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厉鬼般的黑衣男子 华阳镇以北。 此处山脉蓊郁苍翠,涧深谷幽,湖泊清澈透亮,碧如翡翠,天空明净如洗,愈发显得白云悠悠,美似仙境。 蜿蜒的小径上,一个青衣少女悠然而行。 少女梳灵蛇髻,只用一枚廉价的银簪绾住发髻,着不起眼的青色衣裙,那模样就是个普通的乡间村姑。 空?鞯目掌?碜呕ㄏ阌??【丁?p>  她闭上眼睛耸耸鼻子,深深吸了口气。 好清新的空气!与巫灵山的气息相似却又不同,那花香、那山水也是同样的妩媚动人,却又有着自己独特的,无人替代的特色。 她睁开双目,又自欣赏起周遭纷呈的美景。 这华阳镇景色独树一帜,果然美得名不虚传。即使最后还是找不到隐居在山里的那位琴师陈桦先生,到此一游也算是不枉此行。 她正自赏得带劲,却凭空起了一声突兀的惨叫。 那叫声凄厉无比,冷不丁吓得她打了个冷颤。 惊疑间,又是一连串惨叫和呻吟传来,而且那叫声由小到大,里面蕴含的痛苦也越来越强烈。 她好奇心顿生,难道有人受伤了?或是被毒蛇猛兽咬了,在做垂死挣扎? 顺着惨叫传出的方向,她循声而去。 拔开及膝的丛丛绿色灌木,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绿色的乔木枝叶连天,越往前走光线也随之变得幽暗,在眼睛逐渐能适应里面的昏暗之后,她蓦地收住脚,很吃惊的盯着前方的景象。 那是什么? 她漆黑的眼瞳反射出惊恐的光。 太过震撼的画面使得她甚至忘了躲藏,完全呆住了。 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树之上,高吊着一个双手被缚在头顶的中年男子。 男子全身鲜血淋淋,一片片的暗红血渍浸湿他蓝色的衣衫,他的四肢和身上全是明显的血红刀痕,有些还在流血下淌,那些刀痕虽不及立时就取他性命,却刀刀狠辣,摆明就是下手之人要用这种远比一刀毙命更残酷的方式去折磨他。 凄厉的惨叫就是从这个人嘴里发出的。 树下,还立着一个黑衣男子。 他漆黑的长发飘飘扬扬,融入林木深黑的阴影里,猎猎如风的黑衫,飘扬如风中清冷的幽灵黑蝶。 他站在以婆娑树影为底色,偶有金色的光线穿透层层细密的树叶透入的幽暗背景中,在光和影的交错里――― 金璎璎却觉得有种很凛冽的煞气从他黑衫中溢出。 “他们所受的苦,远远比你现在还要痛苦,现在到了你该偿还的时刻了!”冰冷而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破空而响,黑衫男子开口了,他举起手中的刀很阴森的指向树上男子,刀锋在幽暗中闪出一丝雪亮的冷光。 银光划空而过。 树上吊着的男子身上又多出一处伤口,伤处立时有暗红的液体淌下,他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问了句:“鹰是谁?” 树上吊着的男子一边哀嚎,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知道。” 银色的刀锋又是一闪。 被吊男子的胸膛立刻被刀划出一个刺眼的血红十字,他开始扭曲身子拼命挣扎,嘴里发出鬼哭狼嚎的痛呼。 黑衣男子冷冷的看着他挣扎,又问道:“鹰是谁?” “我不知道。”被吊男子疼得几乎无法说话,那流出去的血带走他的气力,“我不知道鹰,我只是猫头鹰。” 猫头鹰? 黑衣男子一眯眼睛,似在思索被吊男子的话,他的脸色变得异常的可怕,眼睛似汹涌的深海,掀起一股冷冽刺骨的腾腾杀气。 那股杀意让他飞舞的黑袍抖动得更加剧烈,他眼眸中发出噬血的红光让被吊男子意识到在劫难逃,不由扯破喉咙发出凄厉而惊怖的嚎哭,那声音甚至喊破音,“不……不要杀我!救命!”他又开始做激烈的挣扎,虽然全身早已没有了力气。 唰的轻响划过―― 是刀尖刺入血肉的闷响。 黑衣男子已一刀从那个血红的十字中,干净利落的剜出了被吊男子的心,冷冷的捏在手中。 被吊男子双目怒睁,吃惊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亲眼看到自己的心脏被活活剜出来,他死死盯着黑衣男子手中那颗鲜血淋淋的心脏,看着他冷笑着用力捏碎了它。 这种情形是异常恐怖的。 “啊――” 他爆发出一声不能承受的恐怖尖叫,头一歪,无力地垂下了。 同样无法承受眼前惨状的,还有一人。 那就是在一旁看得发呆的青衣少女金璎璎。 这是金璎璎这辈子见过最为恐怖惊悚、诡异莫名的情景,当她看见那个鲜活的心在那个男子的手中被捏得粉碎时,那血光飞溅的瞬间,她感觉那个黑衣男子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那极端暴戾和血腥的场景,绝对是她这颗小心脏无法承受的。 她骇得面色发白,手脚冰凉。 没骨的寒意,顺着脊背冷冷的攀爬上来。 被身后森冷的山风一刮凉飕飕的,她禁不住的两腿开始发起抖来。太过于震撼的恐怖感使她无法叫出声,只是吓得牙齿格格的直打架。 寂静的林子里。 她牙齿打架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 黑衣男子霍然扭头,看到站在灌木丛之后的她,还有那一脸充满惊骇的恐惧表情,他立时明白此女必然目睹了他的行凶经过。 他的面色更冷。 阴森的眼睛在树林幽暗的光线里,有了一丝残忍的杀意。 他冷冷瞪着她。 那目光冷冽而带着一丝猎杀的意味。 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面对一个武功高强的残忍杀手,她又如何能逃得出去? 黑衣男子带着冷笑,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离她本来只有十米之远。 他却走得不慌不忙。 完全笃定她已无处可逃,而他亦不会留下活口。 青衣少女的瞳仁开始收缩。 望着一步步向她逼近的他,望着这个可怕的地狱恶鬼带着一种玩弄垂死猎物的残忍杀意向她逼近,手中还有心脏的未干涸的血和器官的碎片。 呀―― 青衣少女抱头尖叫一声,下意识的扭身夺路而逃。 在逃跑的瞬间,双腿居然奇迹般恢复了力气,生死存亡间,求生的意志也就发挥了奇效。她拼了吃奶的劲用力地跑,在林木遮天的绿色森林里,慌不择路的紧捏起裙摆在林子里四处乱窜,眼眸中俱是惊恐和惧怕。 她呼哧喘着粗气。 奔跑中―― 冷不丁的。 腿上一阵锥心剧痛。 她一个踉跄顿时跌坐在地上。 她欲待爬起再跑,腿上却痛到难以忍受。 用手掀起青色的裙摆,她看到白色的绸裤上有鲜红的血迹泅开,旁边绿色的草丛一动,眼角余光似乎瞟到一个长影子倏然滑过。 蛇?她被蛇咬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后方,那个黑衣杀手已循声追过来了。咬咬牙,她勉强站立起来,只跑了几步,终因毒性发作倒在了地上。 头,沉得厉害。 欲呕的恶心感翻腾不去。 手脚的力气都像是被瞬间抽掉一样。 眼皮也开始变得好沉重。 她极力撑着眼皮,望着她身后那个黑衣杀手缓缓向她走近。 这次在劫难逃了吧?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了几分后悔,后悔自己的任性,非要一人独自上山寻人。 天与地在视线中晃荡。 光与影在混沌里交替。 视觉模糊的同时,听力却并非丧失。 她听到那个黑衣杀手的脚步已到了身边,之后,在她身侧停住。 虽然,她视觉是模糊的,但是她能感觉得到那个黑衣男子在看她,应该还是在带着他那种残酷的冷笑。 她也会死吧? 就像那个被挖心的男人一样,死状凄惨!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幽暗的树林里。 一个村姑打扮的青衫少女闭目躺在地上,原本苍白的脸因为蛇毒发作已经全黑了,她似乎全身无力了,就连倒下时被掀起的凌乱裙摆,也无力用手去拉下,露出裙摆之下一截白色的绸裤。 血,如同盛开的红色花朵。 泅红绸裤之下属于小腿的一部分布料。 甚至,还有不断涌出的迹象。 她的身前,一个黑衣男子淡漠的垂眸审视着她,冰冷的眼眸盘旋在她青得发黑的脸上,接着又挪到她白色绸裤上那一大团鲜红的血迹上。 黑衣男子冷冷的看着地上陷入昏迷的青衣少女。 一转身,他竟然走了。 寂静中,他远去的脚步是如此的清晰。 直至那脚步消失在风中,周遭只剩下风过枝叶的声音,地面昏迷的少女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微微转动头颅。 她倒下的地方,周遭已无人影。 她这才很费力的从腰间摸出一个玉瓷瓶,颤抖着手倒出一颗药丸纳入嘴里。 在黑衣男子冷冷将目光在她脸上梭巡时,她以为下一刻自己也要被他挖出心脏,岂知他看了几秒,一转身就走开了。 一开始,她略感错愕。 之后,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一定是看到她被蛇咬了,毒性发作了,肯定会死在这荒郊野外。他一定是想等她自己死,反正在这里一个人横竖都是死,省得他动手。 好歹毒的心思! 金璎璎倒吸了口气。 这个男人…… 可惜,他算错了一点。 嘴里的药丸,是玉剑山庄最好的蛇药。她既然打算要独自上山,又怎会全无准备,自是备些山庄的灵丹妙药在身。 她艰难地坐起来,向内屈起受伤的腿,脱掉白色的靴子,卷起绸裤,露出一大截赛雪欺霜的小腿。 只是那小腿的中央,有一排乌黑的两个齿印。 乌黑的血,从伤口处渗出。 那乌黑向小腿的四周扩散开,还有越演越烈之态。 她很努力地俯下身子,想吸出伤口处的毒液,却发现无论怎么压低胸膛都够不到伤处,她只能艰难的抬起发僵的手指,用力去挤那伤口。 四根苍白纤细的指头,以牙痕为中心用力地挤着。 血被挤出了许多。 原本麻木的伤口,开始感到了疼痛。 血色也由乌黑转为了鲜艳。 瞧着逐渐转红的血色,她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下了许多,最后,她疲倦的重新躺回地面。 盘起的发髻也经此一折腾,凌乱的散落在地面。 虽然头发显得蓬松,阳光下却可以看到那发色其实有着柔缎般黑亮的光泽。而那枚绾发的银簪,也滴溜溜滚落在一旁。 衬着黑亮的发,闪着冷冷的银辉。 她一双略有倦意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天空。 风呼呼地在头顶刮着。 坚硬的土地在空旷的山中,凉得刺骨。 她能感受得到背脊被那凉意浸透的冰凉,还有被散落在地面极细小的沙石烙得发痛的梗硬感。 但是,现在的她喜欢那种梗硬感。 那种清晰的疼痛会让她有种活着真好的感觉。 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耗去她所有的精力,她需要休息一下,等毒完全解了再回去。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天空上那蓝天白云变得清晰无比。 ------------ 第二章 所幸对面不相识 他站在同样的地方,阴沉的目光四下梭动。 繁茂的树林在山风中飒飒作响,那一丛绿色的灌木依旧在那个位置,靠右侧一块碗口大小的灰石也还是孤零零的躺在褐色的土地上,而灰石旁那棵乔木,树干上还有他昨日用剑划下的剑痕。 是这个地方没错! 可是,那块靠近草丛的沙石地上却空无一人。 那里,不是该有一具女人的尸体么? 他的脸色更加阴郁。 他缓缓走到那片沙石地上蹲下,细细的查看,沙石地上还残留着类似人形的卧痕,甚至还能看到干涸的褐色血迹。 而沙石地往前方树林延伸的地方却有很多杂乱的脚印。 他站起来,看向周遭的林木。 那一丛灌木还有被人匆忙踩踏过的迹象,他又弯下腰,将几片叶子拔开,发现有红点滴溅在上面。 那同样是干涸的血迹。 他缓缓直起身子,开始在附近搜索,找了一大圈,一个扔在草丛里的小瓷瓶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玉色的瓷瓶。 瓷瓶入手温润光滑。 用两个指头轻轻掰开瓶上的瓶塞,他将瓷瓶凑近鼻端闻了一下。 微光中,他眼眸一眯。 冷白的光从半眯的眼中透出。 那是上好蛇药的味道。 他立时就明白了―― 不想自己常年去打鹰,居然被只小鸟啄了眼睛! 他用五指紧紧抓握住那个小瓷瓶,蓦地手指骨节一用力,那个小玉瓶竟在他手中化为粉末。 那个女人,胆敢装死蒙骗他! 今个儿一大早,他特意来了昨日那个女子倒下的地方,准备将她埋了,毕竟他也不是杀人狂,哪料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他冷哼一声,眸光多了一丝愤怒。 静谧的森林里。 一个腰悬长剑的黑衣男子,右手五指微曲,掌心是一堆洁白的粉末。他黑色的衣袂抖动在风中,冷冽的杀气从眼瞳中扩散出来。 风过处。 他一卷袍袖,手中的白色粉末随风飘散。 阳光照亮他扬起的脸。 那张脸平淡无奇,非常普通,如若不是亲眼见过他昨日的暴行,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他是个如此可怕的人。 他匆匆出山,去了华阳镇。 那个女子,应该还没离开华阳镇。 以她的伤势来看,就算解毒了,估计是回了最近的华阳镇里疗伤,昨日他已看清她的长相,他自信自己能够在人群里认出她。 然后―― 自是取了她的性命! 他在街上走了一圈,都没见到那个女子。 街上人潮涌动,人声鼎沸,从华阳镇最繁华的地段,到街头巷尾的每个角落,他都仔细地搜过,依旧不见那个女子的身影。 奇怪,难道她消失了? 正自困惑间,前方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 咚咚的锣声震天,在众人你推我挤看热闹的哄笑声中,街道上走来一群张扬无比的人。 那俨然是富家小姐上完香回府的架势。 一顶华丽的无蓬软轿上。 一位嚣张跋扈的千金小姐娇蛮而坐。 少女梳堕马髻,髻上堆满华美闪耀的珠翠,阳光下夺目而耀眼。 髻边斜插一支金步摇。 长长珠链悠然垂下,链尾缀着一颗莹白的珍珠。 随着随着软轿的前行。 金步摇一颤一颤的,在轿中晃出一片炫目的金光。 少女着玫瑰红金线绣牡丹纹上裳,玫瑰紫银彩绣坠珠凤尾裙,臂弯垂下淡粉绿蝶恋花披帛,纤腰用淡粉色绸带束绑,下悬七彩银绣荷花香囊,从上到下无一处不华美艳丽,光彩照人。 她居高临下的俯望着街上的人。 一双美丽的漆黑眸子,流露出一股千金大小姐的任性和轻慢,顾盼间的盛气凌人和高傲张狂,倒是和她垂挂在耳边那两个耀眼醒目的镶金红宝石耳环一般,使人在看到的瞬间,虽然会为她绝美的容貌所倾倒,但是在看过她那众星捧月般招摇的模样后,好感度会立刻大打折扣。 她坐着的软轿豪华无比。 四个身强力壮的轿夫高高抬起,华美的轿子虽然无蓬,但是不足半米的轿身上却浮刻着精美的花卉图案,上缘则垂有飘逸的流苏。 轿下拥簇着不少家丁,丫鬟以及龙精虎猛的护院。 那走在前面开路的两个家丁大摇大摆地手持铜锣当当的敲着,嘴里很有气势的大声吆喝:“小姐回府,让道!让道!” 随侍在轿旁的丫鬟,笑意盈盈。 那前呼后拥的排场,招摇过市的嚣张气势,使人生畏的自动闪避开,或是驻足在街道两旁看着热闹。 人潮涌动,哄闹鼎沸。 喧嚣的街头,一个黑衣男子冷冷站在人群里,手轻轻的握在腰悬的长剑上,一双平静的眸子望向着软轿上的美丽女子。 他的身上并无杀气。 阳光下,他有着一张很平凡的脸,普通得就像这街上擦身而过的每一个路人。但是,那双看似淡然的眼眸,实则如狩猎中的豹,暗敛精光。 他看了软轿上的女人两眼。 也只是两眼,他就挪开了目光。 目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那是他最讨厌的女人类型――娇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 蛮横跋扈、傲慢无礼,以及美得惊人却令人生厌的神态,都随着他眸光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一晃而过。 他转过身,继续去搜寻那踪影不见的漏网之鱼。 背后,那片锣鼓和喧嚣越来越远。 他又找了好一阵子,还是遍寻不获。 站在路当中,他眯着眼睛想了一阵。 转身他去了药铺。 ――镇子里所有的药铺。 他一家家的找。 那个女人既然无法在街上找到,那么,就是只剩一个办法了,她就算解了毒,定会去城里的医馆或者是药铺内抓药治伤。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终于,当他站在一家名叫玉源春的药铺里时,他问到了想知道的消息。 那个药铺的掌柜说,今天有一位派头十足的小姐的丫鬟来买了解毒药。他不禁又问那位姑娘姓什么,掌柜说好像姓金,那位金姑娘可招摇呢,听说下午的时候很威风的带着护院和丫鬟,坐着轿子回家去了。 原来是她! 是那个女人!那个坐在轿子里的女人。 一个瞬间,他就完全明白了。 那个狡猾的女人,居然用这种方式从他眼皮子底下逃掉了,而他却毫无所觉。 强压心中的怒意,他决定立刻追上去杀人灭口。 现在还来得及。 ------------ 第三章 如影随形的追杀 山路崎岖。 软轿走在山路上。 锣声已然消失,随侍的丫鬟和护院家丁也已遣退,只剩四个轿夫肩抬软轿走在山径上。 软轿随着走动一摇一晃。 金璎璎僵在软轿上。 背脊挺得直直的。 即使是已经出了镇子,她依旧身子僵硬,心跳如鼓的尚未恢复过来。 冷汗,早已层层湿透罗衫。 她感觉背上的肌肤一片凉冰冰的,冰得她牙齿又开始打颤。 她动下冰冷僵直的手指。 十个指尖竟没有半分力气。 是他! 是那个男子!树林里的那个黑衣厉鬼! 目光对上那个男子的瞬间,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不算太浓的眉,狭长的眼睛,肤色偏黑的脸膛以及略显厚阔的唇…… 虽然那张脸极其普通,甚至站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会去注意到他,可是那张脸看在她的眼中,无异就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衣,站在人群中。 当她居高临下俯视他时,他居然也从轿子下方抬头向她张望。 目光在空中接触的那一刹那。 她立刻认出了他! 虽然她强作镇定的装出千金大小姐刁蛮的样子,从他眼皮底下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她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在找她! 他的目光梭巡在街上的人群之中,仿似在搜寻着什么。 那分明是一种追寻猎物的阴冷眼神。 她看得分明,亦也看得心惊。 那个黑衣厉鬼如何会出现在这街上,必定是他已经去过昨日她中毒倒地的地方,发现她并未中毒身亡的秘密,循迹追踪而来的。 她握紧缩在袖笼的里的手。 能够如此奇迹般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出,也多亏了她预先想出的妙招。 昨日,等毒解了后,她跛着腿强忍着疼痛,花费了一整个下午才走出森林,找了马车入城住进客栈疗伤。 然而,莫名的不安始终揪紧她的心。 如果那个黑衣厉鬼发现她没死,凶残的他必定会追踪她的下落杀人灭口。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之后,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她终于想出了这个办法。 天亮后,她立即差店小二帮她雇了这大一帮子人,扮成丫鬟护院和家仆,并租来一顶华丽气派的四人抬软轿,由家仆敲锣打鼓在最前面开路,丫鬟护院环侍软轿四周,扮成去庙里上香回来的千金大小姐。 这样豪华的排场,这样嚣张跋扈的气势…… 即使那个黑衣杀手与自己面对面也不会认得出来吧! 一切都如自己所想―― 那个黑衣杀手真的在找她。 而她,也终于利用这个方法再次死里逃生。 她僵直的手,到此刻才慢慢恢复力气。 那冰冷的指尖,总算不再麻木。 她伸出纤白的指尖,在心口轻轻揉着。 美丽的樱桃小口轻轻吐出一大口气,她娇软的身子也如同泄了气瘪下去的皮囊,瘫软在软轿里。 她伸手拔开身子滑下时,遮盖到脸上的几缕黑色发丝。 那一张俏脸虽然依旧苍白。 却有着劫后余生的一抹嫣红。 她开始张望四周的景物,轿子已经进入山道,四周都是翠色迷人的绿色林木,阳光像七彩的宝石,折射出虹般的光彩。 她将手放在额头上。 细密的刘海被她素白的手给拂到两鬓,露出光洁的额头。 额头上冷汗已干。 她仰着头,望向天上的骄阳。 雪白的脖子仰起白天鹅般优美的弧度。 她正看得入神时,忽觉一道黑影如同大鹏般从她头顶的半空中倏然划过。 她徒然一惊。 尚未喊出声时,就见距离轿子不远处的路中央多了一道黑色人影。 那道人影形如鬼魅。 深黑的衣衫在阳光中尤为刺眼。 他冷冷的挡在路中央,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剑。 剑光雪亮,倒映出他冰冷的眸。 四个轿夫见状,吃惊的停下。 “喂,干什么!让开!”轿夫中有人吆喝道。 黑衣男子指尖轻弹。 嗤嗤的轻响划空而过。 四个轿夫竟然被他隔空给点了穴。 明晃晃的阳光下。 一顶华丽的软轿被四个点了穴的轿夫抬着,轿中的女子却抖动如秋风里的落叶,惊恐的大睁着美丽的眼睛,眼中惊怯和惧怕交替闪现。 轿子下。 那个黑衣男子握着剑,一语不发。 他冷厉的目光向上瞪着女子,那目中的眼神多了一丝残忍的杀意。 金璎璎被那样冷酷的目光吓得牙齿又开始打颤,那日林子里所见的他一把捏碎那颗鲜红心脏的残忍影像,瞬间鲜活的重新回到她的脑海中。 “啊――!” 她爆发出一声不能承受的尖叫。 那刺耳的尖叫声划破这寂静的空气,让那黑衣男子眸中的杀意更浓。 他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那四个轿夫被眼前诡异的突发状况吓得不敢再做声,犹如四个稳健的高大木桩,抬着那顶华丽的软轿杵在当地。 逆光中。 黑衣男子嘴角一勾,却是一抹淡漠的冷笑。 在笑意挂起的瞬间,他的身子忽然一飞冲天,深黑的衣衫凌空舒散开,手中长剑直取轿中少女的心窝。 “呀――” 轿中的金璎璎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 想逃,这软轿被固定在半空中。 她已无处可逃。 但金璎璎岂是这样束手待毙的少女,就算这软轿被固定在半空中无法下地,机敏的她身子还是迅速的往右一偏,手掌撑在轿身的右侧扶栏上猛然往下一压,重心的失衡使轿身往右一沉,虽然不至于立刻翻覆,但是金璎璎的身子就势从软轿里翻滚出来,正好避过那迎面朝着自己心窝刺来的利剑。 金璎璎重重的滚落在山路旁的泥地上。 还未及站起,但觉眼前银光又至,这次剑影已化为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压迫着她,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森冷的剑气凌厉无比。 割到脸上刀锋一般凛冽。 那个黑衣杀手似乎改变了主意。 他由之前的想一刀毙命,改为只是用剑影罩住她的出路,让她在恐惧中爆发出阵阵尖叫。这样恶劣的手段,让她想起林间那个被吊男子身上那无数道被他折磨的那些剑痕,她不寒而栗。 她开始感到绝望。 这个恶鬼般的男子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他必定是要像折磨过那个被吊男子般折磨过自己,再取自己的性命。 这次真的没救了! 正在绝望间,一道青影破开剑气而入,蓦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道青影高大强健,当他挡在她前面的时候,她能感觉得到方才那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森冷剑气减轻了许多。 那个青影单臂护着她退了约莫三步的距离,手中长剑悠然舞动,但见剑光如漫天花雨凌空洒下,将黑衣男子势如破竹的攻势全都化解于无形。 黑衣男子一惊,招式更见凌厉威猛。 青影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却始终护着身后的女子。 砰―― 一声巨响过后。 两个激战的人影乍然分开。 两人都各自退了一步。 黑衣男子冷冷将青衣男子打量了几眼,忽地一个纵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林子里。 青衣男子欲待要追,他身后的女子拉住他的衣袖阻止道:“大师兄,不要追了!”话音刚落,金璎璎就双膝一软,整个身子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青衣男子连忙将她搀起,关切道:“师妹,你怎么了?” 金璎璎惊魂未定,手指死死抓住青衣男子的衣袖,“那个人……他不是人!”她的眸中闪烁着极度的惊恐。 青衣男子一脸困惑,似乎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金璎璎白着脸,勉力依靠青衣男子的扶持站起来。 “师妹,那个人为何要杀你?”青衣男子问道。 青衣男子身材挺拔,臂膀强悍有力,英俊沉默的脸庞和温和冷静的黑眸,轮廓深邃有如刀雕斧凿,别有一股男性的阳刚之美。 一袭青色的衫子,更显得他格外的沉稳内敛。 “他是……”金璎璎本想把那日的事告诉大师兄,但是,她停顿一下却道:“他是打劫的强盗,看到我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来抢劫我。” 金璎璎侧过身子,又指指那边的四个轿夫,“大师兄,那四个人是不是被点了穴道?你看他们还举着轿子一动不动。” “不错。” “大师兄,你快去解开他们的穴道。” 高莫影依言过去解了四人的穴道,四人受此惊吓,穴道一解扔下轿子撒腿就跑,一转瞬跑得无踪无影。 金璎璎瞧着他们惊惶逃窜的背影,叹了口气。 高莫影去旁边牵来一匹白马,盯着金璎璎一跛一跛的脚问道:“师妹,你脚怎么了?是从轿子里滚下来摔的吗?” 金璎璎摇头,“不是,是被蛇不小心给咬的,我已经吃过蛇药了,就是走起路来很痛。”她说着已皱起俏眉。 “原来你脚受伤了,可惜那几个轿夫跑了。”他担心的又瞧了她的脚一眼,“你还能骑马吗?” 金璎璎笑笑,“可以的,我们也快回去吧。” 高莫影又牵过一匹马,小心的扶着金璎璎上了马。他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马,骑马和她并肩而行。 “师妹,看到你发出的信号,我连忙赶来,幸好还来得及。”想起当时危急的情形,高莫影心里还有一丝后怕,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再来迟一步,师妹就会命丧黄泉。他暗自握紧拳头,只可惜那个打劫师妹的强盗跑掉了,不然,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金璎璎娇嗔的偏过脸,“是呀,你来迟了啊!差一点点,你就看不到我了!”走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师兄身畔,她完全放松下来,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乍见亲人的喜悦在这劫后余生的暮色里,显得尤为的美好而珍贵。 金璎璎一张绝美的脸,终于露出这两天以来第一个笑容。 夕阳将两个影子融在暮色里。 银铃般的笑声渐渐远去。 直到…… 湮没于幽冷的山风中。 ------------ 第四章 怪异的寻人告示 这是一则奇怪的寻人告示。 陈铧,男,四十八岁。 此人高约六尺有余,白面有须,喜穿玄色衣衫和玄色布鞋,一把古琴玉涧龙吟长伴左右。望知其下落者,请速至隆祥客栈,本人必有重金酬谢。 告示下附有联系方式。 最下方则是一张肖像图。 图中中年男子神态栩栩如生,仪容生动鲜明,脸部特征更是一目了然的清晰,看得出画图之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这张告示在华阳镇最繁华的路段张贴了三天,引来一拔拔好奇的路人的围观。 春日的午后。 阳光虽然很强烈,却一点也不晃眼。它照射在白底黑字的告示上,将路人窃窃私语的哄笑声消融于风中。 如潮的人群中。 有一个山樵模样的年轻男子目注告示,眉头微皱。 他看了片刻,忽然挤出人群,大步上前一把撕下那张悬赏告示。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 众人似乎都在诧异还真有人知道画像上之人的下落。 那个手握告示的年轻男子,不再去看众人,转身去了告示上所说的隆祥客栈。 隆祥客栈是华阳镇上最好的客栈。 在这里打听一个知名知姓的人,自是轻而易举。 金璎璎就是对方的名字。 当男子见到这位金璎璎时,很明显的吃了一惊。虽然看名字就可以猜测得到对方是个女子,却不想是个如此绝色的俏佳人。 在进入房间的一刹那。 不要说那揭榜而来的年轻男子,就连带他进来的店伙计,在看到屋中的少女时,也不禁两个眼睛都看得发直了。 红木方桌边,一个美丽少女托腮而坐。 暗红的木料,翠色的衣衫。 红绿相映间,竟然没有半分俗气,只因少女姿容俱佳。 她坐姿优美,虽未穿金戴银,但是,她的身上就是有股子说不出的优雅之气,仿佛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端庄秀雅的结鬟髻,只点缀一支碧绿晶莹的凤钗。 她有着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晶莹剔透的乌黑眸子,一张樱桃小口不点而朱,青碧色的罗衫也似朝露浸染,青碧如山里的清澈泉水。 金璎璎也在打量眼前的男子。 他有着魁梧壮硕的体魄,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被他浑身鼓涨发达的肌肉撑得紧绷在身上,半敞的胸口露出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肤色。一双粗大厚实的大手结满厚茧,就连其貌不扬的脸上,也留有经过风吹雨淋的痕迹。 他这个粗人望着对方美丽的女子,手足无措的在衣服上搓了下手,“姑娘……我来此是为了那个告示。” 金璎璎俏眉一挑,红唇微启,“你知道陈铧的下落?” “不错。”男人局促的开了口。 “你确定是他?” “是的,我是山里的樵夫。”男子抓抓头,展开悬赏告示又看了眼上面画的图像,肯定道:“我在山里砍柴时,经常看到他在林子里转悠,有一次我过去问他,他告诉我,他在那里是为了寻找造琴的千年古木,我还记得他曾告诉我他姓陈。” “原来如此。”金璎璎嘴里应着,脑袋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半个月前,她会来到这华阳镇,就是听人说那位琴师陈铧隐居在这附近的山中。她不过是想请他在爹的庆生宴上弹奏一曲,好给爹一个惊喜。 转眼就是爹五十岁的生日,师兄们都在为置办贺礼忙的不亦乐乎,而她为了挑个特别的礼物也一筹莫展。直到有那么一天,她无意中听人说爹以前非常喜欢听琴曲的,但是后来不知怎的,就再没见他听过了。 她想这肯定是爹平日都忙着赚钱养活自己,连听琴这样的爱好都无暇顾及了。若是她能请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琴师来给爹庆生,爹一定会高兴死了。 说起这位陈铧,他的琴艺出神入化,世间绝无仅有。 传言每次他在林子里悠然抚琴时,总会吸引无数的小动物在周围静静聆听。 只是二十多年前,此人忽然淡出世人的视线,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直到一年前他才突然出现在这华阳镇。上次入山,她本是想亲自寻他出来,顺便游览一下赏赏风景,不想却遇到了那个可怕的杀人狂。 一想起那个杀人狂,她还是忍不住的感到后怕。 回庄里养了大半个月的伤,她再次来到华阳镇,自然不敢再独自入山。谁知道那个杀人狂是不是还在那里等着她? 于是,她只好用这种最恶俗的悬赏方式来找人。 她寻思着,冷不防耳边响起一个粗嗓门的声音,“姑娘?” 金璎璎回过神,“那你知道他的住处吗?” “知道,在南麓的山脚下。” “那好,你带我去。” 虽是依旧担心会碰上那个杀人狂,但是,请琴师庆生这种事当然要亲自去才能显得有诚意,她只好咬牙硬着头皮去,管那是刀山还是火海也得去闯。 还好上次入山遇到杀人狂是在北麓,所幸这位琴师是住在南麓。 “没问题!”樵夫很直爽的答应了她。 “你叫什么?” 他傻乎乎的道:“我叫冬瓜。” “冬瓜?好奇怪的名字呀!” 冬瓜憨憨的答道:“我出生那天,家里正在收割冬瓜,我爹娘就给我取了名字叫冬瓜。”他一点也没觉得将这些说出来很丢脸,眼中淳朴率直的神情,让金璎璎觉得他有些呆头呆脑的,与他那土得掉渣的名字非常相配。 “冬瓜。”金璎璎抿嘴笑着,“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的。”冬瓜应着声。 金璎璎缓缓走到门口停下。 冬瓜傻乎乎的跟上,看到金璎璎停下他也站住了。 “开门啊!”金璎璎红唇动了下,眼睛瞟向冬瓜。 冬瓜愣了下,也没计较什么,倒是打开了门。 莲步轻移间,金璎璎迈出房门。 翠色的裙衫随着轻移的莲步,生出朵朵绿色的涟漪。 倒显得她的腰肢更形纤细苗条。 而她的背后,冬瓜傻愣愣的跟上,仿佛是随侍在她身边的仆人。 这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 ------------ 第五章 出乎意料的闭门羹 陈铧的住处是一所古旧的房屋。 白色的房屋依山而建,嵌在一处平坦的山坡上。 周围有苍劲的山松遮盖成荫,山坡下是绿幽幽的青草地,那一丛杜鹃悄然探出头,点染出一丝粉红的春意。 这屋虽是老旧,但在美景的映衬下,却没有丝毫粗糙的丑陋感,相反有种清新怡然,返璞归真的山野气息。 山屋前,开辟有一个不大的小院落。 院落干净整洁,左侧种有几株茂盛的梨树。 金璎璎环顾着这个精巧的院落,看金色的阳光从梨树细密的叶片中透出,脑海中浮起一个美丽的画面―― 如水的月光下。 压弯枝头的雪白梨花开满枝。 山风轻送,如雪的花瓣凌空翻飞。 梨树下,画像中的那个玄衣男子在树下悠然抚琴,小鹿、小松鼠、小白兔蹲在院落里,在一旁静默聆听。 多美的意境啊! 但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房屋的大门时,黛眉一蹙。 破旧的门板上。 还残留着风吹雨打的痕迹。 一把铁将军紧紧锁住门。 金璎璎从肩头侧脸望向身后的冬瓜,指挥道:“冬瓜,叫门去!”她的口气就像大小姐在使唤仆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冬瓜竟然也没生气,大大咧咧的走上去,伸出大掌在门上重重拍了几下,扯着粗嗓门高喊,“陈先生在吗?” 院落里很安静。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作响的山风。 好不容易找来却吃了个闭门羹,她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心,却听得冬瓜在说,“陈先生不在家,可能外出寻古木了。” “那他要去寻多久?” 冬瓜摇头,“不清楚。” 金璎璎心急如焚,时间不多了,爹的庆生宴在下月二十八,距现在只有一个月了。况且,就算真给她找到陈铧,要是他不答应去怎么办? 据说这位琴师品性高洁,视钱财为粪土,这样的人怕不是能用钱财可以摆平的。 这一日,她和冬瓜等到太阳快落山,也没见到那位陈铧先生。 金璎璎回到客栈时,夜色已经降临。 用过晚膳后,她坐在客栈大堂的窗户边。 大堂里,人倒是不多。 他们或谈笑风生,或窃窃私语,将街头巷尾的趣闻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打发一下这晚饭后难得的闲暇时光。 昏黄的烛火将人的影子拖拽在墙面上。 影绰的影子像皮影戏晃动着,隐约的交谈声也钻入她的耳朵,她并没很用心的去听只是冥思苦想着把陈铧找出的法子。 幽黄的灯光下,一室的闲情逸致。 只有那个倚窗而坐的翠衣少女,仿佛心事重重。 紧皱的俏眉,微抿的红唇,以及带着深思的黑眸,在雪白的肤色下,安静如同一个雪白的瓷娃娃。 她葱尖白的指尖,无意识的拔动着窗框上那凸起的花纹。 “……陈铧……你不知道?” “谁?” “就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很有名的琴师。” 陈铧…… 这个名字跳进金璎璎的耳朵里时,她心里一跳,立刻转过头。 离她两步远的桌子边,坐着两个正在聊天的男人。 他们一个穿银色衣衫,一个穿绛色衣衫,银衣的那个男子脸比较狭长,额角偏窄,嘴唇厚实,绛衣的那个脸比较圆,脸上堆满赘肉,倒显得眼睛比较小。这两人都有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穿着打扮像是跑南闯北的生意人。他们谈兴正浓,似乎没有注意到向他们投过目光的金璎璎。 其中穿银衣的男子说道:“这几天我看街上有人贴告示在找他,闹得满镇皆知,沸沸扬扬。” “找他?”另一个穿绛衣的男子摇头道:“那怕是难找了。” “这话怎么讲?” “这人听说性子古怪得紧。” “古怪?”银衣男子很诧异。 “据说他年轻时很有名气,但是在声名正盛时忽然消隐,虽然一年前在我们镇子里出现,可他不喜与人打交道,都住在山里。” 金璎璎竖着耳朵听,心里有了几分明白。 难怪今天没见到那个琴师,想必他是听到了有人正在悬赏找他的风声,有意躲着不见她。 这倒如何是好?她心里暗急起来。 那个银衣男子又问道:“这么说,别人要找他就难了。” “不错。”绛衣男子又道:“要找一个存心躲藏的人,自是比登天还难。” “看来那位悬赏之人怕是会大失所望。” “那也不见得。” “难道还有人能找得到他?是那天那位揭榜之人吗?” 绛衣男子笑起来,圆脸上眉眼笑成一团,“他?不可能!就算那位揭榜之人知晓琴师下落,琴师也未必会见他们。” 看绛衣男子说得很肯定,银衣男子又追问道:“你为何这么肯定他们见不到琴师?” 绛衣男子用手敲敲桌子,得意道:“这世上若说还有一个人能让这位琴师主动露面,应该就是那位南公子。” “南公子?他是什么人?” “这个人和那位琴师很熟,因为当年琴师欠了他爹一个很大的人情,为了还情他一般很卖这位南公子的面子。” “原来如此。” 这两人谈到这里,话题一转,又谈到别处去了。 金璎璎在一旁等了半天,见他们再也不提关于那位南公子的话题,心下急了,她一下站起风急火燎地冲到那两人身边,开口就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位南公子全名是什么?他住在哪里啊?” 这两人显然被金璎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见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在问话,那个穿绛衣的男子不由讨好道:“那位南公子全名叫南十夜,住在城东的十里铺。姑娘要找他吗?” “对啊!”金璎璎点点头,“我有很急的事要找他。两位大哥,你们知道如何能让那位南公子去为自己办事?” 绛衣男子想了想,回答道:“他很喜欢金子。只要你有金子,一切都好说。” “谢谢两位大哥了。”金璎璎甜甜的朝他们笑。 那甜美的笑容将两人迷得神魂颠倒,金璎璎却满意的转身走向客栈外。 她咬着手指头,脸上全是心情放松的喜悦。 明天不去找陈铧了,这陈铧给她闭门羹吃分明就是不想见她,既然如此,她何不曲线救国,明天直接去找那位南公子。 金子嘛,她多得是,还怕他不帮忙! ------------ 第六章 冷峻又贪财的黑衣公子 金璎璎缓步踱出客栈。 乌黑的青丝从肩后倾下,在背部用滚银边的翠色丝带松松挽住。 秀巧的双环髻,髻边斜插一枚碧玉簪,髻间饰有蝶形玉钿,透出一丝少女的天真可爱。 翠色的轻纱裙,长及膝盖。 薄如蝉翼的轻纱勾勒出她曼妙可人的身段,对襟的样式,使她看起来更加的俏丽活泼,有如一个可爱的邻家少女。 她下了台阶,探头四顾。 青石台阶下。 一辆马车停泊在路口。 马车夫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和车旁一个年轻男子在说话。 年轻男子做樵夫打扮,胸前的衣衫半敞,露出精壮的胸膛,在这初春的天气,他竟一点也不觉得寒冷,这全是在山里锻炼出的强健体魄使然。 他偏着脸,表情很认真。 瞧着他认真的样子,她不觉暗暗好笑。 这个叫冬瓜的男人傻得可笑。 昨日,下山后她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算是他将琴师下落告知的酬谢。她想将他打发走,因为,她已经知晓琴师的下落,自然就不再需要他了。 谁知,今个一大早,他又跑到客栈找她。 他取出那一百两银子要退还给她,他说无功不受禄,他并未帮她见到琴师,也就无从得知那屋中之人是否真是那榜上之人,他想了一个晚上,觉得不应该收下这银子。 金璎璎当然也不愿收回。 毕竟,他是真的将琴师住处告诉自己了,她见不到琴师,是因为琴师不愿见自己,与他无关。 因此,那酬劳也是他该得的。 两人争执不下,各持己见。 最后,还是金璎璎提出,要不,你就暂时一直跟着我,直到帮我找到琴师,这银子就算雇用你的酬劳。 冬瓜自是一口答应了。 这样的处理皆大欢喜。 当然,金璎璎会提出这样的办法,也是盘算过一番。 这两次出门,为了自己玩得尽兴,她都是一个人偷溜出庄的,半个月前那次身中蛇毒,回去后让爹心疼死,直接下了禁足令。 她嘴角勾起一丝得意。 眉梢往上一挑。 玉剑山庄如何又能困得住她,禁足令于她不过是形同虚设。 然而,孤身一人确实有不少弊端。 比如,路上遇到个强盗响马,眼前这个壮汉多少能挡上一阵子,自己可以借机逃跑,再比如跑腿传信,还有肩扛手提这种粗活,确实需要一个下人来打点。再怎么说她也是千金小姐被人侍候惯了,这时候倒不如让他做她的保镖,省钱又划算。 她得意洋洋望着他。 初升的朝阳中。 他线条粗犷的脸,依旧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憨厚,一双笑起来傻乎乎的眼睛,和大咧咧的表情,让金璎璎觉得他虽然是个土包子,却是个极好可以用作差遣的人。 那边,冬瓜和车夫谈好了价钱,就看到金璎璎已经走到两人身边。 “姑娘,车备好了。”冬瓜打开门,扶着金璎璎上了车,自己则在车夫身边的位子上坐下。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达十里铺。 十里铺位于镇东近郊。 在一排黑瓦白墙的矮小房屋里,那位南公子的府宅模样还算出挑的。朱红漆的大门,狮子头的金门环。 ?檐下,一块黑底金边的匾额,上书两个烫金大字“南府”。 金璎璎示意冬瓜过去叫门。 冬瓜依言行事,伸开大掌粗鲁的拍了几下,大门应声被打开一条缝。 门缝中那张脸在打量他们,“你们找谁?” “我们找南十夜公子。”冬瓜粗嗓门的说道。 那人眼珠转了一下,却是没开门,“你们找我们公子何事?” “我们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眼见冬瓜和那个人还在磨蹭,那人却没开门的意思,金璎璎不耐烦的扔了句,“还磨蹭个什么,快去通报你们公子,大买卖上门了!” 瞧金璎璎一副口气很大的样子,那仆人也不敢再怠慢了,“请两位稍待。” 过了一小会儿,那仆人过来回话,“姑娘请。” 金璎璎一脚踏进门槛,就听到那个仆人已一把拦住正要跟进去的冬瓜道:“公子说了,他只见姑娘一人,闲杂人等请在门外等候。” 金璎璎回转身,吩咐道:“冬瓜,你留在门外等我。” 冬瓜点头,“那姑娘自个儿小心。” 金璎璎转头又催促那个仆人道:“快带路!” 这位南公子的府宅并不大。 入门即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庭院,里面栽种着树木和花草,也有假山荷塘相辉映,红栏朱阁的也算静雅迷人。这样的景色,看在从小在富裕环境里长大的金璎璎眼中,她一眼就看出它的虚实。 这位南公子很缺钱啊! 且不说那些红栏朱阁远看倒无不妥,近看却能见到上面的图案和花纹已然褪色,不少地方还有深浅不一的刮痕。 这样的状况看来,这位南公子如果不是很缺钱修葺这里,就是这地方根本就是租来的。 家仆将她带到正厅后,转身入了内室。 她转动目光打量着厅内的景物。 正厅倒是挺开阔的,光线也很充足。但是看过屋中的摆设和古董后,她更证实此前的猜测,那位南公子真的很缺钱,因为这些古董没几个值钱的。 唰地一声。 原是珠帘被掀起的轻响。 帘后走出一个冷峻的玄衣公子。 他的黑发用灿金的丝带束绑,骄傲又耀眼。 从光洁的额头上,披垂下两缕又细又长的长发,有散落的黑色发丝,轻遮他黑玉一般泛着冷光的犀利眸子,孤冷而清高。 高挺的鼻梁下,两片薄唇却紧抿,透着一丝严峻的味道。 玄色的衣衫,却在胸前和衣袖上勾染金色的花纹图案,浓郁的黑,倒使得原本就耀目的金色更加的光彩夺目,在他浑身透出的冷冽气势中,他又冷又骄傲,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淡漠感。 他冷冷盯着金璎璎,即未招呼她坐下,也未说话。 金璎璎也在打量他。 纵然这个男人长得异常俊美,但她不喜欢他冰一样冷淡的眼神。明明是很温暖的厅堂,在这样冷冰冰的注视下,她觉得连屋内的温度也骤然下降了。 两人都保持沉默。 一瞬间,厅中静得很压抑。 ------------ 第七章 黑衣公子不贪财? 凝滞的空气。 仿似被一股冰冷的沉默冻结住。 宽阔的厅堂里。 那个引发这股冻结寒意的男子却冷然而立。 在黑色发丝下,那双焕发出冰晶光彩的深黑眸子,紧紧盯着站在他对面翠衣少女。玄色的衣衫,衬得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在视觉上极具压迫感。 那种压迫似乎感染了他对面的少女。 他对面的翠衣少女舔舔嘴唇。 玄衣男子的冷峻气势,在某种程度上令她感觉到一股紧张。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极其爱财,她肯定会被他的气势所吓倒,但是,一思及此人最爱金子,那充斥在心中的畏惧顿时减轻了许多,她下意识的挺挺胸,将目光直视他,率先打破沉默道:“你就是南十夜?” “不错。”玄衣男子开口了。 他的声线如同他的人,给人一种极冷的感觉。 金璎璎瞧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也懒得和他说客套话了,索性直言道:“我想请你去帮我找个人。” “谁?” “琴师陈铧。” 南十夜虽未回话,但是看她的目光里略有一丝诧异。 “我想请他在家父的庆生宴上弹奏一曲。” 南十夜沉默着。 他背负着双手,一语不发。 金璎璎见他久久不语,心中不由暗骂。 南十夜,你这家伙就算贪钱也总该开个价,就这么沉默下去,是什么意思啊?本姑娘可没功夫陪你耗下去。 她美唇一弯。 晶莹的眸子闪出一丝笑意,手已探入怀掏出一大叠银票,冲着他炫耀般的一扬,“只要你帮我办妥这件事,这些银票就全是你的了!” 她的语气很有把握。 这个贪财的人一看到这么多银票,一定会见钱眼开立刻就应承下来。 她笑嘻嘻的等着他一口答应。 但是,笑意慢慢在她脸上冻住。 她握住银票的手很尴尬的举起来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只能像根木头在他突然变色的目光中,僵硬如铁。 从窗户洒入的阳光中。 那个一直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男子,俊美的脸上徒然变色,翻涌的怒气浮动在他的冰冷眸子里。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 他狠狠瞪视着她。 仿佛想要冲上来一把掐死她。 她下意识的向后挪动一步,缩回僵硬在半空中的手。 他眸中带着受了某种侮辱的愤怒,一个很漂亮的转身,优美的薄唇里吐出的竟是四个极力克制的字眼,“阿平,送客!” 气冲冲的一拂袖,他扔下她入了内室。 金璎璎目瞪口呆。 她全然没想到南十夜会突然发火,正待追过去,内室已走出来刚才领她进来的那个仆人,那个仆人冷冷拦住她道:“公子说送客,姑娘请。” “你……”金璎璎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那个冷面公子,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下,只好随着那个仆人出了府宅。 一出府宅,她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冬瓜。 “姑娘,事情办得怎么样?”冬瓜瓮声瓮气地问道。 金璎璎还没回话,就听到一声沉重的关门声。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那个冷面的家伙,不知怎的着恼了,就叫人送客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回去吗?” 金璎璎望着那紧闭的门扉。 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绛衣男子说过,这位南公子很喜欢金子的,怎的会突然变脸呢?就这样回去吗?她问自己。 不!她不甘心。 她咬咬唇,冲着府宅内就是一阵大吼大叫: “喂,你到底要多少才肯帮忙,你好歹开个价啊!” “……我有钱,无论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好说!” “南十夜,你给我出来,到底要多少钱你才肯帮忙……?” 她手舞足蹈的又跳又叫,全然不管冬瓜在旁边看傻了眼。 他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很甜美的少女,居然会这样不顾形象的在一个男人的府宅前乱跳乱叫。 金璎璎乱叫了一阵,无奈府宅里毫无动静。 她拼了全身的力气发出的喊声,落入那沉寂的府宅里,就像无数个拳头打入了棉花中,全然没了力道。 呼!好累! 她弯腰喘着粗气,手撑在膝盖上,一扭头看到冬瓜正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冬瓜,你还在这里傻愣着干嘛!”她于是命令道:“没看我嗓子叫哑了,你也快帮着叫啊!” 冬瓜倒是很听话的喊起来。 果然,他粗大洪亮的嗓门比她娇细的声音有效得多,没一会儿,紧闭的府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有几个手持木棒的家仆冲出来。 其中一个手朝金璎璎他们一指,“公子有令,不得在府门前喧哗!” 金璎璎本就是爱耍性子的人,她自然以为他们只是做样子吓唬她而已,于是又很执拗的叫嚷了几声。 呼――! 棒影夹着风声朝着她兜头袭来。 望着朝着头上袭来的棒影,她才知道他们是来真的。 想躲,却已迟了! 眼看一棒就要打在头上,她定会头破血流。 她尖叫着,捂住头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人影不顾一切的抢步上前,挡在了她的身体前。 那棒影狠狠落下。 她听到木棒击在硬物上的沉闷响声。 还有男人负痛的闷哼。 她抬起目光,看到护在自己身前那宽大的背影。 竟然是冬瓜! 是那个她看不起的男人。 她愣了一下。 仰起头,她看到他宽厚的背像堵铁墙稳健的挡在她身前。 他粗壮的两条手臂高高举起,死死护住脑袋,只是很傻很呆的挡在她前面,有鲜红的血从他头上、手臂上不断淌下,染红他肩头的衣衫。 他既不躲,也不闪。 两条腿如同两根铁柱,用他强壮的身体替她挡住了所有的棒影。 砰砰的沉闷响声越来越密集。 她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一股热血涌动在心头。 她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这个她瞧不起的男人为她挡下了危险。 看到从他后脑淌下的血,流到肩头越来越多。她见状忙讨饶道:“你们别打他了,我不喊了!” 那伙人却不肯善罢甘休,不知谁绊了冬瓜一脚,冬瓜被狠狠踹倒在地,他们围着他又是一顿痛殴。 冬瓜手抱着头,左右翻滚着,嘴里是负痛的闷哼。 她知道再打下去,饶是冬瓜身体强壮,就算不被他们打死也会掉层皮,她不由着急的嘶声大喊道:“住手啊!不要打了,我们马上走!” 她冲进围殴的人群中,吃力的拖出冬瓜。 ------------ 第八章 大小姐的男仆 隆祥客栈。 一间上好的客房里。 一个樵夫打扮的年轻男子坐在椅子上。 另一个身穿翠色衣裙的少女,半弯着身子,凑近他的胳膊正在仔细看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透着一丝怜色。 那一处的皮肤破溃流血。 还有一条狭长的口子破在上面。 下手好狠啊!翠衣少女暗忖道。 她拿出桌上布包里的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冬瓜,这是最好的内伤药,快服下。” 冬瓜依言纳入嘴里,药丸入口遇津则融,还带有一股清雅的异香,他猜测应该是极珍贵的药材炼制的,道谢道:“多谢姑娘。” 金璎璎又自袖子里摸出一个白玉圆盒。 那圆盒胭脂大小,里面是冰莹如雪的洁白膏体。 伸出葱尖白的手指。 她挖了一大坨。 轻柔的,她将这些膏体抹在他受伤的额角。 他的伤处主要在头顶和手背以及手的前臂部位,所幸脸上并无伤痕,这也许是他及时用胳臂护住头脸的缘故。 她用指尖轻轻揉动他手臂的青紫处。 涂抹的膏体,有一股沁凉。 在她指尖轻触的瞬间,他疼得皱了下眉,却只是闷哼了一声。 金璎璎自是注意到他皱眉的动作,不由道:“现在知道痛了吧,那时候逞什么英雄!”虽是数落的话,语气里却没半点责备的意思。 冬瓜只是用憨憨的语气道:“姑娘没事就好!冬瓜只是个粗人,皮厚肉粗的,挨几下打没什么的,姑娘仙女般的人儿,怎么经得起他们打。” 金璎璎闻言,又挖了一大坨药重重涂抹在他手臂上一处红肿的地方,用力往下一按,冬瓜吃痛,发出一声痛呼。 “还嘴硬!明明就很痛!”金璎璎摇头。 她心中委实感动不已,这个在她眼中又呆又傻的冬瓜,竟然在紧要关头保护了她,想起当时他奋不顾身的样子,她甚至觉得以前那样轻看他太过分了。 望着他痛得裂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的呆傻样,一股热血蓦然涌上心头。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对自己好,比起庄里那些男仆护院都还要忠心。 她不由柔声问:“冬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玉剑山庄吗?” “玉剑山庄?”冬瓜扭过头。 金璎璎停下手中动作,“不错,去做我的男仆。” 冬瓜露出一丝迟疑。 金璎璎诱惑道:“如果你去了,你不用为了吃穿每天出门去砍柴,不用为了砍柴经受风吹雨淋,你也不用再担心有什么天灾人祸的会饿死,我们山庄里很富裕的,你可以挣上很多很多的银子,以后娶个媳妇过上好日子。还有呢,自然是能随时随地见到我这个大美人!”她神气活现的昂起头,虽是高傲的表情,但由于她脸上的笑意,倒是显出几分俏皮的可爱。 她可爱的模样逗得冬瓜一时头脑发热,再加上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冬瓜居然答应了,“那好吧!” 金璎璎高兴不已,上下打量他,“冬瓜这个名字不好听,改个名吧!”她眼珠转了转,笑道:“就叫长生,长命百岁,生生不息,多好啊!” “好。”淳朴的冬瓜居然没有异议。 “来,药还没搽完。”金璎璎拉过长生,继续开始为他涂药。 偌大的屋子安静下来。 下午的阳光从支起的白色纸窗外洒入。 柔和的光线下。 那个翠衣的女子温柔地用手指为那个受伤的男子上着药。 阳光耀在她雪白的颈脖上。 睫毛的侧影刷在花瓣般柔嫩的冰肌玉肤上。 下垂的眼睑半遮乌黑的眸。 那从翘鼻到唇的柔美线条,沿着颈脖隐没于那一截翠绿的衣领中。 那露在衣领外的一小截雪白肌肤。 柔光中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馨香。 她指尖轻揉。 药香混合着少女的体香。 一波波的袭向那个伸出健壮手臂,任眼前少女摆弄的年轻男人。 他侧脸望着阳光中她美丽的侧影。 似乎看呆了。 柔和的风刮进来。 少女脖后的发丝在风中闪着金黄的光。 静谧的室中。 两种沉默,两种心思。 金璎璎指尖攒动,心中却在寻思那个冷峻公子为何要赶她出来。 那个绛衣男子不是说过,这家伙不是喜欢钱的吗?没理由财路上门,要自己断掉的!这样的事…… 手下一个停顿。 她歪着头,脸上浮起沉思的表情。 肯定是自己没投其所好,他要的肯定是真金白银或者是很贵重的东西,但是,自己一开始不知道,直接拿出银票,才会让他觉得受了侮辱。 每个人都需要面子的,即使是他特别喜欢钱也不会赤裸裸很无耻的要,尤其是像南公子这样要脸面的人。 这只怪自己开始没想到,送钱也没送得有技巧。 贵重的宝物嘛,她转着眼珠想了一会。 忽地,她眼睛一亮。 对了,就是那个东西! 这个南十夜绝对会喜欢的! 现在,问题是该怎么再次见到那个南公子。 她又自寻思了一阵。 终于想出了办法。 一转目,她发现自己已经早就停了手。 而长生正用含笑的目光在看着她。 那种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她脸一红,忙收回手。 看她清醒过来,长生也缩回手臂,放下袖子,“没事了,你看还能动。”他屈了屈肘,却又痛得嘴一咧。 “你呀,就是爱逞强!”金璎璎嗔怪道。 她走到桌边,拿出里面的笔墨纸砚,转头对他说,“长生,待会你再去南府一趟,记住,不要和他们吵架!只要将信送给南府的那位公子即可。” “信?” 金璎璎点头,“我马上就写。”她朝他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保证他看过信后,绝对会答应帮助我们!” 瞧着长生疑惑的表情。 金璎璎脸上的笑意更加明艳。 那笑容像鲜花盛开在这午后的阳光里。 不知醉了谁。 ------------ 第九章 失传绝艺 玉剑山庄。 江湖里传说的桃花源。 巫灵山纤尘不染的气候,赋予它空朦迷幻的纷呈美景,在碧水青山之间远离俗世的纷争和喧嚣。 但这并不代表山庄很清贫,它实则掌控着巫灵城的经济命脉,诸如钱庄、酒楼、米铺、布庄都涵盖有它的生意,而它所贩卖的香料可谓世间一绝,是京都的绣阁千金以及达官贵人争相抢购的珍品。 此刻,庄内灯火通明,有隐约的丝竹声飘出。 透过澄阳殿镂空雕蔷薇的如意小窗,可窥见一殿的欢腾喜庆之色。 今天,三月二十八。 是庄主金信云五十岁的生日。 金碧辉煌的大厅张灯结彩,全是洋洋的喜气。 二十余盏华美的琉璃灯高高挑起,焕发出雪白的光,映得亮如白昼的厅堂,美似瑶池仙宫。 金信云坐在漆金的椅子上。 他相貌普通,圆脸有须,眼睛看似温和,实则暗蕴精光。 他着喜庆的大红色衣衫,上用金线刺绣鹤鹿同春的吉祥图案,四角拥簇金色如意纹,富态呈祥。 他目光注视着大厅中央,欣赏着曼妙的歌舞。 烛火明亮的柔光里。 一群美艳的舞姬腰肢如蛇,玉臂似藕,在翩然跳着妖娆的舞蹈。 红滢滢的珠链。 在雪白的脚踝上,荡出充满诱惑的珠光。 每一个惑人的舞姿,都散发出千娇百媚的春意。 满堂的宾客也欣赏着这艳舞,不时发出窃窃私语的笑声。 在这片鼎沸的喧嚣声里。 一个红衣少女尤为引人注目。 少女明灿耀目,如同一团夺目的火焰,美得令人喘不过气。 她乌髻如云,珠翠熠熠生辉。 玫瑰色的金丝彩绣蝶恋花上裳,衬得她的冰肌玉肤愈发的雪白柔腻,金丝彩绣千水裙,于华贵优雅中透出一股少女特有的俏丽活泼。 她嘴角上勾,一双美眸心不在焉的瞧着舞姬,心思飞得远了。 今天是爹的五十岁生日,想不到竟来了近千号人物给爹贺寿,足以见得玉剑山庄在外界的影响力之大。 一舞终了。 舞姬鱼贯退下。 喧闹的殿中也安静下来。 下席内。 一个沉稳的英俊男子大步而出。 他着一袭绛红的丝绸外衫,露出衫内银色的镂花镶边,腰间束银色镶玉腰带,腿上是黑色长靴,这样隆重的穿着,使得长身玉立的他愈发的英挺而高大。 他正是金璎璎的大师兄高莫影。 他在殿中站定,朝着坐在上首的金信云一抱拳,“徒儿有一物欲上呈给您庆生,供师父赏玩。”他伸开手掌,很潇洒的做了个手势。 众人全部将目光投向他所指之处。 殿中偏左比较开阔的空地上。 一个青衫男子执壶而立。 他身前是碧色的玉案。 案上有一方银色的贮茶盒,内置长匙的茶碗,以及茶盏和盏托。 众人大致明白,看这个架势,估计这礼应和茶有关。 青衫男子侧过脸,示意身侧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将桌上的黑盏给端到了金信云面前的桌上,少女眉目低垂,放好茶盏后恭敬的退下。 黑色的茶盏。 瞧上去平淡无奇。 往内细窥,可见盏内壁兔毫状的条纹。 青衫男子优雅出尘,温和的眼睛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悠然上前,单手提壶将沸水注入已放好茶末的茶盏中,那从容不迫的姿态无形中流露出一股洒脱。 沸水入盏的瞬间。 那泛着质感的翠色,仿似迷蒙的山水画缓缓展开。 光影流动中。 淡淡的黛青,勾勒出巍巍高山雄壮的轮廓,云山雾海的笼罩,使它有种半掩面纱的神秘,深沉的浅蓝,渲染出波澜壮阔的浩瀚大海。 起沫的海浪,在大海的低吟里,翻涌起千层的白色急浪,汹涌的拍击着深灰的海岸线。 整个画面气势万钧,有种浑然天成的壮美和恢宏。 更为离奇的是画卷左上方居然留白出两列灿金的字: 福如东海长 寿比南山高 如此奇异的影像,使得正低头欣赏的金信云,也惊叹不已。 一茶一世界。 美妙的意境尽融于这方寸之间。 那贺寿之意也随着画面油然而生。 须臾。 这海市蜃楼般的七彩绝境,也如同云烟消散无踪。 黑盏之内。 只剩下漂着白沫的翠色茶汤波澜不惊。 宛如从没出现过一般。 “妙!实在太妙了!”金信云大悦,击掌笑赞道:“茶百戏果然名不虚传!”他伸手端起那黑色的茶盏,目光停留黑盏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这黑色的茶盏想必就是建窑黑盏?” 高莫影道:“师父好眼力!” 金信云抬目注视儒雅男子,“这位想必就是斗茶高手暮云公子了?相传暮云公子祖辈是宋朝的士大夫,技艺之高超,到了令人“神往”的地步,今日能得此一见,实乃有幸!” 暮云抱拳一礼,举手投足间荣辱不惊,“庄主过奖了!小小雕虫之技,何足挂齿!” “公子过谦了,实在是令金某敬佩!” 众人听闻这竟是传说中的茶百戏,而且站在眼前的儒雅男子竟是传说中的暮云,立时起了一阵很大的骚动。 茶百戏流传至今的明朝差不多已然失传,相传在宋朝是宫廷和士大夫们崇尚的一种高雅茶艺,因此能窥见的不再在多数。 而这位斗茶公子暮云,传说他的先祖就是一位士大夫。因为斗茶技艺出神入化,深得当时宋微宗的厚爱,后因为厌倦政治的尔虞我诈,辞官携眷回归故里。 而这位暮云就是他的后人。 众人由于都坐在金信云的下首,并未看到这么珍贵的表演,不觉遗憾、惋惜、激动各种情绪都涌上来,安静的大厅立刻人声鼎沸。 金璎璎也是一脸憾然。 这样的奇观,竟然没有看到,好可惜啊! “诸位,请安静一下!”高莫影的声音穿透这片喧闹,不大不小的响起,“待会这位暮云会为大家逐一分茶,请各位稍安勿躁。”他又做了个手势,立刻有几个彩衣美人手捧金色托盘,将盘中黑盏逐一分发下去。 金璎璎雪白的颈脖一弯。 目光下落在那放置于桌面的黑盏之上。 她晶莹的黑眸闪过一丝好奇,伸出莹白的指尖轻触茶盏,瓷感滑润冰凉。 她用粉舌舔舔红唇。 脑海里却在想象用这种别具一格的茶具沏出的茶,想必是很香的。 “大小姐,请往后靠一下。”温文的声音唤醒她,她抬目,暮云已站在桌侧,依旧是单手提壶的动作,他做得别有一番高雅的风气。 金璎璎往后挪了挪。 暮云公子淡笑,茶壶轻点两下。 盏内茶沫瞬间被冲开。 恍如绿色的涟漪丝丝荡开。 花开的声音糅合着浓郁清新的茶香扑面而来。 波光中幻化出一朵高雅的绿蔷薇。 高雅的色彩,潋滟的姿态。 每一片花瓣都带着醉人的馨香。 这蔷薇花瓣繁复,栩栩如生,绝不比大师之作逊色。 花尖上。 一只蓝色的蝴蝶流连忘返。 薄如蝉翼的蓝翅。 脉络分明。 同样是茶百戏,这一副却瑰丽多变,焕发出五彩纷呈的点点光芒,整个画面充满梦幻般的迷离感。 而画面左上方同样有四列七彩的字: 花容月貌玉为骨 冰魄为魂玉肌香 兰心蕙质心玲珑 艳惊四座光芒耀 多么奇特的景观!这是怎么做到的? 亲眼目睹茶百戏的神奇,金璎璎看得甚是着迷。 目光停留在那四行字上,她知道暮云是在借画喻人,不由露出迷人的浅笑,“多谢公子美喻。” 暮云很温和的一笑,转身依次为宾客们分茶去了。 金璎璎又瞧了他一眼后,将目光挪到高莫影身上。 像暮云这样的世外高人,大师兄又是如何能请到他为爹贺寿的呢? 看来,师兄们都对这贺礼费了一番心思,就连平素很内敛的大师兄也想出这样张扬的法子,不知道剩下的三个师兄的贺礼又会是什么? 她端起茶,轻抿一口。 品茗着淡淡的茶香。 她往椅背上一靠。 期待着下一份出其不意的贺礼。 ------------ 第十章 三件异宝 分茶还在继续。 二师兄夏羽平已起身走出席间,朝着金信云抱拳道:“师父,徒儿也祝您福寿安康,万福齐天。” 同样是暗色的红,他却穿得温润儒雅,睿智的眼眸折射出智慧的光芒,玉色的脸庞带着令人心醉的笑意,同样是英俊出众的男子,他不同于高莫影给予人的感觉是沉稳内敛,他的那种感觉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温柔。 这倒和正在忙着分茶的暮云有几分相似,只是暮云比他多了一份云淡风轻的淡然。 “师父,徒儿也有贺礼为师祝寿。” 他呈上捧在手上的物件。 金璎璎远远看去,那物件看得出像是一个卷轴。 金信云已在缓缓展开那个卷轴。 那是一幅优美的工笔风景图。 一轮红日当空。 沾着夜露的林木,散发出火焰般蓝绿色的光芒。 晨光和霞彩调和出明亮的浅金,笼罩着整个画面空间,呈现出柔和的金黄。 万丈金光中。 威武的楼宇于灿金中焕发出耀眼的光彩,门楣上那黑色匾额气派非凡,整个楼宇有着一股凌云天下的霸气。 山庄的背景衬托远山和河流。 画面左侧有高大的松林,有白羽的仙鹤展翅欲飞。 这样闲雅的景致,别有一番怡然的情趣。 金信云很仔细的瞧着画面,目中渐渐生出困惑之色。 “师父,此图以旭日初升代表吉祥如意,沐浴在金光中的山庄,代表山庄和睦兴旺,而那松林以及林中仙鹤则是益寿延年的象征。”夏羽平见师父露出困惑之色,便开始解说此图的含义。 然而,金信云目中的困惑更加深浓,他甚至将画卷凑近到眼皮底下,很细致的审视,间或用手在画面上抚摸。 那目中的困惑也随着思忖的色彩,变得若有所思。 “平儿,这幅画笔法精湛大气,雄浑中不失壮丽,用色鲜艳夺目,渲染的技法娴熟巧妙。”他指着画卷上的旭日和松林说道:“图中布局疏密有致、离合有序。这旭日的颜色调配得浓艳夺目,增之一分则刺眼,减之一分则黯沉;左侧的松林笔法虽然苍劲健挺,但是仙鹤展翅的柔美很巧妙地消融掉松林的那种刚硬,很完美的与全画柔和的金黄色得到呼应;而下面的山庄虽然未注明是玉剑山庄,但是,那形神兼具的玉如意造型,使熟识山庄的人一窥便知,这种纤毫毕现的表现手段和刚柔并济的着色特色,如果为师没有看错,此图应该是出自云杉大师之手。”金信云盯着画面缓缓说道。 夏羽平不由鼓起掌,感叹道:“师父真是好眼力!想不到师父对画的造诣如此之深,仅仅凭着一幅画就能看出此画是云杉大师所做……” “真的是他?”金信云露出震惊的表情。 众人皆哗然。 立时,厅内起了一阵骚动。 这位云杉大师,是被世人奉称为画圣的画中奇才,以花卉和草虫风景著称于世,传言他画的牡丹,颜色之鲜丽,姿态之优美曾引来蝴蝶流连忘返。 只是,这位大师早已隐居于山野。 金信云自然听过他的名头,而且,从仰慕到喜爱,他对他的画极有研究。不曾想二徒弟竟能去寻出他,为自己画上了这么一副祝寿图。金信云禁不住的开怀大笑,赞道:“平儿,难得你如此孝心!” 金璎璎倒是没什么兴致。 虽然爹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像捧宝贝般摸着画卷,她却觉得这幅图画就算再美丽迷人,也没有暮云公子方才表演的茶百戏来的吸引人。 茶百戏的震撼和奇妙,在眼前已不复存在。 可是,脑海里残留的那海市蜃楼般的奇景依旧鲜明生动的,令她就算回想一下也觉得激动不已。 正自思忖着,忽听三师兄的声音在说着:“师父,徒儿也要为师父送上一件大礼。” 金璎璎漫不经心的又喝了口茶。 司马瑞枫是爹的三徒儿,金陵世家的七公子,因其父与金信云交好,逐将年幼的司马瑞枫送到玉剑山庄学艺。 三师兄又准备了什么? 她缓缓抬起美眸,往司马瑞枫所站之处望去。 司马瑞枫已经出了下席。 他嘴角噙一抹优雅的笑,眼眸深黑不见底,玛瑙翡翠发冠束住黑色的发髻,额前垂下飘逸的发丝,一袭绛红的衫子显示出他贵公子的雍容气度,衣饰上那闪耀的珠玉令人挪不开眼睛。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寿桃。 粉嫩嫩的红,煞是引人垂涎。 司马瑞枫却是将手中寿桃捧到金信云的桌前,递于金信云道:“师父,这五福寿桃愿师父吃了福寿与天齐!” 在座的宾客一听是五福寿桃,又是一片惊叹声响起。 这五福寿桃是流传在宫廷里的一种寿桃,意为五福多子。这个桃做工极其精巧,外面这个大桃之内,还有四十九个很小的桃,加上外面这个大桃,正好五十个对应寿者的年龄。这个寿桃令人吃惊的并不仅仅是它的数目,而是它的大小。 它一整个也就海碗大小,如此小的东西,实在无法令人相信里面还会有五十九个小桃。 金信云似也不相信这么小的寿桃内,能容纳下那么多的桃。 接过寿桃,在司马瑞枫充满期待的眼神下,他轻轻咬开寿桃,果见里面真有数个小桃容纳于其中,细看那些小桃,每一个都晶莹剔透,互不粘连,小巧玲珑的使人不忍心再下嘴吃掉它。 “有趣!”金信云放下寿桃,发出爽朗的笑声。 看到几个师兄送的贺礼都受到师父的称赞,早已等得不耐烦,一副跃跃欲试模样的陆银鹏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道:“师父,您别忘了还有徒儿我!” 他是金信云的四徒弟。 相貌帅气俊朗的他,早已跳出来,急巴巴的将手中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看着金信云打开册子在翻动,他急切的望着师父,眼中闪动的是期望得到赞许的渴望。 金信云缓缓翻动着册子。 册子上。 字迹刚劲有力,龙飞凤舞。 比较奇特的是在那些黑色的字体之下,有些地方被用波浪形的长线化上了记号,而在眉批之下,有的地方还有用很小字体做出的批注。 金信云慢慢的研读着。 眼眸中暗蕴的精光悄然消褪,他的眼珠呈现出一股澄明的平和,他不断的开始向下微微颌首,似在赞同书中所言的内容。 “师父,这本道德经是崔林先生亲笔为您批注的。”四徒弟得意的抢着介绍道。 “崔林?”金信云猛然从书本里抬起头,追问。 “对!” 金信云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怎会送此物给你?” 这位崔林是京师里的一位名人,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随便送人这种书的,据说他点评批注过的书可是价值千金。 四徒弟陆银鹏他是清楚的,自幼在山庄长大,不可能会有如此巨额的积蓄去买下它。 陆银鹏只是抓抓头,嘿嘿笑道:“徒儿自然是有法子的。” 金信云倒是没再追问了,只是低下头又去研读那本册子。 今晚四个徒儿送的贺礼都让他十分的欢喜,尤其这本《道德经》和那副云杉大师的画更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惹得他禁不住发出爽朗的大笑。 瞧着爹高兴的样子,金璎璎也开始兴奋起来。 虽然,除茶百戏以外的贺礼,她并不觉得有多么珍贵,但是,看到爹这样的开怀,她同样的感到很高兴。 很期待啊…… 很快,她的贺礼也要露面了。 她嘴角浮起一抹神秘的笑。 ------------ 第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夜渐深。 光线却很黯淡。 厅内所有的火烛已熄灭,只剩高悬于台上的八盏水晶琉璃灯,在幽黑中焕发出雪亮的光。 柔和明亮的光。 投影在白雾飘飘的台上,使歌舞充满一种奇异的空灵感。 台上的舞者已换了一群,所跳的也并非之前的艳舞,而是充满神话色彩的绚丽之舞。 她们俱都梳着仙女髻,珠翠满头。 华美的衣袂,翻飞起潋滟的透明涟漪,她们宛如一群飘飘欲飞的美丽仙女,使这个幽黄灯火的夜晚,充满了遐想的空间。 细细看去,这些舞者的打扮都模仿了《天女散花》图中天女的装束,为首那个披着长发的女子,拈花轻笑,眼波流盼生姿。她手托精致小巧的花篮,再配上她艳容桃李的娇容,真是美到极致! 众人都被这种如梦似幻的华美所震撼,目不转睛的欣赏着。 素手纤纤。 轻扬起纷飞的柔红花瓣。 轻纱漫舞。 兜起光与影的斑斓霞彩。 台下的首座上。 金信云饶有兴趣的观赏着歌舞,他眯着眼睛,手中执着夜光杯,啜一口小酒,赏着华美的舞蹈,表情很是享受。 渐渐的。 黑暗中,他表情有了一丝改变。 他的目光由之前纯粹的欣赏,而转为多了一丝凝重。 琴声袅绕。 在雕梁画栋的厅内低回轻荡。 那音色美如天籁。 每一段旋律的高旷澄澈,透明如雪山之巅的冷冽泉水,明净得不沾一丝尘埃。 精心倾听。 每一个颤音都美得令人想尖叫,随着琴声的起伏,逐渐转为柔媚低婉,仿佛冰冽透骨的玉树琼花,在瞬间绽放出千树万树的艳色花朵,随着琴音逐渐激越的震颤,飘下色彩缤纷的花瓣。 这样美妙的意境,从琴声里流泻出来,为这场绚丽的舞蹈,蒙上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众人都被如临仙境的舞蹈所吸引,为那空灵的琴音所撼动,接近千人的大厅,奇迹般的异常安静,唯有悠扬美妙的琴声袅袅,绕梁不去。 金璎璎很满意眼前的效果。 她嘴角挑起得意的笑,红唇弯出妩媚的弧度。 瞧爹从一开始的笑容满面,变成现在全神贯注的看和听,她就知道这琴曲以及这舞是深深吸引住爹了,庄里人还真没说错,爹果然是对古琴感兴趣的,而这舞则是她找了金陵最有名的舞姬过来献舞,这效果当然是空前绝后的完美和撼人心魄。 金信云很入神的欣赏着。 杯中的酒也在浅啜间喝空,他放下空杯,甚至忘了命人酌满,只是若有所思的那望着那群舞姬怔怔出神。 这时―― 一双柔美的手从旁伸出。 它轻盈的握住漆金的弧形壶柄,壶身往下轻轻一倾,为空杯续上了酒水,那动作柔美中带着一丝温婉。 这酌酒的响动似乎惊醒了发怔的金信云,他下意识的匆匆瞥了一眼,转而又挪开了目光。 那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 她微低着头,窥不清她的面容,他只能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她乌黑的发,黑暗中幽幽发光的眼眸,以及那一幅谦卑恭敬的模样。 见这丫鬟还立在身旁,金信云心神不宁的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这丫鬟才欠欠身退下了。 金信云端起夜光杯,小啜一口在嘴。 然而,美酒在舌尖已丧失了原有的醇香,困惑之色在他眼中越演越烈。 他转动目光,视线落在台下偏右处。 幽暗的灯火中。 一袭珠帘阻隔住他的视线。 模糊的光晕。 映出帘子后正在弹琴的影子。 金信云定定望着那个影子,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似乎想穿透珠帘窥清帘后的人。 然,光线是如此的黯淡。 帘后的影子依旧挺拔如竹,那清晰的投影,在帘子反射的珠光中有种云淡风轻的高洁。 他就这样目注着黑暗中珠帘,满目的揣测和狐疑。 正怔仲间,忽听爱女甜甜的对他说道:“爹,女儿也祝您福寿安康!”他回过神,看到金璎璎已经出了席位,而殿内的火烛也全被燃起,满目的金碧辉煌。 “璎儿,这琴声真美,不知是何人所弹?如此出神入化的琴艺,可谓登峰造极!” “这个人啊,说起来可有名了!”金璎璎得意的歪着头,笑容中透着几分俏皮的炫耀。 她做了个手势,有两个丫鬟上前拉开了珠帘。 珠帘后的那人在光芒中倏然而现。 那是一个清矍的老者,面白有须,眼神孤高清俊,一袭青衫干净朴素,却有一种飘然于世外的洒脱,衬出他如同君子兰般高雅的风骨和魅力。 他只是缓缓站起,朝着金信云所在的方向不卑不亢的点了下头。 金信云望着帘后的他,脸色顿时变了。 他的身子似乎震了震。 执杯的手抖了抖,琥珀色的美酒被荡出少许。 他强自镇定的握紧杯子。 金璎璎依旧在得意洋洋的问道:“爹,您知道琴师陈铧吗?” 陈铧之名如雷贯耳,简直就是传说,众人也以一窥其真容而骄傲。 厅内顿时又起了一阵莫大的喧哗。 “女儿无意中知晓爹其实对古琴很有兴趣,因此特意请来这位陈铧先生为爹贺寿……”金璎璎很高兴的朗声说着,目光也再度转向她的爹,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等着她的爹充满惊喜的惊叹。 然而,笑容在她脸上凝固住。 她看到金信云面色变得很苍白,在灯火下呈现隐隐透出一股诡异的铁青。 那铁青在迅速蔓延,连带唇色也开始泛青。 他的额头渗出密集的汗珠。 他急促的喘着气,一手用力紧紧捂住胸口,嘴巴一张一合,像缺了水的鱼一般,浑身痛苦的痉挛着。 他似乎在难受的呻吟,可是声音被厅内的喧闹所淹没。 金璎璎吃惊的看着金信云捂着心脏,一个挣扎从椅子上翻滚到了地上。 “爹!”她一个尖叫撕破那片喧嚣,箭一般冲向栽倒在地上的金信云。 她扑到金信云身上,哭叫道:“爹,您怎么了!” 她用力地摇晃着他。 金信云已经面色青中带黑昏厥过去了。 在金璎璎发出尖叫的瞬间,金信云的四个徒弟也风一般掠到他的面前。 高莫影探了探金信云的脉,伸手点了金信云胸口的穴,以护住心脉,然后沉声道:“师妹,师父中毒了!” “大师兄说得不错!师父遭人暗算了!”司马瑞枫也肯定道,伸手掐掐金信云的人中。 金璎璎望着昏迷的金信云,珠泪在眼圈里打转。 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到底是谁想谋害爹?爹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会不会危及生命? 她的心全揪在了一处。 ------------ 第十二章 弄玉是谁? 屋内燃着灯。 青空蓝的水晶灯罩内,幽蓝的光淡淡透出。 朦胧的微光下。 床上的男子依旧昏迷不醒。 他双目紧闭,胡须上沾着水汽,脸上有退烧后的细密汗珠,他偶尔会难受的呻吟几声,声音极其虚弱。 屋内很静,他的呻吟倒显得明晰可闻。 “唉……” 一声幽长的叹息划破沉寂。 叹息声来自立在床侧的一个蓝衣少女。 蓝衣少女头梳双螺髻,生得明眸皓齿,只是眉心微皱,蓝衣的材质和做工看得出她并不是庄里的普通丫鬟。 她转目望向床头不远处的红木桌。 红木桌边,还有一个青衣少女背对着她而立。 灯火浮刻出她向前半弯的背脊。 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尤其是丛颈脖到后背的线条,那弯曲的弧度柔美而有风韵,如玉一般温润。 只是,她身上的青色裙子材质明显偏于粗糙,做工明显过于简单。 哗啦一声轻响。 是水被搅动的声音。 青衣少女身子往旁歪了下。 趁着这个倾身的角度,可以看到原本被她身子所遮挡的桌面,放着一个金盆。 那金盆里,除了有水,还漂浮着冰块。 她拿起一条柔软的湿巾,在金盆里浸了浸,拧干后帮着床上人擦去脸上的汗水。 “庄主都昏迷一天了,烧终于退下去了,怎么还不醒?这醉逍遥的毒药还真是不容小觑。”蓝衣少女愁眉不展。 “庄主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青衣少女也开口了,声音柔顺乖巧。 “原本是喜庆的事,却不想……”蓝衣少女又是一声叹息。 “水……给我水……” 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 半阖的眼眸,迷离的眼神,他蠕动着干裂的唇,艰难而费力的向眼前模糊的人影求助着。 “老爷,您醒了?”青衣少女惊喜的俯下身,凑过脸。 蓝衣少女拿过水杯,和青衣少女一起扶起床上人,“老爷,水在这里。” 水杯置于男子的唇边。 男子张开嘴,干裂的唇一碰到冰凉的水,就立刻狼吞虎咽的狂饮起来,那种贪婪的程度,就像是在沙漠里忽然扑入一汪冰冽的冷泉,什么也不管不顾。 咳……咳…… 由于喝得太急,男人一阵呛咳。 呛咳过后,他居然缓缓睁开眼睛。 迷蒙的视线里。 他看到两个晃动的影子。 那两个不甚清晰的影子,在眼睛逐渐适应强光的刺激后,其中一个慢慢聚合成一张令他浑身一震的脸。 弯弯的柳眉,黑色的眸,那熟悉的轮廓柔美的在记忆里延伸,和眼前这张脸完美的重叠在一处。 他浑身像被闪电击中。 弄玉?他莫非是在做梦? 他颤抖的伸出手,嘴里梦呓般的发出低喃声:“弄玉,是你么?”他的声音有着一种不能把持的激动。 他似乎想去摸那张娟秀的脸,看看她是不是真实的。 “老爷,您终于醒了!”充满喜悦的声音,很清脆,却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声音。 他伸出的手顿住在半空。 眼前虚浮的视线逐渐清晰了。 那张脸更加真实的展现在眼前,相似的惊喜表情,相似的红唇,吐出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不,她不是弄玉。 这张脸如此的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弄玉不会这么的年轻。 他叹息,“你不是弄玉。” 垂下手,他的语气里尽是失落。 “奴婢是丁香。”那个青衣少女又说话了,“老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还觉得很热?” 他缓缓摇摇头,环顾四周,“璎儿呢?” “小姐照顾了老爷一天,现在去歇息了。”站在丁香旁边的蓝衣少女说话了,“老爷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奴婢,小姐留奴婢下来就是为了服侍老爷的。” 金信云点点头,目光停留在丁香脸上,但问的却是蓝衣少女,“春雪,我好像没见过这位姑娘,她是……?” “她是枫少爷叫过来帮忙一起照顾老爷的。” “她是枫儿的丫鬟?” 春雪还未来得及作答,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师父,您醒了?” 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蓝衣贵公子出现在门口。 他快步而入,俊脸上带着喜悦和激动,水蓝的长衫沾着露水。 “枫儿。”床上的人示意春雪扶起他靠在床头。 “师父,您终于醒了!” “枫儿,这种低劣的毒,是毒不死你师父的。” 司马瑞枫高兴地道:“这个好消息要快些告诉师妹,春雪,你快去通知师妹,师父醒了。这里有我和丁香在,你大可放心。” “是。” “对了,去叫师妹之前,你先去伙房叫厨子做点饭菜送过来,师父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春雪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老爷,您要不要躺下来?”丁香乖巧地问。 金信云做了个不必要的手势,目光转到她脸上,问司马瑞枫道:“枫儿,这位姑娘是你的丫鬟?” 司马瑞枫摇摇头,“不是。” 金信云很吃惊,“不是吗?” 司马瑞枫道:“师父,您年岁大了,也该有个丫鬟服侍在身边,这位姑娘是徒儿送给您做丫鬟的。” “送我做丫鬟?” “对,她是徒儿的另一份贺礼,希望师父收下。” 金信云立刻很坚决的婉拒道:“我身子骨还硬朗,不需要丫鬟。”他嘴里说着,目光在丁香脸上盘旋了一阵,某种顾虑很明显的在他眼中浮现。 “师父,这位姑娘仰慕您多时,您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服侍您?” “仰慕我?” “对呀,这位姑娘身世飘零,品性高尚,有这样的女子照顾师父的起居,徒儿就算过些日子回了金陵,也会放心许多。” 金信云闻言又看了眼丁香,这少女早已眸含泪光,很失落的垂着头,看着她孤苦可怜的模样,他心头涌起一股怜惜,心一软,他脱口而出,“好吧!” “真的?”丁香抬起头,满目的惊喜,“老爷您愿意留下奴婢?” 望着这张和弄玉无二致的脸,他点了点头。 三人正说着,有丫鬟端着用银盘盛的饭菜进来了。 顿时,一屋的饭香扑鼻。看着那几个丫鬟开始服侍金信云用餐,司马瑞枫和丁香掩上门,一起到了门外。 站在屋外的青砖地面上,丁香问道:“枫少爷,弄玉是谁?” “弄玉?”本来打算留下丁香离开的司马瑞枫,霍然转身。 “老爷一醒过来,就冲我喊了声弄玉,之后又说我不是弄玉,这个弄玉是谁?难道是……听说夫人很早过世了,难道这个弄玉是夫人的名讳?” 司马瑞枫若有所思,“不知道,师父从没在我们面前提过师娘的名字。” 他沉吟片刻,淡淡道:“你别管那么多了,你只用服侍好我师父就行了。” 司马瑞枫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丁香站在夜风中。 幽光将她的影子镶上一层发亮的蓝边。 大片的阴影中。 她幽黑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邃。 弄玉…… 是他念念难忘的情人么?还是死去的庄主夫人?如果是夫人,为何连徒弟也没听过他提起过她的名讳? 她微低螓首。 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溪边浣纱的自己,第一次见到司马瑞枫时,那个锦衣公子惊讶到失态的表情。 原来…… 只是因为她长得像这个弄玉吧!那么,那个锦衣公子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明明是知道自己长得像弄玉,为何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她转过头,看向黑沉沉的夜。 她幽叹一声。 那声叹息就这样无声的融入黑暗里。 ------------ 第十三章 和丫鬟斗法? 桃花柔红,林木溢翠,澄澈天空之上,洁白的云朵悠然飘移。 馥郁的桃花香中。 小径尽头走来主仆两人。 前方少女云鬓如雪,体态婀娜,乌黑的眼珠,娇红的双颊,一袭碧衣如染朝露,青碧的发亮。 她身后是一个青衣小鬟。 小鬟年纪虽不大,却眉目伶俐,脸上稚气未脱,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两人在揽月楼前停下。 揽月楼,顾名有揽月之意。 华美的楼阁流光溢彩,那镶嵌在楼顶的绿色的琉璃瓦,反射出的幽幽绿光,更将这座位于碧水之湄的楼宇,映得犹如瑶池仙宫一般。 尤其是那一汪翡翠绿的湖水,在夜里被微风拂起粼粼波光,那倒影在波光里的皎洁明月,大有让人想鞠一束月光的念想。 入得揽月楼,富丽堂皇的装饰,在绿衫少女的眼中,只是司空见惯的常景,她像往常一样穿过明廊,还未及入得厅内,就听到一阵男女的喁喁细语和嬉笑声。 男声低沉浑厚,甚是耳熟,她顿住脚步。 那是爹的声音,她听得出来。 至于女声则是全然陌生的,娇媚而清脆。 揽月楼居然有女人?这揽月楼是她们父女在此用膳的去处,连几个师兄都不会入内的。 她狐疑的又走近几步,伸手撩开珠帘,探头张望。 宽敞的大厅内。 金信云坐在红木桌边,微扬着头捻须大笑,笑容使得他眼角纵横的皱纹更加深刻,平日精明的眼睛,多了一丝不寻常的怜爱,正含笑望着身边的青衣少女。 那个青衣的少女半侧着身子,手搁在桌子上,苗条的身子微倾,手腕部分的袖子半折,露出藕般雪白的皓腕。 她素净的侧脸,眉目含笑,面部轮廓柔美温润,虽是着了淡淡的妆,却清淡如菊。 她似是在全神贯注听着身侧男子的话语,不时地微颌螓首。 金璎璎撩在珠帘上的手将帘子往旁拔得更开些,远远盯着那个陌生的少女。 这个女的是谁,竟敢如此放肆的坐在那里?爹身边的位子一向都是自己的,怎容一个丫鬟占用! 看那少女的打扮,她头梳双髻,身上是件滚银边青色布裙,那样式分明就是玉剑山庄低等丫鬟的装束。 玉剑山庄的丫鬟,根据身份不同,所穿衣服也不同。 最低等的是青衣丫鬟,平日做些洗衣、打扫房间等这样的杂事,像春雪这一类小姐、少爷们的贴身丫鬟则一律蓝衣,只是服侍各自主子的日常起居。 这庄里就只有庄主金信云例外,身边并无丫鬟侍女,这也是他自己决意如此的,此刻,金璎璎见爹和一个下等丫鬟有说有笑,举止亲热,她满腹狐疑。 这个丫头怎么如此大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头招呼春雪一起入内。 香风拂过。 她已走近他们,在那少女面前停下,单手掐腰,盛气凌人的冷叱道:“滚开!这是我的位子!” 少女怯怯的站起,垂首侍立在金信云的背后,呐呐道:“小姐,奴婢不知……这是您的位子!” 见到此状,原本捏着一把冷汗的金信云,相反倒是明显的松了口气,他扭头对背后的少女道:“丁香,这边坐。”他用眼睛指指他身边空出的另一边的位置。 丁香摇头,“老爷,丁香站着就行。” “哪有站着吃饭的!”金信云佯怒,语气里却满是宠溺,“坐下!” 丁香这才乖巧的坐下,她垂着脖子,怯生生的模样像柔美的白莲花。 “爹,这像什么样子,哪有丫头上桌的!”金璎璎皱眉道。 “璎儿,丁香这几日为服侍我?c了一大圈,今天就当破例一次吧。”金信云倒是不以为然。 “照看生病的主子本来就是她该尽的本分,凭什么要破例!”爹对这丫鬟的疼惜,让金璎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由语气也尖锐起来。 “她是我的丫鬟,怎么又不能破例?”金璎璎沾着火星的话,让金信云也面露不悦,他也皱眉道。 “山庄有山庄的规矩,这成什么体统!” “规矩是我定的,我这个庄主说可以就可以!”金信云也寸步不让。 “爹,您糊涂了么?她什么身份,一个下人而已,值得您如此破坏山庄的规矩吗?您这像是一庄之主吗?”见爹执意要破例,金璎璎也火了,声音里也不觉充满了质问的味道。 金信云被金璎璎的话给惹火了。 不过是想让自己疼惜的丫鬟上桌吃个饭,不想女儿却声声责难他,好似自己是做了什么不应该的错事一样,瞧瞧她那什么态度,他忍不住的发起脾气。 “放肆!”他厉喝一声,因为过于激动,又气促的咳了几下,“难道让她上桌吃饭,还要得到你的允许?” 丁香连忙伸出柔白的纤手,在他的心口轻揉着,“老爷,您别生气了。” “我放肆?”金璎璎一见更来气,她柳眉倒竖,“爹,您居然为了一个丫鬟骂我!” “老爷,奴婢站着就可以了!”丁香乖巧的欲待起身,却被金信云伸手按住,执拗道:“我说她可以坐就可以坐!” 他说着又咳了两声,金璎璎这才记起爹中毒初愈,不该刺激他。她心一软,不再和他争吵。可是,当她目光触及到丁香温柔的脸,心里刚按捺下的火气又一下子又怒冲头顶,她眼珠一转,目光落在面前的椅子上,眉梢挑了挑,气焰嚣张的道:“雪儿,去把这张椅子给扔了!再换张新的过来!” 春雪很快去搬了张椅子,金璎璎优雅的坐下了,冷笑,“本小姐可不坐一个丫鬟坐过的椅子!”她有意在丫鬟两个字眼上加重语气。 丁香怯怯的垂下脖子,嗫嚅道:“小姐是多么金贵的人,哪是我们这些低贱的丫鬟可比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圈也红了。 金璎璎不屑的撇唇,冷讽道:“原来你知道自己很低贱,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瞧着丁香可怜兮兮,低头咬唇的样子,金信云忍不住责备女儿道:“璎儿,别说了!” “怎么着?心疼了?”金璎璎窝了一肚子火,转头朝着春雪又道:“雪儿,过来!” “小姐。”春雪弯腰等候金璎璎的吩咐。 “坐!”纤手一指紧挨自己身边的空位子,示意她坐下。 春雪大惊,“奴婢不敢。” “呸,没出息!”金璎璎啐了口,“你瞧瞧人家丁香姑娘坐的多稳,让你上桌你怕个什么!” “小姐,这……” “坐!本小姐命令你坐!”她耻高气昂的道。 春雪只好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但是,第一次和主子同桌吃饭的局促,使得她将身子绷得像根弦。金璎璎察觉到后,纤手在她后肩上一拍,“雪儿你怕个什么,爹的丫鬟能上桌,你也是我的贴身丫鬟,自是也能上桌!”她理自气壮的一斜眼睛,狠狠又瞪了丁香一眼。 丁香闻言只是将头垂得更低,缩着柔弱的肩,一双搁在膝上的手互握得是那样的紧,那样的用力,以至于骨节都清晰的浮现出来。 金信云自是见到女儿的不高兴,但因为此事他确实理亏,因此并未做声。 四人围坐在桌前,俱都不言不语。 沉默悄然蔓延开。 ------------ 第十四章 鲜花宴 这顿饭是诡异的。 明亮的大厅内,两对主仆各怀心事而坐。 中央偏左的那个绿衣少女飞扬跋扈,珠翠雍容的珠光照亮她上扬三十五度的俏脸,光线照在她曲线完美而有个性的下颌上,大小姐的冷傲流露无遗,正如一朵绝美的带刺玫瑰。 她冷冷瞪着与她一人之隔的那个青衣少女,直至把那少女给瞪得胆怯的低下头,她才满意的收回目光。 青衣少女垂着肩,额际的乌黑的刘海挡住她几乎要埋入桌子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而她身边的中年男子,苍白的面色显示出他身体的虚弱,他的面上却是一种很无奈的表情。 沉默压抑着空气。 就连绿衣少女身边坐的那个蓝衣丫鬟,也感觉到气氛的怪异,坐姿挺直而僵硬。 一连串的脚步声从门外入内。 原来是几个娇俏的青衣丫鬟鱼贯而入,她们都手托银盘,盘上扣着银色的半圆形盖子。 四双眼睛齐齐盯着那些银盘。 有丫鬟轻盈的揭起银盖。 恍如炫目的金光照亮整个厅堂。 眼前豁然一亮。 明亮的光线下,各种珍馐美味鲜艳夺目,在银盘熠熠的银光下,流溢出使人垂延欲滴的奢丽光彩。 菜,一道道被揭开。 满是顿时菜香浮动。 其余三人都看得目不暇接,唯独中央的绿衣少女却越看越不满意。 她嘟起粉红的小嘴。 这厨子是怎么了?明明就知道她不爱吃鸡肉,闻到鸡肉的味道就作呕,怎么还每道菜都恨不得有鸡肉,难道他以为换个花样蒸下煮下,加点鲜花进去,她就不认识了?还是说厨子换人呢? 正思索间,忽听得爹的声音在笑着说,“丁香,听说你最喜欢吃鸡,多吃点!这些都是我命伙房特意给你弄的!全是用鲜花调配的,很养颜的!” 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换了厨子,而是爹命他们这样做的! 心里异常的不是滋味,抬起头,她正好看到爹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入丁香的碗内,“这个雪沁醉香鸡,是我们庄的招牌菜,是取用巫灵山玉帘洞内的冰雪蒸煮,用一种雪沁花的花瓣调味,有一股类似美酒的清香,这肉香滑幼嫩,那皮儿更是入口即化;还有这是香兰鸡丝,味道很鲜美,鸡肉外酥内嫩……” 他说着又用筷子点了桌上靠右的几道菜,逐一道:“这个是淮扬名馔‘拆烩鲢鱼头’,这个是誉满京城的‘芙蓉鸡’,至于这个是来自金陵的‘金陵牡丹鸭’,还有这个烤花揽鳜鱼、醉槽鸡、菊花凤骨、桃花满园芙蓉香,水晶鸡、奶汤核桃肉、清汤燕窝味道都非常好……”他边说边又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入她碗内。 金璎璎又是嫉妒,又是不满。 爹干什么对一个丫头这么好,他居然忘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在旁边! 她闷闷的生气,筷子有意碗里乱戳。 丁香望着碗中摞起的菜,眸中泪光盈盈,她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落泪。 可她极力忍耐的模样,自是逃不过对她一举一动尤为关切的金信云,他不由柔声道:“丁香,怎么了?是这鲜花宴不合你胃口,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丁香用衣袖擦下要落下的泪,摇头道:“不是的,老爷。是您对奴婢太好了,在奴婢的家乡,是一年难得吃得上几次肉的!” “那更要多吃点!瞧瞧你弱不禁风的,被风一吹都要被刮走。来,快点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丁香还未及回答,金璎璎尖锐的声音就大声响起,“雪儿,白米饭很好吃么,为什么不吃菜,来,尝尝这些,很好吃的。” 她动作麻利的用金箸夹着菜,往身旁的蓝衣丫鬟碗里堆着。 她几乎每道菜都夹了个遍,尤其是金信云向丁香提到过的那几道,更是恨不得夹光一般,不一会儿,春雪装着白米饭的碗被菜塞的满满的。 “小姐。”春雪受宠若惊,却又不敢阻挡笑若春花的小姐。 哼,我让你吃! 望着桌上空了一半的盘碟,金璎璎这才得意的罢手,用挑衅的眼神又去看丁香,脸上挂着胜利的笑。 可丁香根本都没去注意她。 这个温柔的少女放下筷子,端起金信云面前的碗,轻声道:“主子未吃,奴婢又怎敢先吃?还是让奴婢先侍候您吃吧!”她说着用碗中勺子舀起一勺饭,递于金信云的唇边。 她柔媚的声音有着男人无法拒绝的温柔,金信云果然张口任她喂。他嘴巴虽然咀嚼着,可是眼睛是一刻也没离开过她娟秀的面容。 他凝望着她有些痴了。 熟悉而美好的轮廓,一如十多年前的她,美得令人屏息。 弄玉…… 十多年前,她也曾这样温柔的给他喂过饭,凝望着这张和记忆中相重叠的娇容,他一时兴起,忽然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芙蓉鸭,温柔道:“嘴张开。” “老爷,这个使不得……”丁香懵懂的看他,眼神很慌乱。 “张开嘴,丁香,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丁香乖乖张开樱桃小口。 金信云将筷子上的菜靠近她,她伸出小粉舌舔了舔后,这才纳入嘴里秀气的咀嚼,那小模样娇娇怯怯的,异常的惹人怜爱。 “好吃么?“金信云柔声问。 丁香娇声道:“好吃!” 金信云不禁更加疼惜,伸筷又夹了一筷子,放入丁香嘴里。 金信云的举动彻底刺激到金璎璎,气得她想扔筷子走人,她一声厉喝,“雪儿,你为何不喂我吃饭?我今天也不舒服!” 金璎璎徒然的冷喝,吓得春雪手一抖,筷子差点掉了。 她看了小姐一眼,知道小姐是在赌气,于是端起金璎璎的碗正待要喂她,不想金璎璎伸手一挡,葱尖般的手指遥遥指向桌子中央的那道菜,“我要吃那个!” ――正是那道金陵芙蓉鸭。 春雪依言夹了片芙蓉鸭,递到金璎璎嘴边。 金璎璎粉舌一卷,将鸭肉卷入嘴里细细品尝。 这道金陵牡丹鸭的味道果然鲜美,鸭肉滑嫩可口,弥散着淡淡的花香,虽然吃得很满意,可一思及这是爹专程为那个叫丁香的女子准备的,她的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抓,涌出一股子很难受的感觉。 呸!呸! 她皱起好看的眉,将嘴里的菜一股脑儿全给吐在桌上,脸上是嫌恶的表情,“雪儿!快去把这拿出去给倒了!好难吃,一股子狐骚味啊!这厨子怎么越做越难吃,连喂猪喂狗的都不如!” 丁香咬着唇,眼中泫然欲泣。 春雪已起身端起那盘芙蓉鸭,在经过金信云身边时,她停下脚步,小声道:“老爷……” “她叫你去倒!你就去倒掉!”金信云的声音也含着怒气,“好端端的一顿饭,被你们搅合了!” 春雪不敢再多言,端着盘子出去了。 屋里又沉静下来。 金璎璎受不了这个气氛,她忽地站起身,“饱了,不吃了!” 她一拂衣袖,转身出了门。 望着女儿怒气冲冲出门的背影,金信云转头对丁香歉意道:“丁香,都是我太宠她,把她宠成现在这样子!” 他又自叹了口气,“这孩子她娘死得早,你让着她点。” “老爷,这事不怪小姐的。”丁香转过脸,“怪只怪丁香不知道那是小姐的椅子,惹小姐生气了!” 眼见丁香如此的乖巧懂事,金信云又自重重叹了一声,“若是璎璎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 第十五章 雪沁冰魄茶 晴空下。 纤巧的秋千高高荡起。 迎风舒展开的衣袖和裙裾,似翠色的蝴蝶,轻盈的翩飞。 午后慵懒的阳光。 映出风中那张气呼呼的俏脸。 因为不悦而蹙起的柳叶眉,浮动着委屈泪光的水眸,以及被雪白贝齿紧紧咬住的红唇,无一不流露出她此刻的愤怒。 她两手握紧千绳,翠色的累珠云雾百水裙,随着她优雅迷人的坐姿,折出飘逸柔美的细长褶皱。 挽于臂弯的金牡丹流霞柔丝披帛,衬着青碧的衣裙,鲜艳而夺目。 阳光下。 她恍如一朵艳光四射的金牡丹,流溢出高贵的光彩。 而此刻,这朵金牡丹却是愤怒而伤心的! 那怒气随着她的语声激荡在和风轻缓的半空中。 “爹被那个女人迷了心!”提起那个女子,她气愤的在半空晃动着双腿,秋千被她折腾得左摇右晃,“这主子没主子的样子,丫头不像丫头,这事儿再怎么说也没主子给丫头喂饭吃的道理,亏她还一脸享受的模样,她以为她是谁啊?是这里的女主人还是贵客?哼,说到底也不过是下人,是个供人使唤的丫头而已!真是恬不知耻!” “小姐,你别乱动啊!不然会摔下来的!”下面的春雪看得惊心动魄,不由胆颤的高喊。 “摔下来倒好!反正也没人心疼!”没好气的扔了句,她的眼圈红了。 “小姐。”秋千落下来时,春雪连忙一手逮住千绳,“话不能这样说的,老爷一直都很疼小姐的。” 金璎璎噘起嘴,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哪里疼我了,就算疼我也是以前的事了,你没看到今天的菜色都是那女人喜欢的,还鲜花宴呢!真真费了不少心思!” 瞧小姐气呼呼的,春雪机灵的想转换话题,逗她开心,“雪萤苑里的玉簪花开了,小姐,我们去赏赏花消消气。” 金璎璎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摇头,“不去!有什么好看的!”她歪着头又想了会,突然问:“雪儿,那女人什么时候入庄的,我怎么没见过她?” “这个……不太清楚……”春雪停了下,又道:“奴婢也只见过她一次,就是在老爷中毒的那个夜晚,她也在老爷屋里帮着服侍老爷。” “怎么你那天没向我提起?” “奴婢当时以为她是枫少爷的丫鬟,因此没和小姐说。”春雪想了想又道:“方才奴婢去打探了一下,听说她是被枫少爷送给老爷做丫鬟的,因为性子乖巧温驯,老爷很喜爱她,之后就一直让她服侍了。” “你说是三师兄送的?” “是啊,好像还是当贺礼送的。” “哼,我管她什么贺礼不贺礼,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绝对别有所图,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金璎璎激动的说了一番,觉得口渴了,不由吩咐道:“雪儿,我口好渴,你去屋里把我的冰魄茶拿来,此处风景优美,在此喝茶赏景心里多少也能舒坦些。” “是。”春雪应了声,转身去取茶。 这时,有脚步声从旁侧的竹林边传来。 洒着金光的长廊阶梯上。 走下一个镶着金边的高大身影。 银蓝的衣衫,英挺玉立的身形,以及在斑斓树影下,忽明忽暗的沉默的脸,眼眸墨黑而深沉。 “大师兄!”金璎璎从秋千上一跃而下,纤手撩起长裙下摆,一个飞扑,燕子般纤巧的扑入来者怀里。 “大师兄……”伏在师兄的怀里,她委屈的瘪着嘴,声音拖着撒娇的哭腔。 “师妹。”来者显然很吃惊,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见她眼圈发红,鼻翼抽动,黑眸就像被水浸过,湿漉漉的,不由关切的询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大师兄这一询问,立刻惹得她眼泪哗哗直流。 “爹他不疼我了!”她哭喊道。 “师父怎会不疼你?”高莫影不太相信。 金璎璎哭得更凶,泪水湿透高莫影胸前的衣襟,“真的!大师兄我没骗你!他有了那个女人就不要我了!” “女人?什么女人?” “一个叫丁香的女人,爹为了她居然吼我!”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师妹,用袖子委屈的擦着泪,他自是信了,不觉诧异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发,将她牵到秋千旁供人歇息的石椅上坐下,而后他绕过石桌,在她对面也坐下来,温和道:“来,师妹,你慢慢说。” 金璎璎抹了把泪,将刚才揽月楼里发生的事俱都说与他听了,最后她愤怒地控诉道:“你说爹是不是很过分!” 高莫影皱起眉,“师父一向最疼爱师妹,他会如此做是不是事出有因,师妹等我去问问师父吧!” “能有什么因?他就是被美色惑了心!”金璎璎抽泣着。 “此事若真是如此,我会劝师父将那位姑娘送离山庄。师妹,你放心吧!” 听到高莫影的保证,金璎璎破涕为笑,她知道四个师兄中,爹是最倚重、最喜爱这个大师兄的,有大师兄站在她这边,她感觉连底气也足了许多。 她终于又露出笑脸。 虽然,她精致的妆容,因为眼泪的冲刷,白的白、黑的黑,甚至还有胭脂的红七零八落散布着,可是,那纯真的笑容却有着妆容所不能掩饰的纯美。 温柔的和风中。 那个蓝衣男子温和的凝望着绿衣的少女,墨瞳里反射出的是宠溺的光。 而那个绿衣的少女甜甜的笑着,用娇软的声音道:“大师兄,你真好!” 这一刻,林木含笑。 流水潺潺中。 那个蓝衣男子起身欲离去,绿衣少女隔桌用纤白的手拉住他的后衣角,“大师兄,且慢!” 高莫影顿住身形,回头,见师妹巧笑倩兮,“雪儿回屋去取雪沁茶了,师兄别急着走,小妹请你喝茶。” 高莫影潇洒的转身,展颜,“师妹泡的冰魄茶可谓世间一绝,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品茶的好机会。”他笑着坐下,树影里,他的笑容明净如镜,使得他那张原本沉默的脸,更显英俊出尘。 两人又坐了片刻,却不见春雪回来。 金璎璎不由道:“雪儿怎么还不回来?这小丫头又躲哪去玩了?” 正笑骂间,竹林边春雪匆匆走来。 行至秋千边,春雪看到了高莫影,她明眸在他脸上一转,脸兀自红了,有些羞涩的,她挪开了目光,径自停到了他们的桌前。 金璎璎见她两手空空,不由诧异道:“雪儿,茶呢?” “茶用完了。” “那你没去管事那里再拿点过来?” “奴婢去过了,管事说没了。” “没了?”金璎璎明显愣了下,“我记得上次明明在管事那儿见到还有不少花茶的,好像也就隔了个把月,怎的会没了?” 春雪嘴张了张,又闭上。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使金璎璎猜到她必定还有什么内情隐瞒没说,“雪儿,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春雪看了高莫影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小声道:“奴婢听管事说,其实本来还有许多的,但是前日那位丁香姑娘喝过后,只说了一句好喝,老爷就命人将剩下的冰魄茶全给那位姑娘送去了……” 金璎璎咬咬唇,却是没做声。 雪沁冰魄茶是用长白之巅的冰泉以及一种雪沁花的花瓣碾碎配制而成。这种花极其珍贵,五年才开一次花,生长在海拔三千米之上的火山口,那奇特的蓝色花朵日夜吸取天地之精华,散发出一种销魂荡魄的奇异幽香。 用它花瓣泡制的花茶,更是很难得的奇珍。 在山庄,这种花茶一直是她的专属,爹知她素喜此茶,曾派人远赴各大火山,只为给她寻得此花。 可他此刻却毫不犹豫的将花茶送人,难道那个女人比自己还重要? 她越想越气,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大师兄,你听听,我没骗你吧!”她冲着高莫影嚷着,“连我最喜欢的花茶也要送给那个女人,只是因为那女人的一句好喝!”她跺着脚,又呜呜咽咽地哭了。 “师妹。”高莫影起身安慰道:“你别伤心了,我现在就去问师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璎璎点点头,泪眼汪汪里她看见师兄转身离开了。 有风吹起。 飒飒的轻响是竹林枝叶摇曳的声音。 她捋捋被风拂动的发,转头对春雪道:“雪儿,我去望月楼一下,你回房里把我晚宴要穿的衣裳准备好!” 春雪欲待问什么,却见小姐已然前行。 小姐去望月楼干什么?肯定是去找瑞枫少爷。 她不敢问,因为小姐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 枫少爷,怕是要遭殃了吧! ------------ 第十六章 兴师问罪 望月楼,是四个师兄的住处。 穿过红栏的长廊,往右就是师兄们的房间。 金璎璎轻车熟路的来到靠左侧的第一个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一张沾着贵气的俊美面容倏然而现。 “师妹。”门内人惊愕的唤了声,转而露出欣喜的表情。 “三师兄。” 司马瑞枫闪身让金璎璎入内,他反手关上门,浅笑,“师妹怎么来了?” 金璎璎莲步轻移,美眸环顾一下四周,“三师兄的房间倒是花俏得紧,又添了不少新鲜玩意。” 这银杏厢房的四个房间,其实构造都是一样的,而四个师兄则按各自的喜好来布置。 金璎璎去过他们四人的房间,大师兄的简约干净,二师兄的略有修饰,四师兄的有些杂乱,他们中就数三师兄这间布置得异常华丽,有种富家公子的优雅和阔气。 她停在紫檀柜前,好奇的盯着柜上一个小巧精致的玉麒麟仔细端详。 那玉色皎如明月的光华,诱得她禁不住的伸手捧起麒麟把玩,温润的触感使得她不断地抚摸着它。 “这是和田玉雕成的,师妹若是喜爱,就送与师妹把玩。”司马瑞枫察言观色,讨好道。 金璎璎摇头,“小妹怎可夺三师兄所爱。” 司马瑞枫唇角勾起,从红木抽屉里取出一物,走到金璎璎背后,将那物藏于身后,笑眯眯的道:“师妹,闭上眼睛!” 金璎璎放下麒麟,转身,见司马瑞枫笑得神秘,不由奇道:“为何要闭眼?” “你闭上啊!” 金璎璎依言闭上眼睛。 “呀,好冰!” 突地―― 一物冰冷的贴上额际。 冰冰凉的触感,在初春的气候里凉得金璎璎缩了下脖子。 她不待司马瑞枫开口,已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嘴巴里叫嚷着:“三师兄,是什么东西呀?好冰!” 一束炫目的金光直映眼瞳。 她的眼眸,被那光芒给刺得长睫一颤。 定睛细看,她禁不住的惊叹:好美的项链! 莹白光润的珍珠环绕成圈,作为吊坠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红宝石周边镶有以纯金雕琢的如意纹,下垂金丝镂成的长长流苏。 摇曳间,绚丽多彩。 金璎璎发出惊喜的尖叫,手舞足蹈的又蹦又跳,“这个好漂亮!” “师妹喜欢吗?” “喜欢!”金璎璎拼命地点头,眼睛在发亮。 “师妹喜欢就好,这是我从金陵专程为师妹带回的礼物,名唤幽红玉珑挂珠链。” “好有意境的名字!” 她急巴巴的伸出双手,想接过项链,可司马瑞枫却未给她,只是望着她温柔的笑,“还是我来给师妹戴上吧!” 金璎璎急迫的到了青铜镜边,回头娇呼,“三师兄,快点!” 司马瑞枫优雅的走到她背后,两手绕过她纤细的脖子,将项链轻轻为她戴上。 青铜镜里。 美人如花。 映着雪白颈脖上珠光璀璨的项链,那份雍容和娇媚自是无从形容。 十指芊芊。 轻抚在链坠上都是眉梢掩不住的喜悦。 “三师兄,好看吗?” “师妹天仙般的人儿,戴什么都好看,自是比花儿还娇,比珍珠还耀眼!”司马瑞枫的嘴像抹了蜜般的甜。 “三师兄。”娇嗔一句,金璎璎双颊染上一坨桃红。 雪亮的镜面里。 那个贵公子望着抚坠而笑的少女,眸色随着脸上的笑意变深。 他笑得是那般的优雅,有着虏获少女芳心的奇异魅力。他身体前倾,发丝从微低的额际垂下,姿态因为紧挨少女有着几分暧昧。 镜中少女双颊桃红,眼波流转间,却是心满意足的开心。 “对了,师妹你来我这里有何事?”镜中男子忽然问了句。 金璎璎这才记起来此的目的,她忽而自肩上抬起脸,“三师兄,我有件事想问你。” “何事?” 她半转过上身,微仰起头看身后的男人,“你是不是送了个丫头给爹?” “不错。” “为什么要送丫头给他?”她的语气咄咄逼人。 “那位姑娘仰慕师父已久。” 金璎璎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出,“那你更不该送她来。三师兄,你快把她收回去!” “这个怕是不能答允师妹,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之理,更何况师父也很满意。” 砰―― 猝不及防的。 金璎璎两手在司马瑞枫的胸口一推,将他重重推开,一脚用力踢开椅子生气的站起,仰起头,气势汹汹的道:“怎么不能收回去,爹又不缺丫头!” “师父不缺丫头,但是缺女人!” “谁说爹缺女人了!” “师娘去世得早,师父已经寂寞了很久,身边总还是缺个女人的!” “胡说!”金璎璎气得眉毛直抖,她跺脚道:“这十多年他不是过得很好,他不是还有我这个女儿在!” 司马瑞枫倒是没生气,“女儿和女人是不同的,师妹,男人是缺女人的,尤其是像师父那样的男人。”他说到后来,脸上有了一丝暧昧的笑意。 金璎璎被这番话给呛死了,看到司马瑞枫还用这种满不在乎的口气和她说话,她不由发飙了,“我不管,你把那女人找爹要回去,爹也不需要她,我爹只要我一个就行了!” 司马瑞枫看到师妹发火了,这才正色道:“师妹,你关心过师父么?” “怎么没有!爹每次和我在一起玩他都好开心,我从来也没有见到他寂寞过,他也说过这一生会永远守着我这个女儿的!” “你看到的真的是你真实的爹么?你怎么就知道你爹说的是实话?我是男人,当然比较了解你爹的想法。” 她一时语塞。 她真的了解爹么? 为什么偶尔她也会在爹的眼中看到一丝忧伤,那是她所不能了解的,而她的爹也从不会主动去告诉她,即使有几次她好奇地问,爹也是沉默以对。 然而,不管怎样,爹总是娘的,没有女人能抢走的,包括那个叫丁香的女人也不能!她握紧拳头,想起那个女人她就咬牙切齿。 眼看叫师兄收回那女人的法子落空,还反倒被师兄一句话给问得哑口无言,她满腔的怒火顿时无处发泄,被怒火烧了心的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珠链狠狠向最近的玉几上掷去。 “还给你!” 叮当―― 珠链上的珍珠砸落在玉几上,骨溜溜地全被砸散。 发出玉落珠盘的脆响。 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大声。 金璎璎的吼声已经在房间里回荡。 “我才不要你的臭东西!哼!”她气愤的夺门而出,也不管司马瑞枫在背后的叫唤声。 珍珠散落在一地。 晶莹的闪烁着无奈的光辉。 木桌上。 那块红宝石坠子。 镶嵌的金叶被摔得四分五裂。 幽红的光影中。 反射出的是贵公子苦笑的容颜。 ------------ 第十七章 要武斗了? 太阳穿越厚重的云层,在天空露出金色的浅笑。 潮湿的林木,焕发出蓝绿色的光,映得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美如画卷。 微风过处。 有飒飒轻响传来,却不是风过树叶的声响。 而是一阵踹急、杂乱的脚步声。 循声而望。 那是一伙腰圆膀粗的壮汉,约莫有三十来个人,手持碗口粗的木棒,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有黑衣黑帽的家丁,有青衫黑鞋的仆人,还有蓝衣蓝帽的护院。 他们杀气腾腾的,脸上都没一丝笑。 行至腾云阁附近时,旁侧小径上走来一个很年轻的男子。 这男子一身青衣,白袜黑鞋,但是,由于他个子偏瘦小,青衫穿在身上稍显阔大。他从路上转出,当目光一触及到这伙人时,他明显的一愣。 他打量着他们,目中浮起饶有兴趣的神色。 眼珠一转,他悄然尾随在他们背后。 跟了一段路后,他突然迈开步子,闪身混入他们的队列之中。 队伍依旧默然前行,沿途总有人不断加入。 队伍越来越壮大,转眼已有五十来人。 可奇特的是,这伙人谁也不说话,始终保持着安静,而那些加入的人,也没人问长问短,仿佛很有默契的知道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 那个瘦小的年轻人愈发好奇,正打算开口时,忽听队伍前方有人吆喝了一声,“跟上,快点!” 年轻人是听懂了,这是一句陕西方言,他于是冲喊话的那人也用陕西话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哪?” 喊话的那人走在队伍的靠前的地方,他闻声向后半转身子,探头打量他一眼后,转而很冷淡的撇开目光。 这人着一身青色长衫,腰中央用勒成两股的玉白色带子系住,下垂一绿色玉佩。他的神情很严肃,看模样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头发结髻用青巾束绑,明显不同于旁边的仆役家丁,俨然是这伙人的头领。 他方才那回身一望,很有威严,虽然没有说话,可那动作就仿佛是在说:闭嘴! 年轻人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又盯着那个头领看了一会,总觉得在哪见过他,思索一会后,他终于想起来他是司马瑞枫的手下,名叫林海光。 可是现在,他带着这一大帮子人要去哪儿呢? 队伍在沉默中继续前进。 那个年轻人不安分的左顾右看,队伍的沉默有序让他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逐一开始细看身边的人。 突地―― 他的目光定格住。 一丝讶异跃上他的眼睛。 他挪动步子,跻身到那个引起他注意的目标边,大喇喇的拍拍那人的肩膀,小声道:“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那人闻声转过脸,茫然的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是一张憨憨的脸,古铜色的肤色,有棱有角的四方脸型,眉浓,眼睛透着一股子敦厚老实的土气。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年轻人目光瞟向他手中的棒子,“还有,你拿棒子做什么?” 那人搔搔头,傻傻道:“这棒子是他们塞给我的!今个儿一大早,我刚劈完柴,挑着水桶正准备去湖边打水,这伙人忽然冲过来,塞了这根棒子给我,还强迫我和他们一起走!”他望着手中的棒子苦笑,一脸无奈,“我水还没挑呢,院子还没扫,这下少不得又要挨骂了!” “那你不和他们一起走不就得了!“年轻人不以为然。 “他们人多,凶巴巴的,一脸想打架的样子……!”男人害怕的瑟缩了下脖子,“我不敢惹他们。小兄弟,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年轻人眼珠转了转,“不错,因此我才会问你!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长生。你叫什么?” 年轻人唇角往上勾了勾,“你还是叫我‘小兄弟’吧,这样听起来比较有亲切感。” 两人边走边说,忽觉前方队伍停住了。 年轻人抬目一望,队伍停在一处很开阔的空地上。 空地以左是高大的桦树林,前方是碧色的湖泊,往右则是摇曳的竹林。 空地很大,很空旷。 众人全都聚集在空地上,不约而同的肃然而立。 依旧没人做声。 那个年轻人眼睛滴溜溜的转,悄然靠近长生,小声道:“怎么不走了,这是要干什么?” 长生摇头,“不清楚。” 年轻人等了一阵子,有些不耐烦,正要再说什么时,左边林子也冲来一伙同样凶神恶煞的壮汉。 相似的装扮,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手上拿的东西很杂乱,都是?锹、扫帚、甚至连鸡毛掸子也给派上了用场。 这架势……是要武斗么?可是庄里是明令不允许武斗的,这伙人怎么如此大胆,肯定是趁庄主这两天出门办事,才敢这样的。 年轻人来了兴致,他灵活的眸子里升腾起一股兴奋。 武斗这事他倒是还没见过,不过要是等会真的打起来,还是偷偷跑掉吧,总不能光顾着玩,把小命玩丢了。 他靠近长生,小声道:“长生,看这个阵仗他们是要武斗了,等会要是打起来,咱们就一起开溜。” “跑?”长生呆头呆脑的道。 “不跑还等着他们杀啊!真是笨死了!”年轻人摇摇头,用手比划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刀剑是不长眼的,给砍到就会直接见阎王。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死!” 长生点头,“那好。” 两人聊了这么一会,却发现事情变得更古怪了。 面面相对的两伙人和对方冷冷对持,手中的木棒和?锹也握得更紧,却没人冲上去厮杀。 他们只是怒目相对而已,也没人出言叫骂。 年轻人更好奇了,眼珠骨碌碌的在那两伙人身上转来转去。 若说是武斗,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偏僻的湖边。 风,吹得依旧很柔和。 可那份柔和渐渐被弥散在空气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所吞噬。 危险的暗涌悄然隐现。 树荫下。 那个年轻人扬扬他肤色偏黑的脸,抱臂摆出看好戏的样子,静候着事态的发展。 接下去到底会发生什么? ------------ 第十八章 血色幻境 空气是凛冽的。 冷冷对持的两伙人,蓄势待发的握紧各自手中的武器。 空地静得可怖,连风也变得尖锐,刺耳的刮着耳膜。 然而,这份静默并未保持多久,就被后来那拔人的领头给率先打破,“林海光,你个混球还敢来!”他扯着破锣般的嗓门厉喝一声。 这人留一脸络腮胡子,脸型粗犷,半敞着衣襟,露出古铜色的胸膛和纠结的肌肉,手中握一把亮闪闪的钢刀。 这个人不是王莽吗?他是陆银鹏的手下,年轻人一眼认了出来,因为他的面貌特征比较特殊,他也见过这个人很多次。 年轻人在人群里紧盯着他。 林海光、王莽……莫非此事和那两个人有干系?他原本打算看戏的表情瞬间敛去,面色也兀自变得凝重起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那事又不是我们枫少爷做的!”林海光冷哼一声,“你们主子狼子野心,在册子里下毒,想毒死老爷,自己好当庄主,还反倒过来先咬人一口!” “放屁!放你娘的狗屁!”王莽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少污蔑我们银少爷,你们主子搞了个女人送给老爷,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我们少爷看老爷年迈,送个丫头服侍老爷有什么不对!” “我看你们主子是另有所图!哼哼,想施美人计,我呸!”王莽很粗鲁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用脚用力在地上擦了擦。 “什么美人计!我们枫少爷才没你们那么无耻卑鄙!” “谁无耻了!谁卑鄙了!” 他们吵得昏天黑地,两边持着棍棒的手下,也在越来越激烈的对骂声里,不失时机的加入了骂局。 整个空地顿时一片鼎沸。 “王莽,你还要不要脸?” 这时,一个声音穿越这片喧闹倏然而现。 虽然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清晰到足以压制住两边震天的叫骂声。 正在争吵的两人因此停下,纷纷看向竹林。 林子边,又出现一伙凶神恶煞,手持钢刀的壮汉。 “贼喊捉贼谁不会!”第三拔人的领头负手而出,腰间佩长剑,他眉一挑,字字夹枪带棒,“众目睽睽之下,大家有目共睹,老爷是在摸过你家主子送的册子后才毒发的!所幸上天有眼,老爷才没被他给毒死!” 这句话就像点燃导火索,气得王莽胡须根根竖起,破口大骂道:“董修文,你少给老子满嘴喷粪!我们少爷才不会做这种欺师灭祖的事!” 他怒极反笑,大刀一指那两队的头领,“你们可别忘了,这送礼的事,你主子、还有你主子可都有份,老爷也吃过了桃,摸过了画,你们主子一样脱不了干系!要论谁想当庄主,你们主子早就虎视眈眈了!” 董修文立时反驳,“你少把我们平少爷扯进去,想学狗反咬一口,你还没学到家,滚回你娘的肚子去再学上几年吧!” 林海光也嗤之以鼻,“我看就是你家主子干的,他就是自己想当庄主!” “想当庄主的是你家主子才对!还搞个美人计想以色惑主,瞧瞧老爷被那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简直就是妖妇苏妲己在世!”王莽反唇相讥。 这番话说得林海光大怒,“我们枫少爷岂是你随便污蔑的,你家主子居心叵测,什么道德经,你家主子想叫老爷修身养性,老爷那么随性的人,还需要修身养性么?弄来那本册子,就是想叫老爷多翻动几页,估计那毒就是涂在书页上的,老爷一页页的翻动,自然就中毒了。” 王莽彻底怒了,发出愤怒的咆哮:“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居然污蔑我们银少爷,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一下!”他说着捋起衣袖,露出有着刀疤的壮实手臂。 “呸!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教训你祖爷爷!龟孙子,有种你放马过来吧!大爷不怕你!”董修文冷叱一声,拔出腰间长剑。 “混账!老子和拼了!”王莽怪叫一声,手中大刀一挥扑了上去。 另两拔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抡起棍棒、铁锹挺身应战。 原本沉寂的后山一下子沸腾了! 沙尘飞扬,血光飞溅。 响彻天际的厮杀声,天地为之撼动。 透人肤骨的杀气,澎湃激荡,卷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声震耳。后山眨眼之间变成杀声鼎沸的战场,惊心动魄的武斗就此激烈的展开。 年轻人怔怔立在场中,早讲武斗之前自己说过要脚底抹油的话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也不怪他会忘掉,而是眼前的场景让他太过震惊。 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那里面交织着惨叫,嚎哭,呐喊,溅洒的鲜血和刀光剑影的杀气,使他僵直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恍惚。 离他约莫半米的距离,一个壮汉在他眼前缓缓倒下,壮汉脖子上喷射出的大量的血,悉数溅到他的脸上。 壮汉倒下时的情景,像慢动作在黑瞳里划过一道震惊的血红弧线。 他木然的抚上被鲜血溅上的脸。 热乎乎的液体已然冰凉。 他的手脚不听使唤的杵在地上,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脑海中,有什么呼之欲出。 一团绯红的血雾在眼前逐渐扩散开。 那血色诡异得使他毛骨悚然。 突地―― 血雾中央吐出几缕鲜红的火舌。 那火苗转而以燎原之势,暴戾的撕裂那片诡异的血雾。 眼前立时是一片可怕的炼狱火海。 火光中,遍地是烧焦的黑色残骸,是血流成河的泥土地,以及那微不可闻的求饶声、呻吟声。那样的景色带着毛骨悚然的力量,与滔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微弱的呻吟交织出一幅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图。 他瘦削的身子摇晃了好几下,才勉力站住。 那是什么?他用手支住额头。 那样的血红,那样的惨烈,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是幻像吗?这鲜红的镜像,为何这样的真实,那种沉重、那种快要窒息的痛苦让他有种快要承受不住的崩溃。 他喘息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墨黑的瞳仁涨大到极限。 与此同时,剧烈的疼痛从脑袋深处钻出,就像里面的每一根神经被夹子钳住用力在往外扯,他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尖叫。 ------------ 第十九章 十大护卫 “血……火……”他大口的喘气,尖叫道:“不要打了……” 他在痛苦中挣扎,全然忘了自己是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中。 冷不防的。 左侧冒出一把刀,一刀朝着年轻人的后背狠狠砍过去。 “危险――!” 随着一声叫喊,一个人影疾扑过来。 他迅速的一把抱住年轻人,似想往左边躲闪,不想脚下被一个石子一绊,整个人便向左前俯冲斜斜飞出,而他怀中抱住的年轻人,也因为惯性被这强劲的力道一引,身子不由自主的和长生一起跌倒。 这一跌,正好避开了那几乎要砍到年轻人后背上的那一刀。 年轻人从他身上爬起,头也不回的又往人群中冲。 那个人影也从地上爬起,立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道:“小兄弟,你去哪里?”这人正是离他不远的长生,他手中的木棒也不知何时掉了,空手的他还是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 年轻人奋力挣扎,想甩开他的手,“你放开我!我要过去阻止他们!”他回过头,目中似有泪光。 他微黑的脸上满是红色的血迹。 他的神色激动而焦急。 “小兄弟,你不要命了!他们都杀红眼了!过去会死的!”长生也急了,就算他再呆愣,也看出了年轻人此刻的不对劲。 年轻人双目赤红,如同着了魔般,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摆脱他。 “不,我要阻止他们!我不能让他们打起来!”他兀自喃喃念着,最后近乎在嘶吼,那样疯狂的表情,看得长生一怔。 一个激烈的挣扎,他挣脱长生,往内冲去,他边跑边挥舞着双手嘶声叫道:“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杀了!”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吞没了他的声音。 长生本想追过去,却被人用棍子拦下,拦腰冲着他的腹部就是狠狠一棒,打得他口吐鲜血的倒在地上。 可他全不顾自己,一个劲挣扎着想爬起来冲到年轻人身边去。 “小兄弟,危险!” 他的警告却已迟了! 年轻人前方突地冲出一个人,往正在跻身向前的他的胸口重重击了一掌,年轻人瘦小的身子瞬间给击得斜飞出去,落在离长生一米远的地方。 “小兄弟?”他挣扎着爬向他。 “快,快去找影少爷来……”年轻人转过脸,捂着胸口,用虚弱的声音吩咐道。 “影少爷?”他抓住年轻人的手,却感觉他的手很冰冷。 年轻人已说不出话,他只是吐了口鲜血,头一歪,昏了过去。 “哼,臭小子,竟敢去叫影少爷来?”一个阴测测的冷笑,居高临下的在头顶盘旋,“嘿嘿,你们一起去死吧!” 说话的壮汉,重重踢了昏迷的年轻人一脚。 一抡大刀,他又凶神恶煞的补上一刀。 情急之中,长生也顾不得爬起来,而是抱着昏迷的年轻人,很狼狈的就地一滚,刀锋贴着衣裳划过,凌厉的刀风将他胳膊上的袖子给拉出一道血红的长口子,所幸没伤及皮肤。 那个壮汉一刀落空,不由恼羞成怒,也不待长生喘口气,又刷刷几下,几招密不透风的杀招兜头罩向他和年轻人。 势如破竹的招式,凛冽得能削金断玉,长生眼看要成为刀下亡魂了。 长生见刀势速度之快,已避无可避,只好咬着牙,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扑到年轻人身上,用壮实的身体掩护住他。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光从斜旁飞速射出。 它穿透封刀影构成的杀气屏障,犹似长了眼睛般震飞大汉手中的大刀,同时又有几道银影从旁破空而过,连续击中那壮汉的手腕和腿上的?窝。 壮汉闷哼一声,顿时倒地不起,却是被人隔空点了穴道。 轰――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林子边一块黑色的巨石,被人一掌劈裂成两半,爆发出惊天的轰响。 正在缠斗的众人,被这声巨响给骇得一怔,还未回过神时,一声冷喝骤然从巨石边传来,“住手!不想死的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虽不算很大,却很清晰的灌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足见功力之强,绝非平凡之辈。 同时,有尖锐的劲风从四面八方破空响起。 那密集的箭雨来势迅猛、但见箭影漫天,如落英缤纷,强大的杀气从那箭雨中透出,使人有种透不过气的的感觉,可怪异的是那些箭雨从四面八方飞出,并不是射向人群,而是射向战场的上空,密密麻麻的在空中相交相撞后发出刷刷的声响,又如疾风暴雨般飞坠入地面的人群中。 那种慑人的奇景,使地面的人都纷纷吓得四下逃散。 武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遏制住。 天地间,终于恢复寂静,原本还是杀声四起的战场,瞬间回归平静。 众人举目四望,顿时各个心惊不已。 原来,战场的四面八方站着十个手持强弩硬箭的黑衣男子,他们俱都黑衣蒙面,手中的箭弩都对准场中的人群,那种萧杀的气势令人胆颤。 众人都各自抽了一口冷气。 这应该就是玉剑山庄传说中的“十大护卫”,这十大护卫平素都是不露面的,武功之高,无从形容。庄内的人都是只听闻过有这十个人,但是却从无人见过他们。 据传,平时他们也就隐藏在玉剑山庄的这些仆人中,其真实身份只有庄主金信云知晓,在玉剑山庄除了庄主金信云,还能召唤他们的就只有金信云的大徒弟高莫影。 众人目光转动,落在一处被击碎的黑石边。 黑石边,还立着一人。 逆光中,那人着一袭银蓝长衫,眼眸深沉刚毅,枝叶的阴影使得他英俊的脸充满着威严。 不少人业已认出他正是高莫影。 强弩硬箭的威胁之下,谁又敢以身涉险? 场内的人自是各自心下戚戚。 高莫影一语不发,迈开步子朝场内走去。 惶恐不安的人群自动分开。 高莫影已然朝着爬起的长生疾步走去,阳光下,他银蓝的衣衫衣衫随风摆动,带出刷刷的轻响。 所有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 高莫影几步来到长生的身畔,看了一眼他,蹲下身,伸手探探倒在地面那个年轻人的鼻息。 年轻人双目紧闭,依旧在昏迷中。 他的帽子、衣衫上沾着尘土和树叶,脸上沾着鲜红的血迹。 高莫影很小心的抱起他,那动作异常的轻柔。 当他站起之时,他臂弯里,那个年轻人的帽子忽地掉落下来。 一头如乌云般的发刷的一下流泻下来。 而那头青丝顿时让那个被点了穴道的壮汉,冷汗直冒。 他煞白着脸,面色如土。 此刻,纵使高莫影没说,就算他再傻也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了。 她竟是玉剑山庄的金大小姐! 但凡山庄的人都知晓,大小姐有着一个绝技,那就是易容。 这下,他死定了! ------------ 第二十章 流言蜚语 雅致的香闺。 似兰如麝的淡淡幽香隐约可闻。 雪白的蝶羽纱帐下。 晶莹的琉璃珠焕发出七彩的光辉。 蝶羽绣花枕上。 那个闭目休憩的少女,乌发如丝铺开,衬得微染红晕的双颊,明艳如同盛开的蔷薇花。 正午的阳光,投影在花纹繁复的窗棂上。 香闺里,只有香甜恬静的呼吸,从娇红的唇里轻轻吐出。紧邻香闺的外间,隐隐有说话声和衣服的??声透出。 那声音是个威严的男声,“春雪,璎璎的伤势如何了?” “郎中说已无大碍,再服上两帖药,休息两日即可痊愈。” “璎璎是如何受伤的?” 外间沉默下来。 隔了一小会,依旧是春雪的声音,“奴婢……不知。” “不知?”男声大了几分,不悦的训斥春雪道:“你怎么服侍小姐的,连小姐是怎么受伤的,你都不知道!哼,每次问你都是这副样子,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男子的声音说到激动处,不觉又高了许多。 他不耐的怒斥着丫头,或许是声音过大,扰得香闺里熟睡的人翻了个身。 床上的少女在喧哗声里睁开眼睛。 她揉揉眼皮,下了床,本想到桌边倒杯水喝,忽然听到外间传来的威严男声,她面上露出一丝惊喜。 原来是爹从苏州办事回来了! 三日前,她趁爹出门办事,又易容偷溜出庄玩耍。 那日下午,回庄的她恰好遇到庄内有人武斗,扮成男子的她,成功的混入其中,却不想这场武斗带给她那样强大的震撼力。 她开始有些恍惚。 那个可怕的血色幻境究竟是什么?那样的诡异、那样的惊悚,即使现在一思及,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对它还是有点后怕,可是她还是抑不住心中的好奇,这两日找人陪她再度去过武斗的现场。那里一片狼藉,被刀锋剑痕砍断劈裂的灌木,以及被大师兄掌力击碎的巨石历历在目,这虽是武斗后的残景,却绝不是幻境中的景象。 那里很平静,只剩下枯枝败叶。 那里没有火、没有被火焚烧过的痕迹,更没有那些被烧得焦黑的残骸。那些可怕的情境,就像是她凭空幻想出来,根本都不存在。 难道……她是撞邪了! 或者是说在很久以前,那个湖边曾经发生过那样惨烈的事情? 头,越来越痛。 她揉揉涨痛的太阳穴。 缓缓越过桌边,刚来到外室门口,她听到一个清灵悦耳的声音,“老爷,您别生气!” 这个声音使她顿住脚步,银牙暗咬,爹还真随时带着这个叫丁香的女人! “罢了!”金信云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想必是璎儿偷溜出庄在哪摔了跌了。上次也是的,脚被蛇咬伤了,才知道回来!” 他苦笑,“这丫头顽皮得紧,真叫人不放心!” “老爷,小姐性情活泼固然招人喜爱,但是全然不顾礼数,也太过惹人侧目了……” “不顾礼数?” 丁香欲言又止,“这……有些话丁香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但说无妨。” “老爷,小姐和她大师兄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举止放浪轻浮,实在有损山庄的名誉。” “有这种事?”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庄里已经流言蜚语满天飞,说什么小姐滥情荒淫,不修妇德,败坏门风,这些都还算好听的,有些话奴婢听到了,都不好意思讲出口。小姐在背后像这样被人指指点点,奴婢实在替老爷难过……” 荒淫滥情,不修妇德的字眼很明显触怒了金信云,他砰的一拍桌子,怒声道:“放肆!谁敢这样辱骂我金信云的女儿!” 金璎璎在帘后越听越气。 这个叫丁香的女人满嘴胡言,表面上看着像是为她好,实则是在煽阴风点鬼火。她什么时候和大师兄搂搂抱抱了!记得醒了后,她倒是听雪儿提起过,那时是大师兄抱回了昏迷的她。 “爹,这女人胡说八道!” 一道风卷着一个窈窕的人影冲出。 她冲到丁香面前,手起掌落,狠狠一记耳光甩到丁香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让屋中人都瞬间安静下来。 丁香嫩白的小脸上。 立时浮现出五个清晰的红色指印。 她捂住火辣辣的脸,泪水在眼眶中莹莹闪烁。 “小姐……”她呐呐道,那胆怯的模样恰似一朵素洁的丁香花。 “璎璎,你打她干什么?”金信云斥责道。 “她嘴巴贱,就是该打!这种只会嚼舌根的贱人,打死了活该!”见爹责备自己,金璎璎疯了般的用力揪住丁香的头发,又撕又扯,在她脸上又抓又掐,“哼,还装柔弱?装什么装!我叫你装!” 丁香的头发就这样被她硬生生的扯断几缕,脸上也被指甲划出血痕,她发出痛呼,只敢躲闪却不敢还手。金璎璎劲头更足,把扯断的发随手一扔,又张牙舞爪的扑上去,谁知金信云一把逮住女儿的手,大喝道:“璎儿,住手!” “爹!这个女人自己天生淫贱,就以为别人和她一样的淫贱!”她手被捉住,没办法抽出来,她一边挣扎一边朝着丁香破口骂道:“贱人,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淫荡无耻吗?我是玉剑山庄的大小姐,身份可是尊贵得很,怎么会跟你这个青楼里面出来的淫荡货一样呢!” 这话一出口,丁香眸中的泪就滚落下来。 “闭嘴!”看到丁香眼中的泪,金信云厉声喝止住女儿,“你自己做了不堪的事,还有脸在这里骂别人!你知不知道羞耻是什么!” “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过!” “璎璎,你像这样乖戾跋扈、凶悍骄横,以后有哪个男人敢娶你!” 被爹连骂带吼的训斥,金璎璎气炸了肺,“爹,我和大师兄清清白白,根本没有搂搂抱抱!你别听这个贱人在旁边搬弄是非!” “这不关丁香的事,你不要针对她,她不过是告诉我这个事实,她没错。” “她没错,那就是我有错了?”金璎璎火气直往头顶冲,忍不住提高声音顶撞道:“就算真有,也只是因为我受伤晕过去,大师兄抱我回来而已。他是师兄,我是师妹,他抱我回来有什么不正常!” “你自己做错事,还强词夺理!”金信云被女儿句句顶撞,也火冒三丈。 金璎璎针锋相对,毫不示弱,“要不是庄里有人武斗,我又如何会受伤?要不是因为我受伤昏迷,大师兄如何又会当众抱我?你要怪就该去怪那个武斗中打伤我的人,我又有何错可言!” “庄里有武斗?” “对。” “岂有此理,我怎么不知有此事?” “不但有武斗,还死了不少人!”人在气头上,金璎璎什么都不顾,张嘴什么都说了。 “什么?”金信云勃然大怒,“竟有这等事?” 回来也有半天的功夫,竟然没人告诉他庄里发生过这么大的事。 他转过头,“丁香,真有武斗?” “这个……奴婢不知。” “不知?你会不知?”金信云还未说话,金璎璎已气势汹汹冲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不是连我‘搂搂抱抱’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我是如何受的伤你会不知?庄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死了那么多的人,你都没听说过,还是说你只是对我个人的‘私事’比较感兴趣?”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丁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奴婢……不敢……”她怯怯道。 金信云一听还死了人,皱眉道:“璎儿,这武斗是怎么回事?” “您去问问您那几个好徒弟!”她没好气的扔了句。 “来人!速去叫四位少爷过来,说我有话要问他们。” “是!”门外立刻有护院应声去寻人。 金璎璎冷哼一声,在椅子上坐下。 她从翠色罗袖内探出手,端起春雪泡好的茶。 葱尖白的十指。 优雅的捧着冒着热气的香茶。 茶香袅袅。 她嗅着茶水的清香,若有所思。 不想事情会闹得如此之大,爹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师兄们估计要倒霉了。不过,谁叫他们纵容手下武斗的。 接下来,且看他们是如何应对爹的,但愿此事不要弄得收不了场。 她勾起唇角,笑容有些幸灾乐祸。 ------------ 第二十一章 长生,你说谎! 一盏茶的功夫。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珠帘动处。 四个年轻男子依次而入。 四人一拱拳,齐声道:“徒儿见过师父。” 金信云摸摸胡须,似在想怎么开口。 他虽未说话,但是他浑身因为怒火迸发出的巨大压迫力,使得四个徒儿相互对视一眼。 高莫影上前一步道:“不知师父召唤徒儿有何事?” “我离庄的这几日,庄里可有武斗发生?” 高莫影没想到金信云会如此问,他愣了一下,却是没答。 金信云见高莫影不答,转头又问其余三人,“你们说有没有?” “没有!”答得最快的是陆银鹏。 “四师弟说的对,没有武斗。”接着回答的是夏羽平,他的语气很肯定。 司马瑞枫还没说话,金璎璎就气冲冲的站起,远远指着他们怒声道:“爹,他们在说谎!” 金信云沉吟一下,问尚未作答的高莫影,“影儿,你说究竟有没有?” 高莫影沉默着,依旧没做声。 须臾,他的嘴唇动了动,似是下定决心,“徒儿不敢欺瞒师父,三日前庄里确实发生过武斗。” 高莫影这句话一出,夏羽平和陆银鹏都吃了一惊。 “哪有什么武斗!”这次说话的是司马瑞枫,他微笑的打开手中折扇,“这几天庄里平静得很,大师兄是觉得庄里最近太过松散,就算想提点师父整顿一下,也犯不着用这种方式吧!” 金信云被他们的回答给弄得一头雾水了,影儿是从来不会骗自己的,而看其他三个徒儿的脸上肯定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璎璎见状,又气又急,三个人说没有,只有大师兄说有,爹肯定会相信那三个人的话的! 她急躁的拧着帕子,最后忍无可忍的跳起来,“爹,我想起来了,还有个人能证明有武斗这件事!” “谁?” “长生。” “长生是谁?” “他是庄里的男仆啊,武斗那日他也在场的,爹可以找来他问问,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来人,去把长生叫来!” 屋里安静下来。 所有的人都开始在等着这个叫长生的到来,金璎璎坐回椅子,舒了口气。终于能证明自己没撒谎了!想起长生那张楞楞的脸,她紧绷的神经算是松弛下来了。 当门外又响起脚步声之时,没一会功夫,卷起珠帘的门外出现了长生那张憨厚的脸。他随着家仆入内后,跪地道:“长生见过老爷。” “起来吧。”金信云打量了他一眼,就懒得看第二眼,只是用严厉的语气道:“长生我问你,近日庄内可有武斗?你要如实回答!” 金璎璎也忍不住激动的插嘴道:“对,长生,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不要怕!” 众人都齐齐望向长生。 长生微低着头,沉默一下,他才缓缓道:“没有武斗,老爷!” 这几个字犹如一记闷棒。 重重的敲在金璎璎头上。 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长生居然说没有! 砰――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带着怒火一步步逼向长生,“你再说一遍!” 午后的阳光中。 那个翠衣少女双目死死盯住长生,瞳仁里燃烧着红色的火焰,气得发抖的娇唇和簌簌轻抖的身子,足以看出她此刻的不信和愤怒。 长生不敢和这样的她对视,别开目光,嘴里吐出的却依然是,“没有武斗,小姐。” 屋里一片寂静。 静得都能听到金璎璎急促的呼吸声。 她的胸膛急剧的起伏,遭人背叛的震惊和难过,让她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她抬手就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厉叱道:“你骗人!你为什么要撒谎!” 清脆的掌掴声响彻房间。 长生一语不发,低头沉默了。 金璎璎看着这样的他,霍然回头,激动地朝着金信云叫道:“爹,还有三个人可以证明那天的事!” “还有三人?” “一个叫王莽。”她顿了下,继续道:“还有两个,一个叫董修文,一个叫林海光。” 司马瑞枫朝夏羽平和陆银鹏使了个眼色,三人依旧装作若无其事。 金信云已在怒声道:“来人,去叫这三人过来!” 没一会功夫,王莽等三人就被叫来了。 他们一入内,看到屋里有这么多人,而屋内的气氛也很压抑沉闷,顿时都惊了惊,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瞧了各自的主子一眼,立刻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见过老爷。” “我问你们,近日庄内可发生过武斗?” 三人身子俱都一震,但是谁也没回答。 金信云等得不耐烦,直接问王莽道:“王莽,你说有没有?” 王莽虽然莽撞,却也嗅出气氛不对,因此不敢乱回答,跪在地上,微侧过头去看另外两个,这一番动作自然是被金信云给看在眼里,于是他立时作出警告,“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回答,如有半句谎言,必将严惩!” 金信云的警告很管用,王莽立刻被他严厉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伏在地上颤声道:“回老爷,庄里确实发生过武斗,还死了不少人!不信您可以问他们!”他虽未抬起头,伸出的手指却准确的指向另外两人。 “他说的是事实吗?” 另两人见王莽已经招了,而这事确实也瞒不住,也纷纷承认了。 “混账!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曾经明令庄内严禁武斗!”金信云沉着脸一拍桌子,桌上的花瓶被拍得一个震颤,他冷喝道:“说,为何要武斗?” 三人心中一凛。 他们闭着嘴都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老爷在盛怒中的样子,他们是有目共睹,但是要当着三位主子的面,说出武斗的理由是因他们而起,打死他们也没那个胆。 “爹,你不用再逼问他们了!” 金璎璎走出来,手负在身后,“我来告诉您为什么他们要打架吧!因为,这个王莽的是四师兄的手下,他怀疑是三师兄在寿宴里对爹下的毒;而这个林海光是三师兄的手下,他怀疑是四师兄下的毒;至于剩下这个也是一样的,他们就是互相怀疑是对方主子下毒的而打架的!哼,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现在你们主子在这里,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变成老鼠胆了?变哑巴了?之前,拼命的勇气都到哪里去了?” 这三人被她训得哑口无言。 她当然气啊,要不是因为他们武斗,庄里又怎会有她的流言乱传,自然逮到机会就是一顿臭骂。 她的三个师兄见状也慌了,一股脑的将这事都推到各自的手下身上,忙着和自己撇清关系。 房间里,立刻哄闹成一片。 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众人,越吵越激烈,最后整个房间都是他们的争吵声,金信云突然大喝一声,“住口,统统都给我闭嘴!”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从今以后,庄里不许再有武斗!如有违抗者,以庄规论处!”金信云当众宣布道:“至于庆生宴下毒之事,到此为止,你们不许再随便乱怀疑自己人,下毒的一定是外来的仇敌,绝不会是庄内的人!” 众人齐声应声。 金信云没有想到庆生宴自己中毒之事,竟然会引起如此大的轩然之波。 他眯起眼睛,想到徒儿们居然为此暗中武斗,甚是生气。不过这样也挺好,这样就没人会怀疑毒其实是他自己下的。 为何他要下毒?只因庆生宴上突然露面的陈铧,让他一见如雷轰顶。 十年了,那些他以为被遗忘的过往瞬间重回眼前,让他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最初,他只是从曲子的弹法中,意识到帘后的那个人就是他。随后,当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如遭晴天霹雳,即使是平素冷静的自己也把持不住的脸上变色,身子发抖,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他就在自己的杯中下了毒,成功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事后,他也曾试探过璎儿,看这个陈铧有无对她提及那些往事,所幸从璎儿的反应中判断,他似乎没有说起过。 中毒清醒后,他就立刻命人去查这个陈铧的下落,当时很奇怪的是,这个陈铧在出庄后就不知所踪了。 这事儿很诡异啊! 事隔十年,陈铧再度现身,是有意为之,还是纯粹是偶然? “爹,您还没给我做主啊!”金璎璎不满的跺着脚,“那些人说了女儿的坏话,您也不还女儿一个公道!就算您不信女儿,也总该相信大师兄啊,他绝非流言中传说的那种人,这您不是比谁都清楚么?”她翘起小嘴。 金信云想了想,觉得甚是有理,又道:“庄里以后不许再说小姐的闲话,要是有违,也以庄规论处!” “爹!”金璎璎这才笑着扑上去,一把搂着金信云的脖子,孩子般又跳又笑,“爹,原来您还是很疼我的!” 金信云笑吟吟的拍拍她的小手,“傻孩子,爹怎么会不疼你呢!” 金璎璎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感觉到父亲原是疼爱自己的激动和喜悦,让她的笑容比鲜花更甜美。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到丁香时,目中闪过一丝冷光。 贱人,你居然在背后乱说我的坏话!坏我名节,等着瞧吧! 本小姐不治你就不姓金! ------------ 第二十三章 狼心狗肺汤 武斗事件的余波慢慢平息下来,玉剑山庄也渐渐回归了往日的平静和祥和。 又是午饭时间,揽月楼里早已笑语阵阵。 金信云带着丁香早早就落了座,那个温柔可人的少女,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不时地发出咯咯清灵笑声。 “这丫头,怎么还不来?” “女孩儿家梳妆打扮,自是要费些功夫。”丁香温柔的笑道。 “不过,璎儿这两天乖巧多了,对你的态度也没那么冲了,许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顿住声音,温和的望着丁香,“我这个女儿,自小就没了娘,我总想代替她娘,给她双倍、甚至三倍的爱,但凡她喜欢的东西,我都会想方设法弄给她,即便她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法给她摘下来,因此就这样把她娇惯坏了。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欠她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他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笑容里却有悲伤弥散。 “老爷您对小姐真好,丁香好羡慕!” 金信云拍拍丁香的手背,“那你就把我当成你爹吧。” “奴婢不敢!”丁香惶恐万分。 望着眼前这个白莲花柔弱的少女,金信云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疼惜,同样是双十年华,璎儿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而眼前的少女,却过早的品尝到生活赋予她的艰辛和苦难。 他温柔的执起她的手,“丁香,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老爷……” 两人正说着,金璎璎也带着春雪来用膳了。 一袭红衣的金璎璎,像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乌云般的堕马髻,髻边斜插一支凤嘴垂珠金步摇。火红的云丝绣金柔缎上裳,下配火红彩绣百蝶穿花百褶裙罗裙,使得她原本红润的脸色,倒显得透着一股玉色的雪白。 她走到金信云身边时,自然也看到紧挨着他而坐的丁香,而她居然180度的大转弯,对此并无异议。 “爹,起晚了,让您久等了!” “不碍事,也没等多久。” 金璎璎看向他身畔的丁香,“丁香姑娘昨晚睡得可好?”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还好……”丁香期期艾艾道。 “丁香姑娘,以前都是我不好,老是挑你的茬,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她说着起身面对丁香做了个揖。 丁香吓得忙不迭的站起来,回礼道:“小姐太折煞奴婢了,奴婢可不敢当。”对于金璎璎的突然示好她还是战战兢兢的。 金信云看着和好的两人,愉快的摸摸胡须,“好了,都坐下来用膳吧!” 丁香乖巧的坐下来。 金璎璎却没坐下,反而示意春雪将拎在臂弯的竹篮提起来放在桌上。春雪掀起竹篮盖子,小心地将里面的东西给端出来置于丁香面前。 那竟是一碗汤。 深褐色的是浓稠的汤汁,汤汁上飘着几粒金黄色的玉米粒,和几片切成小方丁的白萝卜。 在玉米粒和白萝卜之间,隐约可见肉的淡淡轮廓。 同时,一股厚重的腥味也随着汤的出现而迎面扑来。 “丁香姑娘,此汤名唤‘金玉满堂’,用金黄色的玉米代表黄金和福禄,用萝卜玉般的光泽代表玉石的高洁,这又是金,又是玉的吃了会富贵齐天,喜气洋洋的!”金璎璎笑吟吟的说道。 丁香自然也闻到这奇腥无比的味道,但她依旧面色未变,只是弯月般的黛眉稍稍往上挑了挑。 金璎璎自是看到丁香挑眉的动作,她立刻用双手捂住脸颊,不好意思的呐呐道:“这是我第一次亲手做汤,可能手艺不太好,但是,这真的是我的一片心意。”她蒙在脸颊上的左手上,很显眼的缠着布条。 秀美的指尖,被白色布条缚住。 更刺眼的,是布条顶端那干涸的血迹。 鲜红的。 “璎儿,你的手怎么了?”金信云紧张地问道。 金璎璎忙缩回手,藏在背后,“没事,切萝卜不小心切到手。”她很糗的笑笑。 “这种事交给厨子去做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 “只是这样一碗汤我都要假手他人,如何能显示我认错的诚意。丁香姑娘,我已经反省过了,因此,亲手做了这碗金玉满堂,不知道你愿意原谅我吗?” “奴婢……不敢当。” 丁香惶恐的想站起来,却被金璎璎伸手按住肩,柔声道:“那快喝吧!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腥味,浓得让人作呕。 丁香玉白的手捧住碗在迟疑。 这汤闻起来如此的腥,喝起来估计…… 而一旁的金信云瞧着女儿缠着布条的指头,看着女儿充满诚恳的眼神,他自然也是闻到那欲呕的腥味,但他还是忍不住劝道:“难得璎儿今天如此有心,丁香你就喝一口吧!” 丁香默默的点点头,强忍着难闻的腥味,张开樱桃小口缀了一口。 她险些一口就吐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 这汤不但腥,还淡而无味,寡淡的味道像是连盐也没搁。她感觉整个胃在翻腾,她很费力的才把这想吐的感觉给咽回去。 “好喝吗?” 丁香强笑,违心道:“好、好喝,想不到小姐手艺这么好!” “那你快尝尝里面的肉,看好吃不?” 丁香只好硬着头皮挑起里面的肉,却发现这肉不像是寻常的肉,呈一种古怪的深褐色,而且滑腻腻的。 她夹了一片入口。 呕―― 她实在受不了那个恶心的腥味,干呕一声后翻了个白眼,又胡乱的嚼了两下,感到这肉软绵绵的,腥味仿佛从肉的纹理中渗出,直直冲入鼻孔,险些将她给熏昏。她也没多想,就整个给囫囵吞下去了。 可这整个吞下去也不是那个事,她忍不住反胃的又干呕一声,连眼泪也给这个腥味逼出来。 “原来我手艺这么差,看你吃的这么痛苦……”金璎璎眼圈红了,难过的低语道:“今天为了做这金玉满堂,足足忙活了一个下午,看来我真的很笨……” “不是!”丁香屏住呼吸,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将碗里的肉又捞了一块塞进嘴里,很痛苦的咽下去,还不时冲金信云露出扭曲的笑容。 看到丁香吃得要吐的样子,金信云自然明白了女儿的手艺有多差,于是道:“丁香,你不想吃就别吃了。” “不,老爷,奴婢觉得味道太好吃了,小姐那么辛苦做的……” “原来你也觉得很好吃啊!” 金璎璎忽然大笑起来,她笑得很猖狂,而且声音越来越大,那笑声里有嘲讽,还有一丝得意。 听到金璎璎笑声不对,丁香抬起头,吃惊道:“你……” “贱人!你以为我会向你示好吗?”她居高临下的冷冷道:“那只是为了让你喝下这碗汤的计策而已!就和这个一样……” 她拿出缠着布条的左手,当着他们的面一圈圈解开了缠在那上面的布条,布条下,那几根纤指光滑柔腻,分明没有一点伤痕。 丁香抬头望她的眼睛,忽地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突然变了。 “你一定在奇怪,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让你喝下它,莫非是在汤里下了毒。哼,本小姐怎会做那么愚蠢的事!”她半弯下身子,头凑到丁香的耳朵边,冷笑道:“你知道吗?这个汤可不叫‘金玉满堂’喔,它真正的名字叫做‘狼心狗肺汤’,是用猪心和猪肺熬成的,即未清洗过,也未放任何调料,因此才会那样的腥臭,也只有像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人才会觉得它好吃,因为,你的心和它们一样的黑,一样的肮脏!” “闭嘴!”金信云猛地一拍桌子,脸都气黑了,“璎儿你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金璎璎一挺胸脯,大声顶撞他,“爹,您最近才越来越过分呢,自从这个女人出现,您眼里就只有她,再怎么说,我才是您的女儿啊!她算什么东西,只是个下人,下贱的女人!” 金璎璎朝她爹吼完,也不待她爹再开口骂她,就一个转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揽月楼。 她将他们都远远的扔在背后。 这连日来所受的委屈,也在刚才的发泄中得到了宣泄。 ------------ 第二十四章 说谎的代价 “师妹。” 走在风中的金璎璎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叫声。 她在小径上站定,从肩头侧脸往后看,她已听出来那是高莫影的声音。 “大师兄。”她笑容灿烂的看他,嫣红的颊,粉红的唇,以及火红衣衫在风中似一团轻盈的红云。 她的背后,高莫影负手而立。 黑色的瞳,沉静的脸,青色的长衫下,挺拔的身子玉立如松。 他走到她身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轻笑,“师妹好像挺高兴的,是有什么好事吧?” “嗯,是有好事呢!”她开心的点个头,和他并肩而行,“刚才爹的脸都气黑了,我能不高兴么?” “你做了什么?” “我呀,用猪心猪肺熬了碗汤,什么调料也没放,就连盐也没给,腥的不得了,还当着爹的面骗那个女人喝下了。你没看到她喝汤时的表情……”她挤眉弄眼的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师妹,你真顽皮。”高莫影摇摇头,他这个师妹就是喜欢恶作剧,对于她有厌恶感的人,一定要捉弄到她满意才罢休。 “大师兄,你不知道哦,最高兴的倒不是让她喝下那碗狼心狗肺汤,而是今天能当着爹的面痛痛快快的骂了她一顿,谁叫她在爹的面前乱嚼舌根,无耻的污蔑我!”一想起这事,金璎璎就气得咬牙切齿。 高莫影却没赞同,相反他沉默一下,忽然道:“师妹,你以后别欺负她了,她其实也很可怜。” 金璎璎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消,“她有什么可怜的!” “师妹,她的身世很悲惨。”高莫影缓缓道:“那位姑娘家里很穷,父亲嗜赌如命,仅靠母亲一人种地养家,母亲得病死后,她被父亲给卖到青楼抵赌债。在青楼她守身如玉,因此遭来毒打和虐待,有一天她不堪受辱跳楼寻死,恰好被路过的三师弟给救了。这些都是那次我问过师父后,师父对我说的。” 高莫影说了这么一大段,话里有掩饰不住的赞赏,“我也觉得这位姑娘出污泥而不染,真有若池中之莲。” 金璎璎又嫉又恨,连大师兄也开始偏向那个女人让她很恼火,她跳起来,“莲什么莲!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看到一个装柔弱的女人,同情心就泛滥了,就觉得她可怜了。爹是这样,现在连你也这样!”她愤而加快脚步,嘴里也没停下,“好,你们都觉得她好,就去找她吧,别来烦我!” 女人的感觉都是敏锐的,从在揽月楼吃饭那日,爹让丁香那个女人坐着自己的位子,她就感觉到爹对丁香的与众不同,她的私心里便不能接受这十多年来日日夜夜对着自己说永远只爱娘的爹竟会移情别恋。 “师妹。”眼看师妹是生气了,气呼呼的一下走得快没影了,他忙加快速度追上去。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金璎璎哼了声,知道是高莫影追上来了。 她暗想,等会大师兄要是追过来,她才不要就那么简单的原谅他! 正想着忽听风卷过一阵奇怪的蓬蓬声。 她一愣,这什么声音? 细细辨认,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击打的沉闷声音。 她前行几步,顿时怔住了。 这是流云阁后门的一片草地,一个木桶被踢翻在地,水洒在草地上,把靠近水桶的那部分草地浸得湿漉漉,离水桶不到半米的距离,一个男仆装扮的男人在拳影下挣扎翻滚,发出痛苦的闷哼。 “救命……”他呻吟一声。 “没人会来救你的!贱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师妹才不会喜欢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哼!”说话的是陆银鹏,金璎璎看得很清楚,他拳打脚踢的打得正带劲。 “别以为攀上师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别以为你是师妹带回庄里的,就有什么不同,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男仆!想打师妹的主意,你不想活了!”这次说话的司马瑞枫,他虽未动手,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不时扔下几句冷讽。 “四师弟,看来你武功退化了,你看这家伙眉头都没皱一下,你该回去好好练下功,别再偷懒了!”夏羽平轻笑一声,笑容依旧温和。 陆银鹏被夏羽平一激,下手更猛更急,地上的人再也忍受不住发出声声惨呼。 那人翻滚在草地上。 他脸转过来,上面沾着零星的草屑,金璎璎看得一怔。 这个人居然是长生。 她怔在那里,耳朵里是他的惨叫声,脑袋里放映的是那日他说没有武斗时的情景,她忽地从树后走出,在他们面前停下。 “师妹……”正在打人的陆银鹏见到她,拳头僵在半空,舌头顿时打结,“我……这……” 夏羽平和司马瑞枫则像沾了蜜的蜂蝶,立刻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央,笑眯眯的道:“师妹怎么来了?” 金璎璎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长生。 光,将她修长的影子拖曳在他身上,似一团沉默的轻云。 长生从草地上艰难的抬起头。 他的脸倒是没受多大的伤,就是某些地方有些肿胀,嘴角挂着几缕血丝,他蠕动着受伤的唇,“小姐……” 金璎璎目光复杂的盯着他。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静止。 也只两秒,她一甩长发,哼了一声,别开脸昂起头,雪白的脖子和高扬的脸呈现出一个高傲的弧度。 她冷漠的从他眼前走开。 只残留下一丝冷冽的香风。 金璎璎这举动像是默许了陆银鹏的暴打,陆银鹏逮到了机会,自是把长生当成沙袋,又是一阵毒打。 长生蜷缩在地上,连连惨叫。 “住手!”一个喝声倏然而现。 也是瞬间,一个青影闪到长生身前,抬手架住陆银鹏挥下的拳头。 他就是紧追金璎璎而来的高莫影。 “大师兄。”看到他,陆银鹏明显软了。 高莫影一手扣住陆银鹏的手,“师父说过,习武的目的是为了强身健体,而不是用来持强凌弱!” 他松开手,表情很严厉。 “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你都不该像这样毒打他!”高莫影说着蹲下身,问地上的长生道:“你还好吧?” “还好。” “你受伤不轻啊!”匆匆打量他一眼,高莫影从袖内摸出个小瓷瓶,“这药能治内伤,赶快服下吧。” “谢谢影少爷。” “你还能走吗?”望着从地上艰难爬起的长生,高莫影问道。 “可以。” 高莫影点点头,转脸对三个师弟说道:“你们不要再为难他。” “大师兄,你干嘛要管他!”远处的草地上,金璎璎跺跺脚,不依的嘟起小嘴,“你还不快来?” 火红的裙摆一转,她气冲冲转身就走。 “师妹。”高莫影一掠,快步追上去。 金璎璎不理他,径自往前走。 “师妹,我记得刚才那个长生好像是你带回庄的?”追上她,他忽然问。 金璎璎不答,反而这样道:“你救他干什么,让他被打死好了!我就算养条狗也比他忠心,至少不会突然来反咬我一口!” “人不是狗,人会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做出违心的选择或是说出善意的谎言。” “违心?”金璎璎冷笑,“他会违心?我看他只是贪生怕死,胆小怕事而已。” “他若真的贪生怕死,就不会舍命护你。” “舍命护我?” “那日在武斗现场,我看到他不顾一切的扑到你身上,为你挡刀子,丝毫不惧为你洒热血,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他早就死了。” 金璎璎好半天没说话。 武斗那日,因为幻相的缘故,她的整颗脑袋都痛得昏沉沉,饶是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始终在她身边护着她。 她呐呐道:“那他为何要说谎?” “那是他保护你的方式。”高莫影这样回答她。 她忽悠睁大眼睛。 “你不知道,武斗后的第二天,庄里一夜之间突然冒出许多的流言蜚语,说你和我有……”高莫影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些流言像雨后春笋,想压制也压制不住,长生必定是听到流言,又见师父问起武斗,为保护你的名节,才索性说没武斗之事。” 高莫影说完这些话后,没再做声。 还有些话他没讲出口。 那就是对这个叫长生的男仆的怀疑,他真的不会武功吗?