莱山上的殿宇,这个老神仙便是传说中的容兮――他大姨爹。 彼时,老龟脱了龟壳在落花溪里洗澡,临走时唤了狐狸给他搓背。我躲在草丛深处,怀抱着一颗纯洁无比的蘑菇心,远远的细细观摩着这两个鸳鸯戏水的妖精。 然后,容兮家的大姨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了身后。 他无比淡定的拍了拍本姑娘的肩膀。 本姑娘目不转睛,懒得搭理。 继而,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本姑娘专注的盯着小狐狸的美背,还是懒得搭理。 最后,他加重了力道,一掌拍下来,差点没把本姑娘拍回土里去。 我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那出手不带轻重的老头。老头白衣飘飘,白胡子也飘飘,就连眉毛也是随着这风有一搭没一搭的飘着。 老头对我一笑,笑的颇为和蔼。 老头说:"你就是那只蘑菇?" 我问:"哪只蘑菇?" 老头抚了抚他那风中凌乱的大白胡子,从容地淡定地说道:"就是那只伤了我徒孙的蘑菇。" 一瞬间,本姑娘脑海中飞快闪现出那对少年,生离死别的模样。 不好,这老头是来寻仇的。 我抬头,终于在他那满是褶子的脸上,找到了他的眼睛。狐狸告诉过我,说谎话一定要真诚,表现真诚的法门之一,便是盯着那人的眼睛看。 我说:"你认错蘑菇了。" 老头曰:"你是不是叫蘑小菇?" 我摇头:"不是。" "那你叫什么?" "东坡肉。" 老头意味深长的"哦"的一声,哦的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退后一步,正准备把狐狸从水里拽出来,岂料在本姑娘刚刚转身的时候,就落入了老头的仙爪。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老头是个神仙,只当他是个活的够久的仙门老道。 当我开口想叫狐狸过来帮忙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本姑娘不但被这老头变回了原型,还被老头顺带施了定身咒,任凭本姑娘如何嚷嚷,都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老头把我扔进他袖中的乾坤袋里,本姑娘的世界顿时一片黑暗。 一阵天翻地覆摔地本姑娘是晕头转向,末了,老头的声音从外面悠悠远远地传来:"小蘑菇你莫怕,老朽不过是请你走一趟蓬莱,替我那徒孙把咒给解了,待我徒孙转醒,自然会放你回去。" 我不由心中大骂:臭老头,你徒弟醒不醒关我什么事啊! 可是转念一想,这事和我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关系。 只是,这老头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把他徒孙的咒给解了,大老远的跑来绑架蘑菇算个什么事啊! 再说,我根本就不会解咒啊! 是的,本姑娘不会解咒。 这二百五十年来,本姑娘的咒法向来不怎么灵验不说,而且有时候,甚至连一只兔子都定不住。 其实法术灵不灵验,厉不厉害本姑娘向来不在乎。毕竟法术乃身外之物,唯有肉肉才能填补内心的寂寞与空虚。所以每次,都是狐大狸出去找肉,老龟等着狐大狸回来烤肉,而我,则负责吃。 所以当老头把我扔到小奶娃他爹面前的时候,本姑娘愣住了。 彼时,本姑娘已经化成了人形。 正在本姑娘感叹这房屋格局不错,坐北朝南的时候呢,那个叫落雪的小女娃不知道从哪里扑过来,抱着本姑娘的大腿哇哇大哭:"都怪你!都怪你这个臭蘑菇!哇~二师兄回不来了啦!" 小女娃眼泪汪汪的,看得本姑娘颇为不忍。 继而小女娃又哭喊道:"二师兄不会来人家怎么调戏他啊!" 我听得一脸黑线。 白胡子老头亦是听得一脸黑线。 小女娃继续嚷嚷:"臭蘑菇!你赔我师兄!你赔我师兄!" 我提了提裙子道:"你再扯,我裙子就要掉了。" 小女娃还是死抓着不放,老头走过来,一把提起小女娃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落雪不哭,师爷爷带你去捞金鱼。" 老头笑得格外和蔼,笑得我的鸡皮疙瘩哗啦啦地往外掉。 小女娃扯过老头的胡子抹了一把眼泪,奶声奶气的开口:"落雪不要捞金鱼,落雪只要二师兄。" 老头笑了笑:"好。" 继而转头看向我,眼神颇为凌厉:"小蘑菇快些把我徒孙的妖咒解了,也好早些离开。" 我"哦"了一声,瘪着嘴巴走到床前。小奶娃他爹就躺在床上,小脸白的跟纸似的。 我颇为感叹,真是世事无常。 之前这厮还要砍了我和狐狸,现下却还要本姑娘出手搭救。 等等? 怎么搭救? 我挠了挠脑袋,一脸疑惑,且虚心请教地看着白胡子老头:"我说,老头,这是个什么咒啊?" 老头眼皮跳了跳。 我的蘑菇心也跳了跳。 老头忽然上前一步,拽着我的小衣领,冲我咆哮起来:"你问我是什么咒?!你竟然问我是什么咒?!你下了咒你不知道跑来问我?!你是怎么下咒的啊?!" 本姑娘有些委屈:"我真不知道是怎么下了咒啊!" 老头大眼瞪我:"你会不知道?!" 我唯唯诺诺的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就没多想……" 老头激动了,老头咆哮了,腾出一只手揪着我的耳朵就对我嚷嚷:"老朽我几千年来最满意的就是这个徒孙!这咒你是解也得解,不会也得解!我徒孙若是不醒,我就把你小妖扔到锁妖塔去炼化了!" 我被老头喷了一耳朵的口水,抖了抖,发现耳朵短暂性失聪,嗡嗡直响。 作为一个妖精,我深知锁妖塔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我抖着嗓子问老头:"那现在怎么办?" 老头吹了吹胡子:"你暂且在这呆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把我徒孙弄醒了!" "要是不醒呢?" 老头恶狠狠的盯着我,吓得我赶忙摆手一脸谄媚地笑道:"哈哈,怎么可能不醒呢?"那副模样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继而又道:"您老徒孙体格如此强健,就算我不给他解咒,过不了多久他也自是会醒的。" 老头冲我"哼"了一声,顺了顺气,临走还不忘白本姑娘一眼,抱着小女娃满身怒气地离开了房间。 只听到他对那小女娃柔声道:"落雪莫急,师爷爷带你去孙大圣家看猴儿,咱们回来的时候,你师兄自然是会醒的。" 随即,房门"咔嚓"一声被锁上,独留蘑菇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拿花花砸死我吧!!! ------------ 5第一章 :山中无大怪(三) 在我伸出手指,冲小奶娃他爹戳了几下之后,本姑娘看着他那惨白的小脸,不由从心底夸赞了自己一番:本姑娘真乃妖界的一朵奇蘑菇,随随便便使个咒都能把个修仙的小哥,弄成现下这幅德性。 本姑娘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个小哥,一丝血色也无的白脸,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内疚,可是内疚归内疚,你之前提着重剑要杀我,又抡着重剑冲小狐狸砍来砍去,我若是救了你,你醒过来还不一口把我给吃了?! 本姑娘哼了哼,特别矜持地憋着嗓子对他道:“小神仙,别怪你姑奶奶狠心,只怪仙妖殊途,咱俩注定不是一条道上的,就此别过,祝你好运。” 语罢,还伸出爪子爱怜地在他白皙的小脸上掐上那么一掐。 然后…… 拍手走人。 其实,在我翻窗户离开之前,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真心想帮他醒过来的。 只是,我用了无数种妖咒,包括挠他痒痒和给他扎针,甚至我还给他点了三炷香,立在床前对他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那厮,却丝毫没有转醒过来的迹象。 加之肚子对我发出强烈的抗议。 所以,我放弃了。本姑娘做事向来没有毅力是狐大狸和老龟心照不宣的事情了,我想,我活了这么些年,唯一有毅力坚持够久的事情,恐怕也就是活着了吧。 我推了推那扇颇为精致的雕花木门,发现早被那老头下了咒,以我的道行铁定是出不去了。本姑娘顺手从案几上拿下一个苹果啃了啃,转眼间,看到一扇窗户。 那话怎么说来着,天帝老头如果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定然会在暮然回首的地方给你留下一扇窗户,或者,是老鼠洞。 雕花窗户半开着,想必是为了给小奶娃他爹透透气。 本姑娘不由感叹:"这老头真是太天真了。" 于是,翻窗,跳墙,一气呵成。 屋外繁星灿烂,晓风拂面。 "此情此景,若是能有美人相伴,那将是一幅多么美好,多么浪漫的画面啊!"本姑娘大大伸了个懒腰,此处花香草软,本姑娘一时情难自抑,蹦跶了几下,结果-- 只听“碰!”地一声,本姑娘结结实实的被那老树根绊了一跤,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本姑娘"哎呦!"一声,拥抱大地。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就注意到眼前有一双极为白净的靴子。 本姑娘眨了眨眼,仰头向上看去。 哟,熟人啊! 只见朦胧的月色下,那个叫少白的,依旧是一袭白衣,依旧是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借着微弱的月光,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正襟危坐,吐了吐嘴里的碎草屑,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我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少白沉默的看着我,想到他男人还在床上躺着,我不免有些心虚。 我又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少白兄也是来此赏月?此处颇为清幽僻静,甚好,甚好。" 少白道:"我师兄可曾转醒?" 我摇头:"不曾。" 少白又道:"你当真不会解咒?" 我点头:"当真。" 少白说:"那好。" 我问:"好什么?" 少白冲我微微一笑,笑的我的蘑菇心微微荡漾。 少白说:"三年前,我和大师兄在丹霞山中遇到了妖兽。那妖兽极为厉害,我法术不济,大师兄又怕那妖兽伤到我,就给我施了定身咒罩在结界里,孤身一人与那妖兽周旋。最后妖兽只余一息尚存,大师兄没能回来替我解咒,那咒却是连同结界一起自行破开了。" 少白顿了顿,声音莫名的有些沙哑。 我问:"为何?" 少白敛了笑容,目光沉寂的看着我,良久之后他道:"因为,大师兄他死了。" 少白上前几步,本姑娘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记得老龟之前同我说过,若是施咒之人已不存于世,那他所下的咒法就算无术可解,便也自然随着他的离世一并破除。 本姑娘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少白这厮,不会为了要给他师兄解咒,要把蘑菇我给杀了吧!哎呀呀,你们神仙真是太阴险,太可恶了! 想到此处,本姑娘立刻跳起来,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不会打算杀了我吧!" 少白不语,右手却幻化出一柄长剑,泛着冷冷的寒光。 本姑娘受到了惊吓:"你为了就你自家男人,竟然罔顾他妖性命?!" 少白道:"你是妖,我为仙,且不说所修道法本就相违,你既伤我师兄,我们之间便是有仇的。" 我球你奶奶的仙人! 怎的,鄙视妖精啊! 本姑娘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少白那张白净的俊脸,余光却死死盯着少白的右手,深怕这小子玩阴的,趁我不注意,好一刀了结了我。 我"哼"了一声道:"我说神仙,看你这架势,今夜势必是要杀了我?" "那是自然。" 我笑了笑,唤出纸伞。道:"好歹我也是个活了二百五十年的妖精,你说杀就杀,那我这些年岂不是枉为妖怪了?" 朦胧月色下,本姑娘撑着纸伞,衣袂翻飞,颇有种仙子入画的味道。 我说:"你可知我这纸伞唤做何名?" 少白并不接话。 我把纸伞转了转道:"我唤它千刃雪,好听吧?" 我看着少白微笑,他没有回答我,眯起眼睛,一瞬间就提剑向本姑娘杀了过来。 本姑娘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后退一步,将纸伞横在我与少白之间。少白的长剑重重砍在胭脂红的伞面上,刹那间,伞面上描着的白梨花像是活了一般,在千刃雪与剑身接触的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妖光。 看着那些白梨花从伞面中一朵朵绽放开来,缱绻的花朵仿若枝滕一般缠绕上少白的长剑。 本姑娘颇为得意:"这年月,没个神器谁敢出来混!" 这千刃雪可是老龟送我的礼物,庆贺本姑娘二百五十岁的生辰。狐狸说,千刃雪的造型很符合我蘑菇精的气质。 我觉得着千刃雪用着十分顺手,随我心意而动,根本不用搞脑子去记那些劳什子的妖咒。我想遮太阳它就便是纸伞,我若想要杀人,它便会开出花来,将每一片月白色的梨花花瓣,化作一片又一片的利刃。 彼时,梨花被吹的漫天飞舞,在空中四散开来,分裂成无数轻柔的花瓣。 随风缱绻,景色别致。 本姑娘玉手一挥,漫天飞舞的花瓣便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直直向少白射过去。 少白退后两步,跃入空中,折剑立在胸前,左手成诀,口中念念有词。剑身随即气势大盛,竟在少白周身结起了屏障,起到了结界的作用。 任凭梨花开的多么灿烂,他依旧吊在半空一动不动。 看这家伙一脸悠哉的模样,还敢说自己法术不济?欺骗蘑菇呢这是?! 我不敢妄动,打量着少白的动静。几瓣梨花轻轻吹落在水面上,唤起湖心阵阵涟漪,少白猛地睁开双眼,手中那柄长剑刺破虚空,直直向我刺了过来。 这小子,还真想要了我的小命。 剑气大盛,我踉跄几步。 幸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千刃雪散出无数飞花萦绕在我周围,聚成一形,替我生生挡住了那柄利剑。 所以说神器就是神器。 神器恒久远,一把永流传。 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后,那把剑的男主人将会有损形象,五体投地的趴在本姑娘面前,不是因为本姑娘让他心生敬仰顶礼膜拜,而是因为,天上一不小心,掉下来一个神仙。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子的。 本姑娘面上一派淡然,其实也就是被吓傻了。本姑娘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和人这么真刀真枪的单挑过。 况且最重要的是,少白是真心要砍了我,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跑。 就在本姑娘心慌慌气抖抖的时候,她从天而降,浅蓝色的纱衣被清风吹的翻转摇曳,仿若九重天上的仙子。 我抬头痴痴的看着她,差点没把自己的脖子仰望的快要断掉。 我看到她以一个极美的方式伸出半个手臂,想来是想以一个更为优雅的方式掠过此处,不料被剑气波及,然后,"吧唧!"一声摔下了来,压倒了少白。 "哎呦!吓死我了!"蓝衣仙子跪坐在地上,伸出白嫩的小手拍着自己的小心口,花容失色。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到了撑伞站在花雨中的本姑娘,端庄的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 直到少白微弱的咒骂声传来,我和那名仙子才发现了,原来白衣翩翩的少白竟被当成了肉垫。 后来回忆起来,少白说,那一天一定是他这辈子最最丢人的时辰了。 少白咬牙切齿的冲仙子吼道:"还不快点滚下去。" 仙子似乎受了更大的惊吓,捂着胸口乖乖站了起来。 少白白净的脸上粘了泥,和我方才一样呸出一嘴的碎草屑。 蓝衣仙子颇为豪爽的笑了笑,望着少白语气埋怨:"原来是慕家小公子呢?好歹你也是个爷们,也忒瘦弱了吧?你这肉垫做的委实有些不称职,方才,可是把本仙的屁股都给咯疼了呢?!" 自称本仙,看来真的是个神仙。 若不是此处灯火微黯,只怕少白的脸色一定很是难看吧。 想到此处,本姑娘不禁在内心爆发出一阵优越感十足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呢~~~~~~~~~~~~~~~~~~~~~~~~···怎么呢?你来了?说好的收藏呢? 呜呜呜呜~~~ ------------ 6第一章 :山中无大怪(四) 慕少白面带怒色,愤然道:"陌小黛,不是同你说过没事别往蓬莱跑吗?!" 蓝衣仙子拍了拍袖子上的草屑,仰首横眉道:"慕少白,你当本仙稀罕来你这儿啊!" "不稀罕就赶快走。"少白顿了顿,又道:"遇见你准没好事。" "哼!"蓝衣仙子高傲的把头一甩,仰着头向本姑娘这边走过来。 几步之后,她却停了下来,努着鼻子嗅了嗅,蹙起眉头道:"有妖气。" 本姑娘怔了怔。 她又努着鼻子嗅了嗅,单手托住下巴,沉思道:"想来此处方才,定有一番恶战。" 我点了点头。 仙子从沉思中抬眼看我,问道:"妖怪呢?" 我指着自己,十分陈恳谦虚地开口道:"我就是妖怪。" "哦?"仙子抬了抬眉毛,上前几步,贴近我又嗅了嗅。 我提起自己的袖子凑到鼻子旁边,也嗅了嗅。 仙子道:"嗯,是这个味。" "什么味?烤肉味?我昨天还吃了烤肉来着,你鼻子真灵。" 仙子认真的回答我:"是妖精的味道。" "哦。" 仙子后退一步,继而又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语气十分惊讶:"额滴神呐,你竟然是个妖精?!" 她这句话的语气十分奇怪,虽然惊讶,却带着兴奋,没错,异常的兴奋。 我点头:"是啊,我是妖精,而且还是一只妖格出众的蘑菇精。" "蘑菇精?!"仙子瞪大眼睛的看着我,伸出双手使劲拔拽着我的脸:"那你的头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小,你的蘑菇头呢?!" 少白在身后接话:"陌小黛,你真身是只灰喜鹊,我也还不是没见过你那副鸟嘴。" 我明显得感觉到,仙子的手僵在了我的脸上。 仙子低着头,微微笑着,语气轻柔:"慕家公子……你真是……" 在我还没来得及感叹此仙子的温婉贤淑,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时候。陌小黛却一把放开了我,转身迅速向少白冲了过去。 仙子伸出左掌,作势要往少白头上劈去,少白抬手轻松截住,仙子右拳却重重砸在的少白兄的肚子上。 少白兄的表情极为扭曲,只听他断断续续说了一声:"陌小黛……你玩阴的?"便直直倒了下去。 我在一旁观战很是欢乐。 少白醒来,约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若问,这大好时机,本姑娘为何不跑,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本姑娘根本就不识路。 当我请教眼前这位模样娇羞的小仙子,该如何出这蓬莱山的时候,仙子甩了甩袖子上的丝带,一脸遗憾的告诉我:"本仙也不知道,反正每次本仙来,都是被星君一脚给踹过来的,并且无论在这待多久,最后都是被他们扔回去的。" 我眨吧着双眼问:"为什么?" 仙子耸肩:"因为我不认识路呗!" 本姑娘沉默了,同这名唤做陌小黛的小仙子,一起蹲坐在少白兄身边。若不是因为本姑娘也不识路,早把这少白扔湖里喂蛤蟆去了。 本姑娘完全没想到,我蘑小菇这辈子竟然能和神仙坐在一起。 我捧着我的蘑菇心战战兢兢地蹲在陌小黛旁边,她虽看起来没有恶意,可谁知道一会,会不会突然给我一拳,让本姑娘同这少白一个下场? 仙子从袖中掏出一块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又伸手拢了拢自己鬓角的头发。 我蹲在一旁偷偷往少白头发里面塞草。 仙子放下镜子看着我:"没想到本仙这辈子,还能在在蓬莱山里见到妖精。" 我沉默。 仙子又道:"而且还是个蘑菇精?" 我讪笑道:"是啊,我是一只蘑菇。" 可是蘑菇有什么好稀奇的! 仙子用一种顿悟的表情打量着我,道:"原来蘑菇也是有性别的。" 我讪笑着点头:"是啊,是啊,我就是一只雌蘑菇。" 仙子问我:"那你是怎么跑进这蓬莱山的?" "被抓来的。" "被谁?" "一个臭老头。" 她歪着想了想道:"蓬莱山上的臭老头很多啊?你说的是哪一个?" 我指了指人事不省的慕少白:"就他师爷爷。" 仙子还想说什么,只听慕少白那边出了动静,我站起身子,跑到仙子身后,想着这厮要是还想杀我,起码还有个神仙替我挡着。 少白醒了,先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天空,然后又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最后又一脸茫然的将目光看向陌小黛。 而陌小黛则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对视良久之后,少白柔声问仙子:"我怎么会在这里?" 仙子曰:"你方才摔了一跤,撞到了脑子。" 少白满脸疑惑,揉着肚子问道:"既然是撞到脑子,为何痛的却是肚子?" 仙子道:"那是并发症。" 少白点了点头,一幅了然的模样。 仙子站起身来,对少白极其温柔的笑了笑:"你既醒了,本仙也好去做本仙的正事。"语罢,拽过本姑娘快步离开。 "等等!" "哎呀!你真不用谢我!" 少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与仙子皆是一惊,仙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拉着我走的更快了,就差没有架着小白云飞起来。 少白在后面大喊一声:"陌小黛,我记起来了,方才就是你打我对不对?!" "本仙如此纯良温婉怎么可能会打你!你那是记忆错乱了!"仙子提高嗓门冲少白喊道,感受到少白倾身追了上来,仙子干脆松开我的手,瞬间幻化出一对紫蓝色羽翼,扑扇几下飞上苍穹。 随即白光一闪,少白御着剑气迅速追了上去。 本姑娘站在原地,被扇了一鼻子的灰,望着陌小黛和慕少白渐行渐远地消失在本姑娘的视野里,不禁感叹: 哇塞!是鸟人啊! 若是小狐狸在这,只一眼定能看出,那繁星点点的夜空其实是个结界。 可惜本姑娘并不知道,在少白那厮追着仙子飘然而去之后,本姑娘提着妖气向上冲了不下十次,每每都是撞的头晕眼花,最后只得收了妖气,跳到地上。我真后悔当初没跟着狐狸好好同老龟学法术,若是像狐大狸一般用心学了,此刻也定能想办法给狐狸带个信,让他来救我。 狐狸是只任劳任怨的好狐狸,就是臭美了些。 我蹲在地上,悲怆地看着天空。 此时此刻,妖在他乡,本姑娘顿时无比怀恋那只总是搔首弄姿的臭白毛狐狸。 也不知道我像这样突然不见了,他和老龟会不会满世界的寻我。 我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既然出不去,也只好在这傻坐着,等着那臭老头再来把我揪回去。反正他徒孙的咒我是解不了的,要把我扔进锁妖塔也随他的便,大不了到时候拖上老龟和狐狸一起,即可作伴,又可帮我烤妖怪。 也不知道妖精烤来好不好吃呢?锁妖塔里那么多妖精,山鸡精,兔子精什么的应该品种齐全,应有尽有吧。 想到此处,我不得不又叹了一口气。 感叹道:前路渺茫,异常险恶啊! 也就是在我无奈,痛苦,彷徨的时候,我,遇见了容兮。 一个在狐大狸口中,老的连骨头都酥掉的神仙。 正当我望着水中残月皱巴巴的倒影,无助的想要画圈圈的时候,只觉得身后有暗香浮动,隐隐约约,淡雅芬芳。 我看着湖中出现的白衣倒影,懒得回头。料想一定又是哪个,专程跑来看热闹的神仙。我以为他会惊讶的指着我喊道:"原来是只蘑菇精?!"亦或者祭出长剑,指着我的脊梁骨道:"哪里来的妖精,竟敢玷污我蓬莱圣地?!" 这两句话,我今天听的多了。 然,身后这位却在良久之后,缓缓开口道:"你可是要出去?" 他的声音极是好听,如同春风拂面,字字轻柔,亦如同清泉滴答落上珠玉的声音。 我木讷的回头,迷离的灯火下,只见他一袭白衣,极尽风雅。 且不说今日这月是下弦月,就算这月亮今天圆的跟盘子似的,在他面前,定然也会黯然失色。 他站在那里冲我微笑。 眉目如画,寒眸微阖。 月白色的衣袍,被这凉风吹起。 我看得有些呆了。 若是此时狐大狸在我身旁,定会好心提醒:"蘑菇,注意你的口水。" 若是用戏文中所提及的句子,来描述,恐怕就连,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都远远不够。 我想,他若是个女子,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若是让狐大狸见到他,恐怕会彻底伤害到小狐狸的玻璃心。 一时间我甚至忘记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吸了吸快要滴到地上的口水,抬手帮忙和上湿漉漉的下巴,含糊不清地应道:"……嗯。" 他说,蓬莱山上的结界,顺天意,应四时,合六气,亦为漫天星辰所主,若是不得章法,就算在这滞留个上万年,也未必找得到与外界相连的地方。 我怔怔的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缓步向我走来。 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和着那奇异的幽香,离我越来越近。 他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清澈的眸子静静与我对视,我看到他那如星辰一般的眼眸中映出我的此时的模样。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柔声道:"起身吧,地上凉。" 我看得有些痴了。傻傻的伸出右手,与他微凉的掌心相叠。 我看到他袖口绣着精致的月白色纹样,精美,繁复。我想,他若是个仙人,定是个品阶不俗的神仙。 他握住我的手,微微使力将我扶起,并没有使用仙术。 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我再次回想起我与容兮初见的那个夜晚,记忆却永远定格在我与他两手交叠的那瞬间。 以及容兮那句,清冷却难掩温柔的声音。 我甚至无法记起容兮那时的样貌。 作者有话要说:  鸟人出场!!!容兮也出场了!!!大家猜猜男主角到底是谁呢?! ------------ 7第一章 :山中无大怪(五) 此时我竟然有了大家闺秀初见公子时的娇羞,低着头,双手不安分地搅弄着腰前的衣带。我觉得面上微红,就像是上次无意中撞见小狐狸帮老龟吹眼睛一样。 我听到他柔声轻喃,他说:"你当真还是回来了。" 伴随着夜风,一并拂过我的耳际。 我不明其意,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却温柔的笑了:"你,可是不记得我了?" 我更加茫然。 他的眸子中蕴含着我读不懂的情绪。他说:我是容兮。 我复念了一遍道:"容兮,真是个好名字。"却不经意将心中所想一并道了出来:"就是娘炮了些。" 容兮笑出声来,屈起食指轻轻刮过我的鼻梁,摸样亲昵。他道:"你还是老样子。" 我被迷的七荤八素,没能理会容兮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等等?容兮? 容兮?! 眼前这位青玉束发,白衣翩然,仙姿卓越的大美人便是传说中的仙人容兮?!我不禁怀疑起狐狸的智商来。这和狐大狸口中那种牙齿掉光光的糟老头子相差甚远啊! 容兮~~~本姑娘感觉自己胸口里的那只小鹿都快要撞死了。激动,兴奋,亢奋~天啊~让花吃了我吧!!! 估计是看着我满眼星星地对他流口水,容兮道:"怎的?我脸上可是开出花来了?" "没没没。"我摆手:"您比花长的好看多了。" 若是此时有面镜子给我照一照,我定然会知晓自己冲容兮笑的是何等谄媚。 容兮道:"你这爱惹事的毛病还是同以前一样。"他顿了顿,复又问道:"这些年过的可好?我一直随师尊在方壶静养,倒是没能回绿萝山去看你。" 他微凉的手指轻柔的划过我的面颊,我只听他温柔的说道:"都长这么大了,和当年一样,真好。" 他的气息带着幽香轻轻拂到我的脸上,我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发现那双深邃却温柔的眼中,满满映出的,唯有我蘑小菇一个。 听容兮的口气,我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和他见过面,也许不止是见过面而已。我歪着脑袋好生想了一会,将记忆中出现的面容全部过滤了一遍,确信自己确实从未见过容兮,更何况凭容兮的样貌,我如果真真见过,又岂会不记得。 我与容兮之间,委实太过亲昵。导致刚刚随老头从花果山飞回来的落雪小姑娘,尖叫一声,扔下手中不断挣扎的猴儿,就朝我这飞奔过来。 我本来沉溺在容兮的美人计中无法自拔,小奶娃这一叫,吓得我一个哆嗦,条件反射的退后一步。 小奶娃腿短,费了好大的劲才呼哧呼哧的跑到我和容兮面前,张开两条小手臂挡在我与容兮之间,她面对着我,红着脸踹着粗气,奶声奶气地冲我嚷嚷:"你这个臭蘑菇!打晕了我师兄,又想过来残害我家师叔!" 我摆了摆手,笑得一脸歉意:"什么叫做残害,我不过是同你师叔寒暄几句罢了。" 落雪嘟起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手舞足蹈地不知道比划着什么,气鼓鼓的对我说道:"有你们这样寒暄的吗?!" 我想,着小奶娃估计是看我离容兮离的近了。便大笑起来:"这里风大,不离近点我怕你家师叔听不清。" "哼!"小女娃伸手指着我:"蘑菇精你强词夺理!" 冤枉啊,我好好坐在湖边感叹人生,是你家师叔自己无声无息走过来,又自己愿意离我这么近的好不好。再说就算是我一不小心离他近了,他也没推开我不是嘛! "落雪。"我听到容兮柔声唤她。 落雪瞪了我一眼,转身面向容兮:"师叔,你知不知道就是这只臭蘑菇,害得二师兄现在都不能够从床上起来。" 我咳嗽了一声,不知道是小女娃表达的不够清楚,还是我的思想因为受狐狸影响,变得难免有些猥琐。总之,我是想歪了。 容兮蹲下身子,月白色的袍子铺就了一地,他伸手拍了拍小女娃的头顶,手指干净修长,他道:"落雪,你师兄没事。" 落雪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当真?" 容兮点了点头道:"落雪可是连师叔的话也不信了?" 并不是埋怨的口气。 小女娃听了赶忙摇头:"师叔说什么便是什么,落雪相信师叔。" 容兮笑了,抬头看见那只早已爬上枝头的黄毛猴儿,低头对落雪说道:"落雪,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将孙大圣家的猴儿抱回来吗?你难道忘记了,他上次是怎么惩罚你的?" 小奶娃带着哭腔,冲容兮撒娇道:"唔~孙大圣欺负小孩子,他竟然打落雪的屁股!" 我心中大笑,活该! 容兮又道:"那打得痛不痛呢?" 落雪捂着自己的小屁股,吸了吸鼻涕:"痛~" 容兮徐徐善诱:"那师叔帮你把猴儿还回去可好?" 落雪点头:"好!" 我在这边不禁感慨,容兮当真有当娘的潜质,倘若真随我而去,做了我绿萝山的压寨夫人,定能母仪天下,让所有寨众心悦臣服。 容兮抬头看着一脸傻笑的我,抬起白袖子冲我招了招手,唤我过去。 待我近身,容兮道:"你帮我把那只猴儿抱下来,且随我去水帘洞一趟吧。" "什么?!我?!" 容兮点头。 "为什么?!" "我帮你使得子夜转醒,你理当还我一个人情。" "子夜?"我顿了顿,待脑子转过弯来问道:"可是那个被我一咒弄晕的少年?" "嗯。" 落雪一听他师兄转醒,显得异常兴奋,蹦跶着问容兮:"师叔,我师兄可是真的醒了?!" "是啊!所以落雪赶快去看他吧。" "好!"落雪点头,冲容兮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没理会本姑娘我,也没理会那笑得正欢的猴子,蹦跶着跑去找他家师兄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容兮对我微笑,那笑容确实很美,能够暖到心底,如同一朵沐浴在霞光中的白莲,净如琉璃。老鬼说的果然没错,美人如老虎,稍微不能自持,便是如临万丈深渊,十分危险的。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磨小菇真的要死在一个神仙手上,那一定不是满脸褶子的天帝老儿,而是眼前这容姿潋滟,倾城风华的容兮。 我看了看不知何时蹭到我怀里的小猴子,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容兮,彼时我正同他一道驾云前去花果山,他衣袂翻飞矗立在云端,我抱着猴子坐在一旁。 我想,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降得住我,恐怕就是美人计了吧。 我问容兮:"你是怎么给他师兄解咒的?" 容兮笑了笑:"你的咒法我自然会解。" 我撇了撇嘴,继续帮小猴子捉虱子。 容兮这话其实别有深意,只是当时的本姑娘很傻很天真,完全没有多想。 孙大圣此人,本姑娘略有耳闻。 他曾今做过一件让本姑娘极为钦佩的事情,便是在如来佛祖的手指头上尿尿。虽然最后还是被如来佛压在了五指山下,但其过程好歹还是挺励志的。 从云头上爬下来,我问容兮:"我说神仙,孙大圣自取经以来死在他手下的妖精加上我的脚指头都数不完,你带我来这花果山,万一他把我打回原形怎么办?他会不会收了我啊?我好不容易活到二百五十岁,修行不易啊!" 容兮笑了笑,拂了拂衣袖上前几步走到我前头,我听到他说:"他不会收你。" "你说他不收我,他就不收我吗?之前你们家那个老头也说要收我来着,还有他那个徒弟,也说要收了我!" 我提着裙子赶上他的步子,却被容兮接下来的话吓得不轻,容兮道:"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猴子,虽说个头较其他猴儿是大了些。" 我听容兮这话的意思,琢磨着容兮应该比这孙大圣厉害,我跟在容兮身边,又是被容兮给拽过来的,容兮都没有收我,孙大圣理应不会瞎管这闲事。 这么一想,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挺聪明的。 这花果山景致不错,虽然在我心中比起绿萝山还是有点差距。 我随容兮蹭过水帘洞外的瀑布帘子,十分惊讶自己竟然没有被这瀑布淋成落汤鸡。 只是,当我还未从这惊讶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却被水帘洞内一派生机盎然家和万事兴的模样给深深的震惊住了。 洞内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好几张四角桌子,猴儿们抓耳挠腮的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吵的没完,桌子上则散乱地摊着一副牌九。 有一猴儿倒吊在洞内一颗桃子树的枝头,伸手来取另一张桌子上的桃花酒。想是没喝几口酒醉了,直直从树枝上掉了下来。我怀中的小猴子捂着嘴咯咯的笑了几声,从我怀里挣脱,跑到那喝醉的猴儿身边,将那剩下的半坛子酒吧嗒出来,仰头就往自己嘴里倒。 那一刻,我有了深深的挫败感。 这花果山在我看来,不是山寨,胜似山寨。我理想中的山寨,本就应该是花果山先下这幅摸样,吃喝玩乐,下注搓麻,其乐融融。 可奈何整个绿萝山只有我,老龟,狐狸,三个妖精,就算是兴致来了想要来一把,搓麻的话怎么凑都是个三缺一。 这边孙大圣战甲半退,露出他那引以为豪的金黄色胸毛,抬眼间看到我与容兮,神色一亮,招手就要把容兮唤过去,模样极为热情。 容兮在孙大圣身边的石椅上坐下,几个伶俐乖巧的猴儿立马给这位大神献上水果。 作者有话要说:  容兮好美~~~~~~~~大家要多多喜欢容兮哦~~~~~~~~~~~· ------------ 8第一章 :山中无大怪(六) 只听孙大圣笑的是极为欢乐,拍着容兮的肩膀就道:"你小子来的真是时候,正好三缺一,自从上次在天阙输给你之后,俺老孙可一直想要赢回来呢?" "你输了?"我有些惊讶,想容兮这样一个品格端正的神仙,和孙大圣搓麻,竟然还能赢过他,不由又问:"输了多少银子?" 孙大圣眯眼看着我,大手一摆,提高语调:"谈钱多俗气啊!" 是啊,谈钱多俗气,容兮和孙大圣皆为神仙,还都是了不得的神仙,他两打起来,定然不会只是为了区区几锭银子。 孙大圣语气一转,言语羞涩的继续说道:"俺老孙不过是输掉了一条花裤衩。" 容兮纠正道:“是豹纹的。” 闻言,本姑娘一时腿软。 我听到孙大圣十分豪迈的笑了起来,孙大圣问容兮:"容兮啊,这丫头是谁啊?" 容兮悠然的喝着杯盏中的桃花酒,答道:"你不是有火眼金睛,不会自己看吗?" 孙大圣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这两天不是长针眼嘛……" 于是,在接下来的四个时辰中。 我抱着一只猴儿坐在树上,一边心情抑郁的啃桃子,一边看着容兮同孙大圣一伙人拼杀。所谓拼杀,不是别的,自然是搓那台面上的麻将。 很难想象像容兮这样一个仙气凛然,仙风道骨,仙气脱俗的神仙,能和一群猴子呆在一起,而且,还是同他们一起搓麻将。今日所见,也算是将本姑娘的人生观,价值观,美人观,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颠覆。 只是眼下一幕,若是没有猴子,没有麻将,你再看容兮的摸样,神色,就像是在做一件下棋画画的风雅之事一样。 依旧是那么的风姿卓越,仪态风雅。 所以说,美人终归就是美人。 就算有一天容兮散了头发站在孙大圣的位子上摇头晃脑的跳骑马舞,也仍然改变不了他是一个美人的事实。 回到绿萝山的时候,正值正午,太阳火辣辣的照耀着大地。 从容兮他老人家的云头上爬下来,我抓着袖子给一边给自己扇着小凉风,一边冲他老人家摆手道:"神仙,送到这儿就好了,你现在回蓬莱,没准还能吃上午饭。" 容兮微微拂了拂衣袖,敛了白衣之下的云彩。 他负手而立,如同水墨画卷中的丹青美人。 我想,先下这般光景定不能让狐大狸看到,若真让他见到摸样比自己更为俊美,气质比自己更为风雅的仙人容兮,估计会想方设法骗到他的皮囊,然后披在自己身上兴风作浪,胡搅天地一番。 他老人家冲我微微一笑,笑的极是好看,好在本姑娘道行高深,否则定然被他那一笑迷的七荤八素,摇摇欲坠。 容兮道:"蘑菇,你可愿同我一道回蓬莱?" "唉?"在我抬头看向容兮的那一刻,忽然起了风,吹起了他老人家的白衣,也吹起了他发髻未绾的青丝。 "去蓬莱做什么?" 容兮道:"做我徒弟。" "……" "我说神仙,你开什么玩笑?!"我被容兮那句话吓的不请,退后一步与他老人家保持距离。 容兮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我:"做我徒弟不好么?你不愿意?" 这不是愿不愿的事情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脑袋中那些颇为凌乱的词句,我对容兮摆手解释:"我说容兮,蓬莱之洲是仙山,灵气所钟之地,容不下我这个妖格出众,满嘴荤腥的妖精。" 我见容兮不说话,又接着道:"再说本姑娘做妖精做的挺好的,挺欢乐的,没事跟你去蓬莱,还做你的徒弟,也太委屈了吧!" 容兮不动神色的上前一步,提了语气问道:"你觉着做我徒弟委屈?" 本姑娘咽了一口吐沫,暗想着不能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惑,遂叉着腰挺直了腰板仰头看着他:"本姑娘是励志要当山大王的妖精,怎么可以跑去做你神仙的徒弟?!" 闻言容兮掩嘴笑了起来。 容兮摆了摆衣袖,那白色晃的我眼睛生疼。 容兮道:"你做了我的徒弟,亦可去做你的山大王,两者并不冲突。"容兮顿了顿,复又说道:"本是看你修行不易,却又法术不济,想来是渡不过五百年的那场天劫。本想助你一臂之力,免受灰飞烟灭之苦,现在看来,你既没这个心思,我又何须自找烦扰?" "天劫?什么天劫?" 容兮挑眉:"怎么,难道没就有其他妖精同你讲过?" 我如实摇头:"没有。" 容兮抬眼往我身后的绿萝山上望去:"难道这儿就你一个妖精?" 我摇头:"没有啊,还有狐狸和老龟。" "你和他们可曾要好?" "自然要好!" 容兮转头看下我的眼睛,容兮说:"天劫之事,你倒是可以问问他们。" 我点头。 容兮留给我一个令狗尾巴草都为之羞愧的微笑,转身几步,只见他右手一抬,幻影流光间衣袂翻飞,转瞬便没了身影。 容兮,你是个神仙,我是个妖精,就算我再垂涎你的美貌,也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有一天我妖族和你天族打起来,我又变成了你的徒弟,那我到底是挥着小红旗给妖族加油助威呢,还是举着千刃雪帮你开路砍怪呢? 许多年后,当我再次以忧国忧民的语气询问容兮大美人这个问题的时候。 容兮正在用那支花瓣薄如蝉翼的红莲簪子为我绾发,那时,我觉着容兮白皙干净的手指停在的我的发间。 我看到容兮映在铜镜上的微笑。 容兮问我:"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当如何?" 我说我不知道。 容兮继续低头摆弄着我的头发,他的指尖滑过我的发丝,动作轻柔。 容兮说:"那一日到来之前,我会想法设法将你送去莲华之境,种种纷扰,定不会让你承受分毫。" 那是容兮对我的承诺。 虽然最后,他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待我在落花溪旁,找到狐狸和老龟时,他二妖脸上,并未浮现出多少忧色。 狐狸说,当日他和老龟洗完澡从水里爬出来,在树屋下等了好久,都不见我回来。狐狸隐约觉着不对,拽着老龟满绿萝山的寻我,后来在一堆草丛里嗅到了仙气,老龟说,我肯定是被仙人带走了。 老龟说:"带走蘑菇的定然是蓬莱山上的那些神仙。" 那时小狐狸抓出扇子,二话不说,腾云驾雾好几千里,没等老龟将余下的话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但是一盏茶的功夫后,狐狸又心急火燎的飞了回来。 狐狸难掩羞涩地问老龟:"老龟,蓬莱之洲在哪里啊?" 小狐狸本是想杀入蓬莱将我给救回来的。 谁料老龟一桶子冷水泼下来,淡定的冲狐狸说道:"就你这妖身,怕是连蓬莱几千里以外的结界都闯不进去。" 语罢,老龟慢悠悠地从身后掏出一个竹筒盒子,对狐狸说道:"乖乖给我去市集上打瓶酱油回来,没事别瞎凑热闹。" 于是,狐狸就乖乖下山打酱油去了。 可这一打酱油,就打出了事情。 狐狸常常和我厮混在一起,却也只是表面风骚。狐大狸小妖的内心无比纯良,甚至纯良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无上境界。 我不太认路,可小狐狸比我还要不太认路。 往常我与他结伴出门,打家劫舍,往往都是我带着他摸东摸西,横行霸道。比如我们明明是要回到绿萝山去的,却不知怎的飞到了呆呆谷。明明要去长安城调戏城中四大美少年,却意外飞到了方壶山,在山上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是时间,才找到会绿萝的正确线路。 这次小狐狸下山,恰逢人间的某个皇帝大选秀女。 小狐狸一直以为,人多的地方便是市集,便随着那些衣着艳丽,涂脂抹粉的妙龄女子,一起,进了那红墙绿瓦的皇城帝宫。 小狐狸引以为傲的本就是他那让女子都汗颜的容貌,此时又身着红衣,披散着他那及腰柔顺的长发,大摇大摆的走进宫门,楞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其实是一个男人。 所以,当年过半百的老皇帝,捋着花白的大胡子,于众多美人中一眼便相中了小狐狸的时候,小狐狸一脸淡然地冲满朝文武晃了晃手中的酱油瓶。 不明所以,语气倦怠的说道:"我只是过来打酱油的。" 满朝文武:"……" 当那个皇帝明明知道狐狸是来打酱油的,却还要把他纳入宫中,还说要给他封个贵妃,赐黄金百两,宫室一座的时候,小狐狸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小狐狸点头,说好。转了转眼珠子又问道:"贵妃是什么?可以吃吗?" 满朝文武应声倒地。 老皇帝笑呵呵的忙不迭的点头道:"能吃!能吃!" 小狐狸说:"好,那我叫上蘑菇一块来。"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小狐狸优哉游哉地扔下大殿里目瞪口呆的一众时,他见到了一个男人。 狐狸说,他这辈子除了照镜子的时候以外,还从没有见过如那名男子一般气质高贵模样冷艳的美男子。 即便是一身素缎长袍,也难掩一身的英武之气。 迷得狐大狸和我一样七荤八素,霎时间春心萌动,不能自已。 作者有话要说:  花裤衩~~~~~~~~~~~~~~~豹纹裤衩~~~~~~~~~~~~~~~~~~不要问我的节操去了哪里~~~~~~~~~~~~~~~~~~~ ------------ 9第二章 :蘑菇非霸王(一) 他眨巴眨巴双眼,用狐族特有的瞳术看清了那名男子的真实身份,原来这名让小狐狸动了芳心的男人,便是这个老皇帝的儿子,而且还是个不受宠爱的十三皇子。 恰好此时,十三皇子也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时,小狐狸的那颗狐狸心内,波涛一片汹涌。 那时候,小狐狸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小狐狸决定离开绿萝山,追随这位不受宠爱的十三皇子。 所以当我回到绿萝山的时候,小狐狸已经收拾好了包裹。 小狐狸说,他原本也放心不下我,可是回到绿萝山,他让老龟脱了龟壳给我卜了一卦,老龟眯着眼睛看着那三枚从龟壳中掷出来的铜钱,告诉小狐狸说我是真的没事,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回来。 小狐狸又求着老龟给自己算了一卦。 老龟看着卦象,告诉狐狸,狐狸这一卦,与天下有关,与天子有关。 说明白些,就是:惑国。 现在我回来了,小狐狸也可以一条心的下山,随卦象所说的祸国去了。 至于这国究竟该怎么惑,他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和狐大狸窝在树屋上说了一晚上的话。 从对面山上的老虎精,谈到天墉城内那几个半仙之体的老尊者。又从琼华派那名被囚禁在东海漩涡之下的美丽大叔,谈到九天之上那些行踪诡异十分奇葩的神仙。 等我醒来的时候,狐狸已经带着我给他取的新名字离开了绿萝山。 狐狸说,狐大狸这个名字我们私底下叫叫就好了,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多损害他的形象啊。 狐狸说:"蘑菇,你说我叫什么好呢?" 当时我正在吃香蕉,看了看手中的香蕉,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我对狐狸说:"不如就叫弯弯吧。" 狐狸不知何时也剥了根香蕉,狐狸含糊不清的应着:"弯弯?好,就叫弯弯。" 狐狸走后,我独自一人坐在树屋上,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又看着月亮上来了又掉下去。 手持鸡肋,犹豫不决。不是害怕禽流感,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待到小狐狸走后的第三天,我从树屋上爬下来,摸到老龟身边,看着老龟那满是褶皱的老脸,我叹了口气,问老龟,什么是天劫? 老龟说,天劫就是劫数,无论是妖还是凡间的修仙者,他们的存在都是有违天理的,既然是违背了天理,理应就要受到些惩罚。 而我成为妖精之后的第五百年,受到的天劫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天雷。 至于天雷,完全是随天上那些神仙的喜好。 有人被天雷挠了下痒痒,就飞升成仙,有人则因时运不济,直接被天雷雷成了渣渣。 说道这里的时候,老龟颇有深意的看着我,老龟说:"蘑菇,你定然是渡不过五百岁的那场天劫的。" 老龟的意思是,我也会被雷成渣渣。 我很伤心地问老龟:"为什么?!" 老龟答:"因为你法术不济。" 我:"……" 用老龟的话来说,也许蘑菇我只有余下的二百五十年可活。然后一道天雷劈下来,这绿萝山就再也没有妖格出众的蘑小菇了。 这几天我都在反复琢磨着老龟对我说的那些话。 可是每每想到本姑娘有极大的可能渡不过那场天劫,本姑娘的内心就会瞬间被忧伤的情绪填满。 然后我觉着,自己瘦了。 我记得容兮来的那一天,绿萝山上的云彩,颜色变得很是梦幻。 老龟说,那是祥云,七彩祥云。 容兮便是站在那七彩祥云之上,缓步向我走来。 容兮说:"蘑菇,眼下景色怡人,时候正好,不如随我修仙,可好?" 我叹息,已经分不清这是这几天来的第几声叹息。我蹲坐在树屋上,表情抑郁,看着容兮那仙风道骨白衣飘飘的身影道:"我说神仙,你让我修仙我就修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老龟丝毫不给面子的拆我的台,老龟慢悠悠的说道:"是面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呢?" 我瞪了老龟一眼,继而又转头看向容兮,双手叉腰,不甘示弱:"面子很重要,小命也很重要!" 容兮道:"我亲自来这绿萝山接你,还不够给你面子吗?" 我看着容兮嘴角一如既往的微笑,忽然觉着,他对我说话这语气,像极了他安慰落雪小奶娃时的语气。 我瘪着嘴巴,想到五百年后的那场天劫,再想想自己连只兔子都定不住的法术。想想狐狸,想想老龟,想想我那伟大的山大王事业,不禁悲从中来。 我问容兮:"若我随你去了蓬莱,我还能当我的山大王吗?" 容兮点头:"我说过,随我修仙与你日后称霸山寨并不冲突。" 我看到容兮从云彩上边走下来。 我想了想又抬头问他:"我是妖,做你徒弟你难道就不会有压力?" 我听到老龟在一旁嗤笑,老龟道:"蘑菇,你是妖,蓬莱山上全是神仙,你有没有压力才是,哪还用担心容兮?" "好吧。"我咽了口吐沫:"我说神仙,随你修仙也只不过是为了渡那该死的天劫,天劫一过,我立马走人,本姑娘堂堂一个妖精,若真被你渡成了神仙,我多没面子啊!" 容兮点头:"好。" 我十分满意,却也没想到容兮答应的如此爽快。 本姑娘上前几步走到那坨子白云旁边,努力的往上爬。奈何云头太高,我吧嗒几下还是没能吧嗒上去。 容兮不知何时站在云头上轻笑,半响,冲我生出一只手。 容兮站在云端上对我微笑,容兮道:"上来吧。" 很奇怪,这样容兮,让我无端感到亲近,也想要去亲近,就好像和他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好久以前就已经熟识了,而且,我觉得容兮给我一种十分特别的感觉,就像…… 就像是我爹一样! 话说,我并不是容兮唯一的徒弟,在容兮大神所收的弟子中,本姑娘排行十七,是最末的一个。听十一说,在他上头,还有十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姊。这些师兄姊,在师尊容兮的教导下,不但法术精湛早登仙界,更是行踪飘忽难以琢磨。 十一说,他苦苦修行这么多年,便是希望自己能有一天能和那些师兄姊一样,一样的仙踪难觅,来去无踪。 十一本名怀玉,比我早个上万年拜入容兮门下。原是东海祖洲,琼田仙草养神芝,沐混沌月光,集回天灵气,所幻化出来的人形。恰好被路过容兮他大姨爹撞见,他大姨爹方才还同东海龙王拼酒,虽是醉眼迷离,但见其是个好苗儿,顿时眼冒贼光,二话不说,也没问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十一答不答应,便驾云把他一便带回了蓬莱,同我十二师姐一起,一并扔给了容兮。 因怀中抱着一块玲珑玉璧,便以此唤做怀玉。 怀玉这名字还是容兮给取的。 其实我觉着,怀玉这个名字到底还是娘了些。 说到取名字,容兮他也给我改了个名字。 那是本姑娘被他骗回蓬莱的第二天。我趴在沧云殿的房顶上,百无聊赖的数着御剑台上切磋剑术的那些蓬莱子弟。 哦,不对,应该说是同门。 剑术不精,又爱显摆的同门。 容兮却不知何时负手而立,站在我身边,依旧是一身白衫。容兮没有言语,我也没有多话,便同他一起看着那些被霞光渲染的云彩。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容兮道:"蘑小菇终究不是正名,往后,我便唤你莲泱,可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容兮回眸看我,如画的眉眼间,是我难解的孤寂与温柔。可惜那个时候,我不懂。 那时,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瞪着容兮道:"不好!" "为何不好。" "我堂堂一只蘑菇,又是要做山大王的蘑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蘑小菇这名字岂是你觉着不好就可以改的!" "我并未觉得蘑小菇这名字有何不好。"容兮对我微笑:"你若是去趟妖界,便会知晓,大多的蘑菇,无论金针菇还是鸡腿菇,都被叫做蘑小菇。" 容兮又道:"你是立志要成为山大王的蘑菇,怎可与其它妖精重了名?" 其实容兮这番话完全是在忽悠我,咱们妖界,成精的蘑菇,截止到容兮同我说这番话开始,一直只有我蘑小菇一个。因着本姑娘从未去过妖界,当时亦无非去求证真假,只觉着容兮这样一个仙姿卓越,气质超然的神仙,断不会做出这种欺骗蘑菇,有损仙格的事情。 后来事实证明,我错了。 当时,我想了想,觉得容兮这话说的在理。又想到狐狸临下山时,特意给自己改了个比狐大狸好听的名字,便抬头看着容兮,嘴上极不情愿的说道:"好吧,改掉就是了。" 随后,容兮笑了,露出一个我不懂的笑容,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种看似明媚倾城的笑容其实是奸计得逞后的一种满足,欣慰的笑。 我问容兮:"为什么要叫做莲泱?" 容兮却答:"因为这本就是你的名字。" 容兮说的话,一直让我很费解。我想,是不是所有道行高深莫测的神仙,都喜欢说些让旁者琢磨不透的话,以此显得自己更为的高深难测。 作者有话要说:  蘑菇终于有正经的名字啦~~~~~~~~~~~~~~~欢迎捉虫子~~~~~~~~~~~・ ------------ 10第二章 :蘑菇非霸王(二) 我入蓬莱,并没有向其他刚入门的弟子那样早起听课,修心打坐。因着我是容兮的徒弟,所以蓬莱之上大多数弟子见了我,都会微微屈身行礼,恭敬的唤一声:师姐好。 对此,我很是满意。 蓬莱山地处清幽,袅袅云雾间可窥其秀丽风光。苍云殿气势宏伟,琉璃青瓦,玉砌雕栏,九百九十就间屋室,阡陌交错,华美却不失庄严。说实话,这儿的环境比起绿萝山来,还要更甚几分,不对,何止是甚了几分?! 想到这里,我在心里狠狠得鄙视了一下我自己,狗还不嫌家贫呢,好歹绿萝山才是我的家,我是一只好蘑菇怎么可以见异思迁?! 蓬莱之上有三处幻境,花世,昔芜,梵寂。 小黛告诉我,我这个蘑菇,一定是积了八百辈子的功德,今世才有这福气,既能拜容兮为师,又能入那繁花满目,仙气清灵的幻境花世修心修行。 其实我觉着在花世呆着,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见到俞子夜及慕少白这俩师兄弟,还有那固执己见,一心认为是我拐带了他家好侄儿容兮的臭老头。 臭老头很不待见我。好几次我随容兮进到昔芜幻境时,臭老头原本明媚的老脸,立刻变得面如冰碴。这一点,俞子夜小少年倒是学的很像,完全传承了他家师爷爷看我时的眉目神情,同仇敌忾。 我不知道臭老头叫什么名字,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名字,蓬莱之上,包括十一,包括我,见到他之后都得恭敬的,低眉顺目的喊出他的尊号:重虚。 相传,蓬莱山上的重虚尊神,曾经有着逆日月之行的通天法力,能够冬雷震震夏雨雪,亦可挥袖之间令四海干涸枯竭。 为什么是曾经呢? 因为…… 又相传,老头曾有一位挚友,二人除了睡觉以外,几乎都在一起。亲密无间,心心相惜。可是有一天,老头的挚友死了,老头郁郁寡欢好几个年岁之后,终在女娲娘娘的提点之下茅塞顿开,倾尽毕生所有的法力,终将那名灰飞烟灭的仙友给弄了回来。 其中原委,司命星君还特意将其撰写成曲折动人,感人至深的戏文,供自己独自欣赏,还说要将它当做传家之宝,一代代的传下去。 那本戏文我没见过。 老头传说中的挚友我也没见过。 不但我没见过,就连老头儿最疼爱的小奶娃落雪也没见过。 老头带着他的徒弟徒孙们住在昔芜幻境,就是我被老头抓来蓬莱时呆的地儿。落雪说,昔芜幻境中永远都不会有日光,所以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于她们来说,并不明显。 我极少去昔芜,倒是落雪,经常没事来花世蹦跶。 落雪说,她喜欢刹那芳华里的优昙花,更喜欢他家师叔我家师父容兮。 优昙花开在刹那芳华,容兮便住在刹那芳华。 刹那芳华里的优昙花从未谢过,花开不败,荼靡了花世里万万年漫长沉寂的时光。 很多时候,我站在芳香萦绕的花丛中往优昙更深处望去,便能看到容兮在那亭中抚琴,留给我一个清冷孤寂的背影。十一说亭子周围设了结界,旁者无非靠近,所以每次,我都是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听着隐隐约约,并不真切的琴声。 容兮送了我一支薄如蝉翼红莲簪子。 莲开九瓣,形态婀娜。 十一说:"师尊所赠,自然是顶好的物件。" 这只红莲簪子确实是件神器,而这件神器最大的作用,却是锁住我周身的妖气,平心静气,一心修仙。 也就是说,只要戴着这支簪子一日,我就一日不能使用妖术。也正是托了这簪子的福,在这蓬莱之上,才没有几个神仙看出本姑娘其实是个妖精。 落雪说:"这么多年以来,似乎还没有旁者能够进到幻境梵寂。听说里面住了个性格古怪的神仙。" 老头说:"其实啊,那梵寂幻境里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比起昔芜多了几面镜子罢了。" 明镜台,因缘镜。 可窥三生命数,七世情缘。 也就是说,梵寂幻境,是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泄露天机,并且不用担心天谴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梵寂的入口在哪里,很多神仙也不知道。我想,容兮和臭老头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们。 每当落雪小奶娃缠着老头要去梵寂里逛逛的时候,老头总是捋着胡子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万物皆有缘法,遇见了,自然便能进去了。" 说了也等于白说。 说到修炼,因着本姑娘是容兮大神的徒弟,自然不用像普通的蓬莱弟子一样,早起听课,辟谷打坐,没事还在骑着自己的佩剑,在御剑台上飞来飞去。 只是,被容兮用莲花簪子封住了妖灵,我变得和一个凡人没什么两样。用十一的话来说,现在,就是让小落雪给我施个缚魂咒,也能轻而易举的弄死我。我原以为缚魂咒是一道很厉害的咒法,想着,死在这种仙法之下也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可当我亲眼见证了落雪妹子的缚魂咒之后,我发现我错了。缚魂咒确实很厉害,只是…… 我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加法术不济的了,见到落雪施法之后,我终还是不得不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哼唧,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比我法术更烂的神仙。 其实我的法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就像今早,我用手指对着一簸箕的谷子戳了半天,谷子是戳掉了一地,簸箕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飞起来的迹象。 彼时,十一慢悠悠的从我面前经过,懒洋洋地翘起兰花指,身后是他用法力令其悬浮起来的石柱子。 十一用他的行为动作,彻底地鄙视了我。 十一说:"这悬浮之术我早八百年就学会了,那时可比你丫头小多了。" 我忘记说,十一这人,虽说快一万岁了,可是看起来不过一个七八九岁的小小少年模样,这,也是我最不愿意唤十一师兄的原因之一。试想一下,本姑娘二八年华,成日跟在一个小正太后面,别别扭扭地叫着师兄,那种画面委实有些不大和谐。 一句话,本姑娘是要成为山大王的妖精,这么做,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话说,本姑娘来蓬莱好说也有三个月零十二天,容兮,却始终没有正面教过我什么。就连这悬浮术,都是十一教给我的,可是我按十一教我的口诀都练了大半个月了,都没有学会。我想,我原本只是法术不济,却没想到竟是天资使然。 估计现在,就算我拜在了容兮门下,我那天劫,也还是过不了的啊~ 前途堪忧,小命堪忧啊~~~ 今日,小黛携了老龟那儿的烤肉来看我。顺道告诉我一个消息。 小黛说:“我方才在苍云殿见着了凌波仙子,看样子是来替东海龙王递帖子的,邀请蓬莱之上的三位尊神去东海赴宴。” 我因悬浮之术到现在都没有练成,难免有些郁郁寡欢,颓然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黛笑的一脸灿烂:“你家大神只身一人前去赴宴,多拂自己面子,最少随从一两个也是要的好伐?” 本姑娘闷哼哼啃着鸡翅,忽然觉陌小黛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伸手抹了抹嘴边的油星子,我试探性地问小黛:“你说的那个随从是我?” 小黛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尊容兮来找我的时候,已是日暮西斜。 蓬莱岛上看到的云彩,不知为何,在我看来,总是比别处的要美丽许多。 容兮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袍子,袖口处,端绣着古老神秘的花纹,半阙青丝,被一块玲珑剔透的玉璧束绾起来,广袖摇曳。 小黛说的没错,我就是容兮带上一并去赴宴的那个随从,不止我,还有我师兄十一。 其实呢,作为一只妖精,天性使然,我十分不喜欢和太多的神仙处在一块,虽说这只红莲簪子锁住了我的妖气,可我到底还是个妖精啊,万一宴席上吃着吃着,同桌的某位大神突然拔起长剑,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指着我的脑袋,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妖孽,看我不收了你?!”时,我怎么办?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龙宫里的宴席吃不吃鱼我不知道,但若是被发现我的真身是一只蘑菇精,我恐怕就只能被扔到火锅里面去了~~~ 估摸着容兮这个不负责任的师傅深知,以我现在的法力,根本没有办法聚起一团小白云,所以索性让我搭了他的顺风云,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呀,可怜的十一,老早就被我和容兮扔在了屁股后头。 下海之前容兮摸给我一颗砂棠,我嫌弃它长的太丑一直不愿意吃,正在和容兮拌嘴时,突然冒出来的孙大圣热情地把我后背这么一拍,容兮心领神会的往我嘴里一塞,又强捂着本姑娘的嘴巴不让我吐出来,最后本姑娘含着泪水终于很艰难地把那颗果子给咽下去了。 死猴子笑得格外欢乐:“你这蘑菇,砂棠可是避水的好物件,昆仑上山长出的仙果,吃了,保准你是只猫,在那东海也能如鱼得水。” 我埋怨着看着容兮。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会努力更文~~~求各位读者大大喂养~~~~求点击~~~求票票~~~求收藏~~~看~~~蘑菇入蓬莱了~~~~~~~~ ------------ 11第二章 :蘑菇非霸王(三) 容兮对孙大圣笑道:“之前你不但拿了人家的定海神针,还抽了三太子的龙筋,我以为不会再在东海之内见着你。” 我听着怪别扭,只看到孙大圣冲容兮翻了个白眼,抓耳挠腮地吼道:“俺老孙没有抽他三太子的龙筋!抽龙筋的是李天王家的小儿子!!!” 容兮抬眉,“哦?”了一声。 继而又说道:“当真不是你吗?” 孙大圣彻底崩溃:“当然不是!” 我深深觉得容兮肯定是故意的,只见他一派端庄地对孙大圣道:“对了,李天王家的小儿子叫做什么来着?” “叫李……李……李……李什么来着?!” 容兮浅笑,伸手牵过我往那漩涡走去。我正纳闷,只听身后孙大圣底气十足地大声喊道: “我想起来了!叫李狗蛋!!!” 噗!!! 本姑娘十分不矜持地喷出一口老血。 走在路上我就一直在想,东海龙王家的喜宴,饭桌上是否有红烧鱼块,香辣鱼丸,鲜虾蛋花汤这些当地美食。据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驴肉我吃过不少,卤的,焖的,烤的,还就是没有机会吃到龙肉。 水晶宫里的装饰晃得本姑娘眼睛疼,本姑娘深深觉得,东海龙王鳌拜,哦,不对,东海龙王敖广,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大款。本姑娘捉摸着,等没什么神仙的时候,往那墙上抠一抠,抠几块碎水晶回去给小狐狸也做只漂亮簪子。 见到容兮,老龙王笑得满脸褶子,和一群头上长角的簇拥着把容兮和孙大圣请到了上座。大神和大神坐一起,随从定然和随从坐一起。 我和十一这一小桌,做了个太上老君坐下的青玉童子,嫦娥美人家的兔子精小玉,以及一只真身为青色鸾鸟的娉婷少女。 我叼着一缕头发丝坐等开饭,只听那青玉童子不断朝小玉挤眉弄眼,兔子小玉斜斜的望了他一眼,深表鄙夷,侧身拽过一旁的鸾鸟,像是往后花园去了。 剩下青玉童子一脸萎靡。 我瞅眼往容兮那儿看去,透过流光玲珑,我看到他安然的坐在席间,嘴角是我熟悉的那抹微笑。 酒菜未上,歌舞先行,想来是天庭那些暴发户一贯的排场。 十一瞅着那献舞队伍中,楚腰纤纤,水袖轻抛的仙子对我道:“人家这样,方才有些淑女的影子。” 继而他又瞅了瞅我,星眸微黯,深表遗憾。 十一又道:“这东海龙王以前是每年生辰都要办一次寿宴,后来觉得每年生辰一眨眼就到了,就改成没一百年一次,再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是活的太长看,就把寿宴改成了每万年一次。” 这样的话能从十一嘴里说出来实属不易,不过本姑娘就是喜欢他那种有话就说,不畏强权的高尚情操。 本姑娘感叹道:“其实活得久了,生辰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吧?” 十一啜了一口茶水,望着我道:“你可知晓师尊的生辰?” 我摇头,如实回答:“不知” 十一笑了笑:“我也不知。” 我想,等我回去,一定要问问容兮,他是哪一日的生辰。然后,好好陪他过一个生辰,不对,是每一个生辰,只要我天劫过得了的话。 十一知道我没见过世面,遂将踏入水晶宫里的各路神仙一一指与我听。 十一道:“那位身着粉衣的,是须弥山上的妙戈仙子。那位赤足的,是赤水女神座下的灵女芸楚。她前面那位白胡子的老者,是须弥山上的黎燕上神。那位是风伯,和他走在一起的是凤凰一族的继任族长,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叽叽!” 我十分不雅的喷了十一一脸龙井茶。 十一面带恼怒地看着我,我撸了袖子就要帮他擦脸,被他唯恐乱上添乱地躲开。说实话,十一生气起来真是一点威信都没有,毕竟,就算他比我大了早八百岁,可这模样,分明比小落雪大不了多少。我也实在很难相信,一个小屁孩发起火来能把我怎么着。 十一拂袖一扫,脸上茶叶去无踪,肌肤更出众。我讪讪笑了笑,把茶盏扔到一旁,继续盯着大老远地宫门发呆。 无论是作为一个神仙,还是作为一个妖精,感官自然教凡者敏锐。我老远就看见小黛穿着一件色彩十分鲜艳的衣裳,和讨厌的慕少白一起,打打闹闹地进了宫门。 我竖起我的蘑菇耳朵仔细地听着。 只听慕少白道:“我说陌小黛,你当自己是孔雀?什么色都往自己身上揽?” 陌小黛得意地冲慕少白摆了摆自己的新裙子:“哼,说你没见识都是抬举你,这件羽衣,可是精卫姐姐送我的,下海必备的好物件!” 慕少白嗤嗤道:“炎帝之女若真有这样的宝贝,自己当初也不会淹死了,对了,陌小黛,你不是鸭子吗?怎么还会怕水?!” 我听到小黛仙子大吼一声:“慕少白你这个混蛋!”抡起右手抄向少白,被少白截住无果,又握拳砸向少白的肚子,且又被轻松拦下,少白在那得意地冲小黛笑道:“陌小黛,同样的阴招,我如果连中两次就真的是白痴了?” 小黛眯起眼睛,抬起脚狠狠地踹向了少白兄某个难以言喻的地方,我看到少白兄的面容极其痛苦却还是顾及形象的强忍着,不禁捂住自己的脸埋在桌子上傻笑半天,再抬头时,小黛已经坐在我这一桌,之前小玉坐着的位置。 小黛道:“傻笑什么呢?” 我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十一对小黛道:“你来了,你家主子呢?” 小黛翘起嘴巴:“不知道,方才还在我后边呢?” 我嚼着花生加入话题,冲小黛扬了扬眉毛:“你家主子是谁?” “司命啊?”小黛用一种极其很埋怨的眼神怜悯地看着我:“司命星君颠丑丑,颠王府家的二小姐,天宫之中神仙奇葩榜上的第八名,你不会听都没听说过吧?” “没听过。”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奇葩是什么,好吃吗?” 陌小黛:“……” 十一:“……” 活的久了,难免无趣。尤其是天宫里的那帮神仙,平日里无所事事闲得打紧,沧海桑田昼夜无聊。这神仙奇葩榜嘛,就是他们清闲小日子的无聊产物。所谓神仙奇葩榜,就是在水镜中立一个花名册,把所有神仙的名字都写在里头,每隔一千年投一次票,按得票多少,票选出新一届的奇葩排名,据说小黛家主子实力保持的很好,许多年来,成绩不上不下,已经在第八名这个位子上稳坐了好些年。 小黛对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当时还并不能完全明白奇葩的意思,不过在见过她家主子之后,本姑娘顿悟了。 司命星君颠丑丑,颠二小姐。说实话,比起天宫里的那些神仙,在本姑娘看来,是最正常的一个了,只不过是有一个小小的爱好,让其他神仙,哦,不对,是让三界六道,芸芸众生都有点难以接受而已。但这完全和她的职业有关,不能怪她。换做是我,整日对着千篇一律的命格板子,我也会疯掉的。 而且我觉得,有时候大胆创新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那天晚上,我被陌小黛灌了好多酒,本姑娘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不胜酒力的。 据十一回忆,那天晚上,我和小黛都喝高了,抱作一团,举杯邀明月,低头思故乡。哦,不对,水晶宫里根本看不到月亮。其实呢,在酒席上喝醉了很正常,我和小黛惺惺相惜,旁若无人的看珊瑚看明珠,从八卦秘闻谈到美食哲学,也没做什么有辱师门的怪事。 说实话,这确实很正常,可不正常的是,陌小黛竟然是被慕少白背着给送回天宫的,而我,则是被师尊容兮先是架小白云飞出了东海几百里,然后再给背回来的。 十一同学对这天晚上的记忆尤为深刻。十一说,那一日的师尊,特别的温柔,抱着我回蓬莱的时候神色安然自若,借着清辉明月,那种抱着我回家的和谐画面感,真是像极了,我爹。 我甚至有些矫情地想到,如果我真的有爹的话,一定要是像容兮那样的! 十一一直觉得那天晚上我一定对容兮做了十分禽兽的事情,其实,就是我酒品不咋地,死活抱着容兮不肯撒手,把容兮那套绣着反复花纹的衣襟扯的皱巴巴的。听后,我暗自咂舌,幸好容兮没开口要我赔,不然就是把我和狐狸一起卖了炖大补汤,也不够赔的。 容兮是个神仙,却也是个奢侈的神仙,你别看他用的东西看起来简朴,其实都是败絮其外,金絮其中,况且还不是特别败絮呢? 一觉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的日上三竿,听了十一这番丝毫弄不清原委的群众证词之后,我打算亲自去问容兮。其实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隐约还是有些印象的,比如,那天被容兮抱在怀里我能闻到身上特有的香气,还有……我似乎真的对容兮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抱着我的蘑菇心一路小跑到刹那芳华,见容兮依旧是一副仪态风雅的样子素手弄弦,琴音渺渺。 “那个容兮……不是,师傅……”我低头看着脚边撕咬成一团的两只毛球,不敢去看容兮的脸。 “何事?” “那个……昨天晚上,哦,不对……是大前天晚上,我……你……不对……我……”我憋了半天还没能组织顺溜的话,在抬头看到容兮满面春风得意的笑脸时,竟一下子特顺溜的蹦了出来。 我羞涩的说道:“对不起啦师傅,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吐在你的身上啦!” 尔后,我清楚听到身后十一砰然倒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妖妖真的特别喜欢十万个冷笑话哦~~~~~~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狗蛋~~~~~哈啊啊啊啊李狗蛋~~~~~~~~~~哈啊啊啊~~~~~~李狗蛋~~~~~~~~~ ------------ 12第二章 :蘑菇非霸王(四) 最近重虚老头显得有些忧郁。和他一起忧郁的,自然还有他那两个好徒孙。据说是因为一直被天帝老儿打压的妖王巫邪,在这千千万万年的时光中,忽然一个咸鱼翻身,在那东海边边的山沟沟里,找到了一块骨头,而这截骨头,可不是一般的骨头,而是一截魔骨。 一支骨头被挖出几个洞,做成了一支骨萧,自然被冠上了一个风雅的名,折骨萧。 关于折骨萧,有着这样一个故事。相传很久很久之前,混沌初开,天地日渐清明,天神女娲捏土造人,同太昊伏羲一起教会凡人劳务作息,男耕女织。待凡人的生活逐渐有序,步入正轨,这两位大神,便一同去了华胥国。 华胥国有一名乐师,天生白发,听说他所作的曲子,能感动天地万物。乐师琴曲名动天下,却亦有一位美艳无双的妻子,唤作凤音。 凤音能舞,且一舞倾城。彩衣翩翩,恍若谪仙。 只是这美人凤音,并非神女,而是繁寂之境中的一只彩蝶,沾染了蓬莱至纯至精的仙气,化成人形,阴差阳错来到华胥国,倒是与乐师苏梓洛结成连理。 天生白发若不是营养不良少年早衰,就一定是要归咎到遗传因素上边去,而这所谓的遗传因素,便是说,这个看起来不过而二十出头的华胥乐师,其实是个魔。而且只有纯正的魔族皇族的血液,头发才会是如此的银白。 天帝老儿头发是白的没错,那是因为他成仙的时候,本就是个糟老头子,和苏梓洛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凤音本就不是得道的神仙,虽借助蓬莱仙气化作人形,这人身难免脆弱。因凡界浊气入体,无法继续维持人形不说,也因着离开繁寂之境,没有了蓬莱仙气的庇护,凤音,宛如一朵无发盛开在刹那芳华里面的优昙花一样,开始迅速的凋败。 伏羲与女娲见到这夫妻两的时候,凤音已经快不行了。 苏梓洛认出女娲,恳请能够借助女娲的灵力,将凤音给就回来,或者能让凤音变成真正的人。 女娲却道:凤音今日已是大限,命中注定如此。 苏梓洛道:既能捏土造人,又怎能无法相救雨吾妻。 伏羲摇头:天神有可为,有可不为。 女娲又道:吾法术不精,这魂命之术,也只学了一二,一能捏土造人,赐他口仙气,二能借尸还魂,还是赐他口仙气。前者对泥人有用,后者对凡人有用,奈何你家凤音,元身是只带翅膀的扑凌蛾子,吾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语罢一声叹息。 病榻上的凤音闻此,咳出几口鲜血。 看苏梓洛焦急的模样,伏羲倒是优哉游哉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转头看向女娲道:“有个法子,到可以一试。” 苏梓洛道:“但说无妨。” 伏羲道:“倒可让女娲塑一个泥人,将这小蝴蝶的魂魄渡到那泥人身上,舍弃元身,真真正正变成一个凡人。” 女娲附和着点头:“小哥,这注意不错。” 伏羲点头,又道:“只是,这法子有些逆天,你家媳妇就算变成凡人,却也没有办法如真正的凡人一样步入轮回,也就是说,若将她变作凡人,你们在一起的时间,确是有限的。” “只此一世?”苏梓洛问道。 伏羲点头。 “若我娘子这时死去,又当如何?” “亦是无法步入轮回。”伏羲道:“尚未得道就有此凡心,步入红尘更是自毁元身,此时死去,便也是落得个烟消云散的结局。” “再无他法?” “再无。” 过了很久,苏梓洛抬头,对伏羲道:“好。便劳烦两位尊神,救过吾妻。” 女娲问道:“可想清楚?” 苏梓洛点头。 而那只折骨萧,便是凤音变成凡人的一百年之后,阳寿耗尽,乐师苏梓洛痛心之至,生生撤掉了自己胸口的一块骨头,苏梓洛对着那根骨头凝视了好久,骨头被一阵微弱的白光所拢绕,白光消散之后,便化成了一支折骨萧。苏梓洛将折骨萧放入已死去的凤音手中,含着泪,便将凤音埋了。 “然后呢?”我撑着脑袋问十一。 十一喝了口茶道:“然后就没了。” 我有些无语:“还以为那凤音能从土里蹦出来,继续和苏梓恩爱呢?” “魂都没了,怎么可能活过来。” “怎么不能,墨先生的戏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什么穷书生喜欢上了一见钟情的富家千金,碍于千金老爹为富不仁乱打鸳鸯,后来千金死了,书生每天浑浑噩噩,还跑到千金的坟堆前边哭,然后,也不知感动了哪路神仙,就把千金给救回来了。” “然后呢?”十一挑眉看我。 “然后就终成眷属了呗,墨先生还说,书生最后考上了状元,为人清廉,是个好官哩。” 十一嗤笑:“墨先生?哪个墨先生?” “揽月楼上说书的墨先生啊?”我顿时觉得十一这孩子委实可怜,都好几万岁的人了,凡世那些东西,还没我有见识呢。:“说你没见识了吧,还不信。” 我从桌上拿下一块琼花糕来喂小白泽,小白泽很可爱,一点也不想他老爹那般凶神恶煞,白胖白胖,像团云一样,都看不见眼睛了。 十一伸手摸了摸小白泽的白毛,不经意问我:“你可知那折骨萧能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萧嘛,不就是用来奏小曲的吗?” 十一的手停在小白泽的背上,陷在雪白雪白的茸毛里,十一缓缓开口道:“相传那支折骨萧若是用正确的曲调奏响,便能打开一扇门。” “我不用吹箫,徒手就能打开一扇门啊,不对,只要是没锁上的门我都能打开。” “你够了。”十一伸手重重往本姑娘脑门上拍了一下,继而说道:“那扇门中,是魔族皇族隐藏的势力,苏梓洛已死,现在能够趋前那批势力的,便是持萧人。” “所以老头他们就是担心那巫邪拿了折骨萧,又正好能够吹出唤醒魔军的的曲子,然后称霸一方,和你们这些神仙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十一点头:“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说实话,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妖王,好歹,他老人家也是我们妖族的领袖,我想,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带上小狐狸亲自到阴山,好好拜会拜会。 说到小狐狸,我还真有点想他,毕竟随我胡闹鬼混的,他怎么也算作第一人,来这蓬莱,虽认得了不少神仙,但还没有哪一个能像小狐狸那样,我说什么就立马陪我去做什么,哪怕是我好死不死的要去扯天帝的胡子,小狐狸也一定二话不说的陪我跑去天界。 不过这小狐狸倒是狠心,自绿萝山一别,便再无消息。没说关心我过的好不好,也没说他自己过的好不好。好在老龟曾经给我和狐狸每人一只蛊虫,这种蛊虫被苗疆人称为千年蛊,拥有相对漫长的生命,老龟说,若是有一天我和小狐狸找不到对方的时候,只要将那雕花木盒打开,睡在里面的那只蛊虫,就能带我找到小狐狸。 近来,在蓬莱是极少看到俞子夜和慕少白这俩小子,落雪说,是让重虚老头打发去人间了,说什么怕因着巫邪的关系,妖类变本加厉为祸人间。索性让他的好徒儿没事就去人间逛逛,将那些乘机作乱的妖精魔物,逮到一个收一个。 对此落雪极为不忿:“大师兄真讨厌,出去玩竟然只带上少白师兄,不带上落雪,大师兄肯定喜欢少白师兄多过落雪,落雪好难过,难过的都不想早课了~” “其实是你自己不想早课吧。”我觉得自己一语道破天机。 “哈~”落雪把竹简一推,嘟起嘴吧埋在桌上,一双大眼睛闪啊闪啊十分怨怼的看着我:“凡人常说世道险恶,人心难测,想着那凡世,定是万分凶险之地。如今二位师兄身处险境,落雪,落雪却一人待在这昔芜仙境,未能……未能……” 落雪越说越动情,最后竟然哭了出来,大眼睛里闪着泪水,扑闪扑闪的看着我。 我仰头看天,将她忽略。 最后,在本姑娘经过深思熟虑,本姑娘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就是带着小落雪,背着十一和容兮,偷偷的,出了蓬莱的仙门。在征求了落雪小奶娃的意见后,我们把此次出逃的第一站,定点在了长安。 原因是,落雪说长安城里有好多好吃的,而我觉得长安城除了好吃的好玩的之外,应当能够顺道打探一下小狐狸的消息。他不是去祸国了吗?不管他混的怎么样,作为他的长期队友,我有义务去好好关心一下他。 让我有些汗颜的是,落雪的御剑之术掌握的远远比我不知道好了多少,所以我们前去长安,完全都是我死乞白赖的坐在落雪的剑上,因为若是让我御剑的话,且不说我知不知道去长安的路,但就说我们能否活着爬上来,想必都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好像,不对,是真的,把女娲娘娘的节操弄没了~~~~~~~~~~~捂脸 ------------ 13第二章 :蘑菇非霸王(五) 长安的确是个好地方,早在一百多年前小狐狸带我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长安城不但繁华而且有人气,对我这样的妖精来说,还有最最令我向往的美食一条街。当然,长安的美人也是多的,只不过我先前对着狐狸对着久了,后来又和容兮怀玉待了那么些的时间,长安城的美人无论男的女的再漂亮的,我都不会太激动。 带落雪去买糖葫芦的时候,我和卖糖葫芦的小贩唠嗑,得知今年是永安十年,老皇帝已年过半百,病入膏肓。前些日子还召了好些术士巫医进宫,希望能够像神仙一样长生不老,当然能成仙最好,只是他老人家不喜欢吃素,也不知道是听哪些江湖术士所言,修仙之人不得杀生,得辟五谷,绝荤腥。虽然有些神仙确实是这样来的,但我始终觉得这种说法有些胡扯,毕竟连我这个秉承肉食主义的的妖精都能被容兮拉着去修仙,足以证明,并不是所有要当神仙的人,都必须不吃肉啊。 落雪舔着糖葫芦含糊不清的开口接话:“其实成仙也有很简单的方法啊,之前就听大师兄说过,有很多舍身成仁的凡人,舍身之后,就位列仙班了啊,要当神仙也没有那么麻烦,天天吃药,还不如没事去死一死,说不定,死了之后就也成仙了呢?” 落雪这话说的让我很是顿悟,虽然我觉得这番话确实是很有道理,但看在糖葫芦小贩一脸菜色的份上,我还是忍住笑意咳嗽几声,提醒这小家伙收敛一些。 我对小贩讪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小贩拿搭在肩膀上的白巾条子,抹了抹脑门前的冷汗继续说道:“外人不知道啊,现在这皇城啊,乱的很!朝廷重臣都暗中分成了两派,一边支持太子早日登基,一方又拥立十三王子为帝,总之啊,明争暗斗不太平。”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随口问道。 方才还压低声音的小贩,站直了身子,面露得意之色,扬手对我笑道:“姑娘不知道吧,我上头有人!” “哦~” 落雪伸手扯了扯我的衣摆,嘟嚷道:“莲泱,天都快黑了,我们去吃饭吧,落雪饿了。” 我点头说:“好。” “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酒楼,他家的宫爆鸡丁味道是极好的,还有他家的西湖醉鱼和小羊排,可好吃的。”落雪兴奋的拉着我就往她说的地方跑,没跑几步又放慢脚步回头看我:“你带够钱了吗?” 我点点头,伸手给她看,手上是几粒石子,我把手掌合上,复又张开给她看,先前的石子已经变成了几锭碎银子。我虽然法术不济,但点石成金这项本事,却是我的强项,身经百战,从未失手。 在客栈落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铺好床,落雪抱着桂花糕爬到床上,我走到桌前帮她倒水。 “我说你别在床上吃东西,碎屑散了一地,脏死了。” “有本事你睡地板,不和我睡啊?” “你!” 我扑上前去拽着小落雪的脚踝就把她往床下拽:“你知不知道吃甜食,会引来蚂蚁的啊?你把蚂蚁招来,晚上啃我脖子怎么办?!” 落雪伸手护住胸前那一捧桂花糕:“都说好心让你睡地板了啦~蘑菇你别拽我啦~” “睡地板?你家才睡地板呢?你全家都睡地板?!” “蘑菇~~~” 在我的妖爪正准备一巴掌把她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时候,门外传来店小二的敲门声。 落雪发出咯咯的笑声,我狠狠瞪她一眼,磨叽的从床上爬下来,理了理头发,将门打开。 我端庄的笑了笑:“小二哥,什么事啊?” “姑……姑娘,我娘让我来告诉您,这入了夜啊,千万别出门。” “这大半夜的,谁没事往外跑啊?” 店小二点头称是:“姑娘说的对,那姑娘好好歇着,我就……我就不打扰了。” “唉~等等”我叫住他:“怎么你这闹鬼不成,半夜出门,怕让鬼给吃了?” 店小二一个哆嗦,畏畏缩缩的对我说道:“不说鬼啊!是妖精!” 我和落雪皆是“哦~?”的一声。 落雪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趴在为身后问道:“妖精?什么妖精?” 小二哥抖了抖,凑近一步说道:“蝙蝠精。” 闻言,落雪抬头看了看我:“蝙蝠精是挺丑的。” 对此,我深有同感。 小二哥走后,我把门关上,我和落雪站在门边,看了看床铺,又相互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迅速向床铺冲刺。我腿长占有优势,跨几步跳上床铺,一把扯过被子赖在身上,任凭落雪跪在床头如何拍打哭喊,丝毫不动。 我得意的大笑:“活该你腿短了吧~”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是,本姑娘睡到半夜,被精力充沛的落雪一边拽着被子,一边哭喊:“莲泱~蘑菇~师姐~~~你睁睁眼~看看我嘛~~~外面有东西在叫,落雪睡不着~~~” “睡不着就醒着。” “蘑菇……” “……” “蘑菇……” “……” “蘑菇……” “啊!!!”实在烦躁,我一把掀开被子直直坐了起来:“你烦不烦啊!!!” “蘑菇~”落雪睁大眼睛看着我,吸了吸鼻涕:“蘑菇,你见过蝙蝠精没有?” “没有!”我没好气的回答。 落雪此时的表情略显娇羞,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那,你陪落雪去看蝙蝠精好不好?落雪长怎么大还没有见过蝙蝠精呢?!” “要去你自己去!” “不要~落雪一个人,不对,落雪一个神仙会怕怕啦!” “神仙?”我眯着眼睛看她,含糊不清的问道:“话说你这小丫头看起来不大嘛,比我还早入蓬莱,什么来头啊?” “蘑菇你不知道吗?”落雪眨眼看我,歪着脑袋看我:“自我有神识的第一日起,见到的便是师爷爷,师爷爷说,落雪是整个昔芜幻境中的第一场落雪,与昔芜有缘,也同师爷爷有缘。” “那你多大?” “五岁。” 我沉默了一会,换个方式问道:“五岁多久了?” 落雪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回答道:“一直五岁。” “……” 落雪这小丫头,自小就被他师爷爷宠着,被她那些师兄护着,法术不精不说,哪里懂得世道险恶?妖精,是十分凶残的!并不是所有的妖精,都像本姑娘这么好说话好不好?可是现在的小孩子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稍微有点想法的,总想变着法的感受挫折教育。拖拉着别人还不算,落雪小丫头还美名其曰为社会实践。 本姑娘大半夜的,就被这小丫头拖着从我软绵绵的床上爬起来,带着沉重的脑袋和同样沉重的睡意,和她一起,来到了这清冷黑漆漆的大街上。 我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站立在一旁,模样看起来有点像僵尸。 落雪左顾右盼张望了一会,蹲在地上托腮看我:“莲泱,你说蝙蝠精在哪呢?” “都这个时辰了,蝙蝠精也该睡了吧?” “可是大师兄说,蝙蝠和猫头鹰一样都是昼伏夜出的,它们白天睡觉,晚上才出来呢?” “那就是它们没睡醒。” “……”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到落雪卷着被子睡的正香,我说昨天睡着怎么一个劲觉得冷呢,感情是这小丫头霸占了我的被子。昨晚陪着落雪站在大街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在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却连跟蝙蝠毛都没看见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的连拖带地把小丫头给拖回来了。并且扬言,今晚她要是不让我睡好,我就不给她买冰糖葫芦。 食物的诱惑不是一般的强大,小丫头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恹恹地随我回来。说道食物,我也饿了。看落雪睡的沉,便没有叫她,轻声轻脚的下了床,穿好衣服,到厅堂找食去了。我都想好了,早饭我要吃打卤面,加一个去了壳的卤蛋。 我心情大好的走入厅堂,却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说着神秘,看样子挺热闹。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一旁听的聚精会神的小贩,想要凑个热闹来着。 结果拍的小二一个哆嗦,大叫一身退后两步。 “怎么了?” “哎呀,客官你吓死我了!”小二怪嗔一声,周围人群也略显惊吓的拍拍胸脯,捧着自己的小心脏三三两两的散了。” 我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怎么,见鬼了?” “不是鬼啊!是妖精!” “哦?蝙蝠精?” “可不是吗?昨天城东那片树林里又死了两个人,听说是附近山里的猎户,估摸着是被蝙蝠精抓到树林子里面去的,哎呀妈呐,血都被吸干了,脖子上好大两个窟窿呢?!”店小二讲的绘声绘色,表情丰富,令我深深的觉得他呆在这里准备继承家业,真真有些屈才,他真应该去当说书先生,不说名扬天下,能在长安城小有名气,我倒是能打保票的。 蝙蝠精弄得整个长安城人心惶惶,加之昨儿个又死了两个人,大家再也安奈不住,几番托人,终于请来了远在洪州东白源的素心道人。恰巧这位道长外出云游,云游的又正是长安附近的月影村,所以待到我和落雪吃完午饭,就听到人群一阵骚动,说是除妖师傅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一部文文一共可以收藏四次哦~~~~~~~~~~~~~ ------------ 14第二章 :蘑菇非霸王(六) 虽说我是只妖精,但好歹戴着容兮给我的红莲簪子,敛了妖气,别说他素心道人是个散仙,就算是太上老君那样的神仙见了我,即便知道我是个妖精想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再怎么说,我上头也有人不是?至于落雪嘛,怎么说也是个神仙。况且我俩都还真没见过别人是怎么捉妖的,落雪也十分乐意同我去凑这趟热闹。 围观的人群太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吧那位道长围堵在里面,我和落雪费力地挤在人群外围,只听到一个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对大家说到:“此事不用慌张,贫道今夜便为大家收了那妖孽,今晚,傍晚一过大家便不要出门,只管在家好生休息,一切,贫道自由安排。” 围观的诸位显然过于激动,这还没怎么的妖怪呢,就一个个的对那位道长连连称谢,激慨万分。 落雪道:“要等到晚上呢?”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正好你姐姐我先去找个人,到了晚上,再去看看这位道长是怎么捉妖的。” 落雪点头:“好!” 之前蛊虫所指的地方,就是长安。也就是说,小狐狸就在长安。我一手牵着落雪,一手捧着蛊虫,最后在蛊虫的指引下来到一座大宅子前。 大宅子的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鎏金大字:靖王府。 靖王?没记错的话,靖王月无颜是当朝皇帝的第十三个儿子,母妃生前原是深受老皇帝宠爱的淑妃,后来听说淑妃家族那里犯了点事,惹恼了皇帝,淑妃就此被打入冷宫,当时靖王本是要废为庶人,后来右相连着朝中几位老臣求情,才保了下来。当时大家都以为自小聪颖的靖王会继承大统,哪晓得靖王因此事也被连累,虽然成人后被封为靖王,却也被迁往条件艰苦的北疆。只是近两年,朝中政局动荡,靖王也不知道找了什么东西献给老皇帝,老皇帝一时高兴,便打发六儿子去了北疆,将月无颜换了回来。 有人说靖王找给皇上的东西,是长生不老药的配方。老皇帝和历史上所有的君王一样,得了天下,又巴望着一直守着这天下,长生不死,不过是一己之私。 蛊虫扑闪着笨重的身体在牌匾上点了几下,便转头飞回到我的手心,我掏出木盒,它便乖乖爬了回去。 小狐狸此时便在这靖王府中? 我上前几步,被守门的侍卫一把拦下。 “干什么的?!” “找人。” 左边那人道:“我家王爷不便见客。” “我不是来找你家王爷的,我找小……”我把狐狸两个字咽下去,艰难的突出两个字:“弯弯,我找弯弯。” “弯弯姑娘?”士兵面露疑色,更加仔细的打量着我。 我被那四个字震的说不出话来,颤抖着问:“弯弯……姑娘?” 再看士兵一脸实诚的样子,我的内心何等的汹涌澎湃,小狐狸啊,小狐狸,你什么时候变成姑娘了?! “可是弯弯姑娘也不便见客。”右边那人道:“况且,弯弯姑娘今日和王爷一同进宫去了,便是同意见姑娘,姑娘现在在王府也见不着啊?” 我干笑几声:“那弯弯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士兵摇头:“说不准。” 我的蛊虫可以找到小狐狸的蛊虫,很显然小狐狸把他的那只蛊虫放在了靖王府,并没有和我一样带在身上,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难过。“好吧,打扰了。”我叹了口气一脸颓然,牵着落雪回客栈去了。 我心里念叨着:死狐狸,臭狐狸,看我找到你不扒了你的皮! 晚上我和落雪抱膝坐在客栈的房顶上,子时的时候,便看到素心道人出了厢房,往城东那片树林走去。我拍了拍落雪,示意她不要睡了,我二人便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素心道人远远的提着一支灯笼,慢悠悠地走在前面。下午的时候下过几场阵雨,所以土地还是湿的,落雪跟在我身后,提着她那白花花的裙摆,深怕沾上泥巴弄脏了。不过那素心道人倒没有那么计较,我看到他在树林深处停了下来,展了展自己的道袍,便坐在了地上。 我不敢离的太近,只得和落雪静静地待在这一头,打量着那边的动静。 不一会儿,风声大了起来,我和落雪都知道,这蝙蝠精怕是要来了。听得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落雪伸手过来抱住我,我调戏她:“放心,你还没有那么轻,不会被吹走的。” 落雪哼了一声。 那道长神情自若,专心打坐。有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猛然掠过头顶,我抬头看去,只见一块庞然大物张开双翅,迅速向老头冲了过去。 老头左手捏成一个印法,右手持剑,在蝙蝠精要近身的前一刻并两指将长剑送出,蝙蝠精矫捷闪过,转而掠到老头身后,亮出锋利的爪子直直地从天上向老头刺去。老头嘴里念念有词,剑身上篆刻的铭文受到召唤,泛起清浅的蓝光,悬浮于剑身周围,忽的四散开来,在老头身边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结界。 只听那蝙蝠精笑道:“老头,有点本事。” 素心道人也笑道:“好说,好说。” 蝙蝠精眼中寒光一凛,利爪中赫然凝聚出一个不断膨胀的暗红色的法力光球,随着蝙蝠精一声冷哼,光球被他打了出去,迅速向老头砸去。老头挥剑凭空画了个决,借着风之灵迅速跳开,道袍的下摆险些擦过那暗红色的光球,竟然还是被牵连着烧了起来。 老头抚着白胡子故作忧心:“哎呦,好大的怨气?” 蝙蝠精满眼含恨的盯着老头,忽然发出一种奇怪刺耳的叫声,我和落雪难以忍受,痛苦的掩住耳朵。 老头对蝙蝠精笑道:“还想找帮手?” 果不其然,树林中又迅速掠来几个黑影,将老头团团围住。 落雪捂住眼睛,有些难过的说道:“这老头要圆寂了。” “他又不是和尚圆什么寂?”我纠正落雪:“大概是要舍身成仁了吧?” 继而我又对落雪点点头:“舍个身,进个阶位,倒也划算。” 落雪急的直跺脚:“什么呀!他本来就是个散仙,要是被这些妖怪弄死了,怎么着也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哪里还能进阶位到天上去?” “啊?神仙也会死吗?” “当然!万物轮回,一切自有定数,就连神仙也不例外,神仙不过只是活的久一些罢了!” “这样啊。”我有些失落的看着老头同蝙蝠精们纠缠的身影,倒是觉得这样一个好管闲事的神仙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那边战局紧张,落雪焦急的扯了扯我的衣袖:“莲泱,咱们要不要过去帮帮他?” “咱们?”我惊讶的看着他,那老头的法术怎么看也比我俩人高出许多,老头都打不过,我和落雪,咱们可能打得过。再说了,人家那是群殴啊?我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算了吧?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事,我们随随便便插手,不大好吧?” 落雪已经抬手幻出了他那把,据说是天界第一锻造师铸造的宝剑,他师爷爷为了表达对她的疼爱,还特地在剑柄上镶了一块蓝色鲛珠,据说,这种深蓝色的水盈盈的宝珠,并不是鲛人眼泪所化成的宝珠,而是鲛人的眼睛。所以我一直觉得落雪这把初尘剑,怪渗人的,好好的一柄宝剑镶什么不好,翩翩镶个眼睛珠子。 我伸手拦住她:“就你那点道行?还是算了吧。” “那也不能看着老头死啊?”落雪挥开我的手,作势就要飞出去。 我揪着她的衣服领子,把她拎了回来,拍了拍她的小肩膀:“算了,你呆在这里,我去好了。” “你?”落雪露出一个略显鄙夷的表情,学着我之前的语气道:“就你那点道行?” 我沉默了一下:“再怎么说我也有神器不是?” 见落雪不再说话,看了那老头一眼,十分悲壮的对她点点头:“我去了。”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虽然喜欢凑热闹,但是是真的懒得管闲事,要不是落雪,落雪喜欢管闲事,我也犯不着趟这趟浑水。再怎么说小丫头是我带出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别说重虚那个臭老头,单说小丫头那两个性格古怪的师兄,都能灭了我。 那老头现在被折腾的够呛,灰白色的道袍上布满了斑驳的血迹,身上被划开好几道口子,面色凝重,那几个蝙蝠精叫嚣着,围着老头团团转。 我的突然出现,倒是让现场的气氛,短暂的安静下来。我顿时倍感压力。 我僵着脸皮冲老头笑了笑:“老头,还撑得住吧?” 素心道人捂住左肩的伤势,半跪在地上,抬头看我:“不碍事。” “呦~这是打哪来的小姑娘?”我顺着这故作娇柔的声音看去,看到一个女妖,染着眼红丹蔻的细长指甲,捏成一个兰花的模样倚在颈间。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烟熏妆画的浓了些,我还是喜欢月宫中那些柳叶轻描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loli好可爱~~~~~~~ ------------ 15第二章 :蘑菇非霸王(七) 旁边另一只蝙蝠精扑着翅膀接话:“自己送上门来,小妹,这老头就给你了,这小丫头我要了!” “哎?凭什么啊?看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血坑定比那老头美味多了,凭什么给你啊?”语罢,那女妖精伸出丁香小舌销魂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要我说,谁能解决掉那个老头,这小丫头就归谁,这才公平。” 说罢便抡起爪子向作势要冲过来。 “小丫头?”我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蔑一下,最起码气势上不能输给别人,我仰头得意得笑道:“本姑娘是你姑奶奶!”我退后一步,抬起右掌将千刃雪唤了出来,许是许久没有打架,小雪周身泛出阵阵雪白的银光,我不由心底赞叹一句:漂亮。 小雪为了应合我,周身一颤,发出清脆的剑鸣。 这种情况,我除了硬拼,还能怎样?神器在手,再怎么说都还能撑个一时半会吧,我现在只巴望着落雪能发现我与这帮妖精实力悬殊,能偷偷回蓬莱报信,就算找不到容兮,把怀玉那个臭小子拽来也行啊。 我和老头的对手一共是五个蝙蝠精,四个公的,一个母的。为了公平起见,我一边用千刃雪挡住蝙蝠精狠戾的招式,一边同老头商量:“老头,这个女的交给我,你去把那几个公的砍了!” 老头答应的爽快。一甩大白胡子,提着剑就把那四只蝙蝠精引开了。本姑娘顿时觉得空气连着舒畅了许多。 那‘小妹’笑的花枝乱颤:“姐姐我向来只知道怎么对男人好,而且还是模样俊朗小少年,待会要是不小心把妹妹的脸给抓花了,妹妹可别怨姐姐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要打就打,费什么话?”死都不让别人死的痛快些。 也不知道千刃雪是不是因为随我在蓬莱待得久了,和凤音一样,沐浴了蓬莱号称四海八荒最最精纯的仙灵之气,竟让我感觉,比起以往,似乎厉害了那么一点。 似乎是知道蝙蝠精惧光,小雪极其兴奋炫耀着他那满身银白银白的剑气。灵光大盛,蝙蝠精自然近不了我的身。别说蝙蝠天性惧光,就连我看了这光,都觉得有些刺眼。好在这光拉远了我们与那几只蝙蝠的距离,蝙蝠精过不来,老头也有时间能喘口气。我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掏出一个药丸递给老头。 那是前些日子紫霞丹房送给容兮他老人家享用的丹药,容兮说他用不着,顺手就打发给我和十一了,当时我问十一,这药是做什么用的,十一只淡淡的回答一句:“回血聚气的。”见我还是没弄明白,又没好气的说:“养伤的!” 让我们把画面切回来。 此时,虽然小雪泛出的灵光将那四只蝙蝠和我们隔的老远,但这样僵持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总不能这样死撑着到天亮吧?再看老头的伤势,仙丹果然不愧是仙丹,老头气不喘了,血不流了,连眼神都变得犀利起来。老头此次的目的是收妖,我虽然没什么目的,但已经搀和进来了就绝不能半途而废或者让这老头死。我深刻的意识到,好好学习仙术究竟是多么的重要。估计,这回要是俞子夜或是慕少白那两小子在,估计随手捏个诀就能将他们烧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好歹我也是要当山大王的妖精,怎么可以输给这种见不得光的妖怪。 越想越觉得应该自个给自个争口气,我盯着那四个蠢蠢欲动的妖精,低声对小雪说道:“行了,别显摆了,赶紧帮我搞定他们。” 小雪的剑身抖了两抖算作回应。 我在蓬莱,虽然真正学得通透的法术可以说是压根就没有,但那研习仙法的竹简十一可没少逼我看。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再怎么说那些竹简,好歹也是藏书阁中的宝贝点击,一般神仙还见不着呢,这样宝贝的仙法,就算我天资愚钝,只能习得皮毛的皮毛,对付这几个没几年道行的小妖应当没问题吧。 我记得最基础的炎咒,好像是要先气沉丹田,丹田…… 我转头问老头:“道长?丹田在哪?” 老头的表情有些难看,抬手在自己身体上给我指了个位子。 我沉住气,依着竹简上写的法子,将周身仙气凝聚到一处,感觉它在腹中转悠了一会,尔后渐渐地平稳下来,便开始轻轻咏颂之前记下的口诀。 最后一个字念完,我缓缓睁眼。好吧,我就知道我天资愚钝,可是你不至于一点动静也没有吧,至少给我个火星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我不禁扶额长叹:“祝融爷爷你也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管你借点火之灵都如此吝啬!连个火星苗子都没看见!” 那几个蝙蝠精笑得格外欢乐。 我继续闭眼,又按方才的法子试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反应。这一刻,我的内心百感交集,不是因为害怕今日命丧这几个小妖手中,而是深深为不久之后的天劫担忧,以我的修行,不管是妖术还是仙术,要挨过那几道天雷,怕是板上钉钉的不可能。 这是老头开口说话了:“姑娘今日出手相助,贫道万分感谢,只是现下这种情况姑娘也是看到了,平道道行尚浅,哪怕是与这妖物同归于尽也不可惜,倒是姑娘,称贫道还能撑个一时半会的,赶快走吧!” 摇头,转头看他:“那不成,我既答应了救你,怎么可以反倒让你放我一条生路?”我磨小菇好歹是日后要做山大王的妖精,怎么可以败在这几个靠吸人精血才能修炼的妖精手下。再说了,让别人欠我人情,好过我让欠别人人情。 这时落雪提着剑也啪嗒啪嗒地跑来了,寒光一闪,小丫头大义凛然地拔出那把初尘剑,冲我得意的笑道:“蘑菇,我来帮你。” 我翻了个白眼,欲哭无泪:“落雪,这个时候你就别来添乱了啦,我连我自己保不保得住都难得说,如何能够保得住你啊!” 落雪小嘴一嘟,小袖子一摆:“落雪又不是小孩子,才不需要别人保护!” 不是小孩子……拜托,你看起来也不大好不好! “哎呦,又来一个小娃娃~”刀疤脸的蝙蝠精转头对另一只道:“我说小妹,你既然要了那个女孩子,这个小娃娃,可就是我的了!” 还没等那‘小妹’接话呢,本姑娘大吼一声:“是你个头!” 落雪挺直腰板跟着说道:“就凭你这个见不得光的臭妖精,还想吃我?”说着还哼了一声,表示鄙夷:“下辈子吧!” 没想到小丫头还能临危不乱的说出这样一番言辞,我深感佩服。 掂了掂量手中那把初尘剑,挑了块平实的地面,小落雪半跪在地上,费力地把剑插了进去。然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清了清嗓子:“今天,我就让你们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精见识一下,我们蓬莱的剑术,免得你们说我以大欺小,哼,我就不使用仙术了。” 以大欺小……我抖了抖低声问落雪:“姐姐你很大吗?” 落雪盯着那几个妖精,目不转睛:“没有,顺口说说,少白师兄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不过要真是归根究底的算算,我应该是比你大的。” 我哑言,也不知道落雪这小丫头是学的精呢,还是被慕少白那臭小子给带坏了。 我还在游神,只听落雪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看好了!” 落雪小手一拍,缓缓捏了一个诀,左手无名指与小指弯曲,与大拇指合作一处,食指与中指直直并作一处,看着是极其普通。落雪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念叨的是什么口诀,只见初尘剑随落雪指尖一同迸发出青蓝色的灵光,落雪手指轻轻一抬,初尘剑竟自个从土里蹦了出来,悬在半空之中。落雪手指转了转,初尘剑也跟着转了转,落雪睁开眼睛,带着灵光的手指在幽暗的夜色中划出一道灵符。 初尘剑在空中发出轻鸣,光影流转间,兀自幻出了十余个青蓝色的剑影。 我目瞪口呆,蝙蝠精们亦是目瞪口呆。 落雪退后一步,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结着印珈左手松开,冲那几个蝙蝠精挥手,做了个道别的手势,尔后带着她那雪白的大袖子用力往后一甩。 我下巴都要掉下来地看着那些灵光滟滟的初尘剑,如离弦之箭一般地射了出去,围着那几个蝙蝠精打转转。 惨叫声一时不绝于耳,我顿时心生膜拜。 原来小落雪虽然法术不济,但是剑术,还是挺让我吃惊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落雪妹子的是初尘剑,弯弯狐大狸是无尘扇哦~ ------------ 16第三章 :蝙蝠与狐狸(一) 落雪埋头,专心致志地吃着水晶虾饺,我坐在对面托着腮看着她。昨儿这小丫头的表现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原先以为,这小丫头法术只比我好上那么一点点,结果没想到,落雪却用她的实际行动,深深的侮辱了我。 我试探性地问道:“落雪呀,你的法术都是你师爷爷教的?” 落雪嘴巴里塞满了虾饺,含糊地点头。 我深感忧伤,忍不住心下埋怨起容兮来,把人家骗来蓬莱就什么什么都不管了,丢几本书,再把我扔给怀玉,什么教我,有他这样当师傅发吗?! 我颓然地趴在桌子上,闷声开口问落雪:“落雪,怎么都没听你提过你师父?” “师父呀?”落雪停了停筷子,艰难地咽下塞的得满嘴的虾饺:“落雪都没有见过呀~” “没见过?” 落雪点头:“听师爷爷说,是师父渡给了落雪一块仙骨,可是自落雪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师父,师爷爷说,我师傅是个极好的人,只是有些事情想不开,还说,有些事情,等师傅想明白了,就自然会回来。那时候,师傅就可以好好陪落雪了。” “那你师兄见过你师傅吗?” “自是见过的。” “落雪你和我说实话,你进蓬莱修行到底是有多久了?” 落雪回答:“大概比你们家怀玉,还要晚上几百年。” 我倒茶的手猛然一抖,杯盏中的茶水,便如数洒在了手背上。我安眠愁容:“那归根究底算起来你岂不是我师姐?!” 落雪认真的回答:“蘑菇,再怎么说你看起来比我老那么多,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管我叫姐姐。” 我扶额垂泪,听听,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就知道蓬莱山上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个全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儿! 落雪说她昨儿摆阵使的剑术,算是唤醒了初尘剑沉睡的灵,她那两个师兄察觉到了初尘剑所发出的灵,定然知晓她出了蓬莱,说不定这会,俩人都已经在长安了。果不其然,我拽着落雪回厢房午睡,转身闩门时,就看到俞子夜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外,身后还跟了个一脸鄙夷,似笑非笑的慕少白。 我干笑几声,闪到一边。 落雪穿上鞋子从床榻上一股脑地滚下来,直奔俞子夜,奶声奶气地大喊一声:“二师兄!”再一看,整个人都像八爪鱼一样赖在了俞子夜身上。 慕少白在一旁添乱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自己在蓬莱呆的不安分,还把落雪也给拐出来了。” 俞子夜转头漠然地看了我一眼。 “哪有?”我极力反驳:“是你家落雪知道你二人下界除妖,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我看她日渐憔悴才答应陪她下来找你们的,我是为了保护她!” 俞子夜又漠然地扔给物品一个表情,那意思分明是在说:“就你?” 我一眼瞪回去,又转头对慕少白说道:“既然你俩没死,小丫头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 “你去哪?”俞子夜问道。 我要去找我的小狐狸,才不和你们这两个冰碴脸耗在一起。我心里愤愤想着,却还是实话实说:“去找人。” 虽然准确一点说,是去找个妖精。 落雪从俞子夜身上跳下来,过拉我的手:“落雪也去!” “哎?”我冲落雪挤眼精:你都找到你师兄了,还拽着我干嘛。 落雪同样回了一个眼神给我:师兄找到了,我不正好可以陪你去找你要找的人嘛? 这时俞子夜也上前一步走到落雪身边,冷冰冰地说:“我也去。” “哎?”我震惊。 “那我也去好了。”慕少白这厮,每次都只知道添乱! 我是去找小狐狸的,小狐狸不但是只妖精,而且还和你二位结下梁子,我怎么可能傻到让你二位下界除妖的大师陪我去找一只狐狸精呢?不可能!不可能! 俞子夜道:“还走不走?” “你们不能去!” 俞子夜挑眉:“哦?为什么?” “因为……”我思虑一番,决定实话实说。不然以他二位的个性,就算我不让他们去,他们也一定会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跟着我去。倒不如现在说清楚了的号,反正我不说料想他也猜不到小狐狸在哪里。 我说:“我要去找弯弯。”见他二人一脸不解,解释道:“就是小狐狸,小狐狸你知道吧,之前在绿萝山你们见过了。” 说道这里又识趣的闭上嘴巴。 慕少白道:“老熟人?” 这语气寓意颇为深刻人啊!我乖乖点头。 “那就更要见见啦!”慕少白说着就推搡着我往前走,边走还边说道:“其实那只狐狸还蛮有意思的,我倒是还想再见见。” “再见见?我看你是想收了他吧!”我拽着扶手不肯下楼:“我告诉你,上次弄晕俞子夜的人是我,你不要怪到小狐狸的身上!还有哦!要不是你们要收了我,我哪里会和你们打起来!” 慕少白两手一摊:“我没说要收他啊?” 我哼了一声:“才不信你!” 慕少白狠狠地拍了我一下:“我不过是觉着那只小狐狸似乎不是一般的小狐狸。” “当然不是一般的小狐狸啦!一般的小狐狸能修成妖精吗?”我白他一眼,有些得意地说道:“再说了,本姑娘也不是一般的蘑菇。” 慕少白笑得更欢了:“我的意思是,你家那只小狐狸,怕是天狐一族。” “天狐?” “嗯。”慕少白点头:“上古神邸中的一系旁支。” 我一脸的不信任:“上古神邸的一系旁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嘛?” 少白正色道:“天狐一族原本长居须弥山下的紫藤幻境之内,受盘古所留清气庇佑,天狐一族幼时,便已有通天彻地的能力。不过,自不周山一战之后,三界之内,天狐一族可以说是消声灭迹。” 少白挤了挤眼精之后又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倘若你家小狐狸真是天狐后裔,那也算是我们上界一员,我更不可能收他了。” 落雪也道:“莲泱,再怎么说那只狐狸也是你的朋友,你现在跟着师叔修行,我师兄他再怎么样,也会不看僧面看的佛面吧?” 我转头看向俞子夜,俞子夜淡定的说道:“前提是他安分守己没做什么坏事。” “小狐狸才不会才不会做坏事!” 俞子夜鄙夷的看了我一眼,道:“当山贼也不算做坏事?” “当然!凭什么凡人打家劫舍你们不管,妖精当山贼你就要收啊!” 俞子夜答:“谁较你们是妖精。” 我闷哼了一声,小声咬舌道:“别让你落我手里。” 我闷闷的走了。俞子夜那番话可谓是伤到了我脆弱的蘑菇精。我觉得做妖怪挺好的,妖怪中,也有很多像我这样有尊严,有节操的好妖精。再说,如果这个世界上都是神仙,哪还有什么意思嘛。 走在长安城繁华喧闹的街头上,我回了回头,发现他们三个并没有跟过来。不过,我向来不相信俞子夜和慕少白,就像他们压根也不相信我会安生一样。我想了想,为了确保我找到小狐狸,又不会连累到小狐狸,我捏了个决,轻轻在眼前随意一划。 眼前出现了并不明显的灵光波动,仿佛时间骤然停止了一般,周围的行人在一瞬间全部被定格,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随后恢复原样,喧闹如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也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不过是用十一教我的法子,划开了我与现世之间所有的联系,将我的一切活动,变作成另一个超然空间的存在。一个由我独立创造的空间,与现实中的大千世界分割,亦可重叠。 在我的视线里,周遭的幻境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在这些人的眼中,没有我,也不可能有我。 所以,就算俞子夜他们用了法术来寻我,我本是在自己的空间游走,哪怕他们看穿了这一点,亦是不可划破空间屏障来到我这。因为自己所造就的空间世界,如若没有本人的意愿,除非是厉害过自己很多倍的神或者魔,才能进入之外,一般人怕是闯不进来。 当然,虽然俞子夜加上一个慕少白,目前的仙术虽然高出我很多,但我坚信他们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 后来我把这件事情说给十一听的时候,十一特别的惊讶:“你不是连悬浮之术都练的乱七八糟吗?!怎么这会开窍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算一直法术不济,记录保持的久了,也难免有发挥失常的时候。” 因为我与世人的空间被划破,反正也没人看得到我,这一次进入王府正大光明。虽然靖王府很大很大,但依着本姑娘的聪明才智,侍卫口中那个叫弯弯的姑娘,想必是十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靖王,身边挺受宠爱的一个角儿。 我逛遍了王府所有档次不错的房间,都没找到小狐狸的踪影,王爷也不在,估摸着到现在二人都还在宫里,都还没有回来。 我闲来无事,在王府的莲池里瞎晃悠。 果然,这靖王现在是受宠了,连这御赐的宅邸都比一般王爷家的房子要大得多。再看这一池碧莲,潋滟盛开,不像是一般的品种,想必是砸了好些银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容兮给我取的名字里,有一个莲字,对于莲华,谈不上喜爱,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在里面。 