那他在那样惨烈的武斗中,是怎样能够保护师妹只受了轻伤,自己也仅仅只是受了点皮肉伤的。 可是看方才他被打得那样惨也没还手,如果是真的不懂武功倒也罢了,要是他是有意不还手,那么这个人就可怕到了极点。 若真是如此,那他深藏不露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揉揉太阳穴,仰起头。 也许,是最近山庄里发生太多事,他太过敏感了吧,但愿,一切都不是如他所想。 “师妹,你在想什么?”他转过脸,下意识看了金璎璎一眼。 金璎璎低着头,越走越慢。 大师兄的叫声,她是一点都没听到。 脑海里翻覆的是华阳镇里他为她挡下棒影的模样,又不觉想起方才他遍体鳞伤的样子。她体内涌起一股热流,一股冲动。 站在风里,她任长发被风吹的起起落落。 待会,去看看他吧! ------------ 第二十五章 长生,对不起 宽敞的下人房,灯火是昏黄的。 一字排开的十张床铺,使得空阔的房间除了床之外,还能容纳下衣柜、桌子、椅子、小几等物件,也不觉得拥挤。 不同于普通府宅,富可敌国的玉剑山庄就算连下人房,也显得别致干净,虽然不至于像诸位少爷小姐所住的那样金碧辉煌,却也美观大方。 长生坐在桌前,揉着臂上的伤,痛得发出咝咝声。 那些人下手好狠! 对着破损的青铜镜,他用湿布沾水擦去破裂口角处渗出的血迹,两条粗大浓黑的眉毛,因为眸中的思索之色,拧成一个烦恼的“川”字型。 他一边擦拭着嘴上的血迹,表情闪过一丝恍然。 从他们毒打他时说的那番话来看,应该是因为争风吃醋,那三位少爷想必都是对小姐有意,才会又妒又恨的打他。 来山庄也有些时间了,他对玉剑山庄也大致有些了解。 玉剑山庄控制着巫灵城的经济命脉,它拥有自己的钱庄、商行、米铺、水运,但凡一切赚钱的手段都能在他们经商的模式中找到痕迹。它还以巫灵城为轴心,和其他金陵、苏州、扬州等地的钱庄商行互相连接,构成组织庞大,结构严密的同盟,并与京中的达官显贵构成强大的关系网,它的强盛自是到了无从形容的巅峰之期。 庄主金信云有四个徒弟,其中大徒弟高莫影最得他的信赖。 剩下的三个徒弟,除了司马瑞枫同样来自名门望族的司马世家,其余两个都是十多年前金信云收养的孤儿,这四个徒弟从小都在山庄长大,并各自拥有一批自己的心腹手下,形成四股相互对持的势力。 在这样的状况下,小姐金璎璎自然成了香饽饽,因为,谁能娶到小姐就能当上庄主,基于这样的动机,对于小姐争抢的他们,看到小姐对自己青眼有加,自是恨意无尽,伺机报复,当然要毒打自己。 他感觉浑身的骨架都快散了,每块肌肉又酸又痛,将被撕破的袖子捋得更高,他发现整条胳膊又红又肿。 “长生,你身上怎么伤成这样了?” “瞧,手破皮还流血了,这地方还青成一大块。衣服也破了,怎么还湿淋淋的?你掉河里去了?” “快换件干衣服吧,免得会受风寒。” 同为家仆的赵强、刘铬、孙顺平七嘴八舌的问道。 长生只是淡笑,“刚才去挑水,不小心栽到沟里去了。”说话间,他已换上一身干衣服。 “长生,你最近是不是在走霉运!”赵强叹息道。 刘铬也道:“上次也是,庄里武斗也罢,居然也是把你给抓去凑数,搞得一身伤回来,所幸没丢掉小命。” 长生苦笑,“可能吧。” “长生,听说你是小姐带进庄的?” “是呀,她叫我进来做男仆。” “你是怎么认识小姐的?”赵强感兴趣的问道:“如果不是小姐带你进庄,估计就算你削尖脑袋想进庄,也进不来。” “怎么?进山庄很难吗?” 赵强吃惊的睁大眼睛,“你以为玉剑山庄是想来就能来的吗,你把它当成什么地方了。在这里是不愁吃穿的,又能挣钱,很多人都削尖脑袋想进来,因此它的审查异常的苛刻严格。” “这样啊!” 孙顺平点头,“说啊,你是怎么认识小姐的?” “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吃惊的声音打断:“大……大小姐!” 说话的是刘铬,他的声音充满惊讶,正望着门口那个俏生生的红色人影,惊得有些语无伦次。 大小姐怎么会来到这里? 而且还是到这下人房? 长生看着倚门而立金璎璎,惊讶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从床上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行了个礼,没想到金璎璎立刻伸手扶住他,“长生,不必多礼。” “大小姐。” 金璎璎瞄了一眼周围惊得合不拢下巴的男人,“你们都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长生谈。” 众人应声出去。 “春雪,你去门口守着。”她转身命令身后的春雪。 待屋内其余人都出了门,春雪一脚迈出门槛,反手轻轻带上门。 金璎璎立在屋子里,打量着长生。 长生看起来伤得不轻,挽起的袖子外露出的都是淤青的伤,她不由问道:“你的伤势怎么了?” “不碍事。”长生伸手抓抓头,依旧是一脸憨憨的表情。 金璎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玉瓷瓶,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盒子,她将两样东西都递给他,“这个玉瓷瓶里是‘冰雪玉露丸’是治内伤用的,这个白玉盒子里,是‘蔷薇玉凝膏,专治外伤的。” 长生接过两样东西,结结巴巴道:“小姐,你对长生真好!”他冲她露出那种傻乎乎的表情。 “是么?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那天,你为什么说谎,说没有武斗?” 长生又是一阵沉默。 半响,他才抬起头,“为了你的名声。” 金璎璎心里一震。 “武斗的第二天,庄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关于小姐的闲言碎语,有许多说的很不堪,小姐在小的心里是冰清玉洁的仙女,怎么会是他们嘴里那种无耻的女人,小的很愤怒,可是却又帮不上小姐什么。直到一天后,老爷回庄召见小的,因为进屋之前无意中听到外面有丫鬟说,老爷因流言之事正在对小姐大发脾气,因此,当老爷询问小的之前可有发生过武斗,小的才会那样回答。” 果然和师兄猜测的一样! 如今亲自证明了,她心底的芥蒂算是消除了一些,原来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名节,而她不但错怪了他,还见死不救。 “对不起!小姐。”长生很真诚的道歉,“小的不会武功,小的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金璎璎惭愧的低下头,“对不起,长生,我误会了你。” 长生的话,更让她愧疚不已,原来,这就是他保护她的方式。 她正在兀自感动,忽听长生道:“小姐,你以后要注意一下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 长生点点头,“小的只是觉得奇怪,庄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姐的流言蜚语,还是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 金璎璎一听这话,立刻义愤填膺,“不就是那个女人到处说的!” “呃?” “那个叫丁香的女人!”金璎璎一句接一句的道:“这个女人唯恐天下不乱,跑去我爹面前告状,我亲耳听到的,这流言八成是她散布的。” “丁香?”长生想了想,“是那日在老爷身边的那位姑娘吗?” “对,就是她!” “那位姑娘看起来很贤惠,怎会是如此恶毒的人?” “你知道什么!”金璎璎语气一变,很是不悦道:“人不可貌相的!” 长生看金璎璎生气了,不敢再多言。 屋里又静下来。 火烛昏黄的光轻轻跳跃。 它和窗外洒入的银辉融合在一起。 将屋中那个娇媚的影子,投影出一股悲凉的阴影。只因,她的声音再度响起之时,充满了一种没骨的伤感。 “其实,我不是恨那个女人装柔弱,博同情,我只是……”她的眼圈忽然红了,她的声音有些黯哑,“我只是无法面对这样的爹!” 长生没说话,只是静静聆听。 “从小我是看着爹对娘的一片深情长大的。很小的时候,爹就常常告诉我,娘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她是爹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它让我相信爱的美好,让我相信真爱是永恒的。”她语气里的温柔随着内容的改变,而充满了愤怒的力量,“可是现在呢,以前的回忆都成了讽刺!爹眼里就只有那个女人,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吼我骂我,如果娘还活着,一定不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 泪珠在眼眶中滚动。 到最后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雪白的脸颊上那滴晶莹的泪是那样的悲哀。 那样的无奈。 长生看着她,似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门,在这时轻轻被推开。 春雪在外面说,“小姐,时候不早了,要回去歇息了。”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和你说起这个了。”她低下头用袖子擦擦脸后,朝着长生道:“你好好歇息,明天我还会来看你的。”再度抬起头时,她脸上已挂上了笑容。 转身出门,她的背影融于夜的黑暗中。 他怔怔的看着黑暗中那高傲的背影。 他想起她的笑容,虽然悲伤已瞬间遁形。 可是脑海里。 那滴泪依旧晃动在他眼前。 ------------ 第二十六章 淫贼就是你 又过两日,午膳之后。 金璎璎在忘忧园中无忧无虑的扑着蝶,彩扇轻舞,扑了好一阵,却一只蝴蝶也没抓着。 呼,好累! 她擦擦额头的汗,却见春雪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小姐。”春雪在她身边停住,“奴婢方才听人说,长生被老爷差人抓走了。” “抓走?”金璎璎坐在石凳上,惊讶的问,“我爹为什么要抓他?” “这个就不清楚了。”春雪继续道:“奴婢听说,早上影少爷带着几个人直接去了长生所在的下人房,在他的柜子和床上翻了一阵,但是,什么也没找到,于是就将长生给抓走了。” 金璎璎感觉有些不对劲,立刻从石凳上站起,转身就往前走。 “小姐,你去哪?”春雪一见,连忙追上去。 “澄阳殿。”金璎璎抛下三个字越走越快。 不多时,她也赶到澄阳殿。 玉剑山庄的有一殿六楼,澄阳殿是处理事务和待客之地;另外六楼分别是揽月楼、望月楼、咏月楼、逐月楼、明月楼。这一殿六楼当然是建得奢华无比,尤其以澄阳殿为最。 这澄阳殿高三十尺,共分三层。 上层是六个很阔大的房间,依序排开,是金信云的书房和娱乐的地方。中层是东西厢房,一边有十来个房间,布置得美轮美奂,是贵客留宿山庄的住处。下层中央则是正殿内殿。 内殿中,金碧珠翠闪闪发亮,流苏金丝摇摇曳曳。 一入内殿,她就看见殿内聚着不少人。 正当中的椅子上,自然是庄主金信云,他板着脸,面色很严厉;他身后站着低眉顺目的丁香,金璎璎一看到她就来气;金信云左侧坐着大师兄高莫影,他手放在下巴上,似在思索;右边坐着的则是二师兄夏羽平和三师兄司马瑞枫,这两人都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金信云的脚下,跪着的正是长生。 长生半跪在地上,一连声的在大叫,“老爷,小的冤枉!” 金信云冷冷道:“冤枉?来人,带小翠。” 小翠很快被带上来,那是一个蓝衣小丫鬟。 她站定后,金信云问道:“小翠,你说昨日曾见到此人潜入下人房,盗走丁香的财物?” “是的,老爷。”小翠打量了一眼长生,肯定道:“前日晚上,奴婢见他潜入我们下人房,在丁香的柜子里,很熟练的翻出了丁香姑娘的财物,还有那个……肚兜,奴婢还记得,那时他拿到肚兜脸上还露出淫猥的恶心笑容,吓得奴婢都不敢动弹。” 长生顿时百口莫辩,只是继续叫着,“老爷,小的不认识这个女的,也未曾去偷过丁香姑娘的财物。” 金信云很生气,叱道:“人证已在,你还要抵赖?” “她冤枉我,小的真的没有。” “师父,我看就是这个长生偷的!”夏羽平冷哼一声,“肯定是他垂涎丁香姑娘的美色,才会偷去肚兜亵玩。” “就是,二师兄说得有理。”陆银鹏也在一边帮腔。 这两人一说,金信云背后的丁香立刻嘤嘤哭泣起来,“老爷,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这要是传出去,还叫奴婢以后怎么做人?” 金信云瞧得丁香一哭,顿时又是一声大喝,“长生,你还不招?” 长生一听这话,急红了眼,顿时忍耐不住的冲上前,一把扑上去扯住夏羽平的衣服,又逮住陆银鹏的衣袖,朝着他们激动地道:“平少爷,银少爷,你们相信我,不是小的做的,小的真的没偷过东西!” 夏羽平和陆银鹏一时没防到长生会突然冲上来和他们拉扯,愣了一下后,夏羽平用力挣开他,“贱奴,不是你是谁!” 陆银鹏也从长生手中猛拽出衣袖,顺便还重重踹了他一脚,“这地方除了你,没人会做这种事!” 这时,司马瑞枫开口了,“师父,方才大师兄说没有在衣柜里搜到东西,那会不会被这个长生给藏到了身上。” “来人,搜身!”金信云认同了这个看法,立即命人搜了长生的身。 谁知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长生身上竟未藏有失踪的财物。 金璎璎看了一会,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估计就是那个贱婢的肚兜被人偷了,有个丫鬟说是亲眼看到长生偷的,于是爹就命大师兄带人去搜了他的房间,一无所获之下,就命人将他给带到澄阳殿当面对质。他们冤枉长生也就算了,可是为了一个贱婢就如此的大动干戈,让金璎璎很生气,看到长生身上并未搜出赃物,她也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为了保护她的名节宁愿被自己误会的长生,自然是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子有多么的重要,如何又会去偷那个贱婢的肚兜。 倒是这两日,庄里有关那个贱婢的传言倒是不少,其中一个传言就是一天前,有人亲眼看到丁香在两日前的夜晚进了老爷的房,一夜都没有出来。虽然她不愿相信这个传言是真的,但是,现在这个贱婢的肚兜不见了,爹就这般的劳师动众,这都说明了爹和这个贱婢关系真的很不一般。 心里异常的不是滋味,她咬咬唇。 经过这一番折腾,几个人都回到各自的椅子上坐下,有丫鬟端着茶水逐一上来奉茶。 殿内有些闷热了。 少爷们纷纷伸手入袖,掏出帕子准备擦擦汗。 忽地―― 众人的目光都定住了。 但见夏羽平从袖子里摸出一物,施施然的展开。 在他展开的瞬间,金璎璎也不由睁大眼眸,很吃惊的看着夏羽平。 那是什么? 鲜红的底色,呈圆弧形的下角,艳丽的底色上绣着喜鹊登梅的图案,香艳中带着一丝旖旎,那正是一个女人的肚兜。 在众人的惊愕中,夏羽平也发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顿时那捏着肚兜的手,像是捏着个烫手山芋,他一把将肚兜给扔到了地上,额头上流出冷汗,大叫道:“这……这……这不关我的事……” 他嗵地踢翻椅子,站起来朝着金信云辩解道:“师父,这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金信云盯着那个肚兜道:“不是你,肚兜怎么会在你那里?” 丁香望着地上的那个肚兜,垂下眸,脸顿时红了。 “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夏羽平气急败坏,只是想了一下就立刻明白过来,他一转头,怒视着殿中央畏畏缩缩的长生道:“肯定是这个贱仆,趁着方才与我们拉扯的机会,将这个肚兜偷偷塞入我的衣袖,好诬陷与我。” 殿中的长生也大声喊起冤,“老爷明鉴,这肚兜是在平少爷身上发现的,与小的没关系啊!” 陆银鹏也帮着夏羽平道:“师父,我看这事和二师兄没关系,肯定是这个贱奴栽赃嫁祸的!” “要真是二师兄偷的,如何又会将它展示与大庭广众之下?”司马瑞枫也说话了,他的看法和夏羽平类似。 金璎璎一看,这还得了,都人赃并获了,师兄们还想将此事赖到长生身上,她不由仗义的挺身而出,冲着夏羽平道:“二师兄,你就承认了吧!这肚兜在你身上发现的,你偷了就不要抵赖了,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何必再去冤枉旁人!” “师妹,不是我做的!”夏羽平怒道,他冲着长生咬牙切齿,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口。 “二师兄,不是你还有谁?你们都是会武功的人,长生什么武功也不会,如何能在爹的眼皮子底下,瞒着你们这一大干人等,将肚兜偷放入你袖内!”金璎璎很生气夏羽平不认错,一个劲想把错给载到长生身上。 “师父,徒儿认为师妹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但二师弟不可能做出这种偷窃之事,而长生看上去憨厚老实,也并非悭吝淫邪之徒,此事还是大有蹊跷,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金信云想了想,终于说话了,“以平儿的为人,他不可能做出这种淫邪之事,此事还需好好调查,再做结论。影儿,这事儿就交与你去查。” “是。”高莫影应了声。 金璎璎闻言,才着实松了口气。 夏羽平又气又怒,恨恨瞪了长生一眼。 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给砸了自己的脚。 原本去偷了丁香的肚兜,塞入长生的柜中诬陷他,好将他给赶出庄,不想却被他见机行事给整了回来,还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恨!这个贱仆还真是不简单! ------------ 第二十七章 大小姐的婚事 一晃三日过去,天气没了前日的阳光明媚,天空像一块巨大的灰白色幕布,阴沉沉的兜头罩下,唯有几朵灰白的云在缓缓漂移。 金璎璎丝毫不受坏天气的影响,嘴里哼着小曲,一头乌发飘扬在风中。 她穿着英姿飒爽的红色骑马装,一手持缰绳,另一手握着马鞭,娇俏的身子在马背上颠簸,但她却仿似一脸享受,笑得格外的甜美。 这三天以来,长生的伤势,比预想中还恢复得快,她由衷的替他感到高兴,这恐怕是自己带去的那一大堆灵药起了作用。 她骑着马在风中走着,打算去澄阳殿给爹请安。蹬蹬地来到殿门前,立刻有仆役过来从她手里接过马绳。 她径直入了澄阳殿,但见爹坐在殿内中央的雕花金椅上,左手端着茶盏,右手拿着白瓷的盖,正在闭目品茶。 “爹,女儿给您请安了。”她弯腰行了个礼,见金信云依旧闭着眼睛,她狡黠的笑起来,边笑边蹑手蹑脚的走到爹面前,调皮的伸出手去揪金信云脸上的胡子。 “璎儿,你又淘气了。”金信云霍然睁开眼睛,笑道。 “哼,不和您玩了!”金璎璎用手指缠绕着肩上的发丝,孩子气的跺跺脚。 金信云放下茶盏,将她上下打量着,打趣的笑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还真没说错,瞧瞧我家闺女也给出落得水灵灵了。” “爹。”本来背过身的金璎璎又旋过身,一把拉起金信云的手,娇嗔道:“您说什么呢,又取笑女儿了。” 金信云也笑道:“璎璎你觉得你的四个师兄如何?” “他们都很好啊!”松开手,金璎璎又背过身,歪着头,“大师兄沉稳干练,很有安全感,二师兄温文尔雅,待人和善,三师兄优雅贵气,心思玲珑,四师兄虽然性子冲动,但是热心快肠。” “那四个师兄中,你最喜欢哪个?” 金璎璎立刻警觉,“爹,您这话什么意思?” “璎儿你也大了,该嫁人了。” 金璎璎总算弄清楚爹的意思,她立刻拒绝道:“爹,我不嫁,我要一辈子陪着您!” “傻丫头,你怎么可能一辈子跟着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要再任性了!” “爹!”金璎璎跺着脚,不高兴的噘起小嘴,“我不嫁,他们四个我都不喜欢!” “我瞧着他们都挺喜欢你的,你就在他们中挑一个,怎么说都是年少英俊,又都是知根知底,唯有这样你的后半生有着落了,爹才能放心。” 金璎璎不假思索的拒绝道:“女儿还小,不想嫁人。” “还小?”这个一听就知道是借口的理由,让金信云有点不悦了,“你都十七岁了,和你同龄的闺阁小姐哪个不是及笄之年都嫁了,你这么大了还不嫁,会被人说闲话的。” 金璎璎也烦了,“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我不嫁!” “不嫁?”金璎璎顽固的态度令金信云很着恼,他的神色不觉严肃起来,话也生硬起来,“这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做主,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哦,我明白了!”金璎璎也突然上下打量他,她冷冷看着突然之间变得很严厉的父亲,用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您这么想快点把我嫁出去,是为了那个女人吧!” 她不待金信云说话,又伤心道:“难怪庄里有传言您和她风流快活了一整夜,我原本是不信的,现在看来那原来是真的。您不就是想快点把我嫁出去后,您好娶她进门,对不对?”说到末尾,语气里已是愤怒的质问。 金信云一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很快掩饰着厉叱一声,“道听旁说,不足采信,你不可辱了丁香姑娘的名节!” “名节?她还要名节?”一提起那个女人,金璎璎就怒火中烧,“她要名节又怎会去勾引您!这个女人真无耻,才勾引了你就迫不及待的想上位!” “住口,不可这样污蔑丁香姑娘!”金信云气得胡子直抖,厉声呵斥道:“丁香姑娘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哪像你那样不知廉耻!” “她是白莲花,我就是不知廉耻?”金璎璎愤恨不已,跳起来大叫道:“我怎么不知廉耻了?” “闭嘴!你知不知道庄里说得有多难听,天天跑去下人房和一个低贱的仆人淫/乱厮混,简直是伤风败俗,有辱门风!” “胡说八道!”金璎璎气得脸色涨得通红,大声反驳道:“我和长生清清白白,我只是去探视他的伤势而已,我什么也没做!” 金信云明显不信她的话,“如果没什么,那这些流言蜚语哪里来的?你当别人都吃饱了来诽谤你,你自己行为不检,品行不端,上次被你用武斗蒙混过去,这次还想叫我相信你,我如何能信?” “我句句实言,您为何不信?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就敢大声的说我是清白的!”金璎璎的脸色也冷起来,语气也咄咄逼人,“您又凭什么说我?您自己和那个女人寻欢作乐,您背叛了您和我娘的感情,娘会在地下哭泣的!” “放肆!”金信云被她的话给激怒了,腾地一下站起身,声色厉俱的道:“就算你娘还活着,她也会同意我的做法!不管怎么样,你给我在他们四个中挑一个出来,就算你不愿嫁也必须得嫁!” 他的脸板起来,表情严厉得吓人。 金璎璎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凶巴巴的父亲,哇的一声哭起来,嘴里大嚷着,“爹,您不疼我了,不喜欢我了!” 她掩着面,一路哭着冲出澄阳殿。 她冲进马棚牵过自己骑过来的马,一脚踩着马镫上想上马,结果由于太过激动,竟然踩在马镫上爬上不上去,她气得用夹着哭音的喝声大叫道:“来人啊!” 马棚外,有小厮闻声赶来,用手一扶一抽,她终于上了马。 握紧缰绳,她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白马撒腿狂奔起来,将小厮惊呼小姐的声音给抛到身后。 风,呼啸在耳边。 四周的景物在泪眼中飞速后退。 白马载着她向后门飞奔出去。 扬起一地的尘埃。 白马奔过望月楼、奔过明月楼附近时,长生看到被骏马载着飞驰的娇俏人影,他扬起手欲待打个招呼,“小姐――” 手扬了一半,白马从他面前风驰电擎的一晃而过。 他抬起头,显然怔了下。 那一晃而过的瞬间。 他看到她似乎在哭。 那伤心的模样令他不觉想起那晚,她在下人房那滴滑过她雪白脸颊的冰凉泪珠。他望着她逐渐消失在风中的单薄背影。 他忽然快步追了上去。 ------------ 第二十八章 误闯禁地 白马在飞驰。 马上的少女俯着身,泪水在风中飞洒。 她头梳结鬟髻,原本披垂而下的一头青丝为了方便骑马挽于脑后,用一根红色丝带束绑。 乌发红带,飘飘扬扬。 纵使在流泪,马上的她看着也是姿容非凡的。 碧水青山之间,身着红色骑马装的她,鲜艳而明亮。似阴郁天气中一道火红的虹,随着骏马的疾驰闪电般已奔出庄门。 马上的人哭得越来越凶。 啪、啪…… 踏踏的马蹄声里,还混着鞭子的抽击声。 鞭子抽马一下狠厉过一下,白马负痛跑得更快了。 也不知跑了有多长时间,白马气喘吁吁的慢了下来,许是马也跑累了,无论她再怎样用力挥动鞭子,马依旧慢吞吞的在地上走起来。 她咬牙切齿―― 哼,人要倒霉,连马也欺到头上了! 她一个激动,猛力又是一记鞭子狠狠抽了下,白马吃痛,身子徒然一个晃动,猛然一抖后,像是用力想将马背上的她给掀下来。 金璎璎一手握着缰绳,本来也握得不紧,冷不防白马这一抖一晃,她的身子重心失衡,左手的缰绳应手而脱,整个身体也以势不可挡的力道往下坠落。 她情急生智,另一手的马鞭向上扬起,手腕灵活一扭,想用鞭子勾住马的脖子,无奈她不会武功,马鞭纵使被高高扬起,也缠不住正在动的马脖子,相反这一下打在马的脖子上,马吃痛下,扔下她撒腿跑了。 啊―― 她尖叫一声,一个翻滚落在地上,所幸地面都是长满杂草的松软泥地,她才没受伤。 她揉着屁股自地上爬起,屈腿跪坐在草地上,一身的碎草和泥屑沾在她的红色衣衫上,模样狼狈极了。 人摔了,马也跑了,本已坐起的她,又一下颓然的倒回地上。 头枕在松软的草坪上。 她呈大字型仰躺着,明眸定定望着并不晴朗的天空,那片虚无的苍白中,一张英俊的男人的脸乍然而现。 那脸眉目温柔,嘴角含笑。 正廷…… 想起这张温雅的俊容,心立刻变得很柔软。 若是他方才在此地,定会很温柔的扶起她,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更会紧张她跌下来有无受伤,他一定会把她当做宝贝一般珍惜。 “我会永远爱你若初见!” 寂静的空气里,仿似又响起他柔亮迷人的声音,柔若羽毛。 泪珠不觉又钻出眼眶。 一颗颗沿着浓密的睫毛滚下。 她伸出素手探向半空。 似是想去抚摸虚空中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然而,手只伸了一半,就颓然垂下。 它的停顿时如此的突然,垂下是那般的无力。 正廷,我是如此的爱你,我不想嫁给任何一个师兄,我想嫁的人只有你,可是……她无助地伸手捂住眼睛。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 他并不爱她! 无论她是如何的努力去接近他,甚至是去做出连自己也无法想像的疯狂之事,他心里的那个人始终不是她! 一念至此,泪水更是疯了般涌出。 正廷…… 无人的旷野里。 那个红衣少女两手紧紧捂住双眼,透明的泪从纤细的指缝中渗出,一滴滴落在衣襟上。 幽静的山谷里,尽是她悲泣的回音。 三丈开外的距离,一个男子站在灌木的阴影中。 他望着地上恸哭的少女,露出惊愕的表情。 瞧着少女哭得是那样的伤心,他拔开挡在身前灌木丛,迈出右脚似是想出去,但是心念转动间,他又自忍了,无声息的收回腿,那拔在枝叶上的手也缩回去,依旧藏身在那片翠绿之中。 少女哭了个够,一点也没发现不远处还有人在窥视。 她一骨碌爬起,用袖子重重擦了把泪。 她也抬头看看天空,山里瞬息万变的天气,居然骤然放晴了。晴空的感觉就是神清气爽,哭过之后的金璎璎,仰头望着那浅金的阳光,心绪也算是好了许多。 她拍拍衣衫上的泥土草屑,开始四下打量周遭的景色。 这是可能是后山的一处幽静山谷。 前后是起伏的山峦,苍茫的翠色延绵数里,四野开满不知名的粉色花朵,一簇簇、一团团,映着漫山的翠色煞是好看。 空谷里清冷的花香,使得绿树环绕的山谷更显幽深。 几声鸟唳划过寂寥的山谷。 鸟儿扑翅响声和掠过的阴影吓得她一跳。 她跳起来,抚抚心口。 饶是她胆大,终究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她惊魂未定的左右看看,未发现有异动,这才松了口气。 知晓山谷中时有猛兽出现,她决意趁着日落前出谷。 脚步才迈开,她又为难了。 虽然,她可以根据太阳的方向辨出方向,可是这片山谷对她而言却很陌生,眼前有个难题摆在面前,她迷路了! 她沿着山路又走了一段,忽而听到有潺潺的流水声。 走得又干又累的她,精神立刻又抖擞起来,她快步沿着山路往右转了个弯,拔开前方的树木,左斜面的坡下居然有一口深潭。 她费了一番功夫,连攀带爬才下了这山坡。 径自来到深潭边,她目光盯着这个深潭。 深潭并不大,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深潭周边全是嶙峋的灰白岩石环绕,天空在潭水里浮出沉睡的倒影,翡翠绿的潭水被山风掠过,泛起一丝丝绿色的涟漪。 她打量完深潭,又去打量深潭周围的景色。 她俏美的小脸上浮起一丝困惑。 她忽而往右跑出一段距离,攀上一右边一个很高的坡道,站在上面往下面望,而这次她看的并不是深潭,而是深潭边错落有致的大树。 在那一片林木内,有一棵巨大的树尤为奇特。 它周身的树每一颗都枝叶青葱,挺拔灵秀,唯独它整个树干呈现出一个怪异的扭曲,犹如一条巨蟒盘曲的身体,斜向左上伸展的枝干分为两个粗大枝干,中央是繁茂的叶片构成的巨大阴影,这远看正如一个正在吞球的巨蟒,从身子到张开的嘴都活灵活现。 也由于它的独特,它显得与其他的树完全不同,因此能一眼认出它! 是它!就是它! 她欢呼一声,又叫又跳。 山谷里全是她激动地叫喊,“太好了!” 她回首,望向深潭。 如果没认错,这个潭就是“妖灵潭”。 ------------ 第二十九章 妖灵潭 妖灵潭。 这是玉剑山庄外的一处深潭,它位于山庄之后的西北方,却也是玉剑山庄的禁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这里。 传说这个潭里有恐怖的妖怪,因此爹是明令庄内人踏入潭内半步,否则就算能侥幸生还,也会受到庄规的严厉制裁。 妖灵潭附近有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那棵歪脖子树。 那棵歪脖子树其实也有个名字,名唤“巨蟒吞珠”,正是由于它奇特的外型,使得这个妖灵潭比别的水潭要易于辨认。 在长白山后山的巫?谷,有大大小小近百个水潭和泉眼,巨蟒吞珠正是妖灵潭的显著特征。 而这个妖灵潭附近,虽然庄内人对它闻风丧胆,她却背着爹到那里采摘过鲜花,只是当时没敢下潭,但是,那次事后她也被爹劈头盖脸的给骂了一顿。 因此,她对这妖灵潭是记忆犹新。 而且,私心里还有一点点好奇。 现在看到这个妖灵潭,一路紧绷的弦总算放松下来,到了妖灵潭附近,她就认识路了,自然可以安全回庄了。 她缓缓走回灰色岩石边,往潭内张望。 这潭本身也不大,看起来就像个深水池,应该不会像传说中那样有着什么可怕的危险。 那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的感觉,使她想起了温泉,瞧着那诱人的澄澈水质,她有一跃而入想尽情畅游的冲动。 这个会是温泉么? 她从怀中摸出一方红丝帕,垂在水里想探探水温,拎起来一摸,她高兴的尖叫起来,居然真是温泉呀! 山里的气温本就较低,她又哭又走了这一段路,出了一身汗,被山风一吹,身上的热量全没了,还感觉到浑身凉飕飕的,自是想立刻投身入潭。 手指捏住柔丝腰带上那金色的蝴蝶结,她正打算解开腰带。 她的指尖突然顿住。 不要下妖灵潭玩!那潭很怪异!下去了会没命! 耳边,又响起爹的警告。 本来平静下来的她,没来由的又怒了,禁不住的对着天空大声骂道:“哼,不让我下潭玩,我偏要去!明明是个温泉,还要骗我说里面有妖怪!” 怒声骂过后,她又觉得很悲凉,一时悲由心起,又大声哭泣起来。 又哭了一小会,她忽然不哭了,只是很迅速的脱光衣物,将衣衫置于岸边,就一手扶着岸上灰白的岩石坐下,探出一条雪白的腿。 粉红的足,探向青碧的水。 温热的暖意,顺着足底往全身攀爬。 她兴奋的眯起眼睛,享受无比的笑起来。 两手抓住潭边的岩石,她小心的将伸出的那只脚往下探。 这一脚下去,正好可以踩到潭底的岩石,她放下另一只脚,惊讶的发现潭边的水仅仅及膝,她娇笑着往潭内又走了好几尺,她感觉这个潭并没传说中那么深,她轻笑着将身子浸入水潭内。 热乎乎的感觉,蒸腾着每个毛孔都舒展开。 好暖和,好舒服!她陶醉的闭上眼睛,边用潭水浇在香肌玉肤上,边愉快的大声唱起歌。 清脆的歌声穿透云霄。 惊起飞鸟扑腾着翅羽。 这清冷的山谷,也因为那优美的歌声,多了一丝生动。 水声哗哗。 歌声悠悠。 一块灰白的巨大岩石后。 那个紧随而来的男人,目瞪口呆的望着潭中的少女,哭笑不得。 方才在庄内,他见她骑马跑过,不放心的他尾随而来,却见她气呼呼的,他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路跟下来,他瞧见她摔了,接着看到她哭了,由于看到她哭得很伤心,有那么一刻,他竟会觉得很不忍,差一点就冲出来。 待她平息激动的情绪后,他看到她来到这口潭边,对着天空一边骂一边哭,模样怪可爱的,接下去她突然一抹眼泪,就开始脱衣服。 那一刻,他想不看都来不及了。 如云的黑色秀发,从雪白的裸背上垂下,双肩完美的弧度,使如藕般的玉臂纤细中透着柔美,挺翘丰满的臀,使得那一双长腿更显高挑而迷人。 那血脉贲张的胴体,活色生香。 在这样迷人的山水之间,这样一幅香艳的画面突然而至,看得他不由心旌摇动,但他很快定定神,极力平息躁动的气息。 这个笨女人!没事脱什么衣服! 再抬头,他看到她已下入潭中,边泡温泉边开始大声歌唱。 好一幅美人沐浴图。 简直可以用活色生香来形容。 碧绿的潭水,微微荡漾。 那个明艳的少女浮在水中,一头乌黑的青丝如海藻在水面散开,雪白的肌肤因为热气的蒸腾,而呈现出娇嫩的粉红色。 氤氲的雾气中,体白面红,似桃花含露,极具惑人的春色。 如此香艳的画面,看得他有几分心浮气躁。 他背转身,倚着岩石坐下来。 闭上眼睛,就这样听着她甜美的歌声,唇边不觉挑起一丝笑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歌声突然消失。 他愣了一下。 细细听去,也未听到水响声。 他立刻睁开眼睛,霍然起身,从岩石后往潭内张望。 潭内空空如也。 青碧的潭水中已无金璎璎的身影。 唯有搁于灰白岩石上的红色罗衫,依旧醒目的放置于上边。 罗衫旁是孤零零放着黑色的靴子。 他立刻觉得不对劲,纵身一个飞掠来到潭边,拾起地上衣服,朝着潭内大声叫道:“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连唤了几声,却无人回答。 他扔下衣服,转身就走。 然而,也只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住,接着,他霍然转身,脱下外套,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潭水溅起一片水花。 吞噬了那个健壮的高大身影。 ------------ 第三十章 你不是长生! 潭水,很冰。 不单单是冰,简直就像是在隆冬置身在暴风雪中。 那冷气透过单薄的衣料浸在身上,刺骨的冷。 他心中略感诧异,这潭水方才还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冒上来,怎么顷刻会变得如此之冰冷。 这个潭很古怪啊! 当他挥臂游到潭的中央时,这种古怪的感觉更强烈,他感觉水下似乎有暗流。 他已无暇再顾及这些,只是闭住气,潜入水中睁眼寻找着金璎璎。晃荡的水中却无她的身影,他焦急的寻觅着,双臂在水里有力的划动。 潜到有三丈多左右,呼吸开始有些不顺畅。 胸口像被什么重物给压住。 他忙一个纵身,身子窜起两丈多,头探出水面,浮出水面换了口气。 抬头四望,原来他还是在潭的中央。他抹抹脸上的水,又憋了一口气,再度潜入水下,一双强健的腿有力的蹬着水。 突地―― 他感觉周围平静的水势像是不对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子蓦然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那个漩涡突然出现,使他猝不及防。 他顿时失去了平衡。 他顺着漩涡的方向潜泳,想要摆脱这个涡流。潭水冲刷在脸上,那强劲的力道就像被冰刀尖锐的割在脸上。 他闭住气,用力游动着。 无奈潭水内部此刻像风云骤变,湍急的激流混着漩涡的强大吸力,像一块磁石牢牢吸附着他,他竟无力脱身。 呼吸越来越薄弱,无法浮出潭面换气,令他越来越难受。 最终,这个漩涡将他给拖拽入潭底,在他还没喘过气来时,很快又将他快速地高高冲起,他两手在黑暗中扑腾,乱挥中他抓到一物,似乎很坚硬还带着棱角,他死死攀住那物,却惊讶的发现,胸口憋闷的感觉已消,他大口的吸了口气,感觉这个空间里并没水。 他缓过气,才注意到自己好像是伏在没有水的地面上。 这是哪里? 抬头四顾,四周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耳边有流水潺潺流动的声响。 最初的惊慌过后,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等眼睛开始适应黑暗后,他回头看看看身后,背后隐隐的亮光,但是极微弱,离自己应该很远。 他的手在四周摸索起来,入手都是冷硬的岩石。 摸索一阵,他有点明白,这应该是一个水底溶洞。 而那背后隐约的亮光,应该就是与潭水相通的溶洞出口,可能由于现在他所处的位子高于洞穴入口很多,因此这溶洞里竟然没有水。 他又往前爬了一段,支撑着洞壁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啪嗒,脚下一个东西绊得他摔了一跤。 他跌在那东西上,手正好摸到它。 他感觉是一根很粗的木棍,足有手腕粗,棍子顶端裹有一层油布。 这形状……莫非是火把? 他立刻又摸了一下,这大小真的很像。 他蹲下身,将木棍搁在脚边。 他从怀里取出个油布包,油布包外面是湿的,他打开油布,里面还有包着一个密封严实的油纸,他从油纸里取出一个火折子,拔下盖子,吹了口气,火折子立刻燃起,他拾起地上的火把,掀掉上面捆着的油布,将火折子凑到火把上一点。 轰―― 一束明亮的火光顿时破开眼前的黑暗。 他终于看清所处的位子。 这还真是个岩洞,四周都是嶙峋的灰白巨岩,这岩洞高度紧紧比他的脑袋高一点点,宽度也仅容一人通过。 他回首照照身后的地面,果然这个洞穴在通往那个潭的出口是呈现出一个下坡的弧度,虽然坡度不算十分陡。 他握着火把往内走,边走边大声高叫着,“小姐,你在哪里?” 他猜测金璎璎应该也被潭水冲入到这里,只是怎么没看到人呢?他又细细的照地面,发现地上有湿湿的水印,成条索状往前延伸。 走了几步,发现那印痕变成了水滴状,估计真是有人进入了这里,他不由加快步子往内走。 借着火光,他看见岩洞往内走变成了沙石地,宽度稍稍开阔了,在一处稍稍平坦的地面上,似乎蜷缩着一个人。 黑色长发如丝垂下,覆住一半的面孔,如同盛开的桐花般的雪白胴体,若隐若现的呈现出撩人的体态。 女人?难道是小姐? 他连忙快步来到沙石地上,探手拔开搭在她脸上的长发。 明亮的光线里,她俏脸煞白,眼眸紧闭,一副没了生气的样子,正是在潭内泡澡失踪的金璎璎。 他又惊又喜。 他连忙放平她,探手到她鼻端,还好,还有气,摸摸胸口也是热的。 举起火把四下一照,他将火把插在两个突出的岩石构成的隙缝之间,那火光正好将这附近照得亮堂堂。 “小姐!”他低头叫了几声。 金璎璎依旧闭着眼眸,一动不动。 那的小脸白得令他忧心,他见状急了,莫不是喝多了潭水,溺水了,他连忙半跪在地上,将她背转过身,用自己的腿托起她的腹部,让她的头垂下来,那一头青丝也沿着一侧的颈窝滑下。 他伸出两掌在她雪白的背上用力平压推拿起来,入手柔软滑腻的触感令他的动作一滞,但他并未停顿下来。 金璎璎被他一按,喷出一口水。 他于是加重力道按起来。 “唔……”又按了一会,金璎璎已然悠悠醒转。 她缓缓睁开眼睛。 好难受! 视线是虚浮的,在模糊的光影里晃荡。 两只手很用劲的在她背上猛压着,压得她不禁疼得呻吟一声。 “你还好吧?” 是男人的声音在混沌的头脑里一震。 下一刻,她被一双大手面朝上的翻转过来,变成仰躺的姿势搁在他的腿上。他强壮的胳臂圈住她柔滑的香肩,臂弯间是她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唔……好难受……” 抬起视线,由于逆光,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能看到他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灼灼盯在她胸前,像有两簇的炽热的火焰跳跃在其中,闪着奇异的光辉。那目光中的异样,令她警觉的低下头。 呀―― 她发出一声尖叫,魂都飞没了。 她居然全身上下光溜溜,不着寸缕。 也不及多想,她反手就猛力在男子的胸膛上狠狠一推,趁男子被她给推到地上的空挡,艰难的爬起来,转身就跑,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个岩洞,除了这处有火光照着,前面和后面黑黢黢的一大片。 “你别过来!”她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掩哪里,最后一把掩住裸露的胸,厉叱道:“淫贼,你要是敢过来,看姑奶奶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她恶狠狠的威胁他,厉声警告道:“你站住!不许看,不然本小姐抠了你的两个眼珠子喂狗去!” 微弱的柔光中。 她赤裸的身子,如同暗夜里盛开的雪白梨花,微微颤晃着,那消融于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柔美曲线,都透着少女诱人的芬芳。 她蜷着腿,明明害怕到极点,身子也一个劲的发抖,却还是强作镇定,全神防备的盯着对面的男子,凶狠的厉叱着他。 男子又走动好几步,离她更近了,“小姐,是我!” “你是谁?” “我是长生。”男人用长生的声音说道。 金璎璎惊诧莫名,立刻又惊喜万分,“长生,是你吗?” 只顾着高兴,她探出头,仔细打量他的脸,由于变换了方位,他也不再是逆光的角度,金璎璎终于能看到他的面孔了。 然,当她看清他面孔的那一刻,她几乎快被吓死了。 她一边往后挪,一边发抖,厉声道:“该死的恶贼,竟敢冒充长生骗本小姐!你到底是谁?”她战战兢兢的,连小脸也吓白了。 火光中,那张脸坑凹不平,上面布满大块条索状的东西,有的地方还有如同蛇蜕下的皮,残破卷翘起皮,还有的地方呈现出灰黄的色泽,还有深灰的阴影,它们交错在整张脸上,就像烈日下龟裂的干涸土地,那深陷在其中的两只眼睛显得尤为可怖,在这幽暗的地方真如恶鬼。 她打了个颤,吓得肝胆俱寒。 ------------ 第三十一章 华丽丽的变身 “小姐,我是长生啊,你不认识我了?”男人又往前挪动一寸,引得金璎璎这次是一连串的尖叫,那尖叫在寂寥的空间里格外的?人。 她抖索着,摇着头,“滚开!你不是长生!滚!” 她又是一声尖叫,拼命的后退,直到背脊顶到身后冰冷的巨岩。 她知道已无路可退。 坚硬的巨岩,烙得她娇嫩的肌肤有些生痛。 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就只有她和这个冒充长生的男人在这里,她自是惊骇莫名,万一他对她心生邪念,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可怕了! 她的手在背后摸索。 突然,指尖碰到一块木桩大的岩石块。 岩石,是冰冷的。 却给了她不少底气。 看着她雪白的身子在瑟瑟发抖,他低下头解开腰带,忽然开始脱衣服。 金璎璎惊骇的睁大眼睛,吓得全身发冷。 脱衣服?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她一咬牙,豁出去了,也不管去遮掩身体了,趁着他低头脱身上湿衣服的功夫,两手抱住石块狠狠用力朝着他的脑袋狠狠砸过去。 男人歪下头,很险的避过,她却因为用力过猛,抱着石头跌在地上。 她从地上抬起头,侧过脸盯着他,咬牙切齿的骂道:“淫贼,你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定会让你粉身碎骨,死无葬生之地!” 男人脱下湿衣服,哗地一声抛在她头上,瓮声瓮气的道:“小姐,穿上吧!” 他背过身,等着她穿衣服。 她拎起湿透的青衫,虽然衣服是湿淋淋的,在此刻总比没有衣衫裹身要好得多,她连忙将交领中衣穿到了身上,又系上中衣右侧缘交领下方的两个系带。 中衣穿在身上,长及臀部之下膝盖上两寸。 她松了口气,拢拢湿漉漉的长发,望向阴影中背着她的人影。 这个男人一直在叫自己小姐,难道真是长生? 方才在惊慌失措之下,她也没再去分辨声音的真假,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声音千真万确是长生的。 她转身面朝向他,再次打量逐渐走近她的他。 她很镇定的细致打量,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那些在黑暗的阴影里,干涸如龟裂的应该是易容用的材料,那些条索状的东西,极有可能是人皮面具或是什么特殊材质的东西,她定定望向他,自然也不再怕他了,只是沉声问道:“长生,你为何要易容?” 长生吃了一惊,明显的一愣。 他瞧见金璎璎盯着他的脸,他下意识摸了摸,他探头看了看,发现沙石地靠右侧竟然有条很细窄的暗河,难怪之前会听到潺潺的水声。 走到一丈开外的暗河边,对着暗河的水面一照,果见水中的自己模样挺恐怖的,于是用手浇了水,洗去脸上的易容,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水后,这才走到金璎璎身边,“吓到了小姐,希望小姐不要见怪。” 金璎璎侧过脸,终于露出笑容,“你呀,刚才确实吓到我了!” 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好一张惊若翩鸿的脸! 他有着俊美无俦的绝世姿容,迷人的轮廓带着一丝深邃,睫毛重重的阴影下,是墨色如玉的幽黑眼珠,里面晃动着珠玉般的亮芒,投影在雪一般白的肤色上,焕发出迷人的神采。 柔光中,他的脸上往下淌着未干的水珠。 如同沾露的白玉。 晶莹的,反射出夺目的光。 他光裸着上身,浑身透着一股少年般的清澈,俊美得令女人都为之嫉妒。 金璎璎一窒,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还是长生吗?她不由颤声道:“你……你是长生吗?” “是的。”长生回答道。 纵使容貌会改变,但是,声音是不会骗人的,这个声音真的是长生的。金璎璎怔仲的望着他,“这才是你真正的容貌?” 长生淡淡一笑,“是。” 他的笑容因为绝世的姿容,美得撼动人心。 为什么会有男人生得如此之俊美?先前已在一副画像上见过美貌超过自己的女子,没想到现在又见到美貌胜过自己的男子。 这造物主真是厚彼薄此……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若说方才他可怖的样子吓到她,那么他此刻的样子,更是惊得她眼珠都快弹出来了,这个冲击对她而言实在太过巨大,谁也不曾想到那个终日跟在自己身边的傻乎乎的仆人,居然有着这样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她不由好奇道:“你既然生得这般俊美,为何还要易容得那样平凡?” “因为以前从山里砍了柴出来卖,每次都有很多女人缠着我,我不知道如何去应付她们,最后,我想到师父教给我的易容术,就易容成这张这张平凡的脸,果然易容后就没人再管我,我也乐得这样啊。” “师父?”金璎璎好奇的转着眼珠,惊讶一个樵夫也会有师父。 “对,教我易容的师父。” “这么说你的师父该是高手了,你都这么厉害了。” 长生摇摇头,“我哪厉害了,我连师父的十分之一都未曾学到。” 金璎璎立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呀,算不准他是哪里的世外高人,长生,他在哪里,等出去后带我去见他。” 长生的目光黯下来,眼神忽然之间变得很悲伤,“对不起,小姐我不能带你去。” “为什么?” “因为我师父已经死了。” “死了?” 他幽黑的眸子充满伤感,那抹伤感,使得他这张绝世的脸美得使人喘不过气,“这一切全都要从五年前说起,我只是个乡下人,从没想过会遇到那样的事。那个夏日我在山里砍柴的时候遇到一个怪人,要收我为徒,教我易容,可我认为学这个没什么用。然后,那个怪人就说好歹是门手艺,非逼着我学,他缠了我好久,最后我被他给缠怕了,只好跟他学了,谁知道那个怪人在教我没有几天后就口吐鲜血的死了。唉,我是个笨徒弟,直到师父死都才学会这样非常皮毛的易容术,只会易容成那个样子。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他寄于的厚望!” 金璎璎听得也是一阵唏嘘,忍不住落了两滴泪,幽幽叹息道:“其实你的易容术已经很高明了,你看,这次要不是你脸上易容的东西破了,我也不会发现你易容的事,所以,你也别再自责了!” 他叹息一声,望着洞顶道:“还是远远不够,比起师父,简直是九牛一毛。” “你别自谦了!”金璎璎侧脸看他,总觉得换了张脸的他,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她也说不清。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些找路回去吧!”长生回转身。 ------------ 第三十二章 长生,你背我! 咝―― 金璎璎举步欲跟上,哪知一走动,一阵钻心的痛从脚底板往上窜,她疼得禁不住咧着嘴轻咝了一声。 她立刻往身边一处半人高的岩石上一坐,扳起脚一看,原本纤美的脚底板被碎石砂砾扎得鲜血淋淋。 她这才忆起自己因为泡温泉不但脱光了衣服,连鞋子也没穿。 难怪走起来如此疼的!这下怎么回去! 她脸上挂着疼出的泪,咬咬唇。 本来在前面走的长生听到她呼痛的声音,立刻转身一看,瞧见她两眼泪汪汪,抱着脚坐在灰岩上,不由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金璎璎指指脚,“我脚受伤了,走不了了。” 长生凑过脸,“是你入洞赤足走入时,被石头扎破的吧!”他忽而站起身,“你在这里等一下。” 他转身向河边走去。 “长生,你别走,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好怕。” “小姐,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这个奴才,难道扔下受伤的自己跑了? 不会,长生不是这样的人!她打消这个念头,撕下衣袖上一块布条包扎好脚后,开始整理纷乱的思绪。 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事出突然,她都没空回想。 之前,自己赌气出庄,误入妖灵潭泡澡,那个潭啊,果真是怪异啊,当时最初进去的时候,确实是温泉,水温很暖和,不曾想到,它在一瞬之间会变得那样的冰冷,那种寒气从皮肤里渗进去,仿佛连骨头都被冻结住,待她察觉这水潭变成冷水潭,想要游上岸里时,一个大漩涡兜头卷来,她连呼救也未及叫出声,就被那个漩涡给卷入潭底。 真是恐怖的回忆! 那种被冰冷潭水灌入口中,几乎不能呼吸的窒息感,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样说来,这一次又是长生救了自己。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河岸,也不知道长生在忙碌什么,没一会就看见长生捧着个东西奔过来,“小姐,先清洗下伤口。” 长生手上捧着一个凹陷进去的岩石块,盛着河水。 他瞧着她脚底的伤口道:“小姐,你那伤口先清洗一下上了药后再包扎,不然化脓就麻烦了。” “你有药?” 长生从腰带间摸出个小瓷瓶递与她,“这段日子老受伤,因此也就随身带了小姐给我的药。” “幸好你有带,不然我这脚还不知道怎么办。” 她坐在三尺高的灰岩上,一手解开脚上捆扎布条,一手压着衣衫的下摆,左腿保持下垂,将右脚小心的翘起来搁在自己的左边大腿上,示意长生端过水,自己用包扎的布条,沾着水洗去黏在伤处的尘土和碎屑。 咝,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湿布条入水,水里立刻红了一片。 她咬着牙,扳起脚清洗完伤口,又从怀中倒出瓶内的白色粉末洒在伤口处,那粉末融在伤口处,立刻一阵火辣辣的痛,险些又逼得她落下泪。 “小姐,你要是不嫌弃,穿我的鞋子吧!” 金璎璎摇头,用手在伤口上方扇着风,痛得嘴直抽,“不行,这伤口碰着都痛,怎么能穿鞋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望着脚底板,看到上面破开了好几道很长的血口子,压制不住的又淌出血来。她用布条又紧缠住两只脚,扶着两边的岩壁试图站起来,“我总不能因为脚疼而不回去。” “可是,小姐你的伤……” 她刚手攀着岩壁颤巍巍的站起,顿觉剧痛又从脚底蔓延开。一个痛呼,她险些栽到地上,所幸长生在旁搀扶住她。 她扶着岩壁,又走了一步。 脚底的剧痛,使她感觉自己每一步犹如踩到刀尖上。 也只走了两步,她就停下,扶着岩壁只喘息。 金璎璎一筹莫展,忽而,她命令道:“长生,你背我!” “遵命。”长生应道。 金璎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长生是她的男仆,在这种状况下背她是必须的。 “可是小姐,要是我背你,就没人拿火把了。这里黑洞洞的,没人拿火把,根本没办法走一步。”长生傻气的道。 “笨死了。”金璎璎看看他,叹气道:“这自然是本小姐拿,你可要好好背我,可不要让本小姐跌了、伤了或者摔了。” “是。”长生绕到她身前,蹲下来。 金璎璎拿起插在石缝里的火把,伏在了他背上,一手举着火把道:“我们走吧!” 她刚将身子伏在他背上的时候,火光中,他的脸忽然红了,眼中现出一丝尴尬,他张张嘴,却立刻又闭上了。 背上,绵软的触感紧贴着背脊。 他禁不住的心摇神荡,目中闪出异彩,幸好他背对着金璎璎,金璎璎自然看不到他面上的红潮和眼中的异样。 他转了个身,往回走。 “站住!”金璎璎忽然喝了一声,吓了正心猿意马的长生一跳。 他敛敛神,才沉声道:“小姐,何事?” “你去哪里?” “从来的地方回去。”长生道。 金璎璎举了火把,往反方向一照,“不,我们走那边!”她像指挥战场的大将军一指和入口相反的地方。 “为何不走入口?” “那潭水很冰,我受不了,再去泡上一次我会冻死的。” “这个没什么,等会小姐你只要抱紧我就行了,我们一起冲出去。” 金璎璎皱皱眉,拒绝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叫我不顾羞耻的紧紧抱着你。” “小姐,我不是想叫你不顾礼仪,只是现在情况特殊……” 她不耐烦了,训斥道:“不要??铝耍?馊芏醇扔腥肟冢?赜谐隹冢?颐侨フ页隹凇!?p>  “可是,从入口出去比较快……” “本小姐说走哪里就走哪里!”金璎璎凶巴巴的吼长生,她不高兴长生竟然不听她的,耍起小姐脾气,刁蛮道:“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小心我回去叫师兄狠狠揍你一顿。” 气氛一瞬间很僵。 最后,长生道:“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溶洞里面黑乎乎,我怕里面有危险。” “里面没你想的那么可怕,走啦!”金璎璎拍拍他的肩。 长生只好遵照她的话去做,抬步走向岩洞深处。 “长生,这火把哪里来的?”金璎璎好奇的看着手中火把,“难道你是带着火把下来的?” “不是,小姐。这火把是在洞里发现的,当时我被这个火把给绊了一跤,才发现的。”长生很诚实的回答道。 “奇怪了,这里难道曾经有人来过?”金璎璎沉思了半响,“若是这里曾有人来过,就说明这个溶洞除了那个潭的入口以外,必定还有个出口。” 长生没做声,背着她继续走。 金璎璎张目打量四周,忽地大叫,“停下,你看,那边这边墙壁上也有火把!” 顺着金璎璎右手所指,他仰头果见右侧的岩壁上插着一个火把。 那火把同样顶端罩着油布。 金璎璎示意长生靠过去,她伸手摘下岩壁上的火把,娇笑,“这都是谁留下的,真好!” 就这样,沿途金璎璎发现每隔一段路,都会有一个火把。 提起的心也算放下了许多,反正沿路都有火把,她就不用担心在这黑暗的洞里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过,真的很奇怪啊,这个黑暗的溶洞里,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火把? 是谁放入的呢? ------------ 第三十三章 萤光之舞 曲折的岩洞里。 两个人影穿梭在狭道中。 背人的男子束发的头巾也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长发泛着湿润的水光,他的面容绝世,面色因为久未见到阳光的缘故,白得近乎透明。 他光裸着上半身,双臂向后伸出,托在背后少女并拢的双膝之上。 少女身着男子白色的中衣,因为衣衫的湿透,曲线毕露。 她一手搭在男子肩上,另一手向前举着火把照着路。一头披散的乌丝,蓬乱的垂在肩侧,半掩雪白小脸上一双灵活的眼眸。 男人由于背着一个,走起来显得很吃力。 他沿着弯道往左拐弯,又行进十来丈,就被眼前的奇妙的美景震撼住。 那隐藏在曲折道路之后的,竟是一望无垠的浩瀚星空。 若不是手上的火把在黑暗中燃烧,照亮头顶上方的岩洞,他们几乎会以为自己是置身在夏夜满天星斗的苍穹之下。 夜的潮气在空气中弥散开。 黑暗依旧漫无边际。 数以万计的幽蓝光点,以铺天盖地之势遮盖住整个黑幕,闪得人眼花缭乱。黑暗让观者离天空更近,那些雪花般的点点光影,仿佛就是跳跃在身边,密密麻麻,一伸手就能摘下几颗璀璨的星星。 这是什么?难道他们已走出岩洞了? 金璎璎困惑的仰起头,看看手中的火把照到的岩洞顶端,火光证实两人确实还在岩洞里,她举高手臂,示意长生背着她继续往里面走,边走她边继续观察头顶,头顶的美丽星空在火光中变成鬼斧神工的岩石以及千奇百怪的钟乳石。 她有些明白了,他们其实还在溶洞里。 那这个奇景是什么?海市蜃楼? 她困惑的又将目光投向远方的黑暗,那使人目眩神迷的美丽星空,在璀璨飘移的蓝色光点,似千万的火树银花瞬间绽放,那场面恢宏壮丽得令她实在挪不开眼睛。 太美了啊! 那般的绚丽迷人,那般的旖旎浪漫,这简直就不属于人间的奇景,它的存在本就是一个奇迹! 少女见此美景,兴奋地大呼道:“长生,快放我下来,我要下去玩!” 长生蹲下身,轻轻放她下地。 少女才站到地上,就哎呦一声,身子摇晃一下,差点站不稳,幸好长生立刻出手扶住她,她皱眉道:“呜,碰到伤的脚了!” 他扶她在岩石上坐稳,才放了手。 她仰头望着头顶的钟乳石,咯咯娇笑,“长生,你看哦,这里好漂亮!”未见人搭腔,她别过脸一看,长生也凝望着溶洞内的奇景久久不语。 金璎璎又扭过头,看了一会儿,“这里怎么会有光亮的?” “是萤火。”这次他总算说话了。 他黑亮的眼珠,在光线下变幻着色泽,反射出一丝迷离的神色,他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之中,嘴角挑起一抹极有魅力的笑容。 那是种会使旁观的人瞧了也会怦然心动的温柔笑容。 金璎璎也被这种表情给惊艳住,她怔怔地看他,“长生你在想什么?” 长生霍然惊醒,垂下头,表情有点落寞,随后才轻声道:“没什么,小姐。”他抬手指着岩石上面,“这里会有光,而且这么亮,是因为这个溶洞里有大量的萤火虫。” 金璎璎惊叹,“这奇景是因为萤火虫?” “不错。”长生点点头,眼眸中多了种她所不懂的复杂情感,“有萤火飞舞的地方,天空就不会有黑暗。” 柔光中,这个男子又沉默了。 他优美的侧影在寂静里,多了股忧伤的味道。 金璎璎忽然推了长生一把,“长生,你今天怪怪的啊,都不太像我所认识的那个长生了。难道是这张脸的缘故?还是我不太习惯你这张新的面孔?” 金璎璎的话,令长生蓦然警醒。 他又恢复那种傻乎乎的笑,搔搔头,“大概是吧,我就说这张脸太过麻烦,果然还真的是这样。” 金璎璎又问道:“对了,长生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之前有看到小姐骑马疯了般冲出庄,我担心小姐会出意外,追着马蹄印而来。结果瞧见小姐倒在地上痛哭,小的不敢出来惊吓小姐,直到小姐下了潭,听不到小姐的歌声,我才知道有可能出事了,于是赶紧下潭救人。” “这么说……你一直都在旁边偷看?”金璎璎的脸立刻红到脖子根。 “是的!”他很诚实的回答。 谁料她却突然翻脸,朝着他的腹部就是一记重拳,气愤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居然躲在一旁偷看,真是卑鄙下流……无耻!”她柳眉倒竖,破口大骂。 “我……也不想看,可是小姐一下就脱了个精光……”长生痛得弯腰捂着肚子,呐呐道。 “说,你都看到什么了?”金璎璎一手掐腰,气势汹汹,说变脸就变脸。 “什么都看到了。”抬头看见她恨不能杀掉他的恐怖眼神,这个木讷的男人才搔搔头,结结巴巴道:“不……我什么也没看到。” 金璎璎重重哼了一声。 “小姐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将此事告诉第三个人知道。”他郑重起誓,“我赵长生若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瞧见长生发了毒誓,她的怒气也消了许多,“为什么是赵长生,你姓赵?” “不错。长生是小姐赐的名,我爹姓赵,这自然就是赵长生。” “好,既然如此,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的誓言。”虽然明知被他看光了,又不能真抠了他的眼珠子解气,更何况他还是这样一个忠心的男仆,曾经不顾性命的救过自己,眼见他也发了毒誓,她也没再继续生气了。 她环顾四周,好奇的打量光滑的岩壁,“这是哪里,我怎么感觉这里是一个山洞。” 长生盯着溶洞里的河流,若有所思,“根据我的推测,这应该是与水潭相通的某个地下溶洞,我们进入的也许只是其中一个。” “还有别的岩洞?” “不错。”他往前走在暗河边蹲下,“我记得之前我是被潭水冲入这里的,即使是那个入口的坡度,应该也阻不住汹涌澎湃的潭水,也就是说潭水是可以就流入这里和这暗河汇合的,但是潭水却没干涸,因此,必定还有别的溶洞在给潭补充水。” 他起身仰头打量身前高约五丈的巨岩,用手摸着岩石,“这些岩石应该是被地下的河流常年冲刷成这样的,瞧瞧石头表面多光滑。” “地下还有河流啊?” “对。” “地下不但有河流,还有很多神秘莫测的洞穴。” “真的啊?”这话题挑起金璎璎的兴趣,她眨了眨眼睛。 他点下头,“我以前曾去过这样的地方。有一次在山里劈柴,误入过这样的地下溶洞。” “那这个什么溶洞怎么出去?”金璎璎摸摸身上的湿衣服,它黏哒哒的贴在皮肤上怪不舒服的。她只想快些出了这个溶洞,换件干衣服,躺在柔软的床上睡上一大觉。 啊嚏! 她耸耸鼻子,打了个喷嚏,用手在湿衣衫上搓搓。 岩洞本就阴寒,金璎璎冻得发抖的模样,长生自是看在眼中,却又别无他法,“看来,必须要快点出去。” “怎么才能快些出去?” 长生摇摇头,在石壁上摸索,“这不是人为挖掘的洞穴,估计是天然形成。” 金璎璎仰头望着漫天的流萤,“你看这里有萤火虫,既然有生命,有光,就一定有空气透入,那透入的地方说不定就是溶洞的出口,我们沿着有萤火虫的地方走不就得了。” “前面真会有出口?”长生提出异议道:“要是没有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沿着原路折回,从那个潭里出去。” “不要,那口潭好古怪,我怕!”金璎璎猛摇头,斩钉截铁的拒绝,“那水好冰,那时我差点被冻僵了。” 想起那种刺骨的冷,她更紧的攥住衣角。 长生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了半响,终于道:“那走吧,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他弯下腰,又背起金璎璎继续前行。 ------------ 第三十四章 烤鱼 又走了一柱香的功夫,长生已累得气喘吁吁。 毕竟,这荧光飞舞的溶洞,路本身都不好走,还要背负着一个人行走,饶是长生如此健壮的人,也被累得疲惫不堪。 金璎璎伏在他背上,倦意阵阵来袭。 走了有多久她也不知道,在这个黑黢黢的溶洞里,既看不见天色,也看不到尽头,除了漫天的流萤,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 走到最后,那些流萤也不再稀罕,渐渐将她包围的是疲倦和寒冷。 “长生,我好饿,找个地方歇歇脚。” “是。”长生很听话的应了声。 他找了一处比较平坦的沙石地,将她小心的放下,举着火把审视了一下四周的地势,这才对她说,“小姐,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吃的,你就坐在这里等我。” “好,你自己小心。” 长生将手中火把置于金璎璎身侧的一个岩石隙缝中,这隙缝正好可以嵌住火把的尾端。 他拿起另一个火把,转身而去。 长生手中的火把变成一个光点消失后,一开始金璎璎倒没觉得什么,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溶洞里死一般寂静,开始慢慢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脸埋在腿上。 耳畔,是火把咝咝燃烧的声音。 火光幽幽,投影在周围的岩壁上,将那些怪石映得光怪陆离,犹如恐怖的狰狞的怪兽,又在她目光的游移中,被想象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形态。 水声潺潺的声响,在寂寥中显得尤为清晰。 惧意油然而生。 这昏黄的光芒下,仿佛那周遭隐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 “长生,你在哪里?”她惊恐的大声呼唤。 黑暗的静谧中。 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她环住肩抱住自己,身子开始发抖。 长生怎么还不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如果他遇到危险,那么她该怎么办?在这黑暗的洞穴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她能活着走出去吗? 时间如此的难挨,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小姐!”也不知过了多久,长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金璎璎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长生!”激动之下,她想站起来,脚支在地上刚起身,剧痛使得她立刻又坐下来。 她抬头,一手举着火把的长生乐颠颠的抱着一堆东西跑来,“小姐,你看我找到好多木材。” “木材?这里常年不见阳光,应该是没有树木的。”金璎璎很吃惊,“怎么会有木材的?” 长生已经跑过来,将抱在怀里的木材哗啦一股脑全抖在地面,木材撞击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是我在那边一个岩洞里发现的,本来我想进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果子之类的,一不留神,被洞里的箱子给绊了一跤,才发现那个洞里居然有很多用油布紧裹,外面捆有绳索的粗大木材。” 他蹲在地上,将抱过来的木头拿出一部分搁在地上,“这下能够生火了。” 咕噜―― 金璎璎的肚子发出不文雅的叫声,她捂着肚子红着脸道:“我肚子好饿想吃东西。” “小姐你再稍待,我下河里抓鱼给你吃。”长生憨憨的道:“我方才在这附近走了一圈,这个溶洞寸草不生,连个果子都找不到,我想只好下暗河抓鱼了。” “下河?”金璎璎有些担心,她望望远处没在黑暗中,只听得到潺潺流水声的暗河,“你行不行啊?这暗河黑乎乎的,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没事的。”长生爽朗的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水性极好,小姐你放心了,过会就有鱼吃了。” 他弯腰点燃地上用木头堆砌起的火堆,对金璎璎道:“小姐,你取取暖,我去去就来。” “小心啊,长生。”金璎璎又忧心忡忡的叮嘱。 “没事的。”长生挥挥手,举起火把往暗河边走去。 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 熊熊的红色火焰,驱散了周身的寒冷。 她倚着岩石,很惬意的闭上眼睛。 在极度惊恐和寒冷刺激之后,心绪的放松使得她疲倦极了,她不知不觉依着岩石,头歪在岩石上沉沉睡了。 “小姐,你看我抓的鱼……”长生怀中抱着一物,喜滋滋的走过来,才走到火堆附近,他就怔住了。 他顿住话语,凝望着火堆边的少女似乎呆住了。 明亮的火光里,那个明秀的少女依着岩壁而睡。 她的长发如丝般从脸的两侧流泻下来,如同黑色的瀑布垂在胸前,半掩俏生生的雪白脸蛋。 浓黑的睫毛半阖,刷在下眼睑上。 泛起恬静的光影。 娇美的脸蛋,下巴颌小巧秀气,那微微上扬的红唇,挑起的笑意是他所熟悉的,却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散发出一丝他所陌生的温柔。 她似一朵纯白的水莲花,美得恬静,美得不张扬。 远处的黑暗剪影出她柔美的姿态,在漫天流萤的映衬下,那种流转在黑暗里的晶莹光辉,使她浑身散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光彩。 他就这样怔怔看着她,直到火里的柴禾发出一声噼啪声,他才蓦然警醒。 他没有惊动她,看她安然无恙,他轻手轻脚抱着怀中那物走入黑暗中,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将怀中那物一歪,一倾倒,十来条筷子般大小的鱼被倒在地上。 长生取出一快尖利的薄削岩片,开始麻利的剖开鱼肚,清洗内脏后,到暗河边清洗了一番。 做完这些,他拿起那块剖鱼用的薄削岩片,用一根长而极细的石棍将鱼挨个串起来,拿到火堆边,他又搬过几块岩石垒在火堆两侧,将那根串着鱼的石棍搁在上面烤起来。他的这番响动自是惊动了熟睡的金璎璎。 朦胧中,她睁开惺忪的睡眼。 火堆前,她看到一个忙碌的男人身影。 凌乱的黑发,光裸的背,白色的布裤,健壮的肌肉在光影中有种力的美感,虽然睡意盎然,她还是认出这是长生。 她又阖上双眼。 因为长生就在她身边,这次她睡得更安心。 ------------ 第三十五章 宝藏 好香! 金璎璎翻了个身,小狗般耸耸鼻子,眼球在眼皮下滚动。 她能分辨出来那是烤鱼的香气。 她一骨碌爬起,揉揉眼睛,入眼就是一片诱人的黄灿灿。 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 一根细长的石棍上串起好几条烤得焦黄而流油的鱼,那明灿的金黄,勾动她肚子里的馋虫,她不由吞了下口水。 “好香哦。”她伸出粉舌舔着唇。 “小姐,你醒了。”长生道:“我看你睡着了,因此没叫醒你。” 金璎璎食指大动,示意长生快去把鱼从火上取下来。一接过枯枝串起的鱼,她迫不及待的就在它焦黄的外皮上,大大的咬了一口。 呀,她几乎弹跳起来,好烫! 她捂住嘴,用手扇着风。 长生看了忍俊不禁,“小姐,才从火上拿下来的,很烫,慢点吃。” 金璎璎扑哧一笑,倒是没着恼,摩拳擦掌的道:“哼,臭鱼,你烫姑奶奶的嘴,瞧姑奶奶抽你筋,扒你的皮,一口吞了你。” 她可爱的样子,逗得长生笑起来,“没有调味的,小姐将就点吃。” 金璎璎张着小口吹了吹,咬了一口,边吃边将烤鱼凑近火光仔细的看,只见鱼肉白里透着淡红,入口?溆谆?芮逅??侵窒拭狼逄鸬淖涛叮?路鹗巧剿?牧槠?寄?墼谀怯闳庵校?植沽嗣挥醒沃?嗟牡魑读系娜毕荨?p>  “好清甜的味道!”金璎璎越吃越觉得惊异,面现好奇之色,“长生,你发现了没,这鱼没有鱼骨和鱼刺呢!” “以前我听老人说过,这暗河里的鱼都生的很奇特,是一种很漂亮的粉红色,而且都没鱼骨头和鱼刺。”长生边啃着鱼边道:“你看看这鱼的眼睛都退化了,因为在暗河里没有光,因此眼睛都自动闭合了。” 金璎璎把手中的鱼翻来覆去的看,“还真是的,果然是没眼睛。那它怎么看路啊,也不怕撞到石头上了么?” “老人们没说起过这个,我也不懂。”长生啃着鱼。 金璎璎仔细看了几眼,忽而大叫道:“我知道了,你看它头上有很多突起,还有不少触须,估计和这个有关吧。” “可能吧。”长生指指她手中的鱼,“小姐,你先吃饱再研究也不迟,都冷了。” 金璎璎嗯了声,埋头开始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一顿鱼吞下肚,她抚着肚皮娇笑,满嘴都吃得油光水滑,甚是满足的道:“这鱼真好吃,现在才感觉饱了。” “饱了就好。” 一扭头,长生早已吃完,他起身,“小姐,我再去找些木材来,你慢慢吃。” 金璎璎奇道:“哪里会有这么多木材?” “在一个小洞穴里,用两个大箱子装着,箱子太重了,我搬不动,只好一点点的搬过来。” “箱子?” “不错。”长生点头,到附近拿来一捆绳子,“你看,这是捆住那个大箱子的绳索,很结实。” 金璎璎接过一看,这个绳索很怪异,用手拉扯柔韧感很强,材质很光滑,“这个绳索看起来不是普通绳索……” 她握着绳索,忽然眼睛一亮,“长生,那个地方在哪里?” 长生伸手指指远处的黑暗,“那边,再走上约莫两里路,往左,小姐要去吗?” “对啊。”她眼睛黑亮,脸上闪着兴奋的光,“长生,那个地方也许有宝藏啊,我们等会去寻宝啊!” “宝藏?” “你想想啊,这寸草不生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粗大的木材,还有啊,这绳子以及挂在岩壁上的火把,这一切都说明,绝对是有人将它们带进来的。而且,我猜啊,这将这些东西带入其中的人可能是我爹。” 长生赞同道:“为何如此说?” “这个溶洞是在妖灵潭内的,而妖灵潭也是爹明文规定的禁地,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而通往妖灵潭的唯一通路必须要从我们庄的后山进入,因此,这个洞里的东西只可能是爹运入的。”金璎璎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这么说每年爹都会去苏州一趟,说是去办事,也不带任何人一起去,必定是他出庄后,又暗自潜入庄内偷偷去了这个禁地。” 长生就不解了,“不过你爹为何要这么做呢?” “自然是他在这个洞穴里藏了宝藏,而这个宝藏他又不想我们知道。此处离我们进入的水潭很远,而这洞里又极冷,他定是运来木材便于生火取暖。” “不错。” “不过,我现在吃饱了,懒得动了,长生你也累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再一起去寻宝。” “是,小姐。” 长生清理完吃剩的残渣后,举着火把去那洞穴里又拖了一捆木材回来。 他将木材拉到火堆边,卸下肩上的绳索,一边往火堆里扔木料,一边道:“小姐,你还穿着湿衣服,最好脱下来烤烤吧,不然会受风寒的。” 金璎璎脸红了,迟疑道:“可是……” 她所处的地方全无遮挡,叫她如何能在一个男人面前脱得赤条条,她自是不敢,纵使这个男仆很忠心,但说到底他还是个男人。 长生看到她脸上的红晕,立时明白她在忌讳什么。 他忽然俯身抱起她,金璎璎一怔,“怎么了?” 他抱着她在周围找了一处岩石,将她搁在巨岩之后,又将剩余的木料都移过来,在她前方又升了堆火,“小姐,你在这里把衣服脱了烤干吧,我去那边,我不会偷看的!有什么需要就大声叫我。” 金璎璎愣了下,有些感动,半响才道:“你也不要再穿着湿衣服了。” “好。”巨岩另一边的火光处传来长生的回答。 金璎璎在火光中脱下衣衫。 她将衣衫晾在长生准备好的架子上。 那个架子是由两竖一横的木材用绳子捆绑而成,插在地面挖好的两个深洞里,倒是牢固的很。 长生做事让她真的很放心。 望着在火光中微微摆动的衣衫,她隔着岩石竖着耳朵听。 静谧中。 除了木材被烧燃的声音,还混合着长生平稳的呼吸音。他应该是累得睡着了,毕竟,他忙碌了这么久,也累惨了。 她又在衣衫前坐下,等着衣衫被火烤干。 ------------ 第三十六章 诡异的夜行症 黑暗远比夜色更深沉。 静默的萤火,闪耀如漫天的星芒。 一抹火光破开岩边的黑暗,化为这浩浩荡荡的黑溟中的一丝幽微的亮色。 火光前,一个绝美的男子倚岩而睡。 他的头歪向身边倚着的岩石,俊美的脸带着玉般的光泽,一头长及腰间的黑发,蓬乱的从洁白的额头上披垂下来,有种凌乱的美。 他闭着眼,一侧的手臂枕在脸畔,这样沉睡的他一点也看不出半分土气,任谁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那个从大山里出来的樵夫。 四周很寂静,起伏的是两人香甜的呼吸。 潺潺的流水幽幽。 倏地。 有悉悉簌簌的响声从岩后传来,随着沙沙的脚步声,一个人影缓缓走出来。 这脚步极轻,轻如一片飘忽的羽毛。 地上的男子霍然睁开眼,警觉的看了一眼,俊容上立现惊讶之色。 岩后转出的那个少女,中衣刚好遮住臀部,露出下面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 她绕过火堆向前走着,步履很慢。 地上的男子吃惊的目光随着她而动,最后落在她缠住布条的脚上,那脚一点也不蹒跚,不像是受过伤。 小姐的脚…… 困惑的将目光挪到她脚下的地面,他不免又是大吃一惊。 血红的擦痕沾着点点鲜血,拖长在深灰的沙地上,火光下红得触目惊心。他不由又看向她缠着布条的脚,发现那白色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 “小姐!”他大喊了两声。 前方的背影惘若未闻,依旧往前走着。 他一跃而起,引燃一个火把,几步冲上去,大叫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依旧没人回答。 他将火把照在她脸上,又是吃了一惊。 金璎璎表情漠然,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她虽然睁着双眼,却空洞洞的没有焦距,对身畔呼唤她的人没有一点反应,如同一个装了线的偶人,机械的往前走着,全然不知脚上的痛。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有梦行症? 长生被这种状况弄得一时呆怔住,在他发怔的功夫,她居然又行出约莫一丈,对于前方的障碍和巨岩,能够很准确的绕过和避开。长生用火把一照她前行的路的前方,竟然发现不远处是暗河的河岸。 不妙! 他连忙追上去,却见她在暗河边停下,自顾自说起话,本来欲待一把抱起她的长生不由停下来,他听到她在感叹,“好美的地方,我来了!” 她说着面向黑暗的暗河张开双臂,伸出一足探向河水里。 “小姐。”他扑上去,用一个强壮的胳膊圈住她的腰外后拖拽。 她开始激烈反抗,用力挣扎,大声叫嚷,“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过去,为什么?” “小姐,那边是暗河!”由于一手握着火把,他只能用一只手死死箍住她的纤腰,用尽全力外后面拖。 饶是他生得精壮威猛,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远离了河岸,而他甚是头疼,照小姐目前的状况来看,很像梦行症。 这种情形据说不能立刻唤醒,一旦唤醒会吓得人魂魄飞散,立即丧命。 他一手紧紧抱住她的身子,一刻也不敢松懈。 金璎璎经此一折腾,忽地身子往前一扑,人整个无力的倒向前方,所幸长生的胳膊圈在她的身子上,因此她整个上半身匍匐在长生伸出的臂弯里。 他歪过身子,侧脸看看她。 她的黑发瀑布般垂下来,遮挡住她的脸,他只好将她平放在地面上。他俯身看她,见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他将耳朵凑近她,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他松了口气。 他目光一转,落到她裹着布条的脚上。 血,透过布条还在流,估计是伤口又裂开了。 地上的人翻了个身,发出一声疼痛的呻吟,虽然微弱,却令他立刻俯身去看她,果然见她睫毛颤了几下。 “唔,好痛!”她小脸痛得嘴角一抽。 她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张含忧的俊容。 由于这张脸在一睁眼的瞬间就出现在视野里,又离自己如此之近,着实令她吓了一大跳,她的脸立刻红了。 那张脸漂亮得令她快要无法呼吸,潭水般的眸子黑得不见底,那样定定的望着她,神色很古怪,她感觉那里面蕴含着紧张、担心和疑虑,疑虑?确实是疑虑?他在疑虑什么? “小姐,你醒了?”长生又惊又喜。 “怎么了?”她缓缓坐起来,低下头去查看把她疼醒的脚,她又呜呜咽咽地嚷开了,“呀,我的脚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呜呜,好多血,伤口也裂开了,难怪疼死我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小姐,是你自己走到这河边的,刚才还要跳下去,你不记得了吗?” “骗人!我脚都受伤了,怎么可能自己走!” 长生用火把照亮她背后和前方的路,“你看,地上你是自己走过来的印记。” 金璎璎一看,地面上果然有两条拖曳出的血迹延伸到这边,前方的也一样,她不禁道:“我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明明脚有伤的?” “先别说了。”长生道:“我去河边舀水来,给你洗洗伤口,赶快再上点药。小姐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就来。” 金璎璎抱着脚,心里很清楚,又是长生救了自己一命。 望着不远处暗河边的零星火光,她觉得长生果然比一般的丫鬟仆役要管用,直到现在她才感到自己当初在华阳镇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让长生来到玉剑山庄做她的男仆,果然是明智之极。 不过,这事真的很诡异,脚上有伤的自己居然会在睡梦中去跳河?她揪揪头发,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难道……她得了梦行症? 此症她曾听爹提起过,但是,长这么大,从没人发现她有这个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生匆匆去了不远处的暗河边,鼓捣了一阵,采用鼓捣之物舀了一钵水。 这是一个圆形的钵状岩石,岩石中心向内凹陷,很光滑,整个形状很像和尚出外化缘的钵,岩石中凹部倒是可以盛上不少水。 他端来水,为她清洗好伤口又上涂了药后,才将她抱回原来的火堆后的岩石边,“小姐,你放心睡吧,我会守着你的,不会让你去跳河的!” 金璎璎点点头,上过药的脚果然没那么痛了。 侧卧在火堆前,她在火光中大睁着眼睛,极力抵抗渐渐袭来的睡意。她不敢睡,即使长生保证过,她还是从心底会害怕自己睡着后会去跳河。 在这种反复的矛盾中,最终她还是敌不过倦意进入了梦乡。 ------------ 第三十七章 奇妙的幻境 再度醒来时,她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的。 在离她约莫两尺远的另一处火堆边,长生正蹲着在地上忙碌着。 “长生。”她唤了声。 那边火堆边的人立刻站起来,应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将那边的火堆熄了,拿着两串烤好的鱼和一个葫芦状的瓢走过来,“小姐醒了啊,饿了吧,来,吃鱼。” “唔,好香。”金璎璎嗅嗅扑鼻的香气,接过来。 长生也在这边火堆前坐下,将另一手葫芦状的瓢递给她,“这里面有水,渴了可以喝。” “这个瓢好奇怪哦!”金璎璎好奇道:“你在哪找到的?” “河边。”长生道:“我看它可以用来盛水,就捡起来了。” 金璎璎一边啃着鱼,一边问:“长生,我刚才睡了多久?” “很长时间。” “这次我没有再出现怪异的举动吧?” “没有,我一直看着你。” “奇怪。”她边吃边想,很快几条鱼都被她干掉了,她用袖口擦擦嘴,张口问道:“真的没什么奇怪之处吗?” “没有,小姐。” 她低头看看脚,脚上布条洁净,并无血迹。 她松了口气,谁知长生忽然问道:“小姐,你以前是不是有夜行症?” 夜行症三个字令她一怔,她肯定的摇头:“没有,在庄里这么多年,如果有,应该会有人提起的。” 长生将之前她投河的事,详细的讲与她听了,并将那时她挣扎时所说的话也一并告诉了她。 金璎璎闻言神情慢慢变了,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忽然闭上眼睛,脸上是一种回忆的神色,“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听到一个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走,我们去个美丽的地方!之后,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好漂亮的地方。群山环绕,绿树成荫,青山碧水间,美轮美奂的神殿,流溢着金灿灿的光辉,奇异的鸟儿在殿前飞舞,七彩的翅羽有着霓虹般色彩,不知为何,那这样的景色,却给我一种很怪异的熟悉之感,但细看又实在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那种美丽立刻蛊惑住我的心。那个声音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又轻声说:跟我来,别惊动别人。”她睁开眼睛,望向一脸诧异的长生,“那时我就如着了魔般,绕开地上的火堆和障碍物,笔直走到河边。” “在河边,我看到比之前更加震撼的美景,金银财宝遍地都是,绫罗绸缎五彩缤纷,还有那些奇花仙葩,像是玉树琼枝雕成,而那里,还有许多热情的人们,他们穿着很奇怪的服饰,很热情的呼唤我。离开这里的唯一通道,就是那个暗河的河岸,于是,我才会义无反顾,却不想却被人一把拦腰紧紧抱住,无奈我拼命挣扎也摆脱不了。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今天不行了,明天再来吧!” 她转头,目中充满后怕,“后来,被人放在地上后,那个奇异的地方还在眼前,直到过了一会儿才消失,现在想起来好可怕!” “原来如此。”长生点点头,“那个拦下你的估计就是我。” “为什么会这样?”金璎璎侧身问他。 长生久久不语。 她以前并未患过夜行症,而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也是入了这溶洞。他沉吟片刻,难道是和这溶洞有关? 他们一起进入这里,所触碰,所见所闻以及所吃所喝的都是相同的食物,为何自己没有这样的症状? 喝的……吃的? 他忽地灵光一闪,“小姐,你跳河之前吃的鱼有没有什么不同?” “鱼?” 金璎璎想了好一会,才道:“这么说起来,那几条鱼中,有那么一条味道好像是有点微微的苦涩,可是当时太饿了,也没太在意。” “这样啊……”长生沉思着。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那或许是你太累了才导致的幻觉,没什么的。”长生说完起身将不远处的木料烧剩的灰烬处理了一下,“歇息好了,我们该上路了。” “你要带着它们走?” “对。”他简单地答着,又将吃剩的烤鱼用油布裹起来,递于金璎璎,他这才蹲下,让金璎璎爬上他的背,两人这才走向那个装木材的溶洞。 长生边走边想着,方才他有些话没说出来,金璎璎会产生幻觉也许是因他而起。 之前剖鱼时,他不小心弄破了一条鱼的胆,可能是之后清洗不够彻底,那条鱼被金璎璎给吃了,才会导致这样的事发生。 看来,这种暗河里的鱼,虽然如老人们所言无毒,而那个鱼胆估计有着致幻的毒素,才会导致小姐出现那种事。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道:“小姐,下次吃鱼,吃到有苦味的就别吃了。” “为什么?” “我估计你会睡着了去跳河,不是由于患了夜行症,是由于吃了那条被我弄破鱼胆,没有清洗干净的鱼所致,对不起啊,小姐。”他愧疚的道歉,背着她在黑暗中走着。 金璎璎一手提着烤鱼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相反是松了口气的感觉,“我就说嘛,我没有夜行症的,原来是鱼胆所致啊!” 她倒是没责怪他,歪着头又在想着别的心思。 她异常活跃的伏在他肩上,笑嘻嘻的道:“长生你说那个梦会不会是河神显灵托梦,告诉我有宝藏就在这附近啊!肯定是的,这次我们要发财了!” “也许吧!”长生吃力的走着,漫声应着。 “我们快去那个有木料的溶洞。”金璎璎越说越兴奋。 当长生背着金璎璎找到那个小溶洞时,他已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这是荧光洞的边界。 洞穴在此处变得狭窄,最后收缩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 椭圆形的地面尽头,是三个排列成弧形的小溶洞,最靠近他们的这个,就是装着木材的那个洞。 长生背着她进入洞中,她终于看到长生嘴里的箱子。 果然是精致的东西,箱子表面雕着花,看起来像是挺崭新的,上面也没有灰尘。金璎璎立刻来了精神,拍拍长生的肩,“长生,宝藏肯定就在溶洞里面,我们笔直前行吧!” 长生点点头,背着她继续前行。 ------------ 第三十八章 洞中幽灵 这个洞穴远比想象中要深,不断呈现陡坡,往上倾斜上升,却始终不见岔路。 他们也不知走了多久,停停歇歇,渴了就喝洞里的水,饿了就在洞里吃点之前烤剩的鱼,然而这溶洞像是没有尽头,迎接他们的依然是漫无边际的黑,连一丝光亮也不曾透出。 溶洞越走越狭窄。 深不见底的黑暗,在幽黄灯火的照耀下,仅容一人的狭小甬道,更显得憋闷而阴冷。 金璎璎伏在他肩头,长发扫在他脖子上,她忽然打了个冷颤,声音抖索的道:“长生,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 “没有吧。”背上压着一个人的重量,又走了这么久,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的长生,哪有精力去注意别的,他不但走得很慢,连脚步都像是抬不起来了。 “有啊!”金璎璎肌肉僵直,声音恐怖的道:“我感觉像是有道目光在凝视我……” 她说着慢慢回过头,大着胆子望向身后。 微光中,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可是一扭过头,她感觉那道目光又在背后盯着她,那种被人盯着脊梁骨的恶寒,使她全身缩成一团,像只小猫紧紧贴在长生的背上,四肢都快僵硬了。 长生隔着衣料,察觉到她在发抖,“小姐?” 金璎璎不敢再回头去看,只是颤声道:“背、背后有人。” 她的舌头因为害怕开始打结。 长生以脚为中心半旋过身子,背着金璎璎面向背后,定定望了几眼,他兀自笑起来,“没人啊,不信你自己看。” 伏在他肩头的金璎璎,小心翼翼从他肩上露出眼睛,果见眼前除了火把的光,就是被黑暗吞没的洞。 她这才松了口气,提起的心也算是落下地。 长生背着她转身继续走。 忽地,长生停下了,这突然的停顿,让她的头撞上了他的右侧下颌,他似乎没有感到被撞的痛,倒是她用另一手揉揉头,还未及说什么,就听到长生打颤的惊恐声音:“前、前面……” 长生的语气很古怪,金璎璎立刻又被这声音里蕴含的惊悚给吓到了,刚刚落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手举着火把,因为发抖,那颤栗顺着手传到火把上,使得火把发出的光,在洞壁上左摇右晃。她胆怯的抬头,另一只抖索的小手死死的抓住长生的肩头,那五指深陷的力道,显示出她心底早已是杯弓蛇影的紧张。 她从他肩头探出目光。 呀―― 她还是被眼前景象吓得毛骨悚然。 火光里。 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幽影黯然浮动。 白色的微光环绕在影子周身。 更可怕的是,他不是站在洞里,而是在轻轻地飘。 他没有脚! 她尖利的指甲,划破长生肩头的皮肤。 她的美眸在昏暗中瞪得圆圆。 那是一个穿白袍的男子,皮肤和周身的光一般惨白,眼睛狭长,嘴唇又厚又红,红得像是在滴血,脸上露出厉鬼一般的狰狞冷笑。 那张脸…… 不知为何,恍然让她想起那个差不多快要遗忘的噩梦。 华阳镇里,那个恐怖的黑衣厉鬼。 她吓得牙齿格格只打架,爆发出一连串语无伦次的尖叫,“鬼、鬼啊!跑出地府、要吃人……” 在金璎璎惨叫发出的同时,长生已经背着她转身拔脚就逃。 没跑两步,随着吧嗒一声,火把跟着熄灭了。 周围立刻一片漆黑。 原来是金璎璎手中的火把被吓掉了,陷入黑暗中的长生不敢再乱跑,回转身一看,那个白袍幻影已经不见了。 “小姐,那个人不见了。” 金璎璎回头,果然没见到那个会发光的白袍男子。可是那种被人盯着脊背的恐怖感,依旧如芒在背,她拼命摇头,身子抖得更厉害,“不,他还在!” “小姐,你先下来。” 长生定定神,蹲下将金璎璎放在地上,在地上摸索一阵,终于找到掉落的火把,他用腰间藏着的火折子点燃。 光明总算又回到眼前。 在放下金璎璎寻找火把的那段时间里,长生似乎也能感到那种被人盯着脊梁骨的感觉了,待得火把一找到,他一把将金璎璎又再度背起,将火把塞在金璎璎手中,强自镇定道:“小姐,我们离开这里,你拿好火把,不要再弄掉了!” 他背着金璎璎按来时的路飞快的往回走,就像有个怪兽在他们身后追赶,那样的仓惶而逃。 一口气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当背后那种凝视感消失时,长生已累得汗流浃背,将金璎璎身上的衣衫都浸湿了。 金璎璎趴在他背上,手紧紧抓住火把,她握得那样用力,以至于手臂都有些发麻,“刚才那个是什么啊?” “不清楚。” “是人吗?我感觉它在飘呢,而且它没脚,会不会是鬼?”想起刚才那影子的样子,她又一阵恶寒。 长生摇摇头,没有作声。 “幸好它没追过来,那边自然是不能走了。”她沉默半响,忽然又道:“长生,我们还是从之前那个寒潭出去吧。” “什么?” “这洞前面也不知道有什么,我们这样贸然的往前走,手上有没防身的武器,若是遇到危险算不准都会丧命。” “可是小姐,你不是害怕寒潭那水温吗?” “没办法了,进入这个小溶洞后咱们吃的都是之前烤剩的鱼,即使回去,那箱子里剩余的木料也快消耗殆尽了,若是没柴火,就无法御寒,也无法烤鱼吃,我可不想吃生鱼,因此,还是从那潭里出去吧。” 她停顿了一下,不待长生接口又道:“我们在这溶洞里也不知道待了多久,我感觉好漫长的时间了,估计少则四五天,长则五六天了,庄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金璎璎一旦背上没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她立刻又活跃起来。 “恐怕是有。” 她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刷着下眼睑,“爹现在一定很担心我,呜呜,我也好想他。”想起爹,她伏在他肩头哭起来。 温热的泪顺着他的颈窝流下去,沁在脖子上,很快就冰凉一片,他不由柔声安慰道:“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小姐别担心。” 金璎璎又是许久都没说话,只是任由他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当两人再度看到那两个静静躺在黑暗中的箱子时,这才舒了一口气。 因为,荧光之舞的溶洞终于在眼前了。 ------------ 第三十九章 出潭 在荧光洞饱餐一顿,并稍作歇息后,两人又启程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荧光洞也慢慢被抛在身后,背着金璎璎,长生终于来到与妖灵潭相连的那个溶洞入口。 在离入口还有十丈的距离,长生放下背上的金璎璎,让她站在地面上,又接过她手中的火把,照了照前面的路,“小姐,从这里下去就是那个潭了。” 洞口的走势是往下倾斜的。 在十丈之外圆形的洞口透着光的微蓝。 那丝亮光在没被火把照亮的漆黑前方,尤为清晰。 金璎璎伸长脖子望着远处那个透着淡蓝光线的洞穴入口,自是一阵兴奋,又是一阵莫名的担忧。 她兴奋的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黑得不见天日鬼地方了,忧的是那潭水的水温实在是低得让她一思及就害怕。 长生举着火把,很仔细的照照洞壁,又蹲下用手触摸脚下的地面,他摸了一阵才道:“小姐,这洞壁还甚是光滑,脚下的岩石也很平滑,你脚上也裹着布条,应该不会割伤脚,走吧!”他率先举着火把往下走。 金璎璎迟疑着。 她未施粉黛的小脸,因为思及出潭就能回庄,兴奋得染上一丝潮红,那白里透红的肤色,使她干净清爽的瓜子脸,秀美可爱如同邻家少女。 她压下对潭水的惧怕,迈开步子。 这一段时日,自己未曾下地走路,走起路来感觉都有些生硬,她用手抵住身畔的石壁,脚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结了薄薄一层痂,梗在平滑的岩石上,依旧还是有点痛,但是并不厉害。 毕竟,玉剑山庄的冰花雪魄散可是最好的疗伤圣药,除了能止血,还能使肌肤以最快的速度愈合。 离庄至少也有五日了,凭借生火的次数以及自己睡眠的时间,大致也能推算出天数,只是爹最初发现自己又偷跑出去,一定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 想起爹生气的模样,她禁不住的轻笑,虽然急于回家,但她已然走得很慢,只因越接近那个入口,寒气越浓。 她扶着岩壁慢慢往下走,除了脚伤的缘故,还有个原因就是整个通往入口的这段路坡度很陡,而且是倾斜向下,她自然不敢走快。 长生在前方举着火把探路,不时的回身拉她一把,扶下她,在这样的搀扶之下,两人总算顺着越来越窄的路,到了离入口约莫三尺的地方。 森冷的寒气随着淡蓝的光亮灌入。 长生熄灭手中火把,“小姐,这潭水很古怪,下面有许多湍急的暗流和漩涡,等会要小心点。” 本来就很紧张的金璎璎,更加害怕了,那随着光线扑面而袭来的冷意,使她倒抽一口冷气。 长生迈出一步,发现身后的金璎璎站着不动,他转过身,借着微光瞧见她在发抖。 金璎璎见长生回头,一咬牙,也抬起右脚正准备走时,一只大手忽然伸到她面前:“小姐,你别紧张,抓住我的手就行了。” 微光中。 那只手骨节分明,厚实有力。 望着那只宽厚的手,她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他手里,那只手很温暖,很厚实,却给了她一丝莫名的勇气。 她眼波一转,微光里只见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却不见他俊美的颜容,她娇美的面靥也染上一丝红晕,所幸这里光线很暗,自是窥不清。 长生握住她的纤掌,牵着她来到洞口往下一跃。 水,扑面而来。 却奇异般不如上次那样的冰冷刺骨,她在水中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波光荡漾,光影晃动个不停。 兜头一个急浪打来,吃惊之下,嘴一张,立刻灌了几口水,那水却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任由长生抓着她的手往上游,一个更急的浪打过来,急流的力量冲散了他们紧握的手。 唔唔,救命!她喊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像秤砣般在下沉。 不要! 周身的水随着下沉变得冰冷无比,她被那冰冷刺得无力在挣扎,是错觉吗,为何之前水没这么冰? 她已快无法呼吸了! 一个人影从翻涌的潭水中出现。 他用强壮的胳膊一把箍住她的腰,一边将意识快要模糊的她用力拖拽,拼力游向潭的上方。 在浑浑噩噩之中,她感觉自己已被他带出水面。 哗―― 一大片水声被溅洒的响声之后,眼前一片雪亮的光亮令她反射性闭上眼睛,耳边是长生松了口气的叫声,“终于上岸了!” 她心里一放松,晕了过去。 **************************************************************** 天空如洗,云朵柔白。 黛青的山,幽静的谷,深涧里急流跌水,如雷贯耳。悬挂在陡峭的绝壁之上的千尺飞瀑,激起雪沫般的白色水花。 行走在天与地之间,呼吸着空谷里沁人心脾的花香,听着鸟语啾鸣的天籁之音,金璎璎觉得一切是那样的静美迷人。 好几个时辰之前,她还在那冰冷的潭水里挣扎,想起那个不见天日的暗黑岩洞,她真的感觉天是那样的蓝,阳光是那样的明亮,而活着的感觉真是美妙无比。 她的发重新挽了个环髻,露出下面一大截玉颈,髻旁斜插一枚金步摇,显得简洁婉约。 一张素面未施粉黛,红润的肤色,像熟透的水蜜桃,泛着粉红的光泽,那红得娇艳欲滴的唇,如同最柔软的玫瑰花瓣,带着诱人的香。 “小姐,你脚伤还未痊愈,还是慢慢的走比较好。”她的背后,长生目注她的脚提醒道。 “哼!”金璎璎一偏头,下巴高高扬起,立刻敛了笑容噘起小嘴,“小气,不给我看,不理你了!” 从寒潭上岸后,长生就躲到树林里去易容,好奇的她本想躲着去偷看,结果长生不给她看,也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易容完才出来,可把她气死了。 之后,他原本绝世的容貌,也就消隐在眼前这张平淡无奇的面容之后。 但是,对于金璎璎而言,眼前这张脸远比他真实的容貌更有吸引力,它应该算是很完美的艺术品了。 ------------ 第四十章 私奔 没人比易容之术精湛的自己还要清楚,戴上面具的话,总会有迹可寻,比如表情生硬,会很少笑,因为笑容会不自然,但是,在长生脸上却极自然,而且他更会展颜大笑,难道……他并非用面具易容? 那他到底是用什么易容的? 可惜他就是不让偷看,她很遗憾,正自气恼,听得长生又道:“小姐,你别生气了,我不给你看,是因为我师父在临死之前曾说过,这易容之术断不可给外人看到,我不能违抗师命的。” “算了,不和你计较了!”扮了个可爱的鬼脸,她悻悻道。 她的确也听说过,许多世外高人都有着自己古怪的忌讳和规矩,这自是也怪不得长生。 “小姐,我会易容之事,希望小姐能为我保守秘密,不然恐怕会有麻烦。”长生又哀求道。 金璎璎自然知道他会隐藏真容,就是不想被别人看见,但是,由于她气恼长生不给她看怎么易容的,她一对灵活的眼珠在眼眶中骨碌碌的转了好几圈,狡黠的笑起来,“不要本小姐说出去,自是可以的,不过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 “现在还没想到,等以后想到再说。” “好吧,我会尽力为小姐达成!”长生点头道。 “成交!”金璎璎笑得更开心,她手指绞着发丝,又道:“等会到了山庄附近,我先回庄,你缓下子再回去,免得庄里人起疑。” “好。” 两人又并肩而行,在林中穿绕,他漫声应着她的话,而她蹦蹦跳跳如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边牵着红裙旋身,一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当前方被灌木覆盖的路被两人踩出来时,一个惊愕的叫声忽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师妹!” 金璎璎听出那是高莫影的声音,又惊又喜。 她四下张望,当她看清站在左面树林边的那一大帮人时,一股激动的热流窜上心头,荒山野岭乍见亲人的狂喜,令她一时呆愣住。 翠色的树林,沙沙摇曳。 微风中,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使她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高莫影站在为首稍靠前的位子,他一手搭在身侧的长剑上,银蓝的衣衫衬着腰畔的剑显得气度非凡。司马瑞枫和夏羽平分别站在他背后,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后,又冷冷盯在长生身上。 他们脸上都露出受到打击的表情,那震惊的模样无异于此刻见到最无法置信的事,除了不信,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师妹。”高莫影说话了,眼前这个甜美的可人儿是师妹么?初看像是,仔细看却又不太像,但是当他目光又看到长生时,他可以确定眼前这少女绝对是师妹。 他认识她身上的衣服和娇蛮的表情,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师妹是没经过脂粉修饰的,却看起来甜美可人,十分舒服。 在师妹失踪的第三天,她的坐骑飓风独自返回。 庄里的人顿时紧张起来,他们原以为金璎璎又是偷溜出去玩了,这时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极有可能是遇险了,只因,宝马飓风绝对不会弃主自归。 采用老马识途的方法,他们终于确认金璎璎是在后山巫灵谷失踪的。 玉剑山庄的建成很是古怪,它庞大的结构横截住巫灵谷的入口,它的后门正好是通往巫灵谷的唯一路径,因此,任谁想进入巫灵谷,就必须先进入玉剑山庄,说白了,这巫灵谷也就变成玉剑山庄的私有人地界。 山庄随后又发现随着金璎璎不见的还有当初被她带入庄里的男仆,又根据最近传的正烈的流言,一致认为这两人是去私奔了。 师父顿时勃然大怒,命令他带人一起去后山捉拿两人。 “大师兄!”她揉揉眼睛,笑起来,“二师兄还有三师兄,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说话的是夏羽平,他简直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色阴得可怕。 金璎璎退了一步,呐呐说:“怎么了?” 她感觉现在的气氛很怪,连带空气都变冷了。 “贱仆!竟然敢诱拐我师妹!”人影一晃,夏羽平已掠到长生身边,左右开弓就是两耳光扇在他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差点跌在地上。 “小的没有。”长生捂着脸,胆怯道。 “二师兄,他没诱拐我!”看到长生挨打,金璎璎连忙挺身而出。 夏羽平却惘若未闻,一脚将长生给踢得跪在了地上,就是拳脚相加,打得长生哀嚎连连。 丁香肚兜被偷一事,他原本就记恨着长生,此刻他如何会不趁着这个机会毒打长生泄愤,眼见师妹还护着这个贱仆,他怎能不又妒又恨! 金璎璎扑上去,一把抓住夏羽平的袖子,“二师兄,你快住手!” 夏羽平猛一抬手腕,强劲的力道使逮住他衣袖的金璎璎站立不住往前一倒,被从后面急掠上来的司马瑞枫及时扶住,“师妹,小心。” 金璎璎却推开他的扶持,跺脚道:“他真的没有诱拐我,你们不要打他了!” 夏羽平冷着脸像是没听到,长生被打得翻滚在地上,抱住头,大声向金璎璎求救,“小姐,救命啊!” “师妹,你不要被这个淫贼给骗了!”司马瑞枫反手一把扣住金璎璎的手腕,眼中也是怒气浮动。 “他没骗我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几天要不是他一直在救我,我早就死了啊!”看到二师兄没命的打长生,长生在地上惨叫,她想上去拦,偏生又被司马瑞枫抓着手腕不能动,不由得狂躁急迫的大叫道:“二师兄你快住手啊,不要打他了!” “好淫贼,居然敢诱拐师妹和你私奔,你不想活了是吧?那我成全你!”正在毒打长生的夏羽平说话了,他咬牙切齿的又狠狠踹了长生几脚。 私奔?她什么时候私奔了? 金璎璎也很震惊,原来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和长生去私奔了! ------------ 第四十一章 重惩 “我才没有和他私奔!”吃惊过后,金璎璎大嚷道:“这些日子我和长生清清白白,并无任何越轨之事。” “师妹,孤男寡女在山里呆了足足七日,怎会可能没发生任何事!”一提及这个,司马瑞枫也很愤怒,认为是长生毁了金璎璎的贞洁。 司马瑞枫的话让夏羽平更加愤怒,于是更加凶狠的毒打长生,他疯狂的模样吓到了金璎璎,她知道再叫他别打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用尽吃奶的力气挣脱司马瑞枫的钳制,跌跌撞撞的扑到高莫影身前,一把抓住高莫影,拼尽全力嘶声大喊道:“大师兄,快叫二师兄住手啊,再打下去,长生会死的!” 高莫影望着满脸激愤的金璎璎,墨瞳里闪过一丝痛色。 半响,他忽地的别过脸不看她,两手紧握成拳。 他握得是那样的紧,内心的嫉妒使得一向冷静的他,竟也把持不住的愤怒起来,一瞬间也失去了理智。 场面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幽静的谷中,那拳打脚踢的闷响声不绝于耳。 血飞溅出来,染红长生被暴打的地面。 长生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随着鲜血飞溅的,还有金璎璎晶莹的泪水。 泪眼朦胧中,她终于明白长生这次是凶多吉少,几个师兄瞧上去就是一副置长生死地的模样。 她凝望着地上惨叫的长生,忽然抹干眼泪。 山风中,扬起她清冷而淡薄的声音,“你们何必再殴打他呢!其实我早已心有所属,除了那个人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她的话犹似晴空霹雳,震得几个男人又是一番怔仲。 金璎璎没有停,只是很冷静的继续大声道:“我爱的那个人是一个身份高贵的男人,他和我有着门当户对的家世和地位,长生只是一个庄里的男仆而已,我又怎么可能对一个男仆有男女之情!你们这样说,才是辱没了我的名节。” 这样的话一说出口,众人都呆住了。 长生望着金璎璎,目中闪过一丝受打击的神色。 高莫影震惊的转过头,他看到地上的长生在眸中一瞬间闪过的难受,又见金璎璎一脸的坦荡,并不像骗人之语,他这才道:“二师弟,住手!” 夏羽平自然也听到金璎璎那番自白,呆怔了一下后,不用高莫影出声,他早已停手了。 高莫影又道:“来人,将长生先押回去!” 夏羽平走到金璎璎身边,歉声道:“师妹,这几日我着实担心你的安危,刚才一看到你真的和长生在一起,就有些失控了,吓到师妹请见谅。” 金璎璎瞟了一眼被人带下去的长生,心不在焉的应道:“你以后别这么凶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太可怕了。” 高莫影已经牵过马,“师妹,上马吧!” 一行人回到山庄,金璎璎就一马当先直冲到澄阳殿。 听闻女儿回来,金信云又惊又喜,看到风一般冲入殿中的女儿,还未来得及说话,金璎璎就噼里啪啦的大声道:“爹,你快叫师兄他们放了长生!” 提起长生,金信云的表情就冷下来,“此人毁你清白,辱你名节,岂能就这样放了他!” “爹,我和长生清清白白,根本没有做任何越轨之事。” “你离庄有七日,这七日你又在哪里?” “我在山里迷路了,马也跑了,就在山里乱窜,结果遇到了野兽,是长生救了女儿,我们这几天只是在山里风餐露宿,他对女儿一直以礼相待,恪守本分,从未做出越轨之举,爹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女儿的恩人!”这番说辞是她和长生预先就商量好的,现在说起来,半真半假,自是也难辨真伪。 “哼,孤男寡女在庄外六、七日,你都不知道庄里都怎么在传你们,说你们私奔去了!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面!” “爹,你怎么可以相信他人的胡侃之言,也不信女儿的清白?” “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我已经想好怎么处置那个贱仆,他该为他的色胆包天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对你,我实在是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来惩罚你!”说到最后,金信云声音哽咽了,声音里透着说不尽的失望,“我原以为你只是娇蛮任性,不想你已堕落到如此地步,竟然胆大妄为到和一个男仆去私奔,我亦无话可说。你虽是我最宝贝的女儿,可是你的行为狂妄之极实在令我恼怒,我即想顾及父女之情饶恕你,但是,此次若不给你严厉的惩罚,你将永远不会记住这次的错误。” 金璎璎一听这话,就知道爹是不会再听她的解释,她心里很悲哀,但是她并没有哭泣,只是很坚定的道:“爹,不管您打算怎么处罚我都无所谓,我并不打算乞求您不要处罚我,我只是想将真相说明,长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并未和我一起私奔过,这个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您不但不该杀他,而且应该重金酬谢他,您像现在这样恩将仇报,滥杀无辜,对得起舍命救女儿的他吗?” 恩将仇报这四个字,立刻将金信云激怒了,“我恩将仇报?像这种淫贼色胆包天,就算他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爹!”金璎璎气愤道:“您怎么可以这样暴戾残忍,您这样又如何配做一庄之主!” “放肆!”金信云一拍桌子,怒喝一声,“为父还需要你来教训?” 他身影一晃就到了金璎璎身边,忽的一扬手,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入,金璎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感觉到一阵眩晕。 在要倒下的瞬间,她立刻明白,“您……下药……” 她身子一软,倒在金信云怀里。 望着怀中的憔悴了许多的人儿,金信云喃喃道:“璎儿,你莫怨爹爹,爹爹也是为了你好。” 他抬起头,唤过两个丫鬟和护院过来,“你们将小姐送回咏月楼,不许再让她踏出房门半步,否则全都提头来见我!” 他的声音很森冷,显示出他已下定决心的坚定。 那个叫长生的贱仆,居然敢诱拐他的女儿去私奔,明天就叫人秘密处死他! ------------ 第四十一章 消失的男仆 金璎璎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 更让她烦郁的是,咏月楼的周围还被爹派了不少人看守,戒备森严的模样,让金璎璎感觉自己就是个囚徒,虽然没有脚镣手铐。 楼里就只有春雪和另一个丫环侍候在旁。 问过雪儿,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整夜。 她又急又躁,都过了一夜,长生到底怎么样了?她也想过用自己的命威胁爹放人,但是转念一想真的这么做的话,万一她爹又将她迷晕怎么办,那就真的救不了长生! 她想尽了一切方法,却出不得咏月楼半步。 这让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谁知到了下午,咏月楼下的看守的人忽地全被抽走,那一瞬间全都撤走的事态,使她嗅到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头也不回的冲下楼,抓了匹马,问过地牢的方位,就骑马飞奔到地牢。 牢内,远比想象中更阴暗。 一走入地牢,一股阴冷潮湿的味儿扑鼻而来。 粗大的木桩之后,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囚室。 惨淡的光线,光影交错的阴影,以及从囚室天窗上射下的一缕淡淡的光线,都有着无比压抑的感觉。 只是,现在牢中空无一人。 金璎璎站在洞开的牢门口,一阵窃喜,一阵担忧。喜的是,刚到这牢里就听到长生失踪的消息,忧的是,长生真的逃掉了吗? 她看向牢房内,牢中还立有两人。 一个身穿银蓝衣衫,看侧影她都能认出那是大师兄,另一个她见过好几面,是大师兄的手下荀樾。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师兄。”她走到他身边。 “师妹,你怎么来了?”高莫影从幽光里侧过脸,惊讶道。 他知道师父已经对师妹解除了软禁,却没想到师妹一出香闺,就直奔着地牢而来,这样说起来,这个长生对她有如此重要吗? 他微微有些嫉妒,却又立刻强压下去。 “听说长生关在这里,我自然就来了。”金璎璎又仔细看了牢里一眼,确定长生不在里面,松了口气后,又马上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生呢?” “他消失了!” “消失?” “对,是消失!”高莫影望着地牢,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不是失踪,是像空气一样一夜之间蒸发掉,没有一丝踪迹可查。” 金璎璎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活生生的消失?” “可他就是消失了!”高莫影喃喃道:“若仅仅是失踪,总有蛛丝马迹可循,而消失是没有任何端倪的,就像全然都没存在过。” 金璎璎一听这话,原本很高兴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原以为长生是连夜越狱逃掉了,照师兄的说法和表情来看,长生不是失踪了,是消失了。 她不由问道:“这个……昨晚真的一点动静都没吗?” 高莫影转头唤过荀樾,叫他出去把昨晚值夜的狱卒喊过来。 狱卒来后,说的话更是让金璎璎大吃一惊。 “小的昨晚都一直在这边,若是牢里有什么异常的响声都能听见。”他指指牢房对面的隔间。 “小的一直在那个隔间,三更天的时候,小的巡过一次房,见他一直坐在墙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到了四更天,小的又巡了一趟房,见他倚着墙角睡着了,然后到了五更天小的再去巡房的时候,发现牢里面空无一人,那个人突然消失了。”狱卒说到此处,拍拍挂在腰上的钥匙串,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开牢门的钥匙串也一直在我身上挂着,没离开片刻,而这个钥匙也只有这一串,不可能有备用的。不知道他怎么出去的,他真的消失了!” “你真的没听到任何响动?”金璎璎问。 “是。” “不可能!”金璎璎大叫着,“我不相信。” 如果说长生被人劫狱救了,或是偷到钥匙而逃出庄,她绝对相信,而这种破绽百出的消失之言,如何能叫她相信长生依旧安然无恙。 她低头想了下,忽而抬起头,冲着高莫影道:“大师兄,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我爹叫你们偷偷的处死了长生?” “没有!”高莫影摇头。 “那长生怎么可能自己消失?一定是爹叫你们杀了他!”金璎璎激动的大吼大叫起来,整个牢房都是她嘶吼的声音。 “师妹,你冷静点,我真的没杀他!”高莫影握住她的肩。 “长生死了,你叫我怎么能冷静下来!”她拼命的摇头,一挥臂推开他。 望着空空如也的牢房,泪水划过她雪白的面庞。 长生看来必是凶多吉少,他不懂武功,怎么可能在门窗完好,又有人看守的牢里逃出,他必定是被爹给杀了埋了,想起溶洞里他忠心耿耿的护着自己,想起他不顾一切的救过自己的性命那么多次,而自己却连一次也救不了他。 她伸手捂住脸,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高莫影见她如此悲伤,不由握住她的双肩劝道:“师妹,或许长生并未死,他只是逃掉了。” “他怎么逃啊!”金璎璎从掌心中抬起脸,哑着声音喊:“长生又不像你们会武功,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哪里能逃得出去。” 金璎璎将脸埋在掌心里抽泣着,“既然不是你,肯定是爹叫别的师兄去干的!” 高莫影颓然的松开握住她肩头的手,无言以对。 虽然他没杀长生,但难保师父派了别人去做。 “一定是这样!我要去问爹,是不是他把长生给杀了!”金璎璎用衣袖一抹泪,就像她来的那样一阵风似的冲出去,高莫影知道即使阻止也阻止不了,只有目送她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的目中浮起痛苦之色。 “影少爷,你觉得这事怎么看?”旁边一直没说话荀樾开口了。 “一切都不好说。”高莫影的表情高深莫测。 “此人若是自己消失,里面可能大有文章,当然这要先排除他死于这庄里其他人之手,这里想他死的人还多得是。” “还有人想他死?”荀樾带着一丝疑问。 “对,还不少呢。”高莫影应了声。 他说完这句,不再说话,只是走到牢房中那缕透过天窗射下来的光亮下,皱眉寻思着。 早上,他就得知长生奇迹般从牢里消失的消息,他也去问过师父,师父当时和他是一样的惊讶,而且雷霆大怒的大发了一顿脾气,下了格杀令,但凡长生再敢露面,一概格杀勿论。 从师父的举动推测,他估计长生真的是自己从牢房里消失的,因此他才会带着荀樾再度来到牢房,想寻到蛛丝马迹。 然而,这一切真的就像奇迹,没有任何解释,在门窗完好,又有人看守的状态下,这个男人真的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也去询问过看守庄门的仆役,得知从昨晚到现在并无陌生人出入庄,那些出庄的人也都有各自合理的理由,经过查证也没说谎。 那么,长生若不是被别人杀了,就是自己消失了。 从武斗那次,他就觉得这个叫长生的男人身上有着不少疑点,虽然平常看他的言行也找不到任何破绽,但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昨日在山中寻到长生时,二师弟的一番痛打,绝对是下了重手,照理说他不是胸肋断掉,就会受极重的内伤,然而,他非但能自己走回山庄,还能自己连夜逃掉。 或许,他能这样无声息的逃掉,是因为外面有人接应,可就算有人接应,想逃出玉剑山庄也是难比登天,他能逃掉,或许是庄里出了内奸。 若真是如此,此人潜伏在庄里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谁派他来的?如此的深藏不露,又有何居心?那个内奸又是谁呢? 如此多的疑问堆积在心头,在思绪里纷乱一团。 心念一转,他的思绪不觉又转到师妹哭泣的脸上。 地牢幽暗的光,洒在他银蓝的衣衫上,反射出浅银的冷光。 就像他脸上平静的表情,虽然波澜不惊,但是,来自心底的痛楚在慢慢吞噬着他的心。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黑暗中,似乎又浮现出师妹的泪容。 长生,居然能让师妹如此痛心。 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 第四十二章 惊魂噩梦 黑,漫无边际。 黑暗中一束雪亮的光的打在她身上,阴冷得让她单薄的身子开始发抖。 她往前走动,却看不到任何的路。 周遭只有一片张着大口想要吞噬掉她的黑。 这是哪里? 她瑟缩着,抱住自己的身子。 一声男人的凄厉惨叫在黑暗中响起。 她吓得颤抖一下。 男人在惨叫的时候,似乎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她渐渐听得清楚了,那声音在惨叫着:“小姐,救救我!” 长生!她又惊又喜,奔向惨叫的声音传出的地方,大声道:“长生,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蓦然,一道蓝色的闪电劈裂眼前的黑暗。 那撕裂的黑幕中央,是一片很明亮的光,白光之中长生在用力挣扎,他的四肢分别被捆上很粗的绳索,向四面拉开,将他拉开成一个大字型。 长生! 阴冷的笑声,在长生惊恐的叫声中响起。 黑暗中,捆住长生四肢的绳子末端出现了四个男人,他们攥着绳子狰狞的笑着,那笑声在黑暗中格外的毛骨悚然。 她看得清楚,那四人竟然是二师兄、三师兄以及四师兄和一个陌生的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不要!你们不要杀长生!”她不由大叫。 “小姐,救命啊!我不想死!”长生恐惧的在挣扎。 三个师兄笑得更加冷漠,四人同时各持一条绳子的末端,各自一展身形残忍的猛力一扯。 强大的拉力之下,长生的惨叫响彻黑暗。 刹那间,血光像喷雾漫天飞洒散开,几乎遮蔽整个黑暗的天际,那一团团鲜红的血,在黑中氤氲开。 宛如一朵朵盛开在黑暗中的鲜红的花。 血光之后,她看到三个师兄拿着长生的残肢断体在发狂的大笑,那笑容扭曲而恐怖,犹如三个嗜血的恶鬼…… 不―― 她发出凄厉的惨叫。 大口的喘着粗气,她霍然睁开眼睛,拥着锦被坐起。 “长生……”想起梦中的惨景,她忍不住嘤嘤哭起来。 有脚步声很快的冲进来,正是睡在外间的春雪,听到小姐的尖叫,她连忙披衣而起,燃了灯冲过来,却见金璎璎坐在床上在哭泣。 “小姐,怎么了?”春雪担忧道。 金璎璎转过脸,泣不成声,“我梦到长生死了!我梦到他被师兄们像车裂一般分尸了,残肢断体被扔在地上,样子好惨好可怜。” “小姐,你做噩梦了。”春雪连忙去端了一杯茶,递给她,但是,金璎璎却推开杯子摇摇头。 她起身到窗边,看到外面已经天亮,转头对春雪哭泣的道:“我出去走走,不要跟着我!” “可是小姐……”春雪还欲再说话,金璎璎已然穿好衣衫,游魂般走了出去。 走在咏月楼的楼下,她依旧没有去擦掉眼泪。 清晨的风很湿润。 空气中飘荡着清幽的清淡花香。 她缓缓走在鹅暖石铺成的路面上,踩着清晨浅金的阳光,目光流转在路边盛开的鲜花上。 晨露,在翠色的叶片上打着转。 晶莹的透着璀璨的光。 而这样纷呈的美景,长生却再也看不到了! 她低着头,慢吞吞的走着。 走了一阵子,她拐了个弯,却是入了马棚。 马棚是一个单间,里面只有一匹马。 那马通体雪白,周身无一根杂毛,神骏的样子很是威猛。 金璎璎走到它旁边,摸摸它身上的毛,柔声对着它道:“雪玉,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天骑你出去,那样的用鞭子抽你是我不对,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雪玉用脖子摩擦一下她的脸,似在说我不怪你了。 她一手梳理着它身上的毛,一边絮絮叨叨的道:“当年要不是我使计,用甘蔗、青玉米以及胡萝卜还有仙纤草研制出一种很奇异的香料,如何又能驯服你。爹和庄里人都以为我有异能,其实,我只是做出了你喜欢的香味讨了个巧而已。” “如果当时我没骑着你跑出去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死了!” “他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却连一次也救不了他!我感到好无力……” 寂静里,只有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说到最后,她忽的抱住雪玉的脖子哭泣起来。 她哭得是那样的伤心,一句接一句喃喃自语着:“我救不了他啊,他还是死了,死的那样惨,晚上的那个梦一定是他在托梦给我。” 晨光,从马棚敞开的窗外洒入。 那个绿衫少女抱着马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原以为说出那番话,就能救出他,不想却依旧无济于事。 那日林子里,她会那样说,是因为她知道师兄们都对自己有意,说出那样的话,不但能绝了师兄的念,还能帮长生解掉眼前的危难,虽然像那样说的确是过分了点,但是,师兄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溶洞里,不是没察觉长生对自己有好感,因此那番话也同样是在告诉他,她和他是不同身份的人,而她还有自己心仪的对象,也能叫他知难而退,不再对自己再有任何妄想。 不是没看到当时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了打击的眼神,但是,她始终认为这是对于他最好的告诫。 她跪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雪玉温驯的弯下脖子,任她伸出双臂抱住它,她将头贴在马脖子上,任泪水哗哗的奔流。 翠绿的罗衫铺开在地上。 任那一颗颗珍珠般的眼泪滴落在裙上。 长生应该是真的死了,不然又怎会变鬼托梦给自己?虽然昨天已质问过爹,爹不承认杀了长生,还咬牙切齿的说,要是再给抓到长生就格杀勿论。 那么,也许是三个师兄背着爹下了手,杀了长生。 那三个师兄素来喜欢欺负长生,这些她其实都是知道的,极有可能他们出于妒忌将长生给杀了埋了。 哭够了,她从地面上站起来。 抹抹泪,她的眼睛在晨光里闪着坚定的光,即使他死了,她一定要找到他的尸首将他厚葬。 她绝不会让他躺在冰冷的地下,成为游魂野鬼! ------------ 第四十三章 我要挖出他! 转眼又过了五天,所谓私奔引起的那些风波也以诱拐小姐的男仆畏罪潜逃被玉剑山庄下了格杀令而告终。 山庄看似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唯一不同的是,庄里自那以后又多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那就是每逢午膳过后,小姐金璎璎就会拿着个锄头这里挖挖,那里掘掘,在庄里那些阴暗的角落里挖着,身后还跟着个想劝又不敢劝,满脸担心的春雪。 她不顾众人的侧目,甚至对庄里那些嘲笑她疯了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一条心的挖着。 一锄头一锄头的。 那个红衣少女佝着身子翻锄着脚下的泥地,汗水从她雪白的额头淌下来,粘在她细碎的发丝上,湿成一小撮紧贴在额上。 她的眼眸带着一丝感伤,仿似闪着泪光,嘴里兀自喃喃道:“为什么没有?到处都没有,到底埋哪了?” 望着这样的她,春雪忍不住道:“小姐,别挖了!” 金璎璎摇摇头,“不,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尸骨,他死得那么惨,我所为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小姐,你不知道庄里人都怎么说你!”春雪很生气的道:“他们都说你疯了!” “他们爱怎么说就随他们去说吧!”金璎璎一脸的无所谓。 她们头顶的一个很陡的山丘之上,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影,俯身在往下望。 前方的是个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子,一身华服的他问着身后的人,此刻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脸上是痛心疾首的表情,“她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整天拿着个锄头到处挖,影儿,这次是我做错了么?” 高莫影也望着山丘下的红衣少女,轻叹一声,“师父,对与错都不重要了,是师妹太过执着。” 风,吹起两人的衣袂。 阳光淡洒在两人的身影上,他们宛如风中两尊淡金雕像,久久无语。 金信云也叹息一声,“也罢,随她去吧!”他想了想又道:“对了,那位南公子今日才到庄,你可安排妥善?” “回禀师父,徒儿已将他安置在望月楼的西厢房。” “他可是很重要的客人,这一两年来这个人活动异常频繁,这次的生意若是能谈成,我们自是又能赚上不少银子,你吩咐下去,你们切不可怠慢他。” “遵命。” 这两人又瞧瞧山丘下的少女,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去了。 山丘下的少女全然不知头顶曾有人窥望过她,依旧用春雪递过来的绢巾擦擦汗水,继续埋头苦干。 虽然春雪之前曾拿出个锄头要帮着挖,可是被金璎璎给制止了,她要亲手挖出他的尸骨,不需要连这唯一她能帮他做到的事,也要假手他人才可以完成。 汗水,一滴滴淌在地上。 泥土一寸寸被翻新。 她也从南苑的山丘下一直挖到望月楼的后门,这时已接近黄昏,她依旧不停手的掘着。 “呼,好累!想不到山庄远比想象中大上好几倍,少不得还要挖上一个月了。” “小姐,你真要挖遍整个山庄吗?都已经挖了五天了!”春雪被吓到了,大睁着双眸。 “当然,直到挖出他的尸骸为止。”她双手握住锄头的木柄,原本纤白的手掌因为数日的劳作不但伤痕累累,而且已经有了茧子,但她却毫不在意。 “小姐。”春雪实在看不过金璎璎一个人这么辛苦,不由道:“还是奴婢一起帮着挖吧,这么大的山庄。” “我都说了,不需要了。” 春雪眼珠转了转,“小姐,你总也不希望那个长生老躺在地下找不着吧,多一个人帮忙,时间上就能快一点,长生就不会一个人在地下这么孤单了。” “说的也是。”金璎璎觉得有理,“春雪,你去找把锄头来,我在这里等你。” “好的。” 春雪走后,金璎璎摊开手脚躺在脚下的草地上。 望着头顶斑斓的霞彩,她思绪万千。 浑身的酸胀,腿脚无力,但这真的不算什么,比起长生所受过的苦,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妹子,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娇柔的声音从头顶前方的高大灌木之后传出来,接着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也从那里响起。 “没想什么。”另一个娇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奶音,感觉年纪应该很小。 “噗嗤。”先前的声音笑起来,“妹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什么?”那个带着奶音的声音,有一丝惊慌。 先前的声音笑得更愉快,“你在想他,想他对不对?” “绿绮姐姐,你又寻我开心。”接着是跺脚的声音。 金璎璎好奇了,悄然爬起来,透过枝叶的阴影一看,原来是两个青衣小丫鬟在嘀嘀咕咕互相打趣。 “我哪有寻你开心。”绿绮捂着嘴,“你不就是在想他吗,那位今天刚到庄里来的南公子。” “乱说!”另一个年纪较小,满月脸,眼睛很大的美丽少女,被说中心事,羞得俏脸通红,嘟着嘴,说不出的可爱。 “红鹃妹妹,今天真是险啊,要不是那位南公子,你可就闯大祸了!” 那个叫红鹃的少女,一提及此事,脸就立刻白了,之后又红了,她捂着发烫的双颊道:“如果不是他,我今天肯定死定了。” “是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老爷叫你端烧酒过去酌满,你居然也能将它弄翻,要不是那位南公子出手敏捷,在瞬间一手托壶,另一手轻轻一拂就将已经泼出尚未落到他身上滚烫的酒,全都从壶口重新注入,后果不堪设想。”绿绮想起那一幕,眼睛开始发亮,“那位公子不但人长得俊,功夫居然如此的高。” 红鹃本来提起此事还有些心下戚戚,想起那惊险的一幕,心里还有些后怕,“那位公子真的好厉害!” “你若是烫到了他可不得了,他可是老爷的大贵客,我听说老爷以前就请过他很多次到庄里来玩,都被这位公子给拒绝了,难得这次公子居然赏脸了,你倒是闹出这一着吓得我们都为你捏把汗。”绿绮道。 “我也不想啊!”红鹃道:“你没见到他那冷峻的气势,我靠近他的时候感觉好冷,才会紧张得手脚僵硬,慌乱中才会打翻酒壶嘛!” “幸好有惊无险啊。” “不过今日连同几位少爷也在场,虽然几位少爷也是出类拔萃的人,但是与这位南公子比较起来,可就差了一大截。” 红鹃也赞同道:“不错啊,从气势到武功,还有长相,简直可以叫无可挑剔。”大难过后,这丫头春心又萌动了。 “你这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那位公子原本就生得那么俊。”绿绮打趣道。 红鹃的脸更红了,不依的忸怩着身子,“你又取笑我,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子爷,咱只能看看解解眼馋罢了!”她作势要打绿绮。 绿绮笑岔气,“还害羞呢!” 逗完红鹃,绿绮又道:“其实,没什么好害羞的,今个儿姐妹们哪个不是看他看得都入迷了,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下,到现在提到他还一个个兴奋得眼睛放光。真没想到世上还会有这么出色的男人,那俊美的容貌,那独特的冷峻气质,也正因为他的气质如此的特别,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骄傲,真的令人看了会心里怦怦直跳……若是,他的嘴角再带上一丝笑容,不知他笑起来是什么模样……”绿绮的声音犹如梦呓,带着做梦的神色,似在幻想他笑起来的样子。 “是呀……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红鹃也接口了。 “……这样的人我又如何见了能不动心?”绿绮的声音更轻,“只要他看我就一眼,我就……” 暮色在两人兴奋地谈论中变淡。 金璎璎在树后听着她们所讲的,觉得索然无味,爹平素就爱宴请一些生意上有来往的客人们到庄里来谈生意,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至于她们嘴里的那个什么公子她也没什么兴趣,她现在满心满念都想着怎么找到尸骸。 她又在地上躺下,等着还未回来的春雪。 ------------ 第四十四章 最后的心愿 翌日,午膳过后。 阳光慵懒的洒在红栏黑瓦的栏杆之上。 回廊的地面上,铺满枝叶斑斓的阴影,细碎的光点在阴影里明灭。 踩着这些光点,高莫影也正如它们一般忽明忽灭。 早上,据说那位叫丁香的姑娘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随后师父请了郎中来诊治,郎中居然说这位姑娘伤势并无大碍,只是已有了身孕在身。 这下子事情可棘手了,庄里估计又要不太平了,不如还是趁师妹不知道这件事前先解决掉,免得又掀起轩然大波,虽然,这样会很委屈那位可怜的姑娘,但是,为了师妹,也只能如此。 他径自来到金信云的书房门口敲敲门,他听到金信云叫他进来的声音,一推开房门,他怔住了。 因为,房内除了金信云,他的三个师弟居然都在,他们站在桌前,看到他的瞬间也很吃惊。 “师父,徒儿来此,是有一事相求。”高莫影道。 “何事?”金信云坐在书桌后,穿着绣金长衫,面色很凝重。 高莫影看了众位师弟一眼,“我想请师父将那位丁香姑娘给送出庄去。” 他的话音刚落,一边的陆银鹏跳起来,“我说吧,师父您看,连大师兄也抱持着和我们一样的看法,我看还是把丁香送出庄比较好。” 夏羽平也道:“我认为大师兄和四师兄说得没错,自打这位姑娘入庄后,庄里就频生事端,现在她还怀了孕,也不知是怀了谁的孩子,如此秽乱山庄如何使得,枉对师父对她的一番赏识和厚爱,徒儿也认为师父应该把她尽早送出庄,以免搞得庄里越来越乌烟瘴气!” 高莫影一看就明白三位师弟会出现在此地,肯定也是为了丁香怀孕的事而来,而他们的想法应该是和自己不谋而合。 最后,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司马瑞枫终于开口了,他也道:“师父,丁香原本是我送来侍奉师父您的,不想在庄内闹出这么许多不快,因此徒儿愿意将她接回去,以防再生事端。” 金信云大声道:“断不可如此!” “为何不可?”高莫影追问。 “因为丁香是我的女人,她肚里的孩子就是我的!”金新云正色道:“我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人和骨肉流落到庄外去!” 四人顿时呆住,齐齐无语。 金信云从正面的承认,让四人面面相觑。 虽然,一个多月前庄里就有流言说师父曾和丁香春风一度,但师父从没正面承认过,因此,他们也就只当是流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房门被人哐当一声给重重踹开。 房门口一个人影气势汹汹的闯入,火红的衣衫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浑身迸发出强烈的怒气。 她乌发蓬松,上面沾有杂草的碎屑,面上黑黢黢的,泥和汗水混成的黑色遍布整个脸蛋,东一块,西一块的,白的地方雪白,黑的地方像块泥,只露出一双聚着怒意,圆圆大睁的明眸死死瞪着金信云。 她手中握着一把铁锄头,红色的罗衫上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同样的脏兮兮,有的地方珠子还脱落了,金线的刺绣线头也断掉挂在上面只晃荡。 她风一般的卷进来,让屋内的人全怔住了。 “爹,你们放才说的话我在外面全听到了,想不到您偏袒那个贱婢到如此的地步,竟连她肚里的孽种也一并承认了。”她一进门,劈头盖脸的就大声道。 “混账,你是怎么和爹说话的,没大没小的,一点礼数都不懂!”金信云板起脸叱道。 “那要怎么说话?”金璎璎阴阳怪气的冷冷道:“是赞同你‘英明’的决定,还是要夸赞您色迷心窍,争着抢着要去给孽种当爹?” 金璎璎一顿挖苦,令金信云顿时火起,“丁香肚里的孩子本来就是为父的,为父用得着说谎来蒙骗你?” “爹,那个贱婢入山庄前在青楼鬼混过,谁知道她肚里的孩子是哪个男人的孽种,像她这样身子不干不净的贱人,应该立刻将她逐出山庄,以免秽乱庄里。” “丁香是怎么样的人,为父最清楚,她一直守身如玉,洁身自爱。你不许再辱骂她和她肚里的孩子,否则就算你是我的女儿也决不轻饶!”金信云冷冷的警告她,语气中有种不容人冒犯的威严。 金璎璎望着神色变得凌厉的爹,退后了一步。 “想不到您这般的一意孤行,不听劝阻。”她的神色变得很哀伤,“我一直以为您是非常明事理的爹,因此我一向很尊重您,但是,现在的我对您的所作所为只能感到唾弃和鄙视,因为,我发现您根本就不值得我尊重和敬仰。” “放肆!”金信云大喝一声,胸口急速起伏。 金璎璎丝毫不惧,继续道:“爹,您是一庄之主,大家都以您马首是瞻,您的所作所为下面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您像这样和一个下人无耻的鬼混,还专横霸道的不让别人提出意见,这样又如何能服众!” 金信云被她气得身子直抖,啪的重重一拍桌子,喝道:“闭嘴!我还需要你来教训吗,你先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贱仆,整日拿着个锄头到处乱挖,把我的脸面都给丢干净了!” 金璎璎语气凌厉的针锋相对,“我虽然骨子里流着您的血,我才不会像您那样无耻下流!”她蔑视的看着金信云,“我和长生之间清清白白,才不是您想的那种龌龊关系!要不是你们心狠手辣将他杀了埋了,我如何又要四处去挖?” 她森冷的目光在屋中人的面上盘旋了一圈,冷声道:“你们一个个心如蛇蝎,连长生一个全然不懂武功的人也能下得了手,我不知道你们夜里是怎样睡着的,长生死得那么惨,也不怕他变了鬼找你们报仇!” 她的几个师兄忍不住澄清道:“师妹,我们没有杀他啊!” “你们不用骗我了!”金璎璎一脸的悲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都托梦给我了,你们将他给车裂了,他只是想让我将他四分五裂的尸骸收拾拢来,合在一起下葬,无论你们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在乎的。因为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一定要帮他完成!” 她毅然地说完,拖着锄头出了门,出门时狠狠的摔上了门。 ------------ 第四十五章 丁香的秘密 荷苑,阳光静好。 这个院落不算特别大,干净舒适。 自打知晓丁香怀孕后,金信云就拔出一处幽静的院落和四个丫鬟,以供丁香居住和使唤,还将丁香的姑母从家乡接过来,便于照顾她。 一走入院落,虽然周遭并无奢华的摆设,瞧上去非常的清雅,迎面一股清幽的暗香袭人。 雕花小窗边,一个少女对镜梳妆。 白莲花似的面容,如水的秋波,不点而朱的红唇,婉约的姿态,那流转在举手投足间的风韵,流露着楚楚动人的娇态。 梳子的密齿轻咬着如瀑的黑发,那一梳到底的柔滑,使得每一根乌黑的发丝都在密齿间发亮。 她低垂着头,目光虽然停在胸前正在梳理的青丝之上,心思却很明显的在别处。 她柔缓地从上往下梳理着。 动作越来越缓慢。 眸中光芒徒然一闪,秋波中竟射出冷厉的精光。 终于,她依靠自己的力量逼迫那个男人就范了,若不是自己用计,有意从原本离地就不算太高的梯子上栽下来假装晕倒,金信云也不会这么快就承认自己是他的女人。昨日,据司马瑞枫说小姐为了她又和老爷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她唇边荡起一丝冷笑。 金璎璎,她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一切―― 华丽的衣裳,奢华的享受,以及围绕在身边成群的美男子,那种在锦衣玉食中沉醉,众星捧月般被男人包围的富足生活,是她从来都不曾想象的。 她嫉妒,她憎恨,凭什么她天生就是大小姐,而自己却只能是个在河边浣纱的浣纱女。 因此,她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打扮完毕,对着镜子又在头上戴了一支金步摇。 这是老爷昨日赏赐给她的,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甚是满意,看到这样的自己,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想起那个他,她的脸羞红了一片。 今日约好的是在南通寺上香,这个理由骗过了老爷,她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不少银子和首饰,用蓝布包了放入怀里。 之后,她匆匆忙忙去了南通寺。 南通寺建得气势恢宏,寺庙烟雾腾腾。 在寺庙里一处僻静的地方,丁香一脸焦急的在等人。 正着急间,一个年轻男人来到她身边,叫道:“香儿。” 这人生得模样俊俏,就是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虽然衣着也算还不错,但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浮华之气。 丁香的脸上露出笑容,娇嗔道:“立杰,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了你好久。” 李立杰瞧了她两眼,“香儿,好久不见,你倒是越长越水灵了。”他涎着脸,色眯眯的伸手摸摸她白嫩的小脸,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丁香一把挣脱开,数落道:“立杰,这里是寺庙,别这样,给人看到了不好。” “什么好不好,你人都是我的人,还怕别人看到了!”李立杰笑得更淫荡,又想去摸她。 丁香一下拍开他的手,“我要和你说说正经事。”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个好地方说。” “立杰,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李立杰摸到丁香面靥上的手顿住了,笑容僵住了,“什么?” “你要做爹了!”丁香仰脸看着他。 李立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不是按原计划,我设了个计,那日灌醉了老爷,让老爷以为这孩子是他的。”丁香的美眸中闪过一丝阴险的光。 “香儿,你还真有一手!”李立杰道:“当初那个司马瑞枫找上你的,我就觉得改变我们命运的时刻到了。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司马瑞枫居然一点也不被你的美色迷惑,直接将你献给了他师父。” “不过这样更好。”丁香道:“老爷子这条鱼更大,料更足,等这老东西腿一伸死了,那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我们,我们的孩子也能在富裕的环境下长大。” 说到这里,丁香停了停,“不过,我虽然成功的骗过老爷,可是小姐却怀疑孩子不是她爹的。你以后要小心点,别给我弄乱子出来,咯,这些首饰和银钱都是老爷赏赐给我的,你拿着这些钱财回乡去做点小生意,等我当上了庄主夫人再和你联系。”她从怀里取出那些珠宝首饰递给李正阳。 她又道:“现在小姐怀疑孩子的身份,我担心会给她找出什么证据。因此你最好去外地避过这个风头,我们必须小心行事,否则会前功尽弃。” 李立杰收下东西,点头道:“那我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就坐船离开此地。” “你自个儿要小心。”李立杰说完,带着那些银钱和首饰走了。 丁香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却不知旁边的树林里,有一双眼睛狐疑的盯着他们的背影。 那双眼睛扑闪着好奇的光。 这个贱婢为何会鬼鬼祟祟的和一个男人在寺庙里见面?难道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手扶在身畔的树干上,金璎璎一脸疑云,她皱着眉想了下,一抬眼见李东阳已然走远,一转身她跟着他追过去。 出了寺庙,到了小路上。 金璎璎一马当先,追了上去,她此刻一身男子的装扮,自是偷溜出庄玩耍的,没想到晃到寺庙边上,她想去给长生上柱香,因此进去了。上完香无意中却发现丁香正鬼祟的和一个男人在说着什么,由于离得很远,她来得也比较晚,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神秘的样子让她起了疑。 她一个箭步,冲到前方挡住他的去路,“喂,你是什么人,刚才和丁香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李立杰豁然一惊,发现是个陌生男人,态度生硬的道:“这不关你的事!” “哼,你是不是和丁香有私情?她肚里的孩子是你的?”金璎璎眼珠一转,开始套他的话,同时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面色。 李立杰又是一惊,面不改色的冷声道:“小兄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丁香是谁?莫名其妙!”他一甩袖子推开她,匆匆走了。 金璎璎越看越觉得这事有古怪,看来得查查丁香这个女人的底细了。 她查了好几日,顿时有些端倪了。她兴冲冲准备去找爹,正好瞧见金信云带着丁香在花园里散步。 金璎璎快步冲过去后,就大声朝金信云嚷道:“爹,您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金璎璎三天两头找丁香的茬让他有些烦,他不由呵斥道:“璎儿,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干什么?”金璎璎哼了一声,瞪着丁香问道:“三日前,你去南通寺见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谁?” 金璎璎这句话顿时弄了丁香一个措手不及,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惶,但随即又冷静下来,“奴婢那天只是去上香,没有见过什么男人。” “不承认?”金璎璎拍了拍巴掌,冷声道,“厉害!不过你真的很会演戏,找不出一丝破绽。还有你大可放心,那个男人也不肯承认认识你。” 丁香一听,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图谋,但是,我倒不着急,到时候等你的孩子生下来,再来看看那孩子长得是像谁,是像我爹呢,还是像那个男人!哼,我想到那时候,再来个滴血认亲,一切的真相必会水落石出!”金璎璎这次没大声的骂丁香,而是以一种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望着她。 这种表情让丁香莫名一阵心慌,但她表面上还是一幅波澜不惊的表情。 金璎璎又自看了丁香一眼,忽然道:“你就安心养胎吧,我也会希望你肚里的孩子早日呱呱坠地,到那时,一切都会见分晓的。” 她不再看丁香和爹,从他们身边走开。 走在湿冷的风里,她还是很不甘心的。 没有就这样揪出这女人的狐狸尾巴,她多少有些毛躁加上心急。 她花了好三天时间去查了这个男人的底细,听说那个男人名叫李立杰,是一年前从淦阳里来的,这男人嗜赌如命,经常光顾赌场酒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有价值的情况了。 自然,她也问过熟悉他的街坊邻居,这个男人是不是有女人,女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邻居们告诉她,没见过这男人有什么女人,好像一年前,这人来的时候就是独自一人,一直到现在都没看到有什么女人来找他。 而且更怪异的是,等翌日她继续去调查的时候,那个男人居然走了,听他周围的人说,可能是回家乡淦阳去了,也可能是去外地了。 金璎璎觉得这事还真有蹊跷。 那个男人为何会和丁香见过面后,就突然离开生活了一年多的巫灵。 不管怎么样,她总觉得丁香在南通寺和那个男人一副关系匪浅的亲密模样,里面肯定是大有文章可寻。 既然无法再查这个男人,她就变了一个方向去查丁香的底细。 丁香的底细可就怪异了,除了在青楼那段有据可查之外,在青楼之前,她是干什么,在哪里生活都无迹可寻。 而一个人有一段过往是一张白纸,这不是最可疑的地方吗? 她回到别院,取了锄头继续去挖长生。 ------------ 第四十六章 悍女就是你! 夜色清冷的覆盖下来,黑纱般透亮。 夏夜的夜空上,密布着成片璀璨迷人的繁星。 光影交错间,星星点点。 一如溶洞中那数以万计的萤火虫,跳跃而出的荧光之舞,闪耀晶亮。 漫天的星光之下。 一个少女迎着星光而立。 少女两手杵在锄头上,怔怔仰望着星空。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 她的脸沾满泥土,又黑又脏,身上火红的衣衫依旧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皱巴巴的,白色的靴子早已脏得不成样子,又是黑泥的痕迹,又是脏水的污迹。 “小姐,回去歇息吧!”她身后的春雪小声道。 少女叹息一声,幽幽道:“又挖了一天了,怎么连一个残肢断体都没看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连尸体都没有,也许他根本都没死!你瞧,老爷不也下了格杀令,到处在悬赏抓他。” 金璎璎低下头,又摇了摇,“那只是爹的障眼法而已,用来糊弄我的。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挖出长生,不然他太可怜了!” 她转过身,“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凉爽的夜风一阵阵地吹过。 夜的湿气,沾染在挺拔的花树上。 花树在风中抖动着婆娑的枝条,挥洒下点点粉色的落英,仿若下了一阵飘飘扬扬的花瓣雨,又仿若是跳了一场淋漓尽致的夜之舞,应和着宁静夜空下的蛙叫鸟鸣,在淡淡的银色月华下,那景色美得无从形容。 金璎璎扛起锄头,目光很随意地一转。 她忽地呆住了。 那是什么? 一片片粉红的,被月华照亮近乎莹白的花瓣之中,一个年轻公子的影子在婆娑的树影中冷然而立。 他像一个黑色的剪影,冷冽而夺目。 漫天飘舞的落英中,花瓣傲然的舞姿,都比不过黑衣公子身上焕发出的冷峻和骄傲,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金璎璎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凝望着他,怔怔出神。 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那种妖异冷魅的光彩,那种来自视觉的强烈冲击,以其魅惑人心的美,使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他立在斑斓的树影之间,面孔模糊不清。 黑色的衣袂随着长发起舞,黑得透彻,那反射出的炫目金光是勾勒在黑色衣衫上,绚丽又耀眼的金色花纹和图案。 他的整个人,从气质到装束都极其的适合这冰冷清幽的夜。 “你是……”金璎璎愣了一会,扛着锄头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 黑衣公子乜斜小姐,冷冷道:“你是谁?” 金璎璎最讨厌被人斜视的那种不友好的目光,于是怒喝道:“我是这个庄子里的大小姐,你是什么人?” “原来是玉剑山庄的大小姐,失礼失礼。”他虽然在道歉,从脸上却看不出他的任何歉意。 金璎璎一生气,扛着锄头转身打算走。 在转身的瞬间,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在黑衣公子脚边附近的地面上,有一小块被翻新的地面。 她迅速回转身,不顾旁侧男子诧异的目光,箭一般的冲过去,抡起锄头,一锄头在那里开挖起来。 黑衣公子吃惊地看着她一锄一锄的挖着。 她挖得很专注,那动作和表情就仿佛当旁侧的男子根本都不存在。她挖了一会儿,将这块新翻过的地挖出一个半大的坑,却什么也没看见。 黑衣公子问道:“你在挖什么?” 金璎璎头也不抬,继续挖着,“找人!” “一个死人有必要劳烦大小姐亲自动手挖他出来么?”黑衣公子不以为然。 金璎璎很生气,一边挖着一边大声嚷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还有,他不一定就死了!”她愤怒的又补充了一句,她觉得这个男人是在嘲笑她,反正这些日子她到处找长生也被仆人嘲笑过了,但是今天被这个男子一说“死人”这两个字,她感到特别的生气。 “都说这家小姐疯了,这半夜三更在园子里挖一个死人,看来还真是像。”黑衣公子刻薄地说着,语气里有着一丝讥笑的味道。 ‘死人’两个字又刺到金璎璎,她反唇相讥,“公子难道不知对一个刚见面的女子说这样的话很失礼吗?” “有么?”黑衣公子淡淡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一个下人而已,命本就低贱如蝼蚁,猪狗不如,死了就死了管他做甚。” 他丝毫不掩饰话里的轻贱鄙视之意,说得轻描淡写。 “那是,长生怎么能跟你比,你命很矜贵啊!连骂别人命贱的话都能说得面不改色,还有谁的命能比你的更高贵!”金璎璎牙尖嘴利的回敬道。 “你说谁命贱了?”黑衣公子一点也不傻,听出这是反话。 “当然是你!” “为了一个低贱的仆人,你居然辱骂本公子!”黑衣公子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意。 “我就是要骂你,我还要教训你呢,居然那样骂长生,我打死你!”金璎璎其实是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不过平常她都不用的,只在关键时候吓唬人一下,现在她着实气恼了,什么也不管的提着锄头就上。 她狠狠的抡起锄头,朝着他身上挥过去,谁知黑衣公子轻轻一避,很轻巧的就躲过她的锄头,明显是会武功的主。 “会武功就了不起啊?有钱就很厉害啊?你以为你是谁,在我眼里,你连一个死人都不如,我呸!”金璎璎一锄落空,心里很恼火,一手叉腰,破口大骂。 “听闻玉剑山庄的小姐有国色天香之貌,想不到竟是个悍女!” “本小姐是不是悍女,关你什么事!”金璎璎气愤不已,被一个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说自己是悍女,她能不怒火中烧吗? 她越骂越凶,索性抡起锄头,什么也不顾的去赶那个讨厌的男人。黑衣公子倒是动作轻巧敏捷,在她挥过来的锄头下,脚步轻轻后点,从容不迫的悠然避开,身法非常的曼妙好看。 “小姐,快住手啊!会伤到人的!”一边看的发呆的春雪从金璎璎背后扑过来,一把拖住还要冲过去的她。 “雪儿,你干什么拉着我!”金璎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他骂长生啊,我要好好教训他!” “小姐,别闹了,回去休息吧!” “雪儿,你放开我!”金璎璎挣扎着想甩开春雪。 “本公子不过是在说一个下人而已,你为何这么激动?莫非你喜欢这个长生?”黑衣公子瞟了一眼激动的她,忽然道。 金璎璎突然不挣扎了,但是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她想了一会,看了一眼那个黑衣公子,虽然月光下看他的面容不算太清晰,但她依旧看出他发亮的眼睛里,有着一丝讥诮之意。 她大怒,正待说什么时,但见眼前一花,那个黑衣公子就不见了踪影。 她一把甩开身后的春雪,没好气的训斥道:“这下好了,给那个无礼的家伙跑掉了!” “小姐,这人会有恃无恐的出现在我们庄子里,怕是老爷请来和他做生意的贵客,奴婢是担心小姐会搞砸老爷的生意!”春雪怯怯道。 “算了,我好累,我们回去睡觉吧!”金璎璎伸了个懒腰。 两人沿着池塘边往香闺走去。 夜风柔柔地吹起。 她却在风中怔仲莫名。 方才黑衣公子的话在耳边回荡,“你莫非喜欢他?” 她只是在心底问自己,她真的是喜欢长生吗?为何长生消失时,她当时会觉得很难受。 不,不会的!她不会去喜欢一个奴才的!她只是愧疚而已,愧疚长生因她而死。 这么想着她也就心下释然了。 忽地―― 一阵很怪异的叫声轻忽的响起。 本来对声音就很敏感的金璎璎抬头往声音传出的地方一看,顿时呆住了。 天啊,那是什么啊! 她震惊得忘了再继续往前走,由惊异到欢喜再到兴奋,她的脸上一连变了三种表情,立时涌出一片激动的红潮。 她一动不动,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月光下,前方的池塘边,一只金光灿灿的鸟儿立在塘边。它有着七彩的翅羽,其色美如天上的霓虹,闪着绚丽的光辉。 宝蓝色的羽冠从头顶延续下来,胸腹部是酒红色的柔软羽毛,七彩的翅膀展开如同孔雀开出的屏,又似盛开的七色花,而远比身躯大上一倍的尾翼上,那大蓬的如金色丝线的羽毛,轻忽华美,流光溢彩之间,似锦如缎。 好美的鸟! 金璎璎越看越喜欢,蹑手蹑脚的往它靠过去。 这只鸟原本在塘边扭着头,用尖尖的嘴在整理羽毛,在金璎璎企图靠近它的瞬间,它警觉转过脑袋,转着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和金璎璎对视着。 金璎璎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她可不想惊飞它。 她一点点伸出手。 一寸寸靠近它。 呼―― 鸟儿还是被她的动作惊飞起来,奇异的是,这只鸟居然没有立刻飞走,反而在她头顶盘旋不去,并发出一种很奇异的美妙叫声。 “鸟儿,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那就和我一起回家去?”她笑眯眯的冲它伸出手,微扬的头迎着黯淡的月色,明眸中都是鸟儿金黄的炫光。 说来也奇怪,那鸟竟真的飞落在金璎璎的肩头。 她大喜,跳起来,“呀,太好了!捡到宝贝了! ------------ 第四十七章 我很讨厌你! 清晨的阳光是耀眼的。 一束束光晕透过雕花的窗棂透入。 她雪白的纤手挡在眼睛上,遮住略微刺眼的光线,光与影随着扑翅声在眼前变幻,柔软的羽毛刷在脸上,痒得她格格笑起来。 “啾啾,别闹了!”她摸着床头正在和她嬉闹的鸟儿,娇滴滴的道。 窗外洒入的光线里,金色的鸟儿舒展开银色的翅翼,亲昵的在金璎璎的枕头上、头发上跳跃着,还发出它那很独特的美妙叫声,宛若百灵鸟嘹亮婉转。 门外忽然冲入一人,慌慌张张的叫道:“小姐,那只鸟不见了!”她话喊了一半,就惊讶的看到金璎璎正在床上逗着鸟。 “大惊小怪什么,它在我这里呢!”要紧不慢的说了声,金璎璎搂着鸟笑得很开心。 春雪睁圆眼睛,“刚才奴婢打算去看它,奴婢刚一打开笼门,它就呼啦一下给飞了,眨眼间就飞得没影了!” 金璎璎坐起身,摸着鸟儿柔滑温热的羽毛,“雪儿,快给我梳妆打扮,咱们用过餐后,继续去挖长生吧!” “是。”春雪侍候着她梳洗打扮之后,又叫伙房弄了吃的饭菜之后,两人拿着锄头又去了忘忧园。 忘忧园,正如它的名字一般,风景美得令人能忘却忧伤,不说园内的池水青碧,粉荷嫣红,那葱郁的林木在夏季的阳光下,绿得发亮。 她拖着锄头在园子里,找了一处靠角落的地方开始挖。 那只灿金的鸟儿发出悦耳的叫声,时而绕着她盘旋,时而在她直起肩膀之时,悠然落在她肩头,用脑袋挨着她的发亲昵的摩挲着。 “啾啾,你是打哪儿飞来的呢?”一只手杵着锄头,金璎璎好奇的和停在肩头的鸟儿对视着,伸出一根纤指碰碰它的尖嘴。 鸟儿发出一声很好听的叫声。 “啾啾”就是金璎璎给它取的名字。 “小姐,你说啾啾会不会是人养大的?”春雪也拿着一个铁锹问道。 “人养的?” “你不觉得这只鸟特别通人性吗,好像感觉还能听得懂人话。”春雪想了一下,“除此之外,奴婢感觉这只鸟很喜欢小姐。” “是么,你也感觉到了?”金璎璎很开心的笑起来,“可能吧。” “那万一它的主人发现鸟不见了,想要回去怎么办?” 金璎璎笑着又摸摸啾啾的圆脑袋,将它抱在怀里,脸贴在它带着异香的羽毛上,“嘻嘻,这鸟儿被我捡到了,自然就是我的了,任谁也别想再要回去。” “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霸道的女人!”一个冷峻的男声忽然从旁岔进来。 “谁!”金璎璎喝了一声。 右边的竹林边,走出一个玄衣金纹的黑衣公子。 孤绝冷傲的姿态,俊美无俦的面容,高洁的额头上,披挂下来的细长碎发半遮冷冰冰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 用金色头巾绾住的发,发髻整洁光滑,发冠中央是一块镶着莹白珍珠的莲花形金饰,金色的头巾飘逸的下垂在肩头,和黑衣上用金丝绣成的重瓣莲花遥相呼应,与黑中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冷冽之气。 金璎璎一看到他,顿时震惊万分。 这张脸……不是华阳镇那个南十夜吗?虽然俊美到极点,也冷傲到极致,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自己庄里的? 她忽而想起之前两个小丫鬟的对话,这么说他应该就是爹请来做生意的贵客,而且,方才他的声音更让她火冒三丈,因为她已经认出来他就是昨晚那个无礼的黑衣公子。 她立刻就没好脸色,冷冷道:“你说谁霸道了?” “自然是你。” “我哪里又霸道了?”她朝他很生气的瞪眼。 “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除了叫霸道,还叫厚颜无耻!”南十夜冷声道。 金璎璎一听怒了,反唇相讥,“你才厚颜无耻!” “本公子会有你厚颜无耻吗?不是自己的东西还硬要霸占!”南十夜很生气的道:“像你这样即刁蛮又任性,又不懂的体贴别人的人,只会招人厌!” 南十夜这两句话立刻激怒了金璎璎,在玉剑山庄她向来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中的宝,哪里又被人这样不留情面的斥责过。 “我又没要你喜欢!”金璎璎极度不悦,沉着脸冷喝道。 这几日,她已听人说起过,这家伙本来是来庄里做生意的,谁知当晚就病倒了,在庄里一住就是半个月,让金璎璎有了种危机感。 毕竟,这个南十夜长得算是很不错,又十分有钱,要是爹被他的外表所骗,要将她嫁与他就麻烦了,别说她不喜欢这个像冰坨坨的人,就他那恶劣的个性,想起来就让人有够恶寒。 于是,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补充了几句,“听说你来庄的当日就病倒了,到现在还没好,可我实在看不出你哪里有病,你像这样赖在我们庄里不走,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良的居心,或是某种企图?” 南十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他冰冷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盘旋了几圈,傲慢的道:“请你不要自作多情,金小姐!并不是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对你像你那四个师兄一样如痴如醉,你也并非绝代娇娥,我与小姐只有几面之缘,不可能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实话告诉你,我很讨厌你!” 他一字字的说着,那冰冷的声线,使得他的语气中的厌恶之感尤为强烈,“像你这样自私自利,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骄横跋扈,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的人,也只会惹人百般厌恶。如果你不想再继续被人讨厌下去,最好去看看别家的大家闺秀是什么样子!我奉劝金小姐最好去读读四书五经,修修妇德,不然这样是会嫁不出去的!” 南十夜的这番话说得是那样的毫不留情,气得金璎璎险些吐血。 玉剑山庄里,从来没人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只有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一点也不顾及她的面子,她俏脸一沉,又是一声冷喝,“我嫁不嫁得出去才不用你来操心,我学不学妇德也不用你这个外人来管!” 她将鸟儿更紧的抱在怀中,依然满嘴都是谎言,很拽的昂着脖子,“我告诉你,这鸟儿是本小姐花一千两银子买来的,听清楚了没?一千两银子!”她这谎说得可是面不改色,气也不促。 南十夜面色更冷,金璎璎的死不改悔让他很生气,“你说这鸟是你买的,你有何证据?” 金璎璎不答反问,“那你又有何证据?” “这鸟儿本来就是本公子的,何须要证据?”南十夜语气更冷。 “你……”金璎璎险些要跳起来,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蛮不讲理,他还不是一样,“你这家伙才叫霸道,没有证据你怎么能证明鸟儿是你的,是它身上刻着你的名字呢,还是它会直接说话叫你主人了?很可惜,鸟儿不会说话,也没有刻着你的名字,因此不是你的!” “是不是我的鸟儿,可立见分晓。”南十夜转头朝着金璎璎怀中的鸟儿道:“彩翼,过来!” 鸟儿在金璎璎手臂中发出一声好听的鸣叫。 它开始猛力挣扎想挣出金璎璎的怀抱,那鸟儿个头大,挣扎起来着实猛烈,只几下金璎璎抱持不住,呼啦一声,张开双翼飞落在南十夜的肩头。 南十夜用手傲慢的摸着肩头的鸟儿,淡淡道:“看见没,它是我的。”他说完也不再理她,带着鸟儿走了。 “啾啾。”望着和南十夜的肩膀一起消失的鸟儿,她瘪起嘴,难过了半天,又愤愤对天骂道:“该死的南十夜,居然那样说我,本小姐和你没完!” 手上,还残留着啾啾的余温。 鼻端似乎还有它独特的异香。 那个红衣少女一脸失落,双眸全是不舍,不知为何,她和这只叫彩翼的鸟儿一见如故,看着它就这么被它的主人弄回去,她除了不甘心外,也别无他法。 ------------ 第四十八章 小产 咏月楼。 金璎璎端着一只金杯,坐在椅子上。 刚刚吃过午饭,她坐在窗前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火红的裙衫从椅子上拖曳下来,她头上的珠翠在阳光里闪闪发亮,她慵懒的半靠在椅子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上午被南十夜那样给骂了一顿,她极度的不爽。 那个又冷又骄傲的男人真讨厌,怎么还不离开他们山庄!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门帘被挑起来,春雪匆匆入内,向她禀告道:“小姐,丁香姑娘求见。” “她来干什么,不见!”金璎璎冷哼一声。 春雪出去了一会,又入内道:“小姐,奴婢出去这般一说,那位丁香姑娘就带着两个丫鬟等在楼下了。” 金璎璎放下金杯,走到窗边,撩开帘子往下面望,果见一身素色衣裙的丁香,带着两个丫鬟等在下面。 远远望去,娇弱的她,虽是一身素衣,却于无形中散发出一股楚楚的风韵,像一朵素白的小花。 金璎璎越看越来气,将手中的帘子猛力一甩,珠帘撞击在窗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蕴含着怒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雪儿,陪我下去一趟,我倒想看看这个女人现在又想耍什么花招!” 春雪却犹豫道:“小姐,奴婢认为还是不要下去了。自从这个女人来到庄里,庄里就没太平过,奴婢只是不想小姐再出事!”她实在不想小姐因为这个女人再出什么乱子。 金璎璎又岂是听劝的人,早已迈步出门,“雪儿,要是不去的话,那个女人还以为我是怕了她,躲着不敢见她!” 春雪眼看劝不住,只好跟上去。 两人下了楼,金璎璎耻高气昂的站在丁香面前,盛气凌人的道:“贱人,你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清楚了,想告诉我你肚里的孽种是谁的。” 丁香咬着唇,很温婉的道:“小姐,奴婢以前惹你生气的地方,请不要记在心上,在奴婢的心里,小姐是尊贵的存在,现在和小姐为了孩子的事闹成这样,奴婢也于心难安。我们这样的争吵,只会让老爷很难做,因此,奴婢想请小姐为了老爷,要不再记恨奴婢。为表诚意,这双鞋是奴婢亲手为小姐做的……” 她拿过丫鬟手中的鞋,递给金璎璎。 那是一双绣着精美花卉的绣花鞋。 水蓝的缎面泛着莹光。 金璎璎接过鞋,上下翻着看了,忽地皱起眉,“丑死了,不要!将这么丑的鞋给我,你什么意思!” 她一把将鞋塞还给丁香,但是丁香很快又将鞋子揣入金璎璎怀里,金璎璎就是不想要硬给扔回去,这一去一来将金璎璎给弄烦了,两人拉扯推让之间,不知怎的丁香就突然跌倒在地。 “姑娘!”两个丫鬟顿时尖叫一声。 丁香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侧卧的身子,上腿伸直和下面微曲的膝盖交叠在一处,嘴里发出难受的呻吟。 那两个在一旁随侍的丫头见状,一左一右扑上去想扶起她,她却根本站不住,转眼又跌在了地上,那两丫头齐齐大叫,“姑娘,你怎么了?” 丁香的脸色白如纸,额头豆大的冷汗一颗颗的渗出,她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挤在一团,嘴角疼得禁不住的痉挛。 “姑娘……”两丫头还未及再说什么,就惊恐的看到丁香素色的裙子上慢慢渗出血迹。 那血越来越多。 丁香终于支持不住,手肘一软,整个身子匍匐在了地上。 金璎璎没想到丁香为了鞋子和自己拉扯一番后竟会自己倒在地上,顿时也被这一切吓得愣住了。 她惶惑站在那里,六神无主。 “香儿!”一声惊呼从左斜面传来。 随着惊呼声,金信云已然箭一般冲过来一把打横抱起地上昏迷过去的丁香,看也不看金璎璎一眼,疾步往前走去。 他抱着怀中的女子,一脸的急切。 一盏茶的功夫之前,丁香差人过来请他去,说是刚学了新的曲儿,要给他解闷,他自是兴高采烈的随同丫鬟来到荷苑,却不见丁香,一问在荷苑的王婆子,也就是丁香的姑母,才知道丁香一盏茶之前是去了璎儿的咏月楼。 对于璎儿和丁香,他深知她们势如水火,心下说这下可糟了。 他风急火燎的赶到咏月楼,不想还是晚了。 当他看到倒在地上在痛苦呻吟的丁香,还有那透过裙子渗出的大片血迹,他顿时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一到荷苑,他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在咆哮:“来人,快来人!” 那个王婆子和另一个丫鬟见状,也大惊失色,过来帮忙将丁香给搁在了床上。被搁在床上的丁香,经此折腾醒过来,颤着嘴唇道:“老爷……” 她的脸庞和唇因为失血,已经有些发白,隐没在一头乌黑的发中,双眸也因为疼痛无力地眯着,她的脸上和额头上都淌着疼出来的冷汗,金信云不由心里又是怜惜,又是心疼。 “香儿!”他凑近床头,握住她的手道:“你不会有事的。” “孩子、我的孩子……”丁香一只手依旧捂在肚子上,脸上是伤心和恐慌。 “孩子会没事的,香儿你别担心。” 丁香不信的摇着头,流着泪蠕动着唇,“我的肚子好痛……老爷……求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 她强力支撑着,用虚弱的声音又道:“老爷……别怪小姐,她不是……不是有心的。” “香儿,到这时候你还为她说话!”金信云狂怒,一拳砸在床边的墙壁上,竟将对面的墙壁砸出一个拳头大的坑,“那个逆女,不提也罢!来人,快去找郎中来……不……稳婆……” 正当金信云急得乱成一团麻,旁边的王婆子上前道:“老爷,老身以前在村里做过稳婆,也接生过很多婴孩,就让老身来吧!看这情形应该是小产了。” 看着一身鲜血,脸色发白的丁香,金信云也不再迟疑,“好!” 门,砰的一声在他们面前关上。 也将金信云的担忧和焦急给关入了门内。 ------------ 第四十九章 背后的秘密 丁香的孩子小产了! 这一日,金璎璎坐在池塘边,心里充满愧疚。 幽静的小池塘,波光粼粼。 金色的光芒跳跃在池水上,如同金色的梭子飞织着水面,锦鲤跳跃在池水中,光芒闪耀。 她并不是有意的,但是,丁香会小产确实和她有着莫大的干系,她有些愧疚,虽然事后爹并没有狠狠的骂她,但这却着实比骂她一顿更难受。 她抬起目光,不经意间却发现爹匆匆忙忙的往庄门的方向走去,感觉像是想出庄,那模样看起来有些古怪。 爹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她一时好奇心起,悄然尾随在他身后也出了庄门。 远远尾随着他,她瞧见爹七绕八弯的去了同在巫灵山的南通寺,紧跟着他入了寺院,她偷偷瞧见爹竟去找了寺里的方丈。 爹找方丈干什么?还偏要选个僻静没人的地方躲着说,这说明他们讲的话应该很机密,不想被人偷听到。 带着疑问,她躲在一处浓密的灌木之中,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远远望去,她看到金信云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脸也憔悴了一圈,眼窝深陷,他的面上呈现出一股悲戚之色。 他和方丈两人在谈论着什么,她竖起耳朵仔细的听,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谈论的内容。 “施主,多谢您的捐助。”方丈感激道。 金信云摇摇头,“我所做的也只是这些,可是不管是捐出多少钱,做了多少好事,我的心里还是很难过。” 他仰头望天,露出无可名状的痛苦表情:“唉,一定是曾经的那些孽,才会让我痛失自己的亲生骨肉!” “施主,世间本有因果循环,有因就有果,现在果只是当初的因种下的。”那个慈眉善目的方丈摸着花白的胡子道。 金信云仰望着天空,“大师,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自从将璎儿接回来后,我最爱的女人,我的妻子竟然没多久就病死了,而璎儿现在变得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和立场,一切都按自己所想的为所欲为,这都是我把她惯坏了,我现在很后悔。唉,这一定是报应!报应啊!” “施主还未忘记十多年前的那件事?” “我如何能忘?”提起那件事,金信云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这事虽然过去了十多年,可是在这些年里,每当到夜里,我都会无法入睡,都会被发自心底的愧疚和悔恨缠绕,那种来自内心的折磨,从来没有一日让我安宁过。” 方丈望着他,目光澄净,“施主,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你该将那些愧疚,那些悔恨赋予行动,用善行来造福其他的人……” 他们后面的话,金璎璎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了。 爹和方丈之前的交谈落在耳朵里,如同五雷轰顶。 自从将璎儿接回来…… 爹从哪里把她接回来?她隐约记起很久以前曾经听过山庄里很老的仆人说过,自己不是金信云的亲生孩子,当时,她以为是那个仆人说着好玩的,也没放到心上,不想现在听到这段话,又通过那番联想,其冲击力有多大,对她而言是可想而知的。 她愣在那里,化为一尊石雕。 就连她爹和方丈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茫茫然的走在回庄的路上,她失魂落魄的像个偶人。 八岁以前的记忆,她确实毫无印象。 不管怎么想,她也想不起那时是在哪里,做了什么。虽然,爹一再告诉她,八岁以前,她和爹与娘一起是生活在巫灵山脚下的一户猎户,为何她的记忆中却找不到一丝关于它的痕迹。 她到底是谁?真的不是爹的亲生孩子吗? 可是,爹是那样的疼爱她,满足她的一切需求,从未拂过她的任何意愿,这样的爹会对一个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她这样的好吗? 所有的疑问纠结在她心中,找不到出口。 她也无人可问,想起爹对方丈形容的话: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和立场,一切都按自己所想的为所欲为,她真是这样的吗?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她,她这么惹人厌,除了那个南十夜。 回了庄,她又分别去问过夏羽平、司马瑞枫和陆银鹏,他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师妹很可爱,又聪明又美丽,又怎会有人讨厌这样的她呢?她是他们心目中的独一无二的太阳和月亮,他们都很喜欢她。 她不甘心,转身又去问了高莫影。 “大师兄,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很惹人厌?”她仰起脸,伤心地问他。 高莫影看着伤心的她,沉默了一下,点了下头,“不错,师妹。对于我们玉剑山庄以外的人来说,你肯定是不讨喜的,甚至是极端让人讨厌的。因为你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为他人考虑问题,也不会在做一件事情前,想一想这件事该不该做,也不会去想什么样的话不该说,不会为顾及到别人的面子而委屈自己,这样到最后你会伤了别人的心而不自知。因为你是我们的师妹,我们才能够忍受你的无理取闹,可是外人却不会这么看,只会认为你刁蛮任性,凶悍跋扈。” 高莫影的话让金璎璎大受打击,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包括大师兄,恐怕也只是到今天才对她说了实话。 她垂下脖子,很落寞的道:“大师兄,我真的那样惹人厌吗?” 高莫影正待再说什么时,一个仆人匆匆过来,弯腰一礼,“影少爷,李老爷的货到了。” “好的。”高莫影应声后,转身又对金璎璎道:“师妹,我先去看看货,还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高莫影转身走了,金璎璎站在风里情绪很低落。 大师兄的话确实打击到她了,她没想到南十夜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垂下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慢慢地走着。 她边走边寻思着,忽地往右拐了个弯,去了丫鬟们住的下人房。她伏在下人房的窗下,也很凑巧,有几个小丫鬟正在里面凑在一块在聊天。 “哎呀,玉兰,你今天又被小姐打了?”一个很尖的声音道。 “是呀,今天不小心撞了小姐一下,被她给踢了一脚,腿到现在都还在痛。”另一个怯怯的声音道。 “小姐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何止霸道,简直就是骄纵成性,你没看她凶悍的模样,就像个蛮不讲理的泼妇一样。” “你还别说,前几天不就是将她的裙子给踩了一下,她居然骂了我好半天,又让我跪在地上好久,膝盖跪得痛死了,瞧瞧她就这副德行,所以啦,当然就嫁不出去!” “那是当然,男人们不都喜欢温柔贤惠的女孩子,谁会喜欢像她这种恶女,像她那种名声又不好,个性又差劲的恶女,还淫荡无耻到极点,和一个男仆去私奔,男人见了躲都躲不及,谁敢要她啊!” “说的对啊!她以后就算嫁人了,也只会被她男人嫌弃,像她一无是处,又不温柔的悍女,没有男人会这样犯贱,去喜欢像她这样的母夜叉!”一个婢女恶毒的诅咒道。 “是呀,瞧瞧她整天一副很高傲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天仙呢,就算咱们庄的四个少爷都对她好,也是看着她是庄主的女儿才对她言听计从,她还以为是自己魅力无穷呢,哼,还真是丑女多作怪!” 屋子里随即响起一阵嘲笑声。 金璎璎越听越生气,越听越心凉。 这些个婢女背后竟敢如此说她的坏话,在她面前,她们的话可是不一样的,永远都是小姐是世上最漂亮的人,小姐又聪明又可爱,她们都最喜欢她…… 那些话一句句在耳边回荡。 此刻有如被晒在阳光下,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的虚假,那么的刺耳。 原来,她们都是讨厌她的,远比想象中还要讨厌得多,只有自己一直被假象蒙蔽在其中而不自知。 她木然的站起身,转过身慢慢地走了。 夕照染红天际。 霞光淡洒小径。 天地间除了那一大片淡红的霞彩,以及周遭苍茫的翠绿,唯有她那一抹深黑的影子拖曳在路面上。 纵使她的背影是那样的高傲,但是,那自她身上透出的悲哀和难过是无可遁形的。 那宛如一层透明的哀伤,轻轻罩住她那颗孤独的心。 ------------ 第五十章 朽木可雕否 夕阳西下,霞彩漫天。 淡红的云彩由浅到深,渐变成艳丽的浅紫,偶有残阳明亮的浅金穿透薄云,为霞彩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 轻盈的秋千上,荡着一个纤巧的身影。 火红的罗裙,飞舞的裙袂。 远远看去,像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而这朵玫瑰咬着唇,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垂着肩,手抓着千绳,心绪却纷乱如麻。 她本是天之骄女,这偷听到的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在揣揣不安之余,又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惑所包围。 想起方才偷听丫鬟说的那番话,这股惶惑又转为怒不可遏,她禁不住的对着天空骂道:“混蛋,本小姐有那么惹人厌吗?” 风中,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你不但惹人厌,还我行我素,这最不讨喜的地方还有一点就是错了也死不悔改!” 金璎璎霍然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一个高傲的黑影冷然走出。 纵使夕照的光线是那般的柔美,色泽是那样的鲜丽,这个黑影出现所掀起的冷冽之气,依旧是像隆冬里的雪。 他宛如一抹深黑幽冷的雪。 在淡红的以天空为底色的天幕之下,冷得格格不入。 金璎璎失声道:“又是你,南十夜!” “不错。” “你来做什么?” “无意中路过,别紧张,我对你才没兴趣。我喜欢的女人,是那种很温柔娴淑的淑女,她能和我琴瑟相鸣,能和我谈古论今,能和我吟诗作对的才女,可不是像你这种要美貌没美貌,要温柔没温柔的悍女。”南十夜说得刻薄,声音也冷得很。 “你……”金璎璎被他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本小姐有那么令你讨厌吗?” “是的。”这个男人如实的回答道,冰一般的面孔上不见一丝表情。 金璎璎立刻恼羞成怒,她吼道:“本小姐又做错了什么?会令你们那么厌恶我!”她嘶声吼完,双肩委屈的垂下,两手无助的握着千绳,脸望向了脚下,而一双脚早已不高兴的在地上铲着。 “你的刁蛮任性,你的不顾他人感受,这些性格里的缺陷令人无法喜欢你。”南十夜的语气冰冷中带着强烈的厌恶。 南十夜的回答令她几乎抓狂,这个男人也太老实了吧,老实到有些令人感到可恨。这些话激起了那些潜藏在心里的委屈,而她也确实找不到人倾诉,不由控制不住的朝着他大吼道:“什么叫做不顾他人的感受?我又做错什么了?” “我听说你们庄的下人说起过,有那么一次,一个丫鬟坐了你的位子,你就大发脾气,还将她坐过的椅子当着你爹的面给扔了!”南十夜的声音不疾不徐,从容镇定。 “是有这事,不过我又有什么错,错的是我爹!”金璎璎抢白道。 “所以你这就叫做不顾他人的感受,你有没有站在你爹的立场上为他想过,他是一庄之主,是山庄的权利和威严的象征,全庄人包括你这个女儿都必须听他的,臣服于他的安排,否则又谈何有威信可言?那个婢女敢坐下来,必定是得到你爹允许的,你那样一闹,相当于直接给了你爹一巴掌,驳了他的面子,让他的脸往哪儿搁?作为女儿,你是不该那么无理的为了一个女婢去和你的爹起正面冲突的,这样也在众人面前保全了他的面子。” “可是……是那个女人用美色迷惑他……”金璎璎争辩道。 “你爹是庄主,是有权力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坐下来陪自己的,再说,你有为你爹着想过吗?你娘去世那么多年,他再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有何不可?” “可是,从我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告诉我,他只爱我娘,没人能替代我娘。他违背了对我娘的誓言。”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你爹又不是去当和尚,非得让他清心寡欲不碰女人。”南十夜淡淡道:“人的一生充满变数,就算那时他是这样对你说的,也并非他想欺骗你,只是他自己也没料到日后会再遇见让自己心动的女子。或许,他并未淡忘你娘,只是把她放在内心深处的某个位置了,而如果是你娘的话,应该也希望你爹能有新的生活,而不是继续活在对她的回忆里,因为那样只会让他痛苦,让他备受折磨。” 南十夜一番话说得金璎璎哑口无言,在庄里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人像这样告诉她该怎么做,即便是几个师兄也对她纵容无度,更别提是会像这样当面指出她的不对,并教她应该去怎么做。 她忽而想起爹在南通寺里那痛苦的表情,不得不承认南十夜说得有理。她垂下脖子,继续看着脚尖,喃喃道:“那难道真是我错了?” “你有没有想到,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玉剑山庄的小姐,庄里的人还会这样容忍的你无理取闹吗?” 南十夜的这句话真真击中金璎璎心中的死穴,如果她真的不是爹的孩子,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那种惶惑的无助感又袭上来,她强压下去,低头道:“昨天,那个女人小产了,爹爹很生气,虽然没有骂我,可我感觉这比骂我一顿更难受。”她的头垂得更低了,但是过了一会她又倔强的抬起头,“不过,这都要怪她,我并不想害她小产的,也不是有意要推她的,是她自己非要塞给我一双鞋子,那双鞋子丑死了,我要着干什么!” “这件事同样是你不对。”南十夜分析道:“再怎么说,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你不该推她,作为一个山庄的大小姐,即使再怎么不满,你也该很大度的接下鞋子,即使等她走后再扔掉又如何呢?” “我记得在庄里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是说了句你在挖的那个死人的坏话,你就怒发冲冠的喊打喊杀,怎么面对同样是下人的那个女婢,你就不能忍受了?不能一视同仁了?” 金璎璎也忍不住嚷嚷起来,“长生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南十夜追问了句。 “长生救了我很多次,还为我把命给丢掉了。”想起长生,她禁不住的热泪盈眶,“我却连他的尸骨都挖不出……” 她终于忍耐不住,泪珠轻轻打了个颤。 宛如一粒粒珍珠从眼眶中滚出。 晶莹的,闪烁着剔透的光。 目注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南十夜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其实,你还是有一个地方不会让人讨厌的,而且让人觉得很可爱。” 金璎璎抬起泪眼看他,他回视着她道:“那就是你的率真,你不会掩饰你心中所想,你心中想什么,就会全部表现在脸上,没有心机是你最大的优点。” 金璎璎沉默了。 南十夜又道:“以你现在蛮横的性格,若是再继续像这样下去,他日必会闯出弥天大祸,到时,即便是你爹也无法再救你!古语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要选择继续当朽木不可雕,抑或是有所改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不再看她,转身消失在霞光里。 金璎璎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语。 唯有一双手更紧的握住纤绳。 ------------ 第五十一章 小姐的改变 天,已随着南十夜的离去暗了下去。 在秋千上又坐了许久,金璎璎站起来,打算回咏月楼。 她沿着蜿蜒小径漫步而行。 路过下人房附近,她忽然听到一段对话: “福伯,您腿脚好些了么?”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唉,没有!” “这都怪那个刁蛮的小姐!”那个年轻的声音很生气的道:“要不是她小时候喜欢骑大马,您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是一声叹气。 金璎璎本来打算走的,忽然听到他们提到了自己,不由停下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他们附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伸长脖子望了望。 但见被月光笼罩的草坪边上,坐着两个青衣仆人。 一个老态龙钟,年纪很大,布满皱纹的脸带着一丝悲凉和无奈,另一个年纪很轻的男仆,圆脸盘,浓眉大眼的,表情很是气愤。 金璎璎盯着那张苍老的脸,那骑大马三个字让她忆起一丝小时候的回忆。 小时候的自己的确喜欢骑大马,而且玩得很疯。 “唉,没办法的!”老人捶捶摊开在地上脚,脸上都是悲戚之色,“以前啊,小姐还小的时候很喜欢骑大马,就叫我跪在地上用腿爬,即使是下雪的时候,也在雪地里给她骑着爬着玩,而她的精神又特别的好,一爬就往往爬上一个多时辰,才会落下这痛风的老毛病,也都怪这两条腿不争气,我现在老了,腿脚也不太方便了,山庄就不会想留我了,今天早上,管家已经和我谈过,叫我明个儿收拾东西出庄。” 那个年轻的仆人又道:“福伯,您这么大的年纪能去哪?“ 福伯摇摇头,凄凉道:“回家乡吧,不过家乡已没有什么亲人,我无儿无女,就这样一个人过完剩下的日子吧!” “福伯……”那个年轻人声音有些哽咽。 “孩子,好好在这里做下去吧!然后存够钱,回家乡娶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福伯伸出手按在年轻人的手掌上轻轻拍了几下。 金璎璎远远望着他们,心里思绪翻覆。 对于眼前这个老人,在初见的时候,她确实一点记忆也没有,随着老人和年轻人的交谈,她那些已经被遗忘的记忆又重新回到脑海里。 确实,曾经在雪地里她骑在他的背上,让他不停歇的爬着,她自己却嘴里高兴的嚷着叫着,丝毫没考虑过身下人的感受。 她忽而又想起南十夜和大师兄的话,心底对眼前的这个福伯充满了愧疚。 晚上,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脑海里,画面一幕幕的闪过。 有自己骑在冻得直打哆嗦的福伯背上在寒冷的雪地里骑大马的;有丫鬟撞到自己,被她狠狠一脚踢到地上臭骂的;还有自己发火乱发脾气时,将屋内所有东西都砸光摔烂的;更有一生气泼了热茶烫伤了丫鬟的手……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南十夜的话,如果你不是玉剑山庄的大小姐,还有人会这样宠你,忍受你的蛮横么?你该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多想想。 站在别人的立场上…… 看看福伯现在的模样,就是当初自己往日的骄纵导致的后果,若是当时她能为福伯多想想,如果她不是让福伯在雪地里爬行,福伯如何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弄得晚景凄凉,还要面对被赶出山庄的困境。 她想起那张老泪纵横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做错了。 思前想后,她暗自在心中下了个决定。 翌日,她派人出庄去请了一位名医来。 这样一来倒把她的四个师兄给惊动了,以为她染了病,纷纷都来探望她,见她好端端的坐在房里等着名医,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 金璎璎也懒得解释,等到名医一来,她又活跃起来。 名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背着药箱,一见金璎璎就打算为她号脉,谁知金璎璎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扬袖子只是说了句,“你随我来!” 名医也只好随着她一起走,来到一个下人房。 他顿觉奇怪,不是这家的小姐病了,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下人房里不见福伯的身影,问过那些下人后,下人们告诉他,福伯已经收拾好东西,刚刚离开下人房,金璎璎立刻带着名医追了出去。 一出门,果然见到福伯一瘸一瘸的在走着,那深一脚浅一脚的样子瞧上去令人忍不住的心生恻隐。 金璎璎连忙冲上去,叫了声,“福伯。” 福伯停下来,半侧过身,当他看到背后的金璎璎,顿时露出惊讶的眼神。 金璎璎走到他身边,大声道:“福伯,您不用走了!您可以留在山庄养老,这里不会再有人赶你走!” 福伯怔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转过脸,冲着愣在一旁的名医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他治病啊,我告诉你,要是你治不好他我就打断你的腿!” 名医目瞪口呆,这位大小姐刁蛮的性子还真让人受不了,但是,名医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他立刻放下药箱,打算过去给福伯诊治。 福伯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叫道:“小姐,您这样太折煞老奴了!”金璎璎的举动,让福伯有点局促不安,他实在不知这刁蛮小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金璎璎连忙过去扶起他,很愧疚的道:“福伯,对不起!原谅我小时候的年幼无知,把您当大马骑,还让您在那么冷的雪地上跪爬,否则现在您也不会落得腿脚都是病。”她真心的和福伯道歉,眸中涌起泪光。 福伯战战兢兢的,只因小姐确实在庄里蛮横惯了,他害怕这是小姐想出的新的整人的方法。 “福伯,您不要怕,安心养病,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说,我一定尽力相助。”金璎璎说着挪开身子,让出位子给名医为福伯诊治。 望着受宠若惊的福伯呆愣的任那个名医摆布着,她嫣然一笑。 抬头仰望着天空,她忽然间觉得天空是那样的蓝,蓝得格外的明媚。 ------------ 第五十二章 最后的请求 翌日。 翠色的草坪,浮漾着初夏的香息。 阳光不算太猛烈,照在眼眸上,还是刺得眼眸发花。 她用纤手遮住半张脸孔,在草坪上打了个滚,碧草的清香阵阵扑鼻,想起方才那个老仆人感谢到老泪纵横的样子,她第一次心中有了种欢腾的快乐感。 那是种比恶作剧得逞时,更让她感到心灵满足的感觉。 她捋捋被风吹得遮住眼睛的头发,仰望着无垠的蓝天。其实,南十夜那个讨厌的家伙并未说错,也许以前真的是她做错了。 四周一片寂静。 湿热的风,吹来一声很轻的呼唤。 “小姐……” 声音很熟悉,熟悉到在听到的瞬间,她像是被闪电击中。 长生? 她一个骨碌爬起来,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四周并没有人。 她以为自己幻听,又重新躺回去。 “小姐……” 金璎璎竖起耳朵,这次她听得很分明,真的是长生的声音,她一阵激动立刻爬起来,对着无人的草坪喊道:“长生,是你吗?” 依旧无人应声。 她不觉垂下视线,盯着地面的碧草,有晶莹的泪光湿润了浓密的睫毛,“长生,你若是在天有灵,就出来见我一面吧?” 夏季的风,湿热中裹着草木的气息。 那个红衣的少女席地而坐,火红的罗裙匍匐在草地上,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她耳朵上、脖子上的金饰闪闪发亮。 她低垂螓首,一双纤手双掌合十放在胸口。 泪光莹莹,每一滴都是少女内心的祈盼。 一双脚出现在绿色的草坪上。 踩着轻柔的步子,一步步向着那个低着头的少女走去。少女兀自低着头依旧在伤悲,根本未曾察觉有人出现在草坪上。 那双脚一步步往前走着,最后在少女面前停下。 悲伤的少女,终于注意到视野中多了一双脚。 她惊愕的抬起头。 她乌黑的瞳孔收缩起来,强烈的震惊使她几疑是在梦中。 灿烂的阳光下。 那张俊美的脸,有着熟悉的轮廓,看到他的瞬间,所有在溶洞里的回忆,犹如暴风雪向她迎面扑来,将她湮灭在如梦幻般的影像之中。 他乌黑的幽深眼珠,明珠般璀璨,挺翘的鼻梁之下,漂亮的唇温柔的挑起一丝笑意,少年般的清澈流淌在他的周身,在金子般的阳光里,他就像一个不真实的幻影,美得无可挑剔。 长生…… 她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生怕眼前的那个幻影会突然之间消失掉。 “小姐。”幻影在微笑,那种笑惊艳绝伦,但那眉宇间,也融合着长生特有的傻气。 “长生,你还好吗?”她含泪道,却不敢伸手触碰。 “我很好。”幻影笑得更直爽,他摸摸头,大大咧咧的又道:“小姐,你怎么哭了,我回来见你,你不高兴吗?” “回来?”金璎璎困惑的打量他,忽然看到他脚下的地面上拖着长长的影子,这么说,他就不是鬼了? 她惊喜交集,颤声问:“你是人还是鬼?” “小姐,我自然是人。”长生倒是很诧异。 金璎璎将目光投向地面的影子上。 一寸寸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胳臂。 胳臂很温暖,那感觉得到那确实是属于人的温度。 “长生!”她忽然扑上去,又哭又笑地捶打着他宽厚的胸膛,眼泪高兴得刷刷直掉,“原来你没死,太好了!你果然不是鬼,都有脚的……还有影子……” 望着像疯了般高兴得语无伦次的金璎璎,长生惊讶道:“谁说我死了?” “是你托梦给我的啊!”金璎璎攒攒脸上的泪。 “托梦?”长生更吃惊。 金璎璎糗糗的笑起来,“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也许是你的突然消失让我无法接受,才会梦到你被爹他们给车裂了。” “车裂?”长生反问。 “幸好你没事啊!”金璎璎又自笑起来,拉住他,“长生,来坐下慢慢说。” “小姐,等下。”长生忽地背过身,等他再度转过来,他的面容又变了,变成一张很普通的,并不惹人注意的面孔,配着他身上男仆的衣衫,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庄里下了悬赏令的长生。 “长生,你这些日子都在哪里?”金璎璎好奇的问,“为什么那日会突然消失了?” “此事说来话长。”长生探头看看四周,将她拉到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告诉她道:“其实那日被关起来后,我知道情况不妙,不愿被处死的我,只好用了一点手段逃了。” 金璎璎愈发好奇,“什么手段啊?” “师父生前曾经留给我一些迷香,那日夜里,我先将那个看守我的狱卒骗过来用迷香迷晕他,用他身上的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锁。出去后,我又用易容成那个狱卒的模样,将他给拖入囚室里藏好,最后自然是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你易容成他的模样?”金璎璎抚掌笑道:“妙啊!” “不错,花了我足足大半个时辰,幸好工具都在外套里。”长生轻笑。 “长生,你也是用面具易容吗?我怎么感觉你不像是用面具易容的?”金璎璎饶有兴趣的道。 “这个是秘密,不能说的。”长生倒是挺有原则,就是不肯说。 金璎璎也没再勉强他,只是接着道:“那天,那个狱卒说你突然消失了,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消失的,没有一点迹象。哦,我明白了,他肯定是醒来后发现你逃了,害怕会遭受惩罚的他,只好用钥匙锁好囚室,将里面整理得一丝不乱,让那里看上去就像是凭空消失的。” 长生想了想,又道:“小姐,我此次前来是向你辞行的。” “辞行?你要去哪里?”金璎璎追问。 “我打算还是回去做老本行,回山里砍柴。”长生一脸凝重的道:“这次潜回山庄,听说庄主对我下了格杀令,这里肯定是不能再留下来。小姐,你我就此别过,你自己保重啊!”长生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金璎璎拉住他的袖子,“长生,你不愿当我的男仆了么?” 长生停下来,回过头,“若是再继续留在这里,估计我的命都会没了。小姐,不是我不愿留在山庄里做男仆,而是老爷他们全都想要我的命,这次要不是有师父教给我易容术和他留下来的迷香,我如何又能死里逃生?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我不想以后把命丢在这里。” 金璎璎顿时无言,长生说的毕竟都是事实,叫她无从反驳。这次若不是他自己逃了出去,恐怕早已死在爹的手里,而那个噩梦恐怕就会变成现实。 她叹息一声,竟不再勉强他,但是拉住他袖子的手却没有放松。 “长生,带上我一起走吧!”风将金璎璎的声音扬起,惊得长生立刻转过身。 “小姐?”他惊得说不出话。 金璎璎表情很落寞,声音全是悲哀,“我爹越来越过分,想逼迫我嫁给不想嫁的人,因此,我想离家出走!” “小姐你也会易容,玉剑山庄又如何能困住你?” “不错,若是我一个人走,玉剑山庄又如何能困住我,可是,我除了想离家出走,还想去个地方,我想去的那个地方,需要你的帮忙。” 长生睁大眼睛,“什么地方?” 金璎璎歪着头想了想,又道:“你还记得那个地下溶洞吗?” “记得。” “我总觉得那里面有宝藏。” 长生迟疑着,“可那里面有幽灵,你都不怕?” “不怕!”金璎璎跳起来,娇笑的道:“我总觉得那里面埋有宝藏,上次被那个幽灵一吓就逃了,也没细看,我想再去那里一次。” “那里很危险啊,小姐,还是别去了。” “不,有长生你在,我很放心。再说,这次我会做好充分的准备再去。”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那兴奋的目光熠熠闪耀。 他迟疑着。 瞧他久久不作答,金璎璎慌了神,她眼珠一转,忽然道:“长生,那日从溶洞里出来,你曾答应过我,要是我为你保守你会易容的秘密,你就会帮我去做一件事。” “不错,我是答应过小姐。”长生承认了。 “那么,我现在想起来了,那就是你陪我一起去寻宝。”她望着他,以不容他拒绝的口吻道。 长生想了想,这才道:“好吧,小姐。” “太好了!那我去准备了,明天一大早就走,其实需要的东西我早就准备齐全了。”她跳起来,露出可爱的笑容。 “对了,长生你有休息的地方吗?”金璎璎担忧的问,“没有我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 “小姐,没事的。我晚点去柴房睡一晚就行了。” “柴房冷啊,我给你送些衣物过去。” “小姐,那样子太招人侧目了,你别管我了,明天早上就在这里见吧。” 长生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这样的感觉真好。她终于露出到此刻为止的第一丝笑容。 回过头,她看到憨厚的长生已走近她身边。 风,再度吹起的时候。 她更坚定了自己想要去寻宝的决心。 ------------ 第五十二章 再闯禁地 清晨,朝霞满天。 玉剑山庄还裹着沉睡的面纱,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虽然有身着青衣的丫鬟仆妇开始在忙活,毕竟,也只是山庄中极少部分人,大部分的人,包括那些老爷小姐都还在睡梦中。 这时,一辆马车奔向山庄的后门。 那马车的前面坐着个赶车的,结髻的长发,干净的蓝色布衫,身材健壮威猛。 马车副座上坐着个红衣少女,眉开眼笑。 马车夫转脸望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问少女道:“小姐,你都带了些什么,装了这这满满两箱?” 金璎璎抿唇一笑,“自然是好东西,等会到了溶洞里你就会知道!幸好这溶洞是在庄的后面,不然少不得又要易容。” 长生不由又问道:“小姐,你的易容之术出神入化,是和谁学的?” 金璎璎歪着头,“小时候,我娘刚死的时候,我常常会很伤心的尖声痛哭,而且哭起来是那种让人听了会崩溃的哭,爹为我的这种哭法而头疼,也为我的身体而担心,于是想方设法想让我开心起来,但是都无济于事。直到有那么一天,爹请了一个戏班子到庄里来表演,其中有个戏子会川剧中的一种绝活,叫做变脸。据爹说,那时候我看得津津有味,最后还被逗得笑起来,因此,爹随后花费重金请来许多有名的易容大师,来教授我学易容,这一学了,自然就是好多年。” “原来如此。”长生淡淡笑了笑。 “而且呢,我还发现这易容之术真的挺管用,有时候还能扮成别人去捉弄一下爹爹和师兄们,有趣得紧。”她笑得贼兮兮的。 两人一路说着,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妖灵潭。 金璎璎跳下马车,兴奋的叫了声,“到了啊!” 她走到妖灵潭边,探头望内看。 妖灵潭此刻潭水青碧,清冽透亮,表面上看上去平静无波,完全不像上次见到的是一口温泉。 金璎璎指挥长生将马车上的两个箱子给拖下来,那两个箱子外面裹着厚厚的油布,上面又用绳子结结实实捆了一整圈,箱子不算特别的大,长生扛起一个觉得特别的沉,心下也在好奇里面装着什么。 金璎璎拿出一个小瓷瓶倾在手心,倒出几粒雪白的药丸在手,递于长生两粒道:“把这个服下。” “这是?”长生疑惑道。 “这是吃了能御寒的药丸,是用人参、首乌、千年灵芝炼制而成,等会咱们下了潭水就不会那么冰了。” 金璎璎说着又递过一条长绳,“长生,你先把这根绳子捆在身上下水,如果水下遇到什么危险不对劲的话,你就扯扯绳子,我会把你拉上来的。” 长生点点头,依照她的指示先在腰上栓了根绳子,将绳子的另一头捆紧在一颗树上,又用另外一根绳子将箱子绑在背上,这才下了水。 望着长生背上的箱子消失在潭水中,金璎璎拽着手中的绳子,甚是紧张, 一盏茶的时间后,终于看到潭水起了波澜。 接着,长生的脑袋浮出水面。 “长生,怎么样?”金璎璎问道。 “水下有暗流。” 长生上了岸,依样将剩下的那个箱子绑在背上,又跳下水,同样也是一盏茶的时间,他游上岸,对金璎璎道:“小姐,水下暗流很强劲,还是用绳子将我们两个给捆起来,免得被急流给冲散。” 两人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一起跃入潭水里。 潭水,不再像上次那样冰冷刺骨,这都是灵丹的作用,金璎璎一潜入水中,就知道长生所言不差,这个潭还真是表面平静,水下暗流涌动。 强劲的急流好几次差点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给冲散,幸好腰上的绳子的牵拉,才不至于使得他们失散。 这一次,金璎璎在水下睁开眼睛,她看到被急流撞击的水下世界一片模糊,隐约中可见一侧的潭底右侧面竟有一个高约两米,宽约一米的黑洞。 还没容她看清楚,她就被急流的力量给掀入那个黑洞附近,随着一声她发出的尖叫声,她被急流的力道给抛入那个洞内。 眼前的光线蓦地一暗。 趴在滑溜溜的洞壁上,她能感觉到手上抵到的是大块平整的岩石。 “长生。”她大声叫唤。 “小姐,我在这。”身侧传来长生镇定的声音。 一声火折子打火的响声。 一束明亮的火光劈开眼前的黑暗。 金璎璎瞧见长生手上拿着一个火把,就在自己的身边,她顿时心安。 长生手上这个火把可是她昨天专门特制出来的一个火把,时间能燃烧很久,她借着火把,打量四周,果见他们处身在一个狭小的洞穴里。 两人拖着箱子往内走。 走了一阵,借着火光,金璎璎可以完全确定,这个溶洞就是上次掉落的溶洞。 两人就这样沿着弯曲的路径七绕八弯,走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上次见到的那个荧光飞舞的奇异岩洞。 那样美丽的景色,即使再一次目睹,也依然感到那发自心灵的震撼。 站在漫天流萤的洞中,在火把的照明下,那溶洞千奇万怪的钟乳石幻化出七彩的亮芒,辉映着以黑色为幕布的,璀璨如同繁星的萤光,真真如临仙境般心旷神怡。 实在是太美了! 金璎璎欣赏了一会景色,招呼长生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当着他的面拆了箱子外裹着的油布,随后打开了箱子。 这箱子一打开,看得长生目瞪口呆。 这小姐是来寻宝的么?怎么看起来像是出门去踏青的? 这只能用百宝箱来形容了。 那两个箱子里,一个装有一些肉干、糕点、用荷叶包裹的鸡鸭,以及一些淡水,除此之外,还有一盏油灯,四个火把,箱子的角落里,还有着一支炭笔和几张白纸,另一个箱子里则装着一箱木材。 “长生,我感觉你力气很大啊!这么重的东西,你背得倒是一点也不吃力。”金璎璎莞尔一笑,赞叹道。 “长生是个粗人,也就力气大这一点能给小姐帮上忙。” “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这里有吃的,来,一起吃吧!”金璎璎很大方的朝着长生笑道。 平安的进入了溶洞,离寻宝的目标又进了一步,她怎么能不高兴了? ------------ 第五十三章 水 怪 一盏华丽的油灯被高高搁在上方的岩石上。 那明亮的光芒照亮岩石下方的一大片沙石地。 一个明丽少女和一个男人席地而坐。 他们身侧生着一个火堆,面前摊开着一大块桌布,上面搁着肉干和水,两人饱餐一顿,少女很舒服的仰面倒在桌布上,慵懒的笑起来。 她身侧的男人,倚着对面的岩石稍作歇息。 这次入洞,长生比上次也轻松不了多少,还不都是因为金璎璎拖了两个大箱子进来。他目注着两个打开箱子,问道:“小姐,这食物要省着点吃,那藏宝的洞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看到宝物。” 金璎璎摆摆手,忽地一骨碌爬起来,从身侧的箱子里翻出一个沙漏。 小巧的沙漏古色古香。 青铜的外观,华美溢彩。 顶端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金璎璎握着沙漏笑道:“累死了,原来我们我们光入洞到这里就走一个时辰,难怪我脚都走酸了,瞧,这个沙漏流一次就是一个时辰。”她说着竟然从箱子又取出炭笔,在纸上做了记录,并依据之前走的大致地形在纸上画出一个弯弯曲曲的图案。 长生也坐过来,问道:“小姐,你这是画的什么?” “地形图啊!”金璎璎赏了他个白眼,扔了个你笨死了的眼神,指着图上那个画成囊袋状向内凹陷的圆形底部的右侧壁道,手指逐渐上挪,“你看这个,这就是那个怪异的潭,这壁上的圆孔就是连接那个潭的溶洞,你瞧这溶洞是呈上升的趋势,最后越来越高,我怀疑咱们已经进入了山腹中,这弯弯扭扭的曲线就是我们走过的细窄溶洞,目前这个荧光洞就是这里,你看绕了多少弯才到这里。我认为了,这里如果是连接的山洞,那么有可能出口会在某座山的一个溶洞中。” 长生看着那个地形图,搔搔头发,“长生是粗人,都看不懂这个,小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小姐,把这两个箱子扔掉了吧,它们实在太沉了。”长生指指地上的箱子。 金璎璎点点头,毕竟,其中一个箱子里的柴火已经用完了,这剩下一个箱子里的也用了大半,她叫长生将剩下的柴火捆成一大捆背在了身上,然后将箱子弃于地上。 两人又稍作歇息,继续往前走,就这样停停歇歇,渴了喝喝水,吃点烤鱼,再继续赶路,又走了好几个时辰,金璎璎汗流浃背,又干又渴,和长生一起来到暗河边,让长生举着油灯,自己蹲在河边打算鞠一捧水喝。 娇嫩的纤手入水。 冰凉的触感凉津津透过皮肤窜上。 她一边用手拨动着水面,一面侧过头对站在两米远的长生道:“长生,这水很清凉啊,好舒服!” 冷不防地―― 她没在水里的手像是被什么一口咬住,一阵剧痛让她尖叫一声,还来不及转头去看清水里是什么咬住她,她就被一股巨大的拖力给拽入水里。 “呀――” 她的尖叫声短促的响起后又消失在水里。 眼前,立刻被一片黑暗覆盖。 水,从鼻孔和嘴巴里灌入,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水下的压力让她的胸口很是憋闷。 唯一有感觉的是,手上还传来火辣辣的痛。 她在水里挣扎,伸出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推那个紧紧咬住她手的东西,入手一阵滑溜溜的,凉冰冰,还有那如丝状的胡须。 是人?水下居然有人? 浑浑噩噩之间,她忽然感觉那个咬住她手不放的东西竟然松开了口,被水呛得半死的她,忽被一双大手从背后箍紧胳膊托出水面。 她贪婪的张大口呼吸着空气。 那双手抓住她背后的衣服,用力将她推向暗河的河岸上。 借着背后的那双手的推力,她很狼狈的爬上岸,却见水中的人并未上岸,她回转身看看背后,却见油灯被搁在在一块岩石上,长生已不见踪影。 她惊魂未定,总算明白又是长生救了自己。 她不由冲着暗河里焦急的大喊道:“长生,快上来啊,水下有个带胡子的男人!” 但见河面传来扑哧的响声,还有巨大的漩涡在迅速扩散开,静谧的暗河此时波浪滔天,巨大的浪漫天荡起,溅起层层水雾。 “长生!”金璎璎被溅起的河水迫得退后一步,朝着河中焦急的大喊道:“长生,你快上来啊,长生!” 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以及暗河中轰然的巨响。 听着震耳欲聋的轰响,她的心越来越慌,怎么办,要是长生再出事,那该怎么办? 她又惊又怕,正在担忧间,忽见河面平静下来。 接着,有血色从河面蔓延开。 那抹血色在幽黄的灯火下那样的刺眼。 她颤声道:“长生?你不要吓我……” 平静的河面忽然响起一声哗然的水声。 闪闪的火光中。 一个人从破开的河面浮出水面。 “小姐!”长生的声音喘着粗气,似乎很疲惫。 金璎璎大喜,连忙奔到河边,伸出手想拉他上来,凑近了才看清长生手上还拖着一个庞然大物,他沉声对金璎璎道:“小姐,让开!” 金璎璎连忙闪到一边,这才看到长生用力将那个庞然大物给拖拽上了河岸。 长生一上岸,就累得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看到长生胳膊上挂了彩,血还在往下淌,她连忙撕了一块布条,上去捂住他的伤口,“你受伤了,很重吗?要不我们回去。” “不用了。”长生摇摇头,“我没事。” 金璎璎立刻从附近的那两个箱子里,取出几个瓶瓶罐罐,为他洒上药粉,又涂上药膏,这才用布条紧紧裹好。 长生定定望着为他裹伤的少女,眼中有着某种情愫。 “小姐,你的手也在流血。”长生目注她手指上的伤口提醒道。 金璎璎拿出一个小瓶洒了些药粉在手指上,吹了吹,挑挑眉梢,“还真痛啊,什么东西咬的!那时要不是长生你救我,估计这根手指头就没了。” 她抚着受伤的手指,嘟起小嘴。 见她自己裹好伤口,他转头看着地上的庞然大物,失声笑道:“就是这个东西在作怪,方才吓到小姐了!” 河岸上。 一条水缸般大小的鲶鱼还在蹦?。 它全身呈现怪异的白色,那种白近乎透明,还带着一种漂亮的粉红色,它没有眼睛,两条触须也是粉红色,摸起来就像老人的胡须,因此,金璎璎才会在水下以为咬住自己的是一个长着胡须的男人。 “好大的家伙啊!巨型鲶鱼啊!”金璎璎蹲在鲶鱼边上,摸着它的触须叹道:“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呢!” “呵呵,晚饭有着落了!”长生笑道:“我们烤鱼吃吧!” “是呀,烤鱼!”金璎璎拍着手,摸摸被咬伤的手指,又重重在鲶鱼脑袋上给拍了一巴掌,“你咬我啊,我就一口吃了你!” ------------ 第五十四章 幽灵的原形(1) 吃过巨型鲶鱼,两人又倒头睡了一大觉。 长生将吃剩的鱼肉,用油纸包裹起来带在身边,又花费了接近一天多,才和金璎璎一起穿过荧光洞,来到上次那个有着幽灵的洞口。 金璎璎探头往内张望,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长生向内张望了下,率先领着她往内走,“小姐,我们走吧!” 金璎璎深吸口气,多少她心底还是有些不安的,特别是想到上次那个幽灵的样子,她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好奇心又驱使她迈开脚步往内走。 她紧随在长生背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 就这样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以前被长生背着的时候,倒不觉得走得累,现在走上一段路她就感觉脚很酸疼。 两人越走越深入溶洞。 忽地,金璎璎有感觉到那种沉重的凝视感。 她开始发抖,那颤抖顺着她牵住长生衣角的手传上去,长生也察觉了,不由问道:“小姐,怎么了?” “他……他又来了!”金璎璎连声音也开始发抖。 长生回身看看她,又看看四周,“没有啊!” “有的!我感到那种可怕的凝视,就像背后有人在盯着我看。” 长生忽然停住,伸出手,“来,抓住我。” 金璎璎伸出手,他温热的体温给了她勇气,举步随他而行。 望着身前高大壮硕的身影,又望着被昏黄油灯照亮的四壁,那滑溜溜的岩石反射出冷光,两人影绰的影子投影在壁上,不停地晃动着。 但是,金璎璎此刻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了,身前那个高大的人影,不知为何能给她一种信任的安全感。 她任由着他牵着自己而走,却在洞中低头想着心事。 虽然,身后的那个凝视感还是若隐若现,她却尽力说服自己当它不存在。 忽地,她的鼻头碰到了长生的肩,她捂着鼻子叫了一声,却发现长生很突然的停住了脚步,她不由问道:“怎么了?” 长生的语气放缓,一字字的道:“小姐,你冷静点听我说,那个白衣幽灵又出现了。” 什么? 金璎璎立刻全身绷紧,不敢再看前方。 又过了很久,她发现长生在往前面走,她也被他的衣角带的走了几步,之后,她感觉他又停下来,接着是他若有所思的诧异声音:“原来是一幅画!” 金璎璎不觉踮起脚尖,越过长生的肩膀,视线看向前方。 但见五米开外的距离,果见上次那个白衣幽灵又站在那里,它一动不动,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金璎璎吓得又想尖叫,却发现抓住长生衣角的手一松,抓不住长生的衣角了,因为长生举着火把开始往前面在走。 金璎璎瞧着他朝着幽灵越走越近,紧张的忍不住大喊道:“长生,快回来!”她迈开脚步,想追上去拖回他。 长生走了好几步忽然又停住,将手中火把往前照了照。 那个幽灵终于在火光中现出原形。 那竟然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彩画。 画面很精美,线条流畅。 画上的人物正是洞中那个幽灵的样子,同样的白袍,同样的发式,还有的是同样的没有脚,宛若飘动在画上。 长生站在画前,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放在下巴上沉思着。 金璎璎看到长生怔在那里发呆,也走过去,自也看到了那幅画。 她顿时被那幅画给吸引了。 她怔怔出神的盯着它,恍然觉得那幅画有股奇异的魔力,原本存在思绪里的惊惧都不知飘散到何处去了,眼里、心里就只有这幅奇特的画。 她茫茫然的往画前走去。 仿若在接受某种召唤般,义无反顾。 长生见状忽地一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手捂住她的口鼻,接着覆住她口鼻的手挪下来,在她肩头上轻轻一扳,将她整个身子转个向面朝着自己给轻轻拥在怀里,正好阻断了她的视线。 这一搂一抱极其自然,他怀中的金璎璎,视线被阻断后,又闻到一股男人的气息,立刻清醒过来,一把推开长生。 长生也怔了怔,立刻下意识的捂住脑袋,蹲在地上,大叫道:“小姐,别打我,我不是有心要冒犯你,我是……” 金璎璎站在那里,既未如预想中的揍长生,也未开口骂他。 她心里一阵狂跳,脸上有羞涩的红潮。 怔怔出神一阵后,她只是道:“长生,这幅画很诡异啊!” “不错。”长生站起来,又走到画边,看了许久,他肯定道:“这就是那个幽灵的原形。小姐,你最好不要看!” “怎么了?”金璎璎诧异道。 长生忽地背过身,面朝向金璎璎挡住她的视线,“这幅画上面有古怪,我们方才能够看到它在黑暗中发光,是因为画上被涂上了磷粉,磷粉会在黑暗中发光,导致这幅画上所绘之人,在远处看会像是幽灵在发亮。” “原来如此。”金璎璎喃喃道。 “这地方既然会有这种画,又布置得如此诡异,肯定是有宝藏!”金璎璎想了想,那寻宝的热情又涌出来,战胜了心底的恐惧。 “估计是。”这次,长生也给予了肯定,“你看……” 他忽地转了个向,走向洞壁的左斜前方。 举着火把照射了一阵,用手开始在洞壁上摸索,摸索了好一会,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掰断的响声,就见长生手中多了个东西。 他手持那物回到金璎璎身边,将手中东西递给金璎璎看。 那是一个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奇怪玩意,呈圆形,中央有个半圆形的凹槽,似乎是用来存放什么的。 “这是?”望着长生掌中的东西,金璎璎很疑惑。 “你再感觉一下,还有没有人在背后看你?”长生忽然问道。 金璎璎感受了一下,惊讶,“没有了,奇怪,那个可怕的视线怎么消失了?” 长生掂掂手中的东西,突然笑起来,“就是这个东西,才会让我们有了视线感。” “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啊!”金璎璎好奇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忍不住恍然道。 ------------ 第五十五章 幽灵的原形(2) “你看,这个凹槽估计之前放的就是某种迷/幻药,当我们接近这个地方一段距离时,会嗅到这种无色无味的迷药,从而产生心慌意乱的幻觉,就无暇去顾及那个幽灵的真假,也自然不敢冲上前去看前方的黑暗中还有什么。”长生这样分析道:“如果没猜错,这种东西应该会有种装置反射出一种使人感觉有沉重凝视的感觉,就像是那个幽灵在黑暗中窜到背后在盯着你的脊背,自然是一阵恶寒。” 金璎璎歪着头想了下,鼓了一下掌,“不错,这样就算能到这里来的人,被那个视线一吓,又看到黑暗中的幽灵,自是吓得夺路而逃,哪敢再继续前进呢!好厉害的手段!是谁?为何要这么做?难道这幅画背后真有宝藏?” “不知道。”长生道。 金璎璎脚一抬,就要往画的方向走。 长生长臂一伸,挡在金璎璎身前,阻止道:“小姐,还是让我先进去,你就在这里等我!” “为何?” “前面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这样的机括,或者是其他什么危险,我自幼在山里长大,水性极佳,因此闭气时间很长,所以还是让我先去。”长生目注着她,“你在这里等着,如果一柱香的时间,我还没出来,你就千万别往这里面走了,那恐怕是我已遭遇不测了。到时候,你自己带上那些吃的,赶快按原路从那个水潭出去。”长生说着解下背在肩上的烤鱼,递给金璎璎。 “可是,长生……” 金璎璎话还没说完,长生已经举着火把走向那幅画。 她看着他掀起那张画,消失在那副闪着亮光的画背后。 金璎璎抱着烤鱼,在洞里坐下来。 背后,还真的再无凝视感。 她背靠在洞壁上,两眼盯着地面看得两眼发酸。 时间过得格外的慢。 阴暗的隧道里。 那个红衣的少女坐在地上,两手环膝,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双美眸满是担忧之色,黑色的秀发垂在她的胸前,衬得一张小脸更显得白嫩而秀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金璎璎也从开始的担忧,变成了焦急。 长生怎么还不回来?莫非他遇到了危险? 她急了站起身,冲着那副悬着画的背后大喊道:“长生!长生!”她急切的大叫了好几声,却无人应声。 她不由更着急了,眼泪都禁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忍不住又大叫着他原来的名字,“冬瓜!冬瓜!你在不在里面,在的话回答我一声!” 洞穴里依然静得只有她自己的回音。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冬瓜死了,长生这次真的死了!是她害死了他!若不是她非要他陪他来这里,他就不会死了! 她不要走,她要进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的眼泪疯狂的流,瞬间哭的稀里哗啦,她一边哭,一边抹着泪,不顾一切的提着油灯就咬牙朝那副画的方向一头冲了过去。 冷不防地,她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还来不及惊讶,她就听到长生那熟悉的声音在说道:“小姐,你怎么哭了?你要去哪里?” “长生!你没死!”金璎璎抽泣着,嘤嘤道:“你去了那么久没回来,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 “我没事。”长生说着撩起那副悬着的画,带着金璎璎往里面走,“我在这里面找了一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机括打开暗门,找到这个藏宝的暗室。” 长生将她领到这幅画后约莫三丈的地方,将火把照了照。 金璎璎看到,左侧的洞壁向后方洞开出一个一人高的石门,中央那块缺失的门形巨岩向上缩起,就像一个活动的闸门,洞壁入口的岩石边缘被打磨得很光滑,看得出是经过人为的精心打造,门内黑黢黢的,长生握着火把率先走入其中,金璎璎连忙尾随着他进入。 门内被他们手中的火把一照,顿时亮堂了不少。 这果然是一个藏宝的密室,里面堆放着几个箱子,他们打开箱盖,看到里面有不少黄金白银制品,而密室里还有无数条横行排列的长柜,上面搁置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珍奇玩意。 金璎璎好奇地走在那些长柜间,逐一打量那些奇怪的东西。 那都是一些很古怪的动物的黄金制品,有带着翅膀的蛇,有厚唇凸眼的黄金神像,还有栩栩如生的黄金鳄鱼的,每一尊都瞧上去匠心独具,整个打造手法和风格,不知为何会给金璎璎一种这些东西都源于同一种打造手法的奇异感觉。 她正自看得带劲,忽听静谧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咔咔声。还没容的她弄清楚那是什么声音,忽听身边的长生叫了一声,“不好!门要关了!” “什么门要关了?” “门要落下了,快走,不然来不及了!”长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门口冲。 “可是……”被长生抓住手往外拉着跑的瞬间,金璎璎随手从架子上顺手拿了一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长生给拉得跑出藏宝室。 他们刚刚跑出密室,就听到轰然一声巨响。 脚下整个地面都像是被这轰响撼动。 金璎璎回头,看到原本缩在顶上的巨岩已然落下,那块石壁已经天衣无缝的还原成原本的模样。 地上全是岩石四溅的碎末。 金璎璎扑上去,拳打脚踢,却打得手脚生疼。 “小姐,没用的。”长生在一旁道:“这是机关控制的,方才我是无意中触动了机关让它弹起来,观察了它的大致形态后,我担心会发生意外又费了很大的力气搬来巨石垫着它,果然,这玩意还真会弹下来,幸好你我都跑出来了,不然就麻烦了。” 金璎璎很是遗憾,“你瞧瞧,那里面好多金银珠宝啊,一个都没带出来。”她下意识的低头看看手中带出的那物,有些郁闷的道:“就带出了这把破壶,见鬼了。” 她的手中,是一把不起眼的小壶。 小壶通体带着一种浅白。 她伸手摸摸,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上面刻着一些古怪繁复的花纹,看起来一点也不值钱,本来金璎璎想一把扔了它,但是一想,进来这里,也没有东西盛水喝,都是用手捧着喝,于是暂时把它留下了。 她转头,朝着长生道:“长生,我们走吧!” 长生怔怔瞧着金璎璎手中的壶,被她一叫这才惊醒道:“好吧!” 金璎璎瞅瞅手上的小壶,正想揣入袖中,忽听长生道:“小姐,这个壶让我来帮你保管吧!” 金璎璎一想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提着个壶在手上甩也不好看,于是递给了长生。 长生接过壶,很小心的放入衣兜里。 ------------ 第五十六章 古怪的壶 两人越过藏宝密室往前走,想就近寻得出口。 因为,柴禾已消耗殆尽,剩下一些没吃完的肉干、烤鱼,两人只能就着这些肉干烤鱼吃着,渴了就喝喝暗河里的水。 谁知,这溶洞到了前方竟有无数分支,两人竟在洞里迷路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溶洞的暗河流域中那水有问题,这两人在这段溶洞里,喝过水就上吐下泻难受的紧,几乎快要虚脱了。 这日,两人倒在溶洞的地面上,吃过肉干后金璎璎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发现长生坐在岩石边,他手中拿着那个小壶,对着火光在很仔细的看,那一双幽黑的眸子反射出迷离的光。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表情。 他细细的看着那个壶,仿佛带着某种很奇异的深厚感情,看得很入神,就连她醒过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金璎璎顿时不高兴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壶,“看什么看,这是我的壶!” 抢夺中,她才发觉原来壶里被注满了水,那水被这样一震荡,立刻被溅出来,洒在她的手背上。 一股温暖的热意沁在手背上。 这水竟是热的? 她又惊又奇,在这段溶洞里,他们由于没有柴火无法生火,每次喝的都是附近暗河里的水,因此才会闹肚子,那这个小壶里面怎么会是热的? 她这时也觉得口干,将壶嘴对准小嘴抿了口,顿觉这水甘甜无比,还带有一股淡淡的异香。 她不由将壶凑近眼皮之下自己的看。 原本浅白的小壶,此刻通体变成一种很晶莹的雪白。 那色泽非常漂亮,更漂亮的是雪白的壶面上浮现出一张画,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子袅娜身影。 淡淡的影子,带着七彩的珠光。 上面的颜料也异常妍丽动人,却又和变得雪白的壶体相互辉映,显得壶上人影肤色玉白如雪,冰清玉洁。 女子面庞美丽迷人,头戴金色的发饰,穿着柔美飘逸的纱衣,那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女子曼妙的体态。 她的脖子上披挂着七彩的璎珞。 整个人影若隐若现,如梦如幻。 画像之下,是一方很小的如同朱砂似的印。 印中有着很细小的字体,扭扭曲曲,像某种文字,她并不认识。 她摸摸壶,心里很高兴。 这小壶可真是个名符其实的宝贝啊!真没想到倒入的水竟能自己变热,还能变成如此甘甜和清香。若是放入美酒,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有啊,之前看这个壶的时候,是没有这个女人的图案的,那么就是说壶是装满热水才有这个图案浮现出来的,她饶有兴趣去的想着。 “长生,过来喝水!”她招呼他一起过来喝水。 她心念一转,这既然是个难得的宝贝,若是把它送给南十夜,也算还了他一个人情,也兑现了原本的许诺。 毕竟,她答应过若是他能找到陈铧给自己的爹弹琴,她会送样稀世珍宝给他,而像南十夜那种见多识广的商人,又冷傲多金的人,奇珍他必是司空见惯,不是非常珍贵的异宝,如何又能入他的眼。原本她想偷出爹的一件宝贝给他,谁知爹将那个宝贝转移了位置,她怎么找也没找到,这次正好,做个人情将这个壶送给他不就好了。 只不过呢,这壶要等她盛过美酒,看看能变成什么后再去送,至少,这玩意也该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再说。 一转目,她发现长生目光依旧停留在壶上,她不由得将手中的壶往怀里一搂,“这个壶是我的,不能给你的,长生!” 长生没说什么,转开目光道:“我知道。” 两人吃饱喝足,又开始找出路。 食物的缺失注定了她们不可能再从潭水那边返回,两人又在溶洞里走了很长时间,最后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看到暗黑的溶洞前方有着隐隐的亮光。 金璎璎高兴地跳起来,“长生,你快看!那里有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那个出口之前,但见出口越来越细窄,最后变成仅容一人猫腰进出的洞口,长生弯下腰,歪头想看看洞外是什么,可能由于出口比较小,外面有枝叶遮挡,他索性趴下来,转过头,抬眼向外张望,“小姐,我看到树叶了……还有天空!” “有没有水?”金璎璎很担心这个出口之外,也会是那种很冰的潭水。 “没有。”长生又道:“我还看到了地,黄色的土地。” 金璎璎一听,顿时蹦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了!” 长生道:“小姐,我先出去,要是外面没危险你再出来!” 长生说着猫腰穿过出口,扒开外层的枝叶出去了。 金璎璎在里面等得心焦,不断地道:“长生,外面怎么样?” “小姐,出来吧,我在这里拉你。” 金璎璎伸出手,果然很快被洞穴外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拉住,她被那股拉力给拉出来,跌入一个怀抱。 抬起头,看到长生关切的眼神,“小姐,你没事吧?” 金璎璎俏脸一红,捋捋头发,“没什么。” “这里是哪里?”金璎璎一边说,一边打量周围景色。 但见四野林木苍郁,鸟鸣虫叫,一派鸟语花香的美丽景色。 她随着长生一起走着,忽地她大叫起来,“这里不是我们山庄的后山吗?” 长生不由得问:“这里是玉剑山庄的后山?” 金璎璎直点头,“这里是山庄的禁地,外人是不允许进入的,可我之前有时候会偷偷跑进来玩。” “原来如此。”长生应道。 两人往山庄后门走去,越接近山庄后门金璎璎就越兴奋。 毕竟,快要回家了,她也有好久没见到爹爹了! 忽地,她发现身后的长生突然停下来不走了,她不由转过身望向他,“长生,怎么不走了?” 长生沉默着,用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眼神看着她,那种眼神她很陌生,让她有种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长生的感觉,她不由得退了一步。 “小姐,得罪了!”他说。 这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五个字。 接着,她的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残存的意识里,是剩下对长生那种她所陌生的眼神的万般不解,为何长生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长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第五十七章 赏花的楼? 雪亮的光,漆金的窗。 好熟悉的景象……她这是在家中吗? 茫然的睁开眼睛。 金璎璎的头晕乎乎的。 她一手扶额,半阖着卷着长睫的眼眸。 “小姐,你醒了?” “璎儿?” 不同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思维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再度睁开眼睛,视线扫过两张熟悉的面孔,是爹和春雪,她颤动着唇,吐出两个字:“爹爹。” “璎儿。”金信云俯下身扶起她,“你好些没?” 金璎璎手支着额头,点点头,“好点了。” “璎儿,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们都很担心你。”金信云问道。 “这几天……”金璎璎道:“我去后山玩了,结果在山里迷路了,在山洞里风餐露宿了好几天。”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任性,就不知道别人会为你担心吗?而且我也曾经明令不许去后山玩的!”金信云责备道。 金璎璎没有回答,相反问道:“爹,你们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在后山。今天上午,有个仆人说去庄后打扫,发现你晕倒在庄的后门通往后山的长廊台阶之下,所以我们连忙赶去一看,原来真的是你。”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道。 过了半响,她疲惫的又靠在床上,声音嘶哑的道:“爹,我很累,我想睡一会。” 金信云看她一脸苍白的样子,摇头叹了口气,当走到门边时,他停住回转身望着春雪,“春雪,好好侍候小姐。” “是,老爷。”春雪自是毕恭毕敬。 待得房门被关上,屋内立刻又变得异常的安静。 “小姐,你要不要躺下睡着?”春雪躬身问道。 金璎璎摇摇头,依旧闭嘴沉默着。 她忽而低头看看身上,她的身上穿着雪白的睡衣,并非她晕倒时的那件火红罗衫,“雪儿,我昏倒时穿的那件罗衫呢?” “送去洗了,小姐。” “你送去洗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里面有一个壶?”金璎璎用两个手指比划着,“有这么大,这么高,浅白色的,上面雕着很奇怪的花纹。” 春雪摇摇头,“没看到有壶。” 金璎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挣扎着要爬起,春雪见状忙过来扶住她,担忧道:“小姐,你现在身子很弱,有什么就让奴婢去做。” “没有什么了,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歇息一下。”金璎璎吩咐道。 春雪点点头,“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就喊奴婢,奴婢就在外间。” 春雪出去后,金璎璎半靠在床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乌黑的发掩着若有所思的眼睛,她一手摸着垂在胸前的长发,目中渐渐有了怒意。 再一次想起晕倒前的情形,她越想越怒。 长生居然会打她!那个狗奴才居然敢打自己! 她越想越气,纤手握拳在床上重重一捶,她总算对他也不错,他居然敢打自己!最气的是他还抢走那个神奇的壶。 那个壶不可能不翼而飞,这么说肯定是长生这个狗奴才抢走了,想他在溶洞里,曾用异常古怪的眼神盯着那个壶看过,没想到他为了一个壶居然打晕她! 其实,长生若是开口向她要这个壶,她可能也会送给他,毕竟,山庄里比这壶宝贝的东西多着呢,大不了她送别的东西给南十夜,却没想到长生居然为了抢走它,对自己动粗。 她气得发抖,一把抓起背后的枕头两手又抓又扯。 咝咝―― 几声裂帛的响声中。 枕头的绣花枕面被她气愤的撕裂开来。 漫天的飞絮仿似雪花轻舞。 雪白的飞絮中。 那一张明艳的俏脸怒气冲天,嘴里迸出几个字:“狗奴才,你居然敢打我!” 她握紧枕芯,不,她要去抓回那个狗奴才,好好教训他一顿,然后让他做她一辈子的奴才! 主意已定,她就迫不及待的留下一封书信,叫爹别为她担心,然后易容出庄,踏上寻找长生的旅程。 这出庄也只隔了半天,她带上盘缠就骑马追了出去。 怎么找长生呢?长生会易容,不知道他会不会换个面孔,不过以长生不喜欢惹人注目的个性,应该不会用他本来面目,估计就算易容也会是个很不起眼的人。 她想了一会,用了最笨的方法,沿路逢人就问,终于从无数人的嘴里拼凑出长生的足迹――这个狗奴才居然直奔北方而去。 站在岔路口,金璎璎一阵疑惑,这北方不就是去京城的方向吗?那个狗奴才要去京城?他去京城干什么? 她也毫不犹豫的去了京城,只为去抓回那个狗奴才。 这一路追踪还真追到了京城,站在繁华的街头,望着如潮水般的人群,金璎璎犯愁了,若说之前沿路追寻他的足迹好找,因为荒郊野外沿路就那几家客栈,找他一个行色匆匆的旅客,还是比较容易的。 可是,这黑压压的人群该怎么找? 最后,她用了那个最俗的方法――悬赏。 她雇人在全城最繁华的地段贴上寻找长生的告示,但凡有知其下落者,一律赏银一百两。 一时之间,这成了京城之中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长生这个人的名字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而在金璎璎住的客栈,这两日也立时来了不少自称见过长生的人,但都被金璎璎识破他们都是假的,他们根本都不认识长生,只是为了骗她钱财而来。 金璎璎一筹莫展,坐在客栈后门的台阶之下。 天色已渐渐暗了,想起毫无音讯的长生,又想起长生那样对自己,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忍不住悲从心起,禁不住的嘤嘤哭泣起来。 昏暗的天色里。 那个美丽的少女坐在台阶上,抱膝放声痛哭。 这自然引得店里的小二,探头探脑的在一旁张望。 “混蛋,长生你这个狗奴才,等我抓你回来,就叫你做我一辈子的奴才!”少女清脆的怒骂声,听得一旁的小二目瞪口呆。 少女骂完,又自嘤嘤哭泣起来。 小二看得莫名其妙,摇了摇头转身打算走,少女却忽然抬起头,大喊了一声,“小二!” 这一声娇蛮的呼喝,吓得小二一个哆嗦。 但他还是不情愿的走上去,问道:“姑娘有何事?” “你们京城男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 “男人最多?最热闹?”店小二抠抠头,想了想,“这里男人最多最热闹的自然就是醉湘楼。” “醉湘楼是什么地方?” “赏花的。”店小二干笑两声,“明天晚上酉时,醉湘楼会是全京城最热闹,男人也会是最多的地方。” “哦。”金璎璎点点头。 她坐着又想了一会,还是想不明白这赏花的会是什么地方,慢慢踱到前厅,她找了个男人问道:“大哥,你们那赏花的醉湘楼到底是干什么的?” 前厅坐着一堆形形色色的男人,看到一个甜美的姑娘在问醉湘楼,不由都嘿嘿邪笑起来,那笑容都有些不怀好意。 其中一个回道:“干什么的,自然是赏花的。” “赏花我们庄里多得是各种花,长生为什么非要到哪里去赏不可?”金璎璎很不满道。 “嘿嘿,姑娘,此花非彼花!”说话的男子露出色迷迷的眼神,笑容显得更加淫猥,“那种花是男人最爱赏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美艳无双!” 金璎璎瞧着那笑容很不舒服,别开脸,却发现四周的男人在听到醉湘楼去赏花一个个都笑得很淫荡,很色,她感觉有些不对劲,索性不再理他们,一甩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心底那个信念依旧不变。 她要抓回长生! ------------ 第一章 原来是青楼 华灯初上。 京城的夜是喧嚣热闹的。 各种揽客用的角灯纱灯霓虹似的高高挑起,粼粼比比的黑底漆金的市招,灯火里闪着金光,小摊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展露出这个城的繁荣和昌盛,而飘荡着霏霏艳曲的酒楼妓馆,却如同这个城奢华夺目的彩衣,晃荡着使人目眩神迷的彩光。 穿过坊巷市井,金璎璎停在这间名为“醉湘楼”的楼前,她着实没想到名字起得如此之雅的地方,竟然会是一家青楼。 这青楼从外观上看,确实雅致得紧。 楼的四角挑着镂空雕花的长串浅黄角灯,剔透玲珑,雕花的门**覆着粉色的帷幔,青砖台阶上摆放着鲜艳的花卉,一股股浓浓脂粉香直飘入鼻。 金璎璎瞧着门内搔首弄姿的艳丽女子,皱皱俏眉。 她此刻又易容成了男人。 一张丑脸上,尖嘴猴腮不说,脸上还有道紫色的瘢痕,那丑陋的程度绝对是超乎了人类的想象。不过,这次她在脸上还点了颗黑痣,和紫色的瘢痕遥遥呼应,使人有看了一眼就觉得很恶心的感觉。一袭同样普通的淡蓝衫子略微有些旧,衬得身材偏瘦小,这样的她即使走在人群中,也没人会认出她是个女人。 至于为何要扮成丑陋的男子,客栈里那些男人淫猥的笑,让她觉得这个赏花的地方似乎不太妙。更重要的是,长生会易容,在没有寻得他之前,她若是以自己的模样出现,他肯定一见她就会立刻掉头跑掉,装成这样的话,长生绝对认不出来。 她很得意的想着,也迈步跨入了门槛。 青楼里,景观也太出她意料之外。 其实这间醉湘楼实为京城最负盛名的青楼,里面的女子俱都才艺双全,貌若天仙,是文人墨客、商贾巨富出入之地。 楼里共有七位绝世美女,分别是以七种花命名:玫瑰、蔷薇、牡丹、傲梅、丹桂、芙蓉、清荷,这七位美女背后自然是有强硬的后台做靠山的,因此,能够屹立于楼内,乃至整个京城数年不倒。 但是,数日前出了一件怪事。 京城的大街小巷,突然都被贴上一张奇特的画。 画中女子轻纱覆面,体态妖娆妩媚,那一双露在面纱外的勾人眸子,只是一个眼神竟会让人有种销魂蚀骨的奇异魅惑,那欲抱琵笆半遮面的神秘,更使人心生一窥真容的强烈欲望。 这个美人就是近期突然出现在楼内的婉伶姑娘。 她的来历成谜,唯一知道的是八月十八会在醉湘楼舞上一曲《雪羽纱》,据说这个舞蹈会是空前绝后的震撼,因此,京中的男人们才会在今日全都蜂拥到醉湘楼,只为能一睹面纱之下,佳人真容和绝世舞姿。 更为让男人们热血沸腾的是,她不同于楼中那七位红牌姑娘,她是无主的,今天也是她卖身之日,能够出得起最高价的人,今夜就能她和春风一度。 所以,尚未到《雪羽纱》开始的时间,这醉湘楼就络绎不绝的涌入各种商贾名流,文人墨客,整个楼里显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金璎璎一脚踏入楼内,就开始东张西望。 她的眼眸忽地一亮,前方有个穿着青布衫的男子正在往前走着,她看得分明,那个背影不就是长生的吗? 她又惊又喜,继而大怒。 长生那个狗奴才还真来嫖妓了!好大的狗胆,原来他就是没钱嫖妓,才抢了她的壶来换钱! 她不由怒由心生,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只手抓住他背心的衣衫用力一拧,又重重一逮,破口大骂道:“长生你个狗奴才,居然敢来青楼嫖妓!” 她的骂声一起,周围的人纷纷向她投来惊诧的目光。 可她毫不在意,但是,当前方那个男人转过头,先是一惊,仿佛被她的丑容所惊吓,接着才很害怕的,结结巴巴的道:“什、什么?” 金璎璎顿时化为石雕。 这个男人居然不是长生! 她僵硬的放下手,若无其事的拍拍手,“错了,认错人了!” 闹了个大笑话,金璎璎在众人好奇地目光下,开始在人群中搜索,这看了一圈倒是没看见长生,她又将目光投得远点,开始打量起楼内的布置。 醉湘楼内,场地被粉色的拖地纱幔一分为二,靠右的这部分场子正前方是个圆形的巨大戏台,高约五米,台宽十米,圆形的穹顶雕着着金色的莲花,支撑四角的柱子上浮雕着描金的祥云、花鸟。 穹顶上,有数条粉色的细长丝带飘逸垂下。 戏台下方正是看台。 看台分为五排,呈半弧形的环绕着戏台。 靠左的被纱幔隔开的就被作为外厅,外厅上边设有酒桌,有寻芳客或搂着姑娘在调笑,或兴致盎然的喝着花酒。 金璎璎看了半响,又将目光转向看台上。 看台下观舞最好的位子上,坐着一个又矮又黑的男人。 这人四十来岁,身材已微微发福,身上穿着件滚着金边的月白绸衫,一双眼睛倒是色迷迷的,瞧得让人怪不舒服的。 金璎璎挪开目光,心下有些燥,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长生,这狗奴才躲哪去了? 正自想着,忽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嚣张的喝道:“老鸨,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地方让出来给我们爷,快点!” 老鸨是个涂脂抹粉的胖女人,她扭着身子走出来,她瞧见这露面的主儿也像是来头不小,一张胖脸上立刻堆满献媚的笑,“可是,那排位置已经被人给订下了,而且都给订满了,现在……只剩第二好的位置!” 老鸨指指金璎璎所站位置的附近的那地方,赔笑着,“就是这边。” “大胆!”说话的是个仆人打扮的男子,他颐指气使的吼道:“我们爷说要第一好的,就要第一好的!你竟敢违抗爷的命令,你知不知道我们爷是谁,他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顺平,我们就坐这边!” “是。”顺平回过身,望向身后的人。 那个仆人身后,站着一个英俊的蓝衣公子。 此人生得风流倜傥,一袭华服华丽光鲜,看起来就像个轻佻的花花公子,他手中摇着一把白色的折扇,优美的唇角,向上挑着一丝放荡不羁的轻笑,但他身上始终有种连轻浮也掩饰不住的雍容贵气。 蓝衣公子在那个第二好的地方坐下,一番争吵瞬间消弥于无形。 这时,一个姑娘过来附在老鸨耳边低语几句,老鸨脸色一变,转头对那位蓝衣公子陪着讨好的笑:“请公子稍作歇息,即刻就可一睹婉伶姑娘的风采。”她说完匆匆去了越过粉色纱幔,到了左边的外厅去了。 金璎璎瞧了蓝衣公子一眼,撇撇嘴。 不管怎么高贵,来逛窑子的都不是好东西! 她半转过身子,挑起珠帘眸光很随意的在厅中梭巡着。 忽地,她的目光定住了。 ------------ 第二章 初恋老情人 阔大的外厅中。 靠近纱幔的圆桌边,一个年轻男子的侧影跃入眼帘。 男子穿着一件月白衫子,衫子有些旧,感觉像是经过风尘仆仆的跋涉,他耷着肩,垂着头,一副很落魄潦倒的失意样子,看模样就像是从哪里来的穷酸秀才。 他手握酒杯正一杯杯喝着酒,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他酌酒的姿态却甚是优雅。 金璎璎目光落在那个背影上时,立刻胶着在上面,再也挪不开了。 是他,纵使化成灰也不能忘的他,是那个魂牵梦绕只在梦里的他! 即使从自己的角度,并不能看到他的整张脸,但仅凭着那侧影和那动作的姿势,她就一眼认出是他。 她激动万分,凝望着那个熟悉的侧影陷入了回忆中。 那年,她才十五岁。 偷溜出庄的她,为了体验自己易容的效果,扮成一个脸上生着恶疮还流着脓液的丑陋小乞丐,在悦宾楼下乞讨,却因此遭到横行在这个地盘上的恶丐的打骂,是他在众人围观却无人援手的哄笑声里挺身救出了她,还给了她不少银子让她先治好病后,再去找份工养活自己。 那一刻,他就这样走近了她的心里,拔动了她的心弦。 丁正廷就是他的名字。 远远凝望着远处痛饮的男子,她情难自已的忘了周遭的一切。 桌上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背后有人在看自己,只是拿起壶想给喝空的杯子续上酒,不想酒壶里也空了,倒不出半滴酒,他顿时将酒壶往桌上用力一扔,捶着桌子大喝道:“上酒!快拿酒来!” 由于他这桌就只有他一人,没有姑娘作陪,因此无人上酒,再加上他在大发脾气,更是无人敢近身。 这时,老鸨带着一个姑娘走过来,她皱眉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见他衣着普通,神情落寞,一看就是个没钱的主,立刻没了好脸色,她冷着脸不屑道:“客官,没钱就不要来青楼,要买醉去旁边的酒馆去!” 丁正廷闻言被激得一掌拍在桌上,他伸手入怀摸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重重砸在桌上,桌上的空壶也被那力道震得一动,傲气十足的道:“本公子有的是金子,你只管去拿出你们最好的酒来!” 老鸨一见金子立刻笑成一朵花,她媚笑道:“客官想喝什么样的酒都好,来人,上酒!”她转头又唤了好几个浓妆艳抹的少女过来,“小红,小翠,小兰,你们都过来,快来好好侍候这位爷!” 那几个少女娇滴滴的应声,忸怩作态的一呼啦都围在了丁正廷的左右,有个已经伸出雪白的玉臂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还有一个很大胆的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端起一杯酒欲和他调笑。 谁料这丁正廷脸色一冷,一使力将围在身边的莺莺燕燕全都推开,并挥着袖子驱赶她们,沉着脸冷声道:“不要碰我!滚,你们都给我滚开!” 那些少女纷纷退后,一脸吃惊的望着他。 老鸨也没想到这位有钱的公子还真是跑到青楼来买醉的,开青楼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稀奇古怪事儿,只来喝酒不叫姑娘的。她只好莫名其妙的摇摇头,招呼那些少女都退下,只是吩咐着不要忘了送酒上来。 金璎璎在帘子后望着他,百感交集。 由于离得比较远,她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看这情形必是他不满这些少女姿色平庸,那也是,他所爱慕的女子是那样绝世的美人,又如何是眼前这些庸脂俗粉所能比拟的! 没有人会跑到青楼里只是为了喝酒,他不过是在等着老鸨寻来真正绝色的美人,比如这楼里的红牌姑娘。 一念至此,她心中不觉又爱又恨,便用那种爱恨交集的眼神望着他发了一会呆,终是清醒过来,她最后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一甩撩在手边的珠帘,在珠帘清脆的撞击声之后,她恨恨的望着背后那被珠帘挡住的影子说了一句,“天下男儿皆薄幸!” 简短的几个字,道出纠结在她心头的矛盾。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也被别人窥在眼里。 离她约莫一米远的地方,正是那蓝衣浪荡公子哥所坐的地方。 金璎璎这番举动很自然的落在那蓝衣公子眼中,蓝衣公子唇边浮出一丝感兴趣的笑容。 最先吸引住他的是,他发现这个男人用种很奇特的眼神望着外厅中另一个正在喝酒的男子,那种眼神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属于凝望心中所爱的眼神,充满着刻骨的柔情与爱恨。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见他外貌异常的丑陋,只有一双眼睛非常黑,很有神采,直到金璎璎甩帘扔下的那句话落入耳中时,他眸中光芒一闪。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而她显然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金璎璎目光梭动在场子中,当她看到从外厅中又走入的一个人影时,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继而就是愤怒。 从外厅里走入的是一个很冷峻的年轻男子。 男子穿着墨色的对襟长衫,衫内露出金色镂空的镶边,胸前绣有金色的繁复花纹,宽袖也滚有细长的金边,腰间系着金色腰带,中央镶嵌一枚红得发亮的硕大宝石,下垂一个莹润的圆形玉佩,脚蹬一双镶着金边的黑色靴子。 他进入的瞬间,就像是暗色中的惊艳一闪。 那并不是来自于他身上的华贵衣衫,而是源自于他身上那份很独特的冷漠气质。 他的俊美绝伦,他的淡漠疏离,即使是在如潮的人海中也无法被湮灭掉,整个热闹的青楼宛如一个喧嚣的巨大背景,将他??入其中,倒是显出他的幽冷孤绝,他的与众不同。 金璎璎生气的瞪着他,咬牙切齿。 这不是南十夜吗?原来这个冷面的家伙也来逛妓院了! 想起他在庄里道貌岸然的教训自己,还说什么他喜欢的就是那种贤良淑德的闺阁千金,还叫自己去看什么四书五经,去学大家闺秀修妇德,结果他自己还不是跑到这里来找这些不正经的女人,她顿时怒火填胸。 她的目光追随着南十夜,果见他入内后,在观舞席第一排那个又矮又胖的男人旁边坐下,那镇定自若的表情没有一丝羞耻。 “无耻!”她盯着南十夜恨恨的骂了句。 虽然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很正经,可是正经男人会来这里么?尤其还是要前排好座位的?要前排的肯定很色!想不到这南十夜竟会如此的装模作样! 她正在思忖间,忽听惊呼声四起。 一阵巨大的骚动从身畔的观舞台上轰然响起。 金璎璎瞧了一眼观舞台,却见众人都齐齐望向舞台。 她不由转过目光,看向舞台。 ------------ 第三章 婉伶姑娘 舞台上,光线转暗。 粉色的光芒,从台上横梁上挑起的数盏莲花形纱灯中静静地倾泻下来。 灯上的薄纱雾蒙了光线,使得这舞台呈现出梦幻般的奇异感。 柔光顺着从台顶垂下的七根长丝带洒下,那些丝带如同仙女七彩的飘带,为这无人的舞台营造出一股绮丽的色彩。 笙箫齐奏,弦乐阵阵。 一个纤细的人影,柔光中惊艳一现。 她着一件浅色的纱衣,那纱衣呈半透明状,隐约可见她美得无可挑剔的身段和一双修长白皙的腿。 她逮住最右边的那个丝带,脚踏碎步,一个纵身已轻轻飞跃起来。 轻薄的纱衣凌空飞舞。 恍如花朵在空中舒展开。 而那花朵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具包裹在其中似隐若现的雪白的胴体。 似是看得清,却又像是什么也没看清。 正因为那种雾里看花的神秘诱惑,使得台下的男人们都一个个张大眼睛,全都舍不得眨眼的盯着她,害怕会错过她任何一个精彩的动作。 台上的女子曼声轻笑,那笑声穿云绕雾。 她轻灵的身姿就像穿云踏雾的仙子,又像凌波微步于洛水的高雅女神,使人在不及眨眼的瞬间,依序连续飞跃了七个丝带,这一番动作一口气呵成,毫无凝滞。 一个轻云般的慢移后。 她如灵蛇般缠绕着中央的丝带摇摆向上,那一小截伸向后方的手臂被丝带缠绕着,仿若柔滑无骨,更被映得肤白胜雪。 她带着一丝挑逗,向后仰靠着,露出她娇细的咽喉。 浅色的纱衣因为她仰靠的动作紧紧绷在胸前,将她丰满的胸完美的勾勒出来,几欲撑破那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如此撩人的香艳姿势,她做得勾魂摄魄,立刻引起场中男人的声声喝彩。 那女子摆腰扭臀,翻滚、旋转,媚态即可入骨。 光线随着乐声慢慢转亮。 女子舞了一段,渐渐接近尾声。 金璎璎冷眼望着台上的女子,唇边露出一丝轻蔑。 一舞终了。 台上的那个女子走近台前向观者低头合掌,随后盈盈一拜,抬起头来,她面容在光线中倏然而现。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太美了! 以白玉为骨,秋水为神的脸,眼角眉梢都挑着惑人的媚态,秀巧的鼻梁形状美好,一双乌黑的凤眼像是要滴出水来,反射出使人神魂颠倒的光,红唇饱满而极富弹性,衬着雪白的肤色,犹如雪中红梅。 这张脸惊艳绝伦,即使是用任何文字来描述,都会显得那么的贫乏。这张美丽的脸也瞬间征服了台下的男人,原本哄闹的台下居然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痴痴望着这张脸,几乎快要疯狂了。 这张脸虽然勾走那些男人的魂,但是对于金璎璎来说无异于是见了鬼。 她吃惊的瞪着那张脸,眼中并不是羡慕或者嫉妒,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震惊,一种让她感到极度不可思议的震惊。 这种惊愕,犹如一根锋利的箭直直插入她心里。 这张脸…… 这世上怎么会真的有这张脸? 没人会比她更熟悉眼前这张脸,因为她曾经扮成过这张脸。 只是为了那个心爱的他…… 一年前,由于思念那位丁公子,她再次偷溜出庄,到了苏州后却听人说这位丁公子缠绵病榻,已然奄奄一息了。 一听说心爱的人快要死了,她焦急之下易容成丫头混入丁府打探情况。 那日,在丁公子的屋里,她看到了一幅画。 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图。 图中的轻裘女子拈花而笑。 那绝美的姿容和绝代的风华,透过拈花的姿态优美的流泻出,女子娇唇轻启,那百媚丛生的笑容,使整幅画活色生香,美艳动人。 她所爱的人伸出枯槁的手,挥舞在被子外,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盯住挂在床尾墙上这副女子的画像,喃喃的喊着:“婉伶姑娘,你在哪里?你快来啊!” 他所有的魂魄仿佛都被这副画上的女子所吸走,可那浮动在脸上的绝望表情在瞬间震撼了她。 她立刻明白他是为了画像上的女子相思成疾,而且如果这个婉伶姑娘不在他眼前出现,他肯定会死掉的。 只因,他的眼中已无生的意念。 她入神的盯着画中人,眸中不觉闪过一丝黯然。 也唯有像这样绝色的美人,才会令他如此的相思成疾。 望着这样痛苦和绝望的他,她做了一个决定――易容成画上的这位婉伶姑娘,挽救所爱的人的生命。 当易容成婉伶面容的自己出现在他面前时,丁公子果然欣喜若狂,相思重疾不药而愈。 他对她非常的好,好得几乎连她都快要忘了自己不是婉伶。可是,她却渐渐感受到了压抑和痛苦。 只因,他所爱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婉伶。 而她也不是婉伶,只是顶着婉伶面容的另一个女人,他所有的深情都是给婉伶,如果自己以本来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是不会看自己一眼的。 她就这样在痛苦里沉沦,在矛盾里挣扎。 一开始,她也以为这世上并无婉伶,这个绝世的美人只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没想到后来有一天,他告诉她,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婉伶,是在前不久的一次庙会上,他只是惊鸿一瞥之后,她就不见了踪影。 唯一留在他记忆里的就是她那惊人的美貌和婉伶这个温柔的名字。 她怔怔望着台上那张媚可入骨的脸,那眉眼,那轮廓此刻浮现在光线下,带给她的强烈冲击直接让她愣住了。 忽地她想起什么似的挑起珠帘,扭头遥望与舞台一道纱幔和珠帘相隔的外厅。 外厅中,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还在背对着舞台仰头痛饮。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往后张望。 但是,金璎璎的心情变得异常的灰暗。 看这情形,这位她所恋慕的丁公子必然是已经找到了这位真正的婉伶姑娘,或许他发现她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今夜又要在这里卖身,才会在此伤心买醉。 她咬着唇,握着珠帘的手开始打颤,抖得那些珠子哗哗轻响。 耳边,似乎又响起当初他温柔的话语,我会永远爱你若初见! 那声音越来越近,一句句轰鸣在耳朵里。 她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 第四章 狂妄的丑男 在激动中,她沉溺在一股说不清的失落之中。 她又自望了眼台上那张绝美的脸,难过的咬了咬下唇。 “今个儿是我们楼里的婉伶梳弄的日子,这位姑娘方才诸位客官也都见到了,不但样貌惊为天人,这琴棋书画可是样样精通,今夜谁出的价钱最高,婉伶姑娘今夜的梳弄就归他!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各位开始报价吧,起价三百两。” 众人大惊,底价三百两? 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老鸨竟会把价开得这样的低,像这样千娇百媚、销魂蚀骨的大美人,少说也该值个千儿八百,这群情顿时沸腾起来。 台下立时起了不小的骚动和喧哗声,任谁都争着想成为这绝代佳人的入幕之宾。 “四百两!”人群中有人抛出这个价。 “四百八十两。” “五百两!” “六百二十两!” “七百两!” 出价的热情看涨,这价位一下被抬到七百两。 金璎璎看到众人如此踊跃,不屑的撇撇嘴,眼中露出看不起的神色,都是一群急色鬼,看到美人就猴急,魂都飞没了! “一千两!”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是坐在第一排位置上的那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他盯着台上的美人抛出自己的价位。 台上的美人听到千两的报价,微微侧过身子,面朝着这个中年男子所坐的地方,很优雅的盈盈一拜,“多谢这位老爷出价!” 那一拜手中所执纱巾随风轻扬,舞起一股幽然香风。 那姿态风姿绰约,袅袅娜娜。 那股香风直扑台下中年男子,男子脸上露出色色的表情,瞧得美人又是一阵娇羞。 这一千两的价报出后,台下沉寂下来。 这个中年男子听到场中无人再争,露出志在必得的得意。 “一千一百两!”又是一个冷峻的声音划破沉默。 众人不由看向出价之人,原来是和这中年男子同坐在一排的那个黑衣男子喊出的,黑衣男子的表情镇定自若。 台上的美人,立刻又转向那个黑衣男子盈盈一拜,侧身垂睫柔柔道:“多谢这位公子!”她柔婉声音的美若莺啼。 金璎璎一听男人冰冷的声音就冒火了。 南十夜啊南十夜,逛妓院也就算了,还公然和人抢女人,这家伙果然就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想起他在庄里教训自己的那些话,一团火堵在胸口,她不由脱口喊出了价,“两千两!” 她这一喊,果然引起南十夜的注意,南十夜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没再喊价。 台上的美人也是乖巧得紧,竟也向金璎璎欠欠身,优雅道:“谢谢公子。” 金璎璎得意了,目光冷冷扫过台下的人。 瞧见南十夜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她心中大乐。 哼,煮熟的鸭子给飞了吧!嘿嘿!这个臭男人面上虽没表现出来,心里肯定气得发疯。 她正暗自得意,那个老鸨倒是出来了,一下拦住金璎璎,面带嫌弃的上下打量金璎璎:“且慢!客官你有那么多银子吗?你不防先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也怪不得老鸨,毕竟,金璎璎现在一身男装,穿的又是那种很普通的布衣,模样又扮得超级丑陋,这一看就知道是个没钱的穷鬼,这老鸨自然是不会有好脸色的。 眼见这个衣着普通的丑男出来搅局,搞不好会给搅了她的金主,老鸨哪有袖手旁观的。 “你这个老女人,少看不起人!”金璎璎瞧着一脸狗眼看人低的老鸨,心中更来气了,她唰地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大把银票,在老鸨眼皮子下重重抖了几下,怒声道:“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给本大爷看清楚,爷有的是银子!这是两千两银票,要是不够的话,带上爷给你的凭证,你随时可以去附近的钱庄提取十万两银子!爷要是高兴的话,就算花十万两银子买个女人回去做丫头又怎么着!” 金璎璎的话够狂妄,引得台下的男人一个个吃惊不已。 十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这老鸨立刻知道自己又看走眼了,这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她立刻唤来一个少女为金璎璎搬来一张椅子,并且换上一脸献媚的恶心笑容讨好道:“爷想出价请随便出,不过,还是先坐下来慢慢出。” 金璎璎斜眼瞟了椅子一眼,面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拒绝了她的好意。 老鸨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转头朝向众人道:“方才这位爷出价两千两,还有哪位爷愿意出更高的价,没有的话,婉伶今夜就归这位爷了。” 众人一片沉寂,没人出价了。 所有的人都被她十万两的狂妄之语给震慑住,就连南十夜也闭上了嘴,仿佛在她的财大气粗之下,放弃了想买那女人的念头。 金璎璎不由一阵得意,不想一个轻佻的男声喊出了,“两千零一两。” 她闻声霍然扭头,出价的竟是坐在不远处的蓝衣公子。 他含笑望着金璎璎,目中光芒闪动。 他生得异常英俊,唇角那丝不羁的笑容,使得他瞧上去不太正经,像那种喜欢拈花惹草的登徒子,纵使她现在穿着男装,在他那样肆无忌惮的目光之下,她依然有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他一直坐在那里都未曾出价,此刻一开价就是语出惊人。 台上的美人不失时机的朝着蓝衣公子又是微微一欠身,笑颊粲然的轻语道:“婉伶谢过这位公子。” 蓝衣公子笑了笑,又转头兴致昂扬的盯着金璎璎。 “三千五百两。”金璎璎自是不甘示弱。 “三千五百零一两!”蓝衣公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金璎璎才懒得理这种登徒子,只想快刀乱麻买下那个女人,于是道:“四千两。”她心想都提到四千两了,这登徒子应该不会再跟下去。 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那个蓝衣公子在她出价后立刻给出了新的价钱,“四千零一两!” 金璎璎这下可被惹恼了。 她已经发现这蓝衣公子好像是在针对自己出的价,而且仿佛是故意气她一样,每次的叫价就只比自己多出一两,她脸不由一沉,沉声道:“六千两!” ------------ 第五章 当众扛走他 “六千零一两。” 金璎璎一听这价被激得更怒,大声道:“八千两!” “八千零一两!”蓝衣公子的笑容更可恶了,眼睛也黑亮起来。 金璎璎一咬牙,“九千两!” 偌大的台子下,已经静得只剩两人针锋相对的出价声。 那节节攀升的价钱,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瞬间被两人抬到了九千两,这个价钱太过骇人,接近万两的报价,让周围的众人发出一阵咝咝倒抽冷气的声音。 “九千零一两。”那个蓝衣公子仿佛有意在逗着金璎璎,脸上有着挑衅的意味。 那种笑容成功的挑起了金璎璎心中强压的怒火,她忍不住的冲他怒吼:“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蓝衣公子笑而不答,反问,“你还跟吗?” 金璎璎被他可恶的笑容给弄得失去理智,脱口而出,“一万两!” 这个价钱让老鸨目瞪口呆之后,又立刻面露喜色。 老鸨转头对着蓝衣公子道:“这位公子还出价么?” 蓝衣公子含笑摇摇头。 老鸨不由笑逐颜开的朝着众人宣布,“那么这位婉伶姑娘今夜就是这位公子的了!” 金璎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甚是得意,她示威似的瞧了那个蓝衣公子一眼,却发现蓝衣公子眼中的笑意更加浓。 糟了!中计了! 金璎璎望着台上娇媚的婉伶,突然有些后悔了。 干嘛啊,她脑袋出毛病了,买这个女人的一夜干什么?虽然一万两于她并不算什么,可她又不是真正的男人,等着要和这女人去度春宵。 忽地,台上的婉伶道:“妈妈,我今夜不想陪他!我不卖了!” 金璎璎没想到那个婉伶竟然会出言拒绝,也怔住了。 婉伶一双美眸在金璎璎身上旋转,见着此人丑陋无比,不说有个紫色的瘢痕,而且脸上还有个大黑痣,看起来恶心无比,就厌恶的别过脸不再看她。 老鸨一听,急了,“婉伶,你怎可如此,这位公子……” “妈妈。”婉伶不待老鸨再劝她,“婉伶主意已定,事前我和妈妈也曾商议过,若是出价之人若非婉伶中意的,婉伶宁死亦不从!” “这……”老鸨一时语塞,只好转头呐呐对金璎璎道:“这位公子,你也见着了,婉伶看不上你,因此……” 金璎璎还未及说话,台下就起了一阵奇怪的骚动。 众人不由议论纷纷,这时有人在人群里带头起哄,很粗鲁的扯着公鸭般的嗓门大声吆喝一声,“哪有这种事,还要姑娘自己同意的!” 这声音一出,立刻有几个人跟着附和,“那还出来卖什么,把大伙当傻子耍啊!” “之前不是说出价最高的人,怎么着现在就变成要她中意的人?这说出去的话还能变,哪有这样的事?” “这事哪能反悔!这不是窑子么,怎的还能由着姑娘自己挑?” “又不是闺阁千金抛绣球挑夫婿,装什么清高,搞什么那么多花样!” 这些人一闹腾,顿时就让台下乱了套。 激动中,有些鲁莽的人愤怒的冲上了台子,毛手毛脚在婉伶的娇躯乱抓乱摸,吓得婉伶顿时花容失色,连连尖叫。 场面顿时失控,台下的人起着哄,台上的人野蛮的将婉伶团团围住,七手八脚的撕扯着她本来都很单薄的纱衣,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乱摸乱捏。 婉伶左闪右避,娇喘连连,无奈抵不住众人粗鲁的动作,眨眼那件纱衣就被人撕开,露出肩头一大截赛雪欺霜的晶莹肌肤,这可怜的女子无力抵挡之下,温柔的眼眸流出怯怯的泪水,那模样又是梨花带雨的让那伙台上的男人更加疯狂。 这时,一个人影忽然跃上台面。 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砰砰几声巨大的轰响传来。 那些团团围住婉伶的男人,忽然被一阵掌力震上天,从四面八方犹如下饺子般刷刷斜飞到台下,吓得台下的看客急急躲避。 金璎璎一时没防到,被一个从台子上震下的男人给砸中了胸口,身子一个摇晃,向后跌坐在地上。 她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胸口痛得很厉害。强自抬着眼睛望向台上女子,她痛得快一口气提不上。 台上,只剩下两个人。 除了那个绝色的女子以外,那一跃而上英雄救美的人影,居然是那个坐在第一排又黑又高的中年男人。 明亮的光线下。 那个美丽的女子俏脸含羞带怯,小鸟依人般的依偎在中年男人的怀中,以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他,俏脸上浮起一团艳丽的红云。 她乖巧的趴在中年男子的胸口,用一种只有这个中年男子才听得到的声音,崇拜地仰视着他道:“多谢老爷的救命之恩,婉伶就是喜欢像老爷这样的人!” 她的话自是让那个搂着她的中年男人喜上眉梢,一双眼睛更是色迷迷的盘旋在她迷人的娇容上。 台下的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眼见佳人自己已经挑了,这尘埃都落定了,还能说什么。 喧闹声中,忽听得一个声音在轻笑,“既然婉伶姑娘已有中意之人,本公子也不再勉强,至于本公子中意的人,自然就是他……” 说话的是那个言行轻浮的蓝衣公子,他一声朗笑,忽地掠到金璎璎身边,在她还未曾反应过来前,一手抓住金璎璎的手臂,身子一低,手在她腰际一使力,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一把将她往肩上一扛。 呀―― 金璎璎嘴里爆发出一声尖叫。 天旋地转间,视线变成倒转。 腹部被男人结实的肩膀梗得很难受,头部的倒立令她眩晕中有种想吐的感觉,仿佛血液在瞬间都从身上倒流回脑袋里。 一瞬间,她脑袋里是呈现空白状态。 等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她又爆发出更猛烈的尖叫。 但也只叫了几声,她就痛得立刻住了嘴。 胸口的伤,在她拼足力气大叫时,就像被一根锯子在胸口来回切割,痛得她几乎快要晕过去。 她只好闭上嘴,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扛走,更令她惊惧的是,由于事出突然,她连是谁把她扛在肩上都没看清。 ------------ 第六章 哀莫大于心死 她睁大眼睛,拼命往上看。 这件衣服的颜色…… 她认出来,是那个蓝衣公子!他想干什么? 她惊恐的挣扎起来,张牙舞爪,在他肩头扑腾着双脚乱蹬乱踢,反被蓝衣公子用一只手牢牢按住双腿无法动弹,她又惊又怒,想嘶声尖叫,开了口却牵动胸口的伤,痛得她又是一阵冷气直抽。 有人当众抢人?还是抢一个其丑无比的大丑男? 眼前诡异的突发状态,将场中众人给惊得齐齐怔住。场中静得很怪异,就连那个在蓝衣公子肩头挣扎的男子的呜咽声也清晰可闻。 蓝衣公子却若无其事,扛着肩上的人打算往外面走。 紧随在他身后的仆人也吃惊道:“爷,您这是……” “顺平,我们回去。”蓝衣公子似乎很高兴。 可他肩上扛着的人却不甘这样受制于他,伸出手来,在他背上乱捶乱打一气,却不知她原本胸口受伤,由于怕牵动伤口吃痛,因此用力不是很大,这粉拳打在蓝衣公子背上倒是不会很痛,相反到像是在给他挠痒痒。 蓝衣公子不由荡笑道:“宝贝儿,你都忍不住了吗?”他说着很色的在她的大腿上摸了两把,又在她的屁股上掐了一把,这下流的举动直气得他肩上的金璎璎胸口更痛了。 “混蛋,你干什么!放下我!”她嚷道。 “听话,宝贝儿。”蓝衣公子笑得更恶劣,顺便又拍拍她乱蹬的腿,带着轻佻的笑,嘴里吐出的却是威胁的话,“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要是再乱动,信不信我剥光你的衣服,把你丢在这里给人观赏!”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是对于金璎璎却是最好的警告。这个男人既然敢当众扛走她,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她怎么说也是个少女,当然会害怕被人剥光衣服。 蓝衣公子这一威胁,她自是不敢乱动了,但她又不甘心,只好在嘴里骂骂咧咧的,她左右转动着头颅,心下更凉了。 场内虽然有不少人,但是没一个挺身出来制止。 目光转动间,她也看到了那边的南十夜,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袖手旁观,全然没有出来救她的意思。 一瞬间,她也忘记了,自己早已扮成了男子。 她悲哀的转动着头颅,目光忽地又定住了。 外厅中。 她看到了那个心中所爱的男子。 丁正廷依旧在桌子边,却不是坐着在喝酒。 凳子已被踢到一边去,地上还有个被那中年男子掌力震伤的人在挣扎着,看情形是这个跌落的男子摔到了他的附近才惊动了他。 他半侧过身子,眼睛望向舞台的方向。 明亮的光线里。 一年未见的他依旧如同昔日般英俊潇洒,只是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接着,她注意到他的目光。 那种目光让她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后望,她知道他所凝望的是台上的那个娇俏人儿。 他的婉伶。 他正用一种她所未曾见到过的炽热眼神,痴痴的凝望着台上的女子,那样热烈如火的眼神,于她却如万箭穿心。 即使那个女子在他面前甜蜜的依偎在别人的怀里,他依旧会用这样热烈的、充满火热爱意的目光去注视着她。 她不禁万念俱灰。 时至此日,她终于相信那两个人之间是存在着强大的“命运”,即使这个女人和他远隔千山万水,即使他只是见了这个女人一面,即使这个女人另有所爱,他和那个女子终有一日也会相见。 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命运,而她却不是。 泪水禁不住的滚滚流下。 像匣子一旦被打开,就有洪水狂涌而下的势态。 她不再挣扎,只是默默流着泪。 泪光中,她又想起南十夜的话。 你老是爱霸占不属于你的东西…… 南十夜说得对,也直到现在,目睹此景,她才明白这就是强行霸占不属于她的东西的悲惨下场。 是她,强行介入那两个人的命运,强行想霸占不属于自己的男人,这样的结局只有让自己心痛欲裂,肝肠寸断,而这样苦涩的恶果,也正是她当初的任性所酝酿出来,她又如何能怨得了别人?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完全懂了南十夜那番话的意义。 她默默的流着泪。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蓝衣公子扛着她往外走着,忽然觉得肩上的人怎的就安静下来了,而且能感觉到那搁在肩上的肚子似乎在抽搐般的震动,难道是在哭吗?他微微有些诧异,待走出外厅的大门,下了台阶之后,他一手扶在她的背上,一手扶在她的腿上,利索的将她从肩上放下来,翻个了面,换了个姿势给轻轻打横抱在怀中。 夜色里,她果然在流泪。 泪水让那张易容过的丑脸,更加的丑陋,她不曾理他,也不曾看他一眼,她就像个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木人,在麻木的流着泪。 虽然,她的脸上并无太大的表情。 但是,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一抹哀莫大于心死的悲伤,那股悲伤在夜色里流淌在她周身,竟让他不由好奇,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 也只略微思索了一下,他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肯定是为了那个在青楼里买醉的男子,出门前他曾看到那个男子用一种很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台上的婉伶。 原来如此! 将她小心的放入停泊在青楼门前的马车里,他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他转过英俊的脸庞,一袭蓝衣衬得他倒是风度翩翩。他的一双眸子流连在身侧人儿丑陋的脸上,不由浮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借着从车窗外淌入的月光。 他看到她的那张丑脸上,眼角竟然挂着一粒晶莹的泪珠。 那粒泪珠莹莹闪烁。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为她轻轻抹去。 修长的手指刚刚凑近到那张丑脸,金璎璎忽然如同惊醒般,将他几乎快要碰到她脸颊的手猛然打开,警觉的道:“你想干什么?” 她擦去那滴泪,愤怒的质问他,“你想带我去哪里?” “喔?”蓝衣公子浮起一个有意味的笑容,“你醒了?” 这时,车厢外传来一个仆人恭敬的声音:“王爷,是去别院还是回府?” 蓝衣公子淡淡道:“自然是回府。” 王爷? 金璎璎的眼珠几乎快要弹出来了,她不由结巴道:“你、你是王爷?” “本公子正好姓王,仆人们都尊称我为爷,这连起来叫自然是叫王爷。”蓝衣公子给出了解释。 金璎璎怀疑的盯着他,没有作声。 蓝衣公子又斯条慢理的道:“这有人姓李的、姓刘的、姓杨的,就叫李爷、刘爷、杨爷,而本公子正好姓王,自然就叫王爷。” 金璎璎哼了一声,也懒得再理他。 她闭上眼睛,看似在睡觉,实则脑袋里却在寻思着。 眼前这个男人放荡不羁,看个艳舞还要坐在第一排的好地方,又能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等候有机会就赶紧逃。 马车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停下了。 金璎璎眼珠在眼皮下滚动,心中在思索到底要不要睁开眼睛。 耳边有轻微的动静,随后传来很轻的交谈声。 徒然间,她身子一轻,已被人抱起。 金璎璎拉开眼皮,从眼缝内偷看,那个蓝衣公子已经抱起她从车内下去,她不再装睡,睁开眼睛一看,顿时惊呆了。 她揉揉眼睛,小嘴张成“o”型。 屋檐下挑起的红红灯笼照亮门上那个灿金的匾额―― “庆王府”。 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可恶!这个家伙方才竟然骗她,想不到他还真是个王爷! ------------ 第七章 我是男人啊 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一骨碌爬起来。 这是一间很雅致的房间,虽然不算阔大,但是这床很柔软,秋香色的薄被和枕头都绣着精美的图案,凑上去闻闻,还有股清新的淡香。 她跳下床,走到窗边的方桌边,桌上竟然还摆放着青铜镜。 铜镜里。 她依旧顶着一张丑脸,睡眠不足导致的萎靡不振,让她原本很有神采的眼睛,略略浮肿。 昨夜她是和衣而睡的,那个蓝衣公子回府后就命人把她带入这个房间歇息,扔下她就没再露面。 可面对这陌生的环境,她如何又能安睡,这一夜她都不敢阖眼,只是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王府? 她很烦郁,被王爷给掳到这里来,那家伙到底想干嘛?她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也没犯过什么罪案,凭什么把她抓到这里?她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想冲到他面前去质问他抓她的理由,这么想着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空气很清新。 这一出了门,她就发现这想法很天真。 这出门了,到处都是明廊暗弄,走了一小会她都晕头转向了。回过身,她望向身后,连原本那个房间她也找不到路回去了。 怎么办?既然见不着王爷,不如自己找路逃出去,或许那王爷目前正在睡觉,趁他未醒之前,找到路逃出去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她寻思了一会,决定就这么走下去,转转绕绕没准还会给她转出去。 这边走边想,她自然也抬头欣赏着这府内的景色。 宏伟的楼阁,檐脊上雕着雄狮,门楣上的匾额仰莲环绕。 鲜艳的色彩以及别具匠心工艺,这一路赏来,瞧得自小出生在富裕之家的金璎璎,也为皇室的辉煌富贵所惊叹。 昨夜由于是在夜里,因此没看清府邸的全貌,今日大白天一看,这气势恢弘的亭台楼阁,流光溢彩的绿色琉璃瓦,或威武或雅致的双面砖雕,刻着二龙戏珠图案的圆柱,无不美轮美奂到极致。 好一座豪华气派的贵族府邸! 她惊叹着,一路竟行到了后花园。 这后花园林木苍翠,山石嶙峋,彩桥如画,斑斓绚丽之美无从形容。 脚踩在花草铺地的柔软草坪上,她看到浅金的阳光投射在大树的枝桠上,一串串的洒下金色的光点。 金色的光点下。 一个蓝衣男子负手站在树下。 他俊逸的背影也被阳光镶上一层柔亮的金边。 那高贵而优雅的背影,透出一股天生的王者之气。 风向后吹起他的袍袖。 隐隐可听见簌簌的轻响,以及不时从枝叶上传来的虫叫鸟鸣声。 金璎璎一看到那个背影,顿时愣了一下,继而露出激动的表情,张牙舞爪的扑上去,大大咧咧的叫道:“原来你在这里,我正想找你!” 蓝衣男子转过身,嘴角依旧挂着那丝不羁的笑容,色迷迷的目光在她身上扫射,“你醒了?这么急着找本王,是不是想本王了?” 金璎璎被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给瞧着,感觉就像吞了个苍蝇般的恶心,她叉着腰怒气冲冲的,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抢我来?我是男人啊!” 她愤怒的像只挥舞利爪的狮子,叫嚣着。 蓝衣男子突然逼近她,将她逼到身后的树干上抵住,一手抵在金璎璎头顶的树干上,另一手用两根手指捏住金璎璎的下巴轻轻挑起,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她的脸暧昧道:“你不知道么,本王最喜欢男人!” 金璎璎的背脊贴在冰冷的树干上,整个人顿时傻了。 她两手撑在背后的树干上,动弹不得。 蓝衣男子的手臂和胸膛正好把她的头给圈在其中,他向她微倾着身子,姿势暧昧得让她的心怦怦直跳。 他嘴里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让她的目光很不自在,若非她脸上还易容着,此刻必是红通通的,因为,她能感觉到那紧贴着易容材料下的面靥在发烫。 这烫热烧上她的耳根,却无从遮掩。 她惊惶的用手指掰开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将下巴挣出他两根手指的钳制,两手在他胸膛上重重一推,腿一屈,身子一低,从他的臂弯下钻了出去,“像我这么丑陋的丑男只怕你看了倒胃口。” 蓝衣男子很镇定的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半响又笑起来,“如果我嫌你丑就不会把你带进我府内。” 金璎璎被他的笑容快给气死了,她感觉眼前的这个王爷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怎么自己就会遇上这种疯子,她再也受不住了,忍不住嘶声大呼道:“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变态,耍我很好玩吗……” “难道本王的模样不合你意么?瞧瞧本王有权有势,英俊潇洒,你有哪点不满意?”蓝衣男子自傲的笑容,看得金璎璎恨不能上去一把撕烂他的脸。 “你再英俊也与我无关!”她跳起来,全然没有一点对王爷的畏惧,凶巴巴的吼道:“快送我离开这里!” “妄想!”蓝衣男子轻飘飘的道:“本王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合意的男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说完笑着转身而去。 金璎璎气得在原地直跺脚,磨牙啮齿。 原本她以为这王爷都去青楼看艳舞了肯定喜欢女人多一点,才继续硬着头皮装男人,没想到这个王爷居然有断袖之癖,她还真是欲哭无泪。 她气得在这里大发脾气,拼命地拽下身边草木上的艳色花朵,将那些花的花瓣狠狠的撕碎了,最后很残忍的凌空一抛。 柔红的花瓣飞舞。 纷飞的淡红中,那张丑脸因为气愤,更加丑陋不堪,倒是吓得躲在离她约莫三米远的树木后面的一个娇俏身影吓得簌簌发抖。 俏影自树后悄然探出头,双螺髻的发型以及不算太华丽的衣裙,看得出是一个丫鬟。 这个丫鬟伏在树后,一双眼睛打量着前方正在发脾气的人。 那吃惊过后,她脸上的表情却显现出一股不屑。 这男人长得还真丑,长成那样她都替他悲哀,比她都还丑。 王爷居然会喜欢这样一个丑男,她真替蕊夫人不值! 她躲在树后窥视一阵后,偷偷摸摸的闪身退后,沿着明廊进入一个很华丽的宫殿,一入宫殿,她笔直前行约莫十米,往右拐弯,敲了敲一个房间的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 丫鬟推开门,关上门后径自入内,走到屋中美人前,恭敬道:“蕊夫人,小桃回来了。” “小桃,见到她了么?”说话的是正在窗前对镜梳妆的一个绝色美女。 雕花镶玉的窗前。 那个女子背对着她,腰肢纤细,丰满迷人。 乌黑的长发披垂而下。 那瀑布般的长发,泛着柔缎般的亮泽。 她的头微向右倾,右手呈抚颊状。 纤细的指尖莹白如玉。 那鲜红的豆蔻映着金色的阳光,艳丽得像女人鲜艳的红唇,荡着诱惑的光。 “见到了。”小桃如实的道。 红唇一动,美人娇滴滴的又道:“她长得什么样子?” “很丑,夫人若是和他比较起来,一个是天上的仙子,一个是吓死人的丑八怪。” 娇滴滴的声音兀自得意地笑起来,笑声非常的好听,“王爷怎么会看上那种女人。” “回夫人,他不是女人,是男人。”小桃强调道。 “男人?”娇滴滴的声音充满了吃惊,同时,她转过了头。 金色的阳光中。 那张脸是千娇百媚,一挑眉间竟也是风情万种。 ------------ 第八章 我不是登徒子! 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 馥郁的花香飘荡在窗边,浮漾着夏日的气息。那星星点点雪白的栀子花,在枝叶繁茂的叶片下,显得清新可爱。 金璎璎坐在桌子前,眺望了一下窗外。 天空上漂浮着朵朵白云,晴朗得明明会让人觉得是个大好天气,可是,她却心情很烦郁,看到天上那一团团软绵绵的云彩,倒是想冲上去把它扯下来撕碎。 说她暴力也好,说她凶残也好,要是你也被人关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逃也逃不了,更重要的是,整日里变成个哑巴似的,整日的都没人陪她说话陪她玩,能不把她给闷坏。 这里活脱脱就是个闷死人的鬼地方! 这日子也转眼过去了三天,虽然在这王府里不愁吃穿,午膳晚膳都有人给她送到这房内,困了也有柔软舒适的床睡,可是金璎璎依旧想逃出去。 说起逃出去,她连这府里的路都没弄清楚,更气的是,这府里的丫鬟仆都不理她,但凡她向他们问路,他们都爱理不理的掉头走掉了。 她心知可能是因为自己易容成了个让人讨厌的大丑男,看着叫人恶心和厌恶,因此谁看到她都想要避得远远地,但她也没打算恢复女装,毕竟在这王府中扮个丑男比女人要安全得多。 这种状况之下,她只好自己去探路。 金璎璎叹了口,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纸。 她拿着用碳石削成的笔尖,在纸上画出一道道黑线,随后又在上面做了标记。 黑色的线条,就是她逃出去的希望。 白纸上,左上端正是自己住的院落,她在那里画了个圈圈,写上自己的名字,代表是自己所在的楼,出门直行数百米是小桥流水的素雅景致,往左沿途栽有绿树成荫,往右斜向后方是静谧幽静的花园,往右前绕池笔直前行,走上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个美如瑶池仙宫的楼宇倏然而现。 楼宇右边与湖水相接,两侧筑起的弧形矮墙,与和这楼几乎呈垂直角度的另一幢楼宇一起阻住金璎璎前行的去路。她很认真的考察了这楼宇附近的地形,发现只有穿过这个楼宇或者是它侧面与它呈直角的那个楼宇,才能继续往前探路。 她歪着头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去探这个,因为侧面那个和这个明显不同,侧面那个就算白天去探路估计也不会有人会奇怪。 而这边这栋瞧上去金碧辉煌,色彩鲜艳明丽,远看还有粉色的纱幔飘飘扬扬,看起来很像女子的闺房,记得早上的时候,她似乎还看见有女人淡淡的影子在凭窗而望。而现在她是易容成了男子,若是白天出入女子的香闺,被人瞧见总也是不好的。 这么想着,她好不容易算是盼到了太阳落山。 用过晚膳后,她稍稍歇息了一下,只等着银月上天,她准备了一番开始了行动。 偷偷摸摸的出了门,她还是有些紧张。 夜色给周围披上一层黑纱,楼宇的轮廓变成浅灰的影子。 树影在银月和星空的漆黑背景下,摇曳生姿。 暗淡的星光下。 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走向了楼宇。 她手脚并用的攀上矮墙,对于从小就爱爬树翻墙的金璎璎来说,这墙的高度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她一条腿很轻松的翘上墙顶后,两手在墙顶一撑,身子一使力,另一只脚也利索的放上去,成功的爬上围墙后,她两手向后支在墙上,轻巧的往下一跃。 砰地一声轻响。 她跳落在地面上后,被那向下俯冲的惯性给弄得刹不住脚,整个人往地上一仆,下巴顿时磕在了地上,痛得她几乎要流眼泪,她跌倒在地上连滚了几下才停止住。 她闷哼一声,揉着摔痛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警觉的看看四周,她担心刚才自己跳下来的响动会惊动楼里的人。 楼里还有隐约的灯光,透过那些灯光映出洒出的淡薄光线,她看到四周黑乎乎,并无任何异样。 她这才舒了口气,拍拍衣衫上的灰尘。 还挺顺利的,也没人发现! 她喜滋滋的举步就往前走,当然动作还是很轻巧的,躲躲闪闪的,她刚刚走到院子中央,脖子上忽地一凉。 她蓦地一惊,欲往前却觉得脖子被什么给架住,勒得生痛。 她的一颗心顿时揪紧了。 拼命的睁大眼眸,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清眼前景象又是一惊。 她的身前,站着好几个面目森冷的仆妇。 这些仆妇身材很高大,生得孔武有力,六人聚在一处将金璎璎团团围在中间,不但让她无处可逃,还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压迫感,逼得她下意识的一退,却又抵上背后的人,完全动弹不得。 她们手中持着拳头粗的木棍,凶神恶煞的架在金璎璎纤细的脖子上,那冰冷的目光在夜色里,竟让金璎璎觉得是在闪着凶光,她不由颤声道:“你们……” “说,你是谁?”六人中有一个叱道。 “我……我是……”金璎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些结结巴巴。 那些女人一见是个男人,又答不上来,其中一个冷声道:“哼,这家伙肯定是垂涎夫人的美貌,居心不良而夜闯夫人寝室的登徒子!” “走,抓他去见夫人去!” “我不是登徒子!”金璎璎开始挣扎,她才不要见什么夫人,她只想快点脱身去探路,于是她冲着那六人大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家夫人,你们放开我!” 其中一个立刻给了她一巴掌,扇得她头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痛,“闭嘴,捉贼拿赃,被逮了还嘴硬!” 这些人也不管她的抗议,用力推搡着她,将她给架入那栋华丽的楼里。 入得楼里,金璎璎顿时眼前一亮。 这楼还真是奢丽,进门就见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布局,衬着柔纱飘飘,那景致美得自是没话说。 入门是个阔厅,厅前有道珠帘。 晶莹的珠串在灯火下莹莹闪亮。 隐约有淡淡的影子,透过珠帘朦胧而现。 细看之下,却又窥不清。 厅内铺着绣着缠枝牡丹的艳色地毯,厅的墙角都立着金色的烛台,红色蜡烛跳跃着明亮的火焰,将整个厅给照得灯火辉煌。 金璎璎好奇的目光转动在厅中。 最后,定格在那席珠帘之后。 是谁?在帘后? 就是这六个仆妇嘴里的那个夫人吧! ------------ 第九章 争风吃醋 金璎璎站在厅中,倒是大模大样。 灯火下,她那张丑脸,泛出森森的冷光。 她盯着那席珠帘,好奇珠帘后的人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样子。 可任她怎么看,都只能看到淡薄的影子。 她有些失望,瞧那些仆妇所言,这位夫人应该是美得倾国倾城,她倒是想瞧瞧那个风流王爷的夫人到底是什么长相,竟然还会让王爷去青楼寻花问柳。 她看得入神,倒是忘了自己的处境。 冷不防有人一脚踢在她的腿骨之上,硬生生的痛。 耳边接着又是一声冷叱,膝盖上又生生挨了一脚,将她给踢得跪在地上,肩背上又出现一双手将她的上半身狠狠的按下去,“跪下!” 金璎璎生气的回头,看到踢她的正是那六个仆妇。 那六个人手上都持有木棍,她们不像普通的妇人,她们都长得很壮,肩宽腿粗的看上去孔武有力,就算是比男人也差不得许多,她们全都恶狠狠的瞪着金璎璎,其中一个朝着珠帘后,对着里面禀告道:“夫人,方才我们在院子里抓到了这个登徒子,请夫人处置!” 金璎璎感觉帘后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不由转过脸大声申辩道:“夫人,我不是登徒子!我不是!” “不是登徒子,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传来另一个仆妇的喝声。 “我……我是探路……”一咬牙,金璎璎大声道。 “探路?探什么路!”那仆妇又是一声冷喝,举起手中棍子劈头盖脸就是一棍,打得金璎璎眼冒金花,顿时头破血流。 “哼,夫人还是姑娘家的时候,天天都有像这样的登徒子翻墙过来偷看夫人,你还想骗谁!”另一个仆妇边打也边道。 鲜红的血,顺着她丑陋的脸淌下来。 那张原本就丑得使人一看就恶心得想要吐的面容,在血液的衬托下,宛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灯火下尤其可怖。 不过,这六个仆妇还真非常人,面对这样丑得吓人的脸,依旧面不改色的朝着地上的金璎璎就是一顿好打。 六个棍子起落间,棍影如雨点兜头落下。 金璎璎被打得连连嚎叫,抱着头,凄厉的哀叫。 然而,不管怎么样躲闪,那些棍影如影随形,总能找着她身上招呼,她渐渐有些明白,这六个仆妇是会武功的。 她一时急了,这样打下去,恐怕会没命了。 怎么办? 情急之下,她立刻往地上一倒打算装死,再伺机逃走。 在她往地上一倒之后,那六个仆妇果然停下毒打,望着地上死鱼般毫无声息的金璎璎,一个上前禀告道:“夫人,他不动了!” 那个隐匿在帘后的影子终于说话了,“死了么?那么拖下去把尸体剁碎喂狗,或者是埋了去做花肥!” 这个声音森冷而阴毒,但是,若非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使人毛骨悚然,这个声音的音色应该算是很漂亮的。 金璎璎躺在地上打了个哆嗦。 好狠毒的女人! 喂狗……做花肥……还是剁碎了? 她不寒而栗。 原本她想等采取装死的方法,说不准她们瞧见自己死了,会把她给扔出去,那样她就可以借机逃走,没想到这帘后的人如此的狠毒,竟然要剁碎她去喂狗。 剁碎了哪里还有命,不要! 她惊慌失措的想着方法,忽听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娇笑:“妹妹,这么晚了,怎么你的房内还这么热闹?” 这声娇笑非常的有女人味,而且说话的声音娇中带媚,若自己真是个男人,肯定会被这样柔腻酥麻的声音所迷惑住。 金璎璎想了想,索性没动,继续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装死。 但她将眼睛偷偷掀开一条细缝,从缝里偷看那个女人。 房门口,站着一个很美的年轻女子。 一袭桃红色牡丹绣金袍袖上衣,逶迤拖地水仙散花百水裙,臂挽翠绿绣金牡丹披帛,配上挽起的乌云般的发髻,以及鎏金攒凤金步摇,整个人都明晃晃的,虽然看起来很雍容,但是因为她身上温柔的气息,倒不显得迫人。 女子的容貌美丽得不可方物,春水般的脸,有着柔玉般的光泽,眉目含春,一颦一笑之间,女人的温柔婉约不经意的流露出来,引人怦然心动。 “姐姐怎么来了?”帘后的夫人又开口了,带着一丝惊讶。 “哟,这地上躺的是谁呀?”先前那个悦耳的声音很是吃惊,继而吃吃又笑了起来,“怎么妹妹房里怎么这么晚了还有男人,莫非是妹妹的情郎,妹妹私会情郎,这王爷若是知道了,怕是……” 帘后的人很是镇定,只是淡淡道了句,“姐姐这罪名可扣得大呢,妹妹我可担待不起。地上这人只是个不要命的毛贼,姐姐何必大惊小怪!” “毛贼?”红衣丽人盈盈笑着。 “他夜闯我房间,偷我房里东西不成,被我的仆人捉住给狠狠揍了一顿。” 红衣丽人似是不信,“真的是毛贼?” “你定要说他是我的情郎,那好,我就将他送与姐姐。”帘后的人依旧很镇定,波澜不惊的说道。 红衣丽人缓缓走近金璎璎,伸出雪白的粉颈,低头一看,那俏眉一皱,手中绣帕立刻掩着嘴,露出嫌恶的表情道:“这么丑的男人,妹妹你的喜好也太特别了。啧啧!我说妹妹,他本来就很丑,现在又被你打得破相了,你叫他怎么出去见人,不如一头撞死了倒好!” 金璎璎在地上听了大怒。 这两个女人,一个把她打得遍体鳞伤,还一个抓着她的丑脸大做文章,她气得肺都快炸了。 她听得那红衣丽人又在继续说,“妹妹,其实呢,就算他貌比潘安,姐姐我也对他没兴趣。我才不要他呢,要不,你把王爷让给我,我只要王爷一个人。以后,王爷到你房里过夜,妹妹你就不要露面,让我去侍奉王爷。” “姐姐你太贪心了,王爷喜欢谁是谁的造化,谁能得到王爷的心是谁的能耐,这世上的男人除了王爷以外,妹妹我一个都看不上眼,姐姐你怎可如此狠心,连妹妹唯一爱慕的王爷也忍心要抢夺?” 这两个人在这边唇枪舌战个没完,金璎璎躺在地上寻思开了。 这王爷看起来还真风流,眼前就有两个夫人,不知道他到底一共有几个夫人? 这两个夫人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主,瞧瞧她们牙尖嘴利的对话,幸好都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又将思绪拉回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上,怎么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她偷偷拉开眼帘,发现六个仆妇手持木棍都在看着那个红衣丽人,而那个红衣丽人却面对着珠帘,没有人在注意地上的自己。 或许她们都认为自己不是死了就是昏过去了,因此对她没防备。 她眼珠转了几圈。 嘿嘿,机会来了!她要逃! ------------ 第十章 丑男变女人 她徒然一跃而起。 那迅捷的动作,快如闪电。 灵敏的身姿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跳起来冲了过去。 但是,她所冲的方向并不是大门。 她一个箭步冲到珠帘边,闪身入内。 进入珠帘的瞬间,只是匆匆一眼,她就震撼不已。 眼前女子相貌美艳,满头珠翠闪闪发亮,一袭华美飘逸的纱裙,衬得她仿若是错坠凡尘的仙子。 她忙敛了心神,抽出藏在袖中的一只银簪,利索的比在帘中人雪白的脖子上,冷声喝道:“别动!” 擒贼先擒王。 惟有制住这珠帘后的夫人,她才会有逃出去的一线生机,她也衡量过,抓帘中那夫人远比红衣丽人要好得多,因为,那六个会武功的仆妇都是听命于她的。 她一手持着银簪比在夫人的颈脖上,另一手连拖带拽将夫人给拽出珠帘,朝着那六个仆妇厉声喝道:“让开!要想你们夫人活命,快给爷滚开!” 怪异的事再度出现。 主子被挟持,那六个仆妇居然都冷冰冰的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全找不出一丝惊慌,或是担忧。 她们只是冷冷瞪着金璎璎,一动都没动。 而一边的红衣丽人更奇怪,她目睹此景也毫无吃惊之色,也是用一种很奇怪的,金璎璎所不能理解的眼神望着她,甚至于金璎璎总觉得那眼光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幸灾乐祸的成分。 金璎璎面对这怪异的气氛,不由得侧脸看看手中被自己比着雪白脖子的美人,夫人居然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斜着眼睛在看她。 当两人的视线触碰到一处,金璎璎看到夫人的唇角往上一翘,挑起一个阴冷的笑容。 那个笑容不知为何竟然让金璎璎感到毛骨悚然。 还未容她去细想这个笑容的含义,她感觉到持着簪子的手一麻之下,顿时半条胳膊都没了力气,随后发麻的手臂上一痛,一只钢钳般的手从前方紧紧抓住她的胳臂,用力一抡,她的整个身子被凌空抡起,却又无从挣扎,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她觉得整个地面倒转过来,嘴里爆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 天旋地转的感觉尚未消失,她已经被那双手给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重重跌落在地上,摔得浑身骨架都要散了。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毒打接踵而来。 那个穿着华美轻纱,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夫人,居然对着地上的她大打出手,而旁边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止。 那六个仆妇站在那里,冷冷看着她们的主子毒打着金璎璎,而那个红衣丽人也像是习以为常,仿佛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似的,冷眼看着这一切。 “救命……”在毒打的间隙,金璎璎捉空大叫道。 金璎璎痛得直叫唤,在地上翻滚着。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穿得华丽无比,满头珠翠,像贵妇一样的夫人,居然如此的凶狠和野蛮。 红衣丽人却开口了,“妹妹,你要是把他给打死了,王爷会生气的!” 这红衣丽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实则是火上浇油,“我们的爷,这玩来玩去还玩出了新花样,听说掳了个很丑的男人回来,该不会是你现在正在打的这个吧?你瞧瞧他丑陋的程度,简直旷古烁今都少见,没准还真是!你要是把他毁容了,没准爷会气个半死。” 那个暴戾的夫人没有答话,一脚踩在金璎璎脸上当作回答,她用脚狠狠抵住金璎璎的丑脸,将她的丑脸给硬压在地面上,用脚尖在她的丑脸上用力的碾压。 她踩得很用力,完全是种凌虐下人的做法。 虽然,金璎璎脸上是易过容的,但是,那脚踩在脸上重重碾压的滋味,就像被把削尖的钻子在脸上钻动碾压,痛得她忍不住失声尖叫,“救命啊!你快住手!” “哼,竟敢挟持本夫人!”那个夫人开口了,声音很阴冷。 夫人松开脚,低头瞧了一眼,这一瞧,她惊艳的脸上立现一丝惊讶,但见金璎璎脸上有的地方被踩破了,但不是皮肤破了的样子,而是脸上似乎附着一层很怪异的东西,很像涂料之类的。 夫人低头凝视她的丑脸,忽地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什么一样,一把提起金璎璎的衣领单手就将她从地上给拎起来,一手在金璎璎脸上抹了几下,干燥的涂料顿时掉落下来,露出里面蛋壳般细嫩的肌肤。 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忽地掰过金璎璎的脸,拎起她的耳朵仔细一看,又拉下她脖子上的衣领,目光在她的咽喉上盘旋了一圈后,一张美艳的俏脸更气了,反手将金璎璎又给掷在地上,又重重用脚碾上她的脸,痛得金璎璎嗷嗷直叫。 “我叫你扮男人!贱人!”夫人越想越生气,下脚踩得更凶狠。 金璎璎本来脸上就痛得钻心,夫人这句话一出,震惊拨开被疼痛麻木的神经,吃惊了一下后,她略略思索就明白,肯定是由于夫人一直用脚狠踩自己的脸,脸上的易容就那么经不起蹂躏给掉了。 “什么?他是女人?”红衣丽人也大惊失色,接着面色大变。 其实最初听到王爷抢了个男人回来的消息,她也弄不明白王爷的喜好了,怎的王爷这么变态搞个那么丑的男人回来,就算想断袖,起码搞个柔弱的美男子,搞个这么难看的丑男,真是侮辱她们这帮夫人的美貌了! 没想到这个丑男居然是个女人。 她走近两步,失声道:“这个丑男是个女人?妹妹?” “我方才看过,这丫头耳朵上穿有耳洞,脖子上没有喉结,他肯定就是个女人!”刁蛮夫人阴沉着脸盯着脚下的金璎璎道:“你应该听说过,这世上有种技艺叫做易容,就是能随意变换脸的模样。” 红衣丽人用衣袖掩住吃惊的嘴,“易容?她为何要易容?” “自然是为了勾引王爷!”夫人冷声道,脚下更用力。 金璎璎用两手掰住那只踩在脸上的脚,却怎么使力也扳不开。 这刁蛮夫人发现她是女人后,大有想置她于死地的架势,踩过之后又是一顿更猛烈的毒打,打得金璎璎顿时吐出了口鲜血。 金璎璎左躲右闪,疼得眼泪哗哗的流。 完了,她今夜要死在这里了! 没事跑来这里探什么路,这下倒好,连小命也给丢了! 呜呜―― 她哭得更凶。 ------------ 第十一章 并非断袖之癖 “住手!” 徒然地一声冷喝响起。 那声音充满着无上的威严,让屋中正在暴打金璎璎的夫人立刻住了手,同时,她脸上还露出一脸喜色,“王爷?” 门口果然出现一身蓝衣的庆王。 屋内的光倾到他身上,将他华贵的如意纹蓝色罗衫耀亮。 他英俊的脸庞在柔光中,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风仪,原本含笑的深黑眼眸,此刻带着一丝责备望着那位刁蛮夫人,唇角那丝放荡不羁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踪无影。 在他这样的目光之下,原本露出喜色的刁蛮夫人笑容僵在脸上,但她很快恢复了面色,弯腰一拜,“妾身见过王爷。” 她那优雅迷人的风姿,和适才毒打金璎璎的样子判若两人,而一边的红衣丽人也袅袅娜娜的走到庆王身边,婷婷下拜,娇声道:“妾身见过王爷。” “你们起来吧!”庆王淡淡道。 刁蛮夫人起身后,呐呐道:“王爷怎会这么晚驾临妾身的香阁?” “本王若是再来迟一点,这里就会出人命了!”庆王不再看她,绕过红衣丽人,当着她们两人的面蹲下来,问地上的金璎璎道:“你怎么样了?” 金璎璎疼得鼻涕眼泪一把流,用袖子擦着眼泪哼哼唧唧的哭道:“都是你不肯放我走,不然我哪会被人像沙袋打,都是你的错!呜呜!” 庆王一把抱起哭泣的她,转身面朝着那个刁蛮夫人冷冷道:“幼萱,这个女人是本王最中意的人,你不许再欺负她!” 刁蛮夫人气得说不出话,但也不敢多言。 庆王不再看她们,抱着金璎璎离开了萱夫人的住处。 走在门外的风里,听着怀里断断续续的嘤嘤哭声,他忍不住笑了。 她果然是女人! 醉湘楼里,她凝望那个男子的眼神就让他起疑,对于阅女无数的自己来说,那样的目光绝对是属于女子爱慕男子的,之后,她抛下的那句话,彻底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天下男儿皆薄幸! 他记得她说这话时,那爱恨交缠的眼神,因此他怀疑她是易过容的女人,那张丑脸不过是她用来掩饰真实面孔的,接着通过他的观察,他发现她的眼睛很灵活,某些时候会露出小女孩很天真的表情,所以到最后他才会在青楼里将她一把扛走。 不过,她倒是挺撑得住的。 到了府里还一直扮着男人,他也乐得在一边看戏,看她如何和自己的那几个妒娘子斗。 这一路想着,他很快带着仆人回到金璎璎的房间。 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他连忙派人去请来太医给她诊治,同时又差人为她将脸上的易容和灰尘洗去,露出那张肿胀不堪的脸。 她的脸一半全是青紫的淤痕,还有被地面蹭破皮的擦痕,另一半则被靴子踩得鲜血淋淋,整个脸就像是一朵被残忍摧残过的花,不,应该说是成为了花下的烂泥,惨不忍睹。 庆王看着这张肿胀的脸,叹了口气。 直到太医来看过后,他悬着的心也没放松多少,金璎璎伤得并不重,主要的伤是在两边的脸颊上,太医告诉他这都是皮外伤,只要照着他开出的内服和外用的方子去做,伤势自然就能痊愈,至于会不会破相毁容,就不得而知了。 太医离开后,金璎璎望着还在房间里没走的庆王,下了逐客令,“这么晚了,王爷还待在我房里做什么,王爷请回吧!” 庆王笑起来,走近她,“这么快将就下了逐客令?这里可是本王的府邸,本王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 金璎璎戒备的缩进床里,惊惶的表情像见了猫的老鼠,瑟缩着后退,庆王脸上的笑容让她感到很害怕,“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庆王已经靠近床边,一条腿也爬上了床。 金璎璎吓得又往身后的床的角落里躲,双手抓紧衣服,嘴里紧张的大声叱道:“你……你滚开……” “衣服再抓紧点,可别露出不该让本王看到的风光!”庆王勾起嘴角,邪笑道。 他两手并用的也爬上床向她靠近,骇得金璎璎尖叫起来,“滚,滚啊!”她却不知她那张肿胀的脸,在紧张之下,并非是国色天香的美,而是说不出的丑。 庆王的笑容越来越不怀好意,那里面似乎还有着在逗弄猎物的意味,这种不可捉摸的笑容,让他英俊的面容,更具一股吸引人的魅力。 但是,这种魅力在金璎璎眼中却不是魅力,而是一种危机,一种危险的信号,这家伙是个色鬼啊,去青楼看艳舞也要坐第一排的色鬼! 她潜意识里立刻有了某种危机,眼眸中也有了惧意。 她不知不觉已经退到墙角里,身前就是向她步步紧逼的庆王,由于挨得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 同时这狭小的空间,也使她感到了压迫。 一颗心就那样忽上忽下的跳动起来。 庆王离她更近了,带她不容拒绝的威严。 他鼻尖几乎都要贴上她的鼻尖,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嘴里呼出的热气,那种热气让她惊慌失措的红了脸。 望着眼前逐渐放大的俊容,她忽地咬牙伸出手,就想甩他一耳光,不想这王爷也不是吃素的,不知怎的她的手腕就被他紧紧捉住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接着,他捏住她秀巧可爱的下巴。 他的指尖摸上她青紫的面靥。 她疼得脸上肌肉一抽搐,轻呼一声。 她看见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梭巡了一大圈,她的眼珠也不由跟着一块转了一圈,他在看她的那段时间,她感觉从左到右他看得很仔细,时间过得好漫长,紧张得连她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谁知,他在看了一大圈后,忽地松手了,“你脸上伤得不轻,你都不担心自己会毁容吗?” 庆王一放开她,金璎璎立刻躲进床角的角落里,咬牙切齿,“我这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把我强掳回来,我会被你那个凶残的夫人把我踩成这样?” 庆王忍俊不禁,悠悠道:“你这样子很好了,至少能让本王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瞧见他一脸笑意,金璎璎一肚子气没地方出,“你那夫人以前是杀猪的出身吗?那样凶残成性,抓着人往死里打!” 庆王忍不住大笑起来,“杀猪的?不是的!她以前未嫁时,可是翔云庄的大小姐,江湖中传说的第一美人,性子之烈,可谓世间少有。” 翔云庄的大小姐? 金璎璎咂咂舌。 这个她是听爹提起过,这个王幼萱美艳得不可方物,江湖中传说的第一美人,貌美人狠。她云英未嫁时,曾有无数男人不怕死的闯入翔云庄,只为了一窥这位萱夫人的美貌,两年前,这位夫人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了,不想原来是嫁给了王爷。 金璎璎哼了一声,这个风流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把那个凶狠的美人骗到手的,这样凶残的美人还真叫人无福消受。 金璎璎摸摸受伤的脸,再次下了逐客令,“王爷,我很累,想歇息了。” 庆王居然点点头,唤过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她,“你们服侍这位……”他忽而转头问金璎璎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金璎璎迟疑一下,眼珠一转,“我叫玉如。” 庆王又自笑了,“原来你叫玉如,好,小兰,小红,你们好好侍候玉如姑娘,不得有失。” 那两丫鬟恭敬地应声了。 待得庆王出去了,金璎璎摆摆手,“你们也走吧,我自己会洗。” 两丫鬟却是不肯走,坚持道:“姑娘,还是让我们姐妹来服侍你,不然王爷会怪责的。” 金璎璎瞧见她们坚持着不肯走,只好道:“那好吧!” 她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打算等丫鬟们给他清洗过后,给自己上点药。 她本是女孩子,怎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险些就被那个萱夫人给毁容了,她拍拍胸口,一脸的后怕。 握着小瓷瓶,她心中暗想:雪沁玉露膏,我这张脸不被毁容就靠你了! ------------ 第十二章 潲水桶逃亡计划 这一次的毒打,虽不足以致命,却也让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毕竟,这王爷请来的太医已并非酒囊饭袋,这伤势在太医的调理下,和庄里灵丹妙药的辅助之下,恢复得很快。 这伤好得差不多了,金璎璎想逃的心又活络起来,这好了伤疤忘了痛,说的就是她。 坐在桌前,她展开那张绘有地图的纸,用炭笔在刁蛮夫人所住的楼上做了标记。 那位夫人是如此的狠毒,她自是不敢再翻墙闯入她的住处。 她敲敲脑袋,目光盯着和刁蛮夫人所住楼阁成直角的另一处楼阁,暗骂自己太笨,怎么之前都没注意到刁蛮夫人所住的院落与别的有着区别的,她所住的楼阁周围有着院墙,而她周围的楼阁都没有筑墙,也许就预示着这位夫人的蛮横无度,她竟傻乎乎的跑去招惹了她。 她将目光挪到它旁侧的那栋楼阁上,那栋楼也挺华丽的,她曾在它附近徘徊过,看起来不像是女子的香闺以类的住处,她决定就从那栋楼下手。 这日,她又在那栋楼附近贼头贼脑的探路。 她此刻已经恢复了女装。 一袭绿色的长裙裹住她婀娜的娇躯,若是单看身姿倒也娇俏可人,但是,要是去看她的脸就不是那么可爱了,虽然她脸上的浮肿已经消了,可是右边脸上青紫的淤青像刻印一样很清晰的占据她的半张脸庞,使她看起来犹如被毁容般可怕。 金璎璎抚着脸,心里那个气啊。 那个刁蛮夫人这下整得自己不用易容,这淤青比她之前画在脸上的紫色瘀斑更加逼真,而且还一碰就疼。 她挤出两滴泪,要是她毁容了,她就和那个王爷没完! 她忿忿不平的想着。 远远地,她看到两个身强力壮的仆人,合抬着一个很大的圆桶从楼里走出,周围的人顿时或捏鼻子,或做出恶心状纷纷退让闪避。 那是什么?看了几眼,她有些明白了。 那是潲水桶,装的都是残菜剩饭,甚至是馊掉的菜叶或者是一些腐败的食物。 在她们玉剑山庄,也有这样的潲水桶,每天都有仆人在规定的时间内抬走,运送到山庄外面,等候庄外的人收走。 庄外?那么说眼前这两人也该是将这个潲水桶抬到府外去? 她悄无声息的尾随他们,那桶似乎很沉,就算两个健壮的男人给抬着,走得也非常慢。 他们走到一侧路径的转角,两人就抬着桶没入路径转弯之后,金璎璎没再跟踪他们,反而停下脚步。 若这潲水桶是送出府的,那么…… 一个念头忽地闪过,她眼眸一亮,面露一丝喜色。 终于能逃出去了!这个方法应该管用!那个色鬼王爷应该不会想到,她不禁很得意地笑起来。 两日后的傍晚,她躲在一丛灌木之后,定定注视着那个静静搁在隔间的大木桶,心是咚咚的跳动着。 一盏茶的时间之前,她看到有四个仆人两人一组各挑着一桶走了,据她的观察,要不了一会那些仆人就会回来继续挑剩下的。 花了两天时间,她才摸清王府大部分的潲水桶盛放的位置,它们都会在装满后被仆人集中抬到这个隔间,等到傍晚时分再由仆人运出去。 隔间很简陋,也就是用来搁置污物的垃圾堆,散发着一股很难闻的气味。 隔间里还有四个木桶,金璎璎从灌木中钻出来,偷偷摸摸靠近这些木桶,逐一掀开上面的盖子,一个个的看着。 里面花花绿绿的污物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熏得金璎璎险些要吐了,她强忍恶心感,掩住鼻子,踮着脚尖一连看了三个桶,将里面都装的满满的,于是有些失望的看向最后一个,她顿时大喜,但喜色才上眉梢,她又露出犹豫之色。 最后这桶竟然只有小半桶,装着污水和污臭的菜叶。 金璎璎垂着脖子在看着,一边被那刺鼻的酸臭味,给熏得用手在鼻端扇着风。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隐约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金璎璎不再迟疑,一把又掀起盖子,翘起腿横过桶缘踩入桶底,然后身子往桶内一低,另一只脚也随之越过木桶口,跨入桶内,双膝一屈,整个人缩入桶内。 小心的盖上有些残破的木盖,她蹲在里面,两手扶在滑溜溜的桶壁上,胃里是一阵一阵反酸的呕意。 好臭!好难闻! 她干呕两声,立刻又用手捂住嘴。 木盖遮去桶内的光线,只有残破的盖顶,偶有一丝很细微的光线透入。 那摸在桶壁上的手,湿漉漉的碰上嘴唇,使得她立刻又记起这手是摸了那些潲水的,呜呜,她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忽听得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在木桶附近停下,她心知仆人们已经回来了。 为了不让逃跑计划前功尽弃,她极力忍住恶臭,拼命安慰自己忍得了这一时,她就可以逃出这见鬼的王府! 木桶开始晃荡,摇得她的头撞上了桶壁。 呜呜,她用一手捂住被撞痛的头,不敢叫喊。 “阿宏,你听刚才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吧,可能是桶里有没吃完的骨头什么的,撞到桶上了!” “说的也是,我们快走吧。” 桶外,传来两个仆人嗡嗡作响的对话声。 木桶的隔音并不太好。 金璎璎因此听得一清二楚,更是不敢乱动了。 她屏住呼吸,可是这也不管用。 那臭烘烘的味道从四面八方袭过来,混在她吞吐的呼吸中,让她难受极了。 她只好闭眼开始催眠自己,拼命幻想自己是在花丛中,看着蝴蝶翩翩起舞,花香阵阵飘荡,然而,那阵阵馊味和腐败味无孔不入,很顽固的钻入她的鼻孔里,熏得她几乎要晕倒了。 这简直就是一种残酷的煎熬。 缩着身子,蹲在桶里的金璎璎两手扶在桶壁上,极力撑住两边摇晃的身子,犹如度日如年般默默的在心中碎碎念,坚持,坚持,再坚持! 木桶走了很长时间才停下,而桶内的金璎璎也被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 在被晃荡得七晕八素之后,木桶终于被搁下来。 接着,是远去的脚步声。 金璎璎没有急着出来,附着耳朵贴在桶壁上听了一阵,确定桶外没有动静之后,悄悄挪开头顶破旧的木盖。 一道光从头顶蓦然射入。 她眼前漆黑的视野顿时亮起来。 她直起蹲得发麻的腿,一手扶住桶缘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仰着头,她望向头顶的落日。 第一次觉得傍晚的空气是那样的清新,呼吸到肺里舒爽得想尖叫。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 这笑声虽然很短促,却很熟悉。 于她更是无异于晴天霹雳。 ――王爷? 她在木桶内突然转身,顿时化为木雕。 离她七八米远的亭中,庆王坐在一把雕金椅子上,手持一个晶莹夺目的酒杯,抱着双臂望着她,那张可恶的脸上,还有一股嘲弄的笑意。 金璎璎的脑中轰然一响。 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宣告她的逃亡计划再次失败! “如此美景,姑娘如何要蹲在桶里赏景?” 庆王悠然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恨恨道:“混蛋,原来你知道我要躲入这个潲水桶?” 庆王笑意更浓,慢声唤来几个女婢,“带玉如姑娘去沐浴更衣。” 可恨!金璎璎窝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眼看就能逃出府了,没想到被这个王爷识破又给抬回来。 她气得哼了一声,只好转过身随同女婢去沐浴更衣。 潲水桶计划就此失败了! ------------ 第十三章 诡异的丫鬟 黑色的炭笔,于地图上绘制出该做的标记。 歪着头,目光扫射在图纸上。 这个地图由最初的空白变成现在的复杂,代表着她一路在王府探过的路径。 一手支着脸,捻着手中炭笔,她咬着唇,犹豫的望着图纸上空白的地方,再往哪里走下去呢? 两日前,潲水桶逃走失败后,她并未放弃逃走的心。 昨天开始,她就在住处左下角的花园里晃悠,想穿过这个花园,看看花园之后有什么,但是不想花园远比想象中要大,她逛了一上午,结果很倒霉的在里面迷路了,最后是送饭过来的仆人发现她不在房内,遍寻不获,禀告王爷后,王爷差人四处找寻,才在后花园里寻到了又饿又累的她。 没有查探到花园之后的景色,还很丢脸的迷路了,她有些气馁。 一般而言,像花园什么的,不是应该建在角落的边缘地带,这样的话,只要找到它的边界,就算迎接她的会是一堵院墙,也没什么问题,毕竟,爬树翻墙之类的事在庄里她可没少做过,这翻出墙后自然就能出府了。 她手指敲在桌上,这花园她倒是不想再去了,万一又给迷路了,浪费时间不说,估计还真会被人笑掉大牙。 她展开纸,决定绕着左上的池塘走,看看后面是什么路径。 收起图纸,她步出房门,站在院子中。 这是一个很别致地院落,院子左侧栽有一片低矮的绿色灌木,栀子花开过早就谢了,雪白的花朵不复再见,唯有大簇枝繁叶茂的叶子迎风招展。院子右边靠近门的空地上,栽种着几根芭蕉,芭蕉旁边是石榴树,靠左的近门处搁着对对花盆,花盆内是各色鲜花,倒是把这个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在这里住了也有十来天,她算是摸清自己所处的位置,这个住处是府里级别比较高的丫鬟们住的,这院落里有十来间房,她的房间在左边第三间,初入府的那阵,由于她扮的丑男甚是吓人,茶余饭后她出屋想找个人谈天都不成,隔壁房的丫鬟们每次瞧见她不是绕道走,就是关紧门不理她。 直到最近她的女人身份曝光,恢复真面目以后,情况开始有了改善,这些平时看了她会绕道走的丫鬟没再目中无人,对她视而不见。 她走出院门,绕着左上的池塘走。 接近池塘的林荫道上,种着一排桂花树。 正是丹桂飘香的季节,那夹杂于枝叶间的金黄花瓣,散发出甜甜的清香。 馥郁的香气沁人心脾。 她漫步在这无人的小径上,赏着花香并不急于探路。 粉颈微转,她边浏览着池塘的风景,边缓慢而行。 时值盛夏,天气比较炎热,眼睛接触到那清凉的池水,无形中会觉得浑身舒爽起来,就连迎面吹来裹着热气的风也会感到带着浅绿的薄荷香。 很随意的将目光投向脚下的池塘。 那清冽的池水悠然,水面浮着粉色的香荷。 青碧的荷叶舒展。 红绿相映间更显香荷娇嫩清雅。 她目光停在香荷上不再转动,这和家中香荷极其相似的花朵,让她想起一月未见的家人,不由得怔怔出神。 被困在此地,孤立无援,连爹爹或许都不能知道自己被掳入了王府,又有谁人能救她出去? 南十夜的话不觉又回荡在耳边,你向来我行我素,不管别人的想法。 这次事情会变成这样,虽然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是,也正是因为自己不辞而别,执意要去京城找长生,才会出现这样的后果。 其实,从有记忆起,她什么时候又没任性过,不高兴了就偷跑出去玩,从来也没考虑过爹会不会为自己担心。 她茫然的走着,开始反思。 不经意的一抬头,她发现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秀巧的身影。 看那身形和穿着打扮,很像府内的丫鬟。 纤纤柳腰随着走动,裙摆旋起淡红的涟漪。 丫鬟也未回头,在前面缓缓走着。 金璎璎也就漫不经心的跟在她身后走着。 走到池塘前方一处转角边,丫鬟忽然停下来,忽然在伸脖子左顾右看,随后又扭过脖子往后看,一下注意到仍然还跟在身后的金璎璎,小丫鬟面色变了变,目光闪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反而是停下来,似乎是在等着金璎璎越过。 