我想到老龟以前和我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位魔族公主,后来,她死了。但她死后,一部分的灵魂被收纳到一朵莲花之内。被豢养在西天佛祖座前,那万顷碧莲之中,聆听无上佛法,三清妙音。 有一天,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容兮听,容兮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尔后又静静看着刹那芳华里那大片大片的优昙花。 我问容兮,为什么要把魔女的灵魂放在莲花里呢? 容兮却没有回答我。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马上就要出来啦~~~~~~~~~~~~~大家有没有想他呢?~~~~ ------------ 17第三章 :蝙蝠与狐狸(二) 小狐狸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早早黑了,王府到处都点上了精贵华美的雕花灯笼。我远远看见一辆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先是下来一个暗红色长衫,系着嵌着白玉的金丝腰带,看样子,就是那个靖王了。 靖王被管家扶下马车,转身伸出一只手,我走进了一些,之间马车之内,伸出一只柔荑。靖王怜惜地握住那软弱无骨的玉手,牵出马车内一位轻纱华服的女子。 没错,是女子。 肤若白雪,柳叶双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倒是一点都不为过。 那姑娘和靖王边走边说话,穿过花园的时候有下人上前禀报了什么,靖王转头对弯弯交代了什么,那姑娘点了点头,靖王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我尾随着弯弯回房,‘她’端坐在梳妆台前,待丫鬟为她褪去了一头珠玉,泻下青丝三千,便将下人屏退。 “弯弯。”我叫‘她’。 又想起我此刻是在自己的小千世界中,于是便将手搭在了‘她’纤细的肩膀上。 我说:“小狐狸。” ‘她’怔了一下。借着铜镜,我看到那与小狐狸无二的眉眼。 ‘她’对着镜子微笑,笑的极美。 ‘她’说了两个字:“蘑菇。” 真的是小狐狸。 我只觉得鼻子一算,按着他肩膀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我道:“臭狐狸,你不是只公的吗?难道也学那些宫人,给自己使了小剪刀不成?!” 小狐狸猛地咳嗽了几声。 我又道:“你看,伤身了吧!你现在说话都变得和女人一样了!” 小狐狸沉吟了一下,终于用我熟悉的声音开口:“蘑菇,你忘了,我是妖精。用不着小剪刀。” 我很是激动,差点蹲下来抱住他。可是他现下这幅美人的模样,配上之前那副风流潇洒的小嗓子,让我实在觉得有些惊悚。 看我这幅为难的模样,笑了笑,转了个身,光华散尽之后,以前的那个小狐狸又回来了。 我咧嘴一下,扑到小狐狸身上不肯下来。 “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我真是想死你了~!” 小狐狸摸着我的头发,笑道:“你不是和那个叫容兮的去修仙了吗啊?” 我摇头:“是去修仙了,不过,我修不好。” 狐狸轻笑:“是偷懒了吧。” 我放开小狐狸,嘟着嘴巴看他:“要不是怕天劫过不了,我才懒得和他跑到蓬莱去呢?!” “没事,五百年的那次天劫,还早着呢。” 我问道:“你历过天劫吗?” 小狐狸点头。 “是怎么样的?” “嗯……还好。” “不痛吗?” “若是修为不错,应该不痛。” “开来我真是没希望了,你等着给我收尸吧!” “哪说的怎么严重?修为不够,大不了让容兮渡给你一些便是。再说了,等你真到了历劫那一天,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把劫云引到别处。五道天雷下来打不到你,自然你这天界也算是过了。” “你有办法?” “嗯。” 有了小狐狸的承诺,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可是我怎么也不明白小狐狸怎么变成了女人,以前那个娘娘腔的样子难道不好吗? 我吸了鼻子问道:“小狐狸,你不是下山来祸国了吗?怎么跑到王府里来了吗?“ 小狐狸抛给我一个媚眼道:“这不是祸着呢吗?” “可是小狐狸,到底什么是祸国啊?” 小狐狸:“……” 用小狐狸的话来说,他不过是在打酱油的时候,在人群中看了十三皇子一眼,从此便魂牵梦萦,寝食难安。朝思暮想,差点儿就相思成疾,一命呜呼。 之前一只想着,如果直接抛下我去找他心尖尖上的十三皇子,肯定会被我鄙视,说是重色轻友。后来我回来了,恰巧容兮又有了收我为徒的打算,于是,小狐狸就放心彻底地扔下我走了。 当时这个月无颜还在北疆,过着风吹草地见牛羊的艰苦生活,虽然条件是朴素了一些,比不上皇城里的锦衣玉食,但也是自在清闲。 月无颜在北疆,小狐狸自然也奔去了北疆,虽然中途走错了好几条道儿,几经周转之后,终于活着找到了正在帐篷里沐浴的月无颜。 小狐狸说,月无颜的身材很好,很好。 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是想歪了。 话说小狐狸当时特别娇羞,红着脸,别着头,他记得老龟跟他说过,好妖精对人是要有礼貌的,于是哽咽了一下开口道:“十三皇子,请问,我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你洗澡吗?” 大概又是觉得‘看’这个词听起来不太文雅,想了一会又开口道:“不对不对,是观摩。” “请问我可以观摩你洗澡吗?” 十三皇子淡定的问小狐狸:“会搓背吗?” 小狐狸含泪点头:“会!” 于是十分狗腿的跑过去,拿起毛巾,就伸出爪子去染指十三皇子据说十分健康的肌肤。之前小狐狸就一直在帮老龟搓背,先走又是给自己喜欢的人搓背,自然搓的满心欢喜,搓的得心应手。 小狐狸后来是这样对我描述的:“小麦色。” 笑得花枝乱颤之后又补充一句:“肌肤之亲。” 所以说禽兽就是禽兽,他没把十三皇子弄得那个啥尽而亡,已经是月无颜上下八百辈子积下的不少阴德了。 小狐狸瞧着北疆条件艰苦,北风萧瑟,风沙漫漫。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蹑手蹑脚地摸进了月无颜的帐篷。彼时,月无颜挑灯夜读,对于小狐狸这种偷摸的深夜造访,早就习以为常。 小狐狸巴拉着脑袋趴在桌案前,盯着月无颜看了许久方才问道:“皇子并不喜爱北疆,为何不离开?” “走?”月无颜挑眉看他:“能走去哪?” “回皇城不可以吗?你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在皇城呆着也无不可啊?” 月无颜只是轻笑:“若那人真把我看做亲生子,我又如何会在这里?” 小狐狸不高兴了:“你也是皇子,他们也是皇子,凭什么他们可以在皇城锦衣玉食,而你却要在这里受天寒地冻之苦!”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又道:“而且这里还没有肉吃。” “怎么,想吃肉了?那我明日给你猎几只兔子?” 一听兔子,小狐狸两眼放光,一个劲的点头。后又与月无颜聊了几句,临走之时方才记起,方才并未说出自己的初衷。 转头有对月无颜说道:“皇子,为何不争呢?” 月无颜没有回答。 我听的茫然,转头看向小狐狸:“这和你变成女子有什么关系呢?” “老皇帝一直想长生不死,我便化作神女来到宫中,给了皇帝一颗药丸,说是皇子在北疆,不辞辛苦替他求来的灵药。” “难道就没有人看穿吗?” “你忘了?我们是妖。我往那颗药丸子里吹了一口妖气,老皇帝吃了自然觉得神清气爽。” “然后,老皇帝一高兴就把月无颜召回来了?” “嗯。”小狐狸点头。 小狐狸说,月无颜总有一天是会做皇帝的。 我问他,那你呢? 我就他做皇帝,小狐狸这样回答。 可是他只是个凡人,大不过百年,终归尘土,你当如何? 那我便一世世的去找他,每一世,我都扶持他去做皇帝。 小狐狸说:蘑菇,我可能真的爱上他了。 我是一只蘑菇,不像小狐狸是只狐狸,小狐狸有心,我却没有。 我坐在莲池边上,看着那些清丽出尘的花朵,等着日出。我觉得自己的内心空荡荡的,恐怕,这也是我没有心的缘故吧。 我看着天色一点点的变白,温暖明亮的光慢慢的,给眼前那些美丽的花儿,渡上了好看的金边。容兮却不是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即使没有回头,我也知道是他。 我淡淡开口:“我说容兮,你真有本事,我躲在我的小千世界中,你都能够找到我。” 容兮说了一句我没能理解的话,容兮说:“因为你是莲泱。” 我侧眼,凝视着容兮向我伸出的手,我一直觉得,容兮是一个很漂亮的神仙,连手都是这么的干净,修长。我覆上自己的手,感受到他的温度。 我笑了笑:“容兮,你很冷吗?” 容兮也笑了笑,笑得特别赏心悦目。我就任由他牵着,往那莲花深处走去。 “容兮,我为什么要叫做莲泱啊?” “凡事先华而后实,独此华实齐生。百节疏通,万窍玲珑,亭亭物华,出于淤泥而不染,花中之君子也。” “我不懂。” 容兮只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微笑。 待行至莲花深处,我听到容兮唤我的名字,他道:“莲泱。” 我以为容兮是在叫我,遂抬眼看他,却发现,他目光幽暗的看着远处那些青莲,喃喃自语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 18第三章 :蝙蝠与狐狸(三) 少时,蓬莱,苍云殿。 重虚老头,一派庄严端敬地坐在那儿,本姑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随容兮坐在旁侧,看着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地对着他那两个倒霉徒弟。 老头子吼道:“人呢?!” 慕少白两手一摊:“没了。” 老头子伸出粗糙大掌往案几上一拍:“什么叫没了!” 慕少白一脸淡定:“找不到,就是没了。” 老头扶额,小落雪杵在慕少白身边,咬着嘴唇看我,被我无视之后,又鳖起嘴看向他师叔容兮。 俞子夜识相开口,对老头道:“回禀尊神,我与师弟循着印记追到冰海,冰海海域,却一片死寂。我用昆仑镜,企图搜寻巫弦所处之处,却发现镜中,只是虚无一片。” 昆仑镜在我尚未踏入蓬莱,就有所耳闻。昆仑镜是上古神器,能够窥视三界六道,只凭此镜,便可知尽天下之事。连昆仑镜都找不到妖王巫弦,恐怕巫弦定是想了什么法子,避出五行,或是辟了新的空间或作为世界。不然,昆仑镜绝对不会是一片混蒙。 我皱起眉头,容兮也皱起眉头,臭老头亦是和我们一样皱起眉头。 “连昆仑镜都找不到?”臭老头兀自呢喃:“那这巫弦到底去了哪里?” “会不会是他和我一样,也弄了个小千世界?”我抬头看向容兮,问道。 容兮还没答我,只听臭老头在那边提高了嗓子道:“巫弦那只老妖精,才没有那种慧根,他能辟个镜中千秋就已经是大限了。” 我心领神会。老头这是在夸本姑娘有慧根呢。 “等等!”老头提着嗓子冲我嚷道:“你这臭丫头说什么?!你也能布出小千世界?!” 我点头:“是啊。” “你竟然能够布出小千世界!” 我暗自咂舌,老头我说你是八哥吗?怎么就会重复这样一句话呢,还是用这么鄙夷惊诧的语气,也太看不起我蘑菇了吧?! 我哼一声:“那有什么难的。” 我转头看向容兮,发现他正一脸赞许地看着我,有了师傅的支持,我自然多了些底气,继而得意洋洋地看着臭老头。 然后只听老头极其郁闷的长啸一声,对着小落雪一把鼻涕一把泪得哭嚎着:“落雪啊,亏得你师爷爷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还能耍得一手好剑,结果到现在这样一把年纪,没机缘给自己布小千世界,倒让这个不学无术的妖精给学会了~你师爷爷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此情此景,让我深深觉得,下一刻,臭老头似乎就要伸着爪子跳上来,一把掐住我的蘑菇脖子,用一副含冤而死的怨怼模样勒令我对天发誓,此生都不可以再使用自己的小千世界,一辈子都不能刺激到他那颗脆弱的琉璃心。 我被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恶寒,抖了两抖,往容兮背后一缩。 容兮笑得特别和蔼,就像那春日清晨的阳光一样。我问容兮:“师尊,为什么臭老头,哦,不,为什么你大姨爹这么厉害的神仙,却连小千世界都布不出来?” 老头似乎被人又捅了一刀似的,哭的更加让人动容。 容兮笑道:“小千世界虽算不上是什么高深的法术,但也非想练便能练成的,落雪她师爷爷,没有那个天赋。” 我感觉重虚老头在身后没了动静,容兮那句没有天赋,估计会把臭老头气的吐血吧。我不禁眼巴巴地看着容兮,想着,师父你真乃补刀大神人也!我不禁挤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别诚恳地看着容兮,用传音入密对容兮道:“师尊,你说的这样直白,就不怕你大姨爹羞愧吗?” 容兮摸着我的蘑菇头道:“偶尔让他感受一下挫折,教育教育,我觉着挺好。” 是啊,挺好。 这边臭老头理好面容,一脸颓败地被慕少白扶起来,歪着脖子坐在那黄花梨的椅子上。幽幽怨怨地开口道:“小千世界是本尊心中永远的痛啊!” 试想一下,任一个老神仙法力如何高深,却独独未有辟出小千世界的机缘,换谁身上谁都觉着不舒坦啊。 我突然有些得意,虽说我妖术不怎么样,仙术也不怎么样,可至少,好多神仙妖精都辟不出的小千世界,我给他捣鼓出来了,也不算一无是处吧。 正在本姑娘得意之时,突然觉得一阵恶寒,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臭老头阴测测地看了过来。 只听臭老头道:“容兮,既然你这丫头这么有本事,那么理因上御剑台和那些新晋弟子切磋切磋,也好相互学习不是?” 御剑台…… 我不禁抖了两抖。 许多千辛万苦想要拜入蓬莱的弟子,都会在蓬莱外殿的清风涧修炼。期间会有一些小有名气的内室弟子给他们讲习功法,待得一年修行期满,便要踏上这苍云殿前的御剑台,将这一年所学发挥的淋漓尽致才行。因为只有在御剑台上胜出的弟子,才算是真正拜入的蓬莱门下,跟随自己的师父修习仙道。而落败的弟子,若没有特别原因,自然是要卷铺盖走人的。 至于这些特别原因,有可能是因为有一个强势的爹,也有可能是因为有了个看的对眼的师傅。 老头这样来一下,无非是想把我扔到那些挤破脑袋都想入得了蓬莱大门的弟子里面,说是切磋,无非就是想让我受些苦头。 谁不知道我来蓬莱这几个月,竟是被容兮当做小姑奶奶来养了?!好吃好喝伺候着,还不用担心被别的神仙欺负?要我和那些整日巴望着要入得蓬莱的弟子一起,我还不如让天雷给劈了呢! 老头又道:“剑试之期尚有八月有余,有容兮你的教导,不怕赢不得那些弟子。” 估摸着是怕容兮婉言拒绝,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容兮道:“有比较有鉴别,老头我也是为了这蘑菇好嘛,没有危机感,她哪能好好修行?待渡不过天劫,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容兮,学着小落雪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师父~” 没良心的师父瞅了我一眼,安慰道:“少白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 于是容兮你就这么抛弃我了吗?! 我嘟嚷着:“人家不要和一群人住大屋子,不要辟谷,不要打扫锁妖塔,那里有好多坏妖精。” 容兮点头,说好。大概是觉得我的要求有些好笑,又笑着拍了拍我的蘑菇头。 臭老头在一旁笑得很是愉快:“你这小丫头就算要去打扫锁妖塔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啊,你一把火给我烧了怎么办?!” 自此以后,本蘑菇的待遇,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听说容兮很忙,所以没有时间教我,所以和刚开始的时候一样,我被扔给了十一,可是,十一性子沉闷,有深知我是个不学无术贪玩的主,也就不怎么管我,直到…… 直到我那个令众人倾慕的大师兄寂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无声无息地飞回蓬莱…… 小黛对慕少白说,咱们蓬莱最近来了个冷艳高贵的神仙。 “那日,我正在蘑菇那里吃肉,只觉得周围灵气大幅度波动,抬头一看,那人正御风而来,清影翩翩,风姿卓越。” 于是当慕少白心急火燎的赶到花世的时候,在看到我身后,陪着容兮慢悠悠饮茶的大师兄寂遥时,他小子顿悟了。 用陌小黛的话来说,我师兄寂遥,就如同那昆仑雪山之中盛开的雪莲花一般,只可远观倾慕,不可亵渎。 所以陌小黛用一种类似于情窦初开,每每怀着小鹿乱撞的心情,日渐频繁地进出蓬莱的时候,十一少年老成地随我说道,这丫头不会看上大师兄了吧。 我点点头,像,很像,非常像。 恰巧此话被路过打酱油的慕少白听到,手一抖,酱油洒了一地。 回头看见慕少白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十一皱着眉头道:这酱油怎么有股酸味。 我附和着点头:是有点。 十一又道:这酱油打的不是时候呢。 我把脑袋鼓捣的跟捣蒜似的,连连道:是啊,是啊,可不是嘛~ 慕少白破天荒的没和我斗嘴,只是怨怼的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了十一一眼,眉目下垂,幽幽怨怨地独自离开去了。 我估摸着慕少白心中有些吃味,这几日每每我和落雪开小灶,连俞子夜这样比较有操守的神仙,都偶尔将就着和我们一起吃东西,而他却在一旁拿着饭碗发呆。银筷子插着支鸡翅,半天都没见他下口。 我,十一,落雪,还有落雪她大师兄俞子夜,围着桌子吃的欢腾,也不觉得慕少白这个煞风景的影响胃口。 啪嗒啪嗒的拔完饭,落雪打了个饱嗝,又拿筷子夹了一块猪蹄肉放进嘴里,这才心满意足的把空碗筷子往前一推。 “我吃饱了!蘑菇今天归你洗碗!” “不归我!是怀玉!” 十一淡定的咀嚼着小牛筋,好不容易咽下去才道:“也不归我。” 于是我们仨儿,心领会神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俞子夜。 我们这儿洗碗呢,从第一天开始就有一个规定,那就是无论做饭还是洗碗,都不可以使用仙术。像俞子夜这样和我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神仙,光想着他一脸庄严的得挽着袖子蹲在湖边碗筷,就别提有多好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好喜欢怀玉的~~~小正太~~~ ------------ 19第三章 :蝙蝠与狐狸(四) 于是,如同冰渣子似的俞子夜,如同冰碴子般的开口问道:那么,怎么洗碗? 十一倒地。 好不容易撑着桌子站起来,也顺道扔给俞子夜一块特白净的抹布,颤抖地指了指前面那波光凌凌,碧水泱泱的湖面。 更为幽怨地对他道:“拿着这个到湖边去洗。” 俞子夜挑眉:“然后呢。” “然后把碗扔下去。” “碰!”这一回轮到我和落雪倒地不起。 我比落雪更为艰难地爬起来,扶额道:“扔下去就碎了……” 用完饭,十一屁颠屁颠地捧着竹简去找寂遥。 话说我这个大师兄,十一对他可是顶礼膜拜的很。每天除了吃饭,几乎都围在那个突然飞回来的大师兄身边。十一说,大师兄难得回蓬莱一次,离他最近一次见到大师兄,都过去了整整三千年。 每每提到这个端庄傲然的大师兄时,十一总是用一副特别崇拜和敬仰的眼神悦悦而道:“要是大师兄能一直在蓬莱呆着就好了。” “你喜欢他啊?” “是啊,好喜欢。” “那你嫁给他不就好了?” “……“ 大师兄寂遥,是容兮收的第一个徒弟,听说挺厉害的。大师兄回来之后,重虚那老头没少往花世跑,据说要不是寂遥选择了跟着容兮,现下恐怕就是老头的大徒孙了。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特地跑到俞子夜那小子边上,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说俞子夜啊,幸好我家大师兄看不上你家老头子,不然现在也没你什么事啦!” 俞子夜头也没抬:“师叔门下的弟子一直都很不错。” 我顿时分外得意。 俞子夜却接着又道:“就你。” 言下之意,无不就是说,我前头那几个弟子最后都成了好神仙,法术精湛,照拂苍生,就我一个小妖精,到现在连落雪都打不过,别说法术不敌她,就连掰手腕我到现在都没赢过呢!俞子夜语气之鄙夷,让我顿时无语凝咽。 我哼了一声嘟嚷道:“你知道什么叫大智若愚吗?我是有大智慧的妖精,才不会和你们这种神仙一般计较,你们天天修仙,修来修去,除了修仙还会什么啊?你们这些神仙,没事还要端出一幅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到哪儿都要注意形象,多累啊!” 我才不跟你们一般瞎折腾。 楞了楞,俞子夜反常地对我点头:“说的也是。” 我楞了楞,又道:“这就是容兮常说的,唯心安闲,便是最好。”有恶狠狠地瞪着俞子夜:“可是他也只说说而已,也没见他做到,都是你们,没事老是去烦他!” 俞子夜笑而不答,倒是径自讲起我大师兄的事情:“说起来,你这个大师兄,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当时天帝差点把他闺女指给他,他不愿意,出了蓬莱,结果谁都找不到他。” “诶?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慕少白在身后幽幽开口:“不对,不是差点,是已经连旨意都下了,结果三界之内愣是找不到他这个人,婚事嘛,又不好改口,拖到现在,也没个说法。” 这个九公主的事情,我之前还是听到过零星半点。说是天帝那些个女儿,就数这个九仙女最为不淡定,最为暴力咋呼。我还是偶然间听仙婢们说道,有一次她偏要逮着龙七子比武,后来不但把龙七子打得东海龙王都不认得,还把人家堂堂一个八尺男儿吓得好几百年不敢出门,就连蟠桃宴都不敢去。 一个神仙能做成她这样,我其实觉得挺厉害的啊~ 说不定日后还是我为之奋斗的目标呢~ “而且那个九公主,哼,落雪一点都不喜欢她。”小落雪蹦跶过来,扒拉着小粗腿盘腿坐下,一脸抑郁:“十几万岁的大姑娘了,找不到寂遥师兄,就跑过来和我抢二师兄!要不是二师兄有我家少白师兄拴着心呢,二师兄肯定早就变成他天帝家的上门女婿了!” 我大笑几声问道:“那现在寂遥回来了,你家二师兄岂不是很安全?” “是啊~”落雪倾身扑到俞子夜身后,扑给俞子夜一个大大的拥抱:“二师兄和落雪在一起自然安全啦,落雪可以保护他啊~” 我“呃”了一声,看着落雪对着大冰块直冒星星眼,我觉得这种时候待在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合适了,于是叼着狗尾巴草,爬起来默默走开。 走之前还不忘调侃一下依旧一脸抑郁的慕少白小朋友:“我说小白,改天我叫小黛下来看看你这幅悲春伤秋的模样啊,其实你不说话光发呆的时候,看起来还蛮冷艳高贵的,继续保持哦,我看好你!” 慕少白满脸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复又低头,凄凄惨惨戚戚地数花瓣去了。 哎,少年总是如此地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啊~ “江山如此多妖,少年如此多娇,人说美少年啊哪里找~不就是说我大师兄寂小遥~~~”我坐在琅轩树上,吼着我的破嗓子,震得鸦雀无数,桃花满天飞。 结果好死不死,只听得身后无比唐突地一声,十一那个没有眼力见的混儿,面瘫似地对身边人儿道:“寂小遥?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大,大,大,大大师兄?!!! 我被这三个字震得一抖,碰地从树上倒头栽了下来,捂着摔疼地脑袋,泪眼盈盈地看着寂遥干净平展的衣摆。 只听上头传来寂遥平淡却略带惊讶的声音:“师妹?” 我委屈地抬头,看到那张被陌小黛称为冷艳高贵的脸,幽幽唤了一声:“大师兄~” 事后我一直在想,我那首歌到底被大师兄听去多少? 最近我的仙术小有所成,腾云驾雾不成问题。能随手一指,点亮灯笼。也能眉眼一挑,招来物什。这是可喜可贺的好事,毕竟在大师兄寂遥的指导之下,我进步的可不止是一点点。自从容兮被臭老头叫去须弥山,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去了的时候,我就被十一理所当然地扔给了大师兄寂遥。 大师兄的较大方法很是特别。 最开始的时候,是学隔空取物。那时,大师兄问我:“师妹,想不想吃大蟠桃?” 我点头:“想,那可是好东西啊!” 师兄点头道:“可是大蟠桃被我放在缥缈峰对面的竹屋里了。” “那你去取嘛。” 大师兄摇头:“如果师妹想吃蟠桃的话就自己去拿。” “……”我沉默,半响开口:“师兄,缥缈峰离红叶林很远嘢……” 大师兄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是啊,可是如果你好好跟我学习法术,随便勾勾指头,不就把蟠桃拿过来了?何必跑那么远?” “……” 不知道是谁说过,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而懒人的潜力,都是为了能够偷懒而给逼出来的。 不过这样造成的后果是,我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懒,连落雪让我陪她扑蝴蝶,我都是随手一扇,给她捞了满怀的彩蝶。 今日吃饭的时候,我因为刚学会悬浮之术太过兴奋,拿着手指远远戳着怀玉面前的一只鸡腿子,玩得不亦说乎。 鸡腿子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最后怀玉实在是看不下去,伸出筷子将鸡腿子夹住,顺手扔到了落雪碗里。 十一道:“师妹,你再这样我们可就都吃不下去了。” 我撇嘴道:“人家还不是兴奋嘛~” 俞子夜抬头道:“有寂遥教你,进步是挺快的。” 我连连点头:“是啊,本姑娘本来资质就不错,主要是十一他误人子弟。” 我们在这互相挤兑的极是欢腾,慕少白却幽幽开口对我问道:“蘑菇,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啊?” “啊?”慕少白这样问,本姑娘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你怎么能够问她呢?”俞子夜一脸淡定地对我道:“蘑菇是没有性别可言的。” 我一口鱼汤直直往俞子夜的冰山脸上喷射而去,俞子夜极为优雅的拂袖亮出一道结界,生生收了那口鱼汤。 十一附和道:“是啊,你只是看起来像个女子罢了。” 我一脸抑郁,面露凶光地瞪着十一,心下愤愤想到,臭小子,你可别让我等到你被打回原形的那一刻,不然,我就拿你炖了这鱼汤。 俞子夜笑了笑,转而对慕少白道:“怎么,是送给小黛吗?” 慕少白羞涩且别扭地点点头。随即用那足以震颤我那一身鸡皮疙瘩的温柔的声音说道:“本来想送她一些谷子的,但是想着颠王府应该不差好谷子,就想着送点别的。” 想想也是,颠王府是属于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类型。随着司命星君颠丑丑和她大哥司阴主薄颠小美的得道成仙,整个颠王府里飞的跑的,连着府里一种婢子家仆全部都入了天籍。陌小黛,就是颠二小姐在还未成为司命星君之前,饲养的一只灰色喜鹊。颠王府在人间本就是皇亲国戚,加上又出了一个掌管天下凡人人生戏份的司命妹子,还有一个替幽冥主司阴若萧掌管天下生死的主簿大人,两兄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狼狈为奸,哦,不,是同仇敌忾,让颠王府在天阙之上的地位不容小觑。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一共可以收藏四次哦~~~ ------------ 20第三章 :蝙蝠与狐狸(五) 神仙修为到了一定的高深境界又或者是犯了什么事,都得被弄下人间历经个什么苦难才可重回仙身。于是乎,好多个心里没底平时又好吃懒做的神仙,总是想足了办法弄到些什么厉害的玩意来讨司命二小姐的欢心。巴望着这个行事一向张狂夸张的二小姐,能给自己的凡世写个好命格。 据四海八荒发行量一直稳排第一的,八荒扒扒刊主笔大人可靠爆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司命二小姐应邀与幽冥主司阴若萧一道去瑶池仙境偷酒喝,天昏地暗不省人事之后,这二位被称为奇葩中的奇葩的神仙,忽然,神秘地,缔结了深厚的,旁人无法言语的友谊。 幽冥主司阴若萧,凡是听到过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而且,此神仙整日除了惹是生非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翻看凡间的戏本子。后来梁山伯西厢记金瓶梅什么的看得腻歪了,就想着一展狼毫,泼墨写上几段惊世骇俗的故事来。 正巧司命星君每日写命格写的实在是卡壳,于是…… 主笔大人在蟠桃宴上如是说道:“好好的幽冥主司不好好呆在好好的幽冥界,竟然跑去帮司命星君写命格?你说你好好写写也就罢了,可偏偏造了那么多容色倾城,虐心又虐身的断袖故事,把月老那儿的红线全部搞乱了!” 有神仙描述,那时候颠二小姐端着青铜杯,一脸灿烂地看着身边的阴若萧,道:“原来主司好这口?难怪看不上我家那个倒霉兄长。” 古怪美人阴若萧凤眼半阖,极为优雅地说到:“本司只是觉得,漂亮的男人和绝色的男人站在一起,是一件极其赏心悦目的事情。” “后来呢?”落雪问道。 “后来那个倒霉说话不看场合不长眼睛的的主笔,就被幽冥主司寻了个理由找天帝打发到了幽冥鬼界,估计是弄去十八层地狱清理茅厕去了吧?”十一如是回答。 于是,慕少白送什么给陌小黛,就成了我们几人朝思暮想的问题。 送肉? 不好看,也不雅观。 送银子? 都是神仙,谈钱多俗气。 想来想去,我这个身为女孩子的也就只喜欢这两样东西了。 于是又有一天在饭桌上,我对慕少白说道:“你捡她喜欢的送不就好了? 落雪嘟嚷着补充道:“除了谷子!” 十一道:“陌小黛平时喜欢些什么呢?没听她提过呢?” 俞子夜道:“怀玉,她喜欢你大师兄。” 怀玉:……“ 慕少白:“……” 第一日,慕少白找了一帮花仙,一路繁花相送,奈何小黛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便对可怜的少白兄说道:“慕少白,姐姐我花粉过敏,你是故意的吗?” 第二日,慕少白找洛水之神要了根特别别致好看的簪子,递给小黛黛的时候,小黛黛高兴是高兴,却还是嘟着嘴巴说了一句:“还没蘑菇的好看呢?” 第三日,慕少白来找我,各种威逼利诱,骗我把容兮送我那根红莲簪子给他。我抵死不从,最后还是俞子夜一脸冰霜地将早已风魔的慕少白拖走。 十一道:“少白兄魔怔了。” 落雪道:“爱情果然容易让人,哦,不,是让神仙变得变得白痴。” 我道:“我觉着小黛黛喜欢我大师兄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十一落雪不约而同心领会神地点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日子就像是拉肚子的太白金星,一泻千里之后,便是时光匆匆了无痕迹可寻。 我不知在蓬莱呆了到底有多久,也不愿意去想到底待了多久。虽然蓬莱没有老龟和小狐狸,但本姑娘任甚感很欢喜。 少白小哥依旧乐此不疲地为追求陌小黛为奋斗目标,俞子夜闭关清修,出关之时,已是越发俊朗飘逸。十一貌似成功勾搭到大师兄寂遥,俩人每每同进同出,吃睡都在一起,关系好的让小黛黛分为嫉妒。 而我,在十一不疼,师兄不爱的情况下,再一次被以一种圆润的方式扔回到了我师父容兮身边。 离剑术之试只剩三月。 容兮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正和周公下棋的我拖了起来,拽到苍云殿上,待冷风把我吹的清醒之后,容兮说了句让我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的话。 容兮说:“为师教你剑术,如何?” 这梦做的未免有些惊悚啊?我挑了块空地坐下,眯着眼睛看着容兮逆在一轮皎洁的月亮,余给自己渡了一层银霜般的清辉。 我说:“师父你不是忙吗?” 容兮说:“忙完了。” “因为忙完了所以想起我来了?” 容兮容色俊逸,点了点头。 我感觉自己被捅了一刀子似的:“所以你空下来了才想起我这个吊车尾的徒弟吗……” “是啊。” 我感觉自己有被捅了一刀。我说师父,你有必要回答的这么诚恳这么坚定吗?!蘑菇也是有尊严的啊! “可是师父,我不会用剑,我连菜刀都没耍过呢?” “我看你那把千刃雪使的挺顺手的。” “师父,阿雪是伞。” 容兮笑得分外美丽:“你怎么知道他是伞呢?” 我撇了撇嘴,抬手唤出阿雪,银光消散之后,我撑着一柄足以与月华媲美的白色骨伞,站在容兮面前。 “你看,不是伞是什么?”难不成是我的蘑菇头啊。 容兮的容貌,在阿雪散发出来的银光中,显得越发飘渺虚幻,让我难以看得真切。 他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覆上阿雪的伞柄。刹那间,阿雪并发出耀眼美丽的光华,刺的我不得不闭起眼睛,我不知道容兮到底对阿雪做了什么禽兽的事情,只知道,黑暗中,容兮牵住了我的手。待灵光消散,我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容兮那张美丽的脸,微微有些失神。 等我回过神来,忽然发现,我手中的阿雪,变成了一把三尺长的宝剑。 “这……” 阿雪你肿么了!你肿么了!!你肿么了啊!!! “千刃雪本就是是无形之器,你一直不想用他来伤人,所以他便一直没有幻成利刃的形状。” 阿雪,是把好剑。 虽然我像俞子夜整日待在铸剑厅,但跟师兄修习的那段时日,对于宝剑,还是有些粗浅的认知。 阿雪的剑身,薄如蝉翼,通体有莹锐的白光缓缓游走。细细看去,光华之下,有着精致繁复的纹路。就连剑柄,都像是要开出栩栩如生的莲花。我记得落雪的佩剑,上面有一只鲛人的眼珠。我仔细看了看阿雪尾部所镶嵌的那颗宝石,竟不知是什么质地,如月曜一般,耀眼光华。 容兮松开了与我同握阿雪的手,缓缓笑道:“好看吗?” “好看。” 我看的满心欢喜,忽而又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师父,阿雪他究竟是什么啊?为什么可以变来变去的啊?” 容兮道:“是雪域至纯,至净的冰雪,遇见了这世上最美的一刻月光,而凝结出来的一丝光华之蜃。你看到是,是真实,亦是虚幻。” 容兮这样说我更不懂了:“那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呢?”我可不想拿着他砍人的时候,他不知什么就突然没了。 容兮说:“是梦。” “……”好吧,我更不懂了。 阿雪是老龟送我的,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阿雪其实这么厉害,还可以变换原本的形态。自我入蓬莱,虽见过的奇珍异宝,仙剑神器不在少数,但如阿雪这样的,却还没有看到过与之相似的。 想到容兮之前那番难懂的解释,我不禁问容兮:“师父,阿雪是不是很厉害啊?” 容兮笑道:“莲泱希望他很厉害。” 我欢喜地将阿雪抱在怀里:“不是啊,只是感觉阿雪不是一般的神器呢?之前老龟说给我防身,我发现现在的阿雪不仅仅是防身而已嘢~” 容兮的头发被风吹起,我又闻到了那淡淡的馨香。 容兮道:“阿雪,确实难得。只是如今尚未解封,你所能用的,也不过是他所存在的一些外力而已。” “阿雪其实更厉害吗?” “嗯。” “可是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把他封印起来啊?” “因为他不乖。” “为什么不乖?” 容兮并没有接着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眉目含笑地看着我,眼中似乎多了一些暗沉的色泽,容兮道:“莲泱,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伤及天族性命。” 我其实特别想要反驳容兮,我是妖,保不定有与你们挥剑相向的时候。 我抬头问容兮:“如果我不小心砍了他们呢?” “如果你是为了自保,为师自然会护你周全。” 仅仅只是自保。 容兮道:“神仙大多都挺小心眼的,是会记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千刃雪好厉害的哦~~~~~~~~~ 容兮和蘑菇之间会慢慢开始有进展的哦~ ------------ 21第三章 :蝙蝠与狐狸(六) 孙大圣想来,是最近的日子太闲了些,逮着容兮在家,每每就提了上好的瑶池仙酿,跑到花世,找容兮喝酒。 于是这两仙,就坐在刹那芳华的小亭子里,慢慢寒暄慢慢喝酒,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偶尔还招呼我过去,给他们添点花生米。 剑术之试,本就是和一下刚入仙门的小娃娃打,所以,我并不需要像十一那般,定是要把一招清风引,练至九重境界。就像俞子夜说的,清风引,我若是练到三重,便也不怕拂了自家师傅的面子。 三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容兮给了一捧竹简。上面写的大多都是些入门的剑术心法以及招式,大约是怕我看不明白,容兮便伸手指了指那开篇便有记载的清风引,对我说: “我教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蓬莱的剑术都太过超凡,还是容兮本身就有一种人见人都觉得华美的气质,那一招清风引,容兮明明只用了一重的功力,却让我看得痴迷许久。 我曾听十一说过,容兮那把佩剑叫做若水。 上善若水。 若水,是一把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剑。约长三尺,却没有剑尖与剑刃。剑身篆刻着我看不懂的铭文与花样,而那些花样,我知道,是源自上古的仙咒。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容兮在我面前使用仙术。 只见容兮拂袖,翩然跃入这沉寂,隐约有着暗香的的夜色里。若水剑横,容兮白皙的指尖划过若水剑,久经锤炼的剑身。霎那之间,若水间,若水剑便散发出莹柔的光华。 夜色凄寂,我甚至能听到若水剑,在容兮手中所发出的阵阵嗡鸣。 于是,起了风。 卷起了月下,容兮如雪般的衣袖与白衫。 周围变的凉了起来,我鬓角的头发被风吹乱,只好眯起眼睛,看着容兮,滟滟仙姿,就连这轮月光,都似乎甘心变为陪衬。 清风引,顾名思义,便是以清风为引。将六合之中那些无形存在的力,化作利刃,借由风之灵,与施剑者本身的剑之气相融。这种剑术,同蓬莱大多的剑术一样,都是些风雅的剑术。自我学剑开始,便发现蓬莱剑术一个早就总所周知的特点。蓬莱剑术虽然厉害,被天下仙门奉为上乘,却并不是肃杀喋血之剑。 无论是清风引,还是耀月斩,都是寂遥所说的君子之剑。 所谓君子之剑,即便是诛邪降魔,也不会以罔顾其性命为代价。蓬莱上的剑术,大多都在顷刻之间,让敌对之人毫无招架之力。但我觉得,也许这也是蓬莱剑术,最为可怕的地方。试想一下,一个人拿着剑,却并不急着给你一个痛快,而是让你深陷不知会如何的恐惧,竟然连一丝还手能力也无。 我不认为蓬莱山上所处的仙人都是君子,但我知道容兮是。 那把若水剑,劈材都觉得困难,更别说伤害旁者了。但是以容兮的能力,与他在剑术上让俞子夜都觉得有些望尘莫及出造诣,即使手中这把若水剑,没有伤人的剑刃,将整个妖界夷为平地,也并无可能。 还好容兮没有这个打算。毕竟我们妖精,在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对他们神界构不成威胁了。就连天帝老儿一直忌惮的魔界,也在上一任魔主魂魄散尽之后,隐世而居。虽有不少混迹于人间,却也过的不是那么的逍遥自在。天族上的大多数神仙,对他们也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有老大,难成大统。 更何况,许多年前的一战,魔族精锐英雄,大多都惨死在天门之外。魔族元气大伤,一时之间也没有那个和天族作对的能力,倒是让九天之上的那些神仙,落得清闲。 我收了剑,蹭到亭子里,看到孙大圣一脸惬意地对容兮说道: “果然你这才是个好地方啊,我上次寻沐汐仙子要了几株优昙花,到现在都还在花果山的山疙瘩里没长出来。” 容兮笑而不语。 孙大圣一双火眼金睛描向我这边:“哟,小丫头,几日不见倒变得勤奋起来了?” “我以前很懒吗?” “有点。”孙大圣点头:“懒的抽筋。” “……” 孙大圣笑眯眯地对我说道:“不就是个剑试吗,你现在这两把刷子,怕个锤子啊怕?” 我托腮看容兮:“我才不怕,只是师父答应过我,如果我赢了,就让我去找小狐狸。” “相好?” “不,闺蜜。” 孙大圣眯起眼睛,特别享受地喝下一碗酒,回味半天才又对我道:“你家师父收的那些徒弟,可都是顶厉害的人物。俺老孙猜不出你能否青出于蓝,只要别灰头土脸地从御剑台上滚下来,都不算给你师父丢脸。” “孙大圣你看不起我!” “相信我,我只是在打击你而已!” 我闷哼一声趴到桌子上,捻起一个花生米就往外丢,丢了几个之后,才闷闷抬起头来:“重虚老头,一定是故意刁难我的。” 我转头看向容兮:“他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了,这才肯定是为了看我笑话。” 容兮阖目,算是默认。 落雪说,要是我觉得剑术之试有问题的话,可以去求他师爷爷,学她抱抱大腿,蹭他师爷爷一膝盖的鼻涕,这后门也算是走的不遗余力了。 我原本以为,笑落雪这么多年无惊无险,顺风顺水就是靠着她师爷爷的后门一路畅通无阻的走上来了,心中多了些许慰藉。怎料,慕少白那个臭小子告诉我,别看落雪是个小娃娃,却早就是个散仙了。 散仙…… 合着我同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散仙没大没小了这么多年! 于是我又抑郁了。周围的人怎么看,好像都比我有能耐。虽然陌小黛完全是靠她家主子成的仙,但她好歹也是个仙啊!哪像本姑娘现在被锁了妖气,仙术又不济,弄的人不人仙不仙的。好好的一个妖精,放着大把的坏事不做,来到这蓬莱尽看臭老头那张风韵不在的老脸了。 所谓临时抱佛脚,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蓬莱山上的海棠花都开了,姹紫嫣红一片春色。 而我,也终于如臭老头的愿,被推上了断头台,哦,不,是御剑台。 这一天,晴空万里,无一丝纤云。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海棠花蘸了露水的香气。 一大早我就被落雪从被子里面拖了起来,换上了一身,自我入蓬莱最为正经的一套衣服,据说那些刚入蓬莱的弟子都是这么一身小葱拌豆腐的衣服配色。 我平时并不这么照镜子,每每都是拿清水一抹脸就出门,回来时,再拿清水一抹脸就睡觉。我本身就不是个在乎容貌的妖精,再说,身边无论男的女的都是美人,我看他们就好了,没必要自己天天顶着的这张脸,还要时不时的对着镜子关心一下。 今天仔细一看,发现,这一身青白青白的衣裳,衬得我这张白菜脸,倒有几番可取。这双眼睛虽然不大,但是聚光。鼻子虽然不挺,但是也不塌,虽然脸上没什么颜色,但好歹也没有疤。 我得意地在镜子前转了转,想不到我一大把年纪了,看起来还是这么水嫩啊,不过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年纪嘛。 “落雪你看,我像不像十六岁的少女~” “蘑菇,你已经二百五了。” 我捂住突然特别疼的胸口,哀怨道:“不要拆穿我……” 落雪瞪大水汪汪的眼睛,摆手道:“不对,不对,师爷爷说要看虚岁,所以蘑菇已经二百五十一岁了。” 噗! 这时俞子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框外面,我转头,可怜兮兮地对他说道:“俞子夜我求求你,快把你家小姑奶奶带走吧!再和她处在一块我非要心脉尽断而死啊!!!” “二师兄~”见到俞子夜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落雪立马亢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跳到窗框上蹲着,跟个猴儿似的。扒着俞子夜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好了么?” 我一愣:“好了。” “好了就走吧。” 那一瞬间,我深深有一种自己已经死翘翘的错觉,而俞子夜,就是那牵引魂魄的黑无常…… 等出了院子,看到茶花树下,正和陌小黛掐的热乎的慕少白时,我更加确信自己的感觉,因为,黑白无常到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蘑菇加油~!!! ------------ 22第四章 :哎呦,不错哦(一) 十一告诉我,蓬莱外殿的求习弟子,除却其中一个吃坏了肚子没能上得御剑台,此次一共是三百七十个人。就这些,还是通过了东海二十三道屏障的弟子,这些弟子,平日里在外殿刻苦修习,除了几个天资使然的弟子之外,大部分都已经到达了辟谷的修为境界。 我啃着包子,目光痴呆地看着前方绰绰白影,想着待会一定要让我摊上一个法术不济的对手,只要我能胜过这一局,便也算赢了。 脑海里反复背诵着竹简上的口诀,偶尔动手比划几个剑花。深知剑术之试从来都是点到为止,所以也并不担心自己法术不济的是自己,而被削成蘑菇片片。 再说,再不济还有容兮是不? 我站在御剑台下,抬头看向苍云殿伟岸的轮廓。容兮,一袭白衣,矗立于此。我突然发现,似乎无论在什么时候,我总能在人群中只一眼,就找到他的影子。明明容兮旁边的臭老头亦是一袭白衣,可是,就是不如容兮显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所养成的习惯。 容兮悠悠远远地看过来,我冲他咧嘴一笑,笑得格外灿烂。 再怎么说本姑娘我也是个妖精,连这些猴孩子都打不过,还当什么山大王。而且,容兮让我吃好的穿好的,我也不能给他丢脸不是。 吃干抹净之后,我已经跟着十一走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小落雪松开我的手,左右张望着,嘴里直嘟嚷着:“哎~二师兄怎么不见了?” 我踮起脚尖,在人群中撩了那么一眼,远远就看到那边树下,俞子夜那恨天高一般的发束。话说因为今次是正式场合,一向在蓬莱有头有脸的俞子夜早就换上了,传说中能够彰显他地位高贵的服饰。我曾经在苍云殿看过他这一身行头,当时还是昆仑八大仙门来蓬莱‘取经’的日子。我当时就和落雪私下里玩笑道,说俞子夜这束发的玉冠,可千万不能打伞,不然,除了铁扇公主的妹妹铁扇公主的那把千年玄铁制成的铁伞之外,恐怕所有的伞都会被他杵个大窟窿出来。 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伸手一指,对落雪:“咯!”了一声“在那边呢。” 落雪抿着嘴巴蹦跶了几下,哭丧着脸对我道:“人家看不到~” “谁叫你腿短。”本姑娘挺直腰板,重新牵起小落雪的手,笑得格外和蔼道:“走,姐姐带你去。” 所以,当我拽着落雪走到凤凰花下的时候,就看到眼前这幅景象。一向冰碴子似的俞子夜,与兀自风骚的慕少白负手而立。火红的凤凰花簌簌落下,跌落在慕少白同样风骚的白衣上,那场景要多唯美有多唯美,更何况慕少白还特别配合,特别惬意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俞师兄,我一定能入得蓬莱的。”说话的是一名同样穿着小葱拌豆腐的少年,青玉束发,一看便知是今日参加剑试的弟子。听口气,是不容置疑的自信。只是,着少年长得未免也太着急了,明明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貌,可那一张谁人都感觉欠他十万金的讨债脸,实在是比起俞子夜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只听俞子夜柔声道,确实是白日见鬼的柔声道:“尽力即可。” 少年目光坚定,冲俞子夜点头。 “哟~”我拽着落雪走过去,看着这三个娃子笑得一脸暧昧,冲俞子夜挑眉道:“你相好?” 俞子夜冰刀子一般的眼神“嗖!"的剜了我一眼,我不禁抖了两抖,等我抖完了,俞子夜已经抖着袖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剩下慕少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那少年朝慕少白拱手一揖,正色道:“慕师兄,汜陌先行告退。” 慕少白嘴角斜斜一笑:“好。” 于是那个叫汜陌的少年也走远了,慕少白转身对我笑道:“这个叫汜陌的孩子,我和师兄还是挺喜欢的。这孩子还挺好学,悟性也高,师兄和我有时看着也提点一些。” 我道:“您老人家真够贤惠,夫唱妇随。” 慕少白得意地笑,眯着眼睛对我道:“我对这小子倒是挺有信心的,莲泱,你今天可别摊上他这个对手,别人我不好说,要是他,你肯定赢不了。” “……” 剑试之试自古以来就有一个规定,就是让参赛二人登上御剑台,两两相望的时候,让燃香的仙婢点上一支仙香。仙香燃烬之内,足以分出胜负,若是仙香燃烬,还未见输赢,便算平局。 看着仙童递过来的盘子,又看了看盘子里整齐摆放的竹片,真没想到,蓬莱这个窝了一大堆神仙的山洼洼,竟然用这么老土的方式来决定比赛对手。 活动了一下手指,两眼一闭,随手一抓,落雪凑过来看着竹片上墨书的字迹。 “十四……”落雪摇头,瘪嘴道:“真不吉利。” “……” 我觉得,慕少白上辈子一定是一只乌鸦,所以这辈子才会和陌小黛这只喜鹊过不去,你说他上辈子是只乌鸦也就算了,怎么这辈子好不容易混了个神仙当当,那张乌鸦嘴还是对他锲而不舍。 该抽签的抽签了,两个没打过照面的倒霉孩子登上御剑台,相互施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慕少白不知道从哪里挤过来,皱眉瞅了瞅我手上的竹签,突然爽朗地笑道:“哎呀莲泱,你真是十四号啊。” “你有意见?!” 见我面露凶光,慕少白笑得更为春光灿烂:“那感情好,汜陌他正好也是十四号。” ……也是十四号…… 所谓抽签边就是让抽到一个号码的弟子上御剑台比试,我揣着那只竹签大声对慕少白吼道:“你是说我的对手是他!” 慕少白坚定而又风骚的点头。 然后我余光看到御剑台上其中的一个弟子,被剑气击中,掉下剑来。周围弟子一阵叫好,要是往常我一定也跟看猴戏似的拍手跟着凑热闹,可现在,我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仿佛看见了自己待会的下场。 慕少白晃着他襟角的束带,笑得要多风骚有多风骚,慕少白对我道:“其实输在他手下,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你想想,反正你输在普通弟子手上也是输,输在他手上也是输,还不如输在他手上体面些,至少别人都知道他的厉害,不会笑话你法术不济的。” “慕少白你看不起我。” 慕少白点头:“是啊。” “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 “嗯,终于找到能够羞辱你的机会了,不容易啊。” 我只感觉嘴角抽搐,特别想扑到这个混蛋身上咬断他的脖子,但一想到陌小黛平时待我颇为照顾,他又是唯一喜欢我那可怜姐妹的男仙,我只好忍住不发,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抽筋扒皮了不下十遍,这才使得面部表情看起来没有方才那般狰狞。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慕少白,本姑娘没有你想象的不济。” 慕少白竖起食指左右晃动:“不是我想象,你法术不济天资愚钝,是总所周知的事实。”语罢挑眉看向落雪:“师妹,你说是不是。” 落雪这个没有节操的,竟然捣蒜似的点头!!! “你!” “我怎么?” “我!” 见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慕少白满意的笑了,拍拍我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道:“要我说,当妖精都是难为你了。” “慕少白,你的意思是我连做妖精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大概是引得旁众围观,慕少白最终只是清清嗓子,笑意复杂的看了我最后一眼,便抬头看向御剑台。 我闷哼一声,转头看向御剑台上新上场的弟子,不再说话。 御剑台之上,两名少年执剑而立。我看到左边那名弟子左手成决,捏的应该就是清风引。周围风起,少年白衣猎猎。另一少年不甘示弱,也捏起剑诀。只见白光一闪,刹那间两名少年一蹴而越,“叮”的一声,二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接下来的动作,我便看不清了。 动作委实太快,我和落雪只能听到刀兵之器狠烈撞击的声响。 最后,等到安静下来。只听右边那名少年,拱手道:“我输了。” 声音还带着喘息,作为一个妖精,对于血的味道,比神仙来说要要敏锐的多。我闻到了空气中凤凰花的芬芳里夹杂的血腥气,于是集中念力,去看那名少年,这才发现,那名少年左肩渗出血渍,不过看样子伤口应该不深。 左边那名少年只是颔首而道:“承让。” 都说刀剑无眼,虽然说的是点到为止,可是难免误伤。毕竟二人之间处于敌对的状态,能入得蓬莱,不亚于拼个你死我活。 刹那间,我深深的觉得,那个叫汜陌的小子,应该去当厨子。因为他待会和我这只举世无双的蘑菇要带给大家的表演就是,刀削蘑菇。我就想啊,要是那个叫汜陌的真的要砍我,容兮会不会飞身下来救我,来个英雄救美…… 好吧,我真的是想多了,其实就是偶尔那么自动补脑一下嘛,要知道,本姑娘可是天天对着他嘢!即便他的气质只可远观不可亵渎,我难免也会不经意的把他当做英雄的人选嘛~ 再抬头看向容兮,他老人家正宝相庄严地立在苍云殿,无喜无悲,仙姿卓越。 作者有话要说: ------------ 23第四章 :哎呦,不错哦(二)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本姑娘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深深体味到,什么叫做早死早超生。只不过我是妖精,若是体内妖丹被毁,那也便想着什么超生了,那便是魂飞魄散,连魂魄都没有,何谈轮回? 好几株仙香燃烬之后,这场惨无妖道的比试,终于在我和汜陌那小子之间拉开了序幕。 等两个第十三号弟子分出胜负,慕少白摸过来,大手拍上我的脑勺,我一个踉跄,往前跌出几步。这时已经有仙婢报出了十四号的牌子,正所谓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该是我上场让那群闲得慌的神仙看大戏的时候了。 慕少白拽着落雪对我笑得露出一口雪牙,分外灿烂,挥了挥小手绢分外娘炮地对我说:“快去吧~” 然后我就去了。 英勇就义。 慕少白甩开扇子,遥遥对我密语道:“风萧萧兮易水寒,蘑菇一去兮不复还。” 我暗骂一句混蛋,撸了裙子几步踏云跳上御剑台。我方站稳,汜陌那小子便轻功也登了上来,那动作真叫一个风流潇洒,本姑娘不禁感叹:哎呦,真是后生可畏。再看他那一双眉眼,真是不符合自己年纪的老成啊!小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做少年早衰!肯定就是指汜陌这样的! 仙婢在底下很远的地方,点上了仙香。 我看向汜陌,他手挽一个剑花,对我抱手道:“有劳指教。” 我双手结印,罩出一个结界,把自己放在里面,这样至少可以保护降低我受到的肉体伤害。等结界所带来的光晕将我附着,我好说也有些底气了,也学着样子对汜陌抱手道:“有劳。” 忘了说,因为本姑娘比较怕疼,而且在旁者眼中一向态度散漫,仙术不济,所以就算剑术练了不算咋地,这结界之术,自保的话倒是不成问题。 于是汜陌便提着剑冲了过来,那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吓的本姑娘啊,条件反射地就捂起脑袋。心想,惨了,这一刀砍下去,没准被慕少白心满意足地拣去熬汤了。心下又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嗤嗤,磨小菇你真没出息!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却是在离我有些距离的地方,我捂着脑袋眯眼看去,看到千刃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出来,横在上方,抵住了汜陌砍来的一击。自带三分剑气,宝剑一柄,且锋且利。 本姑娘不由得夸奖道:“阿雪,你真是好样的!” 我用神识隐约听到,慕少白那厮扶额叹息道:“哎呦失策。” 我也远远瞪他一眼咒骂一声:“失策你个毛线!” 当汜陌星眸一冷,执剑再一次向我刺来的时候,我接过阿雪幻化成的长剑,手握剑柄,生生挡住了那一击。于是,又是“铮”的一声。那一剑想必汜陌是好胜心强,显然是下足了力气。虽然被我挥剑格挡,拆了招式,那力道却将我震出好远,连连退后好几个步子,才将将站稳。 你当蘑菇是吃素的?现在,我有阿雪,便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吧。我心下想到,当即便将灵力全部附着于阿雪精致的剑身,汜陌,你想赢,我却未必能输。 阿雪附了我的灵力,变得格外得瑟,在我手中一个劲得发出得意的嗡鸣。 大约是见我这个对手没有想象中的不济,倒是让汜陌这小子一瞬间提了兴致。我看到他的眸子闪过一丝玩味的情绪,以及一丝邪魅的笑容,但仅仅只是一瞬,如幻影一般。风吹白袍,衣袂翻飞。那一边的汜陌突然凌空跃起,负剑而立。我昂首看他,却被这耀眼的日光迷了眼睛。汜陌薄唇微启,竟然是要使出清风引架势。 这才刚交上手,你便要出杀招吗? 清风引确实是杀招,对于殿外的那些弟子而言,蓬莱一派的清风引,若是修习得当,哪怕只是一重便能教哪些个普普通通的妖魔鬼怪,瞬息之间灰飞烟灭。 我不敢保证自己那一重的清风引能胜过汜陌多少,但如果此时我也使出清风引,也就真的要和容兮说拜拜了。我不知道,如果汜陌那一招真的危急我性命的时候,会不会有神仙保持着不伤及对手性命的规则将我救下。或许,只是一瞬,根本来不及去救。 落雪说的没错,有时候活着,就是需要灵光一闪。于是,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我闪了。不是毫不顾忌形象的抱着蘑菇头跑下战场,而是在脑海里瞬间闪出一段咒文。而这段既陌生又熟悉的咒文,似乎能够破了汜陌这招清风引。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死马当作活马医。于是,我将阿雪横立于胸前,依着似乎早就印刻在脑海中,如今却残缺不全看不真切的影像,将左手并两指念出咒文:“皎出云若,并蒂相携。 风很大,我甚至听不到自己被吹乱的声音到底说了什么。 双莲,落!” 那个时候,我被阿雪突然迸发的银光刺地睁不开眼睛。只觉得突然一股力量,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震得阿雪阵阵剑鸣,很是兴奋。我感到我的头发和衣袂,都被突然而起的风吹乱。我睁开眼,看到汜陌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是不知被什么震得后退几步。 看样子,他是极难招架的。 见得了空挡,我便立马提着阿雪瞬上前去,直劈他的面门。汜陌反手,挡住一剑,又用极快的速度,并起左手,念道缚灵咒文,来点我的天灵盖。这咒文很是厉害,如果被他封住天灵盖,我便是死死睡过去了,可是这么厉害的咒文,本姑娘竟然不会。可就算不会,也不会傻到停在半空中让这小子来点。 一个转身,汜陌却反手一剑将将刺来,擦着我的腹部而过,恰好削断了腰间别着的一枚玉佩。那块玉佩还是第一次和狐大狸去长安集市上,他买给我的,十五两银子呢!哎呦,真是肉痛,这么高摔下去,铁定四分五裂了。 真乃刀剑无眼。 本姑娘哀怨地把那汜陌瞅了一眼,瞅的那汜陌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剑砍过来,恰恰是要砍向我的脑门,却又生生被他改了个方向。我伸出左手,一掌重击,狠狠拍上他的胸膛,将距离拉开,璇身跳上一旁的浮龙石柱,见汜陌也立于另一端,执剑咏颂咒文。虽不知他这一次用的是什么,我却用双手将阿雪抬起,任阿雪悬浮于我的掌心。闭目念道: “皎出云若,并蒂相携。双莲……” 灵识听到汜陌亦是字正腔圆地念道:“荒月离曦,九阙乏影。绯羽……” “惑!” “陌!” 只一瞬。耀眼的白光与青光相交织,互自欲要冲破对方的术法,却又被强大的屏障所束缚,只得两两相对,灵力四泄。那一瞬,我想,地动山摇,恐怕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我感觉天空抖了抖,土地抖了抖,蓬莱山亦是抖了抖,最后,我跟着阿雪也抖了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我眼前一黑,意识全无,想来是晕了。 醒来的时候,本姑娘是在自己的小床上。起先还以为那场惨绝妖寰的比试,只是一个闲得慌的梦境,等我想起来喝口水的时候,才发现,这腰酸背疼腿抽筋的感觉,绝对不是做梦。 陌小黛说:这都是因为我平时太懒,懒得运动,突然一会运动过量了,身体难免有些不适应。 十一赞同地附和道:没错,师妹,你平时太懒了。 后来,俞子夜带着他那个总想和他狼狈为奸的师弟慕少白来了,寒暄几句,俞子夜道:你只是灵力耗损太大,一时间身子无法负荷罢了。休息几日,自能复原。 我觉得还是俞子夜正经点,说的比较靠谱。 当我正喝着小黛黛拖老龟专程为我熬的滑鸡粥的时候,我嚼着鸡骨头问道房间里三三两两的那些个神仙:“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陌小黛托腮:“你是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又喝了一口粥,我道:“先说坏的吧。” 陌小黛眨眨眼睛,同情的说:“汜陌他赢了。” 我“哦”了一声,汜陌赢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有些抑郁。见我这样,落雪将她那碗粥喝得见底,才抬头对我说:“你怎么不问好消息是什么?” “能有什么好消息?” 落雪坏笑,跳到床前:“好消息是,你也赢了啊~” “什么?!”这消息让本姑娘从床上跳起来,结果一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捂着手臂挣扎着问道:“你说什么?!” 落雪两手一摊:“我说平局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落雪点头,复又睁着大眼睛看我:“比真金还真!” “为什么?!” 慕少白分花拂柳的涤荡过来,一个巴掌拍上我的额头,嗤嗤声道:“你不会被汜陌那小子打傻了吧?” “才不是!”只是,怎么可能会是平局? “蘑菇你不记得了吗?”落雪眨巴着眼睛问我。 “记得什么?” 正摸不着头脑,落雪甩掉绣鞋爬到床上,盘腿而坐,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摸出来的小手绢,拿出便是一抖,捏着嗓子,模样做作地说到:“哎呦,蘑菇,你可厉害咯!” “她这是唱哪出?”我转头问陌小黛。 陌小黛难得冷艳高贵的说到:“前几天不小心掉到青楼去了。” “啊!” 陌小黛扔给我一个‘你放心好了’的眼神,正色道:“被老鸨当亲孙女带了两天,结果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果然,对幼儿的教育至关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大家有什么意见只管提~~~呜呜呜呜呜~~~ ------------ 24第四章 :哎呦,不错哦(三) 这边,小落雪笑成一朵花儿,眉飞色舞道:“哎呦,你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场下所有活的死的,都惊呆了好不啦!” 据说:那一刻,天地变色,地动山摇,就连重虚那个老头都差点把眼睛从眼眶里给瞪出来。当然,这个据说,是落雪所说的版本,也不知究竟杜撰夸大了多少。 不过,一向冰渣子脸的俞子夜,倒是难得的好脸色。站在窗户边上,双手环胸,俞子夜道:“之前倒是小看你了。”我听的出,他这话,绝对是在夸赞我! 于是我扬起苍白的白菜脸,可怜兮兮的看向逆着光杵在窗边的俞子夜:“俞子夜,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俞子夜沉默。继而将目光投向窗外,目光悠远而绵长。俞子夜道:“那一日,汜陌以倾城决三重境相敌。我与少白都以为,你会被连城诀所迸发的剑气所伤。” 少白带着醋味插嘴道:“是啊,要不是被我拽着,估计师兄就要坏了规矩施法帮你挡了那一剑。” 俞子夜摇头道:“便是我不出手,上神也不会放你不管的。只是你所使出的剑术,我却是没有见过的。” 小黛也随俞子夜将目光转向我,和落雪异口同声道:“我也没有见过!” 十一道:“那剑法倒是与倾城决不相上下,是什么?我长这么大,似乎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十一眯了眯眼睛,又道:“该不会是师尊单独给你开的小灶吧?” “你吃醋了?”看着十一无甚变化的娃娃脸,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几双眼睛都盯着我,让本姑娘颇为有些不自在,只好实话实说。我撸了撸袖子,正色道:“那一天,我也慌了。我怕疼,也怕死。可是更怕输给汜陌,就算不被赶出蓬莱也是给容兮丢脸。只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最好拖到那柱香烧完,是个平局,也就圆满了。可是汜陌那一剑劈过来的时候,真的是一时一刻都来不及多想,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念头,连着口诀一并闪过我的脑海。” “我也一并,就给使出来了。” “就这样?”十一明显不信。 “就这样。”我伸手揉了揉到现在都还有些晕乎乎的头,继而说道:“这剑法使的顺手,倒像是以前就会一样。只是现在你让我想,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小黛说:“莲泱,你不知道,那一天汜陌使出的那招清风引,已经是九重境界了。这可是千百年来,还未有一个殿外弟子企及的境界。” 我听得点头,汜陌那小子确实厉害,我差一点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他刀俎。 小黛又说:“那个时候,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好在,你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他挡下来了!” “是啊!”落雪显得格外兴奋:“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一瞬间,在御剑台上突兀的开出好多莲花!好大好大!可漂亮呢!” 小黛点头,把落雪从床上拽下来,看我道:“在底下还能闻到香味呢。” 莲花?香味?那个时候,除了满目的白光,我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虚无。 小黛笑了:“你不知道,你和汜陌最后提着剑砍过去的时候,连臭老头都激动的差点从苍云殿上掉下来了!” 慕少白假咳了一声,脸色难看。陌小黛不予理会,接着亢奋道:“你不知道啊,臭老头脸色可难看啦!” 慕少白继续咳嗽,明显是对陌小黛一口一个臭老头觉得尴尬至极。 陌小黛最后忍无可忍,斜眼一刀撇向少白小哥:“你有病啊!” 慕少白捂着胸口咳的更厉害了,索性扑到一旁的墙上,掏心掏肺地咳起来。 小黛黛好心提醒:“小心你的肺。” 我有些得意,也斜了少白一眼:“谁让他小瞧我。” 十一十分贤惠的将我和落雪手中的饭碗端走,衣袖一拂,也不知道变到哪里去了。十一上前几步道:“你可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 早就知道我会摇头,十一便道:“汜陌那一剑,破开了你自身结起的结界,直直刺向你的胸口。” 十一面色凝重,我听得楞了一下,回过神来赶快伸手向自己的胸口摸去,摸完之后终于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洞。没有被汜陌那小子戳出个大窟窿。 陌小黛玉手一挥,慷慨激扬,如墨先生说书般吐沫横飞,有板有眼娓娓而道:“话说那时,只见你与汜陌,一白,一青,两道灵光纠缠至斯。霎时间灵光大盛,那个亮闪闪,连太阳都觉得羞愧!” 慕少白咳完之后,虚弱的扶过来,面色看来比我还要惨白,一脸幽怨:“我说喜鹊,夸张了啊!” “我没有夸张!莲泱我跟你说!那个时候真的好美好美,遍地银莲刺破青光,荼靡也不过尔尔!”难掩激动,小黛黛一副饿狼看见绵羊的模样看着我,激动道:“莲泱,真看不出来,你是莲花系的法术啊!” 陌小黛说的口无遮拦,我听的云里雾里。可是这句话被她说出了,房间却一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俞子夜不说话,慕少白不说话,连十一也看着我不说话。气氛略显诡异,让我不禁打了噶寒颤。 俞子夜看了一眼慕少白,又看了看我道:“你方才转醒,便好好谢着。” 语罢,便带头牵了落雪走了出去。随后,慕少白也拽了陌小黛往门口走去,小黛临走时还不忘从乾坤袋里掏出几个酸梅,塞进我的怀里。说了句很窝心的话,让我喝药觉得苦的时候含着吃。 十一走时,含笑看了我一眼,最后把门带上。 仙术有阴阳,也分五行。就像是清风引属于风系法术,皓月斩属于阴系法术一样。只是,五方十天,八荒六合,难免有些高深的法术不在五行之中,亦不被阴阳所限制。而这些大多都是上古之神,所缔造的术法。比如汜陌那日所用的连城诀,便是上古遗神,如今避世而居的紫薇帝浅沧,所造就的术法。而我那一日迷迷糊糊而被召唤出来的莲花,被陌小黛一眼看出,那是以莲花为元神而幻化出来的术法。 十一曾经和我说过,西天佛祖坐下,曾有一池青莲。而那一池青莲中,有一朵极尽雪白,未染纤尘。相传那朵莲花,日复一日听我佛传教,而后便有了神识。不知多少年过去,待仙根稳固,便幻化成形,娉婷一名少女。因原是佛祖坐下的一株青莲,有此机缘,便飞升成仙,为天下莲花主司,主司天下莲花花事。 这也是自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以莲花为元神,自成一派,以莲花为术法的神仙。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早在上古便没了神迹的莲花主司,她所使用的莲花系法术,叫做莲华。 而我那日所用的术法,正是莲华。 容兮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抱着白泽小兽,不痛不痒地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下折腾。十一临走时留下的那些丹药,差点没撑死我。要知道,他留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可都是人间那些仙门,珍惜的紧的宝贝。我胡乱吃了一把,又想想拿着这些丹药道人间去,兴许还能找几个老道换个好价钱。不过我不缺钱,想用钱的时候自己能够幻化不说,单说在蓬莱的石子路上随便抠上那么一抠,都能挖到几个好价钱的玉石。所以,还是和他们换宝贝吧。 我低头摆弄着腰边系着的红布锦囊,想着幸好被汜陌一剑削去的只是一枚玉佩,要是是这乾坤袋,那我可不止是肉疼了。这个乾坤袋,是容兮亲手给我系上的,约是在我将将进蓬莱的那几天。 所谓乾坤袋,其实和容兮他们那些神仙所谓的袖里乾坤是一个玩意。想当年重虚那个臭老头,还把我塞进他那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的大袖子里了。只不过我法术低微,没有办法依仗自身灵力而使用这一招袖里乾坤。所以就只得和小黛落雪她们一样,借着些物什,将那些所谓的乾坤收入囊中。 只可惜,在我这个锦囊模样的乾坤袋里,除了一些方才吃剩的丹药和一些之前和小狐狸到其他山寨抢夺回来的战利品,余下的,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真可惜,我来蓬莱这大半年的光景,竟然还是囊中无物。 对了,我记得还有上次和落雪去下界时没吃完的珍珠丸子! 白泽是上古神兽,听说还是性情十分凶悍的神兽。可我瞅了瞅眼前这团白云一般的幼兽,思及平日里它那能和我有的一拼的懒惰模样,真是很难想象啊。 我喂他吃狗尾巴草,他一脸嫌弃。我硬要塞给他,他抵死不从,几番挣扎之后,胖乎乎圆滚滚地滚到一边,一直滚到容兮脚边。 我冲容兮笑了笑,晃了晃手中一把可怜兮兮的狗尾巴草,算是跟我这个挂名的师父打招呼。 依旧是一袭白衣,那一霎,他的目光温润,仿佛胜过这万千光年的星子。纵然沉寂,却难掩一身风华。而我,也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来形容容兮却不会显得落俗的词语。那便是:秀色可餐。 于是,我就对着容兮,流了一地口水。 我说:“容兮,你看,我没叫你失望吧。” 虽然容兮仍是对我微笑,我却隐约看到了他眉间的忧愁。因为他看我的眼睛,早已不似当初的清明。 洇墨一片。 他向我走过来,白衣逶迤。伸手将我拉起。我也就乖乖起来,顺手拍了拍自己坐了一屁股的草屑。 作者有话要说:  肿么没人收藏呢~~~咩~~~妖妖我好心痛~~~咩~~~ ------------ 25第四章 :哎呦,不错哦(四) 容兮看我,欲言又止。 我问:“你想说什么?” 本姑娘难得的善解人意,却换来容兮平平淡淡的一句:“那一日所用的法术,日后,还是莫要在旁者眼前使出。” 这句话让本姑娘不但疑惑而且抑郁,于是索性打破砂锅问道:“为什么?” 容兮笑了,这才认真看我,如画的美目中映出我的影子:“因为我是你师父。” “啊?”这和你是我师父有个什么关系? “所以你要听话啊。” “……”原来如此。 虽说神兽幼时混沌,和小狐狸一样,可以说完全没有性别可以。但是,我敢举着双脚担保,这家伙长大以后铁定是个色鬼! 此时小白泽如一团棉花般缩小了身子,别是惬意地赖在容兮怀里,还不停地往容兮的咯吱窝里蹭。本姑娘委实有些看不过眼,伸手将他提起,对着容兮笑得一脸灿烂,尔后,玉手一扬,把他扔了。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白泽被扔到半空之下,‘嗤!’地一下膨胀起来。然后如同那一日绿萝山上滚到慕少白脚边的肉丸子一样,弹性运动了一下,便磨叽在那湿软的草地上,向我投来极为怨怼的目光。 我狠狠瞪了这家伙一样,转头去看容兮,想着乾坤袋里寒酸一片,计上心来,抬手道:“我说容兮,这一次我赢了剑试,你好歹也是个做师父的,打算怎么奖励我啊?” 容兮负手,分外潇洒:“以往你那些师兄姊,也没问我要什么奖励。” “那不一样嘛!” 容兮笑了:“怎么不一样?” 我撇撇嘴巴,一时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反驳,只是嘟嚷道:“反正就是不一样。” “那莲泱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我很坚定地看着他:“我要你屋里的那些宝贝!” 容兮听了,眉目随着唇角的浅笑,一并舒展开来,却是摇头道:“我屋里并没有什么宝贝。” “有的!大师兄说你屋里有一只铃铛能够驱魔,还有一枚玉珏能够自由在流年之间往来,还有……” 容兮挑眉:“他同你说这些?” 我诚实地点头。毕竟大师兄是容兮的第一个徒弟,他们之间的情分,让本姑娘每每思及,都不觉有些脸红。 容兮问道:“他还同你说了些什么?嗯?” 我理直气壮地看着容兮,毫不觉得自己在某一方面已经将大师兄给出卖了,我说:“还有一副神秘兮兮的画卷,据说可以辟邪!” 话说出来,我却发现容兮的脸色变了。伴着最后一个音的末尾,容兮已经敛起了笑容。他便是那样看着我,那一刻,似乎所有的时光都静止,我在熏风中抬眼看他,却发现他那黑耀一般瞳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害怕,因为这样的容兮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有飞花沾上我的眼睫,和他的发间。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容兮,我看不清他的眼底,只怕看清便会泥足深陷。 他从来,都是那般骨子里清冷却对谁都是一副笑颜的男子。仙姿卓越,哀怒都不行于色。可是,这样的他,却让我看到了他眼底那如浓墨一般的哀伤。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去摸他的脸,告诉他,容兮,你别这样,我看着怪难受的。 可是我没有。 只是装傻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说错话的?”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终究还是打破了僵局。眼中似乎一瞬闪过些什么,容兮低下头,看着面容难免有些窘迫的我,一如既往地笑了。 容兮道:“你喜欢什么,拿走便是了。” “真的?” 容兮点头:“嗯。” 我显然有些得寸进尺,只问道:“包括那副画吗?” 容兮顿了顿,我也没敢去看他的表情,估摸着容兮想着,既然慷慨一回就索性开开到底。也只是带着淡淡笑意,特别视金钱为粪土地对我说道:“随你。” 想了想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补充道:“莫把房子拆了就行。” 我:“……” 半个时辰过后,我坐在容兮屋里,抱着我的乾坤袋,嗅着那清雅的白莲檀香,心满意足地将容兮房里唯一的一副画卷塞进乾坤袋中。也不知道这幅画里面画的是什么,本姑娘是很好奇,可是,也不知道这幅画卷是不是被容兮施了法术,我对着它摆弄半天,愣是没把它打开。没事,来日方长,先收了你再说。 用十一的话来说,师尊的房间已经被土匪蘑菇洗劫一空了。 我猜他一定是在妒忌,毕竟他最喜欢的容兮的那套青瓷杯具,现下也是我磨小菇的囊中之物了。 当我向落雪炫耀我的战利品时,慕少白风骚的笑了,只见他揽过十一的肩膀,似安慰道:“你该庆幸,不是人财两空。” 落雪纯良地问:“什么是人财两空?” 慕少白头发一甩,白扇子一展,一双桃花眼不知道瞟向哪里,只听他晃晃然道:“简明扼要来说,就是好在这妖精只是拿走了容兮师叔房里的一些玩意,并没有连容兮师叔一并收入囊中。所以宝贝虽然变成了蘑菇的宝贝,但师叔,还是大家的师叔,还是良缘似锦的的绝色上神呀!” 落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正在慕少白满意点头时,冷不丁又说了一句:“可是落雪还是没有听懂嘢!” “卟!”是慕少白栽倒在十一怀里的闷响。 接下来的小日子,无论怎么来说都有些小惬意。因为在御剑台与汜陌终成平局,那阵仗估摸着还是挺有威慑力的,反正至此之后,在蓬莱也再也没旁者故意在背后说给我听那些刻意数落我的言辞。 佛经云,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 也不知这样山中不知岁月老的日子,究竟悄悄流去了多久,当我终于能够自己御剑,并且能将容兮每日给我指点的那一言半句稍稍参悟的时候,在蓬莱,也算得上是能够提得起名字的人物,虽然每每提到我的时候,总是会冠上容兮最小的徒弟这样一个名头。 一日,陌小黛与慕少白一路吵嚷而来,要带我去看看人间的花灯节。 凡是陌小黛与慕少白在一起,拌嘴吵架是不可避免的。我与俞子夜,乃至那个总是迷迷糊糊的落雪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就算他俩真的打起来,以小黛黛的仙力倒是不会把慕少白怎样,而慕少白也不可能真的对陌小黛挥剑相向。 花世的日子,难见岁月枯荣。花期依旧,如锦绣羽缎,不败,不落。 这样的日子,美则美矣,只是待的久了,还是多少有些寂寞无趣。 于是,我便爽快的答应了,屁颠屁颠地随着他二人一起御剑到了长安。我们在长安西郊一片密树林子里停下,保持低调,收了长剑。这才发现城门那处站了个人,待走近了,才发现是俞子夜提着一盏灯笼早早的久等在那了。 我说呢,俞子夜与慕少白向来是焦不离孟的,怎么这回就撇下俞子夜带上我这个他一向不待见的妖精来看什么花灯,原来是俞子夜早在这等着呢。俞子夜慕少白都在,自然不可能少了落雪。我左右盼了一圈,都没有见到落雪蹦跶的身影。 “落雪呢?” “在城中与人掷骰子玩呢。” “掷骰子有什么好玩的?” 俞子夜提灯转身,带着我们往城里走,答我道:“这不是可以赢钱吗。” “……”原来就是赌钱啊! 话说本姑娘真的是好久都没有来人间了,这一次来长安,发现好多地方都换了模样。我牵着陌小黛,左右张望,全然一副村姑进城了样子。 小黛黛瞅了瞅我:“莲泱你在找什么?” “我记得前面那条河对面有一家包子铺的灌汤包做的特别好吃!”人实在太多,挤挤攘攘,我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努力朝前看去,除了阑珊灯火一片,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怎么不见了?”我嘀咕道。 小黛黛随手扯过一个小贩背着的冰糖葫芦,招呼着慕少白付钱,舔了舔才嘟嚷着为我解惑:“你少说也有两百年未曾出过蓬莱了,那间包子铺的老板就算再怎么长寿,又怎么可以熬过怎么多年?” 我难免有些小失落,要知道,以往我要给小狐狸买这包子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个妖精会些法术,还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呢。 见我一副颓然的模样,小黛嚼着糖葫芦口齿不清地安慰道:“包子年年有,岁岁皆没差。”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又看我补充了一句:”反正都是肉做的。” 陌小黛把她那啃的没有样子的糖葫芦伸到我面前,讨好道:“要不我分你点糖葫芦?” 我嫌弃地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 26第四章 :哎呦,不错哦(五) 其实花灯节是人间特有的习俗,每个朝代,每个地方,似乎这花灯节的时间都不一样。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扬州的,因为在墨先生的西本子里,扬州那边向来是个美人如花君子如玉,一不小心就私定终身,爱得死去活来别样腻歪的好地方。至于这长安嘛,隔着皇城近了,什么风流韵事都看着要收敛些。 难免让我这只蘑菇精惆怅微微啊。 百里长安,百里花灯。 此时的长安,正是阳春三月。桃花争艳,玉兰芬芳。 无论是长街还是小巷,无论是路过的男女老少还是街道两旁,都早已被各式各样的花灯挂的满满的。即便是抬头,看到的都是被高高挂起的花灯,而不是城郊那些美丽的星星。 当我从满面痴呆中回过神的时候,陌小黛那个重色轻友的早已拽着慕少白跑到一边的小摊,俩人正嬉笑地挑着面具。我看到慕少白左挑右捡,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拣起最左边的一个面具给小黛带上。小黛先是满面欢喜,等慕少白付了钱,把面具摘下来一看,突然变得怒不可遏,追着慕少白一路拳打脚踢,引人侧目。 我这才注意到,那被陌小黛抓在手心里的面具,竟然是一只乌鸦,也难怪陌小黛如此生气毫不顾及自身形象了。 这边俞子夜也不知道从哪里摸过一面头顶鸡毛的猴子面具,把回过头来看他的我吓了抖了抖,看着这只猴子面具,只觉得面善的很,想了很久,脑子里终于闪过孙大圣那张,一手拿着桃子啃,一手抠着脚丫的和谐画面。瞅着俞子夜还是一脸淡定我只好幽幽开口,好心提醒道:“俞子夜,你这样孙大圣会生气的。” 俞子夜清冷的声线从‘孙大圣’面下传来,让我多少有些不习惯。他顺道递给我一个面具:“给你。” 我一看,得,是只猪头。我接过那只面具有些不情愿地套在脑袋上,却并没有遮住我那张清秀的白菜脸。我学着某人的口气对俞子夜道:“悟空,你又调皮了。” 可曾想,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花果山上抠脚丫的孙大圣,此时无缘无故打了个响天彻底的大喷嚏。而这个喷嚏还引得我们现下脚底下踩着的这块大地连带着震了几震。 用老龟从小灌输给我的启蒙知识来说,赌坊,是凡间除了青楼以外最为热闹,也是糙汉最多的地方了。老龟常言道:吃喝嫖赌乃是人生四大乐事,缺一不可。我突然觉得落雪这小丫头,在享受人生和感悟大道这一块,已经远远地甩掉了本姑娘一大截。青楼和赌坊这丫头都去过,而且混的风生水起,一鸣惊人。 当我跟着俞子夜在长乐赌坊找到落雪的时候,这小丫头圆滚滚地坐在赌桌上,屁股底下垫了大叠大叠的银票,看来在俞子夜出去接我们的这段时间,这小丫头赢了不少。 顿时本姑娘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也罢,今日随俞子夜来了赌坊将落雪带走,也算是进了这赌坊的大门,下次,再拖陌小黛去一次青楼逛逛好了。 看到俞子夜过来,落雪甜甜一笑,胡乱将那些银票往怀里塞。 那个脸黑的老板见落雪终于从赌桌上跳下了,就差扑过来对着俞子夜悲悲戚戚惨惨哭诉了。 “师兄,落雪能够自己挣钱了,可以给师兄买糖葫芦了~”落雪笑着粘过来,对着俞子夜就是一阵腻歪。 “喂!是你自己要吃糖葫芦吧!” “啊!不要拆穿人家嘛!” 俞子夜伸手牵过落雪,全然一副当爹当习惯了的模样,另一只手得空过来饶了饶她的脑袋:“走吧。” 落雪正把露出衣襟的几张银票角努力往里塞,抬头就笑得阳光灿烂:“好!” 出了赌坊,就看到小黛黛一袭蓝衣等在门口,无聊地踢着石子。 我上前一步问道:“慕少白呢?” 小黛黛两手一摊:“死了。” “哈?” 慕少白悲愤的声音也不知道从哪个墙角,冷不丁地大吼一声:“你才死了!” 于是,当慕少白从阴影下捂着脑袋缓步走来时,我和落雪都很不厚道,很不矜持地捂着肚子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因为他那一对丹凤熊猫眼委实太过销魂。 慕少白便是顶着着一张熊猫脸,面色凝重,向我与落雪投来分外幽怨的目光:“不许笑!” 可是本姑娘这一辈子本就是放浪不拘笑点低,此时就算是我想停下来也停不下来啊。于是只好捂着笑疼了的肚子,软弱无力地搭在冰块脸的肩膀上,笑得死去活来。落雪的情况也不比我好多少,索性把头埋在我的衣袖里,笑得也不成人形。 于是慕少白一张俊脸变得愈发阴沉了。 还是俞子夜厚道些,到底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师兄弟,见到慕少白这般狼狈,长袖底下长指一点,帮慕少白恢复了模样。慕少白变回来了,我和落雪自然也可以淡定下来。 本姑娘对一脸委屈的慕少白一语道破天机:“小黛是老虎,招惹需谨慎。” 对此,慕少白难得的赞同我的说法,传音入密对我道:而且是一只十分凶残的母老虎。 我不自觉看了小黛一眼,向他点头,对,没错,是凶残。 说实话,我们这一行人走在长安城繁华的大街上,本来不是那么扎眼。只是,当我和小黛落雪三人挤在一家铺子门前,用落雪那些‘不义之财’买花灯的时候,竟然碰到了容兮。 一个连我这个徒弟都好些时日没有见到面的神仙。 当我拿起一盏做功精细要价颇高的红莲花灯的时候,敏捷嗅到一阵淡雅清幽的莲香。本姑娘当时便皱着眉头嘀咕道:“哎呀,这莲灯做的也太逼真了吧?” 卖莲灯的老板笑得欢乐:“是啊!是啊!” 我转头看小黛:“还有香味呢?” 卖莲灯老板笑得更为欢乐:“是啊!是啊!” 我撸了撸鼻子,感叹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香味闻着这么像容兮呢?” 小黛黛出乎意料地接话:“因为大神就在你背后杵着呢。” 哈? 果然,容兮一袭白衣,只是比起蓬莱以往的装束要显得简洁。如墨的长发被羊脂白玉的发束绾起,露出好看的眼睛,鼻子,还有凉薄的唇瓣。衣襟处亦是有一朵银色的莲花绣样。 真是一身玉骨,如斯美人。 本姑娘不禁调笑,一脸邪肆地看着容兮,摆出一个玉树临风的姿势对他道:“今夜月亮大圆,风光无限,美人可是来找鄙人逍遥逍遥的?” 小黛黛咳嗽了一声,拽着我的袖子小声提醒:“莲泱,上神身边还有神仙呢?” 我这才发现,容兮旁边站了个脸黑的神仙,小黛黛抖着声线告诉我,那个仿佛刚从煤堆里爬出来的神仙,是雷神。我五百年的那场天劫,所历的雷云,八九成就是让这厮下的狠手。 我突然有种想冲上前去抱他大腿的冲动,嗯,雷神是吧,我记下了,以后怎么着也要和你多套多套近乎。 陌小黛鄙视地看着我笑得一脸谄媚,对雷神挤了挤眉毛,五指吧嗒地冲他打招呼:“你好啊~” 雷神继续脸黑。 容兮倒是笑了,笑得我和小黛都有那么一点飘飘欲仙,容兮美人道:“便知道此时就是回了蓬莱也是寻不着你的。” “怎么你想我了。” 面对我红果果的调戏,容兮大神不以为意,浅浅应道:“是啊!” 于是我就腻歪上去,拽着容兮那宽大的大白袖子,看着容兮那张秀色可餐的美人脸:“你出去那么久都不带我玩儿!” 雷神黑着一张脸帮腔,声音比他那张黑脸还要令人抖上两抖道:“上神去瀛洲又不是玩儿去了。” 本姑娘转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脸黑的原因,所以使得他那排亮白的牙齿格外扎眼。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容兮,疑惑道:“不是玩儿难道是背着我和别的男人花前月下去了!” 这句话,曾是狐大狸扑到我怀里哭诉时,指着十三皇子控诉的罪行。 雷神面露尴尬地咳嗽两声,很明显是误以为我说的那个男人是他,不久就算他此时脸红了我也看不出来,谁叫他脸黑。 容兮一面对雷神道:“你说不过她的。”一面施法将我抹在他袖子上那几个脏兮兮的手掌印消抹干净。又拍了拍我的头,就好像我是落雪那般的小奶娃似的:”你们还没有放花灯吧?“ 我点头。 由于容兮牵我的手时太过熟练,让本姑娘尤为怀疑,这位早在三千岁就升为上神的神仙,究竟……带过多少纯洁善良花容月貌的少女去放花灯! 容兮笑了,好似对我用了读心术一般,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对我说道:“还好,不多。” 于是,我就光荣的囧了。 作者有话要说: ------------ 27第四章 :哎呦,不错哦(六) 溜着容兮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和一个就差脸上贴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的雷神。我们这一行人,突然之间变得分外扎眼。好在本姑娘向来脸皮厚比城墙,毫不顾忌那些少女少妇少奶奶们一路看向容兮,一路赤裸裸的眼光。拽着容兮,嗯……或者说是被容兮拽着,好不低调的就往那条人满为患的小河边走去。 花灯节放花灯,花灯祈愿。 其实大家都不是凡人,真不必劳什子的放什么假花灯来实现自己的愿望。要知道,海纳百川,这些花灯到时候飘着飘着,飘得远了,都会没有样子乱七八糟地飘入东海,砸道那水晶宫明晃晃的房顶上。对此,敖广老头总是苦不堪言。那些负责打扫的蚌精鲛人,更是苦不堪言。 当然,借住在这条河道至东海这段地界的河神,会远比那些蚌精鲛人更加痛苦。 所以此时,他顶着那不知道是不是被花灯砸出了两个大包的脑袋,咬着袖子,幽幽怨怨出现在我们面前大吐苦水的时候,那一双猥琐且聚光的小眼睛,一眼瞥到了我们几个怀中抱着的花灯。 “……”河神的表情有些抽搐。大约是看到容兮和雷神那两个品阶比自己高的神仙,不好发作。 他哀怨的看着容兮,复又哀怨地看了看雷神。最后捂脸埋在树上嘤嘤声地哭了出来,光黑灯瞎火就能看见他在那边一抖一抖的身影。 只听他吸着鼻涕哀怨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 复又望天,悲悲戚戚地嚷了一声:“凡人不懂保护神仙爱护神仙也就罢了,你们这群闲得慌的神仙竟然也跑来凑热闹,本君心痛啊!心痛死了啊!” 落雪诚恳地说到:“老伯,神仙,是不会死的。” “老伯?!”河神睁大了眼睛,几欲垂泪,颤抖的手指指着自己,向落雪逼问道:“你管我叫老伯!” 最后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向我等,展现他卓越的铁头功,还是为了博取他心中唯一高洁的男神,即我师父容兮的同情。一颗能与和尚一决雌雄的闪亮小光头,像榔头似的往自个抱着的树上撞。一边撞,还一边嚷嚷:“你这小丫头眼拙啊!这人世间,哪有我这般貌美的老伯啊!” 您这副尊容都能算貌美,那我这张白菜脸,都能是天仙了。我心下想着,当然没有真的说出来。怕万一他受不了打击,投河自尽,同为仙道,还要麻烦我等替他收尸。 落雪伸手抓了抓有些痒痒的脸颊,一脸无所谓道:“那,大叔?” “哈!”回应小落雪的是河神更为做作的哭喊之声。 最后落雪冷了面容,一脸嫌弃地冲他道:“行了,别矫情了。” 以往落雪说话都是一口一个‘人家’,要多甜腻有多甜腻。结果今儿个冷不丁地粗起嗓门,发出如同黑山老妖般沙哑苍老的声音,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再看俞子夜他们一脸平常,陌小黛小声对我道:“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自然是习惯奶娃落雪,在心情异常烦躁,或是耐不得烦躁的时候,那突然变异的性格。用重虚老头的话来说,落雪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治不了啊。 那河神肯定也和我一样被吓到了,有泪不敢流,耷拉着他那颗小光头蹲在一旁画圈圈。 落雪哼了一声,又马上笑得春光灿烂,拽了俞子夜的手,笑嘻嘻道:“二师兄,快陪人家放花灯嘛~” 河神君抖的更厉害了。 我也学着落雪的样子,拽了拽身边容兮雪白雪白的衣袖,嗲声嗲气地说到:师父父,也陪人家放花灯嘛~” 我看着容兮那张让女子肉颇为嫉妒的脸,正痴呆地笑着,只听得身后传来慕少白十分痛苦的一声呐喊:“天啊!我受不了了!”当然,最后回应他的,是小黛黛砰然心动的一脚。 走到河边,我瞅见陌小黛的花灯上写了三个弯扭的大字,很不秀气。陌小黛显然毫不顾忌我略显鄙夷的眼神,接连一口气写了三个,都是同样的三个字:求姻缘。 本姑娘默默往叼着根狗尾巴草,靠在一旁树枝桠子上和河神谈笑的慕少白,转头问小黛:“你不是有姻缘了吗?” 陌小黛一脸嫌弃:“那是意外。” 于是本姑娘似乎恍然大悟,低头在自己的花灯上写上另外的三个大字:求意外。遭到陌小黛长达小半个时辰的白眼。 陌小黛拍拍我的小细胳膊,语重心长地道:“蘑菇,不是我说你,就算你长的有些磕碜,也绝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要对我家主子有信心!” 想了一会,陌小黛又道了一句,她家主子的至理名言:“再丑也要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 “这和你家主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忘了?我家主子是大名鼎鼎臭名远著的司命啊!” “臭名昭著……” 陌小黛点头,丝毫未觉不妥之处:“你放心,我家主子的文笔虽烂,但是编故事的能力倒是极好的。” “是啊,好到让太子长琴下凡历劫的时候,生生变成了一个断袖。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泪流啊。” 我白了她一眼。把这丫头往慕少白那里推,边推还边说: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完,看了看容兮偷偷飘然而去的身影,敛了气息跟了上去。 虽说一到大街上,容兮便没了影子。但好在做他老人家徒弟这么些年,我也学会了些本事。容兮的气味,只要我好好闻闻就知道他在哪了。对此,二郎神家的哮天犬对我很是鄙夷。 本姑娘寻着容兮特有的香味,寻到城郊那片林子的深处。我变成一只样貌姣好的花蘑菇,蹲在一颗老竹子旁,瞅着容兮一袭白衣原地不动,看样子似乎在等什么人。 最后等到月亮都躲进云里害羞去了的时候,另一个影子出现了。 嗯……是个雄的。 他们是走的那样近,说话也是那样静。以本姑娘不得不捧着我那颗脆弱的蘑菇心,咬着小手帕聚精会神地看着前面远远地两个身影。因着距离太远,只好又往前蹦了两步。也正是因为往前蹦的这两步,才让我真正听清他们到底再说些什么。 那个身穿黑色斗篷,连眼睛都没有办法露出来的男人。笑得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对容兮道:“哎呦,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我瞅着容兮,看着容兮负手而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哎呦,如果我没记错你是神仙吧,说起来你出现在这里好像也不大合适吧。”男男子双手环胸,模样戏谑。 容兮这边沉声道:“想来魔族近来是安逸了些。” “你说呢?”那男子扬眉,甩了甩袖子道:“自你帮着天帝老头,把吾魔族囚禁于从极渊开始,我这个当少主的可是夜不能寝思不能食,忧郁的很啊。” 说实话,我真没听出他语气里哪里有忧郁的意思。 “对了,我妹妹呢?”那男子说话的语气,终于听起来正常了些许,对容兮道:“你说过会把她找回来的。” 容兮似是沉默了一会。 只听那个穿斗篷的男人又笑道:“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言语轻快,似乎被骗的人是容兮而不是他一样。 容兮道:“她很好。” “连个影子我这个做兄长的都未曾见过?这就是你说的很好?”像是隐忍了许久,男子说话的语气终于有了怒意。 “雷神此次与我下界,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容兮言语平淡,依旧清冷。 “哎呦,你不要岔开话题嘛~” 容兮憋了一眼身后,沉声道:“他来了。” 男子干脆双手环胸地倚在树上,一副怡然自得全无所谓的模样,摇头晃脑道:“我不怕他。” 然后是一阵寒光,原是容兮祭出了若水。映着这凄迷月色,晃地我眼睛都疼了。若水一柄横在中央,随后便是雷神抡着两把大锤子瞬息而来,而在我这个风光独好的角落,恰好看见那把剑倒算是帮这个所谓的魔挡住了雷神的法器。 早前便听小黛说过,雷神的法器很厉害。当然,这个很厉害指的是对于如我这种,尚未历劫能否顺利飞升还有待考量的妖精。 所以在见到雷神那两把大锤子的时候,我捂着鼻子条件反射地抖了抖。 只听雷神黑着脸,露出一口白牙,掷地有声地叫出那名魔族男子的名字:殁水。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终于过100了~~~跪谢!!! ------------ 28第五章 :蘑菇与被穿越(一) 殁水冲雷神招了招手,像是跟老熟人打招呼一般,对雷神随意说了句:“哎呀,好久不见。” 雷神目光颇为凌厉,我想如果他拿这眼神死盯的是我,我估计我早就想办法挖个地洞躲起来了。 雷神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昂首对殁水道:“汝违反神魔之契,私离从极渊,吾此便将汝押上天阙,听凭三清六御五帝审处!” “哎呦雷神,我们好歹也有个万把年的交情了,就算如今仙魔对立,你我二人说话,也不得如此生分吧?” 说道这里,我记得慕少白曾经给过我跟小黛落雪人手一面菱花镜子。当时落雪是喜滋滋地收下了,而我和小黛看着那是慕少白全然一副,无视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模样,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后来才知道,那面居家旅行必备的小镜子是用昆仑山里,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石打磨而成的。据说,只要对着活物随便那么一照,就能够看出这个活物的术法品级。 慕少白说,他之所以费尽千辛万苦从梵寂幻境顺来这三把镜子,完全是为了充分发扬他师爷爷即重虚老头对他从小耳濡目染的谆谆教诲。秉持: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真理性原则。 面对这样无魄力无气概胆小如鼠有损仙格的教导模式,本姑娘只想说三个字:我喜欢! 蘑菇没有手,本姑娘只好又幻回人形。伸手在乾坤袋里捣鼓了好一阵子,直到摸出好几个生了霉的水晶煎饺,这才力不从心地摸出那把早就生满灰尘的小镜子。 我偷偷对着那殁水照了一照。惊讶地发现虽然这个叫什么殁水的原本很厉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魔气竟然少得有些可怜。难道说他受过伤?嗯……我摸着下巴好生研究,发现这个魔族少主不但肠胃不好,似乎连肾脏方面,都出了些不大不小的问题。 正在本姑娘目不转睛想要将这菱花镜的功能研究通透的时候,殁水那个臭小子也不知怎么的发现了本姑娘,更不知怎么的瞬到的的背后,一只比匕首还要锋利的钢爪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架在了本姑娘雪白雪白的小细脖子上。 “诶?……你……你……你冷静啊!”爪子架在脖子上可不是好玩的! 殁水似乎是挑起我的一缕发丝嗅了嗅,皱起眉头说道:“小丫头,你身上有坏人的味道。”语罢又挑眉看向一脸无奈却又似乎是在瞪着我的容兮问我道:“你和坏人什么关系?” 本姑娘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为蕙质兰心玲珑七窍的蘑菇!所以本姑娘霎时间便知道了,殁水口中的坏人,是指我那倒霉师父容兮! 正所谓生死关头,保命要紧。本姑娘那颗蘑菇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边摆手边道:“我和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过来打酱油的!!!” 容兮黑脸。雷神脸黑。 殁水在我背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煞有其事地问道:“那酱油呢?” 我低头在自己周围看了看,最后只好抓着脑袋傻笑道:“是啊,酱油呢?” 殁水挑眉,那戴在他右手上,此时又架在本姑娘脖子上的钢爪,却是又往本姑娘细嫩的脖子送去几分。此时,我只恨自己是只头大身子小的蘑菇,而不是似老龟那般能屈能伸的乌龟。 容兮似是喝道:“殁水,住手!” 殁水冲容兮扬声道:“你要我住手我就住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句话本姑娘好像在哪里听过。 接着殁水附耳对我道:“怎么,你是坏人他相好?” ……嗯,这话本姑娘好像也是在哪听过。 于是,本姑娘淡定了。并且淡定地回答:“你才是他相好,你全家都是他相好。” 我感觉身后的殁水哽咽了一下,然后大概是怕憋出内伤吧,终是不顾雷神与我错愕的眼神,毫无一个魔族少主该有的形象,放肆地癫狂地捧腹大笑起来。 结果他一激动,那把架我脖子上的钢爪子,就把我那白白的蘑菇脖子碰出一条血痕。 “哎,你冷静点啊!” 估计殁水瞪了我一眼,强忍着笑意对我道:“现在这种情况,你叫本少爷怎么冷静?” 我抖了抖看向没有好脸色的容兮,和脸色一直不好的雷神。知道这位魔族少主所说的,指的便是这两位拦路大神。 我指尖小心将那利爪与我脖子隔开了些,小声对问殁水:“其实你打不过他们吧?你受了伤,到现在体内的魔气应是不足二成吧?” “小丫头还挺聪明?” 本姑娘有些得意道:“本姑娘一直就很聪明。” “那你猜猜本少爷会不会就地解决了你?”语罢又将那爪子架在我可怜兮兮的脖子上,补充道:“就算本少爷魔气不足二成,弄死你也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似的,小丫头信不信?” “我……我信。”我一脸无辜,看着容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小声说道:“我这不是想帮你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坏人是一伙的。” “声明!我虽然是坏人的徒弟,但是我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 殁水笑了:“你还有身份?” 挺胸收腹头抬高,本姑娘大义凛然地说道:“老龟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容兮是我师父,但我好歹也是个在妖界,不,是在山贼界举足轻重的妖精!作为一个对妖王大人衷心耿耿,以妖王为荣的蘑菇精,我是怎么都不会与神仙站在同一战线的!” “咳。”殁水挑眉往容兮那看了一样,戏谑道:“你这样坏人会伤心的。” 容兮伤心,我还伤心呢!我愤然道:“本姑娘被你挟持在这里半天,他要是在意我,还会像个铁松一样地杵在那不动吗?!” 殁水摇头,得意洋洋地朝我显摆着他那奇特的武器:“这可是小丫头你误会了。不是他不想过来,而是他不敢过来。你可别小瞧了我这把破空,要真是下了恨手了结了你,怕是天帝老儿都救不了你。” 想不到这铁爪名字还挺神气,我问:“真被了结了会怎样?” “嗯……本少爷不知道。” “……” 殁水一脸无辜:“本想去问问那些命丧破空的神仙,可是他们一个个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大概,是魂飞魄散吧。” 嗯…… 还没等本姑娘回过神来,殁水那小子已经昂首对容兮喊道:“我也就是出来透透气,找个姑娘翻炒翻炒,不如二位上神就当没看见,可好?” 雷神一板一眼地回答:“我看见了。” “都说了让你装作没看见嘛!” 殁水看向容兮,容兮不置可否。 殁水歪头又道:“坏人,你徒弟可是在我手上呢?别等到雷神那天劫没让她过,就先在本少爷这儿魂飞魄散了啊!” 本姑娘十分配合,眼中含泪,竭力装出一副风中摇摆受了惊吓的模样,抖着嗓子喊了声:“师父~” 雷神冷哼一声,扬起大锤子开口道:“汝还敢多话?容兮上神贵为天神,岂会为了一个半仙弟子放走你这个……” 我想,雷神接下来原是想说:容兮上神贵为天神,岂会为了一个半仙弟子放走你这个魔物?!我代替容兮感谢他的信任,感谢他正面进一步地维护了我那师父冷眼高贵的形象。可惜的是,我那倒霉师父容兮,没有让慷慨激昂地雷神说完。 容兮特别淡然地对殁水说了在我听来饱含深情的三个字,容兮说:你走吧。 然后剩下雷神一脸震惊地盯着他,楞了半天,楞是没有抖出一句话来。 然后殁水笑了,得意地说了句:“既然坏人你这么死乞白赖地求我,本少爷就给你个面子。” 他又低下头小声对我说了句:“谢谢啊,日后再见,本少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然后左手一个巴掌用力,把本姑娘借势好不怜香惜玉地‘送’到容兮那边。 本姑娘还来不及喊痛,就跌入了容兮那淡淡莲香的怀抱。好吧,容兮那胸膛也真够结实的,真是可怜了我那美丽且白菜的蘑菇鼻子。 我捂着酸疼地鼻子抬头,正好对上容兮那寂如星子的眸子。 “师父~” “……” “师父~我的鼻子会不会歪掉~” “……” “师父~你不要这样看人家啦,人家会心虚~” “……” 容兮不说话,抬起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我的鼻子,我想,我的鼻子肯定是被撞歪了,索性就让容兮帮我掰直了。 最后容兮轻声笑了,对本姑娘说了极为禽兽的两个字:“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 29第五章 :蘑菇与被穿越(二) 好吧,我是活该,活该帮了那个魔族的骚年,结果直接被容兮禁足了。于是,本姑娘的小日子便又回归到,对着蓬莱岛那恒古不变的仙境景色,一看就累,一累就困,一困就睡的日子了。 当然,在此期间,本姑娘被容兮逼迫着每日早起随着一帮弟子去苍云殿晨课。落雪早已是半个神仙,谁不睡觉没有关系,所以在容兮美色的诱惑下,这个奶娃承担了每日早起叫我起床的艰巨任务。 为此,小落雪倒是自得其乐。不管本姑娘如何赖床,到了最后一定回事一脸疲惫之色地,被这个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小萝莉百般无奈地拖去苍云殿。 苍云殿每日授课的神仙不同,基本上都是藏书阁那几个中规中矩的神仙。偶尔会是满面红光撸着一把大胡子的重虚老头,偶尔会是原始天尊座下,几个早在重虚老头接任蓬莱时便名声显赫的上神,再偶尔,就是容兮了。 不过看见容兮的次数,就跟我不吃肉的次数是一样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来苍云殿听早课,除了要和我心爱的被子枕头每日生离死别凄凄惨惨一番,最讨厌的莫过于总是见到个别特别讨厌的人。 比如汜陌。 听说汜陌这小子来头不小,是天帝三儿子媳妇嫂子娘家那边远房亲戚表哥邻居的干儿子。我不待见他,可是落雪却跟他要好,也许是因为她那俩好坏不分的师兄。所以每日,落雪都会拽着差点就要迟到的我,在一群女弟子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毫不顾忌其他雌性活妒忌活不甘的目光,大刺刺地坐在汜陌旁边的座位上。 小落雪之所以能在蓬莱横着走,除了她坚强的后盾,即他师爷爷和他那位我未曾见过的师傅,以及那两位容貌不凡的大师兄外,还有就是她自个儿本身的能力了。 想当初,刚进蓬莱时,本姑娘还小看了她。后来蝙蝠精那次,也算是让本姑娘长了长见识。其实本姑娘眼睛不大,看事物黑市颇为敏锐的,怪就只怪落雪无论仙术还是剑术都是时好时坏。可是人家落雪小奶娃也说了,这不是她操作的问题,这是策略问题。 落雪说:作为一个女神仙,而且还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神仙。在大多时候,都是可以不必表现得太过强势。不然,当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可是不会有别的男神仙替你挡在前面的。没有男神仙帮着挡刀光剑影,这样的神身是不完美的,是会有遗憾而抱憾终身的。 落雪还说了,做为一个女神仙太过犀利凶残是会嫁不出去的,就比如幽冥界那个至今单身的幽冥主司阴若萧。 再比如,陌小黛那个整日以执笔写悲剧为人生一大乐事的主子,司命大小姐颠丑丑。 当时,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小落雪突然像是怕被旁者听去一般,慌忙捂住了嘴巴。一边看天一边不清不楚地说道:“哎呀,要是这话被她俩听去,估计别的神仙就算想娶我,迫于她二人的淫威人家都得打一辈子光棍啊!” “……”这小丫头才多大就想到要成亲了。 “唔~人家还等着来提亲的人踩破师爷爷家的门槛呢~” “……” 落雪侧身,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我问道:“难道师姐你不想嫁人,哦,不对是嫁神?” “这……”我抬眼瞥了那讲得摇头晃脑的先生,压低了声音对落雪小声说道:“你师姐我年纪还小,这种事情还不在计划范围之内,” 最后换得落雪极为鄙夷的一眼,落雪道:“师姐,你年纪这么大,再不嫁出去,就没人要了。” 我……我……我……本姑娘好生委屈,要真是论起年龄,从本姑娘有神识的那一天算起,不,是从本姑娘入土冒出蘑菇头的那一天开始算起,你这小丫头都不知比我大几百个年头了好不! 不雅仗着自己长不大就嫌弃我! 本姑娘是个好蘑菇,是个有品学有修养的好蘑菇。我一脸正义地对落雪好生提醒道:“师妹,作为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神仙,太毒舌,也是会嫁不出去的。” 落雪吃瘪。我默默抬头听课,只是早就不知道那老头讲到哪里去了。 这一日我跟容兮告了假,说今日早起印堂发黑不宜出门,容兮允了,我便又睡起了回笼觉。等到日上三竿想要溜出去玩玩的时候,才发现我那枚小玉牌早在容兮说禁足思过的那一天起,就被这个倒霉师父收走了。 之前说过,蓬莱的结界很是奇特,阴阳五行太古阵法什么的,将进来容易出去难这个道理展现得是淋漓尽致。没有玉牌,我根本就别想出去。就是像俞子夜那样的个中翘楚,也是出不去。当然,陌小黛不算。因为作为一个天阙之上而非我蓬莱门下的小仙,她每次回去,都是拜托重虚老头或是执剑长老把她扔出去的。 因为他们都是上神。 执剑长老冷艳高贵,这样有损形象与气质的事情,一般都会让他的小弟子以闭关修炼,切勿打扰来回绝。所以扔陌小黛回去这件事情,就落到了重虚老头的身上。 曾经,陌小黛一脸倾羡地望着容兮飘飘然而去的背影,对我说道:“啊~蘑菇~你不知道~我真的,好想被容兮大神扔一次啊~” 后来退而求其次,打起了我大师兄寂遥的主意。在一个花前月下下注搓麻的好时间里,陌小黛一脸深情,柔声对我大师兄说了这样一番话:“寂遥上神,您就大发慈悲行行好扔我出去吧?” 那时我大师兄将将过了三劫,以二万岁的仙龄,飞升上神,一跃而成多少神仙妖精的梦中男神。 而这位梦中男神听后,只是神情复杂略带同情地看了小黛一眼,然后衣袖拂风,优雅且从容地满足了黛黛的心愿。只是末了,对目送黛黛离去的我们疑惑而又无奈地问道:“什么心态?” 吾等相继摊手,皆为不知。 话说回来,我们再谈谈汜陌。这小子桃花运很是不错,在成为了正式的入室弟子之后,人气一路飙升。接连打败了几个容色姣好,文武双全的师兄,一跃而成蓬莱十大单身男神之列。 当然,此男神非彼男神。彼时的汜陌也不过是个有着仙家血缘的普通仙人而已。 本姑娘才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当初汜陌那小子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这仇我可记着呢。本姑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找个麻袋把他罩住,往死里揍一顿,才算是解气。不过,寻便蓬莱山找不到麻袋不说,汜陌那小子就算是想让我揍一顿,怕是都得不了空闲。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你不知道汜陌最近很忙吗? 忙什么? 当然是忙着砍桃花呀! 十一仰头看天,说了句文采斐然且深刻的话。十一道:“如果长的好看也是一种罪过,那么汜陌一定和大师兄一样罪孽深重。” “那师父呢?” “师尊啊……”十一甩了甩半边秀发,瞅了眼刹那芳华里容兮那卓越的背影,这才缓缓说道:“已经是罪无可恕,天怒人怨,万劫不复了!” 也不知蓬莱山上的女弟子是从哪儿学来的风起,颇为开放主动。蓬莱除了花世,在山脚下大海边,有一片颇为奢靡的花海。而那些女弟子,秉持着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的至理名言,每日早起,便三三两两地跑去那儿采花。 有时还一不小心发生打架斗殴的流血事件。 容兮宝相庄严,众女弟子就算是心怀不轨也不敢明目张胆,毕竟人家大神辈分摆在那儿呢。再说花世里那么多的奇花异草,大家也颇有自知之明。 俞子夜虽说是个冰窟窿,但模样却是极好的,也拥有一部分以他为梦中情人并努力追求进一步发展的拥护者。只是这冰窟窿比起那些无辜的花朵,更喜欢能够铸剑的珍奇矿石。 大师兄寂遥经常不在蓬莱,就算偶尔回来,不是闭关就是陪容兮下山,了不起再陪着十一与我到处逛逛。能等到寂遥的日子,恐怕花儿早就谢了。 十一?都说了十一的模样比落雪看起来大不了多少,在蓬莱这样的外貌年龄可是稀有的紧。如果那些女弟子真的对十一有什么想法,那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而慕少白……通常……他都是来者不拒的。所以在他身上,永远,永远,永远都有一股难以遮掩的香气,娘炮至极。 至于汜陌,由于是半路杀出的一匹黑马,每日清晨,众女仙总是蜂拥而至。豪放一点地也不管汜陌愿不愿意便是直接塞到他怀里,婉约一点的会先问汜陌会不会花粉过敏,然后再塞道他怀里。娇羞一点的,则是冷不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头来,羞羞答答地眉目娇羞地将手中那一束像是蹂躏了千百回的笑紫花,强硬的递给汜陌。 再疯狂一点的,就比如眼下被本姑娘撞见的这个胖姑娘。携了个与她身材颇为相称的大花球,高喊一声:“汜陌师弟!” 然后…… 作者有话要说: ------------ 30第五章 :蘑菇与被穿越(三) “碰!” 汜陌皱眉,额角青筋突起。极力地抿着薄唇,隐忍克制。而刚才那团巨型花球,不偏不倚正好迎面砸在他的脑袋上。 “唔……”我知道这孩子忍的很辛苦,可我忍得也很辛苦好不好。 自是一生放浪不拘笑点低,乐极生悲是必然。于是,本姑娘一时没能把持得住,紧接着又是“碰!”地一声,本姑娘毫无形象地从汜陌头顶上的大槐树上摔了下来。 捂着可怜的小屁股抬头,自是看到汜陌一张比雷神还要黑上几分的脸。 本姑娘干咳几声,着实不想已现下这般狼狈的模样,与这个对头打照面。于是在汜陌倍显嫌弃的眼神中,本姑娘以一个自认为优雅非常的姿势,学着那浅寐的观音娘娘,单手托腮半卧在青草地上。 “咳!”那小子倒不是学我装的,估计是真给呛到了。 本姑娘回头,装出将将才发现他的模样,朝他优雅地摆手道:“哎呦汜陌师弟,现下风光正好,景色秀丽,你难道也是来晒太阳的?” 汜陌扶额,本姑娘明显看到他的嘴角抖动了一下。 本姑娘优雅起身,一手抚上发髻,一手拍平裙子上的褶皱。尔后悠悠然向这厮行了个礼,有板有眼,煞有其事地说道:“师姐我还得去早课呢,师弟继续……继续……” 最后在快步离去时听到汜陌那句:“师姐……等会都要吃晚饭了……你这是去哪?” 去哪?随便去哪! 碍于本姑娘是一只颇有涵养的妖精,最后还是很礼貌地头也不地大声对他道:“你师姐我去准备明天的早课!” 任谁也想不到,本姑娘这一走,就走道了那传说中根本就没有大门的幻境,梵寂。 听闻放眼整个蓬莱,能进得梵寂幻境的神仙根本就没有几个,更别说我这个妖精了。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子的,本姑娘百无聊赖,有出不去蓬莱,只得手揣兜里,到处闲逛。我也没记路,反正平时我去的也就是那么些地方。结果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色就不对了。 就好像是中了缩地之术一般。方寸之间,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一瞬间静止了。 