金璎璎当然是注意到她面色有异,而且看那副样子很明显的是巴不得自己快点走,那闪动的眸子里,有一种不耐的催促。 金璎璎就奇怪了,这小丫鬟想干什么,莫非她有什么秘密不想给她发现?这好奇心一起,她哪还顾得探路,眼珠一转,假装越过小丫鬟从拐角的岔路走过去,她故意慢吞吞的走着,当走了一定距离,她悄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小丫鬟还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看。 她愈发肯定这个小丫鬟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再回头,发现小丫鬟不见了,连忙用最快的速度,冲回那条岔路的入口的红栏边,果然见到小丫鬟在前方的回廊里慢慢走着,虽然隔着很远,但她桃红的衣角很鲜艳,她连忙用躲闪在一根根廊柱后逐步逼近的方式蹑手蹑脚的追上去。 这路越走越偏僻,还有经过的某些地方明明就没路了,却不知怎么的被这小丫鬟绕了两圈,这路就从隐没的灌木丛和林木边转出来,还有的路根本就可以说不是路,若非前方的丫鬟这样走过,她觉得不会想到这里也可以走人。 金璎璎尾随在她身后,越来越困惑。 这丫鬟到底是要去哪里?为何如此鬼鬼祟祟,还生怕别人发现一样,她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丫鬟往右拐了个弯,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金璎璎追至拐弯处,却没急于追上去。 朝前的那段路,是一条往上的很陡的山坡的路段,路段周围是矮小的柔软草坪,无处藏匿身形,金璎璎藏身在转弯处的半人高的灌木之后,从枝叶间探出头来,瞧着那个小丫鬟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之上,她忙起身也跟着追上山坡。 一上山坡,她顿时愣住了。 因为,山坡上空无一人。 那个小丫鬟不见了! ------------ 第十四章 贪嘴闯大祸 奇怪,跑哪去了? 金璎璎好奇打量着周围,才发现这处斜坡之上风景独好。 蓝天一望无垠,像一块巨大的蓝色幕布向地面铺开。 幕布之下,是一处迷人的山野风光。 大片的草坪尽头,错落着一个很古怪的小屋。红瓦白墙,侧面开门,半弧形的两扇窗外垂挂着玫瑰红的大幅帷幔,占据了整个小屋四分之三。 它的侧面是金色的门,上着把金锁。 屋子华美溢彩,显得小巧玲珑,精致可爱。 房屋前栽有一株槐树,门的两侧是一丛矮小的灌木,点缀着盛开的鲜花,门前是柔软的草坪。 金璎璎好奇的走近那个房屋,挑起玫瑰红的帷幕,伏在窗下伸长粉颈很小心的往内张望。 透过窗户上镂空的花纹隙缝,可以窥见里面的布局。 那是一个很舒适的房间,房间内并无人。她看了一圈,觉得里面没什么吸引她的东西,就转过头,又仔细去瞧四周的景色。 槐树右前方是一排漆成蓝色的雕花栅栏,栅栏中央开着一个浅蓝色的雕花小门,古朴的花纹看上去很别致。 看到雕花小门,她无端端的兴奋了。 这门莫非就是王府的后门之一,像玉剑山庄就设有好几个后门可供出入的。她不禁激动万分,连忙快步走过去。 咯吱一声。 她轻轻一推,那门竟然应声而开。 她将门推得更开,举步入内。 一进入到其中,她就被眼前情景给惊呆了。 哇―― 这是……什么地方? 她仰着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缓步前行。 蜿蜒延伸的路径,是青石方砖镶嵌而成。 头顶是翠色的枝叶构成的繁茂空间,枝叶相连,已不见天空和白云,只有破碎的白色光点和金色的阳光从枝叶的间隙中洒下,挡去原本照得她的眼睛有些发花的猛烈阳光。 成串的葡萄,沉甸甸的垂悬在枝叶中。 一颗颗紫红剔透,晶莹欲滴。 散发出使人垂涎欲滴的光。 原来这里是葡萄园啊! 金璎璎仰着头,咽了口口水。 走了这许久的路,再加上天气也很热,看到这漂亮得让她直吞口水的葡萄,她立刻觉得嗓子眼也像是干得在冒烟。 舔舔粉嫩的唇,她又吞了下口水。 旋个身,她环视着这葡萄园,忍不住的叫了声,“有没人啊!” 葡萄园里很安静,她只听到自己的叫声。她大乐,反正这园子里全都是葡萄,自己也干了渴了,正好可以解渴。 心随念动,她这一思及,就立刻开始动手想摘下葡萄。 手高高的伸出,脚尖拼命的垫高,那手离着葡萄还差一点点,她跳起来,依旧够不着,只能望葡萄解渴。 她不甘心,再次审视地势。 这个葡萄园沿着青砖小路在两旁搭有白色的石柱,十步一柱,以供葡萄细长的藤蔓能攀爬伸展,这石柱有两米多高,以金璎璎的高度自是够不着。 她想了想,走到石柱边,挽起衣袖,又将绿绸裙的下摆捋起,卷上到腰际上打了个结,一腿在上,另一腿抵住上腿,手脚并用的像只猴子般两手抱着石柱,一吱溜很利索的攀爬上那白柱子。 爬上柱顶后,她一手抱柱,一臂打开指尖张开,终于够上离她最近的一串紫色的葡萄。她二话不说的用力一掐,摘下那串色相俱佳的紫葡萄。 身形一溜,她跃下地面,盘膝往地上一坐,摘下一颗葡萄,迫不及待的就整个扔入嘴巴里,猛地一咬。 好酸! 她酸得五官一皱,牙棒子几乎都快被酸掉了。 呸呸,她立刻将嘴里没吃完的葡萄给一口吐了出来,估计是这粒比较酸,换粒试试看,低下头她又揪下一颗塞入嘴里。 这一咬之下,她很快又给吐出来了。 这什么葡萄啊!又酸又涩,而且皮儿好厚,涩到她的舌头都快麻了! 她一生气,一股脑儿的将手中葡萄往地上一扔,又站起身,一脚踢开后,仰头望着满架的葡萄,她想着就这样一根根爬着白柱摘葡萄太累了,这一根根柱子还没爬完,估计人就给累死了。 她眼珠转了转,这既然是葡萄园,那么这里肯定应该有梯子。 她开始在葡萄园里转悠,寻找梯子。 这葡萄园不算太大,但是,葡萄的种类倒是不少,紫的、浅紫、椭圆形的、手指形的,应有尽有,这越看金璎璎越是馋得口水直流。 最后,还真给她在一处很隐秘的墙角找到一把梯子。 她喜滋滋的搬着梯子来到葡萄架下,搭上梯子开始摘葡萄吃。 不一会儿,地上扔满了被她咬了一口的各色葡萄,由于金璎璎是站在梯子上将葡萄给扔下来的,葡萄砸青砖地上,不是被摔得皮开肉绽,汁液横流,就是骨碌碌的滚了一地,再被她搬着梯子走来走去的给蹂躏得不成样子。 她就是这样依着自己的性子,像猴子掰玉米,不好吃的咬上一口就直接扔掉,也不管浪费与否,大肆在葡萄园里逐个吃着。 不管怎样,她就是想把这园子里的葡萄全部品尝一遍,看看哪种最好吃才罢休。这吃高兴了,她还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摘着、扔着和吃着,就像是出去踏青游玩时一样惬意和轻松。 她边品尝边露出笑容,这一顿可吃得真开心啊。 小舌头舔着嘴唇,她满足的摸摸肚子。 尝了这么多的葡萄,就以眼前的这种葡萄最好吃。 椭圆的形状,色泽如翡翠,青碧诱人。 青色的外皮,看起来像是没有成熟,估计会很酸,不想放入嘴里却意外的甜,更有特色的是它没有核,吃起来口感也非常的舒爽,很沁凉,甜津津的,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仿佛像一丝融入嘴里的冰泉。 金璎璎实在太喜欢这个味道了,一串接一串的摘下这种葡萄。 一个接一个的,她吃得饱嗝直打,直到满胃都是葡萄的甜酸味儿,她才停下手,往葡萄园的地上一趟,抚着肚子,笑眯眯的望着头顶的枝叶。 嘴巴里,不再干渴。 她砸砸嘴,回味着这种绿葡萄的美妙滋味,总有种欲罢不能的余味。 躺在地上,转转脖子,她才发现原来这里已经一地的狼藉,满地都滚着滑溜溜的葡萄。又看看头顶的葡萄架,她满足的发出声喟叹。 好舒服哦! 被她虚掩的门在这时咯吱被推开。 一双脚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她的旁侧。 ------------ 第十五章 恶人先告状 最先接触她视线的是华美的裙摆。 裙摆是滚着金色的荷叶边,呈现波浪状,上面还缀着七彩的珠子。 裙摆以上的是七块裙面拼凑而成,这七块裙面颜色各异,但都俱是色如云霓,斑斓绚丽,而且每块裙面上都用彩线搭配着金丝银线,在其上绣着花鸟草虫的精美图案。 再往上是盈盈一握的腰肢,腰上束着翡翠白玉腰带,顺着腰际纤细线条的往上延伸,那一对丰满挺拔的傲人双峰,散发出风姿绰约的迷人风韵。 来人两手交握在袖笼中,雍荣华贵的气势,瞧在地上的金璎璎眼中,也有种不容小觑的感觉。 金璎璎霍然一惊。 一个鲤鱼打挺,她坐起身仰头望去。 好一张美艳的脸。 朝霞般艳丽的脸,明媚动人的秋波,娇艳欲滴的朱唇,诱人的风情就在她眼波的流转之间,那种艳冠群芳的美令人不由得屏息。 金璎璎瞧着眼前美人,只顾着注意她的美,倒是忘了美人正处在一种极度的震惊之中盯着金璎璎的身前,但是,震惊丝毫夺不去她惊人的美貌。 美人瞧了她一眼后,绕过她的身子径自往前走。 美人的步伐似乎有些不稳。 瞧上去很沉重似的,一步步往前挪动着,仿佛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 美人边走边仰头望着头顶的穹顶,随后在原本栽着绿葡萄,但此刻都被金璎璎连吃带扔浪费得没剩几串的地方,美人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美人扶着头,仰天发出一声哭叫:“天呀,我的葡萄啊!” 这声惊叫突然发出的,声音尖利而带着某种无法接受的惊怕,响彻整个寂静的葡萄园。 金璎璎被这尖叫吓得一个哆嗦,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美人的身子摇晃两下,忽地一软,整个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锦夫人!”两个叫声立刻奔着那位倒地的夫人而去。 原来是这位夫人一起带来的两个丫鬟。 两丫鬟冲上去,合力将夫人翻个面,让她仰过来,一个掐人中,一个给夫人揉着心口,连声唤道:“锦夫人,您醒醒!” 金璎璎看得目瞪口呆。 这位夫人也太夸张了吧,自己也只是吃了她的葡萄,用不着一进来就一副受了刺激天旋地转的样子,还就这样直接晕倒了。 金璎璎预感有些不妙,在地上转过身子往反方向爬起来,打算脚底抹油偷溜,忽听一个冷喝从背后传来,“来人,把那个贱人给我抓起来!” 金璎璎一听,就知道是那位夫人醒过来。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的往门的方向冲过去,不想从门口忽然进来两个大汉,扑上来一人一边,一把逮住金璎璎,将她的双手给反拧到背后。 “喂,你干什么?”被这两个大汉制住,金璎璎无法动作,也忍不住怒了。 “干什么?”那位夫人冷冷走过来,狠狠抽了金璎璎一记耳光,打得她一阵头晕目眩,一侧身指着地上的葡萄道:“这些葡萄都是你偷吃的?” “你凶什么凶啊!”金璎璎被那两个汉子按住手臂,虽然挣不脱,但她嘴不饶人的道:“是我吃的又怎么样?不就是葡萄嘛,我……” 她的话音未落,一连串噼噼啪啪的掌掴声瞬间响起。 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金璎璎才发现被掌掴的是自己。这一连串的掌掴抽得又狠又准,直直痛到心里。 不消一刻,金璎璎俏丽的小脸就被抽成了红面馒头。 “呜呜,你干嘛打我?”金璎璎被人抓着,躲也躲不开,避也不能避,生生挨下了这十多个耳光,痛得流出泪。 美人出手打完,整整衣衫,忽然一把揪住金璎璎的衣领狠狠一拧,衣领顿时勒得金璎璎有些呼吸不顺,那个美人阴森森的吐出了句,“你竟然敢偷吃王爷的葡萄,阿宏、阿海,带她去见王爷!” 美人恶狠狠的又自瞪了她一眼,“这次,王爷绝不会轻饶于你!” 美人松开手,金璎璎大口的喘着气,“不就是几个葡萄,大不了我赔你!” 啪―― 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夫人冷冷道:“闭嘴,这里没你这个贱人说话的余地!”她说完带着两个仆人和丫鬟,押着金璎璎浩浩汤汤直奔青阳殿而去。 青阳殿中。 庆王和两个美人正在欣赏舞姬的轻歌曼舞。 庆王坐在殿中,左拥右抱着两个美人,一个眉目温婉,一颦一笑温柔入骨,一袭粉衣,金璎璎已然认出她就是那日出现在刁蛮夫人房中的红衣丽人,还一个不认识,生得妖娆妩媚,肌肤如雪,一双会勾人的媚眼,映得含春的粉面娇若桃花。 一瞧见金璎璎被人押进来,庆王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们。 “王爷!”那个锦夫人一见庆王,立刻抢天哭地的抹泪道。 “出了何事?”庆王端着杯酒,问道。 美人哭哭啼啼的道:“妾身对不起王爷,没有看护好王爷的葡萄园,请王爷降罪!” “忆锦,你一向为本王栽种葡萄,将葡萄园打理得很好,何罪之有?” 美人忽地转过身,指着对面的金璎璎怒声道:“这个贱人,毁掉了整个葡萄园。妾身没有代王爷看好葡萄园,都是妾身的错。”美人说着又哭泣起来。 “什么?”庆王不觉放下手中酒杯,轻笑,“毁掉葡萄园?她有这个能耐?” 美人点头,“这个贱人不但偷吃了葡萄园的葡萄,还将园里的葡萄连吃带扔,全都踩烂了,其中就包括那马乳葡萄,也都被她浪费的差不多了……” 庆王一听,原本在笑的脸立刻变得凝重了,“你说马乳葡萄也没了?” 瞧着夫人一个劲的向庆王告状,金璎璎不由打断她,冲着庆王道:“不就是吃了你的葡萄,你们那么凶干什么?” 看她在挣扎,脸上又红又肿,露出一副很难受的痛苦表情,庆王摆摆手,示意背后反拧她胳臂的仆人松手。 金璎璎活动一下被拧得发麻的手,忿忿不平的道:“好汉做事好汉当,葡萄是我吃的,大不了我赔你!” 庆王目注着她没做声。 那个美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带着阴狠的语气,“赔,你怎么赔?” “你这葡萄园值多少银子,我买下它不就得了!来,你开价吧!”金璎璎口气很大的又摸出怀中银票,很大气的道。 那个锦夫人又在冷笑,“这可不是银子所能解决的!” ------------ 第十六章 御赐马乳葡萄 锦夫人逼近金璎璎,精光从她的美目射出。 那样迫人的精光吓得金璎璎不由后退一步,嗫嚅着唇道:“那……你想怎么样?” 她被锦夫人凌厉的目光一逼,性子也来了,兀自什么也不顾的大叫道:“本姑娘除了钱,就只有这条命,既然你不想放过我,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锦夫人的面色更冷,气势汹汹道:“你一条小命值几个钱,那些葡萄可比你的命贵上一百倍!” 金璎璎忽悠睁大眼睛,不懂她话的意思。 庆王搂在怀里的那个红衣丽人也开口了,“这是西域进贡给皇上的专门用来酿造葡萄美酒的马乳葡萄,皇上赐予王爷,让王爷每年酿造葡萄美酒进贡给皇上!今年若是没献酒的话,你叫王爷怎么担待?”红衣丽人依偎在庆王怀中,扔了个“被你知道闯了多大祸”的白眼给金璎璎。 “哼,你犯的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锦夫人恨恨道。 “这次交不出美酒,王爷就将这个贱人交给皇上处置吧!”很妖娆的那个夫人恶毒的道。 金璎璎霍然一惊,她全然没想到那园中的葡萄竟然有这种来历,脸刷的就白了。就算她再胡闹,也知道这下她可是犯了杀头的大罪。 想起那被她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葡萄园,她冷汗哗哗的流。 据这锦夫人的话来说,王爷若是今年无法呈上贡酒,只需把她往皇上面前一交,绝对是死罪一条。可金璎璎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冤,她压根都不知道那些葡萄是这种来历,不由得朝着庆王嚷嚷道:“我也不知道那些葡萄是酿酒用的,不过是跟着一个小丫鬟走到那里的!” “小丫鬟?”锦夫人冷笑一声,咄咄逼人的冷喝道:“哪来小丫鬟,你倒是找出来看看!” 金璎璎一时语塞,现在叫她去哪找那个小丫鬟,当时跟着小丫鬟到的葡萄园,也是自己偷偷摸摸跟在人家背后去的,那个小丫鬟也没叫她进园子里去偷吃葡萄呀,呐呐道:“这……这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王爷,这个贱人满嘴谎言,闯了大祸死不悔改,请王爷重重处罚她。”锦夫人得理不饶人。 “是呀,王爷,自从这个女人到了王府后,府里就被她闹得天翻地覆,这次竟然连做贡酒的葡萄也给偷吃了,这要是继续把这种窃贼留在府中,只怕府中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红衣丽人也在一边阴阳怪气的帮腔。 庆王看了金璎璎一眼,瞧见她眼中流露出的惊恐眼神,瘪着嘴想说又说不出话的可怜表情,那原本俏美的脸也又红又肿,心下一软,“不知者不罪,她并不知道那些葡萄的来历,吃了也是情有可原!” 庆王这话一出,金璎璎一颗悬起的心才算落了地。 三个夫人都露出不满的表情,锦夫人道:“王爷,怎可如此就放了这个贱人?此次若是不给与惩处,她还会以为自己没错。” 红衣丽人也在旁边煽动道:“王爷,请用家法处置她!” “家法?”金璎璎落了地的心又提上来,她初来乍到压根不知道家法是什么,但是想起他们玉剑山庄的家法就是剁指赶出庄,她打了个寒颤。 不要!她不要被剁指! 她不由战战兢兢的问:“你们的家法是什么?” 另外那个很妖娆的夫人,也娇媚地插嘴道:“自然是鞭挞一百皮鞭,那一百下皮鞭会打得你皮开肉绽,记住什么叫做王府的家规!” 金璎璎的心颤了颤,这一百皮鞭抽下地,自己哪里还有命,不由大呼道:“我不是你们王府的人,凭什么用家法打我?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蛮不讲理!” 红衣丽人恶毒的笑道:“你是王爷带回府的人,自然就是府内的人,何以不能用家法罚你了!”她的眸中有着某种怨恨,那看着金璎璎的神情也像是在看着眼中钉的表情。 金璎璎被她那样的表情给吓到了,转而又对着桌后的庆王大喊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王府的人,我不承认!那照她们这样说,王爷带回来的人都是你们府里的人,那些王爷带回来做生意的,跳舞的,唱戏,卖菜的那些人,也全都是你们王府的人了,什么理啊!” 庆王没答话,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可王爷说过你是他喜欢的人。”红衣丽人强调道,唇角起一丝阴险的笑。 “你知道就好,所以我是王爷带回来的客人。”金璎璎针锋相对,语气里有了一丝傲意,以显示自己与她的不同。 红衣丽人恼羞成怒,没想到会搬起个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原本拼命地想让王爷下令鞭打这个贱人,才有意这样说的,没想到被她借题发挥,显示出她和自己的不同。 “是不是王爷的客人,只有王爷说的算!”那位很妖娆的夫人也加入战团。 “哼,你们硬是要说我是你们府里的人,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家又住在何处?你们的名册上有记载我的名字吗?有我的岁数和籍贯吗?有本事你们把名册拿出来给我看看。”金璎璎眼珠一转,理直气壮的叉腰道,她知道她们肯定拿不出。 庆王确实没把金璎璎上名册,这三位夫人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拿不出来吧!没有名册又怎么能证明我是你们府中的人!”瞧见两个夫人像泄了气的球,她大乐,得意洋洋的道。 庆王在一旁看着她们的唇枪舌战,微笑不语。 他一边含笑喝了下杯中的酒,一边用一双深不可测的幽黑眸子,扫视站在殿中丝毫不惧的金璎璎,一副已然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缀了一小口酒,很享受的喝下,这才斯条慢理的道:“本王说过,不知者不为罪,玉如她不知那葡萄的来历,情有可原,可是,作为本王的客人,她私自偷吃主人的葡萄,因此,本王罚她闭门思过。” 那三个夫人肺都要气炸了,王爷这番话明显在偏袒那个贱人,犯了这么大的错,只罚她一个闭门思过,哪有这种道理!但是,在王府王爷的意思就是硬道理,她们也只能狠狠瞪着金璎璎,恨得牙痒痒。 金璎璎松了口气。 只是闭门思过而已,吓死她了! 刚才这番争执还真让她汗流浃背,面对着那三个妖娆的美人,她忽然觉得自己是掉入了狼窝,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恶狼。 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 第十七章 用你身体赔 夕阳西下,柔和的光芒从窗外探入。 雅致的房间里,金璎璎两手托腮,一脸郁郁。 她穿着件青碧的柔丝纱衣,挽着个很别致的发髻,髻边别着一只银簪,衬着她一张俏丽可人的脸,宛如清晨叶片上的露珠,绿得青翠欲滴。 她噘着红唇,那托腮的手上还捻着耳边的鬓发。 闭门思过的日子真难捱! 不能出门探路,整日只能像个哑巴对着一面白墙干瞪眼,这对于好动的金璎璎来说,无异于是最严苛的惩罚。这离庆王罚她闭门思过也只过了一日,就把她给憋坏了。 她对着墙壁怒骂,哪里是在乖乖思过,娇脆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骂完后,她舒爽的摸摸喉咙,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 蓝天白云离她只有咫尺,她却像笼中鸟般被囚禁。 目光轻移在千变万化的云彩间,她的思绪也不觉转到葡萄园的这件事儿上。 这次葡萄园的事儿,还真吓到她了。当听到锦夫人说这些葡萄是皇上赐给王爷用来酿造贡酒的,她的魂几乎都被吓飞了。 纵使她再胆大妄为,也还清楚自己这是闯下了弥天大祸,所幸王爷当时偏袒自己没有继续追究,否则就算她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如果那时王爷没有偏袒自己,那么…… 她不由一阵后怕的抚抚心口。 你若是继续像这样刁蛮任性下去,他日必闯下弥天大祸,到时,即便是你爹,也无法再救你!她忽然又想起当日在山庄里南十夜教训自己的那席话,纵使倔强如她,竟也开始低头反思那些话。 南十夜并未说错,或许当日他就以自己的这种个性,预料到她会有今天,若非自己在园子里看到葡萄,毫无顾忌的大朵快颐,也不会惹下这祸事。她只顾自己吃的爽,吃得快活,没想到要去考虑下这是别人的葡萄园,就算想要吃也该和主人或是看守的人去打声招呼。 在这件事上,她又是任着自己的性子胆大妄为,才闯出这弥天大祸,这样的事情,即使是爹在这里,即使她家真的有家财万贯,恐怕也是无力为自己来善后的。 所幸王爷并未很残忍的责罚自己,她有些好奇,既然葡萄都给自己浪费了差不多了,他如何去给皇上交差。 她垂下脖子,低头手指在窗框上浮刻的花纹上拨动。 想了一会南十夜说过的话,她又转回葡萄园这件事上,那个王爷为何要偏袒她?真的是像他之前说自己是他喜欢的人,他才放过她吗? 可她金璎璎也不是傻子,王爷的四位夫人都露面了,而且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绝色大美人,自己和她们一比,简直就成了丑女。他又怎可真的对自己动心,他仅有的也不过是对于自己的一点新鲜感罢了,别忘了他是那个去青楼看艳舞,也要最在第一排的风流鬼,怎可能还有真心。 她正想得入神,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随后,她感觉门被推开了。 门口出现的是一身淡蓝的华丽绸衫的庆王,他头上戴着华贵的金镶玉发冠,英俊的五官轮廓很深刻,眉飞入鬓,一双多情的黑色眸子光华流转,随着光线变幻着色泽的深浅,若是被这样深邃迷人的眼眸所凝视,少女的芳心就会不经意间沦陷进去,优美的薄唇边挑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轻忽而又深不可测。 冰蚕丝的松鹤纹绸衫在光线里中透着莹光,绸衫边缘滚着竹叶花纹的银边,腰间束月白的腰带,下悬世间少有的玉佩闪出一道莹白的光斑,倒显得原本就很英俊的他看上去更加的风流倜傥。 他入得门,示意跟在身后的仆人退出门外。 金璎璎想了想,屈膝一礼,“玉如见过王爷。” 庆王兀自笑了,自被他掳入府后,倒是没见过她对自己这么恭敬有礼过,向来都是大大咧咧,张牙舞爪的。 金璎璎并未直起身子,继续道:“玉如谢过王爷的宽宏大量,放过玉如这一马。因此,为了防止以后再出这种事,请王爷放玉如出府。”她说完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庆王。 庆王忽然往前走了几步,吓得金璎璎也退了一步,她看着他目光闪烁的眼睛,颤声道:“你……” “你糟蹋了皇上御赐的葡萄,还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我、大不了我赔给你!”金璎璎一见庆王依旧不肯放自己走,急了,忍不住道。 “赔?”庆王唇边牵起一个深不可测的笑,眼睛盘旋在她可人的娇躯上,“你拿什么赔?” 他色迷迷的目光让金璎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真想夺门而逃,但是,庆王抢先挡在她面前,将她一步步从窗口逼向床边,用意再明显不过。 “我有钱、很多钱!”金璎璎一步步的后退,惊慌失措的大叫,“我可以赔给你!你放过我!” 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唇上,阻住她嘴里吐出的话语。那手指虽然很温热,但是于金璎璎而言,就像被火烫了一下,身子颤了一下。 “本王有很多钱,要钱有何用?”手指的主人用指尖描绘着她樱唇的轮廓,那指尖的热力让她的俏脸有些发红。 “那你想怎么样?”金璎璎一咬牙问出来。 庆王忽地左臂一搂,抱住她的纤腰,往床上一扑,将她压紧在床上。 她吃惊的瞪大眼眸,卷翘的长睫每一根都惊恐的向上翘起,吐气如兰的小嘴,微微张开,显然还未从被扑倒在床上的震惊中清醒。 今天的她,这身青碧的纱衣清爽可人,看起来十分舒服,就像是这炎炎夏日一丝冰凉的薄荷香,尤其这个盘起来的发髻,特别的适合她秀巧的瓜子脸,将她脸的优点给凸显出来,十分的讨人喜欢。 庆王抱着她,轻佻的挑起她面靥边的一缕黑色的长发,凑近鼻端闻了闻,“啧啧,好香!” 金璎璎清醒过来,吓得花容失色。 她一把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发丝,两手乱挥拼力想推开他,两只惊恐的小腿也上下踢打着床铺,发出踏踏的响声,嘴里则大声斥责庆王道:“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 第十八章 霸王硬上弓 庆王依旧这样搂着她,另一只手却在她的身上不安分的开始游移,他拂过她的柔细颈项、肩头以及腋下,骇得金璎璎连声尖叫,庆王的意图纵使他不说,他的行动也告诉了她,她可不想被他侮辱,只能放低身段,用哀求的语气道:“你放开我,别乱来!” 庆王摸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本王想要的是你的身体,你就用身体来偿还那些葡萄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冲击力,眼神温柔而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压迫力。 在这样的话语和目光下,金璎璎从脖子根开始红起来。 她在他怀里挣扎着,却被他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庆王的双臂向钢铁一样紧实的箍着她,身子更像块沉重的铅压在她胸口,让她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她被环在这个坚实的怀抱里动弹不得,鼻端全是浓浓的男性气息和混着龙涎香的香气。 金璎璎惊惶不已,像被围困在猎场里惊慌失措的小鹿。 她感觉那双游移在自己身上的手,蛇般沿着她的曼妙曲线爬行,最后又顺着她背脊的弧度抚弄到她柔软的臀部。 他的一双手掌像带着某种神奇魔力,揉捏的力道恰到好处,不疼却麻酥酥的,那是一种平生都没有过的滋味,他的手掌所及之处,就像是在她的身体上点燃一簇簇滚烫的火,那火被热力逼入每个毛孔,竟然她觉得有些舒服,可这种舒服又混合着些少女的羞耻,一时之间整个身子在那种奇异而又陌生的感觉中酥软下来。 在骨肉酥麻中,她喘着气,声音越来越娇细柔弱。 俏丽的面靥染上一丝晶莹的粉色。 庆王轻笑,对她的婉转呻吟很满意,“这就对了,只要你从了本王,本王会让你更快乐的!”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魅惑。 她霍然一惊,顿时清醒,那种陌生的体验使她又羞又怒。 想到自己为了一个葡萄园要被眼前男人凌辱,她不由忍不住骂起来,“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禽兽!只会趁人之危的要挟与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骂过她索性什么也不顾的梗着脖子大呼起来,“你放开我,我宁可让你将我交给皇上定罪,我宁可被杀头,宁可被千刀万剐,也不愿被你侮辱!” 庆王忽地停下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你宁可去死也不愿从本王?” “不错!”金璎璎算是豁出去了,嘶吼道:“我不愿被你占了身子,失了清白,我宁可去死也不要从你!” 庆王一怔,金璎璎激烈的表情和强有力的反抗还真让他没想到,这样弄得还真像是他想强暴她一样。想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女人们对自己都是趋之若鹜的,这个少女却如此的抗拒他。 趁着庆王发愣的功夫,金璎璎一把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他,拼尽全身力气大吼道:“清白对一个女孩子有多么重要你不明白么?你这样做只会毁了我的一生,让我日后遭人唾弃辱骂。我不是你府内的任何一个夫人,也不是你府里的任何一个奴婢,更不是那种遭你逼迫就会对你屈服的女人,能让你为所欲为。你若是还想继续对我霸王硬上弓,我立刻咬舌自尽死在你面前!” 金璎璎头发凌乱,鼻翼因为恐惧明明就紧张地张开着,衣衫随着身子轻抖,一双眼眸睁得圆溜溜,她看起来就像一只龅牙咧齿的小野猫,全身的毛发都倒竖着,誓死守护自己的贞洁。 好倔强的女孩! 庆王不觉想着,望着宁可玉石俱焚的她,他不由问道:“你为何不愿从本王,本王有什么不好?女人们有这种亲近本王的机会都会很高兴,你为何却视之为毒蛇猛兽?” “虽然四书五经我看得不多,可是礼义廉耻我总算还是知道的!随意失身于一个男人,不但会给家门蒙羞,还会对不起我未来的夫婿。我现在除了祖宗留给我的清誉以外,一无所有,所以我发誓会把这份清誉留给我的夫君。”金璎璎是这样回答他的。 “如果我愿意娶你呢?” “娶我?”金璎璎正色道:“你是娶我为妻还是为妾?若是娶我为妻,也总该三书六礼,大红花轿把我抬进门,你做得到么?明媒正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王爷不怕遭人耻笑吗?若是娶我为妾,我告诉你,我可是绝对不会和其他女子共有一个夫君的。” 她不等庆王开口,手按在胸口又自大声道:“王爷,我玉如日后所要嫁的男人,定会是我所深爱的,他的心中只会有我一个,而我也会永远只爱他一个,我们只会是彼此的唯一!虽然我诗书念得不多,但是有句诗就是我的心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王爷,你是我那个能够一辈子不相离的真心人吗?” 柔光中,她晶莹的眼眸里,凝聚着坚不可摧的信念。 庆王被这样的目光给震撼住,面对这双无比纯净的眼睛,他涌到嘴边的那些花言巧语全都说不出来,他无法欺骗拥有这样纯真眼神的她,半响都说不出话。 他坐在床上看了半响,目中忽地露出嫉妒之色,“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心中有人了。” 金璎璎立刻一惊,没有作声。 庆王目注着她,声音更沉,“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就是那日醉湘楼里喝酒的那个落魄公子。” 金璎璎立刻装傻,“你说的是谁?” “就是在大厅外面只顾着喝酒,并未看舞的那个男人。” 金璎璎又是一惊,立刻矢口否认,“不是。” 庆王冷笑,“不是他是谁?你且说出他的名字!” 这是金璎璎第一次看到庆王面露冷笑,那目中的嫉妒之色,化为一簇红色的火在其中跳跃,瞬间都要喷出来,衬着那丝冷笑,使得他那张原本就很英俊的脸,别具一种很奇异的男性魅力。 金璎璎咬着唇,眼珠子直打转,心里却在忖道,这个庆王是如何猜到丁正廷的,不行,这个王爷有钱有势,他都敢当众将自己扛回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万一他以后去找丁正廷的麻烦,那她岂非不是害了正廷。 她在心中打定主意,只是淡淡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不是他!” 庆王道:“你为何不敢告诉本王?难道是怕本王去打击报复他?” 金璎璎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信不信由你!” 庆王不再说什么,从床上起来,转身出门,出门的瞬间,他忽然回首道:“本王一定会让你死心塌地爱上本王的!” 门外的光线给他冰蚕丝的蓝绸衫镶上一层耀眼的金边,说这句话时,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双目闪着自信的光芒,这样的他,流露出一股与他身上平日的轻浮不相称的异彩。 有那么一瞬,金璎璎心里动了动。 其实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若非他有那么多的美人,若非他一开始就将自己强掳而来,若非自己早有意中之人,或许自己还真会对他动心。 一念至此,她忽而拍拍自己的脑袋。 金璎璎,你都有了意中人,还胡思乱想什么! ------------ 第十九章 谁是丑八怪! 闭门思过的第三日,金璎璎就被庆王放出来。 她如出笼的小鸟重获自由,开心的在府内旋着衣裙兜着圈。 外面的阳光很耀眼,池水也很明净,这一被放出来,她就忙着开始探路寻找出府的路径。庆王上次虽然放过了自己,没有来硬的夺取自己的贞操,但是,谁知他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再加上他那几个嚣张狠毒的夫人,一个个都想置她于死地,这里自然不是久待的地方。 沿着红栏缓步走出去,房间内的那个地图在脑中复苏。 眼前走的这段路是王府后花园和一处屋舍相夹的回廊,回廊曲曲折折,看侧边离她约莫十来米远的随着回廊往前延伸的高大屋舍,她寻思这穿绕出去,应该是那处屋舍的正前方,只因这回廊的设计是贴合着屋舍延伸的曲线,环绕转折的。 那屋舍黑檐粉墙,气势恢宏,雕梁画栋的奢丽自是不用说的。 她边打量着房舍,边依着回廊打折的趋势往左边拐了个弯,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又往右拐弯,竟到了一处四合院的天井之地。 四合院里,有丫鬟端着水盆在出入,她们瞅了金璎璎一眼,依旧各自忙各自的。 金璎璎本想到这四合院里去探探路,但是看着都有人只好做罢,继续朝前沿着青石板路漫无目的的走着。 往前行了好几百米,是一个很大的草坪,草坪周围栽着松柏,靠右是竹林,靠左是假山。 金璎璎也走得累了,看到草坪上翠色可人,忍不住走上去。 草坪上,还立有四个女人。 两个华服女人靠前而立,另外两个则是丫鬟紧随身后。 那两个女人都很美。 一个桃花粉面含春,鬓发乌黑如点漆,柳眉弯似河中月,一双媚眼儿只是一个眼波流转,魂儿就会被勾走一半,另一个生得端庄娴雅,朱颜红唇,一双眼眸却会偶尔流露出一股精光。 金璎璎目光在那个妖娆妩媚的女子面上转了一圈,已然认出,她就是那日葡萄酒事件中,被王爷左拥右抱的那个千蕊夫人。 金璎璎不觉退了一步,正待转身走掉时,忽听蕊夫人娇滴滴的道:“玉姐姐,瞧瞧看,这里怎么飞来只讨厌的苍蝇?” 她身旁的那个很雍容的夫人道:“有苍蝇?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她说着用罗袖扇着风。 金璎璎打算装出素不相识的样子走到右边的竹林去,不想那个蕊夫人莲步轻移挡在她面前,笑道:“怎么急着走要去哪里啊?玉如姑娘?” 虽然不想搭话,但是,也不想再惹是生非,这些日子她已经领教到这几位夫人的厉害,她还是很规矩的答道:“天气太热,我想散散步。” “哦?”蕊夫人绕着她转了两圈,美眸从上到下打量金璎璎的身子,毫不掩饰目中瞧不起的眼色,又掰过金璎璎的脸,仔细瞧了两眼,不屑的道:“瞧瞧这单薄的身板,这平庸的姿色,真不明白王爷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那个很雍容的绮玉夫人走过来,刻薄的轻笑,“妹妹,你没听过吗?这大餐吃多了,偶尔会弄碟清粥小菜换换口,图个新鲜,这新鲜味儿过了,还不是弃之如履,妹妹你又何曾见过有清粥小菜上得了正席的?” 蕊夫人掩嘴笑道:“姐姐说的真是在理,只是怕有人会认为自己这清粥小菜与别人不同,妄想着一朝一夕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奚落之意显而易见。 金璎璎窝一肚子火,强忍着没发作。 这时,又有一个丫鬟带着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 那个中年女人三十来岁的年纪,明显的生意人,浓妆艳抹的,一双眼睛瞧上去很精明,她扭着腰肢走到她们面前,朝着两位夫人很恭敬的行了个礼,“民妇见过两位夫人,愿两位夫人洪福齐天。” 她说完抬起头,又看到站在两位夫人旁边的金璎璎,见她穿着一袭青碧的纱衣,打扮也不差,神态和表情也不似婢女之类的,以为她是王爷新纳的妾室,不由又朝向金璎璎弯腰一礼,用巴结的语气讨好道:“见过新夫人!” 这话一出,就像在这里扔了个炸雷。 那两位夫人立刻柳眉倒竖,蕊夫人怒声道:“她不配!” 金璎璎也不高兴的大声道:“我才不是他的新夫人!” 那个女人见状,才知道自己一句话说错了,不由道:“原来不是新夫人。” 她直起身子,斜着眼睛上下打量金璎璎后,立刻去讨好那两位夫人道:“两位夫人,恕念琴眼拙,能得王爷厚爱的自然只能是像两位夫人这般美艳无双,举世少有的绝色美人,又怎可能是长得如此姿色平庸,毫无任何特色的丑丫头!这样的人就算去给夫人们做丫头都是不够资格的,夫人们身边的丫头都比她要生的美貌得多。” 两位夫人听了很受用,露出得意的笑声。 金璎璎听在耳朵里很生气,她一直在忍,忍到现在连一个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的老女人都开始辱骂她,她原本窝在肚里的那口气,全窜到胸口,堵在喉咙口,不由恶声恶气的道:“老女人,你说什么!” 那个女人一见金璎璎恶声恶气的骂自己,也气了,“说什么,说你是个丑八怪!” 金璎璎之前就被两位夫人给奚落了一顿,现在连个陌生的女人也说自己丑,顿时反唇相讥,“这长得丑的都不知道是谁,还要靠着脸上城墙厚的脂粉来掩盖丑容,可悲可叹!这我就算再丑,也比你年轻,比你有活力,瞧瞧你那眼角的鱼尾纹,就算你涂上十层粉也是掩不住的!”她挑着老女人最忌讳的鱼尾纹说事儿。 李念琴果然气得暴徒如雷,怒声道:“小贱人,你得意个什么?” 金璎璎脸上得意的表情,激怒了老女人,李念琴直接扑上来,抓住金璎璎的头发和衣衫又撕又扯,又踢又打,金璎璎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见有人欺到自己头上,也立刻挺身应战。 ------------ 第二十章 谁是丑八怪(2) 两人打得热火朝天,打到激烈处还混有两人的怒骂声。 那两位夫人看戏般立在那儿,看着她们撕扯扭打,并没上去劝阻,相反两人的脸上还露出阴险的笑。 “住手!”徒地一声冷喝响起。 一个人影从旁冲出,冲入两人之间将她们拉开。 两人俱都一惊,各自都喘着气,互相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阳光下,那个出面阻止的男人侧过脸很关切的问金璎璎道:“玉如姑娘你还好吧?” 那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生得很儒雅,眉目和善,有着书卷气。 “你是……”金璎璎诧异问道。 “我是王府的管家邹润成。”男人对她这么说了后,忽地转过脸,严厉的对老女人道:“李念琴,你以后不用来府里了,我们府不需要你们的胭脂水粉了!” 这句话像一道利箭,立刻让李念琴中箭般跪倒在地,哀求道:“邹管家,求求你,饶了我这次!” “你竟敢殴打王爷的贵客,我们王府不需要再和你们做生意了!”邹润成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什么,这个少女竟然是王爷的贵客? 李念琴顿时嘴巴成“o”型,整个人化为石像,愣了好一会,她想起什么似的跪爬到两位夫人的脚下,苦苦哀求着两位夫人,“夫人,求求你们救救我。” 两位夫人很生气的瞪着金璎璎,目中似有火在烧。 蕊夫人道:“邹管家,这是王爷的意思吗?” “即便是王爷来也会是这样的处理!”邹润成不亢不卑的回道。 “王爷人呢?我要见他!”蕊夫人不高兴了。 “王爷去上早朝了,还未回来。”邹润成唤过两个男仆,指着跪在两个夫人脚下的李念琴道:“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夫人!”李念琴也急了,仰头朝着蕊夫人喊道。 即使是叫喊也无济于事,那两个男仆倒拖着不断挣扎的李念琴下去了。金璎璎哼了一声,没做声,而两个夫人脸都气绿了。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不远处拐角处转出几人,为首被拥簇的一人威风凛凛,正是庆王早朝归来。 黑底金纹的远游冠,其上金玉交辉,显示出他的尊贵和显赫,簪上垂下鲜艳的红组缨飘于耳畔,他微微扬起下巴,墨黑的瞳流露出倨傲之色,一股来自皇族的傲气浑然天成。 绯色的纱袍在风的拂动下,翻滚出红色的波涛,腰下悬腰??驼涔蟮纳叫?瘢?孀潘?淖叨?纬鲮陟诘墓饣??绱苏?暗乃??偈滞蹲慵淦饔钚?海?潜矸欠玻?耆?煌?谄匠5那豳?头诺矗?凶乓恢至钊瞬豢杀剖拥挠喝莺突?蟆?p>  两夫人一见庆王,立刻上前,“妾身见过王爷。” 庆王看了她们一眼,目光就落到站在一旁的金璎璎身上,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才下早朝回来,走到这边听到有女人的求饶和叫喊声,不由往这边走过来。 金璎璎由于刚才和李念琴的撕打,头发被扯下几缕垂在肩上,头上的发髻也东倒西歪,珠翠也七零八落,更显眼的是,她白生生的小脸上,很清晰的浮现出几道五爪龙的红色印痕,周围还有散落的指甲印的掐痕。 翠色的衣衫也有几处破开的口子,边缘不齐,明显是经过撕扯造成的,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不堪,她正气嘟嘟鼓着腮帮,站在那里生闷气。 他不由走到金璎璎身边,问道:“出什么事了,玉如?” 金璎璎还未说话,那个妖娆的夫人,立刻用袖子半遮着脸抢着向庆王告状,“王爷,这个女人太野蛮了,居然趁你去上朝的时候和人打架,吓死妾身了!”她说着有意做出发抖状,缩在薄纱下瑟瑟发抖。 金璎璎瞪了那个蕊夫人一眼,没做声。 “原来是和人打架了。”庆王“哦”了一声,忽地伸出手,想去摸金璎璎那张布满指甲印的脸。 金璎璎下意识的一闪,让到一边,这才开口了,“是那个老女人先动手的,是她先打我我才还手的!” 庆王的手被金璎璎避过,很尴尬的停在半空,他随即若无其事的放下,转身问背后的邹润成,“邹管家,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邹润成就将方才发生的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与庆王听了,庆王展颜道:“邹管家,你做得好,我们王府以后不需要她们的脂粉了!” 两夫人对视一眼,心里气得不得了。 金璎璎看事情也处理完了,留下也没什么必要了,面朝着庆王一礼道:“玉如累了,要去歇息了,告辞!”她说完也不待庆王再说什么,用最快的速度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庆王看了一会,对邹润成道:“邹管家,你跟我来一下。” “是。”邹润成紧随而至。 庆王扔下两位夫人带着邹润成,继续往前走,“邹管家,今天的事你做的很好。” 邹润成道:“王爷既已吩咐小的要看好玉如姑娘,小的自然要尽力而为。” 庆王点点头,目露沉思之色,“本王要你看着玉如姑娘,是因为本王怀疑这府中有人要陷害玉如姑娘。” “府中有人有陷害玉如姑娘?” “玉如心思单纯,坦率而没心机,她入府也不到一个月,怎么会知道葡萄园的所在?那个葡萄园由于种有皇上御赐的葡萄,因此当初选址的时候,选的地势比较高,周围溪流,池塘和洼地很少的山坡之上,此处位置非常之隐蔽,只有忆锦以及采摘葡萄的极少数人知道。玉如曾说过,在进入葡萄园之前,她是跟着一个丫鬟到那里的,这就是说明她是无形中被人领到那里的。” “王爷的意思是这事有可能是锦夫人指使的吗?” 庆王未置可否,目中神色变幻不定。 “可是锦夫人受命于王爷,帮助王爷掌管葡萄园,锦夫人亲手酿造的葡萄酒可是世间一绝,连皇上也赞不绝口,锦夫人又怎会仅仅只是为了陷害玉如姑娘,而让玉如姑娘去糟蹋那些做贡酒的葡萄。”邹润成反问道。 庆王道:“因此,不好说。” 他在心里寻思,贡酒这事也不是不好收场,事后他问过忆锦,葡萄真的一个不剩了么?忆锦说,大部分被玉如给糟蹋掉了,剩下一小部分勉强能够做出今年进贡的分量,只是今年自己就没有得喝了。 庆王想到这里不由苦笑。 他也怀疑过是锦夫人设计的,但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那几个妒娘子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因此,他也不能断定到底是哪个夫人想陷害玉如。 他站在风中,绯红的袍袖轻扬。 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意。 自打这个叫玉如的少女入府后,日子就变得很有趣起来。 明日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惊喜在等着他呢? 他拭目以待。 ------------ 第二十一章 居心叵测的胭脂 挫子、锤子、凿子、锯子、剪子…… 这些易容用的工具全是小一号的,小到手指头那么大,却精美无比,线条流畅,看得出是经过大师之手锻造而出的极品。 她用布条擦拭过这些东西,打开一个精美的皮革。 皮革左侧做成竖型的暗格,细长的暗格方便于那些挫子、锤子插入,右侧则是三十二个小巧的小袋,横竖交错,排列有序。 这皮革大小似胭脂盒,上面用金线绣着图案,表皮被磨得很光滑,看得出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 金璎璎将桌上的挫子、锤子塞入左边的暗格后,又从桌上拿出几个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全是色彩缤纷的细腻粉末。 她将粉末分类倒入小格中后,对半阖上皮革。 这些粉末都是最近叫丫鬟们花钱从府外帮着她购入的,入府一个月,那些易容用的颜料早已花光,所幸经过葡萄园事件后,这院子里的丫鬟不再对她目中无人了,因此,她现在还能花些银子引诱那些小丫鬟帮她出府带点这种颜料之类的东西回来。 只因,她依旧很想逃。 她用指尖摩挲着皮革的表面,一副沉思的样子。 东西都齐了,装成谁出去比较好呢?王爷最近比较忙碌了,不定时的会去上朝了,这样她就能有机会出逃了。 正在烦郁要装谁出去,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金璎璎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两个人。 前面的是一个小丫鬟,后面的居然是上次和她打架的那个老女人。小丫鬟见金璎璎开门了,转身走了。 金璎璎一见是那个老女人,就沉下脸道:“你来做什么?” “姑娘。”李念琴一看到她,立刻脸笑成朵花,脸上堆满阿谀的笑容,“姑娘,上次多有得罪,我不知道姑娘是王爷的贵客,请姑娘原谅。” 原来是来道歉的! 金璎璎还在想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她时,李念琴又笑开了,“姑娘,为表诚意,这盒胭脂就送与姑娘算作是赔礼!” 金璎璎盯着她手中的胭脂,想起自己的胭脂也快用完了,现在正好有人送上门,她自然是接受了,她摆摆手:“罢了!我不会再记在心上的!” 李念琴笑得更艳,“那就好,姑娘,那我告辞了!”在转身的霎那,老女人脸上涌起恶毒的笑容。 金璎璎关上门,走到铜镜边。 手上这盒胭脂很是精美,雕着牡丹花纹,入手冰润。 她好奇地打开胭脂盒,胭脂的色泽倒是挺漂亮的,浅淡的粉色。 像小婴儿稚嫩的肌肤。 金璎璎瞧着不由高兴起来,她将胭脂拿起来放入鼻端闻着。 胭脂香喷喷的,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这闻了一会儿,金璎璎的纤眉慢慢拧在一处,神色间浮出一丝疑惑,她将胭脂细细的又闻了一会,顿时勃然大怒。 混蛋!那个老女人竟然敢如此害她! 她气愤的咬牙切齿,那个老女人竟然已经欺负到她头上了,那么她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古语也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她金璎璎认为人若犯我,我必灭之!哼,这次是你自己犯上门的,休怪我狠心! 两日后,她终于打听到老女人又来府里了。 这老女人能再次到府里来,全依仗几位夫人在王爷面前哭着吵着,说用惯了绯翠楼的脂粉,不用它会很不舒服云云,又是吹枕边风,又是哭天喊地的,最后庆王算是松口了。 在一处僻静的假山边,金璎璎拦下独自一人的她道:“大姐。” 李念琴停下来,瞧了金璎璎一眼,见她面容光洁,眉飞色舞,立刻装出殷勤的样子道:“姑娘,你可用过我上次送你的胭脂没。” 金璎璎笑起来,“颜色这么美的胭脂,我都舍不得用,正好我手头的胭脂也快没了,我想找你再买两盒。” 李念琴道:“姑娘原来还没搽过呢!我说姑娘这要是搽过你就会离不开它的,保证姑娘会肤如凝脂,娇嫩柔腻。” 金璎璎笑道:“我只闻过香气,这香味真好闻,所以想多买几盒,不知这胭脂什么价?” “六百两。” 金璎璎笑起来,“也不贵嘛,那我要上两盒。” 不贵? 李念琴睁大眼睛,一千多两银子还嫌不贵,她知道这是撞上有钱的主了,不由道:“那姑娘什么时候要?我现在没带那么多过来。” “无妨,我先付给你六百两做订金。”金璎璎从怀里掏出银票,“剩下六百两等你再次送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吧。”李念琴一口应允。 金璎璎数数手中银票,皱皱眉,“这银票带着不够,才四百多两,你随我一起去取银票吧,这银票我放在了房里。” 李念琴眼中放出贪婪的光,连连点头,“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到一处树林里的时候,金璎璎忽然停下。 李念琴奇怪了,问道:“怎么了?” 猝不及防的,金璎璎伸手将她往一棵树的旁边猛地一推,毫无防备的李念琴被推得向旁跌出去,落入一个坑内。 这坑在她跌落之前看不出来是坑,只是堆着些灌木和青草,等她一脚踏上去时,身子一陷,就徒然落入这齐脖子高的坑内,只剩脑袋露在外面。 李念琴大惊失色,想挣扎,却发现这个坑并不大,手脚都伸展不开,她用两只露在坑外的手攀在坑缘,脚在坑里蹬着想借力爬上来,金璎璎蹲下来,将她攀在洞缘的手,用手指一根根的掰开。 李念琴又惊又怒,大呼,“你想干什么?救命!” 金璎璎带着狡黠的笑蹲在坑边,每当李念琴想攀爬到外面时,她都会这样有意的扳开她的手指,李念琴更是惊怕了,忍不住喊得更大声。 金璎璎玩够了,这才慢悠悠的道:“坑里很好玩吧?” 李念琴破口大骂,“死丫头,臭丫头,你快放老娘出去!” 金璎璎看向坑里,这个坑大约有一米来宽,四壁光滑,这是她花了两天时间挖好的,她朝着坑里笑眯眯的道:“老女人,把衣服脱下扔出来!” 李念琴更急了,破口大骂。 金璎璎在上面很悠然,“你要是想一直待在里面我也没意见,不脱我走了!”她站起来作势要走。 李念琴只好依言照办,又哀求道:“好小姐,好姑娘,方才冒犯了你,你放我出去吧!” 金璎璎从怀里摸出那个胭脂盒,挖了一大块胭脂涂在李念琴的脸上,笑吟吟道:“瞧瞧你吓得脸都白了,给你上点胭脂补补色!” 她的指尖上的胭脂刚在老女人脸上泅开,老女人眼中顿时露出恐惧之色,嘴里就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不要!不要啊!救命啊!” ------------ 第二十二章 跑了和尚找不到庙 金璎璎笑得更开心,拿过一条长绳将李念琴乱挥的两手捆在了一起,抛过树的粗壮枝桠用力一拉,李念琴的身子就被高高悬吊起。 金璎璎将绳子一头固定在树干上打了个结,走到李念琴的面前。 她仰着脸看着吊在树上的李念琴,笑眯眯地道:“怎么样,这胭脂的滋味好受吗?” “死贱人,你黑心烂肝!老娘咒你祖孙十八代,代代不得好死,死了也被人挖坟鞭尸……”李念琴不断的在绳子上挣扎。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金璎璎手里提着她的衣衫冷冷道:“那盒胭脂里,你掺入了会让脸上生出很痒的红色小疙瘩的药材,我一闻就知道了。” “姑奶奶,求求你,放我下来吧!”树上的人在哀嚎。 金璎璎不再理她,带着她的衣服钻入树林。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金璎璎再度站在了李念琴的面前。 “姑奶奶,救救我啊!”李念琴在凄厉的惨呼。 李念琴脸上果然起了许多红色的小疙瘩,很痒却无法伸出双手抓挠,这对她而言是一种酷刑,她大呼小叫的在树上叫着痒,两脚乱蹬乱踢。金璎璎看了李念琴一眼,现在她满脸的疙瘩,就算真被人发现,估计也没几个人能认出来。 她笑了笑,转身朝前走。 此刻,她穿着李念琴的衣服,从发型到面孔她竟然和李念琴扮得一模一样,她学着李念琴走路的样子径直往前走着,照着她的计划这样假扮成老女人,也许她还真能逃出王府。 走了一段路,拐入右边的楼宇附近,她装出老女人的声音沿途问着丫鬟和仆人,这样走了大半个时辰后,还真被她一路给问到了府门附近。 终于能出去了! 望着逐渐接近的府门,她强抑心中的狂喜。 指尖却不自觉的开始喜悦的发抖。 要出去了啊!她强自镇定下来。 不能高兴得太早,否则露出破绽会前功尽弃的。 她一步步地往前迈动着。 门,黑色的门。 她已经能看到那黑色的轮廓。 她的心高兴得像要飞翔起来。 因为,到目前都没人认出她是假冒的。 她内心高兴地,表面波澜不惊的往那扇华贵的府门走去。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站住!” 简短的两个字,金璎璎听着如遭雷击。 这个声音…… 王爷! 她紧张的吞了下口水,眨了眨眼睛,怎么王爷会出现在这里? 盯着离她只有五米之遥的府门,她心里一阵哀叫。 但随即,她又振作起来。 也许王爷并未认出她,他只是偶然路过的。 她强自镇定下来。 随后,她听到有脚步声从身后走来,接着,她看到了一身月白绸衫的庆王。 庆王手负在身后,踱着步子站在她面前,不怒自威的表情,让他浑身透出一股凛然的王者之气,极具压迫感。 金璎璎退了一步,在气势上她已输给了他。 庆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喝一声,“李念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胭脂里投毒,毁掉夫人们的玉容,你说你该当何罪!” 金璎璎一听,整个人都快傻了。 这是什么和什么啊!那个老女人原来不止在给自己的那盒胭脂里下了毒,竟然还在其他给夫人们的胭脂里也投了毒,这个天杀的!她一下慌了神,吞吞吐吐的用老女人的声音道:“不……不是的,王爷您误会了!是两位夫人的肌肤太过娇嫩,不太适应这胭脂的新成分。”她学着李念琴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装出一副吓得发抖的样子。 “新成分?” 这金璎璎一看谎撒开了,也只好继续用话来圆谎,“这新的成分是种会让夫人们的肌肤变得白如初雪,美如梨花瓣,只不过在这之前,由于肌肤不适应这种新的成分,因此,才会生出那些红色的小疙瘩,等疙瘩消散后就会好了。已经有很多女人用过,都是这样的过程,等疙瘩消散后,草民保证还王爷如花似玉的夫人们。”金璎璎舌烂莲花的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拍拍胸膛做了保证。 “哦?是么?”庆王怀疑的看着她,负着手绕着她转了两圈。 这两圈他转得很慢,吓得金璎璎心里怦怦直跳。 神呀,千万别?他发现这是她乱编的谎话,不管怎么说,只要现在能出这个王府,等出去了,她绝对不会再去装这个倒霉的老女人。 呜呜,她给这个老女人害死了,没事去投什么毒! “那个……王爷,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您也知道民妇是绯翠楼里的,民妇楼里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金璎璎大着胆子站起来道。 庆王忽然笑起来,他凝目瞧着金璎璎半响,悠然说:“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是对于你来说,绝对是跑了你这个和尚,连庙都会找不到北。” 金璎璎徒然一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庆王低头在盯着金璎璎的脸很仔细的看,目中闪过一丝洞悉之色,边看边他鼓起掌,手指上金镶玉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妙,很妙!” 那种眼光看得金璎璎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庆王认出了她!这个认知吓着了她自己。 不可能的!自己都易容了,连声音也变了,他又如何能认得出? 金璎璎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庆王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忽然又道:“像,真的太像了!” 金璎璎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但她咬牙继续装傻下去,“像什么?” “像一个人,来人,带上来!”庆王笑眯眯的望向金璎璎背后。 不一会儿,有仆人带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女人用手捂着脸,但是她的身影一落入金璎璎眼中,金璎璎就知道大势已去。 那个女人就是李念琴。 庆王轻笑的道:“本王这儿也有个李念琴呢,这有两个李念琴可如何是好。” “王爷,民妇是真的,她是假的!”李念琴捂着脸恨声道:“就是这个小贱人逼迫民妇脱了衣服,扮成民妇的样子,还把民妇吊起来,求王爷为民妇做主。” 金璎璎一看事情都败露了,索性也不装了,背过身一揭,再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俏丽可人的金璎璎,只是配着一个妇人的发型和衣服,瞧上去甚是古怪。 庆王忍不住的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我原以为你只会装丑男,不想你的易容之术如此的出神入化,装出的李念琴几乎是和她本人没有任何差别,这易容之术也太神奇了!” 金璎璎看庆王笑得很开心,生气的跺跺脚,“笑什么,原来你早识破了,还在一旁耍我!这笑话好看吧?” “王爷,求求您,给民妇做个主!这小贱人阴险恶毒的害民妇成了这样子,叫民妇如何做人?”李念琴拿开遮脸的袖子,果见她脸上布满大片的红疙瘩,虽然看出她大致的轮廓,可那满脸的疙瘩看上去几乎遮住眉眼和鼻子,真容倒是看得不分明了。 金璎璎跳到李念琴面前,掐腰斥责道:“老女人,到现在你还不说真话么?你这是自作自受!你送我一盒胭脂,骗我说是赔礼还叫我搽,其实胭脂里掺入了会使脸上长出这种小红疙瘩的药材。我告诉你,小时候,我上山采药调制易容用的粉末,正好采到这种药材,结果就起过这样的红疙瘩在手上,所以对它的味道特别的敏感。哼,你脸上成这样子,是你自己想害人,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若非你在胭脂中下毒,就算我抹在你脸上,你如何又会变成这样?” “是这样的吗?”庆王开口了,威严的望向李念琴。 李念琴在庆王严厉的目光下,开始打着哆嗦道:“是,是的!” 庆王唤来仆人,“来人,将此人给我轰出去,我们王府以后不会再和你们楼里做脂粉生意了!” 眼巴巴看着老女人被赶出府,金璎璎更加郁闷了。 这次逃跑又失败了! 唉,她的命可真苦! ------------ 第二十三章 双陆棋局 庆王府内。 金璎璎依旧满脑袋想着她的逃跑计划,她谋算着要是逃出去了,自然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寻长生,那个贪财的狗奴才。 被困在王府,她很郁闷。 特别是对上次那完美的出逃计划,她越想越觉得很古怪。 这王爷怎么就知道自己要跑的?难道他派人监视自己了?可是,自己也没在周围发现有他派来的人。 她叹息一声,吐了口气。 虽然,上次的出逃计划失败了,却也换来图纸上出府的正确路线。 由于路径过于复杂,她某些路径的走法记得有些混淆,随后的两日里,她依着之前的记忆复原整个路线的走法。 这一日,她又自在庭院里穿行。 这越走下去,她越是困惑,不由停住了脚。 眼前这景色和那日所走的不太一样啊,难道是走错了?这里是一栋很华丽的楼宇,既然来了,倒是瞧瞧这是干什么的地方。 心由念转,她抬脚迈上楼宇下的石阶。 楼内一派的雕梁画栋,珠帘玉户的光景瑰丽耀眼。很随意的走入一个房间,她兀自抬头打量头顶的景致。 “玉如,你怎么来了?” 是惊讶的声音,还很熟悉。 金璎璎一怔,庆王?怎么自己胡乱地走就走到庆王这来了。欲待退出,又瞧见庆王目光炯炯望着她,她想了想倒是很大方的往庆王所在的地方走去。 庆王坐在书桌边,手里握着笔,似在写着什么。 金璎璎好奇的踱到庆王桌边,施了一礼,“玉如见过庆王。”她直起身子,很随意的瞄了一眼。 书桌上,摊开着一张雪白的纸。 纸上写着几行字,金璎璎瞧着不觉小声念出来,她慢悠悠的念着,这越念越觉得庆王所写的些字很怪异,若说像文章品不出意思来,但是辞藻异常华丽,形式看起来很工整。 她若有所思的念着,庆王也不觉目中闪过惊讶,“玉如,你识字?” 但凡识字的女子,多为官家女子,还一类是青楼女子,其中有的是官宦人家犯事被充入官妓的,可是眼前少女并不像这两类,但是她又出现在青楼,还会那如此精妙的易容之术,她的真正来历又是什么? 金璎璎点头,看了半响也未弄清楚那几行字的意思,不觉挑挑眉梢道:“这几行字倒是辞藻华丽,可是词不达意,狗屁不通,不知道在讲什么东西!”她兀自摇摇头,顺便奉上自己的评价。 “这被你评得一钱不值的东西,叫青词。这东西可是我皇兄最喜爱的宝贝,他要是听到你这样的评价,没准会被气疯。”庆王瞧见她那可爱的样子,不觉笑起来,转而问道:“你识字是谁教你的?”。 “我爹啊!”金璎璎道:“自然是我爹请人来教我的。” 庆王目光闪动,“怎么你入府这么久,都没见你爹来寻你?你爹是谁?你家住在哪里?” 金璎璎立刻警觉,她眼珠一转,立刻装出伤心的模样,“我爹两年前得病死了,所以我就来到京城。” “那你娘呢?” “我娘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我一直是和我爹相依为命,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金璎璎又挤出两滴泪水,假装用袖子擦擦。 “原来是这样。” 门外这时又起一个声音,娇滴滴的,“王爷,妾身来了。” 随着娇若莺啼的女声,一个美人千娇百媚的出现在两人面前,美人似乎也没意料到金璎璎会出现在庆王的书房里,略微吃了一惊,但立刻又换上她那温柔的笑容。 美人如弱柳浮水般飘来,水一般的温柔从她的一颦一笑流淌出来,粉色的华贵袍子包裹住她香软的身子,那倾城的风姿翩若惊鸿。 金璎璎撇撇嘴,她已然认出这女子就是那个在刁蛮夫人房里就开始露面的红衣丽人采筠夫人。 筠夫人飘然而入,盈盈行礼,“妾身见过庆王。” 庆王叫她起来后,“采筠,陪本王下盘双陆。” 筠夫人盈盈笑道:“是。” 旁边已有两个仆人过来,抬过一个精致的棋盘摆于桌上。 木漆的棋盘上镶嵌着螺甸,左右各有以螺钿镶成的花眼,中央是三块均等的被线条分隔开的长形方格,格中镶嵌用螺钿成云朵、花枝、飞鸟图案,正对中央的那格左右两面各有一白色的弯月状半月门,十分雅致。 金璎璎好奇的凑过去,伸手摸摸棋盘,感觉光润无比。 在庄里,因为爹喜欢下围棋,她看得比较多的是围棋,像这种叫双陆的东西以前偷溜出庄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见人玩过。 她想了一会,终于记起是在丁正廷的家里,见过丁老爷和他夫人在玩。 但那时,她忙着照顾自己心爱的人,一颗心全扑在他的病情上,哪有功夫去注意这东西怎么玩。 在她歪着头寻思的空当,庆王和筠夫人已各自在棋盘两侧面对面的坐下,金璎璎自然是站到了庆王身边,比起筠夫人,她还是比较愿意站在庆王旁边观棋。 庆王唤过一仆人,示意仆人给金璎璎看了个座。 筠夫人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咬了咬红唇。 仆人递过他们各自的棋子,金璎璎就盯着那棋子,棋子都是玉做的,圆顶束腰,碧绿可爱,只是一方的棋子中央系着红丝线,以作标记。 骰子是用象牙制成的,莹润光滑。 叮叮当当的脆响声。 是骰子被摇晃在杯子里的声音。 庆王已经开始摇骰子了,金璎璎眨巴着眼睛看他怎么玩。 庆王摇出了一个三,一个五。 他执起一粒黑子走了三步,又拿起旁侧的一个走了五步。 金璎璎看了一会,由于看不太懂,慢慢开始觉得很无趣,目光就在那些棋子上转悠悠,心里就在想着别的什么。 “玉如,你以前玩过双陆么?”不经意的,庆王忽然问道。 “没玩过,但是见过。” 这时又轮到庆王掷骰子,庆王却将那杯子递于金璎璎手上,“你代本王摇。” 金璎璎手上多了个杯子,终于把她飘远的思绪给拉回来,“这个,王爷你还是自己摇吧!” 她又不会,万一把王爷会赢的棋给输了,那怎么办? ------------ 第二十四章 赌注是美人? “摇吧!不会输的!”庆王微笑。 金璎璎不经意的抬头,发现对面美人一张俏脸拉得好长,一副像要吃了自己的样子,她心里暗笑,倒是没再拒绝,摇动骰子,摇出了两个五点。 “摇得好啊!”庆王鼓起掌。 看金璎璎一头雾水,庆王解释道:“平常的摇两次,只能走两个棋子,你摇到相同的点数,就可以成倍数的走,也就是可以走四次。” “是么。”金璎璎也高兴的拍起巴掌,“好彩!” “玉如,你来下下看。”庆王气定神闲的道。 “要我下?”金璎璎这次再也忍不住了,嘟嚷着,“那等会你要是输了别怪我!” “不会输的,你直管放心。”庆王笑得很有自信。 金璎璎手指点在唇上,眼珠在棋盘上转着,纤细的指尖在棋盘上点了好几个位置,“那我走哪里好?这里?还是这里?” 她握住靠近自己的那枚黑棋,入手冰润滑润,果是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她还未拎起那枚棋,一只修长优美的手覆上她的手。 这只手出现的如此突然,纵然金璎璎立刻明白是谁的手,也立刻红了半张俏脸。她斜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对上庆王含笑的眼睛。 “玉如,不是走这里。”温柔的声音仿若带着磁性,他握住她的手,将它引导到旁侧的一个棋子上,“走这边虽然看似是一步弱棋,但是,却是一招诱敌的险棋,你看着旁边的棋子,现在是看不出什么厉害的攻势,在下一步,我走左边这棋五步时,就会和周边的棋子变为很凌厉的杀着,变成很迅猛的反攻。” 金璎璎哪里有心思仔细听,她的整张脸已经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所有的感知触觉都汇聚在那双被他握住的小手上。 热力,透过他的手传来。 耳膜上,是心脏嗵嗵的剧烈跳动声。 她想抽出手,却感觉他握得很紧。 怎么办? 她从刘海下往对面偷看筠夫人,他们的动作如此的明显,筠夫人如何又会看不见,她目中带着一丝嫉妒,却又要表现出自己的风度,也就没当场发作。 屋子里非常的安静。 静得金璎璎恨不能甩开庆王的手夺门而逃。 金璎璎面色更红,她知道筠夫人虎视眈眈的在看着自己,只好大着胆子轻咳一声,“王爷,下一步该怎么走?” 庆王终于松开她白嫩的小手,去挪动旁边的棋。 金璎璎无形中松了口气,若非是在府内和他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不然她铁定会把他看成色狼。 她放下小手,装着扯打皱的衣角,再也不敢放在桌面上了。 微一斜眼,她的呼吸几乎漏了一拍。 他的眸子熠熠闪烁,仿若崭亮的星辰,竟让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怦怦跳起来。 金璎璎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一双眼睛已经不知道该往那搁,俏脸也红到了脖子根,最后,她终于不自在的站起身,对着庆王道:“玉如不妨碍王爷玩棋,玉如先告退了。” “不妨!”庆王自是舍不得她走,“你一待在本王身边,本王就有好运,瞧,那边的棋子已经出棋盘了。” 金璎璎只好撒了个谎,“玉如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她说完,也不待庆王再说话,很速度的走出门。 走出门后,怦怦乱跳的心才算缓了下来。 金璎璎站在门外吐了口气,刚走了一步,忽听得筠夫人道:“王爷,七日之后的赌局,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赌局?什么赌局? 本待走的金璎璎又停下来,这赌局两个字又撩起她好奇的心。 她躲在门外,附耳偷听。 门内传来庆王漫不经心的声音,“你觉得我会输么?” “王爷棋艺高深,连妾身都不是王爷的对手,那个纪楚自然不在话下。”筠夫人的声音里居然听不出一丝阿谀,相反的都是一种佩服。 金璎璎不觉想到,难道这个筠夫人还是个双陆玩得很厉害的高手吗? “想当年本王还不是和采筠以棋会友,听闻采筠你棋艺高超,很多双陆的名家都不是你的对手,而本王素来对双陆很感兴趣,才会找你一比高下。没想到那时候,咱们竟然一连比了三天,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庆王悠然道。 “是呀,最后还是王爷赢了妾身。”筠夫人轻笑道:“因此,妾身相信王爷肯定会赢,那个纪楚不过是自视棋艺高超罢了。” “这次自然是要赢,而且必须要赢!”庆王道:“因为,本王太想要那个赌注了!本王朝思暮想了那么久,没想到他自己提出只要我能赢他,他就把那个赌注给我,呵呵,这次,一定是上天在助本王!” 庆王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金璎璎倚在门边,心里好奇到极点。 她有些埋怨庆王和筠夫人又不把话说清楚,但她也不好现在再冲进去问他们,毕竟,她都告退了。 她侧转身子,走在回廊中。 那个让庆王如此朝思暮想的赌注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她兀自点着头。 有可能,能让这个风流王爷如此牵挂的应该就是美人!但是也不太对劲,若真是美人,那筠夫人为何不吃醋?这个赌注到底是什么呢? 她走了半响,来到一个明净的湖泊边。 午后的阳光很慵懒的洒下。 这一处在绿荫之下的去处,风吹在身上倒是很凉爽,湖水波光粼粼跳跃着金光,景色很是惬意。 走得累了的金璎璎,爬上绿荫之下的一大块浅褐色的岩石上躺下。 呼!好舒服! 风儿悠悠,天空蓝蓝,如此美景之下倒是个绝妙的午睡之处。她开心的这么想着,没一会就呼呼进入了梦乡。 ------------ 第二十五章 丑女多作怪 空气里散发浅浅的柏枝气息。 轻盈的风吹动柔白的云。 苍劲的古木,盘根错节,形态各异的延伸至蓝空深处。 明净的湖泊晶莹如泪滴,与蓝天碧水之间,倒映出婆娑的树影以及锦绣缤纷的瑰丽花朵。 靠近湖泊的岸上,绿柳成荫。 树荫下。 一个少女倚岩而睡。 她仰卧在树下一块平坦的巨岩上,黑色的发丝如同瀑布般铺下,一根根沿着岩石的边缘垂下来。 阳光耀亮她的脸。 她雪白的脸蛋透着熟睡的嫣红,也不知是被太阳晒出来的,还是熟睡后的潮红所致。 秀巧的鼻梁下,纤长的睫毛静静地阖下,在脸庞上投下微漾的暗影,两片花瓣般柔软的唇,红得娇艳欲滴。 金色的阳光跳跃在她的眉梢,浅金的光辉柔和的覆盖住她娇软的身躯,使得她的周身似有明亮的星芒萦绕。 这样闭目休息的少女,仿佛是用黄金铸造而成的金像,整个人都在这午后的湖泊边闪闪发光。 唔,湖泊边的少女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侧卧着继续睡。 那一头乌云般的长发,就势沿着秀巧的脸廓滑下,侧卧的角度,让她的俏脸很清晰的呈现在艳阳中,恍如一朵沉睡的红莲。 那美,内敛儿不张扬。 却与看到的瞬间足以惊艳。 此时,离她数米之远的林子边,走来两个人。 一个头梳双髻,是个明眸皓齿的小丫鬟,另一个则是一位模样斯文,面有胡须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背着画箱,跟在小丫鬟背后缓缓而行。 走到此处,他忽睹此景,显然也被那个笼罩在金色阳光中的娇俏人影所震撼,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他震惊的望着这幅流淌着金光的绝美画面,简直要被那种令人想尖叫的美给迫得无法呼吸。 太美了!太强烈了!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已然忘了自己是身在何处。 他怔了一会,才想起这是千载难逢的画面,他再也忍不住澎湃在胸中的激情,前后对着那画面各走了几步,似乎在调整着画面的视角,直到找到一个满意的角度,他竟然卸下肩上背的画箱置于地面上,打开画箱取出画笔颜料,随即跪地而坐,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停顿和迟疑。 他这番动作倒是看得身边的小丫鬟目瞪口呆,等他挥起笔聚精会神开始做起画,那个小丫鬟不由道:“先生,您这是……” 中年男人从画上抬起头,两眼放出异彩,“姑娘,你可以回去了,稍后我画完后会自行离府的,这王府我也来过几次。” “可是先生……” “嘘!”中年男人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像是怕惊扰了那边熟睡的小人儿,之后就不再理那小丫鬟,专注于手中的画像。 小丫鬟被晾在一边,见画师如此专注地作画,不由也望向岩上那熟睡的人儿。 也只是随意的瞟了几眼,小丫鬟目光忽然定住了,忽而上前两步,很仔细的盯着石头上的人细看,顿时露出讶异的眼神。 怎么是她? 那个王爷抢回来的女人? 小丫鬟不再说什么,倒是转身立刻穿庭绕廊,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栋华美的楼宇面前。 楼前有别的丫鬟看到了她,很恭敬的和她打招呼,“桃姐姐。” 小桃点点头,径直入了楼里。 刚刚走到房门口,她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不由暗忖道,原来是有访客。 她迈入门槛,待看清屋中访客的脸,不就又是一惊。 怎么会是锦夫人?她怎么会来的?要知道王爷的这几位夫人平日都互相不搭理的,更别提会是去串门了,是什么风把锦夫人给刮来了? 屋中锦夫人斜倚在桌边,手中拿着一幅画,明媚的秋波流转在画上,温婉的话语也从她娇美的红唇中轻轻吐出,“妹妹果然是回头一笑百媚生,我要是男人的话,早就魂儿被妹妹给勾走了!” 蕊夫人并未露出她惯有的骄傲,相反叹了口气,“唉,就算妹妹我生得再美再妩媚又有什么用,瞧瞧王爷还不是被一个丑女给勾走了魂。” 这话一出,锦夫人立刻感触颇深的道:“是呀,那贱人要妩媚妖娆不及妹妹你,要清丽脱俗不如梅夫人,要美艳动人又不及萱夫人,要端庄闲雅又不及你玉姐姐,要温柔可人又不如筠夫人,我们这帮姐妹无论哪一个,那贱人都及不上十分之一,怎的王爷就会被她这样的丑女给迷得神魂颠倒呢。” “谁知道她给王爷灌了什么迷汤!”蕊夫人恨声道:“那个贱人闯了那样大的祸,王爷居然一手给她挡了下来,仅仅就罚了她个闭门思过!” “那又能怎么样!”锦夫人放下手中画卷,摇头叹息。 蕊夫人又开始挑拨道:“姐姐,你园子里的葡萄还剩下多少?” 锦夫人苦笑道:“仅仅够做贡酒的份了,今年被那贱人糟蹋了一大半,连王爷没得喝了,更别提我们姐妹了!” 往年,这些马乳葡萄会先满足做贡酒的分量后,剩下的除了会给王爷酿酒喝以外,还会拿出一部分新鲜葡萄送给夫人们尝鲜。 今年,当然是没得吃了。 蕊夫人也气愤道:“今年那些葡萄都到那丫头的肚子里去了,大家都没得吃了!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惋惜。 她一抬头,目光转处看到站在门口的小桃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道:“小桃,你有什么事吗?” 小桃走进来,款款到了蕊夫人身边,附在妖娆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蕊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你说什么?” “夫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小桃是亲眼所见。” “哼!那个贱人胆子好大!”妖娆夫人气愤的一拍桌子。 坐在她对面的锦夫人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贱人居然勾引画师!” “勾引画师,此话怎讲?” 蕊夫人道:“锦姐姐,今个儿我请了李簌大师过来为我画了这张像,这位画师出身贵胄,游于卿相之间。由于工笔画得极好,我昨天求了王爷好久,王爷出面差人请他,他才愿意过府来给我画像,不想那个贱人为了让画师给她画像,不惜卖弄色相勾引画师,真是恬不知耻。”这话儿到了妖娆夫人嘴里全变了样子,要多不堪就被她说得有多不堪。 锦夫人一听,也怒了,“竟有这等事!” 蕊夫人站起来,牵牵裙上的褶皱,“我去看看那位画师把那个小贱人画成什么样子呢,小桃,带路!” 锦夫人也连忙站起来,“妹妹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锦姐姐要一起去吗?” “我还有些事,先回自己房里去了。”锦夫人摇摇头。 “那,小桃我们走。” ------------ 第二十六章 第六位夫人 雪白的宣纸上。 一副精妙绝伦的画面很生动的跃于纸上。 饱满的金黄色铺天盖地覆盖住整个画面,那树、那湖泊、以及那华美的楼阁,在那片耀眼的金黄光芒下,有若仙境般绮丽迷人。 画面中央的巨岩上,一个少女侧卧而睡,那黑色的长发丝丝缕缕,衬得少女熟睡的脸,如同一朵沉睡的金莲。 好美!美得令人心悸! 画笔沙沙,扫在尚未完成的画纸上。 画者是那样的专注,以致于有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背后停下,他都未曾察觉到,只是埋头很入神的画着。 他背后的人儿却气得脸色发黑,紧紧握住双拳。 太可气了! 来者目光梭动在即将完成的画面上,那目中闪过一丝妒色。 饱满的色彩,生动的线条,活灵活现的再现了午后少女卧岩熟睡的美景。 那精丽绝逸的线条,转折柔和,那卧岩而睡的少女肌肤润润的光泽,轻纱的轻盈飘逸以及细腻的褶皱衣纹,都表达得惟妙惟肖,尤其是那闭目的甜美神态,恬静中透出一股少女所特有的纯净,更是美得惊艳。 可恨!居然把这个贱人画得如此美貌!她想起画师为自己所画的画像,那意境和色彩都没眼前这幅震撼人心,使人看了过目难忘。 树叶间隙中洒下的金光里。 那个穿着暗红色柔丝轻纱的美人,明晃晃的珠翠和她眸中的冷意一般的森冷,充满着说不出的妒恨。 她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紧紧掐入手心。 她站着看了一会,一扬暗红的衣袂,也未惊动画师转身走了。她身后的小桃见状忙追上去,“夫人,小桃没说错吧!” 蕊夫人已经走到林子边,她顿住脚步回过身望向岩上的人,她只是转过脸淡淡道:“小桃,本夫人自有对付这个贱人的方法!” 两人逐渐消失在远处的竹林里。 而这边的画师也默默画完最后一笔,拿起宣纸审视着画面,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站起身看了眼仍在石头上酣睡的少女,也未惊醒她带着画离开了。 这个少女一定是王府中的某个丫鬟,看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贵妇,画师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着,却不知那石上所睡之人并非小丫鬟。 石上的人全然不知在她熟睡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随着眼睫的颤动,眼皮下那双晶莹的眸子也就睁开了。 她的眼眸带着些许睡意,红唇也蠕动了一下,一只纤白的手揉上眼眸,那雪白皓腕上翠色的衣袖随风轻飘。 风,吹在唇角湿湿凉凉的。 岩上的人不由将手伸到嘴角边一抹,湿湿的,她立刻明白那是什么。 是口水! 她低头往下望向自己侧卧的的那片岩面,脸一下红了。 天啊…… 灰色的岩面上,被水渍沁湿了一大块,明显是口水印。 瞧那么大一块,她应该是流了不少口水,她下意识地用袖子去擦那口水印,明知即使是擦也擦不干净的。 她又看看四周,见周围并无他人,也就放心了。 这幸好没人看到自己流口水的样子,不然多丢脸! 她暗自庆幸的站起身,整整衣衫,又拍拍沾着灰尘的裙子。 看看天色,并没到日落。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她对着天空伸了个很大的懒腰。转过身,她又开始在府内晃悠起来,看天色离吃晚饭还很早,就在府里再探探路吧。 她晃悠到一处华美的楼前,忽而听到一阵很悠扬的琴声。 她不由入了那楼里,楼里居然没有人看守,金璎璎逛了进去,循着琴声发出的方向径自行去,果然看到一个很雅致的房间。 琴声,越接近房间就越近。 当她停在房间门口时,看见房门敞开着,悠扬的琴声滚滚而来,金璎璎很随意的将目光在房间内一扫,正待要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她曾经见到过的人。 她不由改变主意,径自大摇大摆的往内走。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他在弹琴,又是在弹给谁听? 好奇心使得她一双眼睛四下乱看,最后停在房间右侧那道被珠帘隔开的背后,眼睛滴溜溜的转。 那道珠帘后应该也是有某位夫人坐在里面吧? 看这房间的布置,充满了女人的气息,还有那冷郁的冷冽幽香,似有若无,带着一股神秘的味道,撩得人真想一窥其貌。 虽然不见其容,金璎璎却能感受到强烈的视线感。 这位夫人又生得如何呢? 奇怪的是坐在帘后的夫人,也未曾对她的擅自闯入感到气愤,也未曾喊人赶她出去,她奇怪了一番后,又将注意力转到那个弹琴的人身上。 弹琴的是个面目清矍,有着仙风道骨之貌的老者,此人两手娴熟的拔弄着琴弦,那优美动人的琴音就行云流水般流泻出来。 这人不是陈铧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望着面前的老者,金璎璎感到很诧异。 陈铧不就是当初被她邀去庄内给爹庆生弹琴的琴师吗,他怎么会跑到王府来弹琴,而且是弹给府里的某位夫人听? 难道这位夫人和爹一样有听古琴曲的喜好?可惜珠帘将里面的人这了个严严实实,金璎璎不觉想起在刁蛮夫人那里,那位夫人也是坐在帘子后,看来啊,王爷的夫人似乎都有这种喜好,一席珠帘垂面显得自己有多高贵,多与众不同啊。 她摇摇头,正想得入神,忽听一个很清冷的声音穿越琴音淡淡响起,“先生虽然年迈,但是精力一如小伙,弹了这么久的琴居然脸上一滴汗都没有。” 正在弹琴的陈铧,闻言手中的琴音也骤停,只是缓缓道:“古语有云,心静自然凉。唐朝曾经有位大诗人白居易去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禅师。当时,酷暑难当,禅师却坐在房间内很安静,诗人就问,这里很热,怎么不换个凉快的地方?禅师却回答他,他觉得这里很凉快。诗人当时深受感动,就作诗一首《苦热题恒寂师禅室》。” 陈铧说着慢慢吟出那诗:“人人避暑走如狂,独有禅师不出房,非是禅房无热到,为人心静身即凉。” ------------ 第二十七章 饥不择食的女人 他抬起眼眸,目光很自然的越过珠帘,“老朽自幼习惯盛暑不开窗,只因为心静,浮躁的人是学不好琴的,琴者都需要修身养性,平日里老朽最常做的就是拼弃私心杂念,与天地融为一体,自会回复到静虚状态,夫人若是想学好琴,首先就要做到心静自然凉这一点。” 陈铧斯条慢理的说了这一大段,连金璎璎都听得有些不耐烦,那个帘后的夫人倒是很有耐心的听完,而且还很关心的问:“那先生方才也听过,你觉得本夫人的棋艺可有提高?” 陈铧摸摸胡须,坦然道:“夫人的棋艺还有待提高,曲子的中部是一段高潮迭起的地方,旋律也属高昂激越的,因此弹奏之时,左手运指的速度应该加快,这样才能显得乐音铿锵有力,而且是用手指甲和指腹交替进行,这样会显得很琴音粗犷浑厚,苍劲有力。” 金璎璎听了一会算是弄明白了,原来陈铧不是来弹琴给这个夫人听的,敢情过来是教这位夫人学琴的。不过听说陈铧其人品性高洁,视钱财为粪土,又怎会跑到这王府来教这位夫人弹琴的?太奇怪了! 她还在考虑这个,却发现陈铧和夫人说完话,也发现站在一旁的她,他略微有些吃惊,嘴一张,正待开口,金璎璎连忙递了个眼色给他,让他假装不认识自己。 这个陈铧在玉剑山庄的曾见过自己,要是他向王爷抖出她的来历,那就糟糕了,她可不想那个王爷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陈铧立刻会意,闭上嘴,也没戳穿她。 金璎璎想着这里也不宜久留,这个琴师实际上和自己也不熟,谅他也不会到处说认识自己,不过呢,就算他真的说出来,她也不是很怕,毕竟,大不了她爹就会知道自己是在王府了。 这样想着,她又大摇大摆的径自出了门。 帘后的夫人从自己进来到现在,都视自己为空气,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那么,她也不必和她打招呼说自己要回去了。 她理所当然的大喇喇的走出门,全然不顾身后两道诧异的目光。 这一道自然是陈铧的,他目光闪动,目中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另一道则是帘后那位夫人的。 这时,帘后的人重重哼了一声。 那哼声冷淡而又带着一股瞧不起的味儿。 隔着珠帘,那张隐没在珠帘之后的脸,果然俱都是鄙夷和不屑。 虽然它美得如同雪中寒梅,清丽脱俗,那玉洁冰清的气质,透过雪一般莹白的肤色,美得冷冽,美得有个性。 透过珠帘,她看着金璎璎的背影,她目中的不屑之色更浓。 方才,金璎璎给陈铧抛的那个媚眼,她不是没看到。 那个女人居然对一个老男人抛媚眼!她实在是无法相信。 她自然知道这个少女就是最近王爷抢回来的那个惹祸精,以前就零碎就听其他夫人们说过这女人人品不好,现在一看,居然饥不择食到连一个老琴师都勾引,而且她都还懂礼数隔着竹帘让琴师教自己弹琴,这女人居然就那么大咧咧抛媚眼,实在是太淫荡了! 王爷为何会喜欢这种女人? ************************************************************************************** 漫步回到小院,走得有些疲倦的她,打算回屋去歇歇。 “玉如姑娘。”背后有个娇脆的声音唤住她。 金璎璎回首一看,院子外走入一个很可爱的圆脸小丫鬟,小丫鬟笑吟吟的走过来,“姑娘现在有空吗?” 金璎璎不由笑起来,“暂时也没什么事,现在天色还早,送饭的估计也没这么早来。”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再梳个头?” “梳头?” 小丫鬟眼睛亮亮的夸赞道:“姑娘你昨天帮我梳的头真好看,姐妹们各个都惊叹不已,还说我像是换了一个人,漂亮了很多。今个儿连王爷都多看了两眼,还夸赞了我两句。” “是么?”金璎璎也高兴起来。 小丫鬟拼命地点着头,圆圆的眼睛笑成弯月,脸上也露出两个小酒窝,“因此今天想麻烦你再给我梳个头。” “那好吧!”金璎璎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离吃晚饭还早着,翠屏又是一脸很期待的样子,她也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这个翠屏住在她的斜对面的房间里,人是机灵又可爱。自葡萄园事件后,翠屏就主动开始找她说话,这样两人很快就混熟了,上次她逃跑用的易容材料就是托翠屏出府帮着买的。 前几日,翠屏来找她玩,看到她对镜很麻利的三下两下就拧出个漂亮的灵蛇髻,十分的清爽,又有灵气,不由嚷着让金璎璎给自己也梳个别致的发髻。 结果,金璎璎妙手巧装扮,换了飞云髻她的更显得清秀可爱,因此,今日忙里偷闲逮住金璎璎,又想着让她帮着自己梳。 金璎璎被她拖着手入了房内,不由得四下打量屋内的摆设。 翠屏的房间陈设简单,就一张木床,一个木桌和两把椅子,远不如自己住的那间雅致。 翠屏拉她来到桌边,自己背对着金璎璎面朝向青铜镜坐下来。 铜镜里,那个清秀的小丫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掀开来,那里面全是一些簪子,花钿,银钗之类的饰品,她向后望向金璎璎笑道:“我就这些首饰了,姑娘这些够用吗?” “够用了!”金璎璎拍拍翠屏的肩膀,伸手拆了她的发髻。 ------------ 第二十八章 赌注是匹马 老旧的青铜镜里。 前方的圆脸少女满脸期待,兴奋不已,站在她后方的那个明丽少女低头思索,仿佛是在考虑用什么发型比较好,一双莹白的手,握着梳子很轻柔的将长发从发根一梳到底。 篦子的细齿轻柔的滑过头皮,温柔的力道让头皮麻酥酥的,翠屏很享受的放松了肩膀,微微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任金璎璎给她梳理着。 金璎璎打量着镜中翠屏可爱的脸庞,眼眸一亮后,利索的挑起黑发左拧右旋,轻巧的动作优美而娴熟,仿佛那盘好的发型在指尖已经梳过千百回,对那最后的形态是了然于胸,显得格外的有自信。 不一会儿,一个充满灵气的堕云髻成型了。 金璎璎从敞开的盒子里,挑了一只垂着珠链的银簪绾住发髻,又用锚花点缀在梳理好的发髻与鬓发间,瞬间青铜镜里那个清秀的小丫鬟变得艳光照人,完全不同于以往清秀的造型,使她充满一种别样的韵味。 “怎么样?还满意吧?”金璎璎插好最后一个花钿笑着问道。 “太美了!”翠屏咯咯地笑着,高兴的捂住脸对着镜子发出不可置信的尖叫,“这还是我吗?” “这本来就是你啊!” 小丫鬟几乎说不出话了,转过脸低头瞧着金璎璎的手,忽然道:“姑娘,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手吗?” 金璎璎不解道:“怎么了?” 虽然不懂小丫鬟想干什么,她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小丫鬟眼皮子底下,翠屏激动地捧着她的手,用看宝贝似的眼神看了又看,一脸崇拜的道:“姑娘这双手真巧,与我们这些粗人就是不一样,我这头发经过姑娘这一装扮,就像变了个样子,我感觉就像被施了法术一般,这种感觉太棒了!” 金璎璎笑笑缩回手,拍拍她的肩膀道:“我的手其实和你一样啊,只是这么多年易容多了,要扮各式各样的人,因此比较清楚什么样的脸型比较配什么样的发型,什么样的发型能掩盖你的弱点。你是圆脸啦,为了不让脸显得太大,耳边搭下两缕长发会比较有收敛感。” “原来是这样啊!”翠屏喜滋滋的摸着头上的发髻,心情舒畅的想要飞。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金璎璎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梳子,漫不经心的问道:“翠屏,你知道王爷一共有几个夫人啊?” “六个。” “六个?”金璎璎心里在琢磨着,算起来王爷的确是有六个夫人。 “对呀。” “这六位夫人还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各个都倾国倾城,真不知道王爷是打哪儿弄来的,难不成都像我一样是被他给硬抢回来的?” “抢?”翠屏掩着小嘴笑开了,自傲的道:“我们家王爷还用得着做那种去抢的勾当,他只要手指头一勾,不少女人估计都要自己争着扑上去。你不知道啊,我们那几位夫人对王爷可是爱得死心塌地,你没见几位夫人为了争抢王爷整天不都是势如水火!” 金璎璎不由的郁闷了,嘴里不满的嘟嚷着,“可他不是抢我回来了,还霸道的不肯放我走!” “姑娘应该算是例外吧,我们那六位夫人都是心甘情愿嫁给王爷的。”翠屏眨了眨眼睛,“说起来这六位夫人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她们都有一样自己的绝艺。” “绝艺?” 翠屏点点头,“萱夫人武功很高,没有嫁给王爷的时候,是翔云庄里的大小姐,据说她做大小姐的时候,美名远扬,天天都有登徒子不怕死的闯庄只为见她一面。” 金璎璎撇撇嘴,“再凶狠还不是被你家王爷给骗到手了。那锦夫人呢?”她想了想又道:“她的绝艺是酿酒吧!” “对,锦夫人出生在酿酒世家,从小随同她爹学酿酒,她酿出的葡萄美酒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因此,皇上才会御赐了百年葡萄藤给王爷,命他每年酿酒上贡。” 想起上次自己偷吃了葡萄的事,金璎璎有些汗颜,赶紧岔开话题,“这么说我方才见到那个在学琴的也是王爷的夫人喽?” “学琴?你说的是梅夫人吧?” “可能吧,我看她隔着帘子让琴师在教她练琴。” “那就是梅夫人,梅夫人极喜欢古乐,她很喜欢收集古琴,只可惜自己不会弹,因此,这段时间在请一位很有名的老琴师教她弹琴。你既然进去见到她,没说什么惹怒她吧?”翠屏忽然很紧张的问道。 “她一直坐在帘子后都没出来,我怎么会惹到她?你好像很担心啊,是不是怕她对我做什么?”金璎璎好奇道。 “这位夫人生性冷傲,与其他几位夫人甚少争斗,她除了很喜欢收集古琴以外,还精通下毒和暗器,因此其他夫人也不敢刻意去惹她,而这位夫人也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倒也能相安无事。幸好姑娘你没用言语激怒她,不然绝对不能活着走出她的房间。” “好霸道!”金璎璎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好奇道:“那这几位夫人中,哪一位是王妃呢?” “王爷还未曾立妃。” “原来如此,难怪住了这么久都没见王妃露面。”金璎璎点点头,这王妃之位空着,也难怪那几位夫人都斗这么厉害,她摇摇头后,又对翠屏道:“我记得还有位筠夫人,她的绝艺又是什么?” “筠夫人啊?”翠屏道:“自然是双陆。” “双陆?又是这个东西!”金璎璎嘀咕了句。 “筠夫人未嫁给王爷时,是很有名的双陆高手,王爷为了挑战夫人,乔装南下,与夫人下了三天三夜的棋,不但赢了夫人,还带回了她。” 金璎璎总算也对这王府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还有个疑问这时忽然想起来,她不由问道,“翠屏,你知道七日后,王爷要和人赌棋的事儿吧?” “知道。” “你知道赌注是什么?”金璎璎兴趣颇浓的问。 “是一匹马。” 金璎璎有些失望了。 原来是一匹马,她还以为是个美人呢。 继而,她又高兴起来。 既然要比赛,王爷肯定要忙着练棋,估计也没时间管自己了,这样她逃跑的好机会又来到了! 还有什么比知道这个更让她开心呢! ------------ 第二十九章 双陆赌局 九月二十四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庆王府内很是寂静,庭院花开锦绣依稀可闻鸟鸣虫叫的声音。 透过敞开的雕花小窗,屋内的景色尽窥眼底。 那是一件很明净,采光充足的房间,紫檀柜上搁着鎏金玉鼎,鼎内让着淡淡的熏香,桌上一束插在水晶瓶里的鲜花开得正艳。 房间里围满了人,却也井然有序。 虽然屋子里的人不少,倒也出奇的安静,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屋中那两人玩双陆。 屋中椅子上坐着一声华服的庆王,他面带微笑,执棋而下,显得轻松自如。 他对面坐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男子生得五大三粗,虽然身上穿金戴银,脖子上挂着很粗的金项链,手上还戴了个硕大无比的金镶玉的戒指,那恨不能把全副家当都戴在身上的样子,倒让他显得像个俗气的暴发户。不管他的言行和表情装得自己有多高贵,与他身边仅着常服的庆王比起来,有如东施效鼙般的可笑。 庆王仅仅也就穿了一件滚金边的紫色衫子,那浑然天成的优雅与高贵不经意的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流露出来,一看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这场在这个房间内展开的双陆赌局,是近日来王府内的一个重头大戏。 坐在庆王对面的男子叫纪楚,此人富甲一方,有钱的程度令人乍舌,据传可以轻松买下一座城。 纪楚有一匹刚到手的汗血宝马,庆王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想高价买下来这批拥有纯正血统的宝马,谁知他开出的条件却是要和庆王赌这匹马,如果王爷赢了他,他就将这匹马送给王爷。 纪楚为何要提出这种要求呢? 这纪楚除了超级有钱以外,还有个特点就是喜欢附庸风雅,装高贵,又十分爱面子,而双陆虽然大部分人都会玩,但玩的真正好的还是要数王族子弟和贵族后裔,至于庆王棋艺之高是众所周知的,也曾有很多人去挑战过他,都铩羽而归。若是能胜过庆王,不但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更别提以后大家提起自己就会说,瞧瞧,这就是打败庆王的双陆高手,那该是多么有面子的事! 因此,他提议把棋局设在王府内,这样一则是表明他相信王爷不会在骰子上做手脚,再则是一种对庆王的宣战,他相信自己绝对会赢! 这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从一开始就备受瞩目,有几位京城有名的双陆高手也被邀来观战。 时至棋局进行的中端,战况从刚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凝重,杀气透过每一步凛冽的透出,纪楚的手心已经渗出冷汗。 但他不动声色的用丝巾攒去冷汗,王爷还真是名不虚传的强,完全不是自己之前所想,那深不可测的棋力,精妙绝伦的布局,以及诱敌深入的巧计,无一不让他背脊生寒。 即使有两个丫鬟在身后打着扇子,他还是感觉到忽冷忽热,热的是房间的温度,而冷的则是被那透过棋盘渗出的冷气?浸染得透心凉的心。 他对面的庆王依旧不疾不徐,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他的身后除了有两个打扇子的丫鬟,他的身畔坐着一个温婉动人的美人。 她眉目温婉,只是一蹙眉的动作,就柔中带娇,那雪白的皓腕支在下巴上,轻轻滑下的红色衣袖,衬着娇艳欲滴的唇,如同雪中红梅娇艳无比。 美人看着棋局,目中带着思索之色。 她虽然挑着眉,可是美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以她看来,对面的那个男人绝对不是王爷的对手,这场棋局王爷是赢定了。 这美人自然就是筠夫人,筠夫人旁边则坐着一身盛装的玉夫人和蕊夫人,而萱夫人自然霸着庆王另一边坐着,和筠夫人她们遥遥隔开。 这时,房间外走入一个秀丽的少女。 少女身着浅碧色的衣衫,头上拧着灵蛇髻,用一枚碧色的玉簪绾住,露出雪白细嫩的颈脖,她灵活的眼眸好奇的转着,径自从门外走进来。 少女瞧了下屋内的景象,立马被里面看似肃穆,实则又很热闹的场景给吸引住,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动着,最后落在正在与纪楚下棋的庆王身上,见庆王一脸笃定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胜卷在握了。 反观纪楚就没那么镇定了,额头冷汗直流,面上露出大势已去的颓丧。 少女不觉好奇,王爷的棋力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她不禁想走近看得更清楚点。 这连续七天的时间,庆王都是很悠哉的不忙着练棋,倒是每天将她给拎到他面前见个面,美曰其名说什么教她玩双陆。 本来就对双陆没什么兴趣的她,在他这样轮番的轰炸之下,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懂,到现在的略懂皮毛,也算是有了一点兴趣。只是整日被庆王抓着一起练棋,不但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更加郁闷的是玩起双陆来,她是盘盘皆输。 当然,她金璎璎也不是吃素的,一连输了十几盘后,窝了满肚子火的她,直接跳起来刁蛮的掀了棋盘,望着庆王大叫不公平。 其实呢,陪王爷下棋有什么公平可言,金璎璎自是心知肚明的。这样做,不过是她巴望着庆王生气之下不再找她下棋,或者是直接赶她出府更好。 她不高兴的咬着手指头,他不是有位棋艺高超的筠夫人在旁,要论切磋棋艺,应该找那位筠夫人才对,干嘛要找自己。她真的不明白,对着完全不会下棋的自己,庆王他会下得很开心吗? ------------ 第三十章 扑棋之变 她来到屋中央正打算靠过去看,不想再离他们棋局两米远的位置,她被人伸臂拦下,“姑娘请在此处止步,王爷有令,观棋勿喧哗,观棋勿靠拢!” 金璎璎一愣,倒也很乖巧的在这里站住,就算她再胡闹,也知道这次的棋局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毕竟王爷对这匹汗血宝马是志在必得。 为了看得更清楚点,她两手扒开众人,用力挤到观棋的第一排,在往前挤的过程中,她感觉站在旁边观棋的都是些服侍夫人们的丫鬟,她一挤,那些丫鬟都不悦的皱眉,有几个还故意不肯让,还反倒用力过来的挤她,当然最后还是被她一身蛮力给挤赢了。 她站在前排的位置,伸长脖子往棋盘上看。 棋局已经到了尾声,以棋面上的战况来看,就算是初学者的自己也能看出,是王爷赢定了。 纪楚已毫无胜算,他冷汗越冒越多,不住的用丝巾揩着手,又轮到他掷骰子,摇完后,他将手放在棋上迟迟不肯落下,仿佛这一着落下就要被迫去面对输棋的局面。 场内死一般沉寂。 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纪楚握棋的手,沉窒的呼吸声在场内清晰可闻。 这时,徒然一声突起的尖叫撕裂这片沉窒。 在众人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状况下,离棋局两米远的地方,那群观棋的人群中间忽然间俯冲出一个绿色的人影,那速度快若离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棋盘。 哐当―― 猝起巨响声里,那个人影发出尖叫双手张开在空中乱挥,整个人飞扑到棋盘上,混着一连串女人扯着嗓门的尖叫声,盘上的棋子俱都被她的身子给撞飞了。 棋子如天女散花四下飞散。 随着噼里啪啦棋子落地的脆响声,举座观棋的人俱都齐齐变色。 一场棋局在最紧要的关头就这样被毁掉了! 那人影扑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被撞痛的呻吟,用手支起几乎摔散架的身体。捂着胸口,慢悠悠的站起来。 光芒下,那张俏脸痛得嘴角抽搐,精致的五官缩成一团,正是站在第一排观棋的金璎璎。她揉着被撞痛的肚子,霍然回头,望向身后的丫鬟们,骂骂咧咧的道:“你们谁推我的,疼死我了!” 场上的人全都噤若寒蝉,那些丫鬟面面相觑,全都缩着脖子无一人做声。 金璎璎一见,心想坏事了! 她抬起眼皮去看庆王,他沉着一张脸,虽然他没发火,但是他坐在那里板着脸一语不发的样子,很容易的让人联想到他生气了。 金璎璎不由得慌了神,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纵然她知道王爷对自己一般都是很纵容的,可是这次她扑掉的是棋局,万一王爷真的怪罪下来,把自己拖下去砍了怎么办? 虽然她嘴里嚷着不怕死,可她哪会真不怕死,事到临头,连蝼蚁都尚且偷生,更何况她呢。 呜呜…… 她的小命不保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甘心,她又不是自己想扑上去的,她是被人给推的啊! 方才观棋的时候,为了看得更清楚点,她最后忍不住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看,没防到有人在她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对,是很用力的被人给推了把,那力道很重,将她推得给跌了出去,完全刹不住脚,才会整个人撞到棋盘上。她不由朝着庆王嘟嚷起来,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是有人推我的!” 庆王还没开口,坐着他旁侧观棋的玉夫人忽然冷笑一声,“我看不是吧,你就是有意毁掉这场棋的。你记恨王爷,所以伺机报复王爷!” “胡说!”金璎璎最受不得别人冤枉她,不由跳起来反驳道:“方才是有人趁我在观棋不备的时候,在我背上狠狠推了把,我才会摔出去的,我不是有意的。 玉夫人也从面前的桌边站起来,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你说是有人推你的,那你倒是说说是谁推的你!” 金璎璎顿时愣住了,她背后又没长眼睛,如何又能知道是谁推的她的?她不由侧回身子望向那群丫鬟,她看了一会,她还真看不出是谁动的手。 她们各个都显得很不安,有的避开她的目光看着别的地方,有的则垂下脖子根本不敢看她,那神态像是生怕她嘴一动,自己就要倒了大霉一般。 屋内的空气在这瞬间也像是冻结了。 金璎璎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她大力吞了下口水,迎着众人的目光如实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是谁推的,我背后又没长眼睛,哪能看得到是谁动的手?” 虽然她也可以随便拎出一个人来澄清自己,但是,这些丫鬟惶惑不安的眼神让她不忍这么去做,再则她坦率纯真的个性也不容她去诬陷别人,以换取自己的清白,这就是她做人的原则,她绝对不会违背。 金璎璎毫不畏惧的口吻,让玉夫人很生气,她立刻咄咄逼人的叱道:“你交不出人,那就是你的错,你就是有意毁掉王爷的棋局。” 玉夫人身边坐的蕊夫人也起身冷冷道:“你这个贱人还有脸狡辩,姐姐说得对,交不出人就是你的错!”她一边帮着腔,一边也走到玉夫人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恶狠狠的瞪着金璎璎。 这来势汹汹的两人,迫得金璎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你不是有意的还是什么!”蕊夫人厉喝一声。 “不,我不是的!”这莫名扣下的黑锅也让金璎璎也激动起来,愤怒的抗议道:“你们凭什么说我是有意的,你们为什么自己不去调查一下是不是有人推我的,什么都不查就这样给人定罪,官府衙门也没像你这样草菅人命!” 玉夫人踱步到她面前,冷冷道:“好,那本夫人就查给你看!” 玉夫人霍然转身,袍袖一扬面朝向那群丫头,咄咄逼人的厉声道:“你们说说是谁推的她?你们谁看见了?” ------------ 第三十一章 认输了! 金璎璎看见玉夫人在逼问那些丫鬟,心里又升腾起一丝希望。 耳膜边,是嗵嗵的心跳声。 潜意识里,她很希望那个推她的丫鬟自己出来承认,或者是有正义的人出来为她打抱不平,揭发出那个人,这样就能洗清她的冤屈。 玉夫人的话扔下后,屋子里静得像死一般恐怖。 所有的丫鬟都低下头沉默着,空气里静得只剩下彼此起伏的粗重呼吸音。这种无言的缄默,像一股股冷气透入肤骨,冷得金璎璎手足僵冷。 她立在桌边,心一寸寸的下沉。 所有的希望在她们的淡漠前被无情的扼杀掉。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是孤立无援的,在这里是没有人会出来帮她的,那些小丫鬟各个都怕被殃及池鱼,她如何又会看不出来? 她委屈的咬着唇,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但她却极力克制着想要放声哭出来的冲动。 不能哭,不能就这样哭出来! 哭出来了就是示弱,只会让那个夫人更加得意。她握紧拳头振作起来,既然这里没人能救她,那么能救她的就只有自己了。 她敛去之前的惶恐和不安,事已至此,再担心再害怕也无济于事,不如镇定的去面对,也许还会有一丝转机。 玉夫人眼见无人承认,冷冷下了结论,“这没人承认,就是你故意的!” 蕊夫人也叱了一声,“贱人!” “喂,你不要太过分了!”金璎璎不甘示弱的跳起来,冷笑道:“我告诉你,你少往我身上泼污水!你凭什么说我是故意的?我和你根本都不熟,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还是说你会读心术透视人心?那样的话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妖人,这世上只有妖人才会施妖术,才会知道别人心中的所思所想,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会忍受一个妖人在身边兴风作浪的!” 金璎璎气恼她冤枉自己,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去。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反诬本夫人是妖人!”玉夫人勃然大怒,脸色铁青的伸手指着她的鼻子怒吼道。 “我骂你又怎么样,是你先冤枉我的!” “我冤枉你吗?”玉夫人大声质问着金璎璎,喷着火的眼睛,几乎都要凑到金璎璎的面上,“我根本都没冤枉你,是你记恨王爷带你回来,才故意在王爷要赢的最后关口去扑了棋,离得那么远的距离,若非是有意为之,怎么可能又这么准确的扑掉棋!” 金璎璎也彻底被玉夫人弄火了,豁出去的大吼道:“你凶什么啊!我是毁掉棋,虽然我不是有意的。但是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会像你一样昧着良心胡乱指个人去诬陷她,我是毁掉王爷的棋局,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 玉夫人压不下金璎璎的气势,心中更怒,于是面向庆王怒气冲冲的道:“王爷,这个贱人胆大妄为,毁掉棋局,请王爷狠狠责罚她!” “王爷,这次绝不能再轻饶于她!”蕊夫人也恨恨道。 坐在棋盘边的庆王叹息一声,满脸无奈,“玉如你还真是厉害,本王还真小看了你。本王之前还想着隔着这么远,应该不会再被你掀了棋盘,因此特意命你远观不可靠近,然而,事实证明再远的距离都不是问题,你依旧可以扑上来毁掉棋。” 本来庆王是打算借这个机会治治金璎璎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因此之前故意装得很庄重严肃,之后发现玉夫人连吼带骂逼着金璎璎认罪,而金璎璎又一幅死不认罪的模样,那副受了委屈,眼圈红红的倔强神情,看得他怪心疼的,哪里有还心再去责备她。接着又看她是非曲直分得分明,大致明白金璎璎应该不是故意扑棋的,于是特意用调侃的口气来缓和室内的紧张。 金璎璎的脸红了,嘴里不忘小声的嘀咕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庆王并未很严厉地责备她,只是转过头朝着纪楚淡淡道:“既然是本王府里的人扑上来毁了棋,这赌局就算本王输了!” 庆王居然当众认输了!众人全都呆住了。 纪楚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庆王居然会这么轻易的当众认输,但所有懂棋的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若不是因为毁棋的缘故,庆王是必胜无疑的。他虽然极好面子,可是以这种方式赢王爷,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纵然比赛前,他也做过各种猜测,确实没想到这个赌局会是这种结局。他松了口气,用丝巾在手上揩揩汗,又看了眼站在一旁依旧一脸紧张的金璎璎,这才对庆王干笑两声:“承让了!这位姑娘是……” “玉如她是本王的贵客,近日到本王府中来玩的。”庆王也笑起来,不动声色回道,同时扔了个警告金璎璎不要乱说话的眼神。 金璎璎撇撇嘴,假装没看见。 玉夫人却不甘的嚷嚷起来,“王爷,你怎么认输了,若是继续下去,赢的绝对是王爷你!依妾身看,不如你们再接着比下去如何?” “毁棋即败。”庆王正色道。 “可是,要不是这个贱人扑了棋……” “玉如都说了她不是有意的,你又何必小题大做斤斤计较呢?你不要再责备她了,这只是意外而已,此事就到此为止吧,都不许再争了!”庆王偏袒的意思很明显了,玉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众人也没想到这场备受瞩目的赌局会以这种方式落幕,顿时议论纷纷。 那几位夫人全都恶狠狠的瞪着她,她们又恨又妒,几张俏脸都气成猪肝色。金璎璎也松了口气,揉着那颗饱受惊吓的小心肝,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来。 她终于保住了这条小命,吓死了她了! ------------ 第三十二章 醋海翻波 隔日,临江楼。 正是早膳时辰,两位夫人携丫鬟早早来到楼里。 玉夫人一袭玫红色柔缎绣金上裳,映得她肤白如雪,富态逼人中又不失一股不容小觑的精明;而立在她旁边的蕊夫人则一袭紫色双绣蝶恋花衣裙,本是深邃的颜色,她竟穿出一股妖娆的绚丽,不比身边的玉夫人丝毫逊色,这全赖她天生媚骨的媚态,以及天仙般的容貌使然。 这两人神态亲热,落座后就低头窃窃私语。 其实她们本是同胞亲姐妹,她们的爹是开钱庄的,玉夫人是大女儿,从小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颇有经商头脑,很有理财投资的眼光,入府后王府的内务尤其是财政方面是这位夫人掌管,她的精明能干,使得王爷的私人财产比之前翻了一百多倍。 因此,她的地位远在其他五位夫人之上。 而她的妹妹蕊夫人,虽然也是出生钱庄,可惜从小对这财政方面没什么兴趣,倒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她在自己入府后,发现王爷还有其他三位绝色的夫人,她开始感到恐惧,为了能将王爷的心抓得牢些,她想到了同胞姐姐玉夫人。 如果把姐姐也弄进府,姐妹两个互相有个照应,她的地位就会更牢靠。 于是,她设计让王爷听到自己和小桃的对话,那句句称赞其姐的美貌在自己之上的话落入王爷耳中,果然引起王爷的注意。 一日,蕊夫人装病,其姐绮玉来探视,早闻其美貌的王爷一见,果然被其绝世的娇容弄得神魂颠倒,后面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玉夫人顺理成章的成了王爷的又一位新夫人。 之后,这两人在府内联手,一时之间宠绝王府,完全不将其他夫人放在眼里。由于王爷也未曾立妃,这两人也都同时在做着上位为妃的黄粱美梦。 “姐姐,没想到昨日王爷居然会输棋。”蕊夫人不甘道。 玉夫人叹口气,“如不是被那贱人扑了棋,王爷如何会输?” 两人正说着,门外又陆续进来三个夫人。 一个是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仆妇的萱夫人,她高傲的昂着头,在两位夫人对面坐下,根本就一眼都不去看这两人。 那对姐妹虽然对她的态度很不满,但是,似乎也不敢招惹她,也对她视而不见。 另一个是锦夫人,她虽然看上去也是属于雍容华贵的类型,但是,这种雍容不同于玉夫人的富态逼人,而是透着一股女人的娇柔,少了一份锋芒毕现的张扬,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很柔美的感觉。 锦夫人进来后在靠近门的位子上坐下,指使着背后的丫头给她捶着背。 “锦姐姐,你来得好早。”筠夫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也带着两个丫鬟,手里扇着帕子,款款而入。 水蓝的轻纱扬起。 她走过的地方,散发出一股馥郁的花香。看得出她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水蓝色的纱裙若隐若现的勾勒出曼妙的体态,那水漾的光泽,配上她温婉的容颜,整个人就像是用水做的,瞧上去水灵灵,柔润润的。 锦夫人也笑起来,亲热道:“筠妹妹你也来的不晚啊。” 这时,门外又出现一个清丽绝伦的人影。 仙子般脱俗的娇容,冰肌玉骨,衬得一袭素色的云水裙袅袅娜娜,仿佛仙子临风曼舞,这人正是梅夫人。 这位梅夫人冷冰冰的,她径自入内后,找了个角落的不引人的位置坐下。她坐在里面,不与任何人说话,身后也垂手立着两个丫鬟。 这房内的气氛又活络起来,夫人们开始家长里短的闲谈起来,就连那对姐妹也加入聊天的行列,唯独那个萱夫人和梅夫人只是爱理不理的坐在一旁,但是都很明显是竖着耳朵在听着她们的对话。 其中一个夫人道:“怎么王爷现在还没来?”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道:“还不是去陪那个小狐狸精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做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一身紫衫的庆王漫不经心的走进来,一看房内六个夫人都到场,他不由笑起来。 这本就是他定的规矩,府内侍妾以上的夫人,都必须到这里来用餐,除非是生病之类的特殊原因,这几位夫人初来王府时,确实有几个都不配合,最后他发了一顿脾气后,夫人们都很自觉地来一起用餐了。 他走入房内在正中上方坐下,望着坐在他下首两侧的夫人们,甚是满足。 庆王一到后,夫人们各个来了精神,媚态毕露的表现着。 “王爷。”蕊夫人千娇百媚的对庆王道:“就我们几个人吃不够热闹啊,不如去把玉如小妹妹叫过来一块吃吧!” 庆王一听,不由道:“好提议,来人,去叫玉如姑娘过来一起吃。” 一个丫鬟躬身应道,转身出去喊人了。 其他几个夫人有些着恼,心说喊她过来干什么,她又不是王爷的夫人。蕊夫人却暗自阴险的笑着,她叫那小狐狸精来,自是有自己的目的,她要羞辱那个贱人,让她成为众矢之,她就不信这里其他的夫人能看那小狐狸精顺眼。 在等金璎璎过来的档口,有丫鬟拿着菜单报过菜名后,庆王征询过夫人们的意见后,命人按单上菜,立刻有丫鬟手捧银盘将菜逐个端上来,放在他们中央巨大的方桌上,诱人的香味立刻飘满整个屋子。 夫人们闻到食物的香气,似乎也饿了,立刻一个个伸筷子去夹自己爱吃的,如果是远处的也会命身后的丫鬟上前去盛过来。 这时,那个去请金璎璎过来的丫鬟回来了,如实的回禀道:“王爷,玉如姑娘说她不过来了,她就在自己房里吃。” ------------ 第三十三章 大宛名驹 庆王一听倒没什么,金璎璎的性格他是了解的,她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她去做,他不由笑了笑。 蕊夫人不由得从鼻孔里哼了声,不阴不阳的说了句,“这位小妹妹好大的架子哦,连王爷她都敢拒绝!” “就是啊。”筠夫人也阴阳怪气的附和道:“连王爷的面子她也不给,她以为她是谁!” “她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天仙化人呢!”蕊夫人很生气的放下筷子,拍桌而起,“我倒是要去看看,她凭什么这么嚣张!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好好教训一下,又怎么会知道王爷的威严是不可以轻易冒犯的!小桃,陪我一起去。” “站住!”庆王突然出声喝止,不悦道:“谁让你教训她?千蕊,你给我坐下,不许你去找她的麻烦!要是你胆敢找她的麻烦,本王绝对不饶你!” 蕊夫人一听,差点要哭出来。 庆王居然当众这么大声的警告她,只是为了那个小狐狸精,她又气又恨。 这顿饭自从开了这个头,都是闷闷不乐的。 吃了一会儿,庆王忽然放下筷子道:“本王饱了,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其实他也没吃几口,只是心不在焉的夹了几道菜尝了尝,蕊夫人看在眼里,不由道:“王爷你都没吃什么,怎么就吃完了?” 庆王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蕊夫人看着庆王头都不回的走掉,她狠狠的捏紧金箸,闷着头吃饭。 “蕊妹妹,你说王爷饭都没吃完,这是急着要去哪?”筠夫人明知故问道。 蕊夫人没说话,咬着唇,心里是气得不得了。 锦夫人叹口气,插嘴道:“这还用说吗,王爷自然是去找那个小狐狸精了。” 蕊夫人终于忍不住,恨恨道:“不去找她还能去找谁,王爷的心被那小狐狸精给勾走了!你没看他饭也没吃几口,心早飞到小狐狸精那里去了。” 筠夫人掩着嘴笑道:“是吗?那我们就劳烦蕊妹妹去看一下,王爷是不是去了那小狐狸精那里了?” “为何要我去?” “因为我们六个里面,就数蕊妹妹最受王爷宠爱,就算蕊妹妹真的撞了王爷的雅兴,王爷也不会责怪你的,若是我们,那就肯定要被王爷责怪。” “既然如此,那妹妹我就少不得去走上一趟了!”蕊夫人倒是应允下来,却没立刻付诸行动,而是低头继续要紧不慢的吃饭。筠夫人虽然有些诧异蕊夫人没有动,却也没有催促她。 这饭又吃了一会,众人都默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筠夫人都吃完了,发现蕊夫人还在慢悠悠的吃着,并未去金璎璎那里,不由道:“蕊妹妹,你不是说要去看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去?” 蕊夫人刚刚吃完饭,正用丝巾攒着嘴角,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哦,刚才只顾着吃,都忘了!” 筠夫人本是聪明人,一看就懂了,也就不动声色的只是轻飘飘的扔了句,“那算了吧,现在再去也迟了,什么好戏都被错过了,去了也是白去。” 这厢冷嘲热讽的斗得云山雾海,那边庆王还真去了金璎璎的住处。 庆王去的时候,金璎璎正在大朵快颐的吃饭。她吃得很香,忽听敲门声,嘴里嚼着食物,含糊的问了句,“谁啊?” “是我。” 金璎璎听出是庆王的声音,只好打开门,心说王爷怎么来了,难道是为了她方才的拒绝。 庆王进来后在桌前坐下,打量着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笑道:“你好像还没吃完,继续吃吧。” 金璎璎迟疑了一下,这王爷是坐下来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难道他是想看着自己吃?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他对面坐下,“王爷,你要是有事请回吧。” “怎么我才来,你就下了逐客令。”庆王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接着将目光挪到那些菜上,伸出手背在银盘上试了试菜温,皱眉道:“菜都凉了,我叫人重新做了再送来你吃。”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已经吃饱了!”金璎璎放下手中筷子。 庆王一拍手,外面进来一个丫鬟,他朝着她吩咐道:“你去叫厨子再做几道菜过来,菜色就要金丝酥雀、花菇鸭掌、麻辣肚丝、芫爆仔鸽……” 庆王嘴一张念出一大堆菜名,金璎璎听过后很惊讶,因为这些菜色每一样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她不禁吃惊地问:“这些菜――” “全都是你喜欢吃的吧?”庆王接过她的话,“还有你不喜欢吃鸡肉、菠菜……。” 金璎璎想不通,入王府后她没和庆王一起吃过饭,也没告诉过他自己喜欢吃什么,自己又不喜欢吃什么,他又怎么会知道的? 金璎璎的脸红了,有种隐私被人窥破的羞窘,她不由嘟嚷道:“你怎么知道?” 庆王欣赏着她的窘态,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她不好意思的眨着眼睛,两腮染着害羞的红晕,一双小手也绞着衣角,嘴唇一开一阖,露出那细密的雪白贝齿。 其实金璎璎本来生得也很漂亮,只是到了王府后,遇到那六位绝世的大美人,无形中她就变成了夫人们嘴里的丑女,毕竟,这人和人是最怕比较的。 庆王看得有些呆了,总觉得这样的真情流露,远比夫人们用精致妆容画出的容貌要生动有趣得多,特别是那一双似嗔含窘的眼睛,更是她纯洁个性的表率,清亮得使人看了就觉得心里很沁凉。 他不由道:“其实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的。” “什么事?” “纪楚今天将那匹汗血宝马送来了府中。” “那恭喜王爷喜得名驹。”金璎璎知道王爷很想要那匹马,连忙恭喜他。 她暗自思忖道,这昨日的赌局是以自己的扑棋告终的,王爷算是输了,没想到纪楚还愿意把那匹马送给王爷。这样的结果虽然是在意料之外,却是最好的。这次总算没有因为她的缘故,害王爷得不到那匹马,这样大家都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了。 庆王伸出一个手指摇摇,“不,纪楚的意思是这匹马是送给你的。”他正色道:“他送马过来的时候说了,要把这匹汗血宝马送给昨天扑棋那位玉如姑娘。” ------------ 第三十四章 大苑名驹2 “送我?”金璎璎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嚷起来。 “是的。”庆王笑着说:“你高兴了吧?” “不过他为什么要送我?我和他素不相识,他干嘛送我一匹马?” “因为,你保全了他的面子。”庆王看见金璎璎摆出个好奇宝宝的样子,表情很可爱,不由得解释道:“这个纪楚很爱面子,平常又喜欢附庸风雅,他自信会赢本王,才会提出和本王赌马的要求,输赢对于他来说,远比那匹马要重要得多。昨日你扑了棋,让原本会赢不了的他,不用去面对当众认输的窘境,保全了他的面子。他因此而感激你,才会送马与你,以示感激。” 金璎璎听完后立刻雀跃起来,“这么说我有了一匹汗血宝马?” “不错。”庆王点头肯定。 “马在哪里,你快带我去看!”金璎璎兴奋地拉住他袖子,笑嘻嘻的问。 “带你去看可以啊。”庆王瞧着她笑得不怀好意,指指自己的脸逗她,“不过,你先要亲本王一下。” 什么?金璎璎险些跳起来。 这个家伙还是改不掉风流的本性,没两句话就不正经了,居然要她去亲他。 她才不要呢!这种色鬼去死了最好,还想这种馊主意让她去亲他,她徒然变脸,“你休想!” 庆王笑得更可恶,“你不想要这匹马了吗?那好,本王就不客气的代你收下了!你是没看到那匹马,很威风啊!你不想见见吗?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想。” 金璎璎被他的笑容弄得更生气,正待大发脾气,忽而,脑中一个念头划过,听说汗血宝马跑得比兔子还快,若是骑上它逃跑的话,王爷肯定追不上它。 她咬着手指头,心里寻思着。 对,她一定要得到这匹马,为了能逃走! 看到她眼睛发亮,庆王就明白她想要这匹马的决心,不由笑得更恶劣,“你有没有考虑好?这可是一匹宝马啊,只用一个香吻就能换来,这么便宜的事,你怎么就是不肯答应呢?” 金璎璎瞧着他,还是不想去亲他,她转着眼珠不甘的抗议道:“那个纪楚也说这匹马是送给我的,你为何要从中加个步骤阻扰我?” “这叫辛劳费。”庆王振振有词的道:“这马送过来交给你,要经过我的手转交,是要付费的。你出不起这个价钱,那只好用那匹马来抵。” “你出什么价,我给钱。”金璎璎大声道。 庆王笑嘻嘻的道:“你是知道的,本王又不缺钱,只缺你一个吻。” “你……”金璎璎指着他气急败坏的道:“你下流、你无耻。” 庆王悠然道:“你错了,本王只是风流而已。” 他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觉得很可爱,特别是那气鼓鼓的双腮,不由道:“你还没考虑好吗,不和你磨蹭了,本王要走了!” 他作势要走,还不忘扔了一句故意气她的话,“白白捡了一匹神骏,真好!” 金璎璎看着他要走也急了,心里也在天人交战。 不行,要是他走了,或者改变主意不把马给她了,她会连最后一个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咬咬牙,这个……权当亲了猪狗畜生一趟,想想人家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年,韩信胯下之辱也受了,这一个吻又算什么,比起那些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就当做是去亲了阿猫阿狗好了! 瞧见庆王一条腿已经迈出房门,她一咬牙,大声道:“且慢,我愿意。” “真的。”庆王转过身,脸上有诡计得逞的笑容。 “嗯。”金璎璎点头。 庆王来到她身边,他一靠近她,她立刻身体僵硬,像只受惊的小鸟。庆王指指自己的脸,侧过去将半张脸露出来,色迷迷的挨近她,“亲这里。” 金璎璎看着他的笑容,拼命控制着自己想给他一嘴巴的冲动,她大睁着眼睛,就是做不出来。 其实,她也不是没亲过人,她想起曾经和自己海誓山盟的丁正廷,想起他热烈的吻,不由一时间想得怔住了。 “你这样大睁着眼睛望着我发呆,你打算怎么亲?”庆王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咬牙,“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闭上眼睛吧。” 金璎璎居然赞同了这个提议,闭上眼睛就能把他当成猪狗了! 她闭上眼睛后,依旧在迟疑,她不是很随便的女孩。叫她去亲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她还真的做不到。 正在发呆中,脖子上忽地被人亲了一下。 她大惊,立刻伸手捂住脖子。 霍然睁开眼睛,她看到庆王脸上居然带着耗子偷了香油很欢喜的表情,笑得贼兮兮的,她不由气愤道:“你干什么!居然偷亲我!” 庆王笑得更得意,“你既然不肯亲我,就由我来代劳是一样的!本王也说话算数,走,本王现在就带你去看神驹!”他说着率先出了门。 金璎璎又好气又拿他没办法,只好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 王府的驯马场浩大气派,那阔大辽阔的场地宛如牧场一般,那匹银白的汗血宝马静静的立在场中央,低头吃着草。 它优美流线型身形,宛如草地上一道银白的闪电。 几个驯马师正蹑手蹑脚靠过去,那马警觉的抬起头,扬起强健的腿刨着脚下的地面,鼻孔里打着响鼻,全神戒备的模样看起来威猛神骏。 金璎璎远远地看了两眼,却没过去,而是一反常态转身走了。 庆王这下还真被她的举动弄糊涂,她明明是那么的想要这匹汗血马,为何不要上去驯服它? 他自然不知道,金璎璎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这汗血马看上去就不好驯服,她可不想被它踢断肋骨,或是断胳膊少腿的。 她要毫发无伤的驯服它! ------------ 第三十五章 驯马(1) 翌日,当阳光洒遍整个王府后花园的时候,金璎璎就拎着一个布袋,蹲在翠绿的草丛中,开始采集那些沾着晶莹夜露的绿草和花朵。 她将它们齐根掐断,扔入素色的小袋中。 纤白的手,一根根的掐着。 偶尔,她也会将手中采摘的花草放在鼻子底下嗅嗅。 这样不知不觉之间,花草也摘了整整一袋子,她摸摸袋子很满意的笑了。 她回屋抱出一个小箱子,带着箱子去了伙房,伙房的厨子们自是认识这位专爱闯祸的小姑娘的,因此看到她来了,只是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金璎璎从箱子里端出一个很古怪的圆形器皿,底部宽阔顶部呈锥形,顶部的圆盖上钻有一小孔,孔中插入一大截细长的长管,长管在中段横行平折,再往下垂直伸展。 长管尾部是个花瓣形的喷嘴,喷嘴上用铁丝吊箍着一个很精巧的四方形盒子,只有拳头一半大小。 这个器皿是她花了两天时间,利用府里废弃的圆桶和长管自制而成的煮锅,煮起花花草草来,绝对的密不透风。 揭开圆盖,她将一大把拔除的青草扔入其中,又拿起一个壶倒了四倍的水入内,搅了搅后,盖上那个圆盖,将它端到炉子上煮起来。 “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生病了在煮草药喝?这个罐子好特别,怎么还有根管子杵下来?”厨子阿宏好奇地凑过来问了句,金璎璎古怪的动作让他猜不透她想做什么。 “不是啊。”金璎璎甜甜的笑,“我是在提炼香油。” “做香油?姑娘想用香油就去买啊,何必自己亲手做,多麻烦啊!” 金璎璎笑道:“你不知道啊,有些香油是买不到的,必须得亲手做的。” 那厨子憨厚的道:“那姑娘慢慢煮,我去忙别的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只管喊我就行了,我就在那边洗菜。”他说着一指对面放着各色食材的隔间笑道。 “好的。” 厨子走后,器皿里的水已被煮的沸腾起来,沿着长管喷出大团的白雾。那雾气带着一股浓烈的青草味儿,滚滚扑面而来。 金璎璎又端过一个盛着冰块的小圆桶,将长管扣着盒子的喷嘴伸入小圆桶内,那些白色的蒸汽遇到桶内不断冒出的冷气,很快凝结成晶莹的水珠,正好落入下面挂着的那个四方形的盒子里。 如此收集了一段时间,反复的经过提炼浓缩后,她终于调制出一种蕴含着清新草木香味的精油。 她接着又去了隔间装食材的房间,找厨子要了胡萝卜与甘蔗。随后将胡萝卜与甘蔗碾碎榨汁,经过上法煮沸得到香甜的胡萝卜精油。 最后,她才用猪油抹在一种蓝色的花瓣上,经过复杂的萃取,得到这种花的精油,再将花瓣精油与那种具有草木清香的精油调配在一起,配制成一股很独特的异香。之后利用这种香味做成两个香囊,一个挂在脖子上,一个佩戴在腰下,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一忙碌就到了下午了,她站直累得腰酸背疼的身子,反手捶捶背,这才想起自己还饿着肚子连午饭也没吃。 她转过身,看着身边搁着的丫鬟送来的食物,提起来让厨子给热了一下,吃饱后,这才去了王府的训马场。 王府的训马场在后花园的左侧,地势开阔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扇形。穿过华美的拱门,眼前仿佛是另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碧蓝如洗的天空,一望无垠的草坪,白色雕花的围栏,那样恢宏壮观的场景,使得金璎璎一下看呆了,接着她就爆发出兴奋的尖叫。 好美! 虽说是第二次来,但是,眼前的美景还是让她觉得很震撼,她笑眯眯的走到马棚边,唤出马棚的仆人,那仆人自是认识金璎璎的,毕竟昨天可是王爷亲自陪这位姑娘过来的,而且王爷看上去对这位姑娘很宠爱,因此,这仆人立刻堆满讨好的笑,“姑娘,您的马在那边溜达着!” 金璎璎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匹银白的汗血马正在场中吃着草。 她很有信心的穿过草坪向宝马走去,瞧她来驯服它了! 然后,自然是骑着它胜利大逃亡! 嘿嘿! 哪料刚走几步,一匹白马驮着一个人从远方奔过来。 疾驰的马扬起尘土阵阵。 金璎璎下意识的止住步子,退了一步。 随着一声急促的马嘶,马上骑士勒住缰绳在她面前停住。 阳光中,金璎璎吃了一惊。 雪白的骏马,俊朗的人,阳光耀在他宝蓝色的骑马装上,那英挺的身影镀着阳光的金色,他宛如天神般威风凛凛。 灿金阳光下,那个男人笑得阳光灿烂。 庆王…… 金璎璎嘴巴动了动,惊讶不已,“王爷,你怎么来了?” 庆王从马背上跃下,握着缰绳道:“本王自然是来遛马的。” 金璎璎小声嘀咕了一句,“早不来晚不来的,干嘛要现在来。” 她是小声嘀咕的,但是庆王还是听到了,“这是本王的马场,难道本王不能来吗?” 金璎璎哼了一声,不理他。 庆王身边的那匹白马似乎嗅到什么香甜的味道,显得很兴奋,忽然开始不听庆王的指挥,奋力扯着缰绳,似乎想挣脱庆王的控制,庆王一愣之下松了手,那马就哒哒跑到金璎璎身边,又嗅又舔,还用脖子紧贴着金璎璎直往她身上磨蹭,一副很亲热的模样。 庆王很吃惊望着那匹马道:“你对它做了什么?” “嘿嘿,没做什么啊。”金璎璎干笑两声,“这说明本姑娘天生丽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马儿也不例外,看到我都要弃主了。” 金璎璎摸摸马儿的白毛,在它脖子上轻拍一下,“伙计,见异思迁可不好,快回去你家主人那里吧!” ------------ 第三十六章 驯马(2) 她笑盈盈的说完,扔下白马转而走向那匹汗血宝马。 那匹马在场中央悠闲的逛着。 金璎璎一走近,它就警觉的扭过脖子看她。 放缓脚步,金璎璎屏住呼吸。 她一步步的靠近它。 一百米,三十米…… 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最后一米。 她却在马的身前站住,向它伸出纤白的手。 汗血马嗅嗅她伸过去的手,吐出一口气。 她紧挨着马脖子而站,试探的去抚摸它脖子上长长的鬃毛。马儿很温驯的站着,并未抗拒她的抚摸。 她不觉露出浅笑,这肯定是挂在脖子上的香袋起了作用,这香袋里特制的异香是她在庄里研制出来的一种专门用于驯马的香料。 这种香料是用马最喜欢吃的青草提炼而出的一种精油,在油里还混入一种翡炎花香,这种香类似于曼陀罗花有致幻的作用一般,它具有着一种平复激烈情绪,宁神安息的作用。 眼见汗血马立在那里没动,金璎璎将手从马脖子挪到了马背上,人也跟着往后退。 当退到马蹬边,她毫不犹豫的一手支在马背上,双脚腾空跃起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娴熟而优美,这也得益于她自幼在庄里学会的驯马技巧,那些技巧她早已烂熟于心。这不是她夸口,至今她还未曾遇到自己驯服不了的烈马。 她很顺利的就骑上了马背,免不了一阵得意。 不想她得意还没一下,那马就甩了甩尾巴,高高抬起腿前蹄腾空、昂头嘶鸣,又或后腿崩起,奋力抖动身体跳跃起来,想将身上的人给甩下来。 金璎璎没有料到它会突然发狂,纵然她骑术了得,也被它急剧的颠簸颠得头晕目眩,最疼的还是屁股硬生生的撞在马背上,疼得她不断发出咝咝声。 汗血马越跳越厉害,旋风般打着转,还是无法甩下身上的金璎璎,因此它仰天一声马嘶后,它竟然载着金璎璎在众人的惊呼声里,横冲直闯的撒开蹄子在马场里狂奔一气,惊叫声不由得四起。 呀―― 风儿在耳边刮过。 金璎璎死死的拽住缰绳,发出受惊吓的尖叫。 众人都在栏杆后面看着,有几个像是驯马师的年轻男子跑马灯似的冲上去,吆喝阻拦,却毫无作用。 那汗血马左冲右撞吓开企图围住它的驯马师,长腿一跃,往一个斜坡上冲上去。它边冲边往右一个急转,急速旋转的马匹身子顺势往右一歪,马上重心失衡的金璎璎立刻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她尖叫着,挥舞着手脚直往下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飞扑上来抱住她。 但是,金璎璎跌落的力道之强,连带那个人影也抱持不住,她刚刚跌入那人怀中,那人就被她坠下的强劲力道给冲撞得几个踉跄也一起摔倒在地。由于两人所跌落的地方是在斜坡之上,跌下后抱成一团的两人在草坪上连续滚了几圈后,沿着下倾的坡道像滚球般翻滚下去,直直滚落在坡底。 金璎璎被滚了个七晕八素,虽说地上是草坪,可是地上总有碎石什么的,擦得她连连痛呼。 她闭着眼睛乱叫,忽听一个声音紧张的问道:“你还好吧?” 金璎璎一震,这声音不是庆王的吗? 她睁开眼,正好对上他充满关切的黑色眸子。 他的发丝上沾着少许碎草和尘土,双臂张开将她给圈在怀中,他挨她挨得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的毛孔,以及看清他在阳光下眼珠透亮的色泽。 他目光灼灼的看她。 崭亮的黑眸好似蕴含着热焰,闪着令人心悸的诱惑之光,只消看一眼,便会坠入那份说不出魅惑之中。 金璎璎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有些口干舌燥。 身后的夕阳,将驯马场映得如同高山上的辽阔草原,风吹过的地方,草木沙沙发出摇曳的轻响。 暮色里的少女,一脸惊惶的模样分外的可爱。 粉红晶亮的唇瓣,那红得仿佛滴得出血的脸庞,一眨一眨纤长的睫毛,随着娇喘不断起伏的胸脯,无一不是对他而言的诱惑之所在。 他的眼神暗了一下,呼吸更加粗重。 他不由得将脸又向她挪近几寸,鼻尖几乎都要凑上她的面庞。 他伸出手,指尖摸索过她的脸庞,细细游走,似在摸索着她脸庞的轮廓,金璎璎屏住呼吸,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他的手指上。 她感觉那指尖迸发出热力,是和他的眼神一样发烫的热力,使她不自觉的娇躯轻颤起来。 暧昧的气氛荡漾在空气中。 周围是那样的寂静。 空气里都是两人彼此起伏呼吸声。 他粗重的鼻息令她立刻脸红到脖子根,他身上好闻的香味,使得她一颗心忽上忽下的跳动起来,在这暮色四合的傍晚尤为大声。 她慌乱的结巴道:“我、我没事!” 他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红着脸,两只小手在他胸膛上一抵,将他给推开出那令她脸红的范围,呐呐了一句,“别压在我身上,像头猪一样的沉,重死了!” 她抑住怦怦乱跳的心,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 她假装不去看身旁的他,走到前面去看那匹甩开她后依旧在训马场中疯狂奔驰的汗血马,恨恨道:“死马!居然敢摔我下来!” “这可是来自大宛的汗血马,府里最好的驯马师都没能驯服它,你一个女人又怎么可以训服它,我就知道你是不行的!” 金璎璎一听这话,立刻霍然转身。 背后,庆王带着一副轻视的眼神负手而立。 这话激起了金璎璎的斗志,她可不想被王爷看扁了,她立刻柳眉一竖,大声朝着庆王道:“谁说我驯服不了它?我活到这么大,暂时还没见过有我驯服不了的马,你给我等着瞧吧,好好睁大眼睛看着姑奶奶是怎么驯服它的!” 金璎璎一昂头,信心十足的走了。 ------------ 第三十七章 变成一株草 翌日,金璎璎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驯服那匹烈马,而且最好是再不让自己受伤的状况之下。 俗语也说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可不想白白在床上浪费时间。如何让自己在不受伤的状况下,很安全的驯服这匹烈马成为首要必须解决的问题。 毕竟,若是成功驯服它,就能来个胜利大逃亡。因此,她必须要驯服它,并不仅仅是王爷小看了她,她要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是,如何能让它变得对自己温驯呢? 她咬着手指头,眼睛骨碌碌的转。 那马并不抗拒自己靠近它,记得自己伸出手的时,它还闻了闻,也就是说它并不排斥那种香味。 可是,它为何会在自己骑上去后突然发狂,虽然烈马未驯服之前确实会如此躁狂,但是,她脖子上也挂着翡炎花的香袋,照理说这种情况是不该出现的。 翡炎花的效用是镇静情绪的,当初连雪玉那样的烈马闻过都变得温驯,难道是分量下少了? 她倒是想起这匹汗血马可比自己庄里的那匹马的骨架要高大得多,腿也很健壮,仿佛前腿在地上一刨,就能刨出一大块地皮。 看来还真是分量下少了,她下的量只够雪玉的量,当然压不下它狂躁的脾性。那么,只需再多下点就能让它变得温和起来。 她又自想了一会,为了以防万一,最保险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变成一株草。如何让自己变成一株那匹汗血宝马会喜欢的草呢? 她思索了一下,眼睛就亮了。 推开门,正想出去找翠屏,不想翠屏自己却找上了门。 “翠屏,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 “玉如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金璎璎将翠屏拉进来,“来,进屋说。” 翠屏随着金璎璎进了屋子,金璎璎招呼她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翠屏,我想麻烦你再帮我去买点东西。” “没问题啊。”翠屏很爽快的道:“姑娘想买什么?” 金璎璎拉开抽屉,拿出那只炭笔,取出张纸很详细的画了张图递与她。 翠屏看着那张纸,露出困惑之色。 雪白的纸上画着一种叶片细长的草,一大簇一大簇的,旁边用炭笔标注着“甜苋草”。 “这是什么?”翠屏不由问。 “这是一种牧草,我想你帮我去买些这种牧草回来。”金璎璎指着画上的叶片又说道:“这种牧草一般有两米多长,那叶子根根竖起,像宝剑一样很直。叶子的颜色是深绿色的,整个叶片摸在手上很软滑。” 翠屏念了句,喃喃道:“原来这三个字是写的甜苋草啊!” 金璎璎这才想起翠屏不识字,点头道:“是的,你要是去了外面买的时候念不清这名字,可以把这张纸给卖草的人看。”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翠屏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金璎璎很感动的道:“翠屏,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谢谢你了。” 翠屏目光闪动,继而笑起来,“姑娘怎么这么客气了,只是帮姑娘跑跑腿而已,没什么的。” 金璎璎探手入怀,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这银票一共有四百两,其中三百两你去帮我买些草回来,剩下的一百两送给你,当做是你出去帮我买东西的报酬。” “这个不用了吧!”翠屏摇着头直摆手,“姑娘也总在帮我梳头,我都没有什么可以答谢姑娘的。” “你收下吧!”金璎璎笑道:“在这府里都没什么人理我,你陪我说话解闷,陪我玩,还帮我出去买东西,你拿我当朋友,我也该拿你当朋友啊!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再推脱我就生气了。” 朋友? 翠屏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后,露出非常感动的表情,“玉如姑娘你拿我当朋友?” “当然啊!”金璎璎笑起来,接着又自嘲的低下头,“我这个人,其实长这么大都没什么朋友,你是第一个和我玩得这么好的人,我自然是要对你好的。” 翠屏又发了一会怔后,才勉强收下,又问道:“姑娘要这些草做什么?” 金璎璎解释完,换了个话题,“翠屏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来是想找姑娘帮我梳个头,姑娘你有空吗?” “当然有,那些材料都不够,等买回来才能开始做,现在也没别的事了,不如就帮你梳个头,把你打扮得美美的,好帮我出去买东西。” 翠屏喜滋滋的点头,在金璎璎桌边坐下。 金璎璎就着铜镜开始为翠屏梳妆打扮起来,一番妙手装扮之后,翠屏果然又是焕然一新,变了个面貌,这次金璎璎连带给她重新画了个适合这个发髻的妆容,这顿时间一个秀巧闲雅的少女就盈盈而现。 翠屏凝望着镜中的自己感叹道:“玉如姑娘,你的手真的很巧,每次都能给我一个惊喜呢!” “不过呢,你衣服的颜色不太适合这个发髻……”金璎璎歪着头,手支在下巴上想了会,走到柜边,打开柜子拿出一件很漂亮的衣衫递给她,“穿这件吧!” 翠屏摸着衣服的料子直摇手,“这衣服这么贵重,我不能要。”她只是摸了一下,就发现料子质地上乘,看做工也很精美,于是不敢要。 “怕什么啊!这是我给你的,要是谁和你说不能穿,你就说是我让你穿的,有什么我是会给你担着的。”金璎璎将衣衫硬塞到她怀里,“再说呢,你这个发型是最配这件衣裳的,只有这件衣裳才能显示出你那个发髻和妆容的韵味,不要再推脱了!” 翠屏犹豫一下,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发型,也想看看自己穿上这件美丽衣衫的模样,又见推脱不过,只好穿上了。 这一穿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顿时惊呆了。 青铜镜里。 那个乌发如云的少女,明眸如水,皓齿如贝,橘红色的缀珠上衣,配着橘红色双绣云雾百水裙,宛如秀雅的闺阁千金。 翠屏大睁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许久说不出话。 金璎璎瞧着翠屏吃惊的模样,满意的抱臂笑起来。 其实,她会喜欢易容,也是因为易容能扮成各式各样不相同的人,带给自己全新的体验。从最初的新奇到现在的娴熟,经过七年岁月的淬炼,她对发髻和衣衫搭配,配饰和妆容的呼应都有了很深入的研究。那各种技巧都了然于心,用时只需随手拈来即可。 只是,在入王府之前,她易容的对象只限于自己,那种装扮的乐趣也只是独乐乐,作为山庄大小姐的她,又怎么会去给下人化妆打扮呢?这次入了王府,身份和境遇的改变,让她有机会给别人装扮了,她发现每次给翠屏装扮完后,看到翠屏充满喜悦的笑脸,她所能感到的不仅仅是兴奋,而是还有一种连自己也无法言说的心灵满足感。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开心,有了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那种说不出的成就感,远比自己易容成别人,而没人认得出,更让她觉得胸中很是舒坦,仿佛天地都在胸中变开阔了一样。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 第三十八章 甜苋草的用途 优雅的庭院里。 青竹秀挺笔直,根根仿佛直入云霄,竹林旁的花树绽放出柔红的花朵,拼力拽住这个夏季最后的尾巴。 庆王和玉夫人并肩而行,赏着美景。 他们的背后邹管家和一群丫鬟彷如众星拱月般的拥簇着,亦步亦趋。 庆王的眸子在纷呈的美景中流连,忽地他眼眸一亮。 竹林旁,转出一个红衣少女。 竹林的翠色,仿佛一片巨大的绿叶,使得那一抹红,鲜艳得像是一团火烧的云。 少女明眸皓齿,肤白若雪,飘扬的衣袂,宛如仙子临凡。 那红绿相映间,甚是悦目。 庆王看得有些呆怔,不由唤住那边的少女道:“站住,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府内?” 少女听到呼声,面上闪过一丝怯意。 她缓缓走过来,盈盈一拜,“翠屏见过王爷和玉夫人。” 翠屏?这是那个服侍自己的丫鬟吗? 庆王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是翠屏?” 翠屏点头,“正是奴婢。” 瞧着王爷看着翠屏目不转睛的样子,玉夫人吃醋了,忽然喝道:“翠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穿成这样在府中招摇,以色惑主!” 翠屏顿时跪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奴婢不敢。” 玉厉声叱道:“你还说不敢?你不都穿成这样了?” 翠屏颤抖着身子道:“这个……是玉如姑娘让我穿的。” 庆王盯着她身上的衣衫仔细看了两眼,立刻认出来,这衣衫正是几日前他送给金璎璎的,不想她竟然都没穿,直接就送给翠屏了。 翠屏在地上抖得如同筛糠,“方才,玉如姑娘为奴婢梳了个头,姑娘说奴婢梳的发髻,最配的就是身上这件衣衫,因此,将这件衣裳送与奴婢了,奴婢并未想过要以色惑主。” “原来如此。”庆王开口了,“翠屏你起来吧!” 翠屏站起身,刚一抬头,就看到玉夫人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立刻又垂下脖子。 庆王却是笑起来,他目注着秀雅的翠屏道:“你今天真是太美了,原来玉如的手这么巧,真是没想到啊!” 玉夫人更生气了,不由道:“王爷,这成何体统,这些丫头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又不是勾栏院,这像什么样子!王爷应该重重惩罚她,不能再姑息与她!” 庆王却没生气,慢条斯理的道:“绮玉,这样不是挺好吗?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丫鬟们也都是女人,想打扮得美点有什么过错。再说她们打扮得漂亮点,赏心悦目的,本王看着也舒心,心情也跟着大好,何以要责罚她们?” 玉夫人气得抓心,又不想让王爷认为自己太小心眼,又道:“可是……” 庆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难道你是担心她们打扮之后胜过你的美貌,本王会对她们动心吗?” 这话生生击中玉夫人执意要处罚翠屏的问题核心了,玉夫人咬牙道:“妾身……才不担心呢!” 庆王看着玉夫人紧张的样子,大乐,“那你也该好好想想怎么抓牢本王的心。” 他瞟了眼身侧站的翠屏,赞道:“真是秀色可餐也!绮玉,你可以先告退了,这里有翠屏陪着本王就可以了!” 玉夫人银牙暗咬,脸上一连变了好几种神色,最后才盈盈下拜,“那妾身告退了。” 玉夫人走了后,庆王微笑的问翠屏道;“翠屏,她最近又有何动向?” 翠屏恭敬道:“回王爷,玉如姑娘这次给了我这张图,让我去买上面的甜苋草。”翠屏从衣袖里取出一张折起的白纸。 庆王展开一看,果见纸上画着一种叶片很长的植物,“这是什么?” “这就是甜苋草的样子,据玉如姑娘说马很喜欢吃这种草。” 庆王露出深思之色,喃喃道:“马喜欢吃的……难道她要买给马吃,她是打算亲自去喂马,混熟了再去驯服它?” “这……不太清楚,玉如姑娘只是说要是买到这种草或许能驯服那匹马。” 庆王不觉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她当真要驯服那匹马,本王是逗着她玩的。” 翠屏瞧着笑逐颜开的庆王,心下暗忖道:看来王爷还真的很喜欢这位玉如姑娘,一提起她就容光焕发,这么说刚才他驳斥玉夫人的话,也是因为是玉如姑娘将自己打扮成这样,他才没加以责怪的。 翠屏还正想着,忽听庆王又夸赞道:“翠屏,你做的很好。本王让你接近她,了解她的动向,这个决定果然是对的。那次,要不是你把她叫你买的那些易容粉末的图样给本王,本王也不会想到她会易容逃走。” 翠屏低低说了声,“王爷英明。” 不知怎的,脑海里翻覆的都是当初玉如将图纸交予自己手中那信任的眼神,又思及方才她将银票给自己时,那种真的把自己当朋友的真诚,又想起自己和她在一起那种很开心很快乐的感觉,她忽然有些羞愧。 她忽地往地下一跪,咬牙鼓起勇气道:“王爷,恕奴婢斗胆,这次帮玉如姑娘买完草后,奴婢不想再去监视玉如姑娘了。” 庆王退后了一步,怔怔望着地上的翠屏。 翠屏是服侍自己有三年了,很是乖巧,不想这一次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他不由道:“翠屏,何出此言?” 翠屏从地上仰起脸,“王爷,因为面对着玉如姑娘对奴婢的信任,奴婢觉得无地自容,玉如姑娘是真的对奴婢好,把奴婢当朋友,奴婢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因此不想再监视她,奴婢想做她真正的朋友!” 庆王目中精光一闪,“翠屏,你想多了!本王何时说过要你去监视她了?本王是要你去她身边保护她,你自己理解错误了。” 翠屏吃惊的望着庆王,听得庆王继续道:“本王的几位夫人你也是清楚的,各个都厉害得紧,平常争风吃醋也就罢了,现在各个都视玉如为眼中钉肉中刺。而玉如生性单纯,一点心机也没有,这样的她不会是夫人们的对手。本王要你去她身边接近她,是为了保护她,是防止夫人们会对玉如姑娘不利,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了!”翠屏低头应了声。 庆王又道:“你起来吧,赶快去安排人给她买东西吧!” 翠屏从地上站起,“是。” 庆王带着邹管家继续往前走,边走他边轻笑,“想不到玉如魅力如此之大,本王派去监视她的人,都险些被她策反了!” “玉如姑娘确实很特别,我也未曾见过胆子如此之大的女子。” “不过,她要这个甜苋草干什么?难道想亲自去喂马套近乎?”庆王沉思道。 “这个不太清楚啊,都说女子的心是海底针,更何况是这位生性古怪的玉如姑娘,我看已经不是海底针了。” 庆王仰头哈哈大笑,笑容中还带着一丝期待。 他倒是想看看,玉如想用这些草干什么。 ------------ 第三十九章 震撼记忆 又隔一日,一身翠衣的金璎璎又出现在驯马场。 她飘逸的长发全部用丝带束与脑后,碧青的衣衫,宛如滴露的青草,就连她身上也散发出一股清淡的草木气息。 这种香味很淡,却又很清甜。 她凭栏轻倚,望向那匹正在场中飞奔的汗血马。 这一次,她一定能驯服它! 她的头上、身上已经抹上用甜苋草提炼出来的香油,身上的衣衫,也是用甜苋草香料熏染过,这样的她可以说就是一株甜苋草。 虽然,她也觉得变成一株甜苋草这个法子很匪夷所思,可是,她金璎璎毕竟是敢想就敢做的人,哪怕有一丝机会也不会放弃的。 远远望着那匹马,她被它奔跑的飒爽英姿给牢牢吸引住。 那仿若一道劈空而过的银白闪电。 四脚腾空,是力与美的展现。 弯曲的长颈,仰天嘶鸣出奔赴自由的呐喊。 那奔腾在空旷之中的银色身影,仿佛并不属于这一片土地,它是应该属于更辽阔,更自由的天地。 眼前,浮现出一片辽阔的高山河流,葱郁森林。 她握紧马鞭,有些诧异。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匹汗血马不属于这里呢? 这是她第三次看到这匹汗血马,前两次因为急着驯服它,也因为当时它是静态的,因此,并未给她这种带来强烈震撼的野性之美。 她感到头有些眩晕,沉甸甸的。 她不由用手扶住额头,她是怎么了? 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她再度望向那匹汗血马。 马儿跑累了,已停下来缓缓的在走。 金璎璎不由得从栏杆后走出向它走去,不防身边的驯马师拦住她,担心的道:“姑娘,还是别过去了,这马野性难驯,这两天府里的驯马师都没一个人能驯服它,都被它给撞伤了,现在都还躺在床上养伤!” 金璎璎只是轻轻推开他,淡淡说了句,“我知道。” 她感觉自己大脑里很混沌,那匹奔腾在天地间很自由的马给了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曾经在那里她曾经见过这样自由而有野性的马。 是在哪里?她不知道…… 她一步步走过去。 她越走越慢。 到最后在离它一步之远的地方,与它面面相对。 阳光下,它漆黑的眼珠透着桀骜的光,银灰色的毛闪闪亮,弯曲的颈部与修长的四肢,显出它与普通马全然不同的高贵气质。 这的确是一匹与以往所见的都不一样的马,即使是庄里那匹坐骑雪玉都与这匹马完全不同,这匹马体态纤细,头细颈高,皮薄毛细,如同银白的缎子般,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 她打量着它,目光落到它的肩上。 银白的细毛沁出血红的汗水。 如同一朵朵开在银河里的艳色红花。 这朵盛开在马肩上独一无二的花,让她瞬间浑身起了一阵颤栗。 是……在哪里?她曾见过这样肩膀流出鲜血的马? 汗血马也在打量她,很奇异的它并没有走开。 它在原地吐着气息,甩了甩尾巴。 金璎璎又将目光挪回马的眼睛,她发现马的眼睛晶莹透亮。 那眼珠黑得像一面透彻的镜子,反射出一道银白的强光。 瞳仁中,一幅画面倏然而现。 同样是高山河流,还有葱郁的森林,蓝天白云显得是那样的透亮。 山坡的草坪上。 两个小孩在逗着一匹银白的马。 那匹白马和眼前的汗血马非常的相像,从身体的线条到纤美的体态。它似乎刚刚飞奔过,马肩上也有鲜红的汗沁湿那细密的毛。 白马的身畔依偎着两个小小的人影。 小女孩笑靥如花,脸圆嘟嘟的,唇粉粉的,胖乎乎的小手摸在白马肩头那红色的汗水上,小男孩生得粉雕玉琢,也摸着马肩上那流淌出来的红汗,眼眸晶亮,望着小女孩笑得如同春天里最明亮的阳光…… 这是什么?瞬间从脑袋里跳出来,如此的清晰,是梦境吗?好甜美的梦,她能感受到两个小人儿欢笑时发自内心的快乐。可是,为什么她又同时会感到悲伤呢?为什么面对小男孩那明亮的笑容时,她会有种心疼得快要撕裂的窒息? 她有些恍惚,痴痴的伸出纤白的手。 她的手越过银白的马,落到同样有着血红汗水的马肩,轻轻地抚摸。 那一瞬间,她从马儿漆黑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尖尖的下巴,束起的发,以及温柔的眉眼…… 这还是自己吗?她开始怔忪出神,瞳仁里那个小人儿,眉目间都流露出水般的光辉,她几乎快认不出那是自己了。 午后的阳光静静流泻下来。 阳光下,那个翠衣的少女和汗血马对视着,浑身散发出一种很柔和的气息,那种气息很明净很圣洁,仿佛可以荡涤掉世间的所有尘埃。 她伸出手,用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喃喃道:“你走吧,我知道这里不属于你,回去你的故乡吧!这世上唯有戈壁和海滩才是最合适你的天地!” 她的声音仿若有种无法言说的魔力,遥远而飘渺。 在这样柔和的语音中,那汗血马依旧注视她,甩了甩尾巴,最后,终于吐了口气,垂下了颈子向她表示臣服了。 望着这一幕,栏杆后的驯马师们爆发出如雷的欢呼声。谁也不曾想到那样一个调皮的少女,居然真的驯服了这匹烈马。 众人不禁都对她刮目相看。 人群中,庆王也望着场中倚着马而立的少女,他忘不了方才所看到的那一幕。 他无法相信方才那个少女就是玉如,那时候的她,看上去浑身充满一种奇异的魅力,那种魅力不但连烈马也能征服,甚至也瞬间吸走了他的魂魄。 那样的她太与众不同了! 仿佛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奇异中透着谜一般的神秘。 他望着她,目光渐渐炙热。 金璎璎却依旧在兀自发呆,耳边轰然的欢呼如同梦一般,将她从那幅画的幻境中?生生扯了出来。 稍稍清醒之后,她却被一股惊异缠绕住。 那幅画是什么?为什么她会看到?是在做梦吗?如果是做梦的话,为何她会有种很怪异的熟悉感。 她掐了自己一把,很痛,她垂下脖子,在惊疑中沉浮。 她忽而忆起那次庄里武斗脑海中出现的血色幻境,那是完全不同的幻境,恐怖、惨绝人寰,却和方才的幻相有着异曲同工的效用。 它们都是突然出现的,也都仿佛像自己曾亲身体验过的一般的真实,却又如同梦境般飘渺而不可捉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小男孩是谁?小女孩又是谁? 她继续很认真的往下想,想找出两个奇特幻境的关联。 然而,脑袋里又开始剧烈的痛起来。 那种痛就像那次武斗时突发的头疼一样,它像是有意阻扰着她,不让她继续深思下去,那种痛就像脑袋被劈裂般痛到极点,完全无从思考。 呜呜,她这是怎么了? 她实在无法忍受那种劈裂般的剧痛,抱着头倚着汗血马的身体慢慢滑落在地。 在昏过去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中,她看到庆王从远处急急向她奔来的影子,和嘴巴一张一合的叫喊。 她却已听不到任何东西了! ------------ 第四十章 逃走(1) 那次头痛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那头痛来无影去无踪,明显和那些破碎的记忆有关,那些记忆是谁的? 她欲待往下想,头不知不觉又痛起来,仿佛有股力量在阻止她继续思索下去,她害怕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自是甩甩脑袋,不去思索这些了。 转身走出门,她又去了驯马场。 这数日,她已和汗血马混熟了,马儿不让任何人骑,连王爷也不让,唯独只让自己独骑。它会载着她在驯马场飞驰,宛如夜里划过天际的流星,在马上的她能过感受到呼啸而过的,刮过脸上的冷风。 她贴着马耳朵轻轻告诉它,再耐心等等吧!再过两天,自己就能摸清到府中大门的路线,那时,它就可以回归最渴望的自由。 待到第二天准备妥当后,她骑着马悄悄来到大门口附近埋伏下来。 王府的规矩一直没有改,下午申时,府外会有人入内将潲水桶用马车给运走,她只需等在那个时候,瞅准看门的仆人打开门的瞬间,骑马冲出去就可以了。 她骑在马上,躲在离门不远处的房屋的拐角处。 她靠在屋子光滑的砖墙上,心里紧张得直跳。 镇定点!她靠诉自己,这唯一的机会绝对不能给毁掉。 申时,果然有仆人准时打开府门。 金璎璎一阵窃喜,抓紧时机,一抖手中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汗血马载着她风一般奔向大门。 马儿四蹄生风,扬起一地的尘埃。 金璎璎还是怕因此而撞伤人,边跑边大声喝道:“让开!让开!”她高亢而尖利的声音,应和着突路其来的马蹄声,吓得门边的仆人纷纷四下走避。 刷地一下,汗血马已载着她疾驰出了府门。 那风驰电掣的速度,甚至在仆人们没看清她的面孔但闻其声的状况下,只看到一个银白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而过,后蹄也在瞬间带起一股劲风。 哒哒的响声一路远去。 回头见着王府华贵的大门往后退去,逐渐化为一个小黑点。 金璎璎也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是吧!如此轻易的就逃出来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几乎有种做梦的感觉,要不是两手握着缰绳,她肯定会用手捂住兴奋的有些发僵的脸颊。 马蹄声哒哒的响着,她睁大眼眸望向四周。 房屋、店铺、街道在眼前一掠而过,这确实是王府外的景色,眼角余光匆匆扫过去的瞬间,她看到路人纷纷驻足吃惊的看着在街道上飞驰的自己。 她不由开心地笑起来。 两手上下挥动着缰绳更加用力,她的双腿紧紧夹着马肚子,可以感觉到马肚子上筋肉的收缩的张力,风吹在脸庞上有些冷,因为现在已然是初秋,想着从盛夏被强掳入府到现在的初秋,也有两个多月了。 她终于是逃出来了! 如若不是在马背上,她几乎忍不住的想要掩面喜极而涕。 她在马背上忽上忽下的想着,压根也没去看马儿在前行的方向,在她认为马儿既然跑出来,渴望自由的它肯定会把她带到无人的旷野去。 现在是去哪里都好,就算是无人的旷野,也远比被困在王府当笼中鸟要好! 得得的马蹄声不绝于耳。 汗血马穿街绕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飞驰着。 马儿越跑越慢,许是累了。 金璎璎看着眼前这段路,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当她被马驮着穿越华丽的门楼,停在一个敞开的大门前,她看到了一个人悠然的坐在门外的一棵树下喝着茶。 茶香袅袅,他的面容在白雾中隐现。 他嘴角挑起的一丝玩味的笑意,让马上的人儿顿时气急败坏。 ------------ 第四十一章 逃走(2) 她不可置信的尖叫一声。 庆王?这是怎么回事? 她骑在马上,拼命地用马鞭抽着汗血马,希望它负痛会载着她从这里逃掉,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这匹汗血马完全不受她的控制,急急奔向离庆王不远处的一匹马身边,这才停了下来。 金璎璎认出那是庆王的坐骑。 汗血马奔过去后,很亲热的和庆王的坐骑交颈轻嘶,那样子就像是久别的情人在喁喁细语。 金璎璎瞧见汗血马一副不愿跑的样子,而庆王身边还带着不少驯马师,心知也是逃不掉,索性自己跳下了马。 她瘪着嘴,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本以为逃出去了,没想到这只蠢马又将自己带回来,这种感觉太像煮熟的鸭子给飞了,那种功亏一篑的感觉让她几乎要不争气的哭了。 庆王瞧着她的表情笑道:“你也不用感到难过,它肯定是会回来的。” 金璎璎恨恨的跺脚道:“还不是你偷偷做了手脚,不然它怎的会不听我的话,明明跑出去了怎的会自己跑回来自投罗网,肯定是你喂它吃了什么药。” 庆王摇头,两手一摊,“这次我可没做手脚。” “那它如何会回来?” “还不是本王英俊潇洒,魅力非凡,你的马儿都折服于本王的魅力之下。” “胡说!”金璎璎跳起来,根本不相信这无稽之谈。 庆王逗够了她,这才不疾不徐的道:“你险些做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呃?”金璎璎不懂他的意思。 庆王用眼睛指指那在一旁喁喁细语的两匹马,笑眯眯的继续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它们其实是一对儿吗?你的那匹汗血宝马看上了本王的坐骑,你的那匹是母的,我这匹是公的,母马自是要听自己丈夫的,怎么可能会那么狠心的抛弃夫君随你而去。” “什么?”金璎璎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方才气急败坏之下,她也没注意去看汗血马的举动,现在仔细一看,还真是那回事,两匹马此刻真亲热得像小别胜新婚,看得她都有些脸红。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她不知道汗血马和王爷的坐骑搞上了? 她又气又急,这汗血马生就一副高傲得不得了的样子,怎么会看上庆王那只四肢粗短,长得彪悍勇猛的长毛畜生,肯定是他的坐骑勾引汗血马的! 她的气不打一处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坐骑,你的马和你一样下流无耻!” “七情六欲,本就是自然界动物共有的,只不过这些畜生比人更坦率罢了,无愧于人前表现而已,何来无耻下流?” “哼,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你看,你的马儿和本王的坐骑就是天生一对,你与本王也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金璎璎凶巴巴的打断了,“你休想!”她喊完就背过身气鼓鼓的跑掉了。 瞧着她气呼呼的背影,他笑得更开心了。 金璎璎边走边感到很无奈,这转了一圈又转回了王府,她还真是欲哭无泪。 但她也无从去责备那匹汗血马,它其实本无错。 它想和伴侣永远在一起的心并没有错,就算是远离故土也好,远离亲人也好,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会幸福的感觉,她是比任何人都了解的。 这一点就算是自己也是一样的,虽然她的他并不爱自己,可是,她还是想留在他身边永远的陪着他,即使会受伤,即使会难过,她也不会后悔。 她望着蓝蓝的天空,想起许久都没见的丁正廷,眼神渐渐热烈。 正廷,你现在过得好吗? 如果,她有幸能逃出王府,她一定会去丁府再看看他。即使只要远远地看上他一眼也是好的,哪怕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那日在青楼里,她见他瘦了一圈,憔悴多了,她真的好心疼。 正廷,你等着!等我出去了一定去看你。 ------------ 第四十二章 玉夫人驾到(1) 已至初秋,院子里依旧温暖如春,姹紫嫣红的花朵竞相绽放,将庭院妆点得赏心悦目。 院落里很安静,唯有金色的阳光从老槐树叶子的间隙射下来。 这份寂静也没保持多久,它很快被一阵嘻嘻哈哈的少女娇脆的笑声所打破,随着笑声一群小丫鬟涌入院子里。 为首蓝衣双髻的正是翠屏,她的背后是一群同样双十年华的豆蔻少女。 她们说说笑笑的入了院子,上了台阶后,翠屏敲了敲门,“玉如,你在不在啊?”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金璎璎迎出门,笑道:“翠屏,你来了啊,还有这些人是……”她的目光在围在翠屏背后的那些少女身上转了一圈,有些诧异的问。 “她们都是想来找你梳头的。”翠屏笑起来,“那日你为我梳的头,被王爷夸赞了,因此,她们也想找你来帮她们打扮一下。” “这样啊,那进来吧。”金璎璎闪身将她们让入屋,在她也准备进入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很随意的一扫。 她的目光忽然定住。 庭院里的一棵树后,躲着一个闪烁的身影。 同样是粉衣双髻,她躲在树后,露出半张脸很明显的是在看她。 金璎璎愣了愣,她认识这个少女。 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为什么一直躲在她院子的附近。 这两天每次回屋之前,她都会在庭院的附近,看到这个女孩子畏畏缩缩的要么躲在一棵树后,要么躲在一块巨岩后,似乎想上来找自己,又像是缺乏勇气过来一样。每次当她主动想走过去问她的时候,女孩子就会像受惊的兔子一下跑得没影子了。 这个少女找她有什么事? 她正打算走过去,翠屏从屋内出来笑眯眯的拍拍她的肩膀,“玉如,你还在看什么?快进来啊!” “你看,那边那个少女……” 金璎璎说话的功夫里,那个少女又转眼不见了踪影。 翠屏瞟了一眼,“没人啊。” 金璎璎随同她们入了房内,抱出自己的脂粉胭脂,开始给这些丫鬟们一个个的上妆,丫鬟们各个都露出兴奋的表情,笑得眼睛都眯成月牙儿。 室内,气氛变得很融洽。 不经意的,金璎璎的目光穿过敞开的窗扫了一眼,她怔住了。 那个少女又出现了! 她放下手中的梳子,对那些少女道:“我出去一下。” 她打开门,刚走出屋子,就看到几个女人匆匆往院子里走来。 金璎璎大吃一惊,愣在了当地。 玉夫人怎么会来的? 为首的那人一身华美的宫装,端庄娴雅,她袅袅娜娜向这边走来,背后众星拱月般拥簇着好几个丫鬟。 她来这里干什么?是来找她的么? 金璎璎一看到她,不好的回忆全都涌上来。 她想起这个玉夫人当众咄咄逼人的诬陷她,想起她尖酸刻薄的嘲笑她,她一甩头发转身就想走,忽听玉夫人已经笑着道:“玉如姑娘。” 虽然很恼她,但她毕竟是王爷很宠爱的夫人,不能太不给她面子,这里毕竟不是玉剑山庄,而自己现在的身份也很尴尬,虽然王爷嘴里说着自己是他的贵客,可是在这帮嚣张的夫人眼里,怕是比地位最卑微的侍妾都不如。 ------------ 第四十三章 玉夫人驾到(2) 她想了下,盈盈施了个礼,不亢不卑地道:“原来是玉夫人,不知玉夫人驾临此地有何贵干?” 玉夫人笑了笑,笑容使得她娇美的脸,少了份盛气凌人,看起来温和多了,“玉如姑娘,那日棋局的事是本夫人错怪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错怪了我?” “对,事后本夫人无意中听到一个丫鬟说看到你是被人推的,只是她当时很害怕不敢承认。” 金璎璎眼珠转了一下,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了,“那件事啊,其实我早就忘了,夫人你别再记挂在心上才是。” 玉夫人点头,展颜微笑,“那就好。” “玉如,你在干什么啊?”屋内的翠屏久等金璎璎不见她回来,于是出来寻她,刚刚出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玉夫人,翠屏吃了一惊,立刻很惶惑的行了个礼,“翠屏见过玉夫人。” 玉夫人径自走到翠屏身边,仔细打量翠屏刚刚梳好的头,边看边赞美道:“妙,梳得妙啊,实在是太美了!前些日子就听见丫鬟们人口相传,都说玉如姑娘你的梳头手艺很好,现在亲眼一见,果然是非同凡响啊!” 翠屏被玉夫人看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向金璎璎投去求救的眼神。 “夫人……”金璎璎开口了,还没说完就被玉夫人给打断了,“玉如姑娘,你给本夫人也梳个头吧!” 原来如此! 她瞬间明白了,这玉夫人肯定是听说自己头的梳得好,特意跑来找自己梳头的,可是她又拉不下面子,就这样的先将自己夸了一大圈,再来开口说出用意。 金璎璎是心念百转,难怪昨日她叫了丫鬟过来传话,叫自己去她的住处一趟。当时由于考虑到夫人曾在棋局之上诬陷与她,极度讨厌她的自己当然是断然拒绝了,因此,无法之下,这玉夫人自是只好亲自前来。 于是,她笑了笑,“夫人若是不嫌弃,请屋里坐。” 三人一同入了屋,屋内的丫鬟们一见玉夫人竟然来了,顿时大惊之下纷纷给她行礼请安,玉夫人做了个让她们站一旁的手势,看了眼丫鬟们让出的那张木椅子,挑了挑她那弯弯的细眉。 玉夫人做了个手势,她背后紧随而来的贴身丫鬟,连忙在那张丫鬟们坐过的椅子上,垫上一层很华丽的紫色绒布,又在椅背上罩上一层同色的布,玉夫人这才款款坐下,“玉如,你开始给本夫人梳头吧。” 金璎璎看着她的这番举动,顿时怔了怔。 玉夫人这般嫌弃的举动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只因为丁香坐过自己的椅子,自己就刁蛮的当着她的面去扔掉,这和眼前这位玉夫人的做法有什么两样,玉夫人的做法都让她很不满,那么当时丁香又是怎样忍受下来的? 第一次,她对那个叫丁香的女人产生了一丝愧疚,因为看着这位玉夫人她仿佛是看到了昔日的自己,难怪庄里的丫鬟们都会那样的讨厌她,这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她也怨不得别人。 “玉如?”玉夫人见金璎璎愣在那里,迟迟不动手催促道。 金璎璎这才清醒过来,“遵命!” ------------ 第四十四章 玉夫人驾到(3) 她上前开始为玉夫人梳妆打扮起来,她对镜思索了一下,拆散夫人的发髻,开始编结、梳理。 屋内静悄悄的,丫鬟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交头接耳,只是各个都很严肃的看着金璎璎为夫人梳妆。 金璎璎倒没觉得一丝一毫紧张,相反,她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装扮的快乐之中。 一旦进入装扮状态,她就认真的思考起什么发式最适合夫人的脸型,什么珠翠最配那个发髻,她手下的夫人不再是自己讨厌的那个玉夫人,而是一个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变得更美的女人。 仅此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她将夫人的发分成两大股,上部的中梳成半翻髻,下部的分成若干股,用丝带反绾拢于肩后。 在她的妙手下,夫人的发髻慢慢地成型了。 但见铜镜里,蝉鬓如雪,云鬓高耸,美人自是另一番韵味,少了一份凌厉,多了一股姣花映月的柔美。 金璎璎梳好发髻,只是在她发髻上斜插一支如意型的玉钗,发间点缀几个小巧精致的玉蝴蝶。 金璎璎打扮妥当之后,朝着玉夫人征询道:“夫人,您现在的妆容不适合这个发式,可否容玉如重新为您化个妆?” 玉夫人迟疑了一下,点头,“那好吧!” 金璎璎立刻开始为她描眉画唇,为她上了一个很淡薄的妆容,这种清淡的感觉完全不同于她平常的盛装,使人会把视线不自觉的集中在她修长优美的颈脖上。 玉夫人的颈脖非常的美,这是金璎璎所见过最美的颈子,方才在撩起长发为她梳理时,她已经注意到。只是玉夫人一般都穿着将颈脖裹得严实密缝的衣衫,因此,倒没显出它的特色。 玉夫人皱了皱眉,“这样是不是头饰太少了?” 金璎璎一笑,“夫人,您平日里都是穿得雍容华贵的,珠玉什么的直往头上堆,为何不换个风格,比如说比较婉约的样子,这样会给人一种不同于平日的感觉。” 夫人对镜自揽,果见自己看上去比平日温婉了许多,锋芒好像瞬间都被收起来了。 “夫人,方才我虽重新为你画了个妆,可是你身上的衣服和这个发式并不相配。” “哦?那你要什么衣服,本夫人叫人去拿。” 金璎璎想了想,走到柜子边,取出一件湖水蓝的柔纱质地的罗裙,“这件吧!配它最合适!” 玉夫人的眼睛梭巡在那件裙子上,随后厉喝一声,“大胆,你竟敢将穿过的裙子给本夫人!” 屋中的丫头们都吓得不敢吱声,金璎璎毫不畏惧的道:“首先,这件衣服我并未曾穿过,是新衣服,其次,我只是觉得这件衣服配上你现在的发式会出尘脱俗的美,没有别的意思。” 玉夫人与她对视几秒后,这才接过裙子换上了。 瞬间,屋子里丫鬟们压抑不住的惊叹声不觉响起,有个丫头甚至忍不住出声赞扬道:“好美啊!玉夫人穿上这件衣服简直就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漂亮。” 玉夫人听着虽然很受用,但还是冷叱一声,“胡说什么,我怎么可以和宫里的娘娘们比,乱说话!”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蝉鬓轻薄而透明,云髻高耸如雾,弯眉朱唇,修长的颈脖露出在领边之上,线条柔和中透着风韵,整个人配着身上这件湖水蓝的素雅罗裙,倒显得飘飘欲仙。 这件衣服加上发髻和妆容,确实都不是自己惯常的风格,但是同样美得惊人,不知道王爷看到这样的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玉夫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才满意的带着人走了。 金璎璎送她出去的时候,眼睛一亮。 她又看到那个躲在院子旁的那个少女了,这次她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到了她面前一把拉住她问道:“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那个少女没想到金璎璎会冲过来,吓了一跳后,局促道:“玉如姑娘,我……” “你别紧张啊,有话慢慢说。” “我听丫鬟们都在说你的头梳得很好,因此想找姑娘帮我梳个头,可是……”少女垂下脖子,露出很困窘的样子,“我入府才没几天,工钱还没发――” 金璎璎一笑,“原来这样啊。” “我能不能先向姑娘赊着,等发了工钱再还!”少女忐忑的道。 “没问题。”金璎璎笑起来,她牵住她一起入了屋内。 翠屏看到金璎璎牵了个少女进来,也过来问道:“玉如,她是谁啊?” “她是来找我梳头的。”金璎璎将她安置在椅子上坐下,转身又去给那些还没梳完的丫鬟们继续梳头。 忙碌中,间或抬起头,她会看到那个少女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很拘谨的样子。她身边其他的丫鬟们聚在一堆谈谈笑笑,她就像是被排拒在外的一样孤独。没有人理睬她,也没有人和她说话,仿佛将她当空气一样。 金璎璎心里升腾起一股怜悯,这样被众人排斥的感觉她也曾有过。 还记得在玉剑山庄里,她也是这样的被所有的下人们排斥着,那种发自内心的孤独,到现在她也不曾忘怀过。 那种感觉很悲哀啊! 很快的给翠屏带来的那几个丫头梳完头,那些丫头都嘻嘻哈哈的结伴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那个少女。 金璎璎走过去,笑眯眯地道:“过来吧,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梳头。” “我叫妙莲。”少女坐到了铜镜前。 “妙莲啊,你才入府的吗?我看你刚才都不和她们说话。” “是啊。”铜镜里妙莲的表情有些落寞,“我和她们都不熟,反正她们也不想理我,就这样过吧。” “日子长了就好了啊!别不开心了!我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笑一个吧!”瞧着镜子里妙莲不开心的样子,金璎璎安慰着她。 看着她就仿佛看到了往日的自己,那个在玉剑山庄被人厌恶的自己,没有人会去关注她的内心,也没有人会去关心她的孤独,这无形中惊人的相似,使得金璎璎对这个叫妙莲的少女生出许多好感。 “妙莲,你以后可以来找我梳头,我不收你的钱。”金璎璎突然道。 镜中的妙莲先是吃惊,接着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最后兴奋地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妙莲其实生得很美丽,只是丫头的打扮掩去她大半的姿色,金璎璎在心里说,妙莲我一定会让你开心地笑起来的! 如果梳妆打扮能让一个女孩子高兴起来,那么能使人从忧伤变得快乐,也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 她凝望着妙莲带着一丝激动的脸,再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也是被人需要的,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 第四十五章 王爷抢回的男人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妙莲还真一有空就来找金璎璎梳头,这一来两去的,两人很快混熟了。 一日,金璎璎在屋子里久等妙莲不候,有些诧异,奇怪了,明明约好了的,这么迟还没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她踱步到院子里,忽见院子外妙莲匆匆走来。 “妙莲,怎么现在才来?” “方才有些事耽搁了。” “那走吧,我给你去梳头。” 妙莲点点头,随她一起入了屋,在铜镜前,妙莲一声不吭的坐下了,她的沉默让金璎璎敏锐的觉得不对劲,她不觉问妙莲道:“妙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都不做声。” 妙莲只是沉声道:“没事。” 金璎璎打散她的发髻之后,一手抵在她的头顶,一手握着梳子从上往下的梳。当她的手往下梳到发尾的时候,碰到她的肩头,妙莲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她碰触的那侧肩膀下意识往下一避。 “怎么了,很痛吗?”金璎璎以为是头发打结,拉痛了她。 “没事,你继续梳吧!” 金璎璎继续给她梳着,由于梳头中总会不经意的触碰到到她的肩膀之类的地方,妙莲时不时会发出忍耐的闷哼声,虽然她没呼痛,但金璎璎能感觉得到她很痛似的。 她不觉弯下身子问妙莲道:“你怎么了?” 这一弯腰,她未免大吃一惊。 妙莲紧咬牙关,一脸的忍耐,但是,白生生的俏脸上都是泪。 “妙莲?”她关切的唤她。 妙莲摇摇头,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抬手的瞬间,袖子沿着手腕滑下,露出一小截手前臂。 金璎璎又是大吃一惊,“你的手……” 妙莲连忙缩回手,并很快的拉下衣袖盖住露出的那一小块手臂,还用手压盖在上面,惊慌道:“没……没事儿!” 金璎璎不由分说的抓起她的手,捋起袖子一看,果见她从手的前臂到手腕的部分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伤痕,长长短短,纵横交错。 “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没事的,你别管了!”妙莲从她手中抽出手腕,轻声道。 “这怎么会没事!来,快上点药!”金璎璎起身自柜子里抱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金创药给妙莲上着药,这些都是那次被萱夫人踩伤脸后王爷命人送来的药,她边给妙莲擦着边道:“这伤看起来像是被人打的,妙莲,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 妙莲鼻子一耸,两滴泪流下来,“是王爷。” “你说是王爷?”金璎璎睁大眼睛,不太信。 “今天我擦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府里的一个古董,王爷一怒之下,就命人狠狠打了我一顿。” “庆王是那样的人吗?”金璎璎明显不太信,兀自摇头。 “玉如你自是不信的,他对玉如你是舍不得打的,但对于我们这些下人,却是稍有不顺,就是一顿好打。你看看我身上这些伤,我瞧着他和和气气一个人,没想到凶起来这样狠。” 盯着妙莲手臂上的伤,金璎璎慢慢信了,她想着自己在葡萄园事件中,就险些被王府的家规给打,好像蕊夫人说过,那家规就是抽上一百皮鞭,她不由怒发冲冠,“那我现在就去问他,他为何要毒打你!不就是一个古董花瓶,犯得着这样毒打你?” 金璎璎冲动的站起来,一副要立刻冲出去的样子,反被妙莲一把紧紧抓住衣服,阻拦道:“玉如,你别去!” “你都被他打成这样了,我怎么可以不去,我叫他以后别打你了!” “玉如,如果你不想我伤得更重,就坐下来。”妙莲望着她,一副凄楚的样子。 金璎璎叹了口气,收回脚,“可是你……” “你要是去了,也许当着你的面他会保证不再打我了,等你不在的时候,他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毒打我。”妙莲怯怯道:“王爷他能纵容你,是因为他很喜欢你。” “他喜欢我?哼,他只是图个新鲜罢了!有朝一日他不喜欢我了,估计我的下场没准比你更惨。”金璎璎撇撇嘴,不以为然。 “不过,我没入府之前听人说,王爷他喜欢男人,有断袖之癖,怎的会突然喜欢玉如你了?”妙莲忽然道。 “谁说的啊!”金璎璎翻了个白眼。 “我听府外的人说他曾经去青楼扛了个男人回来,怎么我在这府里都没见到他去找男人,只看到几位夫人争得你死我活,那个他抢回来的男人在哪里啊?” 金璎璎笑起来,“他就在这里!” “可我没看到府里有别的男人,他在哪里?” “王爷抢回来的不是男人,是女人。” “女人?” “对。”金璎璎指着自己的鼻子娇笑道:“就是我啊!” “你?”妙莲很吃惊,“王爷抢回的女人是你?” 妙莲更加吃惊,她不想王爷抢回的女人竟然会是金璎璎,她有些不太信,毕竟,比起那其余的六位夫人的美貌,金璎璎就像丑女一样,但是思及庆王对金璎璎的厚爱,她又不得不信。 妙莲不由道:“既然你是被抢来的,你真的打算嫁给他当妾室吗?” 金璎璎猛摇头,“鬼才要当他的妾!我又不喜欢他,干嘛要嫁给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逃离这里?” 金璎璎一听这话,兴奋了,“妙莲你也想逃吗?” 妙莲点点头,忽的掀起裙子,卷起裤腿露出两条纤长的腿,金璎璎不由吃惊的捂住了嘴。 妙莲的腿上,也同样布满伤痕,淤青红肿。 “好可恶!”金璎璎一握拳头,气愤道:“居然把你打成这样。” 妙莲摇摇头,眼中又沁出泪珠,“这种日子我受够了,茶凉了要打,动作慢了要打,走路声音重了也要打,说话声音小了筷子递慢了更是要打,再这样下去我不是被打死就是会吓疯掉。”妙莲发出压抑的哭声,两手紧紧抓握住掀起的裙摆。 “那你和我一起逃吧!”金璎璎眼睛亮亮的道。 “这样可以吗?”妙莲含泪看着她。 “当然可以。”金璎璎执起她的手,“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妙莲,你相信我。” “那好。”妙莲点头,“我们一起逃。 妙莲想了想又道:“玉如,我们两人要逃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那个翠屏也不行。” “为什么?”金璎璎忽闪着眼睛,“翠屏她是我的朋友,也不能信任吗?” “翠屏她是王爷派来监视你的人!” “什么?” “本来我不想说的,今天送茶给王爷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王爷和翠屏说,叫她继续监视你,你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报告他。” 这话让金璎璎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摇头嚷嚷道:“不可能的!” 妙莲伸手握住金璎璎的双肩,“是真的!” “不!”金璎璎不能接受的挥开她的手,大叫道:“我不信,我要去问她!” “她不会承认的!”妙莲这样说着,“如果是你,你会去对你监视的对象承认你在监视她吗?” 金璎璎迈出去的脚步并未停下,她的心里异常的难受。 她是真的把翠屏当朋友,她真的不希望她是带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的。 背后,再度响起妙莲的声音: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试试她。” ------------ 第四十六章 奸细是你 翌日,落日西下。 金璎璎像等候审判的囚徒,心中是五味陈杂。 她女扮男装成厨子阿海的样子,从动作到那种憨厚的神态是惟妙惟肖,只是偶尔她的眼眸中会闪过一丝忐忑之色。 她朝着府门走去,心里却在默数着:一、二、三、四…… 她相信数到十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出现,但是,打从心眼里她并不希望那个人出现。 ……九……十…… 默数到十的时候,那个人真的出现了,他依旧带着几个随从,昂首阔步,脸上挂着他招牌般的笑容,眼神很得意,嘴角翘得高高的。 看到他的瞬间,金璎璎几乎要眼前一黑。强自站定,她极力压抑住内心激动地情绪,庆王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翠屏果然不可信。 庆王抚掌调侃道:“看来你的易容之术还真是精湛绝伦,不管什么类型的人都能扮得很精彩,这远比那些戏子唱戏有趣多了!” “有趣个什么!想看戏找戏班子去看!”她没好气的扔了句,庆王这话一出,她更是证实了自己的推测。 “戏班子哪有你演得逼真有趣?”他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太抬举我了!可惜我不是猴子,不喜欢给人当猴戏看!” 看她板着一张脸,他不由问道:“怎么生气了?” “明知故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金璎璎边说边用很快的速度卸下伪装,往地上重重一甩。 庆王半开玩笑的逗她,“本王这是饭后百步走,到了这里发现有个厨子偷偷摸摸的想逃。” “你少诳我了,鬼才相信你能未卜先知,是翠屏吧?” 庆王不动声色,“翠屏?这关翠屏什么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金璎璎跳起来,朝他大声的吼叫,“她就是你派来监视我的人。” 庆王暗自一惊,但面上未曾表现出来。 金璎璎却只管气呼呼的吼完后,转过身跑掉了。 昨日,她先托翠屏帮她再去买些易容用的调料,谎称材料用完了,今早她又有意跑到翠屏面前说了一大番话,叫她以后自己保重,字里行间隐隐透出今天要逃出府的意思,还装着说漏嘴般说了厨子两个字。 如果翠屏真是王爷派来监视自己的人,那么在她透露的要出逃的时间段里,庆王就应该不早不晚的出现在那里。 她一路小跑冲回院子,看到翠屏正端着一盆水出来,金璎璎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院子里冷冷的看着她。 翠屏看到她,一瞬间眼眸闪过一丝愧疚,继而露出笑容招呼她,“玉如,你不是走了吗?” 金璎璎没有回答,院子里只有翠屏一人的干笑声。 笑到最后,翠屏的笑容也变的越来越难看,只因金璎璎冷冷的盯着她看,那眼神看得翠屏一阵心里发毛,接着又是一阵慌乱,她忙用更僵硬的笑容去掩饰,越掩饰却越觉得那笑容不自然。 “玉如,你站在院子你干什么?进来坐啊!”翠屏喊了一声。 “翠屏。”金璎璎看了她半响,一字字的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做了什么?”翠屏有些惊慌。 “在离王府大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王爷不但适时的出现,还很厉害的认出了我。” “玉如,这个事情……”金璎璎看着她那陌生的眼神,让翠屏有些难受了,忍不住想解释,却被金璎璎一下给很激动的打断了,“不要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不要说你对王爷什么都没说,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知道我会装成厨子逃走的,而且在那个时辰里逃的人,整个府里就只有你一个。” 金璎璎远远凝望着她,目中的神色变得很哀伤起来,她的话也让翠屏愧疚的低下了头,“我一直是在拿你当朋友,没想到你居然会出卖我!是了,你是王爷的丫鬟,自然是要为着王爷的,我又算什么?顶多只是你讨好主子往上爬的工具而已。” “不是的,玉如,王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第一次有了朋友,我是那样的高兴,是那样的信任你,没想到你居然出卖我!” “玉如……”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金璎璎捂着耳朵吼叫着,她的叫声盖住了翠屏的声音。 “玉如……” “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她一口气吼完,带着被欺骗的伤害,扭身冲出院子。 她奔跑在风中,泪水随着飞奔而洒出。 翠屏是她在这个府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位朋友,却不想会如此欺骗她。 在玉剑山庄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瞧不起那些下人,自然也不会去和她们去做朋友。到了王府,自己就变得什么也不是了,也没有宠爱自己的爹和师兄陪着自己说话,她再次感到了孤独。 第一次感到孤独,是在玉剑山庄里面对自己身世的困惑和茫然,她发现偌大的山庄居然找不找一个可以说说真心话的人。 王府里翠屏的出现,让她想起来两个她早已知道,却从未稀罕过的字‘朋友’。望着翠屏的笑脸,她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渴望:她想做她的朋友! 然而,现实却是那样的残忍,原来她竟是王爷派来监视自己的人,难怪都没人愿意接近自己,她却主动找自己说话,原来那一切都是演戏,她只是带着某种目的来接近她的,这种被欺骗的受伤感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跑得累了,她在一棵树下停下。 两手把着树干呼哧的喘着粗气,她眼中的泪是刷刷的直掉。 除了伤心,她还有种背脊生寒的冰冷感。 “玉如,我说吧,你现在可信了吧?” 妙莲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用手安抚着她哭得耸动的背,“现在知道了也不算太迟的,你该知道在这府中其实你早就四面楚歌,只剩你一人,只是你不自知而已!现在,只除了我,没人会真心帮你,因此,这府里你一个人都不可再轻信!” 金璎璎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暮色里,妙莲很真诚的牵起她的手,“相信我,我们一定能一起逃出去的!” 金璎璎点点头,“妙莲,你觉不觉得我很傻?翠屏那样骗我我居然还相信她?” 妙莲大姐姐一样拍拍金璎璎的肩膀,“人都是从吃一堑长一智中过来的,只要记得不去犯同样的错误就行了。” 看金璎璎止住哭泣,她拉起她,“我们一起回去吧,好好研究一下出逃计划。” ------------ 第四十七章 疑窦丛生 妙莲制定的逃走计划极其简单,无外乎于弄到王府后门的钥匙,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跑出去。 金璎璎质疑这个计划太过简单,怀疑它的可行性,妙莲却说越是简单的方法也许越是有效。 或许妙莲的话也有着她一定的道理,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还真弄到王府后门的钥匙,现在等的就是天黑下来就可以行动了。 当漆黑的天色像块巨大的黑纱覆下来的时候,王府的一切在明净如水的月华下,呈现出银灰色的朦胧轮廓。 金璎璎迫不及待的和妙莲回合后,用妙莲配好的钥匙打开王府的后门,两人顿见齐整的青砖地在夜色里向前延伸。 望着那在月色下泛着冷冷清辉的青砖,金璎璎率先冲了出去。 一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她激动万分。 被关了近两个月,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由的可贵,她终于逃出去了!若不是怕大喊大叫惊扰到王府里的,她真想对着天空的银月放声尖叫。 她还在兀自感慨,背后的妙莲一把拉住她,“玉如,我们快走,不然王爷发觉我们逃了,就要追上来的。” “王爷”这两个字吓得金璎璎一个激灵醒了,立刻拔脚和她一起逃。毕竟,对王府外并不熟悉的金璎璎来说,妙莲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两人趁着夜色潜逃,妙莲拉着她,径直往官道上走。 她们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周遭的景色逐渐可以看到有民舍房屋的白墙黑瓦,金璎璎回头看看身后并无追兵,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她们又走了一小会,路过一处医馆门口时,听到一阵女人嘤嘤哭泣的声音,随后又传出急迫的嗵嗵的敲门声。 黑夜里,那哭声很悲戚,还混着焦急和急迫,让那随着拍门声同时响起的女人的哭喊声显得格外的清晰,“先生,求求您,救救我丈夫吧!” 紧闭的门舍突然打开了。 门后出现一个面有胡须的中年男人,男人背着手,神色倨傲,眼角眉梢都挑着不耐,他斜眼瞟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呼喝道:“哭什么丧,要哭去别处哭!瞧瞧你们那穷酸样,没银子你还想给你丈夫治病,简直是痴人说梦话,痴心妄想!” “先生,我家实在太穷了,拿不出银子来,等过些日子地里的水稻玉米收割了,我卖掉了再给补上,求您先行行好,给我丈夫先看了,他的伤再也拖不得了。”哭泣的女子穿着浅蓝色碎花布衣,早已洗得发白,肩上、前襟上还摞着补丁,发髻上就插着一枚木钗,她听着这那话,一把扑上去扯住中年男人的衣角,连声哀求道。 “你那地里的东西值几个破钱,去去去!滚远点,要死别死在我家门口,没钱在这里嚎什么丧,大半夜的真是触霉头!”中年男子满脸不屑的一脚将抓住他衣角的女子给踢倒在地,转过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大门。 女子颓然的跪坐在地上,发出绝望地恸哭。 金璎璎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越走越慢,最后竟然停下来。 她转目望着女子身旁那个躺卧在地上的男人,男人身上全都是伤痕,有的地方在还破溃流血,看着很?人。 金璎璎望着那个在哭泣的女子,心生怜悯。 妙莲见她停下了,不由推了她一把,“玉如,怎么了,快走啊!” 金璎璎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男子,若有所思。 最后,她忽然快步走到他们身边,问那女子道:“大姐,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看到金璎璎忍不住抢天喊地的痛哭,“姑娘,我丈夫昨日被人给打了,就打成这样,可是我们家太穷,付不起诊费,因此刚才那位先生不愿意给我丈夫医治。” 金璎璎目光梭巡在倒地男子的身上,果见男子身上都是鞭子抽过和棒子击打过的血痕,他双目无神,精神萎靡,面色有着失血的苍白,嘴巴一开一合颤动着,发出孱弱的呻吟。 她一边看着,一边露出同情的神色,伸手入怀摸出两张银票,塞给那位女子道:“大姐,这些银票大约有五百两,你拿着这些银票赶快换家医馆去给你丈夫医治。刚才的事而我都看见了,这医者没医德,就算医术再高也也不会是活菩萨,这京城这么大,医馆也不计其数,你赶快找家更好的去给你丈夫治病吧!” 那位女子怔怔的愣在了那里,她看着那几张银票几乎以为是在做梦。 一旁的妙莲等了一会,见金璎璎居然跑过去找那个求医的女子问长问短,不由急了,她走上前来,着急的催促道:“玉如,你在干什么?你管他们做什么,快走啊,没时间了!”她一把拽住金璎璎的衣袖想将她拉走。 金璎璎一挣,将手中银票硬塞入那女子怀中,“别再浪费时间了,快带着这些银票去找别的医馆吧!” 那个女子呆呆捏着银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她磕起头来,“姑娘,你才是活菩萨,救命之恩,秀玉没齿难忘!” 金璎璎忙弯腰扶起地上的女子,叮嘱道:“别说了!那些多的银子,你就给你丈夫买点补身子的东西炖着吃吃。” 女子又千恩万谢了一番后,这才扶起地上的男人一起走了。 一转身,金璎璎很随意的瞟了一眼。 这随意瞟的一眼,立时让她心中升起一丝困惑。 困惑是起源于妙莲眼中的那抹嫌恶的神色。 妙莲望着那对远去的夫妇的背影时,眼中分明有着一丝瞧不起的意味,没有半丝的怜悯和同情。 这还是那个她所认识的妙莲吗? 是那个对小动物有着浓浓爱心,还曾经感动过自己的妙莲吗? 记得几天前,有一次她去找妙莲玩,看到妙莲手上抱着一只白鸽,她抚摸了它几下后,就放手将它放飞到天空中。 当时,好奇的她也曾问过妙莲,这白鸽是哪来的? 妙莲说这是她在园子里捡的一只受伤的小白鸽,她看它翅膀受伤了,心生怜悯将它带回房间帮它治好伤,这才让它重新回归大自然。 多么有爱心的人儿啊!多么善良的姑娘! 当时这一幕让她非常感动,但是现在这一幕却将疑团传递给了她。如果妙莲真的是这样有爱心的人,怎么看到伤得如此之重的男人,脸上并无半点同情之色呢? 这太奇怪了! “玉如,你还在发什么呆!快走啊!”妙莲又开始催促了。 金璎璎迈动步子,跟在她背后继续往前走。 ------------ 第四十八章 千钧一发 夜色里,两个少女急匆匆的赶着路。 月光静静地在黑夜里流淌。 那两个少女一前一后往前走着,月光拖曳着她们深黑的影子,和地面上房屋的影子重叠后再分开。 走在前方的少女一脸急迫,不时催促身后那个少女动作要快点,不要走散了。后方的少女一脸沉思之色,脚步是越来越慢。 方才,对于那个倒在地上急等着求医的人,浑身那样惨不忍睹的伤痕,妙莲表现出来的毫无同情心的神态,令她不由疑窦丛生。 她边走边想着那人身上的伤,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男人的伤痕从上到下,甚至连头上、脸上都不能幸免,力道也很重,因为那道道鞭痕打得血肉翻飞,而妙莲身上的伤只限于手和脚,背后和胸口,肩上和头上都没有,如是真被人打得怎会头上和后背没有鞭痕呢? 而且妙莲手脚上的鞭伤和方才那男人的不一样,仔细想起来倒和师兄们平素练武时,不小心误伤了他们自己时的伤痕很类似。 她正想得仔细,忽听妙莲的声音又在前方催促,“玉如,你快点!” 金璎璎眼珠一转,“妙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衙门。” “衙门?为何要去衙门?”金璎璎不动声色的问。 妙莲也一惊,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掩饰道:“王爷有权有势,现在能保护我们的就只有官府了!” 金璎璎盯着她曼妙的背影,隐约觉得这个妙莲更可疑了。 她记得之前妙莲告诉过自己她是孤女,父母以前是农户,但是,金璎璎却觉得她并不像普通的农家女,她的言谈举止之中透出一股娴雅的气质。这不,在她背后瞧着她扭腰摆臀的优美姿态,若非是从小受过贵族礼仪的熏陶,是断然做不出的。 她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带她去衙门,而且还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想起那只受伤的小白鸽,她心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莫非……那只白鸽并未受伤,而是传递信息用的信鸽? 金璎璎被这个念头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她走得更慢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那个原本她熟悉的,现在看起来又完全陌生的少女惊恐莫名。 周围安静得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以及风过树叶的呼啸声。地上摇曳的婆娑树影,则为这个黑夜渲染上几分可怖的颤栗。 金璎璎突然顿住脚步,强作镇定的道:“妙莲,我不想去衙门了,既然我们已经成功的逃出来,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各走各的吧!” 妙莲霍然转身,“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就此别过,各走各的!” 妙莲冷冷盯着她,面色顿时变了,她仿佛下了某种决定的道:“你不和我走,那么……”她说的很缓慢,手伸入衣袖内摸索。 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着凶光,阴森恐怖。 金璎璎被她的眼神吓得徒然后退一步,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在摸什么?是刀子还是暗器,她要杀她灭口吗? 金璎璎心惊肉跳的看看四周,有些绝望了。 由于想快点到衙门,妙莲把她从官道上带下来,改走了偏僻无人的小道,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小路上,两边都是树林,就算喊破嗓子也是无人听到的,又有谁会出来救她?她有些后悔这么草率的就随着妙莲一起逃跑了。 她胆战心惊的看着对面手放在袖口里,向她一步步逼近的妙莲,恐慌像潮水一般覆没了她。 她一步步的后退,脸色骇得瞬间苍白起来。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两人的背后传来,“月色如此之美,两位既有如此雅兴,又何必要站着赏月?” 悠然的声音,格外柔和,宛如静夜里流淌的月光,在周围银月映树的美景下,别具一股别样的魅力。 月光下,那个人影也随着这优美的声音现身了。 以影绰的树影为底色的树林边,银月悬浮在繁星满空的天幕上,银色的清辉包裹住那匹白色的坐骑,以及马上那个优雅的男子。 他的出现巧妙地化解了金璎璎的危机。 妙莲吃惊的望着马上的他,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王爷!” 金璎璎也同样的吃惊,她没想到这次救了她的居然又是那个她很讨厌的庆王。 妙莲看到庆王,面色大变,一咬唇,眸中显出视死如归的凛然。她冷冷盯着庆王,打算在庆王将她抓起来时,自行了断。 庆王看了她两眼,唇角挑起一抹淡笑:“今天的事,本王就当没有发生过,也不想再去追究。你走吧!今后不要再出现在玉如面前。” 这话一落,轮到妙莲吃惊了,“你……不问我是谁吗?” “本王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也不想去知道你的来历,一切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庆王优雅的声音淡淡的说着,语气异常的平静。 妙莲抽出放在袖子里的手,定定又看了庆王一眼,忽然转过身,趁着夜色跑掉了。看着妙莲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金璎璎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了。 吓死她了!刚才差点就没命了! 想起妙莲那张目露凶光,在月色下看起来有些阴森的脸,她还是不由得一阵后怕,身子忍不住的打颤。 庆王见状忙翻身下马,向地上的她伸出手,“起来吧!” 轻轻将自己的小手递于他温暖的手掌中,抬起脸,她看到他含笑的眸子深邃得就像他背后那漆黑天空中的繁星,她终于对着这双充满关切的眼睛说了声:“谢谢。” 庆王笑了笑,命人抬过轿子。 看着金璎璎很安静的坐在了轿子里,他这才放心了许多。 这一路上,他都跟在妙莲和她背后。 这其中,他目睹了她善良的一面,明明是急着逃跑,可是面对那个没钱求医的病人,她还是跑上去仗义的给钱让他们去治病,并非像那个妙莲一样对那个病人视而不见,这点让他极为赞赏。 轿帘放下去的时候,金璎璎已然知道自己再无逃跑的机会。 很奇怪的是,这次她并未觉得遗憾。 相反的,这一次太过疲惫的她,居然在庆王给她准备的轿子里睡着了,她不但睡着了,而且睡得非常的香。 因为,这一次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 第四十九章 和好 翌日,一睁眼睛已经天亮,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她想了想,依稀记起夜里回府后,王爷看她睡着了,也未惊动她,直接将她抱回了房。 这次出逃又失败了,她却没有太多的沮丧,只是除了些许失望,剩下的全是伤心。 在王府里,她以为自己是交到了两个好朋友,不想一个是王爷派来监视的,还一个来历更诡异,到现在她都没弄清她的真实身份。 她低垂眼睑,眉目间都是伤。 有丫鬟送入午膳,午膳比平日的还要丰盛得多,足足摆满了一大桌子,金璎璎看看后,问站在旁边的丫鬟道:“你吃过饭吗?” 小丫鬟摇头,怯怯道:“没有。” “那坐下来一块吃。”金璎璎忽然道。 自从认识翠屏和妙莲后,她总是叫上两人一起陪自己吃饭,和翠屏闹翻后,也是妙莲在陪着她一起吃,因此吃饭的时候总能充满欢笑。 她很喜欢那种感觉。 在山庄里时,她没有朋友,吃饭都是和爹一起吃的,再怎么热闹也不可能像和翠屏和妙莲一起时一样。 如今,桌边又剩下她一人了,适应了和朋友们一起开开心心用餐的她,实在受不得这份沉寂,才会招呼那个小丫鬟坐下来一起吃,这是在玉剑山庄的自己怎么也做不出的事情。 小丫鬟怯生生道:“姑娘,不用了!这是王爷特意命人做来给姑娘压惊的。” “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来,坐下来一起吃,有什么我会给你担着的。”金璎璎笑着拉过她,让她坐在身边的椅子上。 小丫鬟看金璎璎一脸真诚,也就没拒绝,只是很感动的道:“姑娘,你人真好。” “其实呢,丫鬟也是人,和我一样,以前我不懂,伤害了很多人。”金璎璎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她想起了之前为了张椅子责骂丁香的事儿,又想起当初南十夜在庄里对这件事的看法,此时,她更觉得他说得没错。 看金璎璎一脸愧疚,小丫鬟换了个话题,“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你给我梳过头?” “有吗?”金璎璎打量着眼前这张很普通的脸,不好意思的道:“我给府里很多人梳过,实在是记不起了。” “姑娘有给那么多人梳过,不记得我是正常的。不过,姑娘梳头的手艺还真是棒极了!” 金璎璎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指指饭菜,“别说了,快吃吧,瞧瞧都凉了。” 两人用过餐,丫鬟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金璎璎吃得过饱,打了个饱嗝,对着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算去院子里散散步。 走到院子里,她顿住脚步。 她看到了翠屏。 事实上,那次事后翠屏找过她,想向她解释,她不但将她赶出去,还叫嚷着不想听她的任何解释。 翠屏看到她,走上前一步,双手交握于腹上,“玉如,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急切地道:“我并非想辩解什么,就算你怨我恨我骂我,我也不会怪你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王爷。他让我接近你,并不是为了监视你,而是怕你莽撞之下闯祸惹到那六位夫人而丢了性命。那六位夫人的性子,玉如你应该是清楚的,王爷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抢在你遇到危险之前,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金璎璎这次倒是一语不发,很安静的听她把话全都给说完了。 她沉默了一下,“既然他害怕我遇到危险,害怕他的几个夫人伤害我,就该放我走啊,干嘛把我像囚禁小鸟般困在王府?” “因为王爷他很喜欢你。”翠屏定定望着她,在风中轻轻道。 “喜欢?我看不是!”金璎璎撇撇嘴,嗤之以鼻,“他只是图个新鲜而已,因为我没顺着他的意思来,他才对我有了兴趣。要是我现在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没准明天我就会被他给抛弃了。” “玉如,我服侍王爷也有三年了,王爷虽然风流多情,可是我认为他对你是真心的。” ------------ 第五十章 白貂皮 金璎璎轻叹一声,“你是她的丫鬟,自然是要为着他说话的。” “玉如,你好好想想,你入府这么久王爷可有害过你,哪一次不是你闯了大祸都是他在袒护你。” 金璎璎没说话,因为翠屏说的都是事实。 “他喜欢你,自然是希望你能留在他身边,这样他才能常常看到你。”翠屏又说道:“因此,玉如你别再生王爷的气了,虽然王爷的方法很强势,可是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爱你。” “翠屏,我们别说这个了!”金璎璎岔开话题,“我也不知道还能在王府呆上多久,但是我希望在这段日子里,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翠屏吃惊的望着她,“玉如,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 金璎璎点点头,看着她眸中旋转的透明泪水,“过去的都让她过去吧,我们依旧是朋友!” 她想起是眼前这张脸的主人,让她发现自己存在的价值,让她从孤独中一步步走出来,和这府里的丫环逐渐混成了一片。 “谢谢你,玉如,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翠屏真的哭出来了,拉着金璎璎忍不住的喜极而泣。 “翠屏,你说王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下人很严厉很坏吗?他是不是很喜欢打下人?”经过昨晚的遭遇,她对庆王产生了好奇,同时也想印证一下妙莲话的真假,虽然她猜到大部分估计是假的。 “王爷对下人很好的,打骂之类的事很少有。” “你们不是有家法吗?上次那个蕊夫人还想用你们家法狠狠教训我呢,一百鞭子啊,这打下地,人哪里还有渣?” “其实家法很少用,除非有人犯了大错才会被教训,一般不会动用。” “原来如此。”金璎璎喃喃道:“她果然是在骗我。” “你是在说那位叫妙莲的丫鬟吧?”翠屏道:“我觉得或许她是出于某种目的利用了你,但你也不必再记恨她,也不必难过,若非她如此利用你,你又如何能知道这世道人心险恶呢?只要以后你多长个心眼就成了,这些教训总还是值得的。” “还是翠屏你会说话!”金璎璎笑起来。 两人正在院子里谈着,院子外又走入一群叽叽喳喳的丫鬟。自打她给玉夫人装扮过后,这来找她打扮的丫鬟越发是多了,金璎璎也乐得为她们打扮,于是将她们都引入自己的房间。 她握着梳子给丫头们梳着头,听着她们有一句每一句的谈论着: “那块貂皮嘛……我们筠夫人天生丽质,白貂皮最衬她的肌肤,肯定美得赛过西施……”一个丫鬟道。 “我们锦夫人才是,只有她雍容的气质才能穿出白貂皮的华贵,我看这白貂皮最配我们锦夫人才是!”另一个丫鬟辩驳道。 “我看都不是,这白貂皮最适合的是我们梅夫人,梅夫人若是穿上貂裘肯定像仙子般脱俗。” “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知道有这块白貂皮的可是我们玉夫人,要不是我们玉夫人联系那个卖家,你们夫人如何又知道有这块白貂皮的?” “王爷又没说要把这块白貂皮买下来给你们玉夫人!”梅夫人的丫鬟反驳道。 “王爷也没说要把它买下来给你们梅夫人。”玉夫人的丫鬟牙尖嘴利的反诘道,“你们梅夫人气质偏冷,白色的貂皮是不适合她的!” “谁说的!白色衬着我们梅夫人会更显得冰清玉洁。” 丫鬟们自顾自的为了自己的主子争得个热火朝天,整个房间顿时哄闹无比。 白貂皮?很珍贵?夫人们都抢着要? 这些信息钻入耳朵里,金璎璎的心思又活络开了。 如果夫人们都这么想要那块貂皮的话,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嘴角终于挑起一抹狡黠的笑。 嘿嘿,那么她们就等着瞧好戏吧! ------------ 第五十一章 乍见故人 金璎璎安静地站在庆王背后。 今日是白貂皮在王府露面的日子,六位夫人都早早带了丫鬟现身,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块传说中很美的白貂皮。 一个丫鬟入内,匆匆对玉夫人道:“夫人,南公子来了。” “快请他进来。”玉夫人道。 金璎璎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南公子?还是蓝公子? 不可能是他的,不可能是那个冰雕般的冷酷男人的!这说起来,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好像也在京城,之前在醉湘楼里好像有看到他。 她嗤之以鼻的冷笑,哼,伪君子就是伪君子,在山庄里他装的那样道貌岸然,连自己也险些被他给骗了,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正想着,门外走入两个很年轻的男人。 为首的那个男子穿着一袭冷冽的黑衣,深邃的黑未曾让他变得晦暗,相反成了一种鲜明的反衬,使他身上的存在感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看到那个人的瞬间,金璎璎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南十夜,怎么会真的是他? 她捂住几乎快要叫出声的嘴,躲在庆王背后偷偷的看他。 他缓步入内,身后跟着一个捧着白貂皮的年轻随从。 那块白貂皮,果然是白璧无瑕,美得惊人,却比不过南十夜那露面的一瞬间带给众人的震惊和惊叹。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冷了! 那透过衣衫散发出的冰冷气质,那样的幽冷孤绝,与春风般温煦的庆王相较起来,使人在看到的瞬间会觉得实在是冷到极点! 他手上握着那块白貂皮,不亢不卑的站在那里。 他虽望着庆王,但那漆黑的瞳仁里,分明就没有任何人的影子,那般的冷傲夺人,那般的目空一切,反射出使人窒息的冷光。 门外的窗边,挤满看热闹的丫头们,她们一个个眼睛发亮地盯着他,捂着发烫的双颊,发出压抑不住的尖叫。 金璎璎从庆王背后悄悄探出小脑袋,朝着南十夜使了个眼色。 南十夜依旧一副很冷漠的样子,对她使的眼色视而不见,金璎璎都弄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她递的眼色。 这个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呢! 她扭头,自然也看到挤在窗外盯着南十夜露出一脸陶醉表情的丫鬟们,不由的撇撇嘴,这帮小丫头们,又被这个伪君子俊美的外表给骗了。 原来白貂皮是他的啊,这个京城还真小,她以前听爹说过,这个南十夜很有钱,什么东西都卖,没想到这次还把生意给做到了王府。 哼,以他贪钱的德行,也是有可能的,这次他有白貂皮,肯定会来个狮子大开口,狂赚一番。 夫人们也不曾想到来送这白貂皮的男子竟是如此的俊美无俦,比起王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面容是如此的冰冷,眼角眉梢都无半丝笑容,使人不由面对这张冷硬的俊容会心生好奇,不知此人笑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自然,在王爷面前诸位夫人也不便盯着人家男人猛看,惊艳之后,玉夫人笑吟吟的道:“想不到南公子竟会亲自送这块貂皮来。” 南十夜淡淡道:“能为夫人效劳,南某不胜荣幸。” 他嘴里虽说着不胜荣幸,可是脸上依旧冷淡得很,但他优雅而淡漠的声线一出,引得窗边围观的小丫头们又是一阵尖叫。 玉夫人接过那块貂皮,摸了摸,赞道:“好美的一块上等的貂皮!” 蕊夫人也凑过去细细打量,边看边用玉手摸着上面雪白的细毛,发出感叹声,“真漂亮啊,要是用它做件轻裘披风,绝对美极了!” ------------ 第五十二章 果然是朽木 “瞧妹妹如此喜欢,不如就让王爷买下来送与你吧,我记得妹妹你说过,你就缺件貂裘。”她说着将白貂皮递到蕊夫人手上,供她细看。 “姐姐不想要吗?” “怎么会不想要,这么好看的貂皮任谁都想要,可貂皮只有一块,先给妹妹用吧,谁让姐姐我自小就最疼你了!” “姐姐你真好。” 这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就好像这白貂皮就是她们的,一副根本不把其他夫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筠夫人不甘的围过去,边看边道:“蕊妹妹,王爷可没说过要把这块貂皮给你,怎么着你说得这块貂皮就是你的了!” 萱夫人也很不满的接过话头,“筠姐姐说得对,王爷又没说这貂皮是买给你们的。” 萱夫人一把从蕊夫人手中夺过那块白貂皮摸了摸。 由于萱夫人平素就很骄横,又懂武功,蕊夫人她们还是有几分忌惮她的,自然不敢上去硬抢,这蕊夫人眼珠一转,扑到庆王身边娇滴滴的道:“王爷,你前两天答应妾身送我一条名贵的珠链,妾身不想要珠链了,就想要这块貂皮,王爷你买给我好不好!” “蕊妹妹,你有那么多貂皮披风,还差眼前这块貂皮吗?再说蕊妹妹不是向来喜欢艳丽的颜色,何时转了性对这素净的白色也有了兴趣?” 貂皮现在已经传阅到锦夫人手中,她自然也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这块世间独一无二的貂皮在瞬间征服了所有看过它、抚摸过它的女人。 锦夫人还未及说话,忽见一个人影从斜面冲过来,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前,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白貂皮,退后几步,从袖子里摸出个火折子,吹燃后往白貂皮上狠狠猛戳几下,随着咝咝的响声,白貂皮冒出烟气被烫得焦黑,有的地方还被烧破了。 这套动作那个人影做的很快,电光火石之间,就见到她抢了白貂皮烧了,完全来不及阻止,看得出来那人是预先预谋好的。 这块世间少见的白貂皮就这样化为乌有。 几位夫人大张着嘴,露出心疼的表情,继而发出不可置信的尖叫。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房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房间里,一时之间静得只有夫人们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金璎璎从嘴里发出的极其嚣张的猖狂笑声。 南十夜也未曾想到金璎璎会如此做,在那瞬间,他那张不带半丝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似在费解金璎璎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不想这白貂皮一烧,那几位夫人比它的主人还激动,纷纷跳起来朝着王爷叫嚷道:“王爷,瞧瞧这个贱人,居然烧了这么珍贵的白貂皮!” “王爷,这个贱人好大的胆子,连貂皮都烧了,王爷应该重重罚她才对!” “王爷,这贱人连貂皮都烧了,还有什么不敢烧,万一哪天给她烧了府邸怎么办,请王爷三思!” 金璎璎洋洋得意的捏着白貂皮,脸上没有一丝害怕,反而一手掐腰抖抖手中烧坏的白貂皮张牙舞爪的道:“就像这位夫人说的,我现在烧了你的白貂皮,没准哪天我会连你家府邸也给烧了!嘿嘿,你怕了吧,快赶我出府吧!” 金璎璎这话让几位夫人更是愤怒,“王爷,你看看这贱人得意成这样,做错事还不知后悔!不重重处罚她是不知道王爷的厉害的!” 庆王瞧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金璎璎,竟未责备她,只是朝着南十夜道:“南公子,既然是本王府里的人烧了你的白貂皮,那么这块貂皮就算本王买下了,这块貂皮多少银子?” 南十夜薄唇一动,吐出个价钱。 那个价听得金璎璎直咂舌,只因南十夜报的价高得吓人。 金璎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华阳镇的时候,就听人说过这个南十夜最喜欢金子,果然还真没错,这贪财的本性还真是一点也没收敛。 庆王朝着南十夜又道:“来人,带南公子去取银子。” 南十夜颌首,“那先告辞了。” 他带着随从慢慢的走向门,在与金璎璎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用只有金璎璎听得到的声音冷冷扔了句,“你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冷冷的从她面前走过,连头也没有回一个。 金璎璎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家伙也一样没变,和以前一样的讨厌! 这个南十夜冷冰冰的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就是烧了他的白貂皮,她不也给他狠狠大赚一把的机会了,怎么嘴巴还这么不留点口德。 真是的!他该感谢她才对,要不是她烧了貂皮,就算貂皮再好,能卖到这个价吗?王爷这是吃了哑巴亏,毁坏了人家的东西不赔也得赔啊! 不过,王爷为何不赶她出府呢? 原以为烧了这貂皮,王爷会因此讨厌老爱惹麻烦的自己,放她出府,没想到事与愿违,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对着天空重重叹了口气。 ------------ 第五十三章 黑衣复仇者 在离京城不远处的山里,山脉是翠色的,覆着初秋的金黄,河水依旧潺潺流动,奏出跳跃的曲乐。 如此美景,忽被平地里突起的凄厉惨叫所撕裂。 参天的古树上,吊着一个双手被缚在头顶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扭曲,浓眉疼得纠结在一处,脸上的肌肉也疼得不断的抽搐,嘴巴开合着不断抽吸着冷气。 他惊恐地瞪着那立在阴影中的黑衣男子,发出凄厉的痛呼。 枝叶的暗影,漫过他夜般漆黑的眼瞳,那比烈火还炽热的恨意,烧得两只眼睛呈现出可怕的血红色。 黑发掩映下,一身黑不见底的装束,仿佛就是地狱里爬出的黑色幽灵,骇得树上被吊的男子早已失了魂,连一句叫喊怒骂的话也吐不出来。 被吊男子只能徒劳的在树上挣扎,由于挣扎得很剧烈,使得那些遍布在胸膛上惨不忍睹的伤口,又开始汩汩流出鲜血。 被吊男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颤声问:“你为何不干脆一刀杀了我,定要如此折磨我?” “一刀杀了你?”空阔的山野里,响起黑衣男子的声音,“那太便宜你了!” 刻骨的恨意,仿佛从黑衣男子齿缝迸裂出来,那宛如是从地狱里飘出的声音,“我要你尝尝他们当初时所受的苦。” 冷漠的声音,蕴含着强烈的杀意,吓得被吊男子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我……我和你有什么仇?” “十年前,他们所遭受的痛苦远比你现在要惨烈的多!”黑衣男子缓缓的说着。 这句话让被吊男子露出更加骇然的神色,忍不住瑟缩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 黑衣男子握在手中的剑轻轻下垂,剑尖沾染着红色的血,“哼,我不但知道当年的事,还知道你们当时是一行十人,俱都黑衣蒙面,只以暗号和名字作为联系。” 被吊男子身子一震,“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鹰是谁?”黑衣男子徒然暴喝一声。 “不知道。”扔下这三个字,那个被吊男子嘴巴立刻闭得比蚌壳还紧,不再说一个字。 “不知道?”黑衣男子冷笑,“我倒是知道你们的头领叫鹰,里面的十个人均以鸟类的名字为代号,依次是鹰、大鹏、白鸾、黄鹂、猫头鹰、麻雀等。” 被吊男子露出震惊的表情,继而大叫道:“不是!” “不是?”黑衣男子的声音更冷冽,手起剑落,被吊男子身上又多了一处深可入骨的伤痕,疼得他又是一声嚎叫,“蔡德明在临死前都已经招了,你就是大鹏!” 被吊男子又是一惊。 蔡德明和他本是好友,十年前的某一天,当鹰出现在两人面前询问他们时,因为贪欲他们一念之差参与了那件惨案,只因鹰给出的诱惑实在太令人怦然心动。 那件事之后,两人也因此而逐渐疏远。直到数月前,他听闻蔡德明被人杀了,还是被人给开膛挖了心,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他日益严加戒备,不想还是着了此人的道,被捉来于此。 他心知眼前男子必是来索命的,断然也不会再留他活口,不由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的挣扎。 “说,鹰到底是谁?”黑衣男子冷冷道。 被吊男子痛苦的呻吟着,但他依旧不想死,目中闪出求生的光,“如果我说了,你是不是会放过我?” 黑衣男子沉默着。 被吊男子又开始激烈的挣扎,急切的叫道,“这一切都和我无关,都是鹰逼我去做的,他是那样位高权重的人,手指一动就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如果不去做的话,会死得更惨!” “是么?”冰冷的声音在秋风中更显冷冽,带着某种可怕的震慑力,让本来正在挣扎的男子扭动慢了下来,“你果然知道鹰是谁。” “不错,只要你答应我,我说了你就放过我,我就告诉你。”被吊男子提出了交换条件。 黑衣男子只是短促的点了下头,被吊男子眼睛一亮,求生的欲望再度燃起。 血液虽然让他的力气丧失了,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他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如今的庆王朱?|?帧!?p>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庆王朱?|?郑俊?p>  “不错,就是他!当年的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被吊男子道。 黑衣男子眼中冷光一闪,手起剑落,青色的剑锋在阳光下划过,剑尖就没入被吊男子胸膛的血肉内一转,就剜出被吊男子的心脏。他的手法之快,动作之娴熟,甚至是让被吊男子刚意识到是剑尖扎入心窝,心脏就被剜出来了。 黑衣男子捏住那颗尚在跳动的血红心脏,将它放入被吊男子的眼皮子底下,在被吊男子震惊的眼神下,残忍的捏碎了那颗心脏。 鲜血飞溅。 浓烈的血腥气弥散在空气里。 那个被吊男子活生生的看着自己的心脏被人捏碎,发出一声无法忍受的凄厉惨叫,“你――?” 他话语未完,头一歪就断气了。 “你是想说,我为什么没有放过你!”黑衣男子阴森而毫无温度的声音飘荡在山风中,“可是,当年你们又为何不放过他们?” 他满手的血腥,阳光里宛如最幽冷深黑的鬼魅。 山风呜呜。 似在为这发生在无人旷野里的惨案泣声呜咽。 那个手刃仇人的黑衣男子站在阳光里,仰面望着耀眼的阳光,漆黑的发从他额头披下来,半遮住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他望着远方的山脉,目中闪过一丝欣慰。 江弘耀死了,他的仇人终于又少了一个。 这一次为了这个江弘耀,他算是煞费苦心。 这个江弘耀狡猾无比,蔡德明死后,他不但防备森严,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也不弱,居然还在他家宅院里设了不少陷阱机关,若不是他将婉伶带回去,纵然自己武功高强,也不能在尚未摸清那些机关的具体位置的情况下,从那宅子里全身而退。 因此,他才会施展了美人计。 因为这个仇人除了生性多疑以外,唯一的弱点就是好色。 所以,他才会在城中大肆张贴婉伶的画像,在引起全京城骚动的情形下,这个江弘耀就算闭门不出也会有所耳闻。 江弘耀果然中计,他非但没有察觉这是一张向他张开的网,还以为这一切是飞来的艳福,不但替婉伶赎了身,还将她带回去做妾室。 否则,醉湘楼里婉伶如何又会看上这个老色鬼! 这个仇人终于死了,接下来就该是那个庆王朱?|?至恕?p>  难怪这几年查这个鹰的下落这么难,原来他竟然是皇上的亲弟弟。 哼,他握紧沾满鲜血的手。位高权重又如何,是皇亲国戚又怎样?就不用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吗? 不过呢,王爷这个身份确实有些棘手。 但是,他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空气里很寂静。 周遭依旧是鸟语花香,若不是悬吊在树上那具被挖了心的可怖尸体,被秋风吹得轻轻摆动,淌下一滴滴鲜红的血蜿蜒而下,谁又能想到如此美的地方刚刚发生过一桩很恐怖的惨案。 风,卷着呼啸猛烈地刮起他黑色的长衫。 他凌乱的长发一丝丝纠结在风中。 朱?|?郑壳焱酢??p>  望向京城的方向,他冷冷的笑起来,好戏现在才开始呢! ------------ 第五十四章 原来是他 江弘耀的尸体,是在第二天被上山打猎的猎户发现的。尸体的惨状以及那血腥的惊悚场面,骇得以打猎为生的猎户连滚带爬的去报了官。 这件凶案的消息顿时不胫而走,官府查了几天漫无头绪,人心惶惶的街头巷尾再也看不见孩童们嬉闹玩耍的身影,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紧张的暗潮似乎包裹住这个繁华的都城。 一时之间,这件残忍的凶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说书人将这件耸人听闻的案子,编成传奇的说书段子,更为这件凶案渲染上一丝神秘的色彩。 这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只除了王府中的金璎璎全然不知外面有凶案发生,依旧在想着用什么方法逃出去。 她在府内闲晃,继续寻着路。 走到一处房屋的拐角,隐约听到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她听了几句,听出那是庆王的声音,她摇摇头也没兴趣偷听了,正打算走,忽听几个字飘入耳朵里,“……挖心……杀人狂……” 这五个字犹如一声霹雳,让她整个人都吓懵了。 杀人狂?还是挖心的…… 华阳镇里那恐怖的一幕瞬间都涌上来,难道他们说的就是那个杀人狂吗? 她所有的注意力立刻都集中到那两人的对话上,为了听得更清楚点,她扶着墙蹑手蹑脚的背贴着墙根往前走,庆王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过来,“今日早朝时,这件凶案已经惊动皇上,皇上已经责令让人去彻查此案了!” “这个凶手手段太过血腥,手段残忍,竟敢在天子的脚下犯下如此血案,如此的狂妄,实在是胆大包天,看来作案之人绝非普通的寻常人。”另一个是王府的总管邹润成的声音。 “那个死者叫江弘耀,本王曾经见过他。” “王爷您见过他?” “那次在醉湘楼,婉伶姑娘当众选了他,后来听人说他给婉伶姑娘赎了身,带回府里做了妾,只可惜他无福消受,才快活了这不到两个月就死了。” 庆王和邹润成交谈的声音,将她从震惊中拉出来,她不觉又吃了一惊,脑中浮现出江鸿耀的长相,醉湘楼里他冲上台去呼呼几掌挥出,但是被他掌力震飞的人跌下来时还曾将自己的胸口给砸伤了,因此,他的武功应该是很高强的,怎的会被人给挖了心? 她忽而想起自己乘轿子逃跑时,那个追着自己前来索命的黑衣男子,她想起他那深不可测的武功,阴森冷厉的恐怖气势,她不禁吓得打了个冷颤。 是他!一定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要杀江弘耀是易如反掌,虽然她也只会几招三脚猫的招式,但她好歹是看着师兄们习武长大的,谁的武功更高些,她自然是能看出来的,在她认为江鸿耀的武功比起那个黑衣男子还是要弱上许多的。 邹润成又继续道:“那时,王爷说要去醉湘楼观舞,只因那张贴于城中的婉伶姑娘的画像实在是勾人,小的还以为王爷会带回来的是那位惊艳绝才的婉伶姑娘,不想竟会是扮成男人的玉如姑娘。” “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正因为醉湘楼之行,本王才能遇到玉如,这应该就是命运的相遇吧,因此醉湘楼之行还真是不虚此行。”庆王仰望天空,露出一丝笑意,随后他又想了想,神色变得端凝起来,“玉如还不知道外面有杀人狂的事儿,你派人去好好看着她,别让她跑出去,我可不希望她成为杀人狂的下一个目标。” “王爷为何不直接告诉玉如姑娘外面有杀人狂?” “一则怕惊吓到她,再则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的。她肯定会认为这是本王不让她逃走的而捏造出来的谎言,因此,本王不在府里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金璎璎自打意识到庆王嘴里所说的那个凶案是和华阳镇的那个黑衣男子有关后,她的整个脑袋都昏沉沉的,她站在那里连王爷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直到耳边传来一个关切的呼声,她才徒然清醒过来,“玉如姑娘,你怎么了?” 金璎璎定定神,一看原来是邹润成,她不由道:“我没什么。” “我看你刚才脸上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邹润成问道。 金璎璎摇摇头,忽而对他道:“邹管家,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最近城里是不是发生杀人案了?” 邹润成一惊,掩饰道:“没有,姑娘听谁说的?” “邹管家,你别骗我了,是不是有挖心杀人案发生了?”金璎璎说着声音不由提高了,语气也激动起来。 邹润成一看金璎璎的表情,就猜到她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不由追问一句,“姑娘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府里的小丫头们多嘴多舌说给姑娘听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快告诉我,那个死者是不是被人给吊在树上,心脏整颗被人给挖出来,那心脏还被人给捏碎了,然后尸体上还有很多剑痕,但那些剑痕都不足以致命?”金璎璎连珠炮弹般朝着邹润成说出这一大段话,让邹润成惊讶不已。 这玉如是如何知道得这么详细的,那绘声绘色的形容,仿佛就像是亲临过现场一般,可最近这几天,她从没逃出过王府,那她又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应该是这府内的下人说的吧,可能是她无意中听到的。 金璎璎却从他的表情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立刻又变得煞白。 果然是他,是那个杀人狂做的! 他为什么也来京城了? 难道……他是追寻着她的足迹来到京城,打算找她杀人灭口?华阳镇里,她从他的剑下侥幸逃生,也许他通过某种方法查探出自己是玉剑山庄的大小姐,山庄戒备森严,自己呆在里面不出来,他没办法杀自己,只好静候机会。 这次,她为了抓回长生,贸然出庄来到京城,这个杀人狂肯定是得知消息后,也一路追踪到京城来杀她了! 她惊恐不已,簌簌发抖的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她一手扶住额头,脚步不禁虚浮起来。 那一张扶在手掌之下的俏脸,早已白如墙纸。 邹润成看她脸色不对,身子在发着抖,还像是站不住了似的东倒西歪,连忙一伸手扶住了她,“玉如姑娘,你怎么了?” 金璎璎煞白着脸,摇头,“我没事。”这三个字她却说得是如此的费力,而且轻飘飘的一点力量也没有。 邹润成急了,“姑娘,不如我扶你回去,你肯定是生病了。” 金璎璎任由他扶着自己,这才勉力支撑着没有倒下,她的整颗脑袋里都被那个可怕的黑衣男子所占据,她哆嗦着反手握住邹润成的手,终于点了点头。 走了几步,她又觉不妥,摇头道:“邹管家,我没事,还是我自己回去吧,谢谢你的关心。” “可是玉如姑娘,你的脸色……” “我没事。”金璎璎喃喃说了句,低着头心不在焉的走了。 她却不知道,不远处蕊夫人带着小桃冷冷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凤目中闪过一丝阴险的光。 哼,贱人,你还真是淫贱,上次勾引画师,这次居然勾引的是邹管家,真是个无耻的贱人! ------------ 第五十五章 作证 金璎璎浑浑噩噩的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前方忽然出现两个仆妇,她们面目森冷的挡住她的去路。 “姑娘,我们萱夫人想见你,请你随我们走一趟。”两仆妇虽然嘴里用了“请”字,可是她们的态度却一点也不客气。 金璎璎自打听到杀人狂的消息后,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杀人狂的事,哪有什么心思去见萱夫人,更何况这萱夫人不但凶悍野蛮,还很残忍,上次还想把她剁碎了去喂狗,她才不要去见她! 金璎璎冷着脸拒绝道:“我还有事儿要忙,没工夫去见她!”她绕过她们,继续往前走。 但觉背后劲风掠过,还没容她反应过来,两条胳臂上就被人一左一右的牢牢擒住,那擒住她胳臂的手非常有力量,钢钳般箍得她手臂痛到发麻,她开始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和我们去见夫人!”两仆妇不顾她的激烈反抗,面无表情的恐吓她:“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的话就敲晕你。” 这两仆妇会武功,想起上次她们那顿毒打几乎去了她半条命,金璎璎知道和她们来硬的吃亏的还是自己,只好放软声音问道:“你们夫人找我有何事?” “你去了自然就会知道。” 金璎璎眼见是逃不掉了,也不想被她们敲晕绑去,这才停止住挣扎,任由这两人架着自己入了一处华美的楼阁里。 一入楼里,金璎璎吃了一惊。 原来王爷的六位夫人都在里面,而且到得很齐整。 那位让人绑她来的萱夫人坐在桌子边,眼睛红通通的,仿似哭过,俏丽的柳眉微蹙,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眸浮动着某种担忧,红唇轻咬,这是金璎璎第三次看到这位萱夫人,前两次她都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模样,和现在判若两人。 屋中其他几位夫人也都是一副愁容满面,忧心忡忡的样子,屋子里的气氛也因此显得格外的沉郁压抑。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几位夫人都死气沉沉的? “玉如姑娘。”萱夫人见人带过来了,似乎松了口气。她想了想,开门见山的抛出她“请”她来的目的,“我想让你个王爷去做个证。” “作证?做什么证?” “你去和皇上说,你不是被王爷抢入府的,是自愿入府的。” “我为什么要和皇上去说这种话,这关皇上什么事?”金璎璎从她说话的表情和语气中猜测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不由得有意开始套萱夫人的话。 “朝中有人向皇上参了王爷一本,说王爷强抢男人入府,有失体统,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不好影响之类的,因此,我希望你能念在王爷对你的情分上,去给皇上解释清楚这个事,说王爷并未抢人。” 金璎璎立刻懂了,她翻了个白眼,扔下一句,“做梦!”转身就想走。 “站住!”萱夫人喝了一声,声音明显的气息不稳。 “玉如姑娘,王爷待你一直不薄,这是府中的人都有目共睹的,现在王爷有难,你就该鼎力相助。” 金璎璎摇头,“你们这是要我去说假话,而且还是要去欺骗皇上,这可是欺君之罪,我才不要去!” 锦夫人见状,忍无可忍的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要论杀头大罪你早就犯过,你私自偷吃皇上御赐酿酒用的葡萄,那可是以下犯上的死罪,若不是王爷给你担着,早把你交给皇上责罚了!” “我说锦姐姐,这贱人本就是天生犯贱,不然怎么说是贱人呢?”蕊夫人很生气的骂道:“王爷就算救条狗,狗还懂得报恩,这人呢,只能说连个黄毛畜生都不如,狗都比她要通人性。” “蕊妹妹说得对极了。这贱人的本性哪是一个贱字所形容的,我看她心都是黑的,拿去喂狗狗都不会吃!”筠夫人也恨恨道。 金璎璎听得火起,本想反唇相讥,但是想了想又忍下来。她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给她们看,想让她们明白她不会去解释的决心已下。 “诸位姐姐还是别费唇舌了,瞧瞧这小贱人脸皮都死了,就像咱们说的不是她,何苦再苦苦劝她去。”蕊夫人瞧金璎璎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怒由心生,加大了挑拨力度。 果然,蕊夫人这话一抛,所有的夫人都义愤填膺,左一句右一句骂得更凶了。梅夫人虽然没说什么,可眸中的杀意是一阵阵的翻涌。 这时,唯有玉夫人出面阻止她们继续骂金璎璎,“诸位妹妹,你们不要再逼玉如姑娘了。玉如她不想去是有自己的难处,你们就算逼迫着她去给王爷做了证,王爷也是不会高兴的。” “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蕊夫人不满玉夫人出面帮着金璎璎,面露不悦道:“这个贱人忘恩负义,不知好歹,难道我们连骂她也不能骂了?” 萱夫人也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我说玉姐姐你何时转性了,居然帮着这小贱人说话了,听说你最近常常去找这小贱人梳头,莫非是这梳来梳去的还梳出感情来,倒是和这贱人一个鼻孔里出气呢!” “这一事归一事,我只是就事论事,她不愿意去,你们强迫她又有何用?这逼她就能解决问题吗?不如我们一起想想别的方法,看能不能帮得上王爷。” 除了玉夫人,这里的夫人都左一个小贱人,右一个小贱人的骂来骂去,还真把金璎璎给骂烦了,不由气愤的和她们大吵起来。 她感到非常委屈。 她本来就是被王爷给强抢回来的,还被软禁了,结果反而是她不对了? 哼,凭什么要去给他作证,这叫做有因就有果,若非那时他在青楼里公然抢人,又如何会有人去告他呢?他做错了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会有的后果。 夫人们虽然平时明争暗斗,此刻为了作证的事,居然同仇敌忾的将金璎璎团团围住,一个个柳眉倒竖,纤指频伸,指着金璎璎破口大骂。金璎璎也被骂得火起,什么也不顾的跳着回吼过去。 一时之间,这房间谩骂声滔天。 徒然,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来,喝止住正在气势汹汹辱骂着金璎璎的众夫人,“你们都给本王住口!” 众夫人一看,原来是庆王来了。 庆王看了眼金璎璎,这才道:“即使玉如愿意去,我也不要她去。” 萱夫人闻言就生气了,“她对你这样你还对她这么好……”她说了一句,就伤心地哭起来。 庆王见状就安慰她,“幼萱,即使玉如现在去,朝廷里的人会相信玉如就是那个男人吗?他们本来就是一直在找机会整我,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个机会,你认为他们会“轻易”相信?再说了,本来玉如就是被我抢进来的,我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量那帮言官也不会整死我。” “那……可怎么办?”萱夫人用袖子抹着眼泪。 “没关系,幼萱。”庆王笑了笑,“现在不如静观其变,以静致动,等他们再出招时,再想法子化解吧!” 金璎璎有些讶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萱夫人哭,她一直以为萱夫人那么凶狠而刁蛮,怎么会为别人流眼泪,不想她竟然为庆王哭了。 她瞧瞧那帮夫人,以及在夫人们身边的丫鬟,各个都愁容满面,即使听了王爷的安慰,也丝毫没半点笑容,依旧是一脸很担心的模样。她大致可以猜出,这些人会有这样的表情,肯定是因为庆王其实平日里对这帮夫人以及下人们都很好,因此深受夫人们和下人们的爱戴。 现在的事儿,仿佛印证了翠屏的话,而不是妙莲编出来骗自己的话,至此,她才对庆王真正重新有了个新认识。 ------------ 第五十六章 谁是奸细(1) 又隔一日,金璎璎起床用过早膳,未再出门去探路了。 昨日从庆王和邹管家嘴里知道的消息太惊人了,她没想到那个杀人狂居然还不肯放过自己,竟然一路追到了京城。 她想起那个杀人狂冷酷的脸,以及幽灵般阴森的杀气,她不由打了个冷颤,好可怕! 那个杀人狂此刻一定在这京城里四处在找寻她的下落,他应该不曾想到自己女扮男装被王爷给扛到了王府,这样说起来,这个王府相对于外面来说就应该是安全的,因为杀人狂绝对算不出来自己就在王府里。 而且,王府戒备森严,一个陌生人入府自然会引起大家的警觉,更何况是在这桩血案已然传遍街头巷尾之时,因此,躲在王府里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等过段时间,那个杀人狂找不到自己,离开京城后,她再偷跑吧。 这么决定后,她心里轻松了一半。 站起身,走到窗边随意一瞟。 院子外,走入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女人,正是蕊夫人。她身后带着好几个手持木棍的丫鬟和护院,气势汹汹的直奔她的住处而来。 她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让金璎璎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未及多想,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哎,你们干什么?”金璎璎不高兴的瞪着来势不善的蕊夫人问道。 蕊夫人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是冷冷命令身后的丫鬟道:“小桃,小兰,给我搜!” 搜? 金璎璎一愣,张开双臂阻去那两丫鬟的去路,“搜什么?你们凭什么搜我的房间!” 蕊夫人使了个眼色,又有两个丫鬟扑上去,一左一右抡起棍子就朝着她身上打去,金璎璎看木棍袭来,只好左避右闪,先前两个奉命要搜屋的丫鬟瞅准机会,扔下金璎璎直接冲入屋子里乱翻乱抄起来。 “喂,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金璎璎看着被丫鬟掀翻到地上的抽屉,被翻得凌乱不堪的柜子,气愤的大吼道。 “夫人,找到了。”小桃从桌子里的抽屉中取出一物,递到蕊夫人手中,“就是这个!” 金璎璎一看,心里一惊,是那张地图,她绘制的王府的地形图。 “想干什么?”蕊夫人抖抖手中的图纸,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玉如小妹妹,请问你为何要绘制我们府内的地形图?” 金璎璎撇撇嘴,“当然是要用作逃跑!” “逃跑?”蕊夫人又是一声冷笑,“我看不是吧,你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奸细吧!” 金璎璎睁大眼睛,“胡说!” “你就是细作!”蕊夫人冷喝一声,“说,你是哪里的奸细,是谁派你来的!” “我才不是奸细!”金璎璎跳起来。 “不说?”蕊夫人厉叱一声,“来人,将这个奸细给我杖毙!” 那几个拿着木棍的丫鬟们一哄而上,手中的木棍劈头盖脸朝着金璎璎的头上、脸上和身上打下去,金璎璎躲闪不及,身上扎扎实实的挨了几板子,痛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些丫鬟见状,将她团团围在中央,发狠往死里打。 金璎璎本来不想再惹事,由于杀人狂的缘故,她想借王府多住上一段时间,可不想因此被赶出府,于是一开始只是用那蹩脚的三脚猫的招式躲闪,并没有攻击她们。结果这棒影呼呼席卷过来,悉数往她身上招呼过来,打得她哇哇大叫。 金璎璎一看她们动真格想打死她,暗忖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没被杀人狂干掉,会先被这帮丫鬟给打死,因此,立刻施展开大师兄教她的保命五招,三下五除二很快烙倒了这群丫鬟,将她们的棍子全给打飞了。 丫鬟们畏惧的躺在地上呻吟着,不敢再上前。 金璎璎一手杵了根木棍,一手叉腰的朝着蕊夫人大声道:“你这个女人太过分了,冤枉我还不说,还想趁机置我于死地,我到底与你有何冤何仇,你要这样凶狠的对待我?” 蕊夫人没想到自己带来的人,居然打不过金璎璎,不由恼羞成怒,她又是一声尖叫,“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我杖毙!” 院子外又冲入好几个护院。 这几个护院身强力壮,手持手腕粗的木棍。 他们冲上来照着金璎璎就是一顿好打,金璎璎躲了一会,心生惧意,这些护院武功都不弱,不像是方才的那些丫鬟,完全不懂武功,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在他们眼中就是儿戏,这下可怎么办? 完了!这没被杀人狂给杀了,反而要被人打死了。 她心里一阵悲哀,看来今天要命丧于此了,可她又不甘心,两手护头大声叫道:“我要见王爷,王爷他知道我不是奸细!” “你想见王爷?哼,做梦!你这次又打算用什么谎言来骗他?”蕊夫人冷笑,“我不会再让你有那样的机会去欺骗他。” “救命啊!”金璎璎只好发出尖叫,毕竟,她不想死。 棍影劈头盖脸的打下,打得她满脸是血,她躲闪不过,只好抱着头连声尖叫。 这时,一声喝声响起,“住手!” 门外闯入一个中年男子,正是邹润成。 他大声喝止住正在拳打脚踢的护院,冷声道:“谁让你们这样对待玉如姑娘的?” 护院们停手了,很恭敬的让开了,邹润成连忙冲过去扶起地上的金璎璎。 昨日,他见金璎璎脸色发白,以为她生病了,因此,今日特意带了些药打算去看她,没想到他还正在清着药品,门外冲入一个脸色发白的丫鬟,嘴里嚷着不好了,玉如快被蕊夫人打死了。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翠屏。 也不及细问,他叫翠屏赶紧去通知庆王,自己连忙赶往金璎璎的住处,刚刚到院子里,他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 他听出来是金璎璎的叫声,进去一看,立刻出言喝止。 “邹管家,你来得还真及时,不早也不晚。”蕊夫人冷笑一声,话里有话的道。 邹润成半蹲在地上,一手扶着金璎璎,抬起脸,“夫人为何要毒打玉如姑娘?” ------------ 第五十七章 谁是奸细(2) “哼,你看看这张图。”蕊夫人将图展示给邹润成看。 “地形图?” “不错,这是我们府中的地形图,这个女人是奸细!” “不,我不是奸细!”金璎璎挣扎坐起来,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她抽泣着道:“这个地图是我画着好方便逃跑的。” 邹润成看着那图上所画,“玉如姑娘怎么可能是奸细呢!蕊夫人,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物证俱在岂容她狡辩!”蕊夫人神色更冷,“邹管家,你让开!本夫人今天要替王爷清理门户!”她又是一声冷喝,“来人,把这奸细给我杖毙!” 邹润成站起身,伸臂将金璎璎护在背后。 护院们得令纷纷逼近,只是碍于邹润成挡在金璎璎身前尚未动手。 “谁敢动手!”邹润成脸一沉,他继而转脸朝蕊夫人道:“此事还尚未查清,怎可就此夺人性命?我看这事儿还是等王爷来了再做处理。” 蕊夫人怒了,“邹管家,本夫人要处置府里的奸细,你为何要从中阻扰,一直护着这个贱人,莫非你与她有私情?” 邹润成怎么也没想到蕊夫人居然会诬陷自己和金璎璎有私情,不由气愤道:“夫人,玉如姑娘冰清玉洁,和小的之间并无私情,而她又是王爷喜欢的女人,润成又怎敢去打王爷女人的主意?” “哼,还说你们没有!”蕊夫人缓缓道:“昨日我亲眼见到你们在蓝藤阁前拉拉扯扯,举止亲密。” 蓝藤阁? 金璎璎想起来了,蕊夫人所说的就是昨日自己听到杀人狂的消息后,害怕之余,站立不稳,当时邹润成要扶自己回房间的事情,她不由大叫道:“你少含血喷人,我和邹管家并无暧昧之事,那时我只是突然头晕,要不是邹管家及时扶住我,我可能就摔到地上了!” “贱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话?”蕊夫人冷冷望着挡在金璎璎身前的邹管家道:“来人,将这对无耻的男女给我狠狠的打!” “不许打!”庆王适时赶到。 护院们见到王爷,自是不敢再打。 庆王入内后,责备蕊夫人道:“千蕊,不要再胡闹了!” “千蕊没有胡来。”蕊夫人将手中地形图递给庆王,面色凝重的向他告状道:“王爷请看,这是在这贱人的抽屉里搜出来的地图,上面标示了各个楼阁的位置,妾身已经仔细看过,她画得还真是分毫不差,看得出来是早有预谋的,妾身认为她定然是那帮言官派来的奸细。” 庆王很仔细地看着那张地形图,果见上面用炭笔画着房屋之类的图像,又用小字体标示着楼的名字,他正看着,金璎璎已经忍不住大叫起来,“王爷,我不是奸细,什么言官不言官,我不知道是什么!这幅地图确实是我画的,但是我是画着用来跑路的。” “跑路?”庆王从图上挪开目光。 金璎璎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上次,你也知道的,我在王府的后花园里迷路了,为了能顺利地逃出去,又不至于迷路,我才会画了这张地形图。” ------------ 第五十八章 谁是奸细(3) 庆王笑起来,知道她说的是那次她刚来王府在后花园里迷路的糗事,他转身面向蕊夫人道:“这奸细府里确实有一个――” 蕊夫人一听这话,不由喜上眉梢,以为王爷是向着她的,不想庆王下面一句话竟然是,“不过,本王相信那个奸细绝对不是玉如!” “王爷!”蕊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庆王正色道:“那个奸细名叫妙莲,玉如险些就差点被她给骗走。” “妙莲?”蕊夫人反问一句。 “是一个新入府的丫鬟,不过,我那日已经放她走了。” “王爷,你怎么可以轻易放走奸细?”蕊夫人忍不住叫起来。 “因为本王即使不去查,也大致能猜测到她真实的身份。”庆王做了个总结,“总之,玉如不会是奸细,你什么时候又见过手脚如此之笨,连走路也会迷路的奸细?”庆王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金璎璎被这话又给气到了,虽然是庆王又救了她,可他也不该骂自己笨啊! 蕊夫人见一计不成,又想出一计,她忽然朝着侍立在旁边的邹润成阴阳怪气的道:“哟,邹管家,怎么王爷一来,你就这么安静了,方才不是拼死拼活要为玉如小妹妹上刀山下油锅的?昨个儿,你不是连搂带抱的和玉如小妹妹亲热得紧,怎么王爷面前,你倒是不敢表现了?” 庆王一听,立刻问蕊夫人道:“有这种事?” “是妾身亲眼所见。”蕊夫人停顿一下,继续道:“而且方才我要责罚玉如小妹妹,邹管家那个不知道有多激动,还公然反抗于我。王爷,这个邹管家竟然敢打玉如小妹妹的主意,实在是色胆包天。” 邹润成并未惶恐,而是很镇定的道:“夫人言重了。玉如姑娘纯真善良,小的确实是很敬重玉如姑娘,并非是像夫人所言对她存着非分之想,在小的心中,能配得上玉如姑娘的,自然是像王爷这等高贵优雅的人,又如何是像小的这种凡夫俗子。” 金璎璎一看事情发展成这样,也跳出来帮着邹润成说话,毕竟,方才是邹润成护着她,她才省去了又一顿毒打,现在蕊夫人因此而诬陷他们之间有私情,不说为了自己的清白,也是为了帮邹润成,她大声朝着庆王道:“王爷,我和邹管家之间清清白白,邹管家对我也并无逾矩,他方才护着我是因为他相信我不是奸细,他是想叫蕊夫人查清楚这件事再动手。他只是打抱不平了,怎么着就变成了对我有意?照这样子说,蕊夫人落入水里,被府里的男仆救了,那么蕊夫人也和他也是有私情咯?” 庆王做了个了解的手势,对蕊夫人道:“别人我不信,但是邹管家我是绝对信的,至于玉如的性子更是不用说了,断不会做出那等羞臊之事,因此,这事儿应该是千蕊你看错了。” 蕊夫人顿时哑口无言,只好借着王爷给的台阶下了,“这事或许还真是妾身误会了。” 她咬着红唇,目中闪过一丝刻毒之色。 原本,她以为这次可以来个先斩后奏,将那个讨厌的贱人以奸细之名毙于棍下,不想王爷竟然闻讯赶来。 她又气又恨,暗暗咬紧银牙。 贱人,你等着瞧吧! ------------ 第五十九章 爱杀人的贵妃(1) 奸细事件后,府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金璎璎对于杀人狂的恐惧,也随着日子的流逝逐渐消逝。 这段平静如水的日子,应该是她在王府里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她不再孤单,每一天她的院子里都门庭若市,丫鬟们蜂拥而至,只除了蕊夫人的丫鬟被蕊夫人明令严禁找她去梳头,违者重惩以外,其他的丫鬟,包括蕊夫人以外的夫人们也陆续来找她梳头。 她梳头的美名传遍王府,女孩子们成群结队的来找她,她也乐得运用自己的手艺让那些女孩子们露出快乐的笑颜,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这日,一反常态的,往日热闹的庭院非常的清静,唯有大簇火红的花儿鲜艳的绽放着,为这金色的深秋染上一丝亮色。 素雅的院子里,金璎璎坐在桌边对镜梳妆。 她一头黑发在头顶扭了个灵蛇髻,一身青碧的衫子如朝露染成,水袖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乌发香肌,明丽动人。 明眸扑闪着笑意,镜中的她抚着发髻笑道:“翠屏啊,我就梳个最简单的灵蛇髻去见淑妃娘娘。你可别小看了这灵蛇髻,说起来它还有个美丽的传说。” 翠屏心事重重的应了句,“什么传说?” 镜中的少女歪着头,“传说这灵蛇髻是甄宓发明的,每次她在宫中的后花园里梳头时,有条青碧的小青蛇就会出来,自动将身子扭成各种形态供她盘髻用。我觉得这传说好有趣,可惜我尚未遇到过如此有灵性的动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透过镜子看了眼翠屏。 翠屏愁眉不展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手托着下巴,一脸的担忧。 她走过去,大咧咧的拍拍她的肩膀,“翠屏,你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这次我只是入宫去给淑妃娘娘梳个头,怎么你一副我有去无回的样子?” 翠屏欲言又止,咬咬唇,“玉如,我真的很担心,要不,我求王爷去和淑妃娘娘说下,让你别去了!” “那不太好吧!”金璎璎摇头,“翠屏我都说没事了,你别瞎操心了!” 翠屏执起她的手,“玉如,我不是瞎操心。我听人说那位淑妃娘娘人虽然生得很美,可是就是特别容易嫉妒。尤其是美女,她动不动就喜欢弄死人家。她曾经很得皇上宠爱,现在虽然不像以前风光正盛时那样横行宫内,但是依旧没人敢得罪她,只因但凡得罪过她的人,全都被她找借口给杀了!” “放心啦,翠屏!”金璎璎笑起来,“我不会乱来的,我会很守规矩的。” 两人正说着,一个丫鬟从院外走入,“玉如姑娘,时候不早了,王爷已备好马车在外面等着姑娘。” 金璎璎安慰的拍拍翠屏的肩膀,“没事的,我走了!你别担心啊!” 她蹦蹦跳跳的随着丫鬟而去,全然没有看到翠屏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了。 还有些话,她未曾对玉如说出口。府内的夫人们各个都幸灾乐祸,因为她们都知道以金璎璎那样的个性去了宫里,怎么可能不惹出是非,更何况她所要面对的就是那样一个看不得别人比她美,嫉妒心超强又爱杀人的贵妃娘娘,恐怕这一去还真是有去无回。 ------------ 第六十章 爱杀人的贵妃(2) 望着金璎璎天真的背影,翠屏默默在心中祈祷:神啊,你一定要保佑玉如,一定要保佑她能平安无事的回府! 金璎璎哪里知道翠屏的顾虑,很开心的随着丫鬟来到门口,她看到一身华服的庆王果真等马车旁。 马车很豪华,造型雅致,车厢外壁浮刻着花纹和图案。 车边的人更是器宇轩昂,华丽的衣衫和车厢外壁绚丽的图案相互辉映,更衬得面容本就英俊的他,更是显出一股天生的优雅之气。 庆王命人拉开车门,金璎璎诧异的问他,“你也去?” 庆王微笑,“是。” 金璎璎爬上马车,庆王也上车在她身边坐下,金璎璎刻意往车窗边挪了一寸,“你去干什么,淑妃娘娘要见的又不是你。” 庆王淡淡道:“我只是送你去。” “谁要你送了。” 庆王看了她一眼,这次倒是没和她耍嘴皮子,只是很严肃的道:“这次去了宫里,你可不要到处惹是生非,要守宫里的规矩。宫里可不比府里,由得你任性胡来。” “谁说我要去惹事了,我是要去给娘娘梳头,你怎么说得我就像是打算去闯祸一样。”金璎璎不满的噘起小嘴。 “本王只是担心你!”庆王叹了口气,目中忧色更浓。 阔大豪华的车厢,虽然并不显压抑,可是沉着脸不笑的庆王瞧上去严肃极了,那薄唇抿着一丝忧色,显得脸部的线条有种紧绷的凝重力度。 金璎璎有些吃惊,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庆王表情如此的凝重,眼神是那样的担忧,她有些不解了,想起翠屏也是这样的忧心忡忡,心下对那位淑妃娘娘有了猜疑。 他们的表情仿佛自己去闯的就是龙潭虎穴,难道……这位淑妃娘娘有这么可怕? 但她很快的又转念一想,不管那位娘娘有多么可怕,只要自己不惹怒她,并且把她打扮得美美的,她一旦高兴了,又如何会去杀自己? 这么一想后,惧意去了大半。 马车缓缓的在行进。 车厢中的两人都默不作声。 沉默蔓延在狭小的空间里。 金璎璎从袖子里伸出手,挑起车帘看了眼窗外,试图打破车箱内的沉闷,“不会有事的!”她轻飘飘的又补了一句,“不就是那位娘娘喜欢杀触怒她的人,我不触怒她不就得了!” “你都知道了?” “不错,翠屏都告诉我了。” “这样也好,免得你无形之中触怒了她,你要切记,千万不要激怒她,万事忍为先!她要是骂你吼你,你千万不可顶嘴强辩,她要是打你罚你,你要立刻低头认错,不要凶巴巴的和她对打……” “我知道了,你还真是罗嗦!金璎璎嘀咕了一句。 庆王又是一声叹息,自从金璎璎开始为府中那些小丫鬟打扮之后,她的巧手美名竟然传扬出去,最后传到宫里,这位淑妃听说后,下令召见她,让她来为自己梳头。这此去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但愿她不要惹出什么事来。 转目瞧瞧趴在窗边打量着窗外景色的金璎璎,庆王摇头叹了口气。 但愿,一切都平安无事的才好! ------------ 第六十一章 一语起祸端 宫里的金碧辉煌自是非王府所能比,那份极尽奢华的绚丽瞧得自幼生长在富裕之家的金璎璎也是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随着领路的宫女前行着,她转目四看。 沿着红栏的回廊走了好一段路,她们在一座华丽的宫殿前停下,宫女吩咐金璎璎侯在门外,自己入内去禀报了。 不一会,那宫女出来道:“娘娘让你进去。” 金璎璎点头,随着她入内,但见殿内雕梁画栋,流苏纱幔轻垂,墙壁上金绘的龙凤呈祥的图案金光闪闪,在袅袅的熏香中,美得炫目而迷离。 她转动目光,一个孔雀开屏造型的华美梳妆台落入眼帘。 椭圆形的青铜镜镶嵌在孔雀巨大的屏中,那每一根尾羽都雕得栩栩如生,翎羽中镶着耀眼的红宝石,若非庆王事先警告过自己,她还真想上去摸摸,她认出那镶嵌在上面的的红宝石是一种很罕见的奇石,她也只是在书本上见过它的样子。 她又移动视线,最后停在靠窗的地方。 金光中,她看到华贵的梳妆台前侧坐着一人。 那人异常的美丽,粉面朱唇,长颈修眉,那颈脖的线条柔滑的延伸至双肩,越过丰满的山峦和沟渠,收拢于那纤细的腰肢上,她浑身散发出一股成熟的风韵,糅合着王室的华贵之气,很是有着夺人的气魄。 金璎璎不觉惊叹,好美的女人! 看她穿着打扮,珠翠满头,一身锦绣华服,想必就是那位淑妃娘娘。 金璎璎见她坐在那里,并非是面相凶恶之人,心中原有的一丝忐忑也消去了,她上前施了一礼,“玉如见过淑妃娘娘。” 美人朱唇轻启,“你就是玉如?过来给本宫梳头。” “是。”金璎璎规规矩矩的过去,拆散了她的发髻,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 她边梳着发,脑中就在思索着用什么样的发式比较好。 目光所及之处,她看到淑妃娘娘的头上竟有不少白头发,她这才细细打量起镜中美人的面容来。 方才,她由于是远观,淑妃第一眼的美貌震撼住她,再加上庆王警告过她不可逾矩,她自是不敢无礼的盯着这位娘娘死命的看,现在白发的惊现,让她不禁打量起她的面容来。 虽然这位娘娘生得极美,近看之下,连浓妆竟也掩不住流逝掉的青春,眼角眉梢都有着脂粉也遮不住的细纹,她瞧上去也就三十来岁,金璎璎猜测她的真实年龄怕是远远不止,恐怕是要老得多。 她一边为她梳着,心中已经想好什么发式最适合她。 她梳了个很简单的发髻,尽力将那些白发用发髻遮盖住,插了些珠翠,尽量使发髻乃至整个头部不显得那么引人注目,按她的思路,之后再将妆容改得清淡点,穿上华贵的衣裙,那么引人注目的重点就会落到衣衫的华美和气质的娴雅之上,那头上的白发以及脸上的细纹就不会那么引人注意了。 她正在很认真的做着,忽听淑妃道:“这发髻也太过简单了吧?为何不做得入时些?” “做的太过入时就会遮不住你头上的白头发。”金璎璎有口无心的应了一句。 谁知这话一出,淑妃立刻勃然大怒,厉喝道:“大胆!” 这一声厉喝险些将金璎璎手中握的梳子都差点给吓掉了,她转目一看,青铜镜里,淑妃的脸色变得非常的可怕,柳眉倒竖,一脸的暴风雨欲来前的前奏。 金璎璎立刻刷的一下脸全白了,饶是她如此胆大包天的人,面对淑妃乍然雷霆震怒的脸,也吓得胆战心惊,汗流浃背。 她想起翠屏的话,这位娘娘最看不得有人比她美,而自己居然说她有白头发,那不是在说她老了?淑妃冷冷瞪着她的模样,让她意识到这娘娘必是对自己起了杀意,她吓得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下了,战战兢兢的解释道:“娘娘,草民方才并非有心冒犯您,只是实话实说。您头上有白发,脸上有细纹,太过华丽招摇的装束,会在第一眼将别人的目光集中在您的头上和脸上。草民方才只是想将别人的注意力在第一时间上转移到您曼妙绝伦的体态和诱人的身段上,并无其他别的什么意思。” 金璎璎这番话说下来,淑妃的脸色也没缓和到哪里去,金璎璎心里怦怦直跳,咬咬牙又道:“虽然容颜易逝,这是不可违背的自然规律,但是,草民有办法在两个时辰之内,找回淑妃娘娘被岁月偷走的青春。” “你有办法恢复本宫的青春?”淑妃这才脸色缓和了点。 “是。若是草民做不到,愿凭淑妃娘娘处置。” “好,本宫就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内,你若是无法找回本宫失去的青春,休怪本宫无情要取你的脑袋!” 淑妃说得声色俱厉,明显的余怒未消,金璎璎听得心下一凛,暗忖这淑妃娘娘还真是嗜杀成性,看来这次的梳头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轻松,不想只是有口无心的一句话,竟会为自己惹来如此的杀身大祸,看来这宫中还真是步步杀机,凶险莫名。 现在,王爷远在宫外毫不知情,无法进来救自己,就算自己被淑妃给杀了,王爷也是不能说什么的,因为,这是她自己祸从口出招致的恶果。 她伏在地上,抬头又道:“不过,娘娘,在为您恢复青春之前,草民需要一些药材和材料。” “小翠,你带她去御药房。”淑妃摆摆手,示意一个宫女带她去御药房。 “遵命!”带金璎璎来这里的那个小丫鬟躬身应声,又转身对金璎璎道:“姑娘,请随我来。” ------------ 第六十二章 乌发膏的妙用 御药房是为内廷采办、储存药材的地方。 一入御药房,一股药材的沉郁药味扑面而来。 数列银白的长柜一字排开,每个小柜的方形柜门上都贴有蓝色的标签,上面标示着药材的名称。 领路的小宫女刚将金璎璎带入其中,在御药房内宫值的一个宫女走过来,笑着问:“小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娘娘又染风寒了?” 小宫女摇头,指指金璎璎道:“这位玉如姑娘需要选些药材给淑妃娘娘用,我是奉命带她来的。” 那宫女点点头,“姑娘想要什么,请说吧,我拿给你。” 金璎璎想都没想,冲口而出,“那给我找点上好的何首乌20克、白芨20克、甘松20克、薄荷10克、青黛30克,还要米醋和熟地。” 那宫女很快包好这些药材送过来,金璎璎看了看后,满意的点点头,又对小宫女道:“你们的御膳房在哪里?” “姑娘要去御膳房?” “对,我还要黑枣,黑豆和黑芝麻。” 小宫女带她备齐这几种东西后,金璎璎找她们要来一个盆子,将黑枣,黑豆和黑芝麻碾碎后倒入盆中,共捣如泥;又将那些药材煎煮后,熬成深浓的散发着苦涩药味的黑色浓汁。 随后,她又从怀里取出那个装着易容工具的小皮囊,打开最内层,很小心的倒出一小撮蓝色的粉末在一个小盘子中,加水用筷子调和搅拌后,再将这蓝色的液体,倒出一些洒入那研磨成泥的黑豆泥和那黑色的中药浓汁中,方算大功告成。 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后,她擦擦额头的汗,带上这些对那个一直跟在身畔,一脸好奇的小宫女道:“走吧,我们可以去见淑妃娘娘了。” “姑娘,这样就可以了?” 金璎璎微笑,点头,“走啊!” 两人回到永寿殿,淑妃正在屋内等着她们。 金璎璎入内后,朝着淑妃娘娘很恭敬的道:“娘娘,药汁配好了,请移驾这边,让民女为您染发。” 染发? 淑妃看了她一眼她准备好的东西,吩咐身边一个宫女去请了一位外值的御医过来,先用银针试探过有无毒性,又详细询问了里面的药材的种类之后,御医点头示意此物可用。 金璎璎将淑妃的长发打湿,随后分层抓起一缕缕的用黑泥涂抹,从发根到发梢轻轻的揉搓,抹到发根接近头皮处时,她改用指腹在她头皮上按摩,让药性渗透至发根乃至整个头皮里,这才找来一个湿巾包裹住头发。 这时,她又将备好的小火炉提入屋内,又取出一块湿巾放在蒸锅里蒸,待蒸热后用铁夹子取出,包裹在淑妃的头发上,待湿巾冷却后换上热的,像这样保持了大半个时辰后,用水清洗掉,再依此法将黑色药汁炮制一遍。 如此反复几遍后,用水洗去后,那根根青丝都乌黑油亮,那些白发在瞬间消失无踪,无迹可寻。 那一头柔滑而有弹性的长发,如黑缎般美丽,那一缕缕富有生命活性的长发,不但淑妃是又惊又喜,就连一旁的御医也甚是惊奇。要知道但凡药材染发,因为白发无法着色的原因,宫里几乎没用过,因此药材染发也仅仅只是个传说而已,而眼前少女不但把这个传说变为现实,还做得异常的娴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黑色竟然附着于白发上,让白发真的变黑了。 那个御医不由好奇地问:“姑娘,你方才配制染发的那些药材,据我所知并不能使白发着色,这里面可是还加了什么别的东西?” 金璎璎笑起来,“确实是加了一种东西,那是几种很珍贵的花草淬炼出来的精华,加热后它有着色定型的功效。” “原来如此。”御医点头道:“那这几种花都是什么名称?” “一种叫翡炎花,一种叫仙纤兰,还一种叫雪沁花。” “怎么这些花草没听人提起过,也没见古籍上有记录?” 金璎璎的脸突然红了,很不好意思的道:“这些花都是我自己给它们取的名字,它们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异宝,翡炎花生长在极寒之地,十年开一次花,仙纤兰在绝壁之上,八年结一次果,雪沁花则生长在5000米的火山口,五年开一次花。这些花草都是昔年行走江湖时,无意中碰到才发现它们的妙用的。” “果真是异宝!”淑妃很满意的摸着柔滑的长发,打断他们的交谈道:“玉如,快给本宫梳妆。” 金璎璎过去卸了她脸上的浓妆,卸了妆后的淑妃更加显现出老的迹象,眼角有着浅浅的细纹,脸上还有浅淡的黄斑。有那么一瞬间,金璎璎看到面对镜中略显老态的自己,淑妃似乎也有了一种衰萎颓丧的感觉,就连那眼神也没了初见时的尖锐冷厉。 金璎璎想了想,为她画了个可以遮盖眼角细纹的妆容,由于她经常为自己易容,自然这遮盖之术运用得纯熟无比,不消一刻,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立刻跃于镜中,配上那一头从头顶垂泻下来的黑发,淑妃仿佛在一瞬之间年轻了十岁。 淑妃望着镜中那个顾目生盼的女子,几乎不敢相信是自己了。 镜中的那个女子,不但发黑如缎,脸上那些让她挠心的细纹也都不见了,这镜中的人分明就已经不是自己了,而是十多年前那个初入宫的她。 这一切仿佛时光倒流,她似乎在镜中看到那个最初的自己。 那被时光偷走的岁月,也仿似在瞬间都被找回来。 淑妃不觉惊喜交集,连道三声:“好,好,好!”继而发出甜美如少女般的娇笑声。容貌的年轻使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大好。 “娘娘。”金璎璎盯着她的脸,大着胆子道:“方才草民为您化妆时,发现您脸上有不少淡色的色斑,而且颜面无华,草民有一个方子,或许能助娘娘肌肤生泽,祛斑抗皱。” 淑妃还沉醉在突然变得年轻的喜悦中,因此,金璎璎说她颜面无华,她竟也未怪罪她,也或许她本就知道金璎璎说的就是事实,只是淡淡道:“哦?什么方子,说来听听。” “娘娘可用甘菊花、麦冬、枸杞、白术、石菖蒲、远志、熟地各60克,白茯苓,要去黑皮的,70克,人参30克,肉桂25克,何首乌50克,捣为粗末,用醇酒2升封口浸之,7日后取出,去掉沉渣后,每日膳前温饮一小杯。”金璎璎振振有词道,“长此以往坚持,色斑会变淡消失,颜面会恢复少女的光华。” 其实平时为了学习易容的关系,了解各种肤质的差异,她对于美发养颜,肌肤调理的方面的医书还有很深的涉猎和研究,当然她也只看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因此,对于养颜之类的方子她还是知道得很多的。 淑妃转头问御医,金璎璎所言的方子是否有用,御医给予了肯定。淑妃于是道:“这样吧,待会你去给本宫再配几副这样的染剂,再将你所知道的方子写下来,本宫自有重赏!” “谢淑妃娘娘不杀之恩。” 金璎璎这才如释重负,看到淑妃一脸欣喜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的脑袋总算是保住了! ------------ 第六十三章 踹你入坑(1) 踏下御药房的台阶,金璎璎舒了口气。 天空还是那样的蓝,云彩还是那样的白,她却在鬼门关里兜了一圈。这两个时辰过得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如同是走在命悬一线的绝壁之上,每一步都险象环生,攸关生死。 她不曾想到无心的一句话,竟会招来如此大祸,若不是自己够机灵,急中生智的想起昔日在家里调配的乌发膏,这次肯定在劫难逃。 她缓步下着台阶,感觉湿透罗衫的冷汗尚未干透,被从背后刮过的风一吹,凉飕飕的,她却觉得这种凉意很美好,因为这是她还活着的证明。 方才,她为淑妃又配了几剂这样的乌发膏,配药完毕后,她出来打算找那个带她来的宫女。 金璎璎踱下石阶,门外并未见到那个小宫女。 金璎璎不由奇怪了,这小宫女去哪里了?不是说在这里等她配好药出来的么?她不由左顾右看的到处找着那个小宫女。 忽地,她的美眸定格在某一点上。 一丝惊讶闪过那漆黑的眼瞳,继而一丝惊喜跃上她的俏脸。 在离她百米远的树林边,一个穿着青色盘领式官服的年轻男子往这边走来,他青色的袍衫在一片绿意中尤为扎眼。 阳光落在他俊秀的脸上,他那被灿金阳光照得发亮的眼睛,以及俊雅的轮廓,只看得金璎璎浑身猛然一震,顿时在风中化为石雕泥像。 丁正廷! 是那个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丁正廷!乍见心上人的巨大惊喜使得她全身都僵直住,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她简直不敢相信,日夜思念的情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纵使是隔了这么的远,穿着青色官服的他看上去更是英气勃发,潇洒非凡。 她痴痴的望着他,但是,也只发了一小会呆,她忽然警醒过来,这里是淑妃娘娘的住处,他怎么会在这里的?任她金璎璎再不懂规矩,也是知道这里除了太监和宫女以外,是不该有其他男人的。 她顿时急了,什么也不顾的冲过去,劈头就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 冷不防地跑出个陌生少女问他这是哪里,丁正廷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答道:“这里是文华殿,皇太子读书的处所。” 金璎璎一听,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正廷有些不悦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像宫女的少女说话如此不客气,还一副很急的样子问了自己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傲慢的不太想搭理她。 金璎璎等了一会见他不说,就催促道:“你快说啊!” 丁正廷有点生气了,他冷冰冰的高傲道:“是皇上召我来陪那些王子们吟诗作赋的!” 金璎璎又追问道:“谁带你来的?”她边说着边顺便拉住丁正廷的袖子。 丁正廷很不高兴的摔开她,眼前这个宫女还真是轻浮,怎么说着说着就拉住自己的衣袖了。 金璎璎见他摔开自己,还不肯说,不由跺跺脚,更着急了,“你倒是说啊,到底是谁带你来的?” 丁正廷有些不耐烦了,“是一个公公带我进来的。” 金璎璎立刻道:“不对,这里是淑妃娘娘的永寿殿,你走错路了!” 丁正廷有些吃惊了,“淑妃娘娘的宫殿?” 两人正说着,忽听远方传来一阵很大的骚动,还有侍卫的呼喝声:“抓刺客!有刺客!” 丁正廷听到那呼声,脸色立刻变了。 他方才被皇帝召进宫,结果一个太监告诉他皇帝在文华殿召见他,那太监带他到这附近,让他等一下就不见了,现在他乍然知晓自己错入了皇帝爱妃的处所,此刻又听到抓刺客的声音,这样的巧合令他顿时明白中计了。 他不禁冷汗直流,紧张不已。 金璎璎一看丁正廷的脸色立刻明白了,她也不由跟着急起来,她咬着唇,一双眼睛四下看着,似乎想帮他找个藏身之处。 目光所及之处,忽地定住在不远处的某一点上。 那是一个不算很大的池塘,池塘岸上有着黑色的稀泥和积着黑水的坑洼,池塘里则是绿光莹莹,水波荡漾。 她用思索的神色望着那个坑洼,忽地眼睛一亮,情急之下,她还真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 “跟我来,我有办法救你。”她小声说了句。 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拖到那个池塘边的坑洼附近,在他还未猜出她想干什么时,麻利的伸手抓散他的发髻,让他的头发沿着脸的两侧披垂下来,遮住两边的大部分脸廓,接着她按在他肩上的手用力往下一压,把他按得半蹲下来,她又取出怀里的易容工具,很利索的为他简单的易了个容。 她在他脸上涂上厚重的脂粉,又在他唇上搽上鲜艳的口红,当然那口红是用胭脂代替的,这样略微经过改扮的他,不消一刻在她手中变为一个涂脂抹粉的老妇人。 ------------ 第六十四章 踹他入坑(2) 做完这些后,金璎璎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小声道:“不想死你等会就给我装哑巴,不要出声。”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脚步声已在百米之外,她望了眼身后,接着一脚就将毫无防备,还在发楞的丁正廷给踹入了旁边的那个坑洼里。 哗然的轻响后,黑水四溅。 这个坑洼不算小,最重要的是里面的黑泥和黑水够脏够黑,她将丁正廷踹入里面后,又弯下腰迅速的捞起淤泥往他的衣衫的胸前背后涂抹着。 黑色的污泥,遮去他身上衣衫的本来面目,现在的他看上去只是一个落入泥泽中的老妇人。 当脚步声准确的在背后响起时,金璎璎立刻装出一脸心烦的模样,骂骂咧咧的数落着坑洼里的丁正廷给身后的那群人听,“你搞什么啊,怎么会掉入这个臭水坑的?叫你小心点,你非要不注意,这下倒好……你等下,我找根棍子拉你上来!” 她说着假装找棍子般的转过身,果然见到背后站着一大群侍卫。 那些侍卫面目森冷的握着长剑,为首的那个侍卫像是他们的头领,看起来很年轻,身材彪悍,他很凶的瞪了她一眼,大声喝道:“喂,看到有一个男人从这里过去吗?” 金璎璎装出一愣的样子,吃惊地问:“几位爷这是找谁啊?” 那个侍卫首领打量了金璎璎一眼,见她的装束不像是宫里的宫女,不由喝问道:“你是谁?” 不待金璎璎开口,长剑又一点坑中的丁正廷,叱道:“她又是何人?你们两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我是奉淑妃娘娘之命入宫为她梳头的,那个坑里的女人是我带来打下手的下人,刚才她不小心掉入了那坑里,我正在想办法要拉她起来。”金璎璎很镇定的回答道。 侍卫首领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盘旋一阵子,他打量着丁正廷的脸,忽然暴喝一声,喝问坑中的丁正廷,“是这样的么?” 丁正廷一惊,刚想开口,又想起之前金璎璎叫他装哑巴的话,于是闭嘴不言。 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他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在恭敬回道:“是的,爷。我们姑娘所说的都是真的。” 丁正廷诧异极了,由于他脸上抹有厚重的脂粉,又见着金璎璎趁那些侍卫不备,飞快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摇摇头,他立刻会意了,假装害怕的低下头。 这时,两个?m女也闻声赶过来,金璎璎认出这两人都是淑妃身边的宫女,其中一个正是那个陪着自己去御药房的宫女。 那两个宫女见状,也甚是机灵,其中一个老宫女立刻走过来,“姑娘,出什么事了?” 金璎璎一指坑里的丁正廷道:“我带来的那个下人不小心跌入坑里了,你们帮我一起拉她上来。” “好的。”老宫女点头,她还没上前,被金璎璎晾在一边的那个侍卫首领拦住那个老宫女道:“兰香姑姑,这两个女人真的是来给淑妃娘娘梳头的吗?” “是的。娘娘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于是叫了这位玉如姑娘来给她梳头,坑里那个是玉如姑娘带来的下人。” “原来是这样。”侍卫首领似乎认识那个老宫女,对她的话自是深信不疑,朝身后挥挥手,“我们走,到那边去看看!” 那一伙人来去如风,侍卫首领手一挥,他们就向远处跑去。 侍卫首领走了后,那个老宫女看了眼坑中的丁正廷,也没说什么,转身带着另一个小宫女走了。 老宫女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金璎璎朝着她们的背影感激的道了句:“谢谢。” 她转身从坑里拉起丁正廷,丁正廷很狼狈爬出坑。 他披头散发的,一身蓝色的官服早已被污水浸得黑乎乎的,他感激的朝着眼前少女一揖道:“多谢姑娘相救。” 眼前这少女虽然举止轻浮,却特别的机灵。虽然方才被这少女扮成女人,但是她确实救了自己一命。 擅入皇帝爱妃处所者死,而且自己的一举一动代表着家族,自己犯事家族也会受牵连,这样严重的后果,比起方才被她扮女人来说,保住家族不受牵连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受些委屈又如何?更何况这本就是他惹出来的事,只是眼前这个灵秀的少女,到底是何人,为何又要救自己? 他望着眼前的少女,少女一脸的急迫。 她的装束虽然和宫女有差异,但也简洁素净,他原本以为她是淑妃的宫女,她帮他只是为帮自己的主子,方才听得她们的对话,才知道她是淑妃找来给她梳头的。 可是,她为何要这样拼命地来救自己? 他认识她吗?为何她最初扑上来的时候,就是一脸好像很他很熟悉的样子,他不由问道:“姑娘,你认识我吗?” 金璎璎愣住了,但很快她摇头,“不认识。” “那你为何要救我?” “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帮的只是淑妃娘娘而已,你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倒霉的就是淑妃娘娘,而娘娘对我还不错,我只是要帮她的。”金璎璎找了个借口掩饰道。 原来是为了帮淑妃啊,丁正廷这样想着,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金璎璎咬咬唇,心爱的男人在面前,她却只能装作素不相识,这种滋味让她一时之间很是难受。 她垂下脖子,强压下澎湃的心绪,只是淡淡道了句:“我们走吧!” ------------ 第六十五章 变故 从宫里回府后,金璎璎陷入一种复杂的心绪之中。 伫立在花树之下,她眸光时而热烈如火,时而黯沉忧伤。 秋风过处,花叶轻颤。 簌簌轻响声中,漫天的花瓣凌空飘洒下来,宛如下了一场秋之雪。 柔软的花瓣,飘落在她漆黑的发上,映得那瞳色晶亮如珠。 她伸出纤手,任一片片花瓣落入掌心。 洁白的花瓣,在她掌心绽放着生命中最后的绚丽,她却感受不到它的温度,只有它冰润微凉触感。 一如那段已经消逝的爱。 不曾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再度重逢时,他能奇迹般的认出她,虽然明明知道这只是个奢望,可她的潜意识里还是这样深深渴望着。 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爱你若初见…… 耳边,他深情地语声依稀可闻,而那个说这句话的人非但没能一眼认出她,还对她是那样的冷淡,她不觉又想起他在醉湘楼里,望着婉伶时那火热的眼神,她的眼神不觉变得黯然起来。 在他眼中,自己也只是个救了他的陌生女子,而不是他的婉伶。 这是第一次她用自己真正的面容遇到他,而她的他却认不出她,她心中的失落和惆怅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 她低下头,凝望着手中的花瓣。 良久,她幽幽长叹了一声。 手一倾,掌心一翻,那片花瓣被挥入空中。 它在风中打个转轻缓的落下。 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日相遇时的情景。 昨日再见他,他一如往昔,依旧那般的俊朗,那般的傲气,想起他英俊的样子,她忍不住又发起痴来。 “玉如,你在这里想什么啊,想得那么入神?”金璎璎背后探出半张秀气的脸。 金璎璎吓了一跳,听清声音后,继而笑道:“翠屏,没想什么啊。” 翠屏笑了笑,忽然道:“玉如,这次你入宫可把王爷给担心死了,他提着心直到你平安回来,才算松了口气。” 她停了停,又道:“其实王爷真的很喜欢你,你有没有考虑过接受王爷?王爷说你双亲已逝,你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难道没有想过,留在这王府里面至少能衣食无忧,不为温饱而犯愁。” 金璎璎没有说话,沉默着。 翠屏见她虽然没从正面拒绝,但她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不由猜测道:“你不愿意,是不是因为另有所爱?” 金璎璎愣了一下,“不瞒你说,我确实另有所爱。” 翠屏不由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是么?那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嘛。”金璎璎一提到丁正廷,脸又红了,不觉用手捂住发烫的双颊,眼珠亮晶晶的,用很自豪的语气道:“自然是生得又英俊又帅气,还非常的聪明,人也很温柔体贴。” “比王爷还英俊吗?” 金璎璎不假思索的道:“那是肯定的,他比王爷要好上一百倍。” 看着金璎璎一脸陶醉的表情,翠屏兀自道:“我就是说嘛,难怪之前你发呆的时候,一会脸红红,一会很兴奋,眼睛亮亮的,一会儿又很害羞,还一会儿又嗔怒不已,那表情可是多变得很,有趣得紧,原来是想起了心上人。” 金璎璎的脸红了,忸怩道:“不要取笑我了,等你以后遇到心爱的人你就会知道了,有时候就算你不去想,他也会自动从脑子里跳出来。” “翠屏,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不远处又出现一个丫鬟,扯着嗓子喊了句。 “好的,来啦!”翠屏应了声,转头对金璎璎道:“玉如,我去做事了,回头见。” 翠屏走后,金璎璎又站了一会,这才沿着小路前行。 馥郁的花香扑鼻。 沿路都有花草一路铺开,踩着青色的方砖,她边想着丁正廷,边心不在焉的走着。 忽地,前方迎面走过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粉衣垂髻,生得眉目清秀。 在与金璎璎擦肩而过的瞬间,小丫鬟脚下不知怎的崴了一下,她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从她身边经过的金璎璎,想稳住失去平衡感要倒下的身子,她这一逮还真抓住了金璎璎的胳膊,借此站稳了脚跟。 金璎璎本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不防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挥手,猛地一抽,小丫鬟站立不稳,右手落空无形中一带,她手上的戒指拂过金璎璎的脸。 金璎璎觉得脸上微微一痛,像被蚂蚁咬了一下。 她不由得伸手一摸,斜眼一看,手指上有一点点血。 小丫鬟站稳后,见状不由紧张道:“姑娘,你没事吧?方才突然崴了脚,我不是有意的。” 这小丫鬟好像认识她,不过,这府里的小丫鬟大多数都是认识自己的,毕竟,有很多她记不起名字的丫鬟都找自己梳过头。看这小丫鬟一脸惶恐的模样,金璎璎反而出言安慰她,“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伤,你别放在心上。” 小丫鬟被她安慰了一番后,这才转身走了。 金璎璎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到了快要用晚膳时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见到晚膳还未送来,她随手拿起一面铜镜照了照。 小丫鬟划伤她脸的地方在唇角接近面颊的部位,只是芝麻大小的口子,沁出的一点点血迹早已干涸,也不怎么疼了。 她没再放在心上,稍稍抹了点药,吃过饭就睡了。这点小口子不算什么,江湖儿女磕磕碰碰都是难免的,明天就会好的。 接下去的两天,府里都是风平浪静。 但是金璎璎却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了,她感觉浑身被一种倦怠的感觉所占据着,每天对着山珍海味,她以往的好胃口不知道都跑到哪儿去了,没来由的看着就不想吃,这走起路来,感觉很费力,没走一会儿就会觉得特别累。 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段时间过于劳累,把身体搞垮了? 第二天清晨,金璎璎从床上爬起来,打好一盆水打算洗脸。 水光荡漾,拧起盆中的湿巾。 层层破碎的透明涟漪之中,那张可怖的脸是谁? 啊―― 她被吓得发出一声尖叫,死死盯着水盆中的人吓呆了。 ------------ 卷 二 庆王囚爱第65章 怪病 这是梦吗? 她两手抚着脸颊,心里怦怦直跳。 她深深吸了口气,伸出手去触碰那盆内的水。 纤美的手伸出去,触到温热的水。 波纹扩散开,碎了水中的那张面容。 她轻轻吐出那口提起的气。 是梦!这一定是梦! 拧起湿巾擦擦脸,湿巾摩擦在脸上有些隐隐的痛。 她下意识的又望了眼水盆的水面。 水面上,那张肿胀的丑容再现。 是她!水盆里的那个是自己! 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她看到水盆里的那张丑容也闭了下眼睛。她被这个发现吓得徒然退后一步,单薄的身子颤了下。 她勉励站稳脚跟,终于相信水盆里那个面容是自己了。 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夕之间,她会变成如此模样? 水盆中的她,面部浮肿,皮肤因为肿胀绷急光亮,上下眼皮也肿得向外凸起来,眼帘都快被遮挡住,快要看不到眼珠了,更可怕的是她唇也肿得很厉害,上唇和下唇肿的向外翻,活像两根难看的红色腊肠。 她惊骇莫名,立刻调转身子奔到桌边,朝着青铜镜照着。 照过之后,她颓然的放下铜镜。 她垂下螓首,怔了一会后,从抽屉里又拿出个铜镜,对着脸又不甘心的照了照,铜镜里依旧是那张肿得吓人的脸。 她跌坐在椅子上,摸着肿胀的脸。 吃惊了一会后,她反倒镇定下来,这也许是前些日子太累了,整日想着逃跑的事太费脑子,等到明天也许会好起来。 不想只过了大半个时辰,她的脸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那肿胀的脸上,又出现了大片红色的疹子,那些疹子破溃后流出黄水。流了她满脸,她对着铜镜又惊又骇。 她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得了怪病? 她开始担心自己这样下去会被这病给毁容了,但是,她可金璎璎也非寻常女子,即使会毁容,也未曾哭哭啼啼,而是转念一想。自己反正会易容,就算毁容了。她也能用易容术让自己变得漂亮,也就镇定多了。 她正坐在镜前左思右想,忽听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铜镜里,映出那个俊朗而挺拔的影子。 来人锦衣华服,一脸含笑,一脚迈入门后,蓝色的衣衫带起一股劲风,那优雅的声音也随着这股劲风远远送来,还含着笑意,“玉如。你怎么做在那里发呆?” 是庆王,他笑吟吟的走向她。 金璎璎坐在椅子上,慢慢从肩上转过脸。 浮肿流水的脸,肿得不成人形的脸,瞬间吓到了毫无防备的庆王。他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颤声道:“你……你是谁?” 他刚刚上朝归来,本想找玉如这个清新的小美人聊聊天,不想进了房,徒然看到这样的一张丑脸,怎能不被惊吓到。 “王爷,是我。”那张丑脸开口了,“玉如。” 庆王认出了这声音确实是玉如的,不由高兴的笑起来:“玉如,别顽皮了!上次你扮丑男,这次你扮丑女,下次你还想扮什么?我知道你易容术很高明,但也用不着次次扮成这样玩。” 庆王通过声音认出金璎璎,以为金璎璎又玩心大发,扮成丑女逗他玩。 金璎璎语声沉重的道:“我并非是在玩,而是突然之间染上恶疾。” “什么?恶疾?” 这下子轮到庆王吃惊了,他疾步走过来,仔细打量她的脸,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他不由关切的问:“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一大早起来就成了这样。”金璎璎摇摇头。 “我派人去叫太医来给你诊诊。” “不用劳烦王爷了,或许明天就会自己好了。” 庆王诧异金璎璎的镇定,寻常女子如果遇上这种事,肯定会担心得崩溃或是急得发疯,想他的几个夫人,哪一个莫不是惜颜如命,眼前少女却异常的镇定,令他不由暗自佩服,又劝道:“你看你的脸都溃烂了,你就不怕会毁容吗?” 金璎璎想了想,没再拒绝庆王的好意,“那就有劳王爷了。” 说实话,她也不想被这病搞得毁容,王爷既然提出帮她找太医来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庆王回过身子,吩咐人去请太医来,又着人叫了翠屏过来。 这翠屏一进门,也被金璎璎的病给吓到了,立刻走到她身边,关切的问道:“玉如,你还好吧,我听王爷说你病了。” “没什么的,是王爷太大惊小怪了,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到明天就能好了。”金璎璎轻描淡写地说,她边说还顺便想给翠屏一个笑脸。 由于颜面浮肿了,她笑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很费劲,在笑起来的动作中,她感觉脸皮绷的更紧了。 “玉如,王爷去请太医了,太医来了就能好了。”翠屏安慰她道。 任谁突然变成这种丑陋的样子都会害怕的,更何况是一个面容原本秀美的少女,翠萍知道金璎璎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只是有意装出不让人担心的样子,不由得出声安慰她道。 听着翠屏安慰的声音,金璎璎耸了耸鼻头,有些想哭,但是却又倔强的忍住,她点点头,“嗯,明天就能好了。” 望着翠屏关切的眼神,金璎璎心里升腾起来的是一阵暖意。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 雅轩是庆王拨出的一处清净宅院,这里风景秀雅,适于休养。 金璎璎就被庆王安排在这里养病,并派了翠屏和另外两个丫鬟去服侍她的起居饮食。 阔大的庭院里,金璎璎在庭院里晒在太阳。 漆金的摇椅上,她仰躺在椅子上面,两条手臂搭在扶手上。她臃肿的身体很勉强整个塞进摇椅,挤得摇椅都像被压垮。 只过了短短的两日,她的身材完全走形了,那原本只是局限于颜面的浮肿,不但让她的整颗头都肿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摆在祭台上供奉神灵的猪头,就连她的身躯也肿得像水桶一般,完全分不出哪是腰,哪是胸,而更可怖的是,那肿得发涨的脸上,破溃流着黄水的地方,使她的脸看起来像是染了疫病一般可怕。 她咳了几声,身边立着的一个侍女立刻上前,端过一个小盆,供她吐痰。 这怪病起势凶猛,随后越演越烈。随着水肿的症状加重,她又出现胸口憋痛,低热羁缠,咳吐秽脓的症状。 她又自咳了一阵,目光扫向幽静的庭院。 别院里,娇艳的花朵静静的在一角绽放。那浓郁的香气,却驱不散浮漾在空气中的愁云。 她半眯着浮肿的眼睛,望着蓝天上漂移的云彩。 她发了一阵呆,就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她转过脸,看到翠屏从屋内端出一碗药。 “玉如,该喝药了。”翠屏将药端到金璎璎面前。 金璎璎立刻闻到那股令她作呕的药味,不由得皱皱眉,孩子气的道:“这药好苦啊!” “良药苦口,但它能治好你的病。”翠屏轻声道。 “真的吗?”金璎璎问道。 翠屏点点头,扶起摇椅上的金璎璎,看着她开始喝药。 屋内又传出脚步声,庆王走出来,看到金璎璎很乖巧的在喝着药,于是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把药喝完。 “呀,苦死了!”金璎璎叫嚷着。 “还有力气叫呢!”庆王笑道:“今个儿你好了许多啊!” “有好起来吗?” “有。”庆王给与了肯定。 “可是肿为什么没消,而且我还觉得这肿好像越肿越厉害了?脸上也越烂越狠了?” 金璎璎低头摸摸浮肿的手指,困惑的问道。 “太医说过,照此方子服下去,再过几日,肿就能消退了。”他这样对她说。 “这药方要连吃几日才有效果的,你才吃了两日,效果自然是不明显,别急。” 庆王摸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毕竟他们都是最好的太医,你不信我也该信得过他们的医术吧!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病。” 金璎璎点点头,眼角沁出泪珠,“多谢王爷。” 庆王待了一会儿,就吩咐翠屏好好侍候金璎璎,转身出去吃饭了。 他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又有两人过来探视。 一个是经常来找金璎璎梳头的玉夫人,还一个就是她的妹妹蕊夫人。 金璎璎有些诧异这两个夫人会来看自己,自打她生病后,由于脸上破溃流水的地方看上去很是吓人,府里的那帮夫人私下里都在说她是染了疫病,怕过给自己,不但自己没过来看过她,甚至还禁止手下的丫鬟去看金璎璎。 毕竟,府内感念金璎璎平时为她们梳头,感念她的好的丫鬟,还是大有人在的。开始一两天,别院里还有些不知名的丫鬟们涌来探望她,到这一两天是完全没人来了,倒也落得个清净。 这两人一入庭院,四只眼睛在金璎璎身上梭巡,她们似是吃惊金璎璎会变得如此丑陋难看,两人的表情也各不相同,玉夫人是面露担忧,蕊夫人则是面上掠过一丝不令人察觉的冷笑。 ------------ 第66章 强弩之末 玉夫人上前两步关切的问,“玉如妹妹,你今日好些了么?” 金璎璎咳了一声,摇摇头,“我感觉好像病似乎更重了,全身软绵绵的,可是王爷说过两天就能治好了。” “你不要想多了,你要相信太医,太医肯定能治好你的病,你要好好休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玉夫人劝慰道。 蕊夫人也走上前,接过玉夫人的话道:“是啊,姐姐说的对。你要相信太医,不要胡思乱想,我们都是好姐妹,等你好起来,你就又可以为大家梳头了。你的手艺那么好,能梳出那样漂亮的头,是府里的福气。等你好起来,连我都想试试你的手艺呢。” 金璎璎只是淡淡的道:“可以啊,只要你瞧得起我,我会尽自己的所能将夫人您扮得漂漂亮亮。” 蕊夫人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话说回来,人总是要走那条路的,你要想开些,没人能活到一百岁两百岁的。不过,你想要吃什么,喝什么汤可以和我说,我煲了之后派人给你送过来。冒昧的再问你一句,玉如妹妹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需要我捎个信叫他们来看你吗?” “没有。”金璎璎不咸不淡道:“不敢劳烦夫人。我还想表示感谢,从入府以来夫人对我的关照。” 她很看不惯这位蕊夫人,上次还冤枉她是奸细,如今竟然跑来探病,她才不相信她是真的来探望她的,恐怕是来看她病成了什么样子。虽然,她装出一副假惺惺很同情自己的表情,对自己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得不得了,其实心里肯定是巴不得自己早点死的。 因此,她会在关照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她相信她能懂的。 “哪有啊。我宁愿这躺在床上的是我,而不是玉如妹妹你。”蕊夫人又道。 “姐姐你不要这样说。我心里难受得紧。”金璎璎叹了口气。 “你难受什么?其实你该感到幸福,王爷这些日子不离不弃,日夜陪伴在你身边,早忘了还有我们这帮夫人,所以我才会说,我宁愿躺在床上的是我,而不是你。那样,王爷就能日夜陪伴我了。”她叹息一声。“如果万一……” 蕊夫人正打算继续说下来,玉夫人一听,这话越说越不对劲,忙打断她的话阻止道:“妹妹,你在说什么呢!” 可是蕊夫人完全不管玉夫人的阻拦,硬是要把下面的话说出来:“我说的是如果,万一你这次真的有事,妹妹你能得到王爷的如此垂爱,也不枉费到世上白活了一场。” 玉夫人见这话说得愈发不对劲,一把抓住蕊夫人的手腕。转头对金璎璎道:“玉如妹妹,你别想多了,我和妹妹还有要事要忙,先走了!” “玉姐姐……”金璎璎本想再问,却见玉夫人已经拉着蕊夫人的手夺路而走。 金璎璎开始觉得她的病情并非像王爷说得那么简单了。恐怕是非常的棘手。她细细回想着蕊夫人的话,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病没准还不是棘手这么麻烦,莫非是……绝症? ***************************************** 静谧的房间,门是虚掩的。 一个臃肿的身影伏在门边,探头向内张望。 那个身影虽然看起来很臃肿肥胖,但是,感觉得到她很虚弱,必须依靠着门壁的靠持才站立住。 人影发色黯沉,颜面肿胀,一双鼓起来的眼睛流露出疑惑的光。 她便是一肚子疑问的金璎璎,昨日晚上蕊夫人来过后,她从她的那番话里嗅出了一丝不妙,心存疑惑的她不由在支开翠屏后,悄然到了王爷的书房,果见王爷和太医们在里面谈论着自己的病情。 她竖起耳朵听,果然听见庆王在问曹太医,“曹太医,玉如的病如何了?” “这位姑娘脉象极其古怪,老夫还真未曾见过,因此目前只能对症下药。此病凶险之极,凶多吉少,寻常浮肿之人服用赤小豆鲤鱼汤,加上专治浮肿的药方,必会肿消病退,这位姑娘非但没有起色,反而更重了,还出现别的症状,唉――”那位曹太医是个眉目垂垂老矣的老者,他摸着胡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那玉如她?” “那位姑娘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快要油尽灯枯,王爷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房间内的庆王仿佛被鞭子抽了一记,摇晃了两下,“你……你是说……玉如的病……”他的声音打着颤,似已说不下去了。 曹太医沉重的点点头,又是一声叹息。 庆王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两手握住扶手,忽然又抬起头,“你们谁还有法子医好玉如,只要能治好玉如,本王必定重重有赏!” 房间中,异常的安静。 众太医都不出声,只是面面相觑的摇头叹气。 太医们的表情落在庆王眼里,他更紧的握住椅子扶手。 望着门缝之类的场景,门外偷窥的金璎璎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尽人事听天命…… 这六个字灌入耳朵中,让她的泪水如泉涌出,沿着肿胀的脸缓缓淌下。她愣了一会,咬了咬肿得鲜红的唇,也未曾惊动里面的人,迈开步子机械般的往前走着。 她茫然的往前走着,耳边回荡着方才听到那些话。 那些话在耳边一句句的回放,一句句的被放大。 强弩之末,油尽灯枯,这样的字眼是如此的刺耳。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猛。 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慢慢接受也没用多少时间。 事实上,就算王爷瞒着她,她自己的病自己还是清楚的,这一天重过一天的感觉,即使是欺瞒也无从隐瞒的。只是,她从来不曾想到死亡来的如此之快,在她浑浑噩噩之间,就要被迫去面对。 她不怨王爷瞒着她。她也知道他不告诉她实情,是怕她无法接受,是不想她伤心难过,更是怕她会胡思乱想让病情恶化。 他们为了她做了这么多,而她又该如何去做? 她咬着唇肿胀的唇,若是入府之前的自己,肯定会大哭大闹的求着王爷救自己。可是在这众医无效的状况之下,就算去求。也是没有法子的,反而只会给王爷徒增烦恼和忧愁。 入府这么久,正如翠屏所言,王爷一直待自己不薄,自己所能做的,就只剩下不让他们为她伤心了。 因此,她所要做的,就是装作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不再让任何人为自己担心。 她边走边想着,泪不听使唤的淌着。 爹。女儿好想你! 得知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她开始思念数月不见的亲人,她想起肯定在四处找寻自己的爹和师兄,她想起那些随着岁月流淌而去的那些快乐日子,在那些日子里。她享受着爹和师兄们的宠爱,过得是那样的无忧无虑。 这越想思念之心就越甚,她真的好想再见爹一面,可是用什么方法才能见到爹呢? 她低头寻思着,泪水渐渐被风干。 一个声音惊慌失措的响起来,“玉如,原来你跑这里来了!” 翠屏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她忙擦干脸上的泪,装出一脸笑容,但是,那肿胀的脸配上笑容着实难看,“是啊,屋子里很闷,我就出来走走,这几日都闷在屋子里,胸口都像喘不过起来了。” “你要的披风我找到了,玉如你看。”翠屏抖开手中的披风,给她看了一眼后,为她披在了肩头,又扶住了走起路来歪歪倒倒的她,“你要出来,也要等着我扶你出来啊,你现在身子骨这么的弱,要是跌了怎么办。” “我没事的,我感觉好多了。”望着焦急的翠屏看,她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安慰她道。 “是么?你感觉好些了?”翠屏打量着她,刚刚露出的笑意,又自消散了,“怎么我感觉你眼睛更肿了,还发红?” “没事,是沙子吹进了眼睛。真是的,连沙子也趁机欺负我,等我好了和她没完。”金璎璎有意大模大样的道。 “玉如。”翠屏望着她,忽的背过身,揩去眼中涌出的泪。 庆王忧心玉如在知道实情后,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丧失生存的信心,因此命她隐瞒玉如的病情,切不可对她道出。昨日,蕊夫人那样一说,还让她很担心玉如会从那些话里听出什么,还好昨日之后到现在玉如似乎都没察觉。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鼻根酸酸的直想哭。 “翠屏,最近都没什么力气,等我好起来,就给你梳头。”她打量着翠屏头顶两个双螺髻,笑道。 “玉如,所以你要好好养病,我等着你给我梳……头……”翠屏哽咽着声音。 “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她拍拍翠萍的肩。 “没什么了。”翠屏耸耸鼻子,“我等着你好了给我梳头,我只是很感动,你对我这么好。” “我们是朋友啊!”金璎璎迎着风笑着道。 良久,她又问翠屏道:“对了,那位教梅夫人练琴的老先生,最近可有来教梅夫人练琴?” “有的。” “还是那个时间吗?” “对的。”翠屏点点头,继而好奇的问道:“玉如,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金璎璎望着蓝天,目光深远的道:“我只是想起了我爹。” “你爹?” “我爹在世的时候,也是很喜欢听人弹琴的。” “原来如此,玉如是想亲人了。”翠屏重重叹息一声。 “是呀,我爹从小对我很好,很疼我的。”金璎璎边走着,边和翠屏谈起小时候的那些往事。 对于往事的回忆,让她渴求见爹的心更加迫切。 她只是想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能见到最疼自己的爹,她不想独自一人孤零零的死在这王府里。 因此,只剩下那个办法了,但愿那个人愿意帮她。 ------------ 第67章 重生之心 幽静的凉亭中。 金璎璎坐在亭中,头靠在柱子上,碧色的纱衣遮掩不住臃肿的身体。 她望着周遭的景色,思绪起伏。 阳光静美,秋色迷人。 而她的生命却即将走到尽头,一思及这些,她就忍不住泪水长垂。 这时,有脚步声从亭边走过。 金璎璎转目一看,一个矍铄老者背着琴正从亭子旁边走过。 她忙擦擦脸上的泪,嘶哑着声音唤了声:“陈老先生。” 亭子前正经过的老者停下脚步,疑惑的转过头,循声看到她,像是吃了一惊,继而又镇定下来,“你……” 金璎璎连忙扶着亭柱站起身,缓步走下亭子,“陈老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陈铧目露疑惑,“你是谁?” “我是金璎璎,玉剑山庄的大小姐。”金璎璎小声道。 “你是……金小姐?金信云的女儿?” “对,在我爹的庆生宴上,我和先生曾有过一面之缘。” 陈铧这才大惊,他不想那个花容月貌的大小姐会变成如此模样,不由询问道:“你怎么会成如此模样的?” 金璎璎叹息一声,语气沉重的道:“先生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不知怎的染上一种怪病,全身浮肿,胸口发痛,现在连指甲都变红了。” “指甲变红?” “对,那是肿了后的第三天,手指甲就变红了。这肿先是从脸上肿起来,连眼皮都肿了,然后扩散到全身,随后,脸上起了疹子似的水泡。破溃了就流水,之后,胸口也开始憋得慌。还咳血。” “即是病了,就该去医馆找郎中大夫诊治。姑娘找我有何事?” “陈老先生,我是有一事相求。”金璎璎说着从袖子里取出早已写好的家书,对陈铧道:“陈老先生,我想请您帮我把这封信捎给我爹,我这次肯定凶多吉少,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陈铧眼睛盯着那封信,却是没接。 金璎璎见陈铧没接。急了,“陈老先生,这里能帮我的人就只有您了,求求您帮我这个忙。日后我必定有重谢。” 她将信件递到陈铧面前,谁知陈铧伸出手推开,摇头道:“姑娘还是找别人吧。” “为何?”金璎璎很诧异。 “姑娘现在是王府的人,何不直接告诉王爷,让王爷去帮你找你爹过来?” 金璎璎愣了下。支吾道:“这个……” 陈铧打量了一下她的面色,“姑娘不愿告诉王爷,想必是有难言之隐,因此,陈某也不方便为姑娘送信。” 陈铧又看了她一眼。又道:“陈某还有事,先行告辞了,姑娘请自己保重。” 陈铧说完匆忙忙的走了,扔下金璎璎握着信件孤零零的站在凉亭下。 凉亭的阴影覆盖金璎璎肿胀的身躯上。 她的身子开始不可自抑的轻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最后一丝见爹的希望,也随着陈铧的离开而破灭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后花园里走着,一时悲从心起,顿时泪流满面。 这次,看来她要以玉如的身份死在这王府了,这世态如此炎凉,陈铧不肯帮忙怕惹祸上身,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和自己也只有一面之缘,凭什么要帮自己去送信? 她深深叹息,为自己这怪病而独自悲伤,她还这么年轻,她不想死,从没想到死亡会像这样的猝不及防的到来,残忍的逼迫着她要去面对。 她很恐惧,怕自己死得很难看,从方才陈铧看她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她都可以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是什么样子,现在她都几乎不敢照镜子了,只因她实在无法相信镜中的那个丑的吓人,面目全非的怪物会是自己。 她流着泪,泪眼中见花儿开得娇艳,心中不觉更是悲切。 手抚在花枝上,她的手指再无昔日的纤美,凝望着肿胀的手指头,她又发了一会呆,抹干泪,回了自己的房间。 潜意识里,残存着最后一丝期望,希望能有奇迹出现,这怪病能自己好起来。 然而,这终究都只是奢望。 她的病在众医无效之下,身体是一日衰弱过一日,到了月中旬已下不了床,她知道大限将至,心中倒是淡然了许多。 这日,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蓝蓝的天,天空在肿胀的视野里变得十分狭小,就连颜色也有些发灰,发白。 她心知也许明天就看不到早晨的太阳了,只能郁郁的望着窗外发呆。可是,她内心的思绪随着死亡的临近,又再度起伏不定。 往事在瞬间一幕幕重回眼前。 那些记忆从思绪里跳出来,有疼惜自己,将自己奉为掌珠的爹;有宠爱自己,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师兄们;有无忧无虑,横行无度的自己;有救她数次,却下落不明的长生;有自己心心念念不忘,却深爱着别人的心上人;有被自己骑大马所伤,备受痛风折磨的福伯;还有被自己冷嘲热讽,羞辱辱骂,委屈含泪的丁香…… 她想起许多往事,在生命的尽头回首看自己这一生,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不讨人喜欢,她又想起南十夜当日在庄内说过的那番话,顿时又百感交集。他的那番话虽然不留丝毫情面,却将她性格中的缺陷剖析得这样的一清二楚,同时还为她指出一条该怎么改变的道路。 她回想着那些话,肿胀的眼中滚出两颗豆大的泪珠。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生命,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横行霸道,她会有所改变,做一个让大家都真心喜爱的女孩子。 可是,她又比任何人都清楚,生命只有一次,就像时光是不可能倒流的,那些被她伤害过的人,她甚至没有机会再去弥补她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和痛苦。也许,她现在会得这种怪病,正是上天对她往日的任性妄为做出的惩罚。 她倚在床头,泪水涟涟。 泪光中,她想起了丁正廷,想起了他看他那陌生而疏远的眼神,又想起醉湘楼里他看着婉伶那炽热如火的眼神,两种冰火两重天的眼神让她凄凉的摇摇头,她爱的人不爱她啊! 她这一生都比不过那位惊艳绝才的婉伶,她这一生都在追寻自己的所爱,甚至不惜易容成婉伶,到头来却未在所爱的人心中留下一丝属于她的痕迹。 可悲!可叹! 这世上若论对她最好的男人,除了她爹,就只有长生了。 忆起长生,她的泪水是忍不住哗哗的流。 溶洞里,他多少次不顾一切救她于危难中,他对她的好,他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甚至不求任何回报,这份心意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掉。 虽然,在后山他敲晕她,抢走她的壶,可现在细细回想,她觉得他抢走她的壶,他那么对她应该是有不得已这么做的理由。 她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 她相信这个世上再无男人能像长生那样对她好了,她呜呜咽咽的哭着,呢喃低语着。 伤心的哭声,揪着床边庆王的心。 看着哭得快要断气的金璎璎,他柔声道:“玉如,我今天去请了全京城最有名望的医馆的医者来给你看病,或许他们能有法子治好你。” 金璎璎目光呆滞,只是喃喃低语的反复在嘴里念着一个含糊不清的名字,庆王听了半天,总算听出来她所念的那个名字叫做长生。 长生?长生是谁?是她所爱的人? 庆王皱眉想着,难道是醉湘楼里那个喝酒的年轻公子的名字? 他叹息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来。 门外走入一个男仆,他禀告道:“王爷,医馆的那些医者都过来了。” “好,让他们到这里来给玉如看看。” ------------ 第68章 蔓藤千鸩 素雅的房间,连呼吸声都静得清晰可闻。 床上的人儿,睁着浮肿的眼皮,茫然的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微弱的气息从她肿胀的唇里逸出,眼角那滴颤着的泪欲流不下。 外间里,那个华服男子问道:“玉如的病情如何?” 那聚成一堆的都是全城最好的医生,他们个个都面露难色,摇头不语。 他们的神色让华服男子心凉透底,不由提高声音喝道:“说,到底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仍是不语。 华服男子指着一个年纪很大的老者,命令道:“杨先生,你是城里最有名的医者,你倒是给本王说说,她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被点名的是一个面有胡须的老者,他身子一抖,不由支支吾吾的道:“这位姑娘的病若是能再撑过这几日,到下月初许是就能好起来。” 华服男子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她活不过这个月?”他脱口而出,怒到极点。 “这……” 华服男子已发起火,他声色俱厉的训斥道:“一派胡言!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连玉如的病也治不好,还要医馆做什么?来人,给我去把他们的医馆统统都给封了!” 愤怒的吼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内。 王爷的震怒,立刻吓得这帮医者各个都面色如土,纷纷跪地惶恐道:“王爷请息怒,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来人,把他们都给本王轰出去!” 庆王冷哼一声,一拂袖,不理他们。 一时之间,屋内哀求声此起彼伏。 这番动静传到屋内终于让床上麻木的人有了反应,她挣扎的爬起,手支在床缘,撑住摇摇欲坠的孱弱身躯。另一手抖索的从床上伸出,提着一口气朝着外间的庆王大呼道:“王爷,万万……不可如此!” “玉如。”庆王听到呼唤,从外间忙一个箭步奔入,他冲到床边伸手扶住她。“玉如。这帮庸医,没见过你这种病症,就敢妄下断言。我不封他们的医馆难消心头之气!” “王爷,玉如得了这种病是玉如的福薄,怨不得别人,你要是这样做,只会让我心里更难受,更加难以心安。”许是说急了,原本就很虚弱的她咳了两声。 庆王为她拍着背,“好了,我不封他们的医馆就是了。你别爬起来。看看你都这么的虚弱。”他扶她躺下。 这时,一个仆人入内禀道:“王爷,外面有个男人求见。” 庆王正在为金璎璎的病况烦心,手一挥烦躁道:“不见!不见!” 仆人退下后,金璎璎看了看跪在外面发抖的那些医生,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令她心生怜悯。朝庆王道:“王爷,叫他们起来吧,他们并没有错。” “你们起来吧!”庆王做了个手势。 瞧着余怒未消的庆王,金璎璎道:“王爷,玉如会得这种病是玉如的命。玉如已经认命了,玉如不怨任何人,人又怎么可以抗得过天呢?在玉如染病的这段时间,王爷对玉如的厚爱,玉如没齿难忘。玉如何德何能,能得到王爷的垂爱,玉如也不枉到这尘世间走这一遭。” 她很平静的继续道:“在王府的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 这番话说得就连手持水盆刚进门的翠屏也泪水直流,她放下水盆,来到床边握住金璎璎的手道:“你怎么突然说这些话呢?有王爷在,你不会有事的。 金璎璎摇摇头,眼中又沁出泪水,“我自个的病自个知道,翠屏,谢谢你。我长这么大都没什么好朋友,甚至连说个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谢谢你愿意做我的朋友,陪我度过这段快乐的日子。”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翠屏的抽泣声和轻微的叹息声。 “王爷。”门外有跑进之前进来禀告的那个仆人,他入内又禀告道:“刚才奴才按王爷所说告知门外那人,那人不但不肯走,还说了一句话。” 庆王不耐烦了,“什么话?” “他说他有法子可以救玉如姑娘!” 庆王大喜,立刻催促道:“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他进来呀!” 那仆人支吾道:“他口气很大的说,若想他给玉如姑娘治病,必须王爷出去亲自迎接他。” 庆王丝毫不曾犹豫,立刻带了仆人匆匆到了府门口。 但见府门的台阶之下,立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男人的穿着很古怪,不似中原人的打扮,有些像关外人的穿着,那衣衫虽然有些脏,但是看得出做工很精美,并非凡品。 那人身形魁梧,头昂起,那倨傲之态仿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天地间唯他独尊一般,即使见着了庆王,他的态度也未曾有一丝的改变。 庆王忙迎上前,很急的问了句:“你真能治好玉如的病?” “我既然敢来,没有十成把握,自然是有九成的把握。” “那先生请。”庆王让开路,“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敝姓刘,刘仲平。” 两人来到金璎璎床边,金璎璎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刘仲平弯腰翻开金璎璎的眼皮看了下,细细端详过她脸上的破溃之处,又将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抓起看了一番,低头沉吟不语。 庆王在旁边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先生,她到底如何了?” 刘仲平道:“幸好我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这种病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能救她!” “她有救?真的?”庆王惊喜交集。 床边那群医生俱都诧异不已,那个姓杨的医者不由开口问道:“先生,不知这位姑娘患的是何种顽疾,何以如此古怪,以老夫的见多识广,竟也未见过此症?” “她患的可不是顽疾,而是中了一种奇毒。这种奇毒名唤蔓藤千鸩,是用番木鳖、柳叶桃、乌头、葫蔓藤等数十味有毒植物淬炼提取的毒汁制成的,中者会全身浮肿,面部溃烂,指趾发红,胸痛气促,虽不至于立时毙命,但是会让中毒者备受肿胀溃烂之苦,若是女性,必然还要遭受毁容的精神刺激。而且这种毒死状极其惨烈,中毒者会全身的皮肉毛发一块块的脱落,四肢百骸会有万蚁噬心的痛苦,到最后全身的内脏发黑溃烂中毒而亡。” ------------ 第69章 奇特的药引 庆王一听,倒抽一口冷气,又怒又惊,是谁想用如此霸道的毒谋害玉如,实在是太恶毒了! “原来是中毒了!”那群医者顿时恍然。 “若是再迟上三日,到时候剧毒攻心,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她了!” “只要你能救活她,本王必定重重有赏。” “我并非为重赏而来。”刘仲平淡淡道。 刘仲平的态度傲慢无礼,庆王倒也不以为意,他只是追问道:“既然是中毒,那只需解药即可,先生可有带解药过来?” 刘仲平摇头,“这解药昂贵无比,我怎么可能备有。” “昂贵?” 