包括树叶,包括流云,包括风。 世界一下子安静极了。 本姑娘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仿佛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是活的,是能动的,是能说话的。而其它,更像是一副长长的画卷,拓满了山河秀丽,千丈流云。虽然嘘嘘如生,却终究是个死物。 难道本姑娘跑到画里面来了?我这样想着,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里是蓬莱,是仙气所钟的仙屿。墨先生戏文中出现的那些画中妖精,是没有脑子才会跑到这儿来的。如果说这是哪位仙家,譬如山河社稷图一般的法宝,有落雪这个大嘴巴的百事通,本姑娘有而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本姑娘疑惑地走着,知道指甲被自己咬凸了,才算是真真回过神来。 而此时,本姑娘已经站在一汪青湖之上。 本姑娘什么法力都没有使出,却在清澈见底的湖面上如履平地地行走着,这不免让我有些惊讶。环顾四周望去,发现这个湖实在是大得很。而四面都是一人多高的大镜子,没有底座,是直接悬浮在半空之中,映照出无数个我。 那些镜子在我四周围成一个大圈,我向其中一个方向走去,走了好久却还是走不到那面镜子前。无论本姑娘往哪边走,怎么走,走多久,和那些镜子的距离好像一直就没有变过。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有些欲哭无泪,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想办法施法去通知我那个倒霉师父。 可是,谁能告诉我什么在这个破地方什么法术都用不了啊!!! 我安慰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然后抬手便给了自己一个响亮且清脆的耳光。本姑娘闷哼一声,捂着火辣辣的右脸,委屈地蹲在地上,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唔……好疼。” 然后,不知道是谁笑了。我睁开眼睛,人虽说是没看到,倒是离开了那个大湖,跑到一个小亭子里来了。 难道刚才那个是障眼法? 我站起身子,发现这个小亭子跟刹那芳华的小亭子长的差不多。就是四周景色略显萧条,红阑斑驳褪色,枯叶铺就一地,与刹那芳华那如梦似幻的景儿,委实有些大相径庭。 而这亭子的正中,正好也立着一面镜子。 这回本姑娘算是明白,为什么慕少白平时那样小气,小气到连一个肉包子都不愿意给我买的神仙,为什么突然变得大方起来,给我们三女流之辈一人一面在人间算得上是半个神器的小镜子。 原来这梵寂幻境什么没有,就是镜子多。 本姑娘一面想着,该不会就连这树上结得都不是果子而是镜子的时候,一面提着步子向那亭子中间的大镜子走去。 这面镜子,倒是和方才青湖之上的那些个铜镜不同。 镜面清明如水,镜缘篆刻着类似于容兮那边若水剑上的文字。我知晓,这是上古密文,因为本姑娘完全看不懂。四时之景,日月送跌,天阙的诛仙台与凌霄殿,妖界的晴蜃楼与妖皇宫,亦或是幽冥界的三途河与望乡台。都被工匠一一将其刻上。 仔细看下去,真有些眼花缭乱。 于是,正当本姑娘眼花缭乱的时候,本姑娘闭了闭眼睛,不去看那些繁复的雕刻,转眼将目光投向镜面。 这一看,却是是把我吓坏了。 因为,我看到镜子里,有一名女子! 而这名女子朱唇皓齿,明眸秋水。长发逶迤,红衣潋滟。只一眼便惊为天人,本姑娘抬手摸了摸近日来因有些干燥而显得粗糙些许的面颊,微微叹息,这美人绝对不可能是我! 当然,事实也证明了,她确实不是我。 因为她开口对我说话了。 幸好现下是白天,不然就她这么突然对我一嚷嚷,本姑娘早吓得窜到被子里了。 美人对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终于见到你了。” 虽说我在蓬莱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主儿,可是我终于有见到你了这句话,美人说得很有内涵。淡定中带着幽怨,幽怨中又带着些许淡淡的喜悦。 “你……”请原谅,本姑娘半天都没有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说了个你字,抖着手指,半天都没有下文。 最后,还是美人温婉一笑,对我轻言道:“我…… 就是你啊。” 我被美人儿吓得不轻,是真的吓得不轻。 试想一下,你好不容易挺过了风吹日晒爹不疼娘不爱的二百五十多年,突然有一天来到个诡异到连风吹草动都不会有的地方,见着一面镜子。镜子里面有一个美人,美人儿对你微微一笑,笑得含蓄得告诉你:我就是你。 你能怎么样?! 我笑得有些磕碜,我说:“别逗了。” 美人儿双手环胸,凤眼一挑,分外销魂。美人儿说:“你不信?” 我摇头:“不信。” 美人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姑娘芳名莲泱!小字蘑菇!闺名磨小菇!” 美人儿笑了,昂首对我道:“我也叫莲泱。” “……”本姑娘扶额,心想这位姑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时候。姑娘开口了。 姑娘回答:“我脑子没问题。” “你怎么可以第一次见面就对人家使用读心术!你忒不厚道!”我捂着心口退后一步,一边撇嘴一边瞪她。一般神仙和神仙之间还是挺讲道义的,不会使用这种明显有着窥视他神隐私的行为。所以我想,这个美人儿肯定是个没有神格的坏蛋神仙。 美人儿挑眉看我道:“我不是神仙。” 本姑娘也挑眉看她:“那你是什么?” 美人儿有些得意,对我抛了个分外销魂的媚眼,调戏道:“你猜啊?” “我不猜。” “你猜嘛~” “我真不猜。” “你猜不猜?” “你说不说?” 美人儿咬着红唇,一脸气极却显得委屈的模样看着我。看得我颇有不忍,本姑娘白了她一眼,转身之前说了句:“你不说我走了。” “哎~你别走啊~我在这等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才等到你!” 我顿步。 美人儿说:“我是魔。” 我回头。 美人儿又说:“而你就是我!” “你吃错药了吧!” “我根本就没吃药!” “那还是吃一点吧!” “……” 美人儿差点没从镜子里面扑出来吃了我,美人儿抚胸,气急攻心。抬眼幽幽怨怨地看着我,美人儿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点头。 美人儿无奈摇头,我觉着肩膀一痛看去,才发现她的手竟然从镜子里面伸出来死死掐住我的肩膀。还没等我惊呼一声:哎呀!真的是聊斋啊!就感觉眼前一黑,在听到美人儿那句:“那你就自己进来看看吧!”的时候,就被她给一并拽进了镜子里。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本姑娘就晕了过去。 等本姑娘醒来的时候,已然置身于一片虚无无边际的幻境之中。 眼前是一片迷雾,白茫茫地一片,本姑娘想往前努力试着走几步,却发现现在自个儿根本动不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本姑娘想咆哮,想抓头,却悲惨地发现自己不但不能动,而且连话都不能说了!!! 嘤嘤嘤~~~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收藏想过200啊!任重而道远啊!!! ------------ 31第五章 :蘑菇与被穿越(四) 嘤嘤嘤~~~ “这朵莲花倒是别致。” 咦?是谁?谁在说话?听起来是个男的! “三清池中自天地伊始遍是三千青莲若雪,如今生出潋滟红莲摇曳,倒是奇事。” 正在本姑娘纳闷三清池是什么地方的时候,方才那个男声又说话了。 他说:“千瓣莲叶藏心,这朵红莲不简单啊。” 我记得老龟做的银耳莲子羹挺好吃的。 那个略显苍老却温和地声音问他:“可是看出些什么了?” 那男子似是在笑,微微道:“有感其魄。” 另一个声音也笑了,问道:“能渡可否?” 本姑娘听得云里雾里,神识一片混沌。 只听那个好听的声音道:“因缘之事,佛祖怎么问起我来了?” 额滴个神啊!那个苍老的声音竟然是佛祖!虽然自老龟的种种描述中,本姑娘委实不喜欢他那一头自然卷的秀发,可是现在不得不在心中大喊:佛祖爷爷!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快行行好啊!救救我啊!!! 可惜佛祖没能听到我发自内心的呼喊,随后,本姑娘听到衣料摩挲的声响,不知是谁起了身。 然后闻得一声轻叹。 再没了声响。 听这二人的对话,这里似乎有个叫三清池的荷塘。而我现在处的地方,大概就在这三清池子旁边。 我想,一定是那个跟鬼一样的魔女给我下了什么奇怪的咒法,才会让本姑娘现下行动不便,法力全无。 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本姑娘昏昏沉沉又快睡过去的时候,那个和佛祖看起来挺近乎的男人,哦,是男神又跑来了。 我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隐约听到佛祖与男神的对话,提到神识,成仙什么的。本姑娘迷迷糊糊醒来,记听到男神似乎是站在我的面前,不知对我还是在喃喃自语道:不过几日功夫,虽然灵识混沌,却也是渐渐清明了。 那男神似是弯下腰来,我感觉他特别温柔地拍拍我的蘑菇头,然后轻柔说道:“希望过几日来看你的时候,你已经能修成人形了。” 唔,修成人形啊?我本来就可以修成人形。 不是本姑娘自夸,我可是天上地下所有的蘑菇中,最早一个修成人形的蘑菇精。 于是我很努力地想要探出头来,想要看看这个男神到底长成什么模样。所以说,美色的诱惑往往比猪肉的诱惑还要大,当然,这仅仅只是对于我来说。 于是,当再一次见到见到男神的时候,虽不记得在这三清池待了多久,却已经是有手有脚了。只是那时本姑娘还没来得急细看,就已经匆匆忙忙地从水里爬出来,寻找这个破地方的出口。 因着神识也随着修成的人身而逐渐清明起来,所以当本姑娘浑身湿漉漉地从那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面对着一望,无边无际地偌大莲池,着实惊讶了许久。 一边心想着这佛祖果然是神仙中的有钱人,一边琢磨着我现在法术尚且没能恢复,要是光凭着双人腿走到这莲池的尽头,估计腿都要走断了。 正在这托腮琢磨着呢,那一袭白衣,杳曳而至。嗯,我识得他身上的味道,并且一度认为这种味道很是熟悉,只是任凭我想破脑袋也实在是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在哪儿闻到过这种味道。 他的脸很模糊,模糊到看不清楚他究竟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 只能模糊地看到干净的轮廓。 本姑娘觉得很困惑,为何我看着花花世界都是清明清明的,唯独看他却偏偏看不清其相貌美丑。 大抵是我这双对着他因意思焦距也无的眼睛,怎么看都像是痴痴傻傻地看着他,所以,男神仙笑了。 听到他笑,我倒是有些不耐烦了。 忙叉腰道:“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神仙无奈:“这就要问你了。” 我摇头:“我不知道。” 男神仙摊手:“我也不知道。” 哼,神仙没有一个好东西! 本姑娘潇洒转身,欲甩他一脸的头皮屑。 男神问:“你往哪去?” 本姑娘答:“往去处去!” 语罢才觉得本姑娘这句话说得委实有些像得道高僧靠拢的意思。本姑娘不得不惊觉自己的文学修养在这须臾可比的时间里,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没错,本姑娘要与老龟和狐狸比肩,成为一只有内涵有修养有文学底蕴的好妖精! 可是,谁能告诉我,佛祖爷爷没事把个莲花池子修得这么大是要做什么啊!!! 本姑娘无奈,闭眼,转头,正对上那原地不动的白影子。 抬头,挤出气势大声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白影子点点头。 本姑娘很满意,抬手抓住他的袖子:“那你带我走吧,本姑娘初来乍到,总得寻个识路的作伴。” 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白影子男神仙点头,说:“好!” 本姑娘料想,这个神仙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神仙,只是一个瞬间,我便被他提着来到了另一个天地。虽然此处也有莲花,却不过只是一方小小的荷塘。 彼时,我与男神仙站立在汉白玉的石桥上,周围有铺了鹅卵石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不知折往何处。 天空泛着浅淡的紫色。 有仙娥二三人经过,均是红着脸屈膝行礼,软语莺声唤一声:见过上神。 哦,原来是个上神。 这是那几个仙娥又转身对我躬身道:仙子有礼。 仙子?我不禁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我头上那只莲花簪子,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簪子竟然不见了?心想糟了,这只莲花簪子本就是容兮为了锁住我的妖气而给我戴上的,如今我妖在天庭,没了簪子,还指不定死成什么样了? 男神仙体贴问道:“怎么了?” 我老实回答:“我簪子掉了。” “什么簪子。” “一支莲花样式的。”我伸手比划:“大概这么长,红色的,也不知是什么质地。” “会不会是落在三清池了?” “嗯。我醒来时便在那,一定是掉在那儿了!”男神仙说的有道理,于是我又拽起他的袖子,摇了摇道:“你再陪我回去!” “很重要?” “很重要!” “那好吧。” 然后,我们便又回到了三清池。 男神站在我身后,背着那一方被夕阳渲染地极其梦幻的天空。我挽着裤脚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在池子底下捞着。一抓一手的泥巴,连一只对我瞪着眼睛的癞蛤蟆都摸出来了,偏就是摸不着我那支莲花簪子。 连慕少白这样从下在钱堆里长大的神仙,每每提及这支簪子都会扼腕叹息,发表一番诸如一朵鲜花插在那个啥上的刻薄言论。足以证明,哪怕这只簪子与我的主要用途就是锁住本姑娘周身的妖气,可它还是个顶好的宝贝。 想到锁妖气,本姑娘不禁又觉着奇怪了。按道理我是妖精,容兮送我这支簪子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不被其他的神仙发现我其实是个妖精,可是现在簪子不见了,而且在方才见到那群小仙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就是那些小仙娥眼拙,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我身上的妖气。毕竟就连陌小黛那样法术不精进的小仙,都能在初见我的时候嗅出一丝端倪。她们几个,应该不会比小黛更加不精进吧。 找不到簪子本姑娘很是颓然,可是颓然归颓然,本姑娘转身,从水里爬出来。蹦到那白衣神仙面前。 我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男神仙摇头,隐隐发香。男神仙道:“你有没有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 “那你不问问我?” 男神仙似乎又那么一丝无奈,最后还是顺着我道:“敢问仙子芳名?” 他也管我叫仙子?我瞧着这白衣神仙法术不低,想必品阶也不低,怎么就是看不出来本姑娘其实是个妖精?难不成长期在蓬莱那块仙气丰盈的地方呆着,我也染些清浅仙气? 我瞪了眼前那张不甚清明的脸,偏过头去看那倦倦莲动,我道:“你记好了,我叫莲泱,莲花的莲,左水央的泱。” “莲华清璞,泱泱潋滟。”并不是询问的语气。 虽说本姑娘并未读过什么书,但是随容兮耳濡目染这么些年,加上身旁总有俞子夜慕少白那些个成日里,犹是欢喜卖弄的主儿。时间一长,虽不能吟得一首好诗,花前月下,世事无常什么的。但是还是能够从那些文绉绉的词句中,听懂些什么意思的。 于是我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男神仙便也一同随我看向那一池子青莲,良久良久静默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 32第五章 :蘑菇与被穿越(五) “找不到了?”他忽然开口问我,我知道他说的是那支簪子。 “找不到了。”虽然簪子丢了极为不舍,但是丢了便是丢了,找不到了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怪我自己没有照顾好它,不对,应该怪那个魔女! “不找了?” 我心想这神仙真是啰嗦的有些过分,没看我正难过着,还屡次三番地提醒我丢了簪子的这件事情。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找了!” 大抵是天宫上娇羞淑娴的仙女见得多了,被我这么一吼,男神仙明显显得有些意外。我听到他噗嗤这么一声笑了,接着又问我道:“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什么叫咱们接下来去哪……明明是本姑娘接下来要去哪好不好! 可是本姑娘作为一只恪守妖格的好妖精,在过去的二百五十多年里,从未踏足过天界,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踏足天界。除却我对天界一无所知及现下法力低微不说,关键是本姑娘还不怎么认路。 可是天界我又没有什么熟人。 熟人?对了,陌小黛虽然没事闲得慌就往蓬莱跑,可怎么说她也是天上的仙女啊。她主人颠二小姐还在天阙任职来着,还是个让各路神仙敬畏,巴不得退避三舍的职位,嗯,就是陌小黛现在不在天上。可是跑得了神仙跑不了房子,我就去她府上等她,也免得让这白衣神仙跟我待的时间长了,察觉出我的身份。 我转头对白衣神仙道:“去找司命!” 白衣神仙明显疑惑,挑眉明显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认识司命。” “认得!”认得她手下的小仙子应该也算间接认得她老人家本人吧。 “可是……” “没有可是!” “好吧……” 好吧,我承认,我的脾气确实有些急躁。我应该让白衣神仙把话说完的,不然现下也不会对着这盏天灯嘴角抽搐。 “我说神仙,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来见司命吗?” “是啊!”我是来见司命的,可是你带我来看一副老人家的画像来做什么?而且这老人家的笑容,实在是有些……太过……猥琐…… 男神仙不以为然,眉毛一挑:“这不就是司命。” 这不就是司命…… 本姑娘掀桌:“这哪里是司命了!” 连旁边几个远远站立侍候的仙娥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白衣神仙还是纹丝不动,淡定非常地指着那老头对我道:“这便是司命。” “你糊弄本姑娘是不是?!是不是?!司命星君明明是个姑娘!虽然黛黛说她平日里糙了一点!可再怎么糙她也是个姑娘!怎么可能是这个容形猥琐的……” 可是,还未待本姑娘将话说完,只觉得额间一阵温柔,定眼看去,才发现那是男神仙的一只手。 男神仙一手探向我的额头,微凉微凉的,一手又探向自己的额头,沉默了一会将手收回。 我眨巴眨巴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最后男神仙道:“并无发热,仙友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你个头啊!!! 本姑娘扶额,颇有种抓耳挠腮表达愤慨之势。 男神仙走进一步,更是真切地问道:“真的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我感觉此时自己真是连说话都在颤抖,我抬头,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他:“别玩我了……行行好,带我去见司命星君吧……” “……这真的是司命。”见我瞪他,他有些苦恼却又急于辩解道:“我没骗你。” 我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司命怎么可能是个老头子!” 旁边的仙娥估计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司命星君一直便是个老头子。” “为什么!” 小仙娥被我吓得退后了一步,微微颤颤地回答道:“星君得道之时便已是古稀之年,不是老头子难道还是公子潘安吗?!” 等等,本姑娘现在有些混乱。男神仙不像是在说谎,仙娥这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可是陌小黛那一帮人更不可能对我说谎,刻意去扭曲司命的性别。如果大家都没说谎,我又没有做梦的话,那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我试探性地问:“那你们认得颠丑丑吗?” 男神仙一脸茫然,周遭仙娥更是一脸茫然,结果明显。 我不死心:“那现在阴司的主簿是谁?” 男神仙面露疑惑地看着我,那眼神让我眼中怀疑,他可能已经觉得我脑袋进水了。 最后男神仙还是颇为不解地说出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辰主簿,而不是颠主簿。不是陌小黛她主子的大哥。 “天帝你大姨妈的仙人!” “你说什么?” “我说你家天帝大人真是喜欢开玩笑。”我转身径直向殿外走去,说这句话时转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忘记是谁人说过,人生何处不狗血。 原本尚且不狗血的,而在接下来,那个绿衣仙娥面带慌张地跑过来对男神仙与我说第一句话时,这一切就变得越发狗血起来。 仙娥‘咚!’地一声扑到在男神仙面前,那声响,本姑娘光是听着就觉得膝盖疼。 男神仙估计是对这种大惊小怪花容失色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两眉微蹙,冷声问道:“何事?” 仙娥这才幽幽怨怨地抬起头来,不抬头还好,这一抬头倒是吧本姑娘狠狠吓了一跳。 “你脸上这黑不啦叽的都是什么啊?” 仙娥嘻嘻鼻涕,委屈地看着我:“回仙子,是乌龟。” “你没事把乌龟画脸上干嘛?”很明显,这九天之上的小仙娥眼睛都不怎么灵光,光看着我和这男神仙站一起,就开口闭口管我叫仙子了。本姑娘谈了叹气,不再瞅她一脸扭曲的墨渍,善良的说道:“画的真丑。” 男神仙适时点头:“评价很是中恳。” “谢谢。” 小仙娥见我二人都将她忽略,再一次放声哭诉起来,甚至企图伸手去拽男神仙的衣角。小仙娥可怜兮兮,一边哽咽,一边抹泪道:“这不是我画的……上神,您就过去看看吧……紫薇殿上来了几个好不讲理的……的……应该是新晋的神仙吧……” 男神挑眉似是问我:“要去吗?” “热闹吗?” “如果打起来的话,还是有热闹可以看的。” “那就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吧,本姑娘就是凑热闹,对于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继续往前走的事情,本姑娘十分热衷,并且乐此不疲。 紫薇殿离这司命老头的府邸不远,跟着男神仙拐过几个白玉桥,又穿过一片云海,远远就看到了紫薇殿隐隐泛出的神光。 听说紫薇殿里住了个很是美丽的男神仙,是帝君之一,不过后来被一个美人儿拐跑了,所以这紫薇殿虽然名义上还是处理天庭一部分大小事务的宫阙,却早就神去楼空。毕竟紫薇殿里的那个帝君,现下还不知道带着他家美人儿在哪里风流。 前脚将将踏进紫薇殿,便被里面哭天喊地的一派愁云惨雾之景给深深震撼了。 一群仙娥,若不三三两两一副横尸街头的模样倒在一旁,就是狗急跳墙般横冲直撞全然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几个白胡子的老神仙,花白的大胡子也不知是被那个猴孩子打了结,无不一脸颓然纠结地蹲在大殿一隅。 而始作俑者则是此时翘着二郎腿,趴在供案上笑得前仰后额十分辛苦的某女子。 应该,也是个神仙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会多出蘑菇和容兮的戏份· ------------ 33第五章 :蘑菇与被穿越(六) 话说,这男神仙想来定是这九天之上举足轻重的神仙,所以当他前脚踏进紫薇颠,四下哭的,喊的,挣扎的,屈服的,全都噤了声。原是一片鸡飞蛋打之势,却像是被人施了咒法,一下子静止下来。 正是因为安静了下来,那女子的声音便在这空寂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疯癫张狂,以及……寒颤。 笑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女子也终于难得地发现气氛不对,这才从绣着精致菊花的大袖子中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同样精致的小脸,以及一双上挑张扬却分外灵气的双眼。 相顾无言,气氛诡异。 然后只闻得‘唰’地一声,原是那女子从案几上跳了下来,甩开一把绢扇。之间那卷上上,用极其扭曲的字体,写着一个大大的‘颠’字。那女子扇了扇,凉快了凉快,又把那扇子转了个面面对我们。而那原本是反面的扇面,则写着一个同样不低调的‘狂’字。 嗯……虽然有创意,但是比起狐大狸还是小巫见大巫啊。要知道狐大狸那把扇子上除了留有本姑娘的墨宝之外,正面是狐大狸自己留下的,别有风骨的四个大字‘风华绝代’。用狐大狸的话来说,这风华绝代是为了承托他自身的气质,而反面那同样张狂的四个大字‘艳绝天下’则是他对自己未来最好的鞭策。 那女子瞅瞅我,又瞅瞅男神仙,又是仰天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甜腻地高声朗诵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哦嚯嚯嚯嚯嚯嚯~~~竟然看穿了!” “……” “……” 我转头,眉头抖动地看着男神仙,我说:“你们神仙真有意思。” 男神仙目不斜视,欣然接受:“多谢夸赞。” 男神仙盯着那笑得肝肠寸断,每次,是肝肠寸断的女子,拧着某头道:“仙友如何称呼?” 仙友道:“颠-丑-丑。” 掷地有声。 语罢又指了指身后,悠闲自得捧着茶盏喝得乐乎的男人道:“这是我大哥,颠小美!” 那个被叫做颠小美男人,大概是呛了一下,面上苍白咳得很是辛苦。 我寻思着颠丑丑,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颠丑丑又是大扇子一甩,甩起半边秀发,颇为豪放地说:“不过我娘常说要我像个爷们一样地活着,所以,如果那么不介意地话,我在家排行老二,你们可以管我叫颠二爷!” “噗!” 秀眉一横,美目凌厉:“你噗什么?!” 男神仙又道:“仙友如今封底何处?” 颠小姐随手一扬,敛去了扇子,腾了双手抱胸,撇了撇嘴道:“七重天,司命府。” “啊!” “你又啊什么?!” “你!” “我什么啊!” “你是司命?!” 颠美人挑眉:“你才知道?” 我颤抖的指着她急吼吼地问道:“你是不是有只乌鸦叫喜鹊?!” 颠美人黑线,颠美人他哥喷茶之后亦是一脸黑线。我想了想才发现,方才因为太紧张所以把话给说错了。忙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养了一只喜鹊叫陌小黛?!” 这位新任的司命眯起眼睛,托起下巴,上上下下地像看肉串子似的将我打量一遍,复又神色复杂地看向我身边的男神仙,最后拧着眉毛回答道:“没错,本二爷确实是养了只灰喜鹊,不过不叫小黛,叫大呆。” “……” “哈哈哈哈!不过这位仙子你说的名字倒是挺有内涵的嘛!”司命星君大小,伸手招来一只蓝紫色的喜鹊。逗弄着对那喜鹊说道:“不如以后本二爷就管你叫小黛吧?” 喜鹊喜滋滋地叫了两声,想必心里特别特别的感谢我,毕竟小黛听起来怎么也比大呆好听多了。 我沉默着看着这只和陌小黛真身无异的喜鹊,心中百感交集。总所周知,陌小黛的主子是臭名昭著恶名远播的司命大人,而司命大人的兄长亦是在幽冥司任职,可谓一个提笔书尽永世生生老际遇,一个丹砂勾勒永生病死轮回。 而陌小黛则是捡了个便宜,和二郎神家的哮天犬完全是属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那种类型。原本只是只普通喜鹊的她,在豢养她的主子颠丑丑飞升成仙之后,在天阙这块好地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很快便修成了人形。 而我最初遇见陌小黛,也只是在她化作人形之后。 所以,这也是我为何此刻如此纠结痛心的原因。 如果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那么说,本姑娘菌龄大好的一只蘑菇,好像,应该,不对,是一定被那个女魔头拉到了时光的前面! 虽说一直知道,那些法术较高的神仙,或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兵宝器,都有能够穿越过去与未来的能力和本事。 没想到女魔头被困在镜子里也怎么厉害,也不知道现在我究竟是在镜子里面的世界,还是真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想到这里,我转身问男神仙:“你知不知道怎么去蓬莱?” “蓬莱?”男神仙看我:“你知道蓬莱?” 喂!别用这种看乡下土鳖的眼光看我好么?! “我……当然知道啊……”我还是蓬莱某个上神的人贱人爱的小徒弟呢。 “仙子在蓬莱可是有相识的人?” “自然是有的,有一大堆呢?!” “……” “看什么看!” 男神仙抠了抠眉心,模样十分忧郁,男神极是小声却还是被我听到的抱怨:“我怎么就没见过你?” 本姑娘叉腰:“我说,你认识一个叫容兮的嘛?!” “噗!” “噗什么?!” 男神仙扶额,颤抖着问道:“仙子找容兮有事?” “当然!他是我师父!” “噗!” “你又噗什么!” 男神仙抖了抖,修长的手指扶着一边的盘龙柱子,面色苍白,极为幽怨的看着我。 男神仙问:“仙子知道我是谁吗?” 本姑娘接着他话,问道:“那你是谁啊?!” 男神仙阖目,嫣然一笑:“我就是容兮啊!” 我就是容兮啊~ 还带尾音呢,多么销魂的一句话,多么富有磁性的嗓音,对我来说,却是多么痛的领悟! “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你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男神仙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陈述道:“我,就是容兮。” 于是乎,换来本姑娘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招呼上他头发绾地整整齐齐地脑袋:“容兮你个头啊!” 男神仙颇为委屈:“我真的是容兮。” “我师父是个彻头彻尾的腹黑男!怎么会是你这种骚气外漏的普通男神仙能够冒充的呢!” 没错,那时,大师兄寂遥与我初次见面,却硬是被我与十一拖着秉烛夜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那一日。大师兄啜着小酒,对着当空明月特别惬意地对我和十一,道出一个比珍珠还真的真理。 那就是我们的师父,名头甚至较天帝响亮的容兮大神,是个不折不扣的闷骚男。 那个时候,大师兄喝完了酒,顺手从石桌上拿起一个李子,微醺着仔细端详了会,才拉过我与十一,指着那颗熟透了的李子道:“咯,我们的师父,就如同这颗李子。” 本姑娘还特别纯洁地以为自己和容兮其实是本家,惊讶地问道:“师父是李子变的?!” 大师兄摇头:“确切的说,咱们师父心肝黑到底,就像是这颗李子。” 末了,又瞅了我与十一两人,阖目道:“腹黑的很。” 当然,在本姑娘与容兮相处的那么些时日,那么些血与泪的教训,更是进一步论证了这一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毫不顾忌我的怨念与伤痛,这位自称是容兮的神仙,展颜一笑,顺手就揽过本姑娘的肩膀,半拖半拽地把本姑娘往门外带。边走还边说:“既然你死乞白赖地管我叫师父,我就委屈一下,收了你这个徒儿吧。” “什么叫死乞白赖?!”转头,颇为气愤,小眼对大眼! “就是哪怕你说的是假话,我现下也真的是你师父了。” “你不信我!” “我自然信你!”于是男神仙又是特别顺手地生出干净修长的手指往本姑娘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也就这么一下,本姑娘疑惑了。这动作他咋做起来同容兮一般熟稔呢? 虽说本姑娘能够遇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容兮,是一件听起来很扯的事情,可是,这一切早在我莫名其妙来到一个时间仿若静止的陌生环境的时候,就已经很扯了好不啦! 我抬眼,将信将疑地问道:“那你现在多大?” “大概十几万岁了吧。” “这么老?” “你有一天也会这么老的!” “那我老了,你是不是就死了?” “……” ------------ 34第六章 :蘑菇与男神(一) 男神仙还真是把我带去了蓬莱。还真没想到,原来好几万年前的蓬莱,和好几万年后的蓬莱无甚差别。 我还是住在离容兮最近的那个小树屋里,而这里和我几万年后住的那个树屋,摆设什么的都差不多。甚至让我一度以为,自己早就从那个该死的幻境中走了出来。只不过,当我看到眼下这个拿着比自己个头还要高的长剑,刻苦努力地刺着一棵木桩的小小少年,便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这个小小少年,叫做怀玉。 就是那个一幻化成人形,怀里便抱着一块美玉的仙草。我那似乎长到一定海拔,就再也没有长高迹象的师兄,十一。 本姑娘寻思着,如果这个时候我蹦下去,拍着他瘦弱的小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我其实是他万万年之后的小师妹,他会不会把我当成一个被天雷劈坏了脑袋的疯子。 我问万万年前的容兮,你知不知道有个地方,似乎什么都是静止的,没有风,就连落叶都是定格在半空不会落下来的? 万万年前的容兮告诉我,有。 那个地方叫做昔芜,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幻境。 我问他,那你知不知道那个被困在镜子里的女魔头,又是什么身份? 万万年前的容兮摇头,他说他也没进去过。 私以为,万万年前的容兮远没有万万年后的容兮聪明。不过,万万年前的容兮,比起万万年后的容兮,倒是有趣许多。 因为他带着本姑娘逛了逛人间,而本姑娘也带着他逛了逛传说中的秦楼楚馆,我想这边是十一常说的礼尚往来吧。 当然,这个所谓的传说,也只不过是从俞子夜那儿传出来,再给慕少白添油加醋说给我们听了听而已。但是由于画面过于香艳,本姑娘经历有限,委实有些难以想象。不过小落雪听得乐呵,明显经验丰富。 亏得当时我还怪俞子夜他二人带坏小孩子,想想当时俞子夜颇为淡定地说了句什么来着?哦,俞子夜说,是落雪带坏了他们。 那么现在是不是我带坏了容兮呢? 彼时,我与这位年轻了万万岁的容兮,正坐在邺城一家有名的青楼,名字取的还蛮好听的,叫做软玉坊。此时本姑娘亦是穿作一身男装,青衫款款,与白衣胜雪的容兮大神比起来,真是一清二白。 哦,对了,这个容兮,方方才历了天劫。据说是七十九道天雷,天雷过后,便归位为神。却仅仅只是神,而不是上神。 我二人坐在脂粉堆里,一个香肩小露的美女,就那样毫无间隙地贴在我背后。那水葱般的手指,一边在我脖子上划拉,一边往我脖子上哈气,弄的我很是痒痒。 再看容兮,骨节分明的手指捧着飘着几根茶叶的白玉杯盏。美目微阖,再加上千年不变的一袭白衣,模样看起来要多脱俗有多脱俗。别说周围那群莺莺燕燕,就是那台子上只裹着一层艳红色轻纱酥胸半露的美人,他都没能投上一眼。 我瞅着容兮,和他身边那些拥簇着明显比我身边要多出几个人头的美人,此情此景颇有种鹤立鸡群的即视感。 “这茶有那么好喝吗?” “自然比不得天界的琼花玉露。” “你喜欢喝琼花玉露?” “是只打个比方。” “呵呵~”本姑娘干笑两声,默默去喝美人儿递给我的茶。要知道,琼花玉露这种东西,我连一滴都没有碰过。可是看眼前这厮,那语气中怎么都有一种尾巴翘到天上去的程度来看,他应该经常喝到吧。 于是我索性问他:“听说只要品阶极高的神仙才能时常喝到琼花玉露,其他的都要等到蟠桃宴或是哪个谁谁谁的生辰。” 他啜一口茶:“还好。” “那琼花玉露的味道怎么样?我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呢?”我往他那儿挪了一点:“是什么味道啊?” 容兮抬眼看我:“不知道。” “你天天喝怎么会不知道?” “我……”容兮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越说越小声。容兮说:“平日里我都用他来漱口。” “……” “怎么?” “没事~” 本姑娘本想说,你能留点给我吗?后来想一想,难不成本姑娘不济到要和这家伙的漱口水?想想一阵恶心,差点没把嘴里嚼着的芙蓉糕给吐出来。 待本姑娘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容兮拍了拍手,又递了方青色帕子给我。容兮说:“我吃好了。” 我接过那张帕子,摸着觉得材质极好,舍不得用它来擦满手的油腻,于是揣在手心里。 我说:“我也吃好了。” “回去吧。” “为什么?” “很晚了。” “那又怎么样?我们可以在这里睡觉啊!” 万万年前的容兮似乎抖了一下,最后咳嗽一声,起身拉起我的手就往门口拽。 真是太不友好了! “喂!做什么啦!”我死扒着软玉坊大门口的柱子不肯撒手。想着我好不容易来这一趟,连那红纱帐子里的厢房都没进去过呢,哪能这么快就走啊! 哪知一贯对我和颜悦色的容兮,却似是恼了脸。面色阴沉地立于我面前,背着那些阑珊迷离的灯火,看得我眼睛都疼了起来。 容兮说:“这不是姑娘家该呆的地方。” 我说:“我不是姑娘家!” 容兮瞪我。 我叉腰:“你见过哪只蘑菇是有性别的!” 容兮不语,我翘起嘴巴看着他。他却噗嗤一声笑了,伸手过来挠我的脑袋,跟挠哮天犬似的。可禽兽的是,我竟然被他挠的很舒服。 容兮说:“不是莲花么?什么时候变成蘑菇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顺手牵过我:“走,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不要,我就要在这里玩儿!” “这里不好玩!” “你还没玩呢?怎么知道不好玩!”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硬说葡萄酸!” “你走不走?!” “不走!” “真的不走?” “就是不走!”叉腰跺脚,尽显泼妇本色! 我看着万万年前容兮那张并不真切的脸抽动了一下,本姑娘颇为得意,心下想到,看你能撑多久,有本事真的发脾气给我看看啊? 小黛一直觉得我有受虐倾向。 诚然这事儿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容兮平日里脾气太好,虽然将我放养,可是圈起来的时候也还是又当爹又当妈,任劳任怨。平日里不管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从没对我摆过脸色,训斥一说就更是无边际了。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让容兮哪天心血来潮,骂我一下。 可是哪知道,我这位师父的境界何其之高。据十一记载,从我入蓬莱哪天算起,上房揭瓦火烧什么的,都不在少数。当然,这些在十一的账本里,就跟每日日常似的。更别说我那足以另重虚老头发飙到头发眉毛都烧掉的光荣事迹。 “啊!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脚下一空,我就被容兮抗到肩上,跟一麻袋白菜似的。本姑娘大呼小叫,最后被他用仙术定住,只能乖乖趴着,恨不得用眼睛在他的后背盯出一个洞来。 容兮说:“都说了带你去个地方,你再这么吵下去,小心我把你扔到东海去喂鱼。” 我在心里暗自腹诽,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回到容兮光着屁股的小时候去,要好好欺负他,看他流眼泪哭鼻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可以这么对我! 容兮说:“现在是晚上。” 混蛋!谁让你对我使用读心术! 我想容兮大概是用了小千世界,所以,我们这一路摇摇摆摆走来,竟没一个人为之侧目。以至于当容兮把我带到一个较为偏僻的郊外,我看着那饼大的月亮,不禁独怆然而涕下,有一种容兮不待多时便要将我杀了灭口,埋尸荒野的可怕念头。 “在想什么?” “你不是能听见吗?干嘛多此一举来问我?”我抱着膝盖,仰着脑袋对着那月亮发呆。 容兮在我身边的绿草地上躺下。 “喂!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喂蚊子吗?” “这儿安静。” “我不喜欢安静。” “我喜欢。” “变态!” “这叫有内涵。” 作者有话要说: ------------ 35第六章 :蘑菇与男神(二) 我不再理他,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会被逼得吐血三升。最后我歪着头,伸手去摸月亮暖暖的光。也不知道这万万年以前的月亮,是不是和我在万万年后看到的是一样的。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碰到万万年前的容兮,那么万万年前的容兮,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看着月亮呢? 现如今,我与万万年前的容兮在这儿看着月亮,那么万万年后的容兮,是不是也正看着万万年后的月亮呢? 如此想着,便忽然明了这其实是一个颇具哲学性的话题,引人深思。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月亮看起来白白胖胖的,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我没吃过。” “我也没吃过。” 忽然我和容兮都笑了。我索性也躺了下去,这草地青青的,有些扎我的脖子。 我说:“你说万万年后的你,现在应该在做什么呢?” 容兮笑了笑,翻身看我,我对上他的眼睛,哪知容兮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概,是在睡觉吧。” 是啊,走这么晚了,恐怕只有夜游神这种昼夜颠倒的神仙才会跑来跑去吧。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我听到容兮清澈的嗓音响起,我伸手挠了挠被青青草弄得有些痒痒的侧脸。好心提醒:“师父,我和你好像都不是人嘢!” 容兮难得附和,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是啊。” 他是天神,而我是一个被神仙骗去修仙的妖精。黛黛他们一直觉得我是烧了八辈子的好香,可我一直觉得估摸着我那香铁定是烧错地方了,不然也不会跟倒了八辈子血霉一样,无缘无故碰到个女魔头,再给无缘无故拽到这原本不属于我的地方。 我转念想想,对容兮道:“我说师父,你为什么要当神仙啊?”神仙好多框框条条,真的好无聊,还不如当山大王来的自在。 容兮笑起来,倒还是万万年后的模样。 容兮说:“我一出生便是天族,修炼之后自然会变成神仙。” 我怕撑着眼睛问他:“那我一出生就是妖精,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成仙?” 万万年前的容兮蹙眉,摇摇头叹息道:“你说话我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我这才想到,我是万万年后才成为容兮徒弟的,这个时候的容兮虽然半理解半不理解的认了我这个徒弟,但是收我为徒的初衷,他应该不甚了解。 听不明白就算了吧,等我回去再问问万万年后的容兮好了。 “对了,如果有机会,你愿不愿意尝试另外的生活?” “嗯?” “比如……”我眨巴眨巴眼睛:“跟我和狐狸一起当山大王?” 容兮忍俊不住,笑出声来,而且还笑得很大声。我有些嫌弃地看着他,就差捂着肚子在草地上打滚了。 “有这么好笑吗?!” 容兮抖了两抖,极是辛苦地抬起头来看我,努力忍住笑意,颤抖地正色道:“好啊!” 本姑娘撇这嘴巴白了他一眼,这厮真是太不诚心了。当山大王这么说也是一个神圣而又庄重的大事情,怎可答应得如此草率! 墨先生常说,桑田斗转,物换星移。 因着在这里的小日子过的委实太过安逸,混混噩噩见,本姑娘也不知究竟来了多少时日。 可是,从小十一对我日渐鄙夷的那双眼睛来看,他应该是嫌弃我了,嫌弃我霸占着他出淤泥而不染的师父,而且还有带坏的嫌疑。 某日,我正坐在一株扶桑树上,踢他着脚丫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小十一练剑。 收放自如,不错不错。真是一根当红的好苗苗。看得出来,这一刺一迂回,是清风引二重的辅助技能。只不过,小十一有些着急了,这一剑刺出去的时候姿势是好好的不错,可是收回时,却不应当如此急速,让旁者看出门道。 我捻起一颗瓜子扔向他,刚好砸上他的后脑勺,他自然是满脸怒气多过稚气地猛然回头瞪向我。 哦,我差点忘记了,这瓜子是容兮前几日去花果山关心慰问孙大圣的时候,顺手给我抓的几把。个头嘛,看起来要比凡间一般的瓜子大的多,嗯……其实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桃子核呢。 “为什么打我!” “因为你该打!” “你!” “我什么我?!”诚然,本姑娘万万年后的那段岁月里,被少年老成的十一压迫惯了。此时难得见到这厮水灵灵地一副小男孩模样,不欺负一番,怎么对得起万万年后十一对我那些极近刻薄且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哦,不对,本姑娘是一只妖精,而且还是一只有梦想,有节操的好妖精。 本姑娘拍拍手从树上跳下来,结果因为落地的姿势不对,一不小心,又把脚给崴到了。 哎,看来我是一辈子都学不会那种飘飘欲仙绝代风华的样子了。 说实话,我发现我的法术似是有了不大不小的长进。 我伸手,示意十一将他手中的剑给我。十一会意,半是鄙夷半是嫌弃地将他的剑递给我。 万万年后的十一,似乎对丹药的炼制与更高的静心内仙法有极大的兴趣,后来,大抵是为了勾搭我那痴迷于铸剑之道的大师兄,便整日捧了书简往铸剑厅跑。是以,在本姑娘进蓬莱的那么些年,还真没见过十一的佩剑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 多半持剑之人,都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十一又是容兮的徒弟,那么他所用的佩剑,自然是容兮寻给他的。容兮这么有钱,而且还长的这么好看,又怎么会狠心随便找把玄铁镶块灵石就扔给自己的徒弟呢? 于是,本姑娘有些兴奋地去接十一小手递过来的长剑。 谁知,刚刚碰到剑柄,掌心便是一阵灼痛。 “啊!” “你瞎叫什么啊!” 我捂着刺痛的掌心,满脸疑惑地看向眼疾手快将宝剑接住,不明所以看向我的小十一。 “你这是什么剑啊!还不让旁者碰的啊!怎么这么大脾气看一下又不会怎样!” “嗯……”看十一低头的样子,倒是像在思考些什么。 “你嗯什么啊!” 十一抬头,一双漆如星子的眼睛看向我,十一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降魔剑。” 诛仙,降魔,斩妖,噬魂,湮灵。都是四海八荒一众,耳熟能详的剑名。 降魔剑,顾名思义,便是与斩妖剑齐名的上古宝剑。 对于斩妖剑,名字委实霸气,所以本姑娘也是难得的有些顾忌。只是这降魔剑,为何我却也是碰也碰不得的? 十一似乎是看出我的心思,便也捏着下巴随我仔细端详着他手中隐约还有灵光闪动的降魔剑。 其实细看之下,这柄降魔剑剑身古朴,剑刃锋利,寒光难掩。剑身上书有铭文,中规中矩,唯剑柄繁复镂刻,似一张红眼怒发的鬼脸。 我抖了两抖,总觉得这剑好是好吧,就是多了骨子邪气。 我瞪了瞪它,心想能斩妖除魔的东西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似是是感受到我的恶意,降魔剑在十一手中忽而抖动了起来,嗡嗡作响。本姑娘顾忌地退后三丈,愤然对更加疑惑的的十一喊道:“哎呀,想让我指教你的话,就快点把它收起来!” 十一却是略显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这才覆手将降魔剑隐去。 我叹了口气,按道理来说,现在的十一心理身理理因都应该是极为幼齿的,可是这神色,这小眉头拧巴的……嗤嗤嗤~除了少年老成之外,本姑娘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于是,本姑娘语重心长地告诉十一:“作为一个心态正常的孩童,是不该没有童年的。” 那时,万万年前的小十一抬头看我,一双眼睛要多水灵就有多水灵。十一天真问道:“什么是童年?” 我有些摩拳擦掌,心痒难耐。笑得要多欢乐有多欢乐,我告诉十一,童年无非五个字,那便是:“吃!喝!嫖!赌!睡!” 可是哪知,十一竟然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然后还有些骄傲地仰头对我道:“可是我不需要吃东西。” “十一,你真是一定也不可爱嘢?” “可爱是什么?可以吃吗?” “十一。”我眯眼看着这个差不多和落雪一样大的,还梳着包包头的小十一:“不许装可爱!”  我一直觉得黛黛是大智若愚的典型,虽然她若愚的时候相比大智的时候要多的多。 以前呢,我没有办法理会,黛黛这么一个姿色还有些可取的美人,为何要在每次见到我大师兄的时候,都故意在脸上遮上一层轻纱帘子。时间来不及的话,还硬要扯出肩披的绸带,硬生生地将自己那一张小小的喜鹊脸挡住。起初,我以为她是为了遮挡自己脸上的雀斑,直到后来黛黛告诉我,雾里看花比径直撩开了那层珠帘子看,要美的多,因为飘渺与虚无以及那些看不真切的瑰丽轮廓,更容易蛊惑人心。当时我便觉得惊讶,一向呆傻的黛黛竟然能破天荒地说出这么一番有哲理有内涵还有着淡淡忧伤的话语。 我想,现在我倒是有些理解黛黛说的意思了。 因为现下,我那万万年前的师父容兮,正在他那新修筑的小亭子里,拿着一只质地极好的玉笔,墨色轻染,画就陈铺了我满眼的粉白色。 而我一面帮他磨墨,一面托腮抬头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发现已经有美人妹子看出小伏笔了~~! ------------ 36第六章 :蘑菇与男神(三) 虽然看不真切,倒是明白了,原来所谓了雾里看花,便是现下我看容兮的这种感觉。 容兮抬头看我,露出一个在我看来分为朦胧的笑容。我被那笑容,与那还一并带着笑容的眼睛看得有些窘迫,遂低下头去看容兮笔下的那张宣纸。 是优昙花。 我想,容兮似乎对这种叫做优昙的花,有一种莫名的痴恋。不然,那万万年后的容兮也不会在刹那芳华种上看起来绵延不绝的优昙花。 许是瞅见我的模样,容兮问道:“莲泱可是认得这花?” “自是认得。”我伸手去摸那未干的墨迹,有粉色的颜料染上之间。我说:“这是优昙花。” 我说:“你最喜欢的便是这花了对不对?” 连我自己也未发觉,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着少许的得意。 容兮只是笑,我想,我应是说对了。 我似是因为优昙花而来了兴致,趴到容兮身边,指着亭子外曲尽通幽曲水流觞的一方景致,一面拉着容兮一面道:“你看!万万年之后这里会长满优昙花,倾城繁华,不谢不败。” 我回头看他,料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定是极为狗腿谄媚,我笑道:“那样的景致,就连沐汐仙子都颇为妒忌呢?” 沐汐仙子身为优昙花神,司三界优昙花事。优昙花这种花,说实话,在我看来,除了长的特别好看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而且花期甚短,成活不易。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优昙花在四海八荒委实金贵,不但要用三界之中最为纯净的瑶池之水浇灌,而且还狂风不能吹,暴雨不能大,就连太阳多晒一个时辰都不行。是以,三界之中,除却沐汐仙子的梦昙仙府外,余下的地方,便是仙山福地能找出几株偶逢花期的优昙花已是三生有幸。 所以,当很多年后,我咀嚼着满嘴的优昙花瓣,愣是想尝尝容兮宝贝的这花究竟是什么味道的时候,我的师兄十一,给我的额头吃了一个大大的栗子。 虽然生平,他虐待过本姑娘光洁的额头很多次,可是那一次,他下手也忒重了一定。 而我至今,也能回忆起十一那叉着腰,正太包子脸一脸严肃,用与他生理年龄极为不符的语气对我批评教育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啊!要知道这对平日里不爱说话,除却对大师兄格外热情的十一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是以,虽然本姑娘被训斥了,可是却被训斥的很是欢乐。 不过,我与十一一直有个困惑,那便是如此难养活的花,容兮又是怎么养活的?而且还违背了优昙花原本的花期?当然,在我俩谁都没胆量去向容兮论证的情况下,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我们的师父容兮,是个神仙,神仙有神仙的法术,种种花种种树什么的,完全是小菜一碟。那为什么别的神仙都没种出刹那芳华这等繁华的优昙花呢?原因同上,因为容兮是个神仙。关键是,容兮还是一个了不得的神仙。是以法术远比一般的神仙要高出很多很多。 而我觉得,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容兮他…… 看起来比较闲吧…… …… 在我望着眼前容兮这张并不真切的脸时,我听到容兮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说道:“那便让这儿种上漫山遍野的优昙花吧。” 就像是宣示一样。 当我某一天拽着尚且年幼的十一,叼着一支狗尾巴草再一次路过此处的时候,虽然没有见到漫山遍野盛放倾国的优昙花,却见到了传说中优昙花的花苗。 我转头,伸出妖爪继续在十一白嫩白嫩的小脸上揉捏,调笑道:“你师父动作还挺快的。” 十一瞪我,含糊不清地问道:“什么动作?” “种花的动作?”然后看着那些绿油油的优昙花苗,不禁大笑纠正道:“不,不,不,应该是种草的速度!” “……” 我一直觉得,除却绿萝山之外,只有蓬莱之上的月亮是最好看的。那么大,那么圆。一地清辉,霜华满地。 可是真要说来,比起月亮我倒是更喜欢星星。只是现下的月亮,光芒太过耀眼,月明自是星稀。就连本姑娘平日里最喜欢的那七颗星子,都因着这明亮的月光,而不知道藏往何处了。 这一夜,我爬到苍云殿的屋顶上,抱膝看着夜幕之中的一轮皎如玉盘的明月。忽而就想起,剑试之试之前,我那倒霉师父容兮,于此月之下,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出尘之姿。 我看着手中的阿雪,伸手抚摸她那剑身之上精致美丽,仿若盛开的银质莲花。我想,便是我入十一那般刻苦修习,也定是比不得容兮是十分之一吧。 化臻之境,无形便是有形,无形更胜有形。 ‘嗡’的一声剑鸣,竟是我不知觉中,将阿雪提出剑鞘,寒光闪过,映出我的眉眼。 我忽然就笑了,挽了个剑花,横剑遥指烟月寂遥。我对阿雪道:“我和你可都不能忘了功夫。” 还是一招清风引。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我故意偷懒耍赖,对容兮嘟嘴撒娇时的打诨。 本姑娘天生便是一个懒蘑菇。记得我和狐大狸尚且还是在绿萝山的时候。老龟敲着他的龟壳,吵醒因着听他讲隐身术而撑着脑袋睡觉的我。凑过他那长着满脸褶子的老脸,绿豆般的大圆眼睛瞪着我,半是质问的语气对我道:“蘑菇,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啊……” 大概八个字便能概括吧…… 我记得那时我笑得格外阳光灿烂,顺手便栏过身侧听得聚精会神的狐大狸,用困倦却坚定的语调对老龟说道:“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虽然最后换来老龟那厚实的乌龟爪子在额头上重重一嗑,却丝毫没有动摇我我那无比强烈地,想要称霸山寨的伟大愿望。 可是从我萌生出这个愿望开始,到最后与狐大狸一同付出实践,已经过去了大约二百多个年头。两百多年,虽不够让沧海化为桑田,倒也能改朝换代了。 可是为什么本姑娘到现在还没有变成山大王呢?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太懒了吧。 其实在本姑娘将将化作人形,并被老龟夸定义为‘懒蘑菇’的时候,便开始追寻一种,懒到极致的境界。并以此为荣为乐,不亦乐乎。 可是到了后来,我却渐渐没了兴致。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懒得追求了吧。 剑破虚空,似流月华光。 我记得容兮说过,清风引的精髓,不是在于寒暑苦练,而是在于随心二字。 清风本就无形,刻意追求招式的标准与否,反倒成为其之羁绊,而不能将清风引使至极致。 横剑于面,泠泠剑光倾洒。 并两指,拂过剑身。清风起,青丝乱。就连我那一身染了露水的裙子,都被这风吹得猎猎作响。 恍然见,我似是听到竹叶的声音,花落的声音,以及清风拂过虚空,温柔而又缠绵的声音。这些声音,平日里几乎细不可闻。 清风引,静心咒,两者并存,互为发生。 我平静地睁开眼睛,凝视剑身如明镜般映出我的眼瞳。 浮光掠影间,似是一种错觉。竟让我恍惚觉得,剑身上那狭小的一方天地,那双无悲无喜无欲无念的双眼,是我师父容兮于此彼端将我凝视。 而拥有这双眼睛的容兮,绝不会是现下万万年前的容兮。 其实,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连自己都确定了这个白衣翩翩的神仙,就是本姑娘万儿八千年后的师父。可是,当我从最初看不清明他的容貌,到现下已经能依稀将他五官的轮廓与宣纸描摹。我却发现,他们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神仙的样貌,并不会因着岁月变迁而显出痕迹。除了凡人,神仙妖魔乃至恶鬼修罗,只要神形不灭,灵力不竭,不老不死便是平常。 可是他们的心境神色,却是会因着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而变得大不相同。 一如二郎神家的哮天犬,将将位列仙班鸡犬升天时,仍是改不了吃屎的毛病。后来,大概是在天阙呆的时间长了,或是灵识开窍,又或是发现其实天界被他吃来吃去也无屎可吃的时候。他方才将心静下来,也才发现跟他同一品阶的一些小仙无论何时见到他,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 方才将将知晓,自己竟然被人嫌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 37第六章 :蘑菇与男神(四) 凡人常拿狗改不了吃屎来说事,老龟告诉我,那是一句类似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闲话,是贬义的,也是极具轻蔑与侮辱性的。我想说这些话的人,一定是没有见过哮天犬,因为自我上次与容兮同去东海赴宴的那天起,他已经快八千年没有吃过那种玩意了,竟然也人模人样地用起了筷子。 他的主子二郎神则是一脸溺宠地抚摸着哮天犬那一头凌乱的头发丝,笑吟吟地对对面的赤水神女说道:倒是学乖许多,连眼神都没初入天庭时那般凶神恶煞。 而赤水女神只是撇了一眼道:是啊,初上天庭那会,还扑上前去将我养的波斯猫咬断了尾巴! 老龟说:漫长的时光能让一个浮躁的神仙变得淡定,如天帝。也能让一个愚钝的神仙变得聪明,还是如天帝。更能让一帮曾经雄心壮志身经百战立誓兼济苍生的神仙,变得散漫无为,而这一如,则是将天族大多或大或小的神仙都一棒子拍死在撑天柱上,抠都抠不下来。 当然,也有万年不变的意外,而这个意外就是在万万年前成仙之时便目中无人张狂无比,甚至到了万万年后依旧张狂,行事作风自成一派另众神暗自咂舌的司命星君,喜鹊陌小黛的主人,颠丑丑。 估计数遍天界也就她这么一个例外而已,因为就连我曾经那么崇拜的孙大圣,也在见面之后,以他与容兮分外白目的对话,而让他在我心中那曾由老龟所讲故事中的光辉宏伟的高大形象,轰然倾塌。 我记得万万年后容兮的眼神,清潭如水,却是深不可测,每每将他凝视,仿佛都会陷进去一样。老龟说,拥有这样眼神的容兮,心中一定藏了很多的秘密。 而万万年前的容兮,我虽然无法看清他的眉睫,却始终能够感觉到,他那明朗的笑意如同阳光一样。 旋身之间,剑如白虹。茫茫剑光盛起,一方天地恍如白昼。 待风止,我嗅到了莲花的香气,便知晓那是容兮。 “看够了?” 容兮一袭白衣,却是极为朴素,没有了白日里那些锦袍的繁复,显得更为出尘。 他笑了,抬手拢了拢那一头未挽发髻,披散柔顺的长发。眯着眼睛对我道:“这招清风引,难不成也是跟我学的?” 我抬眼看他,这才发现他那一头青丝湿漉漉的,想来是刚从他屋子后边的清泉池子里爬出来。 “才不是!” “那你就是偷师!” “什么偷师?!”我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面前,叉腰道:“清风引本就是蓬莱绝学,又不只你一个人会?” 容兮笑得有些无赖:“可是你这招清风引,深得为师的精髓啊?” 嗤,这家伙还好意思提。“精髓你个头啊!说什么要帮我渡天劫,结果把人家骗来蓬莱之后,不管不问。就连着清风引都还是等我都快死到临头了才交给我的!” 抬手将千刃雪隐去,我又道:“再说,教我的是万万年后的容兮,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 容兮凝眸看我:“我和他不是一样的吗?” 我本想嘀咕一句,可一想他说的也对,便将头歪在一边不再说话。 他倒是随意在边上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径自坐下。完了还冲我招手道:“过来。” “你以为我是二郎神家的哮天犬,你让我过来我就过,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刚想开口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腰上一紧,一低头发现容兮竟然给我抛了条玉带,我愤愤看向容兮,只见他恍然一下,将那牵着玉带的手一拉,就把本姑娘整个妖精给带到他边上去了。 ‘嗖’地一声,玉带无踪。我瞪他一眼,怀着满肚子怨气坐下。 “真讨厌!拉本姑娘过来做什么啊!” 容兮湿漉漉的头发一甩:“看星星啊!”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我感觉容兮白了我一眼,然后语气略带嘲讽地对我道:“不看星星难道看你?” “……”我讪笑两声,扬起我那可怜的蘑菇脖子,瞅着那月宫之中追着玉兔满月亮乱跑的仙娥,嘟嘴道:“那还是看星星吧。” 过了一会儿,容兮问我:“莲泱,你说万万年之后的我是怎样的?” “你是神仙,不会端出玄光镜自己看吗?” “玄光镜是什么?能吃吗?” 我吃你个头啊! 本姑娘不禁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你真的是神仙?” “是啊,我成仙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也是。” 容兮突然开口道:“花就要开了呢?” “哈?什么花?” 容兮撸了撸袖子,朝我微微一笑:“优昙花。” 我不免有些惊讶:“你种出来了?” 容兮点头:“是啊,种出来了?” “怎么种出来的,要知道这花可难养活了,就算养活了也不一定开花呢!”我有些激动,揣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心里想着如果能把容兮这种优昙花的秘方告诉我,我一定能稳赚一笔。于是,就差泪眼巴巴地求着他:“求求您老人家就告诉我吧,要知道好多神仙妖怪都瞅着这优昙花眼巴巴的心里疼呢!” 容兮瞅着那被我揪得有些皱巴巴的袖子,眉目之间有些得意,却说得云淡风轻。容兮道:“没什么就是匀给了它们一些灵力。” 我有些脸黑,拉耸着脑袋语气幽怨地说道:“您老人家要是嫌弃自己灵力太多,你就匀给我一点成么!” 容兮挑眉:“你很缺?” 我一脸抑郁分外幽怨:“是啊!” 我想,妖噬狐大狸在这,肯定有事一脸鄙夷的纠正我,说道:“你缺的何止是灵力,还有心眼。” 小狐狸常说,天下之大,都大不过我缺的那块心眼。其实,我总觉得他这话其实是变着味儿夸我在呢? 容兮甩了甩袖子,伸手捏了个诀抹去那些皱巴巴的印记,瞅着我道:“那我就匀一些给你吧。” 多么云清风淡舍己为人高尚情操让人不禁潸然泪下情不自已。 我冲他眨巴眨巴眼睛,笑得像花儿一样,颇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我说:“那你快点给我啊!” 容兮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抬手间,他那双纤细修长的手就覆于我面前不过半尺的距离。我忽而晃神,心下抱怨道:真是的,一个男神仙手竟然长的比我还好看。 我不由得闭上眼睛,心想原来被传功是一件这么舒服的事情啊,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心脏也不跳了嘢! 可哪知道容兮竟然笑着,且一脸得意地对我道:“不仅是手,我的脸也比你的好看。” 这…… 容兮你这个比小狐狸还要自恋没有节操的! “小狐狸是谁?” “你又对我用读心术!” 容兮一脸无辜:“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 “我真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猜的。” “切~” 近日容兮被天帝老头叫去天阙,估计是出了什么大事,好几天都没有回来蓬莱。我闲得无聊,摇身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裙衫,决定到人间好好闲逛闲逛。 从清晨到黄昏,我撑着圆滚滚的肚子站在落霞城一隅的小破城楼上。看着人们三三两两的出城,又或是三三两两的进城。抬头看着洛阳城天际,那一片嫣红的云霞,除了赞叹织女们那一双巧手能织出好一番幻彩流光之外,还觉得自己吃的撑了实在是有些难受。不禁感慨人生真是寂寞如雪英雄气短,遂提了裙摆跳到官道上,来个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千九百九。 九千九百九,真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当然,我的突然出现,倒是把城门口守着的士兵吓地就地一抖。不过那些守城的士兵,毕竟是专业的,疑惑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摆正姿势,又是如一尊雕像一般杵在城门口。 料想他应是在这城门口一动不动地守了好长时间,一年,两年,或是五年。 我对他抱歉笑笑,抬手将刘海扒到耳朵后面。哼着跑着调儿的小曲蹭出他的视线。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看起来倒是热闹的很。 本姑娘喜欢热闹,却更喜欢凑热闹。于是撑着肚子挤上前去,才发现那些人围在一处竟然是在看那布告处张贴的告示。 “这是什么呀?”人太多,我个儿太矮。我在做蘑菇时,本就个头不高,以前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正本姑娘是一只花蘑菇,又不是金针菇。物种不同,身高体重自然也有不同。我看不见,自然眯起眼睛踮脚张望。 作者有话要说: ------------ 38第六章 :蘑菇与男神(五) 旁边一位大婶转头,以一种‘姑娘你乡下来的吧’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看得我兀然有些自卑:“这是皇榜。” 我又踮了踮脚“那写了些什么?” “不就是那安王府嘛,以前我那在府里当差的表哥,总是说闹鬼闹鬼不干净,结果这才几天,就死了四个人!”说话的是一名布衣男子,人是微缩的,样貌也是猥琐的。 虽然老龟常常要我不得以貌取人,可是,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只想仰天长叹故作忧郁,缓缓而道:对不起,我是颜控。 他旁边似乎是他朋友的人开口,却是故意提高了声音,明显嘲讽地在人群里道:“这次死的若不是安王爷自己的儿子,恐怕也不会闹到现下这般贴皇榜昭告全城的地步吧。” 于是便有一个老者接话:“他儿子死了?死的是哪个儿子?” 这男子皱眉,嗤嗤声道:“也不知道是老幺还是老四。” “怎么死的?!阿武你总往王府里送鸭蛋,肯定知道的不少!快给我们大伙说说!” 阿武冷哼一声:“还不是和先前几个婢子一样。”语罢,他忽地瞪大了眼,十指故作利爪,压低了声音沙哑又幽怨,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一字一顿道:“被吓死的。” 周遭倒吸一口冷气。 旁边一个小妹捻着绣帕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脸埋怨看向阿武:“阿武哥你真讨厌!就不会好好讲话吗!” 男子摇头,抱歉笑笑,又对众人道:“这四个人啊,虽然死的地方不同,可是死因都是一样的。听说仵作去验尸的时候啊,旁边拿箱子的徒弟在白布揭开的那一刻,都吓得尿裤子了呢!你不知道啊!他们死的时候啊,眼睛都睁地这么大!脸都是青紫青紫的!嘴巴都张得都变了形,可恐怖啦!” 而他那个面目猥琐的朋友,则是作势啐了他一口痰:“说的好像自己当真见过一样。” 男子把腰一叉:“我是没见过,可是夏丫头见过了,今晨我去送鸭蛋的时候,她亲口告诉我的!” “你什么时候又跟夏丫头好上了?你不是一直喜欢春丫头吗?” 阿武推了他朋友一把,大笑道:“又挖苦我不是?整个安王府谁不知道那丫头被二少爷看上了?你这话要是传到二少爷耳朵里去,我也别想卖我的鸭蛋了。” “不卖鸭蛋你做什么?” “当然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周遭又是一阵哄笑。 我插嘴道:“为什么不卖鸡蛋就要把自己埋了啊?” 大婶又是以一副比先前更为复杂却越发嫌弃的目光看我,道:“整个落霞城谁不知道,得罪了这位二公子,能保住一条小命,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三跪九叩祖上积德啦!” 三跪九叩,连容兮这样品阶的神都不会让人对他行如此大礼。 我用了读心术。 发现这里大部分人,除了幸灾乐祸,和觊觎那一笔数量可观的黄金之外,竟然不约而同的有一个在我看来十分不好的想法。 我听到他们说:要是这一次死的是二少爷就好了。 我忽然觉得那些小看了凡人的神仙,实在是太幼稚了。凡人虽然没有法力很多事情都无法做到,可是他们有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怕。 此刻,本姑娘不免有些庆幸。 幸好本姑娘是只妖精,一直恪守妖格的好妖精。 俞子夜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我对五百年后的那场天劫委实忧心,不如从现下开始积累些功德。 我问:什么是功德? 俞子夜低头洗碗,一脸平静:遇佛就拜,见庙就进,没事捐些香火钱修几尊金像或殿宇。 我说:可是我的金子都是法术变的,是虚的,骗人可以,要是骗了和佛道沾边了的,到渡劫时铁定是五雷轰顶无误了! 约是我说的难得有理,俞子夜点头,沉默了一会道:“那不如扶跌倒老奶奶过马路吧。” “那他要是讹我怎么办?” “也是。”俞子夜扔了洗碗用的油腻抹布:“不如你去驱魔除妖……不,我的意思是驱魔捉鬼!你别瞪我啊,我真不是故意针对你!” 捉鬼啊…… 竟然大家都说有鬼,我不如就试试手气吧,要是真能拿到些金子,我就全拿去给纯阳宫捐香火!真金实银,就算不是真心实意,那也能积累些功德不是? 于是,在夕阳一片余晖充当的恢弘背景之下,本姑娘在南辕北辙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之后,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安王府。 本姑娘是一只好妖精,一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妖精。 我对那俩守门笑着点头,我说:“不好意思劳烦通报一声,本……我是来捉鬼的。” 左边那个只是抬起眼皮望了我一样,打了个哈欠道:“姑娘,我们这是真的闹鬼。” “我知道闹鬼啊,我就是来捉鬼的。” “姑娘你就别开玩笑了,瞧你这样,也不知道是哪家翻墙出来凑热闹的大家小姐。你知道怎么捉鬼吗?你桃木剑带了吗?黑狗血备下了吗?还有那符纸呢?!” 我低头看了看我这身难得低调的衣裳,并没有觉得这衣服究竟是哪里看的像大小姐了。至于他信口而言的那些东西,我没准备,也没打算准备。 我想,这问守门大哥,一定是有些瞧不起我。觉得本姑娘铁定是被那金子糊了眼睛,滥竽充数来了。 我说:“我真是来捉鬼的。” 这回守门大哥是彻底嫌弃我的,从他的眼神我看得出来,他觉得我有毛病,脑子有毛病。 我叹了口气,我想,我一定要做些什么让他相信我不是凡人。 于是,我说:“你叫胡大胆。” 旁边另一个小哥忍不住笑了,而且是一种极为轻蔑的笑,我知道他一定也是把我当做是神棍了。 胡大胆瞪我一眼:“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叫胡大胆,姑娘,别以为你那些小心思小聪明我不知道,今天说要来捉鬼的人多了去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一箱金子!” 我不予置气,扭了扭脖子继续道:“前几日你夜里在护城河边捡到一个钱袋,里面有五锭金子和一些碎银子。然后你拿那银子去轻尝浅酌换了大半坛千日醉,而那五锭金子则被你藏在自家床下,往左数第三个箱子底下的泥地里。” “你……!你怎么知道!” 本姑娘心满意足。 哪只这厮竟然将手护住胸脯,惊恐地对我道:“你偷窥我!” “偷窥你个头啊!”真乃天可忍,而妖不可忍。本姑娘实在是忍无可忍,遂一脚踹在他软绵绵的肚皮上,将他蹬到一边。满眼嫌弃地径自摇摆走进院子。踏进门槛前,还回头看了满面酱紫色的胡大胆一眼,最后摇摇头,找王爷去了。 本姑娘生平并没有见过几个王爷。就连狐大狸心心念念的月无颜,也只是远远一眼瞟见了个大概而已。可是据小狐狸口述,月无颜的容貌比起他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即便是月无颜长的并没有小狐狸那般好看,也绝不会是安王爷现下这副尊容。 如果此时狐大狸站在我边上,一定会扬起袖子掩面而泣,大声哭喊道:“哎呦!我脆弱的眼睛!” 珠圆玉润,满面油光。可怜本姑娘活了三百多年,除了这两个词语,委实难以找到其他词语能够形容啊! 不,我看着安王爷那圆鼓鼓的大肚子,忽然想到一个分为贴切的词语,那便是:怀胎十月。 只见那安王爷,伸出腊肠粗的手指,还翘着兰花指给自己整理着绣着四爪银龙的衣襟。 我说,我是来捉鬼的。 安王爷问,你是道士? 我摇头,我说,我是道士的徒弟。 安王爷打了个哈欠,盯着他那两个能和白罴一挣高低的黑眼圈,抬手招来婢子。婢子心领神会扶着他撩开帘子去了里间,离去时,安王爷带着浓浓的倦意又打了个哈欠对我道:“那你就去试试吧。” 然后我就来试试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像安王爷派给我的管家,略微了解了一下情况。 这个宅子,安王爷是后来搬过来来的。安王爷从别处迁过来时,这里一直都是空着的。至于究竟空着了多久,不得而知。仿佛就那么一直空着,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一座这么大的宅子一直空着却如此正常,恐怕才是不正常的事情了吧。 其实在安王爷举家搬过来的第一日,虽然这座宅子早已重新修缮一番,可是却仍是有铺了一地的枯叶。那个时候,是初春,万物始发生,别说宅子里当时本就没有种那么多的树,单就这铺满一地的枯叶,都不到究竟是从何而来。 西边的小院子,一向都没有人去的,些许杂物就堆放在那儿了。听安管家说,那儿有一口枯井。 作者有话要说:  咱儿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真高兴啊真高兴!伦家终于上了图推榜!伦家真的好开心啊!~\(≧▽≦)/~ ------------ 39第六章 :蘑菇与男神(六) 而第一个嚷嚷着说安王府有鬼的下人,就是死在这口枯井边上的。 早在搬来安王府没几日的时间里,便有平日里处的亲近的下人,寻着无人的时候,小声在安管家耳边说道这些天发生的怪事。比如那南边第二间的下人房,每每到了半夜,门窗都会被风吹开,可是当人们起身,却发现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风,能将窗户吹得匡匡直响。 再比如几个侍候安王爷就寝的婢子,待安王爷睡下,吸了灯,结伴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地被吹灭了手中的灯笼。甚至还有几个丫鬟亲眼见到忽而飘过的白影,当下尖叫一声,抱作一团。 还听说有几个丫鬟陪着二夫人在佛堂里上香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女子的哭声,时断时续。二夫人当下便变了脸色,差人将佛堂翻了个遍,哭声不歇,却就是找不到是什么人在哭,到底在哪里哭。 就连安王爷本人,在半梦半醒之间,也总觉得有人在他屋子里来回蹭步,衣料摩挲。 是以,安王府现下,只要入了夜,若不是有差事,或是别的特殊原因,大多都是三三两两地待在自己屋子里。就连起夜小解,也要叫上个同伴。 约是近来一个月的时间,安王府一连死了四个人。 死在枯井边上的,是第一个。 是三少爷的陪读,平日里与少爷们同进同出,自然也不同于其他的下人。 他的名字好像叫做陈荣,是个孤儿,被二夫人在落雪的日子里从路边领会府上的。 那个院子,因着是堆放杂物,所以平日里鲜少有人过去。也不知道陈荣怎么会跑到那么一个地方,还死在了那里。只是当有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了好几天,尸身也隐约开始发臭。 陈荣的死相,和阿武描述的相差无几。他跪倒在枯井旁边,一手伸进自己的嘴里,深入咽喉。似乎是想要将什么东西从肚子里面掏出来,而另一只手,则无力垂到在井沿一边。双目圆睁,布满血丝。 传仵作来验尸,也只不过是得到个心力衰竭而死的结论。 不过,老管家小声告诉我。仵作开膛破尸,在陈荣的胃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我问。 “是头发!” “头发?难道他喜欢吃头发?”我颇为不解:“头发有什么好吃的?他这癖好也忒奇怪了。” 安管家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汉,抖着嗓子对我道:“姑娘,小人可不是在说笑。” “我是说真的。”我斜眼看他:“难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我呼了口气,继而问道:“那第二个人呢?是怎么死的?” “第二个啊?”安管家眯起眼睛作回忆状,沉吟半天方才像想起什么右手做锤,锤住左手手心,抬起头来对我道:“这第二个啊,死的是阿三!” 我在那井沿边坐下,低头往里面看,目测这口枯井还有些深,一眼看上去竟然是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老管家有些哆嗦,我以为他年纪大了站不住,抬手招呼他过来坐,结果他抖的更厉害了。本姑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陈荣是死在这里的,安管家怎么着都有些忌讳。 我托腮问他:“那阿三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死的?” “阿三不过是王府里一个极普通的下人,具体做什么的,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不是扫洒就是喂马。至于怎么死的……”安管家沉默了一下,低着头,满脸褶子堆成一朵菊花对我道:“他是吊死在王爷书房门口的老槐树上!” “吓着王爷没有?” “自然是吓到了!”安管家满脸惊恐,眼睛瞪得夸张,绘声绘色地对我说道:“当时小人就跟在王爷后面,王爷先一步出了书房,我方将房门关上,就发现王爷一动不动地站着,不,不是一动不动,是整个人都在颤抖!” 安管家深吸一口气,闭目又道:“我顺着王爷的目光往前看去,便看到那个叫阿三的吊死在那儿。” 我道:“你们王爷也怕死人?” 其实这话任谁人听来,都是明显的讽刺。要知道,这人世间,大部分的王公贵族都是视人命如草芥。早在看告示时,听着其他人的议论,便已经知道安王爷绝对就是这类的一个典型。 而且他的那些夫人们,每隔几个月打死个婢子丫鬟什么,都是常事。更别说当家之主的王爷了。 “姑娘你有所不知。”安管家将手拢进袖子对我道:“那阿三的死相极为可怖,一只眼睛被那女鬼用绣花针缝住了,另一只眼睛直勾勾地向外翻着。就连舌头也给拔出来了!是连根拔起啊!流了一地的血!而且吊死他的根本就不是绳子!是女人的头发!” 头发吗?陈荣的死,似乎也和头发有关。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女鬼?” 老管家当即便变了脸色:“大家都说是女鬼!是女鬼来索命了!” “那你可知那女鬼是谁?和你们安王府可有仇怨?” 老管家拱手:“小人不知。” “那你们王爷可知?” “王爷……这……小人也不知啊!” “你是不知道啊,还是不敢知道啊?” “姑娘你就别吓唬小人啦!小人年纪大了!经不起啊!” 感觉老管家快被我逗得哭了,我大笑起来,起身往这没多少太阳的院子外面走去。可是待我走到安管家身侧的时候,安管家却抖着嗓子,极为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安管家问我:“姑娘,你可知道阿三的舌头去哪儿了吗?” “不是被女鬼拔了吗?我又不是那女鬼,我怎么知道?” 刚准备走,抬起的步子却因着安管家分外阴沉的声音而顿住了脚步。 安管家说:那根舌头,也不知道被哪个挨千刀的熬成了浓汤,直接送到了王爷的晚膳上。 我皱眉,觉得整跟死人舌头用来熬汤,怎么都听着有些恶心。可是更恶心的是,我竟然问了一句极为禽兽的话,我问:“那你们王爷吃了吗?” 老管家抖着道:“吃了……后来又吐了。” 我拍拍他的肩:“走吧。也别呆在这了,我看你挺不自在的。” 老管家如同大赦,直对我点头,我还没动呢,他就立马在我前头跑了出去。真是一点也看不出先前那番腿脚不利索的模样。我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这荒凉的小院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我正对这那口枯井发呆,那老头却趴在院门那处生锈的栅栏对我喊道:“姑娘,这地方邪乎的很,你也快些出来吧!” 我扶额,好吧,这老家伙已然忘记了,其实我就是来帮他家王爷捉鬼的。 和老管家攀谈一番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老管家恭敬问我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好给我上菜。 我说,我不挑食,只要是肉就行。 于是老管家带上我房间的门,便带着两个随行的婢子出去了。 我挑了个桃子拿在手上,掂量着往床上躺去,整理着白日里从老管家口子得来的信息。 除了陈荣和阿三,第三个死者是安王爷新纳的夫人,下人们通常管她叫做白夫人。往好听了说是夫人,其实就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小妾,而且还是没有什么实际名分的。虽然安王爷对这位新进门的夫人宠爱的紧,可也是生前的事情。白夫人死的时候,这位安王爷连她的尸身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大手一摆只对一旁侍候的下人说了一句话。 “还不赶快寻个地方埋了!当真晦气!” 要我说,也亏得这位白夫人死的早,她现在是年轻,可如果活着,她又不是妖怪,迟早有一天是会老的。色衰而爱弛,在这些大户人家,好比说现在的安王爷,在纳白夫人之前的一个月,还有一位艳夫人。当初刚进府的时候,还不是万千宠爱与一身?风光一点也不必现在的白夫人逊色,可现在呢?色还未衰,便早已恩宠难寻。 要说这白夫人,死的可是愈发蹊跷诡谲了。 她是溺水死的。 要说溺水死比起阿三那割了舌头缝了眼睛的死相,要正常的太多太多了。 可是这白夫人是溺水在荷花池里的。本来对于那些不会袅水的,溺死在荷花池里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这件事情,诡就诡异在,白夫人死后却还有人在那荷花池畔,看到她坐在那里梳头! 最初发现白夫人尸体的,是厨房里打下手的伙计。那一日王妃想吃新鲜莲子,他便清早划了船,到池子中间,想挑几朵鲜嫩一点的莲蓬。可是船划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这么也划不动了。那伙计料想,应该是被荷花枝子盘根错节的给绊住了,便抬起船桨将那些荷叶撩开了些。 ------------ 40第七章 :道士与他徒弟(一) 这一撩开,就看到一块粉色的布料,跟着水波缓缓荡漾着。那伙计顺着往下看,就看到一截皓白的手臂,上边还带着一只银镯子。当下便知道是死人,可这伙计也是胆大的很,想着应该是哪个院子里得罪了主子的丫鬟,反正死了就是死了,也不关他的事。竟然一时见财起意,将那只手从水里掏出来,伸手去取那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 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只冰凉冰凉的死人手,竟然猛地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伙计吓得够呛,挣扎中胡乱拿起船桨就拼命往那玉手上砸。想必是那死尸在船下不好使力,那伙计是个做惯了粗活的汉子力气大的很,一会儿便被船桨打的软趴趴地瘫倒在船板上。 那伙计见好就收,将船划的飞快,回去找了安管家报告此事。 等安管家差人寻到这儿来的时候,一群人这才发现,那飘起的尸体,便是入府不久的白夫人。后来传仵作来验尸,才发现白夫人这样子应是从她失踪的那一日便已经遇害了。 白夫人失踪到发现尸体,共是六天的时间。按理说也应该被泡了六天,可起就奇怪在这白夫人被水泡了六天时间,尸身竟然一如往昔,除了苍白无一丝血色外,与睡着了没有任何不同,竟然一点水肿的迹象也无。 不过如果是杀人几天之后,再弃尸荷花池,那白夫人的尸身上也应该有其他的致命伤。可是,白夫人却没有外伤。有了前几次离奇的经验,仵作直接拿到破开了白夫人的肚子,在白夫人的胃和鼻腔内部都发现了少许粉色的颗粒。 是卵。 是一种类似于水蜘蛛的卵。 这种卵通常大部分地沾黏在荷花茎上。 也就是说,安夫人不是死后被人抛尸,而是溺死的。否则这些东西也不会钻进她的肚子和鼻腔里。 因为死人是不会呼吸的。 安王爷有二个女儿,五个儿子。而第四个死人,是安王爷的小儿子。沅字辈,名叫沅禧,听着倒是挺喜庆的。沅禧亲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一直由膝下无子的茹侧妃抚养,今年方才过了五岁的生日。 他死之后,茹侧妃也处于半疯癫的状态,被安王爷锁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让见人。 比起前面三个,沅禧这孩子死的很突然。 什么叫死的很突然呢?大概就是突然一下就死了。 沅禧是在傍晚接近天黑的时候遇害的。遇害前他才被奶娘抱着去前厅与安王爷那一大堆家眷用了晚饭,晚膳后大约是吃的撑了,便被下人们带去院子里走走。小孩子本就玩性大,到了院子便吵着要玩捉迷藏。当下人的怎的能够拗的过主子?反正也是带他出来消化消化,散步和捉迷藏也没什么区别,只要这小子能动就可以了。 一个小厮当‘鬼’,沅禧和其他两个丫鬟哄闹着一下子便跑没了踪影。奶娘就在原地,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纳凉。 那‘鬼’数到五十,便睁开眼睛,循着之前听声辩位的方向,捉人去了。两个丫鬟先后在假山和杂役房找到了,而小少爷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奶娘也开始慌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之前捉迷藏之前便说好了不能出这院子五十丈的距离,结果包括奶娘四个人,前前后后把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搜遍了,黑市没有找到小少爷。 其中一个丫鬟还道,是不是小少爷不守规矩,跑远了躲着去了? 于是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奶娘叫来帮忙找人也多了起来,这回可是把大半个安王府都搜找遍了,可还是没有看到小少爷的影子。 茹夫人知道这件事情,被下人扶着陪同安王爷赶了过来。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安王爷当下便吩咐就算把整个安王府翻过来,也要找到沅禧那小子。而那个当‘鬼’的小厮,连同那两个丫鬟,每人当下领五十杖责。 那三个可怜的下人,当下便哭喊着被其他下人拖到了长板凳上,一棍一棍打的是皮开肉绽。 就这样,伴着后院三个人痛苦的哭喊声中,一群人寻寻觅觅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道最后,还是一个侍候二夫人的丫鬟过来禀报,说二夫人在佛堂晕倒了。那丫鬟神色慌张,连话也说不利索。安管家见王爷本就怒气未消的脸色隐有发作之势,当下便对那丫鬟呵斥道: “二夫人晕倒了差个大夫过来便是,来叨扰王爷做什么?不知道现在小少爷不见了,王爷正着急吗!” 那丫鬟本就腿打哆嗦,被安管家这么一喝,吓得立马跪倒在地,连说自己不是。然后抬头睁大了眼睛看对安王爷喊道:“可是让二夫人晕倒的就是小少爷啊!” “小少爷在佛堂?”安王爷拧眉问。 那丫头磕磕绊绊点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对已经带着下人往佛堂方向走出几步的安王爷和茹夫人哭道:“可是小少爷他……他……他死了啊!” 沅禧是死在佛堂的,当二夫人如往常一般用完斋菜,过来礼佛时,他便如同算好了时间一样,在二夫人将将一脚迈进大殿,便……从上面掉下来了。 头先着地,场面颇不能睹。 茹夫人当下尖叫一声,便昏死过去,其他下人也是倒抽一口冷气,忙低了头闭了眼,不敢去看那小少爷如烂泥一样的尸体,和安王爷此时的表情。 安王爷沉默许久,方才低沉对一旁的安管家说了一句话,然后便大步走出了屋子。 安管家告诉我,安王爷说的是:“方才那三个下人,连同奶娘,一并,乱棍打死。” 我不禁有些唏嘘,以沅禧的年纪,大约是个比落雪高不了多少的孩子。就算是捉迷藏,也不可能在没有梯子的情况下爬到那么高的房梁上,然后摔下来死掉。那四个被打死的下人也真是够可怜的,又不是他们想要捉迷藏,是他们主子要他们陪着他捉迷藏。现在好了,不但陪着沅禧这小子捉了迷藏,还一并陪他去了阴司衙门报道。 安管家差人送来晚膳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找我。我心想,这家人也真奇怪,明明心里着急的很所以才找人来捉鬼,结果我来了,也不问问我怎么帮他们捉鬼,或是什么时候捉鬼。本姑娘有些疑惑,他们没理由对我这么放心啊? 不过这个疑惑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后,便清晰明了了。 因为门口守着的丫鬟告诉我,我师父来了。 是的,容兮来了。当我提交迈进那先前与安王爷见面的大堂,就见我那倒霉师父特别扎眼地跟王爷‘平起平坐’。 那王爷笑得很是开心,满脸都堆起了褶子。 容兮见我来,将目光投向我这,特别温润明亮地对我笑了笑。 不知是我最近视力变好了还是这么的,万万年前容兮的脸似乎比初见之时,要清明许多了。我竟然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笑容,而不是如雾里看花隔着层破窗帘子似不清不楚的。 “你怎么来了?” “你来了我便来了。” 我心想说,你是把自个儿当成哮天犬了,还是把我当成三眼怪了啊!可是,容兮这句话,本姑娘听着似乎很受用,甚至还有种暖暖的得意。 容兮挑眉,兀自饮了一口新茶。我一闻那味道便知道是上好的铁观音,不由地在心里吧安王爷祖上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个遍,真是势利眼,我方才来时,别说铁观音了,就是普通的绿茶也没给我啜一口。 真过分! 容兮悠悠问道:“莲泱可有头绪?” 我点头说:“有!” 我在容兮附近寻了个位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我说:“这鬼,是个女鬼。” 容兮微笑,想是认同。 我道:“想是这女鬼的尸骨尚在这安王府中。” 容兮问:“如何得知?” 我也学着容兮的样子啜了一口茶,一边想着这铁观音的味道比起桃花酿真是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一边得意地仰头望着容兮道出我的想法:“一般来说,鬼灵这种东西,除非是什么特别原因,不然不会滞留在一个地方不走。而这特别的原因,无外乎三种。一种大抵是前尘旧因至于是什么旧因,也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了,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便一直呆在自己方才苏醒的地方,也不知道去哪。第二种细说起来似乎也能和前尘旧因扯上关系,便是仇怨,幽怨抱怨有仇报仇。” 语罢,我还看了看坐在容兮身边的安王爷,想从他那满脸褶子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我有想过,这个女鬼,或多或少与安王爷有着一些关系。虽然这宅子在安王爷没搬进来时便已经外传闹鬼闹鬼的了,可是都闹了那么长时间了,也没见过真的死了人。倒是这安王爷搬进来之后,才是真真正正的死了人。还接连死了四个,要说无冤无仇也未免太显牵强。 作者有话要说: ------------ 41第七章 :道士与他徒弟(二) 安王爷的脸色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显示出有些惊慌或是失措的情绪变化。料想,此人若不是在朝堂之上早就练就了处惊不变实则铁石心肠的演技,就是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可单就他儿子死了之后,他便下令将那三个陪着他儿子的奴仆全部乱棍打死来看,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第二种假设。只怕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年来做过不少吧。 我将那茶盏放在桌子上,继而又道:“至于第三种,恐怕是有什么东西困住了她,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容兮这回笑得颇为赞同,我不免有些得意。见我不再说话,容兮阖目道:“然后呢?” 我摇头:“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起身走到容兮和安王爷面前,伸手捻起那案几上的一颗葡萄,一边咀嚼一边吐字不清地对容兮挑眉道:“不过,嗯……你系……我狮虎……有你在,那就不是我……想的事情了。” 容兮扶额,万万年前的容兮经常扶额,我想大抵是他对我比较无语的原因吧。 我似乎想到我来这儿的目的,转了转眼珠子又对他道:“不过,你只能从旁指导,这实际操作嘛,自然还是得我来!” “为何?” 本姑娘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实话实说:“为了功德!” “要那么多功作什么?” “吃!”啊不对!天天贫,天天贫!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人话了!暗自呸了一声,连忙改口,面目凶狠:“你管我做什么!” 容兮噗嗤一声笑了,扔下面带倦意的安王爷,缓步蹭到我面前。伸手自然而然地来牵我的手,这大庭广众之下,令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容兮拽着我离开大堂,径直往屋后的花园走去。 剩下的夜晚,除了到处乱飞的蚊子和那奋力扑火的幺蛾子以外,还有着睡莲清幽盈盈的香味从池子里缓缓弥散。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便抬头对高了我一个头的容兮道:“师父,你手怎么这么凉?” 容兮没有说话,我估计他也懒得回答我这么无聊的问题。 几番思量之后,有些担忧道:“该不会是肾亏吧?” 容兮:“……” 看容兮这样子,难道我猜对了?我装作一副很诚恳的样子,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容兮牵着我的那只手的手背,语重心长地道:“没关系,没关系,改明儿我去一趟绿萝山,找老龟帮你配几幅方子,保管药到病除!看老龟好像活了很久一样,也不知道在这万万年前他到底生出来了没有?” “我跟你说啊,这老龟啊,可不是一般的老龟。我能长成这般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纯洁善良,绝大部分都是老龟的功劳!哎?师父你是不是坏肚子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容兮阖目,似是有些颤抖地问道:“你聪明伶俐?” “是啊!” “……活泼可爱?” “对啊!” “……纯洁善良?” “没错啊!” 容兮咳嗽了一声,松开了那只拽着我手的爪子,一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一手过来探我的额头,容兮道:“徒儿,你脑子没坏吧?” 你脑子才坏了!你全家脑子都坏了! 本姑娘一宿没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容兮住在我旁边的屋子里。其实,本姑娘挺好奇的,毕竟作为一只妖精,我还从来没见过神仙睡觉。当然,小落雪不算,她只是个半仙,而且在我眼里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小娃娃。听说神仙谁不睡觉都可以,那么容兮晚上是在打坐修炼呢?还是在和周公下棋呢? 当然,本姑娘是一只恪守本分的好妖精!本姑娘没睡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一晚上都没有现身的女鬼!才不是觊觎容兮的美色!嗯,才不是! 不过,说来也奇怪,女鬼这几天不是闹的挺凶的嘛,怎么我都守着一晚上了,连跟鬼毛都没看见? 难道说,她知道容兮是个顶厉害的神仙,怕被他打的魂飞魄散,所以不敢出来了?还是说她见到容兮竟和其她仙子魔女一般,有些害羞? 想想不禁有些恶寒。 太阳升起,透过雕花木窗照到我的脸上。我觉得寄人篱下,还赖着大床死不起来委实有些不好,于是便一手搭在眼镜上遮住那耀眼的阳光,一手捂着嘴巴打了大大一个哈欠。 是的,本姑娘决定起身捉鬼! 既然等了一晚上她不愿意出来,不如,本姑娘去找她好了?现下是白天,鬼这种东西一般都比较惧光,那么她一定是躲在哪个见不得光的的地方。夜晚更深露重,阴气也重。大部分的鬼灵都要借助这份阴气,才会变得厉害起来。现下日头已经出来了,料想就算她躲了起来,其体质也一定是十分虚弱的。 虽然趁人之危可能有些不大道德,可谁让她是鬼呢?再说我是妖,趁鬼之危也不怕什么社会谴责的。 我推开了那扇雕着鲤鱼戏水的木门,伸头问一旁侍候,却正歪着脑袋倚在门柱子上打瞌睡的婢子问道:“这宅子里常年不见阳光也鲜少有人踏足的地方,你可知晓在哪?” 那侍婢估计有些起床气,好梦被我惊扰有些恼怒。不过碍于我这个捉鬼的怎么着也算是他家王爷发了话,留下来的。虽说是不请自来,但怎么着也是个客人吧。于是便打了个比我更大的哈欠,在伸手撑懒腰的同时,含糊不清地给我说了几个地名。 其中,就包括陈荣死的那个院子。 是以,一盏茶的功夫未至,本姑娘就已经站在这主要用来堆砌杂物的小院子,抬头看着那早就歪到一边的牌匾和我一起风中凌乱。 思故园,名字倒有几番可取。料想,此人应该是个诗人,一个能在文学造诣上与老龟一番攀谈的人。不过,从那破旧的牌匾,本姑娘可以断定,取这名字的人绝对不是那个怀胎十月的安王爷。说不定,取这个名字的人早就老死了。 说实话,若是除去这些枯枝落叶与边边角角里堆满的破旧物什来看,此处,倒也算得上是一个乘凉纳暑的好地方。毕竟要在这小暑的天气里,找到一块足下生风,阴风四起的地方还真是有些不容易。 昨日安管家带我来,由于他对这死了人的院子颇为估计,也没能容我细看。我左右张望,发现除了一座上了锁的小楼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又往那枯井走去。这才发现,原来这口枯井挖的挺深的,我扬起右手,搓起一点荧光,往里探了探。除了照亮浅近一点,长满了枯草的石制井壁外,再里面的东西仍旧是漆黑一片。 我一边想着,这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阳光一般都照不进来,兴许那女鬼就藏在底下呢?一般躬身睁大了眼睛往里面看。 是以,当容兮略显倦懒的声音在背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的时候,本姑娘却是脚底一崴,差点掉了下去。 为什么是差点呢?因为正当本姑娘一个重心不稳,看着就要往那黑乎乎的丼底直面而去,双眼一闭心中大喊:我命休矣!我不甘心!的时候。我那倒霉师父容兮,分外敏捷的拉了我一把,然后…… 本姑娘就借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似是染着莲香的胸膛。 “……容兮。” “嗯?” “怎么办?”我将头从他怀里探出来,去看他那一双连星辰都愿为其陪衬的眉眼。我说:“我好像一不小心,把你给轻薄了。” “……” “唉!你不要难过!我是一定不会对你负责任的!”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本姑娘近来眼神又突然有些不大好,我觉得容兮面色微微有些发红。不过,这样的容兮还是挺可爱的。 我不禁看得有些呆,呆的就像是打坐入定神色空洞的老龟。 最后还是容兮轻咳了一声,伸手来拍我的头顶,容兮笑道:“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不禁有些沮丧,殃的像跟没了水分的黄瓜,拉耸着脑袋往那枯井一坐:“想着怎么回去啊!” 容兮低下头看我,逆着光杵在那儿,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问:“为什么要回去?” “你这话问的真有意思。”我想,万万年前的容兮虽然对我好,可是他到底还是还是什么都不懂。我来这里的日子虽然没有细数,但想是一定也有很久了。也不知道万万年后的大忙神容兮,到底有没有想办法寻我,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不见了? 我叹了口气,带着淡淡的忧伤,我说了一句分为矫情的话,我道:“因为那里有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容兮似乎是笑了:“那你若是回去了,会不会如现在想回去一般,想要回来?” 容兮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似的,不过作为一个格外聪明伶俐的妖精,我还是听懂了。我说:“不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涨收藏哎~~~~~~~~~~~ ------------ 42第七章 :道士与他徒弟(三) 我仰头:“毕竟这里并不是属于我的世界。” “就没有任何留念吗?” “什么留念?” 容兮有些生气,而且生气的有些具体。只见他低下头,那目光颇为幽怨地望向我,连说话的声音都不似以往温和。他便是那样看着我,让本姑娘颇为不自在。那模样怨怼的,就仿佛在我脸上写了四个墨宝大字的错觉。而那四个大字,一定是分外张狂狂的草书。 上书:我是禽兽。 “哎?你别瞪我啊!” 容兮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又把头往我这送来几分,我往后躲了躲,心想今儿个容兮不会是鬼上身了吧?正咬着指甲思索着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有没有把握把他给制伏了?然后毁尸灭迹……哦,不对,本姑娘是一只纯洁善良的好蘑菇,而容兮又是我名义上的师父,虽然是被他放养着的,可好歹他活着我还能依仗着作威作福,顺道收些小恩小惠。 要知道,我这师父容兮,无论是万万年前还是万万年后,都是风姿不减愈见卓越。而那些贪慕他美色的女色魔们,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逮着空儿就变着法儿来接近容兮。后来约是容兮的行踪越来越捉摸不定,便把主意打到了唯一有闲心又能接近容兮的我身上来了。 就拿瑶池仙境里的七七来说,总是偷了她家主子费了好些时日才酿好的美酒,夹着一张桃花笺,欲诉还休地让我转交给容兮上神。 不过,桃花笺让十一冷着脸没收了,说是不准让这些尽写着什么,愿得一人心朝朝暮暮唯恐长江天际流的凡夫俗语,叨扰师尊清修。而那隔着老远就能嗅到香味的桃花醉,则理所当然被我强硬拉着十一一并给没收了。 那桃花醉,可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桃花醉啊!我和小十一统共只喝了小半坛子,结果就宿醉了。 而宿醉的结果便是,我被驾着小白云回来的容兮抱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还死抓着他那大白袖子不放。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因为当本姑娘睡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醒来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 我寻思着,就算容兮真的被恶鬼附身了,我也不能替天行道把他给做了。不然……我有些舍不得地摸了摸腰上挂着的乾坤袋,不然,这乾坤袋没有了那些女仙妖魔小礼物不成敬意的喂养,铁定是要饿肚子的了。 我这正在神游太虚呢,因为离的委实太近,容兮的气息便已经扫到了我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要知道本姑娘的精魂虽是归属于草木一类,但是本姑娘那颗因为天天对着容兮这张脸,而早就撞死了小鹿的内心,却是禽兽的有些过分。容兮现下离我这般亲近,我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像吃桂花糕一样往他清风月冷的脸颊上舔上一口。 是以,本姑娘撑着井沿,想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结果屁股底下一空,这才意识到原来什么东西都是老天爷早就注定好的。他一心想让我掉到这井里头,我便怎么都要掉到这方破枯井里!话说这么些年,由于本姑娘一直保持着:可同共享乐,亦可同生死的精神理念,所以在失重的一瞬间,抬起胳膊就勾上了容兮的脖子,把我那倒霉师父容兮,一并给勾搭到那枯井里头去了。 容兮估摸也没想到我会对他来这么一手,再加上他本就对我毫无防备,突然被我这么一拉扯,也没来得及使用法术什么的。 于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本姑娘尖叫一声,最后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容兮的胸膛上,容兮也被我近来养得有些好的身材,撞的发出一声闷哼。方才失重的那一瞬,容兮没来得及施展法术,却一手轻柔地将我揽住,护住的后脑勺。而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他抱住我旋了个身,避免了我与这井底来个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我慌忙从容兮身上爬起来,抬手拍了拍落了一身的身的腐枝枯叶。正想着容兮还在那儿呢,准备伸手把他拉起来,他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特别悠哉地搭手坐在那儿。 其实我很怕黑,而在这枯井里面,日光根本就没有办法照进来。就算抬头往天上看去,也只能看到一张大饼似的光点。 我不禁心中感叹什么劳动人民真给力,连个喝水的水井都能挖的那么深。 虽然我有些怕黑,但是容兮在这我倒是不怕了。我抬手搓亮了一束灵光,朝容兮走过去。容兮笑了笑想我伸出手,示意我拉他起来。我瞥了他一眼,拉了他一把,他这才从容优雅地起来。 我示意他往井口看了看,我道:“上去么?” 容兮道:“再看看吧。” “这破井里头有什么好看的!一股子酸臭味!看鬼啊!” 这本是气话,哪想容兮却极认真地望了我一眼,点头道:“没错,就是看鬼。” 这话说的很有喜感,可是我却笑不出来。毕竟这安王府里头是真的闹鬼,难不成被我猜对了?那女鬼的躲身之处,便是在这口枯井里头?!妈呀,这不说还好,一说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最怕这种东西了! “你……你别吓我啊!” 容兮笑得特别正直:“你害怕啊?” “谁!谁害怕了!我只是……只是觉得这里又脏又臭……她是个女鬼,怎么着也算个女子,没可能让自己住在这么个鬼破地方!” 容兮挑眉一笑:“也许不是她自己愿意呆在这儿的呢呢?” “什么意思?” “想知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容兮伸手一指,我顺着他的目光扬起灵光往前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这口破井里面,原来另有乾坤。语气说是枯井,倒不如说是密道。也许这井在造成的那一日开始便已经是口枯井了,因为,倘若这井里头有水,那么这条密道,或是说密道尽头的一些什么东西,也就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们……要进去吗?” “嗯哼?” “那……如果这里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你能……打过她吗?”我不禁有些怀疑,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万万年前的容兮,法术什么的,我没见过也实在是不敢保证。 容兮挑眉:“你不信我?” “没有啊?我在可能不信你?只是……只是……只是这妖命关天!万万儿戏不得啊!!” 容兮却噗嗤一笑,伸手拽着我就往那黑漆漆的密道里面拉,本姑娘心生悲戚,容兮啊容兮,你这完全是要杀人灭口的赶脚啊! 没走几步,容兮突然停了下来,害得本姑娘冷不及防地装上他的后背,一阵头晕的时候,我听到容兮问我:“你在骂我?” “容兮!再怎么说你也算得上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神仙!你对其他人他妈妖他妈用读心术什么的我不管!可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对待我这种纯洁善良人见人爱的妖精,是会天打雷劈遭报应的!” 然,我那师父容兮只是极其平淡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仅是一句话,将让我楞在原地久久不能自拔。容兮道:“我只相信后面二十四个字,不包括标点符号。” 哈?我石化在原地,伸出上手扳着手指头一面重复着方才那句话,一面想着容兮说的那他所相信的二十四个字是啥。 最后终于泪流满面的发现,容兮那句话说的是: 我这种纯洁善良人见人爱的妖精,是会天打雷劈遭报应的。 混蛋! 才不要你牵我!我扯了扯手,发现容兮竟然又加大了力道,连拖带拽把我往那密道的更深处拉去。我赌气哼了一声,只能委屈地去看那些斑驳生霉的石壁。 咦!你看!还长出了蘑菇呢! 看到蘑菇本姑娘的心情忽而变得大好起来,甚至还有些激动,俺们蘑菇一族的生命力就是顽强的!真是毫不挑剔,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坚韧不拔地长出头来啊! 作为你们的前辈,我真是…… “你怎么了?” “没什么。”本姑娘双手捧胸,泪眼凝霜,感慨良多:“只是在这里看到了我的同类,我作为前辈实在是老泪众横,欣慰的很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蘑菇与容兮终于有了亲密接触人家好激动~~~人家情绪波动了~~~~~~~・・ ------------ 43第七章 :道士与他徒弟(四) 容兮停了下来,也不再说话,我揉着脑袋终于发现了这地方有些奇怪。密道的尽头,是一个房间。不知是因为这个类似于密室的房间里,光线本就微弱的缘故,还是这里奇怪的摆设,让本姑娘不自觉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个房间阴森至极,四周墙壁皆是被一片斑驳的暗红色锁晕染,我嗅着同其中那股子夹杂在腐霉味道里浅弱的腥臭,发现那是血的味道。而整个房间并没有过多的摆设,仅是在正中摆放着一把黄花梨木的太师椅,样式老旧。而太师椅上则摆放着一座灵位,诡异的是,一柄三尺长的桃木剑将那灵位竖直穿过,直直定在那把太师椅上。 而在那太师椅的正上方,则吊着一条极粗的黑铁链,早就生了锈。而这些黑铁链则捆绑着一具楠木棺材,看样子似乎还用金粉描了花样,极是稳当地挂在那里。要不是顺着容兮的视线,我还根本发现不了。 “这……”我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臂:“这房间的品位好生别致!” 容兮却道:“是锁魂阵。” “锁魂阵?”我听得有些愣头愣脑:“什么是锁魂阵?” “一种戾气极重的阵法。”容兮把我往他身后拉了一拉,示意我不要离那些东西太近。他抬头,再一次环顾四周,待目光扫向那些长满青苔的石壁时,却停留在那一方又一方样式奇怪的烛台上。 大概是青铜质地的,上面还余了一些没能点完的白色蜡烛,积满灰尘。 像一只扭曲的手掌,枯瘦,狰狞。细看之下,发现那些仿若枯骨的手掌上,还有朱砂篆刻的铭文。 容兮道:“一种锁住死者精魄,任其化作厉鬼,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这委实太过狠毒。 “难不成那女鬼和这锁魂阵有关?” “你倒是变聪明了?”容易笑着过来刮我的鼻子。 我嘟嚷:“我本来就很聪明!” 容兮轻叹了气,继而道:“这里的阵法显然是锁魂阵中最为简陋的,想必是有人无意中盗走了这里用来镇魂的物件,才使得那女鬼有机会得以逃出阵来。” 容兮抬手一指那口棺材:“想必那女子的尸骨,应当便是在藏在这里了。” 我颇为不解:“那又是谁用这等狠毒的法子,把她困在这里?还有,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容兮极其轻挑地一笑,摆手颇为无奈地一笑:“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那?” 容兮抬手,极为优雅地拂了拂衣袖,我见那口棺材动了动,刚想拽着容兮的袖子问他是不是诈尸的时候,却在震落几许灰尘之后,归于平静。我不解地看向容兮:“这是做什么?” “无论那人设下这锁魂阵是何目的,如今既然被我二人撞见,也算得有些因缘。便帮她敛了尸骨,也好教她早入轮回。” 语罢,容兮便又挥了挥衣袖,转眼之间我们便出了那密室,来到我住的房间里。 “这就出来了?”我有些疑惑,伸了个懒腰,扑向那软绵绵的床垫,滚了几个圈之后,撑着脑袋眨巴着眼睛问道。 容兮挑眉:“难不成你还想在那儿过夜?” “讨厌!你才想在那儿过夜!你全家都想在那过夜” 容兮笑了笑,我想这笑容在旁者看来一定是风华潋滟,风华绝代的。只可惜啊,本顾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长年累月对着容兮那张艳煞了的神仙妖怪,累积起来可绕天阙三圈的皮相,已经没有初见时的悸动了。 我想,这一切大概是因为我在见到他的第一日,心里的小鹿早就已经撞死了的缘故吧。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问容兮:“容兮,若是你捉到了那个女鬼,会收了她吗?” 我望着那绣着春江水暖的轻纱帐自,歪头对容兮道:“说实话,我觉得她挺可怜的。无论是因着什么原因,被人困在那样一个地方也确实挺可怜的。” 容兮索性也在我旁边坐下,我半躺着,仔细打量着这样的容兮。容兮半眯着眼睛,睫毛长长的,似是挡住一扇阳光,余下眼脸一片阴影。这张脸,逆着光,棱角分明,我发现这倒是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的去看容兮。即便看起来跟蒙了一层水雾似的,并不真切,但是…… 我不自觉是伸手,对着空气,描画着容兮的轮廓。