刘仲平走到房间内的书桌边,拿起笔沾好墨,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写下一个方子,交予庆王。 庆王展开方子看着,忽听刘仲平道:“这方子里比如荔枝蒂、铭腾、青黛等几味药都是比较寻常的药材,还算比较好找,就是红犀角和玉苍翠这两种用作药引的物件怕是用钱也很难买到。” “何出此言?” “这两味药引可遇而不可求,是两种极其少见的珍品,红犀角通体发红,呈三角形,据传是生活在西域的一种犀牛头上的角,玉苍翠是南海深处一种色泽发绿的海鱼的鱼翅,纵然万金也难求。而解此毒的药引,就是要把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碾碎磨成粉,调和上黄酒才有解毒的奇效。因此,王爷想救活这位姑娘,必须尽快找到这两味药引。” “先生既然会解此毒,必然会知晓何处可寻得此药的踪迹。”他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金璎璎,咬牙道:”无论花上多少钱,我也要救活她!” 刘仲平只是要紧不慢的告诉他,“据我所知,有位走南闯北的商人手上有此药。” “是谁?叫什么?” “他姓南,叫南十夜。” 南十夜…… 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好像绮玉向他提起过,他又自寻思了一下,忽而大喜道:“玉如有救了,这个南十夜我认识,他来给府里送过白貂皮。他是不是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 “正是。王爷所言不差!” 知道玉如有救,庆王精神大振。他握住金璎璎肿胀的手,默默在心底说。玉如,我一定会救活你! 南十夜,玉如的解药,他一定要想方设法弄到手。 ************************** 暮色为静谧的院落染上一丝淡红,不时有几声鸟鸣划空而过。 落日的余晖里,一阵脚步声沙沙而响。 那阵脚步声,来源于一群行色匆匆的人。为首的是个男仆,男仆走得很快,在前方带着路。 他的背后。是两个很年轻的男子。 靠前的那个男子,一袭黑衣金纹的华贵衣衫,用白玉腰带束腰,发上白玉束发,整个人冷峻夺人,气势非凡。 稍后的是一个仆人装束的男人。紧随着自己的主人而行。 这两人随着前方的那个男仆到了正厅,果见庆王正在厅中等着他们。 一身紫衫的庆王一看到他们,立刻迎上前,“南公子,请坐。” 南十夜却是没坐下。只是淡淡道:“王爷请十夜过府一叙,想必是为了那玉犀角吧。” 一炷香之前,和他素有生意往来的玉夫人,忽然派人到他宅子里说是想买下这玉犀角和玉苍翠,被他婉拒了。 随后,他就接到庆王的邀请,请他过府说有要事相商。 “不错,南公子,你可否将此物卖给我?” 南十夜摇头,还是那句话,“不行。” “你为何不愿卖,是嫌价钱太低吗?” “不是。”南十夜淡漠的道:“此物对我有特殊意义,望王爷见谅。” 有特殊意义?庆王暗自寻思。 如果这不是南十夜欲擒故纵,想卖个高价钱而用的手段,那么这事就很棘手了,因为此人看上去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再加上那东西对他有特殊意义,估计是很难买到了。 “王爷没有其他事,十夜先告辞了。” 庆王还在想着对策,南十夜已经在转身往门外走去,庆王见状忙道:“南公子请留步。” 南十夜根本没停下来,庆王只好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庭院里,铺着青砖的长路隐没在树林边,常青的灌木绿油油的闪着火焰般的蓝光,一切都是那么的静美迷人。 南十夜走到树林附近,忽被一个嘶哑的声音吓得一大跳。 嘶哑的声音难听到极点,就像某种野兽在对天嚎叫。 “长生,长生!你到底在哪里啊!为何你不来见我一面?”那个声音很伤心的叫着,接着又开始啜泣起来。 南十夜目光一闪,不由停下脚步。 随着脚踩落叶的声音,一个人影突然从树林后转出来,和骤然停下脚步的南十夜差点撞了个满怀。 南十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人,顿时也像是被骇了一跳,他还未及说什么,那个人影忽然掩住脸,发出一声难听的凄厉叫声,像疯了般转身往前发足急奔。 那人的叫声像野兽般难听,她才奔了几步,终因身体很虚,跌在了地上。 南十夜似乎被那人影的面容所惊,还在发怔,他身边的庆王已经很迅速的跑过去,很心疼的扶起地上的人影,柔声道:“玉如,你怎么出来了?” 地上的人影起来后,瞧了一眼南十夜,见他一脸像是看到怪物的表情,忽然用手掩住脸,呜呜咽咽哭得更伤心了。 “玉如,你没事吧!”翠屏听到动静,也从林子里出来,看到金璎璎跌在地上,庆王出现在她身边,不由得道:“王爷。” “翠屏,你是怎么照看玉如的,她身子这么虚。你别让她到处乱走啊!” “王爷,你不要怪翠屏。”用手掩住脸的金璎璎拿开手,“今个儿我觉得身子像是好了些,想出来走走。” “翠屏,快扶玉如进屋去。”庆王转头命令翠屏。 “是。”翠屏扶起金璎璎。转身消失在小树林里。 庆王回过头。瞧见南十夜盯着金璎璎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由得长叹一声,“南公子。不瞒你说,我想买下你的红犀角和玉苍翠就是为了她。” “她是……?” “她是我此生唯一喜欢的女人,可是她近日染上了一种怪病,必须要你手里的红犀角和玉苍翠配药才能解毒,因此我想你将红犀角和玉苍翠卖给我。她以前是个活泼可人的少女,自从染病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你方才看到的样子,若是再得不到解药,三日后剧毒攻心就没救了。” 南十夜也依旧没说话。只是眼中的沉思之色更浓。 庆王发现南十夜的表情有些松动,知道再动之以情,晓之以义,他或许真的会将此物卖与他。 “南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玉如自从变成你方才看到的样子后,终日以泪洗面。整个人受到巨大的刺激,接近崩溃的边缘。上天有好生之德,南公子你就发发慈悲,将那药卖与我吧。我知道那个红犀角对你有特殊意义,但是。玉如她对我也同样很重要,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她于我就像那个红犀角于你一样的重要。我现在只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求你,并非是用王爷身份在命令你,我希望你能将红犀角卖与我,救我所爱的女人一命,我将感激不尽,必将重酬。”庆王苦苦哀求着南十夜。 南十夜沉吟良久,终于松口了,“要卖你也可以,可是这药材是稀世珍宝……” 他还未说完,庆王就抢着道:“你开价吧!” “两样三千两。”南十夜开了价。 “好。”庆王一口答应。 “且慢。”南十夜又道:“既是王爷心爱女人的救命药,何止这个价钱。” “那你的意思是?” “听闻纪楚送了王爷一匹汗血宝马,不知王爷可否愿加上那匹汗血马?” 庆王怔了怔,南十夜说得就是玉如的那匹汗血宝马。 他心知玉如很喜欢那匹马,立刻婉拒道:“那个汗血马是纪楚送给玉如的,不是本王的,本王做不了这个主。若是你还要别的东西,本王自会尽自己所能给你。” “那此事就没得商量!”南十夜一拂袖。 他转过身,冷冰冰的道:“王爷,到底是你心爱的女人重要,还是那匹汗血马重要?”他说完作势要走。 庆王左右为难,迟疑不决。 他暗想那马虽是玉如的,但是,此时唯有用那匹马才能救玉如的命,比起那匹马,自然是玉如的命更重要些,他怎能看到快要到手的救治玉如的机会,就这样悄悄从眼前溜走了? 庆王连忙抢先一步拦住他,“南公子,这自然是玉如更重要!那就如你所言,三千两加上那匹汗血宝马。” 南十夜这才满意的点头,“那好,一言为定。” 庆王摇摇头,想不到南十夜如此的贪婪,不但开出如此高价,还要走了汗血宝马,看来那番说是有特殊意义的说辞也是假的,只是他用来抬高货物价值的手段。 他还真没见过如此贪心的男人! 但是,他也并不后悔。 因为,眼睁睁看着玉如就这样在他面前死去,而他什么也不能为她做,那种感觉只会让他感到十分的无力。 玉如这次终于有救了! 这一次,一定是上天听到他的祈祷,让这个奇迹出现。 ------------ 第70章 背后的隐情 奇迹终于出现了! 在得到南十夜送来的红犀角和玉苍翠后,刘仲平很快配制出解药,让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金璎璎喝了下去。 金璎璎呕出三大盆黄水之后,第二日全身浮肿顿消,指趾的红点俱都消褪,用过太医开过的调理身子的方子,也只用了两日,她整个人就恢复如前,除了人看上去憔悴点,瘦了一圈以外,那秀丽可人的容貌终于重现。 看着镜中重新复原的容貌,金璎璎惊喜莫名。 她摸着依旧缺少血色的脸,凝望着镜中秀丽的容颜,恍如隔世。 她对着镜子梳妆着,抹了些胭脂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镜中那个从门外走入的华服男子,连忙起身,盈盈一拜,“玉如见过王爷。” 庆王忙扶起她,“无须多礼。” 他打量着她的脸色,笑道:“你今个儿脸色好多了,还透着些许红润。” 金璎璎也感激道:“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玉如真的是无以为报。” 庆王不觉上下打量起她来,“玉如,我怎么觉得你病愈后像是变了一个人,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多了。” 金璎璎温婉的反问道:“有吗?” 她一抬眼,看到跟在庆王背后进来的那位刘仲平,不由走过去,又是一拜,“玉如谢过刘先生的救命之恩。” 刘仲平只是淡淡道:“无需谢我,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庆王不由对这话感到好奇了,这个刘仲平明显是从关外风尘仆仆的赶来的,而且是专程为救玉如而来,那么是谁请他来的呢?而此人举止傲慢,一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还有谁能叫得动他?他不由好奇地问道:“敢问先生是受何人所托?” 刘仲平道:“是谁都不重要,只要这位姑娘平安就好。” 庆王见他不想说也没再勉强,只是问道:“玉如体内的毒应该全解了吧?” “不错。”刘仲平提醒道:“姑娘体内的毒已经全解了,不过。这次就算我能解了这种奇毒,却也不能保证下次还能解别的来历不明的毒,王爷最好查清下毒之人,防患于未然。” 庆王也皱起眉,“先生,此毒是种什么样的毒?” “什么样的毒?”刘仲平在房间内踱着步,手背在身后,“此毒无色无味,一旦见血能立刻渗入血液中,令人防不胜防。玉如姑娘。你可有得罪什么人?此毒霸道无比。若非有深仇大恨。如何会用这种毒来对付你?” “深仇大恨?”金璎璎摇头,“没有。” “那你在毒发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比如说哪里很意外的磕了下,碰了下的。” 刘仲平这一提,金璎璎立刻想起来。不由得冲口而出,“我想起来了,在中毒之前,有一天,在路上撞了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手上的不知道什么硬物的尖尖曾经把我的脸划上了一个很小的口子。” “对,就是那个小口子!” “可是那个小口子过了两天都自己愈合了。“她摸着自己的脸,”一点痕迹都没有,应该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吧。” 刘仲平立刻道:“那种毒只需要一丁点小口子就行了。随后,那口子是可以自行愈合的,因此一般人不会想到是中毒了,这就是此毒最大的特征,等察觉时就迟了。” 庆王一听这话。立刻追问金璎璎道:“你还记得那个小丫鬟长什么样子吗?等我找出她,必将严惩不贷。哼,险些就害死你了!” 金璎璎迟疑了一下,这才道:“这时间过得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她不是记不清,如果再让她看到那个小丫鬟,她肯定能一眼认出她,然而,这事明摆着肯定是她的主子逼迫她下毒的,即便是挖出那位夫人,那个小丫鬟肯定也逃不出严惩,那一百皮鞭抽下地,连自己也受不了,更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因此,她才谎称记不清。 刘仲平看了眼现在又生龙活虎的金璎璎,朝着庆王道:“王爷,我还有些话要单独对玉如姑娘说。” 庆王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庆王离开后,刘仲平关上房门,盯着金璎璎看了几眼,忽然问道:“玉如姑娘,你和十夜是什么关系?” “十夜?哪个十夜?” “南十夜。” 南十夜? 金璎璎有些莫名其妙,这刘仲平会突然提起南十夜,不由摇头道:“没什么关系啊,我和他不熟。” “那你对他印象如何?”刘仲平又问。 这个问题问得更加古怪,金璎璎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我对他的印象嘛,他这个人啊,成天都冷冰冰的,骄傲的不得了,两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每次看到我就只会训斥我,说我不够温柔,不够漂亮,还叫我去读什么诗书,而他自己呢,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刘仲平听了这番话,显然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怔怔又看了金盈盈俏丽的脸蛋一会儿,忽然语气凝重的道:“你对十夜很重要!” 呃? 金璎璎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追问一句道:“什么啊?” 瞧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刘仲平忽然叹息一声,摇摇头,背过身朝门的方向走去,边走嘴里在慢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他边走边吟念着,语声浑厚苍劲。 “先生……”金璎璎追出去,想问为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有看着刘仲平吟完仰天哈哈笑着走了。 金璎璎立在门边,被刘仲平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她对南十夜很重要? 她有没有听错?怎么可能? 那个冷冰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南十夜,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南十夜,会对自己有意?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在山庄里,他是那样的嘲讽她,甚至直言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她才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那个南十夜会爱慕自己,这肯定是那个刘仲平乱说的。 不过,他为什么会认识南十夜呢? 但是,想想那两人都是一样的目空一切,目中无人,说起来倒是很相似,也许物以类聚,他们性情相投而因此成为了朋友也说不定。 ********************* 肃穆的房间内,气氛凝滞。 庆王的六位夫人围桌而坐,她们背后立着的是各自随侍的丫鬟。 这一屋的姹紫嫣红,好似百花齐放,或雍容华贵,或温婉动人,或妖娆多姿,或清丽脱俗,可是这几位夫人各个都一脸的忐忑,不时的看着站在桌子中央的人,眉宇间甚是不安。 空气里尽是沉闷的阴霾,就像庆王那板起来,格外令人惊心的脸。 桌前,庆王沉着脸,手背在身后,冷冷盯着围桌而坐的那帮夫人,他虽未开口,可是数位夫人已从他阴沉的目光中,敏锐地感到风雨欲来的征兆。 毕竟,王爷一向都是温和而平易近人的,今天的他看起来不同于平日,明显有种强自压抑的愤怒,仿佛一触即发。 他的目光扫了这帮夫人一圈,冷冷开口了,“说,是谁下的毒?” 夫人们都噤若寒蝉,默不作声。 庆王见没人吱声,更气了,一拳捶在桌子上,“你们自己说是谁下的毒,不然等我查出来,我绝对不会轻饶!” 凌厉的语气,手捶在桌面发出的砰然之声,吓得夫人们的身子一震,眼中除了掩不住的嫉妒外,还有不甘。 坐在右边的蕊夫人眼珠一转,她用帕子掩着嘴,娇滴滴的道:“王爷,这毒是谁下的,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她睁着一双美丽的凤目,目光飘向坐在她对面的梅夫人,话里有话的继续道:“这府里,有谁比梅姐姐更会用毒,更了解毒药的特性呢?玉如小妹妹啊,天真无邪的,没准是惹到谁才会引来杀身大祸。”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梅夫人身上,全府上下都知道这府里擅长用毒的只有梅夫人,因此嫌疑自然是最大。 梅夫人一点也没慌张,冷若冰霜的面上不带一丝表情,只是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我处事的准则。那位玉如姑娘并未和我起过任何冲突,也未曾得罪过我,我有必要去毒她么?再说,这府里的人都知道我会用毒,我有必要会下这种遮遮掩掩,拖上大半个月的毒?” 蕊夫人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蕊夫人虽然闭上嘴,她斜对面的筠夫人却接过话头,“依我看,这事儿要不是梅妹妹做的,那必是和玉如姑娘有过积怨的人做的,比如……”她的美眸扫向蕊夫人,虽然她没说出蕊夫人的名字,那神态和语气明摆了就是在说蕊夫人。 蕊夫人也不甘示弱,不阴不阳的道:“筠姐姐,这府内嫉妒玉如小妹妹的可是大有人在,我好歹还在她病重之际上门探望过她,哪像有些人连门都没登过,没准还在心里诅咒玉如小妹妹早点死呢!” ------------ 第71章 六封休书 筠夫人立刻反唇相讥,“哟,这还真是贼喊捉贼!我看这想毒杀玉如小妹妹的人是你才对吧?半月之前,你就曾冤枉过她是奸细,还把她往死里整,怎么着这下子又好心起来,还专程去探病,我看这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其实是去瞧她毒发身亡了没有?” 蕊夫人顿时恼羞成怒,“你们害怕她患的是疫病,会过给你们不敢去看她,一点同情心都没,现在还倒打一耙,冤枉是我想毒死她!不错,我以前是嫉妒过她,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她都成了那个丑模样,我还嫉妒她什么!”她掩住面,委屈的向着庆王哭道:“王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庆王被她哭哭啼啼的一哭,再加上众夫人没一人承认,早就很恼火了,他的一双眼睛似乎在喷火,怒声暴喝:“说,到底是谁下的毒?” 众夫人骇得身子一颤,无人应声。 气氛又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这帮夫人虽然没再互相斗嘴,但是,庆王从她们脸上也着实看不出是谁下的。他冷冷的盯着她们,“你们都不说是吧?” 他哼了一声,长袖一拂,气冲冲的入了内堂。 王爷去干什么了?没人出声敢问,也没人有心情去问。 众人相对无言,一屋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珠帘一动。 阴着脸的庆王掀开帘子,快步而出,啪的一声将六个信封掷地有声摔在桌上,声色俱厉的警告道:“此事就到此为止,我也不想再继续追究下去。但是,你们都给我听好,从今天起。你们要是谁还敢动她一根毫毛,这六封休书就是你们的下场,你们就全都给本王统统滚出府去!” 一语既出。六个夫人如遭雷击。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王爷居然会为了那个贱人赶她们出府,错愕之后。顿时伤心得大哭起来。 庆王硬着心肠不理会她们,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这是他想出的唯一可以保护玉如的方法,只为牵制住自己的这帮妒娘子。 玉如,到底是天真了,论心计是比不上任何一个夫人的!因此,就让他来保护她,让她在这府里不再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屋内。只剩下六个夫人哭成了泪人儿。 光线淡淡洒在被平铺交叠在一起的六封休书上。 白底的信封上,黑色的大字触目惊心。 休书!多么刺眼的字眼―― 颤抖的伸出指尖,夫人们各自捡起自己的休书打开来看。 低低的啜泣声不绝于耳。 “可恨!王爷居然为了那个贱人想休掉我,一点也不念旧情。”哭泣声中。响起萱夫人咬牙切齿的骂声,她气愤的看完手中的休书,忍无可忍的将休书给撕得个粉碎,“太过分了!” 筠夫人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休书上,浸湿上面的字迹。伤心的道:“王爷这次肯定是动了真心,不然不会想休了我们这帮姐妹。” “那我们又能怎么着?那贱人以后少根毫毛,没准都要算到我们头上,看来啊,我们只有祈祷她长命百岁。百病不侵呢。”蕊夫人语带挑拨的抖抖手中的信,一副不把这信当回事的模样。 筠夫人抹了一把泪,叹息道:“入府这么久,我从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女子有对那个贱人好,我看王爷这次是认真了。” 锦夫人捏着休书,哭了会却道:“王爷既然对这贱人动了真心,怕是这空置的王妃之位,非这贱人莫属了,大家都等着屈居这个贱人之下,以后怕是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活吧!” 这一提王妃之位,其余的夫人很是不满,尤其以萱夫人为甚,她一脚踢开椅子,阴冷而狠毒的道:“哼,我不会让那个贱人得逞的!” “我说萱姐姐,你想逞英雄教训她,我看还是算了,不要连累我们大家都陪着你出去受苦,这西北风可不是好喝的!”蕊夫人冷讽道。 这话不投机是半句多,萱夫人哼了一声,鄙夷的瞧了蕊夫人一眼,也懒得再和她耍嘴皮子,带着仆妇转身离开了屋子。 蕊夫人也站起来,朝着玉夫人道:“姐姐,这里真没趣,我们也回去吧!”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后,斥退丫鬟,两人关上房门,这才在玉几两侧的地上席地而坐。 玉白的小几,两侧铺有华丽柔软的地毯。 两位夫人袅娜的坐在上面,淡青的衣衫,映着柔红的毛毯,甚是鲜艳夺目。 屋内熏香袅袅,暗香袭人。 蕊夫人一抖淡青的衣袖,雪白的贝齿咬住娇艳的红唇,一双阴狠的凤目全是伤心, “姐姐,想不到王爷如此绝情,为了那个贱人,不惜要休掉我们,一点也不顾念我们与他的情分。” “王爷这是被那个小狐狸精迷了心。”玉夫人秀美的脸上也出现一丝狠毒和嫉恨之色,“我原以为王爷只是迷恋她的容貌,才会挑选这种死前会使容颜尽毁,身形完全走样的毒,不想王爷一点也不嫌弃她的丑样,非但没将她逐出府,反而不离不弃,日夜守在她床边,可恨啊!这次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花了那么多的银子,反而便宜了那个小贱人!” “若非那个刘仲平突然现身,那个小贱人早就是个死人,姐姐,你不觉得这事儿很蹊跷吗?” 玉夫人揉揉发涨的太阳穴,颌首道:“的确很蹊跷。”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此毒厉害无比,当初买的时候,我就打听得很清楚,说是这世上能解它的那个人几乎相当于不存在,因为那人生性孤傲,隐居关外,行踪飘渺,因此中了此毒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死掉了,唯一的一个存活还是传言在八年之前。” 蕊夫人不满道:“什么行踪飘渺,瞧瞧这不是恰到好处的出现了,不早也不晚。” 玉夫人沉吟一下,“我听王爷说,那个刘仲平是受人所托,特意赶来救那个贱人的。听说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从关外赶来的,马都跑死好几匹。” 蕊夫人有些震惊,“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要救那个贱人?” “我也不知道。”玉夫人也在思忖中,喃喃自语道:“哼,这到底是谁在躲在暗处在偷偷的帮着那个贱人?” 蕊夫人很是不甘,“想起来就觉得不甘心啊,要不是那个刘仲平突然赶来,那个小贱人就会肠穿肚烂而死的,本来是这样天衣无缝的计划,到最后居然功亏一篑了。其实,那个毒的确是种千载难逢的奇毒,连众太医和全京城医馆的医者都无一人察觉这是中毒,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只可惜了……“她没有再说下去,语声充满惋惜。 “不过,这次也没白下毒。”玉夫人若有所思的道:“但至少我们知道有人在暗中帮着那个小贱人,因此,我们必须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免得一失手阴沟里翻了船就麻烦了。” “姐姐说的不错。可是想起每次想陷害她,都被王爷给挡下了,就觉得很不甘心。像上次,要不是姐姐告诉我说,那小贱人的抽屉里藏着一张我们府里的地形图,我也不会想到用那个以奸细之名将她毙于杖下的计谋。” “妹妹,其实计谋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没想到王爷会适时赶来,明明那天是听说他出府去宫里了,谁知这么早就回来了。唉,这也只能怪我们火气太背,以后再想计策要想得周全点,以保证一击必中。” 蕊夫人也点头道:“只是这次下毒没成功,还要委屈姐姐继续去与那小贱人虚与委蛇,可笑那贱人居然还傻乎乎的把姐姐当好人。” 玉夫人歹毒的笑着,“这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可我们此次计谋都没得逞,哪里是百战百胜了。”蕊夫人叹息道。 “妹妹,你别气馁。”玉夫人越过桌子,拍拍蕊夫人的手,“自打入府后,这里就是我们姐妹在相依为命,这王妃之位,我们姐妹不管谁得了,对我们家族都是有极大帮助的。” 蕊夫人却摇摇头,“姐姐,现在事情更加棘手了,你看看,王爷为了那个小贱人,都写休书了,我们该怎么办?放了那个小贱人吗?” 玉夫人咬牙切齿,“当然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她活着一天,王爷的心就会放在她身上一天,只有她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掉,王爷才会慢慢忘掉她。” “可是她死了,咱们都逃不脱干系。” “傻妹妹,这贱人要是在府内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确实逃不脱干系,但是,如果是在府外呢?她在府外死掉,王爷难不成还会栽到咱们身上?” 蕊夫人眼睛一亮,“姐姐说得对极了,好主意啊!” 玉夫人阴险的笑起来,“那小贱人不是很喜欢逃出府吗?咱接着做的就是协助她逃走,然后,等她跑出府后,在外面再取她性命,只要做得干净利落点,王爷又怎会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妙极了啊!”蕊夫人赞道。 “现在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势态再说吧!” “好的,姐姐,一切都听你的。” ------------ 第72章 交易 又过数日,金璎璎的身体经过调养,终于恢复了元气。 连续数日的卧床休养,将她给憋闷坏了,这身子一复原,她就去了马场,打算看看闪电。 闪电是她给那匹汗血宝马取的名字,她感觉它奔腾在风中的时候,就像黑暗中的一道银色闪电。 到了马厩,她愣住了。 马厩里,属于闪电的位子上空空如也。 闪电呢? 她正发着愣,马厩里的仆人过来了,她不由指着空地问道:“闪电呢?” 仆人回道:“姑娘的马被王爷送给了南公子。” “什么?送给蓝公子?哪个蓝公子?” “就是上次来送白貂皮的那位南公子。”说话的是翠屏,她不知何时出现在金璎璎背后。 “南十夜?”金璎璎不满的嘟起嘴,“这王爷为何要把我的马送给他?” “为了给你换解药。”翠屏告诉她道:“当时刘先生说他开的解药的那个方子里,有两味药引只有这位南公子有,因此,王爷找到他想买药引,一开始他拒绝了,最后终被王爷说服,但他提出愿意卖的条件,就是三千两银子再加上这匹汗血宝马,否则免谈。” “三千两加一匹汗血马?这家伙还真是贪得无厌啊!”金璎璎翻了个白眼,一脸的鄙夷,“不过呢,那家伙就是这个性格,不贪他就不叫南十夜了!” “玉如,你是不是认识他,怎么一副和他很熟的口气?”翠屏狐疑的望着她。 “没……没有啦!”金璎璎知道说漏嘴了,连忙掩饰道:“我只是以前听到一个朋友提起过他而已。”她打了个哈哈。 “原来是这样啊。”翠屏笑了笑,与金璎璎一起并肩出了马厩。 她们漫步在马场,在落日的余晖中欣赏着马场的景色。 一望无际的绿草迎风摇摆,漆着白漆的栏杆蜿蜒伸展。金秋的暮色是沉甸甸,笼罩在天地间,苍苍茫茫。 金璎璎边走边思忖着。这次中毒的事王爷也没查出来是谁做的,估计那个下毒的人应该在暗处窥视着她。在阴阴冷笑。 她感觉背脊一阵发寒。 不行,她要离开这里! 这王府不能再待下去了,这府内的夫人们除了玉夫人,明的暗的各个都希望自己死,这一次若不是王爷救自己,自己早就一命归西了,而且会死的很难看。 可是。王爷越是护着自己,那帮夫人对自己就越是视为眼中钉,这次下的毒还有人能解,下次万一下的毒真的无人可解。那不是真要去见阎王了。 因此,为今之计,只有离开这里,外面虽然有杀人狂,但是。事隔了也快一个月,杀人狂没找到自己可能已经离开京城了。 但是,如何逃出去呢? 她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忽地,脑中灵机一动。 南十夜。 她忽而记起刘仲平说过的话。你对十夜很重要。 直到此时此刻,汗血马被南十夜用药引换走后,她才真正懂了这句话的含义,之前还让她以为他对自己有意呢。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 这个刘仲平就是南十夜找来的,他设了一个欲擒故纵的计,一方面让刘仲平到府内给自己诊病,说世上只有他南十夜有药引,等王爷想买的时候,他就故意拒绝,这样就能抬高手中货的价值,卖出一个好价钱。 什么她对南十夜很重要,这句话应该说是钱对南十夜很重要才对! 至于他怎么知道自己得病的事,很简单,全城那么多的医生,随便抓一个出来问一下就能知晓自己的病情。 这个贪心的家伙,打主意居然敢打到王爷头上,他不要命了么? 不过呢,他既然这么贪财,那么,她只要给他钱,叫他把她弄出府应该是行得通的。以自己的能耐,每次逃跑都会被王爷给逮到,这次南十夜如果肯帮忙,说不准真能跑出府。 她为这个想法兴奋起来,忽听翠屏在奇道:“玉如,你怎么这么高兴,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嘴巴里应着,脑海里却在想着,等会就去找玉夫人问下,因为王府的财政一般是玉夫人在帮着掌管着,她和南十夜有着生意上的来往,只要向她打听到南十夜何时会到府里来,到时候再来个守株待兔,不就能见到他了么。 她边想着,眼睛很随意的四下看着。 忽而,她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因为,她看到竹林边,玉夫人正带着一个丫鬟从回廊上走下台阶。 她立刻快步迎上前:“玉姐姐。” 玉夫人从台阶上下来,看到金璎璎笑吟吟的迎上来,立刻也露出笑容,“玉如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啊?” “玉姐姐,我正打算去找你呢,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她拉起玉夫人的手笑道。 “玉如妹妹有何事?” 金璎璎转身和玉夫人并肩往前走,开门见山的道:“玉姐姐,你还记得上次来送白貂皮的那个南十夜吗?” “记得啊,怎么了?” “我找他有点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再到府里来?” 玉夫人狐疑的看着她,“你找他有什么事?” “不瞒玉姐姐,我想找他买回我的那匹汗血宝马。”金璎璎打出汗血马的幌子,装出一脸不满道:“你是知道的,那个南十夜用药材换走了我的马,我想找他买回来。” 玉夫人却摇头道:“那我看他恐怕是不会答应的,更何况当时是王爷亲口答应换的,这给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之理,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金璎璎哀求道:“玉姐姐,好歹总是要试一下的。那匹马跟了我相处了了这么久,这一下它没了,我心里很难受。玉姐姐你只要告诉我,他什么时候来就可以了,也许我多求求他,他一时心软就会还给我也说不定啊。” 玉夫人瞧见金璎璎一脸恳求的表情,点点头道:“明日他会来府里和我谈生意,到时我安排你们见面好了。” “谢谢玉姐姐。”金璎璎望着她甜甜的笑起来。 玉夫人拍拍金璎璎的手,亲热的道:“我们都是好姐妹啊,这么见外干什么!” “对,我们是好姐妹。”金璎璎笑得更甜。 她仰起头,雪白的颈脖仰出美丽的曲线,太好了,明天就能见到那个南十夜,然后,她终于能逃出府了。 她禁不住的咯咯笑起来,仿佛看到自由在对着她招手。 *************************** 次日,寻香阁。 茶香袅袅,熏香阵阵。 白色雾气中,那张玉容如姣花照水,华贵之余,别有一股端庄娴雅的韵味。 这张的脸的主人穿着一袭暗红色云雾锦缎上衣,同色暗红色七彩绣金下裳,脖子和头上堆满珠翠,闪闪烁烁。她坐在镶金椅子上,对桌子对面的年轻男人笑道:“南公子,这桩生意就这样说定了。” 椅子上的男人不拘言笑,只是淡淡道:“那两日后我会派人把货送过来。”他站起身,又道:“那告辞了!” 这人神色冷峻,发髻光洁,面容却出人意料的俊美,那一身黑色的衣衫,使他看上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但是,那黑衣上的金色花纹又是那般的耀眼,使他浑身流露出一股身在云端的轻慢与冷傲。 他自然就是前来府内和与夫人做生意的南十夜,现在生意谈好了,他自然就该离开了。 他站起来就想往外面走,忽听玉夫人在背后道:“南公子,请留步。” 南十夜站住了,回头,“夫人还有何事?” 玉夫人也站起身,款款走到他身边,“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想见你。” “哦?”南十夜轻“哦”一声,等候玉夫人说下去。 玉夫人朝着门外轻唤一声,“玉如妹妹。” 门外走入一个绿衫少女,头梳双环髻,鬓发上晃动着一枚小巧的金步摇,少女婷婷入内后,对着玉夫人笑道:“玉姐姐。” “南公子,我说的人就是她。”玉夫人对南十夜说完后,朝着金璎璎点头道:“你们谈吧,我先出去了。” “不用了,玉姐姐。”金璎璎直接对南十夜道:“南公子可以移步随我去马场谈谈吗?” 南十夜沉默着,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考虑着。 金璎璎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万一拒绝怎么办?在这里谈也并非完全不可以,她不是怕玉夫人偷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是经过妙莲那件事后,她感觉在这王府里做事情都该小心点,毕竟,人心还是隔着肚皮的,谁又知道谁呢? 她不由急道:“我要谈的可是一桩大买卖。” “好。”沉默一下,南十夜应允了。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马场,站在马场空阔的地面上,金璎璎终于放心下来。 这样就没人可以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四周百米以内空旷无人,脚踩着柔软的草坪,她对他说道:“南公子,你还认识我吗?” 南十夜依旧是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当然认识。” 稍停,他又道:“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金璎璎在心里盘算一阵子,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最后她直截了当的道:“南公子,我想和你做桩交易。” ------------ 第73章 蕊夫人遇害 “交易?” “只要你能把我从这王府里弄出去,不管多高的价钱我都愿意出。”这次她没再掏出银票给他看,上次在华阳镇她还记忆犹新,她可不想把现在唯一可以救她出去的人给气走。 南十夜一听,立刻拒绝道:“不可,这种事你找别人吧!” “为何不可?” “王爷是什么身份的人,将他府里的人弄出去,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若论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不是早已动过吗?还在乎多上这一次?”金璎璎绕着他转了圈,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次我中毒你让王爷拿我的那匹汗血马和你换红犀角,就是你设下的计策。” 南十夜目光一闪,盯着她。 她背负着手得意洋洋的道:“你别装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早就知道了,这就是你设下的欲擒故纵的计谋,而那红犀角和玉苍翠的药材就是你的饵。这事简单地说,就是你从医馆的那些医者嘴里得知我中了奇毒,随后,你找来刘仲平来给我诊病,让刘仲平说药材里差上两味药引,并通过他的嘴告诉王爷这京城里唯有你有那两味药材,让他不得不找你花高价买药。” 金璎璎说得洋洋得意,却没发现南十夜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在看着她。 南十夜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璎璎更加得意了,“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南十夜目中闪过一丝困惑,虽然这困惑是稍纵即逝,但还是被紧紧盯着他的金璎璎给留意到。 金璎璎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忽而又想起刘仲平的那句你对十夜很重要,不免有些悻悻然,撇撇嘴。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对他很重要,明明就是银子对他很重要嘛。” “你说什么?”纵然是很小的声音说的。南十夜是有武功的人,自是耳力不错。倒也听清楚了,不由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金璎璎岔开话题,脸忽然一板,声音徒然也变得很冷,“南十夜,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设计王爷。哼。这要是我告诉王爷……” 南十夜倒是很镇定,不为所动,“姑娘有证据证明是我设计的王爷吗?就算你真能证明,这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你家王爷自己心甘情愿掏钱的。为了救你一命,他自己愿意出那么高的价钱,关我何事!哼,我告诉你,如果你胆敢泄露这事。我就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你不但用假名,还捏造虚假的身世欺骗他,这欺骗王爷的下场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南十夜的声音也变得很冷,一点也不受她的威胁。反而用她的真实身份来威胁她。 “你……”金璎璎被他的冷静气得七窍生烟,她强压怒火,冷静了一下又道:“这世上没人会嫌钱少的,南公子难道不想和我做这桩买卖吗?你是和我爹有过生意来往的,你应该很清楚我家的财力和势力,我绝对出得起那个让你将我从这里救出去的价钱。” 南十夜却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你拿什么付?” “我现在是没有啊,等我出去回了庄里就有了。”金璎璎仰起头,南十夜的个子够高,她直到他的肩头,必须扬起脸和他对话。 “你言而无信,上次就失信于我,叫我如何再相信你。” 金璎璎一听这话,就知道有转机了,不由道:“上次的是出了点意外,不是不付给你,这次等我出去一起付给你好了。” 南十夜又沉默了,金璎璎顿时急了。 她知道南十夜说的是那次让他帮她去找陈铧过府弹琴的事,忙着急的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不是想赖账,本来我找到一个很神奇的小壶,想带出府后给你的,没想到被人给抢走了。” 南十夜目光一动,“小壶?” “我知道你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见多识广,不是很特别的宝物是不能入你眼的。那个小壶真的很有趣,能把装入壶中的冷水自动变成热水,还能散发出淡香,而且那个壶上在水变热后,会浮现出一个很漂亮的图画,很神奇的。” “瞧你说的不像假的,我且相信你一次。”南十夜终于又开口了。 金璎璎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帮我了?” 南十夜短促的点了下头,金璎璎不由发出一声欢呼。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南十夜冷冷的声音将她拖回现实,“价钱还没谈呢。” “你开价吧。”金璎璎太高兴了,嘴一张,就是这句话,这话一出口,她立刻又后悔了,这南十夜这么贪财,搞不好会来个天价,她心里不由叫苦不迭,可话已出口,又不能反口。 南十夜用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要紧不慢的开了口,“你既然是王爷的宠妾,这价钱——” 他的话还没落,金璎璎就不高兴的打断他,“谁是他的宠妾了,我只是他的客人,不是宠妾,你听到没有!”她冲着他的耳朵用力的吼。 “这么大声干什么!”南十夜还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样子,慢条斯理的道:“即是宠妾,就是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千两?”金璎璎问。 南十夜摇摇头。 “两万两?”金璎璎目瞪口呆,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抢?” 南十夜冷冰冰的懒得再和她啰嗦,“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他一拂袖,转身就想走。 金璎璎一咬牙,大喝,“站住!我愿意!” “那一言为定。”南十夜回过身。 “等你救出我,我会让爹付给你银子的。”金璎璎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只把这个贪财的南十夜骂上了个百十遍,鼓着腮帮气呼呼的。 混账!这家伙还不是普通的贪财啊,简直就是钻到钱眼里了! 南十夜看着表情一下又变得很生气的她,忽然问了句,“其实,我不明白,你何须要逃走呢?” “呃?”金璎璎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爷的身份尊贵无比,跟了他,你不愁吃穿,还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多少女人想都想不来,你何必要逃离他?” “因为我不爱他。”金璎璎缓缓道:“正因为不爱,就算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也不稀罕。但是若是我爱他,就算他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我也会跟着他的。因为我想通了,爱是人类最珍贵的情感,是用钱也买不到的。” 她抬起脸,美眸上睫毛轻轻眨动,嘴里却幽幽又吐出一段话,“这次中毒快要死的时候,我想通了很多东西,其实在脆弱的生命面前,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财富和地位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身边的人和他付出的那片真情。正因为王爷对我不离不弃,情深意重,因此我更不能留下了,我不想再伤害他。说实话,他其实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我不否认有那么一刻,我差点就对他动心了,只可惜我们相遇太迟,我无法再将心给他。” 她的这番话委实让南十夜有些吃惊,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久久未言。 山庄一别后,直到今日他才发现昔日那个刁蛮任性的少女已经悄悄改变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点改变,却终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当风再起时,他的黑衣飘飘扬扬。 映着他同样漆黑的瞳,有了一丝暖意。 他看着她的眼睛,“其实我想说,你并非朽木。” ******************************* 透过木雕的窗,金璎璎望了眼窗外。 已经三日了,南十夜还未动静。虽然他说过会将她救出去,可是这等待的日子让她心焦难当。 这日早上,在房里用过早膳,她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朝着另一个丫鬟嚷着:“不得了了,蕊夫人被人杀了!“ 蕊夫人被人杀了? 金璎璎顿时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应了一句,“什么,蕊夫人被杀了?” “是啊,今个儿早上小桃去叫夫人起床,却发现床是空着的,蕊夫人不知去向,于是,就告知王爷,庆王立刻命人全府搜索,方才才在后花园附近的小树林里找到了夫人,夫人被人吊在树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死去多时。” 金璎璎一听,立刻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小丫鬟的手腕道:“那个树林在哪里?” “在听涛阁。” 她松开那小丫鬟的手,往听涛阁冲去。 吊在树上…… 这个词儿让她想起华阳镇的那个杀人狂,她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她发足向听涛阁奔去,但愿不要是那个杀人狂做的。 到了听涛阁,她发现那株出事的树下围着很多仆人和丫鬟。 她仰起头,面色不由更白了。 但见一棵巨大的树上,一个红裙女人被吊在树枝最粗的枝桠上,她双手向两侧打开,手腕被绳索捆绑在旁侧的树枝上,黑色的长发被绞成一大股,向上紧紧缠缚在她头顶的粗大枝条上,这拉扯的强大力道使得她的头部被迫上抬,露出原本应该下垂的那张白生生的脸。 ------------ 第74章 恐吓信之谜 她双目圆睁,目中尽是惊骇,胸口一把匕首只没入刀柄,剩下沾着血的黄金把柄在闪着冷光。 那血沿着刀柄淌下流了一地,衬得周遭枝叶繁茂的绿,让被缚在树上的尸体,红得像一朵刺眼的血之花。 现场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血腥气。 映着此景,甚是凄美。 “妹妹!”一声凄厉的哭叫从旁侧传来,左边的青砖路上,玉夫人一马当先的扑过来,仰头望着树上的人儿惨叫一声。 她的身形摇晃了几下,在要倒下时,所幸被随后追上来的丫鬟们一左一右的给搀扶住。 “不!”她发出一声悲呼。 “夫人节哀。”小桃扶着玉夫人,目中也泪水涟涟。 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金璎璎抬头一看,原来是庆王来了。 庆王走到树下,仰望树上的人。 “王爷。”玉夫人看到庆王,推开身侧丫鬟的扶持,踉跄着脚步,扑到庆王身上,声泪俱下的哭道:“我妹妹死得好惨啊。王爷你一定要给我做主,抓出那个凶手将他碎尸万段,这样妹妹才能在九泉下瞑目!”玉夫人说到碎尸万段之时,简直是咬牙切齿。 她恸哭着,几欲哭断气,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玉夫人,庆王郑重的点头道:“绮玉,我一定会查出那个杀害千蕊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以慰千蕊在天之灵!来人,快送玉夫人回房去。” 玉夫人哭嚷着不愿走,最后还是被丫鬟们给扶走了。 庆王将目光投向悬挂在树上的尸体。 树上的女子早已气绝多时,那鲜红的血,凄厉的场景,就像是一种无形的挑衅,让庆王怒不可遏。 是谁。胆敢在他的府内杀人? 凝望着绿叶中千蕊那张充满震惊和惊骇的脸,他不觉想起和她的初遇,想起她的妖娆妩媚。一时也悲从心起,竟不忍再看。背过身久久不语。 在场的人眼见庆王冷着脸,知他心中悲伤,都停下喧闹和交谈,全都噤若寒蝉。 一时之间,只有风吹衣袂的声音在哗哗作响。 “王爷请节哀。”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庆王回过神,才发现金璎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用一种很同情的目光在看着他,“逝者已矣,是为不幸,生者如斯。情以何堪。蕊夫人曾说过,只要王爷心里有她,即便要她死了她也是甘愿的,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你为她如此伤心。肯定会很欣慰的。” 庆王轻叹一声,唤人过来去官府报案。 随后,他又神色凝重的对着紧随在身后的邹润成道:“邹管家,你随我来一下。”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之处,庆王摆摆手。示意身边的护院退下,对着邹润成道:“邹管家,千蕊被杀了,本王心里很难过。” “王爷请节哀。”邹润成摇摇头,“夫人已去,王爷自该保重身体。” 庆王却是没回答,他似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才缓缓道:“邹管家,我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对,你还记得那封信吗?” “信?” 庆王提醒道:“两日前,你不是给本王看过一封信。” “王爷是说的那封不知是谁恶作剧的信么?” “对。”庆王抿抿唇,“我看这不是恶作剧,是有预谋的谋杀。” “何以见得?那不是一封很普通的邀约的信吗?” 庆王若有所思的摇着头,“不对,那其实是一封恐吓信。” “恐吓信。” 庆王缓缓将那信中内容念给邹润成听,“十年旧事,铭心刻骨,明日辰时,妙峰山上,恭候君临。如君不至,十月初三,子夜梦回,雪海飘香。” “这有什么不对?”邹润成不解道。 庆王开始解释道:“这封信虽然表面字字平和,其实句句暗藏深意,暗潮汹涌。十年旧事,到现在都刻骨铭心,念念不忘,如果不是因为情感上的纠葛,应该就是和血海深仇沾上边。不过,到现在我倒是能肯定这是和血海深仇有关联,你看最后那句,若是我不去,就雪海飘香,这深秋何来雪?雪其实是等同血,这所谓的雪海飘香,这香指的就是死去的千蕊,这意思就是说我要是敢不赴约,千蕊就会成为血泊中的最后一缕香,从此香消玉殒。” “原来此信还有如此的玄机。”邹润成叹了声。 “可恨,我竟当时未曾察觉到。”庆王说到此处,声音哽咽起来,方才在众人面前极力压抑的悲伤全都涌出来,终日陪伴在他身边的人突然离去,怎能叫他不伤感。 他越想越是难过,语带懊悔的道:“就是因为当初我太过大意,没把这封信当回事,才会酿成如今的惨剧,我对不起千蕊!如果当时我能警觉点,发现这是一封恐吓信,而带人前去赴约,千蕊也许就不会死了!你瞧瞧这十月初三不就是昨天吗。这子夜梦回,不就是指的半夜子时吗,可恨啊,我竟然半点都没察觉,而害死了千蕊……”越说到最后,一向冷静沉着的他也激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王爷不必太过自责。”邹润成见状忙劝道:“这个人分明是有预谋的,你看这个凶手连杀人的时间都准确预示了,看来是早有筹谋的,是躲不过的。不过,这封信还是挺古怪的,十年前王爷也只有十五六岁,小人记得那两年中好像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或者是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为何这人要如此设计王爷呢?” 庆王也自想了一会,肯定道:“你记得不错,那两年是没出过什么事,我何来与他有仇?看来,只有等官府逮住他就知道了。” “但愿官府能早点抓住这行凶之人,以慰蕊夫人的在天之灵。” 庆王点头,目光中的深思之色并未散去,他想了想又道:“邹管家,你觉得凶手会是怎样一个人?” 邹润成察言观色看了一眼庆王,“王爷想必是对这凶手的来历有了些许眉目了吧?” “眉目到谈不上。”庆王皱着眉头,“本王只是觉得这行凶之人,胆敢预告杀人时间,还将人吊于树上,若非艺高人胆大,就是蓄谋已久。我方才看过周围的地面,地上都没车轮印马蹄印,就连脚印也没一个,这不是很反常吗?要将一个人搬运到这里来并吊起来,在不借助车子和梯子的情况下,若非武功深不可测,是不可能做到的。因此,这个凶手应该是个身强力壮,足智多谋的绝顶高手。我问过服侍千蕊的侍女小桃,小桃说千蕊昨日一整天情绪都很正常,晚上睡觉时穿的就是她身上那件红色绣花睡袍,而且,昨夜一晚上千蕊的房间都很安静,因此,晚上丫头们就没敢进去吵醒她。看来,这凶手肯定是夜里翻窗掳走了千蕊,千蕊甚至连叫喊也没发出,也没任何打斗和挣扎的痕迹,只有一个可能,那人会武功,直接点了睡梦中千蕊的哑穴。”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千蕊死前的表情好像很害怕,这个是可以解释的,但是,我总觉得她的表情除了惊恐,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困惑,以及仿佛知道凶手不会放过她的绝望。若说乍见凶手,千蕊应该大惊之下狂呼救命,凶手怕被人发现会立刻杀她,她只会有惊恐,何来绝望和困惑。我怀疑在杀她之前,凶手很可能和千蕊有过交谈,而他们交谈的内容可能让千蕊百思不得其解,才会有那样的表情。” “王爷言之有理。” “难道……千蕊和凶手以前就认识吗,这凶手莫非就是府中之人?”庆王又自摇摇头,喃喃自语,“不对,若是府内之人,又何必约我出府去见面。这定然是我没出去,他才会杀了千蕊,逼迫我现身……这是这样的么?” 他的疑问回荡在风中,无人能解释。 又是一声很悲伤的叹息,他这才吩咐邹润成道:“你吩咐下去,加强府内的戒备,那个凶手估计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你派人好生保护好夫人们的安全,特别是玉如,千万不能让她有什么意外发生,否则我唯你是问!” ****************************************** 蕊夫人死了,而且还死得那样的惨! 金璎璎心下戚戚,忽觉这王府水也很深,还暗蕴杀机。 是谁杀了蕊夫人?出于什么目的杀蕊夫人?她不得而知。 她漫步在小径上,四下花香扑鼻。 她走得很缓慢,心里的焦急是一日胜过一日。 距离蕊夫人被杀又过了一天,那个答应会救她出去的南十夜还没有付诸行动,她又是忧心,又是着急,毕竟这府内出了杀人案,她比之前更想早点离开这里。 南十夜为何还不找人来救她出去,难道……他忘掉了他答应过的事情,又抑或是他反悔了,不想招惹这个麻烦了? 她正想得入神,忽听背后一个男人在粗声问道:“你就是玉如姑娘吧?” ------------ 第75章 金璎璎自肩头回过头,“你是……哪位?” 离她几步之遥的距离,一个留着胡须的男子站在她背后,男子生得脸阔眉粗,身子很强壮,看得出是习武之人,他身着蓝色衣衫,看打扮像是六扇门里的人。 “我是捕头李昌盛,为了贵府的命案而来。”男子开口自我介绍着。 捕头?捕头来找自己做什么?金璎璎困惑的想着,听到那捕头李昌盛接着又道:“关于贵府的命案,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姑娘,第一,姑娘昨晚子时在何处?” “子时?” “根据死者尸斑出现的时间,大致可以推测出死者是被害于前天夜里子时。” 金璎璎有些不高兴的嘟起嘴,“你的意思是怀疑是我前天夜里杀了蕊夫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捕头只是很平静的道:“这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在没有查出真凶之前,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也包括王爷。” “那夜我在房里和翠屏聊着。”金璎璎如实回答道。 “有谁可以证明?” “翠屏和两个小丫鬟。” 李捕头点点头,又问:“第二,听说你和死去的蕊夫人有过节,她曾经还想过要置你于死地,差点将你毙命于棒下,可有此事?” 金璎璎一听这话,心中有数了,这个捕头肯定是事先已经在府中走动过,连这种事都摸得是一清二楚,这看来八成是府中那几位多嘴的夫人告诉他的,自己可得管住自己的这张嘴,可别又弄个祸从口出。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答道:“是有这个事,不过呢。那是她诬陷我的。” “何为诬陷?我听说她当时是搜到你抽屉里有画好的王府地形图?” 金璎璎嘴一张,正想辩驳,忽然想到这地形图的事要是一抖出。这个捕头肯定会奇怪自己既然是府中的人,为何要偷偷绘制府中的地形图。从而跑去查自己的来历,再来个顺藤摸瓜,没准会把她是王爷从青楼里抢回来的事儿给查出来。 虽然,之前她也拒绝过去给王爷作证,说她不是被王爷抢来的,但此刻已今非昔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经历过中毒事件后。她对王爷不那么讨厌了,想起自己在重病垂危之际,他对她不离不弃,不惜千金求药。她怎能不为此而感动呢? 不行,不能实话实说!那只会害了王爷。 她眼珠一转,这样回答道:“那是蕊夫人事先自己画了张地形图塞到我的抽屉里,好说我是奸细。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她脸上摆出委屈的表情,心里倒也没张惶。反正那张地图在蕊夫人硬说她是奸细之后,被她给点火烧了,早就死无对证了,这无凭无据的还不是靠自己这张嘴怎么说就怎么像。 “原来如此。”李昌盛点点头,又将话题绕回案发那夜。“那夜姑娘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吗?” “那夜,我兴致很好和翠屏说体己话一说就到很晚,之后就上床歇息了。” 李昌盛再次点头,沉吟不语。 这个叫玉如的少女就是夫人们嘴里所说的新近最得庆王宠爱的侍妾,据夫人们说她是庆王从外面带回来的,前些日子忽染急症,到如今方才初愈。 虽然,这个玉如关于那夜的一番说辞,和之前询问的翠屏以及那两个服侍她的丫头完全吻合,但是,直觉上总觉得她还是有什么在瞒着他。 “李捕头,要是再没什么问题问,那我就先去忙了。” 李捕头又自点了下头,看着金璎璎转过身匆匆走了。 盯着她的背影,他目中的凝重之色更浓了。 这个少女还是有点可疑的,至少她有杀死蕊夫人的动机。而且,她方才所言有一处与其他夫人说得不一样,就是关于那张地形图是谁画的,记得那些夫人们都说是这个叫玉如的少女自己画的,可是这少女却说地形图是蕊夫人画的,这两者之间到底是谁说谎了?如果说谎的就是眼前的少女,那她为何要说谎?莫非……是有什么隐情瞒着与他? 这一日在王府里走动,他发现王府里的人关系都很微妙。 若那个少女真有什么隐瞒于他,那她隐瞒的又是什么?她为何会害怕自己知道?难道仅仅就因为蕊夫人冤枉了她,她就心存怨恨,雇人杀了蕊夫人。 他曾勘查过现场,现场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也无车轮马蹄印,那个凶手就像背生双翼,直接飞上树上将人吊起来的,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应该是那种武功高强的人,看眼前少女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她应该是很难凭自己一个人的力气将人吊上去,除非她有个帮凶。 对,就是帮凶! 那个少女或许没有亲力亲为,只是唆使他人做到的。但不管怎样,只要她真唆使人去行凶了,他一定会将她绳之以法。 即便她是王爷的宠妾,他也绝对不会姑息她! 金璎璎虽然不知李捕头的打算,却也心下忐忑。 她将李捕头那双探寻的眼睛给扔到身后,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李捕头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她现在只希望在南十夜救她出府之前,千万不要在被这个捕头给节外生枝。 否则,那样会给她的逃走制造难度。 这么一想,她又自心烦起来。 南十夜,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 一小团火光跳跃在黑暗中。 白色的灯笼,射出橘黄的淡淡光芒。 阴风阵阵,吹得周遭的林木哗哗作响。 橘黄的光芒冷幽幽的,照出灯笼下随风起舞的衣袂。 光芒中,五个人结伴而行。 两男三女。 为首的是一个提着灯笼开路的小丫鬟。 小丫鬟背后是臂弯挎着一个小锦盒的金璎璎,和她并肩而行是一身蓝衣的翠屏。他们身后紧随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男子腰悬佩剑,一身护院的装束。 幽黄的光照出前路。 寂静中,只听得到脚踩落叶的声音。 翠屏不耐这种寂静,忍不住打破沉默道:“玉如,你何必亲自送去呢,叫丫鬟们跑跑腿是一样的。” “我还不是想给他一个惊喜。”金璎璎垂下螓首,轻叹,“王爷在我中毒时,不惜为我千金求药,这份情意我虽然无法回报他,但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心,让她知道其实我还是关心他的。自打蕊夫人死后,王爷是消瘦憔悴多了,怕是睹物思人徒惹伤心。” “你能有这份心,王爷肯定会开心得不得了。”翠屏很欢喜的道:“瞧瞧你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做的都是什么吃的啊?” 金璎璎的脸红了,不好意思的道:“芙蓉糕和燕窝莲子羹,我以前都没做过,那个厨子哥哥肯定会偷偷笑我笨手笨脚的。” 翠屏一听这话,想起金璎璎煮东西笨拙的样子,忍不住掩住嘴笑了。 “你不要取笑我啊!”金璎璎的脸红成了虾米,“我这可是第一次做给人吃,以前啊,都是天天都是别人做好弄给我吃的!” 翠屏不由奇道:“玉如,我记得你说过你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可以天天吃这么贵的东西?” 金璎璎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又说漏嘴了,但她立刻反应过来,“其实我爹还没过世的时候,家境还是不错的,不过,爹一走,我就变成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孤零零的一人个漂泊着。”她说着眼圈红了,露出难过的表情,这表情也并非是完全假装的,她是着实想起了半年没见的爹。 瞧见金璎璎一脸感伤,翠屏伸手握住她被风吹凉的手,“玉如,你知道么,你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还有王爷,我们大家都关心你,都很喜欢你。” 看着翠屏真诚的目光,金璎璎下意识的避开视线,转而望向周遭的林木,心下充满歉意。 翠屏,对不起,我骗了你! 昨日见过李捕头后,在路上她被一个男仆拦住去路,男仆生得很普通,并不引人注目,若非他主动拦住她,她早和他擦肩而过了。 男仆在她错愕之时,只是从怀里掏出一物展示给她看,看到的瞬间,金璎璎一见,几乎喜得蹦起来。 那是一块莲花形的小金牌。 四四方方,很是精巧。 金璎璎只是瞧了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当日南十夜给她看的物件,那日南十夜离开王府前,曾给她看过这个物件,并告诉她,两日后,他会派人来和她联系,手里的信物就是这个莲花型的金牌。 她一跳三尺高,喜不胜喜,南十夜终于要来救她了! 她还在欢喜中,那个男仆就一桶冷水浇下来。 “玉如姑娘,明日亥时,请你带上几个人到王府东北方向的树林附近去。” “那么晚带人去树林附近干什么?” 男仆只是很拽的接道:“我们公子是这样吩咐下来的,他让我这样转告姑娘。” “什么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公子还说姑娘带人去的时候,最好选择的理由要合理,不能让人起疑。” ------------ 第76章 蕊夫人的鬼魂 “为什么不能让人起疑啊?”金璎璎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那个男仆斜眼看了金璎璎一眼,“公子还要我转告姑娘,如果姑娘真想从王府逃出去,就别问为什么,只管照着他的话去做!” 不知为何,这个男仆斜眼的动作和傲慢的举止,让她想起那个贪钱的南十夜,倒是有着几分神似。她扮了个鬼脸,嘟起嘴,“好了,我知道了,不问就不问,小气鬼!” 南十夜,好拽的家伙! 金璎璎也确实拿他没办法,只好乖乖照着他说的去做。 可怎么样才能带人去那里而不让人起疑呢?她想了一整晚,还真给她想出一个法子。 到了暮色快要降临的时候,她跑去伙房缠着厨子哥哥吵着要学做芙蓉糕和燕窝莲子羹。自打中毒事件后,她在府中的身份是今非昔比,这府内的人自是尽心尽力的要讨好她,巴结她,那厨子自然是不厌其烦的教她。 做好芙蓉糕打算装锦盒时,她有意在翠屏面前晃荡,翠屏见了,不免随口问了两句,得知她是要给庆王送去,不放心夜里她一个人在府里走动,于是出外叫了两个护院过来保护金璎璎,又叫上另一个丫鬟香玲一起同行。 这一下自然是如了金璎璎的意,她是立刻就答应了。 这一行五人就沿着青石路前往庆王所在的大殿,金璎璎计算过,要到庆王所在的书房,正好要经过南十夜所说的那个树林。这样就没人会起疑了。 五人踢踢踏踏的走着,金璎璎暗自寻思着。 南十夜到底要她在这个时辰带人来这里用意何为?她揣摩着南十夜的用意,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夜间的王府漆黑不见五指,若非灯笼朦胧的光亮,这黑黢黢的周遭,总会是让人揣着一把冷汗的,尤其这里又是前两天发生过命案,这种恐怖感也随着逐渐刮大的风越来越甚。 翠屏缩缩脖子。忽然指着不远处吃惊的道:“玉如,你看那边是什么?” 金璎璎本在低头沉思,闻言一看,也惊怔住。 在距离他们百米远的的树林里,有七彩的亮光在闪烁。 那亮芒如同黑夜里的虹,夺目璀璨。 金璎璎摇头,“不知道啊。” “莫非是天上掉下异宝了?方才我看到有一道很亮的彩光。像流星一般从那边斜斜落下去。”翠屏指指发光的方向。 “我也看到了,的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护院也说道。 “走,过去看看是什么。”那个护院仗着刀剑在身,大着胆子往彩光发出的丛林深处走去,“没准会是宝贝呢,嘿嘿!” “且慢!”金璎璎出言阻止道:“不要随便过去!” “怕什么,我们人多。就算是遇到鬼,鬼也是该怕我们的。”护院们七嘴八舌的道,遇到宝贝的兴奋冲淡了此前有命案发生的恐怖,他们一点也不听金璎璎的,自顾自的往发光的地方走去。 翠屏见状,也好奇地拉住金璎璎的袖子,一脸的兴奋,“玉如,没事的,你看有这么多人在。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她拉着金璎璎往里面走。 待得走近了,众人才看清那发光之物的原形。 星星点点的彩光,闪烁不定。 那个被彩光包裹住的是一个全身罩着白色轻纱的女子,风帽般的白纱罩住她的头和脸,白色的纱衣在彩光下更是白得刺眼。 白纱下她的头微微垂向地面,只露出一双冰冷如刃的眼眸,在黑暗里闪着冷光。 “你……是谁?”冲在最前面的护院徒然停下脚步,被吓得后退了半步。 女子却是不言。依旧低垂着脸。 雪白的纱在彩光中宛如幽灵的白衣,白得雪亮。 这诡异的女子,让所有的人都生生吃了一惊。 一阵风吹过,女子面上的白纱被风吹走。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而这张脸让在场所有人顿时魂飞魄散。 那张脸眉儿弯弯,凤目含春,一颦一笑之间,尽是销魂蚀骨的媚,让人心摇神荡。 蕊夫人!这人竟然是死去的蕊夫人! 众人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住,几乎忘了呼吸。 呀―― 呆怔的众人中,终于有人清醒过来,爆发出一声震惊的呼声。 光芒中,那人影也应声而动。 她纤手一扬,层层白纱被荡起雪白的波浪。那双苍白的手,在层层涟漪之下,白得近乎透明,倒更显得尖尖十指上,那鲜红的豆蔻似乎也染着血色。 “哈哈……”她发出一阵似鬼似人的凄厉笑声,那笑声震荡在树林里,仿佛连地面都被震得在发抖。 “你……”一个护院被吓得牙齿直打架。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看大爷剥下你的皮!”另一个护院却不信邪,厉叱一声,抽出身边的佩剑,朝着正在狂笑的蕊夫人扑上去。 那个护院还没接近蕊夫人,他飞扑的身子在半空中像是撞到了透明的墙壁般,被反弹起来,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这一撞仿佛重逾千斤,那护院跌落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原本不怕的他也露出惊恐的表情,颤声道:“有鬼……鬼啊!” “呜呜,我好苦,好苦啊!”蕊夫人仰天发出鬼哭狼嚎的哭声,这阴冷的声音使人不寒而栗。 在嚎哭的同时,她忽地轻悠悠的飘起。那悬浮在半空里的身子,轻得像她身上随风飘扬的白纱,像是没有半分重量。 众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好几步,仰头看着半空中的蕊夫人。 蕊夫人冷笑一声,又挥起手,白纱从面上缓缓拂过,她的声音在白纱之后变得狰狞而可怕,“见过炼狱吗,我就让你们好好看看炼狱是什么!” 她放下遮面的轻纱,白光中,她的脸瞬间长满白毛,绿光森森,眼睛瞪得老大,舌头血一般的红,她望着他们发出刺耳的狞笑,那怪笑在空寂的树林,映着昏暗的白光可怕极了。 金璎璎乍惊乍疑,之前她一直很镇定,因为她想着是南十夜叫她这时候带人来的,这鬼应该也是她找人扮的,因此,她只是装出惊惶的样子,心里却并不是真的很害怕,但是,现在她也不确定这个鬼是不是南十夜找人扮的了。 因为,这鬼扮得太过逼真了! 莫非……她们误打误撞真的碰上了蕊夫人的冤魂? 还不容她细想,她就觉得眼前的景色开始改变。 原本除了他们和蕊夫人的鬼魂以外,空无一人的树林,渐渐发出恐怖的、绿莹莹的光,时而红,时而绿,飘忽不定。 那红的,像血,浓得化不开。 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散着血腥气。 金璎璎捂住鼻子,她看到大片的血不知从何处涌出,将整个树林淹没。 “啊!”她发出尖叫。 那血黏稠的,黏住她的脚。 她看到那绯红的血色中,大片血淋淋的尸体,像是从地底突然冒出,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成弧度,有的在撕扯白骨,有的在张牙舞爪,还有的披头散发,仰望天空,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在微光中闪着惊悚的光。 如此诡异的场景,吓得她两腿直打颤。 这到底是地狱?还是炼狱? 她一步步的退,忽然,那些鬼怪像是发现了她,纷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向她扑来…… 金璎璎再也呆不住,纵身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啊―― 背后传来翠屏的尖叫,金璎璎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原来翠屏被石头绊倒跌倒在地上,灯笼也摔掉了。那鬼漂浮在空中,低头阴森的望着她阴笑不止,血红的舌头舔着铁青的唇,金璎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翠屏!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本来就怕得浑身发抖的金璎璎,忽然用最快的速度折回,一把拖起地上的翠屏,没命的往树林边逃窜。 她不敢回头,但是她感觉身后那鬼在穷追不舍。 她手里抓着翠屏,没命的逃,甚至忘了那原本提在手中的锦盒不知何时也掉了,翠屏似乎被鬼也吓得不轻,发出一阵惊悚的惨叫,“鬼、鬼……好多鬼――”翠屏开始奋力挣扎,似乎想挣脱金璎璎的手。 金璎璎抓的更紧,跑得也更快。 林子口终于出现在眼前。 她拉着翠屏一脚跨出林边,拔脚就跑。 她回过头向后张望,那些狰狞可怖的妖怪和那会发光的林子,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又惯性的冲出好几百米远,她快要崩溃的神经,才松弛下来,她身子一软,松开翠屏的手,瘫倒在草坪上喘着粗气。 呼―― 好可怕,她一手抚胸,四下探头寻觅,“那两个护院呢?还有香玲呢?难道他们还没跑出来?被鬼吃了?”金璎璎开始着急了,在想着要不要再冲入那个林子里找人。 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金璎璎看到那两个护院和另一个小丫鬟香玲也跑了出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那两个护院也跑到她们身边,双双跌坐在草地上,一副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 小丫鬟香玲瑟瑟发抖道:“翠屏,真的有鬼啊!” 香玲是和翠屏关系很好的一个丫鬟,平素以胆大见称,这次是被翠屏临时拉来壮胆的,不想这次还真吓得她魂都要飞没了。 ------------ 第77章 闹鬼 翠屏也喘着粗气,她惊魂未定的发抖道:“玉如,真的有鬼!蕊夫人肯定是冤魂不散,来找人索命了!” 夜,冷冷清清。 草坪上的五个人平躺在地上,摊开四肢总算平静下来。 金璎璎喘了口气,坐起来,理理跑散的头发和衣衫,忽听翠屏用一种颤抖的、满含惊惧的声音在说:“你……你身上…有白光…” “我身上怎么了?”金璎璎说着也转过头,在转头的瞬间,她发现翠屏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圈惨白的鬼光。 金璎璎的脸立时惨白,她又下意识的看看两个护院,“你……你们也是……光……” 她指着另外两个护院惊恐道。 五人低头各自看向自己身上,又看看对方,吓得同时面无人色。 “天啊!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也变成了鬼?”金璎璎叹道。 五人面面相觑。 他们静静坐在草地上,不知所措。 风越刮越大。 没多久,居然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 这五人却还像石雕,谁也没先动一下。 “翠屏,下雨了!我们回去吧!锦盒也跑丢了,没办法给庆王送宵夜了。”金璎璎站起身。 “好吧。” 空气凉嗖嗖的。 五人走在雨中,并肩而行。 刚才的经历太过诡异,五人谁不也曾说话,和四周一样,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 雨水落在脸上、发上,翠屏用手轻轻一抹。用眼角斜斜瞟了一眼金璎璎,忽而大声惊呼道:“玉如,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我说你身上的白光消失了!” 金璎璎连忙转脸一看翠屏,她身上的白光也消失了,“你身上的也没有了?”她又看看另外三人,“你们也是啊,也没有了。” 五人再次相对无言。 最后是翠屏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金璎璎蹙眉细思,却未说话。 ******************************************************* 翌日清晨。一夜没睡好的金璎璎起了个大早床。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走入院子里。 庭院里,服侍她的那两个丫鬟小红和小绿头挨着头在说话,即便是压低声音说话,由于院子里很安静,她们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的。 其中那个叫小红的轻声道:“……是真的……听说听涛阁也闹鬼。还有云香楼也有人看到鬼,据说那鬼都没脚,只会在空中飘。” 另一个叫小绿的则担心道:“那东北方向的林子呢?我们姑娘昨个夜里不是还做了吃的给王爷送去,而到王爷的书房途中还要穿过那片林子……”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在思索,“莫非……姑娘她们昨夜也遇上了鬼?” “有可能,昨晚我是看到姑娘和翠屏姐姐铁青着脸回来的。一言不发的,好可怕。” 金璎璎有意轻咳一声,两丫鬟霍然一惊,发现金璎璎站在两人背后,齐齐道:“姑娘起来了?” “嗯。”金璎璎想了想,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昨夜府里多处闹鬼,是真的吗?” “是呀。”小绿道:“听涛阁,紫藤楼,都有人看到有鬼在飘。” “是什么样的鬼?” “我听人说好像是蕊夫人的鬼魂,听说会喷云吐雾。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有这么神?” “对。”小红打了个哆嗦,“府里的人都说是蕊夫人冤魂不散,因此才会在夜间作秽。” 金璎璎没再说话,小红看她不言,又道:“姑娘昨夜可是也遇上鬼了?” 金璎璎点头,“正是。” “难怪姑娘昨夜回来,脸色那样的难看。” 小红又好奇地问:“姑娘你们昨晚遇到什么了?” “炼狱……人间炼狱。”虽然有猜测到昨夜所见可能是假象。但是一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怎么看都觉得那片会发光的树林有古怪,而且当时的景象是那样的真实,完全不像是幻相。 她想了想,很想弄清那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道:“你们两人现在和我一起再去一趟那里。” “姑娘要去哪里?” “昨晚的那片树林啊!” 两丫鬟一听要去那片闹鬼的树林,脸瞬间都吓白了,“姑娘,你去那里干什么?” “昨夜事发突然,被吓傻了,今天想去确认一些事。走吧!” 两丫鬟面面相觑,却是没动。 金璎璎看看她们的脸色,忽然道:“算了,那里闹过鬼,不去也罢!”她知道她们害怕,没再勉强她们。她嘴里说着不去,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就一个人去。 她兀自又想了会,忽听两丫鬟齐齐恭敬道:“参见王爷。” 庆王来了? 花树下,低头沉思的金璎璎转过身,果然见着庆王带了两个护院一脚跨入了院子。 “玉如见过王爷。”金璎璎也很规矩的行了个礼。 “快起来。”庆王忙扶起她。 “王爷怎么来了?” “听说你昨夜受了惊吓,因此不太放心,过来看看。” “我没事,多谢王爷的关心。” “听翠屏说,你们昨夜看到了千蕊的鬼魂?” “是啊。” “千蕊死得好惨,我定要抓到凶手给她报仇。” “王爷重情重义,蕊夫人若是泉下有知,必会安息了。”金璎璎安慰道。 “你为何那么晚要去那片林子?” “本来我做小点心和燕窝想送去给王爷吃的,不想会遇到那样可怕的事,可惜东西都跑丢了。”金璎璎很惋惜的道。 庆王却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了,你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以后,你要是想见我,就叫仆人们跑腿送个信就行了,千万别在自己在府内乱跑了。” 金璎璎瞧着庆王清瘦了许多的脸,担忧道:“王爷近日憔悴多了,可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不然我也会为王爷你担心的。” “玉如,你会为我担心?”庆王又惊又喜。 金璎璎郑重的点点头,她如何没有瞧见他欣喜若狂的表情,她自然是能了解到他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中毒之前,她也以为他对自己的兴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淡,不想中毒事件发生时,他竟然丝毫也不嫌弃她变得丑陋,一点也不怕她染上的是会过人的疫病,即未赶她出府,还日夜陪伴在她身边,甚至为她不惜千金求药,若非是真的对自己动了情,肯定是不可能做成这种程度的。 然而,这种感情却让她感觉心沉甸甸的,面对他的一腔真情,她无以为报,只因自己的心早已给了他人。 她并不想伤害他,因此,她也只能选择逃离。 庆王却是不知她的心思,欢喜得不得了,“这是第一次哟,玉如亲口说为我担心。” 金璎璎温婉一笑,“所以啦,王爷要是不忍让我担心,就好好保重好自己。” 庆王看着眼前温柔而笑的她,不觉瞧得呆了。 此刻的金璎璎目中流转着温柔的光华,漆黑的眸子像闪烁的星辰,那一张樱红的小嘴,唇角荡出浅笑的涟漪,整个人笼罩在庭院里流泻下来的浅金阳光中,如同旭日初升的天空中的一丝明媚的霞彩。 “玉如,自从你的病痊愈后,总感觉你变得不一样了。”庆王望着她忽然道。 “哦?是哪里不一样了?” “你变了许多,给人的感觉不一样的,特别是看人的目光温柔多了。” “因为在生死存亡之间,我想了很多,也想清楚了很多东西,所以,谢谢王爷费了那么多的心力和财力救我,玉如我无以为报。”说到最后这句无以为报,她明媚的笑脸忽然隐去笑容,变得很是感伤。 “玉如,别这样说。”庆王定定看着她,“我所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你心中有人,知道你现在无法接受我,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接受我为止。” 金璎璎不再说话,心中是百感交集。 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她实在再无法说出伤害他的话。她只是笑了下,指了指房里,“王爷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庆王却道:“我要去忙公事了,等会有空再找你说会话。” 金璎璎一个劲儿的点头,笑道:“好!王爷快请吧,别耽搁了正事。” 送走庆王,金璎璎是叹了口气。 南十夜开始行动了,估计距她离开王府的日子不远了,到时候,王爷发觉她离开了,会怎么想? 一定会很伤心吧! 但是,这也是对他和她最好的别离方式,因为,长痛不如短痛,也许不再见,才能够真正做到遗忘吧! 她寻思了一会儿,又自开始将思绪转到了昨夜发生的闹鬼事件上。 她缓步走出庭院,对紧随在身后的小红和小绿说:“你们先进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不可以一个人乱跑啊,姑娘。”小红摇头道:“王爷有交代,要我们好好保护姑娘。” 金璎璎叹了口,没再拒绝她们跟着她。 三人就这样一路在青石小路上走着,金璎璎低头想着树林的事,没有说话,两个小丫鬟就开始在她背后窃窃私语的说起府里的家长里短。 ------------ 第78章 冤家路窄 两个小丫鬟谈得热火朝天,金璎璎也没怎么听。 她只是暗自在思忖着,那个会发光的树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树林会发光……会发光的自己……再然后下雨了,发光的自己变得不会发光……这些在脑中联系起来,她灵机一动,莫非—— 这发光的秘密是因为某种粉末? 这种粉末本身会发光,沾染在她身上,她就会发光了,之后被雨一淋,就被洗去,因此她就不会发光了? 准确的说,那种粉末应该就是类似萤火虫的萤光,又或者是像磷粉之类的,在黑夜里有发光的作用。 因此,她们身上都会发光,而且但凡在那夜进入过林子里的人,也就都会发光了?这样说的话,一切都有了解释。 若这就是发光的秘密,那么夜里的恐怖景象,应该就是幻相无疑,而这幻相应该就是某种迷幻药所导致的。 迷幻药……发光……磷粉…… 这三样看起来没什么联系的东西,在瞬间忽然触动她沉睡的记忆,她忽而想起这种手法曾经在哪里见过。 ——是在溶洞里,那幅画和洞里的幽灵。 那时,长生的解释就是这样说的,那幅画被人洒了磷粉才会发光,而那幽灵则是装在墙壁上的小圆盒子里的迷药粉所导致的,若非是在溶洞里经历过这些,她也不会想出这闹鬼的真相就在于此。 长生…… 她又自想起长生,一别毫无音信的长生到底在哪里呢? 忽地一个念头掠过脑际,她不觉露出喜色。 瞧这闹鬼的手段和溶洞里的如出一撤。是不是就是说主谋这个闹鬼事件的人,不是长生,也会是和长生极为密切的人。 而这里又是南十夜叫她带人去的,那么这样推断下去,南十夜就是长生? 但很快她又自摇头,这两个人风马不及牛,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更何况这两人从气质到性格差那么远。绝对没可能是的。 那么,就只能有第二个解释了,长生是和南十夜极为亲密的人,或许是他的手下,或许是他的亲朋好友? 现在,唯有找到南十夜才能知道真相。 但是,自打两天前见过南十夜派来的那个男仆之后。她再也没见过有人来找她,而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联系南十夜。 难道要再去找玉夫人帮忙联系他吗?问题是现在还有个蕊夫人的命案搀和在里面,那个李捕头也不时的在府里走动,说是在找线索,要是她找南十夜找得太频繁,引起捕头的注意,到时候会坏了逃跑的机会。就得不偿失了。 怎么办才好呢? 想起久违的长生,她咬咬牙,今晚就偷偷溜出来,到那个林子里去等他们,或许,真能见到再度闹鬼的他们,到时就可以问个一清二楚。 看来,也只有守株待兔了。 ******************************* 静谧的树林里。 一个少女立在林木繁茂的阴影里。 头顶的星光透过她头顶的树叶间隙洒下,辉映着少女提在手中的雪白灯笼,忽闪如同黑暗中的眼睛。 少女眨着眼眸。水灵灵的俏脸挂着一丝激动,伸长了脖子,翘首望着她对面的林子深处,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灯笼幽黄的亮芒闪烁不定。 少女脸上的神色也由激动变成不耐,最后转为失望。 他应该是不会来了吧?原本她是想晚上偷偷摸到昨晚闹鬼的这片林子,等着南十夜或是他的手下露面,找他问个清楚明白,不想她这一等。就到了大半夜,还没看到半个人露面。 柔光从灯笼的纸壁内透出。 那一点幽黄,消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渺小如黑夜中的一颗星。 拢拢身上的披风。金璎璎打了个喷嚏。 时至深秋了,秋夜的湿气还是沁入心脾,她感觉有些阴冷。 拂拂被风吹乱的黑发,从头顶流泻下的月光照亮她雪白的俏脸,那一双眸子在星光下已有了些许倦怠。 她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兀自强撑着。 可倦意不断来袭,长睫也往下阖上,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朦胧起来。 唔,快要支撑不住了,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她提着灯笼,认了方向,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向林子的出口走去。她迷迷糊糊的走出树林,沿着路径向右边拐弯,又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片竹林。 竹林枝叶摇动,影影绰绰的枝条投影在地面。 婆娑的光影,映着月华清清冷冷。 她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子也上下打着架,这一不留神,她一脚被一块石头给绊倒了,整个人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被摔得七晕八素,痛呼一声。 清冷的林子里,只听到她的回声。 灯笼砸在地上立时烧起来,她连忙爬起来,一脚踩上去。 火光瞬间熄灭了,可灯笼也被她一脚给踩瘪了。 她的眼前顿时一暗,她立刻睡意顿消,在眼睛逐渐适应了林子里的黑暗之后,她才发觉其实林子里并不算太黑,这也是由于今晚夜色很好,不但有星星,还有月光。 虽然光线远比灯笼的火光要暗,但好歹也能看清周边的景物。 她摸索一阵捡起灯笼,这才发觉灯笼被烧了个洞。 倒霉啊!这烧破的灯笼还被踩瘪了,就算身上带着火折子,也没法用了。所幸还有月光,借着月光她总能摸回别院。 她小声咒骂一句,借着幽微的月光,瞧了瞧前方的路,正要迈开脚步,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窸窣声从远处传来。 是什么?难道有野兽? 虽然这里是王府,不可能出现猛兽,但是,惧意还是让她往旁边的一簇灌木后一藏,让灌木繁茂的枝叶遮挡住她的身影。 窸窣声更近了,还混着一阵很轻巧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这无人烟的林子里出现,莫非……是南十夜派的人终于露面了?可这里不是昨日闹鬼的林子,难道他们今夜换地方了? 想起快有机会见到长生了,她不禁激动起来。 她正在寻思着,忽听到一声闷响划破林子里的沉寂。那声音很沉,似乎是某件物体被重重掼在地面的声音。 随后,她听到一声轻微的“啪”的声响。 由于林子里很安静,这声轻微的声响也显得很清晰。紧接着一声女人的呻吟响起,那呻吟似乎蕴含着痛苦。 女人的声音?她更是高兴了。 看来南十夜他们肯定是又换地方了,太好了,终于给等到他们了。她悄悄将眼前的灌木拔开,透过露出的隙缝往声音传出的地方望去。 只是望了一眼,她顿时大惊失色。 离她百米远的地面上,一个女人伏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她两手支地,身上的睡袍随着支撑身体的双臂在轻轻发抖,看得出她非常的惊恐。 冷月清冷的光,勾勒出她面容的轮廓。 那张脸秀眉妙目,原本应该端庄娴雅的神态早已被抛去九霄云外,只有不安和恐惧占据她的美眸,她似乎怕到极点,望着立在她身前的人影瑟瑟发抖:“你……是谁?”她的声音都在打着颤。 女人的面前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男子站在森冷的黑暗中,一袭黑衣从头罩到脚,黑衣上没有任何的花纹和装饰,和他周遭的黑暗极为相融,若非他手中握着的长剑,在银月下反射出青蓝的光,金璎璎恐怕也会忽略掉他。 只因,他的气息和存在感并不强烈。 由于逆光,金璎璎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从他衣衫下透出的冷冽杀意,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宛如一个黑色幽灵,悄无声息的立在那里。 虽然不甚引人注意,但是在你注意到的瞬间,就会被他身上所迸发出的杀意给吓得胆战心惊。 黑衣男子并未回答她的话,地上的女子更加惊恐了,不觉颤声又问:“你为何……要杀我?我和你有仇吗?”她的目光盯着他手中的长剑。 黑衣男子开口了,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你做过什么不清楚么?” 黑衣男子开口的瞬间,金璎璎浑身的血液都冷得快要结冰了。 是他!华阳镇的那个杀人狂! 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腾起来,直直钻入五脏六腑。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是这声音是她一辈子无法遗忘的噩梦,她就算化成灰也认得,在华阳镇里恐怖的记忆瞬间都重回眼前,她禁不住发起抖来。 怎么会是这样?那个杀人狂怎么找到王府的?是为了来追杀她的吗?可他为何要抓玉夫人来这里? 她已认出那个瑟缩在地上的女人,就是玉夫人。 金璎璎又惊又惧,一动也不敢动的躲在灌木丛中。 “你、你……我不懂你的意思……”玉夫人大呼。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蔓藤千鸩。” “你……你为何知道?”玉夫人双目圆睁,惊骇莫名,失声问了句,“千蕊也是你杀的?” “不错!”他居然正面承认了,或许是因为他不会再留下活口。 玉夫人一听这话,略微思索了一下,忽然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的骂道:“你和那个贱人是什么关系?” ------------ 第79章 噩梦重现 手起剑落,玉夫人就被他一剑穿胸而过,甚至没来及即叫出一声,就永远的阖上了她美丽的眼睛,身子往下一垂,倒在那雪亮的剑锋上。 鲜血染红青峰,血一滴滴沿着剑锋淌下。 一剑毙命。 金璎璎在灌木丛后看得清楚,虽然她只懂点皮毛的功夫,但是还是能一眼看出,玉夫人被刺中的正是心脏的位置。 这恐怖的惨景使得金璎璎又想起华阳镇那挖心杀人的场面,她以为这杀人狂又会依法炮制去挖玉夫人的心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阵轻微的“噗”的一声,她不由又害怕又好奇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杀人狂并未去挖夫人的心。 他只是一拔剑,带起了血光四溅。 那血色绯红如雾,喷溅开来泅红暗黑的夜。 玉夫人失去了剑的支撑,无力的向地面匍匐下去。 黑衣男子走到死去的女子身边,弯腰托起她。 月光清晰地照亮他的脸。 粗浓的眉,细长的眼,平淡无奇的脸,这一张任何人看过也不会有印象的脸,看在金璎璎眼中,无异于重雷劈下。 天啊!果然是那个杀人狂! 她害怕得直发抖,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动,一动就会被这个杀人狂发现。 她看着黑衣男子拖起玉夫人的尸体,又取出一捆绳子,将死去的夫人捆了个结实,然后抱起她的尸身。一纵身跃上附近一棵树上,将夫人开始缚在那树上。 金璎璎在树下吓得魂不附体,几乎忘了要逃走。 直到杀人狂抱着夫人上树了,她才逐渐清醒过来。 趁现在快逃吧,不然等会给他下来发现就没命了,现在他在树上绑缚着夫人的尸体,肯定不会那么注意地上的动静。 她猫着腰,一转身。悄悄扒开身后的灌木丛,蹑手蹑脚的走出灌木丛,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走了好几步,她悄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杀人狂还在树上忙碌着,她不敢大意,依旧用很轻的脚步。在不惊动杀人狂的情况下,往树林外走去。 到了树林口,她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那个杀人狂没发现,太好了! 一出树林口,她就开始发足狂奔。 呼―― 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 她立刻全身冷到极点,下意识的往右一歪,很险的避过来自背后的攻势。由于一时没防到。她脚扭了一下,忍不住大呼一声,“呀!” 背后的攻势却在她一叫之后停顿了一下,她下意识的从肩上转过脸,惊慌失措之下,她果然看到那张充满杀意的脸近在咫尺。 啊…… 她发出一声受惊吓的惨叫。 杀人狂发现她了!完了,她死定了! 心念转动间,还不及细想,她就觉得脖子上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 万籁俱静。 冷风幽然的刮过树顶,带出簌簌的轻响。 荒无人迹的树林深处,一个少女倒卧在地面上。 黑发半遮住她半边俏颜,重重的睫毛覆住她洁白的脸,她安静的模样就像是在熟睡在水里的睡莲,楚楚动人。 月光柔和的投影在她侧卧的身子上,将她的影子拓印在地面上。 过了一盏茶的时分,少女悠然醒转。 她白生生的俏颜上。睫毛向上打开,露出那一双茫然的瞳,那神色明显是还没反应过来。 她望着头顶,呆呆的发愣。 头顶是漆黑的天空。淡淡的星光从天上披垂下来。 凉飕飕的冷风拂在面上,她忽然打了个冷颤,记忆在瞬间重回到脑海里,她这才记起,她方才是被那个凶手给打晕了。 她的心又揪紧了,稍稍转动头颅看向四周。 四周很安静,空无一人。 唯有重重树影随着风儿舞动,月光很柔和的从树顶倾泻下来,洒落在枝头上、地面上,一幅月色融融的美好景象。 那个杀人狂呢?难道他走了? 她惊恐的用目光扫过眼睛所能及的地方,发现这里确实只有她自己一人,那个杀人狂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她一骨碌爬起来,心里吓得怦怦直跳。 方才在杀人狂追来一剑想杀死她的瞬间,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她也被那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给吓得魂飞魄散,但她还是隐约记得,在自己回过脸向后看的瞬间,那个杀人狂冷漠的眼睛里居然闪过一丝惊异。 她心里又是一声咯噔,心里很不安起来。 那个杀人狂肯定认出自己来了! 虽然事隔了大半年,想自己都还记得那个杀人狂的脸,像他那样冷血的杀手,怎又不会把自己这张脸给牢牢记在脑海里呢! 完了,他知道自己是躲在王府了!不过她还是感到有些不解,那个杀人狂为何不杀了自己? 她拍去身上的泥土和草屑,这才发现自己躺的地方并非是在树林口,而是好像又回了树林里面,也就是她逃走之前的地方。 奇怪,难道是那个凶手把昏迷的她给抱到这里的?那个凶手想干什么? 她下意识的仰起头,往四周的树上看,这目光一寸寸的挪动,忽地就停住了,那眼前的惨景将她给震撼住,甚至都忘了叫喊。 她不觉伸出双手捂住嘴,一双眼睛睁得不能再大。 她身前那株挺拔的大树上,玉夫人被双手反绑着悬吊在树上,她的胸口有个不算太大的血窟窿。血从里面淌下,顺着她柔软的蓝色轻纱蜿蜒流下,汇聚到她脚下的地面上,形成一大摊红得狰狞的血渍。 她的体态在绿树的映衬之下,配上银白的淡淡月光,美得分外凄厉。 她的脖子向下垂着,看得出已没气息。 金璎璎看着眼前的惨状,徒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玉姐姐。” 林子很空旷,这里又属于平时都很少人会来的地方,而且又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因此,即使她的叫声震荡在整个林子上空,惊散了飞鸟,却也无人发觉。 她悲痛不已。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在这府中,王爷的六位夫人里,她和玉夫人的关系最好,从一开始玉夫人冤枉她扑棋,到两人一笑泯恩怨,她早已没有再怪她,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玉夫人在她的逃跑计划上还帮了她,至少帮她见到了南十夜。 这样的人却被那个杀人狂给杀了!可恨! 望着悬挂在树上的玉夫人,她决定去喊人来,虽然玉夫人已经没救了。 她反身向林子的出口处跑了几步,但是也只跑到林子口,她的脚步就放慢下来,最后是完全停住了。 可是,若是去喊人来,她作为尸体的第一发现者,在那个捕头眼里肯定会有杀人之嫌。那个捕头因为上次地形图的事儿。可能就对她有些许怀疑,她不是没感觉到,现在又遇上玉夫人的命案。 这个捕头肯定会想,是自己杀了玉夫人。 上次,从他的眼神她就猜测得到,他认为她有杀死蕊夫人的动机,而这次死的又是玉夫人,这肯定就是她谋杀了玉夫人。 至于为何要杀玉夫人。那个捕头肯定会想,应该是玉夫人发现自己是杀她亲妹妹的凶手,所以自己就把她约出来,杀了她灭口。 就算自己告诉他是有个杀人狂入府杀的。那个捕头会相信吗?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容人来去自如,别说王府里其实卧虎藏龙,那些武艺高强的护院和武师并不都是来混饭吃的,因此,根据这一推断,那个捕头肯定会怀疑自己就是那个凶手的内应,唆使他杀了玉夫人灭口。 她暗自思忖着,忽然间有些恍然。 难怪方才杀人狂没杀掉自己,还把她给抱到这案发现场,他的用意就在这里。 若是杀人狂方才杀了自己,那么,这事就摆明还另有凶手,他不杀她,就是想嫁祸于她,让捕头们以为她是凶手。 不,她现在绝对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不然就不可能从这王府里逃出去了。任何会引起捕头怀疑的事情,都会阻碍到她的逃亡计划。她看了一眼树上的尸体,心里默默念了句,“玉姐姐,原谅我……” 一扭头,她转身向林子外跑去。 她却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树丛里钻出一个黑衣男子。 他的黑衣在风中抖动着。 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一双冷漠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莫测的冷光。 风刮得越来越大。 奔跑中的金璎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当她跑回静轩的时候,整个别院还在沉睡中,她的心忽上忽下的跳着。 轻盈的推开门,她进屋关上门。 她看到外间的床上,小红和小绿在外间的床上睡得很香甜,她并不担心她们会醒来,只因她出去前在房里下了迷香,不到两个时辰,她们是醒不过来的。 毕竟,最开始她是打定主意要去找扮鬼的南十夜的,自然不想被府内的人知道她的逃走计划,不想却巧遇了杀人狂入府杀人。 她躺在床上,身子还在一个劲的发抖。 蜷缩在被子里,听着被风吹的哐哐轻响的窗户,她警惕的用眼睛盯着那洒入银白月光的窗棂,竟有种那个杀人狂会随时破窗而入的恐惧。 ------------ 第80章 驱鬼 她害怕的用被子遮住整个头,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但是,这片黑暗却让她有些心安。 她的思绪这才从恐惧中平静下来,开始思索起今夜的事情。 她的心里也有千般疑问,万般不解。 这杀人狂怎么会找到王府来的?王府戒备森严,他是怎么进来的?他为何要杀玉夫人? 她在被子里辗转,忽地翻了个身。 她记起玉夫人在临死前和杀人狂的对话,杀人狂似乎提到了蔓藤千鸩。 这蔓藤千鸩不就是几日前令她差点中毒身亡的奇毒吗?难道玉夫人和这个毒有关系?她咬着唇,玉夫人还提到一个字眼,“贱人”。 那个贱人是指的谁呢?是指她金璎璎吗? 她在被子围成的安全空间里寻思着,不觉咬了咬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 她明白了! 莫非这毒是一向怨恨自己的蕊夫人下的,玉夫人是在蕊夫人下毒后才知道此事的,因此才会带着的蕊夫人满怀愧疚的来探望自己,但是,作为姐妹,她又不可能去告发自己的亲妹妹,因此就将这下毒的事隐瞒下来。 但是,这蕊夫人对自己下毒,关那个杀人狂什么事? 那个杀人狂是巴不得自己死掉的,怎么可能为了她而去杀这对姐妹?不对,应该是哪里推断错误了。 她兀自又寻思着,她记得玉夫人在临死前曾问过杀人狂一句话,你和那个贱人是什么关系? 蔓藤千鸩……贱人…… 她忽地灵机一动,突发奇想,会不会她之前的猜测都错了,自己中了蔓藤千鸩,和杀人狂这档子事根本就是两回事。 会不会是玉夫人和这个杀人狂有情仇纠葛。瞧这玉夫人也不过二十来岁,会不会是在她入府之前她爱慕过某位男人,而那个男人不喜欢玉夫人。喜欢别的女子,于是玉夫人就将那女子给谋害了。估计用的毒药就是蔓藤千鸩,没准还是蕊夫人出的主意,于是就有了杀人狂寻上门报仇的事。 而玉夫人嘴里的贱人极有可能就是杀人狂的情人,杀人狂有可能查了很久,才查出玉夫人是入了王府做了夫人,没想到却误打误撞遇到了他同样找了大半年的自己。 这个推断极有可能的,想那丁香都在入庄之前有个情夫。玉夫人有这档子事也是极可能的。 因此,那个贱人的字眼,应该是另有所指。 不过,现在事情更麻烦了。那个杀人狂知道自己在王府了,可能他暂时不会杀她,说不定还会利用她来转移官府的视线,但是,到最后还是会灭掉自己。然后将自己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这样来说的话,她的处境就堪忧了! ************************************************* 天,阴沉沉。 白色的雾霾遮蔽着天空,阳光透不过厚重浓浊的云层,沉郁的气流压向地面。阵阵秋风卷起地面凋零残破的落叶,在风中起起落落。 开阔的平地上,围满了一大群人。 这人聚得虽多,场面却极其肃穆,场上的男男女女都规规矩矩的站着,谁也不敢出声喧哗。 这场面简直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 平地的中央,设有一个神坛,烟尘滚滚。 嗵嗵嗵―― 三声鼓响之后,一个仙风道骨的红袍巫师在坛前祷告一番,随后嘴里念念有词,似在低声念着某种咒语,同时把一只绿色的小虫投入盘中,并放上香蜡纸草,五谷盐茶和符咒,洒上鸡血,点火引燃。 当火烧上符咒,那个红袍巫师手持桃木剑,剑尖一挑,刺穿被燃烧的符咒,上下左右的半空中挥舞,同时他浑身如同打摆子般的颤抖不止。 “着!”他厉叱一声,长剑一抖,剑上被烧得一半的符咒,长了眼睛般忽然飞离剑尖,轻悠悠飘落在地面。 那个红袍巫师见状,一把拎起置于桌面的一个用红布封口的罐状法器,用香烛引燃红布烧出一孔,撒白米于其上,一手摇动司刀,一手猛击令牌大声吼叫,他吼了半响,忽地手中桃木剑一挥,斜斜向围在两旁的人群中猛然刺过去。 桃木剑直直刺向人群中的一个绿衣少女。 那个少女也兀自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没防到红袍巫师的桃木剑竟会刺向自己,大惊之下花容失色,但她毕竟会点武功,桃木剑刺向她身上时,她下意识的一避,即使躲过这危险的一剑。 少女闪到一边,怒道:“你干什么?” 红袍巫师摇头叹息,“罢了!” 人群里,一个美艳的华服美人问着红袍巫师,“大师缘何叹气?” “夫人,这鬼厉害的紧,可不是一般的鬼,是含怨而死的厉鬼,老夫道行不够深,方才险些被那鬼反噬,我看王爷和夫人要是想抓到此鬼,还是另请高明。” “大师乃全京城最有名的驱鬼大师,传言能灭扫一切的魑魅魍魉童,若是连大师都无法收服它,怕是再没人能驱走它。”身着红衣的萱夫人忧心忡忡,她看了眼站在身侧的庆王,又道:“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庆王愁眉不展的道:“想必千蕊含屈而亡,她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我们大家,因此才不想离开,而我们像这样强行去驱赶走她,即便她真的变成鬼,看到我们如此绝情的对她,必会很伤心的。” 萱夫人一见庆王心存不忍,心里就不舒服了。 自打蕊夫人被杀后,府里就变得不太平了,先是很多地方夜里闹鬼,接着就是她的姐姐玉夫人也在昨夜被杀了,这接二连三的连环命案加上闹鬼的事,也就越演越烈,越传越玄乎,说这蕊夫人不甘心自己死了,王爷被别的女人就此抢走,因此,想杀光这府里的所有女人。 这样的讹传越传越真,弄得府里俱都人心惶惶,尤其是剩下的四个夫人,更是人人自危,于是,除了梅夫人以外的三位夫人对着庆王哭哭啼啼,要求请巫师来府里做法驱鬼。 庆王一开始是反对的,虽然,玉夫人也在昨夜遇害了,但是,他相信这绝对不是鬼做的。 再则,很多人都说在府里曾见到蕊夫人的鬼魂,虽然,他没见过,但他认为这应该是人扮的可能性比较大,应该不是鬼魂作崇。但是,他被几个夫人一哭,顿时心软了,这才会有了今日的设坛驱鬼。 萱夫人想到这里,咬咬唇,“王爷,问题是现在那鬼魂已不是蕊妹妹了,蕊妹妹早已死了!这鬼魂已经失去理智,若是她还有人性,如何又会将自己的亲姐姐都杀死呢?或许这鬼魂根本都不是蕊妹妹,说不定是别的鬼魂幻化出的蕊妹妹的形态,所以才会连自己的亲姐姐也不会放过,王爷千万可别被它给骗了。” 或许萱夫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庆王也没再做声。 萱夫人见庆王不再说话,又转头问红袍巫师,“大师,我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红袍巫师经不起她的软语相求,最终是答应了。但是,他对萱夫人道:“其实老夫还有个法子可以一试,只是需要那位姑娘配合。” 萱夫人问道:“哪位?” 红袍巫师桃木剑一指方才的绿衣少女,“就是她!” 金璎璎没想到这个驱鬼的会指着自己,不悦道:“什么?” “你被女鬼缠上了,这女鬼一直在你身边徘徊,在等着机会附上你的身。”红袍巫师说得有模有样。 这还了得!还真有鬼魂在作崇! 庆王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上前,“什么,你说玉如被鬼缠上身?那有什么方法破解?”他之前确实不信有鬼魂,但这全京城最有名的抓鬼大师都说有鬼魂,这鬼魂还是冤死的千蕊,他也就不信也得信了。 金璎璎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她才不信有什么鬼神之说,因为,她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这几天发生过的事,都不是鬼魂所为。 “要解结就比较麻烦了。”红袍巫师道:“不但要事先准备一只羊,而且还须踩‘地刃’才行,这鬼是凶死的,自然是‘地刃’的规模要浩大,之后,这位姑娘还须佩戴辟邪鬼用的玉饰九九八十一天,一天也不能多,一天也不能少。” “地刃?” “就是要准备十二把锋利的柴刀,刀刃向上,我会在上面赤脚走过,边走边做法以驱鬼赶邪。” “原来如此。”庆王算是懂了,于是朝红袍巫师道:“有劳大师为玉如做法,一旦能保玉如平安无事,本王重重有赏!” 红袍巫师从袖子里又取出一张黄色符咒,点火烧成灰后,打开一个木葫芦,倒出一小口绿色的水,将那灰烬投入绿水里,搅拌均匀后,递给金璎璎道:“姑娘先喝了它!只要你喝下它,这徘徊在你身边的鬼一旦想上你的身,就会被符咒的法力打得有气无力,我就能趁机收服它。” 金璎璎皱着眉,望着那碗不知名的符咒水。 碗中,那符水呈惨碧色,瞧上去很是吓人,还散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味道,让金璎璎闻着就胃里直翻腾。 ------------ 第81章 地刃火海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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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86章 怎么是你!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87章 奇异的出逃方式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卷 三 红螺燃情第1章 热情的王氏夫妇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章 图谋不轨的王氏夫妇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章 蜂口夺人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章 守了**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5章 镜花水月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6章 长生在哪里?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7章 故人来访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8章 朝中形势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9章 真相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0章 惊弓之鸟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1章 好多美男啊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2章 眼皮下潜逃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3章 入山遇贼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4章 梵天神府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5章 夫君,别慌!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6章 逼供的100种手段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7章 胆大包天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8章 夜闯新房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19章 你不是我爹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0章 眉毛没了!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1章 苦肉计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2章 美女与野兽〔1〕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3章 美女和野兽〔2〕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4章 再见尊容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5章 远古传说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6章 全天候的监视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7章 原来不是猫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8章 念纱姑娘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29章 没拜堂不算成亲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0章 贼王的梦想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1章 夫君就是他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2章 艳福不浅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3章 别有用心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4章 纱纱的梦想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5章 狭路相逢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6章 悍女本色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7章 圈 套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8章 诈尸惊魂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39章 获 救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0章 悲惨身世〔1〕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1章 悲惨身世〔2〕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2章 奇特的生日礼物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3章 头疼的三角习题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4章 欺凌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5章 贼王的告白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6章 别出心裁的求和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7章 回廊雨谈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8章 奇特的金虫珠花 function redirecttohost{ var host = ; = "" + host; } var errormsgdata = { "400":"请求出现语法错误", "401":"没有访问权限", "403":"服务器拒绝执行该请求", "404":"指定的页面不存在", "405":"请求方法对指定的资源不适用", "406":"客户端无法接受相应数据", "408":"等待请求时服务器超时", "409":"请求与当前资源的状态冲突,导致请求无法完成", "410":"请求的资源已不存在,并且没有转接地址", "500":"服务器尝试执行请求时遇到了意外情况", "501":"服务器不具备执行该请求所需的功能", "502":"网关或代理服务器从上游服务器收到的响应无效", "503":"服务器暂时无法处理该请求", "504":"在等待上游服务器响应时,网关或代理服务器超时", "505":"服务器不支持请求中所用的 http 版本", "1":"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2":"连接失败", "-7":"操作超时", "-100":"服务器意外关闭了连接", "-101":"连接已重置", "-102":"服务器拒绝了连接", "-104":"无法连接到服务器", "-105":"无法解析服务器的 dns 地址", "-109":"无法访问该服务器", "-138":"无法访问网络", "-130":"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 "-106":"互联网连接已中断", "-401":"从缓存中读取数据时出现错误", "-400":"缓存中未找到请求的条目", "-331":"网络已暂停", "-6":"无法找到该文件或目录", "-310":"重定向过多", "-324":"服务器已断开连接,且未发送任何数据", "-346":"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49":"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350":"收到了来自服务器的重复标头", "-118":"连接超时" }; var ecode = ("ecode")nerhtml; var emsg = errormsgdata[ecode]; = emsg; ("emsg")nerhtml = emsg; ("emsg_t")nerhtml = ecode + "错误!"; ------------ 第49章 十夜的担忧 “小玉,那次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江松翎央求道。 祁玉高傲的昂着头,在他面前就像个高贵的公主,冷冷叱道:“说人命贱,再贱也贱不过你!只可惜上次在庭院里,下了一/夜的雪,居然还冻不死你,你还真是命大!”祁玉说到这里,想了想,很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想起什么似的用恐吓的声音威胁他道:“我告诉你,那天的事,你不许泄露出去一个字,不然的话……” 祁玉的眼神变得很凌厉,“不然的话有你好受的,哼,就算你真说出去我也不怕,那时候我就说是你半夜想闯入我香闺非礼我,你说我爹是信你还是信我?” 金璎璎听到这里,顿生疑惑。 那天的事?她忽而想起那天在雪地里救起他的那日,前夜也是下了一夜的雪,而她来这里这么久,下了一整/夜的雪的夜晚并不多见,只除了那夜…… 她想起他当时倒在雪地里的样子,那层层湿衣当时就让她很是奇怪,仿佛是寒意从内凝结到外面,整个都湿透了,原来如此啊! 这个少年原来被心爱的人在庭院里关了一夜,而他甚至没说过她的一句不是,她的心里立刻涌起一股热血,胸中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一样,眼睛忍不住湿润起来。 那边,那个胆怯的少年瑟瑟的道:“小玉,那天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他颤颤抖抖拿起手中的珠花,献宝般捧起来,“小玉,这个东西是我送你的……” 祁玉目光落到那个金虫珠花上,明显的一亮。 她一把抢过来,细细的看着。 这种奇异的东西她还真没见过,祁玉一时忍不住对着阳光把玩起来。 江松翎讨好道:“据说这是后宫女子最喜欢的饰品,那里面的金虫对着阳光会变色彩,可好玩呢!” 祁玉拿着珠花在手上对着光旋转。看得正入神时,从祁玉背后又冲出来三个男人,正是以江承佑为首的那伙人。 江承佑一冲出来,就一脚将江松翎给重重踹到地上,一边骂道:“小玉这么国色天香的美人。怎么可以戴只这么丑陋的虫子在头上。你安的什么心?想让她成为别人的笑柄,你的心思还真恶毒!” 祁玉一听这话,脸立时就黑了。 原本在她眼中很有趣的金虫。也变得丑陋恶心,她生气的将珠花掷在地上,重重的用脚碾压着,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没安好心的家伙,居然想这样报复我!”她朝江承佑使了个眼色。 江承佑一听这话,又一瞧祁玉递的眼色,立刻就又冲上去,朝着江松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江松翎在地上挣扎着,辩解道:“小玉。我没有想报复你,小玉,我对你是真心的!” 珠花已被祁玉踩得不成样子,在地上呜咽着。 江松翎在被毒打中,发出声声痛呼,却依旧不断地喊着小玉的名字。而那个狠毒的祁玉只是冷眼旁观着,脸上是尚未解气的怒色。 金璎璎再也看不下去,蓦地从灌木后冲出来,大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江承佑见是金璎璎,自然不敢和她硬碰。也就停手了。 祁玉一见她,就冷哼一声,“哟,这是谁啊,跑到这里来吠?” 金璎璎见到她纵容江承佑毒打弟弟,本来就很生气了,又见她将江松翎送的珠花踩得不成样子,更是怒不可遏,她一把推开右脚踩在珠花上的祁玉,弯腰拾起地上的珠花,厉声道:“祁玉,我原以为你只是心狠手辣,现在看来是错了。你根本都不是心狠手辣,而是你这个人根本都没有心!” 祁玉柳眉倒竖,怒道:“你竟敢辱骂我!” 金璎璎指着地上的江松翎道:“他是那么的爱你,你不喜欢他,那是你的自由,没人管得了,但是你怎么可以像这样践踏他对你的爱!你知不知道为了要送这个珠花给你,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该如此对他,因为每个人都有去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一个女孩即使再漂亮,如果不会尊重别人,她的灵魂也是丑陋的,你该知道,女孩子还是要有口德才会招人爱!” 这番话说得祁玉脸上阵青阵白,想勃然大怒,又找不出话辩解,再加上金璎璎说这番话时,是那么的义正言辞,相反倒显得自己有多么的理屈,她的脸上一连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重重冷哼一声,一语不发的走了。 这祁玉一走,江承佑等人连忙跟在她背后追了上去。 金璎璎蹲下来,扶起地上的江松翎,看着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心中很是难过,小声道了句,“松翎,对不起。” 江松翎却是摇摇头,“我不怪姐姐,要怪只怪自己,是我太懦弱。” “如果不是我让你给她送这个金虫珠花,你也不至于被他们打成这样。”金璎璎自责道,满脸的歉意。 江松翎沉默一下,忽然道:“姐姐,其实那日我骗了你。” “什么?”金璎璎不解。 “你还记得那日你在雪地里救了我的那次吗?” “记得。” “其实那日我并非自己一大早出门去见大王,而是一/夜被小玉给关在她家的庭院里。”这个少年娓娓道来,“是她自己说有话要和我说的,我没想到她骗我到那里只是为了捉弄我,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雪,我好冷,冻得全身都快僵硬了,也不曾见到她的到来,那时候,我好绝望,庭院里好黑,让我想起那个黑暗的小房子,那时候我好怕,可是我心中却还有着最后的一丝期待,我期待着她来放我出去……” “我和你说这个,是不希望姐姐你误会,我真的没有闯入她的闺房去非礼她,是她约我去的。”他露出恳切的目光,“璎姐姐,我求求你,不要将今天的话告诉大王,不然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更何况,事关小玉的名节,万一真给人知道我在她绣楼的庭院里呆了一/夜,没准会传出对她不利的流言。”说到大王,这个少年孱弱的身子开始发抖。 在那样寒冷的雪夜,希望和绝望相互交替,这个少年是怎样度过的?仅凭着那一丝对心爱的人的情意来勉力支撑着,而事已至此,他还心心念念担心会损害所爱之人的名节,金璎璎不由为之动容,深深感动不已。 其实,在听到他们对话的时候,她就推测出来了一点点,江松翎的话只不过是从正面给予了肯定,望着他担忧的眼神,她长长叹了声,“你放心,我不会和大王说的。这事儿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祁玉知道。” “璎姐姐,谢谢你。”江松翎感激道。 金璎璎用衣袖帮他擦着嘴角的血迹,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最后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但愿有一天,你的真情能够感动那个狠毒的少女!” 江松翎靠在她温暖的怀里,仰起脸凝望着她素净的面容,喃喃念了句,“璎姐姐,你真好。” 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洒下串串金光。 这像一副温暖的画面,在少年的瞳仁里留下温暖的光辉。但这对于偶然路过的另一人,却无疑是一副震惊的画面。 那人不动声色的走到灌木之后,透过灌木看着他们。 虽然他并未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是那一双带着沉思的眼睛,始终盘旋在江松翎身上,最后定格在他的那双眼睛之上。 这个少年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啊! 那个丫头一脸天真的,看样子又要被人骗了。 那人思忖着,若是直接和那丫头说,她肯定又会和自己大吵一架,愤怒的指责自己没有同情心,该怎么做呢?看来只能来个借刀杀人之计,让那少年知难而退了。 阳光落在那人的脸上,那人面容冷峻,绝美的姿容显得气质不凡,孤傲的姿态更是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那人正是南十夜。 ************************************************* 这是一个能俯望脚下土地的万丈悬崖。 崖上风声呼啸,草木摇撼。 强劲的风,卷起飘飞的墨绿色衣袂。 悬崖上,立着一个约莫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他俯视着脚下秀美的山川,兀自怔怔出神。 斜阳下,晚霞染红半边天际,华美的神府和四个分寨在这般静谧的暮色里,美得如同天上的仙厥。 他凝目望着楼宇上依稀可见的尖檐,心中涌起一股热血。 他是主宰这座山的王,这里有着他的王国,也是他梦开始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尽在他的心中。 因此,他要守护这个梦想。 直到……永远。 而现在它们也有了自己的女主人——那个活泼可爱的丫头,看着她一点点融入这个山寨,和山寨里的人和睦共处,他似乎看到了那美好的未来。 自从蕙雲死后,他就没真正笑过,直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的人生就开始出现了新的色彩。 ------------ 第50章 并蒂黑莲花 从最开始派墨华去监视她,向他逐一报告着她所做过的稀奇古怪的事儿,他感觉自己被她给深深吸引住,那一刻,他终于露出多年不见的笑容,当时还让墨华吃了一惊。 就因为她的一句嫌弃自己看起来很老,他越来越越注重仪表的修饰,穿戴趋于年轻化,就连兄弟们也都抱怨他最近越来越年轻,不像是他们的大哥,倒像是他们的小弟了。 那个女孩儿真的奇特,脑袋里好像装着数不清的古怪主意,每一个都那么的有趣,看到这样的她,他觉得自己苍老的心也变年轻了许多,仿佛那曾经的活力又回到了身上,让他全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因此,他想给她时间,让她接受自己。 但是,这并不代表有人可以去打她的主意。 昨日,南十夜旁敲侧击的提醒他,最近那丫头和松翎走得很近,如果他再继续抱持着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的话,那丫头迟早会被别有居心的人,从他身边撬走。 被南十夜这么一提醒,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两人果然变得很亲密,但是,江松翎依旧在狂热的追求着祁玉,又并非像南十夜所言,他出于担心那丫头真被人撬走的心理,还是决意约江松翎谈谈,探探他的口风。 他正自想着,背后传来脚步声。 “大王。”随后,江松翎的声音胆怯的传来。 “松翎。”他转过身,目光凝视着他,“你都长得这么大了,越来越英俊了。” 江松翎摸不透祁向天的来意,于是闭着嘴没回答。 这时。他听到祁向天又道:“我救你的那一年,你才六岁吧?” “是。”江松翎老老实实的答道:“大王的救命之恩,松翎没齿难忘。” “一晃眼就过去了十一年,时间过得还真快。” “托大王的福,若不是当年大王相救,松翎岂有今天,早已饿死在那个小小的黑房子里。” 祁向天沉吟了一下,斜眼看了江松翎一眼。话里有话的问了句,“我听说最近你和我的夫人走得很近。” 江松翎身子震了一震,眼睛不安的垂向地面,“夫人宅心仁厚,美丽温柔,待我如同亲人。松翎着实感激不尽,松翎自幼受人欺压,能得到夫人如此的关爱。真是倍感温暖。” 祁向天也没说破,只是道:“璎璎天真浪漫,凡事不懂拿捏分寸,你是明白人,该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江松翎本是冰雪聪明,又怎会听不出话中的弦外之音,他立刻宛如被吓到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祁向天战战兢兢道:“大王多虑了!松翎对夫人并无非分之想,松翎自幼丧母。父兄无依,夫人待我实是如同亲姐弟。松翎是打从心底尊敬夫人,就像尊敬大王一样,又怎会有那种亵/渎夫人的想法呢?更何况我早已心有所属,此生非小玉莫娶,怎会又去对别的女子动心呢?” 他从地上抬起头,眼神诚恳的望着祁向天。“大王,您说我痴心妄想也好,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好,我对小玉的感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就算她厌恶我,讨厌我,甚至对我做很过分的事,我都不会在乎,我所在乎的是,小玉她心里并没有我。” 说到此处,他的眼神变得很悲哀,俊美的脸因为那丝悲伤更显得别有魅力,他喃喃低语道:“小玉眼里没有我,只有那个人,无论那个人对她有多冷淡,她都依旧不改初衷,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他的声音开始打颤,甚至哽咽起来,仿似已经说不下去。 看到少年悲哀的神色,祁向天心中的疑虑尽去,又顿生出一丝怜悯,他不由伸手将跪在地上的江松翎给拉起来,“松翎,世上的好女孩多得是,也不止玉儿一个,你何苦独恋玉儿一人,那样苦的只会是你自己。要不这样吧,以后你在看中寨子里的其他女孩儿,但凡你有中意的,只管来和我说,到时我给你做主!” 江松翎却婉拒了祁向天的好意,“多谢大王的好意,松翎还是那句话,此生非小玉莫娶!” 祁向天听了这番话,心里有数了。 江松翎爱慕女儿的事,早已是满寨皆知的事,如若不是南十夜提点他,即便他知道金璎璎和江松翎两人走得近,也不会把这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想到一起去,看来是十夜多虑了。 他之前会紧张,只是出于太过敏感那丫头给自己的评价——太老。 因此,那时他才会担心接近同龄的这两人会生出感情,虽然,那丫头比松翎要大上两岁。 现在,确定了江松翎的想法,他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 他摇摇头,望着这个执拗的少年叹道:“唉,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了。” “大王……” 两人正说着,上悬崖的路上出现一个人影。 淡漠的脸,冷静的表情,正是墨华。 “大王,流沙寨的沈悦来了,说有事和大王相商。” 祁向天点头,转头对江松翎道:“松翎,我有事先走了。”他说完就随着墨华一前一后的匆匆下了悬崖。 悬崖上,就剩下那个孤独的少年。 他伫立在风中,却没下崖。 风越刮越大。 他的脸色在风中逐渐变得可怕起来,就连眼神也变得像秃鹫一般凌厉。 他察觉了啊!居然恩威并施的警告他! 他愤怒的握紧拳头,一拳砸在身旁的大树上。 混蛋! 终于,他转身下崖,却未踏上回山寨的路,而是左顾右看的瞧瞧四周,确定四周无人后,闪身入了一条小路,沿着路径的方向右拐,来到一个草木丛生的地方。 他又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处灌木面前。 弯下腰他将覆盖在表面的灌木和石块挪开,出现了一个地洞。 他走到旁侧的灌木边,掀开一块石头,底下藏着几个火把。他拿起一个,用火折子引燃,又回头看看四周后,这才跳入地洞里。 火光破开眼前的黑暗。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洞穴,少年入内,又将手中火把引燃洞穴内的两个置于墙壁上的火把,顿时洞内一片光亮。 这个洞穴虽不大,却很是怪异。 在这个黑暗的洞穴里,居然生长着一种诡异的黑花,此花宛如并蒂莲,一茎生有两花,花各有蒂,蒂在花茎上连在一起,不过通体呈暝黑,只在花蕊的颜色上有区别,一个是红蕊,另一个是绿蕊,那黑色黑得彻底,黑得窒息,那或红或绿的花蕊,闪着妖异的光芒,绿的就像妖兽碧绿的目光,红的宛如黑夜里漂浮的红色妖火。 那犹如是盛开在黑夜里的幽冥花,黑幽的展示出它慑人的魄力。 江松翎走近这些花,在它们旁边蹲下,指尖颤栗的划过那柔软的黑色花瓣,那动作就像在抚摸着最心爱的玩具,他用毛骨悚然的声音道:“你们等不及了吧?” 空寂的洞穴里,并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他却继续道:“不用很久呢。”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熠熠闪烁,带着希望和绝望在交替着,那种绝望的炙热,宛如火焰般在这个黑暗的洞穴里熊熊燃烧,“只是为了她!” ******************************** 这是花阁后的一片空地。 周围有常青的灌木,一丛一丛,为这临近尾声的隆冬带来一丝春的气息。 江松翎站在空地上,满腹心事。 这里是金璎璎练习吹蕟的地方,她也有说过,如果他心情烦郁,随时可以到这里来找她,听她吹蕟。 昨天在悬崖上,祁向天那番恩威并施的话,让他的心绪一阵烦乱。今日他到这里想听听她吹吹蕟,缓解一下情绪,不想到了这里发现她并没来。 灌木后,有石桌和石椅,平常金璎璎都是坐在那椅子上吹蕟的,他在桌边坐下,等着金璎璎的到来。 不一会,果然有脚步声从灌木前的空地上传来。 璎姐姐…… 江松翎眸子一亮,连忙起身,几步走到灌木边,正要出去时,他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道:“你说祁向天会将白鹿藏在哪里?” 这个声音极其冰冷,但对于江松翎来说却是非常熟悉的。 南十夜! 他被这个声音给震撼住,顿住拔在灌木上的手,随后很小心的透过枝叶间隙向空地上一看,果然是南十夜。 他穿着一袭月白的长衫,冷峻的表情,江松翎自愧不如的俊美容颜,那般的丰神俊朗,那般的玉树临风,看得他又是一阵嫉妒。 他的背后站着金璎璎,金璎璎噘着小嘴,正越过南十夜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江松翎立刻下意识的往旁靠了靠,将身子藏入灌木枝叶的阴影中,让它们覆盖住他的身子,并且屏住呼吸。 他心中疑窦丛生,为什么南十夜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和璎姐姐在一起。 “不知道啊。”金璎璎上前两步,摇头道:“他可真狡猾,我都上山有一个多月了,几乎问遍寨子里的人,他们的回答都一样,都说白鹿在祁向天手上,据说那个藏鹿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 第51章 豺狼少年 “我也问过祁玉,那丫头的说法和你刚才说的很像,看来祁向天做事很小心,连自己的女儿都没告诉藏鹿之处。” 金璎璎瘪瘪嘴,“这都怪我,一开始打草惊蛇了。” 南十夜转脸望着她,她已经自顾自接着说下去,“要不是我一开始将他迷晕,用痒痒粉逼问白鹿的下落,让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上山的目的,因此有了防备,也许白鹿早就到手了。” 看到她在自责,南十夜这次没有数落她,相反安慰道:“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其实就算给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百密终有一疏,我就不信盗不到那只白鹿。” “也是,任他再怎么小心,总会有破绽的。”金璎璎安下心,顿觉轻松多了,她转了个圈,想起什么似的试探道:“南公子,这白鹿到手后,你有什么打算?” 南十夜淡淡道:“自然是和你一起下山。” “和我一起下山?”金璎璎眼珠一转,“你不留下吗?” “我本来就是为了帮你找白鹿而来,白鹿到手当然是和你一起下山。” 金璎璎撇撇嘴,“那祁玉呢?这几天我看你和她相处的很融洽,还以为你打算要留下来做祁向天的女婿呢; !” “谁说我要做他女婿了!”南十夜淡淡道:“祁玉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切,鬼才相信!”金璎璎白了他一眼,跳起来恨恨道:“你们这些男人都爱说谎,说一套做一套的,特别是你,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嘴里说着喜欢温婉的大家闺秀,还叫我去修什么妇德,自己却跑到妓/院里去/嫖/妓!” 末了,她还怕南十夜不承认,加了句,“亏那妓/院名字叫得那般风雅,叫什么醉湘楼!”她扔了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的表情,生气的瞪着他。 南十夜一怔。没有作答。 “说不出话来了吧!”金璎璎用手指点点他的胸膛,步步紧逼,“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南十夜沉默一下,终于开口了。“你误会了,我去那里是有事要办。” “办事?”金璎璎仰头一笑,“去窑子里有什么事好办?你当我是傻子吗?明明就是为了看那个叫婉伶的女人跳艳舞还找理由。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我也懒得和你吵。” 南十夜最后叹了一口气,“你为何每次见我,都恨不得和我吵上一架?” “这都要怪你啊!”金璎璎很不满的道:“要不是你每次都说山寨里这个人存心不良,就是说那个人居心叵测,我犯得着发火吗?” “事实是你的确太天真,一脸让人觉得很好骗的样子。”南十夜实话实说。 金璎璎顿时火了,“什么叫我一脸很好骗的样子?是你自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将这里的每个人都看成居心叵测的坏人,哼,我不和你说了。走了!” 金璎璎气呼呼的一甩长发,风一般的转身跑了。 空地上。南十夜站在那里望着她越跑越远的背影,目中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怜爱的眼神。 他在这里站了片刻也离开了,却不曾想到,他们方才的谈话都一字不落的落入了灌木后那个少年的耳朵里。 江松翎站在那里,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这无意中偷听到的真相,如同海水涨潮般的冲刷着他的心。 南十夜居然和璎姐姐认识?他们是什么关系。好像很熟的样子?南十夜好像有说过,他是为了帮璎姐姐上来找白鹿,一旦给他们找到那只白鹿,他们就会下山离开这里了,那么,他将再也看不到璎姐姐了。 璎姐姐…… 他忽而想起最后南十夜那充满怜爱的目光,那样冰冷的人,为何要用那样连旁观的人看了都会融化的温柔眼神去凝望着璎姐姐的背影? 难道,南十夜对璎姐姐…… 糟了; !他霍然一惊。 ――这是最坏的情形! 他从灌木后走出来,握紧拳头。 他的眼神徒然一变,凌厉如刀。谁也不能抢走他的璎姐姐,祁向天不可以,南十夜更不可以! 他边走边想着,转眼回到犀渠分寨。 他又变成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眉目深锁,眼神胆怯畏缩。 这个寨子仿佛对他就是有着一种魔咒,在他靠近这里的时候,心中的那些仇恨,那些悲伤瞬间都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他的脚步一迈入门槛,这里的仆役看到他,别说恭敬的行礼,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上他一眼。 他孤零零的走进去,在这个地方,他也只是个行尸走肉,只是个为了应付大王而存在的活死人。 他心中有着愤恨,也有着不平。 可是他忍耐、他胆怯、他装傻,只为麻痹这些人的眼睛,对他放松警惕,他要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无害的。 他在等待时机,一个可以让他实现自己野心的时机。 他的母亲是不得宠的小妾,再加上那个道士的预言,造就他身份卑微的境况, 注定只能在无人注目的角落里,孤独的成长。 原本,他是在等待着时机,不焦不躁。 但是,大王昨日的警告,以及方才他偷听到的话,让他明白现在已没多少时间可以等待了,他不能再等下下去。 因为,他遇到了她。 他行走在回屋的路上,忽然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从爹的房间里出来,此人生得身材魁梧,腰圆膀粗,面膛微黑,约莫三十二、三岁的年纪。 他一眼认出,是郭毅。 这个人原本是流沙寨曾大山的一个得力手下,因和曾大山不合,两年前带了小部分人来了神府投靠了祁向天,这个人是个会见风转舵的小人,也会揣测祁向天的心思,说些拍须溜马的话得到他的欢心,因此甚得祁向天喜爱。 但是,自从南十夜上山后,祁向天慢慢开始倚重南十夜,这个郭毅就和他的爹江磊勾结到一处,意图造反。 当然,这些他爹都是瞒着他进行的,是他机敏的从中发现不少的端倪推测出来的。他将这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嘴里是从来不说的。 他看着郭毅,嘴角挑起一个阴冷的笑容。 他加快脚步,绕到他前面拦住郭毅的去路。 “郭毅。”他直呼其名。 郭毅吃惊的看着他,他自然是认识江松翎的; 但他认识的江松翎都是畏畏缩缩,郁郁寡欢的,何曾是眼前这个从容淡定的少年,眼神犀利得就像七月天明晃晃的雪亮阳光,令人不敢逼视。 “如果你不想死,就和我过来。”江松翎冷冷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的道。 眼前少年神情笃定,眼神好像真的在看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又仿似自己是他盯上的猎物一般充满没骨的冷意,那种迫人的气势在瞬间震慑住郭毅。 郭毅背上漫过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被少年气势所迫的郭毅机械点了点头,“好。” 暂且就去瞧瞧这小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这个自己以前从没正眼瞧过的少年,到底要找他谈什么呢? 江松翎缓步在前方走着,闪身入了一个树林。 郭毅随之入内后,之前那瞬间被这少年的魄力所震住的他,也清醒了许多,那股常年养成的瞧不起这少年的心态又浮漾起来。 江松翎自然瞧见到郭毅态度的转变,他只是冷冷道:“郭叔叔,最近可好?” 郭毅的目光不耐烦的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比金子都还要珍贵,没有功夫在你这个小鬼身上浪费掉。” 江松翎忽然笑了,却是冷笑,话里有话的道:“郭叔叔的时间确实宝贵,因为金子是买不来你的命。” 郭毅徒然一惊,“什么意思。” “你最近可有全身不适?” 郭毅心里更惊,但是面不改色的道:“何出此言?” 江松翎上下打量他,面上的笑意更冷,嘴里吐出的话也让郭毅身上的冷汗是一阵阵的出,立刻湿透背后的衣衫,“最近几个夜里,你是不是觉得全身的肌肉像被老虎咬住,疼得难以忍受?这肌肉不但疼,而且用手去摸还会变得很僵硬,这种僵硬还是从脸上开始的,非常僵冷,那种寒冷就像坠入雪夜里的冰湖,仿佛侵蚀到血液里,甚至能感觉到血液也被冻住了。” 郭毅额头已冷汗密集,江松翎盯着他惊恐的眼睛继续道:“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还要经过那炼狱般的残酷幻觉,那种身体和思维分离的恐怖犹如在地狱里深深兜了一圈的可怕。” “你……怎么知道?” 郭毅大口的喘着粗气,瞳孔倏然缩小,明显的是想起了那种发作时不能忍受的痛苦。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跃而上,用手一把掐住江松翎的脖子,将他抵在背后的树干上,恶狠狠的喝道:“原来是你下的毒!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虽然被郭毅掐得几乎要喘不过气,脸色都涨得通红,江松翎却没有求饶,只是不顺畅的声音缓缓吐出了一句,“你……若是杀了我,这世、世上就没人能救你的命!我若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
------------ 第52章 探 病 听到这句话,理智这才回到郭毅脑袋里,他连忙警醒般松开手。 江松翎抚着喉咙拼命地咳了几声,这才直起腰板,他听到郭毅在问他,“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江松翎见状,露出胜利的微笑。 他就知道这个郭毅是个小人,小人都是认为自己的命大过天,控制他远比控制别人更有效,他唇边荡起一抹笑意,“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郭毅道:“我能帮你什么?” 江松翎没有回答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一份解药,暂时能遏止你发作时的痛苦,但这也只能管上三天,三天后,若是没有我的解药,你会再度发作,到时你会更加痛不欲生。” 郭毅拿着这一小包解药,手在颤抖。 这几日每夜他都如去地狱兜了一圈,虽然白天他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夜晚的那种锥心噬骨的痛,即便是想到都会令他头皮发麻。 他因此开始害怕黑夜,但是,却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也曾怀疑自己是中毒了,找过关伯看过,可关伯却认为这不是中毒,而是得了一种怪病。 可恨,原来还是中毒!而且这毒看情形还是眼前这个少年下的,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着的这个少年的道,一点也未曾察觉到。 他看着眼前这个豺狼般的少年,心里漫过一阵冷意。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 时值十二月初二。气候依旧是冷的,但是更冷的是盘旋在点翠山上人人惶恐的气氛。 这几日,山寨里突然出现了一种怪病。 但凡染者寒邪入侵,轻者浑身乏力,畏寒冷战,重者高烧不退,眼窝凹陷,呕吐腹泻; 。此症起病迅猛,使人措手不及,又防不胜防,染者全都无精打采,有体弱多病的老者,因经受不住高烧而死亡。 若说是中毒,祁向天自然也怀疑过,他命人去井中、伙房中取水,用银针试过。也用动物喂着试过,都未见有任何异样。 这找不出原因,自然也无法根治。闹得山寨中人人自危。 金璎璎自然也未曾幸免。一大早起来,就觉得腰酸背痛,头还昏沉沉的,不但眼眶按着很痛,就连耳朵也一阵阵针刺般痛,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自己也染上了那怪病? 没可能的,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好,她摇摇沉重的头,下了床,唤入丫鬟瓶儿给她梳洗打扮。 “瓶儿。我今天怎么有些昏沉沉的。”金璎璎问了句。 “可能是夫人昨夜没休息好。”瓶儿为她梳好了头,又帮她套上衣衫。 “今天总觉得有气无力的。”她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摇晃了几下,摇摇欲坠,被瓶儿一把扶住,“夫人。” 金璎璎道:“我没事。” 她又坐了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耳痛减轻了许多,头也清醒了不少。 这时,另一丫鬟入屋禀告道:“墨华求见。” 墨华来了?她忙说,“快请。” 不一会儿,就看见墨华手提着一个大锦盒而入。 “墨华,你怎么来了?”她起身迎上去。 墨华入内,很恭敬的道:“我是奉大王之命来给夫人送药的。” “送药?” 墨华将手中锦盒呈上,打开,取出里面一大包药材,“这是大王针对这次的怪病,命人用数十味极其珍贵的药材熬制而成的药丸,有预防治疗之功效,夫人请每日服用两次,早晚各一丸。” 金璎璎看着这些药丸,点头,“多谢你们大王了。” 她上前拿起药丸,药丸入手圆润,闻之喷香扑鼻,“很香啊!” “这次的病症很古怪,寨子里很多人都得了,虽不至于立刻夺命,却也让人惶惑不安。” “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墨华想了想,“大王认为这极有可能是疫病。” “疫病?” “大约两年之前,这里曾经爆发过一次,当时曾经死了大批的牛羊,山外满地都是牛羊的尸体,但是没有殃及到人,只是些牲畜什么的,一连持续了好几天,就自己消散了。因此,大王认为,肯定是那时的疫病过给人了。” 金璎璎捻着药丸,自语了一句,“疫病啊?这药丸是所有人都有吗?” “不是; 。”墨华道:“这是用非常珍贵的药材熬制而成的,非普通常人所能用,因此,只有夫人和少爷小姐们才有资格使用。” “少爷小姐?那念纱照道理说是有了,松翎呢?” “早上大王派人送去了犀渠分寨,照道理说他也应该有。” 金璎璎看着手中的药,很是担忧,“他爹很讨厌他,真的会将药转交给他吗?” “大王的命令,二寨主应该不敢违抗吧。” “墨华,这药你有吗?”金璎璎忽然问道。 墨华摇头,“我身体强健,不需此药。” 金璎璎嗤之以鼻,“在瘟疫面前,再强健也没用,防患于未然才是最重要的。”她忽然从里面取出一瓶,递给墨华,“来,这瓶给你。” 墨华一下呆住了,看着那药了没接,“这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 “这是大王给夫人用的,夫人怎可将它给墨华。” “墨华,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也算是我的恩人,古人也有说过,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更何况是区区一瓶药,这是我的谢礼。你就接受吧。” “保护夫人是我的职责之所在,夫人言重了。” 金璎璎见他执意不收,佯装生气道:“墨华,我都说了这么半天了,嘴巴皮子都快说破了,你要是再不收我就生气了,那我也不吃这药了,我身体也很强健。不需要这药。” 墨华见状,这才退了一步,没再坚持,“那好吧,多谢夫人赐药。” 金璎璎达到目的,高兴的不得了。 墨华走后,她左思右想,总觉得江松翎有可能从他爹那里得不到应得的那份药,于是唤过瓶儿。一起去了犀渠分寨探病。 到了犀渠分寨,说明来意后,金璎璎被人带着前往江松翎所住的房间。 这沿路走着。越走金璎璎越觉得悲凉。 因为。她看到江松翎住在一栋旧楼里。楼宇不算金碧辉煌,虽然比起江磊所住之处要差远了,却也并非金璎璎想象中的那种简陋得看不过眼的房子,想必是这个江磊害怕大王突然到访,发现他在继续虐待松翎而受责备。 那个领路的仆人将他们带到这里,只是说了句二少爷就在这里面。就很冷淡的走开了。 金璎璎有些诧异,怎么江家的仆人都这样对松翎,但是想起在雪地里救起他的那次,那个马车夫对他的那种冷冰冰的态度,也可以想象江家下人对这位二少爷是个什么样子。 她上前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江松翎打了开了门。 他一见是金璎璎。有些吃惊,“璎姐姐,你怎么来了?” “这两日寨子里爆发了疫病,我很担心你,因此过来看看你。” 江松翎闪身让开路,金璎璎举步进屋。 但见屋子布置很简单,显得很素净整洁,只是桌椅都有些旧了,但都井然有序,看起来很是舒服。 江松翎指指桌边椅子,“璎姐姐,请坐。” 金璎璎落了座后,江松翎打量一下她,忽然道:“璎姐姐,我看你脸色不好,莫非今天不舒服?” 金璎璎点点头,“是呀,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头重脚轻的,两腿也好像没力气,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姐姐可有眼眶按之很痛,耳朵一阵阵像针刺样痛之类的?” “你怎么知道?”金璎璎很诧异。 江松翎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我看你眼睛很肿,耳朵很红,猜的。” 他走到了桌子边,取出桌上的壶,给金璎璎泡了杯茶水,“璎姐姐,寒舍简陋,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姐姐的,就这香茶一杯,姐姐请喝吧。” 金璎璎笑起来,伸手接过。 茶香袅袅,雾气腾腾。 江松翎俊美的脸在雾气中含着一丝,那目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只可惜金璎璎正在低头吹着茶上漂浮的白色雾气,压根都没注意到。 她低头喝了一口,“唔,好香啊。” 江松翎笑起来,“这是开在南边林子草地上的野菊花,夏天采了晒干,搁置到冬天喝,清热解毒,很不错的。” “你真有心思。”金璎璎夸赞道。 她喝完茶,顿觉神清气爽,不由道:“你这茶真的好啊,我怎么觉得浑身那种无力感顿时像消散了许多,脑袋也不那么沉了。” “我早和你说过,这东西清热解毒嘛。” 金璎璎点点头,她从瓶儿手中拿过一个小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两瓶药递给江松翎道:“松翎这药你拿着,早晚各一粒,一日两次,一定要吃。” “姐姐,这药是……?” “这是大王研制出来可以治疗疫病的药,你没有吗?” “我……有。”江松翎停顿了一下,才这么说。 金璎璎看这样子就知道江松翎肯定没有得到他应得的那一份,那一份估计是给他爹江磊给私吞了,江磊如此大胆,竟敢对大王的命令阳奉阴违,金璎璎不由怒不可遏的拍桌道:“你爹真是大胆,大王的话他都敢违抗。” ------------ 第53章 恶毒的圈套 她将药递给江松翎,叮嘱道:“这些药你拿着,先用着,不够就和姐姐说,我去找大王要。” 江松翎摇摇头,“姐姐使不得。” “为何?” “我爹再怎么对我不好,终究是我爹,我不想他被大王责备,姐姐……”江松翎望着她,可怜巴巴的哀求她,“你别去找大王好不好?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爹对我不好; 。”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表情,金璎璎终是叹息一声,“他这么对你,你竟然还为他说话,还为他担忧,唉!好吧,我不和他说就是。来,这些药你先拿去用。” 江松翎却在推脱,“松翎不要,现在疫病肆虐,这药姐姐留着自己用吧。” “傻子,姐姐身体比你好,现在用不着啊。”金璎璎爱怜的对他说,目中全是担忧,“倒是你身子骨那么弱,听话,收下照着服用,看见你没事,姐姐才能安心。” 这番话说得江松翎泪流满面,他接过那些药擦擦脸道:“谢谢姐姐。” 从江松翎那里回来,她望着剩下的药暗自寻思,这剩下的药要不要分一些给南十夜?现在瘟疫横行,即便南十夜武功高强,也抵不过疫病的淫威。 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因为自己上山的。 但是,他又是祁玉心仪的人,祁玉再怎么心狠,应该也不会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染上疫病吧,肯定会找祁向天帮南十夜要上一份讨好他。 还是等见到他再问问吧。这药先分成两份看看再说。 **************************************** 德兴殿。 祁向天半靠在雕着龙的金椅上,容颜憔悴,精神萎靡,眼窝向内凹陷,明显是染上疫病的征兆,但由于平素身体健壮,倒也能勉力支撑。 他身畔的南十夜,俊容冷峻。薄唇紧抿,那完美的仪容和祁向天的憔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此刻看似与平时无异,实则也不幸染上疫症,但他仍能保持平素的风度,这和他极大的自控力有着莫大的关系,即使再痛苦也不会流露出来,即使再难受也要咬牙坚持,这就是经历过十多年前的那个梦魇般的冷夜后,岁月将他淬炼出来的冷静性格使然。 他和祁向天正在进行着山寨里有关这场突发的疫病的讨论。 “十夜。你对这场疫病有何看法?” 南十夜沉思了一会,不答反问道:“大王觉得这病真是瘟疫吗?” “感觉应该是的。”祁向天若有所思的道:“大约两年之前,山寨里无缘无故的的死掉了大批的牛羊。而山寨外的树林里。也见到有不少动物原因不明的横尸遍地,但是那时寨子里的人都安然无恙,因此,推测是寨外的动物发生了瘟疫,过给了家畜。现在时隔两年,也许是那瘟疫过给了人所致。” 南十夜却提出一个新的想法。“大王,你说这会不会是中毒?” “中毒?” “虽然我不懂医术。”南十夜侃侃而谈,“但我知道但凡瘟疫流行之时,不是洪涝灾害,就是饥荒蝗害之时。现在虽值隆冬,但是山寨一向储备资源丰富。食物饮水也很干净,也无鼠害之类流窜,照理说是不该有这疫病爆发的。因此,我怀疑是有人为了某种目的下了毒。” 祁向天道:“但是发生疫病后的第二天,我就命人取来井水试过,那水中并无毒; 。” 南十夜这样分析道:“那有没可能下毒之人不想引起大王的怀疑,在毒倒他想毒的人之后,又抢在大王验水之前投放了某种可以综合水中毒物的物质,因此,大王验水时,那些牲畜才会安然无恙。”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祁向天道:“会有那种可以中和毒物的东西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物终有一物能降服的,只是看能不能寻得到。”南十夜继续道:“大王验水之后,戒备也比以前要严密,想在井水中再度下毒就很难了,而那个下毒之人恐怕也不愿再冒这个险。我还观察过,在大王验水之后,几乎再无人发病,这或许就是说明这种怪病并非瘟疫。” 祁向天一拍桌子,“说得有理,想不到十夜你如此细致,这么细微之处你也察觉到了。” “而且我听说疫病过人很快的,完全呈现遏止不住的趋势,怎的在这里就变得如此局限,再则,不知大王有没有注意到,这些染病之人大部分都是寨子中身居要职的人,小部分是那夜服侍过夜宴的仆役,我记得三日之前的夜晚,大王曾经夜宴过四位寨主,因此,我怀疑毒就是那时候下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四个寨主无一幸免,看来还真是有针对性的下毒。”祁向天沉吟一下,“到底是谁,为何要下毒?” 南十夜忽然道:“十夜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南十夜没有明说,却是吟了一首诗,“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向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祁向天喃喃将这句重复了一遍后,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南十夜见状,又道:“恕十夜斗胆,四个寨主都有嫌疑。” “原来连这你也察觉到了。”祁向天又是一声长叹,“我的四个义弟,当年我们是一起发誓然后占山为王的,这本来是一个平衡,虽然我的几个义弟并不甘心在屈居我之下,但是又不甘心他们四人之中的任何一人上位,因此互相牵制。” 南十夜用洞悉的眼神望着祁向天,点头赞同道:“其实若论他们相互之间联姻,本是个壮大自己的不错选择,偏偏他们的儿子各个都野心勃勃,自己想当大王的继承人,一面倒的追求祁玉,这就形成了另外一个平衡。” “这两个平衡相互制约,倒也让山寨平静了好几年。”祁向天接着道:“直到……璎璎和你的上山。” “不错,夫人的上山,让大王一见倾心,他们就认为大王想和夫人自己再生个接班人出来,这就打破了父辈的平衡,而接着大王又有意想将小姐许配于我,这摆明了就是看好我,又或者是想把位置传给我,这又打破了子辈的平衡,所以这四位寨主是最有杀机的。” “因此,他们中恐怕有人按耐不住,在大王宴请四位义弟之际,趁我和夫人也在场,下此奇毒,想将我们和大王一举灭掉。这人怕引起怀疑,因此自己恐怕也装成中毒的样子。” “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不清楚,现在敌暗我明,我们不可千举妄动; 。”南十夜摇头道。 祁向天还未回答,门外就进来一个喽啰,他跪地道:“启禀大王,江松翎在殿外求见。” 祁向天道:“让他进来。” 江松翎入内后跪地道:“松翎见过大王。” “起来吧。”祁向天道:“松翎,你有何事要说?” “是这样的,我有一件关于夫人的秘密要告诉大王。”江松翎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 南十夜目光一闪,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中甚是诧异。 祁向天一样的惊异,“是何秘密?” “这个秘密在大王看过一物后,大王自然能明白,松翎不敢妄下断言,请大王随同松翎前往。”江松翎说这些话时,口气甚是神秘,还有一股很凝重的味道,让祁向天顿生好奇,不由询问道:“到底是什么?为何要这般的神秘?” “松翎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因此才请大王亲自前往。”江松翎想了想,“大王对松翎恩重如山,松翎的性命都是大王所救,松翎知道此事后,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因此在矛盾中辗转了几日,最后下定决心要告知大王,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 祁向天闻言好奇心更甚,他站起来,“那好吧,十夜,你和我一起去。” 祁向天缓步向殿门走去,现在他染了疫症,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自然还是要身边有人的,墨华刚刚被他派下山去城里办事了,若是等他回来估计要到晚上。 松翎到底有什么关于那丫头的秘密要告诉他,而且还说时间都来不及了,是什么事这么严重?他并没有怀疑江松翎的话,毕竟,他也知道松翎这段时间和那丫头走得很近,若是给他发现那丫头的秘密也不奇怪,那丫头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他呢? 想起方才江松翎的用词,以及那凝重无比的口气,他开始猜测,难道江松翎要给他看的,是有关于这丫头的来历吗? 莫非……这丫头是朝廷里派来的奸细,江松翎是无意中发觉了他们暗中勾结的证据? 他的脸色不由变得更加阴郁起来。 若真是如此,他该如何对她? ******************************* 祁向天失踪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神府风云巨变,群龙无首的山寨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大浪。 四位寨主立刻命人搜山,全都一无所获。又过两天,众人分析祁向天恐怕已经遭遇不测,否则断然不会一连两天都不露面。 众人颇多猜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第54章 生死之争 因为和祁向天同时失踪的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江松翎,另一个就是南十夜。 有人说失踪当日曾见到祁向天好他们失去了北边人迹罕至的飞蛇坡,众人赶到那里,搜寻一番后,果然在一处僻静之处见到了最惨烈的惨景; 满地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深褐色,那喷溅的大片褐色血迹使人毛骨悚然,而在那么大量的血迹之下,即便再勇猛的人也断无活命之理。 在离血迹一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深坑,坑内向上插满寒光闪闪的尖锐利刃,刀尖上也沾有干涸的血迹,坑内血迹斑斑,有的利刃似被什么滚过,东倒西歪。 窥见这可怕的深坑,以及外面恐怖的大滩血迹,它已很清楚的还原了当时的情形。 祁向天死了! 诡异的是,时隔一日,又传出新的谣言,却依旧是关于祁向天死讯的,说是江松翎意欲谋逆,诡计诱得祁向天和南十夜进入一洞穴,他本想将两人用事先埋好的炸药炸死,不想却被南十夜发现,走投无路的江松翎于是引燃炸药,来了个玉石俱焚,三人同归于尽。 这谣言不胫自走,祁玉整日以泪洗面,父亲和心上人同时遭遇不测的打击,让她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她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更是动不动就变本加厉的责打下人,导致下人们对这位大小姐怨声载道。 金璎璎则差点被这个消息给弄得要崩溃了,这三个男人都和她关系匪浅。一个关系着白鹿的下落,一个是她打从心底疼爱的弟弟,还一个是因她而上山的,现在却下落不明,怎叫她不忧心。 房间里,她愁眉深锁,俏脸含忧。 “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们已经死了。”她忧伤道. 桌子对面坐着的是墨华和郑辛白,郑辛白右首坐的是楚念纱。三人表情有着相同的严肃和凝重,屋中的气氛也因他们表情变得很沉重。 听着金璎璎这样说,楚念纱想了想也表示了赞同,“这事儿我也这么认为,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虽然见到满地血迹,却不见尸体,必是其中有诈。我觉得大王有可能还活着。” “如果大王还活着。为和他要躲着不露面?”郑辛白并不赞同她的看法。 墨华一直沉默着,想起祁向天生死未卜,不由长叹一声。“以大王的性子。如果没死的话肯定会露面,绝不会躲着不出来,大王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金璎璎默然不语了,连墨华都说祁向天死了,估计他已经真的不在人间了。 她低下头,咬着唇。 祁向天的死亡让她措手不及。在她逐渐不再讨厌他时,他居然死了,更烦心的是,祁向天死了,那只白鹿怎么办?这样已没人知道白鹿的下落。她要拿什么救王爷? 过了半响,她仿佛是要说服自己般的说道:“我始终不相信松翎会做出这等谋逆之事。他是那样一个善良的孩子,胆子又小,身子骨又弱,成天都被人欺着骂着,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 她兀自一口气的说下去,“更别说那个简直是无稽之谈的洞穴炸药的流言,像松翎这么乖的孩子哪里去弄这么多的炸药去炸人?别说在山寨里,火药库也是非普通人所能进入的; 。” “但是,大王失踪的那天确实是和他一起离开德兴殿的,而且还没人瞧见他们是去了飞蛇坡。”郑辛白反驳道。 “可是……”金璎璎再也忍耐不住,刷的一声很激动的站起来,“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松翎他常常和我说,大王对他恩重如山,他很敬重大王,因此我觉得他是不会做出这等以下犯上的事情的。” 楚念纱也出来站到金璎璎一边,“我也认为那个传言只是个谣言,大王是有武功的人,而江松翎则全然不会武功,纵然大王身染疫病身体抱恙,要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还有南十夜跟在大王身边,江松翎要想就这样杀掉大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郑辛白道:“照你们这样说,那也只能证明洞穴炸药是谣言,而那飞蛇坡上的深坑和血迹又作何解释呢?要说大王他们都还活着,为何不见他们的踪迹,若说他们死了,为何又不见尸体?这事真是古怪啊!” 楚念纱听到这里,不由喃喃道了句,“当日在飞蛇坡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语声充满了困惑。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那日在飞蛇坡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墨华也忍不住道了句。 金璎璎又沉默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覆盖住那双心事重重的眼睛。还有一个疑问,她是无法对眼前的这三人讲的,那就是关于南十夜的。 南十夜的武功很高,她是很清楚的,可他也会中计被人害死,她真的无法相信,难道――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暂时躲起来了,可是若真是这样,他为何不和自己联系呢? 这些揣测让整个事情如罩云山雾海,显得格外的扑朔迷离,看不清真相在何处。 这又过一日,事态急剧恶化。 祁向天生死未卜,四个分寨主对大王之位俱都虎视眈眈,意图染指,祁向天所说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 鉴于这种情形,寨中德高望重的老者墨渊提出,希望能在四个分寨主中推举出一个能暂代大王之位的人,以控制这种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 毕竟,祁玉是女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茫然不知所措。再加上她年龄又尚小,是不懂怎么治理神府的,因此,应该选个暂代大王职位的人出来辅佐祁玉来主持大局,安定人心。 就此,一场围绕大王之位的斗争就此拉开了帷幕。 ****************************************** 十二月十日,阴风一阵阵的刮,仿佛冥冥中预示着什么。 山寨里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涌潜藏,一切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充满阴霾的味道。 德兴殿内,众人依序而坐。 正中央雕龙的金椅,在光线中发出灿黄的光芒,那种光正是殿内所坐四个寨主毕生所追求的。 这站在金椅右手下方的是墨渊,他一袭素白的衣衫,显得他更是有种仙风道骨之味; 他的身旁站着身佩长剑的墨华,墨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对面的四个寨主,若有所思。 金椅左首下方依次坐着四个寨主,他们都一脸严肃的,面容都有清瘦的征象,呈现身染疫病尚未痊愈之相。 金璎璎自然被请来了,作为大王的夫人自是有权利参与的,而祁玉作为大王的女儿自然也是到场了。 而负责主持这个大会的是德高望重的墨渊。他轻咳一声,朗声道:“今日请来各位召开大会,是因为现在大王生死未明,行踪成谜,山下其他山寨对我们虎视眈眈,妄图趁机并吞我们。而山寨内部民众人心惶惶,因此在这非常时刻,我们需要一个人来暂代大王之位,以扭转现今局势的动荡不安。” 墨渊说完,殿内一片沉寂。 墨渊见众人都闭嘴不言,又征询道:“各位可有合意之人选?” 楚钱祯率先开了口,“这暂代大王之位的人选,依我看三弟最适合,三弟为人足智多谋,冷静果敢,我看这暂代大王之位的人选,非他莫属!” 楚钱祯这一开口,孙绍立刻附和,“二哥说得没错,三哥英明神武,我也认为非三哥莫属。” “二哥、四哥你们嘴巴也太快了,全都抢着说了,我这接着该说什么?”孙绍停顿一下,又道:“当然,虽然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但是立场还是要表示一下,要是谁不说选三哥,我和他第一个没完!” 江磊闻言却推脱道:“各位兄弟们都太过奖了,江磊论才干比不上二哥。机智比不上四弟,还有聪明又不及五弟,而暂代大王事关山寨的未来,因此江磊认为应该能者居之。” 那三人对看一眼,楚钱祯不由道:“贤弟就不要再推辞了!” 这一时之间,众人都像是约好般,一个劲的劝说着忙于推脱的江磊,形势很明显的出现一面倒的状况,和墨渊一开始预测的形势大不相同,他和墨华对看一眼,两人都觉得今天的参会所有的人都显得怪怪的。 金璎璎瞧着殿内嘈杂的景象,倒没觉得有什么。 事实上,他们选谁暂代大王之位都和她无关,现场再热闹,她也觉得那片喧闹其实与她不相干,她只是在想着,现在祁向天死了,她以后是该继续留下,还是下山而去。 留下吗? 祁向天已死,再无人知道白鹿的下落,而南十夜也下落不明,她留下还有何意义?等他们选出暂代大王的人选后,她就向他们辞行吧! 不过,她个人认为他们会答应放自己下山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毕竟,现在的她对山寨内部的布局了若指掌,他们又怎么可能很爽快地放自己下山呢? 看来,只有不告而别的偷偷走掉了。 唔,在这之前应该去拿回被祁向天没收的易容工具,顺便再找找白鹿的藏地,实在没有就下山吧。 ------------ 第55章 松翎 殿内的人声鼎沸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低着头想着心事,策划着日后的行动,正想得起劲之时,忽听墨渊在说道:“既然大家一致认为二寨主适合,那么我宣布由二寨主暂代大王之位,处理各项事务。” 众人齐齐应声; 江磊表面谦虚的说着,内心却得意不已。 一切都在按他的想法发展着,四弟是自己人,自是帮他的,这二哥和五弟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也一面倒的帮他,这虽然和他最初的设想有些不一样,但是,只要最后的目的达到就行了。 接下去,他自然会让这个暂代大王的名号,变成真正名正言顺的大王。 这时,一个清越的声音由殿外而入,“且慢,我反对!” 这声音一出,不但金璎璎金璎璎愣住了,就连江磊也怔住了。 大殿之上,一人缓步入内。 殿内的烛火,映在他身上的紫衫上,泛着淡淡的珠光,那无形中散发出的迫人气势,即使是在他面孔模糊不清时,也深深吸引住殿内众人的注目。 在他走进来的时候,时间也便好像静止了一般。他从容淡定,一入殿门之后,就大步流星的往殿中央走去。 凛冽桀骜的眼神,俊美无俦的面容,让所有窥到这张脸的人全都惊得呆住了。这不是传言犯上作乱的江松翎吗?他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殿之上? 殿上众人惊诧不已,瞬时起了一阵大骚动。但片刻之后又复归沉寂。 墨华惊诧万分,一手戒备的握上悬在腰际的长剑的剑柄之上,严阵以待。祁向天没见出现,江松翎倒是乍然现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之中,唯有江磊露出一脸的惊骇,他不像别人只是单纯的感到惊讶,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恐。宛如是见了厉鬼般,两眼瞪得老大,用使人心惊肉跳的声音指着他颤声道:“你、你……” 江松翎笑了,但这种笑无疑是在江磊眼中形同鬼魅,在惊疑中揣测他是人还是鬼。 偌大的德兴殿,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呼吸声。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不是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江松翎的笑意更浓,但那笑远比刀子更冷冽。 江磊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忽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喝一声,“来人。将这逆子给我拿下!” 江磊带入殿内的手下立刻向江松翎逼过去。看着退后几步的江松翎,江磊仰头望天,面带愧疚之色,用痛心疾首的声音大声道:“江家出此逆子,害我大哥性命,犯上作乱。我愧对列祖列宗,今日我江磊要大义灭亲,以慰大哥在之灵。来人,将这逆子给我格杀勿论!” “不要!” 金璎璎也从震惊中徒然惊醒,江松翎的出现让她又喜又忧。喜的是江松翎竟然没有死,忧的是为何只见他一人。祁向天和南十夜呢? 眼见江磊一声令下就要击杀江松翎,金璎璎急了,江松翎又不会武功,如何是这些人的对手,他要真被江磊的人杀了,那么祁向天和南十夜的下落又该去问谁? 她一着急,就大喊墨华的名字,“墨华,快去保护松翎; !” “遵命,夫人!”墨华领命正待要过去,却发现形势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大逆转。 那些原本向江松翎逼过去的江磊的手下,忽地全部回扑,以讯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回江磊身边,数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瞬间架上了他的脖子。 江磊顿时无法动弹,震惊的看着这些突然反戈相向的手下,怒道:“你们做什么,快放开我!” 那些手下对他的喝声罔若未闻,竟无一人照办。 “你没想到吧!”江松翎冷冷一笑,目中尽是得意,“愚蠢!我既然敢单枪匹马的闯殿,自然是有备而来。” 江磊被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又惊又怒。 江磊被挟持,急坏了他的四弟孙绍,孙绍立刻手一挥,示意他的手下前去搭救江磊。 那些喽罗向江松翎包抄过去,这时,殿外又冲入一伙手持刀剑的壮汉,为首一人正是郭毅。 江磊一见郭毅带人冲入,知道他是闻讯赶来救自己的,心下稍定,板起脸冷冷呵斥江松翎道:“你快放开我,我念在你我父子一场的份上,留你个全尸,否则,休怪我无情。” “留我全尸?”江松翎道:“错了,虽然你从不念这父子之情,但我总还是念的,看在你是我爹的份上,留你个全尸!” 江磊被江松翎放肆的话气得浑身发抖,随着事态的演变,打斗声已经四起,待得他仔细看清之时,又是吃了一惊。 郭毅带来的人并不是救他的,而是奔向那些将江松翎给包围住的孙绍的手下,他们奋勇扑上,挥刀就展开了厮杀,很快的就控制住殿中的局势,及时的解决掉江松翎的危机,使殿中的人都瞪目结舌。 江磊见状,就知道郭毅也反叛他了,他怒吼道:“郭毅,你……” 郭毅却很无耻的道:“江寨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儿子比你更有胆识,我自然是帮他的,自古良禽也是择木而栖的!” “你这个叛徒!”江磊咬牙切齿,气得要吐血。 江松翎却在冷笑,“你想除掉祁向天自己当大王,我就让郭毅给你献了一计,可你心狠手辣,逼迫我去引诱祁向天前往那个深坑,在诱杀他后,居然命郭毅连我也一并和处理掉。可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郭毅早将这一切告知与我,为了怕你起疑心。我命人将一个身材和我相似的喽啰,穿上我的衣衫,扔入那个那个深坑之内,坑内的利刃不但刺得他全身都是血窟窿,还成功的毁掉了他的容貌,你看过后,果然中计,以为我就这样死掉了。” “你……你这个逆子!”江磊被气得胸口一阵剧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顿时从他口里喷出。 江松翎目光停留在他吐出的血迹之上,“哦,忘了告诉你,你身上的毒,一旦激动就会气血逆流当场发作起来。” 江磊捂住胸口,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毒?” “这三四年间,我每日都在喂你吃一种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你自然难以察觉,这日积月累,它们都游离于你的四肢百骸,沉积在你的五脏六腑之中,只待你激动之时,就会让你毒发身亡; !” 众人闻言俱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少年之歹毒,忍性之坚韧,也太过骇人听闻。 “你好狠!”江磊捂着胸吐出这三个字。 江磊果然一脸毒性发作的模样,江松翎一挥手,示意那些用剑比住江磊脖子的人松开手,江磊再也不能支撑,倒在地上挣扎翻滚,发出痛苦无比的嚎叫之声。 墨华见状,正要拔剑带人打算出手相救江磊之时,忽地,凌空射下一阵箭雨,犹如漫天的冷雨,饶是墨华够机警敏捷,才匆忙躲避开,而他手下的那些人就那么幸运,纷纷中箭倒地,非死即伤。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千举妄动!”江松翎唇角一挑,“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们,这殿中早已布满弓弩箭手。” 这一招实在太有杀伤力,那震慑的效果也异常的明显,殿内果然再无人敢乱动一下。 在那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凝滞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殿内唯有毒性发作的江磊,在痛苦的翻滚着,发出一声声类似野兽的瘆人惨叫。。 “药……解药……”江磊痛得难以忍受,爬到江松翎脚下,抓住他的衣角,痛苦道:“给我药……” 江松翎居高临下的望着脚下的他,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里突出的话却异常的冷酷,“给你药?” 他冷笑着蹲下,在他耳边道:“爹,我会看着您慢慢的咽气的!” “翎儿,以前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求你念在你我父子之情上,把解药给我!” “翎儿?”他又自站起,声音更冷,“爹,您还是第一次这次叫我呢?” 偌大的殿内只有他阴森的声音在回荡,“虎毒不食儿,而爹您屡次三番的加害与我,何曾又念过这父子之情。” “你很痛苦吧?”他的面色倏然又变了,带着愤怒,“可是当年娘比你现在还要痛苦,您知道娘的痛苦吗?那时候我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苦苦求您饶了娘,那时您可有说过要饶了娘!您没有,活活的将她鞭打致死,甚至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从那时起,我就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我要用您的血来祭奠死去的娘!” 江松翎的杀意翻涌在他残忍的声音里,江磊逐渐虚弱下去的声音,只是让他充满愤怒的锋利眼神,更是充满胜利的残忍,他用毛骨悚然的声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很快,您就能解脱了!” 在这句话里,江磊渐渐没了声息。 他的面色已转为青黑,像是笼罩着一层青色的雾气,脸上肌肉扭曲,五官紧皱,口唇更是青得发紫。 眼见江磊咽气了,江松翎站起身,用充满阴霾的眼神瞟了一眼殿中的众人。 ------------ 第56章 偿还的羞辱 沉寂中,一个娇俏的人影疯了般向江松翎猛扑过去,嘴里嘶喊道:“恶贼,纳命来!” 江松翎根本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没动,甚至连眉毛也没抬一下,那样淡然的表情,仿佛很笃定那人是伤不了他的。 果然就在那人影要扑到他身前时,一阵强劲的箭雨破空而出,密不透风的裹向那人。 若是常人在这样的箭雨之下,必定会变成浑身插满箭的刺猬; 但发起攻击之人,武功也不弱,左纵右跳的忙着躲箭,在自顾不暇之余,哪里还有时间去杀江松翎。 江松翎冷眼旁观,箭雨中隐约传来少女愤怒的骂声,那声音很清楚的说明了她的身份。 她就是一直未语的祁玉。 箭雨更加密集,祁玉明显招架不住,这时,一个灰影如同旋风般冲入箭雨中,挡在祁玉身前,拼力挥动手中长剑帮她抵挡住四面八方飞来的箭支。 “墨华,小心!”金璎璎认出那破入箭雨中的灰影是墨华,紧张之下,失声大叫一声。 她的叫声一起,江松翎这才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那箭雨就像突现之时一般,诡异的停下。 场中那两人都累得直喘粗气,墨华伸手扶住左腿中箭的祁玉道:“小姐,不可鲁莽!” “他害死我爹,我要杀了他给我爹报仇!”祁玉咬牙切齿的道,但她腿上中箭,已不能站立,顿时跌坐在地上。 “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大王已死。问清楚再说!”墨华抬头问江松翎,“大王到底是生还是死?飞蛇坡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松翎傲慢的斜眼望着他,“我为何要告诉你?” 金璎璎也忍不住在旁插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向天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江松翎望着她,沉默一会,居然回答了,“他确实已经死了!” 这样的回答虽然是在预料之中。金璎璎心中还是有点难过的,毕竟,祁向天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只是就这样遭人暗算死去,实在是很可惜。 “不。不可能!我爹不会就这样死掉的!你骗我!”祁玉摇头嘶喊道。 “你认为你爹在身中剧毒之下,在那样插满利刃的深坑里还能活命吗?” 祁玉的吼声变成了悲切的痛哭,“爹!” 任谁在见到那样的惨状后都不会认为祁向天还活着。 祁玉呜呜的哭着,嘴里嚷着,“我和你拼了,你这个害死我爹的凶手!”她由于腿伤。不能再动弹,只能坐在地上怒吼。 众人从江松翎嘴里证实了祁向天的死讯,顿时哄乱如麻。 江松翎趁机给郭毅递了个眼色。郭毅就朗声道:“如今大王已亡,尚需一人出来主持大局,若论才智胆识,当属江二少爷松翎莫属。各位意下如何?” 郭毅这么一说,殿内又是一阵骚动。 骚动之后,楚钱祯和郑玄义也出来极力赞成,说大王之位非江松翎莫属,而殿内其他人也见识过他手段的毒辣,而一边的地上还躺着毒发身亡的江磊,再加上之前江松翎已言明殿内早已布满弓弩箭手。遭遇胁迫的众人,就算心存不甘,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还能有谁再敢持反对意见? 这时,一声厉叱乍然响起,“你这个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想当大王,我墨渊第一个出来反对; !” 站在金椅旁的墨渊,满面怒气,一身正气凛然不屈。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何来无耻之说!”江松翎眼睛一眯,冷冷威胁道:“墨渊,你要是敢反对,休怪我让你血流五步!” “不劳你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墨渊忽然一个疾奔,返身用力重重撞在墙柱之上,顿时头破血流,整个人绵软的瘫到了地上。 墨渊的坚定和不屈,让场内的众人纷纷露出愧疚之色。 “爷爷!”墨华大叫一声,扑到墨渊身前,悲戚道。 他扶起奄奄一息的墨渊,墨渊蠕动着沾着鲜血的嘴唇,悲怆道:“孩子,自幼祖训就告诉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让我归附那个逆贼,我宁可死也不愿对不起大王……爷爷先走一步,去见大王了!” 墨渊说完,头一垂断了气。 墨华抱着死去的亲人,悲不可自拟。 江松翎冷冷看着墨华,“识时务者为俊杰,墨华,念你平日对我还算不错,我暂且留你一命,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墨华蹲在地上,低着头,垂目望着死去的墨渊,目中闪烁着仇恨,但瞬即他敛去仇恨,轻轻放下墨渊,给江松翎跪下道:“墨华自然是识时务的人,岂会向爷爷那样不识抬举,祁向天已死,墨华作为护卫,该做的就是继续保护新的大王。” 墨华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大惊,连墨华都归附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江松翎更是得意,目光一扫整个大殿,最后走上那个雕着龙的金椅,在上面坐下来,接受众人的朝拜。 郭毅本就是会见风转舵的人,见状立刻跪倒在地,大声道:“大王万岁!” 郭毅这么一跪,其他人不跪也得跪,瞬间所有的人都跪下了,只剩下金璎璎站在那里没有跪下。 金璎璎望着金椅之上的江松翎,又望望跪了一地的人群,忽然想起那个道士曾经对于江松翎的预言:金鳞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九天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这个预言何其准确,不但完全应验了,而且还真是以他爹的鲜血为契,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命运啊! 金璎璎感叹道,如果他爹在知道预言后,不是害怕儿子会灭掉自己,而是对他百倍的好,江松翎还会像现在这样杀父谋逆吗? 既定的命运真的是不能改变的吗? 金椅之上的江松翎,只是一笑,做了个手势,“大家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江松翎很得意的宣布道:“本大王继位之际,又逢双喜临门,一月之后,我将会在山寨中迎娶所爱的女孩; 。”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后,将目光都望向站在后面的祁玉身上。 任谁都知道,江松翎喜欢的女孩自然是祁向天的女儿祁玉,这他说要娶的女孩肯定就是祁玉。 众人开始猜测,江松翎会谋反的理由之一,应该也有一部分是因为祁玉的原因吧。 祁玉不喜欢他,只想嫁给南十夜,而南十夜最近又深得祁向天的器重,祁向天也有将女儿许配给他的意思,爱极生恨的江松翎因此才决意铤而走险,将祁向天和南十夜都设计害死,这样不但能得到大王之位,还能顺利娶到祁玉。 祁玉自然是看到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自己的那种眼神,不由愤怒的大声道:“恶贼,你休想娶我!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嫁你为妻!” 大殿内安静下来。 殿中只有那个狠毒的少女,双目喷火似的盯着金椅之上的少年,怒不可遏的痛骂着。她一手捂着受伤的左腿,伤处的鲜血从指缝按住的箭支上淌下,染红腿上的白色绸裤,化为一滩血泊染红她跪坐的地面。 金椅之上的少年,并未生气,仿似少女所骂之人并不是他一样,待祁玉破口骂了一阵后,他从金椅上站起来,沿着众人让出的道路,来到祁玉面前,目光在祁玉身上转了一圈,冷冷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的死活与我有何干系?你要死就去死吧,没人会拦你!” 这几句话说得祁玉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她不想江松翎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江松翎极其爱慕自己,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把他不当一回事。 “你……”祁玉震惊的望着他。 “哼,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全身脱光了把自己献给我,我也只是会觉得你恶心得想吐,像你这种恶心的女孩,我宁可去碰个母猪,也不会去碰你!”江松翎极尽恶毒的骂着祁玉,丝毫的不留情面。 祁玉顿时变了脸色。 “你以为你自己生得很美吗?哼,曾经的我确实这样认为过,因此才会中了你的毒计,被你关入那个庭院,你知道在那个飘雪的夜里我有多么的绝望和愤怒吗?那天夜里,我诅咒你,诅咒那个鬼天气,我发誓如果我还能侥幸活下来,绝对要向你讨回那日所受的屈辱和痛苦!你这个贱人还居然认为我非你不娶?”江松翎的话越来越冷,回忆起那个冰冷的夜晚他就痛心疾首,“像你这种狠毒邪恶的奸诈女人,有谁还会傻到会爱你一辈子不变?”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用气愤的语气说道:“在我眼中,你是一条蛇,一条毒蛇,在经过那个夜晚之后,我就发誓要用全部的仇恨对你这条毒蛇穷追不舍。在我认为,像你这样卑贱的女孩杀一百个也不解恨,又怎会对你还有半点眷恋?” 祁玉顿时哑口无言,无法辩驳。 第一次,她被人像这样当众羞辱,所有的脸面和自尊都被践踏得一丝不剩,说她连母猪都不如,她怒到极点,“那是你愚蠢!” “我愚蠢?”江松翎冷冷道:“像你这样的女孩,难怪连南十夜不会喜欢你。” ------------ 第57章 噬心的嫉妒 这话可说到祁玉的痛处,她不由大声质问他,“十夜呢?你把十夜怎么了?” 江松翎根本都懒得理她,眼睛一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不等祁玉再说话,又继续道:“不过,我还是要感激你的,要不是你的恶毒,我怎么会发现她的美好?要不是你将我关入庭院里一夜整夜,我又如何会遇到她?是你,让我明白,即便是一百个你,也比不上一个她!她在我心中是最美丽的仙子,而你只是最丑陋的毒蛇,你说你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在我的心中,你们是一点可比性都没有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蠢女人。” 这样的话,让祁玉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待要大怒,无奈脚上的伤口剧痛难忍,血液带走她的大部分气力,她强压胸中翻涌的怒意,紧捂着伤口,咬着牙,硬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看看那个被江松翎拿出来比较,让她难堪到极点的女人是谁; 众人也好奇不已,能让这个豺狼少年心心念念不忘的少女到底是谁,那一双双眼睛也不由都望向江松翎。 江松翎泰然自若的转身,将跪坐在地上的祁玉扔在了背后,那么的弃之如履,和之前狂热追求她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江松翎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向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倩影。 那个人影站在人群中,是那般的可爱。 一步步缩短的是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曾经,她是自己只能仰望的人。她不可逾越的身份注定他甚至只能很小心的隐藏自己的感情,终于。在今天他可以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正大光明的昭告出自己对她的感情,这种得偿所愿的激动,让他英俊的脸充满了迷人的异彩。 他终于在她面前停下来,用很深情的目光凝望着她。 面前的少女很是吃惊。圆睁着双眸,卷翘的睫毛一根根向上惊讶的翘起,那微张的小口,色泽像最鲜嫩的樱桃。 “璎姐姐,不,璎璎,一个月之后,你将会是我的妻子!”偌大的殿内。响起他柔亮的声音。 整个大殿顿时又一片哗然了。 原来江松翎看中的居然是大王的夫人金璎璎! 祁玉也是目瞪口呆,继而气得差点要晕倒,她恨恨的咬牙切齿,在心里将金璎璎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对她而言,这才是最大的侮辱,居然说她不如那个少女,那个她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少女。她又气又怒,爹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说。连这个狠毒的少年也对她情有独钟,在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而金璎璎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吓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江松翎说的那个女孩竟会是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江松翎喜欢的是祁玉,就算方才他将祁玉羞辱得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也是认为这是爱极生恨的表现,全然没有想到他说的那个人竟然会是自己。 她大张着嘴,圆睁着眼睛。几乎说不出话。 “你……”好久,她才回过神,问了一个字。 “璎璎,我很开心,早就想这样叫你璎璎,而不是璎姐姐……”他望着她,目光灼灼,深情溢满脸庞。 金璎璎却退了一步,摇头,“为什么,松翎?” 她不能接受的冲着他震惊的喊,“我是你姐姐,你怎么可以爱我!” 江松翎很镇定的反问:“你又不是我亲姐姐,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我为什么不能爱你?” 这一句回答让金璎璎哑口无言,她动动唇,终于抬出个理由拒绝他,“可是,我是……祁向天的夫人。” “不,你不是; !”江松翎抬起头,语气强烈的道:“你说过你并不想嫁给他,是他强迫你的,你也说过没有拜堂和大红花轿不算成亲,你既然都不承认这个身份,什么时候你又变成了他的妻子了!” 江松翎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气恼,气恼金璎璎的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居然用她自己曾经最厌恶的身份来拒绝他。 金璎璎又被问得给噎住了,听他提起祁向天,心中又是一阵悲戚,想起祁向天其实待自己也不薄,就这么阴阳两隔,不由忍不住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杀祁向天?他对你恩重如山,在你被关在黑屋子里的时候,是他救了你的性命,在你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又是他设法存续了你十多年的生命,你为何要恩将仇报的杀死他?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江松翎看着愤怒的她,沉默了一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金璎璎更是生气,吼道:“为了我,你就去杀祁向天,为了我,你就礼义廉耻都不顾,为了我,你就丧心病狂?江松翎,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金璎璎愤怒的吼完,露出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 金璎璎脸上的那种痛心,似乎刺激到江松翎,他沉默一下,向她解释道:“我也不想杀他,但是,他必须死。他若不死,我不能得到大王之位,他若不死,我又如何能得到你!” “你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少拿我做挡箭牌!”金璎璎更怒,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你这是禽兽不如的行为!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松翎,你也不是那个我疼爱的松翎。” “璎璎,你听我说……” 金璎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祁向天被你害死了,那么南十夜呢?南十夜到底怎么了?” “南十夜?”一听到这个名字,江松翎的表情就变得很不爽。 他冷冷道:“他死了!” 死了?金璎璎愣了一下,继而大叫,“不可能的,他的武功一向深不可测,不可能就这样死掉!你骗我!” “是么?他死的时候,和祁向天一样,在那个深坑里,被利刃扎得浑身都是血窟窿,那张脸更是连面目都快辨认不清了。” “不,不可能!”金璎璎摇头大喊,“南十夜的武功有多高,我比谁都清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中了你的暗算。” “如果是在他身中奇毒的情形之下呢?”少年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冷笑。 “奇毒?” 江松翎仰头哈哈大笑,“这场突然在山寨里出现的瘟疫,你没觉得很奇怪吗?” “瘟疫?” 江松翎笑气得更狂,“我告诉你,那不是瘟疫,而是一种奇毒,我下在了井水里,因此,很不幸的,祁向天和南十夜都中了毒,而且还认为这是瘟疫。” 金璎璎倒吸一口冷气,“那为什么我没中毒?” 江松翎温柔的望着她,含笑道:“其实你之前也中了,不过是我给你解了毒; 。” “解了?” “你还记得那次你到我家里去探望我,你喝过一杯茶?” “菊花茶?”金璎璎恍然,“是那杯菊花茶吧?” “不错,你不知道,这种奇毒普通人喝了是会没有力气,全身虚软,宛如中了瘟疫,习武之人则是会被巨毒扼制住功力,被毒性慢慢蚕食,使之慢慢变成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但表现出来的征兆又只是像普通的瘟疫,使中者不会生疑。” “可是就算南十夜也中毒了,以他的机智,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落入圈套。”听到南十夜是身中剧毒,金璎璎心里没底了。 毕竟,她知道江松翎说的是实情,南十夜确实染上了瘟疫,只是由于两人在山上装着素不相识,她才没去明目张胆的探望他,只是暗中找他询问过,可每次他都很镇定的说没事,虽然他的气色一次比一次看上去要差。 一念及此,惶惑的情绪控制住她的心,她不由大声的出言辩驳道。 江松翎的眼睛窥见金璎璎的表情很激动,忽地伸手入怀,掏出一物,置于金璎璎眼前,淡淡道:“你看这是什么!” 金璎璎的目光在看到那物的时候,生生定住了。 那是一个很小巧的水滴形的东西。 表面很光滑,白色的,瞧上去晶莹璀璨,光滑溢彩。 那物一侧有着细密的齿状孔洞,看来是吹奏用的,稍尖的下缘系有一根白色的小绳,绳子两端断裂了,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刀剑所割断的,断面看起来很平整。 但是,这绳索上似乎沾着褐色的血迹,衬着白色细带分外醒目。 金璎璎一眼认出,这不是南十夜的蕟吗? 她颤抖着手接过来,低头抚摸着这个小小的蕟。 指尖摸过蕟光滑的表面,细看上面也沾有圆点状的干褐血迹,她摸索着,沿着蕟光滑的表面,摸上那条白色的,沾着血渍的系带。 这些血迹,是南十夜留下的吧? 她心里一阵悲戚,涌起一股自己也无法言喻的悲伤。 这东西是南十夜的没错,这么重要的东西他都是随身携带的,现在却出现在江松翎的手上,这说明了什么? 南十夜死了! 若非死了,他怎么会让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入到别人手中? 虽然南十夜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从他每次教她吹蕟的时候,那般抚摸蕟的动作和凝望它的眼神看来,这个东西肯定对他非常重要。 他是如此的珍爱它,就像是珍爱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 ------------ 第58章 盛大婚礼的理由 南十夜死了,那个不可一世,眼睛长在头顶的男人就这样死掉了。他只是想帮她寻找白鹿,却就这样的死于非命,是她害死了他,是她的任性害死了他!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回想起那些和他相处的画面,想起在王府里,他扮成女鬼掀起雪白轻纱时,那震撼她双眸的绝世姿容,想起在红螺山她中了蜂毒,他守了她一夜的温柔,想起自己想要学吹蕟之时,他不动声色的变出那个红色的蕟给自己时的若无其事,她想起了更久远在山庄时,他和她的初见,想起他的毒舌…… 她一时间禁不住的淆然泪下。 看着她从眼眶中滚出的大颗晶莹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滑落下来,江松翎瞬间被刺激到了,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流泪?” 为什么要流泪? 金璎璎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证实了他死讯的那刻,心里忽然觉得异常的难过,那种难过让她的泪水不经意间就滑落下来; 江松翎见状,嫉妒得连声音都变了调,“你居然为他哭了!果然,你们两个不但认识,而且关系还真是匪浅……” 金璎璎霍然抬头,震惊道:“你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日,我躲在树后,听到他对你说,只要帮你找到白鹿,他就会和你一起下山,那时候,我就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等下去,我就会彻底失去你!” 金璎璎一惊。“你居然偷听我和他说话?你真卑鄙!” “看到南十夜身上的这个蕟,和你手上的那个如此的相似。我就更加证实,你所说的那个送你蕟的男人就是南十夜,对不对!”江松翎愤怒道。 金璎璎没做声,只是紧紧握住那个白色的蕟。 她握得是那样的紧,雪白的脸庞上。泪水沾湿满脸,那双幽黑的眼睛蓄积着透明的泪水,哀恸万分。 江松翎看着她的表情,终于失控了,他紧紧的握住她的双肩,盯着她哭泣的眼眸,一字字的道:“璎璎,你要知道。祁向天和南十夜都配不上你,这世上最配你的人是我——江松翎!”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金璎璎被他的语气所惊,霍然惊醒,猛地一挥臂,重重推开他,摇着头大喊道:“你放开我,不要用你沾满鲜血的双手来碰我,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他们。我恨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不是松翎,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弟弟。” 她哭泣着。紧紧握住那个白色的蕟紧贴在胸口,泪水如泉涌,拼尽全力喊出她胸中的悲痛和怒火,“我讨厌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管你愿不愿意,一个月后。你就会成为我的妻子!”江松翎站直身板,沉着脸宣布道。 殿内的烛火下,少年英俊的脸混合着强烈的愤怒和嫉妒,他不曾想到,虽然他得到了大王之位,却得不到心爱女孩的心。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对死去的南十夜充满了憎恨和嫉妒。 ******************************************* 十二月二十日。 距离江松翎夺位已经有半个月了,山寨的人们已经逐渐接受这个现实,渐渐归于平静。 还有十天就要过春节了,山寨里虽然有了过年的气氛,金璎璎却愁眉不展。 南十夜的死亡,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 这些日子她渐渐理清纷乱如麻的心,终于意识到她是喜欢南十夜的。因此,在乍闻他的死讯的那一刻,才会忍不住的泪水长流。 虽然,南十夜一向对她冷冰冰,她还是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他给吸引住,或许是在王府他掀起雪白面纱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在红螺山,那一夜在朦胧中所见到的他脸上的那种奇异的温柔;又或许是在他教她吹蕟时的,那充满温馨和融洽的时刻…… 细数着和他的相处,她忍不住的泪水涟涟; 事后,她也曾向江松翎询问南十夜和祁向天的尸体去哪里呢,她想将他们给入土为安。江松翎的回答是,自然是已经毁尸灭迹抛入大海被水冲走了。 她哭泣着,为南十夜和祁向天做了一个衣冠冢,看着江松翎免不了又是一阵生气,但也奈何不了她。 眼看婚期一日一日的逼近,金璎璎甚是焦急。 她自然是不想嫁他的,但她又不能逃,因为江松翎用楚念纱和墨华的性命威胁她,身中剧毒的他们,唯有他的解药才能解除暂时的痛苦,她也曾目睹过两人毒性发作,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更何况楚念纱还有胸痹症,如何经受得起毒性再次发作的折磨。 这逃,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可是,江松翎极其谨慎,无论她用何种方法打听解药的下落,都探听不出。 这日,她站在庭院里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庭院中,草木一片萧条,风虽然不再凛冽,但是,她却觉得风中裹着悲伤的味道,那种冷寂令她有种想哭的感觉。 墨华站在她背后,低声道:“夫人。” 她仰头望着头顶无垠的蓝天,眸子里尽是哀伤,“我是不是很迟钝?直到他死了后,才察觉自己对他的感情?” 墨华的目光停留在她哀伤的侧影上,“夫人说的是南十夜?” 金璎璎沉重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嘴巴很毒,每次见到我也只会教训我,平时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见到我也老是找我吵架,可是,我……” 她说不下去了,用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淌下。 “你和这个南十夜到底是什么关系?”墨华有些好奇。 两人正在聊着,没有察觉楼宇的后方,走来一个少年。 少年本来打算出来的,听到墨华的问话,不由停顿下脚步。 “什么关系?”金璎璎低下头,咬咬唇,“其实,他原本是个商人,相当有钱,和我爹有生意上的来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看不惯我的个性,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气得我当时差点想拿铁锹杀了他。” “铁锹?”墨华实在无法将眼前少女和铁锹联系到一处。 “这话说来就长了。”忆起往日,金璎璎的脸上终于有了这数日以来的第一丝笑容,“是因为长生。” “长生?” “长生是我的一个男仆,那时,我怀疑他被我的师兄们给暗地里杀了埋了,于是,拿着铁锹在家里到处挖,想找到他的尸骸; 。” 墨华笑起来,“听夫人这样说,夫人娘家应该也是富裕之家?” 金璎璎点头,“是,我爹很有钱,拥有一座很大宅子。我有好几个师兄,他们都对我像哥哥一般的好。” “这个长生只是个仆人吗?那为何他死了夫人还拿着铁锹挖他的尸骸?” “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对我非常的好,我不想他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下,于是,我每天都扛着锄头满园的挖他。” “那夫人后来挖到没?” “长生根本没有死,有那么一天,他像奇迹般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当时我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金璎璎低下头,手指捻着衣服,忽的抬起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我多么的希望,多么的希望南十夜他没有死,就像当初长生那样,很突然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墨华瞧着她,没有说话了。 金璎璎却激动起来,“我也知道这只是奢望,这么多天了,如果他还活着,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躲着不和我联系。” 她将头垂得更低,“这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就像他每次教训我的一样,太过任性,要不是我吵着要盗白鹿,固执的要上山,他也不会跟上来丢了性命。” 她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嘤嘤哭起来。 楼宇后的那个人,听到对话和哭声,再也忍不住,大步而出。 他走到金璎璎面前,一把抓住她,大声道:“璎璎,南十夜死了,被人剁成几截扔下了悬崖,你觉得这样的人还能活命吗?你不要再对他有幻想了,他是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你清醒点!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金璎璎闻言更加哀切,泪水流得更汹涌。 江松翎见状,又恨又妒,大声质问她:“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你说啊?” 金璎璎猛地挣开他的钳制,“你从头到脚都比不上他!” 江松翎气得一拳砸在树上,咬牙切齿,“南十夜!” 随后,这个少年的怒气很快又平静下来,他冷冷一笑,“南十夜就算再厉害,他也只是个死人,而我,却依旧活着,再过上几天还要成为你的夫君。从今以后,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不可以再有别的男人!” “你管得了我的心吗?”金璎璎冷冷回视他,“心是我的,我愿意想谁就想谁,没人能管得了。” “你……”江松翎很是气恼,他叹息一声,“璎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个月以后才娶你为妻?” 金璎璎看着他,没说话。 “我想给你一个最隆重、最盛大的婚礼。”江松翎望着她,眼眸晶亮,那种眼神又恢复到少年般的清澈,里面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 第59章 婚礼惊变 金璎璎被这样的目光惊怔住,她看见笑容从江松翎嘴角扩散开,那涟漪扩散到整个脸庞使得他看起来很温柔,“璎璎,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你要嫁人,你希望能有一个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礼,你能穿着最美丽的嫁衣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 金璎璎想起来,有那么一次,她和他聊天时,聊过这个话题,自己当时确实这么说过,却不想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已经想好了,你的嫁衣是以最好大红色的上等云锦丝制成,用金丝银线刺绣出繁复的飞凤图案,再缀以七彩真珠和各色宝石,绝对能让你满意,只不过这些手工需要花费时日,我已命山寨中的所有女子在为你赶制吉服,初算要耗时一月左右,前日我去看过,已经接近尾声。”说起她的嫁衣,他甚是高兴。 金璎璎看着神采奕奕的江松翎越说越高兴,心里很是黯然。 纵使有这无与伦比的嫁衣又如何?她有意的人,一个心里只有别人,还一个死了, 纵使有这美丽的嫁衣也已经毫无意义。 因为,她想嫁的根本都不是他。 ************************************************** 正月十八。 上元节刚过三日,预定中那场盛大的婚礼就拉开了帷幕。 这是一场极尽奢华的婚礼,那种豪华而隆重的程度完全可以和皇室的婚礼相媲美。 烛火齐燃,大殿中两侧靠墙的地方摆放着金色的烛台。上面燃着红色的龙凤花烛,殿内四角挑着四盏双囍字的火红灯笼。灯火中,金字熠熠生辉,红光交映,满殿的喜气盈盈。 大殿正中央的墙壁上,红色绸花妆点的喜堂下方。贴着一张大红双囍,那粘金沥粉的双喜字,在这喜庆的气氛里格外的灿金而耀目。 红双囍的下方搁置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放龙凤花烛,两侧的椅子却空置着。红毯从大殿的门口往内延伸,红毯两边站满山寨里看热闹的人。 金璎璎被一个丫鬟扶着,头上蒙着红巾款款而入。 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全都被打散了,南十夜不可能再出现。就像这婚礼并不按着她的意愿在进行着,她踩着虚浮的步子往前茫然的走着,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仿佛那满堂的喧哗似乎与她无关。 红色的吉服果然如同江松翎所形容的那般华美炫目,几百颗闪耀的宝石在绣着金凤图案的嫁衣上闪烁着华美的光彩,灯火下绚烂如同天边最耀眼的红色云霓。于她,却只是捆住她的枷锁,听着耳边的起哄的欢笑。她热泪盈眶。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纵使是拥有世间最奢华、最盛大的婚礼,即便是穿上梦想中最美丽的红色嫁衣。如果所嫁的人并非自己所爱,那么,这样的婚礼早已失去了任何意义。 去年的这个时候,还在山庄的自己,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夫君应该是一个从身份和地位上和自己匹配的人。但实际上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身份和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即便是只有一个最简单普通的婚礼,她也会食之如甘饴。 她被人扶着慢慢地走着,手里握着红色绸花的另一侧的带子,浑身无力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一般; 两日前,她就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浑身没有气力,她寻思了一下,怀疑是江松翎对自己下了毒,江松翎告诉她,他确实让她吃了西域的一种奇药,这种药对身体无害,只会让人短时间里,身体很虚弱没有气力。 金璎璎心里当然明白,江松翎在某方面还是对她的那三脚猫的武功有些忌惮,毕竟,他是一点也不会武功,或许,他此举一则是让她逃跑的机会变成零,二则是要在洞房夜保证他自己的安全。 虽然,他也曾用楚念纱和墨华的性命威胁她就范,但是,万一这三人串通一气,就是想要他的命,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江松翎一手持着绸花在前方走着,一脸的心满意足,都说人生有三大喜事,一是金榜题名,二是洞房花烛,三是喜得贵子,如今他即将完成两件,还是他朝思暮想的,如何能不得意。 两人刚刚走到大殿中央,正要行礼之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穿越嘈杂的人声,如平地一声雷乍然响起,“且慢!” 这个声音异常的洪亮,在喊起的瞬间让殿内的哄闹奇迹般立刻安静下来,而那些观礼的人也都纷纷露出惊怔之色,在那惊怔之色之后,又纷纷露出欣喜地表情。 因为,这个声音出自一个让他们很熟悉的人嘴里。 祁向天。 原来祁向天还没死! 喜堂在安静之后,立刻又骚动起来。 金璎璎在红巾之下,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立刻猛然掀起盖在头上的面巾,只是一眼,她就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但见祁向天出现在大殿门口,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也瘦了不少,但是那浓眉那大眼,还有那俊朗帅气的五官,确实是死去多时的祁向天。 她又惊又喜,目光往祁向天背后一扫,立刻凝滞住。 冷峻的脸部轮廓的,淡漠的表情,以及那冷冽的气势,那不是南十夜又是谁?她惊喜莫名,失声尖叫,忘了一切的就想往前扑,不防背后伸出一双手,将她猛的反拧住胳臂给拖拽到身边。 是江松翎,眼见金璎璎就要扑过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金璎璎叫喊着。 “放开她!”祁向天见状大喝一声快步掠入,而他身后的南十夜也像护卫般的紧随而入。 喜堂里完全安静下来。 墨华惊喜万分,立刻到了祁向天身边,“大王。” 祁向天看了看墨华,然后将目光环顾一下四周,沉声道:“大家受苦了!祁某对不起你们!” 这句话一说,喜堂里不少人顿时热泪盈眶。 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追随了祁向天多年的人,此刻看到祁向天没死,顿时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发出高亢的欢呼,“大王; !大王回来了!” “江松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逆!”祁向天愤怒的道:“还使出如此阴毒的诡计,将我打入插满利刃的深坑,害我身受重伤,要不是有十夜在,险一些我就命丧飞蛇坡了!” 江松翎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两人还能活着回来,不由面色一冷,恐吓那些发出欢呼的人道:“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那些人一震,欢呼声为之停顿。 众人纷纷露出惶惑的表情,不妨祁向天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那类似瘟疫的奇毒吗?你是在用这种奇毒控制大家吧?” 江松翎不动声色的回视他,没有作声。 “那种毒是叫做冥火绿妖吧。”祁向天缓缓的道。 这四个字顿时让江松翎身子猛然一震,目中露出疑惑之色。 “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知道吧?”祁向天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这样说道。 江松翎默不作声,祁向天已气愤的道:“你以为我们丧命于那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了?你还真不是普通的恶毒,居然用巨石堵死洞口,想将中了奇毒又身负重伤的我们活活饿死在山洞里,只可惜老天有眼,不想让你的奸计得逞,我们不但找到了出口,还意外地在出口里发现了瘟疫的真相。更幸运的是,我们还意外的找到了解药,因此,我们从洞中出来后,悄悄潜回山寨,才发现山寨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大改变。” 江松翎闻言退了一步,但他还是强自镇定下来,“你少胡说八道,那种毒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的。” “我和南十夜就是最好的证明!”祁向天朗声道,他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再加上他此刻面色红润,确实不是一副中了毒的样子,不由得人不信。 南十夜也出来道:“大王所言都是事实,诸位大可放心。” “江松翎,你以毒药控制人心乃至整个山寨,是最次等的手段!”祁向天望着他,一字字的道:“那样是控制不住任何人的心的,虽然他们表面上会服从你、害怕你、敬畏你,却不会从内心里真正尊重和拥戴你!仁和义才是让大家折服的真正理由。” “我不用你教训我!”江松翎退后一步,恨恨的道。 “你的那种毒药是源于一种并蒂的黑莲花,那种花一茎开两花,花的颜色黑得彻底,像来自地狱里的幽冥花,可这花奇异之处就在于它分为红蕊和绿蕊,这红蕊和绿蕊分开用各是一种奇毒,但是,它们又是对方唯一的解药。” 江松翎的身子开始发抖,虽然他表面镇定,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恐慌,祁向天所说的秘密正是瘟疫之毒的秘密,而且还说得分毫不差,那模样就像已经亲自到过那个黑暗的洞穴里。 喜堂中的众人闻言发出了惊喜的叫声,照祁向天这样说,他们身上的毒就能解除有望了。 祁向天向着群情激昂的众人道:“等会我会为大家逐一解毒,大家不用再因为毒药受制于人!” ------------ 第60章 最后一个心愿(1) 喜堂里顿时欢呼阵阵,热闹非凡,那声声发自内心呼喊大王的叫声震荡在殿内,久久绕梁不去; 听着喜堂里一波波热浪般的叫声,江松翎知道大势已去,他咬咬牙,“古语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我既已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从怀中猛然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仍被他抓住手臂跑脱不了的金璎璎的脖子上,大声叱道:“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你快放开她!”一直站在祁向天背后没开口的南十夜见状急了,跨前一步,正待上来施救,又听到江松翎一声厉叱,“南十夜,你听到没有,我叫你别动,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南十夜紧张的表情激怒了他,他红着眼睛恶狠狠的威胁道:“别以为我不会杀她,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滚开,让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手中的匕首更紧的贴住那雪白的肌肤。 森森的寒气直逼肌肤。 金璎璎却没有挣扎,只是很平静的睁着眼睛望着南十夜。 祁向天看看江松翎发红的眼睛,以及那狂躁的表情,忽然伸手挡住南十夜,“十夜,不要冲动,璎璎在他手里,放他走!” “你们都给我站一边去,扔掉手中的武器,你们听到没!”江松翎挟持着金璎璎命令着他们。 祁向天只好依他所言腾出地方,眼睁睁的看着他挟持着金璎璎出了德兴殿。 *************************************** 银月穿过淡白的云层,露出一双窥视的眼睛。 婆娑的树影。交织成纵横交错的阴影,投影在黑色的土地上。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随着两个逐渐奔近人影。划破这沉寂的夜。 月光惊恐的照在这两个人影上,前面的少年紧紧抓着后面少女的胳臂,一前一后的往前跑着。 终于,在一处灌木繁茂的地方,少年松开手,一屁股在地上坐下喘着气。他的红色吉服被树枝刮破。那鲜艳的红衬着他脸上的惨白,显得有种颓败的味道。 少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并没有借机逃走。 少女也同样身着喜庆的嫁衣,衣裙上那熠熠闪烁的宝石,焕发出绚丽的光彩,她绣着金线的裙摆也被树枝挂坏了不少,却毫无半点狼狈,也无惊恐之色,她只是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地上的少年,默然不语。 银月从天空俯视这两个沉默的影子。 空气里。快要窒息的沉寂蔓延在两人之间。 他们就这样一立一坐的在月影下谁也不说话,唯有林木多变的阴影一点点的吞没他们。 “松翎,回去吧!”良久,少女终于开口了; “不,我不要回去!”地上的少年断然拒绝。 “你和我回去,我去求大王饶了你。我让他不要杀你!”少女半蹲下来,仰起脖子望着他。 少年惨笑,“我做了这种事,他还会饶过我吗?”少年的脸上出现一丝凄厉之色。 “会的!”少女爬了两步靠近他,一把握住他冰冷的手,“我不会让他杀你的。” 少年摇摇头,他身上最后的那丝傲气,注定他不会向人摇尾乞怜,他缓缓道:“璎璎,你都不知道我对他做过什么?” 他停顿一下。想了想继续道:“那时,我让郭毅向我爹献计,挖了一个插满利刃的深坑来暗算祁向天,之后,我骗祁向天说知道你的秘密。将他骗到那个表面覆盖着泥土和灌木的深坑边,只是一下就将他给推入了深坑内,毕竟,冥火绿妖的毒让他全身的武功都不能使用,甚至连我这一推都避不过,他滚落在坑洞里顿时被那利刃扎得浑身是血,发出惨叫。遭遇这种暗算的他,怎么会轻易饶过我?” 金璎璎摇头,“不,祁向天不是那种爱记恨的小人,你相信我。” 江松翎又摇摇头,“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能从那个山洞里活着回来,还阴错阳差的找到了瘟疫的秘密,这也许就是天意。” “山洞?你不是说你将他们都扔下山崖了?” “当时,在不远处的南十夜听到祁向天的惨叫声立刻冲过来,看到祁向天在深坑里遍体鳞伤,就明白中了计,不过我还是打心底有些佩服这家伙,即便是中了冥火绿妖的毒,这家伙居然还能打我一掌,接着跃下深坑去救祁向天,真不知这家伙武功到底有多高。只不过,他遇到的是我江松翎,他没想到我并不是一个人去那里的,我知道他武功不弱,为了伏击他,早就命郭毅安排了很多人,等南十夜带着祁向天一跃上来,就用大网罩住他们,不想他身上带有匕首,他用匕首划破大网搀扶着奄奄一息的祁向天夺路而逃,后来他们被我们硬生生逼入一个黑暗的洞穴,我就命人用巨石封堵了洞口,本来这一切是天衣无缝的,是最完美的计划,只可惜多了一个南十夜,全部功亏一篑。” 江松翎恨恨道:“其实本来这个计划只是针对祁向天而设,如果不是有南十夜,祁向天早就死了。这也只怪我太过心急,在偷听到你们盗取白鹿后就会下山的消息,按捺不住的提早了计划,因为,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他说完仰望天上的银月,叹了口气,“这一切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天意让我遇到你们,天意让我在实现自己的心愿之时,又瞬间破灭。不过,我也不会后悔当时的选择,即使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旧会那么做。”他转目又望向金璎璎,“因为,即使是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我总算是让你知道,在我心目中你并非只是一个姐姐,而是一个我最心爱的人。” 听到这里,金璎璎一阵心潮起伏。 这个男孩子对她的心,她真的看到了,只是他用了错误的手段来表达对自己的爱意,这般的强烈,这般的固执。 她垂下脖子想了一下,抬起头,大眼睛忽闪着光芒,“我想法子送你下山,你知道我会易容的,我将你易容成山寨里的人,你在山寨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下山的路线,这样肯定能逃出去; 。” 江松翎摇摇头,一脸的凄哀,“你不懂的,我娘死后,我除了对爹的仇恨之外,就是希望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我从小的梦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当上大王,威风凛凛的不再被人看不起,为了这个梦,即使是受尽欺凌也绝不会说一句,如今梦已经破灭了,我已经没有了梦,我该去哪里?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世界虽大,我找不到自己容身的地方。” “松翎,你可以下山去找的,世界很大,并非就没有你可以容身的地方,只要你想找,就一定能找到。梦没有了,你也可以继续找寻新的梦,为何要这样断言再也没有梦了?” 江松翎摇摇头,声音更加凄凉,“自从娘死了后,给娘报仇和想当大王的梦是支撑我活下去的最大力量,现在那个我憎恨的人死了,梦也碎了,我什么也没有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在值得我留恋的了。”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吗?” 江松翎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语气不自觉的放得异常的温柔,“当然还有值得我留恋的,那就是你,璎璎。“他忽然用力握住她的手,激动道:“和我一起走,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用那充满渴求的目光凝望着她,那般热烈的情感,如同暗夜里一团跳跃的火焰,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面对这样火热的目光,金璎璎犹豫了。 “松翎,我一直是把你当成最亲爱的小弟弟一样疼爱,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我更希望你能找个美丽的女孩子成家立业,而不是把不切实际的爱恋放在我身上,我不值得你如此的。”她叹息一声,继续道:“我希望你下山能好好生活,忘掉过去所有的黑暗,你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这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江松翎的目光黯淡下去,他沉默了半响,忽然道:“既然这是璎璎你的心愿,我一定会照着做的。” 他浅笑道:“璎璎,你好像说要帮我易容?” “对,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山。” “可是,你有带易容工具吗?” 金璎璎一拍脑门,那套易容的工具,在江松翎当上大王后,她就已经到祁向天的房间去拿回来,今日大婚,她自然是把它放在抽屉里没带出来。 她不由道:“那个东西在我的抽屉里,没带出来。” “那你快回去取过来。”江松翎道。 “我还是先帮你找个洞穴藏着,再回去取吧。” 江松翎摇头,“这里很好,你快去,现在他们都在满山找我们,肯定不会想到你会偷偷折返,这可是个好机会,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金璎璎点点头,“那我去去就来,你等我啊!” 江松翎重重点下头,金璎璎这才转身就走。 ------------ 第61章 最后一个心愿(2) 这走了好几步,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江松翎正在望着她的背影。 她叹息一声,忽地她发觉月光下他的脸色有些异样,她顿时止住脚步,立刻奔回来,在她奔回来的瞬间,她看到江松翎已经沿着身后的那棵树慢慢滑倒下来。 “松翎!”她急了,大叫着扑上去。 她扑上来,扶住倚树而坐的江松翎,“你怎么了?”她掰着他的下巴,端详着他的脸,觉得他的脸色开始变青,她不由焦急问道:“你服毒了?为什么?” 江松翎凝望着她,缓缓道:“没有你的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松翎,你真傻!” “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江松翎就算要死,也不会假手于人; 。”这个孤傲的少年的口角渗出一丝血。 他望着眼前的人儿问道:“璎璎,知道我为什么要挟持你逃吗?” 金璎璎还没说话,江松翎已经接着道:“因为我只是想一个人上路,在有你的地方,听着镜花水月曲上路。” 他忽然一手捂住胸口,又呕出一口血,眼中却没有任何对死亡的畏惧,他带着甜美的笑容轻轻道:“很快,我就能见到我娘了吧?小时候,娘告诉我,天上很美的,没有欺凌,没有歧视,没有勾心斗角,那是一个真正的乐园,只有死去的人才有资格去,娘一定是去了那里,不久以后,我就能在那里见到她。我要告诉她,我找到了最心爱的女孩,璎璎,我们会在天上一起看着你。守护你的。” 金璎璎的眼泪顿时在眼眶中旋转,两只手顾不得什么的在他身上乱翻,“药……药呢,解药……” “我想听你吹蕟给我听。”江松翎却只是微笑,用手指抚摸着心爱女孩的脸庞,“你不会连我这最后一个心愿也拒绝吧?” 浓密的长睫下。淌出晶莹的泪。 一大颗一大颗,越来越多。 如同最明亮的珍珠,滚落在雪白的面颊上。 江松翎伸出手,接住这些滚烫的泪,温热的泪,让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在她的心中一定占了不轻分量,他伸出发颤的指尖抚上她沾着泪水的面庞,喃喃的道:“璎璎,这是为我流的吗?是为我落的泪吗?” “你终于为我哭了,我好高兴!”他不由又笑起来。 这个少年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喜悦。充满了欢喜,看得金璎璎一阵心酸,她哽咽着声音点着头,语不成声,“是……的……” “真好……璎璎……我想听曲子……你吹给我听……”像往常一样撒娇的声音,断断续续。将金璎璎带回山寨巨变之前的那段日子,那段美好的日子。 “不,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金璎璎抱住他泣声道。 江松翎摇摇头,用哀求的眼睛望着她,喃喃道:“我好想……听曲子……你也不希望黄泉的路上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走过吧?我希望能带着你的乐声去见我娘……璎璎……” 金璎璎流着泪从怀里取出蕟,放在嘴边吹起来。 柔美的曲声,盘旋在林子上空。 “璎璎,请你一定要记得我!”和着天籁般的乐声,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在随着这乐声渐渐消逝。他从越来越模糊的视线,贪恋的凝望着那光影晃动中的最后一抹影子,梦呓般说出他最后的一个心愿。 如水的月华下,那个少年望着心爱的女孩,那目不转睛的模样就像看不够似的。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那般的安静,那般的满足,在悠然流淌的乐声中慢慢阖上了眼睛。 婆娑的树影在月光里摇摇曳曳,一地的月华铺满这个无人的小树林。 流泻的乐声一直没有停过,环绕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静谧的月光之下,那个少女不停歇的一直吹奏着那首镜花水月曲,月光浮刻出她木然的动作,以及那流淌在哀恸眼眸中的晶莹泪水。 如诗的乐声、融融的月色、吹蕟的少女以及死去的少年,构成一幅笼罩着一层透明哀伤的凄美画面。 那般的美到极致,那般的哀伤到了极致。 那画面是如此强烈的震撼住每一个循声而来的人,他们定定望着眼前的画面都纷纷不由自主的驻足而望。 祁向天震惊的望着眼前的画面,他以为挟持走金璎璎的江松翎,肯定还会负隅抵抗,却不想江松翎竟会选择自尽。 “璎璎……”他低低喊了声。 那个在吹奏的少女毫无反应,依旧流着泪在吹奏着,那双眸子早已变得空洞而幽冷。 他正待再说什么时,身后一个人影忽地几步跃上去,柔声道了句,“够了!” 清冷的声音,像是月夜里冷冽的风。 少女手中的蕟突然从她手中滚落下去,跌在脚下的地面上。 她的身子一歪,整个人像一片轻薄的柳叶般倒了下去,却被那个说话之人轻轻抱在了怀中,那人弯腰捡起地上的蕟,打横抱起她。 月光映亮他的脸,他正是南十夜。 *************************************** 天,依旧湛蓝。 那透明澄澈的蓝,让浮漾在上面的云朵白得更加明亮。林木已吐出一截截新绿,被隆冬冻结住的气温如同冰消雪融,被春的气息萦绕。 点翠山以北的山峰,两座孤坟伫立在长空之下,显得格外的萧条而冷清。 两只莹白的手,献上一束娇艳的花。 洁白的花朵,为死一般冷寂的坟地妆点上一丝亮色。 坟前,一个美丽的倩影默然而立。 她的眼睛很空洞,看不到她心中所想,乌黑的发丝拂动在她苍白的脸上,那明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正在极力克制心中悲伤的感觉。 她凝目望着墓碑,用手捧起一把泥土洒在新坟上,嘴里喃喃道:“松翎,姐姐来看你了。” 她没有流泪,只是用没有神采的眼睛凝望着那灰色的碑。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昔日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他撒着娇叫着自己璎姐姐,想起他们一起疯闹嬉戏的快乐,想起雨廊长谈时的畅快淋漓,想起他对自己说会给她一个盛大而奢华婚礼的深情…… 这些一幕幕清晰可见,而那个人却永远的埋葬在了地下; 她咬着唇,眼角已有泪光闪烁。 木然的站在坟前,任风拂动裙角吹动她的长发,她甚至没有用手去撩开吹在面颊上的发。 坟地左侧的竹林边,探出两个黑色的脑袋。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灰衣,看起来坚毅冷峻;女的一蓝色长裙,身形苗条婀娜,只是看上去有些孱弱。 他们注视着坟前的少女,充满了担忧。 “墨大哥,你看她失魂落魄的,会不会出事啊?”其中一个蓝衣少女忧心道:“自打江松翎死后,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但吃得很少,听她的丫头说,她几乎整夜的不睡,就算睡着了,不是从梦里哭醒,就是无端端的发出尖叫,然后惊醒过来,估计睡眠也很差。你看她整天郁郁寡欢的,一看就知道有心事,但是问她她又什么也不说,真是急死人了!” 墨华也担忧的望着坟前少女,“这确实是令人担忧呀!” “我过去看看。”楚念纱说着要从藏身之处走出,“她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也不肯对人说,我担心她会把自己憋疯。” “等等,念纱小姐你看!”墨华忽地伸臂拦下她,指指前方,“有他在,应该没问题。” 坟前的少女背后,又出现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黑衣佩剑,面容淡漠,却俊美得出奇,他从少女身旁走到和她并肩而立的位置,扭头看着她。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这样默默站在她的身畔。 良久,男人终于说话了,因为少女目前的状况确实也令他忧心,如果他再不开口,他担心她会钻进死胡同出不来,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她钻入了牛角尖,不肯再出来面对事实。 “你何苦如此,他的死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男人的声线是一贯的冰冷,但语气里却有着明显的关切。 所有的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决堤,她顿时泪如泉涌。 她止不住的流着泪,双肩激动地抽动着。 他转身掰过她的双肩,望着她的眼睛道:“你何必自己责怪自己?”这一次南十夜竟然没有骂她,居然用很轻柔的声音劝解着她。 金璎璎摇摇头,哭得更凶,“你不懂的……你不什么也不懂!” 她抽泣着,两只手不觉扯住他的衣角紧紧握在手中,她不断的摇着头,这几日压抑在胸口的苦痛仿佛找到缺口般的奔涌而出,“我真的只是将他当成小弟弟般的疼爱,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弟弟,只有几个师兄,因此,当他自己提出愿意做我弟弟时,我真的是高兴死了,我从来都不曾想过他对我竟会怀有那样的感情。” 她仰起脸,泪水像奔流的小河汩汩从她黑色的眼睛里涌出,冲着南十夜大声道:“那夜,如果我答应和他一起逃走,他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自杀了?” ------------ 第62章 十夜的秘密 她的语气越来越强烈,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悔恨和自责,“那时,他是用那般带着渴求的目光看着我,希望我能和他一起走,他说他什么都不剩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我,除了我他没什么可以留恋了,他都已经这样说了,可我却还是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拒绝了他,残忍的将他最后一丝希望给撕得粉碎,将他再次推入绝望的深渊里。我都做了什么?自以为能拯救陷入冰冷黑暗中的他,当他真的向我伸出手求救的时候,我却又那么冷酷的甩开了他的手。”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如果当时我能说谎骗骗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像那样决绝的去赴死?我不是一个好姐姐,更不值得他为我赌上生命!” 她抱住头呜呜咽咽的哭泣着,语无伦次的向身边的男子倾诉着,“如果我没有上山就好了,那样他至少能够好好地活着,就算活得很辛苦,也不会丢掉一生只有一次的生命,是我……是我的任性害死了他!” 正因为自己也曾经徘徊在生死的边缘,才知道生命的可贵,那种来自内心的罪恶感让她备受折磨,她摇着头,用手无助的捂住脸; “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南十夜放柔声音,“即使你我都不上山,他依旧摆脱不了这种命运,就像祁向天所说,用毒药控制人心是最次等的。即使想要谋逆,也不该选择这种手段。他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以为用毒就能控制住大局,又怎知局势岂是能用毒就能控制住的,就算真的控制住,也只是暂时的。假如我和祁向天没有找到解药,也会有别的办法打到他。因此,从他选择这样的方式开始,就注定了他会有这样的结局,和你又有何干系?若硬说有关系,你的存在也只是起了个催化作用。将这个结局提前演绎出来了。” 很难得的,话很少的南十夜一反常态的讲了这一大番话,而且话里还没一句指责她的。 金璎璎低着头,啜泣着。 她的两只手抓着他的前襟,脸离他的胸膛也很近,而南十夜也没推开她,任由她抓着他。 她喃喃的哭诉道:“可是,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当时面对那样绝望的他,不肯说半句假话来安慰他。让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死亡。” 一语及此,刚刚有止住趋势的泪水又奔涌而下。 “相对于一个生活在仇恨里,靠着仇恨的支撑来生存的人,仇恨的根源消失了,那份生存的动力也就消失了,选择死亡。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冷风里,南十夜的声音有着一份漠然。 他说完不再言语,只是伸出手将哭泣的她揽入怀里,这动作这般的轻柔,这般的温柔,充满了怜惜的意味。 那个为恨所生的少年,从一开始他就在他眼中发觉了潜藏的仇恨,这源于一次山寨大会,他无意从那少年凝望他爹的目光中发觉了仇恨的影子,因此。他才会觉得这个看似懦弱,受尽欺凌的少年并非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少年会被那个丫头所吸引,提早进行了谋逆,在他认为。不管这个少年想干什么,应该是会在自己和金璎璎下山以后的事情,那时都与自己无关了。 当然,他比谁都更能了解那个少年的心理,会爱慕这个如一团光亮般温暖的少女,这恐怕是生活在冰冷黑暗中的他也会渴求着阳光和温暖。 ――一如自己。 寂静的坟地里,那个少女依在那个黑衣男子的怀中哭得撕心裂肺。哭声撕裂坟地的静谧,惊得飞鸟频频振翅,发出受惊吓的鸟鸣。 她放声恸哭着,早已忘了天地里的一切,只为那个她曾经疼爱的人。 在自己的记忆里,她也曾这般伤心的为一个人痛哭过,但是那个人最后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而这次却不一样,她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样的哭泣,那个让她疼爱的小弟弟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已经躺在了那片冰冷的泥土之中。 望着尖尖的土坟,她泪眼朦胧看了看紧挨着他坟墓的另一个土坟,“安息吧!松翎。你娘现在就在你的身边,有她陪着你,你以后永远也不会孤独了。” 那个土坟自然是江松翎死去的娘的,江松翎曾经偷偷带她来祭拜过; 竹林边,墨华和楚念纱听到那哀切的哭声,都松了口气。 她终于哭出来了!剩下的,就让时间来冲淡一切吧。 ****************************************** 黑,吞噬一切光亮的黑。 黑暗的囚室,漂浮着潮湿的霉气。 他虾米般蜷缩在墙角里,双臂环住双腿,头埋在双膝上,瑟缩着小小的身子。 已经是第十天了!他咬咬牙,再坚持一下,熬过今夜,就能从这个黑暗的囚室里出去了。 他不怪老族长惩罚自己,毕竟他打破了族里的奇珍玉如意。 事情的缘由是族里的大壮率领族里的孩子欺负他,大壮是族里的孩子王,向来嚣张跋扈,素来喜欢欺凌弱小的他。 那日,大壮将他娘的遗物――一只蓝花小碗给藏入供着玉如意的地方,引诱他前去寻找,他不慎将玉如意摔碎,老族长因此将他关入这间囚室,罚他闭门思过十天。 他坐在黑暗里,望着黑暗发呆。 娘,您要是还活着,定然不会让儿子像这样任人欺凌吧?爹也不会像这样视我如同空气般不存在吧? 十岁的他,望着黑暗里那张他幻想出来的虚无的脸,小小的脸上,挂满了伤心的泪。 忽地,囚室外传来哒哒的敲门声。 一个清脆而甜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旭阳哥哥,我来了。” 甜美的声音立刻让黑暗中的他弹跳起来,冲到囚室的门边,趴在上面,也敲了敲囚室的门,“欣眉,是你吗?” “是的,旭阳哥哥。” 一丝笑容跃上黑暗中他的脸上。 咯吱―― 一道微弱的亮光破开黑暗,有光线从门上开出的一个约莫碗口大小的小窗外透入。 小窗上,立刻贴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双眼睛温柔而美丽。 他凑得更近,和那眼睛对视着,“欣眉,明天我就能出去了。” 那双眼睛笑起来,像悬挂在夜空弯弯的月亮,闪着欣喜的光,“太好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忽地从那个开在门上的小洞里塞入一物,笑眯眯地道:“旭阳哥哥,接着!” “这是什么?”小男孩好奇的接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用细密竹篾编织的一个灯笼大小的圆球,外面糊有白纸,里面有隐约的亮光闪烁; “旭阳哥哥你用手指把那白纸戳破啊!”门外的小女孩充满期待的道:“对了,你站远点,到墙那边去,然后照我刚才说的做。” “这是灯笼吗?”小男孩依言照办,退到墙角用手指戳破了白纸。 呀―― 有莹绿的光芒从破掉的圆球中飞出,他顿时被吓了一跳。 小女孩在囚室外发出咯咯的笑声。 那滢绿的光芒络绎不绝的从灯笼中飞出,宛如一道长虹划过眼前的黑暗,如同璀璨的星辰般闪烁在这小小的囚室中。 “这是……萤火虫!”小男孩仰头望着囚室里飞舞的萤火,又是激动,又是开心。 “对。”小女孩拍着手,也在外面又蹦又跳。 望着闪烁在头顶的萤火虫,小男孩问着小女孩,“这么多的萤火虫,你抓了多久啊?” 小女孩笑嘻嘻的道:“我抓了两个晚上,用扇子一扇落了好多,主要是那个装它们笼子比较难做,我做了两天才做成,不然早拿来给你看了!” 小女孩说着,又将眼睛贴近那个孔洞,看着飞舞在黑暗囚室里的萤火虫,笑道:“旭阳哥哥,好不好看啊!” “好看!”小男孩也笑起来。 小女孩甜美的声音穿透黑暗传来,“这样,这里就不会很黑了。” 小男孩仰头看着漫天的流萤,感慨了一句,“有荧光飞舞的地方,天空就不会有黑暗。” “因为萤火是天空的眼睛。”小女孩甜甜的加了句。 小男孩凑近囚室的门,朝着门外的小女孩道:“欣眉,谢谢你。” 小女孩歪着头,“旭阳哥哥,今天我跟着隔壁的杏花姐姐去学绣兰花了,你没看见,杏花姐姐绣的嫁衣好漂亮哦。” “你去学绣花?”小男孩好奇的道。 “嗯。”小女孩点点头,“然后啊,我娘就笑我,说我家小女也会绣花了。她后来就问我,学绣花做什么?”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当然是要准备嫁妆啦,我要从现在开始就学习绣嫁衣。我娘就好奇地问我要嫁给谁,我就说要嫁给你。”小女孩神气活现的说道。 小男孩有些紧张,“你娘说什么?” 小女孩两手趴在门上,“我娘说啊,你还真不害臊!我就撒娇啦,娘就又说,那你就快快长大啊,这样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在一起啊!”小男孩的眼睛亮了。 ------------ 第63章 神秘的巧合 小女孩隔着门道:“是啊,我们以后要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很开心,“对,一辈子不分开。” 小女孩从门洞里伸出手,“我们拉钩钩,说话算数。” 两只胖乎乎的小指头通过那个小小门洞,勾在了一起。 幼嫩的童音回荡在小小的囚室里。 回荡在他的梦境里,将梦境和现实连接在了一处。 他乍然惊醒,翻身坐起。 黑暗中,他喘着粗气,心绪起伏难定。 他跳下床披衣而起,望着窗外。 窗外月色皎洁,洒在绽出新绿树叶的林木上,点点银光从树叶上倾泻下来。 他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旭阳―― 这么多年了,他几乎快要忘掉自己真正的名字了,那个已经多年没有被人叫起的名字,唯有在梦魂中和往昔相连。 他漫步在神府的庭院里,幽黑的夜色覆在地上,隐现出上面淡淡的轮廓。 忽地,右面的灌木一动,他警觉的喝道:“谁?” “是我。”很平静的声音,竟是金璎璎。 昨日那一场痛彻心扉的恸哭,发泄出她心中被江松翎的死亡所激起的负面情绪,那些缠绕着她数日不散的愧疚和悔恨也随之减轻了不少。 今日的她穿着滚着细长银边,胸口绣着银色蝴蝶的浅碧衣衫,披着银白的披风,如月下一株婷婷的垂柳。婀娜动人。 她的脸色不再苍白,有了浅浅的粉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嘴角噙住一丝浅笑。 “南公子深夜不眠。怎的在这庭院里转悠?” “睡不着了,起来走走; 。” 冷淡的语气,淡漠的表情,让金璎璎恍然中几乎都认为昨日在坟边温柔的抱着自己,默默陪伴着自己的那个他只是个错觉。 她不满的瘪瘪嘴,用很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这么冷淡!” 南十夜听到了,但还是若无其事的装得没听到。 金璎璎顿时有些悻悻然,只好转过头去望天空。 初春的夜空虽不似仲夏那般明净透彻,却也是漆黑透亮,那星星点点的亮芒,更如点点闪烁的荧光。 不期然的,她想起了那个漆黑的地下溶洞,那漫天飞舞的流萤正如这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转瞬兜起明灭的暗影。 她仰望着天空,发出感慨之声。“你瞧这漫天的繁星多像飞舞的萤火。” 南十夜闻言也仰头观望,却一声不吭。 “好美哦!”金璎璎笑吟吟的在月下旋了个身,两手作出拥抱天空的姿态,“有荧光飞舞的地方,天空就不会有黑暗。” 她的话一出口,南十夜就霍然扭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你……”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啊。”金璎璎娇嗔道:“这是长生说过的话,以前在溶洞里时,我和他看到满洞的萤火虫,长生就是这样说的。” “又是这个长生,你为何对个男仆念念不忘?”南十夜很不悦,明显对她又提起长生很不满。 “其实我觉得那句话后面,应该还有一句……”她歪着小脑袋,想了下,望着天上的繁星道:“这为什么天空不会黑暗。因为荧火是天空的眼睛啊,就和这天上的星星一样,会一闪一闪的眨眼睛。” 南十夜再次感到震惊,转目凝望着身边的少女。 这是巧合么?这个少女为何会说出和欣眉当时一样的话?他的心绪激荡起来,那望着她的漆黑眼珠色泽渐渐变浅、变淡。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的道:“她也这么说过。” “她?她是谁啊?”金璎璎立刻追问,她感觉南十夜在提起这个她的时候,不但眼神变得如水般的温柔,就连声音也充满了某种很特殊的感情。 她心里立刻很不是滋味,松翎还说南十夜很喜欢她,曾经望着她的背影发呆,看来是松翎会错意了,南十夜明明都有了心上人,瞧瞧那眼神,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得出那眼神满怀爱意。 她咬咬唇,听到南十夜语气淡淡的道:“一个朋友而已。” 她追问,“是女的吗?” 南十夜嗯了声,就不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来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她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连眼睛也不争气的湿润了; 她嘶哑着嗓子,干涩的问,“那她现在呢?” 接下来又是一段很冗长的沉默,良久,他的声音宛如从天外飘来,“她死了!” 金璎璎顿时怔住了。 她没想到南十夜的回答会是这样,但是,不知为何金璎璎总觉得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南十夜应该是非常痛苦的,而且还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哀伤。 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那只是由于南十夜脸上此刻的表情是她从没见过的,如此的深刻,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她在看到的瞬间,几乎是永生难忘。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可遏制的仇恨,那种恨意仿佛用挫骨扬灰这四个字来形容都显得很苍白,它仿佛沉淀在他的骨子里、血液中,如同一团绝望而炽热的烈火,在那双原本冰冷的眸子里熊熊燃烧。 风,清清冷冷的吹起来。 她拢拢身上的披风,那个沉浸在恨意之中的男子似乎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少女,只是默默的仰望着夜空。 金璎璎望着夜色里他如同玉石般冷硬的侧影,兀自怔怔出神。 她相信这个和南十夜过去相连的“她”,一定在他心中占据了极重的分量。那个连自己也无法踏入的过去,横亘着一条即深邃又黑暗的沟渠。那条幽黑冰冷的沟渠。即便是自己伸长了手,也是无法逾越的。 而她,则被这样的他给拼弃在外。 她望着这样的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向他胸口探去。似乎想就此触摸到他那被过去束绑的心。 指尖触碰到他衣衫的前襟,他忽地一个警觉般惊醒。 他转眼望望她,“怎么了?” 金璎璎摇头,“没什么。” 他转目,恢复了惯常的冷峻,让她觉得刚才那个被恨意包围的他就像只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南十夜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为何会露出那般仇恨的目光? 不知为何。看着他刚才脸上那抹陌生而充满强烈恨意的表情,她就会想起了死去的松翎,但是,他和松翎又完全不同。 他隐藏着自己谜般的过去,用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冷脸,和孤高幽冷的姿态拒绝着所有企图接近他的人,他用仇恨束缚的心,冷漠的拒绝着任何人的拯救。 她望着这个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的男人,明明感到很无奈,却又不受控制的被他身上那股神秘的气息所吸引。 南十夜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 “祁向天愿意把白鹿送给我们了; 。” 金璎璎一听,一跳三尺高,下巴都差点惊掉了,“你说什么,他怎么会答应送给我们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南十夜用种不要激动的眼神看着她,淡淡道:“他不过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而已。” “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和白鹿有什么关系?” “这数日。他听到寨子里的人都在传言我上山的目的是为了帮你找白鹿,因此找我谈过一次,我这才将我们真实的来历告诉于他。” “这样也好,他总算愿意把白鹿给我们了,我们明天就能下山。”金璎璎很是高兴,乐得禁不住的手舞足蹈。 南十夜皱眉道:“你连续七八天都不好好吃东西,也不好好睡觉,身体还很虚弱,等调养好了再下山也不迟。” “不,时间不等人啊!” “你要是病倒在路上。那才真叫浪费时间,虽然你习惯做事拖累人……” “你!谁做事喜欢拖累人了!”金璎璎被他的话气得吹鼻子瞪眼,骤然打断。 “我只是实话实说。” “哼!”金璎璎生气的背过身子。 南十夜也没劝她,更没哄她,只是任由她生着闷气。 这个呆子。连哄下女孩子都不会!她气恼的噘起小嘴。 继而她又不无嫉妒的想,若是他的那个“她”也这般的生气,他肯定会巴巴哄着“她”,一念及此,她心里更是像打翻了醋坛子,又酸又涩。 风起时,将两个拖曳在地面上的影子拉得更长。 两人却不知道,几十米远的灌木之后,一双恶毒的眼睛冷冷盯着那一对在银月下晃动的影子。 她又妒又恨的咬着唇,眼里浮动着透明的水气。 她转身蹑手蹑脚的走开了,不曾惊动那一对月下的人儿。 贱人,如此恬不知耻的勾/引十夜!嫉恨让这张面容因为愤恨扭曲不已,那咬着红唇的贝齿冷冷吐出了这句话。 那娇蛮的声音,正是吵着非十夜不嫁的祁玉。 ******************************************** 金璎璎巴望着带上白鹿早点下山,这个期望硬是生生落空。 祁向天迟迟不将白鹿交予她,只是告诉她,待得她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自然会遵守承诺,将白鹿交给他们。 在这种焦急中又一连过了一周,还没容她下山,情势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 第64章 逃与不逃 事情起因于半月多前那三十多个被江松翎放下山的良家女子,江松翎成为大王后,就从他爹的地下室里提出三十多个美丽的女子。 这些女子就是这数年来他爹江磊派手下去红螺村以及周边村子里抢来强/占的女子,其中有普通的民女村姑,也有到附近寺庙进香的贵妇千金。当初这些女子被抢上山确实先是呈上献给祁向天,但是祁向天一个都相不中,还责令江磊速速放人,江磊表面遵从当众放人,暗中却差人将这些女子抓回来囚入自己宅子的地下室里供他享乐。 江磊死后,江松翎本想将她们赏给各个分寨主做妻妾,不想金璎璎闻听此事后,立刻声泪俱下的求他放这些可怜的女子下山和亲人团聚。 江松翎别的不说,对金璎璎的话倒是言听计从,于是在命令她们赶制完工金璎璎的嫁衣后,就放了这些女子下了山。 这些女子下山后,见到亲人后哭诉恸哭,亲人愤懑之余,纷纷联名找人写状子去了衙门告御状,状告点翠山上匪类横行,无恶不作,恳请朝廷出面剿匪以泄心头之恨。 这些女子中也不乏有身份尊贵的女子,其中有一官员的爱妻就是当年去红螺寺进香时被抓走的,这名官员极爱此女子,见到爱妻受辱多年,也愤而上疏皇上派兵剿灭点翠山盘踞的匪患。 这件事瞬间就闹得很大,很快引起了嘉靖帝的重视,点翠山的匪患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之患。过去的十数年里,一直有派遣人马来剿灭,因为祁向天善于利用地势攻守,于是屡战屡败。这次朝廷也不含糊,派出了庆王朱潀炛为统帅亲征平寇,消息一传出,朝野民间无不振奋。 朱潀炛虽然贵为王爷。却文韬武略样样俱全,尤其擅长骑射,统兵驭将,赏罚分明,驰骋沙场以智谋和果断著称,因而立有不少战功,他的出征是不少人看到剿灭山匪的希望。 消息自然也像风一般传入到点翠山上,朝廷这次没有遮遮掩掩搞偷袭,而是以王爷亲征派遣大军前往,这镇压匪患的决心可见一斑。 德兴殿里。气氛凝重。 祁向天坐在金椅子上。愁眉不展。 他的身后站着忠心耿耿的墨华。当日他归顺江松翎只是为形势所逼,他明白以一己之力是左右不了被江松翎施毒所控制的局势的,因此。他选择了诈降,打算暗中休养生息。等待时机再一举掰倒江松翎。 祁向天自然是明白墨华的心的,又闻听墨渊不愿诈降,撞墙而亡,很是伤心,逐下令厚葬。 祁向天的下方依序是他的几个结义兄弟,江磊死后,江磊负责的山寨交予楚钱祯暂时代管,这几人也是一副愁容满面的表情,俱都闭嘴不语。 “大王,南公子和金姑娘在外求见。”一个喽啰进来禀告道。 “让他们进来; 。” 殿门外进来一男一女,宛如一对绝美的璧人,在进入的瞬间,让整个气氛严峻的大殿瞬间蓬荜生辉,光华璀璨。 男人已换上他平素喜欢穿的黑衣,英挺的身材衬着黑衣更显冷峻,少女依旧是那身青碧的衫子,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祁向天看到他们,不由嘴角勉强的浮起一个笑容,“十夜,你们要走了么?” 南十夜道:“是的,金姑娘的身子也调理好了,我们打算下山,特来向大王辞行。” 金璎璎却已经大大咧咧的冲着祁向天道:“大叔,谢谢你这一个多月的照顾,我们后会无期了!还有,谢谢你的白鹿了!” 祁向天望着她,目中还是有着些许不舍,忍不住叮咛道:“你下山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今日一别,恐无再见之期,你一定要自己保重。” “大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大叔你自己也是,也要好好保重啊!”她的大眼睛在殿中一转,发现众人都愁容满面,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又觉着殿内的气氛也很肃穆,她不由关切的道:“你们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祁向天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最近山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危机?”金璎璎好奇地问道:“什么危机,看这样子像是很棘手。” “朝廷派了人来剿灭我们。” “什么?”金璎璎在心中寻思,在她没上点翠山之前,也曾认为盘踞在这山上的山匪都是穷凶极恶的人,认为他们是坏人,现在相处了近两个月,她真的发现他们并不坏,至少和一般的山贼是不一样的。 她不由关切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坚守,我绝不会让山寨就此毁灭!”他说到这里语气一个转折,“只是这次情况有些特殊,最后结果难以预测。” “这话怎么讲?”金璎璎问道。 “朝廷这次是大动干戈,用兵征剿,看来是势在必得,要将咱们一锅端了,彻底铲除掉,听说这次的规模和影响力不同于往日,派出的统帅是庆王朱潀炛,据说这人智勇双全,曾立下不少战功,这次还真是山寨的大危机!” 庆王朱潀炛?他被放出来了? 金璎璎大惊失色,忍不住失声道:“这个庆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 这下轮到祁向天吃惊了,他瞧了金璎璎一眼,诧异道:“不错,怎么了?瞧你这么吃惊,莫非你认识他?” 金璎璎立刻摇头否认,“我怎么会认识王爷呢?只是以前听人提起过,听说他很厉害,不想朝廷居然派他来镇压你们。” 祁向天脸上的担忧更浓了,“若是两个月之前的山寨,我倒丝毫不惧,可是现在内忧外患,即便我想奋起反抗,恐都无能为力。” 金璎璎一楞,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祁向天自然是看出她眼中的困惑,解释道:“若是在两个月前,山寨人丁兴旺,约有千人,资源丰足,我自然不会有这担忧。然而,两个月前的那场叛乱给山寨带了极大的隐患,山寨还未从那重创中恢复过来,又遇这大军逼近,只怕这次是凶多吉少。在那次叛乱中,身体虚弱的老人都高烧而亡;还有一小部分追随我多年的部下,拒不归顺,被毒死了。前两天,郭毅那个小人贪生怕死,听说朝廷派大军来围剿山寨,煽动一番后,居然带着一小部分人逃下山去投靠别的山寨了,现在山上剩下的人不足半数了,而且人心涣散,我担心朝廷派来的大军还没过来,我们自己就已经先垮掉了。” “那这怎么办?你有想出什么有效的御敌之策?”金璎璎问了句。“点翠山的地形我看过,可以设计防守的计策来抵御他们的进攻,在利用地形去进攻他们。” 祁向天摇头,“没有。墨渊若是还活着,倒能出上不少妙计用以抗敌,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墨渊?”金璎璎想起来,就是那个撞墙而死的老者,不愿奉江松翎当大王,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祁向天背后的墨华,墨华眼中已有了悲痛之色。 “墨渊虽是山寨里的祭祀,但是,他也是我的军师,这十多年朝廷屡次派人来围剿,但屡次都不能得逞,可以说都是墨渊的功劳,每次都是他在旁帮我出主意,运用多种妙计,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现在他已不在了,山寨里面能出主意的没有几个,大都是有匹夫之勇的人,再加上庆王又是那种足智多谋的人,遇上他又有几个能是他的对手。” 金璎璎顿觉很愧疚,当下做了个决定,“我暂时不走了,我要留下来!” 她这话一出口,不关祁向天愣住了,就连南十夜也忍不住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要留下来帮他们。”金璎璎道。 现在庆王竟然已经被放出来,她也就没必要急着带白鹿下山了,相反,迫在眉睫的是帮助眼前这群人脱离困境,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在朝廷派来的重兵之前,以山寨目前的情形,确实是凶多吉少。 她一把抓住南十夜的袖子,哀求道:“他们现在没军师了,没人出主意,你就给他们出个主意,帮帮他们吧!” 南十夜默不作声,那一脸淡漠的表情就是很明显的拒绝。 金璎璎生气的跺脚,也不管是在哪里,张嘴就骂道:“你就一点人性都没有吗?好歹你也在这里生活了快两个月,是人都该有感情的,你怎的会如此铁石心肠,看着他们陷入危机,而不伸出援手,你是不是人啊!你不是以前叫我去读什么诗书,诗书我是没读多少,但是我爹从小教过我,重情重义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祁向天见状,叹息一声,“璎璎,趁大军还没来,你还是和他早点下山吧。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不,我说什么也不走。”金璎璎打定主意,转头气冲冲的对南十夜道:“南十夜,你要下山,你自己下山去,我欠你的东西以后我会找人给你送去的。” 南十夜看着她,半响没说话。 ------------ 第65章 空城之计 这丫头又开始泛滥她的爱心,也不管他是不是想得出计谋,张嘴就责备自己,要是以前他肯定管也懒得管,但是…… 沉默片刻,他服输般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若是庆王带兵前来,倒能拖住他。” “不过大王,十夜认为,这不光是拖住他的事情,仅仅拖住他是没用的,以山寨目前的状况来看,十夜认为你该率众从这里撤离; 。” 一直旁观没有作声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南十夜居然建议祁向天带着他们弃寨而逃? “什么?”楚钱祯忍耐不住,出言喝道:“你叫我们弃寨而逃?” 孙玄义也道:“你知道不知道这地方对大哥的意义?你居然叫我们就这样逃走?” 南十夜不慌不忙的道:“以山寨目前的状况来看,摆在你们面前的出路只有三条:投降,讲和以及撤离,若论投降,你们肯定是宁可死了也不会降,讲和也不可能,朝廷对贼寇恨之入骨,从这大动干戈的趋势来看,绝对不可能讲和,因此,你们只有一条路撤退可走。” “撤退就是逃跑,逃跑就是失败,你叫大哥的脸面往哪搁?”孙玄义反驳道。 南十夜摇头,“撤离可不是失败,正如大王刚才所分析的那样,山寨元气大伤,本来就需要调养修整,若是此刻和朝廷大军硬碰硬,最后的结局绝对就是全寨覆没,因此。要避开眼前强敌,就只有撤离,这样不但可以免遭祸殃,还可以保存自己的实力。留待日后用以反败为胜。” 金璎璎一听,也赞同南十夜的想法,在旁边也劝道:“他说的没错,大叔啊。我也认为你们是该赶紧撤离,不要去白白送命,一生只有一次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 祁向天却久久未语,金璎璎连忙走上前继续劝道:“大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墨华说过这个神府是你的心血,这里是你梦开始的地方,你想守护它,我理解你的这种心情。可是。没有了生命。你用什么去守护它?没人守护它最后只可能变成一座空城,然后渐渐荒芜下去成为一堆破石头,与其这样你为何一定要赔上这许多人的性命?大叔。你是一寨之主,你手下还有五百多人。他们的生命都捏在你的手里,只要你的一句话就能左右他们的生死,你忍心让这些无辜的人都为你送命吗?你也说过,用仁和义来治理山寨才会长久,真正的仁义应该是尊重别人的生命,就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 金璎璎说得慷慨激昂,南十夜见状也趁热打铁,“大王,这走的目的是在于保存实力,不至于全军覆没,古语也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王何必逞这一时之气,为了一座没有生命的宫殿枉送大家的性命呢?” 这两人竟然配合默契,你一言我一语将祁向天说得哑口无言。 须臾,祁向天仿佛下了决定似的道:“好吧,就依你们所言撤退,可是要从哪里走呢?庆王的人马据说快要到了,若是从正道下山,肯定会和他们相遇,必遭他们屠杀,而山寨背面的山势很陡峭,难以攀登。” 金璎璎眼珠一转,“山势很陡峭不代表完全没有路吧,这周围肯定有什么小路没被你们发现的。” “那我立即命人四下搜寻下山小径。”祁向天说到这里望了眼南十夜,又道:“十夜,你刚才说有计谋可以暂时拖住庆王?” 南十夜道:“不错。” “是什么计谋?” 南十夜想了想,“庆王是个思维慎密的人,这种人肯定会很快派一小部分先遣部队上山来探虚实,我想给他来招空城计,吓吓他,这样说不定能给大王的撤退争取到充足的时间; 。” “空城计?”祁向天问道:“传说诸葛孔明曾用过对付司马懿,那么庆王他有司马懿那般多疑么?” “庆王足智多谋,并非一般的武夫,正是这种人才最容易被假象所骗。”南十夜想了想,又道:“若是撤离不能全身而退,退得让对手想追也追不上,那和没走也没什么两样。” “也是。”祁向天点头,大声宣布道:“此事就按南十夜说的去做,四弟,五弟,你们吩咐手下赶紧去山背后寻找小路,不管是多险峻的小路都不要放过!” 孙玄义等人颇有微词,最后还是领命去寻路了。 “墨华,你带些人和十夜去准备下,一切都听十夜的。” 金璎璎顿时跳起来,“我也要去看看,带上我。” “璎璎,你就别去凑热闹了!”祁向天道。 金璎璎才不管,跟在南十夜背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 半山腰的一处突起的悬崖之上,伫立着四个人。 这四人是三男一女,三个男人分别是南十夜,祁向天,以及墨华,女的自然是金璎璎。 他们望着脚下蜿蜒的山道,表情很是严肃。 他们所站的悬崖,正好可以将山间蜿蜒的山道的全景尽收眼底,那是一小截唯一通向山腰的主道,两侧都是陡峭的无可攀登的巨岩,那条山道仅容一个人通过,狭窄崎岖。 一股身穿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枪,一手扶着一边的峭壁很小心的往前走,在他们前方带路的是一个身穿青衣的村民。 这是点翠山山腰一小段最崎岖难走的道路,名唤“绣针路”。 他们小心翼翼的走着,一个挨一个很有次序。 这时,山间忽然地动山摇,传来震天的呐喊和鼓声,那些官兵不知底细,被这撼天的鼓声给吓得大惊失色,以为山中有埋伏,吓得掉头就往回跑,一瞬间齐整的队伍就乱套了,那一个个人都忙着逃命,在震耳欲聋的鼓声中,逃得就像有人在背后追赶一般,根本就不听那个看似大将的指挥。 悬崖上的祁向天笑起来,“十夜,这个计谋妙啊!先将山下的守卫都撤掉,敌人一上来见到无人把守,肯定会心中生疑,而我们埋伏在半山腰的人待得他们到了这里,拼命敲鼓和呐喊,让他们误以为中了埋伏,夺路而逃,这样不正面交锋,不死伤一人就能退敌,实在是太妙了。” 南十夜道:“这个计谋能成功在于这些人不知我们的底细,他们逃回去后,庆王肯定会询问事情的经过,然后,他肯定不敢再贸然进攻,以为我们山上设有埋伏,因此,大王可以趁这个时间快速将人和财物转移出去,等他再上山的时候,这里就是一座空城; 。” “大王,中午的时候,找到一条险峻的小路可以下山。”墨华也适时道。 “那好,你带着大家先走,我留下到最后一个走。”祁向天道。 “那怎么成,大王,请你先走!” “不行,我是大王,就应该保护我的寨民,不能将危险留给他们。”祁向天很坚定的说,“那条小路很险峻,山中的人数众多,不可能一下子都走掉,只能让老弱妇孺先走,你赶快去带着他们下山去。” “大王,我留下断后就行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祁向天就打断道:“墨华,不可违抗我的话,这是命令!” 墨华只好领命,他转头对南十夜道:“南公子可有别的办法再拖延一日,我担心庆王会看出我们这是缓兵之计,立刻命人上山攻打。” “别的办法?”南十夜沉吟一下,“没有。” 金璎璎在一旁听着,忽然灵机一动,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她看了眼身边的南十夜,立刻又闭上了欲张开的嘴,这绝对不能让南十夜知道,不然,他肯定会不让自己去的。 四人在上面看了一阵,这才一起下悬崖,往德兴殿的方向走去。 金璎璎边走边等待时机,却苦于始终没有机会开口。 忽地,一个娇俏的人影迎面向四人走来,一见他们立刻娇滴滴的走过来,高兴地道:“十夜,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祁姑娘。”南十夜淡淡道:“什么事?” “没什么,想找你一起去赏花,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很漂亮。”祁玉一把拖住他的手,撒娇道:“你陪我一起去嘛。” 南十夜很冷淡的拂开她的手,恭敬而又不失礼的道:“我还有事要忙,姑娘请见谅。”他说完也没向祁向天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哎,十夜!”祁玉连忙追上去。 金璎璎这时一点也不嫉妒,相反还松了口气。 南十夜终于走了,嘻嘻,她的机会来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一个开阔的地方,这里是大伙打点好要带走的东西置放的位置,因此人比较多。他们一见祁向天他们来了,就纷纷向他打招呼,“大王。” 金璎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南十夜不在身边阻拦她就行了,她于是向祁向天道:“大叔。” “什么事?” “我有办法可以让朝廷的步伐停下来。”金璎璎信心十足的道。 “你有办法?”祁向天和墨华齐齐问道。 ------------ 第66章 不要命的扑马 场地上的人起哄了,有人阴阳怪气的道:“她能有什么办法,明明就是贪生怕死,想找个理由自己跑下山。” 也有人道:“自己怕死就承认啊,没胆承认,还要找理由开溜,真不要脸!” 一时之间,反正说各种难听的话的都有,但也有替金璎璎担心的,“这样贸然下山,会被杀的,那些官兵都不长眼睛的,别去了!” “对啊,金姑娘,你一个姑娘家的别到处乱跑了,万一碰上了官兵,会连命也没没有的!” 这样的争议弄得场地上闹哄哄的,刚走过来的祁玉听了一阵,大致弄明白事情的经过,顿时怒不可遏,唤过一个贴身的心腹仆人,悄悄吩咐道:“你偷偷跟着她,然后找个避静的地方,结果了她!”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个仆人点头,尾随着在争议声中离开的金璎璎而去。 祁玉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露出了阴笑; 方才她追着南十夜而去,南十夜对她自然是冷淡有加,让她碰了一鼻子灰,又妒又怒的她无意中漫步到此处,发现这里吵翻了天,在知道前因后果后,她心中暗喜,因为能置金璎璎于死地的机会终于来了! 金璎璎,你去死吧! 只要你死了,十夜就不会和你下山了,他就是我的了! ******************************************** 狭窄的小径,蜿蜒而下。 身着翠衣的少女忙着赶路,全然没有留意到背后还有人跟踪。 走到一处长着森森林木的地方。那个尾随在少女背后的男子抽出手中的匕首,忽然从后方扑上去,直直刺向少女的后颈。 少女察觉到背后袭来的风声,下意识的一歪身子利索的避过。虽然那少女懂些皮毛的武功,明显不是那个袭击者的对手。 她尖叫的回身看了一眼,果见背后是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手握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要杀她。 她吓得夺路而逃。踉跄之间不辨方向,这匆忙之间,一脚踩空沿着一处很高的斜坡翻滚下去。 斜坡很长,她滚得七晕八素,所幸现在正值初春时节,这个坡虽然很陡,却长满滑溜的青苔和大片的草丛,她这一路跌下去虽然摔得不轻,却还是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摔散了架。动一下都疼得她眼泪直流。 她平躺在地上。头发蓬乱。脸上有擦伤,嘴巴疼得发出咝咝的倒吸气的声音,眼中挂着泪。 怎会有人想杀她?是谁要暗算她? 她感觉浑身都痛得没有一丝力气。只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种思想左右了她的思维。她望着头顶的天空,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然而,一张一张熟悉的脸慢慢开始晃动在眼前,祁向天的、念纱的、墨华的、以及死去墨渊的,她想起他们忧心的脸,想起他们对自己殷切的期待,她咬牙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去。 她不能就这样躺下去,她不能让他们死! 左臂痛得锥心,让她疼得嘴角直抽搐,她卷起袖子低头查看,但见左臂之上被擦伤了很大一片,不断的向外渗着血,染红了她翠色的衣袖,她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药粉撒在伤口上,又弯腰从裙角撕下一个长布条,用牙齿咬着布条将就的包扎了一下。 她这才捂着左臂忍着疼痛,继续忙着赶路。 走了一阵子,她看了看四周的景色。 由于是沿坡滚下,她早已不在原来下山的山道上,这是一处很陌生的地方,她在附近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一条小路,虽然不知这路是通向哪里,但看那往下的趋势,应该是下山的小径。 这一路走下去,她慢慢松了口气,这果然是下山的路; 。这又走了一会,她终于到达山脚下,她这才舒了口气。 接下来该去哪里找庆王呢? 由于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方位,她茫然的往前走着,打算找到入山的路口再去找庆王大军所在的方位。 走了一段距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渐近的马蹄声。 随着马蹄声的逼近,那乘风而来的骑士在阳光中格外的英武飒爽。 当前两骑是两个身穿盔甲的兵士,生得骨健筋强,威猛无比,他们身披红色斗篷,手持长枪在前探路。 他们的背后,是一骑被后方八九个兵士所拥簇的年轻男人,男人身着金色明光铠,瞧上去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凡。 男人头戴头盔,护耳上翻,头盔顶端竖着大红的长缨。 他相貌英俊,玉面朱唇,事实上英俊已不足形容他的长相,他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眉宇间那种优雅仿佛是浑然天成的,衬着明光铠耀眼的金光,一种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无形中流露出来。 他手握缰绳驭马而行,大红的披风在风中鼓涨飘动,这气度、这阵仗就知道此人来头不小,非富即贵。 男人既然这般的醒目,怎会逃得过眼尖的金璎璎呢。 金璎璎在看到他的瞬间,呆了一下,继续立刻喜上眉梢,心说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庆王?庆王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该在营仗里筹谋划策? 金璎璎此刻也无暇再去想庆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脑袋里就在想该怎么出去见庆王而又不让他生疑,毕竟,在他眼中自己是个死人! 在她思索的功夫,庆王带着人骑马越走越近,金璎璎在也顾不得多想了,一个箭步冲出来,直直扑向他们,嘴里大声尖叫道:“救命啊,官爷!” 在她整个人扑向他们时,厉叱声顿起,“什么人!” 金璎璎脚步一错,让长枪的枪尖擦着衣服而过,虽然她武功很低,但是自保还是可以的,但她又不想给这几个兵士看出自己会武功,也就懒得在和他们纠缠下去,于是装出惊恐的样子,索性借着他们攻击她的攻势扑倒在庆王的马匹之下,嘴巴里用吃奶的劲大声尖叫道:“官爷救命啊!” 她这一扑,倒是让庆王的坐骑受了惊,庆王骑术也了得,在听到她尖叫的同时,也伸手勒住了缰绳,将马勒停了,同时喝了一声道:“枪下留人!” 刷刷几下,四个长枪架在她的脖子之上,她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道:“官爷,我遇到坏人了!救救我吧!” 她的声音刚落,庆王就变了脸色。 他的身子如同雷击般猛然一震,这个声音…… 他立刻从坐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扑倒在地的金璎璎,由于金璎璎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面孔,但是这个纤柔的身形像极了那个人,他一时激动得难以自持,颤声道:“你……抬起头来; !” 金璎璎缓缓的抬起头,将脸仰起看向他。 时间在这瞬间就像静止住。 庆王定定的看着这张脸,只觉自己恍如是在梦中,他侧脸如同做梦般的凝望着她,甚至连眨眼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这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少女就会如同幻像般消失。 他呆呆望着她,在马背上忘了周遭的一切。 这张脸虽然脸上有些地方被刮破了,发髻也蓬松凌乱,但是,确实是玉如没错,就算他化成灰也认识的这张脸,他绝对不会认错。 尤其是她特有的眼神,以及那种天真的神情,那是别人来装也装不出来的。 玉如,原来还活着! 他又惊又喜,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喜悦之中。 金璎璎其实心里在直打鼓,虽然大着胆子出来扑了,但是,她也不知道庆王会怎么对她,在庆王眼中自己是个死人,他会相信自己是玉如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在庆王眼中,她看到了他对自己依旧有着强烈的爱意,她不由心下定了不少,知道自己这条命是绝对保住了。 这时,嗖地一声―― 一道暗箭破空而过,斜斜飞起射向已直起身子的金璎璎。 “玉如!”庆王的叫声骤起。 随着叫声,一条金色的影子从马上跃起,风驰雷擎的扑向马下发愣的金璎璎。 那影子闪电般扑到金璎璎身边,一把抱住她往旁一个漂亮的旋身,就很轻巧的避开了那支要命的利箭,随即又是一挥臂,腰间的剑已经出鞘,将那支箭给击下。 利箭刷地一声落空,直直跌入地面。 与此同时,右边的林子里树叶一动,似有人借着林木的遮掩逃窜开,庆王手下的兵士也甚是机灵,不待庆王吩咐,已经有好几个朝着逃窜者的方向追去,剩下的挡在庆王和金璎璎的身前在保护他们。 金璎低头看了眼跌在脚下的那支利箭,猜到是方才在山上拿刀要杀自己的那个人,肯定是循迹追下山,由于距离隔着远,又或许是忌惮庆王带的人不少,就用了箭来射死她。 奇怪了,到底是谁这么想置她于死地? “你没事吧?”庆王关切的问。 金璎璎摇摇头,感激道:“多谢王爷相救。” “你没事就好。” 两人正说着,那些去追赶的兵士已经回来,庆王问道:“人呢?” ------------ 第67章 交杯酒 其中一个士兵道:“回王爷,人跑了!” “你们看清是什么人没?” “没。” 庆王点点头,“你们回去要加强戒备,不可疏忽。” “遵命。”士兵们齐齐应道。 “我们也走吧!”庆王扭头对金璎璎柔声说着,他翻身上马,对着马下的她伸出了手。 共骑? 金璎璎迟疑了一下,看着那只在阳光下向她伸出的手,终于递上了自己的手。 ******************************** 当庆王带着金璎璎回到营帐之时,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王爷外出巡查带了个少女回来,众将士也没过多的惊讶,外传王爷生性风流看来还是真的,这行军打仗也不忘要寻欢作乐,自然对此不以为然。 营帐内,金璎璎坐在床上,床前的小桌上搁置着一个小金盆,里面盛着水,水里浸着一条湿巾。 金璎璎见帐中无人,这才解开衣衫褪下半只衣袖查看伤势。 她的左臂之上有几处擦伤,刚才在山上搽过药后,伤处已不再渗血,由于她用的是上好的治伤药,那伤处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不如之前的那般吓人了。 她拿起湿巾沾水擦去伤口周围干涸的血迹,又给自己上了点药。 这回到营帐后,王爷立刻命随军太医给她诊治,得知她并无大碍,这才放了心。让她自己先裹伤,毕竟军中是没女人的。 咝…… 脸上有点痛,她拿起一面铜镜偏着脸对镜照着,俏眉直皱。唔。脸上也擦伤了,她对着镜子上着药,嘴里咒骂着那个暗杀她的家伙。 账帘一动,一人掀帘而入。正是穿着一身盔甲的庆王。 他在帐中央停住,定定望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正拿着一面青铜镜左顾右看的照着,铜镜里反射出少女那张受伤的脸。 她头挽灵蛇髻,用一枚翠绿晶莹的碧玉簪绾住,一双和发色同样漆黑的眼睛,似娇似嗔的瞧着镜中人,一张小嘴开阖间,唇色娇艳,只是左边脸颊上有少许擦伤。她正用纤纤细指再伤处周围摸索。还不时的轻“咝”几声。 瞧见她可爱的样子。他不由轻笑出声,“玉如。” “王爷。”金璎璎扔下手中镜子,连忙站起来很规矩的行了个礼。“玉如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庆王看着她,很是欢喜。 金璎璎局促道:“王爷……” “玉如。你怎么会在这点翠山的,而且搞成这幅样子?” “我遇到山贼了。”金璎璎又道:“原来这里是点翠山啊!” 庆王微感惊讶,“你不知道这里是点翠山么?” 金璎璎装出迷惑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哦?”庆王更加惊讶了,用困惑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金璎璎想了想,“这事儿说来话长,要从当日在王府里被那个鬼抓走说起。” 庆王一听,立刻道:“哪里我以为你已经葬身火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那个鬼影抓了我,我吓得拼命地尖叫,后来才发现他真的是长得青面獠牙,我吓死了就用手去抓他的脸,结果被他一掌给劈昏过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出府的,也不知道昏迷了有多久,反正等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之后,每天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有个女人来给我送饭吃,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梅香; 。我和她说话,她都不理不睬。屋子里黑暗不见天日,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就假装生病,那个关我的人居然给找了一个郎中来给我诊病,我就借此机会暗中求救,最后在那个郎中的帮助下,用他给我买来的易容材料,易容成他逃出来,可是那个郎中却被他们给杀害了。”金璎璎装出一脸悲伤的样子,搬出事先想好的话说道。 庆王听了这话,久久不语,只是脸色越来越严肃。 瞧着庆王一语不发的模样,金璎璎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这庆王脸色怎么越变越严肃,莫非他在怀疑她的话? 过了一会儿,庆王才缓缓道:“看来是他们做的。” “谁?”金璎璎好奇的追问。 “那帮言官。”庆王有些生气了,“肯定是由于你不愿去作证,他们先是派了那个丫头当奸细来骗你,结果被识破后,就恼羞成怒,直接设计入我府内装鬼,将你偷运走,是用什么法子运走你的呢?恐怕就是那个会发光的灯,他们将昏迷过去的你弄到灯上飞出去,我王府就算戒备森严,也难以料到他们会选择像鸟儿一般的飞出去,好秒的计谋!” 金璎璎不想王爷对于她逃走的情形会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不由暗暗心惊。 “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何非要我亲自下令烧死你呢?”庆王摇摇头,似乎想不透彻,他寻思了一会又兀自点点头,“难道是怕我再继续找你,索性让我亲眼看到你被烧死了,死掉再到处找你的心。这样,在我以为你被烧死后,他们一则可以向皇上上奏说这是我的过失,导致民女被烧死,二则万一那次我没被皇上问罪,他们就会逼你出来作证,这样就能扳倒我了。” 金璎璎更是心惊,眼见庆王虽然没有怀疑她的说辞,但是她还是担心再被他猜测下去,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端倪,于是扯开话题,顾左右而言及其他,有意问道:“王爷,你怎么穿着铠甲带这么多人?” 庆王没有回答,只是用深思的目光看着她。 这种目光看得金璎璎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装出一脸害羞的样子,不去看他。 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得让金璎璎手心都快渗出冷汗了。她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那强烈的视线感。 忽地―― 一只手的抚上她的没有受伤的那边脸颊。 指尖滚烫的热度,像是把她烫着了一样,让她娇怯的身子一个轻颤,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庆王正在凝望她的目光。 那目光直盯盯的看着她,让她的心“扑扑”狂跳起来。 他的手指很光滑,并不像习武的男人那般的粗糙。他用一只手的指关节抵住她的下巴,嘴里吐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她不由瞬间红了脸; 她那张被红晕染红的脸,更是多了几分妩媚,这种让他热血沸腾的表情,让他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逼近她,根本瞧不见她已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王爷,你……”她红着脸,往后下意识的挪动身子,两手紧紧抓住床单,“我想你该出去一下……” “出去?”他轻笑,手搭在她肩头,“这是本王的营帐,你叫我出去哪里?” 他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头,俯身吻她的唇,完全不给她拒绝他的机会。 她颤抖着,试图做出抵抗,但也只挣扎了一下。 他紧挨过来,温柔的亲吻着她,接着他惊喜的发现,她居然都没有再反抗,完全不似在王府中的那次那般激烈的抗拒,他暗喜,为她最终能接纳他,他被这强大的喜悦给冲昏了头脑。 他吻她那妙不可言的柔嫩嘴唇,感受那随之而来的急速而又强烈的颤栗。 那种魂销骨融的美妙感觉,让他只觉那被他搂在臂弯里的身子也变得格外的温软。 她身上散发出幽幽的,诱人的体香。 他沉醉在她诱人的柔软红唇上,在这无人的营帐中,带着强烈不自禁的渴望的不断的吻她。他很怕,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像上次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再不能,在不能像这样感受她的美好。 金璎璎任由他亲着,她在颤抖,在他的吻中,她感受到他的需求和她对自己的爱意。她快被他吻得透不过气,粗重的喘息着,嘴里逸出令他血脉贲张的低低呻吟,她颤着手抚摸他脸庞的轮廓,抚摸他的头发,和他纠缠不止。 吻完她的唇,他有不罢休的势头,又去吻她的脸,而她也回应着他,那种热情让他感觉她也很需要他。 在这种高涨的热烈气氛之中,他伸手在她束住长发的玉簪上一抽,随着玉簪的被抽离,她一头如乌云般的长发瞬间从头上披垂下来。 在这幽黄的灯火之下,他把她的长发打开铺在雪白的床单上,那一缕缕柔滑如丝的黑发,衬着她娇艳的脸蛋,美得就像天上的仙子。 他轻轻拉下她肩头的衣衫,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那如凝脂的般的触感,接触到嘴唇时,他的头脑里一片轰然大响,像是有根弦崩断开来。 纵使他有过不少女子,可是没有一个能像她,是他花费了如此心思,才能靠近的。 他的手往下刚刚停在她的腰带上,她忽地伸手按住他的手,人也坐起来。 “怎么了?”从激情中略略清醒的他问道。 她唇角泛起一个笑容,“王爷对玉如的心,玉如自然是比谁都清楚,因此,玉如愿意永远侍奉王爷,只是,在我们家乡有一种规矩,委身于男人的话,第一次的时候要喝一种酒,这种酒相当于婚礼中的交杯酒,意味着天长地久。” ------------ 第68章 温柔的圈套 庆王一听,顿时高兴不已。 玉如竟然也想和他天长地久,他不由道:“那好,就依你。” 金璎璎站起来,拢拢头发,走到案边,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庆王,她盈盈笑着举起来和他一碰杯,一仰头喝下了。 庆王也一笑,仰头喝下了。 喝过酒,他牵着她柔滑的小手到了床边,用热烈的眼神望着着她,“玉如,那日在王府,我不得已才下令放火,天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痛心疾首,那种亲口下令烧死所爱的人的锥心痛楚,简直就是世上最残酷的折磨。”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体会到这种滋味,自打认识了你,你让我体会了各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开心和喜悦,担忧和焦躁,悲伤和沮丧,我想一定是上天怜我,才让你死里逃生。”他伸臂抱住她柳叶般的细腰一起倒在柔软的床/上,臂弯中那温软的身躯,激起他心中所有的爱火; 幽黄的灯火中,那个少女双目湿润,红唇娇艳,黑发柔滑如丝,看得他一阵心弛神荡,他凑上脸,再次去亲吻她的唇,她纤巧的耳垂和细腻粉颈,在她散发出的体香里流连不去。 滚烫的唇,粗重的喘息,衣物摩擦发出的暧昧响声,让沉寂的营帐内充满旖旎的春色。 罗衫半褪的她,温顺得像只乖巧的小白鸽,任他肆意的吻着,她的肌肤被他的热情逼成淡淡的粉红色,那般羞怯的颜色,让庆王更是热情高涨。兴奋莫名。 忽地,他的动作凝滞住。 随即,那两只热切游移在她身子上的手也拿起来,一只改为扶在而头上支住脑袋。另一只则搂住她的纤腰,仍舍不得松开。 “怎么了?”她诧异于他的忽然停下。 “头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晕了。”他甩甩头,欲待再有动作,哪知手一动。头就更沉,他只好翻个身,很扫兴的从她身上滚下来。 “是太累了吧?” “不对。”他仰躺在床上,感觉四肢开始麻痹无力,那种麻痹就像蚂蚁爬上腿,使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疲倦,因为除了渐渐侵入的麻痹感,眩晕感也一阵阵冲击着他,他从残存的理智思索着。这些症状来得太古怪。以他的经验看来倒像是中毒了。 中毒!这两个字让混浊的头脑顿时清晰起来。 那杯酒。一定是刚才的那杯酒中有毒! 他吃力地转过脸,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震惊的望着她。“你……” 金璎璎从床上爬起来,用一种充满歉疚的复杂眼神看着他。默然不语。 他勉励支撑着,沉声问:“为什么要下毒?” 低沉的声音没有质问,只是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她起身穿好衣衫,却没给他任何解释,只是说了句,“对不起,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她说完,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撩开账帘跑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他带着满腹的疑问,就这样看着心爱的女孩跑出了营帐。他没有出声高喊,那样只会让她被闻声赶来的士兵给当做刺客给当场杀死。 他努力地半睁着眼睛,看着那个挚爱的身影消失在营帐之外。 玉如…… ************************************ 金璎璎很顺利的跑出了营地,她拼命地往上山的方向跑着。 乌黑的长发也没来得及挽好,只是草草在头顶旋了个髻,她翠色的衣裙被风吹得鼓涨起来,漾起一波波青碧的涟漪; 她的心也像这涟漪一般,层层起伏,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和歉意。 王爷,对不起!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去啊,虽然在你眼中他们都是穷凶极恶,誓要灭掉的山贼,可是在我眼中,他们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因为是他们教给了我什么是梦想和希望,也是他们教给了我什么是爱与勇气,是他们让成天只知道混日子图开心的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因此我不可以让他们死掉,即使会被你恨上一辈子,我也不会后悔!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卑鄙,事实上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卑鄙,利用你对爱做出这样的事的我,实在是不可原谅。 正因为知晓他对她的深情,她才会只身跑到这大军之中来找他,假装很温驯,甚至连他搂她抱她亲她,她都没有反抗,让他以为她是愿意以身相许了,她如此这般的牺牲色相,就是为了能在那杯酒中下毒。 那杯酒中的毒,并非毒药,只是一种迷药,中者昏睡三日自会醒转,但她还是怕会伤到他,因此下的量比较少,估计昏睡个两日就会没事了。 但对于这山上的人来说,只要有两日就足够了。这主帅昏迷不醒,将士们肯定不敢贸然进攻,没准还要上报朝廷,这样一来,山上的人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撤退,等王爷再醒来时,山上的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她叹息一声,虽然美人计施展成功了,可她没有半点的开心和得意,想起他当时那样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心里就觉得很对不起他。 他是如此的信任她,而她却如此的利用他―― 她正想得入神,前方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拦住她。 “金姑娘。”这声音令她猛然惊醒,吃惊不已。 南十夜,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南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十夜不答反问道:“你下山去干什么了?”他说着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最后停在她颈脖处的衣衫上。 被他这么一看,金璎璎这才慌了神,才想起来刚才从营帐里出来,她只是草草挽了头发,也没好好整理衣服,就慌慌忙忙的赶上山,现在的自己肯定看上去衣衫不整,想起方才自己被庆王亲了好多地方,她的脸顿时红到脖子根,支支吾吾的道:“这个……” 还没等她想出理由,他又追问,“你怎么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 这话让金璎璎的脸更红了,她编了个理由骗他,“我在路上摔了一跤,从附近的山坡上滚下来,就成了这幅模样啊!唔,痛死我了!” 南十夜打量着她脸上那些可疑的红晕,一脸的狐疑。 “好啦,我们上山去。”她说着绕过他,径自上了山。 但是,她一边走着,心里却在想着,南十夜也为何会在这里出现的?他不是应该在点翠山上么? 难道,是他听说她下山去了,想去找自己吗? 这条路是通往王爷驻扎的营帐方向的,难不成他本来是打算去闯王爷的军营去找自己的吗? 这么说的话,他这是在为她担心么?她偷眼看看走在身边冷峻如常的他,心里是喜滋滋的,比吃了蜜糖还甜; 他在担心着她啊!明明是在担心自己,却还装着若无其事的他还真是可爱,她不由高兴的笑出声。 “怎么了?”南十夜狐疑的看着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啊!”金璎璎加快步子,开心的往山上走去。 一进入德兴殿,她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不少人,除了祁向天和墨华,还有孙玄义和楚钱祯,以及楚念纱和郑辛白都在里面,就连祁玉也沉着脸一手掐腰,横眉怒目的站在那里,不知在生什么气。 一瞧见金璎璎进了殿内,祁玉冷冷道:“你还有脸回来,你这个奸细!” 郑辛白也冷声喝道:“你这个女人好阴险,居然混入我们山寨这么久,还真是用心良苦!” 奸细?金璎璎莫名其妙,“你们说什么?” 这时她才发现殿内的气氛很紧张,每个人都板着脸,似乎在商讨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楚念纱却跳出来反驳说:“你们不要冤枉璎璎,她怎么会是奸细呢!” 墨华也替金璎璎辩解道:“金姑娘怎么可能是奸细呢,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 “墨华,你这话说的真可笑,这人像奸细是用看都能看出来的吗?”祁玉嘲讽道:“那还要奸细干什么,直接在奸细脸上刻上这两个字不是更简单。” “玉儿。”祁向天开口了,“这话不能乱说的,璎璎应该不是奸细,她之前也说了她有办法能让朝廷的步伐停下来,她只是下山去想办法了,怎么可能是去密告我们要逃走,你不可以胡乱怀疑人。” “爹啊,我是有证据的!”祁玉不满的跺跺脚,“李贵说,他亲眼看到这个女人去见了朝廷的人。”她冷笑一声,唤过一个家仆。 金璎璎一看那个家仆的脸,立刻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道:“原来是你想杀我!” 众人又是一惊,纷纷看向那个家仆。 那个家仆李贵却装作一脸无辜的道:“姑娘在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杀你,我只是跟踪你,看到你去密告庆王,我听到你告诉他我们要逃跑,叫他快来灭了我们,结果被你们发现,还差点被你们给杀了灭口。” 祁玉也趁机道:“爹,快把这个女人抓起来,她肯定把我们的秘密都泄露了不少给朝廷的人。” “我没有!”金璎璎怒道:“我才不是奸细。” ------------ 第69章 真相败露 “那你怎么证明你不是?”郑辛白也在一边帮腔,“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上次害纱纱发病,这次就去告密,你还真是恶毒啊!” 金璎璎也怒了,有些本来不打算说的话也冲口而出,“我若是真正的奸细,方才下山就不会再回来了,我下山是去给你们争取逃走的时间,我告诉你们,庆王现在已经被我下药毒倒了,至少要昏睡两天,不信你们等着看好了。” “什么?你毒倒了庆王?” 众人又是大惊,纷纷露出不信的表情; 郑辛白道:“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你这种小丫头能毒倒的,张口说白话,还真是无知的可笑。” 祁玉也附和道:“你把大家当傻子啊,王爷身边多少人保护,想毒倒他势必登天还难,你这个贱人这次回来是不是设下了什么毒计,想把我们这些人都一网打尽?你好狠的心思!” 金璎璎更怒了,气愤道:“要是别人下毒去毒王爷,自然是没可能得手的,但如果是我却是轻而易举的。” “轻而易举?”祁玉从鼻孔里冷笑一声,“这谎话越说越大了,你倒是说说呀,为什么你是轻而易举的可以毒倒他?你有什么能耐能毒倒他?” “这个,其实……”金璎璎犹豫着,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她虽然平时大咧咧的,但是要她说出在营帐内和庆王纠缠的光景,说出两人之间的情爱纠葛,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祁玉见状,连声催促道:“你倒是说啊!你有什么本事可以毒倒他!” 金璎璎被她的催促给逼急了,一咬牙。大声道:“原因很简单,因为王爷他很喜欢我,因此对我没有戒心,所以我才能下药毒倒他。” 这话一出,殿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王爷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听闻王爷六个美妾美若天仙,怎可能会喜欢像这样的女孩? 虽然金璎璎确实长得不错,但是和传闻中王爷的那几个美妾相比应该还是差远了。王爷的那几个美妾可是有着全京城屈指可数的美貌和才情,根本无法和眼前的少女相提并论。 众人不免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这愣了一下,祁玉最先反应过来,她不甘心的咬着唇,用眼睛狠狠瞪着金璎璎,“这话是你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咱也不可能去把王爷给叫过来,问问他是不是喜欢你。这话虽不是死无对证,但也相当于死无对证,哼,你骗人还真是有一套呢!” 金璎璎最恨别人冤枉她,现在祁玉非要扣个罪名在自己头上,她自然的怒火往上直飙升。冷冷道:“想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马上就可以看到效果了。我出营帐的时候,王爷已经药性发作昏倒了。这军中没了主帅,这两天绝对不会有人来攻打这里,就算他手下的那些兵士想攻打,怕是也要上报朝廷,所以,你们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安心撤退。王爷对我有意的事本来就是事实,我何须去捏造事实。” 金璎璎说得很坦然,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也没有什么值得害羞了,她自然神态和语气都恢复正常了。祁向天自是有点阅历的人。从她脸上就看出她并未说谎,于是扭头责备祁玉道:“玉儿,你不要在胡闹了。璎璎为了大家的事,不顾自己生命的危险,去向庆王下药,你不但不感谢她,还背后诬陷她,这是不对的,无论何时,作为我祁向天的女儿,都应该把山寨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他说着转过头,很郑重的走过来,握住金璎璎的手道:“璎璎,我代表山寨所有的人感谢你,感谢你为了山寨如此的以身涉险,也代替我女儿向你赔礼了,对不起,玉儿她年幼无知,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 祁向天这番话说得金璎璎心里的怒气消散了许多,她本就不是记仇的人,于是笑道:“大叔,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被杀掉的,你也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祁玉生气的跺跺脚,“爹啊,你怎么还是向着她啊!” 金璎璎松了口气,目光很随意的一扫,看到沉着脸站在殿中一语不发的南十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她嗫嚅唇道:“南公子,那个……” “原来你真的下山去见他了!”他的表情很冷,那双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压抑着一股怒火。 金璎璎变得畏缩起来,她试图解释,“那个,南公子,我和他……” 南十夜却冷冷打断她的话,“对不起,我很累,先去休息了!” 他一转身,拂袖而去。 ******************************************************************* 华美的宫殿已人去楼空,失去主人的宫殿孤怜怜的立在山巅,迎送着日暮和日出。 时隔一日,它在午后的阳光中迎来另一拔人全副武装的人。 这队人马浩浩荡荡,依序上山,停在山顶这座空荡荡的宫殿之前,兵士们随即分开,让出路供那个身穿明光铠的人走入。 那人大步流星的上了玉阶,径自入殿,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丝毫不输于黄雄宮厥的奢华和恢宏,巨大的七彩壁画鲜艳夺目,只是画像上动物的眼珠和手脚爪子上的部位,都向下凹陷下去,想来这上面原本应该镶嵌着金玉之类的饰品,肯定是在离开之前被人给撬下带走了。 男人仰望着大殿,俊脸紧绷,他正是被金璎璎下药后,昏迷才方自醒转过来的庆王。 由于金璎璎下的分量很轻,再加上庆王平素身体很好,因此原本会昏迷两日的他只用一天就醒过来。 但是,这主帅一昏迷,导致军中兵士也不敢贸然进攻,失去了最佳的进攻时机,朝廷的脚步果真因此而停滞住。 但凡行军打仗,机不可失,失不可再来,这白白丧失机会所造成的后果,就是像现在这样在荒山之上,迎接他的只是一座空城。 他在殿内左顾右看,不经意的他的目光从地面扫过,在墙角的一处角落里,他看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阴影里闪烁。 他蹲下去用手捡起,那是一个镶着绿宝石的耳坠。 耳坠很小,晶莹璀璨的花蕊是一颗米粒大小的绿宝石,花瓣薄如蝉翼般向上微卷,纤巧秀气。 这小小的耳坠,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哪里见过呢? 他捏着耳坠,皱眉细思; 他想了起来了! 这个耳坠是玉如的,那日在营帐里,他吻她耳朵时,曾看到过这个小小的耳坠,因此他才会有印象,尤其是这么特别的耳坠,他怎会看过就忘掉。 玉如的耳坠怎么会在这里?他站起身握紧耳坠,想起她会对自己下毒的事,他心里有了某种预感,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将耳环纳入袖中,装作若无其事的在殿中继续寻找她存在过的证据。 殿里自然再无任何的蛛丝马迹可寻,他想着如果她真的和这帮山贼有着关系,这山上肯定会有她生活过的痕迹,那就只用逐个房间的搜查,就能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于是逐个房间的亲自查看,尤其是对那些女子所住过的香闺,更是看得很细致。 在看过两个女子的闺房后,这第三个看起来像是香闺的地方,终于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是一个很华丽的房间,从房间内那低垂的纱幔,桌椅的雕琢和床上鲜艳夺目的被子来看,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应该在这贼窝里极有身份。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感觉这个房间的主人应该走得很仓促,不像之前的那两个香闺,除了桌椅等带不走的东西,其他分之前的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都被收捡得干干净净,一个也没见落下来。 而这屋子里的东西基本上没动,不但装饰品都在,桌上还很随意的扔着胭脂,水粉什么的。 他走到桌边,下意识的拉开抽屉,往抽屉里瞟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他的目光也就定住不动了。 抽屉里的东西有些凌乱,都是些珠玉香囊之类女孩儿喜欢的小玩意,在这些东西中,有一样映入眼帘之时,他的身子随之一震。 他死死盯着那将被弃置的东西,心潮澎湃。 他伸手在那些东西里拿起它,目光渐渐充满了怒意。 那是一只金灿灿的小金猪。 圆滚滚的黄金身躯,红宝石的眼珠,憨憨逗人发笑的可爱表情,让人一看就爱不释手。 金猪很无辜的笑着,那憨态可掬的神态和那个握住它的人脸上那愤怒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只小金猪—— 他一眼认出这只小金猪就是当日在府里,红袍巫师说她被厉鬼缠身,他特意为她找人打造的,这全京城他敢说只此一个。 玉如,她果然在这里! 这东西是他送她的啊,如此珍贵的东西她居然就这样很随便的丢弃了,一点也不珍惜! 他攥紧手中的小金猪,愤怒的一捶桌子,震得桌上的水粉都泼洒出来,那极力克制的怒火,也使得他的脸上阴云密布。 ------------ 第70章 十夜的心思 他终于明白她为何会对自己下毒的理由了,原来是为了这帮山贼! 为了救这帮山贼,她假装对他顺从,让他对她没有戒心,她才能伺机下毒,帮他们拖延时日,好来个金蝉脱壳。 难怪那日在营帐她会一点也不反抗,想到这里他怒火中烧,原来在她心目中,自己连这一伙山贼都不如! 他恨恨的攥紧小金猪,咬牙切齿的怒意让他的脸多了几分不常有的冷峻,被欺骗的感觉,让他愤恨得像只受伤的野兽。 玉如,我是如此爱你,你却像这样骗我! 他一边气得不成样子,一边却将这些证明她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悄悄全都藏起来。 他望向窗外的天空,不由想到那个让他爱恨交缠的人,此刻到底在哪里? 距离京城以东的山区里,金璎璎正为祁向天等人送行。 死里逃生的他们商议后决定先去附近的密林中躲一阵子,等避过风头后,再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 金璎璎自然是很赞成这个决定的,她当然也不想自己费心救出的人又遇到危险。 密林前,她一身翠衣,带着甜美的笑容,朝着祁向天道:“大叔,你们自己好好保重!” “你也是啊,璎璎。”祁向天笑着回道。 他的背后站着祁玉,祁玉眼巴巴的望着站在金璎璎背后的南十夜,眼圈红红的,明显的舍不得走,“十夜,我都要走了; 。你都不说一句话送我么?” 南十夜站在金璎璎背后,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姑娘好走。” 祁玉伤心的用袖子掩住脸,跺跺脚,正想说什么,孙灿和郑民生就立刻围到她身边,讨好道:“小玉。你别难过,他走了还有我们陪你玩呢!” 他们是暗自高兴,这往后小玉就是他们的了,南十夜在山寨上的这段时间里,祁玉天天就只知道和南十夜在一起,对他们看也不看一眼,他们别说有多憋屈,此刻,终于要和这个最厉害的情敌分道扬镳。他们能不暗自欣喜吗? 金璎璎瞧着祁玉一脸伤心的样子,心又瞬间软了,推推南十夜道:“喂,你过去哄哄她啊,好歹要走了,怎么样也不该让别人走得高高兴兴吧!” 南十夜白了她一眼。根本都没动。 金璎璎也只好作罢,她知道南十夜不愿做的事,就算想勉强他去做。都是不可能的。 祁向天却看着这别别扭扭的两人,忽然笑了下,将南十夜给拉到一边,“十夜,我有话和你说。” 金璎璎看祁向天将南十夜给拉到那边无人的地方去,明显一副不想人偷听的样子,不由顿生好奇,“是什么话,我不能听吗?” “不可以。”祁向天说话间已将南十夜拉倒对面的空地上。 金璎璎噘着小嘴,走到一个放置在路边的木笼子边。 笼子里关着一只全身雪白的白鹿。细长的耳朵,黑色的眼珠,温驯的神态。正是那只金璎璎垂涎已久的白鹿。 她蹲在笼子边,伸出同样雪白的纤手,逗着笼子里的白鹿,嘴里小声的嘀咕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听,干什么搞得那样神神秘秘,真是小气死了!” 白鹿在笼子里温驯的望着她,它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这近半个月的相处让它熟悉了她,她一边逗着鹿,一边偷眼看着那两个站在远处的人影。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 阳光下,祁向天回身看着南十夜道:“十夜,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对她的感情呢?” 南十夜摇摇头,“没那个必要。” “真的没那个必要吗?”祁向天目光深邃的望着他,“先不说那个位高权重的王爷也对她一往情深,也不说江松翎为了得到她而提早谋逆,就连我,若是不知道她完全对我无意,我还真不想放弃她。这些都是明处可见的情敌,那么暗底里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人在打她的主意,她是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你要是再继续抱着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小心她会被来历不明的人给抢走。” 祁向天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又道:“我听墨华说过,那丫头其实很喜欢你,当初江松翎谋逆时骗她说你已经死了,这丫头可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南十夜听到这里露出怔仲的表情,“她喜欢我?” “是的,既然你也喜欢她,为何不向她表示去?” 南十夜沉默了,久久不语; 良久,他才用很苦涩的语气道:“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祁向天追问。 南十夜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 祁向天见状也只能长叹一声,“十夜啊,你为何不听听你心里的声音?” 南十夜依旧默然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冷寂的影子里却有了一股无可奈何的忧伤。 风再吹起时,他的眸色更加深沉。 阳光反射出的光圈里,那抹沉淀在深黑眼眸中的苦涩越发深浓了。 浓得就像化不开的忧愁,慢慢弥散在空气里。 ************************************************** 柔软的草地上,趴着一只全身雪白的鹿。 白鹿耷拉着脑袋,脖子无力的垂在蜷曲在地面的前肢上,那种精神委靡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它生病了。 在它的身边,一个绿衣少女坐在草坪上,两眼含忧的望着它,喃喃自语道:“白鹿啊白鹿,你怎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病倒了?真是急死了人。” 她娇脆的声音在风中飘散,为这阳光灿烂的午后带来几丝生动的色彩。 她一手摸在它日渐消瘦的背脊上,又自轻轻叹了口气。 自打从点翠山回来,白鹿就病倒了,她找了很多兽医来给白鹿治病。但是,那些兽医来看过后,都说没救了,只是有等死了。 这好歹也是一条命啊,金璎璎很急躁,毕竟也她和这个白鹿相处了有快一个月了,多少有点感情了。眼睁睁的看着它就这么死掉,她是于心不忍。 她又在城里去张贴了很多告示,悬赏寻找兽医的下落。 这一时之间,弄得她借住的南十夜的宅子前门庭若市,宅中的仆人们都议论纷纷,这位来历神秘的姑娘还真与众不同,才来住上了短短两日,就让这平素肃穆清冷的宅子充满了活力。 金璎璎可不管这个,每日忙着接待前来上门告知神医下落的。然后再去将人请来医治白鹿,白鹿就在这样众医无效之下,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 终于有一天,金璎璎坐在草坪上看着白鹿抹着泪,不防背后走来一人,用很冷的声音道:“你悬赏找来的那些神医除了沽名钓誉的鼠辈以外。就是技艺不精的,我打听到在城南住着一位叫做柳映雪的小姐,这位小姐是致休内阁次辅大人的千金。那位大人虽然致休了,可是还有很多门生在朝廷里做官,而且官居要职。听说这位小姐心肠很好,很喜欢小动物,从小就救治过不少的动物,因为,我觉得你或许应该去找她试一下; 。” 这个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眼睛看了眼地上还剩下半条命的白鹿。 金璎璎一听这话,立刻眼睛一亮,从地上一跃而起。开心的抱住他,手舞足蹈道:“太好了,谢谢你。白鹿有救了!” 南十夜低下头看了眼抱住自己的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她。 