我知道,无论是万万年前的容兮,还是万万年后的容兮,他们都是一样的。 容兮发现我的小动作,索性也往那床沿上微微一倚,有些疑惑的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拉过被子搭在身上,打算好好睡个回笼觉。见容兮那儿似乎也没什么动静,觉得有些无趣,撇了撇嘴从被子里钻出脑袋,笑得贼兮兮地看着他,我道:“我在想把你卖了?我会不会就发财了?” 容兮很认真地看我:“你觉得我很值钱?” 我也难得认真地想了想,便说道:“价高者得,天下有钱人那么多,更别说那些神仙妖怪了?要不是雷神不喜欢男人,我就直接把你卖给他了。他钱不够没关系,我打半价,不行的话,一折也成!” 容兮的笑容不知不觉中敛去,我却笑得愈发奸诈。其实我的小算盘打的很好,容兮怎么也算得上一份大礼,不,是大礼中的大礼,俗话说,拿人家的手断。若是雷神真的收了容兮,我那五百年后的天劫也怎么得也得放放水,不然就忒不仗义了,是会被各种来自舆论的吐沫淹死的! 我越想越开心,竟然把脸掩在被窝里‘咯咯’笑出了声。等我笑够了,探出脑袋,却看到容兮那张近距离放大的脸,直勾勾地看着我。 模样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我吓得一抖,却直接将脑袋撞在了窗板上,那个痛啊!当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蘑菇头,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道现下这幅模样究竟有多好笑,竟让让方才还有些怒色的容兮开怀地笑出了声。 哼!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一典型!完全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妖痛苦之上的典型! 容兮笑得很是欢乐,比窗子外面相互调情的莺歌笑得都要欢乐。他一面笑,一面过来揉我的脑袋。我被他摇得更为头晕,最后发型都被他摇散了。我透过垂到眼前的几缕头发,发挥我禽兽的本质,狠狠地瞪着他。估计是他觉得把我原本清爽干净的发型弄乱了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单手撑头,腾出另一支罪大恶极的手过来卸我头上绾发的簪子。 那簪子只是普通的白玉枝子,是我前几日路过太白他家门口,在他家门口那颗参天玉树上随手给顺的。然后觉得这树枝长的颇有艺术,便顺手哪来绾头发了。 簪子被拔了下来,头发自然而然就全部散下来了。较为柔顺地披到我的肩上,也顺道铺了一些在那蚕丝锦被之上。我气急,指着披头散发的自己道:“你看!我好不容易才将这落月髻给捣鼓出来的!你这一下就给我毁了!” 容兮却垫着自己的手臂躺在了枕头上,那支无恶不作的右手正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我那只玉树簪子。半响,容兮诚恳地对我道:“这簪子真丑。” 我感觉自己被他笑脸吟吟地捅了一刀,捧着一颗脆弱的蘑菇心被气的发抖。 末了,容兮又笑吟吟的说了句在我听来比较善良的话,容兮道:“改日我再给你寻个吧。” “那我今日用什么?” 本想着容兮会随手将自己头上,用来绾发的青玉簪子给我。那簪子,样式虽然看着简单,但水头很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哪知,容兮却从衣襟里摸出一条坠这流苏的白色锦绳,递予我。打了个哈欠便学我方才一般钻进被子,带着睡意懒洋洋地对我说道:“随便扎扎就好。” “我不是随便的人!” “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 容兮承认:“我本来就不是人。” ------------ 44第七章 :道士与他徒弟(五) 也对,他是个神仙。这么说就算他说我不是人,也不是骂我,谁让我是妖精本来就不是人呢? 士可杀不可辱!你说了这么伤害我的话!你怎么还有脸赖在我床上!“你……你给我下去!下去!”等我意识到容兮是打算在我这儿睡回笼觉,便一面抢被子,一面抬脚把这厮往床下踹。 纹丝不动的容兮呢喃道:“我困了。” 脚上继续使力,卯足了劲去踹容兮:“要睡回你自个房间睡去!” 容兮把手搭上被子,埋怨一句:“太远了。” “远个毛线啊!你房间就在隔壁啊!” “莲泱。”他忽然喊我的名字,喊得本姑娘一愣。然后他睁眼,一双美目睡意蒙蒙地看着我,轻声说了一句:“你好吵。” “吵你妹啊!”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啊,你鸠占鹊巢还有理了!:“快点给我起来啊!你在这儿我怎么睡啊!” 估计是嫌我太吵,容兮复又睁眼瞧我,对我说了有生以来听过的最为禽兽的三个字。容兮道:“一起睡。” 是陈述,绝对不是询问! 本姑娘还尚未从各种惊愕振奋之中回过神来,这厮已经大手一挥,揽住我的肩膀,不知怎么的一带,就把我按到了他的……胸口。 说实话,本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本姑娘是一只纯洁善良的好妖精,不能贪恋这个禽兽的美色。 于是我动了动,容兮这回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手上微微施力,又把我按回了他的胸口。 “你到底睡不睡?” “睡!”我有些委屈,却又挣脱不得,只能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瘪嘴道:“你这里一直在跳,扑通扑通的我怎么睡啊!” “那就别动。”大概是不满意我后面的那句话,容兮皱着眉头说道:“心不跳,我就死了。” “对哦,可是……可是……”本姑娘难得觉着有些羞涩:“男女授受不亲!” “……” 容兮沉默了一会,让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话,让我气结。 容兮说:“原来莲花也是有性别的吗?” “老子不是莲花是蘑菇!” “蘑菇就更没有性别了。” “……” 禽兽! 一觉起来已是晌午,禽兽,哦,不对,是容兮,已经好整以暇坐在铜镜前。见我这边有了动静,便发下梳子回过头来看我。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妆罢低头问夫君,画眉深浅入时无?嗯没错,就是这句诗!以前小狐狸用来形容他和月无颜的关系时,就念叨着这么一首诗。 以前我还不能明白这文绉绉的东西讲的是什么,今次一见容兮,本姑娘就顿悟了。 “醒了?” 我尚在记仇,加上起床气,自然没好脸色对他:“醒没醒你不会自己看啊!” 容兮冲我勾了勾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头:“过来。” “你以为我是三眼怪家的哮天犬,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 容兮也不跟我多话,那根伸出的手指头在空中睡意划拉了一下,然后……该死竟然对我用‘小人咒’! 小人咒其实是我和黛黛私底下给这种法术起的昵称,也算贴切,就跟扎小人一样,跟‘听话符’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在容兮重复了一遍要我过去的话时,本姑娘便脸色极为不好,且痛苦扭曲,四肢不受控制地往容兮那边走去。 容兮起身,把我摁到他方才做的那张椅子上,拿起那柄桃木梳就来梳我的头发。而我,则对着镜子里的他做鬼脸。 “……” “……” 最后我实在是忍不住,对身后的容兮翻了个白眼道:“你梳的是什么啊!” 容兮淡定且从容:“辫子。” “……我当然知道是辫子啊……只是……”我叹了口气,觉得这万万年以前容兮的智商,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我道:“你见过哪个一大把年纪了还扎着根麻花辫四处显摆的!!!” 容兮挑眉,言语平淡地说道:“你啊。” “……” 容兮带我在城里颇负盛名的酒楼里,点了些色香味俱全的招牌菜。酒足饭饱之后,容兮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抵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思索一番之后,转头对还在喝乌鸡汤的我随意惯例叮嘱了那么几句。无非是他还有些要是须得处理,让我不要乱用法术吓唬凡人,也不要惹是生非。 我低头喝着乌鸡汤应付着点头,心想每每都是这些话,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哪知容兮在施展法术离去之前,又对我补充了一句,害得我差点就死在这乌鸡汤上面了。 容兮补充的话是:不要沾花惹草。 “……” 可怜本姑娘咳了好久次啊缓过气来,而那罪魁祸首容兮,早就轻笑一声搔首弄姿间不见了踪影。 其实我特别想告诉他,作为一只有梦想有大爱的妖精,我对什么桃花仙,黄花菜妖一概不感兴趣。 您老人家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夜幕降临,容兮没有回来也是意料之中。我估摸着他现在在天上,也就只是待了那么一时半刻而已。 早上睡的太好了,以至于熄灯之后,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再后来,迷迷糊糊地听到打更的声音,一慢两快,我侧了身睡,知晓此时已经是三更了。 大概没多久,也就是这夜班子时的时候,突然就刮起一阵风,不但将我睡前带上的门窗吹的哐哐直响,就连床帐子都被吹的漫了起来。 要知道,夏季的夜晚,若非变天是断不会平白无故吹起这么大一阵风的。 我想,一定是那东西要出来了。 本姑娘颇为兴奋地点了盏‘气死风’跑到院子里。发现院子里早就漆黑一片,灯笼什么的早就被吹灭了。而那些附近院子里的人,对于这种情况想必是早就习以为常,蒙着被子在自个儿房间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是以,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本姑娘一个,哦,当然,还有那只女鬼。 本以为我会见着一个蓬头垢面满面血污的主儿,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位,明显要比那些鬼怪话本里所描写的,要含蓄的多。 起先,是远处一个凄迷的白点,我眯着眼睛还不好确认。后来眨眼之间,她已经到了离我不到三丈的地方,我这才好好打量起来。 身材倒是姣好的,就是披着头发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倒让我看不清她本来的面貌。穿的原本应该是一袭绣着蛱蝶双飞的白色衣裙,应该是她死时的装扮,不过染了大片深褐色的血迹,和一些黄色,黑色的污迹。 我摇了摇头,对她礼貌却中恳地建议道:“女孩子家家的应当先换身衣服再出门见人嘛!” 她不理我,就那么歪着头看我,这时‘气死风‘垂死挣扎了一下,终于被风给气死了。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她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让我背脊有些发凉。 我只好用法术唤了处银光出来,接着对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依旧不说话,然后往后飘了一下,我先是不明其意,后来见她飘着飘着就挺了下来,又一脸幽怨地看着我。我才知晓,原来她是要我跟着她走。 我觉得这鬼很友善,便扬着光同她一道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最后,她飘到一个小院子里头去了。我顿了顿,看着那破旧的牌匾,这,不是思故园吗?我以为她要把我带到那井里头去,哪知在路过那口枯井的时候,她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在这院子里那座很是破旧的小楼门口停下。 我赶忙跟了上去。她是鬼,没有实体直接穿墙而过,而我则在推门的时候,被呛了一鼻子的灰。 这座小楼,应是随着这院子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我挥手点亮了桌子上的几只蜡烛,发现,这屋子虽然积满了灰尘和蛛网,但是还是很整洁的。 算得上是保持原貌了。 那女鬼则站在楼梯拐角处的阴影里,继续向我投来阴测测的目光。 我只好嘟着嘴也蹭到楼上,来到一处房间。 窗前的案几上摆放和一张瑶琴,料想这屋子里住的应当是名女子。 那女鬼,现在就站在我身后,直勾勾地看着我面前的一副画。 是一副美人图。 深更半夜被一个女鬼带到一个闲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屋子里,去看一张美人的画像,不难想象着画上的女子是谁。 我索性问道:“这边是你?” 那女子“嗯”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是风吹枯叶似得,加上这样的场景和她现下的身份,真是别提有多恐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欣妹子成为了俺小说群里的第一口活人~\(≧▽≦)/~ ------------ 45第七章 :道士与他徒弟(六) “那你是谁?” “……我是谁?我……我是谁?”她明显被我这句话问得激动了起来.嘶着嗓子抖了半天,最后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发出一声足以刺破本姑娘耳膜的尖叫,分外凄厉。 我回头看她,发现她正捂着自己的耳朵跪倒地上,满脸痛苦。她的指甲很长,许是很久没有修剪过了,又脏又黄。她拿手捂着脑袋,都快要把那指甲掐道头皮里去了。 那她有多久没有洗过头发了?我盯着那黑油油的头发,新下难免有些嫌恶,不自觉地捂着鼻子退后一步。 估计是这幅样子刺激到她了,她猛地窜起来,抬起那双皮包骨还吊着腐枝烂叶的手,扑过来就掐我脖子。 我后退一步,本想及其有气质的闪开,风流倜傥一回,结果踩到地上倒着的烛台,整个往后倒去。 说实话,我觉得日后我要是有空,一定要去一趟司命府。看看我那命本子到底是怎么写的,是不是在我每一次遇到危险,那二小姐都用括号在后面批注着:其师容兮,千钧一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将将赶到。是以,蘑菇,尚存。 这…… 还没等我把容兮你老人家来得真是时候啊这句话说完,容兮便抱着我整个人一旋,离开了那间屋子。 女鬼自然也追了出来,虽然我觉得她追出来或多或少是因为容兮的美貌。 月亮羞涩地躲到云里去了(月亮:你才羞涩!) 于是,月黑风高夜,捉鬼进行时。 不过看容兮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并不像是要急着收了这女鬼。 那女鬼倒也配合,伸出爪子却又不敢近身,只得在空气中不停划拉,一边划拉一边凄切的哭喊道:“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大抵是听惯了墨先生讲的那些故事,什么艳鬼狐仙的。反正容兮站在我身边,我也不那么怕了。索性直起脖子,学着那故事里的老道或是书生问道:“你可是有何尘缘未了?” “尘缘……?”那‘女子’摇摇头:“……是孽缘……孽缘……啊……!” “可是那安王爷负了你?!” 她又摇摇头,这回我听到了她骨头发出的‘咔咔’声。 她道:“是他老子!” 我朝容兮看了一眼,用眼神对问他:老子是谁? 容兮额头跳了跳,叹了口气道:应当是安王爷他父亲。 哦,原来是他爹呢。 然后那女鬼仍凭我与容兮风中凌乱,自顾自地说起了她与老王爷的一些往事。 她说,她姓柳,没嫁人时,是一个养蚕女,一般都大家管她叫丝娘。 往事太长,简略之后,不过就是一些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然后父母之命,洞房花烛。光是这些,她就絮絮叨叨地回忆了好半天。最后看我们听了有些不耐烦了,而容兮拽起我又是想走的意思。才渐渐切入正题。 他二人成亲之后吧,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安王爷他爹是做玉石生意的,也算得上家财丰实。这样的日子也过了有五六年,然后无非也就是什么丝娘人老珠黄,又无所出的戏码。老夫人和老老爷就不高兴了,就张罗着给他们唯一的儿子纳妾,娶的是城北一个员外的女儿,也就是安王爷他亲娘,青雪夫人。 我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晃神了一会。等回过头来继续听故事的时候,丝娘已经讲到动情之处,流出血泪。 青雪夫人年轻漂亮,安王爷他老爹自然就冷落了丝娘。丝娘虽说是大房,可是膝下无所出,又不得公婆喜欢,在安府的日子过的越来越不顺心。后来安王爷他老爹嫌弃她总是苦着一张脸,便打发她去了西苑。也就是现下的思故园。 最后,也就是和那锁魂阵有关的故事了。 安王爷他老爹结识了以为道长,有些门道,却是妖道。他收了安王爷他爹的好处,告诉安王爷若想大富大贵,他便给他支个法子。 而那法子,就是枯井里头的那个锁魂阵。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安王爷他老爹虽然有钱,刻就算得上大富,也算不上大贵。听了妖道这话,自是满心欢喜。 于是,便有了那口枯井。 道长看着那口棺材问王爷他爹:“完事具备,就差一女子魂魄方可。而这女子必须是你的亲近之人,方才有效。” 安王爷他爹到底还不算丧尽天良,没有把她亲老娘和青春正茂的青雪夫人扔进去,也就苦着了双亲早亡的四娘。一杯毒酒,离人断肠。且是因着这个阵法的关系,安王爷他爹后来遇到了长公主阕,也成为了第一个外姓王。 故事讲完了,我不免有些唏嘘。 容兮冷声道:“老王爷早已入土,既然锁魂阵早已破解,为何不早入轮回,又何苦加害他人?” 那女鬼有些癫狂:“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 “你不甘心,难道那些枉死在你手下的人就甘心了吗!” 那丝娘大袖子一甩,甩来一股子腥臭味,理直气壮道:“他们甘不甘心关我什么事!他姓安的想要大富大贵,我就偏不能让他如愿!” “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你走是不走?你若是还留在这宅子里害人,也就别怨怼我师父收了你!” 四娘极其阴狠地瞅了我一眼,忽然飘远,丢下一句话:“要走也要拉了姓安的和那贱人的儿子陪葬!” “不好,他要去找安王爷!”我有些焦急地拽着容兮的胳膊,要知道我也想马上冲上去啊,可这院子这么大,我真不知道安王爷那房间在哪啊! 容兮看了我一眼,反手过来牵我的手,缩地之间,便来到了安王爷的厢房门口。 正当我看着里面灯火通明,微微放下心来的时候,忽然之间,灯就全部灭了。 这时按道理早已入睡的安王爷,极是配合地发出一声惨叫。我唤出阿雪,踹门就冲了进去。见着那丝娘果真已经掐着那安王爷的脖子,抬手就是一刀砍下去。 丝娘看起来皮包骨头的,变成鬼之后力气却是大了许多。抱着怀胎十月的安王爷,毫不费力地飘到房间的另一边。正准备得意的一笑,却发现容兮一袭白衣,仙气飘飘的立于玄关处,冷笑一声,旋身之间,已是没了踪影。 容兮也笑,亦是一个旋身,也没了踪影。 我闭眼,寻着容兮那股子仙气,用了缩地的法子,眨眼间便到了思故园门外。 里面乒乒乓乓地打的很激烈,我探出头来,才发现容兮根本就没有出手,反倒是四娘出手狠厉,招招都想袭容兮面门。 嗯,一定是妒忌他的美貌。 这时,容兮正优雅的侧身,躲过那女鬼扔过来的一缕头发,抬眼朝我这儿望了一眼:“不是说要自己动手的吗?” “哈?”哦,原来说的是要捉鬼积功德的事情,我顿悟,撸起袖子加入战圈,晃着阿雪大喊一句:“放着我来!” 在此之前我就觉得,我的法术好像变得精进了,现下更是进一步论证了这个道理。 其实也不过是蓬莱基础的几招剑式,就把丝娘打的连连败退,被我削断了一地的头发。丝娘最后也是体力不支,半跪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 那边早就昏睡过去的安王爷,发出一声睡梦中的嘀咕。 我看了看瘦不拉叽的四娘,又看了看肥头大耳的安王爷。想着丝娘生前也确实可怜,实在不想让她落的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晃神之际,却不知道丝两已经冲到我面前,用尽所有力气,打算将我给灭了。 大概是容兮在我身后叹了口气,伸手将我往他身边拉了拉,同时抬起左手,唤出若水。并两指,念诵了一句咒文。 然后便是若水长啸一声冲上半空,霎时间灵光四起,我被那些白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本想眯起眼睛看个大概,却在无数剑雨落下之时,被容兮从后面将眼睛捂住。 容兮贴在我耳边对我道:“不要看。” 当丝娘撕心裂肺的声音,伴随着猎猎风声渐渐归于平静后。我捂着胸口问容兮,丝娘她,是不是死了。 容兮道,她本来就死了。 “那现在是魂飞魄散吗?” 容兮没有回答我,我知道,一定是定魂飞魄散了。 我闷闷地扒下容兮的手,院子里依旧是一片荒凉的景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日,容兮在书房跟安王爷谈了许久,当下安王爷便差人推平了那园子,有找人取来丝娘的那副画像,造了灵位,进了祠堂。 虽然是好事,不过丝娘怎么都不在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捧着那一箱金子,本想全部给附近的庙宇捐些香火钱,后来想想。怎么说那寺庙里供奉的神仙,也只是个金身,而且神仙又不缺银子。于是便去了几个贫苦的农家家里,分了一些给他们。 最后又同容兮雇了几个帮手,去到了旱情严重的几个村镇,施了几日的粥,等到朝廷派的官员下来之后,便又同容兮回了蓬莱。 ------------ 46第八章 :当蘑菇混在仙界(一) 我开始试着指导小十一的剑术,却沮丧地发现这小子根本不需要我教。最后只剩下他练剑,我在旁边说笑话。然后待他学法术时,我再陪着他学法术,弥补一下万万年前的不用心。看容兮给十一授课的样子,我不免有些妒忌,要知道,他可从没有好好教过我。每每都是我捧了竹简去问他时,他才指点两句。 每当我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教导我的时候,他只是如初见时对笑落雪那番徐徐善诱,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问我:对我说道:莲泱几时喜欢这般刻板的东西了? 我摇头,说我不喜欢,可是学不会这些刻板的咒法,就保不住我的小命。 容兮非也非也地摇头,伸手往我额头一点,笑得让我有些眼花缭乱。笑完了,容兮才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莲泱有师父就够了。” “可是师父不会每次都刚好能出现啊?” “也是。” “……” “那师父去哪你就跟着去哪儿不就好了?” “……” 某一日,容兮携了一袖清风而来,清姿绝艳,看得本姑娘显得有些痴迷。 容兮道:“你不是老是念道着要喝什么琼浆玉液吗?” 我抬袖擦了擦口水,努力摆出一副正直的模样,揣着湿漉漉的袖子可怜兮兮地冲他点头。 容兮极为嫌弃地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斜了我一眼,抬头看天道:“今日是蟠桃宴,十一吵着要去,你也顺便去一下吧。” 我眉毛跳了跳:“什么叫顺便?” 容兮侧脸,言语正直道:“若是留你一人在这蓬莱山,怕是等我和十一酒席完了之后,家都找不到了。” 我有些顿悟,遂有些得意地问道:“你是担心你和十一酒量太差,醉了之后回不来吧!” 容兮摇头,微微一声叹息,默默道:“为师只是怕你把房子烧了。” “……” 众仙云集,觥筹交错的宴席,我只去过一次,也是同容兮一起去的,便只有那东海龙王的寿宴了。龙王寿宴,虽然没有在美食上亏待了我的胃,可那些食物,就算再好吃,那也比不上王母娘娘亲自操持的宴席啊。要知道,那些蟠桃,吃一个,哪怕是大神都不屑一顾的小桃子,都能平白增长好几百年的修为呢? 说不心动,那一定是假的。 思前想后,我欢快的应承了容兮,回屋挑了件鹅黄色的裙衫。又想再怎么也不能在那群神仙中拂了容兮的面子,便抬手拆下容兮之前赠我的玉带,从妆盒里寻了根分外精致的步摇簪子,很认真的绾了个发髻。复又对着菱花镜左顾右盼一番,才蹦跶着去找等在外边的容兮。 十一那小子正不耐烦地打着哈欠,见着我晃了出来,一脸老成地嘀咕道:“你们女孩子家家就是麻烦。” 我哼了一声抬头去看容兮,忍不住在他面前转了几个圈圈:“怎么样?好看吧?这裙子我还是第一次穿呢?听说是用落霞城特有的落霞纱制成的,我看比起那些天衣,也并不逊色多少呢?” 容兮笑道:“莲泱今天很漂亮。” “那是!”我有些得意,故意拿手去揉小十一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我道:“我总不能让你的那些仙友们,暗地里话我们蓬莱门下弟子表象寒酸吧!” 十一皱着眉头躲到容兮身后,避开我的的魔爪,闷声道:“你以为穿成这样就不寒酸了吗?!蟠桃宴上,多少神仙天女,哪一个不是相亲似的盛装出席?” 说罢有将我上下打量一番,道:“就算你这件衣服看是不错,能比的上人家那些天衣仙裙吗?!” “你!” “我说的是实话!” 竟然打击我纯洁善良的蘑菇心,小十一你委实可恶。我干脆将脚一跺,冲着容兮嚷嚷:“师父!你徒弟欺负我!” 小十一拽着容兮不肯撒手,也学着我对容兮道:“不,师尊!人家说的是实话!” “人家人家!你一个男孩子羞不羞!” “那……那你一个姑娘家!整日对我家师尊搂搂抱抱不肯撒手!你才不知羞!” “你!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对你家师尊搂搂抱抱了!”我气结,上前一步就要纠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容兮背后拉出来:“小十一,你坏我名节!” 小十一不甘示弱,仰着脖子对我道:“还说我和师尊酒量不好,你才酒量不好呢!酒量不好还每次喝那么多,究竟是借酒壮胆呢还是借酒撒泼呢!每次喝醉了都拽着师尊摸来摸去!师尊的豆腐都快被你吃完了!” 我有些窘迫,也不管中间还挡着个容兮,扒着容兮就伸手往他身后去掏满嘴不饶人的十一,后来终于抓到了他的小辫子,便冲他喊道:“我哪有!” 十一的小辫子被我拽得吃痛,一面挣扎一面推我,最后眯起眼睛,用下巴点了点容兮愤愤对我道:“你看!你现在有借机顺便轻薄了师尊!” “你才轻薄……”嗯……我抬头,对上容兮满是笑意的眼眸,我……我再看我现下的姿势……,确实,确实是离容兮太近了…… 啊!原是我方才为了把十一从他背后揪出来,竟然把手搭在了容兮的肩膀上,而我现在虽是一手拽着十一的的小辫子,却是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容兮伸手啊……,捂脸,我竟然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我大叫一声,满面通红,蹲在地上,哎呀,我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又把容兮给轻薄了呢? 我暗自懊恼:“这是意外!” 十一抱手撇嘴:“那你的意外也太多了吧!” “怀玉!”我跳起来,捂着发烫的脸颊对他使眼色道:你这个不长脑子的!没发现你师妹我现在已经很窘迫了嘛!就不能行行好当着容兮的面少说点吗?! 十一挑眉,完全忽视,扬起小脑袋对我道:“叫我干嘛?“ “我……” “好啦。”容兮将手搭道十一胳膊上,温柔笑道:“没看到你师妹都害羞了吗?” 于是十一和容兮一道,对我投来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我也笑了笑,说道:“害羞你个头啊!” 天阙。三万顷瑶池。 碧波潋滟,芙蕖静好。 其实,除却初遇万万年容兮的那一次不说,这一次我才是真正将这天界好好观览一番。 上次和容兮也不过是在无上清境于七,三重天中打转。而这一次,却是攀亲带故地来到了九重天上。 九重天已经不能单用漂亮二字来形容了。 光是它那缱绻无垠的七彩祥云,陈铺了一条蜿蜒行廊的耀目星辰,就已经把我那双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蘑菇眼睛,给恐吓的说不出话来了。 没错,是恐吓。诚然,九重天上的仙气凌然与那暴发户似的布景手笔,深深刺激了本姑娘纯洁幼小的那颗蘑菇心。 与老龙王寿宴不同,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可谓是众仙云集,神仙们除了个别几个比较邋遢的外,无一不是盛装出席。其中,大部分都带了他们珍稀的灵兽或者坐骑跟宠。有的是白鹤,有的是白狐,有的还有白虎。我瞅了瞅身边的容兮,问:“您老人家养的白泽呢?” 白泽可是上古神兽,若是将他带到这九重天上溜达一圈,那还不撑死了咱蓬莱的场面。 哪只容兮挑眉:“莲泱说的是哪一只?” 我默,果然,容兮不是一般的暴发户。 仙童们见着容兮很是兴奋,甚至一对双胞胎模样的,为了争取给容兮大神引路的机会,差点儿还大打出手刀剑相向起来。 我看着那个被自己弟弟用了捆仙绳,而困在一边小脸涨的通红愤愤不平的小仙童,掩嘴对容兮笑得:“容兮大神魅力不浅,老少通吃嘛。” 容兮也很受用,对我点头道:“好说好说。” 伴着落英随容兮踏入九曲玉折桥,我被一群女仙前扑后拥争先恐后地奔向容兮的场景给深深震撼住了。我不禁向身边抱手淡定的小十一投去惊恐的眼神,挤挤眉头与他传音入密道:“这天族的女仙莫不是禁欲很久了?怎么一个个比饿狼还要生猛?!” 十一倒是习以为常,看着被仙女簇拥着离我们原来越远的容兮,仰天想是无语了一会,然后低头默默,然后回头对我露出一个牙龈都能看见的微笑道:“你还不是一样?” ……禽兽。 ------------ 47第八章 :当蘑菇混在天界〔二〕 我做了个鬼脸提步跟上,恰巧听见被众美色围绕的容兮,即使天真的‘咦?’了一声,然后左右张望道:“我徒弟呢?” 十一费力扒开几个仙姬挤到容兮后边,仰着小脸道:“师尊,我在这!” 容兮低头看了看十一,点点头,然后又抬头张望道:“我是说你师妹!” 十一幽怨了,冲大老远站着假装逗狗的我投来一记眼刀。 这是,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由远至近道:“我说容兮,你什么时候给怀玉找了个小师妹啊?” 我抬眼看去,一名看起来同容兮差不多年纪的男神,墨玉簪子绾发,一袭青衣,模样也十分俊朗。只见他一手划拉走一群莺莺燕燕,昂首阔步向容兮走来。 容兮见到来人,极是温和地笑了笑,道:“捡来的。” 你才是捡来的!你全家都是捡来的! 那男神仙越过容兮向我投来一眼,对容兮笑道:“二十五万岁怎么也算正当壮年,眼光怎的差成这样?” 我在心里骂了句神仙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昂首阔步走到容兮身边,模样凶狠地看着这位跟容兮关系貌似不错的男神仙,我道:“看起来你与我师尊年岁相差无几,若是今年你二十五万岁,那么等到本姑娘二十五万岁的时候,说不准您老人家坟头上面都长草了!” 闻言,十一似是岔了气,捂脸咳嗽起来。 若说二十五万岁是神仙中的青少年,那么五十万岁也不过是神仙中的中年,这神仙身上透露的气场,怎么说也是个上神一般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当然不可能只活到五十万岁,我这么说,说白了,也就是咒他死。 虽然有些恶毒,不过还是挺解气的。 那男神仙也不恼,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一眼,又满脸笑意地看向容兮,道:“你这徒弟修为不怎地,嘴皮子倒是厉害的紧。” 十一接话:“那是,仙术咒法不见长进,还总是对师尊上下其手,亲薄至极。” “小十一,这个时候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十一仰头看我:“我本来就不是哑巴。” “再乱说话我就让你变成哑巴!”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 见我与十一卯足了筋地掐架,男神仙笑了笑,对容兮侃道:“蓬莱清寂,有这两个徒儿,倒是增趣不少。” 容兮也是一派端庄,笑问道:“听闻白虎一族的凌鸿少君近日放出话来,说是此生非青黐帝君不嫁。” 说完,容兮含笑看着眼前面露惧色的青黐帝君,轻笑了一声又问道:“不知帝君意下……” 还未等容兮说完,青黐帝君便忙声打断,摆手道:“我才不会娶一只母老虎呢?!” 容兮摇头:“帝君的真身不也是只白虎吗?同族结姻,我看倒是很和睦嘛。” “……咳咳。”青黐连咳数声,一面对容兮摆手一面掩面往前走,边走还边道:“本帝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容兮先忙,先忙……” 这时十一终于松开了揪着我脸的小胖手,我赶忙蹲下来揉被他捏地抖红起来的脸,而十一则也蹲在一旁捂着脖子顺气。 我瞅着帝君淹没在仙裙里的一袭青衫,有些惊奇道:“原来他是帝君啊?” 十一难得也是一脸惊奇,疑惑道:“原来帝君的真身是白虎啊?” 容兮居高临下般地瞅了蹲在地上的我两一眼,看着青黐帝君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身影道:“别说了,人家都害羞了。” 我这个人虽然喜欢热闹,却并不喜欢宴席上的那些明显客套或是刻意奉承的对话。容兮同青黐帝君一桌,都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上。而我和十一,又是照例和其他的小仙挤在远远的一桌。 对面坐了个鸟仙,一直低头自顾自地吃着瓜子。据十一多年吃酒席吃出来的经验,这酒席估摸要等上一个时辰,那些酒席的主角才会姗姗来迟。也就是说,我大抵又要同上次一样,坐在这里吃些开宴席之前的糕点吃到宴席开席。 十一倒是端坐,我则歪在桌子上有些打瞌睡,时不时还把脑袋往桌子上磕。 迷迷糊糊间,便是一阵吵嚷。我眯起眼睛从胳膊肘上抬起头来往外看,原是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正一面叉腰一面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满面怒气地对身后两名抱剑而立的男子道:“我不管!我才不要和一群怪物坐在一起!” 另一少年忙安慰道:“茵茵,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天界,你就将就一下嘛。” “怎么将就!”那个叫茵茵的少女抬手一指,指了指满面睡容的我,又指了指我身旁的小鲤鱼,最后指着还在嗑瓜子的鸟仙道:“你看看这一桌都坐了些什么东西啊!” 小鲤鱼有些委屈,抬头小声提醒了一句:“我……我……不是东西……” “……” 茵茵哼了一声,叉腰继续说道:“我可是天魇教的大小姐嘢!怎么能和这种东西坐在一起!” “……我……我真的不是东西。” 本姑娘忽然觉得这世上竟然还能有智商比黛黛还要纠结的人,这委实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那少女还是不解气,愤愤往凳子上一坐。挥着小手帕扇着风,好不讽刺地道:“不是说这是仙家的宴会,怎么还有坐着妖精呢?” 一开始我以为她说的是我,后来顺着她的目光,才知道她说的是小鲤鱼萧红。 萧红虽有人形却并非仙身,真身是一只金色的锦鲤。原本胸无大志整日在太清池里面吐泡泡,后来有一日,昆仑紫翠丹坊的收徒醉了酒,栽到池子里面去了,葫芦里练好的丹药也一股子全掉水里了。萧红贪嘴,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便全部吃到肚子里面去了。 后来便有了人形。 太清池偏殿的苜尘元君觉得有趣,想着萧红没有修为却得了人形,应是天意。便也就在身边,让她成了偏殿一名扫洒的婢子。虽然她自己不是天族,不过她家主子是天族就好了,反正天界仙气充盈,修成仙身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不过听茵茵姑娘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好像,本姑娘也是个妖精呢? 俗话说的好,是可忍妖不可忍。天魇教,也不过是和天族一表三千里,饶有仙骨的门派。 本姑娘生平最讨厌瞧不起妖精的神仙了,更何况这个叫茵茵的一块仙骨都没有,也算不得神仙。 本姑娘装模作样的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冲十一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十一,这蟠桃宴也不怎么的。你说那些连一块仙骨也无的,是怎么上得了这九重天的?” 十一倒也配合,颇为冷艳地说道:“估计她有个好爹吧。” 我道:“亲爹,干爹?” 十一道:“这就要问她妈了。” “你们两个!说谁呢?!”茵茵干脆拍桌,一双杏眼便直直盯着我与十一,像是要把我两脸上盯出个窟窿来。 “谁矫情我说谁。” “你!” “我什么我?” “你又是什么东西?!” 本姑娘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不是东西。不过一想,就算我不是东西也不能就这样说出来,听起来跟骂人似的。于是我道:“我是你祖奶奶。” 本姑娘今年都快两百六了,于一个凡人来说,说是她祖奶奶,也算不得占了她便宜。 想是现下那些有人疼有人爱的姑娘家,难免都有些骄纵的性子。茵茵本就有些刁蛮,身边那些人又颇为宠溺她。今日她心情本就不好,我此刻又与她斗嘴,让她失了颜面,她忽然起身对我一笑,想是要把怒气全部发泄到我身上来。 “想要做本小姐的祖奶奶,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十一却先我一步接话:“不过是人界仙门的女子,对我师妹这般说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身份这两个字,十一咬的极重,这般也算是替我解围了,我不由冲阖目养神的十一投去感激的一眼。 茵茵说不过十一,一时气结。最后怒极反笑,抬手甩开身后拉着她袖子小声说‘不要惹事’的门中弟子,直接亮出一柄宝剑。直指我眉心,看了十一一眼,又仰首对我笑道: “你边上这小子看不起本小姐是个凡人,却不知本小姐还打心眼里看不起你们这些做仙婢的,你若还有些骨气,便出了这瑶池与本小姐一战,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啦~更新啦~~ 下次更新的时间是8月3号哦 ~~~ 介样大家就不会空等了~~~ 然后呢,接下来的几章蘑菇和容兮会在天界,然后呢,会有亲密戏哦~~~ 对不起大家写了15w才有亲密戏╮(╯▽╰)╭ 黛黛(嫌弃脸:作者,写了十五章才写到kiss ,你好意思吗?! 我(戳手指:人家还想写h来着呢!这不是没经验嘛! 黛黛(抠鼻:连三生都有h. 我(掀桌:都说了人家木有经验!你难不成让我去看肉蒲团嘛!!! 哎呦,一不小心好像就剧透了~~~~~~~~~~~~~ ------------ 48第八章 :当蘑菇混在天界(三) 其实我很想说,我是蘑菇,蘑菇时候没有骨头的,既然没有骨头,自然也就没有骨气这种东西。可是看茵茵的样子又实在有些嚣张,本姑娘又素来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索性也站了起来。冲那茵茵盈盈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扔给她一个示意的眼神就往外走。 走到瑶池外面我就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茵茵迎面走来。要知道,斗法剑诀什么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在天界更是屡见不鲜,只有不砸话人家地盘上什么东西就好。 十一也蹭了过来,站在我身旁不远处,目光往茵茵剑伤投去一眼,对我道:“师妹,好剑。” 从茵茵拿那把剑指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把剑绝对不是凡品。可现下这话从十一口中说出来,我怎么听着这么不是滋味呢? 茵茵比了个姿势对我道:“你若是输了,不但要把等会发下来的仙桃给我,还要跪在地上给本小姐磕三个响头!” 好大的口气。我笑了笑对她道:“你要是赢了,本姑娘不但给你磕头,拿香烛拜你都可以呀!” 估计茵茵也是听出我这话带有讽刺意味,刚要开口却被我打断,我学着方才她的口气道:“若是你输了呢?” “本小姐会输给你!” “那可不好说,毕竟我是你祖奶奶。” “你!” “不如这样。”我将阿雪唤了出来,横剑对茵茵道:“若是你输了,不但要给本姑娘磕三个响头,从此还要供我差遣,如何?” 茵茵答的倒也爽快,倒是他身后那两个跟班颇为婆妈。一个拽了她的袖子一个干脆拿剑指我,左边那个道:“怎么说我师妹也是个凡人,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她吗?” “你可看清楚了,这场比试,是你师妹先提出来的,是你师妹看不起我们这些‘仙婢’。”我顿了顿,又冲他笑道:“怎么?这会你是觉得你师妹会输,所以来求我对她网开一面?!” “你!我师妹虽一块仙骨也无,却是剑术精湛,更何况有坤鹜剑在手,又怎么会输给你这个倒茶的!” 这小哥说的很有气势,我颇为幽怨的看了十一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对那弟子说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是倒茶的了?” 茵茵有些不耐烦地推搡了那少年一把:“岑师兄别和她废话,等会我便将她打的满地找牙!” “呦,好大的口气!”我也拿剑指她,我道:“待会可别哭鼻子呀!” 说完这话,身边几人识相退开,十一离开之前,对我低声道:“坤鹜剑,且小心留意。” 茵茵抬手拢了个结界,又从袖中寻出一张符纸,启唇颂了一段咒文,那符咒上的丹砂就像是燃了火一样地附在了坤鹜剑上。 是炎火咒。能被十一称为好剑的,想必坤鹜剑定然不是普通凡器。如今召了火灵附与剑上,威力定是不容小觑。我索性提了一半的妖力,注入千刃雪中。 茵茵嫣然一笑道了句,“得罪了。”便似一道飞鸿略影而来。 好歹我也是个活了将近三百年的妖精,若是连个小娃娃都打不过,不光丢了容兮的面子,怕是我自己都会羞愧的要死。那一剑看似普通,却是携着滚滚热浪而来。我横剑挡过,侧身闪到茵茵背后,一剑便向她腰际划去。 茵茵一个转身,不但反手掷出坤鹜接下这一剑,还抬起左手结了个伽印。那伽印有些特殊,我本就没有好好同容兮学法术,一时也想不出来那是什么,晃神之际,十一大喊了一声小心,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妙。便抬出一掌,乘茵茵双手不得空挡,往茵茵前胸拍去。这一掌,茵茵被震得退后几步,而我也正好与她拉开距离。 几乎也就是在同时,茵茵虽被我击了一掌,却仍然没有松开她左手的伽印。她在我面前约是三丈的地方停下,突然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然后自她身后,便突兀地出现了一只庞大的虚影。 是饕餮。 《山海经·北山经》有云:“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想不到,这姑娘年纪不大,却能有恶兽饕餮作为魂兽,能力倒是不差。 只是饕餮凶猛,而且体型甚大,虽是虚影,却仍是将我拢在了他庞大的影子之下。魂兽为主人所控,饕餮一出,茵茵明显轻松许多。几乎就在她提剑重新向我刺来的瞬间,她身后那只庞然大物,也抬起爪子,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一起向我扑来。 我划出一道剑光,如飞刃一般向茵茵而去,饕餮护主,挥臂为茵茵挡下。本姑娘一边急速后退,一边放出更多的飞刃,可是,这饕餮的兽皮委实厚了些,我那些平日里用来和疲沓蓬莱弟子打架斗殴的飞刃,此时便如同杯水车薪。于饕餮来说,兴许连皮肉伤都算不得。 得了饕餮相助,茵茵那边便再无忌惮。而我这边,明显要狼狈许多。好不容易闪过茵茵斜斜刺来的一剑,却险些撞上饕餮破空而来的利爪。饕餮体型巨大,我便只好专找它身边狭小的空隙闪躲。几番下来,明显有些吃力,茵茵这丫头仍是一副穷追不舍的模样。与这一人一兽纠缠,弄得本姑娘狼狈不堪。 这时,茵茵恰好一剑向我面门刺来。我左手抬起,捏了个缚神印,右手施力化去那一剑的攻势,使阿雪沿着坤鹜剑转了个剑身,最后固定在我两一侧。称茵茵执剑动弹不得的时候,那只结了缚神印的手,便直直朝茵茵面门点去。这一招,是曾经在剑试之试上,汜陌对我用过的。那一次我险些吃了他的亏,事后,便央着大师兄寂遥指点我这缚神印,想着有朝一日能对汜陌那小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好,就拿茵茵来试手了。很显然,茵茵这个级别的修仙者,应是没有机会接触道缚神印这样的咒法。通常一块仙骨也无的修仙者,使用缚仙锁和锁妖绳便可。虽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作用却是相差甚远。 万万年前汜陌拿它来点我的时候,本姑娘躲过了。可是茵茵就没本姑娘能耐,直接被我点了灵穴,对我吱呀咧嘴,偏偏就是不能动弹。由于这一切都是在半空之中进行的,所以当茵茵中了缚神印,便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倒在石子路上。 现在就只剩下凶兽饕餮。之前对付茵茵的那些招数,于饕餮来说,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才将与饕餮拉来一段距离,它便又挪动着庞大的身子前倾而来。好不容易躲开一爪,却又被它另一只爪子拍中后背,当下便胸口便是一阵剧痛,吐出一口鲜血,仿佛骨头都被拍碎了一般。 十一上前几步,大喊了一声:“臭蘑菇!” “我不臭!”我纠正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用剑支着站起身来。看十一像是飞身要加入战局来助我,便赶忙阻止道:“别过来!” “小爷不过来你就要死了!”说罢,便已经在光华之中将那降魔剑唤了出来。 此时,饕餮已经行至我身后,张开满是獠牙还滴着口水的大嘴,像是下一秒就要将我吞入腹中似的。 “总之你别过来!本姑娘没你想象的那般不济!”我冲十一大喊,转身直接对上饕餮,划了个结界暂时抵挡饕餮的攻击。并两指拂过剑身:“皎若云出,并蒂相携……” 在结界被饕餮一掌击碎的时候,我退后一步,足尖轻点腾空而起。毕竟这一招我之前并没有用过,尚不知威力如何,若是不能抵挡饕餮一记,我爱傻乎乎站在原地,岂不是真的会变成蘑菇碎饼子?! 闭上眼睛咏唱道:“千莲融绯…… ……星盏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时间为八月八号晚上哦~~~大概还有两章,大家就可以看到蘑菇和大神的亲密戏份了~~~ ------------ 49第八章 :当蘑菇混在天界(四) 自咏颂咒文伊始,千刃雪剑身便幻化出七朵莲花虚影,慢慢那些千瓣莲花便像是从剑身中绽放出来一般,最后那些沾了千刃雪剑气的莲花便如荼靡一般绚丽绽放。落字尚未说完,那些莲花竟然如数凋谢,花如雨下,一片一片落入我足下不止何时显现的阵法之中。 那些花瓣落入阵法,竟像是没入水中一般,荡起涟漪。原是银色的阵法,雪白的花瓣,却在阵阵涤荡间变得绯红,最后发出刺目的红光。我惊诧于此刻的变化,而那阵法却突然消失不见。 难道是姿势不对? 我正比着阿雪准备换个咒语再来一次的时候,却听得周遭一阵惊呼。我抬头向那饕餮望去,才发现方才那阵法原来不是不见了,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饕餮上方的天空之上。 此时,饕餮上方的天空由于阵法的显现,已是绯红一片。那些红光将前一刻还龇牙咧嘴的饕餮,拢绕其中,将饕餮困住动弹不得,就像是被我施了定身术一样。 我怔了怔,看着那道从未见过的阵法,又如先前一般渐起波纹,那些没入的莲花,也渐渐浮出水面。 那阵法是极美的,却美得有些妖异。 慌神那一瞬,那些浮出水面的莲花,泛出红色诡异的灵光,在灵光大盛的那一刻,如离弦之箭,急速下坠。 饕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对,应该是哀嚎。我与茵茵十一等人皆是捂住了耳朵,而我竟是忘了给自己施罔闻咒,所以饕餮那说是撕心裂肺也不为过的喊声,刺的本姑娘耳膜都跟着痛了起来。 我想,若是我当时知道,这一剑招能够有这么大的威力,打死我都不会在天阙上众神仙眼皮子底下用的。 是以,当我在半空中模样痛苦地捂着耳朵,只等着饕餮赶快断气的时候。一袭白衣掠过,带着浅浅莲花的香气,不用睁眼,也知道定是我那倒霉师父容兮。 容兮一手揽在我的腰际,一手覆上我捂着耳朵的手,想是给我施了罔闻咒,那些刺耳的声音便不见了。 容兮带我落到十一身边,面色有些不好,虽不算恼怒,却没了以往的笑颜。 我的视线越过容兮的肩膀往后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后知后觉地来了一大帮子神仙。仙家之间切磋斗法,本是极其平常的事情,我想,茵茵当初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她邀我一战,我也便爽快的应允了。只是我与茵茵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斗法竟然斗的有些过火。 茵茵他爹,也就是那个当教主,已经半只脚踏入仙籍的老爹。扒过人群,一脸冰寒地走到茵茵面前,抬手间便解了我的缚神印。 他老爹虽然气,但是茵茵好歹也是他宝贝的紧的女儿。碍于众人,便恼着脸对一个劲低头呜咽的茵茵,说了些场面话,什么胡闹,以及思过云云。 茵茵与我在对待这件事情上,为了逃避责罚心照不宣地找了同一个借口。 茵茵说:之前又没召唤过,我也不知道,饕餮会那么大,那么恐怖,险些吓坏了小仙友。 这仙友,很明显说的是我。 我也说:这剑法我也只是在脑海里有些浅薄的印象而已,竟不知威力如此慑人,着实不应小瞧。 我俩全然一副浮生何辜楚楚可怜的模样,茵茵抱着他爹的胳膊,而我则揣着容兮精致的大袖子,见两方都没有松口,茵茵堆起一副关切无害的模样握着本姑娘的手小声道:“仙友,你没事吧?方才没伤到你吧?” 我瞅着容兮面色仍旧冷清,都快赶上俞子夜那一脸的冰渣子了。于是也学着茵茵的样子,反握了她的手,文绉绉地亦是一脸关切地问道:“方才我也是急了,茵茵,没吓到你吧。” 茵茵提着嘴角干笑了两声:“是啊,差点直接投胎去了。” 见我和十一皆是一脸凶狠地瞪着她,赶忙改口,一边抹汗一边道:“没有没有,本来就是闹着好玩的嘛,仙友未尽全力,本小姐……哦,茵茵又怎么会当真呢?” 我握着茵茵的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青黐帝君站在容兮身侧,拍了拍容兮的肩膀道:“我说容兮,这丫头脸上又没有挂彩,你老是盯着她脸看做什么。” 容兮猛地咳嗽几下,掩嘴之际,还不忘向青黐帝君投过一记凶狠的眼刀。 茵茵他爹上前一步,拱手对容兮道:“小女与这仙娥也不过是年少好闹,玩儿罢了。上神……” 容兮还没开口,青黐帝君倒开始说起风凉话了。他‘嗤’了一声,极其轻蔑地对茵茵他爹道:“能将这凶兽给唤出来,另媛这玩儿也玩的真够大的呀?” 茵茵他爹亦是哑口无言,面色并不好看。我见帝君对他爹这态度,若不是积怨已久,就是相看两厌,总是平日里定是都不待见。 “孟教主说哪里话,我这徒儿也是性子顽劣。幸得另媛无碍,否则我这徒儿怕是不止思过了。” 我愤愤看着将上神架子端得极好的容兮,在心里腹诽:你猜性子顽劣,你全家都性子顽劣! 容兮这话,虽然面上说的是我不对,不过却说的面无表情高高在上。同以往那个总是挂着淡淡笑容,还是不是把本姑娘迷的七荤八素的样子,反差极大。 估计孟教主也看出来容兮不大高兴,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容兮抬手拽过我扯着他袖子的魔爪,蹙着眉头盯着那被我扯出的皱着,目光颇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青黐帝君双手环胸,瞅了容兮一眼,难得说了句人话。冲在座众人笑得风流倜傥地笑了笑,他道:“左右不过是小孩子打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都散了吧,这会宴席都要开始了。” 容兮冷艳高贵,拽着我扔下青黐帝君就走。本姑娘不禁在心中呐喊:我命休矣!顺带回头对十一露出凄凄惨惨戚戚的目光。 十一阖目视而不见,淡定说了两个字:“活该。” 我觉得,我受到了容兮的惩罚。我没有回到以前角落里的位置,而是被容兮拉到了他那一桌。于是左边是一袭白衫仙姿卓越的容兮,右边则是风凉快活兀自喝酒喝的乐呵的青黐帝君。我靠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对上心有灵犀把头侧过来的十一。十一坐在容兮左手边的位置上,右边是一为端庄秀丽,却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仙子。 我冲十一眨眼,表达道:“我们怎么坐到这儿来了?” 十一学着容兮的风骨喝了一口清酒,颔首看我:“这不很明显吗?母凭子贵,我凭你贵。” “嗯……”十一这话说的很深奥,估摸着和他经常泡有关。我思索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用传音入密问十一:“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我当成你娘了?” “你真是够了。” 我摇头表示扼腕:“我这个年纪当你娘不不觉得太凶残了吗?” 十一瞪我:“你可以去死了。” 当蟠桃发下来的时候吧,我觉得我好像又占容兮便宜了。而且不止我占了容兮便宜,十一也占了。 这蟠桃,分量确实有点大,不对,不止是有点大,是非常的大。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蟠桃呢,于是扑上前去,吧啦就咬了一口。 “好吃吗?” “嗯……没想到这蟠桃的味道这么好……唔……难怪孙大圣要偷吃了……唔……比起花果山上的桃子来真是天壤之别啊!” 容兮不动声色地把他面前的蟠桃推到我面前,像说广告词似的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边嚼着鲜美多汁的桃肉一边对容兮道:“我吃茵茵的就好了,方才比试的时候,她正好把她的蟠桃全部输给我了。” 容兮额角跳了跳:“你们就赌这个?” “当然没你想象的肤浅!”我咽下桃子,拍了拍容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从今天起,你徒弟本姑娘我,就是那丫头的祖奶奶的了!”然后我又小声对容兮道:“这辈分可要比她那个当教主的爹要大的多啊!” 容兮挑眉:“然后呢?” “然后本姑娘现在自是欢喜的很啊!” 青黐帝君给容兮倒了杯酒,容兮端起酒盏啜了一口,幽幽开口,说了句没什么联系,却分外扫兴的话。容兮道:“既然高兴过了,那么等会去,就直接去葬云渊思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感谢君上感谢,妖妖上频道图推了,为了报答每次都给妖妖留言的亲们,下次更新也就是这个星期天,妖妖双更哦!双更哦!【关键是星期天大家就可以看到kiss了!!!是真的kiss哦!!! 如果有新的妹子看到这篇文,喜欢的话请一定要收藏哦!!! 爱你们!!! 最近天气热,大家要小心中暑小心感冒哦~~~周末见! ------------ 50第八章 :当蘑菇混在天界(五) 思过…… “师父……” “打架斗殴?嗯哼?”那“嗯哼。”委实太过销魂。 “我们只是比武切磋!” “切着切着就变成人家的祖奶奶了?” “这……这不是好玩嘛……而且是她现提出来的!我是一只纯洁善良的好蘑菇!我发誓!” 哪知,容兮那双桃花眼一挑,看了一眼十一,才对我道:“这话连怀玉都不会相信呢。” 十一:“……” 事实告诉我们,即使是一只妖精,桃子吃多了也是会尿急的. 此时容兮正和其它几位仙子相聊甚欢,我便找十一问了位置,离了席.去寻茅厕去了. 等从茅厕出来,本姑娘竟然自个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本姑娘心下不免郁闷,这天庭的仙人当真是平日里没事干了,没事吧院子修得这么大做什么.修得大就算了,还修得一串一串跟个糖葫芦似的. 是以,本姑娘迷路了.而且迷得晕头转向不说,竟然连个问路的都找不到. 想必今次蟠桃盛宴,那些平日里守园子的小仙子,能围观的也都去围观了. 我看此处倒像是个桃园,不过那些个头大的都被摘走了,只余下一些青黄不接的,恐怕要再等个万八千年,才能长出能吃的样子.根据上次在水晶宫的经验,本姑娘断定,这次的蟠桃宴,估计又要吃到大半夜去了. 本姑娘走得累了,索性寻了颗桃树,想着蛇瑶池的天空似乎格外纯净,于是便坐在那颗桃花树下盘腿打坐.就是重虚老头常让自己坐下的弟子常用的那种修炼,吐纳养吸. 跟的师父不一样,所学的功法难免也有些差距.落雪就曾经告诉过我,重虚老头的这种方法,不但固本健气,还能美容养生.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我就能感觉到自己的丹田里面,似乎出了一些变化.我睁开眼睛,发现周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漂浮了一层浅蓝色的气,如同结界一般. 这感觉不错,挺奇妙的,于是本姑娘又闭起眼睛,想试着多打几个小时的坐,回事什么效果. 最后,一个不明物体偷袭,重重砸在了我的后脑勺上.睁眼一看,原来是个干瘪瘪的桃子.而拿着这个干瘪瘪的桃子作为凶器的,竟然……是一只猴子! 只是这只正在树杈子上龇牙咧嘴对我正做鬼脸的猴子,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我瞅着这猴子的装束,除了头顶两根鸡毛似的须须很翘很翘之外,还穿了一跳斑纹裤衩. 斑纹裤衩什么时候猴子间竟都模仿起孙大圣的品位了 等等,孙……孙……孙大圣!!! "你……你是孙悟空!" 那猴子先是瞪大眼睛然后跳到我面前,学着和尚:"非也,非也,也不竟然." 我从地上爬起来,学着他的姿势蹲在他面前. 猴子瞅了瞅我,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道:"请叫我齐天大圣!"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一个是三个字,一个是四个字,怎么没有区别" 我受益匪浅. 猴子眼睛发光,忽又暗了暗,歪着脑袋问:"那你是谁" 我道:"你不是有火眼金睛吗,怎么不自己看" 猴子道:"我看不出来." 我有些疑惑:"难不成你又长针眼了" "你才长阵眼了,你全家都长针眼了!"猴子有些急躁地冲我嚷嚷,然后凑近,盯着我看了老半天,猴子问道:"俺老孙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嗯,我们应该算是见过." 猴子坐在:"难怪觉俺老孙觉得你长的比较眼熟,就像……就像……一只花蘑菇." 不愧是孙大圣,即便是在万万年后见到的我,可是万万年前,也能对我有点印象,这委实有些难得. 我伸了个懒腰,倚着桃树敢躺下.我说:"孙大圣你不是可爱凑热闹吗怎么在这里呆着" 孙大圣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大蟠桃,咬了一口,才对我道:"你以为我蠢啊蟠桃宴上除了蟠桃,那些鸡鸭鱼肉俺老孙到哪儿吃不到" 然后孙大圣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了一句你等着,就蹦跶几下跳到不远处的另一株桃树下,狗刨似的在桃树下挖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就抱着三个酒坛子过来,喜滋滋地拍着酒坛子对我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我嗅了嗅,发现这酒的味道闻起来挺香的. 我指着那酒坛子挑眉道:"酒" 孙大圣大抵觉得我是没有见过世面,一下便来了兴致.先是自己拆开红色的酒封,灌了几口.然后一脸满足的把酒坛伸道我面前:"你尝尝!" 我对孙大圣还是挺信任的,于是便爽快地抱起酒坛,喝了起来. 我有些惊讶:"这问道不错啊!" "那是!"孙大圣又去拆另一坛美酒:"这可是锦汐仙子一千多年一起酿好的桃花酒,比起蟠桃宴上的仙酒,那可真是云泥有别!" 我心想,别看这孙大圣其实是只活蹦乱跳的猴子,文化程度还是不错的,连云泥有别这种词语都能运用自如,真是令人佩服. "也是,没喝过的时候一直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可喝过之后,才发现那些琼浆玉液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味." 猴子道:"所以说你们小丫头没见识!" 也不怪我贪杯,只是这酒实在美味,唇齿留香回味甘甜.我看了看手中的酒坛子,又看了看孙猴子手中的酒坛子,最后有将目光落在剩下的那坛子美酒上.我想着三坛酒,我和孙大圣怎么也不够分.再说这酒坛子模样小巧精致,恐怕就算来个十七八坛,也不够我喝孙大圣这两个身经百战的妖精塞牙缝的. 于是我讨好似的问孙大圣:"大圣,这酒在哪你还能找到吗!" 大圣点头:"当然能!你也不看看你孙大圣是啥!" 是啥不也是只猴子吗,难不成要你去学哮天犬.当然,我这也只敢在你心中腹诽,要知道孙大圣那只棒子,不知道打死过多少妖精.我想,妖噬有一天,当我的同族,知道我也能和已经从妖被封为斗战胜佛的孙大圣一起喝酒,从王母娘娘的怪癖,聊到天帝老儿新纳的小妾,不知道会不会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把我给清理门户了. 不过想想,早在我拜入容兮门下,随他去了蓬莱之洲的那天起,似乎在妖界,我就已经是半个叛徒了. 幸得妖王大度,节操高尚.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清理多少回呢. 最后,黛黛也摸了过来,只不过现在她还尚未修成人身,仍旧是一只蓝灰色的灰喜鹊.我抱着黛黛,一边和孙大圣喝酒一边流泪.我冲黛黛哭道:黛黛啊,怎么还是这副鸟样啊!你知道我有多想见到你啊!" 黛黛大约也是因为修不到人身而觉得悲伤,索性跳到了酒坛子里,我以为她要自绝呢,结果她也跟着我俩喝起酒来. 真不会是我的挚友!虽然不记得我,但能与我同醉这番情谊,也是分外难得的! "唔……酒逢知己千杯少!莫使金樽空对月!" "你说话怎么比我师父的禅语还男听懂……听不懂!……换……换一个!" 我笑了笑:"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枝红杏出墙来!" 孙大圣打了个酒嗝:"还是听不懂!" 我歪着脑袋哈哈大笑:"听不懂就喝!" "嘻嘻!喝!" 于是我们一只蘑菇,一只猴子,一只早已战败醉死的喜鹊,躲在这一片桃林喝得酩酊大醉. 黛黛醉了.孙大圣也醉了,抱着酒坛子,还枕着另一只酒坛子歪在一边睡了起来. 我看到一轮别提有多大的月亮上了枝头,眼睛也变得迷离起来.是夜了,我打了个哈欠,想靠在桃树枝子上睡一会.哪知道这桃树枝子软软的,靠着真舒服. 于是我满意地又往那株桃树枝子上靠了靠,想睡得安慰些. "喝醉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妖妖今天要加班,所以第一更一大早放出~~~ 那么晚上妖妖回家就可以更新第二次了~~~ 剧透一下~~~ 有kiss哦~~~~ 那么祝大家周末愉快 ps:亲们,那么怎么都不留言呢~~~~ ------------ 51第八章 :当蘑菇混在天界(六) 本姑娘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道:"没有!本姑娘酒量好着呢!" "酒量好还喝成这样" 这桃树还能说话难不成和我一样已经成精了我抬起重重的眼皮去看那株桃树,却看到一袭洁白的袍子,在月下,泛着浅浅的光华. 我笑了笑道:"你是桃花精,应该穿粉色的衣裳才对.穿着一身白,谁知道你是杏花还是梨花" "……" 我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桃花精道:"要保持自己的特色明白吗!" 身子一轻,想必是被桃花精凌空抱了起来.我蹬腿:"放我下来!" 这桃花精倒也胆大,不但不听,还驾着小白云飞了起来.本姑娘有些生气,抬起右手我成拳头就想在他胸膛来上那么一下.却悲伤的发现,这喝了桃花酒之后,不但整个人软绵绵的,就连力气都提不起来,连拳头都是软绵绵的. 最后竟然被这大胆的桃花精反握住手,牢牢地牙在了他的胸膛上. "登徒子!" 桃花精抱我的手收了收紧,尔后默默说道:"看来你确实是该思过了." 一听思过,本姑娘怒了:"你才思过!你全家都思过!容兮那老头让我思过!你一个桃花精又不是我师父又不是我老爹的!凭什么让我思过!" "……老头"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把本姑娘吹的清醒些了,桃花精也正好抱着我飞到月下,借着清冷的月光,我这才看清他的脸. 我不免有些惊讶,蹙着眉头对他道:"桃花精,你是不是有一个孪生哥哥"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哦!你哥哥是不是叫容兮还是个活了好长好长好长一段时间的老头" "……" 说完我还伸手捏了捏桃花精带着丝丝怒气的笑俊脸,边捏还边说道:"你同我师父长的还真像嘢!" 只见桃花精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问我:"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也就……也就二十多坛的样子吧." "以后不准喝酒." "为什么!别以为你是容兮他弟弟就可以管我!我告诉你,就是你哥哥也别想管我呢!" 桃花精叹了口气:"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摇头一脸严肃:"长期禁欲也对身体不好!" 请原谅,本姑娘当时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纯洁地说出禁欲这两个字的.而那时我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喝酒也是一种欲望,而长期压制着这种欲望,对身心来说无疑都是莫大的折磨! 我看到桃花精的眼神暗了暗,于是那只能动的右手就搂着他脖子对他道:"你不知道,孙大圣找来的那些酒可好喝了!那口感,真是回味绵长,唇……" 桃花精并没有让我说完,醉眼迷离间我看到他那一双极是美丽的桃花眼离我越来越近.好像就在眼前一样.我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左手依旧被他压在他胸膛上拿不下来. 我看得有些发怔,这样美丽的一双眼睛,都快要把人的魂给勾去了. 嘴巴上突然凉凉的,我瞪大了眼睛去看,才发现原来是桃花精将自己的两片薄唇贴在了我的嘴巴上.酥酥软软的,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比吃肉肉的感觉更加奇妙,更加的……难以言喻. 一会儿,桃花精抬起头来,看着任然有些痴呆的我微微一笑,挑眉道:"唇齿留香" 我舔了舔方才被他弄得痒痒的嘴唇,见他将我方才没能谁玩的话说我,便点了点头:"嗯." 那桃花精笑的皎洁:"我尝到了." 然后我问道:"桃花精,你方才舔我做什么" "……" "我和你都算是草木一族,怎么说也是同族,你若是吃了我,是会受以极刑的!"我有些惊慌,推了他一把义正言辞地说道. 最后桃花精黑着脸说道:"我不是桃花精!" "你不是桃花精……那你就是……桃子精!" "我是你师父." "师父那老头正被帝君拖着喝酒呢!你是我师父我还是你爹呢!" 桃花精眉毛跳了跳,想必是极为生气. "你每次喝醉了都是这番模样吗" "你才醉了你全家都醉了!本姑娘号称千本不醉!我方才才喝了几十坛,怎么会……醉呢……" 桃花精嗤笑一声,笑得极为荡漾.桃花精带着我落了地,在青草地上稀稀疏疏地走着.别看那桃花酒闻得香醇,喝着清冽,可这后劲也是不容小觑的. 于是乎,本姑娘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头也有点晕了.桃花精抱着我的手显得特别轻柔,我怕自己掉下去,便将手牢牢的搭在桃花精的脖子上. 我砸了砸嘴巴,往前蹭了蹭. "看周围的景色怎么同蓬莱的景儿不一样啊" "我们不去蓬莱." "不去蓬莱"我笑着看他:"难道你要带我去你的府邸啊" 桃花精没有说话,我又问道:"你府邸在哪呢要是是树洞我可不去!" "我们去帝君家." "帝君青黐帝君吗" 桃花精点头.夜风吹起他的头发撩到我脸上,弄得我有些痒痒的. 我突然觉得我有些想念容兮了,于是我抬头问莲花精:"你说容兮在不在那儿呢" "我就是你师父." "才不是."我大手往后一挥,按着桃花精的头拉近我同他的距离.然后双手环住桃花精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我师父才不会同你一般……一般……荡漾." 如果本姑娘早早地学会了读心术,此时一定能够听到,一番常态的容兮,在心中腹诽:小样,敢说我荡漾 好吧,我也是睡了许久才知道,那晚抱着我会了青黐帝君洞府的,不是什么孪生的桃花精,而是那个腹诽我的师父容兮. 只是,当我捧着头疼欲孽的脑袋窝在床上,寻思半天也没能想到,究竟是容兮轻薄了我,还是我轻薄了容兮. 以容兮的长相和气质,加上以往在三界受异性欢迎的程度来看,估计怎么算也是我轻薄了他. 虽然我生平被十一诬陷,说是轻薄了容兮很多回,可是我敢顶着我那可怜的蘑菇头担保,这一次绝对不一样! 因为,好像在快走到青黐帝君洞府的时候,我已经不仅仅是轻薄了容兮而已,我是亲了容兮啊! 当时的情况好像是这个样子的.本姑娘喝得醉醺醺,搂着误以为是桃花精的容兮说他荡漾的时候,那件禽兽一般的事情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我捧着容兮那张被一众美人垂涎已久的小俊脸,吧唧一口就嘟着嘴巴凑了上去. 要命的是,我凑上前去还对他说了句:"你轻薄了我,也让我舔舔你好不好" 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活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了. "唔!"这要我等会怎么见容兮啊! 我裹着被子满脸通红地窝在床榻上,正犹豫着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我到底出不出门去呢要是出门,我又该怎么面对容兮啊! 这时,满外传来十一不耐烦却又听起来无比欠扁的声音.十一抱着熊,敲了敲门道:"我说莲泱,你是睡死了吗" 见我不回头,他又在门外侃道:"这日头,连天蓬元帅都起来了." 这小子是拐着玩儿数落我呢! 我没好气地冲他嚷嚷:"我病了!" "什么病" "我被猪踢了." "这么巧啊" "昨晚你同师尊时一块儿回来的,怎么一觉起来你说被猪踢了,师尊却说他被猪啃了" "容兮被猪啃了!"我跳起来,急忙忙得出换好鞋,推开门就看到叼着根狗尾巴草仰望天空的十一. 十一点头,点得那根狗尾巴草也跟着一甩一甩地. 我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哪来的猪精那么厉害,能够啃了容兮!" 十一摇头表示不知,然后反了个白眼看我:"师尊这几日同帝君有些要事,所以我们暂时也不回蓬莱了." "为什么呀" 十一转手,抬手扔过一个油纸包给我,我闻了闻,猜到里面装的一定是肉包子.十一头也不回潇洒地说道:"为什么你去问师尊啊!" "……" 作者有话要说:给各位读者美人鞠躬~谢谢大家喜欢莲泱这篇文文~莲泱是办慢热型的,让大家等到现在才看到kiss妖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大家~ 妖妖今天发现莲泱的收藏已经有190了,妖妖感动的都快哭了。谢谢大家的收藏与认可,码字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错字,日后妖妖都会改过来。那么也希望大家有意见啊什么的可以在问文文底下留言。妖妖都会回复的。这是今天的第二更哦~那么下次更新的时间是在八月十五号,也就是星期四哦~ps,最近天气热,大家要小心中暑哦。 妖妖建立了一个读者群,方便与各位美人儿进行交流互动啥米的,敲门砖为莲泱中任何一角色名。qq群号码~●v●~:253354254 ------------ 52第九章 :神仙也会撒娇(一) 十一说,容兮说他被狗啃了。 我说你之前不是说被猪啃了吗?什么时候又变成狗了? 十一摇摇头,不知道,大概咬容兮的那个神仙猪狗不如吧? …… 是以,等我红着脸面待容兮和清黐帝君走的近了,我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被狗啃了。 容兮和清黐帝君站在一块,如果不是性别雷同,那可真是一对璧人啊。那身段,那样貌,那气质,两人处在一块连这九重天上淡紫色的云彩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只是,在容兮那轻薄的下唇上,有一小块黑褐色的痂记,在容兮风华绝代的脸上显得是有那么一点突兀。 本姑娘有些疑惑,心想这狗啃的也太秀气了。容兮半眯着眼睛,朝我这边投来一憋,我赶忙抬头装作看星星。 本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慌得很。是以没能听见清黐帝君满是戏谑地对容兮道:“诺,那只狗来了。” 天知道,当时如果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算他是帝君,本姑娘也照样撕烂他的嘴! 容兮走到我身后:“睡醒了。” “……明知故问。” 容兮蹭到我面前:“酒也醒了?” “醒了!醒了!醒了!”我跺脚看他:“容兮你吃错药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让人烦躁啊!” 容兮将收搭在我的肩上,笑得格外灿烂明媚。容兮甩了甩头发:“知道你昨晚做了些什么吗?” “……”昨晚我不就是舔了你吗……“呵呵,昨晚我睡的很熟啊,呵呵~我还梦到被猪踢了呢?” 容兮挑眉,风情万种。本姑娘不禁捧着蘑菇心小退一步。 我说师父您老人家能别这样吗,这样子实在是太荡漾了,作为一只纯洁善良的蘑菇精,我实在是很难把持住的! “你是想说你不记得了?” “是啊~”我是疯了才会承认自己轻薄了你的! 容兮带着香气凑到我面前,和我几乎是鼻子贴鼻子的,他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却拂在我脸上弄得我面上痒痒的。 容兮接下来对我说了一句十分禽兽的话,容兮说:“要不要我帮你想起来?” “不……唔……” 这光天白日的……容兮他竟然……竟然……在吻我?! “唔……” 我感觉到容兮一只手揽过了我的腰,虽然那腰已经被万万年后的陌小黛吐槽为水桶了。本姑娘双手条件反射的抵在容兮的胸口,这突然的惊吓让我首先想到要和这个吃错了药的容兮保持距离。奈何,容兮他老人家的另一只手,正牢牢按住我的后脑勺,让本姑娘根本无处可退。 我瞪大了眼睛去看他,却发现化身为色胚的容兮正闭着双眼,之余给我一双如扇的眼睫。 混蛋! 我听到容兮极为好听地轻笑了一声,然后在我嘴唇上轻咬了一下。 我吃痛,刚想开口骂他,他却乘机把他的舌头伸到了本姑娘嘴里! 死混蛋! 不过这种感觉……本姑娘竟然更为混蛋的觉得有些享受…… 禽兽啊! 就像喝醉了一样,叫人完全提不起力气。此时我与容兮贴的极近,几乎能够感受到他胸膛的跳动。容兮的怀抱无疑是温暖的,且带着丝丝浅淡的莲花香气。 清黐帝君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好的一个大老爷们,偏偏把院子种的跟百花仙子的百花苑似的。 这繁华似锦的陪衬,效果还分为立体,几阵熏风吹来,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抖落了一地的花瓣不说,还扬起了漫天飞舞的香雪。 我看到一朵紫薇跌落在容兮的肩头,魔症了似的伸手过去,想要帮他拿掉,却被容兮原本扶着我脑袋的那只手按住,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我只得仅仅揣着那朵兴许被揉皱了的紫薇。这样的姿势,远远看去,倒像是我将双手主动还在容兮的脖子上一样。 “……” 半响,容兮终于放开了我。 我软在他怀中,喘着粗气看着他,好半响才从方才的迷乱中清醒过来。 哪只容兮那厮,复又将他那双炙热的嘴唇贴上我有些微肿的唇上,不同于方才那番的纠缠,仅仅只是轻柔的摩挲。 “容兮……你是不是色鬼上身了啊?” 容兮笑了笑,捧着我的脸,看起来是本应极为美好的画面,而他的魔爪却在我两颊揉捏。 “想起来了?”容兮的声音比起以往,显得有些嘶哑,却分外诱人。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咽了口口水,索性装傻到底,满脸疑惑对他道:“想起什么啊?” 容兮抬起手指,点上了我唇上的一出,有些疼,想是方才给容兮咬伤了。 “你这伤口是怎么来的,为师这伤口便是怎么来的。” “你不是说自己是被狗啃的吗?!” “那也只是糊弄糊弄十一罢了。”容兮挑眉:“你不会信了吧?” “你混蛋!” “那你就是混蛋的徒弟。” “容兮。”我冲他贼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原以为容兮这厮会装作一脸清高地否决,并且告诉我,他方才同我说做的那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哪只,容兮却呼了一口气,极为轻快的答道:“是啊。” ……是啊。 我说你吃错药了啊!就算是啊你也别这么快就承认好吗! 我扶额,抬手去探容兮的额头。确定他老人家没有发热之后,双手下移,在他那张妖孽的脸上来回撕扯。 “你做什么?” 我很认真地回答他:“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哪里跑来的色坯,胆敢冒充本姑娘的师父?活得不耐烦了你?!” “……” 清黐帝君自坐稳帝君这个位置以来,整个南荒大地便由他来负责了。 南荒大地,顾名思义,就是靠近最南边的荒蛮之地。 表面上来看,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捞不到什么油水的,不过这个差事倒是一直很清闲。只是近来清黐帝君那儿出了写麻烦,原本被三皇镇压于雷池之下三千尺的凶兽噬天,冲破了禁制与结界,跑到地面上撒野来了。 用清黐帝君的话来说,虽然以他的能力,对付一个上古凶兽算不得什么。可是,这凶兽也不是傻子,总不会待在原地让他诛杀。若是让他一个人对付这只凶兽,追捕期间,那还不是要把他给无聊死? 所以,他拐带了竹马竹马的容兮。 听闻容兮自小是同这清黐帝君一块长大的。不同的是,小时候容兮便已经是个人身了,而清黐帝君却直到一百多岁才从白虎化作人形。他两一神一兽关系极好,还自告奋勇地去了月老爷爷的情花林里,说是忆苦思甜,跟着月老打下手。 结果呢,一些好得不能再好的情种,不是被容兮一桶水浇下去淹死了,就是被白虎兄一泡尿浇过去,全都骚死了。 原以为他二人会去那蛮荒之地好好地过他们的二人世界,哪知容兮却突然以诸如什么,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好无聊什么的原因给拒绝了。 于是,便有了传说中比较有聊的我。 这南荒之地果然是个不毛之地啊,竟然连根毛也没有。 我们驾着小白云落在一座小山头上,看着荒芜人烟,风沙滚滚的的环境,清黐帝君甩了甩头发,看相容兮道:“容兮我饿了。” 容兮沉吟道:“好巧,我也饿了。” 然后容兮看向我:“好徒儿有吃的吗?” 我老实回答:“乾坤袋里倒是还有几根黄瓜。” 容兮道:“我记得你那乾坤袋许久都没用净水符清洗过了。”末了他似乎想到了,有抬头看我道:“上次不还看到那里面有几个包子呢?” 我如是相告:“早长霉了,你要吃吗?” 容兮甩头,冷艳高贵,拒绝的干净彻底:“我不要。” 倒是清黐帝君真身不愧是兽,一口气吃掉了三跟黄瓜之后,最后还叼着半根带着黄花的黄瓜,指着不远处一个尚且冒着黑烟的黑窟窿对我俩做了个手势,道:“那凶兽便是从这儿‘咻’的一声蹦出来的。” “那么它去哪儿了?” 帝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他将手搭在容兮的肩膀上:“这不把你师父带来了吗?” 我面露鄙夷:“那你应该把哮天犬借来,借我师师父来有什么用?”然后我看相容兮,纯洁善良地问:“师父,你有狗鼻子吗?” 容兮打了个哈欠,才到:“老虎乃是万兽之王,作用应该跟狗鼻子差不多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时间是19号哦~~~ 大家肿么都不留言呢╮(╯▽╰)╭ ------------ 53第九章 :神仙也会撒娇(二) 清黐帝君捧胸痛苦地扑进容兮怀里,直嚷嚷诸如什么,亲爱的你太伤害我了之类的话,却被容兮满是嫌弃地推开。 容兮捋了捋袍子,站了起来,负手临风,要多仙气有多仙气。 只见容兮抬手一指,指着极远处一个只有清黐帝君和他能够看见,而我却要用用妖气往前探出一万八千里才能看见的乱石堆。容兮道:“我们去那儿看看。” 我瞅着一点都不靠谱的帝君问道:“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清黐倒是收了满脸嬉笑的表情,定定看着容兮看着的方向:“你说那儿?” 见容兮点头之后,清黐帝君又道:“那就不好办了。” “怎么不好办?” “你知道那儿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 清黐帝君道:“阴鬼石窟。” “我只听过龙门石窟。” “……” “这阴鬼石窟,以前是鬼王的封地。后来鬼王降了阴司,这石窟也便闲置下来。说是石窟,其实就是个无底洞。” 转眼,咱们三已经到了石窟门口。一眼望去黑的彻底,容兮便吩咐道:“莲泱,掌灯。” “哦。”我难得乖乖掌了灯,一旁的清黐帝君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夜明珠,霎那剑,那万丈光华便把我手中这盏明显秀气的小灵光,残忍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我收了光,容兮直接伸出发凉的手掌过来拉我的手,小声说了句:“小心点。” 有了清黐帝君捧出来的那颗夜明珠,整个石窟变得跟白昼似的。 等看清楚了整个视线以内的情况,我实在忍不住,抱怨了一声:“天啊,这洞长的真丑!” 清黐帝君打了个饱嗝,应道:“嗯,确实不太符合大众审美。” 容兮亦是挠了挠鼻子,好心提醒道:“小清,我们是男神,不属于大众范畴。” 清黐帝君望着那些长的跟锥子似的,垂满了整个洞顶的钟乳石,和那些形式怪异的石刻,一边摇着食指点头道:“说的没错。” “不过。”他顿了顿,又指着我看向容兮道:“兮兮你这品味,也真够特别的。” “我去你天帝屋里的仙人!”于是蓄力一脚,力道十足,直直揣上了清黐帝君结实并富有弹性的老虎屁股。 清黐帝君在被踹飞出去之后,手中那颗凤凰蛋似的夜明珠就落在了我的手里。 容兮眼睁睁地看着清黐帝君一袭青衫撞在了前方不远处的石壁上,有面带同情地看了看手捧夜明珠的我,摇着脑袋感叹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于是本姑娘不遗余力地用事实论证了容兮大神的想法,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变成我抬手捧着那颗夜明珠了。虽然后来我嫌弃它捧起来太重,拿着手腕疼,便让容兮给使了个法术,让那颗夜明珠悬浮在半空,我走到哪里,它便跟到哪里。 清黐帝君伤到了脸,拿着块翡翠色的帕子,捂着受伤的半边脸颊,颇为哀怨地越过容兮白皑皑的后背,看着大摇大摆走在容兮身侧的我。最后被我一记眼刀喝退,同小媳妇似的跟在后面。 这条道似乎很长,刚开始的时候是很宽阔,可是到了后面,通道狭小,不但脚下怪石丛生,周围更是菱角锋利。最后只得一人侧身通过不说,脚下还没出漫过鞋面一滩弯水。 这水特别的凉,容兮和清黐位至上神,周身自有凌波仙气护体。这水根本污不了他们两人的身,而我这个小妖精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最后还是容兮曲起食指给我笼了个结界。 我瞅着这夜明珠虽然照的亮堂,可是前面好长的一段路仍然是黑漆漆的看不见底。 我道:“这路真长,跟什么似的。” 清黐帝君提示道:“像迷宫。” 我点头:“这洞真是个无底洞吗?” 帝君点头,抬手在这本就狭小的空隙内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是啊。” “那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 “都说了是无底洞嘛!无底的嘛!外在美知道啊!” 我觉得清黐帝君这话说的有道理,于是抬眼水容兮说道:“师父,不如咱俩在这等他,让他自己去寻,等找着了那妖兽,你再发个信而通知我们,我们一定抓紧时间赶去救你!” “你!”帝君掩面而泣,一面拽着容兮的小袖子一面蹭着往容兮肩膀上靠:“我与兮兮万儿八千年的情谊,你以为他会抛下我这等美色的男人而和你这颗好色的花蘑菇共处一室惹人非议吗?!” “……”我抬手戳了戳他:“这个,如果是两个男人好像……更容易惹人非议吧……” “可是我比你绝色!” “再绝色你也是个男人。” “你可以嘲笑我的性别但不可以嘲笑我柔嫩的内心!” “还柔嫩呢?你昨儿跑去追日了?这小脸皮糙的啊……嗤……嗤……嗤……” 然后,也不知道帝君从哪儿掏出一面做工极为精细的小镜子,走顾右盼对着自己照了照,然后满面愁容地甩了镜子扑进容兮怀中:“怎么办!” 我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他:“那,这个是小狐狸的独家配方,听说功效神奇,但是可惜,本姑娘天生丽质难自弃,根本用不着。” “迟早有一天拿你炖汤!”话虽然这样说,不过帝君还是别着脸收了下来。 对于清黐帝君这种自尊没了可以再攒,美貌没了可就天崩地裂的人来说,他说的话多半不可信。 我清咳两声,冲帝君说道:“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是手短。”随后我指着前方那块黑漆漆的地冲帝君笑道:“那么就请你这个手短的,大胆地往前走啊!莫回头!” 帝君花容失色,失声质问道:“谁说的!” 我闭目,指着容兮道:“我师父说的。” “兮兮……” 话说每次清黐帝君这样叫唤容兮的时候,我总是要被抖出来一层鸡皮疙瘩。 容兮冲清黐帝君笑了,笑得云淡风轻,清姿绝艳。 只见容兮薄唇微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走吧。” “……” 都说了这是个无底洞,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未寻到妖兽,若是还往下走的话,只怕到时候想出来都出不来了。 清黐帝君好歹也是个帝君,整日里在天阙养尊处优惯了,偶尔运动运动我觉着挺好,前段时间太白老头还不是宣扬着是吗,杜绝亚健康嘛。 最后,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势,清黐帝君对着容兮一步三回头的,终于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我挥着小手帕,瞅着那抹青色渐行渐远,便瘫软似的坐在了从乾坤袋中拿出来的小板凳上。 大约是没见过有神仙如我这般物尽其用的,容兮问道:“你这乾坤袋里面怎么什么都有?” 我以一副嫌弃他没见过世面的嘴脸看向他,我道:“若不是这乾坤袋容量有限,我巴不得把整个绿萝山都装进去呢?” “为什么?” “因为绿萝山是我家,有家在心里才踏实。” 容兮十分认真的点点头,他告诉我,蜗牛也是这样想的。 在清黐帝君走后的约莫一个时辰里,我和容兮吃掉了我从乾坤袋里寻出的一只烤鸡,两只烧鹅,还有小半瓶那日在桃园剩下的桃花酒。 叹奈何,如此美酒本姑娘只得了一小口,余下的都被容兮以酒品即人品,本姑娘人品不好等等,给彻底剥削去了。 容兮吃饱喝足后,扔给我一杯玉泉水,我估计就是从传说中的袖里乾坤里拿出来的。见我不喝容兮才笑着开口道:“为师还不是怕你饮酒之后,兽性大发嘛。” “你才兽性大发,你全家都兽性大发!” 容兮挑眉,全然一副,多谢夸奖的模样,让人语塞。 我愤愤从容兮手中夺过玉泉,刚喝了一口还没来得急咽下,就听到容兮在那耸肩来了一句,差点另本姑娘圆寂的话。 容兮在那厢道:“即便你兽性大发,为师想必也是不介意的。” “噗!” 我觉得吧,容兮近来真是太不正常了,不正常道本姑娘都快以为他是不是被幕少白那个骚包给附身了。 恩,看来有必要找个老神仙来帮容兮驱一下邪气。 我转头看着容兮那张常人难以招架的面容,心下想到,没错,有必要,很有必要。 不一会儿,清黐帝君那儿就有了动静。当然,这动静是直接告知容兮的。 容兮拽过我的手,屈起食指念了个缩地成寸的觉,一阵恍惚之后,便是现下这般景象。 这里地段开阔,宛如长安城门口早前搭设的擂台。我是说怎么一阵过后就这么热呢,原来这里这么大一个池子里面装的,竟然全是滚烫的熔岩。红红火火一大片,站在一旁都觉得十分危险,要知道,这掉下去才不是好玩的,绝对跟锁妖塔里的化妖池有的一拼。 清黐帝君踢了块碎石子下去,溅起火花星点。 帝君道:“那妖兽在底下呢。” “他在底下干嘛?自绝以谢天下?” “或许洗澡,或许睡觉。”帝君耸肩道:“谁知道呢?” 容兮盯着那片火海,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道:“噬天本就是火属性的妖兽,这炼狱炎火,只怕对他多有助益。” 语罢,容兮同帝君彼此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极具默契。 容兮划了个结界唤我退后,本姑娘是个惜命的好妖精,十分听话地站在了里容兮他们三丈左右的入口处。 彼时,容兮同帝君都已经祭出长剑,周身剑气围绕,嫌弃波动。 虽然本姑娘极为不想承认自己的修为不高,但此番,即使有容兮的结界相助,但就这二人迸发出来的仙气,都让我有些把持不住。 这……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我觉得吧,要是以后还有人觉得我是容兮是随从,我也不和别人争了,随从就随从吧。 只见清黐帝君从袖子里面寻了块帛书,往那炎池处一扔,一块寻常大小的帛书,便在瞬间变成一张足以将整个炎池笼罩的大网,网在整个炎池上空。 帛书变大之后,整个都变得透明起来,帛书上那些用丹砂写着,虽然我看不太明白,却也知道那全是些霸道的符咒。此刻,那些深红色的咒文如波浪一般在炎池上方缓缓涤荡。 清黐帝君手并未持剑,而是并两指在空中虚画了一个符咒。而他那柄与他心魂相授的宝剑,亦是随着他的动作在炎池的滚滚岩浆中,用冷冽的剑气,画了一个相同的符咒。 我本欲向前一步看个究竟,却突然间地动山摇,待我好不容易抱着跟柱子站稳了,只见那只妖兽弓着他那巨大的身躯,缓缓从炎池里面站了出来。 龟背,龙鳞,鹿角,本姑娘不禁感叹到:这丫长的真丑。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妖妖想要开新文~肿么办呀,肿么办~~~ 下次更新是22号晚上九点哦~~~妖妖那天晚上要被迫去上课~~~如果有缓存的话,大家第二天就一定可以看到了。ps:《莲泱》招募各位有爱的读者盆友出演其中各种新角色哦~\(≧▽≦)/~有意向,想要在文中露个脸熟的同学可以在任何一章节后面留言哦!注明自己所饰演角色的身份,性格,或者其他什么要交代的哦~还有就是妖妖建立了一个读者群,方便与各位美人儿进行交流互动啥米的,敲门砖为莲泱中任何一角色名。qq群号码 ~●v●~:253354254 【剧透一下,9月即将更新的章节里,会出现两只花妖,都是读者扮演的哦,至于是谁,你们猜吧~~~我爱你们哦~~~ ------------ 54第九章 :神仙也会撒娇(三) 噬天大吼一声,我捂着耳朵跟着山洞抖了几抖。 噬天抬起一直爪子将自己整个庞大的身子从炎池里面跳了出来,扫了一地的火星子。 哎呀我去!这家伙平日里吃了些什么啊,怎么整个身体比起上次茵茵放出来的那只饕餮,还要大上十倍不止!!! 容兮和清黐化作一白一青两道光,‘嗖!’的一声就掠上前去。 那场面,那叫一个刀光剑影,日月无光。 容兮身形一闪,绕到妖兽左侧,衣袂翻飞,抬手捏了一个决,扬手就罩上了妖兽的天灵盖。 清黐帝君任凭他那把青玄剑立于半空,双手交叠,他念了个剑诀,刹那间青光万丈,于青黐帝君身后幻化成数十柄长剑,在青黐帝君挥袖之间,如离弦之箭直直向妖兽刺去。 噬天的皮,厚度惊人。原以为帝君那数十柄剑刺去,不说把他打成筛子,也能把他扎成刺猬,哪里知道,除了让噬天叫得更凶,灯笼似的眼睛越发发红以外,身上竟是半点明显的痕迹也无。 这边容兮如泼墨作画一般,洋洋洒洒迅速列好一个剑阵。这个剑阵,我曾经在万万年以后的容兮给予我的那本竹简里见到过。而那本竹简,记载着蓬莱无上正宗的心法与剑阵。 我记得当初,重虚老头见着这份竹简被容兮放在我这儿的时候,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那时,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瞅着我,一面扯着身旁俞子夜的袖子一面仰天泪流满面。老头告诉我,这竹简上面记载着的,全是功法大成。蓬莱虽是人才辈出,可真正能将这上面的功法达至精进的门下弟子,却只有极小部分。 那容兮呢?我记得我当初也曾扬起蘑菇头问老头这样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老头说什么? 老头说,我师父容兮早在飞升上神的初期,这竹简上面的功法,于他来说,大部分都已至化臻境界。 当然,这个事实是重虚老头心中,永远,永远,永远解不开的痛。 噬天毕竟是上古妖兽,自然是见过世面的。这一套山河永寂,即使他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也能看出其中的架势。 见容兮尚在往剑阵之中注入灵力,那噬天倒也不笨,立马甩下清黐帝君,向容兮这个新的攻击目标袭来。 清黐帝君见状,更是极费力的与其纠缠。 等等,山河永寂?! 我记得这一招…… 我赶快翻出乾坤袋,从里面找出了那份竹简。我闭上眼睛,将灵识探入其中,飞快搜寻着有关山河永寂这套心法的记载。 竹简上用于记载的古语晦涩难懂,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套心法,是一套极其霸道的心法,伤敌伤己。 我不禁把竹简一把扔到地上,些这玩意的人明显偷工减料,只说了,施展心法的人用的重数越高,倾入的灵力越多,伤敌效果便越明显。伤敌伤己,换言之就是对敌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就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 哎呀这个被色坯上身的倒霉师父! “容兮!” 这一声,方才来得及喊出口,便被一阵白光带来的强烈压迫感,极其周围飞沙走石的强烈震荡而吞没。 我捂着脑袋,躲在结界里头,只觉得方才吃的那些烤鸭全部都快要被晃的吐出来了。心中不免哀悼,容兮你这个倒霉孩子,让你做个饱死鬼,也好算我们师徒一场了。 其实,我觉得容兮是不会死的。 从我修成人身的那一日起,我就觉得那些看似难以企及的大神,都死不会死的。 等到周围震动的不再那么厉害了,我方才敢站起来。方才吓的闭上了眼睛,现下睁眼一看,洞里早就变了一番模样。那方炎池早就被落石填满,滚烫的岩浆漫了一地,洞顶上也被打出一个大大的窟窿,阳光照了进来,抛却漫天灰尘来说,还是亮堂了许多的。 “容兮……” 我同一个傻子一般站在结界里面,看着容兮大神白衣猎猎,立于半空,那画面要多仙气有多仙气。很好,气质保持的很好,衣服上也没有血迹和其他污渍,证明没受伤。 容兮没有受伤是好事,可是,妖兽去哪儿了? 我左右搜寻都没有寻着噬天的踪迹,我看了看不远处正从嘴里吐出几口沙子的清黐帝君,忽而觉得有股凌厉的视线直直向本姑娘扫来。 这道视线,来自我那倒霉师父容兮。 下一刻,容兮几乎是以光的速度冲到我面前,反手一剑,若水剑明晃晃的花纹,刺痛的本姑娘的眼睛。 那一剑的剑气,削断了本姑娘被那一剑带起的几根头发。那把剑在离我脖子不到三寸的地方停下,然后迅速挽了个剑花,从容兮手中飞了出去,正中我身后,还未来得及从石壁中显影的噬天。 方才容兮使出的那一招,毁掉了噬天的肉身,这一剑,由灭了噬天的元神。 我转头,亲眼见证了这位传说中的上古凶兽,发出死前最后一声惨叫,最后,魂飞魄散。 身后的石壁因为容兮刺给噬天的那一剑,轰然倾塌。 本姑娘尚且因着,那看似向我刺来的那一剑,吓得有些腿软。是真的腿软,然后就被容兮一个旋身拥入怀中,被他带到了石窟外边。 清黐帝君在案发现场勘察一番,随后也跟着出来。 我呆呆地看着容兮,明显有些被吓傻了。那个时候,我能意识到死亡是离我如此的近,却连一丝还手之力也无。 ……真是太凄惨了。 所以当我回过神来,便一拳砸上了容兮的胸膛冲他吼道:“你丫为什么吓我!为什么吓我!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万一失手怎么办?!” “对不起。” 如此爽快的道歉,本姑娘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地得寸进尺起来。 “出手前,你就不能先对我说声小心什么的吗?!” “……” “容兮,你……”我发现容兮对我露出一个极尽苍白的微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扶住他的肩膀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容兮虽然没有回答我,却在接下来的时间呕出一口鲜血,吓坏了我和差点显出原形的清黐帝君。 清黐帝君断了一只袖子,脸上也多了两道不小的伤口,这些都可以用仙法抹去,但是容兮却是神体有损,不好好招呼,可是会死人的。 最后在我的各种威胁利诱下,清黐帝君红着脸显出原形,将半死不活的容兮抗在了背上。虽然此前,容兮一直摆手强调说他不碍事,但还是被我将他扔在了虎背上,顺便还硬塞了颗护心丹给他。 虽然清黐帝君有些瞧不起我这护心丹,但它已经是我这儿的药品里顶好的宝贝了。 最后,我也默默爬上了虎背,将容兮的脑袋放枕在我腿上。 这时清黐帝君一脸委屈地道:“小丫头你占我便宜。” 虽然本姑娘抱着要拿帝君的真身当一回坐骑的心态,被当事人毫无情面的揭穿,但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承认。 我说:“我还不是想让你们家兮兮睡得舒服些?” 说完,拿起一把团扇拍了拍清黐帝君的老虎屁股,大喊一声:“架!” 于是,本着搞定妖兽便回蓬莱去种菜的我与十一,因着倒霉师父容兮的光荣负伤,而必须要在这九重天上多待些日子。 这意味着,我们不能吵架,不能打架,更不能惹事。要学会尊老爱幼,团结仙友。 容兮坚持不肯找大夫,说什么自我调息一段时间便会痊愈,对此,我同清黐帝君难得一次的在想法上达成了共识。 我们一致认为,容兮完全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 因为清黐帝君一句,他怕他府里的仙娥觊觎容兮的美色,一不小心乘人之危什么的,容兮这一受伤,照顾他老人家的事情便落在了本姑娘的身上。 确实我觉着,这样的安排完全是帝君为了报复我。 清黐帝君还是很关心我们家容兮的,亲自上瀛洲岛给容兮采了好些神芝草,然后…… 让我煎水给容兮喝。 为此,清黐帝君还特别吧容兮安置在一座环境清幽,风景宜人的偏院。然后托付给我和十一,自己彻底做了个甩手掌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感谢编辑妖妖我带着大女儿上佳作推荐了╮(╯▽╰)╭【激动的无以复加啊!!!】今天妖妖发现收藏是222了哦,真是个吉利的数字。为了报答大家对妖妖的支持,明天更新!爱你们! ------------ 55第九章 :神仙也会撒娇(四) 十一要练功,为了参加十年一度的蓬莱剑试。所以除了一日三餐和我在一起吃以外,就是每天一大早在容兮屋子门口给他老人家请个安,平日里我根本见不着他。所以说来说去,在这清黐帝君的洞府里,唯一有空却又不会对容兮动手动脚,以照顾为名,行轻薄之实,长的又比较有些可取的女仙,就我一个了。 虽然我是个妖精。 通常神仙吃东西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他们想吃。其实在我进蓬莱之前,那些内室弟子一直以来都是辟谷抛五谷,弃荤腥的。但自从我在给自己开小灶,顺便带坏了重虚老头坐下的名望甚高的两个半弟子后,大家便也时不时的去人间改善改善生活。当然,能够像我们这般明目张胆搭起灶台,柴米油盐一应俱全的,迄今为止还没有第二波。 我想,大概是他们都不愿意去挑战重虚老头的权威吧。 更别说容兮。其实在我见到容兮之前,我一直以为容兮是一个长相类似于重虚老头那种,挂着个大白胡子,两撇大白眉毛,就连头发也是雪白雪白的老神仙。而在我的印象中,通常这种老神仙,都应该是那种风餐饮露,不是人间烟火的主儿。当然啦,在见到容兮之后,发现容兮也确实是不怎么吃东西的。 可是,容兮大神今天唤我近身,在对我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之后,告诉我一个消息。 他说他想喝粥。 我一听,其实很高兴的,忙告诉他我马上就架着小白云给他老人家买去。结果你猜他老人家说什么,他说要喝我亲手熬的! 哎呦,我去! 大概为了表现他这个做师父的,特别关心自己的徒弟,容兮又道:顺便给十一也做一碗送去。 我抽了抽嘴角,看在他受伤了的份上,极力露出一个贤惠的笑容,冲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容兮他老人家支着脑袋侧卧在榻上,玩着自己的头发丝,头也不抬地对我道:“记得是鲜虾芙蓉粥,不是白粥。” 本姑娘身形一顿,差点没绊倒在门槛那里。 于是,本姑娘决定去东海找龙王讨几只海虾。当然,这个想法尚在构筑阶段就被清黐帝君残忍的扼杀在了摇篮里。 清黐帝君一边荡秋千一边问我:“你没银子吗?” “有啊!” 青黐帝君又是一荡漾,风中凌乱地对我说道:“那你不会上凡间去买啊!” “我直接去东海捣鼓一网子不方便吗?” 青黐帝君挑了挑眉毛,这动作和容兮如出一辙。他说了一句分外打击我的话,他说:“在东海你估摸只能网罗道一网子的虾兵蟹将。” 我点头:“那也不错啊,挺补的。” 青黐帝君顿了秋千,冲我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然后还没等你把他们捞上来呢,你就被龙王捉起来炖汤了。” 我仰头,试想了一下自己躺在一个海大的碗里,跟泡澡似的,然后热啊,热啊,我就热死了。 我抖了抖,一阵恶寒。 青黐帝君继续荡秋千,高声朗诵道:“天龙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随后传来一阵优越感十足的笑声。 好吧,我还是上大街上买去吧。 本姑娘生平第一次熬粥这种东西,真可谓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所以当容兮将那碗所谓的鲜虾芙蓉粥喝的见底了,我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他: “……好吃吗?” 容兮拿出帕子抹了抹嘴角,那样子要多高贵有多高贵。容兮叹了口气,拉过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泱,是为师的不是,终不该对你你的厨艺抱有太大的肖想。” “……你的意思是,我熬的粥不好喝?” 容兮眨眼:“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委屈。” “你觉得委屈!哎呦我去!本姑娘给你熬粥熬的脸都黑了,我都还没说委屈你!你!你!” 在我炸毛之前,容兮极有先见之名的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不是说我委屈。”容兮叹气:“为师骨骼清奇就算你喂我吃鹤顶红为师也是欢喜的。” 我喷着气,咬着牙,就想着扑上去把他老人家咬一口,而且那一口最好啃在他老人家脸上。 “只是……”你看,你看,马上就要说可是了! 容兮遥遥头,指着前面桌子上摆着的端光镜说道:“你看十一,都往茅厕跑了八回了……” 说完,容兮还用一种‘都是你煮的粥害得’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本姑娘颇为不自在。 “……也……也没有那么难吃吧。”我红着脸问。 容兮点头,然后典型打完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安慰我道:“卖相还是不错的。” 我像是看到了希望,眨巴着星星眼看着他:“那么味道呢?!” 我是真真实实看到容兮撑着床后退一步,咳嗽了几声才对我说道:“你可以自己尝尝。” 然后我就怯懦了。 容兮这样说那么就一定是很难吃。 我神色萎靡,坐在床上:“那……我明天烤兔子给你吃?!我烤肉的手艺可是深得老龟真传!” 容兮默默无语凝噎:“你想要去哪儿找兔子?” 我诚实的回答:“月宫。” “就当我没问吧。” 早在请黐帝君化为白虎,驮着容兮回答他老人家的洞府的时候,十一在对光荣负伤的容兮表示了带着眼泪鼻涕的深切问候之后,指着我那结痂的嘴巴问道:“你们是去打那个传说中猪狗不如的禽兽了吗?!” 我忽然都不忍心去夸他了,只能讪笑道:“没……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也被咬了?!” “……问你师父去!” 一天夜里,我蹲在容兮房间的窗户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颇为迷幻的星光。 突然,本姑娘特别想卖弄一下我的文采。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高声朗诵道:“昨夜星光灿烂,君在哪里浪漫。今夜星光点点,君在哪里丢人现眼!” 容兮一口小笼包子哽在喉咙里,差点背过气去。 我斜眼瞪他,他一边对我摇手表示抱歉,一边努力把那卡在喉咙里的小笼包摆着胸脯艰难地咽了下去。 然后劫后余生的容兮拍手对我道:“好诗好诗。” 我很诚实的回答:“确实是好诗,不过不是我作的。” 我从窗户上跳下来,走到容兮床边,对他道:“是慕少白写给黛黛的,他嫌弃黛黛每次总是和不同的男神约会,毫不顾忌他那颗敏感脆弱玻璃心。” 我拍了拍容兮:“我说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能下地啊?!” 容兮用他那双自带销魂散的眼睛瞅着我,薄唇轻启,容兮道:“小泱,为师受的是内伤,没有伤到腿。” 我极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不起来,整日躺在床上不闷吗?!” 容兮点头:“是有点闷。” 然后容兮冲我露出一个微笑:“不如你上来陪我啊?” “陪……陪你个头啊!” 容兮挑眉,支着脑袋问我:“莲泱不喜欢为师?” “喜欢。” 这一句喜欢将才说出口,我便后悔了,因为容兮又开始荡漾了。容兮对着我极为销魂的“嗯?”了一声,吓得我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 然后我又忙着解释:“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容兮倾身凑了过来:“莲泱说说,为师想的是什么?” “……色坯。” 最后我伸出爪子拍了拍容兮白嫩嫩的手,语重心长分外老成地看着他,语气陈恳地对他说道:“容兮,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得治。” 最后我又补充道:“我和十一是不会嫌弃你的。” 彼时,天帝老头将将给那个不省心的女儿寻了一门亲事,对象是我那个只在万万年后见过面的大师兄。 然后呢,我坚贞不屈,威武不移的大师兄,在见到九公主面纱之下那副尊容之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家出走。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妖妖加班哦╮(╯▽╰)╭ 下一章花妖就出来了╮(╯▽╰)╭下次更新是星期天哦~~~~收藏过250有惊喜哦~~~ ------------ 56第九章 :神仙也会撒娇(五) 这也就是为什么容兮,要带着我和十一,在他发小那儿骗吃骗喝的原因了。图什么,还不是图耳根子清净呗。免得待在蓬莱,隔三差五总有些神仙使者什么的,跑来问容兮要他大徒弟的下落。 后来,我拽着一直卧病在床的容兮去了一趟绿萝山。 此时的绿萝山,尚且算不得什么仙乡福地,充其量就是个世外桃源而已。 我指着老榕树下的一块空地,告诉容兮,我就是从那儿冒出来的。 然,容兮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我猜他一定是认定了我是那三清池子里的白莲花变的。 谁让他老人家万万年以前第一次见到我,就是在那莲花池子里呢? 花蘑菇到白莲花,多么神奇的跨越啊! 容兮说,这地方挺漂亮。 我说,容兮,不如等你到了重虚老头那个年纪,就到这儿来养老吧,本姑娘一定把你照顾的好好的。 哪知容兮冷艳高贵的对我说道:“我不会老。” “哎?为什么?” 容兮颔首,极认真的说道:“老了就不好看了。” 噗! 容兮一直以来都是很挑剔的,挑剔到一切吃穿用度让我一直认为,他从能穿衣服能吃东西开始,就已经有了日益严重的精神洁癖。 容兮说,绿萝山要依山傍水。于是袖子一甩,绿萝山前面就出现了一条波光粼粼的碧湖。 容兮又说,绿萝山要四季如春,出暖花开,袖子一挥,于是那些花花草草瞬间便跟嗑了鸡血一样,长的那叫一个枝繁叶茂。 我说:“容兮,你做出这般有违花期的事情,真的百花仙子不会来找你麻烦吗?!” 我觉得容兮在说出下面这番话的时候,隐隐有些微妙的自豪感。容兮道:“百花仙子的年末任职考察,最后是由我签字审核的。” 敢情您老间接算是她半个上司啊! 最后容兮又在山中建了一座临水听风的小亭子,亭子里摆了紫檀案几,案几上摆放着一把七弦琴。 池子里,种了满满的白莲花。 我问容兮:“你咋不种优昙花呢?” 容兮叹了口气:“优昙太娇贵了,这穷乡僻壤的养不活……” 对此,我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容兮指着那琴,颇有些期许地问我道:“莲泱可会抚琴?” 我摇头说不会,容兮就说,我教你。 容兮拽着我在案几前边坐下,容兮抬手试了两个音,笑着问我喜欢听什么曲子。 我问:“你都会弹些什么?” 容兮也不害臊,很自然的回答:“为师什么都会。” 我想了想,那些情趣高雅,高山流水什么的东西真的是一点都不适合我。瞅着容兮来了兴致,又不忍心拂了他老人家的意愿,于是开口说道:“就两只老虎吧。” “……” “怎么?” “我不会。” “那你还说你什么都会!” “就这首不会。” “那好吧换一首。”我争不过他,想了想说道:“那就弹胭脂扣吧。” “……胭脂扣是琵琶曲。” “……那你随便弹一个好了……” “……” 最后一首长相思被容兮信手拈来,我坐在一旁托腮看他,总觉得在这种氛围下的容兮,美貌的有些娘气。 这样傻不啦叽地看着容兮,我忽然发现,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能够看清他的样貌了! 是实实在在连眼睫毛都能数清楚的画面,不再是之前那种月里天青,雾里看花的朦胧美了! 我为这个不知道慢了多少拍的发现,显得有些兴奋。 我蹭到正在抚琴的容兮面前,伸出左手捏了捏他的右脸。 容兮蹙眉。 我又笑着伸出右手去扯容兮的左脸,最后干脆上下其手,左右开工,反复将容兮那张天生的美人脸折磨到了变了形。 容兮实在忍无可忍,停止演奏,抬手摁住了我不安分的手。 “这是在做什么?” 我笑得十分无耻,还挣扎地再往他脸上揪了一下,我说:“容兮,你真好看。” 大约万万年前的容兮,还从来没有听过我如此直白地夸赞他,定定的用一种我是否是吃错药的怀疑目光看着我。 这种眼神,真是像极了万万年后的容兮啊! 想起万万年后的容兮,大约是有触景生情的错觉我突然变得有些激动。隔着桌子就冲色坯容兮扑了过去,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学着二郎神家的哮天犬,埋首在容兮的脖子上蹭啊蹭。 边蹭还边说:哎呀,容兮,我真是想死你了。 眼前的容兮明显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端坐在哪里,一点都没有被人轻薄应该有的自觉。 然后我一只手捧起了他的脸,一边将自己的脸贴过去。容兮身子僵了僵,我突然又用有些失落的口吻对他道:“我真的好想回去吖!” 幕少白那小子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和禽兽在一起待的时间旧了,久而久之,潜移默化,就连自己的心性也会变得禽兽起来。 一开始,这话本来是用来狭指黛黛和小狐狸,到后来也连带着加上了蘑菇我。 这句话啊,本姑娘原本是不信的,结果现在本姑娘竟然习惯性地,模拟小狐狸对十三皇子的姿态,来对容兮撒娇时,本姑娘顿悟了。 现下这番模样若是被重虚老头看去,一定是痛心疾首地往他好徒孙俞子夜身上一倒,泪流满面仰天长叹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他会错了意,蹙眉道:“不是你说来这儿的吗?” 我哀叹:“不是这!是万万年后的这!” 容兮摇摇头,呢喃了一句果然是该吃药了,闭目对我道:“小泱说的话,为师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我立起身子,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案几上,颇有泼妇风范。 我吸了吸鼻子,为了表达我的不满,我说:“容兮是猪。” 容兮剑眉跳了跳。 我又说:“容兮是个笨蛋。” 容兮跳着眉毛扶额。 我吸了口气,继续冲容兮一本正经地说道:“容兮是个色坯。” 估摸是色坯两个字刺激了他,容兮懒懒地睁开眼睛,一双凤眼就这么颇具威慑性地瞅着我。 容兮是个很好相处的神仙,至少我觉得是这样,虽然他每每都用思过两个字来威胁我,可也仅仅是威胁罢了。而且不得不说,容兮其实很护短,有些事情,即使错的是我们这些当徒弟的,他也能视黑的为白的,颠倒黑白。 所以,经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不怕容兮了,就算他拿眼睛瞪我,我…… 我也能义正言辞地对他说两个字:“……色坯。” 诚然,这句色坯,没有先前那句显得有气势,尚且带着少许颤音。 没想到,容兮也不恼。定定看了我一眼后,忽而一笑,莞尔倾城。 容兮将手轻轻一抬,便极为优雅地勾住我的脖子,等本姑娘意识到大事不好了的时候,容兮就已经将半跪在桌前的本姑娘,带到他面前。 然后,容兮凑了过来,一双明如星子的眼睛过分妖娆地看着我,看的本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最后,容兮低头吻了我,将色坯这两个字真真坐实了。 容兮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个中老手,可怜本姑娘胸口的那只小鹿,再一次撞死在了花一样的年纪里。 我想,反正亲都给他亲过了,容兮长的又是这样的好看,吃亏的还指不定是谁呢。于是便也放弃的挣扎,干脆闭上眼睛,任由容兮的唇在我唇上辗转。 我突然觉得,我这样的想法,果然有够禽兽。 容兮似乎很满意我这种任人宰割的态度,大概又觉得我这样半跪在桌子上的姿势有些像狗,实在不符合他老人家一贯的审美,于是大手一挥,将我捞在了他老人家的怀里。 我觉得吧,如果我是块烤肉的话,容兮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吃了我。 我记得哮天犬曾经告诉过我,通常他选择咬一只母狗,多半是因为喜欢。我在想,容兮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欢我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妖妖今天加班,伤不起,桑不起╮(╯▽╰)╭ ------------ 57第九章 :神仙也会撒娇(六) 好像是喜欢吧,我记得他上次承认来着。 可是,容兮多好的一个神仙啊,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于是,当容兮抬起头来,满是笑意地看向我时,我顺势搂住他的脖子,问他:“容兮,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为什么?你究竟喜欢我哪点?” 好吧,我承认,本姑娘生平唯一的优点就是极具自知之明,不过这个优点,若是作为容兮喜欢我的原因,难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容兮想也没想就回答:“因为你笨。” 我承认,我确实不够聪明。我咬着牙:“天下之大,笨的又不止我一个。” 容兮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在骂我却又让我很舒坦的话,容兮说:“但是你笨的特别。” 我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呢?” 容兮给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微凉的指间不经意划过我的侧脸。“你猜。” 我直接摇头:“猜不到。” “那等你猜到了我再告诉你。” “……” 其实自万万年后容兮第一次牵住我的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样的容兮能够给我一种很安定的感觉。而且这样的容兮很亲近,让人不由的想要靠近些。后来,我又做了他老人家的徒弟,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让我吃过亏,甚至因为他老人家的原因,我在蓬莱甚至仙界,或多或少都有些特别的优待。 我望着眼前这张脸,正在思索着万万年后的容兮,如果知道他的小徒弟正躺在万万年前他的怀里,不知道会不会很惊讶呢? 这边,容兮被我看的久了,终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笑得春暖花开。容兮问:“想什么呢?” 于是,接下来我问了生平以来,最为傻帽的一个问题,我问容兮:“你会娶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唉?”换我怔住:“我在问你话你怎么能把话题抛给我呢!” 于是容兮捏着我的白菜脸,又问了一遍:“小泱愿意嫁给为师吗?” “我……不愿意。” 容兮蹙眉,阴着脸狠狠捏了我一下。 我吃痛,挡开他的手,揉着有些发红的脸颊冲他委屈的说道:“你都还没开始追我呢!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早在慕少白对黛黛,展开天罗地网的追求攻势时,虽然黛黛自觉苦不堪言,但我与落雪都觉着这样挺好的,有人追求,又浪漫,又好玩。关键是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与自豪感。 容兮噗嗤一声笑了,然后他低头在我额间轻吻了一下,他说,好啊,那你现在开始跑,我来追。 …… 天晓得这是多么破坏气氛的一句话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容兮一脸无奈,摊手道:“你不跑,为师怎么追?” “你难道就没有追过女孩子嘛!” 容兮极认真地说道:“以前因公追捕过两位堕仙,不过在我赶到她们面前的时候,她们已经自绝身亡了。” “……” 于是我只得以慕少白同学为范本,告诉他此追非彼追,掰着指头对东西好好解释了一下追这个字的含义。 并对容兮同学清贫匮乏的情感世界,表示了慰问与同情。 最后我告诉容兮,因为我俩的身份,和他在三界备受欢迎的程度来说,追我这件事,务必请保持一定的低调。 容兮点头,表示理解。 对此本姑娘很是满意。 所以,当第二日一大早,我人就陪着日常早起的十一,研习剑术的时候。容兮负手而立,白衣飘飘地对十一宣布,从今日起他就要开始追我,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本姑娘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摔死。 最后我艰难地从土里爬起来,十一冲过来拽住我的衣领子,痛心疾首的模样一派赫然。 十一哀嚎,没错,是哀嚎。十一哀嚎道:“你这只臭蘑菇,到底对我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师尊做了什么啊!!!” 最后他竟然捂脸,分外忧伤地说道:“师尊的眼睛是被屎糊了吗?” “喂!”我抬起一脚送给他:“怎么说话呢你!” 十一抬头,幽怨看我:“赤水神女比你长的好看多了,就连她家龙神,化为人身之后都比你好看!” 我很是不悦:“本姑娘长的还是有几分可取的好吗!” 十一抱着他那把降魔剑扑倒地上,十分悲痛的滚了两滚,期间还不忘对我恶毒的说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照照镜子!” 当然,惹怒我的结局就是,可怜的正太十一,被我一脚踹飞,消失在茫茫天际…… 当我看着十一碍眼的身影,如同流星一般离我而去时,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容兮牵了我的手,说:“走,为师带你去花海逛逛去。” 托青黐帝君的福,现在整个三界都知道,他们心中冷艳高贵的男神容兮,眼睛被屎糊了看上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丫头。而这个野丫头,此时此刻就在青黐帝君的洞府里。 这个野丫头很明显说的就是本姑娘我。 于是向来清净的洞府门口,整日里围了一帮饱暖思□的女仙,想要一睹本姑娘传闻中比较磕碜的真容。 本来我是想抡着把菜刀出去把他们吓唬走,结果被十一拦住,十一说,我本来长的酒不怎么样,如果再被她们给毁容了,就有得我哭去了。 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夹着包袱,学着我那极具品格的大师兄,离家出走。 而我唯一能去,并且能够活的逍遥自在的地方,大概,不是一定就是绿萝山了。 十一自告奋勇说要给我打掩护,最后在前往绿萝山的路上,我们遇见了两只妖精。 十一小朋友向来对妖精这一族类没什么好感,看到这两只小妖三更半夜还在外面闲逛,料想她二人准是出来为祸乡民的,当下便唤出降魔剑,身形一晃,闪到她们面前。 那两只小妖,都像是刚修成人形不久,我瞅着她俩头上的用来挽发的花枝,就知道这两个身穿红衣的妖精,一个是海棠花妖,一个是红茶花妖。 怎么说都算是本姑娘的同族同宗。 我拦住十一,冲两个被吓坏了的同族妹子,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转眼看向十一,恶狠狠地说道:“干嘛呢!” 十一底气很足,鼓着本就圆润的腮帮子气鼓鼓的说道:“诛妖!” 我直接给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道:“诛你妹啊!” 十一自告奋勇说要给我打掩护,最后在前往绿萝山的路上,我们遇 见了两只妖精。 十一小朋友向来对妖精这一族类没什么好感,看到这两只小妖三更 半夜还在外面闲逛,料想她二人准是出来为祸乡民的,当下便唤出降魔 剑,身形一晃,闪到她们面前。 那两只小妖,都像是刚修成人形不久,我瞅着她俩头上的用来挽发 的花枝,就知道这两个身穿红衣的妖精,一个是海棠花妖,一个是红茶 花妖。 怎么说都算是本姑娘的同族同宗。 我拦住十一,冲两个被吓坏了的同族妹子,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容。转眼看向十一,恶狠狠地说道:“干嘛呢!” 十一底气很足,鼓着本就圆润的腮帮子气鼓鼓的说道:“诛妖!” 我直接给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道:“诛你妹啊!” 这时候的十一是个死心眼,脑子还没开窍,一点都不如万万年后的十一可爱。不过如果是万万年后的容兮,别说我不敢踹他,就算我踹了他,他一定能把我大卸八块了。本姑娘生平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不喜欢讲道理,也懒得讲道理。于是直接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到一边,无论他用多么仇视多么委屈的眼神望向我,我仍然,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提起灵力,将他往清黐帝君洞府的方向扔了出去。 临别赠言如下:小十一,下次要杀妖怪,记得背着本姑娘,藏着掖着切莫让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妖妖掉了一个收藏╮(╯▽╰)╭ ------------ 58第十章 :莲花还是蘑菇(一) 再看这两只小妖,大抵是因着将将化为人形的关系,不但妖气微弱,就连胆子也显得特别小。方才十一亮出降魔剑,着实把她二人吓了一跳,此时正抱作一团,瑟瑟发抖起来。 哎,此情此景,本姑娘当真感慨良多。想当年,我也是从如此不谙世事的岁月里,一路摸爬滚打坑蒙拐骗跌撞而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妖妖:你有啥成就?!) 我说:“大坏蛋被我赶走了。” 她俩仍旧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直到再三向她们澄清,本姑娘其实是她们的同族,而且一只活泼可爱人见人爱的花蘑菇。并且把天庭上一大帮神仙,全部数落了个遍的时候,她们这才抽抽嗒嗒地看着我,一双大眼睛饱含泪水,当真我见犹怜。 她俩是花妖,又是人间比较讨喜的品类,自然继承了草木一族得天独厚的美丽样貌。 海棠温婉,红茶明艳。二人又都是一袭红衣,用姐妹花一词来形容她们,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据海棠所说,她自小与红茶一道在烟霞山上修炼。后来烟霞山上来了一个神仙,她们害怕,所以将将修得人身,便相携着跑了出来。想找一个别的地方,继续修炼,望能早日脱离妖身,步入仙籍。 我问:“当妖怪挺好的,自由自在,为什么一定要入仙籍呢?” 小海棠说:“天族和魔族一向看不起我们妖精。” 红茶有些委屈:“我还看不起他们呢!” 红茶这话说的我甚为欢喜,我说:“不如你们就随我留在绿萝山吧,有……有我罩着,保管没有旁的神仙妖怪来欺负你们!” 我原本想说,有容兮罩着,但思及容兮天族的身份,最后还是把这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海棠和红茶觉得很高兴,赶忙问我如何称呼,我说,叫我蘑菇就成。 于是,绿萝山上不但多了容兮种下的花花草草,还多了三个用十一的话来说,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精。 红茶和海棠,每每早起打坐,吐纳固息。对此明显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我,深表惭愧。 偶尔我会带着她俩,用我变化出来的银子,去人间的市集上逛逛。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这样的日子,我本以为能维持很长时间,却没想到在我回蓬莱,观摩十一参见剑试之试的时候,小红茶不见了。 等我同容兮在蓬莱告了别,待自己一个人回到绿萝山的时候,才发现红茶和海棠都不见了踪影。 后来,当用灵识在绿萝山搜寻了好半天,才在一颗歪脖子树旁,找到了被打回原形的海棠。 我渡了些妖气给她,她虽慢慢转醒,却还是没有力气恢复人形。 我把她小心翼翼地捧回屋子,从乾坤袋里掏了几颗丹药,捻碎了涂抹在她受伤的根茎。 我想,难道是小山茶把她弄成这样的? 后来,海棠终于能够用神识和我对话了,说的断断续续,但也能勉强听懂。 海棠说,我走之后大约两个时辰,绿萝山上就来了一群人。绿萝山外有灵气袅绕,一般的凡人都没有办法靠近。 根据海棠的描述,这些穿着紫衣的修仙弟子,应当是来自昆仑山上的紫翠丹坊。 紫翠丹坊,是昆仑八大仙门中排行最末的一个。而小红茶被他们抓去,不用说,肯定是用来炼制丹药了。 我把我的想法和海棠说了,她当下就哭了出来。 我有些不忍,毕竟是我的同族,而且还是在我的地盘上被人捉走的,最重要的,还是被几个还没修成根骨的小毛孩子捉走的! 这事传出去,我们妖族的脸往哪搁!本姑娘的脸往哪搁! 我对海棠说道:“紫翠丹坊里的仙草数不胜数,料想小山茶也只是和你一样被打回了原形,不一定马上就轮到她入药,况且还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是要靠山茶来入药的。 像是在安慰我自己一般,我点点头:“嗯,她现在应该没事。” 海棠妹子沉默了以后,又期期艾艾地对我道:“那蘑菇,你会救她吗?” “会,肯定会。敢在她祖奶□上动土,看我不挖了他的祖坟!” 好吧,其实这只是一句气话。 以我当初的意思,原本是打算偷偷潜入昆仑,然后拿剑架着一个小童子的脖子,逼她给我们带路,待找到山茶之后,便溜之大吉,逃之夭夭,神不知鬼不觉。 哪知…… 最后会是现下这般情形…… 我与海棠妹子站在一座雪山上,远远眺望着紫翠丹坊。海棠妹子一改往昔一袭红衣的装扮,同时也逼迫我同她一起,换上了一套,款式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黑色衣服。 我扯下蒙面的黑丝巾,百思不得其解:“请问,我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海棠妹子盯着紫翠丹坊的方向,目不转睛,极为认真地回答道:“这是夜行衣。” “我知道这是夜行衣啊!”我颇感无奈:“可是你能告诉我,这大白天的穿成这样,难道不是更引人注意吗!” 海棠妹子低头想了想:“可是裁缝铺里,只有卖夜行衣的,没有卖日行衣的啊?” 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比落雪还要天真的姑娘家,真的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 我实在忍无可忍,大吼一句:“我们两个是妖精!是妖精!没必要搞的跟凡人一样愚蠢!” 便三下五除二的脱下了罩在自己衣衫外头的夜行衣,转身便扑过去扯海棠妹子身上的。 当海棠妹子一袭红衣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拍拍手,把她从雪地上拉起来:“果然还是这样看得顺眼。” 海棠妹子显得有些萎靡,收回灵力,指着丹坊向我问道:“蘑菇,我们应该怎么进去呢?” “杀进去。”我极认真的答道。 海棠妹子抹了一把汗:“可是他们好厉害的,上次我和山茶联手,结果都被打回了原形。” 想了想她又说:“就凭我们两个……” 我斜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不要妄自菲薄好吗,亲?” “可是!”海棠缩了缩身子:“他们有一个宝葫芦,好危险的。山茶就是被他们收进了葫芦里!” “这样啊……” 我捏着下巴想了想,最后决定让海棠变回原形。我念了个决,将她的真身化成一支珠花的模样簪在发间。 让她敛了妖气,先随我混进去再说。 虽然本姑娘是个妖精,可是跟容兮待在一起,或多或少沾了些仙气。况且随容兮混在天界的那些日子里,不也没有旁着发现我非他们族类嘛。神仙看不穿,这修仙的凡人自然也是看不穿的。 我理了理裙子,捏了个决显身在人家丹房的大门口。 立于门旁的两位童子见了我,其中一人对我拱手道:“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我用神识得意地冲海棠妹子炫耀,看,这就是气质。 我仰头,一本正经:“只不过瑶池一传唤小仙。” “不知仙子来我丹坊所为何事?” “自然是替我家神尊寻一味草药。” “不知可有仙令?” “……”进个丹坊还要仙令?!谁规定的! 那弟子看出端夷,拱手道:“师上友令,非我门中,若无仙令,一概不得入内,还请仙子谅解。” 难不成真要翻墙过去? 我正犹豫着,只听背后一个清亮的声音,满是随意地冲那两位童子说道:“这位仙子是家师请来的客人,青木,清水,不得无礼。” 青木,清水,皆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对那男子道了一声:“大师兄。” 大师兄?我回头,看着那个站在槐荫树下的男子,貌似在门中颇具威望。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呢?我随那男子进了门派,低头思量着,突然,我想到那么一个人,不,不对,不是人。 我惊诧地指着他的脊梁骨,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殁……殁水?!” 虽然当初本姑娘没能得见他的模样,但是这声音我可是记得特别清楚,要知道,若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不记忆犹深那才奇了怪了! 殁水定了定,反身过来就屈指赏我一个爆栗。 他说:“叫哥!” 我被敲得很疼,几乎是泪眼婆娑地冲他吼道:“叫你个头!” 于是他作势又要跑来打我。 后来见丹坊人来人往的,便阴沉着脸在我面前站定下来。 我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说:“这不是你真容吧。” 他笑,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你来这干什么?!” “你又来这做什么?” “我……”殁水是魔,来到昆仑仙门,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他也没理由那么好心的帮我,所以绝对不能告诉他我来这儿是为了找小山茶的。 “你这个魔头,来仙门来究竟有什么企图!” 听了这话,殁水眯起眼睛,一巴掌招呼到我可怜的蘑菇头上。 他有些生气,似是强调到:“老子是你哥!别一口一个你的,再这样没大没小信不信我剁碎了你去喂魔兽!” 天可怜见,本姑娘无父无母什么时候能够多一个哥哥出来! 于是我说:“你脑子坏掉了吧?” 殁水恼怒:“你脑子才坏掉了,你全家脑子都坏掉了!不对,只有你脑子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海棠妹子和山茶妹子都是萌妹子哦,戏份什么的,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她们两个一个成仙一个修魔了~~~山茶是m妹子哦~~~大家来猜谁是魔谁是仙魔~~~ ------------ 59第十章 :莲花还是蘑菇(二) 我叹了口气,觉得一代魔君脑子不好使其实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我说:“我是妖族,而你来自魔界,我们怎么可能是兄妹呢?!” 哪只殁水抱了手,极为不屑的盯着我道:“你就给我装吧。” “我没装!” 殁水说:“别以为你换了副皮囊我就不认识你了。” 怎么跟他解释不明白呢,我跺脚看他:“您老人家是不是活拧巴了?换你妹啊!” “……你……妹?”殁水拿了面镜子支到我面前,我说你妹,镜子里面那个美人儿也说你妹。我瞪眼,镜子里面那个美人也瞪眼。而这镜子里的美人,同当初我在幻境梵寂看到的那名女子样貌一模一样。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那一霎我恍然记起,那名女子,说他是魔族。她是魔族,殁水也是魔族,殁水管我叫妹妹,岂不是把我当成了她?那么,那名女子,不就是魔族公主?! 那我…… “你以为你拿着这面破镜子,我就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这是真元镜。” “什么真元镜,假元镜?我不懂!” “小泱,我知道上次将你一人留在玄天之境布守结界,是哥哥的不对。可是哥哥不能置万千魔族将士的性命于不顾,父君他也是无可奈何才作此决定。想着容兮对你有情……” 我听的云里雾里,却感到莫名的急躁:“你到底在说什么?!” “父君果然没有料错,你魔体虽亡,可神识却被他用法术封印在三清池的千瓣莲花之中。” 莲花,我在这万万年前,第一次醒来,好像便是在那三清池中。 “你护手,我是妖精!蘑菇精!花蘑菇精!” 殁水扶额:“你自己看看你的心门,是否有一朵莲花形的印记。” 我一脸惊恐,捂住胸口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你!你!你!你竟然偷看我洗澡!!!” “我去!”殁水又抡给我脑袋一个巴掌:“这是常识好不好!再说你有什么好看的!” “我!……你!……” 他挠了挠头:“原以为你受了这些日的清气脑子能够清明写,怎料你变的越来越蠢了!” “我不相信!” 殁水叹气:“你会相信的。” 这时有一个弟子过来禀报,他朝殁水鞠了个躬,方才开口道:“大师兄,师上请您过结丹堂一叙。” 殁水负了手,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转身就走,我拉住他:“你来仙门究竟有何目的?!” 他背着我笑了笑:“神农鼎。” 神农鼎?!上古神器?! “你!”待我出声,殁水已经走远,大声喊他,只会连累我救小山茶。 我与海棠用神识沟通,海棠告诉我,紫翠丹坊大部分用来炼制丹药的物品,都被放在无物楼。若是小山茶还没有被拿去炼丹的话,应该是在那里没错。 我戳醒一个打盹的低阶弟子,向他问了无物楼的位置。 “蘑菇,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偌大的无物楼,竟然连个守卫弟子也没有?” “的确奇怪。”我点点头,抬头看着眼前无物楼三个大字,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进去吗?”海棠怯生生地问。 “进!怎么不进?!” 进到无物楼,除了一个普通弟子,抱着一些瓶罐于我擦身而过,整个无物楼再无一人。 我拔下簪子扔到地上簪子在落地之前,幻化出海棠姣好的人形。 海棠伸了个懒腰,呼了口气,随我一般左右张望着周遭的环境。 我看着那一排又一排的楠木架子,转头对海棠说道:“开始找吧!” “嗯!那你搜一楼,我找二楼?” 我点头,海棠妹子便提起裙摆匆匆跑向二楼。“等等!”我叫住她,扔给她一个乾坤袋:“待会看见什么好东西,只管往里面装,装多少都算你的!” “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掏出自己的乾坤袋,做出表率。一边走一边扬手,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一览无遗。 海棠妹子终于开窍,点点头,哒哒着上了楼。 我一面继续扫荡,一面用灵识呼唤着小山茶的名字。于是这一排一排的走过去,哐当哐当的,一下子就撂空了四五个摆放物品的架子。 “蘑菇!山茶在这里!”海棠的高兴地大呼起来。 等我噔噔噔地跑到楼上,就见到抱着被打回原形的山茶,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哎呀,你别哭啊!” 不说还好,一说,海棠妹子就落下了两滴泪。她抬手抹了抹眼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道:“山茶她好可怜!” “不就是被打回原形了吗?”我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伸手探了探山茶的灵识,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灵识还在,回去好好养养不日就能变回来。” 海棠妹子抽嗒嗒地问:“真的?” “真的!你上次被打回原形,我不也让你变回来了吗?” 我拽起她的手,极为认真的问道:“东西拿够了吗?” “哈?” “哎呀,我开玩笑的。”示意着海棠将小山茶贴身收好,我道:“既然找到山茶了,我们就快些走吧。” “好!” 不是我们法术不精,而是这整个紫翠丹坊都被下了禁咒。凡是进了紫翠丹房的门,便不能使用遁地腾云的法术。可是,带我与海棠急冲冲地跑出无物楼的时候,一群弟子却比我们更为急冲冲地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我握着海棠妹子的手抖了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好在他们并不是朝我俩的方向而来,而是,朝前面一处灵光异样的建筑而去。 “怎么了?”这句话本来是海棠问我的,被其中一个弟子听了去,边跑边冲我俩回头喊道:“有人盗取神农鼎!” “神农鼎……殁水?!” 海棠看我:“是刚才那个大师兄?!” “嗯。”我点头,拉着她快步往门口走去:“趁现在没人注意我们,快走!”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大喊一声:“快!守住门口,别教那贼人跑了!” “混蛋!”我一声咒骂,看着一些弟子自发地执着各自的法器,守在门口,全然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方才守门的弟子见到我,疑惑地唤了声仙子,可这声仙子尚未喊完,便将目光投向了我身旁的海棠。糟了,方才急着出来,竟忘记让海棠化作原形。 果不其然,几个弟子先后眼睛一亮,无不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妖精!” 一群人,便齐齐上来将我俩围住。 海棠一面用手拽紧放着山茶的衣襟,一面拿出一柄绕着海棠红花的牛皮鞭。她突然用很严肃的口吻对我道:“蘑菇,对不起连累你了。” 我叹了口气,原本答应过容兮不和仙门的人再起冲突的,现下这般只怕回去定是又要去面壁了。我冲海棠笑了笑:“什么连累不连累。” 我祭出阿雪,看着那一帮弟子对海棠道:“正好,也该让阿雪好好活动活动了。” 其实,本姑娘很怕死,极其怕死,特别怕死。 可是赶鸭子上架,人家都提着兵器围过来了,我总不能站着那儿挨打吧!再说,这些人一口一个妖精,委实可恶! 海棠扬起鞭子,转身背对着我。我听到她笑了笑,她说:“那么蘑菇,你可不能在我前面死了呀!” “好!” 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是一手的水泽。我看看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洞里,手疼的厉害,根本抬不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记得方才我正与一帮低阶弟子大战来着,后来,又来了几个内室弟子,我与海棠周旋的够呛。海棠……糟了,海棠跑到哪里去了?! “醒了。” 我侧头,看到殁水逆着光靠在洞口,之所以能确定他是殁水,是因为他的声音。长发如雪,锦衣加身。此时,应该是他原本的模样。 我想动,却连骨头也抽着疼。 殁水回过头来看我,露出一张与那魔女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殁水道:“倒是本王小瞧了,原以为那丹坊仅供着神农鼎,却没想到那老头早前便差人借来了封魔令。”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已经有妹子看出什么来了 ------------ 60第十章 :莲花还是蘑菇(三) 任我再无知,也知道这封魔令,定是同降魔剑一样,是魔族分外忌讳的东西。 “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 “可是,这里是心脏的位置嘢?!”说完我还拿手去戳他带着血的胸口,不戳还好,这一戳血就潺潺流了出来。 殁水皱眉,面上青筋暴起,他忍的很痛苦,最后忍无可忍地抓起我的手,面色苍白的扔到一边。 “你再戳我就真的死的!” “你也会受伤啊?”我很惊讶,魔族少主自小在我的记忆里,就是如同妖王大人般圣神高贵的存在。跟吃了唐僧肉似的,长生不老,刀枪不入。可是……:“你也太弱了吧。” “这不是老子的问题!” “哎呦。”我本来想去拍他的肩,哪知道太用力扯动胳膊,痛的没有直接去投胎。我只得靠在沁着睡的石壁上,冲他摆手道:“没有关系,我不会笑你的!” 殁水哼了哼:“要不是为了救你,本王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 “救我?”一袭记得,当几个内室弟子拿着法器围过来时,我好像被其中一个用棍子一击,击中了胸口。 难怪这么疼。 等等,我记起来了!我捂着胳膊冲他吼道:“要不是你冲过来管我叫老妹!他们会照我集火吗!” “老子这是担心你!” “担心你个毛线啊!”我觉得很委屈,被人敲一闷棍就算了,还因着殁水被连累,差点就见不着容兮的。 “海棠呢?!” “哪个海棠?”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妹子?!” “哦。”殁水递给我一些丹药,十一我吃下去,继续说道:“我嫌你太重,就把她变成原形,塞到你那个破袋子里去了。” “……”什么叫破袋子,那里面可是有我全部的家当啊!不过,海棠没事就好,不然……我…… 殁水看我松了一口气,道:“你若是为了她好,还是让她带着那株山茶走吧,别和我们一道。” “什么叫我们?!是我,还有你!” 殁水鄙视地看了我一眼:“现在紫翠丹坊连同昆仑其他仙门,满世界的通缉我。”他顿了顿:“还有你。” 我觉得委屈:“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妹啊?” “妹你个头啊!” 殁水干脆将手一摊,无所谓道“凡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咱俩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我纠正道:“我是蘑菇!” 殁水显得有些无语,捏碎了一颗养心丹撒在伤口上,皱着眉头,小声的哽咽了一下。 我忍着疼,起身就要走,果然是寡不敌众,上次和饕餮那么大的怪物斗法都没事,这回却被几个凡人打的连走路都觉得困难了。 果然,昆仑八大仙门不容小觑啊。 “你去哪?” “你管我去哪?” 殁水冷笑:“你不会还想着去找容兮吧?” 好吧,我确实是想着去找容兮的,绿萝山肯定是回不去了,也只能找他避避风头。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殁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略带嘲讽的对我说道:“你以为他会保护你?” 我不理他,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殁水道:“你现在若是回去,只怕他会亲手杀了你。” 我觉着殁水这话,是故意气我。 我哼了一声,斜眼看他道:“他不会的。” “他不会?”殁水像是听了什么极是好笑的笑话一般,大声笑道:“他早就这么做了!” 我发誓,我真的生气了! 我转过头来,还有些委屈地冲他嚷嚷:“我和你很熟吗?!容兮和你很熟吗?!你总说我是你妹,拜托你出门之前能先吃点药吗?!” 殁水一个靴子扔过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本姑娘的脑门上。 我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抽抽嗒嗒地向他投去哀怨的目光。 哪知殁水并不理会,一反常态一本正经地对我道:“他曾经毁了你。” 说实话,殁水这个样子,看起来,让人好不习惯。 我瘪嘴,殁水继续道: “你可曾见过他的佩剑?” “若水嘛。”自然是见过的。 似是满意我的答复,殁水又道:“你可知,当那把神剑淬成之时,你,是被他第一个以身祭剑的魔!” 殁水的眼神太可怕,暗红色的眼瞳像是突然燃起了三生业火。那种眼神,带着浓烈的恨意与杀气。 “……”我摇摇头,反倒冷静些了,我告诉殁水:“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我不是你妹妹,我是莲泱!” “本王皇妹,便是莲泱。” 也对,那魔女好像是说过她与我同名。 “你看清楚,我与她长的真是一点也不像!” 殁水激动了,他一掌拍在旁边的石壁上,大声冲我说道:“若不是他用若水剑毁了你的魔体,你有怎会只余元神变成现下这个鸟样?!” “……鸟样?!”我觉得我的眉毛跳了跳,连重复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都是颤抖的。 可惜小魔王殁水,并未能听出我这两个字所隐含的怒气,径自说道:“可不是,你以前的模样,就算比起为兄稍逊几分,可也是魔族响当当的大美人啊!”说完他瘪着嘴,极为嫌弃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眼,继续说道:“哪像你现下这般,扔到花楼里当丫鬟,怕是老鸨都看不上。” “……” “不过你放心啊,等父尊筹得神器,自然有办法能助你重铸魔体。模样嘛,迟早能变回来的,你也别太伤心了,不然本来这张脸就长的难看,你一哭丧……” 样貌美丑,评头论足,这种事情,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于是本姑娘暴怒了,改换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拿剑,大喊一声: “清风引!!!” 刹那间只见狂风大作,暴雨滂沱。 我犹不自知,提起阿雪还想冲上前去,殁水却是一脸赞许,盯着洞外阴雨密布的天,笑得格外欣慰。 殁水道:“你的魔气,总算回来了。” 我顿住,阿雪在他眉心很近的地方停下。 本姑娘严重怀疑,我生病了。病的对魔这个字极其类似的字眼,极其敏感。 气温骤然下降,我竟然觉得有些冷。 我直起身子,退后两步走到洞外,这才发现这不对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清风引,是蓬莱心法,唤出风灵,已辅剑气。蓬莱心法,历来都是至清,至纯。其风灵引来,亦有清风拂竹叶,飒飒自君子的美名。 清风……清风……绝不可能是龙卷风! 我在心底将天上那些品级不是一般高的神仙,挨个儿问候了个遍,不免得一阵哀叹:真是要命,蘑菇我好不容易用一次这容兮手把手教的清风引,招来龙卷风就算了,可是它凭什么这么丑!!! 好伤心! 果然是孺子不可教也吗?! 这厢,殁水那小子正得意洋洋地说道,张开手臂一脸向往:“哎,真不愧是拥有我魔族皇室正统血脉的女子,你看这风刮的,是多么的诗情画意啊!” 我含泪一脚踹过去,抽泣着说道:“诗意你个头啊!” 殁水用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样,一边奸笑,一边握手说道:“我魔族复兴,指日可待啊!” “魔族复兴?!” “是啊。” “为什么要复兴?” 殁水眨眼:“父尊被天帝老头压了好几万年,早就该翻身把歌唱了!” 我突然又了兴致,蹭到他身边讪笑着道:“那么,你口中所说的父尊,究竟是个怎样的魔头……不是是一个怎样的魔啊~?!” “父尊嘛……”殁水吸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不带一丝喘气地快速说道:“自然是英明神武百折不挠两袖清风面带寒霜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上天入地翻江倒海无所不能无所不用其极的!!!美——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蘑菇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亲们都不留言,伦家不开心,打滚求收藏。 ------------ 61第十章 :莲花还是蘑菇(四) “我说,你说出这样一段话的时候,可有考虑过八荒四美的心情?” “你说啥?” “传说中的八荒四美!”我掰着指头伸到他眼前一个一个地数到:“紫薇殿的帝君浅沧,皓渊洞府的帝君青黐,九重天上的小皇子顾紫朝,还有…… 我师父,蓬莱仙岛岛主,容兮。” 语罢,一种优越感连同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父尊呢?!” 我摇头:“没听说过。” “我父尊所向披靡颠倒众生人云亦云你怎么可能没有听过?!” “……”我摇头,没想到堂堂一个大魔王,脑袋原来这么不好使。 “这么可能?!” 殁水君继续哀嚎,为了保护我脆弱的蘑菇耳朵,我决定一走了之,不,是溜之大吉! “你去哪?!” 我撑了阿雪步入雨幕之中,背着他招手:“回洞府!” “老子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是要去找那个臭小子?!” “首先,他不是臭小子!其次,他是我最亲的人!” “你让我和父尊情何以堪啊!!!啊!!!” 我瞪他一眼:“我管你堪不堪?!”语罢便驾着小白云飞到空中,往青黐帝君洞府的方向飞去。 “喂!你等等!” 我不理她,提足了妖气盯着大雨,加快了速度,继续往前飞。 “站住!”殁水大喊! 我倒是有些佩服,殁水伤成这个样子,腾云驾雾追起我来,倒是毫不含糊。 于是我更是卯足了劲,一个劲地往前冲。 只听见殁水在身后大喊:“你给我站住!” 我回头对他作了个鬼脸,露出我的本性,我摇摇头,用一副尚有些欠揍的嘴脸对他道:“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殁水后来着急着喊了些什么,雷声太大我听不太清。过了一会等我飞累了,停下来回头看时,早已不见了殁水的踪影。 我捏了个决,把自己弄得整洁一些,缩地成寸,回到了清黐帝君的洞府。 我在绿萝山不过小住几日,怎的清黐帝君这洞府,变得如此冷清? 一个神仙都没有? 揣着狐疑闲逛一番,还真是连半个仙婢都看不到。去到容兮住的院子,也是神去楼空。难不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容兮带着小十一回蓬莱了? 可是清黐帝君呢?他这么稀罕他这老窝,不可能也跟着容兮一同回蓬莱吧? 想了想,最后我还是捏决回了蓬莱。 接了蓬莱的地气,我觉着蓬莱今夜的氛围,有些怪。 太怪了! 现下尚且还是白天,该练剑的练剑,该上课的上课,该闲逛的也可闲逛,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本姑娘撑着阿雪,一路从蓬莱玄光幻境走到御剑台,别说内室弟子,就连门外弟子也没遇见一个。 委实太不寻常。 我有些怕,这种感觉心里毛毛的。 竹屋里寻不到容兮,连他老人家平时坐化的山头也寻不到他。唔,他老人家不是常常懒得动吗,不好好在自己屋里待着又去哪了? 我嗅了嗅,明锐捕捉到空气中淡淡的莲花香气。 我觉得把,光凭这一点,都足够哮天犬对我顶礼膜拜了。 果然,有一技傍身天涯任我远走。 于是本姑娘一路寻这味道寻到了苍云殿。 探了灵识过去,果然…… 我说怎么整个蓬莱岛都寻不到人,原来都躲在这里。 只是,究竟是什么大事,竟然连平日里压根不知道苍云殿长什么样的外门弟子,都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苍云殿门前数十阶汉白玉阶。 我凑过去问其中一个垂首而立,模样恭敬的弟子问道:“这是在开会啊?” “你小声点,天阙里来了好一帮神仙,现下正和尊神们商讨要事呢?!”那弟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尊神?”我小声道:“那容兮在里面嘛?” “三位尊神现在都在里面呢!” “哦~”我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同那些外门弟子在那白玉石阶等了许久,里面说什么外面根本听不到。本姑娘委实等不下去,想着这外面站着的也都是外门弟子,而我和十一怎么也算是容兮的亲传弟子,实在没必要杵在这外面耽误时间啊。 踮着脚往里头望了望,想必十一现下也在里边吧。 原地幻成一阵青烟,飘到苍云殿门口,又聚成人形。 本姑娘有些得意地看着那些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的弟子们,笑了笑抬脚就打算踏进去。 本姑娘尚未迈下那一步,只听到里面传来青黐帝君极尽暴怒的一声叱喝,震的我整个蘑菇心都快被跳了出来。 青黐帝君的个性算不得容兮的温润,却也是笑看八荒自在逍遥的人物。平日里我对他没大没小的,他也总是笑脸相迎,丝毫没有作为帝君的架子。虽然这里面或多或少有些容兮的面儿在里面,但青黐帝君这样发怒,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派胡言!” 青黐帝君似乎还砸了什么东西,支离破碎的声音充斥着这偌大的苍云殿。 我顿足,干脆靠在门外,听青黐帝君把话说完。 听得一个老者语气乖张地,对青黐帝君道:“帝君何必动怒呢?这事虽祸及蓬莱,却是和皓渊洞府半点干系也无啊!” 祸及蓬莱?那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里头那个明显有些虚弱的声音,应当是来自重虚老头。彼时,他好像正用了自身大半的修为,去救他那个好的据说能够共穿一条裤衩的挚友。 声音虽然虚弱,却也十分威严。重虚道:“这位仙友所言,有失偏颇。” 重虚似乎是站了起来,被什么人搀扶着。缓慢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在那位仙者面前停下。重虚道:“魔族少君,盗取神器,定是要助魔君堕天练就魔功。” 魔族少君,盗取神器。说的应当是殁水于昆仑盗取的神农鼎。 重虚老头又道:“倘若堕天魔功打成,莫说我蓬莱仙岛同皓渊洞府有何忧患,怕是整个天族,都岌岌可危。” 那仙者冷笑道:“尊神这话不无道理,只是,倘若蓬莱仙岛真的是同天阙一条心的话……又何必,藏匿魔族中人!” 藏匿魔族?! 被天帝老头冠上这个罪名,怕是不轻呢? 只是窝藏了谁呢?我摸摸下巴,难不成说的是我? 不可能啊,本姑娘是妖精来着呀! 事实证明,殁水说的没有错,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如同殁水所说的那般,从一只活泼可爱的花蘑菇,变成一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但是我似乎已经板上钉钉地被天庭那群饱暖思□的神仙,冠上了一个魔族的枷锁。 天阙与魔族,自仙魔分界以来,便是不共戴天啊, 只听容兮清冷的声线自大殿之内想起,容兮道:“小泱她是我徒弟。” “可她是个魔物!”貌似是谁拿拐杖杵了杵地面,有些暴跳如雷地说道。 我抖了两抖,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又听容兮在里头冷声说道:“那又怎样?” 我心中叫好,真不愧是我师父。 其实容兮这样说话的时候,往往证明他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可里头那个神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继续粗着嗓子,拿拐杖重重杵着地面说道:“蓬莱历来仙气钟灵,汝位及上神,怎可窝藏魔族妖孽于此!” 我估摸着容兮现下正摆出一副,我就是窝藏你,你想怎的表情。想起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实在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里头另一神仙接话道:“天帝念上神你心怀苍生,便只遣我与余老二人来此蓬莱。只要上神交出此女,一切天帝自有定夺,绝不会为难上神分毫。” 不知道里头是谁带着鄙夷的嘟嚷了句:“说的好听,现下不就为难了么?明知师尊不肯交出小师妹,还来此处要人?”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蘑菇的好日子到头了!!!我抱着我是亲妈!!!亲妈!!! ------------ 62第十章 :莲花还是蘑菇(五) 说话的是名女子,听这声音有些傲娇,加上她唤容兮师父,又管我认做师妹。想必是我那无论是万万年前还是万万年后,都没打过照面的师姐。 好人师姐又开口了,这回可是慢慢的不屑与嘲讽。好人师姐扬声道:“我说天阙上那个老头,是老糊涂了吗?就算来我蓬莱要人,怎么能选你们几个老弱病残?” “你!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我没有口气。”好人师姐纠正道:“倒是你,不知道自己又口臭么?说话也不拿块帕子掩一下!” 好样的!我蘑小菇以有你这样不畏强权的师姐为荣! “你!”那老头估摸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蓬莱受到如此礼遇,气得你你你你了半天,还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我那好人师姐笑着故意问道:“我什么我?” “哼!” 我探了灵识过去,见那个叫做余老的老头,大黄袍子一甩,抬手指着容兮余怒未消地说道:“上神你给句明话,究竟交不交人!” 我师父容兮,斜了眼睛过去,在我看来,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容兮没有说话,只是抬着下巴,将余老看了好些时候,最后捋捋袖子,大摇大摆地往殿门口走来。 那气质,那做派,怎一个冷艳高贵了得啊! 那余老被撂在原地,怒不可遏,活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波斯猫。 只听余老原地张牙舞爪地道:“容兮,你这是要为了一个祸害与天界为敌吗?!” 与天界为敌……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 我低着头,咬牙思索着。 忽而有人抬手挠了挠我的脑袋,我捂着头抬头,果不其然是那个方才还一脸冷艳高贵,坚贞不屈的无良师父容兮。我叹了口气,刚想感慨些什么,就见到跟着他老人家一道出来的红衣女子,即我那美丽的好人师姐。 师姐果然美丽,用狐狸的形容词来说,可谓是有一种猫的气质。不似狐族张扬的妖媚,而是一种特别慵懒的气质。 师姐不愧是师姐,才将踏出门槛,瞅了我一眼,便马上认出我就是她那个无缘无故被告发说身上有魔气的师妹。 美人师姐眼风一扫,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随后,她打了个哈欠,伸出一直手捏了捏我近来被养得有些肉嘟嘟的白菜脸。 美人师姐冲我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容兮又对我眨眼道:“这一定就是师妹了!” 容兮不答,默默看天。 “来!”美人师姐伸手指了指自己,对我道:“我是你十三师姐,来,叫师姐~” 我很乖,点点头,学着落雪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师姐好!” 师姐很受用,点点头,同容兮一般摸了摸我的脑袋,还满心欢喜地趁机又在我的白菜脸上掐了一把,并说道:“真乖。”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美人师姐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那师父容兮,修长美丽的身影,突然狠狠抽动了一下。 师姐伸手在自己的花袖子中掏呀掏,掏了老半天,才掏出一柄折扇给我。师姐说:“哎呀,初次见面,师姐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在身上,这把扇子你拿去,随便耍着玩。” 于是我十分天真的手下了,当真觉得可以随便耍着玩。 “对了师姐,我叫莲泱,你叫什么?” “红袖。” “好名字!” “谢谢小师妹夸奖~” 伴随着红袖师姐优越感爆棚的笑声,苍云殿内,走出乌云满脸密布的余老和徐老。 我见势不妙,拉着容兮的袖子往后躲了躲,红袖师姐也特别仗义地旋了个身,叉腰挡在前面。 果不其然,那二老一见着我,面部表情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分外狰狞。 我并未看清楚容兮究竟是怎么出手的,只是觉得眼前忽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睁大眼睛,便只看到余徐二老,皆是踉跄几步,其中徐老手中的银色短刀,被一股强大的力气冲撞脱手,撞在苍云殿白玉似的珠子上,发出‘叮’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红袖师姐与我皆是一愣,完全没想到一向在外人面前不温不火的容兮,会直接与两位上头挂着天帝的神仙直接动起手来。 师姐撩了撩头发,接着又是一个哈欠,毫不委婉地冲那二老嗤嗤声道:“哎呀,这年纪大了,不服老就是不行哦~” 余徐二老没了面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知道,若不是他二位仙人想对我出手,容兮也不会同他们动手的。 容兮看了他二老一眼,这一眼,如寒冰一般。虽无悲无喜,却仍能让旁者感到丝丝凉意。 我觉得这样的容兮,在三伏天完全可以用来降温。 容兮伸手,将我牵住,也是这时我才发现,方才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幕,早已将我吓得出了一手的冷汗。 要知道,方才若不是容兮出手,我这只纯洁善良的花蘑菇,早就魂归大荒,化作烟尘了。 容兮阖目,我不明其意,料想此时他老人家内心的心理活动应该丰富的很。比较他刚才因为我出手,对付了两个上头派来的神仙。听说如今这天帝,是个分为小心眼的人物,也不知道他一不高兴,会不会就直接给容兮冠了个通敌卖国的名头。 下一刻,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我被转得晃眼,索性闭上眼睛顺手去抓容兮的衣襟,以保持面对这突然的失重而失去的身体平衡。 落了地,容兮却没有停,而是拉着我继续往前走。他走的有些急,地上铺就了一地的琼花花瓣,就这样被我们踩在脚下。 “……容兮,你是不是生气了?” “……” 容兮不答,拖着逶迤的衣摆拉着我继续往前走着。 “唔……你是不是怪我不该和你说一声就自己去了昆仑山?!” “……”还不说话,看来真的是生气了。哎呀,这里一个猴子都瞧不见,容兮他老人家该不会杀妖灭口吧! 我尚在胡思乱想,容兮却突然停了下来,不但停了下来,而且还徒然一个转身。本姑娘避闪不及,直直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痛……”没想到容兮平时看起来油头粉面的,原来身子骨这么结实坚硬啊! 只是……这种触觉……这种温暖……好像…… 我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容兮正抱着我呢。他将头埋在我颈间,呼吸时,还弄得我痒痒的。 我顺势将手伕在他的手臂上,笑了笑,傻兮兮地冲这般孩子气模样的容兮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本姑娘不在的这段时间,淸黐帝君又欺负你了?” 淸黐帝君当然不可能欺负容兮,充其量也就只能够面子上欺负欺负我与十一罢了。 哪知听了我的话,容兮却将我抱得更紧了。 “容兮……,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容兮摇了摇头,起身伸手捧住我的脸,这一次,我能感受到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 容兮对我笑了笑,笑得特别温柔,容兮说:“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 我大抵知道容兮是怕我出去,会被其他神仙抓去见那个作威作福的天帝。 我很乖的点头,想让他放心,我说:“好。” 容兮似乎是松了客气,可马上又补充道:“这几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好!” 容兮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可是……你确定是‘无论什么时候?’” “是,每时每刻。”容兮很是坚定地说道。 “可是……那睡觉上厕所这么办?” 容兮挑眉,强忍怒意说道:“小泱,你难道真的不会找重点吗?” “什么重点?” “重点是你近来很危险。” 我点头表示了然:“恩,我知道啊。” 容兮扶额,微微叹气:“那你现在这种天真无邪的表情是这么回事,感情用的不对呀!” 我笑了笑,扑过去抱了他的手拦在怀里。我抬头看向容兮,我说:“只要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人常说,只要马屁拍的好,哪有墙头推不倒。 果然,本姑娘只是稍微奉承了容兮那么一点点,他老人家面色就缓和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妖妖最近要加班。呜呜呜呜,下次更新时间是14号。谢谢大家╮(╯▽╰)╭ ------------ 63第十章 :莲花还是蘑菇(六) 我和容兮并肩在琼花道上缓步走着,我突然想到,今日在沧云殿听到的话,同殁水和我说的,倒是有几番相似之处。 之前我并不相信殁水说说的一切,那是因为他是魔,立场无论是与妖族还是仙剑,都不算和睦。可如今,徐余二老两人都认为我是魔。而听他们的口气,貌似整个天阙都认为我是魔族。 如果说,殁水没有骗我的话,那么我…… “容兮。”我停下来叫住他的名字。 “嗯?” “我……真的是魔吗?” 容兮显是一怔,随后对我笑了笑:“小泱觉得,仙魔有何区别?” 我想了想摇头道:“无甚区别。” 我瞅着那些粉白色的琼花花瓣,想了想又说道:“我听老龟说过,往古之时,仙魔本就是一体。虽然世人普遍认为,神佛普度众生,而妖魔则穷凶极恶,可是我见到的,却是有的神仙不视人间疾苦,而有的妖怪却是济世救人的。” “只是……殁水说……” “你见过殁水?!”容兮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就连握着我的手,也无意中加了几番力道。 我只得点头,将我与海棠前往紫翠丹坊,又撞见殁水盗取神农鼎,甚至我受伤与他待在一处的事情,都一一如实相告了。 容兮沉了脸色,松了牵着我的手,对我道:“以后莫要与他接触。” 脚尖拧着地上的花瓣,我瘪瘪嘴,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小声埋怨道:“鬼才想见他呢。” 容兮眼风扫来,本姑娘极为没胆识地往后缩了缩,嘟嘴道:“每次见到他,受伤的都会是我好不好。” 哎,我那慢半拍的师父容兮,大概正在气头上,所以,根本就没能闻到我身上的血腥味。这时,听我这么说,方才蹙着眉头道:“你受伤了?” “可不是嘛?!”本姑娘自觉什么都好,用老龟小狐狸的话来说,就属于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一典型。所以当容兮开始为我担心的时候,我便不自觉地撒起娇来,还抽着鼻子说道:“你以为,就凭你徒弟我,能从紫翠丹坊那种地方全身而退吗?!” 容兮迈过来两步:“哪儿受伤了?” “手!”我抬起左手给他看,却发现刚才应该是伤口裂开了,肩头沁出一些血迹。接着鼻子又抽了抽可怜兮兮地望着容兮,分外委屈地说道:“还有肩膀。” 见状,容兮摇头叹了口气,抬手轻轻覆在我受伤的肩膀上,灵光闪动,伤口一下子就不疼了。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些伤口一定都愈合了。 果然,学好法术可是很重要的。 只是,殁水他……伤的应该要比我重的多吧……不然以他的法力,那些伤口早该愈合的,没必要再用草药啊…… 讨厌,讨厌,我摇了摇头,怎么可以去想他呢。反正祸害遗千年,他是个小魔王,铁定死不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就放心了。我告诉自己,我才不是担心那个魔王的安慰,只是虽然是他害了我,可好歹他也是因为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可不想让他的死和自己有什么牵扯。 嗯,就是这样。 伤口处理好之后,容兮反而将我揽在怀里。我们两个,一个神仙,一个妖精,就这样站在花雨里,说实话,单从远处看,还真有那么点神仙眷侣的意思。 容兮就这样静静抱着我,也不说话。透过衣料,我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不对,容兮今天的表现很怪异,极其怪异。 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而且这种感觉,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容兮……” 这下容兮将我抱的更紧了,我不得不微微踮起脚尖,仰头看他。 容兮说,无论怎样,他都会陪着我的。无论我究竟是什么。 我在想,此情此景之下,这话听起来,难免有些小荡漾。于是我跳起来,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笑嘻嘻地将他搂住,算是给他这番类似情话的保证一点小小的奖励。 其实吧,本姑娘一直觉得,被容兮抱着,或是容兮被我抱着,都是一件极其令我享受的事情。所以呢,我想这样的容兮,抱着睡觉一定比抱着枕头睡觉要舒服多了。 于是乎,从这一天起,本姑娘就被容兮扔在这座大山里头,说是保护,实则圈禁。 虽然我也曾据理力争,每当我义愤填膺对容兮喊出:“我反对!”时。 容兮总能用他那格外强势的一句:“反对无效。”将我吃的死死的。 这一点,本姑娘很不开心。 等容兮被重虚差来的弟子,叫去苍云殿议事后,我便将早前收在乾坤袋里的海棠与山茶放了出来。 这三两天时间,他们待在里面,不受外界一分一毫的干扰不说。再加上乾坤袋里,多的是我坑蒙拐骗强取豪夺攒下的仙草灵药,她们两个看起来,除了说话没什么力气以外,精神还是满不错的。 海棠看到我,立马扑上来将我抱住,随着后来扑到我身上的山茶一起,蹭了我一身的鼻涕眼泪。 山茶更甚,几日不见,竟然变得比我还要咋呼,一边往我身上蹭,一边哭着喊道:“太好了,蘑菇,原来你没有死!” 我不禁有些黑线:“本来我就没有死好么?!” “可是海棠说你被坏人抓走了!”山茶咬着嘴唇,在我面前坐下,扑闪着一双呆着泪光的大眼睛,有些天然地看着我。 而海棠也差不多是这样一番,梨花带雨的模样,哦,不对,应该是海棠花带雨的模样。 虽然觉得她们把握想得有些弱了,但是,我与她们相识也不过数日,遇到危险,她们能为我担心,为我哭成这样,我突然觉得吧,老娘这辈子值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 海棠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问我道:“那……你是怎么从那个坏人手里逃出来的?!” “坏人?哪个坏人?” 应是在乾坤袋里,海棠就将山茶被抓走后的一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边告诉一无所知的山茶。所以山茶对这件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只见她抢在海棠前面开口道:“就是那个突然‘噗!’地一下,头发就变白的那个人啊?!” 山茶描绘的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瞧见一般,还指着海棠说道:“海棠说她想把你掳走来着!” 海棠点头跟捣蒜似的,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刚想追去,只觉得眼前一黑,醒来的时候就和山茶一道躺在乾坤袋里!” “没事没事~”我摆手示意她们安心:“他就是个打酱油的。” “那蘑菇,我们现在安全了吗?”海棠问的小心翼翼。 “嗯……”我捏捏下巴,决心听从殁水的建议。我说:“这里并不安全。” 山茶缩了缩脖子,有些紧张地张望着看着四周:“那这儿是哪里?” “蓬莱。” “啊啊啊啊啊啊啊!!!”于是,迎接我的,就是她二妖足以刺破我耳膜的尖叫。 这样下去还没等我把她们送出去呢?说不定就已经有弟子寻上门来了。 为得使她们两个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我不得不给她们用了禁言咒。 我叹了口气,扒下海棠腰上系着的乾坤袋。动作行云流水,让我觉得自己不当贼婆,委实有些可惜了。 我打开自己的乾坤袋,匀了些增益的丹药和治疗的草药给她们。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算是精品了。最后我留给小山茶一支白玉箫,还是我万万年后,在长安市集上买给自个儿的。本想入乡随俗装装风雅,奈何落雪她们都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一种折磨。最后因着俞子夜的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便再也没有碰过它。不过在将它收入乾坤袋中落尘之前,我正好央着成日里练习铸造之术的十一,给它嵌了块不算普通的玉石。也算是把他脱胎换骨,从一支普通的白玉箫,变成了一支可以作为法器的白玉箫。 小山茶的武器,早在她被紫翠丹坊那些弟子打回原形的时候,就给一并毁去了。 白玉配山茶,看起来还是蛮风雅的,只不过若是用玉箫当做武器,小山茶还需好好学习学习乐理才行。 我把乾坤袋还给海棠,生平难得有些认真地对她们说:“蓬莱虽然仙气充盈,但是你俩现下还是妖身,留在这里反而并不安全。早前我听老龟说过,在虞渊附近有一个万妖国,那里可以收留来自四海八荒所有归顺万妖皇的妖精。” 我伸手抱了抱她们两个:“你们在那儿应该很安全,一般的神仙是不会到那里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新哦~~~请支持~~~ ------------ 64第十一章 :当神仙来找茬(一) 我想过了,先还是将她们收进乾坤袋里,等出了蓬莱,再放她们出来。 “虞渊的话,你们顺着太阳落山的地方走,一定能找到的。” 看着眼前两只妖精哭得梨花带雨,我忽然觉得自己用这般深处的同她们说这些,活像在交代后事。 待一切说完,我解开了施在她们身上的禁言咒,我说:“我会想你们的。” “蘑菇,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山茶捧着那支白玉箫,一抽一抽地问。 “我……没有办法和你们一起走。” 我想,我是走不了的。 容兮能让我留在蓬莱,不知道已经有多为难了。现在天帝老儿估计正吹胡子瞪眼地,指着满朝文武说他护短呢。且不说如果知道我有投奔妖王的心思,容兮会不会一气之下将我给处理了。单就说我我能否活着离开仙岛,就有很大的问题。离了容兮的庇佑,天阙里的那些神仙,断不会让我有活下的机会。 你说,我是魔族也就算了,还偏偏是个公主。虽然本姑娘一直想体验一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可是……无论怎样,我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新身份啊!!! 一日,容兮来了兴致,要泼墨描上一幅山水,便唤过我来研磨。不过多时,一幅优昙覆雪图,变栩栩如生仿若在画卷之中盛开一 般。 容兮挑眉,风骚至极:“小泱觉得,为师画的怎样?” 我点头:“还凑合吧。” 于是,当那副画被十一裱起来挂在墙上的时候,容兮那厮又负手对我道:“小泱,为师教你弹琴可好?” 我有些黑线,实在不愿意折磨十一的耳朵,摇头道:“不好。” 容兮点头,倒也没有强要我去学这玩意,不过他接下来说道:“那么为师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什么叫好不好,完全不是询问的语气好么?! 这样的容兮委实太过风骚,以至于本姑娘最后不得不冷言制止,干脆问道:“容兮,你近来是不是太闲了?” 容兮阖目,思虑一会,不负众望地摇头道:“也不是。” 还未等我将如释重负的表情表露个完全,他又捏着下巴,以一副颇为为难的嫌弃模样对我道:“东海龙王与青丘狐王的寿宴几乎年年都有,去了几回便知委实没有意思。” “您老人家除了吃酒席以外就没有其它的事情了吗?!好歹你也是个上神啊!”我不禁有些挫败,容兮他平日里的日常,同我原先遐想的相距何止甚远啊! “我还没说完呢?”容兮埋怨地将我看了一眼,才不紧不慢开口道:“紫薇帝家的媳妇同他吵架,一气之下折了他的沧溟剑,他央我得空时与他一同修补。“ “那你去呗?”我说,其实潜台词是,你现在不就有空吗? “可是我说昆仑墟的璇玑,这几日约我与他切磋棋艺。” 我明了。“所以……”我仰头看他:“你现在是输了?” 容兮此时,宛如孔雀王附体,仰着高傲的头颅对我说道:“哪能,我根本就没去。” “……” “……” “容兮,你到底多大了……” 容兮很认真的想了想,蹙眉对我道:“大概二三万年吧。” “哦。” 容兮挑眉:“哦什么?” “只是觉得你一个活了上万年的神仙,怎么所作所为有时候,比我这个活了还不到三百年的妖精还要幼稚。” “……” “小泱。”容兮语重心长地道:“为师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为师并不是成日里同你一般无所事事,只是在为师看来,比起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做什么?” 容兮嘴角轻挑:“陪你。” 我一阵恶寒。不,应该是倒春寒! 见我捂着胳膊抖了两抖,容兮似乎很满意这种语言境界缩达到的效果。剑眉一扬,望着天边悠悠远去的白鹤,话峰一转,兀自感叹道:“不过小泱方才那番话,倒是提醒了为师。” 我不明所以,容兮笑道:“提醒为师,就是再喜欢你,也不能同你在一起待久了。不然,这潜移默化什么的,实在是承受不来啊!” “……受不来你个头……” 虽说整日待在观澜峰,委实太过无聊。不过,我大抵也知道,容兮不让我出去,也是为着我好。虽说不能踏出蓬莱,闷是闷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好在,同门那些师兄姊,师弟妹的,见着我还算好脸,这实在难得。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否又是容兮,私底下给人家施了什么淫威。 尚有个别平日里处的比较好的弟子,常常上山来看我,很是亲切,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以及……领导的关怀。 是的,禁足于观澜峰的一段日子里,重虚老头,很是反常地上山来,看了看我。 只是,诡异的是,他来看我,也仅仅只是看我而已。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表示也没用,面无表情地杵在一处和我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许久之后,才摆摆手,让弟子扶着他驾着小白云又下山去了。 我不明所以,却深感惶恐。 这一天,立夏。我在观澜峰等了许久,直到十一十分不满地给我送来了摘星楼的肥鸡腿,却仍然没有见着容兮白衣出尘的影子。 十一说,容兮这几天被天阙那些人缠着,此时,应该是没能脱身。 我不禁有些担忧,自禁足以来,虽然容兮从未仔同我提过此事,我也知道,现下不过是表面太平罢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我仍然没能等到容兮。只是,没想到,我虽没能等来容兮,却等来了一位同样身着白衣的女仙。 这女仙长的不错,云鬓花容,窈窕娉婷。在我浅薄的记忆里,能将这一袭白衣,穿得如此清新脱俗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十一说,这位女仙名唤媱姬,是瑶华天妃的小表妹。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只要别去招惹她就行。 可这哪里是我招惹她呀,她老人家带着一大帮侍女,空降我蓬莱岛,还指名道姓地说要我出来见她,很明显就是故意来招惹我的嘛! 所以当媱姬开口,冲尚在对十一挤眉弄眼的我,淸了清嗓子,仰着头看着我就像是翻白眼似的开口说道:“你就是那个魔女?”时,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在各种狐朋狗友的熏陶下,总算是变得聪明了。 媱姬说话,极为轻蔑。 我虽不大满意她这种类似于什么狗仗人势,高高在上的态度,可是在十一蹙着眉头,一个劲叮嘱我一定要忍住的情况下,我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我摇摇头,一脸诚挚无辜:“我不是,现在认错人了。” 媱姬‘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倒是她一旁一个穿着蓝衫的侍女上前一步开口道:“余老上神说了,蓬莱山,观澜峰,那个看起来又蠢又笨的黄毛丫头就是魔女!” 然后她上下将我看了一眼,转而对她家主子说道:“仙子,我看别说观澜峰,放眼整个蓬莱,怕是都寻不到比她更难看的女人了。” 你妹…… 说这句满是嘲讽与贬义词的句子时,能不要指着我说好吗?! 我瞪眼,十一马上用传音入密对我说:“蘑菇,忍住!” 于是我转而瞪向十一,冲他狠狠做了一个鬼脸,这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反而在心里骂道:你才又蠢又笨,你全家都又蠢又笨! 媱姬看我,撩了撩头发,貌似已经没什么耐心地问道:“到底是不是你?” “真不是!”我一边将头摇地跟拨浪鼓似得,一面在心底埋怨自己的没出息。 媱姬低头看了看自己染了丹寇的长指甲,笑的特别诡异,没错,是诡异! 只听她对那个说话的婢子道:“她说不是,想必是嘴硬的很,小小,你说我应当如何呢?” 这么短的一句话,被她拖着嗓子拖了半天才说完,听的我已经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小小果然不愧是传说中所谓的贴身侍婢,马上便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点点头,笑得同她家主子一样诡异。她看着我,道:“魔族妖孽,自然是宁可错杀一千,也切莫放过一百!” 言下之意为何,不言而喻。 “媱姬仙子!”说话的,是我那矮个头的师兄十一。 十一拱手,礼数做足。十一道:“素闻仙子是爱茶之人,师尊前些日子倒是得到几味好茶,本想着差怀玉给仙子送份帖子,邀仙子品评,哪知教怀玉给忘记了。”说罢吗,还装出一副极为苦恼的模样道:“现下师尊也快回来了,恰巧仙子在这儿,不如先随怀玉进屋品评?” 好十一,连容兮都搬出来。面子上是邀媱姬喝茶,实际上是告诉媱姬,不一会儿容兮就要回来了,教她还是少在蓬莱惹事为妙。 我以为这媱姬吧,就算不给十一面子,也会给容兮面子。 哪只她笑得渗人,掩嘴对十一道:“如此,媱姬便速战速决好了。” 什么?!速战速决?! 我去,这媱姬仙子完全会错意了吧?! “等等!” “仙子!” …… 此时,媱姬已经祭出法器,一把凤首琵琶,熠熠生辉。 以灵光来看,这把琵琶,怕是神器吧。 “蘑菇,你不能和她打!”十一闪身挡在我面前,抬手将我护住。 我自然知道十一的意思,媱姬的身份背景暂且不说,但就说她是一天庭上的仙子,而我现下却是一个魔族妖孽来说,若是真的同他打起来,我便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18日更新╮(╯▽╰)╭最近好忙好忙忙死了╮(╯▽╰)╭ ------------ 65第十一章 :当神仙来找茬(二) “可是十一,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要和她打,是她不肯放过我!”我抓住十一的手臂,脑子里面乱的很,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阿雪叫出来。 这边,媱姬已经将一双芊芊玉指摁在的琵琶上。只见媱姬身子轻斜,如壁画上的神女飞天一般,分外优雅。 媱姬笑,笑得格外美丽,媱姬斜了一眼十一道:“怀玉,你让开。” 十一不动。 那一刻,媱姬的目光变得极为冷淡。她颔首,扯着嘴角笑道:“很好。” 她笑着,将那涂满丹蔻的手指极为优雅地在琵琶弦上重重一划,一道弯月似的灵气便直逼十一面门,而十一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笨蛋!”我一把推开十一,同时自己也迅速转身,与那道灵光幻化的刀刃擦肩而过。 呼,真险! 媱姬冷哼一声,抬手又拨动了几根琴弦。 我在原地看着,却见那些由琵琶琴音幻化成的弯刀,自琵琶镂着仙鹤腾云的纹样迅速飞射过来。我急速退后,那几道光刃却在行至我面门之前换转方向,转而变成四面八方朝我袭来。 “媱姬仙子!”此时十一已经被媱姬抬手施展的幻术,隔在结界外边。他企图劝阻已对我起了杀心的媱姬,却被结界阻止,几番尝试无果之后,只能一面不懂声色地给容兮报信,一面传音给我。 利刃从四方向我袭来,我只能提气将足尖轻点,腾入半空。哪料想,那些飞刃跟长了眼睛似的,他姥姥地竟然还会转弯! “师妹!”十一难得如此正经地唤我,我一边躲避那些飞刃,一边捂住耳朵仔细听十一说话。十一道:“切记,无论如何都不要同她动手!尽量使用防御型的法术!” 我一个分神,被其中一个转头飞来的利刃打中,我那可怜的胳膊,上次被敲了一闷棍现下又光荣负伤,别说一阵钻心地疼痛从胳膊传来,单说那氤氲出的一片血色,就叫结界外头的十一急红了眼睛。 十一连传音都忘记了,直接扑到结界上大喊:“师妹!你有没有怎样?!” 我咬咬牙:“还好。” 媱姬斜眼望了一眼十一,摇了摇头道:“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意思再明显不过。 于是,接下来,媱姬不再是断断续续凌乱着拨动着琴弦,而是下手弹奏出一曲完整的‘杀曲’。 阿雪又变成了纸伞的模样,这是自阿雪被容兮幻成长剑以来,第一次变回原来的样子。十一说的对,以我现在的立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同媱姬斗法的。 既然要等容兮回来,那么现下只能自保了! 杀曲一出,飞刃便理所当然越来越多,如剑雨一般。 我只得像个缩头乌龟一般将自己躲在阿雪的庇护之下。无数飞刃飞来,尽数砸在阿雪开满白色梨花的伞面上。打的啪啪直响,哪里是像剑雨嘛!明明是下冰雹嘛! 我紧握着伞柄,手心都出了汗。阿雪承受着飞刃一下又一下的外力,节节败退,最后将我逼至九曲桥旁。我胸口一痛,撑着阿雪跪倒在地,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师妹!” 好像是十一在叫我,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看到十一此时正面色交集地扑在那面无形的结界上,满眼关切地看着我。 这么快就光荣负伤,委实太没出息了! 其实我想说我没事,但是这样未免也太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本姑娘都被这媱姬打的吐血,能好到哪去! 我哦哀叹一声,这容兮是掉无底洞里去了吗?!我都快灰飞烟灭了,他老人家怎么还不来?! 这边,媱姬笑得极是满意。这种奸计得逞,我欲乘风归去的笑容,本姑娘阅神无数,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那媱姬正衣袂临风,抬起柔荑,捏了一个要多妖娆有多妖娆的兰花指。指尖灵光慢慢凝聚,我觉得头有点晕,眼前的媱姬渐渐开始从一个变为两个,又从两个变回三个。 媱姬这……应该是要出杀招了吧…… 想我蘑菇先是纵横绿萝山二百五十余载,尔后又在蓬莱作威作福些许年,没想到,还没等到天劫,就要死翘翘了。 我眯起眼睛,只看到媱姬已然将玉指摁在了琴弦之上。 一股杀气迎面而来,直逼我的面门! 声明?!本姑娘绝不是因为任命所以才闭上眼睛的!只是因为那股杀气带来的劲风吹起了沙子,刚好吹到本姑娘的眼睛里! …… 嗯……? 那一抹白影,是谁……? 唔…… 在我失去意思之前,好像看到一抹白影,白衣若雪向我走来。 混动之中,好像有人换我的名字。 莲泱。 声音低哑,带着少许焦急。 好痛…… 唔…… “小泱?!” 小泱?谁在叫我?容……容兮吗? “好痛……” “还会喊痛?那就是还没有伤到神格。” 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十一? 眼皮好重,本姑娘费了好大力气,才能把它撑开。 “醒了醒了!!!” 红袖师姐一巴掌招呼在十一后脑勺上,凤眼一挑:“鬼叫什么啊你!” “宁红袖!”十一跳脚,奈何身高不敌妖娆的十三师姐,纵使踮起脚尖也只道师姐前胸。十一恼怒道:“小爷我是你师兄!” “那又怎样?”师姐甩了甩头发,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剑柄。得意道:“当初你一门心思想要这把绝仙剑?结果呢?就算你先我一步跃入化妖池,可最后绝仙剑还是认我为主!” “你!” “我什么?!” “……都出去。”说话的是容兮。 师姐师兄皆是闭了嘴,面面相觑,鬼脸相向一番转头对我说了一些慰问关心之类的客套话,便你推我,我挤你地推搡着往院外走去。 “容兮?”我开口换他的名字,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吓人。 容兮对我点点头,眸中的色彩有了变化。 “我没死?” 容兮道:“我不会让你死。” 我望着容兮良久无言。 我沉默,容兮也沉默。后来我看着他把自个儿都看得有些脸红了,这才转过脸盯着天花板。为了撇清关系,告诉容兮不是我先挑衅滋事的,我闷闷开口道:“你放心,我没有使用法术,连剑都没有亮出来,天庭上的那些老家伙抓不住我的把柄。” “傻瓜。”容兮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颇为溺宠爱。 我闷声问道:“容兮,我待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很为难啊?” 容兮道:“是有些。” “你!”我想发脾气,却发现牵一发而动全身,胸口痛的要命。只好乖乖躺在床上,分外幽怨地看着他:“回答的这么爽快,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容兮对我微笑,那一眼,醉了满目的日光。容兮道:“我为难的是,你在我身边,我不但没能更好的保护你,还差点失去了你。” “……” 我面上有些发热。加上容兮这般笑容挂在这张过分美丽的脸上委实太过惹眼,我只好翻身对着墙壁。 “你……这算是在告白吗?”我问。 哪知容兮更不以为意,点头十分认真地道:“为师是在告白啊?” “怪不好意思的。” “我都没有不好意思。”容兮淡定道。 “那怎么能一样嘛!” “……” “……” “容兮,你将我救下来,那个媱姬,有没有为难你?” “哪敢为难啊!师尊一出现,那个女人脸都绿了!”十一也不知突然从哪儿冒出来蹲在窗前,嘴里还叼着跟狗尾巴草。 “是啊。”红袖师姐插了满头的枯草树叶也突然从窗户那里冒出来,掏出面镜子一面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一面对我道:“我说小师妹,你昏过去了没有看见,我可是头一次见师父生气呢。一过去,他就挥袖斩断了媱姬手里的清蝉,哦,就是那把伤你的琵琶。那一眼,差点没把媱姬那个狐假虎威的东西给吓得哭了呢?!” “……有这么夸张?” “当然!”十一接话。“见你昏过去,师尊马上将你抱回屋子给你渡仙气,就怕你一不小心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我看向容兮。容兮阖目。 容兮沉了一口气,幽冷开口道:“给我出去。” 十一瞪大了眼睛,十分委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红袖师姐:“师尊,我现在没在屋子里啊?” 我感觉容兮的美貌跳了跳,不禁向师姐投去求救的一眼。师姐会意,抬手从背后拽住十一的衣领,拖着他就往更远处走去。 “……” “嗯……容兮,你没有把媱姬怎么样吧?”听红袖师姐挤眉弄眼说的绘声绘色,很容易想象花容失色的媱姬仙子是一副什么模样。 “没有。”用十分正直的语气回答我。我才将将将心放下,容兮那厮又开口道:“不过倒是可惜了那把清蝉。” “清蝉?”我知道容兮所指是那把挺精致的琵琶。我仰头道:“那把琵琶有什么来头吗?” 容兮摇头:“没有,不过是一把上古遗留下来的法器罢了。” 上古法器……还罢了?! “容兮你!哦!是在是……”我捂脸,一时想不到什么词来去形容。 “是什么?”容兮挑眉问道。 “暴殄天物。” 容兮笑,笑得极是好看。他道:“那又怎样,纵是一方封天令摆在我的面前,也抵不过一个你。” “……” ------------ 66第十一章 :当神仙来找碴(三) 其实,除了毁了那把上古琵琶,容兮也没有将媱姬怎么样。可是,当媱姬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地拽着天后娘娘的晚霞衣,声泪俱下地捣鼓了一通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丢了仙家颜面只能一死以谢天下的时候,天后娘娘怒了。 盛怒之下的天后娘娘,拽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媱姬闯入了凌霄宝殿,硬是当着五方十老的面,要天帝给媱姬讨个说法。 虽然,由于立场原因,本姑娘从小就对天帝老头没什么好感。但是好感归好感,天帝他老人家疼老婆这件事,在四海八荒可是出了名的。说好听点,是处处顺着人家天后娘娘,说直白点,就是妻管严。谁让人家天后娘娘,有白虎一族撑腰呢。 天阙上,尚有不少神仙,至始至终都是站在容兮这一边的。不过,用淸黐帝君的话来说,自我出现以后,倒是打乱了容兮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种种格局。也就是说,自我出现以后,那些原本以容兮为精神领袖的神仙们,逐渐变得不坚定起来。所以极大多数的神仙,多是报以远观持平的态度,一碗水端平,身在天阙,心往蓬莱。 隔岸关火,明哲保身。 都说我师父容兮,是属于功高震主那一行的。虽然功高震主的人我掰掰手指,也能数出不少,但怪就怪在天帝老头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其实老早我和黛黛就觉得吧,天帝老头这么不喜欢容兮是有原因的。因为,天帝老头同样也不喜欢紫薇帝浅沧。原因同容兮一样,说白了,就是嫉妒人家比他帅气美型,业绩超然。就连粉丝都要比他老人家的质量高,上至方才修成人身的小丫头片子,下至上古难得遗留下来的几位神女。 更让他老人家郁闷的是,重虚老头在年轻的时候,尚且荣登过那么几期的四海八荒美男榜,就算老了,好歹也获得了个什么剑宗的终身成就奖。 所以说,这是妒忌,□裸的妒忌。 不过,话又说回来,妒忌归妒忌,人家天帝怎么说也是一界之尊,没有我这档子事儿,容兮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神仙。关键是,我虽被证实确实是拥有魔族血脉,但是本姑娘可是一点坏事都没有做过的。于情于理,他老人家都不回直接跟容兮动手。 所以,天帝柔声细语地好好安抚了天后娘娘,又给媱姬寻了一把新的琵琶。虽不是上古遗留下来的法宝,可在当下也算是顶厉害的宝贝了。 当然,这些都是当日在凌霄宝殿之上,淸黐帝君亲眼所见。所以当淸黐帝君把这些话,添油加醋地传达,并自己分析地认为头头是道的讲给我听时,换来了容兮以及我红袖师姐不约而同的,大大的,白眼。 淸黐帝君说,天阙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觉得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送去魔族,既能保障我的安全,又能不再继续给容兮制造麻烦。 其实这个问题,红袖师姐也问过我。红袖师姐说,你愿不愿意回魔族去,这样会安全的多。淸黐帝君的意思和红袖师姐是一样的。他们认为,现下这种情况,我总有不在容兮眼皮子底下的时候。那时候,一定危险的多。 我不大想让容兮为难,可是……我真的要去魔族吗? 容兮大约是看穿我的心思,淡淡然开口道:“想都别想。” 然后淸黐帝君看向容兮,敛了平日里老师对他嬉皮笑脸的痞子脸,用十分正直的口吻道:“天帝现在不下手,并不代表以后不会下手。” 容兮点头,表示了然:“我知道。” 半夜里,我躺在床上,百无聊奈地对着帐顶发呆。 容兮闭关,十一打坐。山中清净,委实无聊。 我坐等又等,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据说是我哥哥的魔族少主,殁水。 殁水的出现,倒是极具戏剧性的。彼时,我拽了帐子上垂下来的紫色流苏,玩了一会结果还打了死结,心中委实烦闷,便闭眼往桌子那边扔去。然后,便砸中了这位,私以为有偷窥癖好的魔君。 殁水正隐着身,我看不到他,只听到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哎呦!’而且还是个男人的‘哎呦!’ 在吓得躲到被子里之后,也不知哪跟筋搭错,掏出阿雪,就准备扔飞镖似地朝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扔去。 怎么说,魔君也是魔君,要是真被我这个什么都是半吊子,仙不仙,妖不妖的给放了血,那也忒丢面子不是? 于是,殁水同学以我肉眼难以识别的速度,飞身上前。那时,我只感到一阵风迎面而来,眨眼间,殁水已经显出原形,坐在的我床上,一手还按着阿雪亮闪闪的剑柄。 见着是这个人,本姑娘倒是放下心来。不知为何,虽然我对魔族向来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和天阙那些神仙一比,他们倒是显得可爱多了。 “是你呀!”阿雪被我幻做一阵灵光,飞入袖中。 “你那是什么眼神?”殁水颇为不满,不用说,我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是有多么的嫌弃。 我踹了他一脚,实在不想让这个浑身黑漆漆的家伙坐在我的宝贝床上。于是跟嫌弃地问他:“你来干嘛?!” 殁水笑得格外灿烂,银色极地的头发,映着烛光,分外亮眼。 头发这么长?难道不会被走在后面的人踩到吗?还未等本姑娘将这个问题思考出个结果,殁水那边开始说话了:“带你走啊~” 注意,这个走啊,是带着销魂的波浪线的。 于是我揪紧被子,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殁水极认真地回答道:“因为容兮保护不了你啊~” 我扶额,心想这孩子被他老爹怎么养的,怎么几日不见越发骚气了。 “走吧!”说完,也没问我同不同意,便抓起我的手,作势要念缩地决。 “等!等等!”本姑娘一面抬脚踹他,一面伸手拽着床框不肯撒手,我叫道:“本姑娘才不和你走呢!” “走嘛~走嘛~哥哥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嘛~不然也不会深入敌营。”殁水拽得更用力起来。 “去你妹啊!” “就是带妹妹你去嘛~” “放手!” “哎呦!”殁水被我一脚踹在胸口,随即站起身来拉我的脚,因为他觉得这样会安全得多。殁水道:“为兄我如此奋不顾身,于千军万马之下,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感动吗?!啊!” 我满脸黑线,觉得殁水比我还要自恋。“感动个毛线啊!” “你再不跟我走,那个臭神仙就要来了呀!” 臭神仙?大约说的是容兮。想到这里,我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清浅的莲花香气,于是,本姑娘淡定了。我放弃挣扎,翻身面对殁水。 我对他一笑,小声提醒道:“那个臭神仙已经来了。” “诶?!” 我伸出手指,给这位万万年前脑子还不是很灵光的魔君做出示意。 还未等殁水完全回头,便是容兮一道掌风逼来。 容兮的掌法哎,我觉着吧,早就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因为他老人家的掌风竟然还会转弯,当殁水闪身避到容兮身后的时候,容兮当下便改变了掌那一掌的方向连带着那阵掌风,一掌劈向身后的殁水。 殁水这个属兔子的,倒也会挑地方,见容兮不愿波及到我,便厚着脸皮往本姑娘床上跳。 躲在我身后拿我打不过挡箭牌,跟老鹰捉小鸡似的。 殁水对容兮说:“躲!躲!躲!” 我一面流汗一面冲容兮摆手:“不!不!不!” 容兮几次作势要动手,都被我慌慌张张的拦下。 “妹妹你对老哥真好!”殁水感动如是说。 “好你个头!我怕误伤啦!”一定也不怕打击他,本姑娘如实相告。 最后容兮忍无可忍,我只听到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随后便被容兮揽道怀里。 然后…… 就听到‘碰!’地一声,殁水被容兮带着法术的一掌拍到墙上,让我瞬间有一种抠都抠不下来的错觉。 我觉得殁水看起来很惨的,不过更惨的是…… “容兮!我的床!” “明儿再找怀玉给你弄张新的。” “十一会哭的!” “他大师兄会安慰他的。” “……” 作者有话要说:妖妖最近有点忙,所以下次更新的时间是28号。希望大家不要抛弃妖妖╮(╯▽╰)╭为了更文,我都放弃剑三了。十一期间妖妖会努力写存稿的。请不要取消收藏~~~ ------------ 67第十一章 :当神仙来找茬(四) “我说……”殁水好不容易从墙中拔出一只手:“容兮你这个臭神仙也太过分了吧!” 容兮淡定道:“还好。” “……”殁水终于将整个人从墙上拔了下来,他抖了抖头发,指着容兮:“臭神仙我带我妹走你对我这么暴力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结果换来容兮一句:“她是我的。” “你妹啊!” “……不,是你的妹妹。” “……” 殁水沉默半饷,捏着拳头开口道:“臭神仙,你保护不了她的!” 容兮有些嗤之以鼻,容兮昂首,波澜不惊。容兮道:“渡了魔尊万年修为的你,就能保护她吗?” 容兮挑眉,要多冷艳有多冷艳。 “你!你以为你把她留在你身边就是保护她吗?!你这样会害死她的!”殁水饶头:“昨天是媱姬,那明天呢?后天呢?你想看着她挨打吗?!” 容兮揽在本姑娘腰际的手紧了紧,沉声道:“我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殁水反问的很是挑衅。 容兮并不搭理他,而是祭出若水剑,抬手挽了个剑诀。 这个剑诀一出,殁水的脸上立马就变了,料想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剑法,不然殁水也不会愤愤然退后一步,说了句:“我还会再来的。”便一个旋身化为一只仿若从丹青画卷中飞出来的墨鹰,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果然是属兔子的,逃的比兔子还快,没气节。 心里将一溜烟而去的殁水,狠狠鄙视了一番,转而看向此时深沉不语的容兮。摊手道:“坏人被你打跑了。” 我又看了看自己那现下,可谓是一片狼藉的床铺,颇为感慨道:“师父,你太暴力了。” 容兮挑着眉毛抖了抖,终于有了反应。 我从他老人家的怀里溜出来,麻利地从废墟之中捞出我可怜的小被子。 我说:“容兮,你施法变个床出来呗?” 哪知容兮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说:“那样不结实。” 敷衍!明明就是敷衍! 于是我适当地‘哦!’了一声,便抱着被子扔下容兮,径自往屋外走去。 “你去哪?” 憋不住了吧!我忍住笑意,头也没回,极是认真地说道:“去找十一睡!” “……” 不理我?哼,那本姑娘就真的去找十一了? “现下怀玉怕是睡了。” 我当然知道他睡了! 容兮道:“打扰人家歇息是很不礼貌的。” 容兮又道:“况且男女有别,你同怀玉怎么着也不方便。” 是嘛!那您老人家就别矫情了,快点给我把床变出来吧!我都困死了! 哪知容兮走到我身边,顿了顿,然后自个儿迈出门去,期间还不忘对我嘱咐了句:“今晚,为师就委屈一下,和你挤一下吧。” “……” 说是后来,其实也没有多久,我终于知道,那个时候,殁水为何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蓬莱,说要接我走了。因为,不久之后,那个吸纳了殁水万年修为,又得三神器相助,终于魔功大成的一界之尊,终于,向天阙上的那帮神仙,发动了反攻。 如此一来,身份特殊的我,便是众矢之的了。 除了容兮教导的几位师兄姊,蓬莱之上,再也寻不到愿意同我说话的人,不仅是人,连只鸟都没有。 每每再热闹的场合,只要我一出现,大家无不是三三两两作鸟兽散去。当然,这些对我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都算是善良的了。也不算少数,每日都会有你们几个尚且有些功夫和地位的,见到我时,会故意停在我面前,提高了声音带着刺儿地说着种种不是。类似于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稀饭粥什么的。 起先我和会他们厮打一会,仗着自己活了二百多岁,为老不尊以大欺小一下。看着他们鼻青脸肿又拿我无可奈何,只能新欢怨怼地拍拍屁股回家时,我尚且还会得意地晃着阿雪笑得开怀。 可是后来,我不会了。 当做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走开。 对于我的这种转变,十一有些不解。 我说,不管怎么说,他们讲的也是事实,我……不能再惹麻烦了。 后来,十一便极其自觉地充当了我的侩子手。每当有什么尖酸刻薄的词,顺着风儿吹到我这儿的时候,十一总会第一个冲出去,用他在蓬莱一众弟子中,莫名,却又强大的威慑力,给我阻挡好些流言蜚语。 对此,我还是挺感激他的。 魔族掀起战火,倾巢而出。容兮自然也没能陪在我的身边,他在观澜峰布了好几重结界,让我这几日好生呆在里头。便带着十一喝红袖师姐飞身去了天之涯。 我随没见过二族交战,却在老龟那儿听过不少仙魔大战的故事。 天族和魔族,似乎自天地伊始,他们之间的斗争就从来没有消停过。 明争暗斗不计其数,更别说不周山之战,赤水之战,那些听起来都觉得尽是些暗无天日的惨淡过往。 我不免有些担忧,不知是为容兮,还有那帮平日里和我交好的神仙。听说魔族一面同天阙抗衡,一面又放出魔物肆虐人间。是以,这些日子,蓬莱岛上,凡是有些修为的弟子,都被派去了人间。与其他仙门一起,斩妖除魔。 于是,我便是一个人寂静地待在观澜峰上,在优昙花沁人心脾的芬芳里,诚心为他们祈祷。 虽然后来想想,这样的做法委实显得有些矫情。而且凡人祈祷都是说给管事儿的神仙听的,现下所有的神仙都忙着大战自顾不暇呢?哪还有空管我许不许愿? 又过几日,我听到天之涯传来阵阵钟鸣。恢弘却又悲壮。 我知道,一定是有神仙品阶不低的神仙死去了。 我不敢去想是谁。无论是不是我认识的,都让我觉得有些难过。因为这样死去的,多半都是魂飞魄散,魂归大荒。 只愿……不是他们。 天之涯那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在蓬莱传开。 我也隐约知道,有哪些神仙死去,有哪些受了重伤被迫从战场退下,又有哪些至今意思音讯也无。 而我那无论是万万年前,还是万万年后都无缘得以相见的四师兄,便是在这场仙魔之战中,失去了神迹。 我只觉得,这几天像是几年一样漫长。或许不止是我,大概,所有被卷入这场战役的,无论是鬼神还是妖魔,都怕是和我一样吧。 没有谁会喜欢战争。 后来的日子,我记不大清了。 只是容兮又一次匆匆回来看我,我知道,他是放不下我的。 他白衣依旧,却沾满了血沫点子。眼中杀气未褪,容貌依旧,只是多了一些疲惫。 我抱住他,此时,他的身上再也闻不到莲花清浅的香气,取而代之的,是血的杀戮与腥气。 只是一小会,容兮将手抚上我的侧脸,对我微笑,一如往昔。最后,他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他说,乖乖的,等我回来。 我说好。 我说:“容兮你要好好的!” 他点头。 我说:“好好照顾十一和红袖师姐,还有其他的师兄姊!” 容兮点头,说,好。 然后,他便提着若水剑瞬息不见,仿若从未出现一般。 我答应容兮,要等他回来,可是最后,我却没能做到。 不久之后的一天,观澜峰的结界外,我看到了天后娘娘瑶华。 一身宫装,虽然珠玉累赘却也金贵非常。 她是一个出现在观澜峰的。 我原想祭出阿雪,但想着容兮既然布下这结界,瑶华应是无论如何都进不来的,便将阿雪暂且收入袖子,看她待如何? 瑶华开口:“你知道,你的父君同兄长都做了些什么吗?!” “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倒也算硬气,仰着脖子隔着结界冲她喊道:“就算他们是我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亲人,又不是我逼着他们上的战场!他们挑起祸事,与我何干?!” 媱华娘娘怒极反笑,抖动了一头的珠翠。她笑,却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我道:“我看你还能伶牙利嘴到几时!”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物什。我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瑶华手中拿着的,竟然是封魔令! 我不禁退后一步,不动声色祭出阿雪。我问瑶华:“你想做什么?” 瑶华笑:“你说呢?” “……”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另外新坑:《执忘书》希望大家会喜欢。 ------------ 68第十一章 :当神仙来找茬(五) “……” 瑶华是冲着我来的。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大师,不然也不会寻来这方封魔令。以瑶华龙女的功力,自是无法奈何容兮布下的这片结界的,只是,手上拿着封魔令的她,就不一样了。 封魔令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同降魔剑一样的玩意儿。 所以,当瑶华整个身子悬浮在半空之中,嘴里念叨着启动封魔令的咒法时。虽然结界未破,但是我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向瑶华那边吸去。就仿佛凭空多了许多看不见的藤蔓缠住我,而且还是带着刺的那种,扎的我全身上下生疼。 结界内的优昙花在一瞬之间全部枯萎颓败。 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混沌起来,最后,我只能看到满天黄沙向我席卷而来。随后我招架不住,倒头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正如一条咸鱼般躺在一只仙鹤的背上。我发现瑶华正端着,雍容华贵地背对着我。 我想站起来,却发现浑身痛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张张嘴,竟然也是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 瑶华那边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端着转了回去。瑶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放心,等会你就能见到你师父了。” 容兮?她大老远屈尊还专门请了封魔令,现下这般绑了我就是为了带我去见容兮?! 我深深怀疑她脑子坏掉了。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媱华并不是脑子坏掉了,而是她根本就疯了! 尚未过赤水,远处的杀戮之声已经投过重重血雾,深深刺痛着我的耳膜。 这时,瑶华走到我的身边,揪着我的前襟让我立起身子与她对视。 我觉得瑶华,是真的疯了。 她对我笑,却越笑越是像在哭。 我瞅着她那抹了胭脂好看的嘴唇,正带着十分渗人的笑意,随着瑶华伸手往前一指,带着恨意对我说道:“看看你的父兄!都做了些什么!” 说罢,大力地把我往前一推,差点没把本姑娘从仙鹤白花花的背上给扔下去。 我觉着吧,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还是她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吧。不然当真惹恼了她,还不知道这疯婆子情急之下,又会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我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往下看去。 这一看,楞是把我吓得不轻。 说实话,若不是本姑娘现下被瑶华用法术捆得跟个粽子似的。此时,我一定会两巴掌捂住我脆弱的眼睛,然后仰面朝天在地上打滚,一面受伤的喊道:“太暴力了~太血腥了~” 可是我不能。 我只能看着底下重重白云里,两军交战,血沫横飞,除了有些想吐以外,再也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场面委实悲壮混乱,悲壮到分分钟就有一方魂飞魄散,混乱到就算本姑娘探了灵识过去,也没有办法分清他们哪一个是仙,哪一个又是魔。 只看到无数的阵法产生的各色光圈,法器产生的灵瘴,以及…… 各种无可无惨烈的死法。 瑶华在我身边蹲下,珠玉伶仃。她往下看去,似是自言自语道:“马上就结束了。” 就是我脑子再不好使,也不难想出,瑶华之所以待我来这儿,绝不是为了恶心而已。 果不其然,我看到瑶华的眼睛忽然亮了亮,而后冲前方一个身影大喊了一声:“陛下!” 我的天!这是多么饱含深情的呼唤啊! 这一声听的我有些恶寒,等到那个传说中的天帝,踏着一双金色战靴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绝望了。 因为我隐约猜到,他俩要拿我做什么。 果不其然,对于瑶华能够成功将我带到战场的举动,天帝老头很是满意。不对,现在已经不能管人家叫老头了,事实证明,他老人家虽然活了好几万年,但却连根胡子都没有。 这一点,和我早前想象的形象,还是有很大层面上的文化差异的。 那个没有长胡子的天帝,背后带着一众天兵天将。只见他迈下脚下踩着的小白云,踏着那跟黄金一般晃得眼睛生疼的靴子,十分豪迈地踩在了我们这边小仙鹤的悲伤。 我真切感受到屁股下,小仙鹤因为明显超重而深深抖了一下。 天帝揽过瑶华,轻声和她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就看到瑶华暖暖的笑了,笑得特别温柔,笑得那叫一个良家妇女。 最后他俩心有灵犀地,一致将目光投向了躺在一旁毫无形象可言的我。 完了,我看到天帝特别释然地笑了笑。 心想,我命休矣,这是要拿我抛头颅洒热血的节奏啊! 于是,于千军万马之前,天帝与瑶华并排站着,一对璧人羡煞旁人。只不过,若是他们身边没有一个大煞风景的我就好了。 此时,我被瑶华抬抬手指给勾了起来,呈现给底下众神魔一种无比萎靡且俯首认罪的姿势。 据说,第一个发现我的神仙是容兮。其次便是我那连滴血认亲什么的都没做,就和我扯上关系的两尊大魔,本姑娘传说中的父君同皇兄。 估摸着是我现下这幅模样把他们仨吓的不轻,只见容兮挥袖之间斩断一个魔兽的头颅,旋身之际揽过中了魔咒的十一,拢下一个结界。 “弑尤!”天帝提了嗓子,分外威严地喊道:“你可看清她是谁?!” 弑尤?我抬眼望去,只见混沌的血雾之中,撩起一个巨大的法阵,无数神仙手持宝器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向那扑去,却一一瞬间化为灰烬。 法阵中有两个男人,一个我认识,是殁水。还有一个,便是弑尤了吧。 弑尤手持法杖,同殁水站在神农鼎的鼎身后面,他们四周无不漂浮着血色的铭纹。 弑尤殁水皆是离我很远,一旁的瑶华见到他尚且没有收手的意思,便从一旁的侍着手上拽过我。 娘亲的,这一次不是抓我衣领,而是直接拽我头发了。 瑶华扬声道:“魔尊大人,不如同瑶华做一个交易可好?” 我就知道…… 瑶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本姑娘在她眼中就是只蝼蚁一般。瑶华笑道:“用此魔女,换战事将息,如何?” 我觉得瑶华这步棋肯定走错了,虽说我名义上好像占着魔尊她女儿的魂魄,但我跟这个叫弑尤的明显不熟好嘛!而且弑尤忙着要殁水盗取神农鼎,不就是为了练就神功,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横扫千军,攻上天阙一雪前耻吗? 怎么会为了我…… 许是见弑尤那儿半响也没个动静,瑶华这边挂不住了。 我见瑶华直接从头上拔了根簪子,痴痴笑了两声,瑶华晃晃悠悠地让我觉得,她极有可能下一秒就直接从云头上掉下去。 接下来,瑶华说了一段话,让本姑娘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了,最毒妇人心的道理。 瑶华说:“既然魔尊需要时间思虑,瑶华自是不介意多等一时半刻。只是,魔族伤我天将一人,我便在这丫头身上划一刀。”说完,瑶华‘咯咯’掩嘴笑着,风情万种。 瑶华挑手,扬了样那枝金桂模样的簪子,咧嘴道:“那么,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害怕,背上已是忽然火辣地一疼。然,我还没来得及咬牙去感受那媱姬,到底是划我哪儿的时候,背上的疼痛,便接二连三的传来。 钻心的疼。 我忽然就想起,之前偶然路过人间的烧烤摊,碰到小贩在烤蘑菇。好像也是直接拿刀在蘑菇头上一刀一刀地划着,说什么这样会比较进味。 想我磨小菇英明神武,聪明活泼,难道也逃不开这千刀万剐的命运吗?! 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混着血液滴到地上。 本姑娘咬牙,在心里将瑶华和她上下八辈子的祖宗x了o,o了x。一面想着以后怎么报复回去,一面在心里骂娘。 等等?不对,我干嘛骂娘啊!要骂也是骂弑尤这个没良心的爹啊! 本姑娘孤身一人两三百年,好不容易听说有个爹了吧,是个魔头我也不介意吧,但是人家好想压根不在乎有我这个女儿似的,当真狠心。 这样想着,我极为吃力地抬头往前方看去。模糊中,殁水好像迈出结界,提着他那一双魔爪,正在同一帮神仙厮斗。 还好,这样本姑娘的人生,也不至于太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推荐:妖噬-红颜花骨系列《执忘书》 节选:卷一 绿衣辞 【绿衣辞】 序- 谁道碧绮舞绿腰 琵琶一曲音尘杳 两世痴惘无人晓 多情终叹宿缘薄 —— 绿衣辞 . 负明纱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己? 他们说,我快要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依旧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我。如苍茫夜色中,孤寂清冷的月色之华。她对我微笑,美丽却又苍白。一如天源山雨过春季,跌落青石满长阶的红色茶花。美丽,却始终是真真切切的凄惘。 而她的眼中,多了些许我当时未能读懂的情绪。直到许多年后,我才终于明白,那种即使悲戚,却几经辗转都无法释怀的情感,不是执念,而是心魔。 我记得,那一日,下了好大的雨。 她身着白衣,倚在窗前,窗外是一地凋落的海棠。那些雕花木窗,被冷雨沁湿,露出斑驳晦暗的色泽。 你说,今年会下雪吗? 会的。我回答:只是,你看不到了。 她忽而一笑,笑的极是好看。 她又问:依你看,我还有几日可活? 漫不经心,像是玩笑一样。 从出生那一刻起,她的名字,早就被写在了阴司的生死簿上。我告诉她:不过七日。 七日……还有七日……她兀自呢喃,尔后抬头看我,眸子里,是一片迷惘氤氲的雾泽。她道:那么,等天气好些了,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我在她身旁坐下,伸手轻轻覆住她冰冷纤细的柔荑,我点头,说:好。 这场雨,下了整整七天。而她,却在第七日的晨间死去。弥留之际,她让我拿出那件青萝色的裙杉帮她换上,末了,又叫来婢子给她梳妆。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脸颊还是没有什么颜色,她再一次给自己的两颊染了好看的胭脂。 我帮她在额间贴了缀了珍珠的鸢尾花钿,而后,帮她画眉。 最后,我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铜镜中,明眸若水,朱唇皓齿的美人。而她,也如我一般,只是宁静淡漠地,看着镜子里,那个美丽的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开口问道:听说人死之后,去到阴曹地府,是要喝孟婆汤的。不喝,便不能入轮回,喝了,生前种种,就全部忘记得干干净净。 你会喝吗?我问道。 她说:会。 我以为她是不会的。 她笑了笑,她道:我爱了上官凌一辈子,却要被他记恨一辈子。现在这样真好,你看,我就要死了。我的爱,马上就要随着我的死亡而终结。而他,却因为仇恨,永远都不会将我忘记。 她说:澜音,这样真好,真好。 她带我到院子,指着她平日里练舞的台子,她说:澜音,我跳舞给你看,可好? 我没有回答,她便笑着提起裙摆,拉着我的手向那台子走去。我看到她回头对我微笑,她说:澜音,这只舞,我只曾在一人面前跳过。现在,我跳给你看。 她说:这只舞的名字,叫做绿衣。 绿衣,绿衣。 绿衣,亦是她的名字。 我看到她如春柳一般的身姿,在形如莲花般的檀木戏台上,玉足轻点,兰指挥曳,水袖轻抛,翻转妖娆。 透过绾月楼里,随夜风摇曳,层层暧昧的浅红色薄纱,我听到绿衣掩面而歌。以往,我只见过绿衣跳舞,知道她是长安城一舞倾城,名动四方的舞姬。却一直不曾知道,她的嗓音,也是极好的。 只是,如此凄切悲拗,大抵心如死灰,也便是如此了吧。 绿衣唱: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己。 长歌婉转,生生若泣。 若断若续,悱恻缠绵。 ------------ 69第十一章 :当神仙来找茬(六) “让开!” 嗯……?这声音……好像我师父容兮…… 容兮的声音,突然让我觉得一阵清明。 就仿佛一潭沉静的心湖中,投掷了一颗石子。却是相反的,打破了所有的喧嚣与不安。 这个时候,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真好…… 他……应该能救我的吧…… 这个时候,感官已经很愚钝了。原本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尖锐刺痛的伤口上,不过现下,似乎就连那些伤口,都变得麻木起来。我不知道瑶华究竟在我背上划了多少下,只觉得真个人都变得沉重起来。 就连眼睛也很难睁开了。 我侧头,惨白着一张脸,费尽力气,终于看到容兮,似乎就在我面前。 天兵拦不住他,可是天帝却抬手将方才从战场上退下的容兮挡住。 “你可清知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句话,是天帝质问容兮的。带着皇者特有的威严与随之伴随的压迫力。 我听到带容兮再一次沉着嗓子重复道:“让开!” 他似乎很疲惫。 天帝当然没有放手的意思,而是侧目看了看容兮手中的若水。 天帝道:“你想置整个天族于不顾吗?!” 容兮一脸满是嘲讽,冷声道:“竟不知,天族兴亡,何时归咎到妖异一名女子的安危为筹码?” 听容兮这口气,想是已经忍的很久了,带着丝丝不悦。双方,更是以一种把剑怒张的气势对峙着。 “容兮!”天帝怒喝一声,看来天帝也暴躁了。 于是两个位高权重的神仙,就是以现下这种拔剑怒张的气势对峙着。 “容兮……”我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容兮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穿过所有迷雾,让一切都似乎变得安静起来。 离的太过遥远,我实在不能看清,此时的容兮,眼中到底有几分疼惜与焦急。 “师兄。”我听到容兮开口,似乎很艰难地说道:“我不想这样……” 天帝似乎是笑了。他道:“这可是师尊仙去之后,你第一次这么叫我。” 容兮横了若水在身前,沉声道:“师兄,不要为难我。” “是你在为难我!”天帝甩袖,挥袖之间,右手已然拖着一柄长剑。天帝扬声道:“你可是想清楚了?要为这魔女,与我挥剑相向?!” 容兮阖目,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最后一个字将落入我的耳中,便见容兮身形一闪,一剑东来,直直向天帝方向刺去。 那一剑,竟是带了十分剑气,萧瑟凌然,冰寒刻骨。 天帝足尖轻点,向后急速飞去。于此同时,容兮近身。天帝反手一剑,与容兮手中的若水相斥。刹那间与天之涯,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两剑对峙,迸发出强盛的剑气与灵光。衣袍猎猎迎风,只一瞬,便刺破了天之涯所有的血雾与混沌。 两道截然的剑气,形成强大的气流漩涡,翻起千层云浪,久久未能平息。 耳边杀伐之声不绝,却见一金一银两道光影,于九天之上厮杀纠缠。 两者不相上下,不难看出,他们的剑法有许多的相似之处。说到底,还是一个师父教的。 这边,瑶华尚未来得及继续折磨我,就听得殁水由远至近的一声轻笑,却是饱含怒气。 殁水身着黑袍腾于空中,银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异色的瞳孔满是肃杀之气。与往常那个在我看来有些蠢萌的魔君,有些不大一样。 殁水双手抱胸,脚踏一只三头六臂长相十分凶恶与猥琐,甚至还流看一地哈喇子的魔兽。他仰首,极为轻蔑地冲已经有些手抖的瑶华十分傲慢地说道:“这场战争方才将将开始,怎的你们倒是先窝里反了?” 窝里反,说的便是容兮与天帝。 瑶华拽着我的头发退后一步,她举起簪子。这一次,倒是没划在我背上,而是直接将金簪抵在了我的喉咙。 这个位置十分关键,是以本姑娘就算能动也不敢动。 “是啊……”瑶华躬身,有些病态地看向殁水。此时,殁水已经两爪子将结界周围守着的几个神仙,送去魂归八荒。瑶华忽然笑的起来:“不过是因着这个女人,左右她不过是个死,那么……” “找死!”殁水大喊,不知道扔了个什么魔咒过来。,身后的瑶华,砰然被击出几丈远,落在云头之后,还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瑶华方才被殁水所伤只是,她手上那支金簪可是死死抵住我喉咙的。殁水那一个恶咒,又是在我与瑶华都毫无防备的时候,迅速施展过来的。所以那只金簪虽然现下还紧紧揣在瑶华手上,却也深深在我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 亏得我还以为这小子变聪明了呢?哪知道他根本是只长功法,不长脑袋的。亏我还想说什么士别三日订当刮目相看什么的,这下,就算士别三千年,我都不敢再说这句话了。 少了抓我头发的瑶华,本姑娘重重倒在地上。殁水那厮后知后觉地抱起我,有些急切地将一丝魂魄探入我的心脉,有些着急道:“妹妹!你没事吧!” 我眯起眼睛,眼皮实在是重得睁不开。我哼哼唧唧地磨了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十分虚弱地冲殁水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丫……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哪能啊!”殁水抬手捂着我的脖子,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着急。 我想,其实,有时候有这样一个哥哥,虽然很糟,也……是好的吧…… 我尚在感慨,就听到殁水这边低声咒骂道:“该死!瑶华那个死女人,竟然用了封魔令?!” “是啊……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说完,跟姑娘既然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差点没咳过去。 紧接着换来殁水一脸大事不好了的表情。殁水抱起我,呢喃着一句什么:“得赶快去找父君!” “等……等……”我才不要去见那个没良心的爹! “不能等!封魔令不除,你的伤势只会越来越重,会死球的!” “别……” 话未说完,容兮已经瞬身闪到殁水眼前,那柄殁水剑极为霸气地往前一划,容兮道:“放下她。” 还别说,作为一个资深的花痴,我认为,容兮生气的时候,要比平时温润如玉的时候,好看的多。 本姑娘严重怀疑,殁水和容兮抬杠,已然在这万儿八千年的时光中,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如同见面说你好一般自然的习惯。 殁水抱着我腾向空中,一脚踩在了他忠心耿耿的魔兽背上。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得意,他抱着我对容兮得意洋洋地摇头:“我不给~” 于是容兮眯了眯眼睛,说实话若不是现下战事危急,不知道又有多少女仙神女们,尖叫一声拜倒在容兮的白袍之下。容兮一掠而过,如一阵风似的,与殁水面对面的时候,抬手就是一个剑阵。等殁水准备出手,所以腾出一只手捏决的时候,他已近大袖子一挥,将我揽在了怀里。 “容兮!你小子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么能够玩阴的呢?!”殁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右手,又看了看趴在容兮怀中极为虚弱的我,指着容兮极为跳脚地说道。 容兮低头看了看我,抬手极其轻柔地帮我撩开那一缕沾着血污黏在唇角的头发。 容兮阖目。揽我的手臂紧了紧。 最后容兮说道: “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可惜,我尚未明白,那个时候的容兮,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已经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只是我没有想到,容兮会因为我的缘故。不但使用了那个伤人伤己的剑阵,还因着我背上的那些伤口,废了瑶华半生修为,还当着众神与魔族的面,同他师兄,即是现在的天帝,撕破了脸。 而我更没有想到的会是,当我从混沌中醒来,却不是在我熟悉的蓬莱。 而是…… 身处魔族…… 作者有话要说:(~ o ~)~zz ------------ 70第十二章 :原来是公主呀(一) 对于魔族,我的认知,尚且停留在老龟给我讲的那些故事中。是以这么多年以来,本姑娘一直觉着,魔族,大抵是个同阴司一般暗无天日的地方,说不定其场面的血腥程度,比及十八层地狱还要更甚些许。 所以,当本姑娘从混沌之中醒来,发现眼前高床软枕,还差点以为自己是驾鹤西去皈依我佛了。 原以为一睁开眼,能如往常一般见到容兮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哪知道,第一眼看到的,是顶着一对熊猫眼的殁水。 我痴不痴呆不呆的看着他,难道?这家伙同我一块死了?! 倒是殁水见我睁着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率先叫出声来:“哎呀!老妹!你醒来!” 原谅我如果还能动的话,绝对赏他一脚,告诉他,本姑娘不老。 “你……你别摇!”殁水一见我醒便扑了上来,这一扑,本姑娘身上的伤口就跟触动了机关似的,全部叫嚣起来。 殁水抽搭了两下,这才松开搭在我肩膀上的一双魔爪。 我叹气,问他道:“你救了我?” 殁水点头,十分得意:“那当然。” “我师父呢?” 提到容兮,殁水马上变了脸色。打了个哈欠胡乱塞给本姑娘一杯茶,没好气地道:“不知道,要么死了,要么就被天帝老儿带走了。” 我哦了一声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你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瞅着殁水一脸抑郁的表情,如实说道:“要是容兮真的死了,你……回事这么一脸吃到屎的表情?” 殁水点点头:“说的也是,要是臭神仙死了,我只怕撸了两水袖扭秧歌还不止呢。” “……扭……秧……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殁水甩着两大红袖子,同手同脚,群魔乱舞的诡异画面,不禁满头黑线。 我摇摇头,晃走满脑袋的胡思乱想。 最后我问殁水:“这是哪儿呢?” “魔族。” “……”有那么一秒的石化状态,随后差点从床上诈尸一般地跳起来,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揪着殁水大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咳咳!”殁水青着一张脸,扒拉着从我的魔爪之中挣脱出来,抬手制止道:“老妹!你别冲动!” “我怎么会在这里!!!”拽着殁水又是一阵摇晃。 殁水无可奈何被我耍的晕头转向,十分委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不是晕菜了吗?!” “我晕菜了你不会让容兮把我领回去呀!” “我抱你回来不也一样吗?!”可怜的殁水垂死挣扎。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颓然松开殁水,跪倒在床上,捂着老脸嘤嘤地抽泣起来,顺被哀悼一下我本就没有清白的清白。 捂脸:“完了……完了……天阙上的那帮神仙就等着揪我小辫子呢……这下好了……”默默无语凝咽,抬头望天却只能瞅到床上挂着的黑纱帐子:“呵呵……你要我怎么在蓬莱混啊……!” 殁水无动于衷,抓了抓发髻道:“那就待在魔界呗?” “待你个头!”本姑娘一个绣花枕头扔过去:“你讨厌!都怪你!” “妹子,你不能见色忘义啊!” “色你妹!” 最终我以身在病重心情有异作为理由,将殁水这个无视本姑娘人身自由的坏蛋胖揍了一顿。最后殁水鼻青脸肿地出去了,我似乎还听到他离去之时,颇为无奈地对一旁侍候的婢子说道:“你们想笑就笑吧。” 我嘟着嘴巴坐在床上,殁水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婢子上前收拾残局。 那个穿着清一色蓝衫的婢子一面捡着地上的碎瓷片,一面抬头对我说道:“公主方才转醒,还是吃些清淡点的好。嗯……雪菜粥怎么样?” 本姑娘的肚子极是应景地叫唤了一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有些小心地说道:“能多少放些肉吗?” 那姑娘喜笑颜开,应了一声:“好!” 两三天之后,本姑娘身子骨总算好的差不多了。听说我晕菜的那段时间,我那个传说中的父亲,用他强大的法术将我体内被封魔令控制的阵法卸了出来。 所以,殁水说,无论我喜不喜欢他爹,现下能走动了,都得意思意思感谢一下。 哦,不对,是咱爹。 我说这话怎么听起来怪别扭的?! 我对弑尤的印象很不好,非常不好。几日前在天之涯,本姑娘都快死了也没见他施法的手抖那么一下,天底下有他那么当爹的嘛! “你说,本姑娘墨明棋妙怎么就多出他那么一个爹了呢?!”我转头问故作深沉的殁水道。 殁水想了想,最后耸肩:“我不也摊上了吗?” “也是。看来咱俩同命相连。” 弑尤是在他平日里与护法们议事的大殿接见我们,怎么说呢,魔族的皇宫怎么着也是皇宫,所以嘛,这七拐八拐地走的实在腿疼。再加上今儿个一早,就被小绿和碧儿拖起来,穿上华丽厚重,层层绫罗锦缎不说。就连一头有些营养不良的头发,也被他们捣鼓了将近一个时辰,弄成了一个特别累赘的发髻。 本姑娘大病初愈,原本就头重脚轻,现下,都变成头重脚也重了。嗯!那儿都重! 哦,忘记说,小绿和碧儿是殁水给我拨下来的贴身侍婢。 本姑娘长怎么大,虽然平时懒惰些,很多事总是喜欢让十一帮忙或是让小落雪顺个手一下。可是突然有一天,多出这么些青春少艾的少女们忙前忙后,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地伺候我,嘻嘻,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好像容兮和青黐那样品阶的神仙,也没老让身边这么多人跟着吧。 对此,殁水倒是习以为常,听说他老人家似乎到现在都不会自己穿衣服呢。当真是让人伺候惯了,时间一长,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 “你在笑什么?” “笑你生活不能自理啊!” 殁水那魔族特有的,看起来没什么血色的脸啊,一瞬间就涨的通红,立马反驳道:“我哪里不能自理啊!” 我学着瑶华她们那般,抬起袖子掩着嘴唇做作地笑道:“也不知道上次是谁,一不小心散了发带,笨手笨脚结了半天,最后还结成了死结~”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满怀戏谑地看着殁水,末尾还带着颇为销魂的波浪线。 殁水无从反驳,最后只得以一句:“我是你哥,我没面儿你就真心觉得欢喜吗?!”来作为总结陈词。 我嘟嘴,心想殁水对我也算不错,怎么说他也是一魔君,当着这一帮婢女侍从的面,还真不好让他下不来台。便硬生生将那句:“真心欢喜。”咽了下去。 嗯,本姑娘是一只心地善良的好妖精。就是变成了魔族公主,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魔族公主。 没错,就是这样。 待我同殁水行至大殿,那对大的宏伟,大的出奇的雕花木门,便自己缓缓打开了。露出里面黑漆漆……黑漆漆的……大殿……。 事先声明,本姑娘不是怕黑,而是夜盲。所以我才会扯着殁水的大袖子,跟着他进到大殿,只是怕碰到东西嗑伤了自己,绝不是因为害怕! 我扯扯殁水的袖子,凑过去小声说道:“你爹怎么不点灯呢?” 殁水再一次纠正:“是咱爹。” “好,那咱爹。”我心里别扭了一下:“那咱爹怎么不点灯。” “嘘!”殁水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我给‘咱爹’请安。 虽不情愿,但还是学着戏文里的那些闺秀小姐,侧身做了个万福。 我抬眼,看到弑尤半躺在宝座上,整个身子都陷在阴影里,只留给我一个依稀的轮廓。 “来了?”黑暗中传来弑尤慵懒带着些许沙哑的声响。 殁水恭敬的立在一旁,如同一尊白玉雕像。答道:“是。” “莲泱的伤势可好些了?”弑尤提到我的时候,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我有些不高兴,怎么说他也是我爹。容兮这个做师父的还管我叫小泱呢,他这个做爹怎么显得一点都不亲热呢?于是我便是怀着这样想小情绪,随意‘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更新哦~ ------------ 71第十二章 :原来是公主呀(二) 最后还是弑尤开口率先打破了沉默,弑尤说:“等父尊修成天魔,定能帮你重塑魔身。待那时倒要看看,天阙那帮嚣小,还能伤到你分毫?!” “天魔?”那是什么玩意儿? 弑尤那边有些得意地呢喃道:“如今,只等突破这现下的十重境,方才能够练成无相之境的群魔乱舞。 群魔乱舞…… 本姑娘不禁嘴角抽搐了下下,心中腹诽道:“您老人家哪一次和天界开火不是群魔乱舞……” 弑尤尴尬地假咳了一声,道:“……父尊说的那个群魔乱舞,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好吧,这该死的读心术。 于是弑尤又慢悠悠地说道:“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好好呆着吧。要是实在闷的慌,就让你哥哥带你到处走走。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是你可以接管的。” 好吧,其实老头你最后一句话方才是重点吧。 随后弑尤摆摆手,唤殁水上前,对我说他有些事情要交代殁水,便把本姑娘支开了。 今日,天气晴好,碧空如洗。 我坐在开满红渠的小亭子里,揪着隔夜的馒头喂锦鲤。小绿和碧儿则垂首立在我身后,其实吧,这有人伺候虽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贵着呢,但无论做什么,总有那么些什么人跟着,委实不甚自在。 我托腮朝小绿问道:“魔尊他,就生了我同殁水两个吗?” 小绿惶恐,忙摆手道:“好公主,您得管尊上叫做父君!” “好吧,父君。”我端正了身子,招呼小绿过来坐下,小绿死活不肯,我也作罢。摆摆手道:“那你快来同我说说,那么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魔界可有什么稀罕美味的吃食?说些趣事什么的给我听听!” 碧儿在一旁掩嘴笑道:“公主可是着急了?日子还长着,公主若想知道什么,碧儿和绿姐姐,平日里可常伴着公主到处走走。” 来日方长么……虽然在魔界过的尚且安逸,可是我并不像一直呆在此处。 如果我真的和魔界脱不了干系了,那么我是不是就不能再回蓬莱了? 那么……容兮他…… “你还想着他呢?!”说话语气这么张扬,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殁水。 “是啊,我就是想他!吃饭也想!喝水也想!睡觉也想!” 这话其实完全是为了恶心殁水,可是当我吼出来之后,倒是把我自己一并给恶心到了。 殁水抖了两抖,凑过来坐下。 殁水十分欢快却又故作忧郁地叹了口气,指着我摇了摇头说道:“你,回不去了。” “为什么?!” “且不说父尊已经向四海八荒,昭告了寻回红莲公主的消息。单就说为兄我以一敌百将你从战场上带出来,蓬莱那边,便早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殁水说的是实话。 可是,可能是自我安慰吧。我对殁水说道:“就算蓬莱容不下我,容兮能够容下我就够了!” 殁水冷笑:“你当真这么认为?” “是!” 我回答的很大声,以此来掩饰我的心虚。 殁水笑了,从我手中揪了些馒头去喂锦鲤。他小声对我道:“那就走着瞧。” “瞧就瞧!” 殁水是个急性子,烦不得,估摸是见不得我这种伤春悲秋的闺秀小姐模样。殁水他索性抢过我手中的馒头,整个扔到了水里。 “你干嘛!”咚的一声,那些活泼可爱的小锦鲤,便逃命似的四散游去。 殁水拍了拍手过来搭我的肩,殁水说:“走,哥带你到皇城外边逛逛去。” 我冷艳高贵地问他:“有好吃的么?” “当然有!” “那本姑娘勉强同你走一趟吧!” “哼唧~” 殁水告诉我,魔界现下隐匿于幽冥幻境与从极渊的交接之处。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皇宫内院走动,所见不过是些金碧辉煌,盘龙聚凤的或宏伟或精致的殿堂院室。随风品位,带着魔族特有的文化底蕴,但归根究底来说,却同人间的皇宫无所不同。可是,等殁水带我矗立在皇城边界,高大绵长的城墙上头站上一站的时候,我才发下,这魔界可真是一片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的景致啊! 太酷了! 当我站在城墙上,被冷风刀子吹的瑟瑟发抖,望着由近及远一片黑压压的劫云以及各种电闪雷鸣之时,不得不发出由衷的赞叹。 原来魔界是屹立于万千劫云之上。 那首诗怎么说来着?葡萄美酒夜光杯,乌云压城城欲摧?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不过,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想想,整座城池漂浮在虚空之中,宏伟大气,绮丽非常。脚下万千劫云,如千沟万壑,又听天雷滚滚,好一个张扬霸气的做派。 本姑娘喜欢! 殁水看着本姑娘在一旁,眼冒贼光地痴痴发笑。转头指着我问碧儿道:“公主她今儿个没吃药?” 碧儿摇摇头,与小绿对望了一眼,低头道:“回禀少君,适才公主出门前只喝了一碗血燕粥。洪雅御医开了那些伤药,公主觉得味苦,早几日便不喝了。” “不,不,不。”殁水摆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小声道:“本少君说的是这儿!” 话音将落,被我抬起一脚,吓得赶忙旋了个身子,笑嘻嘻地对着我。 我问殁水,皇城里大多都是些王公大臣,那百姓们住哪? 殁水抬手,指着脚下那片劫云好不得意的对我说道:“王兄这便让你长些见识。” 说罢,只见他伸出左手五指,同抚琴一般随意地在虚空之中弹动了几下。待他手中的墨玉扳指,随着他的动作在虚空之中化为墨迹,劫云深处便似裂开了一道口子。 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是不远处的劫云如数散开,缓缓路出了农田,街道,郊外,城中,鳞次栉比的景象。 “这是结界?” “是,也不是。”殁水解释道:“这与普通的结界不同,普通的结界多为幻术构成,保证不受侵犯。而这个却有不同,它是以结界为基础,另外劈出的一个虚空之境。” “听不大懂。” 殁水理所当然露出一个哥就知道你不懂的表情,对我挑挑眉道:“怎么,咱俩兄妹要不要下去逛逛?” “当然得去,整日闷在皇宫里都快无聊死了。” 殁水点点头,捏着下巴上下将我大量了一番,然后弹弹手指,给我同他换了一身较为普通的装扮。殁水说:“还是换身一副好,方才那样出门委实太惹眼了。” 转头对小绿和碧儿吩咐道:“你俩就别跟着了,要是父尊问起,就说本君带公主体察民情去了。” 小绿和碧儿点头。 只见殁水从衣襟处掏出一面镜子,左右孤芳自赏了一般,嗤嗤道:“哎,不管穿成什么样,这桀骜独行的君王气质,终归还是无法隐去啊~” “……” 魔族的集市总的来说和人间的集市是一样的,如果抛开这些牛头马面的怪物不说的话。 一路上,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还别说,这些魔族的小摊上,还真是应有尽有。除了早前在人间见到的一些物什外,还有一些其余二界的法宝与特产。由于本姑娘的目的主要在于吃,所以殁水这个做哥哥的,直接将我带到了据他所说最大的酒楼,堕仙楼。 据说这个酒楼的主人曾经是个仙人。 菜品很丰盛,名字花样太多,我嫌搞脑子便记不住。殁水甚至我的喜好,二十四道菜,没有一个是素的。 这边我吃的哼唧哼唧不亦说乎,那边殁水掏出一面乌玉一般的牌子递给我。 我正在与一块小牛筋做斗争,连眼睛都懒得抬,模糊不清地问道:“这是啥?” 殁水煞有其事地对我说了三个字:“封天令。” 封魔令有等级品阶之分,封天令自然也不例外。我瞅着眼前这块形似乌玉的令牌,觉得这跟瑶华前几日用在我身上的封魔令倒有几分相似。应同为中品。 据说极品的封天印,能够锁住天神的三魂七魄,而极品的疯魔令,则能控制天魔的动作心智。 我放下筷子,艰难地咽下那块香辣小牛筋,一脸珍重地看向殁水:“这是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妹子的捧场~~~大家有什么意见建议可以提出来哦~~~鞠躬~~~8号更新~~~爱你们~~~ ------------ 72第十二章 :原来是公主呀(三) 殁水说,收着吧。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当时,我虽觉得这东西于我,可能没什么用处,不过却还是抱着不拿白不拿的心态,将其收进了乾坤袋里。 只是本姑娘没有想到,正是这枚小小的封天令,却是在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帮本姑娘狠狠地报了一箭之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在魔族的时间,一眨眼,已有一月有余。我有些想念容兮,或者说,我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想到他。一切也真如当初我对殁水说的那般,我吃饭也想,睡觉也想,发呆的时候也想。 那么容兮呢?有时候我也会问问自己,容兮他,会不会偶尔抽出一些时间想想我。 后来,本姑娘违心腻歪着嗓子,唤了殁水好几声:“好王兄。”他才终于松了口,答应帮我留意一下容兮近来的消息,聊以本姑娘相思之情。 殁水对我的事很上心,虽然嘴上仍然有些欠,不过翌日,他便给我带来了容兮的消息。 不过,却不是好消息。 那一日,容兮为了救我,已然是于千军万马之前,公然与天帝对决。用上头的话来说,便是藐视天威,有违仙规。再后来,殁水强行将我带离天之涯,容兮一面拦着天帝,一面抬手拦住天兵,无疑成了伙同妖魔的帮凶。 那一仗,虽说魔族并未获得最终的胜利,可天界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天帝大怒,质问容兮,知错与否。 容兮摇头。 天帝盛怒之下,一道圣旨,便让容兮在蓬莱地界的问心涯思过。说是思过,实为囚禁,也并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够刑满释放。 听到这些,我虽在心底狠狠将天帝祖上都问候了个便,但也心下明了,天帝他若不是尚且念及同门之谊,只怕容兮早几日便被送上了诛仙台,授以极刑。 我在蓬莱万万年前加上万万年后,那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问心崖这么个地方。待泪水不自觉地蓄满眼眶,我红着一张眼睛,极为幽怨地看向殁水。抽搭了两下,扯着他的朝服开口道:“王兄……我想去见见他。” “不行!”殁水说的斩钉截铁。他看了看我,摇摇头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蓬莱又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还能够回得去?!” 殁水说的是为我着想的实话,可是我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一下子眼泪便啪嗒啪嗒地跟珠子似的掉了下来。我一面哭,一面拿哀怨的眼神搅着小手帕看他,我道:“若不是你们,我同容兮会变成现下这样么?!” “莲泱!”这是殁水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没有怒气。他强调道:“你要明白,不是因为‘我们’,‘你们’才会变成这样。而是从你初始于世的那一天开始,结局便已经是这样了!” 他呼吸沉重,重瞳似蒙了一层薄雾,他扳过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 他缓缓开口道:“容兮是神,而你是魔,这一切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昔时,元始天尊命盘古开天。天赐初始,万物混沌,哪里有神魔仙妖之说!” “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容兮!” “他都把你教坏了!” “我本来都很坏,不用他教!” 殁水挑眉:“那你坏一个给我看看?” 于是,本姑娘再一次将他胖揍了一顿。 我承认,我做了一件很不厚道的事情,那便是,在殁水被我单方面撕打的同时,我顺手摘了他的令牌。 早在我能够下床的时候,就问小绿她们打听过了。我在魔界虽贵为公主,没有魔尊也就是我那个爹的许可,根本不能随意进出玄妙之门。也就是说,我若是想出去,还得去求我那个没良心的爹。他肯定是不同意的,可殁水不一样。因着殁水免不了经常替他来往三界,去办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殁水有他赐予的令牌。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殁水在人间逛着逛着就逛到青楼里去了。 有了这块令牌,便能通过玄妙之门去到蓬莱。 晚间,我骗过碧儿和小绿,早早睡下。等到屋外没了动静,便摸出早前从容兮那儿坑骗过来的隐灵珠含在嘴里,捏了个遁地决,便到了玄妙之门之前。 玄妙之门并无守卫,现下有了殁水的令牌,出入异常顺利。心下想着蓬莱问心涯,便在双脚没入玄妙之门的一刹那,灵光大盛之后,来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这里便是问心崖? 抬脚踢了踢地上厚厚地一层冰雪,本姑娘待在蓬莱这么些年,怎么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那么容兮他在哪呢? 我看了看,周围冰天雪地的,能藏人的地方,大概就是不远处的一座雪山了吧。 私以为,这问心崖,应该不是普通的地方。我的体质,就算未有仙骨,也应是有魔气支撑。怎么来到这问心崖,会这么冷。 我想御剑,待捏起剑诀,阿雪虽是幻化出来,却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根本提不起来。 再试一次,还是纹丝未动。好吧,遁地决也不能用。看来在这个地方,法术什么的都被下了禁制。 我瞅着远处矗立着的雪山,无奈叹了口气,得,只能本姑娘自己爬上去了。 好讨厌呀! 待本姑撸着老胳膊老腿手脚并用地爬上那座雪山的时候,一身的热汗被冷风一吹,冷不丁地抖了两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莲泱?……是你吗?!”身后传来清冷的男声,试探性地开口。 “啊!师师……师父?!”没错,是容兮的声音。“唔~师父!你在哪里?!” 极目望去,周围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哪里有容兮的影子? 真不明白,天帝老头如果真的是念及昔日同门之谊,又怎么会吧容兮关在这么个鬼地方。要思过,哪里思不好,我看观澜峰就不错,做什么要来这问心崖。狗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别说狗,就连跟狗毛都没见着。 “师父!你……你在哪里啊!”我有些着急,实在想不到要是自己见不到容兮又能怎样? 容兮在我身后,轻笑一声。他道:“怎么?这回倒是规规矩矩管我唤作师父了?” 我也是一时没忍住,瘪了瘪嘴,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这一流可就不得了了,跟洪水决堤似的。我转头,看到泪眼婆娑地看着容兮一袭白衣,白衣曳地。 吸了吸鼻涕,含糊不清却又极为委屈地管他喊了声师父。 他冲我点头微笑,苍白,却难掩风华。 我闭眼再睁眼,确定容兮还是好好的,我也笑了,不过确实苦着一张脸,笑得特别难看。 我跑过去,从未像现下一般想要抱住他。 我扑到容兮怀里,嗅到那久违的香气,心满意足,却也蹭了容兮一身的鼻涕。 容兮温暖的手掌覆在我沾了白雪的发丝上,他道:“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 “可不是一个人?难道……嗯……你还想让我组团来看你么?” 容兮眉毛跳了跳。捧着我的脸,与我四目相对。我看到容兮如扇的眼睫,蒙上了薄薄一层冰霜。容兮微叹:“你不应该来这里。”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我一个人在魔界锦衣玉食,而你……而却留你一个……留你一个在这里受苦。” 容兮摇了摇头:“莲泱能来,为师很高兴。只是在这问心崖,反而能够静下心来思索一些事情。” “这里有什么好的。” “你看。”容兮屈指刮了刮我的鼻子:“都变成兔子了。” “你就知道笑我,我都……我都还没笑你呢!”胡乱拿袖子抹了陌鼻子,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你怎么这么笨!天帝问你知不知错,你就说知错了嘛!骗骗他就好,你又何必来这儿遭罪!” “可是为师没错,小泱也没错啊?” “容兮……” 容兮笑了笑,重新将我拥进怀里。每次被容兮抱着,我都会觉得很安心,至少在这种时候,容兮他是真真实实在我身边的。 半响容兮的声音,在我耳畔传来。容兮轻声说:“小泱答应为师一件事情可好?” “……”我蹭了蹭,抱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你说吧,我听着。” “小泱以后,便好生呆在魔界,再不要与天阙有任何往来。……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六更新哦~~~爱你们~~~最近刮台风,不知道大家有木有收到牵连呢?大家怎么都不留言呢╮(╯▽╰)╭ ------------ 73第十二章 :原来是公主呀(四) 最后,容兮轻笑,将我抱紧。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其实,那时我想说的是,容兮,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 可是,容兮,是不是正因为我没有讲这句话说出口,所有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才始终没有出现? 魔族琅嬛二十三年,惊蛰。 这一天,是我自魔族醒来的第七十五天,亦是我来到这万万年一点的第四百三十二天。 这一天,在溯世书上,着墨重多。因为,这一天,天阙在战神绯与左将红姬的带领下,淌过冰海龙渊深藏的累累尸骨,向魔尊弑尤正式宣战。 殁水披上银甲,亲上战场。临走之前,他抱着不知道是一只什么恶兽模样的头铠,叮嘱我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跑到结界外面去。 我并不是十分担心殁水,因为我既然能在万万年后见着他,足以证明这个祸害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况且殁水虽然在我面前没个正行,可毕竟也是个魔君,他能将我从瑶华手中救下,我自然是信他的。 而我父君弑尤,这场仙魔之战真正的挑动者,却在早前闭关,据说是为了修炼他的魔功。 一连七天,皇城中都没有前线的任何消息传来。 到了第八日亥时,殁水,终于带着一帮将士回来了。我悬着的一颗心,在确定他没怎么受伤时,也终于放了下来。 殁水看起来很狼狈,以往他总是很在意的头发,也变得有些蓬乱。上面还凝着血痂,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些神仙的。他显得很疲惫,是以,当我跑过去,想要问问他战况到底如何的时候,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对我露出一个比以往都要难看的微笑,便抱着头铠,大步向弑尤的宫室走去。 我知道,这一仗一定不会顺利。 溯世书我读过一些,对于仙魔两族的历史,虽然没有细看,却也知道个大概。 历代,仙魔两族的君主,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相互挑衅,然后便是战争。今天天族擒了魔族一民百姓,明日魔族便能斩杀一位天族散仙。三天一小闹,战争什么的自然也是习以为常。只是,能被记载在溯世书上战争,都是付出了血的代价的。 第一次仙魔大战,我记得比较清楚。说的是,昔日鸿钧坐前,众人听法。鸿钧命盘古开天,后天妖东皇太一从鸿钧处得东皇钟镇周天,定大地。盘古开天,力竭而亡,肉体化为巫人。是以妖族管天,巫人掌地。后东皇十子犯天条,东皇护短,巫人后羿,夸父不服。遂有后羿射日,夸父逐日。两巫阵亡,遂起巫妖之战。 前段日子,仙魔二军交战赤水,却是在溯世书上寥寥几笔带过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按时间推算,这一次的战争,在日后被称为破魔之战。据说……这一仗天阙大大挫败了魔族的锐气,甚至生擒了魔族几元大将。而魔族似乎也就是因为这场战争,才渐渐隐没起来。而魔尊弑尤……也似乎是自此一丈之后,于八荒六合,音讯全无。 也就是说……这一仗…… 魔族,是必输无疑了? 在魔族的这些天,虽说不上把这里当家,但是大家都很照顾我。想到后来他们似乎被天界赶到了一个,据说是很贫瘠的地方,怎么着我也有些不好过。 等我一路小跑着来到弑尤寝殿门口的时候,殁水正带着一帮人跪在那里,全然一副积极认错坦白从宽的模样。 我来的不巧,不知道殁水究竟同弑尤说了什么,可能是战事吃紧寡不敌众什么的,总之,最后换来的是,魔尊弑尤提前出关。 也就是说,我爹他并没有练成魔功最后的化臻境,修成天魔。 我知道,这一次弑尤闭关,不光是为了修成天魔,更重要的是回凝魔气,修养魔身。那一次,赤水之战,弑尤用内力催动神农顶,将魔气最大化地弥散,以此侵入众仙心神。天族阵亡众多,魔族亦有则损。更何况那时的弑尤,并未修成天魔。这样的招式,以一敌百的同时,自身的损耗也是相当大的。后来,又听殁水说,是他帮我解了身体里的封魔令。 雕花的重重木门相继往两旁展开,路出幽暗的空间里,弑尤伟岸威严的剪影。 当弑尤一袭黑袍曳地,缓步渡过重重灯火的时候,我才算真正第一次看清了他的容颜。 如瀑的银发及地,凤眼狭长,阖目时波澜不惊不怒自威。待双眼睁开,眼瞳却是一金,一紫,两种高贵却鬼魅的色泽。 弑尤与殁水交谈了些什么,我躲在柱子那儿没敢听清。但是弑尤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便让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颗蘑菇心,大气也不敢出。 不过,弑尤却早就发现了我。 他抬手唤我过去,又屏退众人,同我说了些漫无边际的话,尔后又递给我一样东西,让我妥善保管。说实话,我觉得有点跟交代遗言似的。 后来弑尤带兵亲上战场,两军对峙,又是一番天昏地暗。 而弑尤临行前,交给我的那样东西,待我拆了精致的锦帛,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支洞萧。 咋看之下,看起来像是用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细看却又不像。 我将那支玉箫好生收着,低头思索着弑尤离去之前对我说的话。 弑尤说:好孩子,待重逢之时,你便用这支折骨萧吹曲子给父尊听,可好? 折骨萧,着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嗯,想不起来,大概又是什么上古神兵什么的吧。 魔尊亲自出马,很快便扭转了局势。将天兵打的节节败退,不出三日,便将其赶出冰海龙渊地域。 我平日里无事可做,便坐在端光镜前,借由端光镜通过阵法所传来的景象,来了解前线所发生的事情。 天帝这一次似乎是下定了要剿灭魔族的心思,二名大将被弑尤打的魂飞魄散之后,又遣来更多的主将。那个时候,在我的记忆里,无论是天空还是河流,似乎都是鲜红色的。 无边无际。 不知过了多少日,当我面对那些血沫飞溅的场景,已经变得麻木的时候。端光镜中,出现了与我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影子。 一袭白衣,惊鸿潋滟。 是容兮! 此次仙魔交战,如火如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早就已经没有了谁对谁错之分。说白了,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已。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容兮是为天族,又位及上神。两军交战,生死一瞬,他不可能置同族的生死于不顾。 我早就该想到,他会搀和进来的。 我看到容兮手持若水,身形摇曳。似真似幻,却瞬间令周遭魔族灰飞烟灭。 我有些害怕。 仙魔交战,大家统统都是抱着至死方休的心态,拼死一战。那么,到最后……容兮他……会同他们一起,杀了殁水还有弑尤吗?! 想到这里,我便不敢再想下去。挥袖掩了端光镜。 我从没有想过,当容兮身上沾满了我同族的鲜血时,自己又会如何处之。 碧儿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抱膝坐在地上,靠着汉白玉的柱子瑟瑟发抖。她吓坏了,慌慌张张招呼小绿扶我进房间,又请来大夫给我把脉。我怔了半响,突然一把抓过碧儿的手,我说,我要去战场。 结果碧儿十分无情地打击了我,她说我法术不济,去了战场也一定是添乱,倒不如好生呆在魔界,断却父兄的后顾之忧。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自我安慰一下,便也不再胡闹了。 再见到父君,他黑色的袍子迎风猎猎作响,大步走过长长的长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我看到有些黑色的纹路,从他的颈部如藤蔓般蔓延至整个右脸。 一战方捷,他正急着召集所有大将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晚间殁水来找我,嘱咐小绿和碧儿将我日常所需以及喜欢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打包成细软。 我拦住他:“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殁水看我,难得没有戏谑与调笑。殁水说:“现下魔界并不安全,你以为为何天阙会知道我魔族现下定居于龙渊一带?” 我一滞:“你的意思是天族有人……混到魔界来了?!” 殁水点头。 “可这些天你同父君都不在皇城,皇城并无异样啊?!”我松开抓住殁水的手:“若是有奸细,他们早该动手了呀!” “那是没到时候!” 这是殁水头一次对我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他自觉失仪,摇摇头扶着我的肩膀,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理解他的心情,复握住他的手道:“不呆在魔族,那我们去哪儿?” “人间。” “人间?!” 殁水点头:“听我说,现在两军交战,根本不会去留意人间发生的事情。”殁水顿了顿,在我耳边说道:“你不是有隐灵珠吗?记得带在身上,大隐隐于市,他们不容易找到你。” 我看着殁水此时有些凌厉的凤眸,问道:“那我何时动身?” “现在。” “那你呢?!”我叫住转身正往乾坤袋中,不停给我塞宝贝的殁水:“王兄……你不同我一起走吗?” 我极少管殁水叫做王兄,突然这么叫他,不止他颇有感触,连我也不自觉地吸了吸鼻涕。 殁水回身,对我微笑,他揉了揉我头顶的头发,恢复了以往的戏谑。他道:“之前为兄不是同你保证过了吗?若再有下次,纵王兄此去生死以投,也绝不会再让那帮神仙伤我小妹分毫。” “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我不怪当时你和父君扔下我。”我摇摇头:“殁水,之前的保证,不做数的。” “妹妹不是总喜欢往人间跑吗?不知道人间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 “什么话?” 殁水笑,明净纯朗,他道:“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天气反复阴晴不定,大家要小心感冒~~~╮(╯▽╰)╭ ------------ 74第十二章 :原来是公主呀(五) 殁水辟了个结界,将我与碧儿小绿三人,送往人间。 一个极为偏僻的小村落,不过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我倒是蛮喜欢的。 这来了人间,便再也没有魔界的消息传来。殁水说这是为了保护我,以免天族那边发现我的踪迹。黄昏的时候,我时常看着天边那片火烧云似的天空发呆。 在人间,我偶尔会和周围的邻居们一起下地干活,也自己种了一小片花园。乾坤袋里还有容兮给我的种子,只是这花着实精贵的很,人间一场春雨过后,其它的花种都发出嫩绿的新芽,而它就跟石头似的待在土里一动不动。 一日,我正在沐浴,端光镜突然灵光闪烁。我拿起一看,原来是殁水。看背景,仿佛还是在战场上。 “殁水!你还好吗?!”真难得,本姑娘竟然会关心人了。 “妹妹,你听我说……”殁水那边声音吵杂。我听了半天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你倒是说啊!” “……走……小心……” “什么?!”殁水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将端光镜放到耳边,也才听到这么几个字。 “喂!殁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喂!殁水?!”端光镜灵光垂死挣扎了一下,最后彻底没有了声音。 听殁水的语气似乎很焦急,料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绿捧着换洗衣物,敲了敲门。我赶忙将端光镜收好,允她进来。殁水说过,我有端光镜这件事情,务必只能我俩知道。我曾问他为什么,他颇有些自恋的说,这叫兄妹连心,还煞有其事地给这面手中菱花镜大小的端光镜给改了个恶俗的名儿,叫什么心有灵犀。 我不由得嗤嗤殁水的品味,换了衣服,一边晾着头发一边去到了院子里。 不过,殁水那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却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忽然感觉到,殁水好像是想让我离开现下的这个村子?一阵清风吹来,我抱着手臂抖了抖。发现院子里,只有小绿一人。 彼时她正背对着我,望着天边一轮孤月发呆。 “碧儿呢?”绿萝山同蓬莱岛,养出了我逍遥随性的性子。是以,尚不能习惯吃喝拉撒睡,都有人盯着一双眼睛陪着的感觉。我们现下住的地方,只有两间屋子。我住靠山的那间,碧儿和小绿则住在一旁的小屋。 天色已晚,小屋里没点灯,我屋子里又没人,一时还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小绿不答,仍是似一尊石像般,对着天际发呆。 “小绿,你怎么了?”平日里魔宫里的人,对我极是恭敬。虽说后来碧儿同小绿伺候我久了,也自然与我亲近些,知道我不是那种骄纵蛮横的性子,但也不会对我如此无礼,像是彻底将我无视了一般。 我突然发现,今夜,这屋子四周似乎静的很,怎么连一声狗叫都听不见。 我讪讪地笑了,走到笑绿身后。早前我便注意到,每当殁水来找我,小绿总是饱含娇羞深情无限地偷瞄他,现下四小无人,我也便打趣道:“我说小绿,你不会是想殁水了吧?” “是啊。”出乎本姑娘意料,小绿竟然回答的异常陈恳。 “嗯……”这下我道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这时小绿抖着胳膊笑了笑,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尖利。小绿道:“我想……魔君他,嘻嘻……要是知道,他一直费尽心思想要防着的奸细,竟然被他自个儿派遣在,他一直想要护其周全的妹子身边。不知道,改作何感想呢?” 小绿转身看我,不,不是小绿……而是……媱姬?! 不,也不能仔细说是媱姬。我定眼看去,发现小绿虽然长着一张同媱姬无二的脸,不过气息却极是不稳。料想媱姬不过是将自身精魂,不知用了什么发现渡到了笑小绿身上。而且,她呆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一定有什么封印,才会一直压着她的仙气与灵力,让殁水这个魔君,都看不出分毫! 媱姬不可能有法子骗过殁水,况且媱姬虽然不待见我,但是本姑娘尚以为,她没有这个脑子,能够想出这般沉稳细致的法子。 天帝,就算不喜我的身份,却也好歹是一界之尊。断不会怂恿媱姬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 而且,就算我的身份,为天界所不容,且不说碍于容兮的面子,单说我平日里甚少与天阙那帮神仙结怨,相信也不会有人会闲到当个奸细不去盗取魔族机密,反而蛰伏道我这个无所作为的公主身边来。 那么,思及想后,能助瑶华至此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我手负在背后,握住千刃雪冰冷的剑柄,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不知莲泱,究竟何时冒犯了仙子。倒让仙子绝色之姿,甘心屈居一婢子皮囊之下,为奴为婢?” 媱姬冷哼一声,缓步朝我走进。夜极静,媱姬每走一步,都似踩在了我紧绷的神经上。 “你害容兮毁我神器,你说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 媱姬每走进一步,我就退后一步。我仰头道:“我师父毁你神器,你去找他就好了?再说,玉帝不是又赏给了你一把?当初要不是你对我起了杀意,我师父又怎会将你那把上古琵琶毁去?!” “哦?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本仙子咎由自取?”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我性子向来乖张,吃软不吃硬。然已退至墙角,遂扬起脑袋满脸桀骜地看着她。 狐大狸说过,输人不输阵。如果可以,首先就要用眼神杀死对方。 不过,本姑娘并不是天狐一脉,无缘修习天狐一族秘有的瞳术。是以,如同眼睛进沙子或是斗鸡眼般苦练多年,也学不来狐大狸常人难以企及的奇妙境界。 “再说!”我挺直腰杆:“上次仙子于蓬莱将我重伤,真的只是因为莲泱是魔族,而不容于天界吗?!” 媱姬身形一怔,一双杏目自清浅的月光下望向我来。这个动作,足以为我解惑。 我吸了口气,上前一步:“还是说,你不甘心?” “你闭嘴!”媱姬面色狰狞却惨白地看着我。 话竟然都说开了,我便也来了性子。握住阿雪,眉目清冷地看着她。若是有镜子,我便一定能发现,我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我师父容兮。 我逼近她:“你究竟是不甘心,容兮为我而天帝不合?还是不甘心……身份尊贵……仙气精纯的你……竟然输给了一个那么眼中几欲处之而后快的魔族余孽?” 纵然我不聪明,可是毕竟也活了快三百年,有些事情若真无法看穿,倒还真不如投了轮回好好历劫一番才是。 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坏,明知自己戳中的,是媱姬的痛楚。而看到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和愤恨的神色,竟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我猜对了?”我笑的极坏。语气中不自觉的多了份额外的刻薄与骄傲。我道:“这么说……你……爱上我师父容兮了……?” 媱姬,你是不是爱上容兮了?! “我要你住嘴!”媱姬突然大喊一声,发鬓伴随着平地而起的一阵妖风,四散看来,胜似妖魔。 这一次,她没有举止风雅地抱着她的上古琵琶,而是直接伸出一双利爪,向我袭来。 我退后几步,抬手将阿雪挡在身前。 哪知媱姬并不躲闪,反而一爪子拍到了阿雪雪亮的剑刃上。借着阿雪发出的灵光,我这才看清,媱姬那只手,长出的指甲竟堪比七寸! 我不由得觉得有些恶心,心想这姑娘也忒不爱干净了,指甲都长的这么碍事了,也不好好理理。 当然,这些话,也都是心中调侃。楞是个明眼的,都能能看出,媱姬这双手,不简单。 媱姬的指甲一如往昔,涂满了艳红色的豆蔻,只是这长着长长指甲的两双爪子,实在闲得太过妖异,并不是一个仙家应有的气势。 我不在仙界管辖,魔族公主的身份又早已揭穿,早就不会同当初在蓬莱山寄人篱下时的顾及。我一面抵挡瑶华的进攻,一面瞧准空挡提着阿雪反攻。几个回合下来,倒也是不相上下。 哼,早说了,本姑娘这些年也不是在蓬莱白吃白混的! 只是,媱姬的招式,一招一招太过狠戾。而且…… 太过不同寻常。 想当初,她在蓬莱伤我,虽也是欲至我于死地之势,可招式之下,仙气,灵力,都是极其精纯的。可现下,我同她纠缠如斯,却丝毫没有嗅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仙气。 我捏了个云决腾入空中,反手一件堪堪接下媱姬飞来一掌。媱姬这一掌力气甚大,我转身将阿雪横至胸前,卯足了力气,却仍是被她压着难以动弹。 媱姬虽说长我两千虽,可上次伤我仗着上古神器,我便只是拿阿雪抵挡,都尚有自保之力。 可这一次,我已将身体里几乎五分之四的妖力全部注入阿雪体内,令阿雪实力大升,不亚神器。可为何……还是如此费力?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开始快速发展起来。蘑菇会在不久之后回到万万年后的世界,只是那时,她与容兮……嘻嘻嘻嘻,我不告诉你们~~~【╮(╯▽╰)╭为什么亲们都不留言╮(╯▽╰)╭人家好伤心~~~人家 不要霸王人家只要评~~~ ------------ 第十二章 原来是公主呀(六) 狐疑间,我这才发现,媱姬的双手,竟然染着死死黑红色的邪气。 她不是仙吗? 怎么会…… 怎么会有如此狠戾的气息?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晃神,媱姬已然一爪子重重拍在了我心口上。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我敢保证,本姑娘活了大半辈子,这是最疼的一次了!至少就目前来说! 受了媱姬这么一招,万分不甘之下,本姑娘竟也发起狠来。两眼一闭,抬手抹在阿雪剑身,狠狠一抹。这一招,自然不是容兮教我的,而是我自个儿偷偷跟着十一学的。 据说这样可以在一瞬间提高自己的剑气与灵力。 我打不过这样的媱姬,却也不能死在她手下。 本姑娘可是要当山大王的妖精,被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后台的大小姐干掉了,怎么流芳百世,若是传出去,那也太丢人了。 于是接下来,我同瑶华便又厮打道了一起。并且到了最后,俩人都气急了,竟是连法术也没有用,直接用手互相抓着对方的头发。 我一边抓着她的爪子不让她挠我的脸,一边拿脚去踹她,一次拉开帷幕之间的距离。当然,本姑娘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正拽着她的头发,看着她龇牙咧嘴一面自己也跟着发出颇为痛苦的哼哼。 “媱姬,你真是够笨的,你恼容兮喜欢我,怎么不绑了他会你的洞府,跑来这儿找本姑娘的麻烦算个什么事儿?!”这句话说出来委实有些不厚道,不但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一把把我可怜的师父推了出去。 想到这儿,我不免心中哀悼了一下容兮那可怜的的清白。 哪只媱姬一面费力地,张牙舞爪地要来掐我一面笑道:“哼,我杀了你这个妖人,再去找他不好么?反正若是你死了,我同上神便有的是时间相处?!” 我反击道:“你这个人妖,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遇见我师父的时候,本姑娘姥姥都还没有出生好吧?!” 媱姬终于如愿以偿地挣开了我的桎梏,将一只爪子艰难地架在了我的小细脖子上。踹着粗气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本仙同他相识了万年……” “我想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一脚抵在她的胸口,难得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然后对她道:“我是想说,你认识他那么久他都没能喜欢上你,可见这万万年他压根儿就没看你!” “你!” “我,我什么我?!” 媱姬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分外刺耳凄厉。 她松开掐着我的脖子,我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你!你要做什么?!” “怕了?”媱姬看我,笑得格外妖娆妩媚。我这才发现,媱姬不知何时已经将手环上了我的腰,而我与她之间竟不知何时突然缠起一圈又一圈的灵光。 我手脚并用忙去推她,发现媱姬此时已经双手结印,并不理会而,而我却死死同她困到一起,半分不得动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怎么,你慌了?”身上的灵锁越来越紧,最后媱姬不得不将脸贴到我耳边,伴随着她那断断续续的笑声说道:“你可听说过移魂阵?” “移魂阵?难道你想?!” 媱姬冷笑,抬手艰难地摸上我的脸,她笑得凄婉:“姐姐说他喜欢你,可我真不知他到底喜欢你哪儿?索性本仙委屈一下,变作你……不就……” 我没想到媱姬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她竟然想占用我的身体。 “你……快……住……手……”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起来,我艰难地呼吸着,只觉得头昏脑涨间,似乎又什么东西要从胸口破空而出。移魂阵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法术,但是若我真的同她交换了身体,这……也太可怕了! 当然,媱姬的想法尚不止这些。 媱姬冲我笑道:“带我变成了你,再把这个小丫头的样貌变作我的模样。你看,我连忘尘缘都带来了,到时候只要喂你喝下去,呵呵~你可就是我了。”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你可别以为这样一来你就是皇亲国戚了,我同天妃商量好了,到时候就将你贬道东海,让你受冰极之邢,让你永永远远都见不着他!” 喜欢容兮的人不少,但这个媱姬绝对是最疯狂的。竟然能够想出这么损人利己的法子,媱姬她委实也是个人才了。 “我才不要喝什么忘尘缘……媱姬,你若是现在收手,我……绝对不会同容兮说上半个字!”我看着她,希望她能结束这一切。 “咳咳……你……你快住手呀!”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我竟然流出了眼泪。我看向她,眼神一片茫然。我道:“你这是何苦呢?就算你变成我,能和容兮在一起又怎么样呢?咳咳……你照镜子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厌恶吗?!” “只要他最后能同我在一起……那又……那又……你……”媱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双目圆瞪,布满血丝。那双眼睛,无比恶毒,带着深深的憎恨。 媱姬忽然瘫软下去,因为我俩被绑在一起,所以她随后直接将头搁到了我的肩膀上。 媱姬倒了下来,胸口那撕裂的疼痛也骤然消失。缚身的灵锁光线也逐渐暗淡下去,媱姬附在我肩膀上气若游丝,最后,她只留给了我一句话便没了生气。 媱姬最后几乎是咬着牙齿对我说的是: “莲泱,你这个贱人。” 知道最后移魂阵的阵法彻底消失,我方才抱着小绿的尸身瘫软到地上。 小绿死了,是被我杀死的。那一刻,我忽然泪流满面。媱姬要同我移魂,想是又怕我会对她的真身做出什么恶事,便也不敢将真身腾给我。所以,她先想法子上了小绿的身。原本她是打算让小绿的身子,同我移魂。等她占用了我的身体,在把上了小绿身的我,变作她的模样。最后,在给我喝下同忘川水有得一比的忘尘缘。 哭着哭着,我竟然笑了。我抱着满身是血的笑绿,面色苍白地看向那黑压压一片的苍穹,心下冷笑:瑶华,你同媱姬想的这个法子,当真是天衣无缝啊! 媱姬一走,结界也破开了。碧儿满是焦急地冲了进来,却在看到抱着小绿跪在地上的我时,仓惶地退后两步,期期艾艾地唤了声:“……公主……” “碧儿……你去哪了,担心死我了。”我冷冷看她一眼,便又低着头去帮小绿止血。 碧儿流着眼泪朝我跑过来,跪在一旁,捂着嘴看到满身是血的小绿。她终于意思到发生了什么,抬手将已经魔怔的我同小绿的尸身分开。 我不撒手,碧儿便哭的更凶了。她哭着对我道:“公主,我们……还是将小绿姐姐好好葬了吧。” “碧儿……媱姬她,真的好狠啊……”小绿脖子上被阿雪刺出的伤口,怎么也止不住血。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可是我比她更坏……我竟然为了我自己……就为了我自己,竟然……” “公主,不要再说了……” “其实就算媱姬对我用了移魂也没什么,喝了忘情水也什么。有什么……能比一条性命……更重要?” 怀中的小绿闭着眼睛,若没有脖子上那道剑伤,若没有那些猩红的血液,看起来,真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对小绿说:“……对不起……” 掌中用力,浮现出一个伽印。刹那间,怀中的女子,便一寸一寸化作灵光点点,散于八荒。 是归魂诀。 小绿,但愿这样,能够让你找到回家的路。 我说过,移魂阵,并不是是了不得的法术,破阵的方法也极是简单,只要施术者死掉,就好了。我身上沾满了小绿的血,很多很多,虽然后来碧儿安慰我,也许早在媱姬占用小绿身体的时候,小绿她就已经死了。但是我怎么也不能接受,小绿的身体,在我怀中越来越冷的感受。 我想了一晚上,我想,我一定会替小绿报仇。 天光破晓,我唤来碧儿,让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罢,只要别再跟着我就好。 碧儿不愿,最后我只得下令,让她回魔界待我照顾小绿的家人。 最后,我抬头看向东方,我想,我同媱姬的账,也应当好好清算清算了。 她还当真以为,我莲泱软弱可欺么?! ------------ 第十三章 似梦非梦梦浮生 俗话说的好,恶从胆边生。以前我虽然是妖精,可除了打家劫舍以为,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可是现在却杀了人,虽然碧儿一再安慰我,也许小绿早在被媱姬附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可是最后往小绿脖子上给上那一刀的人,却是我。 于是,我便是穿着这件血衣,凭着我与殁水两面端光镜之间的感知,赶到了天之涯。 虽说是驾着小白云,可仍然是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候才赶到。 我曾经问过容兮,若是有一日仙魔相争,你这么清心寡欲的神仙,会介入吗? 容兮说会,因为有时候只有杀戮,才能平息战争。 魔族没有错,仙界也没有错。若一定要定罪的话,归根究底也不过野心二字。可是说到底,谁没有野心呢?如我,当山大王便是我的野心,只是野的不够大,尚不及天帝同我老爹的千分之一。 都说,些许人在受了刺激之后,会静下来想很多事,很多以前根本没有去想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抱着小绿失去温度的身体,忽而捧到了袖中深藏的折骨萧。 突然间,我终于知道,折骨萧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觉得耳熟了。 还记得十一同我说的那个故事吗? 妖王巫邪,在万万年后的东海捡到了一截用魔骨镂成的萧。重虚老头为此还抑郁了好一阵子,派出两个得意徒孙带着一大帮仙术卓越的弟子,也没能将那支折骨萧夺回来。 我还记得那名故事里,长发如雪的乐师,以及一舞倾城的彩蝶凤音。 我想,弑尤给我的,便是故事里,苏梓洛在凤音百年灰飞烟灭之后,用自己肋下的一块魔骨,镂成的洞箫。 记得十一曾经告诉过我,相传那支折骨萧若是用正确的曲调奏响,便能打开一扇门。 而那扇门中,是魔族皇族隐藏的势力。苏梓洛已死,现在能够趋前那批势力的,便是持萧人。 我不知道那扇门后的魔军有多厉害,但从重虚老头每每茶饭不思的状态中,却是不难看出的。 我没有办法同殁水一般,与天族挥剑相向。却也没有办法,看着应该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俩人,在这场战争中节节败退。 所以,这一次来到天之涯,一是为了找到媱姬姐妹,二十,为了将这支折骨萧还给弑尤。 然,在天之涯的狼烟里,当我见到媱姬在一众天兵之中,拨弄着那把碍眼的琵琶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害了阿绿,又一心想要对付我,现下又在天之涯伤我魔族将士。 我看到媱姬得意的笑,风华绝代,真是气急了。 料想媱姬也没有想到,我会来到这天之涯,更没有想到她自己会碰见我, 是以,当我瞬息之间显形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那花儿一般的容貌,刹那间便失了颜色。 “你!” 她一个你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周围的天兵已经围了过来。我只感觉心中一把怒火,这会非要把媱姬撕碎了不可。怒不可遏地回过头,袖子那件被血污了色的广袖一甩,便将那几个天边挥去几丈远。 我冷哼一声,看向媱姬,迅速布了个结界。 媱姬怀抱琵琶,端庄地站好,仰首对我哼声道:“怎么,恼羞成怒了?” “还好。”我道:“若你死了,便也没有回事了。” 我说的故作轻松,媱姬抱着她那把碍眼的琵琶,往后不起眼地退了一步。 此番见我祭出阿雪,竟有些仓惶地望向我,质责道:“你要弑神?!你疯了吗?!” “神?”我挑了挑眉,越来越觉得媱姬可笑:“你不过是个九品的仙子,我若杀了你,顶多算上个诛仙的罪责。我现在是魔族公主,魔尊弑尤唯一的女儿,仙魔之战,我杀了一个法力低微的仙子,有何不可?” “你也不过是顶着个公主的名号!表色才形哪一点能同我比。”瑶华冲我这样嚷嚷。 我觉得这丫头似乎病的不清,黛黛没有公主病呢,都还被慕少白隔三差五地下药,哦,不,是逼着吃药。我看着媱姬似乎都已经病入膏肓了,她那个当天后的姐姐,怎么也没出于人道关怀给她找个医生看一下呢? 我摇摇头,指尖拂过阿雪冰冷的剑身。“我说,仗着瑶华的身份同你的关系,你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罢了。本姑娘忍得了你一时,说明本姑娘大度。现如今本姑娘不想忍了,所以便想着拿你来祭阿雪的五脏庙了。 也算是照顾你这张脸的份上了。” 跟红袖师姐厮混几日的好处便是,不知不觉地我说话的态度都被她潜移默化了,变得自然而然嚣张跋扈起来。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最后一个字还未收尾,我便提了阿雪冲过去,一剑往媱姬眉心刺去。 这一剑速度极快,我几乎倾注了所有的力量在里面。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昨日与媱姬一战之后,我的力量,似乎……变强了? 媱姬抬手便拿了琵琶来挡,一剑东来,铮铮弦断,琵琶消亡。 媱姬已是万分惊恐,抬手想拢出一个法阵出来,我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并不急着杀她,不是我还念着天界对我余下的那么一丁点的关联,而是,狐大狸曾经给我讲个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被狐大狸后来归纳到一本《畜生的日常》,这样一本小册子里。大约说的是,猫捉到老鼠之后,通常并不急着将老鼠咬死,而是会放走它,然后再把他捉回来。然后玩残了,再放走它,玩到老鼠精疲力竭之后,没了兴致,才会将其吃掉。 所以,我一剑劈掉了媱姬头上繁复的发髻。那些金闪闪的步摇便伴着她的青丝,一同被阿雪挑到了地上。 媱姬一声尖叫,捂着脑袋,四处逃窜,却又不想被结界外面记的跟蚂蚁似的天兵,看到她现下的样子。于是乎,自然是显得十分狼狈。 媱姬的仙术本就不高,别说之前附身在绿儿身上与我斗法之时耗去好些灵力,单就说我如今斩断了她那把作为武器的极品琵琶,她便自知不是我的对手。 我和媱姬几乎是在结界里的云头上转圈圈。我布下的结界她出不去,手一碰上,便跟遭了雷击似的缩回来。 第一次媱姬来蓬莱找我麻烦的时候,我身上被她留下了二十三道伤口,如今,凭着阿雪凌冽的剑气,我又还给了她二十三道伤口。 俗话说的好,本姑娘是一个有节操的好魔族。那俗话还说什么了?俗话说,该出手时就出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许是我急红了眼睛,只顾着同媱姬周旋,是以没能注意到身后提着裙摆匆匆赶来的瑶华。直到瑶华破开结界的时候,我方才回头,惯性拿阿雪挡在前胸。还未看清瑶华,就被她一掌重击,拍在心口。 踉跄几步方才站稳。 那一刻,竟有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关于莲花的法术,我用的极少,大多都是在我必须得赢,否则性命堪虞的时候,才会去咏颂心法。 那些法术,虽然在我的记忆中是残缺不全的,但是威力,经过几次试炼,已是不容小觑的。瑶华同媱姬不一样,在她尚未坐上天后这个位置的时候,便已经位列上神。 我现在的能力,对付媱姬尚可,可若是加上一个瑶华,她俩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恨极了我,我落在她们手中的下场,只怕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凶多吉少。 我提着嘴角笑了笑,满是嘲讽:“你们两个可真是姐妹情深啊?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管她脸上划几刀,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快就赶过来了?” 瑶华也笑,雍容华贵。她抬手拂过发角的青丝,高贵端庄。一双与媱姬极为相像的眼睛挑向我:“都这个时候了,没想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本宫究竟是该说你无谓呢?还是无知呢?” 媱姬见到媱华,泪眼滂沱,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就跑了过去。我没拦她,尚不知瑶华真正实力如何,她不动,我便不动。 抱着瑶华的胳膊,媱姬立马恢复了她狐假虎威的小人本色,一脸阴狠的看着我。 瑶华没有看她,只是一直盯着我看,然后带着威严地说了句:“如此形貌,成何体统!”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媱姬说的。媱姬愤愤剜了我一眼,我冷哼一声,她便咬牙给自己幻了个形,掩去了那一头断发。 瑶华笑的极为平静,瑶华说:“当年没能让你灰飞烟灭,这一次,便让你魂归大荒。” 我望着外头,仙魔混乱的一片。幽幽说道:“你要我死,我未必会放过你。你我二人,一个魔族公主,一个天界皇后,死在一块倒也壮烈。” 我想了想,冲瑶华笑道:“说不定往后我魔族子民还会为我建庙烧香,奉为精神领袖呢!” 瑶华不为所动,美目幽冷地看向我。她笑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 第十三章 似梦非梦梦浮生(二) 瑶华是神女,仙气精纯。光是周身大盛的至清仙气,便让我有所顾忌。偏生如今本姑娘是魔,虽未恢复魔身,可其术法先前大多都是一妖魔而起支撑。往前在蓬莱的时候,虽有莲花簪子替我锁住妖气,却也改变不了我术法的本源。这也是为何,我所使出的蓬莱咒法,都较旁者有些明显的差距。 就连蓬莱清气所衷的一式清风引,在我手中都变成了浑浑噩噩的龙卷风。 媱华一掠而至,并两指渡着仙气直直往我面门而来,不难看出,这天后娘娘是想一招击碎我的天灵盖。 我堪堪躲过,左手拢了个结界,右手提着阿雪挽了个剑花。 银色光华流转,转瞬向媱姬腰际刺去。媱华极为轻蔑地闪身躲过,却不料阿雪的剑身突然变得软的不可思议起来,光华大盛之间,原本是剑刃的地方竟化作一条银鞭,顺着上一件刺出去的力道,往如腾蛇一般朝瑶华腰际缠去。 瑶华根本不会想到,阿雪会自己变化形态,柳叶一般的画眉蹙起,左手施着术法,便抓住缠绕在其腰间的阿雪。右手更是甩出一条明晃晃的披帛,带着戾气,往我胸口袭来。 我堪堪躲过,瑶华也得了空挡,旋身摆脱了阿雪的控制。 瑶华极为优雅大气地甩了甩袖子,并且这一袖子甩的风生水起。就只见瑶华背后,跟孔雀开屏似的,冲出七根十几丈高的彩色云绸,瑶华抬手朝横着阿雪念咒的我,极为清浅的说了一个字。 “去!” 尾音未落,七根云绸便跟离弦之箭一般,朝我飞射而来。 我们所在的云头,早前被我施了结界。瑶华破开结界进到里面时,亦是反袖布了一遍她的结界。是以在这片云端之上,能供我们活动的空间,只有区区十几丈而已。于是瑶华甩出的那些云绸,此时可以说是铺天盖地地朝我席卷而来。 瑶华似乎是受了方才阿雪那一击的刺激,誓死要把我裹成粽子。那些天稠仿佛有手有脚,根本不需要瑶华操控。棘手的是,这些天绸,哪怕是被我斩成碎片,也能由碎片变成新的天绸,再一次向我袭来。 不到片刻,结界里就被遮天蔽日的天绸围堵的水泄不通。 “皎出云若,并蒂相携……”蓬莱的仙法,我虽然三三两两学了一些,但因入门年限尚晚,大多都是些初级术法。而且,我学艺不精,故也不能同汜陌那般,将一个普通的清风引,发挥到那种在同阶弟子眼中,已经是极限的威力。 不知道为什么,当漫天天绸带着寒光向我席卷而来的时候,我想到的,竟然会是这句口诀。 “红莲千顷…… 那一刻,千顷红莲竞相开放,潋滟风华,美似仙境。似将结界处,化作一片花海,美不胜收。 再看瑶华,满眼惊诧。见天绸再无法近我身前,又觉这足下红莲艳的诡异,一手将媱姬护在身后,一手凭空画了个半圆,拢了个金光闪闪的结界。 我腾于半空,足下布满云头的红莲,此时发出晦暗诡谲的红光。竟有一一些长成丈高,如藤蔓一般缠住了我执剑的右手。从右臂到掌心,将我与阿雪紧紧捆绑。 “这是……”我看到瑶华有些惊恐的神色。要知道,这位天后娘娘涵养颇高,露出这种表情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当红莲漫过掌心,往前延伸,最后在阿雪通亮的剑身上兀自开出几朵莲花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原本依附在阿雪身上的灵识,突然变得盛炙起来。 “姐姐你快看!她的眼睛……” 万千红莲,偏偏香瓣,顷刻间化为如若漫天星辰的短刃。随着阿雪一起一落,带着妖冶的色泽腾入空中,翻覆间,瑶华姐妹早就便了脸色。 最后,我抬眼看向尽处的两姊妹,笑着说道:“……诛……仙!” 所有利刃便在那一刻直直朝她二人的结界破空而去。 我站在高处,看着往日光华的天后娘娘,此刻抬手结出一个痂印,分外吃力地对付那些似绵绵不绝的红莲刃,心中很是畅快。 这场面,说实在的有些吓人。瑶华的结界几次岌岌可危,就算加上媱姬,她二人也是撑不过一会了。本姑娘乐得清闲,歪着脑袋看着她们俩姊妹分外狼狈地撑着结界。 红黄两道法阵交织,碰撞,视觉上总的来说还是挺刺激的。 “我竟不知……你体内的封印……”瑶华咬牙,恶狠狠地看着我。她现下竭力扶持这个结界,已是十分虚弱。 “封印?”我半眯着眼睛看向她,眼前莲花妁妁,很不真切。“你说什么?” 瑶华似是自嘲,一滴冷汗自她额角滑落,她苦笑道:“我早该知道,当年他那样对你,根本就是留了后手……呵呵……原以为像他这种人,自应天性凉薄……哪里知道原来对你……呵呵……” 瑶华痴痴笑道,嘴角溢出一滴鲜血:“原来……我们都给他骗了……” 我隐约猜到,瑶华口中所指,应当是我师父容兮,思及那段旁者都说与我有关的年岁,关于那位魔族公主,明明无甚感觉,心口却空荡荡地开始变得疼痛起来。 “妖女!” 身后不知何人大喝一声,一股杀气,开天辟地一般破开了此处的结界,一阵神威席卷而来。 光是神威便震慑地让我差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想必来者,仙阶颇高。 被莲花缠绕的右臂,在危急时刻,仿佛能自行化功一般。当下便牵动着我抬剑抵挡,一时间红光大盛,灵力汹涌。 果不其然,这边瑶华已是捂着胸口瘫软在地,见到来者,即使虚弱地唤了声:“南华尊者……” 南华尊者……貌似如今那个领着司战这份差事的,便是从他府邸里出来的。 我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位宝相庄严的上神,纠正道:“你们不都说我是魔吗?怎么这回又管我叫做妖女了?” 天界许多神仙的做派,我都是看不惯的。譬如瑶华两姊妹,譬如眼前这位南华尊者。 负手立于云头,一开始便僵着脖子和我打官腔。将魔族上下几万年,说的无恶不作面目全非。最后向我一指,险些让我以为他老人家下一句话便是:“本尊要代表正义消灭你!” 南华尊者以一副嫉恶如仇,深恶痛绝地神色凝重地看着我。他道:“魔族猖獗,犯我天威。今汝之宵小,辱我天后,其罪当诛。” “你爱当猪便随天蓬投了畜生道,本姑娘又不会拦你?” “你!” “我说,你们神仙真奇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大堆,麻不麻烦?!”想来是同殁水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这句话说出来颇有他那种据说是傲视俾倪而在我看来却是吊儿郎当的风范。 南华拂了拂拂尘,右手祭出一个结印,隐隐光华闪动。 他笑道:“本尊倒要看看,汝之宵小还能撑得几时!” “臭老头,放马过来!” 彼时,我也是气急了。尚不知,这法术莲华,初阶段我尚能驾驭,可要知道以我现在的体质,莲华系的很多术法都是难以承载的。方才为了应付瑶华,已经是大限了。 瑶华一心想要我死,十一,当南华尊者伦了拂尘念出伏魔咒朝我攻来的时候。瑶华,亦是提起十二人的仙力,飞身上前,朝着我的背影祭出一面封魔令。 阿雪在我手中叫嚣,发出阵阵剑鸣。 腹背受敌,我苦笑了笑,那一刻,时间似乎变得缓慢起来。慢到能让我想起容兮初见我时的情景,能够想到桃花树下那片缱绻的色泽。能够回想起万万年后的蓬莱岛,冰渣子似的俞子夜,风骚入骨的慕少白,永远长不大的落雪,聒躁又易炸毛的灰喜鹊。 风华绝代的小狐狸,吹胡瞪眼的重虚老头,还有独自守在绿萝山上的老龟。包括殁水,弑尤,青黐,司命。 跟走马观花似的,当然,我看到最多的,还是容兮。 我没有还手,原本也不打算还手。 南华尊者的名声不用多想,但凭他往那一站,便让我感到头晕胸闷的气场,就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有还手的能力。 但是出于本能,我还是在拂尘迎面的时候,抬剑抵挡。本姑娘风华正茂,却只能活个三百多年,我不甘心。 那拂尘带着铺天盖地袭卷黄沙的气势,如惊涛骇浪一般直面面门而来。我甚至看不清南华尊者的脸,就被那股神力压制地喘不过气来,心口闷的难受,只得咬紧了牙关,闭起眼睛。 刹那红莲如巨大的冰刃,张开巨大的花瓣,如茧一般将我包裹在里面。 莲花的保护,虽然直接挡住了南华的攻击,却终究难抵南华肃杀的仙气,一寸寸地迸裂。 最后,本姑娘咳出一口血,捂着胸口抬起头来的时候,南华的拂尘已经到了眼前。 最后南华说了一句只有我能听到的话。南华说:“再见了,折骨萧的持有者。”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 第十三章 是梦非梦梦浮生(三) “唔!” 南华捂着胸口后退数步,方才站定。 我看向来人,竟是…… “……容兮?” 叫出他的名字,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 最终脚下一软,倒在了他那带着莲花香气的怀抱里。 嘴角的血液染到容兮洁白的衣襟上,实在是碍眼极了。 “你来了……我……” “不要说话。”容兮抱着我的手紧了紧,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容兮抱着我的手都在颤抖。 难道是我变重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便安心将蘑菇头埋在他的怀里。 “容兮!”南华怒喝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容兮往我身上渡了些仙气,不紧不慢的反问那南华:“不知尊者又是在做什么?!” “降魔!”南华说的大义凛然,义正言辞。 “可尊者所说的魔,却是我容兮的徒弟。” “你想要助纣为虐吗?!”南华吹胡子瞪眼,想是气急了。 容兮摇头,轻声说道:“非也。” 南华沉默。 容兮又道:“就是有些护短而已。” “……” 我想笑,却抽的胸口疼,只得扯了扯容兮的袖子道:“师父,老人家心脏不好,你别把人家气死了。” “容兮!”容兮这个名字几乎是被南华咬牙切齿地念出来,他老人家拿着拂尘指着容兮道:“容兮,罔你为上神,竟然如斯包庇魔族祸端!” 这是瑶华几乎是尖叫着开口:“容兮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身份?”容兮挑眉,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说我倒还真的忘记了。” “你!” 容兮看我,那一眼,分外温暖,他冰凉的手握住我,方才缓缓看向那并作一堆的三个品阶不一的神仙。容兮道:“多谢天后娘娘提醒,容兮方才记起自己不但是这个丫头的师父,还似乎是个品阶颇高的神仙。” 瑶华见容兮的思维似乎终于被她拉到正位上来了,蹙着的眉头刚想松一口气,却被容兮接下来的一句话,咽地说不出话来,只得一边指着容兮一手扶在媱姬身上颤抖着。 容兮一手揽住我,一手横了若水在他们面前道:“若是你们想伤她,自然得先杀了我。” 这一句话,容兮说出来是平平淡淡,在我听来却是波涛汹涌,血流成河。 本姑娘捂着胸口小小地抽搐了一下,心下不禁感叹道:好容兮,真没白认你这个师父,您老人家真是太帅太给力了! 真不愧是男神排行榜上领衔的人物~~~ 容兮那句话,对他们几个来说,可以算是晴天霹雳之后的天雷滚滚。最后,还是南华尊者定力好,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老身不敢伤你?!” 容兮冷笑,注意,是冷笑。容兮道:“敢不敢我不知道,至于能不能……” 容兮话锋一转:“尊者心中自有衡量。” 真不愧是我师父,诛仙不用剑便能见血,委实腹黑骚气了些。 “好!” 南华被容兮刺激的不清,扬了手中拂尘,施法渡了一层金光。南华注视着容兮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如此,老身便先解决了你,再将那魔女亲自诛于你眼前!” 我听到容兮似是讥笑,极小声地自语道:“有些事错过一次,便不会再有第二次,即使…… ……魂飞魄散。” “……容兮?”我突然有些慌了,是我不该冲动,不该抱着侥幸的心理,来找瑶华的麻烦。牵扯了南华同瑶华,还连累了容兮。 南华尊者是后古的第一位尊神,即使容兮是借着上古清气所化,可是……我并不想看到看到他为了我……和天族的神仙兵刃相见。 容兮握紧了我的手,给我拢了一个结界。他坚定地看着我,说:“有我。” 他将我放了下来,抬手挽了个剑花,负剑独立。白色的衣袍迎风猎猎,容兮昂首,风姿绝艳。 他道:“南华尊者,烦请赐教。” 这边南华摆出架势,瑶华冷哼一声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那簪子化作一柄金刀,亦是上古神兵。 瑶华似是叹息,阖目道:“天帝原以为禁足期间,你能静思己过,现下这般若是知晓,也不知道该有多么痛心。” 我斜了瑶华一眼,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冷哼一声,心下腹诽道:我那没有缘分得以相见的师爷爷师奶奶都还没说什么呢,天帝他老人家有什么好心痛。若是心上顽疾,还是甚早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就别再这儿酸了。 媱姬妹妹也算有良心,见这仗势,哭喊了一声“阿姊!”便扑到瑶华身侧,拦住那把大刀:“阿姊,上神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被那妖女迷惑!阿姊同尊者只需灭了那莲泱的元神便好,怎能……” “住嘴!” “阿姊!” 突然觉得媱姬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她虽然不待见我,但对容兮还算是一往情深。 媱姬被瑶华拂了一袖子,挡在了结界外面,最后瑶华看了看南华又看了看容兮,这才说道:“如今,我这个做师嫂的,便代你师兄打醒你!” 想来之前,在南华眼中,我这个魔女根本算不着是他的对手,是以,他那一击也未用尽全力。如今与容兮相遇,可谓是针锋相对。于是,除了瑶华那分外扎眼的天绸以往,我根本看不清他二人的动作。 可以看出容兮并不想伤到媱华同南华,所以主要是以守为主。可南华同容兮斗法,难免波及法力稍逊的瑶华。最后瑶华踉跄几步,退下阵来。 她抚着胸口狼狈地喘着气,发丝也有些散乱。 然后,她看到了我。 她笑的分外妖艳,那种笑容如同罂粟一般。随后,她提起那把金刀,向我冲了过来。 我动弹不得,虚弱的连一个完整的音节也没有发出。最后只得闭上眼睛,听见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瑶华那把金刀,用朱砂篆了咒文。我只觉得胸口凉凉的,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是那把金刀穿胸而过。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记忆通过感知一样,忽而被拉的老长。 我抬起头,努力地朝容兮看去。发现他此时也正回头看我,似乎发现我受了伤,脸上的表情很不开心。他楞楞地看着我与瑶华,待视线落到我胸口那一滩不断蔓延的血渍时,我看到他那万年波澜不惊的瞳孔中,有略微一刹那的失神。 我知道他想过来,却因为那一刹那地分神,而被南华施法困住。 容兮周身都被南华定了缚神咒,面色苍白,最后无力抵挡,单膝跪倒在地。 他的目光一直看向我,眉头一直蹙着,这让我很难受。 瑶华还在我耳边痴笑,她说:“你不会有转身的。” 我说过,这一次定要让你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我看着容兮,想对他微笑。嘴唇蠕动,却再也没有办法唤出他的名字。 于是,我只能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若我只此一生,能够记得他的样貌,哪怕只是一瞬,也是好的。 陷入混沌之前,我忽然想到,有一句话我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对他说过。 不过…… 还是算了吧…… 不知道,也好。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结满蛛往的横梁。 支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竟身处一个小亭子里。伸手摸了摸胸口,还好,不疼,也还有心跳。 那么,是不是说明,我没有死?! 我看向四周,发现了那面一人高的镜子。头有些晕沉沉,是以,我想了半天才记起,这面镜子里头,应该有个女人。 我记得她说她是魔族公主来着,然后又把我拉进了镜子里。 我走到镜子前,端详了好一会儿。伸手去摸脸上了水泽,恍然间便笑了。原来,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绮丽的梦境。我没有死,容兮他也没有那样喜欢我。 这样想着,竟然还有些小失落。我摇摇头,便不再想。 “人世间所有爱恨,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谁?!” 我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男子。穿着极其素简的的藏青色长袍,只是眼上覆了一层锦缎,有种遗世独立,茫茫仙人的错觉。 ------------ 第十三章 似梦非梦梦浮生(四) 只可惜任他风华正茂,却是个瞎子。 他却道:“凡眼虽盲,心下却愈发清明。” 好吧,神仙能够读心,我把这茬倒给忘了。 他露出一个苍白冰冷的微笑。说道:“我便是这梵寂幻境的主人,无垢。” “你……是仙人吗?” “不。”他摇头:“我是神。” 也对,梵寂与昔芜花世,并称为蓬莱三大幻境。能成他的主人,品阶自然要与容兮同重虚老头相当。 我仔细打量着他,他很安静,我不说话,他便不说话,一如这梵寂幻境中似乎永远静止的风景。 我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颔首,抬手摘下一片静止在半空之中的枯叶。他道:“前尘未了,自会入得魑魅魍魉。” 这话说的颇有水准,可是却听得本姑娘一头雾水,我向来悟不透那些玄妙精简的禅语。 我正打算同十一那般不耻下问地,问问他,我到底同容兮有没有那一段尘缘时,他却冲我摆手道:“再不回去,有人可是要担心了。” “嗯?” 于是,还未待本姑娘反应过来,只见无垢挥袖之间,光影流转。一瞬间的失重,让我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最后只听得‘扑通’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有水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咳!”挣扎一番,方得以冒出水面。 这便算是出来了? 湿漉漉地爬起来,发现这儿竟是平日里我们开小灶的地方。看眼前这天色,我离开应当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我捏了个净衣咒,弄干了这一袭月白色的罗裙。理了理头发,便去昔芜找小落雪去了。梵寂幻境里的那些梦境,虽然只是梦境,可是没有他们陪在我身边,还是满寂寞的。 我知道,除了老狐狸和老龟,我这一生,还有很多可以惦念的人。 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来到昔芜幻境,轻车路熟地摸道小落雪房门前的时候,落雪推开门看到我,却是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 “啊!!!”这一声,夹杂着无数波浪线,惊起鸦雀无数,可谓经久不衰。 我师徒捂住耳朵,可是后来索性抬手捂住了小落雪的嘴。分外痛苦的哀嚎道:“鬼叫什么啊!” “你!”落雪眼睛瞪得大大的,抬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待我松开手,她吸了吸鼻涕,大哭一声直接扑到我怀里。大声喊道:“蘑菇啊!你你终于回来了?!” 说完还继续往我怀里蹭啊蹭啊蹭啊蹭。 “嗯……我当然要回来啊。”我这不还没吃饭呢。“不过,你见到我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我有些疑惑,平日里我随大师兄闭关特训,三两天不见人也没见她这么激动嘛。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响声,我回头方才见到了俞子夜那一脸冰碴,和尚有些花容失色的慕少白外,便听到了黛黛那足以和落雪媲美的尖叫。 我同慕少白习惯性地捂住耳朵。 “啊!!!”这一声足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黛黛干着嗓子叫了半天,最后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更过分的是,她扯了扯我的脸,又摸了摸我的腰,然后一巴掌拍在我的脑门上,恼怒道:“臭丫头你死去哪了啊!” 我挠挠头,不明所以。我道:“我迷路了。” 然后便是俞子夜那张满是嘲讽的脸:“迷路了?” “嗯。” “一迷就迷了十年?” “嗯。” “……” “嗯?!” 十年?! “你……你说什么?什么……十年?!” 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有一向淡定的俞子夜此时还能心平气和地替我说清来龙去脉。 我把我的经历大致同他们说了,不过有涉及到容兮的那一部分,酌情删减了些。用慕少白曾经对十一说过的话来说,嗯……虽然本姑娘一直不愿意承认,不过也就应该是一场桃花略显泛滥的美梦。 对于那段经历,俞子夜同慕少白自忖一番之后,俞子夜转身留给我们一个潇洒的背影。而后幽幽念叨了一句酸诗: 十年一梦掠花影,往来浮生远重楼。 慕少白依旧风骚拍手叫好:“二师兄好文采。” 我点头符合:“二师兄的肉近来越发精贵了。” 俞子夜:“……” 虽然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一离开,就是十年的事实。可想来,无论是神仙还是妖精,我们的寿命远比凡人要长。是以十年一瞬,平白 无故消磨了十年的光阴,也不是什么需要纠结多久的事情。 大概理清了思绪,总结一下,现在是我来到蓬莱约三百年的时间,这一年我大概五六百来岁,离那场天劫大概还有一百多年的时间。 慕少白拽过黛黛,也不管黛黛是否愿意,十分强硬的便把她拖走了。 俞子夜看了我一眼,抬手招呼落雪到他身侧,牵起落雪的手,对我说道:“既然回来了,可莫忘了给师叔请安。” 说罢,便抱着落雪风姿曳曳地走了。 容兮啊…… 待他们一个个走的远了,我不禁捂脸,这让我如何抱着正直的心态去见他啊~! 通常这个时候,容兮他应当是呆在刹那芳华的小亭子里。陪着他那满园子的优昙花,自斟自酌。 搜索性直接去了刹那芳华,迎着那扑面幽香,远远便见到了容兮,不然纤尘却显得愈发遥远的影子。 暗香浮动,优昙摇曳。远远凝看,并不真切。 也对,我识得的容兮也本就应当是这个样子。 他就像月亮里的影子,清冷孤寂,随着泠泠月色俯瞰漫漫长夜。这种触及不到的美丽,才是真正的容兮。 我突然有些怯了。 不知道在做了那样一场美梦之后,我又该怎么来面对这样的容兮。 “……”别说师父,就是容兮这两个字现下都有些叫不出口。 “莲泱?”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容兮这一声似乎唤的有些抖。 看着容兮的背影,我心中五味陈杂。 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堆起一个笑脸,喊了声:“师父!我回来了!” 容兮放下青花瓷盏,依旧背对着我。 我想,他肯定是生气了,虽然十年时间于我们来说并不算长。可是,毕竟一个招呼也没打就凭空消失了。之前见到我,连俞子夜那种面瘫似的人脸,都有了变化,可见还是着急了。 “……” “……”容兮依旧不说话,我只能故作轻松得站在他身后,感叹道,诸如今天天气好好之类的傻话。 我站了许久,眼见他老人家仍然没什么表示,只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只得撇撇嘴,最后一步,转身告辞。 也许我得把大师兄拉出来帮我解解围。 哪知,手心一凉。我微微怔住,方才意识到,原是容兮抬手牵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思及那段镜花水月的梦境,本姑娘好歹没流下眼泪。 我抖着嗓子唤了声:“容兮……” 连头都没敢回。 最后,还是容兮开了口。容兮说:“坐一会而吧。” 我吸了吸鼻涕,说:“好。” 这一个时辰,我捧着那颗不甚纯良的蘑菇心,战战兢兢,愣是不敢抬头看向容兮哪怕一眼。 席间,容兮漫无边际地同我说了好些话。我适时的答上那么一两句,同样也是漫无边际。 离开刹那芳华之前,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望了容兮一眼。只一眼,便低下头小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估摸着我离开的这些时日,十一仍是吩咐仙婢,将我的每日洒扫干净。是以,离开这十年的光阴,这屋子却没有什么变化。我倒在床上,嗅着被子上微微透出淡定的芙蕖花香,抬手摸了摸脸,还是热热的。 容兮的容貌同万万年之前,当真是一丝差别也无,保养的也忒好了。 记得初见万万年前的容兮时,我尚只是有些不习惯,如今待我习惯了,再来面对万万年后的容兮,却是万分不习惯。 他们两个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感觉又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难不成,当真同老龟说的那般,梦境与现实总是截然相反的? 这一夜,我睡的很不好。 第二天直到慕少白抱着落雪来敲门,我方才如同诈尸般盯着一对卯大的黑眼圈同他们一道去了苍云殿。 汜陌那小子起初见到我的时候有些震惊,不过很快又冷过脸去。听说我失踪的那会,黛黛一口咬定是他对我下了毒手。拽着慕少白没少给汜陌添堵惹麻烦,私以为这小子能手脚健全地活到现在还是很有本事的。 日子还是同以前一样,一群人小打小闹好不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奶酪美人的留言,这是妖妖更新的动力哦~~~ 媱姬是女配,但是比起她姐姐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一个妹子,再过不久万万年后的媱姬便会出现了啦~~~ ------------ 第十三章 似梦非梦梦浮生(五) 起初我会想着法子躲着容兮,后来待时间一长,也觉得无所谓了。无垢说的对,既然都是水中月,那么镜中人又有什么计较的必要呢? 这样想来,便也坦然。 于是这样又过了许多年,待我和黛黛提着老龟新酿的果子酒回到蓬莱的时候,发现这傍晚的天色,同往常似乎不大一样。 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一样。 黛黛说,估摸着司雨大人又失恋了云云。 入夜,蓬莱四处都掌了灯,我支着脑袋在窗户那儿对着这片乌云压城城欲摧的天空很是抑郁。我猜,这次司雨大人一定是受了很重的情伤,并且定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欲语泪先流更与何人说的那种。 只是他这情绪酝酿的也忒久了。都二个时辰了,这雨这么还未下下来? 叼着跟狗尾巴草大摇大摆地路过我屋子门口的十一,抬头瞅了瞅哪怕黑漆漆的天空,嗤嗤了声,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孩子要历天劫咯~” 他这话说的有些惊悚,惊悚点有二,一是孩子,二是天劫。 天劫听的我惊悚那是自然,诚然我还没有历过。只是这孩子两个字从十一这么个小毛孩子口中道出来,还真是教人有些不习惯呢。 是以,听陌小黛她家二小姐的瞎扯淡,哪里是司雨大人失了恋,那明明是劫云! 少顷,当一股子天雷象征性地劈到本姑娘门口的那块,当初心血来潮种了优昙花却至今没长出草的泥巴地里时。 我皱着眉头退后两步看着十一,指着这小子疑惑地问道:“这是你第几次历劫?” 十一有些不解,却还是对我细数道来:“第一次历劫是我幻成人形的五百年后。” 我点点头。 十一抬头看了看那片劫云又道:“第二次天劫是第一次天劫的三千年后,第三次天劫是第二次天劫的一万年后。”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记得了。”说罢这猴孩子耸了耸肩,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想了想又对我道:“天劫也不就是那么回事嘛,劈一劈,震一震,完了灵台清明神清气爽,爽完了就可以洗洗睡了。” “……” 十一这话说的甚有道理,却不乏有明显的炫耀成分在里头。 说话间,一道天雷又轰隆隆地砸下来,劈歪了本姑娘门口的那颗合欢树。 我张了张嘴巴,表示受到了惊吓。十一忽然一片了然,转头对我甜甜一笑,道:“这会师兄我只是路过而已。” 通常十一这么笑的时候……貌似最后到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于是本姑娘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吐沫,问道:“所以呢?” 十一当下笑得春光明媚,翘起兰花指往我处一指道:“所以这些天雷是冲着师妹你来的呀~” 余音袅袅,倍显妖娆。 哎呦!我去! “哎呀!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十一提着衣摆往前拽了拽,十分嫌弃道:“我说师妹啊,这天雷眼见就要劈下来了,我说,你别拽我啊?!” “师兄~”我抱着十一的小腿扑在地上,任凭他几番拖拽特绝不放手。霎时间泪眼婆娑,一边把眼泪往十一裤腿上蹭,一边哭喊道:“师兄啊,不是说幻成人形之后的五百年才会历第一次天劫么~” 十一点头,道:“理论上虽是如此,却也并非毫无异数可言。” 然后十一用一种嫌弃中透着淡定怜悯的神色看我道:“估摸着师妹你就是那个异数了。” 闻言,我又是一阵鬼哭神嚎。 十一曲起指头掏了掏耳朵,一脸轻快且欢呼雀跃,看我道:“你方才唤我师兄?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也难怪这天劫竟是提前了一百五十多年。” 坏十一,烂十一!我心中计较,你最好别让本姑娘我知道你的真身长什么样?不然休怪我辣手摧花,不,是催草! 我吸着鼻涕,贼心不死:“谁没有个落魄的时候,师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好歹咱两同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我嘤嘤抽泣着:“你就不能看着师父的面子上……” 十一毫不脱离带水地把推拔了出来,瞬息之间已经离我几丈之远。我刚准备骂他不讲义气,就听到他抚了抚被我弄皱的衣摆,认真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你先莫慌,这天雷下来估摸还要些时辰。眼下师父在闭关,师兄我能不能帮你请出来,只能……看你的运气了。” 我凄凄切切应了声:“好!” 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我就是以现下这幅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硬着脖子,站在了院子里。 因为我知道,若是明知道着天雷滚滚不能躲过,我还躲在屋子里,势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自己被天劫劈成了渣渣,就连屋子也定是没有办法再住了。合着本姑娘日后连个养伤的地方也没有,委实太过凄凉。 听闻这天劫若是渡的过,那么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仙籍。能不能成仙,作为一个有远大抱负和理想的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也只有我的小命。 十一那边没一点动静,着天雷却是眼见就要劈下来了。 临了,想起十一走前说的话,既来之则安之。左右是躲不过,倒不如坐下来打坐,也比站着挨批要舒服的多。 想来十一是没能找到容兮,我不免叹了口气。想着之前答应容兮当他徒弟,做出如此有损妖格的事情,就是因着害怕这天劫,想着有哪一天死到临头了,他能帮衬我一把。现下想来,男人说的话果然如同狐大狸所说,大多都是靠不住的。男人是这样,没想到男神仙也是这样。想到此处,本姑娘委实怅然的很。 怅然了之后,也就突然间坦然了。老龟常说,我是个特别容易随遇而安的妖精,此刻,诚然觉得他这番话是在夸我。天上那朵黑云越积越重,眼看就要劈下来了。 我索性闭上眼睛,先是拜托脸黑的雷神看在我们曾有一面之缘的份上放放水,然后便念起了清心咒。 等到落雪他们撑着小伞,闻着讯息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天劫雷已经劈了下来。 不知道是否是因着天雷劈下来的时候,也顺道拢了一个结界下来,我只知道,当那第一道天雷伴着闪电划破天空的时候,几乎震聋了我的耳朵。那一道天雷,似乎就砸在耳朵边上。 第一次天劫,又叫五雷劫。就是在完全不使用法术的情况下,生生受下这五道天雷。侥幸不死的话,无论是法术还是修为,都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其实说白了,就是传说中的五雷轰顶。 不知道是不是我心中对雷神的祈祷起了作用,是以第一道天雷离我那可怜的蘑菇头只偏差了那么一点点。 然后云头上冒出了一个脑袋,还尚有些遗憾地说道:“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未了他还拍着胸脯保证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嗅着有些焦味的头发丝,欲哭无泪。 约摸一会儿,第二道天雷也劈了下来,不偏不倚直接劈本姑娘的脑门。 几乎是连疼痛都来不及感受,灵台先是轰地一炸,便陷入一阵晕晕沉沉的混沌之中。仿若周围都是迷雾,无法散开,也什么都无法触及。 念着清心咒在混沌中摸索好久,忽而,头顶的天空瞬息之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周围滚滚雷声似乎都在朝这个裂缝靠拢。不一会儿,一个由四周雷电汇聚的幽蓝色光球。 哎呦,我的亲娘,我说雷神,你整这么大个东西出来,是想把本姑娘我给拍回地底下去么?! 方才那第二道天雷,差点没把本姑娘的灵识劈散,即是雷劫,自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每一道都要比前一道厉害。若是我就杵在这儿跟木桩子似的给他劈,那也估摸着我这颗人家人爱的蘑菇脑袋早在受了第二道天雷的时候,就已经给劈坏了。 我抬手试着捏了个决,果不其然,一丝灵光都没有出现,如同十一说的,法力全失。 这天劫来的突然,尚还没有人来得及告诉我到底该怎么渡? 等等! 好像之前重虚老头给小落雪讲的故事中,有提到过,有些人修为定力不够,倒是可以用法器来渡劫的?! 可是,我满面愁容,摸着空空的袖子,方才准备睡觉来着,是以顺手把乾坤袋解下来了。 眼看那道劫雷跟滚雪球似的越积越大,我不禁慌了神,这劈下来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啊。于是乎,腿不自觉地抖了两抖,这一抖,本姑娘突然发现,灵海之中的千刃雪也跟着我抖了两抖。 阿雪? 我试着唤了这家伙一声。 换来它,蛮不情愿地甩了甩剑柄上坠下的流苏玉带。 有感应?! ------------ 第十三章 似梦非梦梦浮生(六) 这么说…… 我翻了翻手掌,阿雪便通身雪亮地出现在了我的掌心,也顺道给这混沌的空间,带来了一丝清明。 果不其然啊,神器恒久远,一把永流传啊~ 渡劫的时候,起了结界。里面的情况完结一概不知,时间的流逝在结界之中也不甚明了。 是以,待劫云散开了,落雪没在那一堆劫灰之中找到我的影子,吓的嚎嚎大哭。 一向多话的慕少白也学着俞子夜捏起下巴,做沉思状。最后还是落雪哭的够了,回过神来,迈着小短腿跑到那对灰烬里头,掏出初尘剑一点一点地挖着。 当然,只挖得一些灰土渣滓。 此前本姑娘一直无缘得见大冰块俞子夜的真身,此时见他嗅了嗅,然后拍了拍落雪的肩膀道:“别嚎了,那蘑菇不在这儿。”时,真心要以为他同二郎神家的那位是同一个品种呢。 我“咳”了一声,三个年龄加起来都快当我祖奶奶的神仙,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头看我。 彼时,我体内灵力充盈,正双脚离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师……姐……?”小落雪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我,我见犹怜。 我道:“乖。” 正准备过去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表达表达情感,结果这小丫头却抖着嗓子跳到俞子夜身后,扯着他的袖子哆哆嗦嗦对我道:“师姐,你是妖是鬼啊?!”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当然不会是鬼啦。” 慕少白嗤笑着,搂过落雪道:“这么个祸害,也就我蓬莱收的得,阎王老儿暂且没那个胆子。” 小落雪很是欢喜,冲过来扑到我怀里,我觉着吧,这小丫头这些年貌似体重又涨了那么一点点。 落雪从我怀里冒出脑袋,蹭了蹭道:“师姐你身上的味道好像变了嘢?” “你这丫头是属狗的吗?”我抖着面皮瞪她。 俞子夜携着慕少白幽幽走近,瞅了一眼我周身自雷劫过后便溢出的淡淡白光。总结性陈述道:“大概是烤焦了吧。” “……” “说来也奇怪。”我抬起手臂凑到眼前晃悠了两下。“似乎被天雷劈了两下之后,腰不酸了了,腿不疼了。” 慕少白在一旁妖娆地笑,符合道:“连心脏也不跳了嘢~” 换得本姑娘一个甩手,弹指间便扔了他一道光刃。 俞子夜双手环胸,挑眉道:“不错。” 本姑娘心中得意:“好说。” 落雪问:“师姐,你这天劫是怎么过的?” 由于落雪本身就被她家重虚老头渡了一块仙骨,又是吸取了天地灵气氤氲而生的灵体。是以,这小丫头直接跳过了天雷劫,早已是半仙之体。 “嗯……”我歪了歪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天雷劈过来的时候,我只想着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然后,虽然法力尽失,却发现阿雪本身的神器之力,还是可以用的。” 说道这里,我抬手摸了陌阿雪。如果有镜子给我照一照的话,我想本姑娘此刻的眼神,应该只能用含情脉脉来形容了吧。 一群人正调侃着,十一便小跑着过来。手掰过我的肩,拍了拍我散乱的头发,然后有伸出猪蹄子在我脸上捏了捏。确认我此时还是个有生命有触感的物体之后,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种完全置疑本姑娘能力的行为,本姑娘表现的极为唾弃与不屑。 我斜了十一一眼,余光瞥见十一身后,白衣若雪的老神仙容兮。 我心下有些别扭,想着,现在过来有什么用,雷都劈完了。难不成,要看在我们师徒一场来帮我收尸? 这边十一以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转过身朝容兮挥手道:“师尊料事如神,师妹她当真能自己渡这一劫。” 好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这小子马屁也不怕拍到马腿上。我瞅了瞅容兮,掩盖掉心中那一丝小小的埋怨道:“师父本来就是神仙。” 十一揉着小腿,幡然醒悟:“哦,也是。” 我觉得十一的智商比起十年前,不是低了那么一点点啊…… 见容兮走的近了,来到眼前,我便故意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笑落雪。 容兮的嗓音,依旧如初见那边,明明波澜不惊,听得入耳却显得有些蛊惑人心。 容兮道:“可是怨我?” “……”哪知道他会问的这么干脆。我摇摇头:“没有。” 忽闻容兮一声轻笑:“可就是怨我了。” “……”这个神仙真讨厌,明知故问。 容兮抬头将那露出来的明月望了一眼,方才说道:“你可知,此次渡劫,我若是插手,只怕便不会是这区区的天雷劫了。” 天雷劫是天劫之中最末的,这一点我当然知晓。可容兮说这么一番话我便糊涂了,想来是被天雷劈到了脑子,现下还没有反应过来。 俞子夜在那边接话道:“上神的意思是,若是出手相助,这天雷劫……” 十一方才便同容兮将讨论的结果抢答出来:“则会变成九天雷劫!” 九天雷劫?! 落雪扯了扯我的裙子,我看向她小声道:“听起来好像蛮厉害的样子。” 落雪似懂非懂却异常严肃地点头。 慕少白先是一怔,然后甩开扇子冲我挑眉笑笑,说道:“若此次历的是九天雷劫,只怕第一到还没下来呢,你就已经里焦外嫩了,哪还提什么九九八十一道。” “……九九八十一道……” 落雪特别应景,将脸埋在我的裙摆里,奶声奶气地叫了句:“好可怕!” “那个……”见大家如此沉默,我默默的举起手来,不耻下问道:“请问,什么是九天雷劫啊……?” 由于俞子夜同倒霉师父容兮一向不多话,所以便只有十一同慕少白一人接一句地给我解释。 慕少白道:“一般来说,大部分所历的第一次天劫,都是最为普通的天雷劫。五道天雷劫,一般都是雷神抄刀。度过这天雷劫的,一般情况下法术同修为都会上升一定的等级。运气好点的,说不定还能捡个半仙之体当当。” “而这九天雷劫嘛……”慕少白捏着下巴风骚一笑:“历来,都是一些将要进阶为上神的神仙所历的天劫。” 进阶上神,听到这话我不免掰起指头数了起来。天阙里的那边神仙,想来是日子过的越发清闲了,是以这万万年来拥有上神身份的神仙屈指可数。 正巧我们这儿就有一个上神。于是我问容兮:“你……被这个什么九天雷劫劈过么?” “……”容兮沉默。 十一大笑道:“自然是劈过的。” 完了又掩面笑的十分欢乐的道:“当时情况很糟呢~” 一听这话我同落雪都来了兴致:“什么很糟?” 十一坏笑:“就是……” “咳!”容兮假咳一声。 十一便殃了下来。 见我同落雪尚想追问,慕少白便打断道:“方才已经说了,这九天雷劫便是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只不过这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却不是普通的雷劫。而是自混朦之空,那些神寂与上古的神祇。” “劈一道的话,大抵就算是我的话,也受不三道吧。” “嗯……” 落雪看我:“听起来略惨啊!” “是啊。” “平日里,你也只是懒惰而已。以你现在的修为,即便没有千刃雪,也定能渡劫成功。” 说话的是容兮,这一句话不知道算不算解释,我听的心中释然。 十一道:“历劫本就是修仙的必经之路,师尊若是出手阻止,这个次序一旦被打乱,罪责铁定是不会归咎到师尊身上。说到底,还是白白加重了你自身的刑罚。” 末了,十一耸肩叹道:“这不是多此一举…… 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吗?” 再一次换来本姑娘更重的一脚,我特别嫌弃:“不会用词就不要乱用!” 十一艰难的爬起来道:“口误,口误。” 慕少白活动了一下手腕,这才把落雪抱起来。打了个哈欠道:“时间也不早了,既然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十一摆手:“散了吧,散了吧。” 随后拱手对容兮道:“徒儿且退下了。” 容兮应允。 我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于是便也走到容兮身前,对他道:“劈也劈完了,那我也回去洗洗睡了。” 我起身,忽然一阵眩晕,一个踉跄没有站稳。 幸好容兮伸手扶了一把,不然肯定摔个狗啃泥。 我僵了僵,扶着容兮的手站稳。容兮道:“修为虽有提升,但身子还是弱了些,且早些歇息吧。” 我低着头,点了点。说道:“好。” 我走的急,是以没能见着容兮那一道孤寂携永的身影,独自望向皎皎明月,留下一道同样携秀的影子。 那个时候,容兮似乎念了一首诗,清风带着并不真切的言语,飘进我的耳朵。 只有一句,是我听清了的。 他说的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 第十四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一) 这一日,我整理的些从别处收刮而来的东西,准备下一趟凡间给小狐狸送去。可等我提着鼓鼓囊囊的乾坤袋回过头的时候,俞子夜那厮依在门前,淡淡跟我说了声:“不用去了。” “我都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想了想我又说:“你放心,我很快便回来,不会很久的,绝不不闹事!” 俞子夜神情复杂地目送了我好一会,待我捏起仙决时,他才幽幽开口道:“你想的那只狐狸不在人间。” 我从云头上弹出脑袋:“那去哪儿了?” 俞子夜冷声道:“锁妖塔。” 我有些颓然,目光呆滞地坐在石桌前,时不时还朝对面的俞子夜投去分外幽怨的目光。 我带着哭腔,问道:“小狐狸怎么会被关到那里面去呢?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怨妇脸被俞子夜自动忽略,他几乎不看我,只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凡人?” 和小狐狸有关的凡人,自然是昔日的十三皇子月无颜。 我点点头:“你不提我都快把他忘了,想必他现在都不知在轮回井中往生多少次了吧?” 俞子夜挑眉,一副症结所在被我道破的模样。 他道:“问题便是出在这里。” 原本在司命手中,月无颜这一世只能活到二十八岁,老皇帝一嗝屁,他也被储君安上了一个谋逆先皇的罪名,咔嚓一声,就没了。然后就理应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喝了孟婆汤,再入红尘。 可问题就出在半路杀出的小狐狸身上。小狐狸喜欢月无颜,原本只是我知道的事情,现下被他一闹,便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据说小狐狸舍不得他,便杀了两个勾魂的鬼差,自行取了月无颜的魂魄。待储君继承王位,他便拘了储君的魂魄,用法器养着,又不知从哪儿寻来了镇魂旗,将那月无颜的魂魄渡进了新皇帝的身体里。 如此,月无颜便以另一个身份活了过来。 月无颜想要君临天下,小狐狸便让他一世又一世的去当皇上。虽然凡人都说吾皇万岁,可又有哪个皇帝真的能够万万岁呢?凡人这幅皮囊能支撑个七八十年也算是不错了。 拘来的那些魂魄,都被小狐狸养在瓶子里。小狐狸不想让他们魂飞魄散,却又不能让他们去到地府,让掌管生死轮回的阴司看出端倪。 这样一来,殊不知却酿成大祸。 要知道,本来逆天而行就是乱来,更何况那些注定要当皇帝的人,大多都是真命天子。纸包不住,一朝东窗事发,小狐狸便被关在了锁妖塔里。 我在一旁听得不免有些戚戚然,为小狐狸这般痴心唏嘘一般,问俞子夜道:“你可知那锁妖塔在什么地方?” 三重天,锁妖塔。 早前便听老龟说过,这三重天的锁妖塔,不用于人界蜀山的锁妖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料想蜀山那座紫气腾腾满是祥瑞的锁妖塔,我初学御剑之时,还在那附近晃悠过几次。觉得它做工考究,且模样可圈可点。 而这三重天的锁妖塔,却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只能说方圆百里,皆是一片寂静,除了几只鬼守枝长的人模人样地没事嚎两声以外,委实一片荒凉。 而那锁妖塔也比蜀山的大了好几倍不止。 教我来看,与其说是震慑妖魔的锁妖塔,倒不如说是鬼屋来形容的更为贴切。 “你可想好,你这偷跑出来,上神怪罪下来可没我的事儿?”说话的,是抱胸站在身后,全然一副看惯热闹模样的慕少白。 我哼了一声,从他手中拿回乾坤袋,我道:“不过是给他送些小玩意儿,有什么好怪罪的!” “小玩意?”慕少白瞅着那个被我绣花绣的惨不忍睹的乾坤袋,有些酸溜溜地说:“千色芝同碧川水也是小玩意?” 落雪也开了天眼道:“原来织羽扇同火灵珠也是小玩意儿啊?” “……” 我一时无言,慕少白冲落雪努嘴道:“改明儿告诉怀玉去,上神也忒偏心了。” 落雪点头附议:“没错,不能这么纵容下去!” “……” “好啦,我先进去了,你们快些回去吧,方才的路我也记下了,一定在落日之前回到蓬莱。”我收了乾坤袋,冲他们摆摆手。 “唔?” 俞子夜抬手分外潇洒地甩给我一块牌子。非铜非铁,看起来真丑。 俞子夜道:“丑是丑了点,但你若是还想活着回去吃红烧肉,还是收好的好。” “这是啥?”说实话我有些受宠若惊。 只听得慕少白在一旁媚笑道:“锁妖塔里机关重重,恶鬼无数,这可是个好东西呢?” 俞子夜不死慕少白那般废话,直截了当道:“令牌。” “有了这令牌,你就是闭着眼睛,也不怕找不到那只臭狐狸了。” “额……”本姑娘看着那块丑牌子,心里有些小感动。 慕少白抱起落雪,不偏不倚地一脚踹向我,趾高气昂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冲我扬了样他那两根细长的眉毛。 “墨迹什么呢?还不快进去!” 我龇牙咧嘴地等会他,捧着俞子夜给我的令牌很快便消失在了结界里。 一进入锁妖塔,俞子夜给我的令牌便自行起了幽兰色的结界,将我与那扑面而来的恶臭隔开。结界拢起前,我曾敏捷地闻到那种腐尸糜烂的气味中,夹杂的腥气。 环顾四周,本姑娘捧着黑乎乎的牌子连连摇头,不免感叹道:就是不常见人,环境也不至于差得如此不堪入目吧。 蛛网陈结还是好的,关键是这儿的蜘蛛一个一个比进攻给皇帝老儿的西瓜还大!毛茸茸的委实比地上隔三差五的白骨,要显得明显惊悚的多。 粗略观察了一下,这里地形委实复杂,七拐八拐地,且每个地方都用类似于刑具的东西捆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妖怪。 是不是还穿来各种不甘嘶吼,幽怨的抽泣声,以及一些不堪入耳的调笑。 我抬手摸了摸那块丑牌子,要知道,要是以我识路肯定老死在这儿了。于是我笑得谄媚,对他道:“小兄弟,能不能带我去找小狐狸啊?就是那个特臭美,特爱照镜子,特喜欢吃黄瓜的那个?” 要知道,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本姑娘一般都显得特别狗腿。而且这令牌俞子夜竟然给了我,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凡物。 哪里知道,我不过是随意选了个称为开了个头,好显得本姑娘端庄礼貌以外,掌心这家伙,竟然真的开口了。 而且,它是用一种比起慕少白来说更为骚气的声音,娇嗲嗲地说道:“讨厌,人家可是女孩子呢~” “嗯……”我汗之:“那,小姑娘,你现在能带我去找小狐狸么?” “可以啊?”它答应的极为爽快,可是随即便是话锋一转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便带你去~” 听着它话末销魂的波浪线,本姑娘此时只想对俞子夜饱含深情的说一句话: 你大爷的! 你给本姑娘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估摸是那块丑牌子感受到我捏着她娇嫩身躯的魔爪紧了紧,马上改口道:“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你便跟着我指给你的光束走吧~” 语罢,结界内,还真的出现了一道亮眼的光束。 我抹了抹汗,如若不是怕她傲娇干脆把我撂在这儿,定会如实相告于她:“姑娘,你多心了,人家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啦~” 我去,又是该死的波浪线,这回连我都要被同化了! 一路上,小姑娘似是不甘寂寞地想着法儿同我唠嗑,我嫌她聒噪,也只是随意符合两声,并没有注意去听。彼时正说到曾经魔族有个倒霉公主,被折骨萧选作持有者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地下七层。 “呐!这一曾貌似就他那么一个妖怪,也真是有本事呢~” 我往前走了两步,是个转角,光线较为微弱。等走近了,才发现此处被凿了一个黑乎乎还往外冒着泡泡的水池。而我那曾经立誓要祸国殃民祸乱天下风华绝 ------------ 第十四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二) 小狐狸可以说是同我一起长大,现如今这幅模样我看得实为心疼。提着裙摆跑过去,想将那根铁链子切断,哪想还尚未接触,便被震得退后三步。 小姑娘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个地界有好几层封印,封印不毁,这只白毛狐狸便会一直在此受苦。” 唤出阿雪,我问道:“那封印在哪儿?” “不是吧,就你这个样子还想打封印的主意?!” “可我也不能看着小狐狸在这儿受苦啊?!” 小姑娘极为不屑地哈哈干笑了两声,直接朝我泼冷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锁妖塔受神族管辖,你能不能破除结界尚且不说,单说若是你毁了结界,就必定为天族所不容!” 我没想到毁个结界会这么严重,那块丑牌子又道:“我看你这只蘑菇精是嫌命长啊?!” “吵死了!” 我提着绳子晃了两下将它晃晕,收入怀中才小心走到结界前。 试探性地唤了几声:“小狐狸?小狐狸,我来看你了。” 连续喊了几声,小狐狸方才幽幽转醒,红色的小眼珠子看着我,貌似还同我一般有些泪光闪闪,记忆中的小狐狸虽然骚气蠢萌了一些,可这么也不应该是现下这幅楚楚可怜格外凄然的模样啊!真是看的本姑娘一片心疼。 “蘑菇。” 小狐狸见到我很高兴,估摸着就打算倚着现下这幅狐狸身子扑倒我的怀里,让我如同他还在绿萝山上时一般,给他顺顺狐狸毛。 奈何有着这个死人结界,他出不来,我也进不去。 我也跟着软着嗓子喊了句:“小狐狸~” 此情此景颇有几番老乡见老相,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其实我是想开口问他好不好的,可看他这个样子不用问也知道了。 于是我直接了当地问了症结所在:“小狐狸,那十三皇子……” 小狐狸虽然虚弱,可顶着这张狐狸脸嗤笑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风情。小狐狸道:“早在技安仙君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他的魂魄收了起来,藏在……” “对了!”小狐狸看着我眼睛一亮,郑重道:“蘑菇,我相信的人只有你了,之前我怕无颜的魂魄落在那些天族手中,边将他困在净水瓶中养着。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小狐狸极少用如此严肃,如此正直的神色看我。加上此地鬼哭神嚎的环境,这种事情听起来,还忽然令我有些小激动。 我点头跟打鼓似的:“你说!” 小狐狸凑了过来,同我隔着薄如蝉翼的结界,小声说道:“为保他周全,我将那瓶子放在一处地方。只怕得不到净水瓶,他们也不会死心,你现下跟着那个臭神仙在蓬莱,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竖起耳朵大气也不敢出地听着。 最后狐狸说道:“快去吧,要是教他们抢先一步,我困在此处这么久,便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我点头。说:“好!” 翌日,六合镇。 小狐狸被那个什么仙君捉到的地方,便是在这六合镇,而小狐狸最后跟我提到的地方,也是在这六合镇。 可别小看了这个地方,镇如其名。纵八荒六合,仙妖混杂,魑魅魍魉,鬼怪横行。 这不,我边上这个卖包子的,就是一张顶着死人皮的尸蛊虫。据说在人间有一块叫做南诏的地方,这种虫子,被封为蛊神,香火昌盛的程度,都能同中原庙里的观音娘娘比肩了。这种虫子,虽然恶心,却也精贵的很。毕竟一个要靠同族之间互相残杀,食其血肉而进化的蛊虫,现存于世而年龄能与本姑娘相比的,恐怕比嫦娥宫里头的那棵月桂树还要精贵。 此时,他还皮笑肉不笑地拿着包子问我:“小姑娘,要包子么。” 要知道本姑娘法眼一开,就知道那是人肉馅的,还是死去多时自行腐烂发酵的人肉馅,心中一阵嫌恶,瞪了他一眼,便提着阿雪走开了。 这一日,我跟容兮提了半天的假。容兮问我做什么,肯定不能实话实说,我便说出来逛街。现在本姑娘也确实是在逛街,左右也没有说谎骗他。 诚然,本姑娘是一个有节操有妖格的好妖精。 月无颜的魂魄,被小狐狸存放在净水瓶里。而净水瓶,则被小狐狸在后有追兵前有埋伏的情况下,施了和障眼法藏在了这六合镇北面的一个树林里。 出锁妖塔前,小狐狸告诉了我感应净水瓶的方法。我一面念叨着小狐狸交给我的咒语,一边在小狐狸提供的大致位置上走着。后来,终于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个水潭里。 …… 小狐狸只教我感应净水瓶的方法,却没教我召唤净水瓶的方法啊!这是让我跳下去么?! 好吧,跳就跳了,虽然咱不会游泳,可谁让咱是个为兄弟两肋插刀且会法术的妖精呢? 于是本姑娘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本姑娘拢了个结界罩住自己进了谭低。话说,几日前那道天雷,劈的可真好,劈得本姑娘神清气爽不说,连法术用起来,都比往日得心应手的多。 果不其然,那个跟白玉似的小瓶子,正斜斜躺在一块长满水藻的石头上,幽幽泛着白光。 等本姑娘从这寒潭中冒出脑袋,却发现岸上不知何时蹲了一个人。哦,不,准确的说,应当是魔。 之间他倾国之姿一脸痞像,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冲我招手傻笑。 我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殁水道:“方才见此情景,为本君不由诗兴大发。小丫头,要不要听?” 我说不要。 殁水拿着那根狗尾巴草对我笑道:“芙蓉一朵水中开,一枝红杏出墙来。” “……” “……” “你才红杏出墙!你全家都红杏出墙!” “这不是应景吗?哎呦!你别揪我头发啊!” “应你妹!” ------------ 第十四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三) 其实,再见到殁水,竟然见鬼地觉得有些亲切。相互调侃一番之后,殁水突然凑过来问我:“小丫头?你去过锁妖塔了?” “你怎么知道?!”本姑娘表示再一次受到了惊吓。 殁水表现得一脸理所当然道:“你身上有锁妖塔的煞气。” “煞气?”我抬起手臂闻了闻:“明明是昨儿泡澡的药香啊?” 殁水斜了我一眼,伸手戳了戳我的脑门:“那是你道行尚浅!” 原来如此,难怪容兮昨儿个看我的眼神略显复杂呢。原来是他老人家早就看出端倪来了,我还傻乎乎自以为瞒天过海了呢,真幼稚! 这边,殁水冲我勾勾手指头,黑斗篷遮住大半张脸,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道:“可曾到过地下九层?” 我摇头,以为对他的了解,他对我这么笑着,准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我问:“你问这么多干嘛?” 殁水一脸正经,对我道:“折骨萧,便在地下九层。” 折骨萧?! “你?!” 我记得我在昔芜幻境里做了一场镜花水月的梦,虽记得一直有殁水这么一个抢戏的,但从幻境里出来,我只道那是一场荒诞的梦,并没有多想。 可是这折骨萧…… 本姑娘顿时便敛了神色:“你想同我说什么?” 殁水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异色的眼瞳散发出愉悦的光芒。他说:“锁妖令在你手上,去到地下九层,找到折骨萧。” 我有些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有些慌神:“为什么?” 仿佛蛊惑人心的妖魔,殁水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因为,你才是持萧人。” 回到蓬莱之后,我抽空再一次去了锁妖塔。将怀中藏着的净水瓶给他看,教他安心。小狐狸说给我一个法子,让我想办法寻到几株东海赢洲岛上,一种叫做扶灵的仙草。用他告诉我的方法,植入瓶中,帮月无颜续魂。 我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瀛洲岛我虽没有去过,却也知道那边的仙瘴,只会较东海龙宫更甚。 也不知这蓬莱岛上有没有神仙同东王公那边关系较好的,毕竟瀛洲那边还属他东华帝君的管辖,关系好的话,接两株来救救急,应当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一回蓬莱便唆使落雪去找他师爷爷撒娇去了。 这厢,本姑娘也正寻思着,要不要再把十一拖下水,差他去问问他一直仰慕的大师兄? 本姑娘乃是真心将十一这个臭小子当闺蜜样的,哪知他听了我的计划后,嗤之以鼻,好不顾念我其实也是为他和大师兄制造计划是为他好,反而将我彻彻底底地打击了一顿。 十一无比鄙夷,学着落雪捏着鼻子对我道:“四海八荒谁不知道东华帝君同咱俩师尊交好?” “交好呀……”我捏着下巴,捂着那颗无比纯良的蘑菇心将思绪飘远,以此换来十一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招呼到后脑勺上。 十一满脸嫌弃,上下看了我一眼:“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我坏笑着看着十一满脸通红,耸了耸眉毛,露出一个无比猥琐却又风流倜傥的笑容对他道:“你不是知道怎么还问我?” 十一:“……” 十一这个历来不怎么靠谱又喜欢装老成的师兄告诉我,关于扶灵仙草的事情,我还是直接去问容兮要。不说实话也行,却万万不可编些满天飞牛皮的瞎话唬他。 夜深人静,本姑娘蹑手蹑脚地摸到容兮门外,左三思,右三思,思到后来终于还是放弃了翻窗户的念头,规规矩矩且无声无息地推门进去了。 容兮音容端正,正在打坐。 很好,很好。 本姑娘摸摸下巴,话说每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想想都有些小激动呢。 这边容兮突然睁开了眼睛,本姑娘恰好在把玩他老人家的新茶杯。正估计着这成色,怎么着也应当能在六合镇买个好价钱的时候。感受到他老人家强烈的注视,本姑娘心虚之余一个手抖,青花杯盏脱手落地,好在本姑娘足下敏捷。跟踢毽子似的,就又将茶杯捧回了手里。 我干笑两声,撸了袖子将那看似精贵的杯子擦了擦,方才放回原处。 我冲容兮伸出五指,左右摇摆,带着销魂的波浪线打了个招呼道:“师父父,晚上好啊~” 容兮仍旧静若面瘫,只是本姑娘天资聪颖,是以还能感受到他满头突然增长且蓬勃而出的黑线。 容兮不说话,再接再励。我满脸谄媚,笑着蹭到容兮面前:“师父父~人家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咯~” “……”容兮阖目,起身道:“好好说话。” 我就知道十一让我学着小落雪奶声奶气的那套,重虚老头那儿倒是受用,可对着容兮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我冷笑脸,一片忧郁:“师父……您老人家有多久没有同东华帝君饮茶了?” “……”容兮看我的眼神忽然有了波动,他问道:“你说东华?” “嗯!”本姑娘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少说,也有个八百年了吧。” “您老人家想他么?” “……”容兮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两团可疑的红晕,他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为师想他作甚?” 本姑娘用全然一副了然的模样,特别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哎呦师父,你不要不好意思嘛~” “为师没有没有不好意思。” “那你就去找他!” 容兮扶额:“为师为何要去找他?” “想他了呗!” 容兮企图解释道:“为师没有想他。” 真别扭!我把桌子一拍,有些着急道:“我说想他了就是想他了!”随即大抵有觉得自己有求于人,委实不该如此霸道,便立马换做一张窦娥脸,跪倒在地,揪着容兮那绣着青竹的大白袍子,无比哀怨的开口: “师父,为了徒儿的幸福你就委屈一下嘛?” 容兮两条眉毛抖了两抖:“你的幸福?” 我死命点头,当然,如果我早知道容兮接下来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时,便是打死小狐狸我也不会再说出如此这般令人误会的话来。 容兮正色道:“你……中意东华?” 此时我尚条件性地点头,待真正听清楚容兮这话,便又死命摇头:“哎呀!师父!你误会了啊!我对那个上了年纪的臭老头真的没有兴趣啊!” “上了年纪的臭老头?”容兮继续抖这他的眉毛。 “是啊!东华帝君都已经十几万岁了,可不是……”话尚未说完,便见着容兮似乎是胸口中了一剑似的,惨白着一张脸。本姑娘这才意识到,我这倒霉师父的年纪,似乎,同这东华帝君差不了多少。 “嗯……“我扯了扯容兮的袍子:“师父,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我估计这会如果不是考虑到他老人家长期建立的美好形象的话,他一定能对我翻上几个白眼。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师父去到帝君那儿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帮徒儿弄几颗扶灵草?”语罢我戳着手指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小泱要扶灵草作甚?”容兮问道。 “救人……”十一说过,不能同容兮说谎的。于是我低下头,也不敢去看容兮的表情。只是片刻之后,听到容兮的声音从上方飘了下来。 容兮说:“好。” ------------ 第十四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四) 也许不光是我,就连跟了容兮好长时间的十一也没有想到,那三株扶灵仙草会得到的这般顺利。 有十一的帮助和俞子夜的从旁指点,月无颜的魂魄,养的很好。本以为松了一口气可以去找小狐狸邀功的时候,俞子夜这张冰块脸,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俞子夜说,上头对小狐狸的处决下来了,大概就是刨了内丹,再扔进化妖池。 对于本姑娘难得淡定的表情,俞子夜表示有些费解。本姑娘只得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小狐狸逆天改命,这个结局或多或少我都猜到了。 于是我问:“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明日吧。” “明日……” “你这个笑容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转身之后,俞子夜冷不丁开口问道。 我笑了笑,转头对俞子夜说道:“本姑娘活泼可爱聪明乖巧,怎么会有阴谋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能保证自己先不要笑场吗?” “……” 小狐狸是必须要去救的,所以这锁妖塔也是一定要闯的。 左手款着锁妖令,右手拿着阿雪,我站在锁妖塔门外,抬头看着这座在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之夜显得愈发高大诡谲的建筑,心中该死的竟然还有些小激动。 神不知,鬼不觉。 “冷静点……不就是劫个狱吗?”拍了拍胸口那颗噗通噗通乱跳的蘑菇心,本姑娘如是安慰自己。 忽然一只手没有任何预兆地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本姑娘失声尖叫,转身就劈了阿雪过去。却听见来人在行云流水接下了我一剑之后,满是鄙夷的一句:“就你这胆子还想来锁妖塔劫狱啊?” 我睁眼,没见到恶鬼,倒是见到了慕少白那一张见一次就想踹一脚的臭脸。 “就是,没有我们你一个人能行吗?”说话的是陌小黛,此时她正收了她那对灰蓝色的喜鹊翅膀,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走到慕少白身边,闪亮亮地一双眼睛瞅着我。 “黛黛?!” 十一那边也道:“亏你平日你拍我马屁跟拍什么似的,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拽着我,怎么这回倒是一个人灰溜溜地站在这儿?” “十一……?” “咳!”俞子夜掩面假咳一声,正色道:“其实我只是路过而已。” “你……你们……”本姑娘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鼻子微酸,差点没扑到黛黛怀里哭起来。我吸了吸鼻子:“你们是来陪我劫狱的么?” “劫狱?!”少白这厮瞪大了眼睛,随后赶忙摆手:“我只是过来逛逛,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同我气质相符的柱子,然后刻上个到此一游什么的。” 随后又用满是调戏的目光,无比猥琐地看向黛黛:“乌鸦你呢?” “鸦你妹!”黛黛娇笑着一拳打在慕少白的肚子上,完了又顺脚在慕少白脚上碾了碾,才对我笑道:“我家二小姐总是教育我要做一只离经叛道的好喜鹊,所以在我问了来劫锁妖塔算不算离经叛道之事,小姐说了一句:‘黛黛你总算开窍了!真是太棒了!’之后,便一脚将我踹下来了。”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讪笑道:“司命大人当真行事别具一格深得我心啊!” 我斜眼瞅了瞅十一:“那你呢?” 十一摊手:“你不在的那一年我捉了只将要化为应龙的蛟妖,此番正好来看看他在这儿还过的安逸自在否?” 我扯着嘴角抖了抖:“您老人家在这儿还能待的安逸自在?” 十一点头:“只有挫折才会让人成长。” 目测了一下十一现下的身高,我不禁叹息摇头,深表遗憾。 一行人颇为引妖注目且轻车路熟地来到了小狐狸面前。咋见我身后跟着这么多神仙,小狐狸一时半会还没能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则露出哮天犬对着抢骨头的其它犬类的表情,格外凶狠却又格外喜感地冲着本姑娘身后那一群神仙龇着牙。 我抬手示意他安静。摊手冲着大家说道:“介绍一下,小狐狸,狐大狸,花弯弯,我闺蜜。” 因为小狐狸之前对我再三强调自己已经是花无颜的人了,所以死活要在自个儿名字前头冠上那个凡人的姓氏。 黛黛表示抗议,颇为愤慨:“你闺蜜不是我吗?!” 我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同一只公狐狸计较这个有意思吗?” 黛黛回答的极为认真:“当然有意思。” “……” “哈哈哈~”慕少白那厮突然在一角一边看着狐大狸一边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以此换来黛黛冷血无情的一脚:“小白,你搞什么啊!” 慕少白似乎对黛黛这个类似于昵称的小白二字分外满意,顺手拉过黛黛揽在怀里,指着虎落平阳的狐大狸抬眼看我说道:“我说蘑菇,这就是你口中那个风华潋滟,倾国倾城,容貌还尚在本少爷之上的那只狐狸精?!” 我和小狐狸一起龇牙看他。 “什么也不像嘛!” “慕少白。”我咬牙:“你如果不像某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眉毛头发全没了的话,此刻就最好给老娘闭嘴。” 于是慕少白难得的乖乖的闭了嘴。 “小狐狸,他也就是嘴巴坏了一点。” “嗯。”小狐狸卷缩着脑袋:“容貌似乎也长坏了一点。” “你!” “好啦!”小黛一把拽过跳脚的慕少白,看了一眼小狐狸道:“先把他就出去再说啦!” “有结界,我们怕是进不了身。”我如是说道。 十一祭出他那把与其个头极不相称降魔剑,露出一个颇为荡漾的笑容道:“结界不就是让人破的吗?!” 慕少白有些鄙夷地也幻了把长剑出来,斜了他一眼:“你还是人吗?” 十一笑:“彼此彼此嘛。” 彼时,俞子夜环顾了我们所在的处境,抬手挽了个剑花。与他师弟心有灵犀相顾无言地彼此看了那么一眼,俞子夜道:“月印之封。” 慕少白一手搭在黛黛肩膀上吃豆腐一边风骚地笑了,他道:“天阙上的那些老顽固还有没有创意啊?” 俞子夜好心提醒:“你口中的那些老顽固里似乎也包括慕世伯。” “……”早听说俞子夜同慕少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要不是半路杀出黛黛这个程咬金,估摸着他两早就琴瑟和鸣萧瑟合奏了。不难猜出,俞子夜口中的这个慕世伯,便是慕少白他亲爹了。 慕少白这厮青着一张脸,十分正经地说道:“俞子夜你调戏我。” 黛黛:“……” 十一:“……” 我:“……” “我说……”小狐狸颇为艰难地站了起来,一双血红的狐狸眼睛盯着眼前这两位兀自风骚且独领风骚的神仙,说道:“你们两个这么基,你们家人知道么?” 慕少白同俞子夜瞬间,便与我们现下这幅表情如出一辙了。 “言归正传。”俞子夜道:“月印之封并不是多么厉害的阵法,相信集我们五人之力,破除结界并不是什么难事。” “口诀心法,稍后我与少白会说给你们听,不过……” 你看,马上就不过了吧,真是急死妖精了。 “月印之封一旦破除,天阙上头一定会有所察觉,所以,封印一旦破除,我们离开的速度一定要快。” 锁妖塔内,对于缩地或是瞬息移动的法术,都是无用的,这一点不用俞子夜提醒,本姑娘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自然是知晓的。 “这些锁链是九天玄天所制。”俞子夜看了十一一眼,最后又将目光转向少白:“是以,等会结界一旦破除,便由我与少白用七成剑气将玄铁斩断。此后,我们便只余下一炷香的功夫。” “俞子夜,好难得听你一次性说怎么多话哦?”我举手,听的十分认真却又实在忍不住将他打断。 “是哦。”闺蜜喜鹊一旁附议。 俞子夜:“……” 俞子夜说给我听的口诀心法并不难,只是在施展咒法时,需要集中所有的精力与周身仙灵。我们五个围着困着小狐狸的水牢站成一个半圆,开始施法之前,慕少白还不忘向我提醒道: “锁妖令在你手上,待会救下那只狐狸,你便牵着那只乌鸦一起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小爷我都不许你松开她的手。” 这话说的很有气势,我也差点为小黛黛感动了一把。不过,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弄的我跟第三者似的? “听到没有?” ------------ 第十四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五) “听到了,”我看了一眼此刻正不知道在同十一说什么的黛黛,复又看向慕少白和俞子夜,“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慕少白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脑袋,嘟嚷了句,“小爷难得听你说句好话。” “好了。”闻得俞子夜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他道,“开始了。” 破除结界的过程并没有本姑娘想象中的势如破竹,英姿飒爽。反而因着结界同法术之间的反噬,让我等一行人显得格外狼狈。北风卷地白草折似的,差点没让狐大狸身上的那根破铁链子砸中我可爱的蘑菇脑袋。 周遭的声音异常吵杂,万妖嘶吼,分外凄厉。铁器碰撞,一阵天旋地转,怀里突然多了个毛茸茸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听到俞子夜那边大喊了一声:“快走!” 周围尘土飞扬一片迷茫,抱紧怀中的小狐狸,反手扯过左边的黛黛,便头也不回地冲着锁妖令指出带有光晕的地方跑。 大抵是感受到结界有波动,周围走过路过的妖怪们情绪显得格外激动。也正是在这种,黑灯瞎火吵吵嚷嚷地地方,小黛被我拉着的手扯了扯。 她说:“蘑菇,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即使将我这种不切实际且不计后果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 当我拉着黛黛七拐八拐约摸是跑到地下一层的时候,本姑娘突然一脚踩空。原是地面裂开了一个大洞,而且还不停地往外蔓延出一种极其恶心的藤蔓。 也正是这种趁人之危的藤蔓,瞧着本姑娘一时大意,竟然缠住我的脚踝往地底下拖拽。 周围一片混沌,可见度极低,我连黛黛袖口的花纹究竟是蓝的还是绿的都分不清。加上方才施展法力导致现下有些虚脱,亦是也没想到该怎么对付这恶心的玩意。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干脆把心一横,在失重的一瞬间将手中毛茸茸湿漉漉的小狐狸,连同那块因为跟我们一起做了坏事而显得有些小激动的锁妖令一并甩给了黛黛。 也不知道本姑娘在喊出那声‘别管我,你先出去!’时,有没有让一向大条的黛黛在热泪盈眶之际还能看到我妖性温柔善良的闪光点。 我估摸着这个大洞,就是我们方才为了劈开困住小狐狸的月印之封而间接导致的杰作。本姑娘被那根藤蔓一直拽啊拽,一直拽到地下三层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而我之所以能确定这儿是地下三层,则是因为在惨无人道的拖拽途中,本姑娘恰好路经那块曾经困着小狐狸的水牢。 等藤蔓不再闹腾了以后,本姑娘动了动手指,才发现现下正被这些藤蔓吊着一双手,跟面条似的挂在一颗可以将整个落星湖填满的婆娑树上。 我暗自付忖一番,也不知道这颗婆娑树是吃是长大的。一面弹了弹唯一能动的手指头,捏了个极其普通的炎火术,噼里啪啦烧了捆着我的几根草藤子,便稳稳当当地跳到了地面上。 任它长的多么壮实,可归根究底可不就是一颗婆娑树吗,但凡是个婆娑树,就没有不怕火的。还好这炎火术并不太费心神,这样想着,我有顺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两粒丹药,将就着补一下气血。 话说,方才路过那水牢时,并未见到俞子夜同慕少白,想来他们应当是走远了。不过也好,万一天兵天将真的赶来而把他两逮个正着,别说黛黛不会放过我,就连我自己恐怕都不会让自己好过了吧。 算算时间,一炷香的功夫应当已经到了吧。 用炎火术搓一一把小火苗捧在手上,让那些早已变异的恶心婆娑树枝识相地与我保持距离。我不想死,倘若我现在出去,无疑会与天阙下来的人碰个正着。上面不能去,不如在这锁妖塔里找个地方就近避避风头? 反正本姑娘本来就是妖精,也可以提前过来适应适应幻境嘛。 可是不去地下三层以上,该去哪儿呢? 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对我说道:“去到地下九层,找到折骨萧。” 折骨萧…… 地下九层,静的可怕。幽幽一条青石板路,一眼看不到尽头。 走这条路的时间似乎变得越来越长,因着这里离之前关着小狐狸的那层太远,是以我不打能分清,那些神仙是否已经闻讯赶到。 殁水说折骨萧在地下九层,让我找到它,可也没告诉我具体方位怎么找到云云。这里这么黑,看起来路程又那么远,本姑娘总不能一间间地找过去吧。 我听过折骨萧的故事,也在那场绮丽的梦境中见到过这玩意儿。现下,梦中出现过的人,要我去找这么一件梦里面出现过的东西,本姑娘心下不免有些怅然。折骨萧还在,殁水还在,容兮还在。可是梦里面曾经有过的温度,如今却这么近又那么远。 凝视着手掌上纵横交错的掌纹,听说长安城城墙边上有一个单名一个荛字的姑娘,看相批命倒是挺准的,没事倒是可以让她给我瞧瞧。总不可能让花弯弯同志都春心荡漾了那么多年,本姑娘那颗歪脖子的桃花树却还连一颗花骨朵儿都瞅不见吧? 折骨萧啊…… 嗯?那是什么? 正念叨着,前方漆黑的都快将一切吞没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银色雪亮的光点。而且照光点逐渐扩大的意思来看,它似乎正快速朝我这边飞来。 本姑娘跌跌撞撞退后几步,还没来得及问候天帝他老人家呢,那玩意就已经带着劲风近在咫尺了。 于是乎,本姑娘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到了冰冷的青石板上。由于条件反射,也顺抬起手一把抓住了那在这漆黑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耀眼的玩意。 握住了,手不痛,证明不是暗器仙咒什么的。 本姑娘深吸一口气,感慨了一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什么的。等从脑袋上拿下那玩意,乖乖,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说,这是萧吧,我说这萧是白色的吧,我说这萧好死不死地和我梦里头见到的折骨萧长的是一样吧?! 这不会就是…… 拿着这支乐器,哦,不应该是凶器的手抖了抖,这……不会……那么巧吧…… 捧着这支折骨萧,本姑娘很是怅然。 你说我梦到折骨萧也不算什么,我也梦到过天后她老人家不是?我虽然听过折骨萧的故事,却在现世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玩意儿。可可怕的是,我明明没有见过它,可是它偏偏就和我梦中梦到的一模一样! 就连…… 指尖触碰到玉箫末尾的一块凹凸处,那儿是萧身的背面,在哪儿,如我所梦所料,用朱砂刻了一簇千瓣红莲。 于是本姑娘即使这样跪坐子啊冰冷的青石板上,自然而然地陷入了各种搞脑子的冥思苦想之中。 昔芜幻境里的那个神仙同我说什么镜花水月一场痴梦,我当时信了,便也以为被拽到镜子里后所发生的事情不过只是一场幻梦。 可是如果仅仅只是幻梦,为何这支折骨萧会同梦中弑尤给我的那支一模一样? 我记得梦里,弑尤,亦或是南华,都对我说过什么我是折骨萧的持有者。如果单只是梦而已,那殁水,又怎么会特意嘱咐我来到这锁妖塔的地下九层,叮嘱我来找这支折骨萧呢? 殁水……魔君……皇兄…… 难得他真的是我哥哥? 我…… 真的是梦中那个魔族公主吗? 可是……我明明……明明是妖啊…… 一种从未感受到的冰寒与恐惧,在这阴森的空间里瞬间蔓延开来。折骨萧在我手里,沁着丝丝冰冷的寒意,似乎都能刺到我心里。 我不禁抬手拔下容兮送我的红莲簪子握在手里,一时间竟然流出泪来。 可能是我握的太紧,是以导致簪子上那些薄如蝉翼的花瓣刺破我的掌心,在我后知后觉的疼痛中,缓缓蔓出鲜红的血液,与我脸颊下淌下的一滴泪,一并落在了那支折骨萧上突兀的红莲上。 尔后,发生了一件这一天第二次让我感受到悲伤的事情。 那就是,在本姑娘的血与泪都滴到那朵莲花印记上又被它给吃下去的时候。手中的折骨萧突然变得灼热起来,烫的我差点将它扔到地上碎掉的时候,它竟然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此时此刻由一脸怅然变得一脸震惊的本姑娘罩了起来,忽闪忽闪了一下,竟然带着本姑娘瞬间消失了! 其实它带我离开我还是很感激的,可难过的是,这玩意儿带本姑娘去哪儿不好偏僻将本姑娘带到了无垠蜃楼! 也许你会问我无垠蜃楼是什么地方,我只能捏着衣角捂着小脸略显娇羞的告诉你,这个广袤无垠的水泽幻境,就是我那个从上到下无不镶金嵌玉,那个在旁者眼中视浮名如粪土,却挥霍到令人发指的倒霉师父容兮大神的浴池! ------------ 第十四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六) 所谓的无垠蜃楼,顾名思义,就是在这儿整个世界除了银河以外便全是大片大片的水泽。 水光倒影着漫天星光,就像两条银河两两相望。 这儿本姑娘还是第一次来,将折骨萧收入怀中,被眼前的景色惊艳了不下小小之余,还是忍不住将容兮如此小资贪图享逸的少女情怀腹诽了一番,这才堪堪从一块倒影着流光溢彩的浅溪中爬了出来。 眼下只能希望容兮此时千万不要在此沐浴啊,本姑娘心下祈祷。 可是我似乎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迄今为止,本姑娘心下的想法,在危机关头,永远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是以,当本姑娘看着前方不远处某男那颇具诱惑力的美背时,不得不悲催却又有些小激动地仰起脑袋,以免鼻血喷溅有碍观瞻。 情急之下还不忘捏了个隐身诀,当然,以我的道行还是被容兮看穿了,不,应当是察觉了。 待本姑娘捂着眼睛的手露出一丝缝隙在向容兮所在之处看去的时候,那厮已经抬手披了件白色的袭衣,迎着月光,淡淡回眸,露出好看的侧脸,将本姑娘迷的不得了。 背着月色,他老人家慵懒地拢着袭衣,湿着头发,踏着一地清辉向我款款而来。 走的近了,我都能看见他湿润的发丝贴着面颊绝美精致的轮廓,蜿蜒至精致的锁骨,没入衣襟。 这种场面委实香艳,任凭本姑娘意志如何坚定,情操如何高尚,一时间竟然都有些难以自持。 难免咽了口水退后一步,心下念叨着: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妖精,所以天上那些神仙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所以,事与愿违,当容兮抬手触碰到我倍感凌乱的发髻时,我那微薄的结界瞬间崩裂,化为这漫天溢彩中细小的微光。 假如时光能够静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整个世界安静的,像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容……容兮……”在他的眼睛里,都能看到我的影子了。不自觉退后了一步,明明不想让他发现,却还是忍不住去唤他的名字。 “是不是知道自己闯祸了,所以才舍得回来?”容兮的声音无论是冷若冰霜还是温声细语,无疑都是极具磁性仿佛穿透了漫长无尽的阡陌光阴似的。 我一时无措,我的师父容兮,总能一眼就将我看穿,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无所遁形的。 “是。” 听闻容兮轻声叹了口气,然后他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向那倒映着漫天银河的一处。 轻微的碰触让我一时竟红了脸,不明所以地跟着他。 我看着他雪白的衣摆淌过流光溢彩浅滩,看着他干净修长仿若不然红尘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怔,直到他将我带到一块倒影着星芒璀璨的清潭时,他方才轻轻松了手。 他道:“这潭水清新静气,身上的戾气太重,还是洗洗吧。” “哎?”闻得容兮此话,本姑娘只觉得面上发烫的更是厉害了,想必此时一定红的也很厉害。 容兮大抵猜到本姑娘已经习惯性的思绪飘远,轻笑了一声抬手过来刮我的鼻尖,算是解释吧,他道:“你闯了你们大的或,先别说天阙那些神仙如何彻查此事,但就哮天犬那一关你都只怕是过不了。” “你都知道了?” 不用低头看潭水上的倒影,我都知道此事自己的模样扭捏的就像是一个做坏事被抓了现行的猴孩子。 “我说过,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 “好了,衣服的话我等会会让羽柒送来。”容兮摸了摸我的脑袋,转身准备离开。而我却不自觉地抬手拉了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他回头看我,那一眼,百转千回。 其实,我很想问问他,万万年前的时光中,他是否就已经见过我? 最终,我还是放了手。他对我微笑,身形飘散。 自那次天劫过后,除了修为与神识较以往有所提升之外,我的身体似乎还发生了点别的变化。那便是在我左肩背后胛骨的地方,自那一日过后,便开出一朵红莲。起初颜色较淡,只是清浅的粉色,只能大致看清是一朵形似莲花的轮廓。那是,我并不在意,可是后来,那朵莲花的颜色愈来愈深,如今衣衫褪尽,借着映了一池明辉潭水,方才看清。 如今,那团如胎记般的颜色,一变成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细看之下,似乎连花瓣上同血丝一般的轮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忽然有些害怕,因为,我背上的这朵莲花,同折骨萧上朱砂篆刻的图案,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潭水明明因着容兮的法术变得温暖舒适,那一刻,我将自己整个身子没入水中,却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寒冷与空洞。 这种显而易见的联系,让我开始质疑自己本真的存在。 小狐狸出逃,理所当然将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我。抛却独自在绿萝山颐养天年的老龟来说,本姑娘确实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令我庆幸的是,当我换了衣服,随着前来‘拿人’的那几个神仙,款款来到苍云殿的时候,俞子夜他们几个,早已好整以暇的站在殿 内一处。而且,光看慕少白那一副依旧金玉其外明骚其中的模样,不难知晓,黛黛那边应当是平安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容兮作了伪证。天上来的那些家伙开口就问我昨夜入夜之后去了哪里,我看了看神色如常了容兮,脸不红心不跳的 回答:“洗澡,睡觉。” 那厮在殿内又问了:“可有人证?” 我就知道所有面上挂着两条大白胡子的人都看我不顺眼,斜了他一眼,我道:“我一个人睡,能有什么人证?” 那白胡子的神仙眼睛一眯,一看就知道在打鬼主意,他捋了捋胡子看了看一旁同行的几位神仙,复又看我道:“如此,入夜之后,便 是没有人能够证明你是在自个屋子里没有出去咯?如此……” “我能证明。” 说话的是容兮,他老人家总喜欢出其不意冷不丁地开口,委实有些吓人。 我和十一望了望他,白胡子和殿内其他神仙也望了望他。 于是,容兮走出两步重复说道:“我能证明。” “你能证明?!”白胡子吹了吹胡子,指着我道:“难不成她睡觉的时候你也在她屋子里?!” 说实话,听闻白胡子这番质问,本姑娘有些想笑。可是容兮却貌似瞪了我一眼,复又悠悠应道:“嗯。” 好吧,我被这个嗯字吓死了。保不齐听到这个嗯字前因后果的殿内一众,也被吓死了。 容兮依旧一派云轻风淡,只留的白胡子在原地瞪眼。 座首的重虚老头受不了这种震惊之余的寂静,分外庄严地唤了声:“容兮。” 并不算是严厉走走台面的语气。不过在我同俞子夜对望了一眼之后,更能确定,重虚老头的潜台词一定包括诸如:“你给我正经点。”这样的一句。 容兮轻笑,端华携秀。 他看了我一眼道:“我这个小徒弟夜半总爱生魇。” 意思是我半夜总会做噩梦。 容兮道:“梦魇之中饱受折磨,寐不安稳不说,挣扎之中还会踢被子。” “……”我说,本姑娘什么时候做过踢被子这么有损妖格的事情啊!我在心里冲容兮嚷嚷,结果扔他飘来一记眼刀,便极没要格地秧了下去。 估计这眼神被白胡子误解成眉目传情了,他吹了吹胡子,质问道:“这又和上神你有什么关系?!” 于是接下来有听闻我师父道:“我总要替她盖被子啊~” 绝对没有听错,容兮这句话绝对如同慕少白以往那白,带了销魂的尾音。 “噗!”重虚老头忍无可忍,最终还是喷了白胡子一后脑勺的碧螺春。不要讶异,此时,本姑娘同这殿内的一众一样,受到了惊吓。 大白胡子首先从震惊中收了魂来,褶子手往大桌子上一拍,喝道:“一派胡言!” 容兮这边桃花眼轻轻一挑,在旁者看来,疑似抛了个媚眼。未置一词,但我同十一他们几人传音如密探讨一番,觉着大白胡子现下气的满脸发白,可以断定容兮回他的那句话,一定也是类似于传音入密这样的法术。我们纷纷猜测容兮说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最后还是俞子夜模仿容兮语气的:“爱信不信。”深受好评与认可。 ------------ 第十五章 人间如寄 白胡子自知无论是气势还是人气都没有办法压住容兮,索性不去理他,反将过分凌厉的目光跟剑气似的扫向我。 白胡子一步步地蹭过来,他道,“那只畜生同你一道是绿萝山上出来的,即便是在人间有些至交,说到底却也不过是些凡夫俗子,而今也早就化为一摊白骨。” 说话间,他已经行至本姑娘面前,质问道,“劫走他的若不是你,还会是谁,,” “你这个老不死的,小狐狸不是畜生!” “你!” 本姑娘两手一摊,翻了个白眼送他,虽然此前容兮已经隐晦地告诉我这样做似乎很不雅观。我道:“我纠正你而已啊!” 白胡子气结,指着我看向容兮:“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我师尊教出来的,自然都是好徒弟了。” 极是突兀的一声,闻声望去,便见到大师兄身形凝聚。一袭追星流月法袍,气势张扬。 “寂遥!你不好好在东海守着那只青木蛟,跑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这儿很热闹吗?比起四海的海市,明显差得远呢?”大师兄抬步走来,还一边摆手道:“所以说你们这些老东西没事就要到处走走,别说锻炼身体,单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十一这边很是激动,心中大喊了一声:“师兄好帅!” 当然,由于是传音入密,这四个字大师兄没有听见,却深深伤害了我们剩下的三个。 只见大师兄走到容兮面前,恭恭敬敬地抬手鞠了个深躬。 “寂遥见过师尊!” 容兮颔首,表示受用。 接下来师兄抬起头,将那大白胡子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我听凌霄老君的称呼似乎很有问题,方才叫我什么?” “黄口小儿!”白胡子袖子一甩,怒不可遏:“当真放肆!” “以老君现下的阶位,似乎还要称我一声神君呢。”大师兄剑眉一挑,无比睥睨。他道:“更何况我师尊位及尊神,说道放肆,老君还是照照镜子再来批判一二吧。” “酷毙了!”无疑,这花痴道极致的语气,还是我那突然短了路的十一。 这边,慕少白甩着扇子冲我挤眼睛,密语道:“早前听闻师叔门下,最有他真传的便是寂遥师兄。师祖常说,寂遥师兄同师叔年轻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先前还以为是仙术品行,现下看来,说不定连言辞呛声都如出一辙呢?”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慕少白则不动声色撇开了眼睛去看我大师兄。 被慕少白这么一打岔,那边水深火热的对话余到我耳朵里就只剩下白胡子老头气急败坏的一句:“难道你们能一直护着她吗?” “大祭司早有语言,一万年之内魔主现世。折骨萧一旦认主,魔族势必崛起!到时候,一场恶战……” “够了!”白胡子将的阴阳顿挫吐沫横飞,却被我师父直接打断。只听容兮冷声道:“即便如此,同我,同我蓬莱,早就已经没有半点干系。” “你!糊涂啊!”白胡子捂住胸口,全然一副痛心疾首的可怜模样。 容兮失去耐心,转身便走。期间还不忘提醒了句:“送客。” 这些天,在大师兄寂遥的建议下,我和十一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在蓬莱门口立一块牌子。上书:天阙众神与哮天犬不得入内。 不过这想法很快便胎死腹中了,首先提出异议的是风骚怪俞子夜,据说是为了在司命府任职的黛黛。后来直到同容兮相好的某位帝君发出抗议,这才作罢。 自小狐狸出逃,四海八荒几乎所有的妖魔鬼怪都直到折骨萧一同被盗的事情。我想容兮是知道与我有关的,可是却从来没有问过我什么。所相所处还是同往常一样,并无半分不同。 我身份特殊,用十一的话来说,到现在还是锁妖塔连同折骨萧事件的头号嫌疑人。不便外出,更不便与小狐狸见面。是以,让慕少白转告黛黛,让她抽空帮我把小狐狸送到绿萝山,由老龟照拂。 不是以为天兵不会去搜查绿萝山,而是在绿萝山上其实还有个不为人知且不易察觉的结界。初化人形不久,本姑娘便发现了这个地方。之所以之前没有告诉小狐狸,是因为早在没有遇见他前,我便摸着胆子进去过几次,奈何走了三天三夜,还是一条大路走到黑,一点惊喜也没有。 我对它不感兴趣,想来小狐狸也是一样。 我让小狐狸在里面避避风头,顺便把那个装有月无颜魂魄的净水瓶交还给他,让他在里面好好养伤,好好修炼,等风声过了再出来。 祸国这事,咱晚个十年百年也不成问题。 至于折骨萧,我则在气海里辟出一个小千世界,成日里用灵气供养着它。这些都是按照殁水教我的来做的,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想到这样以来,就算有一天被天阙那帮神仙逮着了,他们搜不到折骨萧,便是无论如何也拿我没有办法的。 想想还是做了。 毕竟因为梦里面的一段因果,现下再看殁水,还是较之前顺眼了不止些许。 转眼,又到了年末。 我想起往年在绿萝山,这个时候,我早就和小狐狸两个相互拽着,跟放鸭子似的往人间扫荡去了。 现下,蓬莱上大多的弟子,都已经早早出岛,回家过年去了。 本以为今年会有些冷清,直到萧落雪换上一身干净喜庆的红袄子,包包头上也缠了红色的流苏绳子,抱着一套同样色儿的衣裳来找我时,我才发现,其实今年也应该会很热闹的。 当本姑娘换好衣服被小落雪急不可耐地拽到庭园里,在看到俞子夜与慕少白那一双四海八荒好基友同样也是一身红色衣衫的时候,不禁拽着落雪笑岔了气。 我捧着肚子抹了抹眼泪,指着他两问道:“认识的人自然知道你俩是师兄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去入洞房呢!” 慕少白甩了甩扇子,哼了一声才到:“那你待会也只管同师叔走得远些。” 我眨了眨眼睛:“这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俞子夜一语惊人,挑眉道:“提出去凡世过除夕的人,便是师叔,怎么?你成日里的跟狗皮膏药死的粘着他,竟还不知道么?” 我看了看我们几个一身红,诧异道:“容兮他老人家该不会也穿成这个样子吧?!” 慕少白嗯哼了一声:“喜闻乐见。” 我揪着脑袋上垂下来的一根流苏,满脸嫌弃:“这究竟是你们谁提出来的馊主意?” 俞子夜的神色便不自在了:“你说这是馊主意?” 慕少白抱手,继续嗯哼了一声。 “好吧。”俞子夜扶额:“我只是觉得这样穿看起来能够喜庆那么一点。” “非也,非也。”慕少白摆手,指着我俞落雪道:“光看着他们几个就已经很喜庆了。” 俞子夜点头,表示认同:“也是。” 我:“……“ 落雪:“(*^__^*)嘻嘻……” 如同俞子夜所说,见到容兮的时候,他老人家果真换上了一袭红衣。 容兮站在一树白梨花下,我同俞子夜们站在一处,望着容兮皆有一瞬间的失神。 始作俑者俞子夜率先回过神来,拿胳膊肘捅了捅我,挑眉道:“怎么,惊艳吧。” 我目不转睛地点头:“当真惊艳。” 确实,自我见到容兮的第一面起,他便一直是以一袭白衣,出尘不染的形象游走在我的世界里。白衣清秀,一直都很衬他老人家的气质。 只是彼时,他老人家却被俞子夜挑唆,换上了这么一件红到极致的衣袍,猛然一看,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红衣黑发,广袖曳地。 眉目如画,他冲我微微一笑,恍若谪仙。 我了咽咽口水,堆砌一脸谄媚向容兮走去,小声对俞子夜道:“何止惊艳,简直妖孽。” 是啊,以容兮的容貌。往好听了来说是绝代风华,往不好听了来说,就是祸国殃民。好在容兮这么多年清心寡欲,抛却我们这几个倒霉孩子不说,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认若是让他得了慕少白或是殁水那般张扬显摆的性子,便更不知道要打碎多少芳心。 容兮朝我抬手,乃是我们之间相处,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动作。 我笑着牵过他的手,凑近了道:“师父今天真好看。” 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容兮他似乎有一瞬间黑了脸。 “让你师父平日你教你看些书你不看,好看这种词,是形容男人的吗?!”更令本姑娘讶异的是,重虚老头竟然也换上一身玄色的袍子,不疾不徐向我们走来。 ------------ 第十五章 人间如寄(二) 落雪扑上去,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子,在重虚老头的大白胡子上系了个歪了吧唧的蝴蝶结,哭闹着不让老头取下。 总归是没大没小惯了,他斜了我一眼转身从乾坤袋子掏出了一只抓耳挠腮的小猴子扔给落雪。颇为怜爱的说道,“来,师爷爷给我们小落雪的生日礼物。” 落雪尖叫一声,便欢呼着朝那只猴子扑了上去。 容兮侧目,淡然道,“你这样做孙大圣知道吗,” 重虚捋了捋胡子,“又不是在他花果山上抢来的,他敢有意见,” 我说,“老头,你这身打扮是这么回事?” 老头跟我打禅语:“那你这身打扮又是这么回事?” “你不会要和我们一起去吧?!”我有些惊讶,老头同容兮一样,除了他那些个徒子徒孙能近的了身,平日里窝在自己窝里搞独立搞惯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今次尽然要同我们一行,而且还是去往人间,着着实有些怪异。 老头子摸着胡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呢喃道:“新年嘛……自然是要举家团圆嘛。” “听说人间除夕夜是要放炮仗赶年兽的,我说你到现在还是妖身,到时候可别被那些个凡人的东西吓破了胆子!” “慕少白,信不信待会若是碰到了司命星君,我便告诉她你觊觎她家黛黛很久了?”我捏气下吧眯着眼睛看他:“你说,以司命星君的秉性,你往后的日子定是好玩的紧啊~” 这边慕少白马上堆起一张笑脸,谄媚道:“哎呀,好师妹,师兄方才也不就是说了些玩笑话么。你这么没心没肺四肢发达,区区鞭炮又这么会放在眼里呢?” 不愧是慕少白,就连说句恭维的话都听起来这么不顺耳。 好在同是一家门的十一帮我出了口恶气。 十一道:“小白白,你定是不知道人间有一种习俗叫做年年有。就是每一年除夕都要在饭桌上出现一道为鱼的主菜,可以吃却不能吃完,年年有鱼,取其年年有余的谐音之意。” 慕少白一张俊脸顿时又青又白,跟小葱拌豆腐似的。 本姑娘小人得志,乐呵呵地蹦到十一身侧,探出脑袋学着十一的语气对慕少白道:“如此,小白白可要小心了,切莫一不留神变回原形,入了紫苏汤了。” 慕少白扯了扯面皮道:“下蘑菇就更美味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人间,往城东将军府行去。 忘了说,我师姐红袖,彼时正在凡间历劫。因着与司命交好,又深知司命秉性,临下凡前千叮万嘱,让司命别给她在本子上乱写。 司命点头应允,模样真诚。 然,我这师姐有因着连带俞幽冥主司阴若萧交好,便死活没肯喝忘川水,单只是封了仙身,便投身到这凡间来的。 着将军府里的乐将军,便是我那曾在一场幻梦中有缘得见的十三师姐,宁红袖。 十一将在市集买到的糕点放在桌上,便满将军府地寻红袖去了。 红袖师姐姗姗来迟,莫不是十一一面拽着她这一世粗壮的手臂,一面继续同她斗嘴,我还真难发现,眼下这个五大三粗,面门上还有一道自眉峰而下的刀疤的男人,竟然会是我那个曾经身材惹火的师姐红袖! 本姑娘不禁携了落雪抖了抖面皮,这差别委实太大了些。 慕少白这厮自己找了个位子所下,摇着小扇子对那大汉问道:“红袖师妹,近来可好啊?” “还不错!”师姐回答:“就是衣食住行麻烦了点。” 于是师姐还同我们说了她上街常常进错茅厕的事情。不过,归根究底,这将军,她还是当的挺爽快的。就是起初的时候动不动要给皇帝和他老娘下跪,这对本就带着神仙时记忆却又生性桀骜的红袖师姐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折磨。 “不过,好在姑奶奶我打了几次胜仗回来之后,那老头便免了我的礼节,还算他有些眼力见,否则还不折了他的夭寿?” 红袖师姐顶着一张刀疤脸在这边讲的唾沫横飞,俞子夜淡定抿茶,总结性陈词道:“果然你还是投错胎了。” 师姐叉腰,寻了张椅子翘了个二郎腿坐下,捻了颗葡萄到嘴里嚼着,方才道:“那是,以姑奶奶我的姿色,来了这凡尘间,怎么着也要弄个花魁当当吧?!” “你误会了。”俞子夜姗姗道:“我是说,你本来就应该是个男人。” 红袖师姐:“……” 师姐破有些自豪的告诉我们,她这个乐将军可谓名声在外。无人不知的有二,一是他显赫的战功,而是他对于美食狂热近乎的追求。 是以,今晚的饭菜,光看样式和阵仗,都堪比满汉全席。连重虚老头那种吃惯了仙界酒席,四海珍馐的,见着这一海大的桌子上摆放的菜肴,哪怕极力掩饰,却还是看他咽了咽口水。 当然,老头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定力好的了,定力不好的,一如落雪,早已在慕少白怀里流了一脸的哈喇子,最终不得不被慕少白满脸嫌弃地推开。 饭后一群神仙去了最热闹的朱雀大街放烟火。我看到容兮同重虚老头在一旁的红梅树下,不知谈论什么,尔后老头子走了,便只余下容兮一人矗立在那忽明忽暗的阴影里。 我走过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抬眼看我,我吸了一口气才将兜里揣了许久的小香囊递到他老人家面前。 容兮盯着那香囊不说话,手都伸出来了,我总不能收回去不是,干脆直接往他怀里一塞。说了一声:“给你的!” 便捧着蘑菇心跑开了。 这几日我总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胸口总是闷闷的,偶尔还会喘不过气来,到了夜间便更是难受。我估摸这和我气海里养着的折骨萧有关,回头见容兮早已不见了身影,再看落雪他们早就追逐打闹的不亦说乎,想了想,还是侧身进了一条小巷。幻出端光镜唤殁水前来。 闻着殁水身上颇为刺鼻的脂粉香味,还有脖子上那明显的红唇印子,可见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软香温玉的地方赶出来的。 殁水用灵识给我弹了脉,难得地蹙起眉头。 “怎么了?”我有些哆哆嗦嗦地问道。 “你猜的不错,是折骨萧的缘故。哎呦!干嘛打我!” “还不都怪你!”说罢我一拳再一次招呼到他脸上,却被他轻松截住。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折骨萧只能用这种办法恢复灵力,它认你为主……”殁水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抓着我的手臂说道:“听你我说,不是我的方法有问题。只是你现在的身体,尚不能承受折骨萧所带来的反噬。” “你是说这种情况会持续下去,还会越来越严重?” 殁水点头。 “那你倒是帮我取出来啊!” 殁水摊手:“除非它养好自己出来,不然我也没有办法啊~” 本姑娘龇牙咧嘴地扑过去:“我要杀了你!” “等……等……办法还是有的!”被我掐的够呛,殁水挣扎道:“可以……可以找父尊帮你重塑魔身!” 听到这四个字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殁水风骚地摇头,颇有种等着我下套的感觉。 “如果不呢?” “会被折骨萧反噬,到最后连魂魄都会与折骨萧融为一体,连轮回都没有办法。” “……” “师姐!”落雪的声音在巷角想起。我慌张地往那处看了一眼,殁水拍了拍我的肩膀,只留了句:“你自己想清楚。”转瞬便没有了踪影。 这大过年的,忽然闻得这种消息,做什么都没了兴致。 按殁水所说,现下只有重塑魔身这一种选择,可重塑魔身便意味着入魔。 ------------ 第十五章 人间如寄(三) 我不想入魔,这些年,早早已习惯蓬莱岛上的生活。若是入魔,便不能再同现下这般陪他们打闹。若是不如魔,又会有性命之忧,着实烦躁, 心不在焉地,害得落雪把我的小棉袄烧了一个洞出来。 新年有庙会,人间就是这点好,热闹。 记得以前戏班子唱了一出什么戏来着,名字我不大记得了,唱词有一句好像是什么,天宫岁月太凄清。 倒是去庙会的时候打起了一点精神,毕竟好玩的好吃的委实太多。 慕少白拉着俞子夜沿街勾搭美人去了,不过貌似到底还是被美人调戏了。我觉着待会要是碰到黛黛,一定要告诉她,或者也可以同司命建议建议,让他们两个下凡历劫时,也断个袖子试试。 逛庙会的时候路过月老祠,月老祠门口有个徐半仙在摆摊子,在慕少白的怂恿下我们竟然背着自个儿的师父全部都去看手相了。 听闻徐半仙名声在外,最在行的就是给人看姻缘,不过我和俞子夜觉得他说的一番话全是胡诌,倘若他真的有本事,理因看出我们几个绝非凡人。 徐半仙是个瞎子,摸着慕少白的手看了一会儿说道:欢喜冤家。沉吟一会又道:“终成正果。” 慕少白欢天喜地的给他一锭金子。 徐半仙又摸了摸俞子夜,摸摸胡子道:“无欲无求,必得大道。” 慕少白又是欢天喜地给了他一锭金子。 最后徐半仙摸了摸我的手,哎了一声说了声换只手来试试,蹙了半天眉,嗯的跟便秘似的方才说道:“情路坎坷。” 我道:“坎坷你妹!” 徐半仙又笑道:“守得云开。” 我道:“这还差不多。” 我从慕少白手中抢来一锭金子放到桌上,拽着落雪走了。 守的云开,就算明知那徐半仙多半说的是瞎话,可是心里好歹也有了念想。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天很晴,月亮也好看。也算是个好兆头吧。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好像也是在天之涯的云颠之上,我的胸口被刺入了一把剑。明明知道是梦,可当我认出那把剑是若水的时候,忽然间疼痛莫名。我抬头看向容兮,他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一袭白衣,无端风雅。可是周身所散发的仙气,也那冷漠却也无悲喜的深情,只让我觉得刻骨冰寒。 那时我竟然笑了。甚至自言自语地说道:“难怪人们总说梦是反梦,明明无论我做什么什么鸡飞狗跳的事情……容兮他都决计不会用这种神情看向我的。” 瑶华便在一旁揽着她姐姐笑,她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了,倒是媱姬说的那句话我听的真真切切。 媱姬说,谁叫你是魔了。 仔细想想,我现在四百二十七岁。虽然比起落雪或是黛黛,还小了许多,跟容兮比也许连个零头都算不算。但若是放在凡人眼里,也当算是个祖奶奶级别的人物了。 人活七十古来稀,摆他们眼里我都稀罕死了。 想一想,千年得到的妖精虽然多,可好多妖精连二百五十岁都活不到。我这几百年,委实不该如此戚戚然。 于是,我最后一次唤出端光镜,只对殁水说了一句话。 我说,我不会入魔。 我想,死就死吧,虽然有些遗憾和不甘心,但好歹这么多年来本姑娘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一切事情大多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更何况还结识了这么多朋友,也不算太白活。 都说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我想,在和落雪她们好好道别之后,我应当回到绿萝山去。 殁水说,我体内的折骨萧正在加速反噬,我剩下的时间也许连之前预料的七天都不到了。 以前那么怕死,现在真的要面对,竟然没那么害怕了,反而有种早死早超生的觉悟,不过,连轮回都没有,又怎么能算是超生呢? 我带落雪吃了她最喜欢的煎饺和虾包,黛黛她一直喜欢我那对从容兮那儿劫来的玉环,我便给了她,虽然她更喜欢我头上这支莲花簪子。 慕少白和俞子夜那边,我从乾坤袋里挑了些稀罕的宝贝送给他们,而十一也得到了一直想要的一套杯具。 红袖师姐和重虚老头倒是什么都不缺,不过我还是分别给了他们一支水玉簪子和一坛醉生梦死。 记得当我把醉生梦死递到老头手上的时候,他的眼珠子差点没有掉到地上去。虽然他警惕地看着我说了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还是摸着胡子对我说了声谢谢,老人家表示受宠若惊,我也受宠若惊。 我觉得,在走之前,我应该同容兮好好的道道别。 毕竟,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若是走之前不好好看看,当真是可惜了。 我想,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喜欢容兮的。跟喜欢小黛和落雪的喜欢不一样的那种喜欢。 是以我约了容兮到这附近风光独好的一座高塔,是夜,不但可以将整座城池尽收眼底,还能看尽万家灯火,烟花处处。 我备了一张青玉案,小炉上温着一壶清酒,我在里面添了几朵早前在蓬莱收下来的桃花。 容兮来的时候,肩上落了薄薄一层白雪。 月色正好,他长发未绾,端华隽秀、 那一刻,我知道,无论是万万年前的容兮,还是万万年后的容兮,我心中自然都是欢喜的。 我突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衣袖里的手指搅来搅去,直到容兮径自坐下,才堪堪给他倒上一杯桃花酒。 精致的白玉杯里,飘着一朵桃花,随波摇曳。我只盯着那朵桃花,看着容兮在杯盏中倒影出来的影子,却不敢看他。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蓬莱呢?”虽然知道这个我们里面,不会再有我。 “你想回去?”见我抬眼开他,容兮微微一笑。那一笑忽如一夜春风,花开千树。容兮道:“我以为小泱欢喜凡间的热闹。” “是啊,自然是欢喜的。”我抖了抖手,低头去喝杯中的酒。 容兮轻笑:“若是想回去,现下或是明日也可。”容兮手执玉杯,浅浅而笑,如玉温良。 忽闻这话,我心中本来还有些小激动,可容兮顿了顿又说道:“左右不过片刻。”可算是彻底又淋了我一瓢子冷水。 也对,我们都是神仙,委实不该学凡人那一套的矫情。 于是我端起杯子对他道:“徒儿想来,入蓬莱这么多年,非但没有给师父递过敬师茶,连酒都没有同师父一起喝过呢!” 以往我大多都同容兮没大没小,名字也是容兮容兮地随便叫,极少唤他师父的。 所以,大抵是因着这么一段缘由,听到我此番说词,容兮忽而默默地对我说道:“小泱,你是不又惹祸了?” “……” 好吧,我承认,一般我这么喊容兮的时候,大部分确实是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可天地良心,我可不是天天都惹麻烦的! 我不禁有些潸然,原来这两个字早就让我给容兮带上阴影了啊。 “小泱只是想同大师兄一样跟师父来个不醉不归而已!” 看得出容兮今儿很高兴,就连静谧如夜色的眼眸里,亦是染上了浅浅的笑意。容兮看我,一双眼眸仿若穿越了千年万年的迷雾。他道:“不醉不归,也许不过几杯,你便醉了。” “我酒量很好的!” “可是酒品却烂的吓人。” “……” 这句话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那是本以为容兮是顺着随后一说,可到后来被殁水绑走恢复魔身,忆起前尘往事来,才发觉,原来之前的那一段姻缘,并非幻梦而已。 那一天,我确实醉了。其实我手里的酒,都是掺了水的,只有容兮的没有。我原本只想灌倒容兮,哪料想自己却先倒下了。 眼中的容兮似乎变成了两个,还摇摇晃晃的。 于是对于容兮最后的记忆,恐怕醉倒之前,醉眼朦胧之际,最后的那一眼了吧。 ------------ 第十五章 人间如寄(四)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醒来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掺着金线的帐子顶。 旁边传来一个小姑娘略带欣喜的声音,她貌似从门口嚷嚷:“快来人啊,公主醒来!” 公主……说的大概就是我了吧。 魔尊弑尤是我父尊,我上头还有个容貌上乘可脑袋却经常短路的哥哥,唤作殁水。而我,是魔尊的小女儿,莲泱。 据说我上头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不过可惜在当宝贝一般养到三百岁的时候死掉了。 这一觉睡的时间似乎有点长,长到在醒来的好一段时间,我都是迷迷糊糊的。 偶尔望着院子里的那株桃树发呆,似乎还能看见树下隐约站着一名男子。白衣胜雪,风姿卓越。他回眸对我淡淡一笑,忽而花开千树,芳华如梦。 可惜,这么一个仙气儿的人,本姑娘看了许久愣是没能看清他的脸。 后来我把这事儿同殁水说了,结果次日,那颗桃树就被人伐了。殁水说,怕这桃树成了精怪,对我养病什么的没有好处。 我觉得殁水这话说的不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 我总觉得这一觉睡醒之后,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口空荡荡的,总觉得是少了什么的感觉。 殁水说,我大抵是显得发慌,所以便找了些事情给我做。 他把折骨萧给了我。 据说这支祖传下来的玉箫,在沉寂了些许年之后,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而令它灵力产生波动了人,则是魔族那么自小便没什么作为的公主,也就是我。 似乎自折骨萧神识渐渐苏醒,便有人传,说我是折骨萧的宿主。 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令我感觉父尊对我的态度,远比万万年前要温和的多。估摸着若不是因为放眼魔族几万年,只有我这么一个废材能够唤醒折骨萧,父尊他老人家也不会花费那么多精神,将我救回来。 据说我是死过一次的。 大抵要追溯道上一次的仙魔大战,据说有个法力高强的神仙,拿我祭了剑。不但散了我的三魂,还设法拘了我的七魄。 是以,每次洗澡时,我都能看见左肩处那道可怖的伤疤。 那一剑几乎贯穿了整个胸口,那厮下手真狠。我想若是有朝一日还能同这位仙友打个照面,定是要好好报这一剑之仇的。 殁水说那个男神仙叫啥名字来着?好像……叫容兮。 真是个娘气的名字。 话说,这段时间本姑娘身体好多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我同殁水说我想去人间走走,这厮不肯。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本姑娘避开守卫,自己出了结界。 也不知是不是我与折骨萧灵力互通的关系,折骨萧的灵识恢复的越快,本姑娘的法术变得越厉害。 这一点别说殁水,怕是我那个爹也没能察觉。 难得来一次人家,自然要吃遍它那大街小巷的美食。 听说我睡的这么些年,人间出了个长安城,满目繁华。于是,本姑娘当下便捏了个决飞往长安。 此时,正是人间晚夏。大大小小的荷塘里,芙蕖开的极是旺盛。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都能嗅到空气中飘荡的淡淡香气。 吃饱喝足后,本姑娘坐在一家寺院的房顶上,看漫天彩霞。 有人自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还未等我回头,便听到一个声音娇笑着说道:“我说师妹,你这些年又跑到哪里耍去了,你可知师尊……” 我回头,瞧见身后站了个玲珑有致的红衣美人。 我不认识她。 大概她也发觉认错了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拢了拢发髻对我道:“原来是认错了,对不住姑娘,方才老远瞅着你的背影,与我小师妹倒有几番相似。许久不见她,一时……” “无碍。”我冲她笑笑。指了指身旁的酱香猪蹄,问道:“要吃吗?” “不了,多谢。”那女子摆摆手,抬手捏了个决,看样子倒像是个神仙。不过她倒没有施法捉我,而是捏了个腾云术离开了。走前她还对我说:“其实仔细看,你同我师妹还是有些相似的。不过,你比她漂亮。” 这话本姑娘很是受用。 殁水曾经告诉过我,他来人间所作所为无非有四,吃喝嫖赌,好不快活。殁水每每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无不闪耀着灼灼的光芒,是以本姑娘想着既然来了人家,那么这四个字,自然也是要体验一番的。 于是从赌坊出来,将赢来的那些银子顺手给了身旁的一个乞丐,本姑娘想着此时华灯初上,也是时候该去青楼走走了。 长安城有一条有名的烟花巷,殁水常常同我提起,还没走近,远远便能闻到一股子脂粉的香气。 本姑娘虽是魔,却也是个品性高洁的魔,虽然这说出来有些丢人,可这烟花之地我也只是知道往常人们来着也不过是为了寻个花,问个柳。于是本姑娘啃着一根糖葫芦,看着那些男人们笑嘻嘻地被姑娘们揽进楼子,等到出来的时候确实红光满面,跟吃了仙丹一样。 本姑娘瞬间有些顿悟了,想着殁水日前老同我描述时,曾用了双修这么一个词来形容烟柳巷里的买卖,本姑娘觉得,大概这些人以后都能飞升成仙吧。想着天界日后多出这么写个容貌身材参差不齐的任务,本姑娘此刻的心情,怕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细思极恐。 想到这里本姑娘不禁扔了糖葫芦抖了两抖:“难怪我说怎么最近天阙上的仙子都看上了我魔族的小哥,原来这九天上的神仙都长成这个样子啊!” 说罢还嗤嗤了两声,奈何本姑娘还没感叹完,一只咸猪手就已经搭上了本姑娘的肩头。本姑娘顺着这只咸猪手往旁看去,便见着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大男人,看样子倒是个达官贵人的样子。只是……这达官贵人的模样,也忒猥琐了些吧! 胡子都没刮干净,便凑着一张脸往本姑娘这边挤,还不忘对他身后那几个衣冠楚楚的人说道:“这软玉温香坊什么时候新来了姑娘,花妈妈也不差人来通知本王?” 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 我皱了眉,伸手拦住他的脸,这厮却抬手乘机在我脸上掐了下。 本姑娘那个火啊,差点没唤出凶兽把他给生吞了。要知道,以我的年龄,别说他是王爷,就算他是皇上叫我一声老祖宗都算折寿! 这厮,这厮竟然还敢站我便宜! 见我气红了一张脸,这厮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贴了过来,闻着这一身酒气,本姑娘眉毛跳了跳,终于还是忍不住,不待他有所动作,抬起一脚便把他给踹了出去。 本姑娘心地善良,念着他不过是个凡人,别说法术,就是力气也没有使多少。可就是这样,也把这人踹出了几丈远。 那人闷哼一声,剩下的那几人俱是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跑过去扶她。剩下俩人,甩了折伞指着我说了声:“来人,还不把这贱人给我拿下!”周遭便呼啦啦地跑出了一群人。 本姑娘不禁感叹,真是的,连上个青楼都带着一帮护卫,这个什么王爷排场倒是挺大的。 本姑娘数了数人头,加上那几个带头的大概有十五人左右,便也懒得拿出什么兵器,免得伤了人命。有了这一想法,本姑娘再一次深深觉得,自己当真是心地善良的紧。 本姑娘等着那些人一拥而上,拳头还没出呢,只见眼前一道白影闪过,一人抬手拦住了我,转身拂了拂袖子,那些个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护卫们,都一个个被定在了原地,眼中多是惊讶或是恐惧的神情。 那王爷被人扶着站了起来,抽了身边一个人的刀,便满脸怒气的朝我这边冲过来。本姑娘略感惆怅,往了望眼前那一袭白衣,估摸着这回仍是轮不到我出手了吧。 果不其然,闻得那男子一声轻笑,他抬了抬手,衣袂翻飞,手腕极其风雅地转了转。那王爷手中的那把刀,便隔空似被什么捏住了似的,扭成了一个麻花,最后碎成一段一段的,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瞧着那王爷一脸的猪肝色,本姑娘不禁笑出声来,眼前那抹白衣却在瞬息之间来到了我面前,我还为来得及抬头,便只觉一直手将我的手握住,冰凉冰凉的,还有些颤抖。 他的嗓音很好听,无端教人觉得安心。他说:“跟我来。” 于是,本姑娘就真的跟他走了。从他出手我便知道他不是凡人,再者,一开始他似乎也没打算隐瞒自己不是凡人的这个身份。只是能在瞬息之间将我从长安城带到这荒山野岭的,恐怕法术修为也不比我低吧…… 说起来……好像很多神仙妖怪的法术……都比我高出许多呢,嗤嗤,真是惭愧。我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何父尊每次看我,眼神里或多或少总有那么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是谁?”这男子的影子,被月华拉的老长。他身上的气息,至清至纯,委实不像是个妖孽。 我看到他的背影不着痕迹地怔了下,随即闻得一声浅浅的叹息,尔后他缓缓回过身来,他说:“你果然……还是将我忘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终于回来更新了!!!对不起大家!!!感谢大家这么几个月仍然没有抛弃我!!!莲泱我回去争取在这两个月内完结!!!再一次感谢!!! ------------ 第十五章 人间如寄(五) 在看到他容貌的那一刻说实话,本姑娘有种被天雷劈中的感觉。 原以为我魔族除却殁水不说,好看的男子要抓也能抓一大把,可若是同眼前这人比的话,怕是……也只能算是好看了吧。转念想想,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也,也太过作孽了。 不过照他这句话的意思,本姑娘估摸着,在这大千世界里,本姑娘同他或许在哪里见过。 为了不让话题变得尴尬,本姑娘冲他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我说:“公子看起来颇为面善啊!” 白色的身形明显有你们一瞬的失神,尔后他微微笑了,那笑容被他身后的那满树的桃花衬的极是好看。他说:“你以前总管我叫容兮。” “容兮……”我试着念了念他的名字,哪里知道一不小心竟然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我说:“容兮……好娘气的名字。” “……” “不过,你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我看了看四周,景致倒是不错,就是太偏了些; 。我道:“不就是几个凡人吗?就算本姑娘不用法术,也照样能把他们给打趴了。” 容兮道:“女孩子家在外面动手动脚总归是不大好的。” “女孩子家……呵呵……你可真逗,我都好几万岁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清浅一笑:“我不也好几万岁了吗?” “那你多大?”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笑起来,哪怕只是浅浅一点,都过分的好看。 “总归比你大一些。” “大多少?”我想了想跟上他,放眼三界,比我大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呢。 “你猜啊?”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喂!” “……” “喂!” “……” “喂!” “我叫容兮。” “……” “好吧,容兮,活了几万岁,你肯定不是人吧?”我跟上他的步子,瞅过去望向他的眼睛:“是神仙?还是妖怪?魔是不可能了,看你这模样,应当是只狐狸精吧?” “你住在青丘,对吧?” 天知道,本姑娘绝对不是一个自来熟,而是进来在魔界,见到的人委实太少了。下臣们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我这个公主,可碍于我王兄与父尊的面子,总还是要对我毕恭毕敬的。 除了殁水和几个熟悉的婢子,已经很少有人同我说话了。 “不是。”他顿住了脚步,我便顺势转了个圈在他面前停下,与他面对面的站着。才发现,本姑娘的身高竟然只是到他的肩膀。 “我住在蓬莱。”他说。 “蓬莱啊……蓬莱上上了年纪的神仙也不多呢……容兮……容兮……”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容兮的手彼时有些颤抖:“你不会是蓬莱岛上的那个尊神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好啊……”本姑娘退后一步,点点头,右手背在身后,祭出一把长剑。想了想,为壮大气质,我特地大喝了一声:“吼,原来就是你在我心窝子上捅了一刀!” 本姑娘本来想着也在他心窝子上捅一刀,可是手中的剑,却在看到他那一片深不见底的瞳色中,贴着他衣服布料停下; 他便是这样静静地望着我,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于是接下来我问了他一句很蠢的话,我问:“你为什么不躲?” 他说:“这一剑是我欠你的。” 我便是像受了蛊惑一般痴痴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薄唇一上一合。 最后,他竟然是瞬息之间,将自己的身躯顺着我手中的利剑,任自己的胸口被刺穿,来到我的面前。本姑娘被他的这一举动吓得手抖了一下,却被他染了血的手顺势握住。 我看到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衫,“你……” “对不起。” “哎?” 这厮在自己撞向刀口后,竟然空出另外一只手过来摸我的脸。冰凉的手掌停在我的侧脸,我有一瞬的晃神。 我说:“色坯。” 他笑了,因与我离的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捧在我的额头上,有些痒痒的。 隐去了手中的剑,我抬手捏了个决,摁到他是伤口上,这让我觉得自己都魔怔了,但是很明显,我并不想让他死。 “你这人,怎么能随便往别人刀口上撞呢?以我的功力,不一定伤的了你。” “这是我欠你的。” 于是我又楞了一下,我说:“我也记不大清了。” “这一剑早该还了。” “……”人家话都说成这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随着手上的光晕散去,他胸口的伤也已经完全愈合。我瞅了他那一身白袍子,觉得这些血迹在上面委实太过碍眼,于是挥了挥手,将它们一并隐去了。 说实话我有些抑郁,人家自己往刀口上送,你非但恨不起来,还觉得有些心疼。 我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心地善良,活泼可爱。 “好啦!”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认真说道:“咱俩也算是两清了,嗯……就此别过吧!” 说罢本姑娘转身念了个腾云术,可这身子还没动呢,就被这人拉着手一拽,接着就因为惯性撞进了眼前这人的怀抱里。 说实话,这人长的这样好看,被他抱一会儿本姑娘觉得并不吃亏。于是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下,结果被他抬手摁住后脑勺之后,就乖乖安静下来,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莲香,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说我们是不在在哪见过?”这句话说出口,想想矫情切带着一丝暧昧不明,戏文里都是这样写的。于是又改口道:“应当是见过的,料想你刺我的那一剑对我打击太大了,本公主一时竟没能将你想起来。 “我有一个徒弟,也叫莲泱; 。” 我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说这句话,不过他的嗓音委实好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黯哑,本公主微微有些晃神。但是平时和殁水斗嘴惯了,想来便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一句:“所以你见到与她重名的本公主,觉得有些亲切?” 我问:“那你徒弟呢?” “她不见了。” “是不是你教学太严格,把她吓走了?” 他答非所问,自顾自的说道:“我找了她两百年。” 两百年其实对他这样的神仙来说,应当也不算长。只是如他一般神通广大的神仙,找了两百年都没找到。我想这个人或许已经死了。 大抵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道:“她不记得我了。” “那又怎样?不记得就不记得,你当年给了我一剑,我不也……”不记得三个字被我咽下,觉得这个人对我的态度如此奇怪,有同我说她那个什么徒弟与我一个名字,一时间觉得这事不免有些狗血。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也不再贪恋那个怀抱。 贴别真诚地望向他道:“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他却定定看我道:“小泱,你忘了我两次。” “……” 适时几道天雷滚滚而来,瞬间便落了雨,别是应景。我拽过他捏了个缩地成寸的诀,道:“先躲躲雨。”他便由着我拉到了现下这个山洞。 本姑娘自小便有些怕雷,殁水常常嘲笑,说这是我亏心事做的多了。他哪里可曾反省过,若是论亏心事,铁定是他做的多过我些。 弹指间燃起一堆篝火,再看向容兮时,他就坐在一旁一直看着我。这种眼神,看的我颇有些不自在。 “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本……我自小在魔族皇宫长大,怎么可能成为你的徒弟?”顿了顿又道:“你一介上神,亦不可能收一个魔族公主当徒弟的吧?” 他微微垂了垂眼眸,火光在他眼睑映出睫毛如扇的一片阴影。他道:“有何不可。” “……” 我想,一定是他徒弟抛下他离开的事情,让他饱受打击,约摸有些失心疯罢了。瞅着这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作为一个男人,他长成这个模样委实有些漂亮的过分。屁股往后挪了挪,眼睛盯着那一片篝火道:“我知道你那个和我重名徒弟不见了,你心里不舒坦,你和她感情应当很好……” 一个吧字还未说完,只觉得腰间一紧,出于条件反射本公主抬出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肩膀。抬头时,只嗅的一阵清浅的青莲香气,与一双四目相对的深色眼眸。随后,唇上便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本公主甚为惊讶,可也就是这一阵惊讶的空挡,微微张开的齿间却被一个更为柔软的物什入侵。 一瞬间脑子软的跟浆糊似的。 ------------ 第十五章 人间如寄(六) “你……” 他的手在我的脑后扣紧,等本公主想到应当要用什么法术来制住他的时候,却发现自个儿竟被这个色胚下了禁制,什么法术也使不上来! 法术使不上来,面对男子,本公主的拳打脚踢毫无章法不说,那完全就是花拳绣腿啊! 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推了两次也没能把他推开。原本是瞪眼看他,却不知是此处的光线太过暧昧,还是他原本就长的很好看。本公主瞬间想着,既然已经亲薄了,他又长的这样好看,我……也不算吃亏是不是…… 而且……这个吻…… 说起来有点羞人,本公主竟然沉溺了。 所以,当揪着他衣襟的手撤下了力道,改为缓缓拂到他身后环抱住他的时候,便也显得有些顺理成章了。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就好像整个人都躺在一团棉花云里一样。再看向他的脸,篝火明暗间总觉得是在哪儿见过一样。这时,这厮竟然轻笑一声在我唇畔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我瞪他一眼,抬起一脚想要踹他,却发现此时整个人都在他的桎梏之中,半分也动惮不得。 本公主的性格大抵是受殁水那个倒霉哥哥的影响,有些争强好胜。皱了皱眉,再看向他那双星眸都带着笑意,本公主哼了哼,一口也咬在了他的唇瓣。 后来,当我将这一切都想起来,十一在一日喝醉酒的空挡抱着个酒坛子告诉我,那日容兮回去,他差点没抱着他大师兄哭起来。 我问他,你抱大师兄哭什么? 他干嚎一声,大声说道:“因为师父又被猪啃了!”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宿醉的怀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我装在了酒坛子里;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就像是斗狠似的,咬了容兮一口之后,我发现他整个身子都不着痕迹地怔了一下,心里一阵得意,便揽着他更加用力地将刚才所受,现学现用,更加用力的回吻回去。 于是乎,到了最后竟然是本公主一口气提不上来,方才推开了她。 顺了顺气,本公主抬眼睨向他,在看到他红肿的唇畔时,不自觉有些脸红,于是别开脸去,假意专注地盯着那堆篝火,淡淡吐了两个字:“色坯。” 身后又是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我想着他估计又要亲薄我,便抬手握住了一根木棍,打算若是这登徒子再上前一步,便打爆他的头。只是,这一次,他却是从背后缓缓地抱住了。 这个怀抱,过分柔软,同样也过分温柔。 他的下巴,就搁在我的肩膀上,是以最后那句话,是容兮在我耳畔说的。 容兮说:“小泱,这一却总会结束的。” “结束什么?” “……” 容兮并没有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做出回答,我转头看向他,发现此时,他已是阖上双眼睡得正沉了。 本公主不禁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些有事没事打坐的,真是到哪里都能睡的着,不像本姑娘养尊处优惯了,竟然还有些认床。 山洞外边,依旧是天雷滚滚,我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后这人,却将我抱的更紧。 像是自说自话一般,他道:“你以前也是这般害怕打雷,十一总是笑话你是当妖怪的时候亏心事做的多了。天劫的时候,明明知道你害怕,我仍是没能出手。只是怕……若是出手了,往后你应的劫难,只怕会更重些。” 听他这话说的,我觉得这个叫十一的真有意思,记忆力,每次我害怕打雷而缠着殁水陪我练剑的时候,殁水同样也会一如既往地嘲笑我,不过,他说的通常是,诸如我坏事做的不够多,当魔头当的不够彻底而已。 “你当时从结界里头出来,看我的那一眼,我其实是害怕的。你渡天劫的时候,我也怕,明知道你身边有千刃雪认主,却还是害怕。” “哎……”听他说的,如此寂寥如此失落,大抵真心疼爱那个徒弟吧。我伸手,跟平日里挠狐大狸似的挠了挠他的脑袋,我说:“你待她这样好,她一定会回来的。虽然我不认识你徒弟,不过她与我重名,也算得有缘。我倒是觉得,你徒弟要比我幸运的多。你要知道,我虽是魔族公主,可是我那个父尊以前可是不待见我的。大抵,整个魔宫,出了殁水以外,再也找不出几个真心为我好的人了吧。” “你……” “有我呢,以后都会有我。” “……” 这话说的太过旖旎,完全甜到人心底; 。哪怕明知此时,他将我当做了他那个徒弟,可是不知为何,我心中除了暖意,便是真切的羡慕。却并不是妒忌。 温热的呼吸就拂在我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 这夜有些凉,我拢了拢身上的披帛,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着话。到后来,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整个身子蜷缩在他怀里,像狐大狸一般睡了一整夜。 据说狐大狸是一只自小陪我玩到大的公狐狸,在性取向这一块受我的影响有点问题。狐大狸他受了极重的伤,耗费了太多真元,所以大多的时候,都是以狐狸的元身陪在我身边,跟宠物似的。 望向洞外,雨已经停了。 我低头看了看,我二人的衣衫也是好的,想必是昨晚我觉得冷了,自己钻到他怀里去的。 料想本公主这一夜未归,魔功里头只怕也没个安生。动了动手指头,指尖冒出一簇火苗,想必法术已经恢复。再抬头看向容兮的脸,不得不承认吧,这长的漂亮的人,睡觉的模样竟也是这么好看。想到这里,我不禁抬手摸了摸自个嘴角的哈喇子,湿润的触感传来又觉得有些恶心,于是皱了皱眉头坏笑着伸手出手指抹在了容兮白花花的衣襟上。 大抵是察觉到我的动作,他抱着我的手圈了圈紧,将下巴枕在我的发顶,呼吸声均匀而又温柔。 我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能碰到个能同自个长相厮守的,无论他是妖是魔,是人是鬼,也一定要让他经常这样抱着我。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能砸他怀中听到他的心跳。 嗯,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都好,只是不应当是个神仙。 自古仙妖殊途,就算相爱,酿造的也大抵都是些感动了世人的悲剧。 初初翻越诸如此类故事的戏本子时,虽然也会同身旁几个婢子一般唏嘘,但我觉得,即便俩人相爱,可最终如果结局是连累对方不得善终,灰飞烟灭,或双双赴死的话。我倒宁愿这故事一开始便没有发生过,这俩人也从未遇见过,亦或是,结局时,二人各饮一捧子忘川水,两两相忘的好。 记得当我同殁水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这个倒霉王兄破天荒地对我露出一个颇为赞赏的神情,他拍了拍我的肩告诉我:“皇妹,为兄以前竟没发现,你悲春伤秋起来,还挺像个诗人。” 抬手将手中的伽印点在容兮的胸膛,给他施了一个昏睡咒,试着推搡了他一下发现他已无反应,便推开他起了身,整理了下头发同睡得有些褶皱的外衫,便直接消匿身形,回了魔宫。 而当时,若是我回一回头,定能看见容兮微微睁开的双眸,和那双眸中,比日月星辰还要难懂的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第十五章收尾,所以字数少些。 感谢对莲泱不离不弃的读者,感谢夜,往后这段时间,我也会持续更新。 这个星期天更新。 然后也要努力写点存稿,赶快完结才行。 祝大家愉快~ ------------ 第十六章 忽而流年(一) 接下来的几日,平静到了无聊。殁水加强了我屋子里外的禁制,就是怕我再偷跑出去。本公主就奇怪了,我一个魔族,溜到人间去就溜到人间去了,反正玩够了,我自然就会回来。他在那儿瞎操个什么心。 我也曾红着脖子揪着他吼道:“去人间就去人间嘛!又不会怎样!” 殁水一面挣扎着,一面拿手挡脸。想着是不让周围的婢子看到他此刻窘迫的模样。殁水道:“人心险恶啊!人心险恶!” “险恶个头啊!” “哎呀,老妹你别激动嘛!”殁水终于挣脱,显示挑了挑头发,尔后整理着他繁复的衣襟。殁水道:“仙魔进来一直不大安生,天族的人以天后为首又过分卑鄙,你看,你若是去了人间,身旁没几个好手,保不齐他们早就顶准了你。” 说罢,殁水瞧了瞧我,又道:“喏,你以前就吃过他们的亏,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你不会不记得吧?” 我斜他一眼,满脸不情不愿,嘀咕着:“本来就不记得,什么魂飞魄散都是你们讲给我听的,谁知道有没有添油加醋?” “你!”殁水捧心,悲痛欲绝:“为兄对你一片关爱,竟……竟……” 多么浮夸的演技啊,本公主满脸嫌弃,哼了一声道:“封印你都加了,我就是飞也飞不出去啊,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嚎啊!” 殁水的表情向来是收放自如,听闻这句话,马上恢复了以往扯着嘴角就让人无端觉得很欠揍的表情,站的一派端正。临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我道:“老妹,为兄是真的很关心你的哦?” 我踹了个花瓶砸到门上,让他去死。 大抵也是因为无聊,我不知站在高楼上看几个将军练兵,就是在花园里逗猫; 。后来,那只波斯猫跟一只黑猫生孩子去了,我便对花园这么一个姹紫嫣红的地方也失去了兴趣。 本公主院子最偏的地方有一个屋子,里头堆满了杂物。说是杂物未免也不大妥当,因为里面放的那些东西,在我这里虽是些无处安放的杂物,可在旁人眼里可都是些好宝贝。据阿笑说,这屋子里的每一件物什都是在管家那儿登记过了的,即便每日清扫,也决计不会有人偷拿半分。听阿笑这么说,我倒是觉得那屋子里的东西其实挺精贵的,于是便提着裙子差阿笑在门口守着,想着进去翻找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意思的玩意。 毕竟以往的记忆大多都模糊,我也不清楚这里头到底被我丢了什么。 琴棋书画,刀枪剑戟,金银玉石,初初眼风扫过,应有尽有。不过,这些东西虽是模样精美,可我屋子里都有,若是摆出来也难免显得多余。屋子被那些东西堆放着,已经很难有下脚的位置了。我被脚下一快大灵芝绊了一下,若是没有扶住旁边的柜子,这一摔下去,铁定要摔断我的老蛮腰。将那个惹祸的灵芝踹走,我的目光停留在柜子上一个灰不拉叽的布袋子上。 看模样应当是个乾坤袋,比起其它的宝贝委实显得太过普通。再说,现在法术稍微高点的,无论是妖魔还是神仙,自有袖里乾坤藏匿山河,要这乾坤袋做什么? 这样一想,这里乾坤袋里装着的东西,便更叫本公主好奇了。 想了想本公主挑了一张古琴,连着这乾坤袋一起,让阿笑一并带了回去。 拿古琴,是为了混混这无聊的日子。至于为什么选从未碰过的琴,而没有选于我而言还是入了点门道的萧,我也不知道,想来终归是我太过无聊的了吧。 夜间,阿笑点了灯,替我放了头发,一直到侍候我上了床榻,方才如往常一般对我说了句:“公主若有吩咐,奴婢就在外间。”便放下帐子退了出去。我觉得阿笑有些愧对这个名字,她一点也不常笑。 我将那个脏兮兮的乾坤袋从枕头底下掏出来打开,一样一样往外头拿出里面的物什。发现这乾坤袋虽小,里面装的东西倒是杂七杂八。 什么水壶啦,丹药啦,几本小黄书啦,还有几件同本公主身形一般的衣裳。料想,这应当是本公主以前自个放进去的,但奈何没有那几万年的记忆,仍凭本公主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自己何时有过颜色这么素净的衣裳。最离谱的是,本公主竟然从里头掏出一支油腻腻的烤鸡来,闻闻还有香气,料想应当是被人施了法术,是以颜色模样都还挺新鲜。可新鲜归新鲜,那也都是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动作,纵使这味道勾引的本公主食指大动,却也难下的了口。 后来,本公主又从这乾坤袋里头,掏出一根发带,看形制并不像女子的物件。一卷画轴,还有一本小扎。 本公主向来不爱看书,就连戏本子也是叫殁水替我找来那些带画的那种。是以,比起这书皮上连名字都没有写的小札,本公主毫不犹豫地拾起了那卷画轴。 只是,随着画轴渐渐在我手中展开,我竟然怔住了。 画卷中,画着一个美人。若只是一个美人,本公主也许不会惊讶,可这美人除却衣衫发髻不看,那眉眼竟与我的模样有些相似。相似到,我都忍不住拿了一面镜子,自个儿比对着看。 像,却又不像; 像在眉间,像在酒窝,像在笑意和神态。 可若是眼睛鼻子拼起来一起看,却又不是特别像了。 说句不要脸的话,私以为本公主较这画上的女子好看多了。 只是,这画上的女子,无端让我产生一种极为熟稔的感觉。我觉得像是在那儿见过,亦或者我同她曾经有过什么交集一般。 我这个人,有一个至少我觉得是优点的优点。便是,若有什么问题困惑着我,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话,那么睡一觉也许就想明白了,若是睡一觉还是想不明白,那么便多睡几觉。所谓沧海桑田,日升月异,总有一天是能够想明白的。 是以,本公主顺手将这画轴扔在里侧,盖了被子,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一望无际的清水池子里头,开满了莲花,我坐在一张莲叶上头,光着脚丫淌在水里,笑吟吟地瞧着那些锦鲤过来轻啄我的脚趾。 可是不一会儿,小锦鲤就被吓怕了,来了一个生人,小锦鲤们通常见不得生人。 我抬起头,看向前方一片光亮。那人一袭白衣,在天光映衬之下,分外耀眼。即便那人就着天光,让人有些看不真切,可那一身风华清雅,却是不容忽视的端正。 我笑问:“你是谁?” 他似乎踌躇了一下,方才开口对我说道:“我是你师父?” 我歪头看他,道:“我没有师父。” “有的。”我看到那一袭白衣逶地,缓缓向我走来,他向我伸出一支手,如玉修长。他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师父。” 看着那支手,就像是有人管我身上施了魔咒似的,我竟然伸手握住,笑吟吟地抬头看他。我说:“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师父,若是有人欺负我,你必要替我打回去的。” 他忽而一笑,如千朵万朵莲花顷刻之间绽放开来,他说,好。 “我身上有一块玉佩,刻着莲泱二字,他们都管我叫莲泱。”我看向他:“你叫什么?” 他笑了笑,嗓音温润。 他说:“你以往总是连名带姓地管我唤作容兮。” “容兮?” “嗯,容兮。” 作者有话要说:蘑菇梦到的,其实就是她在还是魔族公主时,被容兮碎了三魂七魄养在莲花里头重生出来的魂魄。 容兮其实是在救她哦_(:3∠)_ 越来越明朗了不是吗! ------------ 第十六章 忽而流年(二) 醒来之后,是一室的光亮,亮的有些刺眼。我抬了手臂遮在眼上,容兮,容兮,梦中竟也能梦到这个名字,料想果然是下了一趟凡尘,入了魔障。想着今日父尊还要检视我今日的术法进步否,便匆匆起了神,叫来阿笑替我梳头。 折骨萧用我的魂魄修为饲养,是以,我修习的法术同大多魔族都是不一样的。 父尊对我的要求是,在下一次同天界交战之前,我与折骨萧之间必须达到天神合一的境界。殁水觉得父尊这句话以我的智商来看们有些难以理解,便更为明了的对我说的,父尊的意思,其实就是,我什么时候能够与折骨萧合二为一了,什么时候便是我魔族攻上天阙的日子。 我很是费解,魔族打不打天阙同我这个废柴公主有什么关系。私以为,别说我有一个大魔王的爹,单就我上头的这个哥哥,负责打打杀杀的理应是他们,怎么仙魔大战还同我这个理应负责美貌如花的公主头上了。只是,当我把这个想法同殁水说了之后,殁水笑了,且笑得特别轻蔑,他抱着手,上下将我打量了一眼,那模样,格外嘲讽。 那一日,殁水对我说了一句话,尔后,我便把他胖揍了一顿。 殁水说:“美貌如花?别闹了好吗?” 换了身方便动手动脚的衣服,穿过一大片血池,方才来到父尊的宫殿。进去的时候,父尊同殁水都已经等在那儿了。这座宫殿还是同初见时一样,除却两边整齐排列的长明灯,照的一室明亮,殿内,除了父尊那威严却又让人望而生畏的宝座,再无其他。就连他那个宝贝儿子,也是笑得一脸端正地站在一旁,连把多余的椅子也没有。 我同他二人规规矩矩地行了安,连寒暄也没有,我那父尊便让我将那折骨萧唤出来。 我抬了抬手,掌中光华消散之后,便余下一支通体透白的玉箫,玉箫上坠着一条青色渐变的流苏。握在手里,一手冰凉。 一连使出好几个阵法,任由折骨萧在我手中流转,散发出异样的光华。并不是杀招,却能让周围的空间扭曲发生变化,我想,若是杀招的话,别等天阙上的神仙打过来,我自个就能将这个魔宫给拆了; 七招之后,我从半空中收了折骨萧握在手里,垂眸看着澄亮的地面上映出我看似乖巧的面容。父尊似乎很满意,他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能听到他那风骚的拖尾与黑曜石地板间摩挲的声响。他在我面前停下,抬手并两指点上了我的额头。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下影像同文字,我知道,那是折骨萧余下的几套招式。 父尊开口,一如往常般威严,他说:“往后便照着这个练吧。” 我点头,屈了屈身子:“是,父尊。” 父尊点头,没再看我一眼,负手走出了大殿。然后便是殁水过来拍我的肩,他说:“不错嘛,往后祭出魔兵,便靠你了。” 折骨萧能够唤醒一个虚空,而那个虚空里,存在着强大的上古魔兵与凶兽。天界主导三界这么些年,父尊一直想取代天帝,是以魔族这么些年,一直蠢蠢欲动。 偏生唤醒折骨萧的人是我。 私以为,总在我耳朵旁边念叨着什么魔族大义,魔族兴亡荣辱的阿笑,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劳什子的公主。我有些郁卒,敛了折骨萧,走出了这座空荡荡的宫殿。 魔宫有一处景儿极美,据说是我那个品位独特的爹,为我娘给建的。就在他宫室后头不远处。 那里的莲花,白的,红的,紫的,都是极美,四季不败的。生来我便没有见过她,整个魔宫连她的一卷画像也没有。我也是闲暇时去翻魔史,才在上头瞧见了容姿绝色以及同我老爹琴瑟和鸣这么一句简短的描写。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殁水,至少他还模糊的记得自个的娘长的是什么样子,而我却没那么好运。殁水常说,他能得现下这幅好皮囊,自是遗传了父尊同娘亲二人所长,而我长的这般磕碜,却不知道像谁了,或许是基因突变什么的,委实教人心酸。 寻了个小舟蹬了上去,就那么躺着,拿法术催动了一会到了湖心。再抬头看天,在莲花莲叶的交错之下湛蓝湛蓝的,很是安静。 这回总没人打扰了吧?可没了旁人叽叽喳喳的唠叨这会儿又显得颇为无聊。本是想掏出之前珍藏的那些话本子来看,摸了摸干瘪瘪的袖子才忽而记起,我那几本才子佳人的故事早就叫殁水前些日子给我收了。想到这里更不不自觉地想将他祖上十八代全部问候一遍,但是考虑到这厮的祖宗同我的祖宗其实是一个诅咒,遂放弃。 不过……我眯眼看了看手上拿着的这本小札,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虽说偷看别人的隐私是不大道德的,可本公主可是魔族诶?既然是魔族,那么即便是做些不道德的事情,想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于是当本公主怀揣着一颗因为做坏事而显得有些沾沾自喜的心,翻开那本小札之后,那小札的第一页是空白,第二页是空白,第三页在画了一朵红色的莲花之后,再翻过去才是正文。 “我告诉十一,蓬莱岛上的日子委实无聊了些。他告诉我,那是放眼望去,细数整个蓬莱,估摸着就我一人闲着。私以为他这话深深刺痛了本姑娘柔嫩的内心,是以我去了丹房,十分乖巧且勤奋自告奋勇地帮几个前辈师兄门炼丹。成绩还是挺斐然的,不过是烧了几之炉子同药鼎而已。” 写这话的,以自己来看应当是个姑娘; 。几句话平淡无奇,倒是戳中了在殁水眼中我那人神共愤的笑点。蓬莱岛上能有这么一个对我胃口的姑娘,倒也稀奇。依照平日里对蓬莱的印象,原本还以为那上头住着的都是些面瘫刻板中规中矩的人物呢。 笑着又翻了几页,都是一两句话概括了蓬莱岛上每日发生的一些趣事,也让本公主对蓬莱有些好奇了起来。比如他们蓬莱有个刚入门的小师弟,模样俊朗,引得无数师姐妹竞相对他发起猛烈的攻势,而这位小师弟的身价,在剑试之试之后水涨船高,而那些师姐师妹的攻势更是愈演愈烈了起来。据说这位小师弟试炼比试都极少受伤,可却时常在走在路上的时候被各式各样带了法术的花球砸的青一块紫一块,好在也没砸到脸上。 “神器恒久远,我从来不知道,阿雪的形态变成长剑之后,更符合本姑娘的气质。” “不得不承认,容兮他是个长的很好看的神仙。十一说,好看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可我觉得,容兮他除了好看还是好看,谁叫我没读过多少书,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什么好词。” 容兮……这丫头还认识容兮?也对,她同容兮都在蓬莱,认识也不奇怪。不过话说回来,容兮那家伙,确实是长的挺好看的。真是应该叫殁水好好去看看容兮,省得他每次都在我面前说自己什么四海八荒惊才绝艳的美男子。这话我听听还好,若是叫蓬莱上那些神仙听到了,哎,想想真是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十一问我,为什么不同他一般管容兮喊作师尊,我觉着吧,这不尊师重道的原因丝毫不在我,而是对着容兮这张脸,本姑娘实在是下不去口。” “最近身子好些了,正巧碰上大师兄出关。十一总说大师兄博古通今,我便将当日剑试之试使用的剑术法术拿去问他,哪知大师兄只是挑了跳眉,便借口说要同孙大圣再来一局,便驾着小白云飞走了。我觉得吧,他一定是自己不知道又不愿意承认,怕我笑话他。” “对了对了,那法术我得把它写下来,容兮要我往后不要再使。可那法术着实好用,以后若是遇到危险,借来用用,容兮他应当也不会知道的吧。” “什么法术这么能耐?”本姑娘嘀咕了一句,将那一页翻过去。只见那后一页,只写了八个字。 “皎若云出,并蒂相携……” 皎若云出,并蒂相携…… “这……这不是我……我的法术么……?” 记得史官闲聊时嗑着瓜子同我说过,娘亲坏我和姐姐的时候,被封天令伤了心脉,那一胎怀的并不是很安稳。并且我同姐姐莲姝初生时,身体潺弱,只能将三魂七魄祭在魔族长生殿的血池里头饲养。久而久之,我同我那个早夭的姐姐,便化成了一支并蒂莲花。 魔族血池葬养万千恶灵,我同莲姝自小被那些恶灵魂魄供养,修成人身之后,父尊便教习我二人这样的法术。 殁水说过,皎若云出,并蒂相携,说的便是我同莲姝。 作者有话要说:阿夜抱歉,最近事情太多了╮(╯▽╰)╭你等等我这几天都在写存稿,19号以后会加油更新的。 ------------ 第十六章 流年如寄(三) 按理说,这法术只有我同莲姝二人练成,也只有我二人的精魂能够练成。将墨迹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墨香还在,说明这本小扎写的时间离现在并不久。莲姝她应当是早万把年前就死了的,那…… “这人是容兮的徒弟……” “她的乾坤袋落在我这里……” “容兮他有个徒弟叫做莲泱……” “本公主……” “哈……?” 本公主这脑子,锈了个万儿八千年如今总算是有些开窍了,容兮第一次见面说的话那样奇怪,却教本公主无端觉得亲切。原本还以为只是重名了而已,可是,这乾坤袋又怎么说呢?起初拾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怎么注意,现下仔细看来,这乾坤袋上是被大神下过封印的,而这种封印……貌似只有乾坤袋原来的主人能够解开…… 嗯…… 要不要这么扯蛋啊…… 莫不是我丢失的那段记忆,便同这小札有些关系? 我不是魔族公主吗?而且这莲华诀亦是我魔族的术法,蓬莱不是仙山以浩然正气著称?若写着小札的人真的是我,那么蓬莱当初又怎么会瞎了眼睛收了我? 莲泱……这么奇怪的名字,重名的应当很少吧。 想了想,便觉得有些头疼,料想是今日用脑有些过度的缘故。话说回来,我有一大段记忆都比较空白,问过殁水,他只说是我重塑魔身的后遗症,其它皆是含糊其辞。是以,我觉着吧,这事若是问他的话,铁定是个没结果的。倒不如……去问问容兮? 可是那蓬莱是仙山,我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说不定还没到蓬莱呢,就被东海那群水族给生吞活剥去了。嗯,我记得魔族的法术中好像有一种是可以收敛心魂的,将魔气全部封印起来,一般的神仙想是分辨不出来的。往坏了想,就算身份被揭穿了,我身上不还有折骨萧吗,这样想想便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直接挥了挥袖子转了身,匿去身形来到结界那头,架了小白云便飞向蓬莱岛。 遥遥看向蓬莱一片仙气蒸腾,琼楼玉阁,只觉得端正气派的很。捏了个伽印敛了周身魔气,却忘记了这术法竟是会将法术一并被封印起来的,随本公主一时大意,没了法术,小白云咻的一声化为烟雾,还未等本公主反应过来便早就已经大叫一声从云头上栽了下去; 好歹也是魔身,便是没了法术也应当不会就这么摔死吧?! 我在心里哀嚎,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我若是这么摔死了,也别想投胎了,我那个死要面子的父尊定会拘了我的魂魄投进血池,好好喂养喂养他那些子恶鬼魔兵。 然,幸得苍天有眼,虽然我没能注意到怀中折骨萧一纵而逝的光亮,却听得噗通一声,接着便是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水朝本公主盖了过来。 果然是天不亡我也!心中忽而大喜,扑腾了几下抬手拽了个东西自称着冒出水面,不得不再一次惊叹蓬莱这地方当真是个好地方,难怪说那些仙门怎么每隔几年出了个人才便想削尖了脑袋也要挤到蓬莱里头去。方才站在云头看的时候还是白天,怎的掉了下来,却变成了星光熠熠的夜晚? 水并不深,站起来也就齐腰。只是,一眼望去,无论是池水还是星河,都是一眼也望不到边。 水光倒影着漫天星光,就像两条银河两两相望。 嗯……这句形容词好像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过? 本姑娘歪着脑袋,原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看不出,蓬莱竟有这么个地方?”原本也没指望有人能回答我,却听到耳朵上头有个声音温柔,却像是强忍了什么笑意一样,缓缓开口道:“这里是无垠蜃楼。” “无垠蜃楼,名字倒是挺顾名思义的。” “……”等等!本公主猛一回头,用力过猛差点没扭着脑袋。但见一袭现下在我看来比鬼还要可怕的白衣,目光惨兮兮地往上移了移,便又见着此时看起来壁柜还要恐怖的容兮!再看看我的手,抱的不是浮木也不是树枝,而是他老人家的腰…… 这……干笑了两声放开,低着头都不忍心睁开眼去看自己窘迫的倒影。 容兮那厮却轻笑着说道:“小泱莫不是偏爱为师的浴池?” 本公主在心中哀嚎了一句浴你妹,等回过神来领会道浴池二字的含义时,才发现容兮虽然依旧是一袭白衣没错,可身上穿的并不似平日里那种规规矩矩仙风道骨的衣袍,而是一件十分淡薄的袭衣。领口松松垮垮地搭着,只余腰间一根金色的系带系着,敞开一大片尚淌着水珠的胸膛以及精致的锁骨。 画面太美我都不敢看。 也不知道改说些什么,是寒暄一番再同他问我他徒弟事情呢,还是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他呢?正纠结着,只觉得发间一紧,似有什么东西冰凉划过头皮,慌忙中抬手抹去,便听容兮在一旁说道:“没有法术总归是不大方便,这支簪子能够替你敛住周身魔气,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我看了容兮一眼,他在笑,那笑容太过温雅,再配上他那张脸,一不小心好像就会教人沉溺一样。遂突然不知何故地红了脸,低头去看水中的倒影。但见那支簪子,薄如蝉翼,栩栩如生的一朵千瓣红莲倦倦盛开,隐约间还有流光浮动。 方才容兮说这支簪子能够替我敛住周身魔气,又说什么物归原主。我低着头,在微漾的水纹里看着他的倒影; 。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说你有个徒弟叫莲泱,第一次见面时,亦将我当成了她。我以前有过一次魂飞魄散,据说后来是被人救了,前不久才恢复了魔身,是以被人搭救那段时间的记忆一丝也无。” 我施法将袖子里的那卷画轴拿给他,道:“这画是我在一个乾坤袋里头找到的,初见是只觉得这画中女子与我眉眼之间倒也有几番相似,还有一本小札,我读过之后,发现那应当是你那个徒弟写的。”言罢我抬手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又说:“你说这支簪子也算是物归原主,我瞧着那画中女子髻间好似也有这么一支簪子。” 说完我定定望着湖面,沉默了一会儿当才说道:“名字,术法,样貌,当然本公主比她可漂亮许多……嗯的意思是说,我同她有太多相似之处,可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巧合的巧合,我想说,或许你见到我的时候,并没有认错人。” “你并没有认错人,只是我不记得了。” 沉默的氛围颇为压抑,只听得容兮轻笑了一声,随后便是揽衣涉水的声音,他走了几步,尔后回头看我向我伸出手掌,干净修长。我怔了怔,估计也是他这张脸太好骗人了,说以说长的好看就是有有待,撇了撇嘴,还是踌躇着将手递了过去。 他的手心温度正好,拽着我走到岸上去,抬手揭去结界的那一瞬我听到他似无奈又似自嘲般的笑了笑,说了一句:“你倒是忘的干净。”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家。” “哎?……哎呦你慢点!” “你说的回家,原来不是带我回魔宫啊?”望着眼前大片大片的优昙花海,再看看我身旁站着一派庄严的容兮,再看看我们现下处着的这座花海正中心的小亭子。憋见案几上的七弦琴,抬手随意拨弄了两下,问道:“原来你还会弹琴啊?” 容兮折眼看了过来,随即淡淡一笑,我觉着吧,这人笑起来,竟是比这满园的优昙花还要好看。 容兮坐在案前,拢了拢袖子,抬手拨了几个音。 “许久未曾弹过了。”他问我:“想听什么曲子?” 几乎是不及思索,本公主极其认真的说道:“十八摸。” 本公主清楚地看到容兮的额角跳了跳,手底下的琴弦也弯了弯曲。遂问道:“怎么,你连这个也不会弹么?” 容兮轻咳了一声,料想一个腰比我还细的男人,他的身体素质应当很是不好。 极力端正了神色,容兮问:“你在哪听来的这首曲子?” “殁水带我去的那些秦楼楚馆,客人们都是这么点的呀?” 闻言,容兮咳的似乎更厉害了。 嗤嗤,果然他们当神仙的,都不如我魔族将士来的强壮威武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就等了,下一章22号更新,是不是个好日子呢?最喜欢22这个数字了呢! ------------ 第十六章 流年如寄(四) 容兮弹了一首曲子,据说是他自己闲暇时瞎捉摸的,还未取名字。我盘腿坐在他对面,手里正捧着那副画端看,他道,不如你给取个名字吧。我说,音律我不大懂,不过我方才闭上眼听了一听,觉着同你这刹那芳华的景致相差无二,清风徐徐,花至荼蘼。好似做梦一般,可是醒来看到这满院子的优昙花又觉得自己现下才是梦中。 我说:“不如,就叫做重梦吧; 。” 他点了点头,说好。 同容兮随意聊了些什么,左右离不开我在魔宫里头枯燥无味的生活,他只是默默的听着,偶尔在我抬头看他时,对我浅浅一笑,笑的本姑娘一片心湖那叫一个荡漾。本想向他提一提那折骨萧的事情,虽说神魔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但或许是因为他曾经是我师父的缘故,我觉着同他说话胜过同殁水同父尊甚至是魔宫里任何一个来的愉快。 只是这话本公主翘起嘴巴刚刚开了头,就听得一声:“师尊!”由远及近的跑了过来。嘴里还嘟嚷着什么:“红袖那个老女人说在人间见到一个同蘑菇样貌极为相似……” 说话间眼风扫过了我,这个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子的家伙便盯着我,嘴巴张了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随后,他将鸡蛋吞了下去,转头看向容兮一脸正经道:“师尊,这人貌似也同师妹长的有些相似。” 我觉得这个言行透着一股比我老成,但看起来油头粉面的小子着实有趣,便拿眉毛冲他挑了挑说的:“你说的那个师妹,可是唤作莲泱?” 他烟波动了动:“是。”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拿手托腮,望向容兮,期间还不忘伸手对那小男孩比了比,疑惑的问道:“我怎么会有般年纪的师兄?” 容兮风姿卓越的看了那穿白色道袍的小子一眼,对我道:“这是怀玉,排行十一,比你早个上万年拜入我门,如今已经七万多岁了。” “七万多岁?”本公主着实惊讶:“七万多岁就长这个模样?” 十一不着痕迹的哼了一声,立马摆出一副更为老成的样子,白净的脸上愣是被他皱着的两条眉毛弄出许多褶子,对我道:“师尊既然收你为徒,你以后便要管我叫上一句师兄才是。” 他着样子着实有些好像,可语气神态却是有板有眼。我笑着问道:“你排行十一,我既是你师妹,那我岂不是排行十二了?” 见我仍是笑着坐在阑干上,他端正了又道:“你排行十八,上头有个同你模样差不多的师姐。” 他这么一说我便有些明了,抬眼望向容兮,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我道:“哦,那那个排行十七的师姐,姓甚名谁啊?” 这个师兄似乎不大高兴,闷闷看了我一眼。却还是极有素养的端正对我道了一句:“莲泱。” “莲泱。”我笑了笑:“可巧,本公主的名字便也唤作莲泱。” 当我说出莲泱这两个字的时候,这名小少年瞪大了眼睛,嘴巴再一次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哦,不,或许是两个。 “虽模样比起你这个师父要稍逊一筹,可你也至于见到我跟见到鬼似的吧?” “你说,你叫莲泱。” “你不是听清楚了吗?” “你……”十一指着我,毫不夸张,他的手指头可是抖着的。他想说什么张着嘴开开合合了半天,也没说出余下的字来; 。最后还是容兮抬手将他的手指头拿开,容兮道:“怀玉,她便是莲泱。” “她是……”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圈,目光定在我手上的画轴上,他咦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幅画怎么会在你这里?”伸手从我手中将画轴拿了过去。展开那卷丹青比着我看了两看。他转头看向容兮道:“不是特别像啊……” 我捻了朵优昙花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是不是我比起她要漂亮许多?” 十一颇为鄙夷地瞅了瞅我,道:“你现下这幅颇为自恋的模样倒是同我师妹如出一辙。” 我:“……” “你既是我师妹,却又为何不识得我?” 我拿下巴指了指容兮:“我只知道重塑魔身之后,消失了泰半的记忆。剩下的,不若你帮我问问你师父咯?” “重塑魔身?”十一望向我:“你是魔?” 我点点头。“怎么,你害怕了?还是说仙魔殊途,今日碰到你算我倒霉,你打算就此结果了我?” “我……”十一望了容兮一眼,瞧见容兮负手而立一派温雅,深吸了口气对我道:“是魔又如何?若你真是我师妹,天塌下来还有师尊顶着,何惧之有?!” “你这话说的我听着还挺感动的。”我问:“你以前同你那个师妹,不,同我感情很好?” “也不算好。”十一桀骜地看了我一眼,道:“你同师尊相处的远比同我相处的要好。” “……” 十一忽而笑了,顶着这张脸看起来当真是像个孩子。他走过来拉了我的手就要往外走,一面走还一面说道:“你的房间我每天都有叫人收拾,快同我去看看,原封不动,看你能不能想些什么?蘑菇你不知道,你这一走就是衣摆多年,我们都以为……哎,凡人常说什么女大十八变,说的大概就是你这种吧,落雪以前老是嘲笑说你是猪肉白菜的脸,走,等会师兄带你去梵寂,拿着你这张脸好好在他面前遛遛。” “遛遛,你当我是哮天啊!”我抬起一脚准备踹他,哪晓得这小子身手敏捷躲了过去。我回头望向容兮,挤眉弄眼地抬手指了指十一。容兮笑了,一派温雅。他柔声说道:“方便的话,便小住些时日吧。” “方便你妹啊!” 什么放不方便还是询问的语气,几番挣脱都没能挣脱被十一拽着的手腕,这完全就是强迫嘛!龇牙咧嘴地传音入密给他,哀嚎一声道:“你看看你教的都是些什么徒弟啊!” 话音将落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转眼便被十一捏了缩地决直接将身形显现在另外一处院子里。我踮起脚往刹那芳华那里看了看,只能看见小小的一片白。伸出手指头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拿下巴指了指那白茫茫的一处道:“我觉得那地方景致不错,要不咱把屋子搬到那旁边去?” 十一耸肩:“要搬你自己同师尊说去。”说罢他往前走了两步,抖着肩笑的花枝乱颤,完了他说:“其实我老早就想般了。” “……” 离刹那芳华最近的估摸着也就是这间小院子了,门前几株桃树,随意拢了几片篱笆,里头是三间两层的竹屋子同两间小一些的房间; 。十一指了指左边那间,告诉我他便是住在这儿,又指了之右边那间,告诉我以前我便是住在那里。 我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数着手指头问他道:“方才你们说我排行十七,那为何这里统共也就八九间屋子,其它几个师兄师姐们住哪儿?” 十一走在我前头,一面走一面得意地说道:“我上头的十个师兄师姐,早就已经自立门户,有的云游济世,有的早就占了山头仙岛有了封地。“说罢十一停在我屋子前头,抬手将门推开。他道:“不过大师兄这几日倒还在蓬莱,你倒是可以见上一见。” 仔细打量了这间屋子,外面看起来不大,里面却很是宽敞,想必是用了什么空间宙叠的法术。抬手拂了拂就近的一张桌子,当真是半分灰尘也无,小十一诚不欺我。 “我同几个师兄姐关系好么?” “说不上好不好,除却你同门的十六个师兄姐们,你统共才见过三个。”十一转过身来对我掰着指头,细数道:“一个是我,一个是大师兄,还有一个便是红袖那个疯婆娘。……咳咳,也就是你十二师姐。” 十一此番说词,当真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我千回百转的哦了一声。十一挥了挥衣袖,指着大屋子对我道:“怎的,师兄没诓你吧?是不是同你走前一模一样?” 虽说这屋子比不上魔宫里我住的那间富丽堂皇,摆设也没殁水挑选的那样骚包,可是却相当雅致清幽,推开靠山的那扇窗子,还能看到屋后的一汪浅潭。青竹与桃花遥想呼应,流水叮咚见还氤氲出少许雾泽。若是清修的话,倒也算是个好地方。抬手摸了摸床榻,又摸了摸潇湘纱的床帐子,摸了摸屏风,又摸了摸案几上的宣纸砚台。最后目光落在十一背后的那面正对着书案的墙上,捏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其他的布置我都瞧着挺顺心的,唯独这面墙,看起来着实空旷。 折眼间瞧见十一手上还拿着那副卷轴,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将画还给我。展开画中的女子对着墙壁老远地看了看,私以为这画摆在这里着实不错,便说干就干,将卷轴挂在了那里。 十一捏着下巴问道:“这幅画怎么会在你这里?” 满意地将自己的劳动成果欣赏了一会儿,我瞅着他问道:“我也是前几日才见着它的,怎么你以前见过这幅画?” 十一踌躇了一会,瞧着我的眼睛十分正直的说道:“不晓得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在师尊房里头存着一副画卷能够辟邪?” 我突然有些了悟了。 十一道:“其实当初我说的便是这幅画。” “……”我挑了挑眉,极力绷着嗓子才能忍住怒气,我问:“本公主长的便有那样可怕?” “不。”十一摇头。十分正经的说道:“那时师兄我也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 ------------ 第十六章 忽而流年(五) 十一拧着眉头,眼中却有着少许希翼。他问:“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来到这里,就没能够想起些什么?” 我如实摇头,瞧着小正太一脸颓然颇不忍心,于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借着身高差异将手自己搭在他肩上,他道不反抗。我笑了笑:“现在虽然想不起来,保不齐以后呢?” “你应当早些想起来的。”十一闷闷声,冷着一张尚有少许婴儿肥的脸,让本公主实在是忍不住想抬起手捏上两捏。 将一凑近,便被他抬手一巴掌打开,不痛,我哼了哼:“尽量咯。” “不过~”本公主眼风一转,凑近了有拿眼神看向那副画:“你师父房间里怎么会有我的画像?” “也是你师父!”十一纠正道。 “好好好,是我师父。那小师兄,你告诉我,师父他房间里怎么会有我的画像?”见十一张嘴就要说话,我抬手指了指,半是威胁半是提醒道:“唉!不准跟我说辟邪。” 十一哼了一声,倨傲地扬起小脑袋,脸上带着一丝不符合样貌的坏笑,十一道:“你怎么不直接去问师尊?” 本公主耸肩:“怕他害羞啊。” 十一:“……” “十一。”本公主捂着肚子忽而十分郑重地将他看了一眼。 十一抬头“嗯”了一声,我叹了口气,不得不颇为丢脸的说道:“我肚子饿了。” 十一:“……” 十一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足以消化我这句话所带来的威力,要知道,神仙妖魔通常是不用怎么吃饭,就连凡世里头仙门里面修仙的弟子,入了流的一般都是辟了谷的。当然,也不是不能吃饭。 见十一不语,本公主忽然有些沮丧,蓬莱是云隐避世的仙山,没有厨房没有炊烟应当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吧。于是正当本公主寻思着如何能叫十一替我跑一趟人间,打包个红烧猪蹄子,辣子鸡丁什么的回来时候,十一突然笑了,而且是一种分为荡漾的笑容。他挑了挑眉,挑的本公主好不适应,他道:“你想吃东西?” “是啊……” 十一笑得越发灿烂了,他耸了耸眉毛,拽了我的袖子就到:“师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话,殁水也常说。表情也同十一现下如出一辙。不过,通常殁水在对我说完:“皇兄带你去个好地方”这样一句话后,之后我们身处的地方不是魔族的勾栏院,便是人间的怡红楼。 是以,当十一分外荡漾眼眸见闪闪发光的对我说完这句话,又猴急猴急地拽着我跑了起来的时候,本姑娘悲戚的以为自个儿的晚饭怕是又要在一群莺莺燕燕的脂粉堆里解决了。不过转念一想,有的解决也总比没得解决好,不过是一这小子,顶着这幅毛都没长开的皮囊不说,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本公主心中嗤嗤了两声,想着等回头一定要同容兮说说,孩子可不是这么教的啊; 然,当我被十一摁着坐在靠水临这两三株垂柳的小亭子里,看着在我面前气定神闲坐下的十一时,本公主觉得自己的思想比起这个师兄来说,还是略显猥琐了些。 “这里……应当还是属地蓬莱岛吧?” “是啊。”十一点点头,取出七只青花瓷盏摆上,一一斟上用凝冰术冰镇好一会儿的茶。 “你这是打算召唤神龙?”本公主诚挚的问道。然,十一挑了挑眉,眉眼间笑得实在荡漾。他往我身后扬了扬下巴,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之间那杨柳轻拂的视线里,平白多出几个人来。 那二人并着一个小娃娃皆是一袭标准的蓬莱白衣,只是其中较为矮上半个头的男子,腰间颇为耀眼地别了三条珠玉琳琅的腰带,发型比较十一的中规中矩多了更是多了几分公子哥纨绔子弟的风格。 那二人原是在说些什么,我甫一回头,他二人皆是怔了一怔,倒是扒在另一男子身上的小女娃娃,转头见了本公主,张了张嘴,直接挣脱那人跳了下来,张开双臂屁颠屁颠地冲小亭子跑了过来。 那穿着颇为花哨的男子拿手中折扇捅了捅伸出的男子,目光依旧是定在我这一处。本公主耳朵好使,只听得那人微微侧了侧身,问身边那举手投足之间都颇为端庄的男子道:“二师兄,看见了吗?” 那男子颇为淡定地敛了目光,薄唇轻启,回道:“我又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见的。” 于是便有听的那男子拿扇子敲着自己的下巴道:“青天白日的,莫是见鬼了不成?” 我拂了拂袖子,还未将头给扭回来,但见一张突然放大的娃娃脸凑在眉前,便是那小女娃娃。一惊之下嗖的起了身,倒是教那娃娃扑了个空,她抬眼望我,眼神那叫一个水灵。 她咕噜噜滚下来,那叫一个圆润。以一个团的姿势抱住我的小腿,拉拽着,嘴巴动了动,饶是还没听清她前头那两个字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见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蘑菇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可是回来了!” “额……”本公主扯着裙摆眉毛跳了跳,转头问十一道:“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十一抱了手臂坐下,啜了一口茶,怡然自得。 “人倒是女大十八变,没想到蘑菇你如今这个岁数,倒也变得。”说话间,那衣着颇为骚气,举止颇为风流的白袍少年撩了撩衣下摆,领着身后那一派端庄的男子迈进亭子。 我还未细想他这句话的含义,便揪着裙子提了提,对那小娃娃说道:“别扯了,再扯我裙子就要掉了!” 闻言,那小娃娃吸了吸鼻涕,就着我的裙摆蹭了蹭。在我满是嫌恶的目光中起了身,奶声奶气的说道:“蘑菇,落雪好想你。” 看方才她那架势,幸好现下她没管我叫娘。 十一指了指落雪身后那两名男子,告诉我,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那个叫做俞子夜,而看起来纨绔的那个,唤做慕少白; 我仔细打量着这二人的容貌,皆是剑眉星目,玉带临风。遂凑近了问十一道:“你们蓬莱收弟子的标准莫不是看脸?” 听了这话那个叫慕少白的噗嗤一声就笑了,笑得十分爽朗。但见他一把甩开折扇,轻摇了摇,对我道:“门外弟子我不知道,单就几位尊神的亲传弟子来说……”他顿了顿,拿目光觑了觑身旁的俞子夜,又看了看我身旁的十一,连带着将拽着我手心的落雪也看了看,点点头。拿扇子翩翩扇了两扇,说了句:“应当如此。”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沉默了片刻,又摇摇头,堆了一脸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子稀饭粥的意味惋惜道:“当然,除了你。” 我被他气的不行,放下便伦了拳头给他招呼过去。见十一同他三人皆为熟络,便也没有使用法术,是以我那软绵绵的拳头被他轻松截下。 慕少白“呦~”了一声,眼角含笑的看向冲他呲牙瞪眼的我,空着的一只手伸过来摸我的衣袖摆子。道:“这面料不错,上好的素云锦。不过,这红配绿也只得你这般的品味,才敢穿的噗嗤招摇。” 这人一段话里头不呛我几句能死吗?能死吗?! 想到这里,再抬头看了看他极想让人送他两拳的笑意,我抬了抬脚,行云流水地踩在了他靴子洁白的鞋面上,又碾了碾,一时间,慕少白这小子面色十分之精彩。 我松了脚,看着慕少白捂着腿在一旁又蹦又跳,跟个猴子似的,方才开口说道:“红配绿怎么了?这红花可不就是要着绿叶来衬?” 闻言,又是一声轻笑,却是冰块脸的俞子夜。他看了一眼慕少白又望向我道:“这模样虽然变了些,性子倒还如当年一般。”想了想俞子夜找到了两个词,他道:“牙尖嘴利,锱铢必较。” 虽不是什么好词,可这评价于我来说也是相当中恳。 慕少白独自嚎了一会,见没人理他便扶着红柱子坐下,佯装看了看天色,嗤嗤了一声:“这陌小黛怎么还不来?” 话音将落,便闻得一女子扬高了声音,扑扇着一对灰兰色的翅膀从半空中降了下来,灵阵中一面敛去翅膀一面抱着两酒坛子说道:“若不是为了向你们问锦汐仙子讨两坛子好酒,我犯得着绕一个大圈从昆仑墟绕过来么?” 言罢,她抬脚迈进亭子,抬眼的你一刹见着我,又是一怔,同受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手指一松,那两坛子酒便直直往地上砸去。 也不知这姑娘此举是在慕少白意料之中还是他眼疾手快,只听他喊了句:“乖乖!”便是一个闪身来到陌小黛面前弯腰险险接下。 那姑娘伸出一根水葱般的手指,指着我抖了两抖,动了动红唇,千回百转般的说出两个字。 “蘑菇?!” 我觉着这一个两个的,看起来样貌皆是可取,可这字识的。蘑菇同二字莲泱,无论是上古的文字还是那后古的文字,都无一星半点的相同之处。何以他们一个两个见着我,具是满心欢喜的唤我一声蘑菇?这着实让人费解。 ------------ 第十六章 忽而流年(六) “你死哪去了?!” 诚然,这蓬莱岛上的女神仙,都特别喜欢对着久别重逢的好友们抱上一抱,眼见她一身绫罗绸缎就要扑上来,我还为来得及往十一身后躲,慕少白跳了出来,挡在我前头,就势将那仙子抱在怀里。那仙子锤他好几下,他才挂着一脸暧昧的笑意收了手。 神仙同妖魔的寿命,不出意外的话,实在是长的很。她这个好久不见,就十一来说也不过一两百年。而对于我们来说,一两百年的时光而已,一晃便过了。是以,我觉得这个词,那仙子用的并不恰当。 这些人男男女女看起来同我关系应当亲切,奈何我没了那段记忆,只能在一旁干笑着,听十一帮我替他们解释。六人皆入了座,落雪负责斟酒。那酒味道十分好闻,到底是瑶池锦汐仙子酿的,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光有好酒,没个下酒菜怎么能行?”先饮了一杯,忍不住嗤嗤称赞道:“果然是好酒!” “别急,汜陌应当快来了。” 汜陌,我数了数那杯盏,确实是少了一个人。 “这几年,汜陌哥哥进步的可快了,师爷爷说他是什么翘楚,欢喜的差点没收他当孙子。”落雪伸出舌头舔了舔酒杯里的酒,歪着脑袋:“真不知道翘楚有什么好的,又不能吃又不能喝。” 落雪小妹妹这一番见解很是独特,甚合我这个废柴公主的心思。 但闻一人声音清冷,直道:“落雪,你这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算吧?” 我看向来人,手上提着个食盒。玉带并着根青玉簪子束发,衣袂工整。墨眉斜入云鬓,凤眼薄唇,模样甚是俊朗。 “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可一并都要饿的投胎去了。”慕少白抬手搭在陌小黛身上,挑眉看向汜陌。汜陌看了看他,微微低了低头,就着慕少白现下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分为恭敬的喊了一声师兄。 落雪哼了一声,仰着小脑袋冲他嘟嚷道:“落雪才不喜欢吃葡萄,落雪喜欢吃榴莲; !” 汜陌点头,挽了袖子开始布菜。他道:“知道你口味重。” “翠云楼的云芝烧鹅,极品斋的东坡肘子,长安城里朱雀巷的水晶煎饺,杭州西湖醋鱼,扬州水榭里的醉仙蹄髈。”提着红木筷子点了点菜品,本公主眼中满是赞赏。遂目光灼灼地望向他道:“跑的够远啊?” 汜陌看向我,如墨的眼眸动了动,本公主揣着筷子等他下文,他动了动唇角,终是一脸桀骜地抬了抬手,往我碗里扔了一块猪蹄子。 据说本公主第一次使用莲花诀的时候,便是同这汜陌在剑试之试上斗法。双方都耗费太多法术体力,皆是修养了月余才好。不过,便也是因着这一场比试,让重虚尊者对这小子刮目相看,便做主替他那个没多少人见过面的徒弟收了这个徒弟,也就是自个儿的徒孙,亲自教养。 这菜极是对了我的胃口,饶是在我身边伺候了多年的阿笑,也难得一次在桌上摆出超过三道我喜欢的菜式。是以,这顿饭,本公主吃的极为欢畅。席间,十一粗略将我失忆和如今已是魔族的事情同他们几个讲了讲。陌小黛咬着筷子,皱着眉头问我:“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拿起酒杯同她碰了一杯:“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想起来的。” 她面色这才有些好转,嗡着鼻子嗯了一声。 “魔族?”汜陌放下杯盏看我:“什么魔族?” 想着容兮有容兮这尊大神在背后撑腰,如今同他们喝酒也是其乐融融。我便也懒得拐弯抹角,想什么仙魔之间的芥蒂了,直接到:“魔尊弑尤除了魔君殁水之外还有个女儿,你们不会连这个也没听说过吧?” 此话一出,陌小黛直接掉了筷子,慕少白这一次也没能接住。除却一手油腻抱着个蹄髈啃的正欢实的落雪,其他五人面色皆是一片霁色,有青有白,十分精彩。 我殃了殃,叹了口气也跟着放下筷子:“我便是弑尤的小女儿。” 俞子夜不愧是年纪最大的,他最先反应过来,搁了筷子,平静望向我问道:“魔族公主?” 我点了点头。 俞子夜便同慕少白对望了一眼,复又看向我。他道:“早前是听说过,魔尊弑尤不但替自己魂魄离散的女儿重塑了魔身,还得到了那支折骨萧。” 慕少白单手扶额,也不再笑,郁郁叹了口气挑了挑眉毛接话道:“不曾想,那传承了折骨萧的魔族公主,竟然是你。” “是我。” “天族同魔族这些年战事不断,势同水火。你……” “我也不知。”我打断十一,将他们几人皆是望了一眼,方才将目光投向眼前,自己杯中的倒影。我道:“弑尤毕竟是我的父亲,魔君也毕竟是我兄长。你们说我曾在拜在容兮门下,修习过一段时间的仙术,同你们的情谊也算的上深厚。只是……毕竟那些过往如今我是不记得了,若有朝一日战场上兵戎相见,我亦是未能记起,只怕……” 我不再就着这话头说下去,见诸人皆是沉默,随即一笑,抓了抓脑袋道:“当然,我魔族好战,我却不是; 。不到万不得已,我铁定是不会上战场的。” 最后还是慕少白扬了扬手中杯盏,抬脚在桌子踹了踹十一同汜陌,他二人会以,便也斟满了酒将杯盏举起。慕少白道:“人间有句古话,小爷我觉着此时用来吟一吟倒也应景。” 说罢用眼神示意我们举杯,他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豪迈扬了扬手中杯盏:“干!” 大家也纷纷举起酒杯,霎时间有了种豪气云干的意味,三三两两地起了身,异口同声道:“干!” 酒足饭饱,众人皆是微醺。落雪抱着酒坛子靠在桌子腿,十一硬是拉着俞子夜划拳。慕少白的筷子被陌小黛大手一挥打在了地上,他皱了皱眉,径自从陌小黛头上拔下两支同筷著模样有些相似的钗子,低头继续扒饭。汜陌托着杯子凑近,拿手肘撞了撞我,打了个酒嗝道:“剑试之试时,我原本不大瞧得起你,结果你我二人打了个平手。不知如今,你我的剑道术法,可还能分个胜负?” 我痴笑着啜了一口酒,酒劲上头,遂问道:“你这是在同我下战书么?” 不带汜陌回答,我大手一挥,拍了拍桌子做出一个抠脚大汉的模样,同他道:“比就比,本公主怕你不成?” 蓬莱岛上一条条规矩写的甚言,尤其是汜陌这种一板一眼遵纪守法的好少年。据闻,蓬莱岛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同门之间切磋武艺,皆是要在平日里修习的道场内,或是视野较为空旷的广场。后山什么的,是决计不可去的,否则一律论作打架斗殴处理。是以,最后我被汜陌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御剑台。 听闻每届剑试之试,便是在这御剑台比试。此时,这里也三三两两站了些人,我扫眼看去,皆是点到即止,过招玩玩的。 汜陌在一端站好,抬手便将一把宝剑拔出,寒光一闪,他对我扬扬下巴:“拔剑吧。” 我打了个酒嗝,抬手顺了顺气,这才慢悠悠将一柄长剑自手心里拔了出来。那剑,其实自我得了折骨萧的传承之后,便不常用。只是既然只是为了比试术法,我若将折骨萧祭出来,莫说有些以大欺小,只怕还未等我将蓬莱岛弄个天翻地覆,我就被这岛上的仙人给敬谢天地了。 只是,这剑虽不常用,却是通了灵性。至于是何时与我心意相通的,我竟也不知了。 我拿剑冲他挑了挑眉,大抵是因为醉酒,所以语气也变得飘忽起来。我道:“说好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汜陌点点头,身形在我眼睛里头有些摇摇晃晃的,他冲我保证道:“点到为止。” 我笑了笑,醉眼迷离看他将剑往身侧一横,英气逼人。他剑眉一条,冲我勾了勾嘴角,带着些许冷毅同桀骜,对我道:“但请赐教!” 我抬手挽了个剑花,手中长剑隐隐泛出光华,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攻去,一面丢了句“彼此彼此”丢在风里。 ------------ 第十七章 蓬莱仙山多谪仙(一) 这汜陌身法果然了得,我攻的虽快,他闪的亦快。我一剑承了法力往他刺去,我尚只来得及看见他衣袖微微一动,他便整个人都不见了身形。我眉头一皱,在察觉到身后剑意的同时挥剑转身,哐当一声,两件兵器相撞,我与他二人皆是被这承载着彼此灵力的撞击震的倒退两步。 我冲他一笑,点了点脚尖便往空中飞去,他亦追了过来。我挥一挥衣袖,捏了个伽印往他所在那处一指。是草木系的术法,藤蔓瞬间便长了开来,往他半空中的身形缠绕过去。汜陌亦是捏了个决,先是水咒,松了伽印拂袖一挥又是一个冰咒,便将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全部冰封住 他破空一剑刺来,剑刃泛着冷冽的光华,并着三两个术法来势汹涌。我挥剑去挡,就着这力道旋身一劈。他身形微动闪过,抬剑哐当又接了我一剑。他手微微一抬,挥袖间,便是数十柄幻化出来的光剑向我攻来,我挥剑一一避开,其中一支便在我侧身之际,险险擦着我的面颊而过,钉在我身后高耸入云的白玉柱子上。 “不过是一百多年不见,你怎的愈发不济了?”汜陌持剑,立于半空,手上还捏着一个伽印。 我笑了笑,抬手将手中剑一横,并两指抚过剑身:“这不是让着你吗?” 语罢,千刃雪在我法术的催动之下光华大盛,剑刃也延生舒展开来,风吹过,它在我手中兴奋的抖动了一下,这一下,教它身上所有如鳞片一般的细小剑刃犹如凤凰展翅一般抖动起来。 千刃雪,顾名思义。你瞧它只是一把长剑,其实它身上有无数,如同鱼鳞一般,倒刺一般的剑刃。若我下手狠戾些,它便会在入人皮肉时,将那些剑刃如花般盛开。当然,千刃雪如今这般,也非我本意,我寻思着它今年大概闷的慌,也想活动活动筋骨,尝尝血的味道了。我拍了拍它的剑身,示意汜陌不过是同我切磋切磋,不见血的,它方才嗡了一声,平复回来。 汜陌抬剑,行云流水一般使出一个招式,便瞬间起了风。饶是奇怪,在那都快要把我发髻吹散的风里,我脑海里竟然凭空抓住三个字:清风引。更奇怪的是,我忽而笑了,大概是喝多了,便没了收敛,秉持着你要怎样,我便还你怎样的心态,便也抬剑挽出一个剑招来。动作同汜陌先前如出一辙,便也是清风引。 清风引是蓬莱术法,那是我竟也为细想,自己怎的会使用的这般娴熟,只当自己近来开窍了些,通了些过目不忘有样学样的本事。 两边术法不相上下,我的迎着他的撞了过去,互不相让。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当我依葫芦画瓢凭着记忆中那些光阴使出这招清风引的时候,汜陌眼中忽而有了异样的光亮。 只不过,同样是清风引,汜陌招来的是清风没错,而我这边的风灵却明显是浑浊了些。疑惑间,不经意往别处瞟了瞟,发现先前几个相互比试的弟子此番也停了下来,而先前还算稀疏的御剑台外围,此时已经围了两三圈人。于是我便觉得,虽是比试之前也没想着要赢,可现下这么多人看着,作为魔族公主的我若是输给一个普通的仙君,便也委实有些丢人了; “喂!”汜陌在那端冲不咸不淡地说道:“专心些,若等会输了,可别怪我乘人之危。” “今日便教你好生瞧瞧本公主的厉害。”我哼了一声,抬着千刃雪吟唱出咒诀,便是莲华诀。 “皎若云出,并蒂相携,双莲……” 若此时我我望向汜陌,自然便会看见他微微有些弯起的唇角。伴着那句咒诀:“荒月离曦,九阙乏影。绯羽……” “惑!” “陌!” 几乎是同时,我与他手中的长剑皆是向对方甩了出去,一红一青两道光影蓦地炸开,随即暴涨,震的此间天地皆是抖了两抖。本公主好歹端着个公主的名头,在魔宫里头也是横着走,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小的们不敢造次,我也自持身份,是以,今日同汜陌一战,只觉得心情无比激动爽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热血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那光华流转间,我的脑海里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只一瞬,不可触碰。 汜陌修习的无论剑术道法,皆是蓬莱正宗。只见他手臂高举,剑指苍天,刹那间便有无数光影凝结成剑,悬浮于他周身集结成一个庞大的剑阵,一眼看去,着实威风。我抬手罩了个结界下来,他已是抬剑一挥,那些剑影便铺天盖地朝我奔涌而来。刚开始我还能抵挡些,可那剑影的数量太过庞大,我将手掌顶在千刃雪轻薄的剑身上不大一会,已很是吃力。 “皎若云出,并蒂相携,双莲,破!”并两指为剑往前方一点,红光霎时间破开,在那些剑影之中破出一条道来。瞬息之间,我身影已然掠至汜陌身前,抬剑便劈向他的剑阵。千刃雪劈在汜陌额前的结界上,如撞到了实体一般,光影闪动,他左手捏着伽印,我双手握着千刃雪,便就这么僵持着。我不由得暗中使力,随即,便只听得细微一声脆响,那结界便如同水晶一般迸碎。 汜陌退后两步,并未驾云,脚踩在空中却是如履平地一般。他立于下首,将剑一横,冲过来同我便就着剑术又是几招,他截我的,我拆他的。他挥剑的速度太快,快到我本能的反应去抵挡,却跟不上自己的视觉。是觉得眼前光影闪过,剑刃发寒,一如多年前苍云殿上我同容兮一并看着的那轮孤月。 多年前? 脑海里忽而闪过了什么东西,在这个空档被我抓住。那些画面,鲜艳,清晰。我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却只是一瞬,便被汜陌扑面而来的剑气震的后退了两步。一抬头,便见汜陌又一个剑招扑面而来,带着强大的剑气同正宗的仙力将我逼退数步。临到眼前,那剑气竟凝聚成一条苍龙,盘踞与空张开大口向我扑来。 要怪就怪平日里在魔宫里头养尊处优的惯了,打架斗殴这档子事儿,本公主不是很擅长。若是同殁水那般自小摸爬滚打的惯了,现下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果然,还是实战经验太少的缘故。想必汜陌也没想到我这个魔族公主打起架来会这般不济,我看大他匆忙上前一步,想收回那剑招已是不可能的了,只见他张了张嘴,在那条青龙从我咆哮而来时,大喊了两个字: “当心!” 瞧我这架打的,这青龙一口若是扑过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折了我几根骨头; 。我撑了结界,可那结界将一撑起便摇摇欲坠。眼见那青龙便要破开结界泰山压顶而来,我右手握着千刃雪,咬牙间,等回过神来是,已是左手抬起,掌心光华流转将折骨萧祭了出来。 便也是在苍龙仰头咆哮俯冲下来的一瞬间,结界砰然碎裂。 纵是周围风声嘈杂,仍是能听见那些围观的弟子们纷纷尖叫了一声。 诚然,本公主是个低调的魔女,而折骨萧却是一个不知道低调究竟为何物的上古魔器。 我估摸着这孩子其实是个活泼的性子,平素里被压制的久了,现下难得见到这么多人,边想着炫耀炫耀。便也是在那苍龙俯身而下的一瞬间,萧身上的红莲蓦地发出红光,转瞬即逝。随即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龙鸣,伴随着悠扬的萧韵,砰然炸开滚滚烟尘。 烟尘散进之后,那条苍龙已然没了踪影。我将折骨萧横在眼前,透过那些光残破的影子看他。我并未催动法术,手中的玉箫却抖动了起来,兀自发出一声萧韵,清亮,绵长。便是伴着这一节萧音,连着我周身红光大盛, 霎时间,周遭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开始颤抖起来。风云即变,天光被魔云一点一点蚕食,同天狗食日一般,不消片刻,便将白昼编的黑暗。 那红光凝聚,将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我熟知这是自折骨萧自身所迸发出来的力量,透过红光去看不远处汜陌的脸色,便是抬剑支起了姐姐,面上亦是惨白如纸。那红光似一张巨大的手掌,又好似一把锋利的宝剑,如有实体一般向汜陌逼去。 那种威力所带来的压力,震破了御剑台下所有弟子布下的结界。 俞子夜同慕少白对视一眼知道不好,抬手便助那些弟子将结界加固。十一便也拢了个更大的结界,将周遭众人罩在里头。 汜陌费力地撑着结界后退数步,肉眼几乎可见那结界上的裂缝。就在那结界摇摇欲坠,就快要破碎开来的时候。我一把握碎了折骨萧周身的魔障,拽着它寒凉的玉身,一把将它扯回了袖子里。 于是,这御剑台的方寸天帝,霎时间又变得清明起来。 我喘着粗气朝汜陌走去,他面色虽不好,可一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方才那一遭,我同他的酒皆去了一大半。 我收了剑,同他道:“别打了。” 汜陌点点头,我便拽着他的手臂准备往十一那边飞去。 突然一阵白光闪过,带着猎猎风声。我还未来得及察觉,身体便仙大脑一部做出反应。转身接过那人带着风声劈来的一掌。 慌忙中凭着本能拆了那人几招,最后却还是被那人擒住双手,动弹不得。我试着挣扎了几下,挣不脱。似乎是听见落雪在低下冲他大喊了声‘师爷爷’,以及汜陌不知道在哪里来的一声,颇为不淡定的‘尊者!’。我抬起头,便看到一个老头满是褶子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复来归》by:妖噬希望大家能够支持哦~ ------------ 第十七章 蓬莱仙山多谪仙(二) 那人在看到我披头散发的面容时,表情微微一僵。厉声说了句什么:“果然是你?!”手中钳着我的力道却是送了几分,没方才掐着我掐的那般疼了。 “折骨萧怎么会在你这里?!”那老头质问道,语气里纵然满是急切却也威严。 其实,自本公主有记忆以来,便还没有人用这般语气同我说话,纵是父尊弑尤也未曾。 我将他仔细打量了两眼,方才挺直了腰板,反问他道:“如何不能在我这儿了?” 闻得此言,那老头手上青筋暴起,额角也跟着跳了跳,我害怕他一用力便会将我手腕捏碎,见他正欲发作,我张了张嘴想要稳定一下他的情绪,却只听得身后一个如沐春风的声音,温柔,却不知为何带了些许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声音由远及近,不轻不重唤了一声:“姨父。” 来人正是容兮,我看到老头面色变了变,似有恼意,却忍住不发。 我看到老头的眉毛皱了皱,那目光,在触及到容兮搭过来放在我腕间那袖长的手指时,皱的更厉害了。彼时,他与容兮一人携着我一支手臂,容兮面上一派端华,云清风淡,不怒自威。老头面上阴云密布,宝相庄严,十分可怖。 那老头看向容兮,□裸的目光在看向容兮时千回百转,十分复杂。我又试着挣了挣,还是无法挣开老头的魔爪。最后也不知他那双眼睛在容兮面上看出了什么,只听老头别捏地冷哼一声,猛地甩开了我的手。我方才还在使劲,他这突然一松手,我便是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然,容兮手上微微用力一拉,侧着身那么一带,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往他胸口撞去; 老头将我俩上下觑了一觑,甩开袖子转身,迈着沉重稳健的步伐,走前,神色复杂地将容兮望了一脸,说了句:“当真糊涂。” 容兮浅笑,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他道:“难得糊涂。” 容兮看了看我,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神色同样复杂的汜陌,抬起手,悠然在他身上覆了一层仙气。便见汜陌面色恭敬地拱手冲他揖了一揖,说了句:“多谢师叔。” 容兮点点头,领着我径直走了。 大概是看御剑台下站着太多人,他拉着我走了不过几步,便抬手往虚空中一抓,硬生生扯出一个空间来。我只觉得腕间一紧,便被他拽了进去。他走的并不快,我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心境突然变得像个做了坏事,被家长逮个正着的矛头孩子。一颗心扑通扑通。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想着方才的动作委实有些大了,已经不是比试二字能够遮掩的,想必容兮作为蓬莱岛岛主,一定将我同汜陌方才的行为划拉成了打架斗殴了。既然是打架斗殴,也难怪他会生气。 按照设定,他的回答,无非是与不是两种。然而,他却停下步子同我说道:“听怀玉说,你觉得刹那芳华景致不错?” “啊?”我尚未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冲容兮眼神真挚地点了点头。 容兮一张极其俊美的容颜,随即绽放出一抹浓厚的笑意。那笑容如月色勾勒。衬着他那如画般的眉眼。便也是那一瞬间,我能想到的,只有那四个字,唯有那四个字。风光霁月。 容兮道:“为师将你同怀玉那间小院子般到刹那芳华后边的云水涧边上,日后你推开门便能见到绵延数里的优昙花,归来时,亦是满目繁华。你且看一看。” 那番话,我不过也就是随口说说,表达一下自己对于美好生活的觊觎,也顺带让十一感受一下我不俗且高雅的品味。哪里晓得,眼前这位大神,还真的给我般了? 他笑了笑,伸手在我鼻子上捏了捏,这个动作看似亲昵,在他手中却显得格外熟稔。瞧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我不禁有些晃神。只听他清浅的嗓音问道:“怎么了?” 只觉得面上微微有些热,我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如实同他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深感惶恐。” 容兮挑了挑眉,我又问他:“方才那老头是你姨父?” 容兮‘嗯’了一声我便又道:“真没看出你们蓬莱原来还是家族企业?” 容兮:“……” 后来,当是以同我扒在窗子上,端着小酒同裳那十里芳华的时候,十一感叹到:“师尊当真是偏心啊偏心,师兄我呀也当真是可怜啊可怜。人家是母凭子贵啊,母凭子贵,师兄我啊却是凭你贵啊凭你贵!” 这句话说的,当真比他平日里唱的小白菜还要难听。我实在有些不能忍,抬起一脚,干净利落地将他踹了出去。 第二日,被落雪牵着去各处逛了逛,黄昏十分又同容兮在一起呆了片刻; 。我觉得很是奇怪,往常我若是不见了一日半日,殁水肯定是要来找我的,即便他不方便来找我,也会给我传个信,洋洋洒洒一大堆狗刨似的字,最后补上两个字,速归。 彼时,我尚且不知,是容兮施法掩去了我的星轨,而我头上戴着的这支簪子又敛去了有关我的一切气息。自然更不知,我那个倒霉哥哥,是如何一面帮我瞒着父尊,一面暗地里急的跳脚,并发誓,待我回来一定要打断我的狗腿云云。 期间同容兮见过臭老头一次,他对我依旧是横眉冷眼。不由得让我觉得,这臭老头其实是这蓬莱之上神格最为高洁的神仙了。慕少白送了陌小黛一面菱花镜,顺便也给了我一把,说是当做这么些年不见的见面礼。我自是欣然收下,十一却在身后不冷不热鄙夷出声,只道这些年,无论是陌小黛过生日还是俞子夜过生日,慕少白送的礼物,清一色的全是镜子,包括前些年容兮过生日,他装在沉香匣子里的,亦是一枚镜子。 也好在这些镜子除了照照容貌之外,还有些不同的其他功能值得研究研究。 慕少白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同我说,我手上的这面镜子,是他在昔芜幻境里头冥思苦想整整整整三十年才锻造出来的,原本是打算作为下个月的生辰礼物送给红袖师姐,但瞧着现下手上也没有什么东西送我,便将这面镜子给了我,红袖那边,他抽空再造一面 折扇一扫,慕少白道:“若有机缘,还能借着这面镜子看尽生老病死,前生后世,兴衰更迭。若没机缘,平日里整理一下仪容仪表也是不错。” 在蓬莱呆了三日,三日之后,我便想回魔宫里头看看,总觉得一连三天都没有接到殁水传过来的消息,心里头便不踏实。也没有同十一他们打招呼,想走,便真的走了。只是,我在蓬莱徘徊了将近两三个时辰,却任然找不到山门,且别说山门,连个靠海的边边都没有找到。 饶是我使用了仙术,缩地成寸,走起来并不费力,可即便我一步足下几十里,却仍是跑不脱蓬莱岛的范畴。我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之前站在云头上看,蓬莱虽大,可也不至于大成这个样子啊? 路上不是没有拦下几个弟子问路,只是他们俱是神色复杂地将我看了一眼,便御着剑头也不回地飞走了,本公主很是怅然。好在最后一个还算是有些良心,绝尘而去之前,同我说道,这蓬莱岛布有结界,且这结界瞬息万变。除了几位法力高强的尊神以外,其它仙家均是进来容易出去难。说这话的时候,那弟子表情格外骄傲,就好像这结界是他施布下的一样。那弟子道,就这些仙家还是给足了面子的,若是魔族,只怕连东海之畔都过不来。 我觉得他这话,诚然有些夸大其实,我不就是魔族,我不就也进来了吗? 我问:“那你们平日里怎么出去?” “极少出去的。”那弟子答道:“我们这些外门弟子,不比那些生下来便是仙胎的,自然是要勤加努力修习仙术的。负责教习的师兄说,不能过多沾惹那些红尘中事,以免徒生业障。” 还徒生业障呢,教你的那个师兄,想必前身是研习佛法的吧。若真舍得这万丈红尘,怎么不怂恿着你们直接出家,岂不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复来归里的男主角也就是我的二女婿,天天挨板砖,想来想去还是大女婿好,招人疼! ------------ 第十七章 :蓬莱仙山多谪仙(三) 走了一圈,飞都飞不出去。 等本公主精疲力竭爬到刹那芳华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容兮一袭白衣格外耀眼且风骚地负手站在那儿。要说啊,这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让一个男人平白无故长这么漂亮做什么?长的漂亮也就算了,还偏偏要让我见到。不但刺激了一颗脆弱的玻璃心,还勾起了本公主想要在他面前耍一耍流氓的*。 我觉着既然我要出去,同容兮说话还是客气些好,至于怎么问他如何穿过这整个蓬莱的仙障结界,还是迂回委婉些。 我走过去,假模假样地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那些迎风招展的优昙花,复又望天,我同他笑道:“今儿个天气不错。” 言罢,记听得轰隆一声雷鸣,打得本公主一跃而起,直接扑挂在了容兮身上。我脸尚未红,便听得那雨下得跟泼出去的水似的,瓢泼个不停。 只听得容兮笑了笑,然后一只手来摸我的头,他道:“我记得以前你虽怕雷声,却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 我顺着他的话头,按殁水之前嘲笑我说的那句回了声:“亏心事做多了嘛。” 雷声还在,并且有越演愈烈的趋势,我往他怀里缩了缩。总觉得那雷声就劈在耳朵旁边一样,十分怖。又缩了缩,奇怪的是,等我再注意去听那雷声的时候,那雷声却已然静默。正思忖着难道说神仙的怀抱都如此隔音,思觉揩油也揩的差不多时,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容兮那被神族尊为一声父神的盘古,给他精雕细琢的一张脸。我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现雨果然没有再下,走了几步,现不大对劲,于是快步走出亭子。 现整个刹那芳华都被罩在了一个透明的半圆形罩子里,那雨倾盆而下,却如数打在了那罩子上; 。听不到雨落下的声响,自然也听不到那怖的阵阵雷声。 适时,容兮抬手在琴弦上拨了一个音。 而那闪电便猛的炸开,吓得本公主头还望着那处,脚下却已不受控制地往小亭子里跑去。 我坐在他面前,瞧他抚琴。 他抚琴的样子特别好看,十分优雅从容。那琴曲,本公主听着那琴声,觉得内心一派祥和。 半晌,我同他说道:“容兮,我该回去了。殁水找不到我,会挨揍的。” 琴声截然而止,容兮抬起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看我 他问:“你不喜欢这儿吗?” “不,不是。”我摆手:“就是我在外面呆的时间有些长了。”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父尊还等我将折骨萧练好了,好将天帝从凌霄宝殿上拉下了胖揍一顿。 眼前,容兮起身,递给我一只手,他告诉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容兮带我去的地方,是蓬莱岛上的一个幻境,叫做昔芜。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在这个地方,除了我与容兮,其他什么都是静止不动的。也不是害怕,只是在这样一个世界,难免会有些不自在。容兮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看向他,他浅浅笑着颔了颔首,那一刻,我便安下心来。 其实,若说现在陪在我身旁的人,是我父尊,亦或是那个不靠谱的殁水,我心里一定是有些慌的。他是容兮,我也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为什么还会对他如此的信任。 他带我走过镜面一样的湖畔,来到一个亭子。 亭子里,端正地摆着一面半人高的镜子。看纹样做功,感觉挺精致的。 “我想让你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 容兮挥袖,催动了镜子上的咒法。暗黄的镜面突然,如湖面一般泛起波纹。 容兮手一带,将我拉过去。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了两个字:“未来。” 我转头看向镜中,光华逐渐散去,镜子中浮现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火烧云似的天空。 镜中,风云骤起,江河逆流。凡间草木,尽数枯萎。洪涝,瘟疫,干旱,天灾*,满目疮痍。再看天上,下的不是红雨,而是两族战士们厮杀中喷溅而出的鲜血。 那些画面并不长,走马灯似地过了一遍,便结束了。 我颤抖着声音问他:“你说……这是未来?什么未来?” “折骨萧鸣奏出来的未来; 。”容兮看向我,板正我的肩膀看向他。他低着头,看着我的眼睛,眼中有些疲色。 容兮道:“我不知为得到传承的人,会是你。仙魔之战,倘若避无避,我亦会护你周全。只是……” 他说的太过深情,而我此时又正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很容易被迷惑了去。 容兮说:“仙魔之战,我不希望你参与。” 仙魔之战,是仙和魔的战争。我是魔,又是魔族公主,虽然这些年在旁者眼中也不过是个坐吃等死的废柴,是,仙魔之战,我作为魔族皇室的血脉,自然是要跟着父尊兄长一起上战场的。 更何况,折骨萧选择的宿主是我。 想到这里,便不难想到容兮的意思了。我退后一步,觉得神仙当真如殁水的那样,有时候虚伪的很。 “你不希望我参与,是牵挂我的安危,还是因着我手中的折骨萧?” 他眼中有过一闪而过的错愕,原本想过来触碰我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这一次,他没有骗我,他望着眼睛,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说:“两者都有。” 他如此回答,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他。 “小泱,我希望你明白,仙魔大战,不单单是仙魔两界的事情。你方才也看到了,倘若魔兵现世,人间怕是……”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愤怒:“那是你们神仙的事情,他们供奉你们,所以你们才庇佑他们。你见过哪个凡人不敬天神,而敬妖魔的?他们从未供奉过我魔族中人,提起魔这个字怕是都避之不及,我们缘何要在乎他们?” 说的是事实,也是气话。我看到容兮眼眸中的星辰暗了暗,很久,他才开口,唤出我的名字:“……小泱” “你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叫我了。”我别过眼,不去看他:“我不习惯。” 容兮送我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瞧着他的背影,终是叹了一口气,我对他说:“我有我的立场,你与其说服我,还不如选择一个更捷径的法子。”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说话。我低着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系带,我说:“你以杀了我。” “杀了我,就没有能够唤醒折骨萧,就算日后折骨萧找到了新的宿主,你亦杀了他。” 方才,我同他说的那些,是实话,却也是气话。事实是,我不希望打仗,打仗的话两边都要死人,更别说牵连人间。我如今,是魔族公主,有我的立场,没理由因为你一个上神的话,而去忤逆我父尊的意思。 而且,就算容兮曾经是我的师父,十一说,他过去待我好,也特别宠我,那些过去我如今也不大记得了。同殁水曾经告诉我,我万万年前是死过一次,且是死在容兮剑下一样,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便也无法感同身受。 容兮走后,我有些烦躁; 。躺在竹榻上,小寐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不知何时变得吵嚷起来。 十一推门跑进来,掀开我的被子,拉了我就跑。 “你干什么呀!火烧屁股?”一只手被他嵌着,我一边跑,一边艰难地翘起脚穿鞋子。 “是啊!是啊!火烧屁股!”十一直接拉我跳上他的剑,也没问我站没站稳,并两指往前一指,外面便‘咻’地一声来到了山门口的大广场。 广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地沾满了人,无论老的少的,一个个都是一副拔剑怒张,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还没来得及问十一是怎么回事,殁水那小子平日里极具弱受气质的声音,此时听起来竟然出奇的有些霸气。殁水的声音,拖扬着尾音,懒洋洋地自上方传来。 “本君再说一遍,快将我妹妹交出来!否则……” 我顺着声音向头顶上看去,只见殁水带了黑压压的一群魔族将领站在云头。而他身旁跪着个男人,看衣着样式,应当好似蓬莱岛上的弟子,而他的脖子此时,正被殁水掐在手上。 我不得不在心中颇为赞赏地对殁水说了句真小人。毕竟蓬莱岛也不是吃素的,别的不说,就说容兮和臭老头,殁水肯定就不是他二人的对手。他此次来,原本就没打算硬碰硬,而是挟持了几个门中弟子,逼着臭老头直接放人。虽然我现下的处境并不危险,但这样的场景还是有些感动。 我特意拨开人群去留意容兮此时的表情,他好像并不准备放人。负手站在那儿,一派风雅。 “人呢!”重虚气急,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天阙上的那位早就看不惯容兮平日里孤高的作风,总以为他觊觎着天帝如今坐着的那个位置。如今魔君带领大批魔族守在蓬莱之境,待传到天阙那儿,又不知会被扭曲成什么版本。 我见容兮不答,在人群中迅速地举起了手,一面摇摆着,一面往重虚老头面前挤:“这儿呢!这儿!” 重虚老头看着我,面皮上的褶子抖了两抖。 容兮看着我,一派平和。我却觉着,他那目光隐约透着幽怨。 我回头冲殁水喊道:“做什么呢,你快将那人放了,我好着呢!” 殁水冲我挑了挑眉毛:“你先上来。” 上来就上来,反正我本来就想走了。飞上小白云前,本公主灵台忽然一阵清明。我深深将容兮看了一眼。我对他说了四个字,我说,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这么久才更新。因着之前来了灵感,所以一直在写复来归的存稿。不过复来归现在已经写完了,9月18日会正式完结。所以妖妖我以安心地来种蘑菇了! 《莲泱》计划35万字左右完结。 《复来归》30万字9月18日完结。这个数字我是不是选的特别好? 感谢对蘑菇和妖妖不离不弃的你们!你们就是我的小苹果! ------------ 第十七章 :蓬莱仙山多谪仙(四) 回了魔宫,见到的是父尊那张乌云密布的脸。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殁水使眼‘色’叫我跪下,我便乖乖跪下,俯在冰冷的地砖上。 “父尊,莲泱知错!”虽然我并未觉得自己出一趟魔宫有什么错,可我若不主动承认,便是父尊冷着一张脸来问我了。 父尊坐在王座上,手上栖着一只黑羽的鬼面隼。父尊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想必是真的生气了。我跪在那儿跪的膝盖生疼,陪着父尊沉默半晌,他才忽然开口道:“仙魔大战在即,你身为我魔族公主,却如此不思进取……还是去血池底下,思过思过吧……” 你看,我就知道,得罪父尊的下场,铁定是投去血池去喂魔兵! 我垂着头,可怜兮兮地去看殁水,希望他能给我求求情。却看到殁水的神‘色’先是一讶异,随即挑了半边‘唇’角冲父尊作揖道:“如此,殁水便送小妹一程!” 送你妹啊! 一霎那本公主心都碎了啊,果然是爹不亲,兄不爱。 殁水带我去了血池,一路上我都在心里打小人诅咒他。穿过玄铁斑驳的锁链桥,和桥下不断向上‘舔’舐的火焰,我们终于来到了殿中央,那块‘阴’沉沉的池子边上。 殁水抬手捏了个决,冲着那血池隔空一点,血池中央便出现一个阵法。随着那阵法,血池中间的血水逐渐朝两边退去,在中心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我不由自主地揣着衣襟退后两步,殁水却转过头来对我笑道:“瞧你那点出息,脸都吓白了。” “你少数风凉话,下血池的如今是我,又不是你!” 殁水冲我一瞥眼:“谁说我没下过?” 我有些疑‘惑’,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你下过了如何……如何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殁水双手抱‘胸’:“我如何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你……没有被吃掉吗?” “……”殁水噎了半响,笑得是前仰后合,他上前一步揽过我的肩膀,指着那窟窿同我说的:“你瞧瞧,父尊让你去的,是这个‘洞’底下的幻境,说是思过,其实也是想让你历练历练,没说让血池化去你的魂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我拉了拉他的袖子:“当真?” 殁水点点头:“死不了。” “那这幻境里有些什么?”我上前一步,探着脑袋想往里面瞅瞅。却只听得殁水在我身后说了一句:“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随即屁股一痛,整个人便直直往那黑窟窿里坠落下去。 我冲殁水喊道:“殁水你大爷,竟然敢踹我!” 殁水在我已经看不见的地方喊道:“那也是你大爷!” 幻境里,没有星辰日落,永远都是灰‘蒙’‘蒙’将‘欲’落雨的天空。没有‘花’,没有叶子,有的只是周遭被劫雷劈剩下的枯木枝子。极目望去,周遭同那洪荒遗留下来的神迹一样,满目疮痍。 没有日升西落,我根本无法辨别时间。只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分,没一秒都特别难熬。也终于明白,父尊为何要让我在这里思过了。这里,到处都是妖魔凶兽,说是思过,其实是为了试炼我吧,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变相惩处。 一只三人高的炎火兽,拦住我的去路。它低下头,用海碗大的眼睛看着我,我看到它鼻翼煽动,一会儿便抬起脑袋走了。后来我将这事和殁水说了,他笑着拍着我的肩对我说道:“大概是嫌你还不够塞牙缝吧!” 不过接下来的妖怪,可没之前那位心善,都是卯足了劲头地扑过来,张口就是一个法术球冲我打过来。 跳下来前,殁水收了我的乾坤袋,说暂时帮我保管。是以,这个时候,我手中没有常用的千刃雪,也没有乾坤袋中的法器符咒,情急之下,只能将折骨萧唤了出来。 我不常用折骨萧的原因,是因为它若是饮了血,便有些停不下来。 幻境里的妖拿战,折骨萧迸发出的神力,也让周遭妖魔趋之若鹜而来。我虽是折骨萧的宿主,但并未达到与它心神合一的地步,换句话而言,便是我控制不了它。与其说是我握着折骨萧,倒不如说是它吸附着我的手不放。附件的魔物一个又一个地朝我们攻来,又一个一个在折骨萧刺目的光芒中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精’疲力竭,折骨萧才停止了杀戮,笼出一个结界将我罩在里头。我的手,终于能够从它而今因为吸了血而变得通红摇曳的身体上挪开。我跌坐下去,周围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我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虚弱,我对悬在半空中的折骨萧说:“你先让我歇一会儿。” 随后,便靠在一头死去的妖兽身上,沉沉睡了过去。 殁水打开结界将我领回去的那一天,正好也在下雨,也幸好是在下雨。我顶着一身的污垢,血渍,湿漉漉地拿着折骨萧看着眼前锦衣华服的殁水,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宁静,这要换做以前,我早就扑上去咬死他了。 殁水在见到我的时候,明显是往后退了几步,他看我的眼神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有几分嫌恶在里头。唔不以为然,恰巧此时一个妖兽朝我扑过来,我头也不回的便拿出折骨萧,光芒闪过之后,它便亦是尸骨无存。 殁水冲我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哎呀,果然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你瞧瞧,你才在这儿待了一个月,这身法,这修为,当真进步神速啊!” 我难得理他:“走不走?” “走!”殁水大概是嫌我身上的味道重了,拿着袖子掩面,原本是想过来拽我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了。他怏怏缩了回去,隔空将我提起来,进到结界之前便听到他说:“你若早努力些,父尊也不会让你到这儿来吃苦了。” 我不语。 出来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洗澡,来伺候的丫头全被我打发了出去,除了叫她们换水,我一直坐在水里。我感觉自己都能给自己搓掉一层皮,可偏偏无论泡多久,那一身的血腥味,就是洗不干净。 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魔,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魔族公主。按照我的立场,我理应占据如今的优势,将容兮魅‘惑’一番,然后再连同父君和兄长先将蓬莱岛给端平了。可我没能魅‘惑’容兮不说,到头来却被什么都没有做的容兮给魅‘惑’了。 后来阿笑进来给我梳头,我问她:“你也赞同魔族同天族打起来么?” 阿笑想了一会,说道:“赞不赞同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说了能够算的,不过仙魔之战历来都是传统呀!” 我在心中骂了一句,狗屁传统。 后来我去见了父尊,因着心中有怨气,是以将那折骨萧祭出来的时候,飞沙走石,差点没把他住的这件屋子给端平了。这一次无论是父尊还是殁水,亦或是那些被折骨萧的威力所至而有些东倒西歪的魔族大臣,似乎都很满意。他们拱着手对父尊说了好些道贺的话,又转头对我说了好些恭维的话。 那些话我都没仔细听,也没有必要去听。可其中一人却一拱手对父尊道:“启禀君上,要灭天族,蓬莱岛必定得先一步扫平。” 听到蓬莱岛这三个字,本姑娘心里咯噔一下。 我向那人望去,依稀记得那人是个文臣。我再望向父尊,他未有片刻思虑,点了点头,将我与殁水皆看了一眼。随后,用极其随意且漫不经心地口‘吻’说道:“殁水,过几日你便带莲泱去一趟蓬莱。” 周遭都是那些臣子窃窃‘私’语的声音,殁水应了一声,福身之际转过头来,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你去蓬莱为什么要带上我?”从殿里走出来,我心中不知为何一直不大舒坦。要同蓬莱打架,殁水去便好了,反正这种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为什么这一次,父尊还要偏偏点名叫上我。 殁水道:“折骨萧饿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开开杀戒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眉眼之间亦是一派风流。我跟在他身后,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你怕了?”他停下,转头看我。 我害怕那双眼睛看透我的想法,我不是怕,我是不想。我摇了摇头,提起步子走在他前头,告诉他:“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冷。” 说完还像模像样地拢了拢臂上的披帛。 ------------ 第十七章 :蓬莱仙山多谪仙(五) 殁水携着我站在云头上,身后战鼓声声滔天,魔族近年来的作风越发张狂,这一次出兵蓬莱便是更不将天帝看在眼里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高处不胜寒,这句话说的无错。我同殁水站在云头上,风迎面吹来,衣袍青丝皆是被吹的漫天飞舞起来。殁水抱着手臂,半眯着眼睛,用一种猫儿一样倦怠却难以掩饰着眼底凶光的眼神打量着脚下的蓬莱,又转头将我从头往下打量了几番。忽然咧嘴笑道:“你如今这番倒还有个魔族公主的样子。” 我亦转头看向他,在他幽紫‘色’的眼里看到自己如今的影子。依旧是黑发华冠,鬓边斜‘插’了几只翠‘玉’步摇,衣裳却从往日魔宫里逶地的华服变作了如今的战衣。[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说是战衣也有些不妥,我抬手抖了抖裙摆便‘露’出一截大‘腿’,稍微挥一挥衣袖便‘露’出一大截手臂。袖子是比以往的袖子小了些,裙子也较平常的短了些,但…… 我扯着嘴角问殁水:“难道魔族历来的公主都穿成这个鬼样子?” 殁水的笑僵在脸上,我撇他一眼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折骨萧发呆。 “容兮,你是个神仙,我是个妖‘精’,就算我再垂涎你的美貌,也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有一天我妖族和你天族打起来,我又变成了你的徒弟,那我到底是挥着小红旗给妖族加油助威呢,还是举着千刃雪帮你开路砍怪呢?” “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当如何?” “我说我不知道。” 我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我回头却只能看到殁水那张略显妖邪的侧脸。我眯了眯眼睛,有些疑‘惑’,却又听那个后来说话的男声说道:“那一日到来之前,我会想法设法将你送去莲华之境,种种纷扰,定不会让你承受分毫。” “莲华之境……” “恩?” “啊,没什么。” 我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折骨萧,‘玉’身的冰凉在我掌心蜿蜒开来。我折眼看向那一处的蓬莱,东海之畔,仙气缭绕。自然而然的便又想起那样一个人,一袭白衣,起弦风雅。 仙魔之战…… 仙…… 魔…… 眼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连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殁水转过脸看向我有些惊恐,大概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吧。我‘揉’了‘揉’眼睛,只说了一句:“这风吹的我眼睛疼。” 浩浩‘荡’‘荡’的魔族军队在殁水的带领下,终于来到蓬莱临界。蓬莱上方的紫气因我魔族将士的周身戾气而变得‘混’沌起来。魔族的将士骑着魔兽,站在云头,士气高涨,若是从蓬莱结界向上看去,定然是一副乌云压城城‘欲’摧的好景致。 魔族的异样,我知蓬莱早已察觉,只是蓬莱一向避世清幽,魔族不动,蓬莱自然也不会对我魔族出手。只是如今,我魔族军队都已经并驾齐驱来到了人家自己的地盘上,便是再避世的神仙,怕是也要迎战了吧。 我心中不知为何有点难受,觉得堵的有些厉害。果不其然,蓬莱岛的弟子皆是一袭白衣,手持长剑自苍云殿中奔赴而来。不消片刻,便站满了蓬莱前山宽阔庄严的御剑台。蓬莱所有的弟子皆是一副严阵以待的凝重神情。对于这样的神情,我皇兄殁水却显得尤为兴奋。他一面抬手活络筋骨,一面用我所有魔族弟子都能听到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命令道:“敖广那老家伙吃斋念佛那么些年,今日就叫这些蓬莱蝼蚁的血好好给他东海龙宫开开荤。” 身后我魔族弟子的附和声更是显得震耳‘欲’聋。 本公主站在云头上,瞅瞅这天,觉得天帝不是瞎了就是聋了。不然怎的我魔族将士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上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起码也要打个雷吧?这样想着天上还真的打了个响雷,吓得本公主一抖,要不是眼疾手快地揣住殁水的胳膊,铁定是直接当着众神魔的面摔下去了。 想想那画面……不免有些*…… 殁水转头望向我扬了扬嘴角,一脸邪魅狷狂地说道:“皇妹,等会你可莫忘了给皇兄我长脸啊!” “呵呵。” “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的脸已经够长了。” 殁水:“……” ------------ 104 第十七章:蓬莱仙山多谪仙(六) 殁水是个好战的, 可以说我魔族除了本公主这种好吃懒做的几乎都是好战的。俞子夜法术修为都不低, 然而殁水却懒洋洋的坐在那头三眼苍龙兽上将他和他身后的一众弟子觑了觑, 拨了拨指甲, 冲俞子夜一勾手指头道:“光阴如梭,委实宝贵的紧, 不如你们一起上吧?” 我以为俞子夜看不起他的鬼样子起码会在嘴皮子上侮辱他两句, 哪里知道俞子夜那样较真, 提了把宝剑瞬地就朝殁水冲过来。然而在俞子夜冲过来时, 他似乎用内力推了我一下, 将我推的离殁水远了些,紧接着我又听到了来自慕少白的传音入密。 “你当真要助纣为虐?”我抬头,在混乱之中看到慕少白负手站在原处。我微微一叹,穿音给他道:“终究是道不同。” 慕少白意味深长地将我看了一眼,同样也是一瞬,白衣翩然地加入了混战。 我从不担心殁水会受多重的伤,毕竟他好歹也是魔界少君,用他的话来说这天下能伤他的人委实屈指可数。这句话我还是信的,我倒是比较在意那些如同飞蛾扑火的蓬莱弟子。不过那些弟子知晓打不过殁水, 便一个又一个将目标与火力集中在了一旁假装四处看风景的本公主身上了。 我委实不想和他们打,论年龄来说到底有些以大欺小,便装模作样地耍了几招, 目的是不让那些人近我的身, 哪里知道蓬莱弟子皆是一根筋, 简直就是前仆后继的朝本公主而来。一来二去挡的烦了, 本公主顺手就抓了折骨萧划出去,这一划荡起一阵肉眼可见的半圆形波纹,将那些弟子如数逼退,修为次一点的则直接被震的飞出去老远。 这样一波倒挺好玩的,眼见着那些弟子锲而不舍地又往我这边涌来,本公主寻思着要不要再来一波,哪里知道手将扬起,便被人从身后捉着正着。便是不从周遭蓬莱弟子的惊呼声中,本公主也能猜到,这世上敢这样拉我手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容兮。 我回头瞪他,果不其然。不得不说这世上能将一袭白衣穿的比神仙更像是神仙的,恐怕也只有一个容兮了。 我其实很想揍他,然而我深知自己打不过他。 容兮的目光如同天河上璀璨的星子,现如今这一对星子却变得有些黯然神伤,神色里有说不出来的落寞与孤寂。 他看着我的颜色有些复杂,说不出来是心痛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但这样的眼神,怎么的都将我看的很不舒坦。明明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也并未做错什么,只是他这样将我看着,大概也是因为脸好,让我不得不由种自己似乎不敢面对他而感觉做了错事的错觉。 周围杀伐之声不绝于耳,他的手紧紧拽着我的手腕,那双眼的目光在我面上默了良久,最后定在我手中的那支萧上。我感觉他留在我手腕上的力道,就如同他看我手中这只折骨萧的目光般紧了紧。他微蹙着眉头,抿了抿那好看的薄唇,对我说出三个字:“跟我来。”而后我便被他毫不怜惜的一拽,眼睁睁地看着他抬手往虚空中抓了一把,将还且飘着白云的空间撕出一道裂缝来。他的步伐极快,容不得我惊惧,已然踏入那空间里头,并将我一并给拉了进去。 那个空间里一派光亮,我一下子并未适应,便习惯性的闭起了眼睛。容兮却一改往日端和板正的形象,推了我一把,待我反应过来这厮将我壁咚在墙上时,他的唇已经贴了下来。 那两瓣轻薄好看的唇,明明如狂风骤雨一般将我吻的几欲窒息,却偏偏柔软的不可思议。我听到他在我耳畔粗重的呼吸声,片刻后,他没有再衔我的唇,而是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自然而然我便也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容兮比我高上许多,我做这个动作还需踮起脚尖,委实有些吃力。 容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我,他抱我抱的那样紧,甚至隐隐有些颤抖。我尝试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一双手空了半天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似乎无论怎么放都显得有些不舒服。我想着他方才吃了我的嘴唇,我摸一下他的腰也算是礼尚往来吧?便砸吧砸吧嘴巴将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他搂我搂的更紧了,只听他道:“你莫怪我,是我怕极了。” “你也会害怕吗?”连我父尊都有些忌惮的神仙,也有会害怕的时候吗? 他说:“我害怕失去你。” 这话说的就像是糖稀一下子钻进了心底,很甜,很甜,可似乎又有什么不对。我总觉得害怕失去我这样的话,我父尊或是殁水来说会更为妥帖一些,毕竟我与容兮谁也不是谁的谁。我正想着,他忽然又放开了我,他微微弯下身子,温暖的手掌就捧在我脸颊边上。他与我对视,眼波里似有春水荡漾。 “你曾问我有没有护不住你的时候……”声音好听的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蛊惑。我盯着他如扇的眼睫,一根根数着他的睫毛。便听他又道:“仙魔两族向来势不两立,一旦开战,只能以杀止杀。我不知这一场争斗何时能够休止,刀剑无眼,生灵涂炭,这些都不是我或者是天族想要看到的。你以为我守护的只有蓬莱,其实还有你。” “你说你喜欢我……都是真的?”他说的这样诚恳,看着我的眼睛又是这般的深情,不免让我想起他之前对我所说的那些话。 “我不是喜欢你。”他微微一笑,风华绝代。他说:“喜欢太浅了。” 本公主这一刻很想问他,是爱吗?然而有觉得在这样的时间里,我们两个拨冗出来讨论爱与喜欢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会不会显得有些不太道德。我看着他,他神色忽的一变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双手紧捏着我的胳膊,告诉我:“这里很安全,大部分的神仙或是妖魔都找不到这里。你安心的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再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便走。后来容兮告诉我,那时他之所以走的那样急,是害怕再多看我一眼他就走不了了。那时我还笑他,说他在蓬莱避世几万年,难道尽是学了这些讨女孩子家欢心的话来么。其实他不知道,那时我心里其实很难过。因为那时的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我冲容兮的背影大喊了一声:“这里是哪儿!”便追了上去,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只一个晃眼,那白衣清瘦的身影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容兮走后,我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没能在这个地方开劈开一个出口。我试了很多次,直到放弃。之前确实是有些急躁,什么法术都一股脑的扔了出来,往那虚假的天空上砸,然后砸着砸着,那些法术与天空的屏障相击,看着就像是一朵一朵绚丽的烟花,我反而心情渐渐的就平静了下来。也许是我有些累了。我坐在独木桥上,双脚泡在溪水里晃荡,转念一想,其实困在这里也挺好。至少我不用出去跟着殁水打架,我不喜欢打架,更不喜欢杀人。想着容兮说等战事平定了就会来接我,我却不免又有些怅然。我自是信他的,只不过仙魔大战向来是少说十年,多则百年千年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万一,万一战事结束之后他只顾着庆功把我忘了怎么办! 我……我岂不是咬着这里呆一辈子啊!我吃什么喝什么呀! 想到吃,本公主一下反倒精神起来。今儿个出门的时候起的晚了,还没来得及吃早膳呢!为了觅食,本公主不得不站起来四下搜寻一番,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裹腹的东西。好在,这里虽无人烟,却也并不是一片荒芜。青山绿水,花繁叶茂。鸟兽虫鱼还是有的,虽然自己动手难免难吃了一下,不过好在贪吃的人嘴巴一向都不是很挑剔。 在这个地方呆了几日,每过一日我便拿一颗葡萄籽记上日子。其实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无聊,好在第六日的时候本公主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兔子。 她说她叫小白,一心想要奔去月宫上嫦娥姐姐的怀抱,还叫我莫要吃她。 于是我便与她约定,只要她每日帮我捉一条鱼上来,我就不吃她。她说兔子不会捉鱼,我便给了她一根我自己做的简单的鱼竿,教她钓鱼。 这日子将就将就也是很好打发的。想那血池底下妖魔鬼怪,魑魅修罗,我不也一路砍砍杀杀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了吗? 喜欢莲泱(暖萌系师徒文)请大家收藏:()莲泱(暖萌系师徒文)更新速度最快。 ------------ 105 第十八章:  又过了几天,小白蹦蹦跳跳扑过来说她钓鱼钓上个人来。我从树洞里面钻出来,隔着老远就看到小溪旁坐了个梳着环丫髻的小姑娘,摇头晃脑地接葡萄吃。 “落雪?”在这样的地方还能见到她,我难免有些惊讶。 “蘑菇!”落雪见着我明显比较兴奋,扔了葡萄奔跑着小短腿就朝我扑来,差点撞的我腰都折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仗打完了?我当然不好意思问下半句,毕竟这场战争也是我魔族先挑起来的。 落雪霎时就皱了眉头,粗粗的眉毛在水灵灵的眼睛上一横,愁眉苦脸地摇头:“还没有。”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本公主原本想着,如果这丫头知道怎么进来,那么一定知道怎么出去。本公主虽不想参与仙魔两族的打打杀杀,也好似有些理解容兮的苦心,只是这幻境安稳是安慰就是……连正经的调料都没有,就算是能烤鱼烤鸡,可吃多了嘴巴里面都淡出鸟来了。这让我无比怀恋东坡肘子,水晶虾仁,蟹黄煎包,和粉蒸肉的味道。 落雪抱着我的大腿不肯撒手,嘟嚷着:“是师爷爷把我送过来的,说这里安全让我好好待着,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让师兄过来接我。” “你师爷爷想必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外头那么乱,你腿又这么短,只怕战况紧张的时候你混在人堆里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我揉着落雪的小脑袋,像是在安慰她,可是在宽慰我自己。 “师爷爷送我来之前……是师叔说我可以过来陪你,说你一个人肯定闷得慌,而且肯定瞎着急。” 我其实一点都不着急,想我死过两次,什么生死离合战乱悲欢都应该看的开了。以前看戏本子里头说的,凡人羡慕神仙都半是羡慕他们长生不死自在逍遥,而我作为魔,这两样同样是拥有了,我其实没什么伟大的抱负,也没有什么执着不放的东西。倒也不是没心没肺,只是我试着去接受父尊灌输给我的那些东西,却发现那样的东西只是他的野心,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拉着落雪坐下,告诉小白今晚要多准备一个人的口粮,要她别偷懒赶快去钓鱼否则我就吃了它。小白满脸惊惧的拿着鱼竿去了,我便向落雪问起外头这几日的战况来。了解到现在已经不只是蓬莱,瀛洲,祖洲还有方丈洲,东海的其它几个神州岛皆加入了战局,毕竟唇亡齿寒,蓬莱若是因此被灭门那下一个被魔族大军踏平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地盘。而魔族那边正在到处找我,殁水他日日咬着容兮不放让他交人,偏说是他将我藏起来了。 容兮这个锅背的委实不冤。确实是他将我藏起来了。 落雪说她要等着俞子夜来接她,我便想她或许并不知道该如何离开,我都准备好了日后都添一个人的口粮了。往青青草地上一躺,枕着手臂,想着明天该这样把吃腻了的那几种食材做出花样来。 在火堆旁吃晚饭的时候,落雪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只鸡和两条鱼,吃完之后拉着沿着小溪散步消食。 下丫头一面揉着肚子一面问我:“蘑菇你现在快乐吗?” “干嘛这样问?”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落雪是觉得你现在是魔族了,也是公主了,衣服首饰用的也都是精贵华美的,但是……我看着你似乎觉得还是当初在蓬莱山的那些日子,你过的是要快活些的?” “你觉得我现在不快活?”如果不是在蓬莱给容兮当徒弟的那段日子我和她的关系确实很好,我便真是要觉得她此时同我说这些话是要来策反我。 “难道不是吗?”我倒是忘了,落雪只是看起来是个小丫头,实际的年龄可委实算不得小。她这句话气势很足,倒是没由来的把我给噎了一下。“我快活,我当然快活!”说这句话的时候本公主亦是提起了气势了,然而当我转头看向落雪的时候,她那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分明写着不信,我看到她眼中的自己,怔了会,然后沉默下来,那模样看起来确实有些强颜欢笑自欺欺人。 166阅读网 ------------ 106 第十九章 我看向小丫头,小丫头也看向我,我忽然觉得重虚那老头似乎低估了我的智商。 这一点发现让我心里挺不是滋味,我皱了皱眉头,冷声问落雪:“你师爷爷把你送进来,不仅仅是想要保护你,而是希望你带我出去?”落雪抿着嘴,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歪着脑袋把我望着,模样有些委屈,但也并未否认,那便是重虚那老头要引我出去了。 于是我加重了口气,又问:“为什么?”落雪不怕我,在我记忆里她似乎也没有怕过谁,她只不过是长了副温顺可爱的兔子模样,其实胆子大着,不顾及情面的时候也打心眼里坏着。 然而我同她还是很有些情面的,有些话她亦或是她师爷爷原本就是打算要与我明说的。 落雪道:“蓬莱岛上的人,没有一个是喜欢战争的,落雪也知道蘑菇你也是不喜欢的。师爷爷说三界之中永远不会有一方永为霸主,若是都存着这样的心思天下早就乱了套了,如今三族鼎力的局势诚然也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他让你来劝我?” “不是劝你,是救你,也是为了救更多更多的人。”她顿了顿,然后问我:“师爷爷让我问你一句话,你觉得师叔很厉害是不是?”虽然以我如今的立场上我嘴上不愿承认,然而还是抱着手臂权当默认的看着她。 很明显这是落雪想要的也是预料到的回答,与是她又问:“可是师叔再厉害他能打的过魔尊吗?虽然落雪觉得他打的过,但是师叔能一个对付一群什么上古时代的魔兵吗?”我很想告诉她,莫说我没有将魔兵唤出来,就算我将魔兵换出来了,那对付这一群魔兵的也决计不是容兮一个。 不然天阙上那群神仙是干什么的?小丫头又说:“如果师叔打不动了,那么他也就护不住你了。” ------------ 107 第二十章: 容兮回来的晚, 可看到他满身的风尘, 我知道他应该是尽量往回赶的。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白衣染血的模样, 第一次是在我混沌的那一世。容兮见到我, 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我的面前,伸手就住了我的双肩, 他的手在抖, 我感觉到了, 他在害怕。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抱住, 头靠在他染了血的胸膛,我嗅了嗅,还好,这血不是他的。 大概是我有很久没有抱过他了,忽然这样扑过去,我明显感受到容兮微有一僵,也只是片刻,片刻之后他抬起手,覆在我发上, 如许多年前一半摸着我的脑袋。 我问他:“战场上很难抽身吧?” 容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雅,他说:“天族的援军来了。” “是吗?”他这是在给我报信呢,我问:“来了多少?” “二百万, 桑青带的兵。” 桑青的名字我听过, 但比他的名字还要响亮的是他威武的封号, 战神, 战神桑青。我告诉容兮:“魔族这次出兵只带了一百二十万兵马。” 我想容兮知道我的意思。我现在的内心十分平静,只觉得我父尊那样的野心有些可笑,我说:“如果折骨萧不能打开上古魔门,魔族就输定了。我父尊一开始便是想着召唤上古魔兵来为他冲锋陷阵,称霸三界的。” 容兮的声音透露着担忧:“只是上古魔门一旦打开,他们真的会听从弑尤的吩咐吗?要知道他们存在的世界可是上古,与我们相差了万万年,如何会听一个小背的话。” “你说的确有道理。”我轻轻笑了:“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被睥睨三界的自负与一统九州的权欲蒙蔽了眼睛。我担心的是上古魔门一旦打开,我的灵魂将会变成祭品祭献给他们,而我的肉身则会被我那个早逝的姐姐占据。而你担心的,则是封印一旦被开启,天下大乱,人间生灵涂炭吧?” “是。”容兮点头。他回答的这般干净利落,我却有些失落。只听他又说:“可是我更担心你。”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从他的怀抱里退了出来,看向他那如画的眉眼,我说:“容兮,我是弑尤的女儿。但也是蓬莱弟子,是你容兮上神的徒弟。” 当我承认我与蓬莱的关系,与他的关系的时候,容兮的眼睛里面有了光,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像是一瓣梨花落在了碧水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告诉他:“我想起来了。依稀记得一些,以前想起一些,在莲华境的时候又找回了一些记忆,现在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说:“我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事。还有……我答应过你的。” 良久,容兮问我:“小泱,你打算怎么做?” “我好不容易才在佛陀爷爷的莲花池里养好了魂魄,借助灵芝托生,在绿萝山修炼了两百多年才修得肉身,做什么要便宜了别人。有些个法术我不会,但你应该会,我需要你……” 这个法子算是我想得比较万全的法子了,我对容兮全盘托出,是因为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也可能是这世上最爱我,最在乎我的人,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愿意相信他,也需要他来帮我。大概是觉得我的这个计划可行,容兮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像最初的那段时光,他说:“变聪明了。” “我本来就聪明。”我有些得意,心中却泛起暖意。 容兮说:“只要魔族能退兵,天族与魔族如何,我蓬莱都不会插手。”他大概是怕我担心,毕竟那边是我的族人,弑尤和殁水又是我的亲人。我不禁笑出声来:“他们自然是能够全身而退的,只是到时候我却是回不得魔族了,毕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容兮柔声安慰道:“你救了许多人,又怎么能使愧疚。” 我哼了一声:“你倒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只是我不像你,我不关心天下人。” 容兮问:“那你关心什么?” 我眨巴眨巴眼睛,心知他想要的答案但就是不说,我说:“关心如果我不回魔族,天族又来找我麻烦该怎么办。” 容兮笑了:“这是目前最简单的问题了。” “你笑得这般好看,可是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容兮笑得有些奸诈,就像他飞到绿萝山说要收我当徒弟时笑得一模一样。我推了推他,有些急切:“别卖关子了,你快说。” 我记得那时候恰巧有风吹过来,拂过那一片花海,馥郁的香气涌动,花瓣如同蝴蝶一般翩翩起舞。容兮站在那一片芳华之中,竟比那些精贵的花儿还要好看,“我娶你。” 无论神仙还是妖魔,都拥有漫长到仿若没有尽头的岁月。这三个字,是最甜蜜和奇妙的魔法,也是这漫长岁月中我听到的最美的一句情话。 也许从遇见他开始,我等的就是这三个字。 “好啊。”我说:“若是家里面不同意,便让老龟和弯弯过来,当我的娘家人。” “好。” 我又抱了抱他,然后在他怀中说:“那我先走了。” “嗯。” 我用法术直接化去了身形,只一眨眼的功夫我便又回到了云头上,站在殁水身边。战局混乱,结界外一片愁云惨雾,殁水本是冷眼瞧着,感应到我的气息回过头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关切中带着几分焦急:“你跑到哪里去了?” “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折骨萧?” 殁水伸手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拧:“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你是我妹妹还是折骨萧是我妹妹?你说我关心谁?” 这个回答,我很是满意,我点了点头:“巧的很,你关心我的时候,我也在关心你。” 殁水嗤笑了一声,又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问道:“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岛上那个小白脸。” 我瞬间明白,殁水口中那个岛上的小白脸指的便是容兮。我摇了摇头,伸手挽住殁水的胳膊,深情款款地同他讲:“当然是更关心哥哥了,毕竟你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殁水:“……” 殁水张嘴就要骂我,我忙开口堵住他的话头:“哥哥,你可知天族战神桑青,此次率兵多少?” 殁水挑眉:“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凑近了些,看向殁水目光真挚的说了个谎:“六百万。” 殁水神色变得凝重,我又说:“魔族究竟有多少兵力,你是知道的。” “你我都知道,父尊的野心和把握都是因为这件法器。”殁水目光沉凝,我唤出折骨萧在手中把玩,顿了顿又道:“可是那只是父尊的野心,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殁水沉声道:“妹妹,我们与父尊,既是父子,也是君臣。无论是哪种身份,我们能做的只有遵从。” “不是我们。”我看向他:“我遵从的既不是父亲,也不是魔尊。” “那是什么。” “我的心。” “……”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没有父亲的期许和命令,你想要的是什么?” 殁水看我,好看的眼忽然有了笑意,然后我听殁水说:“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喜欢莲泱(暖萌系师徒文)请大家收藏:()莲泱(暖萌系师徒文)更新速度最快。 ------------ 108 第二十一章: 弑尤喜欢战争, 战争和杀戮让使得他从血液里开始变得兴奋。彼时他坐在满目凶光的魔兽身上, 带着戏谑和欣赏的目光扫视着眼下的混战。他周身笼了一层结界, 周遭又有十万魔兵, 寻常的蓬莱仙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想必弑尤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当他察觉到那一抹蹁跹的白影时, 眼中满是诧异。 未等他眼底的惊诧消散, 眼见炸开刺目的白光。弑尤展动身形, 一掠十丈之远, 白影紧随其后, 一剑东来,挥袖间唤出千万把利剑残影,如天罗地网地想弑尤刺来。黑袍被风吹得鼓动,眼前白光迸裂刺眼,弑尤不由得眯起眼睛。只见那眩目白光之中,一人白衣翩翩,墨发跹动。 那人风光霁月,霞姿月韵。 “容兮……”弑尤渐起冷笑:“汝要与吾为敌?” 容兮不答,提剑斩来, 显然是不想与弑尤废话纠缠。容兮极少有出手的时候,因此也极少有人能够瞧见容兮出手。可现在容兮真正出手了,那速度却快得难以用肉眼捕捉, 就以莲泱如今的修为来说, 费尽力气也只能看见若水剑的残影, 与那翩翩惊鸿的一抹白。 莲泱扯了块云挡在身前, 只能看见风起云涌间那一黑一百两道身影在云间掀起波澜万千。她根本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分不清强弱,紧张的咬着指甲,只希望一切能按计划进行。 可以说容兮的剑很快,非常的快,可是快到一种怎样的程度呢,莲泱也说不清楚。只觉得,那刀风远比风还要快上许多。莲泱凝神注目,万分不敢松懈,她在等一个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 容兮没有让她失望,他近得了弑尤的身,找得到他的破绽,剑法快到弑尤始终慢他一步。若说件的剑气划伤了弑尤的手腕,一道华光挥袖而出,弑尤左手经脉震动,一时无力,手中那个与莲泱雕琢的十分相似的人偶便从他手中坠落。 弑尤自然是紧张这个人偶的,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女儿。玩偶身上有法术,下坠的速度缓,可容兮与弑尤纠缠在一起,无论弑尤如何施法都抓不住她。 莲泱暗想:“机会来了。”她推开云层,打了个法术在人偶身上,解了弑尤给人偶的保护结界,让人偶下坠的速度更快,然后飞身上前,加入两人的战局。 “我们终究还是站在了对立面。”莲泱拔剑,手中握着的还是那柄千刃雪。她站在弑尤身边,挥剑为他挡去若水一剑。 “小泱。”容兮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望向莲泱的一双美目痛心疾首。 “不许你再这样叫我!”莲泱挥剑砍向容兮,容兮并未出剑,而是望着莲泱皱着眉头,直到她靠近了才侧身闪过。他遵守着自己的承诺,不会与她挥剑相向。 莲泱与容兮纠缠在一起,将她从容兮这里学来的术法全部用来对付他。方圆间一道道术法落下,华光迸现,风起云涌间光影交错,耀眼而炫目。 弑尤握着人偶,站在云端,嘴角扬起一个阴冷的笑,对莲泱的表现很是满意,眼中微有些讶异,当更多的却是赞赏。蚩尤袖手旁观,显然不打算加入战局,毕竟容兮是一个棘手的对手,他倒是更宁愿看戏。看容兮究竟会不会对他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小女儿出手,而一旦容兮出手,莲泱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有那么一瞬间,弑尤倒是很希望容兮能够出手。因为,他竟然有些期待,能看到莲泱失魂落魄的表情。更希望看到这两人反目成仇,希望莲泱恨他,希望这两个人能够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正如莲泱想殁水抱怨的那句:“你口中的父尊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爱好杀戮,不唯恐天下不乱的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 自蛮荒之境出来,莲泱的武力值大有提高,加上容兮只是闪避,而并不出手,这场打莲泱的表现倒也让弑尤微有些吃惊。只是还不够,弑尤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双生子逃不开的诅咒,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在各项天赋上却是天壤之别。有姐姐的珠玉在前,无论妹妹是否有进步,在弑尤眼中,都是莲泱都是及不上莲姝的。 弑尤微微眯着眼睛,天边乌压压的遮来一片云,刹那便将白昼挡成了黑夜。 弑尤抬头,只见云层上如乌云一般乌泱泱的神兵,居高临下,手持法器严阵以待。 为首的那人是天族的战神桑青,他手持一把三叉戟,没有开口,却用不怒自威的声音喝问他,“魔尊弑尤,你真想两败俱伤,生灵涂炭吗?” 桑青身后的战士不断加入战局,天空被天族,魔族,还有蓬莱的血液染成了红色。 “生灵涂炭?本尊要的就是这生灵涂炭,九州倾覆,天下大乱!”在弑尤眼中,战神桑青自诩正义的顶着一张悲天悯人的脸皮,让他觉得可怜又好笑。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也从不怜爱世人,他阴冷又狂妄的笑着,声音自胸腔浑厚地涤荡出来。 弑尤道:“用不了多久,天地人三界唯我独尊,又哪里来的两败俱伤?!” 除了那双眼,桑青的面容遮盖在厚重庄严的铠甲下,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他极冷的对弑尤说了一句,“狂妄至极!” 桑青话音将落,他身后的天兵如同盛满了浓墨的砚台砸进清水里,光影缭乱,天昏地暗之间,眨眼都向弑尤攻去。 他们如同飞蛾扑火,前仆后继。然而,除却桑青,却没有几个能近得弑尤的身。 弑尤那边被桑青纠缠着,莲泱与容兮在另一边纠缠着,刀枪剑戟此起彼伏,各种术法在他们身边炸开。混乱之中,唯有容兮清冽温润的声音,显得柔和和心安。在莲泱一剑往容兮腰间刺去,他擒着她的手腕偏偏闪过的时候,容兮在莲泱的耳边对她说:“桑青不是弑尤的对手。” “弑尤也撑不了多久。”莲泱道。 容兮好看的眼捕捉到莲泱眼里狡黠的笑意,以她对莲泱的了解,瞬间就明白她是背后搞了小动作。 不等容兮问她,莲泱劈过来一道法咒,与容兮擦身而过时,莲泱告诉他:“我在蚩尤的歃血酒里,加了一色春。” 容兮:“……” 一色春是天狐一族的媚药,除了那个羞于启齿的法子,再无其它方法可以解。容兮一时无言,但这也确实是莲泱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说好听一点,是古灵精怪,说难听一点,是胆大妄为。只是无论是用哪个词来形容,在容兮看来都是褒义的。 然后莲泱又说:“早些时候,我本来是打算用在你身上的。” 容兮:“……” “脸红了哦!”容兮害羞了,莲泱笑得特别开心,“阴谋”得逞之后得意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调皮的狐狸,眉眼更加水盈灵动。 他俩又纠缠了一会儿,只是莲泱的攻击一直带着挑逗性,不是故意去碰容兮的腰,就是伸手去摸他那张好看的脸。大概是魔族的女子都比较奔放,她耳濡目染久了,早就想对眼前这个人动手动脚起来了。 容兮和莲泱这边还在假模假式的虚晃着过招,弑尤那儿似乎终于起了反应。那反应很有意思,那股劲上来,弑尤前一秒还一脸“佛挡杀佛”“遇神杀神”的脸,刹那间变得“五光十色”。弑尤阴沉着的脸,忽然染上两抹擦不去的绯红,额头,背上,还有胸膛都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有些热,燥热,又有些心痒痒,更有了不可描述的奇怪反应。 看得出来,弑尤一面抵挡着天兵天将,一面想要用法术压抑住体内的膨胀的欲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并且有些招架不住桑青的攻势。 紧接着,弑尤发出一声似野兽的低吼,莲泱告诉容兮:“他在呼唤殁水,他招架不住了,在叫帮手。” “帮他还是帮你?”容兮问的是殁水。 殁水没有出现,意料之中,莲泱璀然一笑,告诉容兮:“他一向只帮他自己,魔族的光荣传统嘛!” 殁水没有过去,他像个纨绔子弟一样骑在高大的兽上,仰着下巴,眉眼轻佻的睨着穆少白于俞子夜说道:“舞刀弄剑的多没意思啊,不如我们玩点别的?别见血,不要这么粗鲁。” “比如?”俞子夜道。 “掰手腕?”殁水道。 “差不多是时候了。”莲泱道。 果然,招架渐渐吃力的弑尤不想再缠斗下去,他用魔音冲莲泱愤怒的喊道:“你还在等什么?!快打开封印,召唤上古魔兵!” 莲泱楞了一下,随即摆脱容兮的纠缠跃向中天。掌心往上,光华攒动,折骨萧握于掌中。 朱唇微启,小小的骨萧发出诡异悠长的乐声。伴随着诡异的萧声,刹那间风起云涌,雷声四起,周遭仿佛有万鬼哭嚎,声音凄厉。 而天边,墨云翻滚如滔天巨浪之处,伸出一只巨大的魔爪,将翻滚的天空撕开一道口子。 喜欢莲泱(暖萌系师徒文)请大家收藏:()莲泱(暖萌系师徒文)更新速度最快。 ------------ 109 第二十二章: 刹那间, 天地变色, 如墨云翻滚, 如惊涛骇浪。一时间, 鬼哭神嚎,遍起凄厉刺而的哀鸣。 蓬莱岛上, 仙气微薄的弟子都由长老护着, 待在大殿之中。但浑浊的魔气, 与尖锐的魔啸侵袭而来, 震得他们五脏六腑都在翻滚。若不是蓬莱岛上的结界, 只怕他们的魂魄的都要被震碎了。 参战的弟子,有法术低微和修为不够的,也被震得站不稳脚跟,捂着脑袋头疼欲裂,一副痛苦的模样,更有的,耳朵和眼睛都震出血来。魔兵趁机偷袭,幸得容兮与几位长老罩下结界,这才化险为夷。 “哈哈哈哈!!!”弑尤狂妄的笑声, 响彻天际。弑尤胜券在握,大笑道:“这三界,终归是我的三界!我弑尤, 终将是一切的主宰!” 弑尤估摸着是笑够了, 一挥衣袖, 对莲泱道:“阿姝, 还等什么!” 他喊的,是莲姝,而不是莲泱。 莲泱用来束发的簪子,因为上古魔兵强大的魔气被折断,此时,她的长发披散下来,被风吹乱,挡住了她小小的面庞,没有人看得见她的表情,弑尤也不。 如果弑尤此时能看见莲泱的表情,应当会发现,她此时很不高兴。 “快啊!”弑尤大声命令道,“让上古魔兵,先将这些碍眼的人除掉,将蓬莱岛夷为平地,再与本尊一起踏平凌霄殿!” “那莲泱呢?莲泱怎么办?”长发在眼前飘舞,她小声的问了一句。 弑尤自然是听不见的,她也不指望弑尤回答,她是在问她自己。 然后,她笑了,说了句:“可惜。” “可惜我自我惯了,也自由惯了,又被容兮宠坏了……”少女喃喃,“你觉得我不重要,所以可以不作任何考虑的抛弃我,可偏偏有人将我放在了心上……明明都这么大年纪了,在凡间都可以当人祖宗了,却偏偏有人愿意把我当孩子一样宠着,护着,哄着,便是胡闹,也由着我……这样……我又怎么舍得去死……” 少女摊开手掌,折骨萧被墨色的浊气包裹着,悬浮于半空之中。 “鸿蒙里沉眠多时的幽暗……请遵从折骨萧的召唤……”樱唇轻启,少女吟诵古老的咒语,“我愿生生世世以灵魂作为供奉,只恳请你们……” 少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在弑尤期待的目光下,缓缓而又坚定道: “只恳请你们,带走弑尤和他的野心,与鸿蒙之中,长眠不醒!” 少女语调清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翻滚的风,将少女清丽的嗓音断断续续传到弑尤耳中的时候,他眼里恣狂的光瞬间停驻,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只见弑尤阴鸷的双目,陡然变得愤怒又凶狠,挥袖扬起一阵劲风,掠起就往那红衣少女攻去。 弑尤一袭黑袍,迅如闪电,却被一道如疾风般迅速的白光拦住去路。旁人只见一明,一暗,两股威压相撞!涤荡出的灵气,一圈一圈如涟漪般往外推,把周遭满是血腥气的空气,扯出一片清明。 若水剑横在两人中间,容兮目色沉静如水,他抬起眼,看向此时如同走火入魔失了神智的弑尤,用看似淡漠,却不容拒绝的语气提醒他道:“别再靠近她。” 天空的裂口被无数双骨瘦嶙峋的鬼爪,越扯越大,莲泱仰头,直视着裂口里返佣的黑暗与尖利的哭啸,握紧了拳头,眼底却并无惧色。 她将折骨萧举过头顶,准备结束这场荒诞的战争。 只听蚩尤气急败坏的大声怒骂她道:“孽障!” “孽障……”莲泱的目光瞥向她,忽然觉得仅凭身上这点血缘关系,她实在无法喜欢上弑尤。就像弑尤也从未把她当做女儿一样爱护,包括她那个早殇的姐姐莲殊,弑尤也只是将她当一件优秀的作品,一件能够成全他野心的器具。 莲泱忽然笑了,她望向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冷笑道:“究竟是我的孽障,还是你的孽障?” 说完,她闭上双眼,用力握紧了手…… “不!”弑尤被容兮牵制着,根本无法靠近莲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支骨萧被她施法捏碎,消散成点点荧光,吹散于风中。 “不!”弑尤喊的这一身听起来,便显得撕心裂肺。 刹那间,莲泱如同斩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身子一软,直直坠下云端。 一道白光晃眼而过,容兮已不再与弑尤纠缠,转瞬出现在莲泱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容兮施了法术,所以莲泱撞进他胸膛的时候,还是温柔的。嗅到熟悉的香气,莲泱缓缓睁开眼眸,正对上容兮那双好看的眼,和他眼里自己的倒影。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知道弑尤的喊叫声太过凄惨,引得他二人同时转头去看。 只见那些折骨萧召唤出来的上古魔兵如同泰山压顶,黑压压的往弑尤身上叠。一双双鬼爪,如饿狼扑食一般,抓了弑尤便紧锁着他。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我想要活,你却想让我死。”虽说她对弑尤的感情,说实话有些淡薄,可目下莲泱还是有些难过。 她靠在容兮怀里,强忍着眼中的泪,不让它们落下。她亲眼目睹,弑尤的愤恨和不甘心,被拽入无尽的深渊。 “再见了,父尊。”想必这个称呼,是最后一次从莲泱口中说出。 一切喧嚣,似乎在刹那之间终归于平静。 越过天空那沉沉一片幽暗,莲泱自嘲一笑,对容兮说:“我觉得他自私,可如今我为了活命,将他拽入蛮荒之境。一是为了活下去,二是为了让他也尝一尝当初我被放逐之苦……不也是自私的吗?” “你和他不一样。”容兮的声音温柔的像是一片云,又像是吹过修竹的风,更像是山间潺潺流过的清泉。他的声音在她耳边柔声说道:“你不光是为了自己活命,更是为了让天下苍生活命。” “你在安慰我。”莲泱心知肚明:“我选择将他关入上古蛮荒之地,也是为了安慰我自己。我没有害死他,反倒是为他选择了一条生路。” 说罢,莲泱转头看向容兮。和第一次初见时一样,惊叹于他胜过倾城万千的容颜,和这世间再顶级的画师都无法描绘的眉眼。伸出手,颤抖的抚过他的眉梢眼角,从鼻尖,到薄唇。 然后她和孩子赌气一样告诉容兮:“我知道,他打不过你。” 说完这句话,莲泱再无力气,只觉得眼皮太重,眼前一片黑沉,头一歪,倒在了容兮怀中。 容兮迅速用灵识一探,知道她不过是睡着了,眼中的焦急和紧张这才褪去,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脉脉柔光。 “累坏了吧。”将怀里的小人儿打横抱起,不再理会目下的残局,白影翩跹一跃,容兮抱着莲泱穿过结界,带她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地方。 他将莲泱带回保持着和她离开之前一样陈设的房屋,小心将她放到柔软的塌上。给她掖好被子,凝视着她安静的睡容,唇角抿起一个好看的笑,俯身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回家了。”容兮柔声说道。 莲泱睡得昏沉,迷迷糊糊的应了他一声:“嗯。” “我回家了,回到了你的身旁。” …… 这一觉,莲泱睡的很沉,几次要醒过来,又纠结于其它的梦中。 都说浮生若梦,梦中真真假假,着实很难分辨。 直到她听见落雪大喊一声:“蘑菇!快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了!” “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和许多许多年前一样,莲泱翻了个身,用被子遮住了头。 落雪才不给她这个机会,跳上床,一把给她把被子掀了。小小身板却有着大大的力气,拽着她的手腕就要将她拉起来。 “蘑菇你快醒醒!”落雪将莲泱拽起来,一松手,她又躺了回去,再拽起来,她又甩开她的手躺了回去。落雪再次将莲泱从床上拽起来,大声告诉她:“蘑菇!大事不好了!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师爷爷就要给师叔指婚了!” “指就指呗……”莲泱睡的迷糊。要知道,催动折骨萧实在是太伤她的元神了,而休养元神和身体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 睡到个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你师爷爷给你师叔指婚,关我什么事……”莲泱半梦半醒,嘀咕了一句,忽然,一个激灵,她吓得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狠狠撞到了刚好上前一步准备继续拉她起床的落雪的额头。 “哎哟!”落雪一屁股坐在床上:“好痛!” “你哪个师叔?” “我师叔,你师父啊!”落雪眼泪都疼出来了:“不然我来找你干嘛!” “什么?哪个臭老头要给容兮指婚?”这回,莲泱真跳起来了,不过是给气的从床上跳起来。她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要往外走:“这老东西,当本姑娘是死的啊!仙魔大战刚平定下来,就给我搞事情,信不信本姑娘开门放弑尤!” “蘑菇你等等!”落雪迈着小短腿追了上来:“你不能这样子过去呀!” 喜欢莲泱(暖萌系师徒文)请大家收藏:()莲泱(暖萌系师徒文)更新速度最快。 ------------ 110 第二十三章: 换上了曾经的衣裳, 莲泱觉得有些紧, 紧得有些不能呼吸。 她有些欣喜, 一面照镜子一面问落雪:“落雪, 你看我的上围是不是正在努力朝红袖师姐靠拢?” 红袖师姐肤白貌美,身材更是凹凸有致, 莲泱一直很是羡慕。 落雪表现得尤为淡然, 她看了一眼, 告诉莲泱一个尤为残忍的事实:“蘑菇, 不要对自己的身材抱有幻想, 你纯粹就是长胖了。” “……”莲泱嬉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表情甚至还有些委屈。她哭唧唧的同落雪讲:“我跟你说,我在魔族吃的一点也不好!那个头上长角的厨子做的东坡肉,没有俞子夜做的好吃,红烧鲫鱼做的又没有慕少白做的好吃,就连麻婆豆腐,做的都不如十一!” 莲泱心疼胖胖的自己:“怎么饶是在这样,我还是胖了呢?” 落雪倒是看的开,施法抚平了朝华裙摆上的一点褶皱, 踮起脚,拍着她的胸脯安慰她道:“放心吧,你一定会一直胖下去的。” “哼!”莲泱白了落雪一眼, 转身去照镜子。 她望着镜子里的人, 熟悉的衣装打扮, 熟悉的样貌, 却总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 莲泱楞楞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落雪催她,她才璀然一笑,对着镜子点点头,告诉自己:“确实变得漂亮一些了。” 蓬莱岛上花开四季,景色一直都是极美的。与魔界的愁云惨雾不同,蓬莱岛上仙气飘飘,袅袅白雾似云朵又似暖玉生烟,熏风拂过,带来馥郁的香气。 这香气凝神静气,让人心情大好,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莲泱开心的哼着歌,跟落雪两人蹦蹦跳跳的走着,时不时的还追着蝴蝶,提着裙摆转圈圈。 直到莲泱随落雪来到了位于蓬莱正中,气势恢宏的沧云殿,她的脚步这才显得有些沉重。 老实说,她有些害怕。毕竟,无事不登沧云殿,不知道这沧云殿中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殿中空旷,行走间连呼吸都声都有回音。 莲泱本以为,沧云殿中会满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和蓬莱岛上的内廷子弟,却不想,只在辉煌的宝座上端坐着几位宝相庄严,看着便让人肃然起敬的尊者。 正中的首座上,坐着蓬莱岛最年长的重虚老头。他旁边还有个两个宝座,左手边的宝座空着,右手边的坐着一个身穿银袍,白得放光。 莲泱对这人有些印象,那不就是长居天阙,弑尤大战蓬莱将仙界人间弄得天翻地覆,还没能见上一面的天帝么?也正因为如此,莲泱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加上似梦非梦又好似前生的那一段经历,莲泱总柑橘啊他那张无悲无喜,不怒自威的脸是一张假面,想要将她撕开。 容兮也在。按理说,他应该坐在重虚旁边的位置,可是他没有。他站在大殿中央,脚下踩着一整面无暇的白玉,长身玉立。 也是是莲泱的错觉,她觉得容兮站在那里,像是在等着她一样。 他在等她靠近,所以她像他走过去。 “叫本公主来所为何事?”莲泱有个坏毛病,心中越是紧张,表现出来的态度越是无所谓的傲慢。 不过,她此时的紧张,可不是因为害怕天帝秋后算账,把弑尤和魔族的罪过归咎到她的头上。就是莫名的,见到几位大佬,难免有些心慌。 矛盾的是,容兮在这儿,她便一面心慌,一面又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因为她相信容兮,更相信他那一句“无论何时何事,我都能护理周全。” 天帝率先开了口。告诉她:“折骨萧毁,弑尤连同上古界一并尘封。殁水止战,与我天族谈和。” 一切和莲泱料想的一样。殁水好事,却也惜命。他更像是人间那些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浪是浪荡了一些,却也不是作奸犯科之辈。 让他三两天为难一下蓬莱弟子,调戏一下天阙仙子,倒是符合他的性子和作风。可让他把命搭上,去和人天族拼个你死我活,讲道理,若不是因为他与弑尤的关系既是父子更是君臣,他早就躲到人间两军交战霍霍不到的地方,喝花酒去了。 莲泱心想:“如今魔族对天族早已构不成威胁,天族强势,岂能这么容易与魔族谈和?” 她身旁的容兮似乎早就知道她的想法,用传音入密告诉她:“三界六道,相互制衡。” 莲泱看向容兮,他没有动,刀削一般坚挺的侧脸,如扇的睫毛,如画的眉眼。 她刚想传音入密问再问他些什么,坐在高位的重虚居然插话进来,用传音入密告诫她:“不许给我眉来眼去的?” “你老眼昏花吧?”莲泱用传音入密反驳他,面上却端着得体的微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眉来眼去了?” 重虚只瞪她,却不理她。 估摸着天帝也懒得将天族与殁水谈好的条件再重复与莲泱说一遍,她想要知道,自然可以找人去问。天帝只告诉她两件事情,一件是魔族如今的魔君是她的哥哥殁水,她在魔族的身份由公主变成了长公主。还有一件事,则是为了表示两族谈和的诚意,他们商量了一个古老的也是比较有用的法子,那就是联姻。 “我没意见。”莲泱脱口而出,十分的坦然。 只是天帝和重虚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莲泱道:“我了解殁水,他找媳妇的要求很简单,比他好看就成。可我觉得,光是比他好看还不成,最好还比他凶,这样才能镇得住他。” 莲泱还道:“天族美女如云,找个比殁水好看的神女并不难吧?” “是不难。”容兮开口,轻轻笑了。 莲泱也笑,抬头望着天帝,等着他的答复。 然而等到的却是重虚老头开了口,望着她说道:“我们商议了一番,最终定下了蓬莱岛岛主与魔族公主的亲事。” 莲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着无论殁水娶谁她都无所谓,欢快的点了点头,说:“好呀!” 说完了,她才反应过来。 “等等!”莲泱抓了抓脑袋,看了看在座的重虚老头和天帝,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容兮:“蓬莱如今的岛主的是你……魔族公主……是我?” 莲泱的蘑菇脑袋,终于明白:“是我与容兮成亲?” 莲泱表现得十分惊讶,意想不到。 这回,轮到重虚和天帝点头。 “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是我与容兮成亲?”这……这也太突然了。 “你与容兮成亲不好么?”重虚问她,说话的语气莫名变得和蔼,在莲泱眼中可算是又了些长辈的形象。重虚道:“论样貌,论仙阶,论背景,容兮他哪一样都是极其出挑的,更何况,他还是许许多多闺中仙女,寂寞老妖的倾慕对象,梦中情人。” 莲泱:“……” “缘分天注定。”天帝说话,显然要比重虚有水平,没有那么多废话。天帝道:“更何况,你二人早已倾心相许,这亲事不过是水到渠成。” 说道“倾心相许”的时候,莲泱的脸不自觉的就红了。她悄咪咪扭头去看容兮,发现容兮正好也看向她。那双眼,深邃又清澈。深邃里映着她,清澈里还是映着她。 “那行吧。”莲泱一笑,酒窝灵动。她面上欢喜,却还是嘴硬:“反正我在这蓬莱也住习惯了。” 莲泱只知道,战乱平定,两族安宁。却不知,这场所谓的“联姻”是蓬莱一手促成。或者说,是容兮一手促成。 她也是后来才从殁水口中得知,容兮娶她,是为了她好,当然,更多的是因为他爱她。 莲泱身为魔族,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蓬莱,选择站在了天族那一边。这让魔族许多老人和她父尊的旧部十分愤怒,将她视为叛徒。因为她不光背叛了自己的父亲,魔族的魔尊,背叛的更是整个魔族。他们是恶魔,会对憎恨的人做出什么,殁水这个魔君也是不敢想象。 其次,客观来说,魔族这次是战败。就像魔族许多妖魔瞧不起天族一样,天族许多的神仙也都瞧不起魔族。 相比与第一条,莲泱显然是留在蓬莱,留在容兮身边最安全,也是最自在最舒心的。 就像重虚说的:“这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容兮所想的那样。他用她的身份,给莲泱一个新的身份。 她成了他的妻子,与他就是一体。天族没有神仙敢轻视容兮,自然也不会有神仙胆敢轻视她的妻子。 更何况他的妻子除了是魔族公主之外,还有一个更具有威慑力的身份,那便是蓬莱岛的岛主夫人。 “话说……”莲泱忽然想起来。转头去问容兮:“我嫁给你之后,俞子夜、慕少白还有落雪,是不是该改口叫我婶婶了?不对,你是他们师叔,那她们应该管我叫师叔母!” “咳咳!”天帝轻咳了一声。 “咳咳!”重虚也跟着假咳了一声。 不过显然,他们两个都给这两人给忽略了。 喜欢莲泱(暖萌系师徒文)请大家收藏:()莲泱(暖萌系师徒文)更新速度最快。 ------------ 111 终章:婚礼 待到婚礼的那一日, 魔族阴郁的天被一连串的大红灯笼点亮, 灰暗的色彩也被鲜艳的红绸渲染的热闹欢喜起来。 如今魔族归顺, 莲泱作为魔族的长公主出嫁, 嫁妆、阵仗、自有天上几位天妃娘娘操持。而她作为新嫁娘,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再不就是跟着清点一下自己的嫁妆。 因着婚前, 男女双方并不能见面, 定下婚期之后, 莲泱便又从蓬莱岛搬回了魔宫, 细细数来,她与容兮已有整张三个半月没有见过面了。 虽说不能见面,他二人却能接住端光镜沟通,说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有时候聊着聊着就没声了,多半是莲泱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原本端光镜不但可以对话,还能看见对方的容颜,可莲泱不许,从人间听来的规矩, 说什么:“不能见面就是不能见面,见面了不吉利。” 容兮本还笑她,怎么还信这个。 却听到莲泱小声说:“我要和你好好的……” 容兮心头一动, 望着因为莲泱在自己的镜子上罩了块红布, 而在他这里看来黑漆漆只有自己倒影的镜面, 微微笑了, 笑的极是好看。 二人终于等到了婚礼的那一天。 两族联姻,又是魔族公主嫁给重新接手蓬莱的蓬莱掌门,这门亲事深受三界关注。 在此之前,容兮问莲泱想要一个怎样的婚礼,莲泱不假思索的说道:“盖红盖头,坐大花轿!” 她没成过亲,又没瞧见过别的什么神仙成亲,便说了她还在绿萝山上时听到的那些。 于是便又了这场声势浩大,与人间嫁娶习俗颇为相似的婚礼。 外面热热闹闹的,魔族许多年来都没有这样多的欢声笑语了,而屋内,四面等身高的铜镜前面,莲泱提着一口气站在中间,由四个丫鬟伺候着将那穿戴复杂的华美嫁衣,一件件,一层层,费了好些时才穿好。 她来不及喘口气,便又被这四个丫鬟扶到妆台前去梳头。 和人间的婚礼习俗无二,按照习俗,新嫁娘要早早洗漱,请一位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妹和睦的全福夫人来为她梳头。 如今给莲泱梳头的“全福夫人”容兮也请来了,请来的乃是清黐帝君的母妃,天涯窟千岚娘娘。 梳头的时候,千岚娘娘嘴里就一直念叨着吉祥话。什么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尤其是那句白发齐眉,哄得莲泱笑呵呵的,千岚娘娘不得不给她补了好几次粉。 不知过了多久,莲泱被她们七手八脚的弄的都快睡着了,直到千岚娘娘拍了拍手,说了声:“好了!” 莲泱这才睁开眼,习惯性的伸手正打算去揉眼睛,却被身旁眼疾手快的丫鬟扣住:“公主,有妆揉不得的!” 莲泱这才将目光投向铜镜,想要看看她们这好一番,究极将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 镜中的她,红衣艳烈。 暗红的抹胸上绣着的团团牡丹栩栩如生,仿佛触手可及,甚至还能闻到馥郁的牡丹花馥郁的香气。而绣这白牡丹的绣线,则是用白孔雀的尾羽一点一点搓拈而成,因此,在日光或是烛火下,国色天香之姿更显华贵无双。 上襦和底裙皆用的是银红的烟霞绫,出自十二名织女之手,取日月之光华,四季之灵气,织出烟霞般绚烂,质地轻柔似烟似雪。 嫁衣两襟、袖口、裙头亦是用凤凰尾羽绣了花开并蒂的缠枝莲纹。外面罩两件正红的广袖衫,一件为潇湘纱,一件为轻云罗,一件金线交织绣着花团锦簇,一件两肩绣着祥云朵朵,背后一只金凤展翅遨游。罗纱轻薄,交叠来看,正好是一副凤穿牡丹。 这身嫁衣绣花的地方多,便显得有些重,尤其是绣花用的金线还熔了真金。可当千岚娘娘她们将篦子、玉簪、金步摇、等等首饰往她复杂的发髻上推的时候,莲泱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个头有人家两个大,只觉得自己全身都重,压得她站都站不起来。 遮上盖头以前,殁水偷偷摸过来一趟,递给莲泱一本小册子,让她藏在怀里,上了花轿再看。 门外本来就热热闹闹的,忽然有人尖叫,有人欢呼了起来,莲泱甚至不用听清他们在欢呼什么,就知道,应当是容兮来。 莲泱很是紧张,也很是激动,一听到动静就站了起来,还是千岚娘娘将她按了回去,给她盖上了红盖头。 外头在闹。 带头的是殁水。 殁水对容兮说:“想要娶本尊的妹妹,就得先过我这关!” 可见是自取其辱了。便是容兮让了殁水十几招,只用了三成的法术,殁水仍然没有在容兮身上尝到甜头,更别说将其击败。 本来也就是图个热闹,外面欢声笑语,吹喇叭、敲锣鼓地闹了好一阵。莲泱终于等到容兮敲门了。 莲泱被容兮背起来的时候,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人间的规矩是,新郎背着新娘上幰车,新娘乘上幰车后,新郎需骑着白马,绕车三匝。 可到了仙魔两界,容兮骑着的大白马可是头上有犄角,还生了一对大翅膀的神兽。挥一挥翅膀,都要起一阵风的那种。 凡间寻常的幰车多以帷幔、流苏装饰,而今这架幰车用的却是无比精贵的细雪纱。可不想人间精贵的那些东西,有权有势便可得到。 幰车点缀了九十九颗拳头大的珍珠,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小珍珠,每一颗都光彩夺目,品相非凡。就连流苏,用的都是上古巨兽的胡须,用来制作幰车的木材,那都是上好的神树。 路途虽然遥远,红绸却铺了一路,花雨之中,幰车瞬息千里,不过多时便将莲泱载到了蓬莱。 与凡间不同,容兮与莲泱站在沧云殿中对着殿外的云卷云舒拜了天地,夫妻对拜之后便去了洞房。 因着容兮早就不动声色的罩了结界,因此落雪他们师兄妹几个,便的连墙角都听不成。想要闹洞房,还得破除容兮设下的结界,可容兮设下的结界,便是他们师爷爷重虚长老过来,也不一定能破除。 几人好不甘心,最后只得嬉嬉闹闹的跑走了。 而屋里,萦绕着优昙花雅致的香气,使人沉醉。 床榻陷进去一块,莲泱只到是容兮坐了过来。莲泱心中虽然欢喜且急切,却也是羞涩的紧,好在头上遮了这块红盖头,才不至于让容兮看到她的紧张和怯意。 可是头上这盖头…… 莲泱眼睁睁的看着容兮一点点的将它揭开。 “娘子……”容兮好听的嗓,轻轻唤了她一声。 莲泱红着脸,只感觉自己心里那头上了年纪的老鹿回光返照,忽然撞得卖力起来。嘴巴张开又合上,来回反复了好几次,才也喊了声:“夫君……” 容兮伸手握住了莲泱有些发抖的手。莲泱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容兮深邃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映出阑珊的烛光和莲泱盈盈一双杏眼。 “娘子今日格外好看。”容兮从不吝啬对莲泱的夸赞,而且事实就是莲泱今日格外好看。 惊艳非常。 在容兮眼中,臻首娥眉,朱唇皓齿,嫁衣如火,衬得莲泱肌肤如雪。 浓如墨深的长发尽数盘起,梳绾成精致的新妇发髻,少女娇嫩的肌肤,也非平素不施粉黛的模样,而是敷了铅粉,两颊和眼尾皆氲了胭脂,画眉如远山,眉心贴上嵌了半面珍珠的金箔花钿,还有那娇软口脂。 容兮修长的手指拿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到莲泱,邀请她共饮交杯酒。 这也是人间规矩。 喝完了酒,杯子不知道怎么的,就不见了,想来是容兮施法变走了。 莲泱此刻的心跳还在打鼓,而容兮却低下头,拿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蹭的她有些痒。 容兮伸出了手,扶在莲泱的后颈,固定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害羞躲避,他的唇,轻轻碰上了她的唇,碰上了他朝思暮想的唇。 莲泱呼吸一紧,双手紧绞着自己的嫁衣。 唇与唇的触碰,柔软的不可思议,像春天的风,像傍晚的烟霞,又像是饮一泓甘美的清泉,吻一朵沾了晨露的杏花。 容兮好看的薄唇在莲泱的唇瓣上轻柔吮吸,辗转流连。他固定着她后脑,不让她逃跑的手,从她乌黑柔顺的发中缓缓摩挲至她滑嫩的颈脖,引起莲泱一阵酥麻颤栗。 “唔……”莲泱哼了一声,登时便没了气力。可她这边朱唇微启,容兮的舌头便如同一条灵巧的小蛇,撬开她方才紧闭死守的牙关,从她染着口脂淡淡茉莉香的檀口钻了进去…… 莲泱被容兮吻得晕头转向,不能呼吸,喘息间,她只觉得容兮揽在她腰际的手,也变得不安分起来。她与他面对面的坐着,当他环抱她的双手渐渐收紧,便成了拥抱的姿势。 然后吻着吻着,她就被他压倒在了喜床上…… 容兮一贯温柔,但此时他的动作却变得霸道起来,且具有一定的侵略性。 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再然后,便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芙蓉帐暖,鸳鸯交颈…… 喜欢莲泱(暖萌系师徒文)请大家收藏:()莲泱(暖萌系师徒文)更新速度最快。 ------------ 111 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