金璎璎察觉到后,脸一红立刻松开手放开他,下意识的撩撩头发作为掩饰道:“那我们快走吧!” 但是她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她就知道他才不是真的像他外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冷漠,虽然表面上还是会装出满不在乎,实际上还是会偷偷地帮自己去打听。 南十夜,她慢慢有些了解他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半转过身子对他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化个妆就过来。”她说完也不待他答应,就跑入自己的房间。 化妆?女人还真是麻烦。 南十夜望着关上房门很无语,这出门是给鹿治病,又不是给她治病,她化个什么妆。 等房门再打开时,出现在房门口的是一个绿衫少年。 南十夜心说原来是扮成了男人,他转过身,率先而走,才走了几步,就听到金璎璎在背后说:“在外行走还是扮成男人比较好,不然会招来异样的眼光,这样啦,我就扮成你的弟弟,你以后要叫我弟弟,我就叫你哥哥……” 他未置可否,没有答话,也没有停下来再看她一眼。 而他背后的女孩还在喋喋不休的说道:“说起来叫你哥哥还是亏了,你又不是我的亲哥哥,唔,应该叫你……十夜哥哥……” 这个叫法让他的脚步徒然停住,愣在了那里。 一个恍惚之间―― 记忆里,似乎又冒出那个童稚的甜美声音:旭阳哥哥…… 似乎察觉到他的突然停下,她绕过他,探身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他说,“没有什么。” 他说着已走出了门,上了叫仆人备好的马车。 金璎璎随后也爬上来,一看那只白鹿已被仆人给抱入了车厢,她在白鹿身边坐下,就在车马的颠簸中开始踏上为鹿治病的旅程。 她看向马车外面,摸摸消瘦得不成样子的白鹿,柔声道:“白鹿啊,这次你终于有救了!” 因为,她相信南十夜,相信他帮她打听来的神医绝对不会是假的。 她偷眼看看坐在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南十夜,嘴角一勾,向上弯出这两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 萌女难嫁第一卷 ------------ 第1章 神医=庸医? 城南柳家在当地是很有名望的家族,即便柳政风致休了,在京城的人们心中,他依旧还是那个明察秋毫的柳大人。 柳政风说起来是一位秉性刚直的人物,为官清廉,在京师做官时,深得朝中六部的中下层和京师百姓的爱戴。 只是这样的人必定为朝廷中的奸佞小人所不容,十多年前,他被朝中奸臣所迫害,受人诬陷锒铛入狱,后来在其门生的活动和其他大臣的劝谏下,终于被放出来官复原职,但他也趁机向皇上提出致休的请求。 皇上念他年迈,恩准了他的请求。 他也就在这京城中自己经营家业,过着舒服自由的生活,而上天也特别的眷顾他,在晚年还让他喜得一女,取名柳映雪。 这位映雪姑娘,不但人生得非常的美丽,而且心地也很善良,从小就爱救助那些受伤的小动物,长大后又去学了些医术,对兽医这一行有着很深的造诣,因此,在京城中也非常有名。 两人来到柳府的大门口,金璎璎敲了敲门。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一个仆人探出头,打量了他们一眼,“你们找谁?” “我们找柳映雪柳姑娘。”金璎璎道。 “找我们家小姐呀。”那个仆人打量他们一眼,见他们穿着都不凡,不由将门整个打开,“请问两位公子找我家小姐有何事?” 金璎璎道:“我的鹿得了病,很重,快要死了,我们是来想请你家小姐给我的鹿治个病,这位小哥麻烦你帮着通传一下; 。” “对不起,我们家小姐不在家。” “不在家?” “你们小姐干什么去了?” “她出去给人的耕牛治病了。” “耕牛?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仆人道:“这个不好说,如果那牛好治的话。要到明早才能回来,如果很棘手的话,估计要得个两三天。” “两三天?”金璎璎一听就急了。就算她能等这白鹿也不能等了,她不由得道:“她在哪里给人看耕牛。我们去找她。” “灵溪山脚的溪水村,有个叫李善铎的人,就是他家的耕牛病了。” 金璎璎向仆人道过谢后,又和南十夜坐马车赶往灵溪山。 灵溪山位于城北二十里的近郊,溪水村就在它的山脚下,这依着山势而建的小山村,路都是八弯八扭。虽然隔着田野能够看到远处的山村,真正要走到那里,还要绕上一段路。 山村很贫瘠,远远从卷起的车帘外看到那光景。金璎璎不由得想到,那位叫柳映雪的小姐人真的很好,明明曾是官家小姐,一点也不嫌弃这里,还跑到这里来给人看耕牛。 她毕竟也在红螺村的农户家住过。自然知道耕牛对一个农家都有多么的重要,也因此,她这位素未蒙面的柳小姐是心生好感。 通往溪水村的路越来越难走了,两人只好下车改为步行,等入村寻得那位好心的小姐后。再请她到车上来给白鹿治病,毕竟白鹿病得不成样子,连走路也走不了。 两人下得车,留下仆人和鹿,徒步入了村。 但见村中全是矮矮的土屋,红瓦白墙,屋前栽有大树,路是黄色的土路,连青石板都没铺就。 李善铎住在哪里呢? 金璎璎决定找个人问问,正想着发现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年。 她看到前面有人走过来,自然上去问路:“这位小哥,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个叫李善铎的人吗?” “有啊。”少年一身被太阳晒黑的皮肤,却流露着健康的光泽,那憨憨的笑容让金璎璎瞬间想起了音讯全无的长生。 少年打量了他们两眼,“两位找李叔有什么事?” 金璎璎道:“其实也不是啦,我们来是想找位叫柳映雪的姑娘,听说她正在给这位大叔家的耕牛看病。” 少年笑起来,“你说的不错,不过方才柳小姐把大叔家的耕牛给治好了,我隔壁赵婶家的狗又病了,现在正在给狗狗治病呢; 。” “哦。”金璎璎连忙道:“那请问赵婶家在哪里?” 少年道:“你问我算是问对了,刚才不是说我住在她家隔壁吗,这样吧,我带你们去好了。” “那太感谢了!”金璎璎道谢道。 两人随着那个少年一起往前走,不时有村人上下打量金璎璎和南十夜,着实这两个公子都生得同样的英俊,穿的衣衫又很华贵,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主,自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走到一户农家,少年拍拍门,叫道:“赵婶,快开门。” 门被打开,果然站着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 “柱子,有什么事?” “柳小姐还在里面吗?” “在的,刚刚帮我把狗给治好了,正打算要走了,柳小姐真是个好人。”赵婶连声道,闪身让出一个肩背药箱的蓝衣少女。 少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穿着蓝色的布衣,看起来像是个寻常的村姑,一头长发用一枚银簪束着,表情很严肃。 金璎璎有些诧异,这诧异源自于对于这少女的相貌,外面传言柳小姐生得很美,是大美人,可眼前少女虽然也很漂亮,但是,若论大美人,绝对称不上,顶多也只是个小家碧玉。 金璎璎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穿的衣衫上,这衣衫也很普通,身上也没什么装饰品,这位柳小姐还真是奇怪为何没穿绫罗绸缎呢? 但随即她就想明白了,她没穿绫罗绸缎,也许是不想让这些她给看病的人有什么压力吧,穿得这样普普通通,才更有亲切感,这么一想她对于这位柳小姐更是肃然起敬。 少女望了金璎璎一眼,抬脚跨过门槛,与他们擦肩而过。 “柳小姐,等一下。”柱子连忙喊了声,叫住她。 少女站住瞟了柱子一眼,“什么事啊!” 少女的表情很有威严,柱子愣了一下,怯怯道:“柳小姐,我在村子里遇到这两位客人,他们正在四处打听你,于是我将他们给带过来了。” 少女抬起头,转过身子看着金璎璎他们,“是你们想找我?” “是呀。”金璎璎见到了柳小姐很是高兴,觉得白鹿可能有救了,“柳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找你是想请你救救我的鹿。” “鹿?” “嗯。”金璎璎道:“三日前,它就开始上吐下泻,病恹恹的,我担心它会撑不过,就急着过来找你了。” “没问题,鹿在哪里?”柳映雪问道。 “在村子门口,它不能走路,我想请姑娘移步过去看一看。” “没问题; 。”柳映雪很爽快的道。 金璎璎转过身,带着柳映雪来到车上,柳映雪道:“这车上光线太暗,笼子又大,还很占地方,不方便诊治,你们先把它抬下来再说。” 柳映雪原以为他们会和仆人合力抬下那个笼子,于是站在马车下面等着他们,一副胸有成竹的抱臂而立。 金璎璎看到柳映雪这般笃定,心里算是放心了许多。 果然是有名的兽医,这架势看上去就是不一样。 金璎璎边想着边打开笼子,正打算金璎璎正打算进笼子将它抱出来,再拖下车,不想南十夜忽然道了句,“让开,我来!” 金璎璎连忙让开了,毕竟南十夜比她有气力,抱只鹿是小菜一碟,但她还是叮嘱道:“你轻点啊,它已经病了。” 南十夜也不回答她,很利索的入笼子轻飘飘的将白鹿给抱出来,放在了车外面的地上。 白鹿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只是用它黑色的眼睛注视着金璎璎,眼睛里流露出对生的渴望。 这样的眼神看得金璎璎眼圈一红,差点又哭了。 她伸手摸摸白鹿的头,对柳映雪道:“柳小姐,你快来看看,它到底怎么样了?” 柳映雪在她身边蹲下,拔拔白鹿的耳朵,又凑近看看它的眼睛,半天没做声。 金璎璎见状,急了,忙问,“柳姑娘,它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救好?” 柳映雪点点头,很肯定的道:“可以的,这只是寒症,和人的一样,只要吃点草药就能好。” “真的吗?”金璎璎高兴得想要欢呼。 柳映雪将肩上的箱子给卸下来,打开后在里面取出一把草药喂给白鹿吃了。 金璎璎又蹲下来,期待的看着白鹿,希望它能马上恢复过来。 然而,没过一会,白鹿又开始呕吐不止,将刚才喂进去的药全给吐出来了,趴在地上痛苦的直喘着气,不时发出虚弱的低叫。 金璎璎急了,不由问柳映雪道:“你不是说吃了会好的吗?怎么会吐成这样,你给它吃了什么?它好像很痛苦啊!” 柳映雪的脸顿时板起来,不悦叱道:“你这是在责怪我吗?是你自己家的鹿病得太重了,你怎么好意思怪别人!” 她站起身,冷冷道:“哼,不治了!你这么不相信人,那还治着干什么!” 这柳映雪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而且脾气还这么大? 金璎璎暗自忖着,不过,她是官家小姐,有小姐脾气也很正常,只是自己不知道,无意中触怒她了,但是现在能救这只鹿的只有她了,金璎璎只好赔了个笑脸求她,“柳姑娘,方才是我不对,你别计较,只要你能只好白鹿,我会有重酬!” ------------ 第32章 真假神医 “重酬?”这两个字似乎让柳映雪更生气,仿佛受了侮辱般,大声道:“我给它治又不是为了钱。” 这时,一只手握着一把草药伸到白鹿的嘴巴下,这只手出现的那么突然,让正在和柳映雪说好话的金璎璎吓了一大跳,立刻出来阻止道:“喂,你干什么?”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身穿素色衣服的少女,她趁着金璎璎在求柳映雪的空挡,已蹲在白鹿身边,要把手中的那把草药喂给白鹿吃。 这个素衣少女听到金璎璎阻止的声音,头都没抬一下,只是低低道:“如果你听她的,这只白鹿马上会死; 。” 柳映雪脸色变了变,立刻道:“你别相信她,你相信她,白鹿才会死。” 金璎璎很犹豫,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希望白鹿能被治好的,于是她问那素衣少女道:“你是谁?” 素衣少女一边给白鹿喂着药,一边很淡然的道:“我是柳映雪。” 柳映雪? 柳映雪不是就在眼前吗?怎么又出来一个人说是柳映雪? 金璎璎被弄得一头雾水,她狐疑的打量着眼前正在喂鹿吃药的少女,见她素衣黑发,虽然也未穿金戴银,不知怎的,她的浑身就是流露出一股子很淡雅的气息,这种气息存在与她言谈举止之间,就连那喂药的动作,也有种金璎璎自愧不如的优雅和高贵。 这个少女难道真的是柳映雪?那么之前的那个呢? 金璎璎正在扭头去看之前那个少女,却发现之前那个柳映雪站的地方居然没有了人,接着她听到了背后传来那少女的声音,“你干什么?放开我!” 金璎璎转头,原来是南十夜适时截住了想要逃窜的先前的那个柳映雪。 “你受骗了。”南十夜一手扣住那个逃跑的少女。一边对金璎璎道。 那个少女急了,一边对南十夜又打又踢,一边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家伙,放开我!”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柳映雪。”南十夜冷冷的问。 冒充? 连南十夜都认为之前那个柳映雪是假的,后出来这个才是真的?金璎璎看着这个还在挣扎的少女道:“你到底是谁?” 地上蹲在在喂药的那姑娘忽然淡淡开口了,“她是村里的姑娘金珠。她会骗你或许是一时的见财起意。” 原本在挣扎的那个少女听到这话,忽然就不挣扎了,大声道:“你说错了,我才不是见财起意。” 她兀自又道:“我是叫金珠没错,会冒充柳映雪是因为我相信我的医术要比柳映雪高,可以治好你的鹿。” 金璎璎诧异道:“你也懂医小动物?” “当然。”金珠很生气的道:“这李叔的牛最初是我给他治的,结果治了三天没什么效果,李叔就找了柳映雪来给治,谁知道柳映雪一给看过。就给治好了,我就不服气啦,凭什么我治了那么久都治不好,柳映雪一来就给治好了,然后,今天从村子外回来。正好遇上你们在村外拦住一人打听柳映雪的下落,问柳映雪是不是在李叔家里,于是就顿生一计。叫我弟弟和我娘一起演了场戏,说我就是柳映雪,我就不信治不好你的鹿。” “如果真的照你这么给治下去,这只鹿不用一天,会立刻死掉。”柳映雪将手中的草药喂着白鹿吃了,这才抬起脸。 她在抬起脸的瞬间,就连金璎璎也被她的美貌给震撼住; 她果然是当之无愧的大美人,那容貌之美,即使只是素面朝天,也足以用沉鱼落雁来形容。尤其那双眼眸特别的淡定,那种从言谈举止之间渗透出的那份高雅和自傲,使她虽然没有穿金戴银。但是浑身都洋溢着一股雍容的华贵之气。 金璎璎怔了一下后,立刻道:“那我这鹿还有救吗?” 柳映雪还没说话,金珠已经在旁边大叫道:“没可能的,这鹿照我那样治法会死掉,它不是得了寒症吗,只要给它吃点寒症的草药不就好了。” “虽然它得的是寒症,却不是普通的寒症,而是寒邪入侵,还混有邪火入肺,因此,白鹿才会出现身体的水分慢慢丧失,逐渐干瘦如柴,你的治法不但治不好它,还会在它原有的病况上加重它的病情。” 金珠虽然还是有些不服气,继续叫嚷道:“谁说它有什么邪火入肺了,照你这样治法才是会害性命! 柳映雪看了金珠一眼,很严肃的道:“半吊子的医术和不懂装懂却又坚持己见,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到最后只会害性命。” 金珠顿时哑口无言,因为柳映雪虽然没有很严厉的斥责她,但是,从她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悲天悯人的慈悲语气,让金珠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辩驳。 正说话间,那只鹿果然止住了呕吐,竟然四肢也有了力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金璎璎叫了声。 耶!白鹿居然能站起来? 金璎璎见白鹿站立起来,不有高兴起来,感激的朝着柳映雪道:“柳小姐,它果然好了,神医啊!你果然是神医!” 柳映雪却摇摇头,淡笑,“公子过奖了,神医我还不敢当,那都是别人给予的夸耀之词,言过其实了。” 她说着低头又看了眼白鹿,“这白鹿要治好不是这一时半会的功夫,目前我只是用药材治了表象,这治病还是要除根的,不然会留下隐患,不日之后会再度发作,会比现在更加凶险。” “啊?”金璎璎闻言又紧张了,“那姑娘可有办法为它治根?” “有。”柳映雪点头,“不过需要用到很多药,只要配好那味药,让它一连吃上几天,就能药到病除。” “真的吗?” 柳映雪认真的点点头,“不过,那几味药材很珍贵,市面上买不到。” “什么?”金璎璎急了,“那可怎么好?” “这样吧,你们先和我去白玉山一趟,到了那里我先给它配上一味药材,稳住它的病况再说。” “那好。”金璎璎点头同意,目光又看向金珠,她听到柳映雪在对金珠道:“你要想治好小动物,首先要对小动物充满同情之心,不要把它们只当做是一个动物,而是一条性命。你的医术还要有待提高,若是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到我府上来找我,我会教你的。” 金珠一听这话,立刻跪在了地上,很感动的道:“柳小姐,今天我受教了,也服气了,不单是折服于小姐的医术高超,还有小姐的悲天悯人的心肠,真是让金珠无的自容,若是小姐不嫌弃,金珠想拜小姐为师,学习医术; 。” “为师倒不敢当,一起研习技艺倒是没问题的。”柳映雪诚恳的道。 金珠仰起脸看着她,“柳小姐,对不起!我不该冒充你的。” “你们这也叫不打不相识!”金璎璎听到白鹿有救了,心情变得很不错,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看着柳映雪道:“柳姑娘,我们快启程去白玉山吧。” ***************************************************** 白玉山。 弥散着雾气的峡谷,连气息都是空濛迷幻的。 迷离惝恍的景物,在如烟的雾气里和绮丽多彩的霞光中,美如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在这仙境之中,有一处小小的草庐立于这天地之间。 草庐有三间房,一间放置各种药草,外间是待客之处,内间是卧房。 草庐不算很大,但是里面却布置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坐在窗边,品着窗外如画的风景,也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 当然,金璎璎现在是没有什么心情享受的。 这处草庐是柳映雪平常在此采药配药的居所,一日前,柳映雪就带着两人来到这里。 据柳映雪所言,要治好白鹿的病症需要好几种药材,其中有四种市面上都没有卖的,金璎璎一开始还不信邪,跑遍全城也没找到有卖的,在城中张贴告示寻药,却苦于这几种药不但基本上没人听过它们的名字,就算听到过的,也没人有兴趣去帮着采,只因为这些娇贵的药材都生在陡峭的绝壁上,那些绝壁根本无法攀登,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有谁敢去贸然送死呢? 金璎璎坐在草庐中,望着窗外。 今天一大早,柳映雪就和南十夜一起出去采药了,这买不到药,当然只能自己去采了,金璎璎本来嚷着要自己去采的,不想南十夜自己提出由他去采,让她留下来照顾白鹿,生病的白鹿也需要有人照顾生活起居。 话说那位柳小姐不但心肠好,人也很漂亮,能遇上像她这样的兽医,这白鹿的运气也真好。 喵—— 耳边响起一声猫叫。 金璎璎从恍然中醒过来,张目向与视线平齐的桌上一看,那只叫阿吉的小白猫居然跳上了桌子,喵呜的望着她直叫唤。 “阿吉,快下来!”她摆摆手,赶它下桌。 这只叫阿吉的小猫是柳映雪养的,全身雪白白,眼睛是黄色的,长而卷的毛很柔软,看上去像只毛茸茸的白色雪球。 ------------ 第3章 影驲草 柳映雪很喜欢它,在出门采药之前,她叮嘱过金璎璎要好好照顾它。 阿吉在桌子上歪着头,盯着她又叫了一声。 她站起来走过去,阿吉忽悠一下很轻巧的跳下了地。 这猫猫还真调皮,一点也不像它的主人。金璎璎也懒得再和它捉迷藏,自打柳映雪走后,这只小猫就像和她捉迷藏玩,在家里跳上跳下,搞得屋子里乱糟糟的。 她望着它,无奈的叹道:“小家伙,你在家里都是这样折腾你家主人的吗?” 阿吉黄色的眼睛闪出得意的光,又发出一声喵的叫声。 金璎璎叹口气,“你还真是皮啊!”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传来敲门声; 金璎璎连忙走到院子里,问了声,“谁啊?” “是我。”门外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 原来是元修啊,金璎璎连忙打开门。 来人正是南十夜的仆人孙元修,南十夜虽然去和柳映雪一起采药了,但是,他有吩咐仆人孙元修每日准备饭菜给金璎璎送来吃,毕竟荒山野岭没什么好吃的,金璎璎又不会下厨,总不能饿死她吧。 孙元修闪身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锦盒。 金璎璎关上门迎上去,孙元修已经入屋内将锦盒置于桌上,逐一取出来放在桌上,回过身道:“姑娘,趁热吃吧。” 金璎璎望着桌上的三菜一汤,朝着孙元修道:“辛苦你了,元修,你吃了没,没吃就一块儿吃。” 孙元修笑了笑。“谢谢姑娘,元修吃过了。” “元修,我让你去王府打听的事儿,有什么消息?王爷他还好吧?” 自打回来后,她忙着医治生病的白鹿,无暇顾及其他,但是。她的心底还是会为王爷担忧,毕竟, 她也知道王爷是带兵前来剿匪的主帅,被她这么一下药,山贼都跑光了,不知道他这一回去,皇上是否会怪罪他? 孙元修被问起,顿时支吾了一下,“这个……” 金璎璎看孙元修不说话。急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孙元修点点头,“公子一向和王府有生意来往,今日正好有款香料要送去王府,于是,我亲自去送了香料。进入府内后,发现府内的气氛一片愁云惨雾,我就向府内的下人们打听。才知道王爷因为剿匪失败,被人向皇上参了一本,皇上一怒之下,将王爷抓起来关进了大牢。” “什么?王爷被关进大牢了?”金璎璎杏眼圆睁。 “不错,听说王爷在剿匪之前仅仅只是被关了禁闭,后来皇上命他去缴匪,戴罪立功,不想他在剿匪过程中贪恋女色,延误战机,导致剿匪失败。因此,回来后就被抓了。” 金璎璎听了这话,心里是那个难受得没法说。 都是她害的。都是她下药才害了他,她原以为下药救走那伙山贼,就算他被皇上怪罪,皇上念在王爷是他亲弟弟的份上,不会拿王爷怎么样,不想朝廷中的事不会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这下她害得他不浅。 “那他会不会有危险?”金璎璎很关切的追问。 孙元修摇摇头,“不清楚啊。” 金璎璎默然无语,想起在自己生病之时,他日夜守在自己身边,想起在点翠山下他见到她时的惊喜,想到他不顾一切的为她挡箭,她不觉眼圈顿时红了,有泪开始在眼中旋转,她忽地离开桌子就匆匆往外边走。 孙元修见她面色不对,一把拉住她,“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救他; 。” “救他?”孙元修愣住了,立刻着急的劝阻道:“早知道姑娘会这样,我就不该告诉你了,再说你到哪里去救,王爷现在是被关入了狱中,你用什么去救他?你找谁去救他?” 是呀,她用什么去救他? 她在朝廷中又不认识任何人,去求谁救他? 见到她不再挣扎,孙元修这才放下手,继续道:“公子去采药了,也不知几天能回来,但是公子临走前曾吩咐过我要我好好照顾姑娘,姑娘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去跟公子交代。” 她咬咬唇,垂下脖子,难过道:“可是……他……” 孙元修瞧见她的模样,不由顿生好奇,关于南十夜将金璎璎从王府里救出来的事儿,他是知道一些的,他原以为她是厌恶王爷的,毕竟她是被王爷给抢入府内的,因此,她让自己去王府中打听王爷的事,这回来了他才会对她如实的相告,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告诉她的。 他不由问了句,“姑娘,你和这个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 金璎璎不是没看到孙元修眼中的好奇,她垂下脖子,“他曾经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他,我早死了。” 孙元修也说得没错,她用什么去救王爷? 白鹿!她推开门,走进院子,那只白鹿蹲在木栅栏围成的场地中,无精打采的将脖子垂在地上。 她走过去,摸着白鹿的脖子,叹息一声。 现在,也许唯有这个白鹿能救王爷了,因此,白鹿绝对不能死,不知道远赴深山里的南十夜他们有没有找到要用的草药? 她望向远山在雾霭中模糊的影子,满心的担忧。 同一时刻,南十夜和柳映雪已经一起上了白玉山。 柳映雪娇喘着,用衣袖擦擦光洁额头上渗出的汗,看了眼和她并肩而行的南十夜,又转过脸看看四周的景物。 身边的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和自己一起走了这么久,就像个沉默的影子一语不发,若非他脚踩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她真会认为上山的只有她一人。 但是,在她偶尔的脚下打滑之时,他又会突然伸手扶她一把,这个男人还真是冷淡,冷淡中却又不乏细心。 前方是一处形如鸟头的陡峭断崖,断崖之上往前突出延伸出一个形状呈四角形的平整的巨大岩石,它悬空在断崖的前缘,向下于断崖呈二十度的角微微倾斜后,再平伸向前,使这处岩石宛如突出的鸟嘴,名唤尖嘴岩。 柳映雪走到断崖边缘,蹲在地上,后仰着身子,两手向后撑在地面,将一只脚往下寻找着在这下方尖嘴岩上的落点,待踩到岩石后才小心的下到尖嘴岩上站稳脚跟,这才扶着一边的岩壁半转过身子,朝仍在断崖之上的南十夜招招手,示意他也下来; 南十夜却不是用爬的,但见他脚尖一点,转瞬人就站在了尖嘴岩上的柳映雪身边,连气都没喘一下。 这鬼魅般的身影还真吓到了柳映雪,她知道南十夜会武功,不想如此之高,又如此突然的出现在眼前,这乍惊之下,女孩的矜持让她下意识的往旁一让,但她忘了尖嘴岩本身地方就不是很大,也只有约莫两米多宽,她这下意识的退后几步一让,这一脚踩在尖嘴岩的边缘,身体就失去平衡,顿时向崖下的万丈深渊栽倒下去。 啊—— 她瞬间发出尖叫,伸手想抓住什么,但是没有什么能给她抓住,她的脑袋立刻一片空白,什么思维都没有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手适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整个人悬空在外,垂挂在鹰嘴岩的边缘,她仰起头,向上面的人惊恐的求救,“救我!” 其实不用她说,上面那人臂力过人,已经一把将她给拉了上来。 她坐在岩石上喘着粗气,方才发生的事情也不过眨眼之间的事,这样的经历却让她在鬼门关去走了一圈,吓得她的心快跳出来了。 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尖嘴岩下,只是一眼,她就觉得两腿在发软,方才她就差点跌入其中了,瞧那云雾缭绕的深度,跌下去怕就是粉身碎骨,幸好身边的男人会武功,不然自己早就没命了。 她正想说谢谢时,忽听南十夜道:“刚才惊扰到小姐,很抱歉。” “没什么,谢谢你救了我。”柳映雪道。 “你上这处岩石做什么?”南十夜站在她身边,俯望着周围。 柳映雪扶着岩石慢慢站起来,转过身面朝向深渊,用手一指对面道:“我下来这里,是想让你看看对面那个绝壁。” 南十夜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对面果然有一处陡峭的山崖。 那山崖怪石嶙峋,比这边的断崖要高很多,由于这边是断崖,仅到对面山崖的半山腰,要看清对面的山崖,确实要到这延伸出来的尖嘴岩上才能看得清楚。 在那半山腰的陡峭绝壁上长有一株开着紫色花朵的植物,在云雾缭绕间,似仙花异草般朦胧飘渺。 “那就是我们所缺的影驲草,这种影驲草两年才开一次花,我需要这种开着花的影驲草入药,所以你采摘时,要连花带叶一起给摘回来,光摘花回来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南十夜看了那绝壁一眼,道了声,“好。” 柳映雪有些诧异,这花可是生长在绝壁之上,就算南十夜会武功,要摘下它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怎么他都面不改色? 她不由在心中对这个男人感到好奇了,他到底打算用什么办法去摘花? 她正兀自想着,忽听南十夜道:“柳小姐,得罪了。” ------------ 第4卷 兄弟情深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他扣住手腕,纵身往上一跃,就带她跳入到断崖之上。 上了断崖,那株紫色的植物由于距离远了和被岩石遮挡住视线已看不见了,南十夜思忖一下问道:“这边看不到药材了,得到对面的山上去,这对面是什么山?” “对面是和白玉山相比邻的和熙山,山势比较陡。这给白鹿配药用的药材有五种,前面三种比较容易采摘,早上我已经在白玉山中找到了,但是这剩下的两种就很难弄到手了,因为它们不是生长在陡峭的绝壁之上,就是在阴冷的洞穴之中。” 南十夜淡淡道:“不管再怎么难弄,也要想法子弄到。我们先去和熙山吧。” 两人很快下了山,又费了一番功夫才上了和熙山那处有紫色植物的悬崖,这时刚过正午; 两人席地而坐,拿出早已备好的干粮裹腹。 吃完之后,南十夜打开身边一个箱子,里面居然有不少攀登悬崖需要用得到工具,有成捆的麻绳,有两头带着铁钩的长绳,有前端尖锐的铁钎,还有踩踏用的厚铁片,还有两个自制的很小巧的火把。 南十夜将这些东西打包带上,拿起那根带铁钩的绳子,转身对柳映雪道:“柳小姐,我下去采药了。” “那个……你下去要小心啊,这草长在绝壁之上,如果不好采,千万别逞强,回来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南十夜的目光望下山崖,想了一下道:“柳姑娘,如果在黄昏之前我还没上来,那估计就是出了意外,你就不用等了,山里野兽多,你趁天黑之前速速下山。”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绳子的一段绑缚在崖上粗壮的树干上,握住绳子的另一端就下山了。 “小心啊。”柳映雪扑到崖边往下看,看着那个黑衣的身影一点点的下到崖下。化为一个小黑点逐渐消失在再也看不清的崖下。 她坐在崖上等他,手指无意识的拔弄着囊中的药材。 时间在等待里慢慢流逝,随着暮色的降临,却没看到他上来。 她开始忐忑不安,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是出了意外? 她走到崖边,探头往崖下张望,脚下的万丈深渊那云雾缭绕不知深几许的渺茫,让她即使看上一眼也觉得双腿在打颤,她不由退后一步。佝偻着身子往崖下的方向大声叫唤着他的名字。 然而。寂静的山崖上回答她的只有风的呼啸。以及自己叫喊的回声。 难道……他已经…… 天色已经近黄昏,她却没下山,只是依旧坐在崖上等着他,她望着慢慢黑下来的旷野。心里默默说:南公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夜幕慢慢降临,山风呼呼地吹着。 她揉揉冻得发凉的鼻子,拢拢身上单薄的衣衫,安静的野外空寂无声,夜幕上的星星一颗一颗的开始缀满天空。 这越等下去,她的心里越是焦急,她恨不得自己能下去看下他到底怎么了,只可惜没有工具。 忽地。她听到有窸窣的响声从崖下传来,她蓦地站起来,盯着被月光笼罩住的悬崖边缘,果见那里忽然出现一小团柔和的幽黄光芒。 她顿时惊喜莫名,他没死。还活着! 她不敢叫,怕吓到他,于是又退了两步,果然见那光芒越来越亮,接着一个人影很艰难的爬上来,上来后,他勉强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才很沉重的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骨碌碌,他手中拿着的幽黄光芒,发出一声东西跌落在地上的轻响,那团光芒也随之落在地上熄灭了。 “南公子; !”她借着月光扑上去,扶起他。 清幽的月光照在那张双目紧闭的脸上,正是南十夜。 她伸手到他的鼻端,见他还有气,这才心下稍安,她摇晃着他的肩膀,叫喊了一声,“南公子?” 南十夜慢慢睁开眼睛,星光下,她看见他目中闪过一丝讶异,接着她听到他在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担心你呀!”她垂泪道。 南十夜坐起来,缓缓道:“我没事。” 他伸手入怀,又摸出一个火折子,拿出一个自制的很小巧的火把,那是一个上端装着灯油,下方是一小截木头的火把,火把只有寻常火把的三分之一大小,因此更适合于携带。 他用火折子引燃,一团光亮照亮他们四周。 南十夜站起身,由柳映雪扶着他,“我们走吧,去找个山洞,这崖上很冷。” 火把照耀着路径,跌跌撞撞的两人走了一小会,就被他们给找到个洞穴。两人入了洞穴,用南十夜叫柳映雪沿途捡来的树枝引火,生了堆火。 火光照亮狭小的洞穴,柳映雪这才借着火光看清南十夜的全貌。 他受伤了,那身黑色的衣服有些地方刮破了,手臂上还有血迹渗出,脸上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脏兮兮的,还有些擦伤。 “你受伤了!”柳映雪担忧道,她刚想过去帮南十夜裹伤,顺便查看一下他的伤势,不想南十夜自己撕了块布条,背过身子,用牙齿咬着布条自己裹着手臂上的伤。 柳映雪一下愣住了,但她只是问了句,“你有带药吗?” 昏暗中传来南十夜很镇定的声音,那声音彬彬有礼而又很客气,“我有带药。” “我虽然是兽医,可是人的伤处我也会治的,你还是给我看下,让我帮你治一下吧!” 南十夜却拒绝了她的好意,“多谢姑娘关心,一点小伤,不足为碍,姑娘何必挂齿。” 洞穴里又安静下来,南十夜拒人以千里的冷淡,让柳映雪一开始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思及这可能就是他的个性,她也没往心里去。 洞内火光幽幽,她抱膝坐着,看着对面侧卧在火堆边的男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南十夜上来,虽然没有说一句有关在下面的险境,但是,从他挂破的衣服的程度和面上可以见到的伤势来看,肯定很凶险。 她不禁开始为他而感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竟然为了自己的弟弟这样的拼命,他是这样的疼爱弟弟,她真的为他们之间这样真挚的兄弟情谊而震撼不已。 这两个男人是一起来的,哥哥叫南十夜,弟弟叫南天星,弟弟吵着要治好白鹿,这哥哥连命都不要的去帮他达成心愿,她不由唏嘘不已。 火光照亮她的脸,她雪白的脸庞慢慢扬起一丝笑容; 她的长睫在火光中扑闪出细密的暗影。 这一夜,她的目光都流连在那张冷峻的脸上,再也舍不得挪开。 ******************************************** 两人回到草庐之时,已是翌日午后。 院子的门是虚掩的,隐约有低低的啜泣声从内传出。 他们走入院子,看到穿着一身青衫,扮成男孩子的金璎璎蹲在地上,搂着白鹿的脖子在流泪。 孙元修正在一旁劝着她,“你这不肯吃饭怎么成,这样下去会饿坏的。” 金璎璎摇摇头,愁容满面的道:“我没心情吃啊,白鹿的病情反复了,眼看又快不行了,柳小姐和你家少爷都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你家少爷?好奇怪的叫法! 柳映雪有些诧异眼前少年用这样的字眼向家仆称呼自己的哥哥,但她不及细想,身边的南十夜已经出声唤道:“元修,她又怎么了?” 南十夜这一出声,孙元修立刻抬起苦恼的头,惊喜道:“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南十夜瞧了眼地上抱着鹿垂泪的金璎璎,对孙元修道:“元修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孙元修应声后,和南十夜到院子另一边去说话了。 这边,金璎璎见到柳映雪回来,立刻站起来扑到柳映雪身边,焦急的拉住她的手,急迫的道:“柳小姐,药采到了吗?” 柳映雪低下头看了眼被她抓住的手,连忽悠红了下,她轻轻挣出手,“采到了四种,还差最后一种就齐全了。” 金璎璎此刻是扮成的男孩子,这情急之下,她就忘了男女有别,看到柳映雪脸红的表情,她才记起此事,连忙对她道:“方才是情急之下才冒犯了小姐,请小姐不要见怪。这实在是白鹿生病的事搅得我心绪大乱,早上白鹿的情况就又不好了,不但吐得很厉害,也不吃东西,我好担心。” 柳映雪蹲下来,给白鹿诊治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之前我用药只是暂时压制住它的病,由于断不了根,这病症再发了,也就凶险了好几倍,要是找不到最后这一味药材配不到药,那连我也无能为力了。” 金璎璎一听,立刻又哭了,她一把抓住柳映雪的衣袖,激动的哀求她,“柳小姐,求求你救救它,它不能死的,它要是死了,就没办法救人了!” “救人?” “对啊,所以它很重要,绝对不可以死掉。” 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岔进来,那语气是尖酸又刻薄,“死了就死了,哭个什么,不就是死掉一只鹿,有什么好哭的!” ------------ 第5章 古怪的“兄弟” “一只畜生而已,紧张个什么!”那个冷淡的声音不等金璎璎说什么,又补上这一句。 这声音自然是南十夜的,方才他从孙元修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知道了金璎璎打算医好鹿后拿去救王爷,以为她心中放不下王爷,他心里就窜上一股无名火,这股妒火烧得他冷不丁再看到她落泪的模样,就化为一句刻薄的嘲讽脱口而出。 他冷哼一声,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进了屋。 金璎璎听了这话,哭得更凶,柳映雪更觉得诧异,首先,这个叫南天星的男孩子怎么这么爱哭,像个女孩儿似的,其次,则源于南十夜对自己弟弟的态度,明明是那样不顾生命危险的去冒死采药,这回来也绝口不提为此负伤的事,却又为何会对哭泣的弟弟口出恶言,惹得他伤心大哭? 南十夜真是个奇怪的人,不,应该说这对兄弟都很古怪; 她看金璎璎哭得伤心只好安慰她,“现在药材找到了四种,就差一种也就可以配药了,你哥哥说要准备一下,明天就和我去寻找这最后的一味药。” 她停了下,看到金璎璎在听,又道:“等会我会给白鹿再喂点药,估计还能坚持三五天。你别怪你哥哥,昨天为了帮你采药他差点就没命了,他是冒着生命危险下崖,还弄了一身伤回来,他其实对你真的很好。” “啊?他受伤了?” “不知伤得怎么样,他都不给我看。”柳映雪忧心的道。 “那我去看看他,他就是这种脾气,你别见怪。”金璎璎说着转身往屋内走去。 她入了屋,瞧见南十夜坐在桌子边看着桌上未动的饭菜,眉头微皱。 “听说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南十夜斜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无碍。” “什么叫无碍,快给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金璎璎可不管,边说着边动手去捋南十夜的衣袖。 南十夜自然是要用躲的。最后还是拗不过金璎璎的强硬,还是把受伤的手臂给伸出来搁在她眼皮子底下,金璎璎解开布条,见手臂有一大片血红的戳伤和划伤,她皱眉道:“伤成这样了还说不重!” 她从怀中取出药,这是在点翠山上带下来的奇药,她一边给他上药边道:“你就是爱逞强,还说什么是小伤,柳小姐虽然是兽医,好歹医个人还是可以的。你为何不让她给你医?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会很难过的。南公子。谢谢你帮我去采药。” 她的声音哽咽了,望着他手臂上那瘆人的伤口,她眸中有泪珠滚出。 她很想说叫他明天别去了,可是话到嘴里又忍住了。最后的那味药只有他去了,才有可能采到手,她心里是很矛盾的,她的确是想用白鹿去救王爷,可是她也不能让自己所喜欢的人为了这只鹿去送死。 犹豫了一下,她咬咬唇,最后终于说出来,“明天……那个,明天你还是别去了。” 他猛然抬头。很震惊,“为什么?” “我听柳小姐说最后这味药材不但难采,还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不想你出事啊!”她终于说出口。 南十夜不说话,只是用目光凝视她片刻。“如果我不去,你的鹿会死。” “虽然我很想用白鹿救王爷,可是我不希望这是用你的性命换来的,你若是死了,我会很难过很伤心的!”她冲口而出,这话一出口她又立刻红了脸,因为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向南十夜表明自己喜欢他的心迹一样,她害羞了。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望着她害羞的表情,他想起祁向天也向自己提过,这丫头喜欢自己,他心里的妒意算是减轻了不少,他居然出言安慰她,“你忘了我武功不弱,如果是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估计就是直接去喂巨蟒了; 。” 金璎璎不高兴的撇撇嘴,“你少笑话我武功低,哼,我告诉你哦,我要是认真学的话,武功绝对不会比你现在的差。” “认真学?你的意思是你没认真学?” “从小爹就要教我武功,说是可以防身用,不知为何我从小就很讨厌学武功,那是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很厌恶,厌恶到碰都不想碰,爹就逼着我学,我就躲啦,最后是大师兄出来和爹说,既然我不愿意学就别勉强我,由他来教我保命十招,那意思就是说,我只要学了这十招,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以后就不用学武了,我想来觉得很划算,就答应了。不想那种对武功的厌恶肯定是与生俱来的,潜意识里那种对武功的抵触,在我脑袋里算是根深蒂固了,这十招学了两年,结果只学会了五招,爹也真的只好彻底放弃让我学武的念头啦。”金璎璎说到这里,先是露出很困惑的神情,接着那困惑就变成了得意。 瞧着洋洋得意的金璎璎,南十夜没再说话,只是用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扮成男孩的金璎璎,此刻脸上露出属于女孩子的娇嗔,显得那般的可爱,他不由看得怔住了。 午后的阳光,让屋内的画面充满了一种柔和而温馨的光芒。 至少对于进屋看到这个场面的柳映雪是如此的。 这对兄弟的和解让她也高兴起来,她一脚迈入屋内,笑道:“你们和好了?那就好!” 她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对金璎璎道:“天星你都还没吃饭,正好我和你哥也没吃,我去把这饭菜热一下,等会一起吃。” 她说着端着菜去热了,金璎璎望着柳映雪的背影,忍不住赞道:“传说这位柳小姐人美医术高,果然还真是名不虚传。” 她随后语气一转,面有忧色的注视着他又道:“我还是很担心你明天的采药,我听柳小姐说,那味药生长在一个洞穴之中,洞里有条巨蟒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打算怎么采啊?” 南十夜道:“办法我倒是想到了。” “哦?什么办法?”金璎璎好奇的眨下眼睛。 “先除掉那条巨蟒,不然采不到药。”南十夜若有所思的道:“我已经叫元修着手去准备东西了,等东西连夜打造好,明早我们就会去除掉那条巨蟒。” “你打造什么东西了?” “这说起来还要感谢江松翎,这是从他暗算我和祁向天的诡计里演变出来的。” 金璎璎蹙眉想了一下,灵机一动,“难道……你想骗巨蟒上当?” 南十夜点头,“不错。” “怎么个骗法?”金璎璎很感兴趣,“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你又不认识那草药,去了只会碍手碍脚。”南十夜白了她一眼。 她恼怒,不满的嚷道:“我什么时候碍手碍脚了; 。” “你最好还是乖乖留下照顾白鹿。” “你……” 两人正说着,柳映雪端着热好的菜过来搁在桌上,为他们盛好饭,在南十夜身边坐下。 三人边吃边谈着明天杀蛇取药的事,柳映雪养的那只小白猫窜上跳下,它在们脚边喵喵的叫,不一会不知从哪儿叼了一个别致的小碗过来,绕着他们直撒欢。 金璎璎和柳映雪倒是没什么,南十夜一见那小碗面色微微一变,一丝惊讶浮现在他眼中,但这丝惊讶稍纵即逝,在屋中人尚未察觉之时,已经被他很快的遮掩过去。 金璎璎弯下腰,指着阿吉对柳映雪说:“瞧瞧阿吉叼来只碗,它也饿了吗?” 柳映雪笑起来,“不是,它渴了,要喝水。阿吉要喝水的时候,都会自己叼着它喝水的碗过来找我给它倒水。” “阿吉好聪明啊!”金璎璎夸赞道。 南十夜极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但是目光总会不经意的转到阿吉那个喝水的小碗上,若有所思。 这个东西为何会在这里的? 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波涛汹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随着那个碗的出现而被吸引住。 这个可不是一般喝水用的碗—— 他一眼认出这是族里他娘生前祈福用的器具的底座,可是这样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里面是不是有着什么隐情? 他的目光渐渐深邃,和外面灿烂的阳光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那目光变得格外的幽黑难测。 **************************************************** 翌日午后,柳映雪和南十夜又上了和熙山。 在一处洞穴前,南十夜停下看了眼洞内,洞内黑森森,他并没立刻就入洞,而是在洞穴周边很仔细地查看周围的地势。 他看了一阵后,回到柳映雪身边,柳映雪问道:“南公子,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洞穴还有没别的出口。” 南十夜也没解释,而是蹲下身打开一起带来的一口大箱子,柳映雪凑过脑袋瞧了一眼,那竟是一箱子寒光闪闪的刀刃。 那些刀刃精铁打造,有筷子般长短,尖端锋利狭长,大小如一。 “这些刀刃……” “这是我叫仆人找城中铸造武器的名匠打造出来的刀刃,每一个不说削金断玉劈山断石,也足以让那巨蟒开膛破肚。” ------------ 第6章 人蟒大战 “这么多的刀刃,你打算让它怎么开膛破肚?” 南十夜没再回答她,而是从箱子内拿出一把小铲子紧挨着洞穴口开始掘洞,他掘好一个小洞后,就拿起一把刀刃刃尖朝上的埋入洞内,仅仅留下刀尖露在外面,随即紧挨着这把刀又掘了个洞依样埋好,柳映雪见状有些明白了,也上去拿起另一把铲子来帮他挖,她不懂武功,挖得自然慢了很多,但是有她的帮助还是快了很多。 一个多时辰之后,两人忙得满头大汗,才算将这满满一大箱刀刃全给埋在了地上。 南十夜看着一地密密麻麻泛着凛冽寒光的刃尖,这才缓缓对柳映雪道:“我的设想是将那条巨蟒从洞中引出,方才我已勘察过,这出洞之后的路只有这一条,我在它必经之处埋下利刃,等它追逐我爬出来时,肯定要从这利刃之上爬过,它追逐我的速度越快,被刀刃割破划伤的腹部就会伤口越深。而且在追逐猎物的过程中,它肯定一时之下不会发现这刀尖布满的地面,就算它吃痛翻滚到左面或者右面,都是同样的利刃,就算它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再杀它就容易多了。” 柳映雪赞道,“好妙的计策!” 南十夜看看黑幽幽的洞穴,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特制的小火把,引燃后又道:“我进去当诱饵因那条蟒蛇出来,你现在退到山坡之下的树下等我,千万不要上坡或者是靠近这洞穴,如果我一个时辰后没有下坡找你,你就回去告诉我弟弟,让他想别的法子救人。” 柳映雪摇头,“我不要走,这里这么危险,我怎么可以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南十夜道:“我弟弟天星是个很任性的人,如果没见到我或者是你活着回去。以他冲动的性子,他肯定会冲到这洞穴里来找我们,我不想他因此而白白丢掉性命,所以。即便是我真的被蟒蛇杀死,我也希望你能活着回去阻止他,不要让他做傻事。” 一反常态的,话不多的南十夜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让柳映雪热泪盈眶。 虽然南十夜说话的语气依旧淡漠如常,但那潜藏在话语间的兄弟情再次深深触动了柳映雪。 即使是自己死掉,也要让弟弟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想不到如此冷漠的他,对自己的弟弟好到如此的程度,真是让人又是感慨又是羡慕。 她终于含泪点头。“好,我去坡下等你,你一定要小心。” 迎着风,她下了坡,坐在路边的岩石上等他。 她不知道山上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一盏茶后,坡上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轰天巨响,那仿佛是整个地面都在震颤,那震颤从脚下的地面攀爬上来,让柳映雪整个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他到底怎么样了? 她一手扶住身边的树,一身白衣猎猎如风。 风将坡上激烈的搏斗声卷下来,那沉重的撞击声。以及巨大的轰响声不绝于耳,她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心神全乱了。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说:上去看看,上去看看!她最终遵从了那个声音的指示,不顾一切的冲上了坡,直奔那个洞穴的方向。 刚刚跑到那个洞穴附近。只是一眼,她顿时就惊呆了。 那是怎样一场激烈的人蟒大战! 那条巨蟒远比想象中还要巨大,那恐怖的身体长约三丈多,体形有成年男子的腰那般粗大,脑袋很小。周身有深褐色网状斑纹花纹,它一会儿发疯般像碗一般盘曲在地上,一会用它那粗大尾巴拍击着插着利刃的地面,最后似乎忍受不住剧痛,在那刀刃之上翻滚,它腹部的位置有很深的伤口,从那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将满地的刀刃和地面染得血迹斑斑,血红一片。 它明明已受了很重的伤,却还要负隅抵抗,企图用粗大的身子去缠绕在刀刃上不断跳跃,不时地用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去戳刺它脑袋上的同一个部位的南十夜,它尖尖的脑袋上的被戳的地方皮已经被锋利的匕首给戳得血肉模糊,南十夜奋力继续割着,上跳下纵不让受伤的蟒蛇近身缠绕住他,只是找准机会不时地跳上它尖尖的头顶,举起匕首狂刺一通,等到蟒蛇翻滚想压死他,或是卷曲起身体想来缠绕他时,他早已跃起,跳上停在不远处的刀刃之上。 柳映雪看出来了,南十夜是模仿的小鸟飞跃的动作,不停的偷袭巨蟒,若论骑在巨蟒的蛇头攻击它的脑袋,是不可取的,万一被这巨蟒缠绕到身上,它那凶残而强大的缠绕力和绞压力,是可以瞬间勒死一个河马或者鳄鱼之类的庞然大物,南十夜就算武功再高,也会逃不出粉生碎骨的命运。 因此,他选择的是依靠轻功,加上削铁如泥的匕首的威力,不断攻击它头顶最薄弱的地方,果然是一如他所料。 但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浴满鲜血,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巨蟒的血,如此巨大的蟒蛇攻击起人来,那破坏力和凶暴的程度就可以从周边灌木被它尾巴全部扫折可以看出来,若非这些刀刃是有半截深埋在地下,而对手又是轻功了得的南十夜,换做别人恐怕早已成为这条巨蟒的腹中餐了。 激斗接近到尾声,巨蟒发出剧痛之声,在地上翻滚几下,终于咽了气。 刀刃上的那个人一身鲜血,从刀尖上跃下,落到刀刃之外的地面上,再也坚持不住的扑倒在地上。 “南公子。”柳映雪忙扑上去,扶起他。 “它终于死了。”南十夜很疲倦的道。 他稍作休息后站起身,一手捂着胳臂道:“我们快进去找药。” “你受伤了,先裹伤。” “不碍事,是上次下崖时受伤的伤口裂开了。”南十夜卷起袖子,柳映雪取出一个布条不容他多说的开始为他裹伤,而这次南十夜居然没有拒绝她,任由她帮他包扎着,最后,他很感激的道:“谢谢你,柳小姐; 。” “不要和我客气了。”柳映雪扶起他,往洞内走去。 到了洞口,南十夜捡起扔在洞口旁的火把引燃后,由柳映雪扶着一起入了洞。 洞内一片漆黑,柔和的火光照亮他们的前路。 柳映雪搀扶着南十夜,一手举着火把走入洞中,用火把慢慢的照着。 洞穴很大,充满了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那株纤兰花就生在洞穴靠右墙壁的底下,在黑暗中被火光一照,显出它的真容。 它迎光而生,花瓣的颜色是淡淡的浅蓝,花蕊是稍深的黄色,简单的构造,单调的颜色,使得它就像院子里大朵的栀子花,瞧上去既不鲜艳也不夺目。如此过于普通的花朵,若非方才在洞外进行了那场惊心动魄的人蟒大战,南十夜还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种寻常的花朵,会是巨蟒紧守着寸步不离的异花。 他转过头,问柳映雪道:“你说的纤兰花,就是这个吗?” 柳映雪举着火把到了花的面前,蹲下去俯身凑近花闻了闻,随后从身边拿出一把精致的小铲子。 小铲子不足筷子的二分之一大,但是用来挖掘地上的花草就绰绰有余。 柳映雪很小心的将它连根挖掘出来拿到南十夜面前道:“你闻闻。” 一股很奇异的花香就迎面扑来。 那是一种他从未嗅过的香气,带着种芳草凝露的香息,非常的冷冽,仿佛是一颗透彻的水晶浸泡在大海中,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这花就是纤兰花无疑,医书上记载此花貌不出众,长得很像栀子花,只不过它的颜色是浅浅的淡蓝色。它的花虽然很普通,但是它的香气据说非常的独特,闻过一次后会终身难忘。正是这种很奇特的香气才会引来那条巨蟒的守护。”柳映雪想了想,继续道:“传说那条巨蟒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就被此花馥郁的香气所吸引,于是守在花边寸步不离,每日吸取着花朵和天地所交换出的精华之气。这两百多年来,有大把对纤兰花垂涎三尺的人结伴而来,无一例外的都葬身蟒腹了,而这条巨蟒的脾气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差,对人兽也越来越凶残。一旦有人踏入洞穴半步,就别想活着回去,它那恐怖的绞杀力和身上那层厚实的皮,让它近乎刀枪不入,最后被传得更加的玄,甚至说它会吞云吐雾,是妖物。” “它不是妖物。”南十夜道:“它只是一条很凶残的大蟒蛇。” 他继而不解的问道:“这里既然这么危险,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人不顾性命的想打这花的主意?” “这花生在阴寒之处,除了可以医治白鹿的邪火之症外,对人而言,它也是能解天下百毒的奇物,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解毒圣药。”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踏入洞内,他就爬出来想攻击我,幸好在入洞之前你有提醒过我,不然早已葬身它肚子里了。”南十夜看着那浅蓝的花朵,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将花才到手了。” ------------ 第7章 做兽医的理由 柳映雪将花纳入药囊内,扶着南十夜一起下山。 南十夜所受的伤其实并不轻,他勉力支撑着回到草庐,一进院门他就体力不支的倒地不起。 院子内,金璎璎听到动静也冲出来,当她看到院子里的那个可怕的血人,她骇了一大跳,几乎认不出这个人就是南十夜。 他浑身都是血,长发蓬乱的脸也是血迹斑斑,整个人宛如是从血缸里捞出来一般,手臂上还有鲜血沿着衣袖淌下来。 “你……?”金璎璎犹疑道。 一边的柳映雪由于之前扶着南十夜一起进来,南十夜突然就倒在地上,没有任何预兆的,毫无防备的她,也被他倒下的重量给带得一起跌倒在地。 她连忙爬起来,伸手去推倒在地上的人,“南公子?” 南十夜没有任何反应,看情形是昏迷过去了。 柳映雪连忙朝着一旁惊呆的金璎璎大喊道:“天星,快,你哥哥昏倒了。” “我哥怎么成这样了?”金璎璎扑上去,合力和柳映雪一起将南十夜给抬到了床上。 柳映雪哭着说:“他杀了大蟒蛇啊!” “我哥他真杀了大蟒蛇?” “是的。”柳映雪一边摸着南十夜的脉,一边看着他的脸色,见他脸上都是血,不由道:“天星,你快去打盆水来。” 金璎璎立刻去打了盆水来,她拧干盆中的湿巾正想给南十夜去擦脸时,柳映雪却从她手中拿过湿巾,俯下身很细致的给南十夜擦着脸上的血迹。 金璎璎一下愣住了。 柔和的灯光下,那个温婉的少女用湿巾很小心的给床上昏迷的男人擦着脸上的血迹,那动作是那般的小心翼翼,又是那般的轻柔,仿佛像是怕触痛了他一般,整个人在那片灯火中。有种很圣洁的光辉。 急切的光闪烁在她的眸子中,她轻唤着他,“南公子?” 而他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她。 “我哥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生命危险?”金璎璎着急的追问。 “我方才诊过脉。他受伤很重啊。”柳映雪垂下眼睫,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光,“在山上他还说没什么,只是上次的伤口裂开了,我真傻,亲眼看到他和蟒蛇那样搏斗,怎么可能没事?” “那怎么办?”金璎璎紧张的望着床上的人,哀求她道:“柳小姐,你一定要救救他。” 柳映雪点点头,看金璎璎担心得又哭起来; 。随即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他虽然伤得很重,但好在未伤及五脏六腑,我给他开几幅药喝了,应该能慢慢好起来。” “是么。”金璎璎也望着床上的南十夜。眸中的忧色依旧未散。 ************************************************ 幽静的草庐,如同一副淡墨渲染的水墨画,镶嵌在如画的山水里,恬静而又祥和。 草庐前的小院里,一个素衣少女蹲在一个小火炉边熬着药。 素衣少女用扇子朝着炉门扇着风,那炉上的火烧得更旺,将炉上搁置的小药罐里蓝色的药汁给煮得直冒水泡。 那纤兰花独特的香气立刻溢满在空气中。 少女边熬着药边探头透过屋内敞开的窗向内看着那晃动在窗口的人影。美眸中泛起笑的光芒。 这对兄弟啊,尤其那个哥哥南十夜牵动了她的心,他的智谋和勇气,以及对亲人的疼爱,无一不让她暗自喜欢。 目光越过窗棂,她看到南十夜半躺在床上。背靠在床头,重伤初愈的脸依旧有些苍白,虽然那场人蟒大战没有要他的命,却也几乎去了他半条命。 他似乎仰头在望着他的弟弟南天星,那个爱哭的男孩子。此刻正背对着自己,像是在和南十夜讲话,从南十夜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他在很认真的听。 她不觉莞尔一笑,炉子上的药已熬好,她很小心的入了屋子的外间,将药倒入碗内装好,端起药走入内间。 内间里,金璎璎见她进屋,忙迎上去,“柳小姐。” 柳映雪浅笑,“药熬好了,南公子该喝药了。” 她并未立刻递给南十夜,而是将药先搁在了桌子上,“药才熬好的,很烫,摊下再喝吧。” “柳小姐,我那只白鹿明天还要服药吗?它已经喝了四天了。”金璎璎道:“不过,你这药真的很有效,看着它的病这么迅速的好起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柳小姐你还真是神医啊。” “神医可不敢当啊!”柳映雪抿嘴笑笑。 “我出去看看鹿。”金璎璎说着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柳映雪在南十夜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梭巡在他的脸上,很高兴的道:“你今天气色好了很多呀。” 南十夜很感激的道:“小姐医术高超,这也是托小姐的福。” “你太客气了!”柳映雪道:“其实我一直都在给小动物治病,治人你是第一个,不过当时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是知道我不能让你死掉。那天,你从山上下来,刚刚一踏进院门就倒在地上,可把我吓死了。” “虽然很凶险,可是这次能如此顺利的采到药,全仗小姐见多识广,知道药草所在之处,不然这么快配好药; 。”他话峰一转,继续道:“不过,十夜感到很好奇,听闻小姐出生在显贵之家,为何会去做兽医?” “为何去做兽医?”柳映雪低下头,她沉默半响,继而抬起头,目中却充满了难过,“我确实出生在官宦之家,我爹曾任朝廷中任职,在我六岁之前,爹都很忙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我几乎一连好多天都见不着爹。而娘的身子一向很弱,常年卧病在床,也不能陪我玩,那时陪着我玩的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猫猫。” “那只小猫猫是我养的第一个小动物,非常的活泼可爱,我记得它是一只黄纹的猫猫,眼睛是晶亮的宝石绿,比现在的阿吉要调皮多了,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说它格外可爱。我的童年就是在它的陪伴之下,无忧无虑的度过的。”说到这里,柳映雪停顿一下,“不过,在我六岁那年,那只小猫猫抓住府内仓库附近的一只有毒的老鼠吃了之后,没多久它就病倒了,明显的身子越来越瘦,甚至是干枯起来,全身骨瘦如柴。那时候,它每天蹲在府内的一截断墙之上趴着,就是不下来,不管我怎么唤它,它都不下来。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它,它颤巍巍的蹲在那堵墙上趴着,用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最后,它看着我,轻轻叫了一声,转过身走掉了,那之后,我再没见过它。直到两日之后,我听府内的花匠说,在花房见到一只猫的尸体,我连忙冲入花房,果然见到了它的尸体。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当时它死之前在那堵断墙之上,最后看我的那一眼,那一眼里,有着对自己死亡的预知,那一眼里有着对我的强烈留恋,虽然事隔这么多年,我依然忘不掉它当时那留恋的眼神……” 柳映雪说到此处,眸中闪烁着泪花。 南十夜一看,连忙说道:“对不起,柳小姐,害你想起伤心事。” 柳映雪摇摇头,继续道:“那只小猫猫死了大约一年多,爹就被人陷害入狱了,险遭杀身之祸,之后虽然被丁叔叔托人救出,但爹出来后,已无心朝政,逐决意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政事。因此,这之后的几年,爹带着我们一家到了乡下过着田园生活,倒也丰富多彩,在那个时候,我又养了一只小狗狗。” “小狗狗很乖巧,而且特别聪明,它不但会看家,还曾经吓跑过一个跑入家里来偷东西的强盗。”柳映雪目中闪着回忆的光,一开始是喜悦的,但是继而又变得忧伤起来,“可是没过两年,它忽然得病了,病得很重,在那次我再度见到了和以前小猫猫一般充满留恋的眼神,那是对我和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我拼命地想救活它,可是,在穷乡僻野,连人病了都很难找郎中,更何况是兽医呢,根本都找不到,那几天面对着一天天瘦弱下去的它,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折磨着我,到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看它被病魔夺去了生命。至那之后,我就发誓我要去当个兽医,治好那些被病魔折磨的小动物。” 南十夜看着眼中泪光闪烁的她,忽然道:“其实你已经做到了,那只白鹿因此而获救了,如果不是你,我弟弟这只鹿早就一命归西,而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的高兴,那两只死掉的小动物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欣慰,因为,是它们的死亡让你拯救了更多的生命。” 柳映雪抬起头看着他,她能感觉到经过这数日的相处,南十夜对她似乎渐渐敞开心扉,不再那么淡漠,那种原本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生疏和客气渐渐消失,他甚至会陪她聊天,听她倾诉心事,让她很是开心。 她不由低下头,咬着唇暗自露出喜悦的笑脸,忽地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走向屋子左边的桌子,“呀,我都忘了你的药还搁在桌子上没喝。” ------------ 第8章 四角关系 她端起药拿到床旁边,她伸手摸摸碗,试试药的温度,“药都凉了,要不我去热热。” “不用了。”南十夜从她手上拿过药,“不用烦劳小姐了。” 他低头喝着药,而她就在床边用一种异常温柔的眼神凝视着他把药喝完。 屋内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却有一股脉脉的情意流转在她凝望着他的眼神之中,一切似乎都尽在不言之中。 门外,金璎璎蹦蹦跳跳的正打算推门而入,但是,但她的眼眸看到屋内这幕情景之时,手顿时停在了撩起的门帘之上。 她怔怔看着屋内的两人,很敏锐的察觉到那股流转在空气之中的暧昧气息; 她定定的望着屋中的这一对璧人,一瞬间,心里拉响了警铃。 她忽而想起这些天以来的他们相处的情景,愈发从此刻柳映雪的神情中,能窥出她的心事。 那是此刻的她最害怕的事―― 柳映雪对南十夜有好感! **************************************** 养伤的日子是平静的,转眼又过了两日,由于平素身体健壮,南十夜的伤势也恢复了大半,已经下床行走如常了。 这日夜里,南十夜睡在床上,辗转难眠。 同样的月光,从窗棂外冷冷洒入。 白得惨淡,白得刺眼。 一如那个从快乐的顶端直接坠入可怕的地狱的夜晚,那般的冰冷,那般的充满死亡的气息。 十夜…… 他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会给自己改成这个名字,他就是要让自己清楚的记住这关禁闭的第十个夜晚,那个曾让他体会到什么是极致痛苦的夜晚,发生过怎样惨烈的往事。 他望着那冷白的光华,一双幽黑的眼眸在黑暗中迸发出仇恨的光。 那种光带着恨不能挫骨扬灰的愤恨。随着眼珠在月光中变幻的色泽,越来越浓烈,转瞬被整个空间那冰冷的黑给吞噬。 在这片仇恨中,只有睡在床下不远处的金璎璎那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没被仇恨所侵吞,依旧发出香甜而无辜的轻微鼾声。 他充满仇恨的目光不由转到她身上,月光下,她睡在木板为床的地铺上,仰躺着身子,黑暗中隐约能见到她被薄被所盖住的大致轮廓。 自从在柳映雪的草庐中住下后,一开始都是他和金璎璎睡在外间打地铺,之后,由于他受伤,柳映雪让出内间自己的床让他养伤。自己则搬到外间睡了地铺。 当他的目光落到黑暗中那团模糊的影子上时,有那么一瞬,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似乎有了那么一丝温柔的意味,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被之前的恨意所侵噬,那丝温柔也就仿若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 他凝望着她侧卧的身形,眼神异常复杂。 也不知看了多久,实在睡不着的他悄然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更近的瞧着地上的她。 这个女孩即便是睡觉也不老实,一个人打八叉仰躺在地铺上,完全没有一点优雅的姿态。秋香色的薄被被她的雪白的足给踢到了一边,她歪着脸,嘴角流着口水,睡得很是香甜。 双目紧闭的她,睫毛很长,雪白的睡衣衬得她本来就很白的皮肤。更显得洁白无瑕,流溢着玉般的光辉。 他盯着她看了半响,忽而伸手拎起被她踢到角落的薄被,又给她轻轻盖好,这才出了内间; 到了外间。他隐约看见柳映雪睡在角落里的地铺上,也似乎睡得很香甜。 这个少女关系着那只碗的来历,因此,这数日他对她自然不再那么冷淡,他能察觉到这少女对自己的好感,也就顺水推舟的陪她谈天说地,在这样的相处中,他们的关系是越来越融洽。 他小心的走向门的位置,极力不惊动地上熟睡的人,但因为屋内没燃灯,仅靠淡薄的月光,不容易看清屋内模糊的地面,一个不留心,他一脚踢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发出一声很重的响声。 他止住步子,听到柳映雪翻了个身,睡意朦胧的问了句,“谁?” “我。” “南公子?” “睡不着,到院子里走走,惊扰小姐了。” “没事啊。”柳映雪道。 南十夜打开门,动作轻巧的出了院子。 地上睡的人却再也难眠,她也起身披上外衣,摸索着到了院子里,一脚踏入院子内,竟没看到南十夜。 柳映雪左顾右看的找了一阵,才发现他站在小猫阿吉的窝前,背负着双手,低着头很专注的在看着阿吉的窝。 月光耀亮他高大的轮廓,他的侧影很孤寂,还有种说不出的蓝色悲伤萦绕在他周身,尤其是黑暗中那双眼眸,在月的光华下,闪出的是怀念的光芒。 那种光芒带着深深的思念,沉淀着岁月的痕迹,那般的深沉,那般的浓烈,让她在看到的瞬间,心不由自主的被这样的目光所吸引,禁不住的怦然心动。 他在看什么?看阿吉吗? 她不由朝着他走过去,还没走近他,就见他转过脸看着她,“柳小姐,你怎么也起来了?” “我也睡不着了,起来走走。”她望着他笑,她看看阿吉的窝,好奇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南十夜道:“刚才听到里面阿吉在叫,就走过来看看。” “阿吉叫了么?”柳映雪蹲下,推开窝的两个小门。 阿吉的窝是木头做的,两扇小门一被推开,阿吉就从里面窜出来,绕着柳映雪的脚边喵喵叫。 “吵到你啦,好啦,进去睡吧!”她摸摸阿吉,拍拍它的身子。 阿吉却依旧在她脚边磨来蹭去不肯去睡觉,南十夜也蹲下来,目光落在阿吉喝水用的那只碗上,他装作很随意的伸手拿起,不动声色的问她,“好精致的碗,这碗是哪来的,是你自己做的吗?” 柳映雪笑起来,“我可没那能耐,这不是我做的。” “那是哪来的?” “不记得了; 。”柳映雪想了想,“可能是捡的。” “捡的?在哪里捡的?”南十夜追问。 哪里捡的?确实不记得了。 她转目看了一眼,看到南十夜似乎一脸很有兴趣的样子,仿佛很急于知道它是哪来的,于是又低头想了好久,才眼睛一亮的高兴道:“我想起来了,这碗的确是捡的,而且还是阿吉捡回来的。” “阿吉?”南十夜很疑惑。 “是阿吉捡回来的。”柳映雪肯定道:“阿吉会捡这个碗回来,我记得是在那次我去未婚夫家里的路上发生的。那天到他府上的半路要经过一片林子,随行的老奶妈突然尿急要小解,我就在车上等她,谁知阿吉那个时候很顽皮,一不注意就溜下了车,我连忙下车到处找,终于发现阿吉咬这那个碗样的东西望着来找自己的小主人直叫,而且一副必须将这个东西捡回去否则它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于是我将这个东西给捡了回去,所幸那个碗样的东西还挺精美,给阿吉装水喝刚刚好,阿吉也很开心。” 还没等南十夜说话,柳映雪又自接着说下去,“这么说起来,那次到未婚夫家里去,听说他家前夜还遭了强盗,一把火烧了他爹的书房,将他家里的值钱东西全都席卷一空呢。” 柳映雪就这么随口说了说,南十夜却动了心思,忽然问,“你有未婚夫?” 柳映雪的眼神忽然一黯,点头道:“不错。” “他是什么人,柳小姐如此温婉美貌,想必对方应该是年少英俊的世家公子?”南十夜别有用心的问道。 柳映雪咬咬唇,低声道:“他是我爹的门生的儿子,我爹曾在朝廷中官至次辅,那时他有很多的门生和学徒,他的爹就是我爹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他叫丁正廷,人是很温文尔雅。” 丁正廷?这么说这个丁正廷的爹极有可能和那件事有关系了?南十夜心里思忖着,嘴巴上却在问着,“他爹还在朝廷中任职吧?” “是的,他现在还在朝廷中担任左都御史一职,叫做丁俊清。”柳映雪毫无戒备之心,全都告诉了他。 柳映雪说到这里,似乎想起这么亲事,眼中竟有了丝无奈和苦涩,“这门亲事是我还小的时候,爹给我定下的,后来这位丁公子殿试得了榜眼,爹就更高兴了,每次都很得意地说当年他自己还真是有眼光替我相中了丁公子,但他从没问过我愿意不愿意,而我的一生就这样被爹给擅自决定了。” 柳映雪的声音更低,她忽而站起身,从猫窝边走到院子中央,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雪白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身不由己的悲哀。 明亮的月光之下,那个少女乌发如云,那倾泻而下的发丝就像弥散在她脸上的悲哀一般,让人见了就会心生怜惜,更何况她又是生得那般的美貌动人,在这融融月色中,更是美得惊人,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柔弱和无助。 这般脆弱而悲哀的表情,果然打动了南十夜,他不由走到她身边,“命运都是靠自己改变的,没有人可以去左右别人的命运。” ------------ 第9章 他的未婚妻 柳映雪低下头,“不错,是我太软弱了,我没有那个起来反抗的勇气和力量。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来反抗,可是我不能不顾及爹啊,爹现在不在朝廷了,丁叔叔还在朝中,纵使我对丁公子无意,我也不能让爹和丁叔叔因为我而交恶; 。” 这个少女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命运作弄的人吧! 南十夜望着眼前的少女这么想着,同病相怜的感慨,使得他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怜惜之色,他没再说什么,却是重重叹了一声。 两人在月下对望着,任谁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认为他们是互相有意了,这对于躲在屋内向外张望,正好看到此景的金璎璎而言,更是震惊到极点。 金璎璎睡到半夜,正想起来小解,却发现原本睡在床上的南十夜不见人影。 她低唤两声没见人答应,心下好奇这人去哪了,于是走到外间,发现柳映雪的床铺也是空的,她就走到窗边很随意的往外一看,立刻就看到那副对她而言含情脉脉的画面。 她走到门边,更清楚的看清了院子中的两个人。 他们脉脉地对视,那流动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在月色的晕染下,充满了某种暧昧的气息,那一对如玉的璧人,男的英俊,女的美貌,月下宛如金童玉女般的般配,看得金璎璎心中酸水直冒。 之前那个预感终于应验了,柳映雪果然是暗中爱慕南十夜没错,就那眼神,那模样绝对没错,但是南十夜呢,他喜欢柳映雪吗? 不要说她是瞎子,看不到此刻他目光中那充满怜爱的神色,对于一向对女人冷冰冰的他,能够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女子,柳映雪是第一个。至少认识他这么久,在她看来是这样。 她越看越是担心,因为她很清楚柳映雪正是南十夜以前描述过的那种他会喜欢的温婉贤淑的女子类型。 她咬咬牙,觉得无法再忍受月光下他们的对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也走了出去,有意装着很无辜的搔搔头道:“哥,柳小姐,你们在干什么?半夜三更的怎么都不睡觉。” 那两人仿佛惊醒般,互相对视一眼,柳映雪立刻脸从脖子根红到耳朵上,低头呐呐道:“这个……我们……” “月光很美,我们在赏月,仅此而已。”南十夜的声音很镇定。 看月亮?骗鬼!三更半夜看什么月亮,肯定是在偷偷幽会。 金璎璎听着要抓狂。看着南十夜袒护柳映雪的模样,她是羡慕加上嫉妒,很不满的噘起小嘴。 南十夜,你怎么可以偷偷摸摸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幽会,枉费我那么喜欢你。但是。她也无法责备两人,他们男未婚,女未嫁,谁喜欢谁,她自然也是管不着的。 她咬咬唇,眼圈瞬间一红。 **************************************************** 自那夜之后,金璎璎对于柳映雪的一举一动更是敏感。那夜赏月留下的阴影,就是越发疑心南十夜也是喜欢柳映雪的,因为,南十夜对柳映雪越来越好,就连她这个扮作弟弟的人,也看得出他对柳映雪的特别。 她这看在眼里; 。急在心里又不能说,最后一咬牙,决意找柳映雪谈谈,探探她的口风,至于时间就选在下午。地点就在草庐附近的山林里。 静谧的山林,绿树遮天。 参天古树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其中那个素衣少女对另外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道:“天星,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这个……”那个男孩子支吾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其实是这样的啦,你知道的,我哥哥这个人一向很冷冰冰的,待人都很冷淡,尤其是对女人更是如此,只是这几日,他看她对你特别不一样,因此,我想冒昧的问下柳小姐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柳映雪一听这话,脸忽悠红了一下,“你哥哥外冷内热,如果不熟悉会觉得这个人很不好相处,性格脾气都很古怪,又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但是久了或者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会发现他其实只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其实他什么都知道,是个很内秀的人。” 这番话让金璎璎知道柳映雪应该不是普通的对南十夜有好感,而是真正爱上他了,她心里又冒出那种很酸的酸水,“你倒是很了解他啊!” 柳映雪当然不会想到金璎璎这句话是在嫉妒她,她双颊立刻又染上艳丽的红霞,她拎出之前金璎璎说的那句话试探性的问她,羞答答的问她,“那个……你哥哥平常对女孩子都很冷淡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嘛,他那么冷冰冰地拒人以千里之外,又有几个女孩子会那么大胆的缠着他不放,就算没被他的态度吓倒,也会被他吓死人的冷淡所伤。” 柳映雪听了这话,展颜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对他是特别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柳映雪治好的她的鹿,她也不想在这种事骗她,虽然她和自己喜欢上同一个男人。 柳映雪一开始是高兴的,毕竟自己有意的男人也爱慕自己,这自然是比什么都值得高兴的事,但瞬即乌云罩住她的眼眸,她的黑眼睛里浮起雾气。 金璎璎一时之间搞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这听到自己爱慕的人也喜欢自己应该是高兴的,怎么着这位柳小姐高兴之后,反而露出很悲伤的表情,她不由问道:“柳小姐不喜欢我哥哥吗?” 柳映雪没有作答,沉默着。 金璎璎很紧张,她即想从柳映雪嘴里知道那个答案,也又害怕会听到那个她一开始就预料到的答案,她却见柳映雪雾气朦胧的眼睛,转化成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和怅然,她听到柳映雪用无比失落的语气道:“即便是我真的喜欢他又如何,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她的声音很苦涩,回荡在寂静的山林里,有着忧伤的味道。 “为什么不可能?”虽然金璎璎听到这个答案很窃喜,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不可能?” 她转动着眼珠,寻思了一会,又追问了一句,“难道……是因为你有婚约了?” 柳映雪讶异金璎璎的一猜即中,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金璎璎道:“你们官家小姐,不是常常都喜欢小时候定什么娃娃亲,什么指腹为婚的,找好门当户对的对象的; 。” “门当户对……”柳映雪喃喃道:“是呀,的确是门当户对,我和我的未婚夫。” “你的未婚夫是谁啊?”金璎璎随口问了句。 “他姓丁,在朝中为官。” 姓丁? 金璎璎立刻身子一震,想起那个沉淀在记忆里很久的名字,不由追问道:“这位姓丁的公子叫什么名字?” 柳映雪诧异于金璎璎的追问,但还是告诉了她,“他叫丁正廷,现在在朝中做翰林院编修。” 丁正廷这个名字像利剑一般刺中金璎璎的心,所有往昔的记忆像帷幕一般拉起,那些和丁正廷有关的往事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她吞没。 她顿时心潮澎拜起来,愣在那里整个人呆住了。 原来是他,真的是他!而眼前的她竟然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个世界竟然如此的之小,竟然让她在这里遇见了他的未婚妻。 柳映雪看到她震惊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道:“天星,怎么了?你认识丁公子啊?” 柳映雪连唤了好几声天星才算把金璎璎给唤回魂了,她连忙掩饰道:“是的,不过我和他不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因为他以前救过我。” “丁公子他救过你?” “是,我以前有一次背着哥哥出门去玩,结果盘缠被人给偷了,身上弄得破破烂烂,最倒霉的还是被人给当成小乞丐,被一个老乞丐给欺负,连踢带打好惨的,那时候是丁公子出来救了我。” 金璎璎这番话半真半假,找不出丝毫破绽,柳映雪自然是信了。 柳映雪也点头赞同,“丁公子确实人很好。” “那时,我是听围观的人说起才知道他原来是都御史的儿子,叫丁正廷。”金璎璎咬咬唇。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那段她扮作婉伶的日子前去丁府给他治病之时,曾无意中听到府内的下人有提起过,丁正廷有个未过门的妻子,据说是某位高官的千金。 不想在这里,她真的遇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贵族千金。 金璎璎看着眼前这张美得比牡丹还娇艳欲滴的俏脸,心里是百味交集。 眼前的这个少女轻易地拥有着她所希望拥有的所有,能够理所当然嫁给丁正廷的未婚妻身份,以及让南十夜倾心爱慕的温婉贤淑的相貌与才情,她一时不由悲从心起,自己虽然也看似拥有着一切,可是她最渴望拥有的东西,上天始终不曾给予她。 先是她一见倾心的丁正廷,那时候,自己扮成婉伶和他私定终身,可是那只是一场偷来的爱恋,最后在真正的婉伶面前,一切都溃不成军。 ------------ 第10章 再见淑妃 接着是这时候的南十夜,从王府出来到点翠山,南十夜始终陪在她身边,慢慢走进她心中,在她认为自己有可能时,上天居然将一个南十夜会喜欢的完美类型给呈现在他眼前,更重要的是那个完美类型也对他芳心暗许。 她忽然觉得很悲哀,为自己倾心爱慕却又都对她无意的两个男人,也为自己所拥有的这种不平的命运,这双重的悲哀和嫉妒,让她不禁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给她这样的命运? 丁正廷不是她的命运,她已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是南十夜呢? 难道…… 连南十夜也不是她的命运么? ******************************* 南十夜的伤,总算在金璎璎翘首仰盼中好起来; 金璎璎自然是巴不得快点将柳映雪这个强劲的情敌送走,虽然,照她所言,她和南十夜没可能,但是,她的存在会让金璎璎有种南十夜会被她抢走的危机感。 当然,她也是不会流露出来的,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南十夜的弟弟,其实,面对这样的局面,她开始后悔自己干什么要去扮个男装,装成他的弟弟,到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又不能发脾气。 眼瞅着南十夜的伤好起来,最雀跃的就数她,而柳映雪自然是一副很依依不舍的样子,却抵不过始终要来临的分别的脚步。 马车奔驰在田野里,正踏上返程的路。 车厢内金璎璎睁着眼睛,看着那一对谈得很热烈的男女。 南十夜也用少有的温柔目光瞧着柳映雪,柳映雪低声柔婉的道:“南公子,你也知道我家住在城南,若是以后你再遇到小动物生病了,可以到我家里来找我。” 柳映雪这是话里藏话,金璎璎一下就察觉出这里面隐藏的意思。柳映雪是希望南十夜日后一有空就去府上看她,这只不过是一种很含蓄的借口而已。 金璎璎假装不在意的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实则耳朵早就竖起来。十二分专心的听着,她听到南十夜在说道:“好的,到时候恐怕又要麻烦小姐了。” 什么?南十夜以后还要打算去找柳小姐?他难道不知道这位柳小姐已经有了未婚夫吗? 金璎璎心里嫉妒到没法形容了,她一生气,就开始用手指掰着窗纸旁的装饰品,发出哒哒的响声。 柳映雪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转目看她笑道:“天星,欢迎你也一起来玩。” 金璎璎还没回答,南十夜忽然道:“你都称呼我弟弟叫天星了,以后你就别叫我南公子。直接叫我十夜吧。” 金璎璎一听这话,险些要从位子上跳起来。 南十夜居然说出这种话,难道他就这么喜欢这个柳映雪,她心里更不满了,不断地看着窗外。见四周还是一片旷野,心里暗自咒骂着这路怎么这么长,怎么走了半天都还没进城。 她嘴里不满的小声嘟嚷着,南十夜他们虽然听得到她似乎在说什么,却又完全听不出她嘴里是在说什么。 马车载着三人就这样进了城,随后停在柳府门前,柳映雪下车后。转过身走向府门,在府门边她回过头,朝着坐在马车里,从车窗里正在凝望她的南十夜嫣然一笑,这才敲开门,风姿绰约的进去了。 门在那曼妙的背影之前。轻轻合拢。 金璎璎撇撇嘴,很不满的瞧着望着窗外的南十夜,酸不溜丢的扔了句,“还看什么,人家都走了。连衣袖都没留下一片,再看也不能看出朵花来。” 南十夜转过头,盯着她看了一眼,忽然道:“你不满个什么?” 金璎璎气死了,怎么他方才对那个柳映雪就那般的温柔,对自己就只会恶言相向,她于是委屈的朝着他嚷起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南十夜没有回答,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她更怒了,索性半探出身子,对赶车的孙元修道:“元修,你知道去宫里怎么走吧,驾车送我去宫里。” “你要去宫里?”南十夜终于说话了。 “是呀,我要去救人!”金璎璎硬邦邦的道:“如果你不愿意让元修送我去,我就自己去。” 南十夜无奈的摇摇头,对元修道:“元修,直接去宫里吧。” 金璎璎瞧见南十夜没有下车的意思,又吃惊了,“你也要去吗?” 南十夜用理所当然的眼光看着她,似乎在说那是当然的。 他说完又不理她,直接闭目养神。 马车开始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车厢内,静得可以听到街市上嘈杂的各种声音,什么小贩的叫卖声,什么花市中女孩子清脆的欢笑声,以及马车颠簸在路上的咯吱声。 而她和南十夜却静得无话可说,和之前南十夜和柳映雪在一起的情形完全相反,金璎璎烦郁的低下头,用指尖绞着膝盖上的衣角,一层一层,卷起又放下。 “你打算进宫去找谁?你打算找谁帮你?”南十夜忽然打破沉默问道。 去找谁? 金璎璎一时被问愣住了,虽然她成天嚷着要进宮去救王爷,但是进宫后找谁帮忙呢?在宫里她并不认识任何人,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去乱撞吧。 她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去见皇上。” “皇上可不是那么好见的,你想想就算是宫里的宫女也不见得能见到皇上的,更何况你这个什么也不是的人。”南十夜停顿一下,又道:“王爷听说原本是被关禁闭的,后来皇上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去剿匪,结果王爷给剿匪失败了,这次是被下狱了,你认为仅凭一只白鹿就可以救他出来吗?” “那怎么办?” “你在宫里可有相熟的人?那种是在皇帝面前比较有分量,而且能见到皇上的人?如果有那样的人帮着在皇上面前给王爷说点好话,或许事情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相熟的人?还要有分量…… 她想了一会,忽地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宫里有位贵妃娘娘,我以前帮她梳过头,我去找她帮忙。” 南十夜思索了一下,“她会帮你的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庆王的风评很不好,贵妃娘娘要是给他去求情,别人会怎么想?” 金璎璎一楞,“可是宫里我实在是不认识其他人了; 。” 她咬牙道:“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死马也要当活马医,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试下,也许那个贵妃娘娘愿意帮这个忙呢?” 南十夜见金璎璎打定主意,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也就又闭嘴不言了。 金璎璎这么想着,忽地低下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我这个打扮可不行,糟了,这次出门都没带女装,得先弄件女装换上才行,因为那次去见那位娘娘,我是用的女装去的。” 南十夜立刻又吩咐车外的孙元修,“元修,我们还是先回家里吧。” 金璎璎没再反对,看着南十夜这般的为她着想,她心里的怒气也消散了很多。 两人回到南十夜的宅子,金璎璎立刻进了屋去换了件翠色的女装出来。 进入之前自己住过的那个房间,她有些吃惊,因为,里面的东西都保持着她之前住过的模样,只是房间里依旧很干净,看起来是每天都有人在收捡这里。 南十夜当时追上点翠山,就是要把自己带回这里吧。 这个家伙,到底喜不喜欢她呢?他会追上点翠山,真的只是为了那两万两银子吗?真的会有人为了两万两银子,连命都不要吗? 她想起自己被毒蜂蛰到昏迷,他在床边守了自己一夜,她想起自己在为江松翎的死恸哭之时,他是那般温柔的抱住她,她更想起不久之前,他为她医治白鹿的药材去杀那巨蟒,几乎变成血人之时的义无反顾,在这些时刻,她是真的很清晰地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意,可是为何他从来不告诉她呢? 以前在点翠山面对祁玉之时,她一点都不慌,因为她深知祁玉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这个柳映雪不一样,他对柳映雪的态度确实很暧昧,暧昧到连她都觉得心慌慌,难以把握他的想法。 她和柳映雪之间,南十夜到底喜欢谁呢? ******************************************* 再度来到宫里,离上次入宫已隔了半年之久。 她依旧是用的玉如的化名,至于入宫的理由自然是为了帮那位淑妃娘娘梳头,淑妃听说后很是高兴,命人立刻带她入殿。 金碧辉煌的永寿宮,对她而言并不算陌生。 她穿行在狭长的走廊中,心怦怦的跳动着。 这见淑妃她心里还是很忐忑不安的,虽然南十夜说淑妃会帮忙的可能性很低,可她还是不愿放弃这唯一的一根稻草。 随着宫女入了房间,淑妃正坐在青铜镜前等着她,金璎璎很规矩的行了礼,就开始为她梳发盘发。 淑妃见了她很是兴奋,对她上次留下的乌发膏和美颜药方赞不绝口,直说经过这般的调养,自己恢复了往日的青春。 ------------ 第11章 真假婉伶 金璎璎低下头很细致的打量淑妃的脸,果见她肌肤的色泽不再似以前的那般黯沉,已变得莹白如玉,柔滑细腻,脸上原有的色斑也变得很淡,几乎看不见痕迹了。她心下不由暗喜,娘娘这般的高兴,或许自己去求她救人,她会愿意也说不定。 她给淑妃梳好头,忽然跪倒在地,“娘娘,玉如有一事相求。” 淑妃正一手按在刚刚梳好的发髻上,对着青铜镜左右照着,镜中美人娇艳欲滴,仿佛瞬间回到了那逝去已久的少女时期,淑妃看着镜中的娇颜,很是满意。而金璎璎这一跪,让她略微有些惊讶,从凳子上半转过上半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她,开口道:“你有何事相求本宫?” “这个……”金璎璎不知道该怎么启齿,最后索性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她的请求,“庆王身陷囹圄,玉如斗胆想请贵妃娘娘出面在皇上面前帮王爷美言几句,以期能让皇上早日放出王爷。” 淑妃听了这个请求,低头俯视着她片刻,婉拒道:“玉如,这个忙本宫帮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因为早有南十夜预先说过,金璎璎没觉得有多失望,而是往前爬了两步,爬到淑妃脚下,仰起脸苦苦哀求道:“娘娘,求求您救救庆王。” 淑妃这才缓缓道:“玉如,不是本宫不想帮你,而是实在帮不了; 。这原因有两个,第一,皇上很不喜欢后宫干预政务;第二,那个庆王是皇帝的弟弟,人很轻浮花心,风评不好,如果本宫去为他求情,众人会怎么看待本宫的贞洁?” 淑妃说得很慢,但是每一个字都似乎经过斟酌。 金璎璎一听淑妃的话。终于成为被最后一根稻草给压弯的骆驼,那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顺着雪白的脸庞滚滚而下。 她哽咽道:“庆王虽然人十分轻佻花心,可是对待玉如却恩重如山。现在王爷蒙难,玉如却帮不上任何忙,玉如真没用。” 看到金璎璎如此伤心,淑妃似乎也有些不忍心了,于是又开口道:“葛耀平。” 正在哭泣的金璎璎不解的抬起头,“呃?” “这个人是皇帝比较信任的道士。” 金璎璎不解淑妃为何要提起这个道士,就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 “你也知道皇帝痴心修道,因此,对道士极其信任。此人是三个月前入宫的,皇上对他非常的器重和信任。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因为这个道士有种很特异的能力,能够解读上天的话给皇上听,所以这点很重要。”淑妃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朝着她露出一个下面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你就应该会懂了的眼神。 金璎璎本就是冰雪聪明的女孩,立刻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头谢着淑妃,“多谢娘娘为玉如指路,娘娘的大恩,玉如没齿难忘。” 淑妃笑起来,“去吧,别再耽搁时间了。” 金璎璎又感激的磕了个头。转身随着小宫女出了永寿宮。 到了永寿宫门前,那个小宫女返身回去了,金璎璎则沿着来时的路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穿过一片林子,就看到等在林子附近的南十夜。 南十夜自然是和她一起入宫的,她进了永寿宫给淑妃梳头。南十夜就在这里等着她出来。 一见她出来,南十夜就问了句,“怎么样?” “娘娘不肯帮忙。” “我就说吧,她不会帮的!” “但是,她为我指了一条路。要我去找一个人。” “谁?” “葛耀平。” 南十夜听到这个名字目光一闪,“找他做什么?” “这个人是个道士。”金璎璎道。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南十夜道:“当今皇上痴迷修道,极其信任道士,如果从他入手,要他帮忙献上白鹿,也许能救王爷出来; 。“ “正解。”金璎璎一拍他的肩膀,“淑妃娘娘说,这个道士是负责帮助皇上解读上天的话给皇上听,我们只要让他说放了王爷是上天的意思不就得了。” 她说完继而秀眉蹙起,“只是,我不认识这个葛耀平,他会愿意帮我们吗?” 南十夜淡淡道:“先去找他看看吧。” 金璎璎道:“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走出林子,边走边打算找个宫女问问路,因为之前进来后,金璎璎对那个引路的太监说,她只是去给淑妃娘娘梳头,自己以前来过,不用他引路了,至于南十夜则是她的仆人,一起同来的,等在外廷就行了。 两人早已走出内廷的范围,在经过一个竹林时,金璎璎忽然目光定住了。 但见那一片翠色的竹林中,一个穿着红色官服的男子快步走来。 翠色的竹子,红色的官服,英俊儒雅的长相,在金璎璎看到他的瞬间,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双目定定望着他忘了转动。 察觉到金璎璎的突然停下脚步,南十夜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像个偶人般犹如被施了法术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得道:“怎么了?” 金璎璎对于他的话罔若未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原以为再度看到他,自己能够淡定的望着他露出笑容,直到此刻她这才发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在那个看到他的瞬间,四周的景物都淡去,眼睛里,脑海里,都只剩下那个挺拔俊逸的身影,那个存留在心里根本无法遗忘的影子。 南十夜也似乎发现她的不对劲,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也看到了那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是这个男人使她失常的么?这个男人是谁?为何会让她如此失态?他猜测着那个男人的身份,若有所思。 那个男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金璎璎身边,忽地大步流星的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在金璎璎面前站定,笑着对金璎璎道:“姑娘,又见面了。” 熟悉的笑容,差一点就让金璎璎流泪了。 她呆呆看着这魂牵梦萦的笑容,百感交集。 “姑娘,上次谢谢你救了我。”男人很真诚的谢着她。 金璎璎这才清醒过来,打量着男子的脸,轻声道:“你太客气了。” 正廷,居然是正廷—— 真没想到在宫里她居然会又遇到昔日的情人丁正廷,这样的偶遇来得如此的突然,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看着他,忽而想起他的爹就是主喷王爷的主谋,如果,她去求他让他爹放过王爷,是不是能让王爷早点被放出来。 一念及此,她转头对南十夜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有话和他说; 。” 她说完又很着急的一把抓住丁正廷的袖子,“丁公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丁正廷一愣,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过来,我全部都告诉你。”她也不等丁正廷再说什么,在南十夜狐疑的眼神中,将丁正廷拉到一旁的竹林里,这才松开了手。 林中,翠竹依依。 有风,柔缓地吹着。 一如那年在丁府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温柔的回忆。 金璎璎仰起脸,望着苍劲的竹叶间那蓝蓝的天,她轻轻吐了口气。 她转过身,面朝向丁正廷,用当年她在丁府照顾他时冒充婉伶时所用的声音说了句,“正廷,这些年你还好吗?” 这个声音顿时让丁正廷的瞳仁射出震惊的光。 ******************************************* 刚才他听到了什么? 丁正廷吃惊地望着眼前女孩,几疑是在梦中。 那是婉伶的声音,绝对没错!就算燃成灰,他也不会忘记的声音,竟然真的就在这里中响起,可是这张脸,这张与婉伶完全不像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忆起另一个婉伶—— 现在被他安置在一间很幽静的别院中的那个婉伶,这个女子是他在醉湘楼里遇到的。 那日,正好是殿试之后的第三个月,他虽然也金榜题名,但屈居第二得了个榜眼,更心烦的是还给他亲眼看到状元被人拥簇着去赴任,眼瞅着状元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在街上走着,他就无比烦闷。 这本是属于他的殊荣啊,只因为自己的为情所困,导致殿试上发挥不利,落了个第二,这对于从小就有神童之誉,被众人看好认为必得状元无疑的他来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于是他就到醉湘楼里去买醉,当然,他当时并不知道这醉湘楼是妓/馆。 在那里,他居然见到了这一年多以来,他遍寻不获的婉伶,他欣喜万分,但还没容的他高兴,就发现婉伶已经名花有主,当众选择了江泓耀。 他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常常出现在江泓耀的宅院的门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江泓耀忽然被人杀了,而那位婉伶就凄惨了,原本被江泓耀买回的她备受江泓耀的宠爱,结果江泓耀被人杀了之后,才过了一个月,她就被江泓耀的原配夫人给赶出家门,流落在外。 在这时候,一直关注着她的他出现在她面前,为她置购了一处幽静的别院,供她居住。 ------------ 第12章 残酷的真相 但是,这半年的相处,让他困惑不已。 婉伶的长相虽然是以前的那个婉伶,但是性格和声音完全和以前的婉伶大不一样。 以前的婉伶很活泼,纯真可爱,眼神清澈透亮;而现在的这个婉伶很沉静,做事说话很沉稳,眼神有着经历过世面的复杂。 婉伶的解释是,人总要成长的,这过了两年多,她自然也比以前成熟了,性格自然也和以前完全不同。 这性格尚还可以解释,但是体形和声音呢? 在府中照顾过他的那个婉伶的身更高挑些,更纤瘦些,有着少女的青涩,总能激起他强烈的保护意识。而醉湘楼里的那个婉伶,虽然也看似柔弱,实则体形珠圆玉润,有着一种婉约成熟的风韵。 这体形用长胖了勉勉强强可以解释得过去,但声音的不同完全是不可以解释的,但这点他没和婉伶提起过。 这样的疑问虽然缠绕着他,但他也没有起过任何怀疑,因为,婉伶那张脸和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天下没有两个女人会从相貌到名字都恰好一样。 但是,此刻在听到眼前少女发出的那声音时,那就犹如一记闪电从头顶劈过,穿越混沌的大脑,让他整个身体都起了一阵发自内心的震颤; 这个声音…… 这个让他浑身血液为之倒流的声音,是那样深深烙印在他脑中的声音,熟悉得令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是婉伶,是真正的婉伶的声音! 眼前的少女带着他所熟悉的表情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虽然是镶嵌在另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上,但是,那种她看他的神态,她看他的眼神,以及嘴唇微张的角度。就连这么细致的地方,都和记忆中的那个婉伶相重叠了。 这才是他真正的婉伶! 他心中立刻涌起一股想冲上去抱紧她的冲动,然而,在想起醉湘楼里的那个婉伶后。这种发自内心的冲动被浇灭,他徒然停住迈出的脚步,相反退了一步,冷冷的问她,“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曾爱过的那个婉伶。”金璎璎一字一字的道。 “可是,你的长相……” “这才是我真正的长相。”金璎璎望着他,缓缓道:“那年,你因为思念真正的婉伶而病倒了,我得知你生病的原委之后,就易容成你嘴里呼唤着的那个婉伶进了你们丁府。将患了相思病的你治好了。” 听了这话,丁正廷像被鞭子抽了一记,徒然又退了一步。 他冷冷盯着她,怒声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啊!”金璎璎含着泪大声道:“那年你救了我。我对你一见倾心,后来听说你病倒了,我不想你死,但是,你患的是相思病,那模样又是不见到婉伶你就会死的样子,那时候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潜入你府中弄到婉伶的画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你死掉,因此才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 她凝望着他,“对不起,正廷。我欺骗了你。” 丁正廷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才勉力站稳脚跟。 被人欺骗的怒火让他极度愤怒,这么多年,他才知道自己当年所爱的那个女孩正确的说是根本没存在过。 不,不对。她还是存在过,只是她是另一个人。 多年前,庙会上惊鸿一瞥,他对真正的婉伶情根深种,在那个庙会上,由于人太多,他甚至没机会和心爱的女孩交谈,她就失去了踪影,留下的只是一阵香风和那美丽的容颜,以及他听到她的丫鬟叫她婉伶。 他为此对她思虑成疾,最终缠绵病榻,见不到心爱的女孩,他一天比一天憔悴枯槁,在他最绝望的时刻,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一个紫衣少女面蒙轻纱找上门,说自己可以治好他的病,他家三代单传,就他一个儿子,她的爹娘自然不想他就这样死掉,也就死马当做活马医,放了紫衣少女来见他。 随后,他就看到了紫衣少女面纱之后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病也就很快的好了,而他却从没想过这个婉伶是假的,是别人假扮的。 他对她付出了所有的爱,而得到的却是欺骗,怎能叫他怒不可遏; 但他强压怒火,冷冷又问她,“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金璎璎咬咬唇道:“我现在提起这些,是希望你能希望你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让你爹放过王爷,不要再在皇上面前说王爷的坏话。” 原来她会自曝身份是为了那个轻浮的王爷,丁正廷的气不打一处出,又妒又恨,冷冷的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是政敌,让你爹去救他是强人所难,我只希望你能劝劝你爹,让他不要再参王爷的本了,王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我为什么要帮你?”丁正廷的声音更冷。 “正廷,我知道你在怪我当年易容骗了你。”她抓住丁正廷的袖子,“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骗你的。” 丁正廷猛地拽出袖子,“你不是婉伶。” “正廷,我是的啊。” “你不是。”几乎从齿缝中挤出的三个字,带着极其伤人的冷淡。 金璎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很小巧的玉佩,她将玉佩递到他眼前,试图证明自己的身份,“这块玉佩是你当初送我的,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贴身带着从没取下过,就像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丁正廷在看到那个玉佩时,身子猛地一震。 他与她之间的那些回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但是早已携刻在心的深处,而这块他所熟悉的玉佩,就是当初情浓时他送给她私定终身的信物,在它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让他的心神都激荡起来。 他伸手接过玉佩,低头看着它,忽而冷笑一声,“这个东西吗?肯定要不是你偷来的,就是你找人做的假货!哼,居然用假货蒙骗我。” 他用轻蔑的眼神盯着这个玉佩,最后当着她的面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玉砸到地面,发出破碎的脆响。 那样突如其来的动作,甚至让金璎璎连阻止的机会也没有,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它碎成一地。 宛如她的心,也被碎成一片一片。 泪,禁不住的夺眶而出。 瞬间爬满了那张伤心的脸,最后沿着衣襟一滴滴的洒落下来。 “正廷……”她哭着喊他的名字。 “你不要叫我!”丁正盯着她,一字字的道:“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 “正廷,我真的是婉伶啊!”她哭喊。 “我不相信任何东西。”丁正廷退了一步,目光冰冷,“我只相信婉伶!”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冷冷走了,只剩下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金璎璎,垂着脖子,望着地上破碎的玉佩,哭得肝肠寸断; 她却不知道,树丛边还立有一人。 那个人默默地看着哭泣的她并未走出,只是任她慢慢蹲下来,将手指伸向那一地的碎片。 碎片割伤了指尖,有殷红的血流淌出。 染红了一地玉色碎片。 那一瞬间,金璎璎似乎听到了玉哭泣的声音。 ************************************** 午后的阳光,强烈而明灿。 空寂的竹林内,那个绿衫少女蹲在一块摔破的玉佩边,一只手紧攥成拳贴在胸口处。 那只紧攥的手中,有鲜血沿着指缝流出,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胸口的衣襟上,而她却麻木的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 心的痛楚,早已占据她的所有思维,漫无涯际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在翻覆:痛!痛!痛! 瞳仁里反射出的是伤到极致的心碎,那透明的泪水从晶莹的眸中涌出来,早已湿透娟秀的脸庞。 正廷…… 这个她爱了四年多的男人,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当所有的真相揭开之时,竟是被迫面对这残忍结局的时刻,却不想是如此的令她心碎神伤,如此得令她心痛欲裂。 她早该知道的,那只是一段偷来的爱恋,纵使快乐也不会长久。在那段爱恋里,她只是别人的影子,只是一个不能露出真面目的影子,一旦现出原形,就会永远的失去他。 这些她明明都是知道的,为何还要对他抱着最后一丝奢望,希望在他的心里,能给那个装成婉伶的影子,留下一个小小的位置。 她的奢望真的不多,为何却永远也得不到满足,在所爱的人眼中,她的爱只是弃之如履也无所谓的东西。 他和她之间,现在还剩下什么?也许已苍白到什么都不剩,也或许是一想起就觉得是很耻辱的过去。 她咬咬唇,那紧攥的拳头握得更紧。 不期然的,眼前又浮现出往昔他温柔的笑容和深情的目光,那样令她心跳的凝望已经在岁月另一端,恍如隔世。 她泪如泉涌,终于发出无法克制的嘤嘤哭声。 三月的风里,他受伤的眼神和愤怒的话语似乎还回荡在风中,一遍一遍的在耳中回响,虽然这个竹林里不再有人。 泪水滴落在衣襟,混着握成拳的手中淌下的血,滴在翠色的衣襟上斑斑点点。 ------------ 第13章 再见,正廷 这时,一个黑衣男子从林外走过来,看到少女的模样并未吃惊,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地上的她连头都没抬一下,他半蹲下来,伸手抓住少女那只紧攥在胸前的右手。少女挣扎了一下,男人抓得很牢,她没挣脱。 他用力掰开少女紧握的拳头,一个小小的玉佩碎片躺在手心。她血迹斑斑的手掌,布满被那玉石的棱角割出来的深深浅浅的小伤口。 他看着那些伤口,叹了一句,“你这又何苦呢?” 她低垂着头,眼眸流着泪。 他从怀里取出药洒在伤口上,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白色的手帕,为她将手上的右手给包扎起来。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动作很轻柔,带着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她目光呆滞,神情木然的任他为她包扎着。 终于,他动作里所蕴含的温柔,宛如一股股暖流,渗透入她此刻冰冷绝望的心, 伤心欲绝的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入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竹林里,飞鸟惊散。 他一动不动的任她抱着他,哭得惊天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推推她,道了句,“有人来了; 。” 怀中的女孩这才抹抹泪,还未及说话,就看有侍卫过来,那侍卫打量金璎璎一眼,目光落到她胸前的血迹和手上的伤之上,喝问道:“你们什么人?” 南十夜道:“我们是来给淑妃娘娘梳头的,谁知在梳完头回去的路上,玉如的玉佩掉在了地上摔碎了,玉如去捡玉佩割伤了手,才流了这么多的血,她才疼哭了。” 那个侍卫看了眼金璎璎,似乎相信了。 “大哥,请问留香池在哪里?”金璎璎连忙顺带问路。 “出了这竹林。笔直往前走,再左拐,再往前走段路就是了。” 待得侍卫走后,两人立刻按侍卫所指的路直奔留香池而去。因为,之前从淑妃那里出来,她问过宫女和太监,一个太监告诉她,今天正好是葛耀平做法的日子,他正在留香池开坛做法。 金璎璎和南十夜又匆匆赶往留香池,这一路上,金璎璎激动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在她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将庆王给救出来,她不能让丁正廷的事情影响自己去救王爷的步伐。 当他们赶到留香池之时。法事已做完,那位穿着道袍的葛耀平,一边吩咐着太监们收拾做法的东西,一边背负着双手从台上走下来。 金璎璎连忙迎上去,“葛大师。” 葛耀平看了她一眼。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那个葛耀平露出错愕表情的同时,金璎璎也几乎要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道:“你……原来是你!” 这个葛耀平竟然就是那日在王府里做法说她被鬼魂附身的沅灵大师,金璎璎因为会易容的关系,本来就对人的相貌很敏感,再加上这个沅灵大师当日在王府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鬼魂给附身了,因此给她的印象特别的深。 沅灵大师一惊之后。又转目看了一眼陪同金璎璎而来的南十夜,表情更是吃惊。他转头对金璎璎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就是葛耀平葛大师?” “正是。” “葛大师,我找你有事。”现在有求于人,金璎璎自然低眉顺目。 “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金璎璎看看四周,确定周围无人,这才道:“我想请大师帮我救个人。事成之后,我定有重酬。” “救谁?” “庆王。” “庆王?”沅灵大师听后摇头拒绝,“葛某位卑职低,无法干预政事,帮不上姑娘的忙。姑娘还是另请高明。” “大师,不管是多少酬劳,只要能救出王爷,你尽管开口。” “姑娘,这不是酬劳不酬劳的关系,而是x某确实爱莫能助。” 金璎璎最后一线希望顿时被粉碎了,这一刻心中的难受让她的眼圈又红了,南十夜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她,忽而对金璎璎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他说说; 。” “你?” 南十夜不再回答他,而是对沅灵大师道:“大师可否移步到那边,十夜有事相告。” 沅灵大师居然点了点头,和南十夜去了远处。 金璎璎甚是好奇,因为南十夜用的字眼是十夜,那么,这样说的话,南十夜难道认识这个沅灵大师? 她本想过去偷听,却见沅灵大师居然吩咐了一个太监守在他们附近,只好就此打消此念。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沅灵大师最后会不会答应帮这个忙呢? 时间在猜测之中缓缓流过,当两人再走出来之时,南十夜向沅灵大师告辞了,转身就向外面走。 金璎璎连忙追上去,忽左忽右的在他身边探出身子问道:“结果到底怎么样,那位大师愿不愿意帮忙?” 南十夜淡淡道:“他同意帮忙了。” “那你们商议怎么做呢?还有白鹿,要不要现在就送给他?”| 因为是入宫中来,抬着个白鹿也不方便,他们就没带白鹿入宫,打算先找到愿意帮忙的人,再将白鹿运入宫里。 “白鹿等会我会叫人送入宮,一切由沅灵大师来安排。” “沅灵大师愿意帮忙还真是奇怪,没理由啊,难道你认识他?” 南十夜没说话,金璎璎又伸出手指着他道:“喔,我知道了,你肯定认识他,当初在王府没准你两人还是串通好的。” 南十夜面不改色,一副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样子。他加快脚步,率先走向出宫的路,金璎璎也只好快步追上去,“哎,你等等我啊!” 她边走边吐出口气,王爷的事有了眉目,这心境放松下来,又不觉想起适才遇到的丁正廷,不免又是一阵悲从心起。 也许,是到了彻底放弃的时候了。 对于丁正廷,这个不属于她的命运,即便再伸出双手紧紧攥住他不放,也都是枉然。现在那个覆盖在秘密上的假面具已被扯下来,他是不会再爱从相貌到声音和真正婉伶没有一点相似的真正的自己。 她告诉自己应该坚强起来,收起内心的脆弱,去面对那早已走远的过去。可是,眼角不觉又泛起泪光,阳光下分外晶莹。 风中,似乎又响起那段对话: 正廷,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你还会爱我吗? 婉伶,为何要这样说?我爱的就是你,不管日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爱你若初见。 言犹在耳,人面却全非; 风卷着那声音,越走越远。 渐渐不再清晰。 再见,正廷! **************************************** 转眼庆王入狱已有半个月,对于庆王的处置一直悬而未决。 世人只道皇上疼爱亲弟弟,却对其中内情鲜为人知。 这嘉靖帝和庆王虽然同为兴献王的儿子,而且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庆王远比嘉靖帝要小得多,他实为兴献王中年得子,又生得聪明伶俐,从小就备受兴献王的宠爱。 嘉靖帝从外藩即皇位后,兴献王又得一子,就是后来入京被封为庆王的朱潀炛。朱潀炛智勇双全,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唯一的弱点就是轻浮花心,这也成为了朝中那些看他不顺眼的言官们屡次弹劾、纠察的主要对象。 嘉靖帝虽然表面疼爱亲弟弟,实则是从内心嫉妒庆王的。 由于庆王比较有政治头脑,平倭御敌又能屡立战功,因此民望甚高,成为逐渐会危及皇权的因素之一。 嘉靖帝表面依旧对他疼爱有加,实则已暗中动了杀机,这次剿匪失利,他利用言官们进谏降罪于庆王,将他给抓起来关入狱中,谁料朝中文武百官全都为他求情。他很想借机杀掉他,却又碍于他的势力如此之大,因此一直关在狱中悬而未决。 沅灵大师就是利用这一点,传达了上天的意思。 他找了个机会向嘉靖帝献上白鹿,趁嘉靖帝见到白鹿龙颜大悦之时,告诉嘉靖帝,白鹿现世,天降祥瑞,如此的吉兆就是上天希望皇帝能做到兄弟之间和睦互爱,和平共处。因此,皇上切不可逆了天意,引来灾祸。 嘉靖帝本来就对沅灵大师传达的话深信不疑,又见到如此吉祥的白鹿,自然认为上天在此时降下白鹿,必是要免去庆王的大罪,这才打消了杀他的念头,并且放他出来了。 一场杀机迭起的危机就这样消弭在沅灵大师嘴泛莲花的口舌之间,金璎璎在南宅里听到这个消息时,自然是喜得像是要过年。 王爷获救,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日,她坐在翠绿的草坪上,金色的裙摆如同三月阳光下盛开的金色的花,鼓鼓涨涨的铺开在地面上。 她手中拿着那个蕟,在呜呜的吹着。 她的头顶上,一只极美丽的鸟儿在绕着她兜着圈,时而煽动翅膀翩翩起舞,时而落到她的肩头,蹦蹦跳跳的。 那华美的羽毛,在振翅间流溢着绚丽的彩光。 她吹了一会,停下吹奏,转动着眼睛对这只鸟道:“啾啾,你最近越跳越娴熟,越跳越漂亮了。” ------------ 第14章 使诈寻缺口 那鸟儿受到赞扬,在她肩头发出兴奋的啾啾声。 她望着鸟儿自然自语道:“不过,沅灵大师为何会答应帮你家主人?你家主人和这个沅灵大师很熟吗?连淑妃娘娘都不愿帮忙的事,怎么南十夜一开口,这沅灵大师就答应了?太奇怪了啊!” 鸟儿单脚在她肩头跳着,发出一连串金璎璎听不懂的鸟语声。 她侧脸摸摸它的头,“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就可以告诉我里面的玄机呢。总觉得你家主人有时候就像一个谜,有太多的事围绕着他找不到答案,可惜他偏生是个闷葫芦,如果他不想说的事儿,不管你怎么问,都是问不出的。” 她长长吐了口气,很是无奈。 鸟儿对此露出困惑的鸣叫声,又飞跃到空中。 金璎璎从草地上站起来,带着鸟儿漫步在南宅秀美的庭院里; 南十夜家的庭院景物怡人,她边赏着景,边漫无目的的在里面闲晃着。这宅子里和上次来也没什么分别,仆人里依旧看不到一个女子,全都是些俊秀的美少年,很是赏心悦目。 如果说男人到了女儿国会是什么光景,那么此刻心中烦忧尽去的金璎璎,则是犹如进了美男国,一双眼睛看得是目不暇接。 毕竟,上次来到南宅她是被南十夜给硬带回来,十万个不乐意,天天是伺机寻找着逃跑的方法,数日前重返南宅,由于白鹿的病倒,她更没心思去想别的,现在一切令她头疼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她自然是乐得逍遥,用一种很开心很愉快的心情审视着这里的一切。 当她走到一处假山旁边时,她看到了一个人。 孙元修。 相处了这么久,她已经知道这个叫孙元修的美少年。虽然也是南十夜的仆人,却并不同于这宅子里的其他仆人,他应该算得上南十夜的心腹。 金璎璎眼珠子转着,打算从他身上找缺口。 “元修!”她朝他远远招手。喊他的名字。 “小姐。”孙元修立刻过来了。 “你们家公子呢?” “他出门去了。” 金璎璎眼珠转了转,“你家公子是不是认识很多人?” “公子的生意做得很广,除了犯法的东西不卖,人不卖以外,其他的什么都卖的,因此他的确认识很多很有能耐的人。” “那个葛耀平,你家公子是不是和他很熟?” “葛耀平?” “就是那个沅灵大师。” “哦,沅灵大师呀,他和公子关系非常好,之前王府那次。要不是有这位大师的暗中帮忙,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救出你。” 提起以前在王府的事,那些曾经暂时忘掉的疑问又浮上来,特别是有关那易容的问题和长生的下落,纵然南十夜当时说除了长生还有别人会易容。但是,他又不告诉她那个会易容的人是谁,怎能叫她不生疑。 “元修,我问你件事哦。” 孙元修疑惑的望着她,“什么事?”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会易容的叫长生的人?” “长生?” “唔,他有可能不会叫长生,之前他有说自己叫冬瓜。” “冬瓜?好土气的名字。”孙元修想了想接着道:“没有。我们宅子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仆人; 。小姐,你在找他?” “嗯,是的。” “这个长生是什么人?” “他是我的男仆,可我找不到他了。” “小姐,你向我打听这里有没有长生,是不是怀疑长生在我们这里?” 金璎璎若有所思的道:“是的。因为长生他很会易容,而你家公子潜入王府救我时扮的蕊夫人的鬼魂太过逼真,让我想起了那个下落不明的长生,我一开始是怀疑长生有可能也是你家公子扮的,或者是长生帮他易容的。但是你家公子说,这世上比长生易容术要好的人多了去,比如他自己,易容术对他来说就像儿戏,不然他如何能在戒备森严的王府进退自如。” 孙元修以为金璎璎知道了南十夜会易容的秘密,也应声道:“公子确实会易容,他并未骗你。” “哦,这样说你家公子还真没骗我。”金璎璎假装一脸这才相信的表情,有意诈他,“之前我还以为他是故意往他自己脸上贴金的,说什么他自己的易容术天下无双,那次潜入王府扮鬼魂救我出去都是他自己给自己易容的,那绝妙的程度就是没有任何人认出他并不是蕊夫人的鬼魂。” 孙元修一听这话,以为南十夜把什么都告诉金璎璎了,立刻也很自豪的道:“我们家公子的易容术,若是他自称第二,估计没人敢自称第一。” 金璎璎嘟起嘴,撇撇嘴,“那也不见得,他是没见过我的易容术,绝对比他更高。” 孙元修摇摇头,很认真的道:“小姐还记得以前有次,你扮成展鹏的模样从宅子中逃跑,当时公子是在与你擦肩而过的瞬间就发现了你的破绽,随后连忙叫上我一起跟在你后面,结果我们看到你和彩翼偷偷说话呢。所以说,真正论易容术的高低,我认为还是公子的要高点。” 和彩翼偷偷说话? 她不觉暗自忖着,虽然她已经不记得那个跛脚仆人的名字,但是,当时扮成那个仆人偷跑时,曾和彩翼偷偷说话的事她还是有印象的,这么说南十夜是真的会易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立刻发现她易容里的秘密,若非自己拥有高超的技艺,如何能发现? 如果南十夜会易容,他为何不从正面承认,一定要隐瞒着她呢? 她想了想试探性的问了句,“你家公子易容术既然那么厉害,想必王府里那蕊夫人的鬼魂,还有卫佯等人都是他亲自扮的?” “卫佯?” “也不是卫佯啦,反正准确的说,就是你们宅子里的一个男的扮成王府里的一个叫卫佯的仆人,每次到王府里通知我下一步该怎么按着你们公子说的去做,他自称是你们公子的手下,只不过这个人态度很傲慢,也很嚣张。” 孙元修想了下,“我记得当时去王府通知小姐如何行事的事,都是公子自己易容亲自去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卫佯是你家公子假扮的?” “是的,对于这种怕会出纰漏的重要事情,我家公子一般会亲力亲为,不会假手他人; 。” 亲力亲为?她是该说这家伙行事谨慎呢,还是该说这家伙一点也不相信别人呢? 金璎璎愣了下,这才道:“难怪我说这个卫佯怎么这么嚣张,原来是他装的啊,说起来那神态和语气还真是像他的作风。” “小姐不是都知道的吗?”孙元修狐疑的看着她。 “我当然知道啊。”金璎璎忽然想起自己是装成什么都知道,这连南十夜装成卫佯的事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下去肯定会露陷。 她于是起身,掩饰道:“元修,我先回房了。” 她转身向房间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想着,照这情形和自己的感觉来看,南十夜极有可能就是她遍寻不获的长生。 可是,用什么方法才能试探出他隐藏的另一个身份呢? ********************************************** 翌日,金璎璎和南十夜去了宫里,去找沅灵大师道谢。 在回去的途中,两人坐在马车里,相对无言。 马车颠簸不去,南十夜不时的撩起帘子,从车帘外看着外面的景色,而金璎璎可不一样,由于南十夜不爱说话,金璎璎索性将头靠近自己的那一侧的车窗。车窗上整个帘子已卷起来用绳子系住,她的两只眼睛也不时的透过车窗瞅着街上的景色,脑袋里却不停地转动着,暗自寻思着这能试探出南十夜真实身份的方法。 她想了好几种方法,却都觉得不算太好,只能烦郁的摇摇头。 她斜眼看看坐在身边的男人,黑色的衣衫,淡漠的表情,以及孤傲的侧脸,说实话这张脸以及从他身上所透出的冰冷气质,和记忆中的长生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他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马车一直的走着,金璎璎很无趣的靠在车壁上。 马车外传来喧闹的叫卖声,人们嘈杂的说话声,以及马车颠簸摇晃发出的咯吱声不绝于耳,听着这些似乎很遥远的喧哗声,车厢里的静谧空气让金璎璎感觉有些困了,再加上想和南十夜说话却又找不到话题,她开始打着哈欠想睡觉。 正在昏昏欲睡之间,马车一个急刹,忽然停住了。 马车急刹的惯性,将她的瞌睡给震醒了,随即她听到身边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抬目歪着头一看,发现原本和她并肩而坐南十夜居然猫腰站起身,他发现她在盯着她看,于是开口对她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下去有些事。” 他说完就从马车上下去了,金璎璎原本是坐在车上等着他,可是长时间的坐马车很憋闷,她于是就下了马车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 她的目光转动在街头,这好像是一处比较僻静的街头,人并不是很多,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她看了一阵子街景,决定上车继续等他。 ------------ 第15章 你果然是长生! 她正想上车,忽见南十夜办完事回来,他看到她也下了车,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楞了一下,“你怎么下了马车?” “上面太憋闷,下来透口气。” “那我们走吧。”南十夜拉开车门上了车。 金璎璎跟着也上了车,她刚刚在车上坐定,很随意的将目光向车窗外轻飘飘的一扫,忽地,她的目光顿时定住了,那张俏脸上最先显现出吃惊的表情,继而,那吃惊转化为一种兴奋和喜悦,在她眼眸中闪闪发亮; “停车!停车!”她从惊怔中清醒过来,尖着嗓门大叫起来。 南十夜转脸看了她一眼,竟然没叫停车。 马车晃悠悠的继续往前走着,窗外的人影也在马车的走动中,从她的眼眸中一晃而过,随即被远远抛在了背后。 金璎璎见状更急了,几乎恨不得跳下车,在车厢里捶着车厢门连声尖叫,“元修,你快停车啊!” 然而,她尖利的叫声被马车外的喧哗和马车走动带来的咯吱声给掩盖住,门外赶车的孙元修根本都没听到,金璎璎什么都不顾了,直接踮起脚尖,将头拼命伸向车门上的小窗外,朝着坐在前方的孙元修大嚷道:“元修,你快停车啊!” 孙元修总算听到她的呼叫,这才勒住了马车。 他从肩上回过头,诧异道:“小姐,怎么了?” “元修,快把车倒回去!快!”她命令道,急得满头大汗。 孙元修听话的把车倒了回去,转头又走回头路。 车箱内的南十夜这才淡然道:“怎么了?” 金璎璎已急得顾不上回答他了,只是两个眼睛紧紧盯着窗外的景色,那样专注的模样几乎是不想遗漏下任何一个街景。 马车只回头走了一小会,金璎璎忽然两眼放光,紧盯着窗外一处景色,探出头朝着孙元修大叫道:“停。就是这里。” 还没等马车停稳,在南十夜不解的眼神下,金璎璎就什么也不顾的,宛如疯了般冲下车。左顾右看的冲到对面的街道上。 这是一处有着一排小店铺的街道,行人并不算多,来来往往的和她擦身而过,却已经没有那个让她见了激动的人。 她失落的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店铺上方那黑底金字的招牌,眼圈又红了。 就是这个金字招牌,她方才明明就看到他是站在这个招牌底下的,那般熟悉的身形和轮廓,她绝对不会认错的。 是长生,是那个阔别快有一年的长生! 那般憨厚的模样。穿着她所熟悉的青布衣,站在这个金子招牌下,在看到的一瞬间,她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周围的景物全都淡去。只剩下那个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身影。 这是长生啊,是她遍寻不获的长生! 可是,由于是在车上,等她清醒过来让孙元修驾车回头去追时,他却已消失无踪。 她站在那里,心里很难受。 “怎么了,你为何会疯了般冲下车?”南十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她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南十夜站在她的身边。 她上下打量着他,沉声道:“我刚才看到长生了。” 南十夜并没有很惊讶,只是淡淡道:“你看花眼了,上车吧。” 两人重新上了车,并肩坐下了。 马车又踢踢踏踏的走起来。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沉寂。 金璎璎坐在车里,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瞟着南十夜,南十夜正襟危坐,还真是目不斜视,淡然的样子一贯如常。 金璎璎看着这样的他。回想起方才的事,疑问也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长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长生已经失踪了近大半年,为何会这么凑巧的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个长生出现的时间也很奇怪,她昨天刚和孙元修提过自己怀疑南十夜就是长生的事,怎么着今天就很凑巧的长生就露面了?这么凑巧的露面也就罢了,偏偏还选在自己在车上,却又下不了车的时候。 这件事太过凑巧,凑巧到几乎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样,只让她在远处看到那个长生,而不让她近观,仿佛是在刻意告诉她,长生是另有其人。 这时间上的巧合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虽然刚才看到长生的时间很短暂,但是由于离得不算太远,她从车窗内很清楚的看到那张脸确实是长生的,四四方方的脸,浓眉大眼的,憨厚的表情,还有身高和胖瘦都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长生并无差别。 这问题也就来了,长生既然抢了自己的壶逃走了,而且当时自己又在京城里四处悬赏找他闹得满城皆知,极有可能不会用这张脸出来晃悠,他反正也会易容,为何不去易容成别的脸,偏偏还要用长生这张会惹麻烦的脸? 理由只可能有一个,就是某人希望利用那张脸让她相信出现在那个金字招牌下人才是长生。 她心中的各种头绪纷乱如麻,她咬着唇仔细的想着。 她想了很久,发现这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个坐在她身边,现在正板着一张冷脸的男人,正是那个她遍寻不获的长生! 如果,身边这个冷峻的男人就是长生,一切的疑问才能得到解释。 她忽而想起在王府自己身中奇毒之时,那个从塞外赶来救自己的刘仲平,不但来得蹊跷,最后问她的问题也很诡异。 当时刘先生问了她和南十夜是什么关系,其实这个直接就透露出应该是南十夜去塞外请了这个人来救自己的,而那时的自己也和南十夜没什么交情,而南十夜在庄里那般的讨厌自己,他为何要日夜兼程的为了救她去塞外请人来,如果他就是长生的话,这一切就可以说通了。作为长生的他不希望她死掉,于是去塞外请了人来救自己,这样以前的一切就能得到很合理的解释。 继而,她又想起刘仲平临走前吟的那首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这句话当时她是觉得莫名其妙,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刘仲平念这段诗的意思,这是不是在说,南十夜其实是很爱她的? 这个想法立刻令她的双颊嫣红起来,宛若春天开在山野里最娇艳的山茶花,那秀色顿时让整个车厢都变得明媚起来; 南十夜要是真是长生,长生是爱她的,那么换句话说,南十夜也是爱她的,南十夜要是爱她,嘻嘻…… 不管怎样,首先要把依旧附着于他面上的那张假面具给扯下来,可是,用什么方法呢? 在找不到任何方法的情况之下,最好的最有效的方法应该就是当面对质吧,对于这个有意在自己面前演出这样一出蹩脚戏码的男人来说…… 她正想得入神,忽然感觉马车一刹。 她下意识的抬头,发现已经回到了南宅的大门口,南十夜打开车厢门,已经下了车,往门内走去,金璎璎一见,立马也跳下车,直接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激动的道:“南公子……不,长生……” 她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抓住他的衣袖不放手,“我那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长生?” 南十夜没有转过身,只是淡淡道:“我不是长生!” 金璎璎不甘心的绕到他身前,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道:“我知道你就是长生,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要瞒得我这么苦?” 南十夜有意避开她的目光,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但语声更冷,“我说了我不是。” “不,你是!”金璎璎更加肯定了,在此刻的南十夜的眼睛里,她看到一丝一闪而逝的慌乱。 南十夜不再作声,目光游移不定。 金璎璎将他的衣袖抓得更紧,语气也更加激动,“你不用再否认,昨天我刚和元修说过我怀疑你就是长生,怎么今天长生就这么凑巧的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还要偏偏挑我在车上不能下来的时候出现,这不是很奇怪吗?” 金璎璎也不等他回答,自问自答了,“我知道,这唯一的解释就是昨日元修肯定对你说过这件事,你不想让我继续怀疑你是长生,就找了个和长生身形和相貌有几分像的人来在我面前演了这场戏,目的就是让我不再怀疑你,对不对?” “可惜这场戏太过蹩脚,被我一眼看穿了。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想骗过我金璎璎又怎么可能呢?你原本想以此证明你不是长生,却不知道你这样做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相反由于太过巧合,恰恰又证明你就是长生!你不用再骗我了,我能感觉得到你就是长生,你还是直接承认了吧。”金璎璎洋洋得意的道。 “你爱怎么说就随便你怎么说!”南十夜只是冷冰冰挣出袖子,用比以往更酷的表情睁着黑眸高傲地看着她。 他冷冷扔出这句话,一转身竟然走了。 但是,金璎璎却觉得他挣出袖子的动作,似乎有种强作镇定的嫌疑,因为在他离去的背影中,分明有着仓惶而逃的慌乱,和他平素离去时的走路的优雅明显有些不太相同。 她看着那越走越远的冷峻背影,掩住嘴很开心的笑起来。 ------------ 第16章 丑陋的土鸡 他果然就是长生,是那个曾经不顾一切爱着自己的长生。原来,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陪伴着自己,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曾经,在怀疑南十夜有可能是长生时,她也曾想到,他们融合成一个人的时候,她该如何面对他? 她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自己在问自己,她该如何对他?是该恨他欺骗了自己,还是该高兴自己所爱的和爱自己的人融合成一个人了? 当然,在确定南十夜就是长生的那一刻,她还是有过一丝薄怒,但是又思及不管是作为长生也好,是南十夜也好,他都没有做过任何会伤害她的事,而且屡次她遇到危险时,都是他不顾一切的赶来救自己的,因此,不管他易容成长生待在自己身边出于何种目的,她相信他对自己都是没有恶意的。 长生,我好高兴,终于找到你了! ************************************************* 夜,微凉; 冷夜的寒意透过窗棂漫过来,覆盖住屋内的人影。 幽黄的灯光将人影投影在墙壁上,长发披垂的高傲侧影,在以墙壁为底的幕布上,透出一层层孤寂的悲凉。 桌上那盏灯滋滋燃烧着,跳跃出蒙蒙的光。 桌前那个黑衣的男人,黑发丝丝缕缕从他支着头的那侧手的指缝里倾泻下来,倒显得他光洁的额头白如玉,如星的眸子在幽光中闪烁不定,流转着回忆的柔和光辉,将这个静夜渲染得格外的幽深。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壶,灰白的色泽,也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 他低头看着它,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细腻的纹理。仿佛是在透过岁月的阻隔,去触摸某种记忆里最渴望的东西。 当日在溶洞里看到这个小壶时,他倒也没在意,但是。当她将壶交给他让他帮着拿着时,他无意中往壶中注满水,不想小半个时辰之后,在这壶的表面现出的图案令他大吃一惊。 这不是他死去的娘在生前用来喝水的小壶么? 他曾听人说起过,娘在生前就是用这个小壶喝水的,拉开记忆的帷幕,虽然他很小的时候曾见过这个小壶,可是当时他所见到是那壶,是壶上美人已经现形的样子,因此。在金璎璎随手从那个藏宝室里拿出这个壶来时,他并没有一眼认出来,直到那个壶上美人显露出来时,才来能确定这就是那把小时候见过的壶。 注满水的小壶,在手中开始变化。那灰白的颜色还是变得晶莹透亮,渐渐如同白玉般洁白无瑕,而那片白色之中,渐渐可以窥清一个穿着奇异装束的美人的身影。 随着壶变得越发的洁白,那线条与色彩也越来越瑰丽多彩。 美人头戴一个金项圈,圏上镶嵌着珍珠和宝石,圈下披垂着透明的轻纱。脖子和胸前披挂着贵重的璎珞,全身覆满轻纱,曼妙的体态似隐若见。 这精妙的线条和色彩,绘制出一幅奇异而又庄严的画,那样活灵活现的将美人绝世的姿容和风仪再现于小壶上。 这就是他的娘,他素未蒙面的娘。 在看到这个小壶后。他自然是非常的想将它给弄到手,但是看到金璎璎一手巴着这壶不放手,还蛮横地说这是她的东西,不能给他时,他只好选择将她敲晕。这样才将这个壶给抢到手。 在他认为,作为长生这个身份,既然抢了她的壶,又敲晕了她,那么自然也不会在出现在这个世上,她就当长生已经死了好了。 却不想她是如此的固执,居然追他追到京城,还大肆张榜寻找他的下落。 醉湘楼里,当庆王当众扛起她时,虽然她易容成丑男,但是她因为受伤后,哭哭滴滴的在庆王肩头发出的怒骂和哭声,让他立刻意识到原来这丑男竟是她易容的,而且还落入了王爷手里; 作为长生的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他,最后借着送那白貂皮入府的机会想看看她过得怎样,结果看到她把王府闹了个翻天覆地,过得倒是有滋有味。随后,她在府内被人下了剧毒性命难保,他忧心如焚,连夜骑马赶至关外请来刘仲平为她解毒,所幸终能化险为夷。 他叹了口气,纵然如此喜欢她又如何?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壶上,当他注视着那个小壶时,目光又变得端凝而冷峻起来。 这个小壶,是在玉剑山庄的后山的溶洞里找到的,而这样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他们的山庄里,而且还被藏得那般的隐秘?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将它藏得这般隐秘? 玉剑山庄戒备森严,一般人不可能进入后山,因为那是有名的禁地,那么藏它的人很可能就是金信云。他不想被人发现这个壶,而且当时他记得金璎璎又说起过,金信云每年都要出门去办事几天,估计这几天金信云表面是出去办事了,极有可能就是暗中潜回山庄去了溶洞之内,查看那些埋藏在溶洞中的黄金和宝物是否有失。 因此结论只有一个,金信云极有可能和当年的那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他有些烦躁的将小壶放入抽屉,起身打开门打算出去散散心。 月光静静地洒了满地,雪亮的光辉照得小径朦朦胧胧。他背着手,缓步踩在那些月光上,烦躁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静谧的夜,唯有漫天的星光在黑暗中为他指路。 静夜中,忽然响起一阵很轻的歌声。 那歌声清脆悦耳,声音由远及近,随着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很快的出现在小径的尽头。 这声音他很熟悉,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定定望着路径的尽头。 朦胧的月光下,出现在小径上的少女穿着飘逸的翠衫,黑发似乌云般披垂下来,那别在发上的银色丝带从发间探出头,闪着银色的光辉,少女似乎很开心,眼睛比天上的星光还明媚,嘴角上弯挑着掩不住的笑意。 他在星光下看着她,看着她宛如仙子般翩翩而来。 她的肩头停着他的彩翼,彩翼很温驯的站在她肩头,俨然一副和她很亲热的样子。 她蹦蹦跳跳的走近了,也发现了站在路中央的他。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但是继而她又开心的走过来,笑眯眯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睡不着。”简短的三个字,是他的风格。 金璎璎笑得更艳,“我也睡不着。”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睡不着?”她娇嗔道。 他随口问了句,“为何?” “我想念我的长生啊; 。”她看着他,满蕴爱意。 他沉默,继而才冷冰冰地道:“你不用想了,你的长生已经死了。” 她依旧看着他,似笑非笑,“不,他没死,我知道他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个我能看到的地方,和我一起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他凝望着她说起长生时那温柔的表情,和满蕴爱意的语气,他忽然觉得很嫉妒,嫉妒那个在她心中占有极重分量的长生。 他有些烦躁别过脸不再看她,只是转过身往前走。他孤寂的影子投影在地面上,那般的清冷。 她在他背后尾随着,她盯着地面上他清冷的影子,她忽而加快脚步,硬是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走。望着地面上并排走的两个影子或交错,或并排在地面移动,她不觉偷偷笑起来。 察觉到她在偷着乐,沉默的他问,“你笑什么?” 她指着地上的影子,笑眯眯地道:“你看,影子是你最忠实的朋友,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抛弃你,不会背叛你,现在我也带着我的影子加入,做你永远的好朋友。” 他惊讶的愣了一下,侧脸看了一眼她,脑海里一个童稚的声音在晃荡不去。 旭阳哥哥,我们以后要做永远的好朋友…… 那是九岁的自己和五岁的欣眉第一次见面时,所说过的话。 欣眉…… 哗哗,有鸟儿拍翅的声音在耳边惊醒他,他回过神,发现彩翼已从金璎璎的肩头飞下来,正绕着他的肩在飞。 他伸出两根手指,彩翼轻巧的停在他的指尖。 他低垂眼眸注视着它,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在那个充满阳光的画面里,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蹲在山林里,在他们面前有只翅膀受伤的小土鸡发出啾啾的可怜叫声。 其中那个眼睛很大的小女孩用充满同情的目光摸摸这只很丑的小土鸡,用布条给小土鸡裹了翅膀上的伤,小男孩在一旁用同样怜悯的眼神拿着这只丑陋的小土鸡,眸中竟有种同病相怜的伤感。 画面转换,已是捡回小土鸡的第七日。 在这幅图画中,不但有着黑白影像的画面,还有依稀可闻的笑声。 那般欢乐的笑声中,有着小女孩清甜的声音:“旭阳哥哥,这个小土鸡我给它取了个名字。” 小男孩笑着问:“什么名字?” “彩翼。”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记忆里。 风中的拍翅声将他带回现实,望着月光下那双和记忆里同样清澈的眼睛,他低下头,居然轻轻说了句,“这只鸟是她取的名字。” ------------ 第17章 险些破相 “她?” “欣眉。” “这只鸟小时候长得很丑,就是一只很丑的小土鸡,捡到它时,她给它取名字叫彩翼,她说这样等它长大了就会变得像彩虹一般美丽。”他凝望着彩翼缓缓的道。 “啾啾小时候很丑?”她无法相信的睁大眼眸。 “不错。”他仰起头道:“可惜她终究看不到它长成漂亮的鸟; 。” 金璎璎看着眼前这个沉醉在回忆里的男人,她知道他肯定又在想念这个叫欣眉的女孩子。 她有些嫉妒,也有些无奈。 死人是如何能比的,她究竟要如何才能让他从回忆里走出来,眼中只有一个她?她很嫉妒这个从未见过的女孩子,竟然如此长久的占据南十夜的心。 究竟,她要怎么做才行呢? ***************************************** 暮色翩然而至。 漫天的霞彩斑斓如画,回廊两边树影摇曳,落日反射出的金色光芒铺在回廊的地面上,泼洒出忽明忽暗的阴影。 长廊里,一个翠衣少女臂挎一个精致的锦盒,嘴里哼着小曲儿,很开心的穿过回廊,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 罕见的门虚掩着,少女走到门前倚在门框上,猫腰从门缝里向内偷看一眼,随即站直身子轻咳一声,敲了敲门。 门内的人居然没反应,少女也不管了,在她认为自己轻咳过,相当于已告知屋内的人她来了,里面的人既然保持着沉默,就代表了他默许自己进去。 她推开门,大喇喇的走向坐在桌边的人。 桌边的男人今天居然穿了一身月白的衫子,一头漆黑的发也未束起。柔顺的沿着肩披垂下来,当他抬头看她的瞬间,让她想起王府里那个穿着一袭白衣的他,丰神俊朗的模样令人怦然心动。 其实他很适合白色或者是月白这样的颜色。这样看上去他没那么冷冰冰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她暗忖着,不禁抿嘴笑了笑,“有没人告诉你其实你很适合穿很明亮的颜色。”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书,视她为空气。 少女不以为意,兀自又道:“看了这么久的书,长生你累不累?” 长生这个名字让男人握着书的那只手紧了紧,但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看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金璎璎见他毫无反应,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盘旋在他的脸上。目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淡粉的帕子,探向他并没有任何汗珠的额头,俯身娇滴滴的对他道:“你看,这屋子里这么闷,你都流汗了。” 南十夜却抬手一挡。他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她的骚扰,终于开口说话了,“这里不闷,你来做什么?” 金璎璎将放在桌上的锦盒给端过来,轻轻掀开了盒盖。锦盒内,装着两碟精美的小菜,一壶酒。两双筷子以及两个酒杯。 她从里面将这些东西一一取出来放在桌上,含笑望着他柔声道:“我看你到现在都没出来吃饭,因此,特意做了两个小菜给你吃; 。” 那是一碟竹笋烧肉和红烧猪蹄,菜的色泽做得还不错,香味也很浓。他有些诧异,她居然还有这手艺,这倒是让他没想到的。 他看着桌上的菜,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又继续忖着。这丫头突然做了两道菜来给他吃,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看着南十夜动也不动,金璎璎嘟起嘴,有些失望的道:“这可是我忙碌了一下午的成果,你好歹也赏个脸尝尝好吃不?你连筷子也不想动,是不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南十夜见她一脸失望,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竹笋放入嘴里尝了尝,他还没吞下去,她就迫不及待的眨巴着眼睛追问,“好吃不?” “这肉烧得倒是烧得挺香滑美味,只是稍稍咸了点。”南十夜说着。 金璎璎听了这话很高兴,自己的小伎俩得逞哪有不高兴的? 她是故意在这两样菜了加了不少盐,这样可以劝他多喝点酒,她不由娇嗔道:“你这个人就是挑剔得很,哪里很咸了,我明明就没放多少盐。” 南十夜白了她一眼,却见她立刻拿起两只酒杯中的一个,给他酌满酒,“既然咸了,就喝点酒就会不咸了。” 她殷勤的将酌满酒的杯子递给他,他伸手接过,仰头喝了。 她立刻又给他酌满,“再吃点啊。” 他忽地伸手拿起连一个酒杯,对她说,“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对饮才有情趣,来,你也喝一杯吧。” 金璎璎陪他喝了一杯,南十夜竟然也很迅速的不等金璎璎反应过来,将她的空杯续满,“我们再干杯!” 金璎璎一看,立刻开始推脱,“我酒量不好,不能再喝了,再喝就会醉了!” 南十夜看着她,反问,“是么?” 金璎璎猛点头,“我告诉你哦,虽然平素我偶尔还沾点酒,可是我酒量非常的不好,而且一旦喝醉了就会发酒疯,做些很吓人的事,没人敢拦我,因此不能再喝了,我可不想把你的宅子给拆了!” 南十夜想了想,也就没再勉强她。 金璎璎于是一杯一杯的劝着酒,直到那壶酒喝了个底朝天,南十夜也趴在桌子上,也喝得酩酊大醉睡过去了。 金璎璎望着一手枕在一侧手臂上的南十夜,发出得意的笑声。 看到南十夜伏在桌上,她笑过之后,慢慢走到他面前,俯身弯下腰将脸凑近他的脸很仔细的在他脸上看着,她一边细细的端详着,仿佛还嫌不够似的,不时的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摸着掐着。 唔,这脸入手的感觉,那的确是皮肤的触觉,她沿着他脸的轮廓摸索着,俏眉渐渐皱起来,这温度如此的仿真,这皮肤的触感,真是奇怪了,完全不像假的啊。 她转着那双疑惑的大眼睛,目光盘旋在他白玉般的脸上; 自从确认长生就是南十夜后,还有一个疑问一直存留在她心中,让她好奇的不得了,十分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关于南十夜这张脸的真假。 在溶洞里,她记得自己曾经见过长生那张平凡的面容下,还隐藏着一张美得惊为天人的面容,当时长生告诉她,那是他真正的面容。但是,如果一切真像长生在溶洞中所说,那么眼前的南十夜的这张脸必定是假的。 一个人不可能有两张脸的,只要扯下他脸上的假面具,他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长生了。 南十夜不肯承认他自己就是长生,她就无法问他当时他为何要抢走自己的壶,还要敲晕自己的理由,更不能问他为何要扮成长生来接近自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着什么秘密在隐瞒着她,而她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尾。 但是,南十夜既不承认又不否认的态度,成了解开这个疑问的最大的阻碍,这问既然得不到准确的答复,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招,灌醉他从他脸上找缺口。 为何会想到要灌醉他,是因为她忽然想起南十夜好像说过,他以前在山庄里会住那么久,是因为酒量不好喝醉了,跌入河里被山庄里的人给救了才会没事的,这样就是说他的酒量很差。 那么,到时候她只要趁他酒醉,将他脸上的易容破坏掉,让他露出那张属于长生的脸,那么面对真正的证据,任凭南十夜再嘴硬也无法不承认了吧。 她得意的嘿嘿笑起来,清冷的书房里都是她娇脆的笑声。 她弯下腰揪住他脸上的皮肤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桌上醉酒的男人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下意识的轻“唔”了一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想了想,半蹲下来,从怀中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盒子,挤出里面的粘稠液体涂在他脸上的下颌骨的部位上,用手指尖揉开,随后又拿出一个火折子,引燃一根蜡烛,放在那涂了那液体的下颌骨附近烤了一小会,然后,拿出把很精致的小刀,贴近那涂了液体的下颌骨部位轻轻划了一刀,她正打算开始用刀子挑开那个划破的口子去刮时,却惊讶的发现有鲜红的血从那口子渗出来。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为这完全没有料到的状况。 他下巴上的口子血越流越多,她立刻从惊怔中惊醒过来,从裙角撕了块布堵住伤口,又从怀中手忙脚乱的拿出一个小瓶,将药给洒在那伤口上,那药自然是上好的治伤药,洒在伤口上,立刻止住了血。 而她却看着从他下巴上淌下的血迹,忍不住的眼泪汪汪,竟然哭起来,她一边用手帕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一边对他嘤嘤哭泣道:“原来你这张脸是真的,这下好了,我差点害你破相了。” 她开始庆幸自己刚才下手很轻,虽然急于知道真相是如何,咬牙用刀去划这张在她眼里看来是假脸的脸了,但是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下手间还是轻柔了很多,还是怕会弄痛自己喜欢的人,却不想她认为是假的脸居然是真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捧着脑袋,觉得脑袋开始发晕了。 ------------ 第18章 醉酒危情 她看了一眼灯火下那张有了瑕疵的半边俊脸,那种暴殄天物的感觉成为她昏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她软软的瘫倒在地,睡了过去。 她倒下后不久,桌上酒醉的男人忽然坐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睡在地上的少女,目光闪烁不定。 少女的双颊因为醉酒而酡红一片,两眼挂着未干的泪痕,樱桃小口微张,半蜷着曲线玲珑的身体,在灯光下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个诱惑。 他低垂着眼眸,摸摸下巴上被割伤的地方,是又好气又好笑。 其实从她拼命劝酒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想灌醉他,他于是将计就计装醉想看看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谁料,她倒是有够狠心,先是用手又掐又拧,接着是干脆用火烤,最后是用刀来割,好歹他的脸皮够厚,才没被她折腾得掉层皮,但是,他又岂是傻瓜,稍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她会这么做的原因。 她应该是在怀疑自己这张脸是假的,因此,想趁他醉酒的时候,洗去他的易容,这样任凭自己再怎么否认都无济于事。 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他忍着疼痛硬是没叫出声,既然她想用这种方法来证实他就是长生,那么,他绝对不会再露出一丝破绽给她察觉。 那次,当元修告诉他,这丫头在怀疑他是长生时,他不禁有些乱了阵脚,想到第二天他要和她去宫里看沅灵大师,索性就在回来的路上陪着她演了一把蹩脚的戏码,找来一个身形和长生很像的男人冒充长生,以证明长生是另有其人。 不想那丫头也不傻,居然看出背后的真相,在她的逼问之下,无言以对的他只好强装镇定的落荒而逃。 他苦笑一声,蹲下来,从地上扶起醉醺醺的她。 这个丫头。不知她带来的是南宅里最好的陈年佳酿,后劲特强,以自己这么好的酒量喝上两小壶也会醉倒,更何况是平时沾酒甚少的她。 这丫头为了不让他起疑。连苦肉计都上了。 他扶起她瘫软的身子,一手越过她的后颈扶在她的肩膀上,她的头就这么顺势一倒,搭在了他健壮的臂弯中。 呕―― 她被拔动了,头左右扭了扭,忽地嘴一张,晚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在了他的衣袖和她自己的胸前的衣襟上,发出阵阵难闻的酒臭味。 他皱皱眉,盯着那一大摊几乎让他作呕的反胃的呕吐物,还是伸手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来。直接抱去了她的房间。 他将她安置在床上,又叫了孙元修过来,命他送来一套干净的雪白睡衣,摆摆手,示意孙元修带上门出去了。 他望着仰面平躺在床上的她。想了想,帮她脱去了吐得一塌糊涂的外衫和内衫,只剩下一个桃红色的雪白肚兜。 柔和的光线上,床上的少女宛如熟睡般闭着眼睛,长长的黑发铺开在枕头上,纤细的颈和圆润的肩充满了少女的柔媚,桃红色的肚兜下; 。那掩盖不住的雪白胴/体,散发出阵阵吸引人的少女幽香。 看着她这副诱人的样子,他不由想起那时在温泉里曾见到的那肚兜下雪白的肌肤和起伏的曲线,他有些着迷的伸出手,探向那少女柔软的胸脯,但是在离她的胸脯还有几寸的距离。他又停下来。 他平静了一下情绪,闭上眼睛给她换上了睡衣。 那触手温软的身体,柔腻细滑的肌肤,无不都是考验他自制力的诱惑,让他的一整个心在为她换衣的过程中。怦怦的跳得不受自己控制。 衣衫换好之后,那个醉酒的少女忽地轻“唔”了一声,覆着长睫的眼眸慢慢睁开,眼神迷离的凝望着坐在床边的他。 那深黑的眼珠朦朦胧胧,像浸在雾气里的黑珍珠,似乎像是在凝望着他,又似在透过他仿佛在看着别的什么。 他看她睁眼了,以为她醒过来,柔声道:“你怎么样了?” 他伸出手,覆上她的额头。 她柔美的手也伸出来,攀上他的那只探向她额头的手,最后握住了,一起挪到发烫的脸颊边,用脸摩挲着他宽厚的手掌,红唇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他凑近听了一阵,才听清她用模糊的声音叫着的竟然是长生的名字。 长生,又是长生! 在听清的瞬间,他心里异常不是滋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长生只是他另一个身份,正确的说这个人只是个虚幻,是一个从性格到外貌都是伪装出来的,只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而存在的人,长生那随和的性格和自己真实的性格其实相去甚远,根本都不是真正的他。他从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在她心里原来有这般的重要,占据着如此不容忽视的地位,即使是喝醉了,她还要叫着长生的名字对他念念不忘,他的心忽然被一种自己也说不出的嫉妒给吞噬,他忽地一把紧紧抓住她的双肩,有些失控的叫道:“我不是长生,你看清楚了,这里没有长生!” 床上的人开始挣扎,断续说了个字,“痛……” 他却并没有松开手,继续冲她大吼道:“这里没有长生了,长生他已经死了!不论你再怎么做,再怎么想,他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看清楚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长生,是我,南十夜!” 他更加用力的捏紧她的双肩,用劲的力度是连抠住她肩膀的十指也深陷肉里,他用力摇晃着她的双肩,张嘴吐出的就是一连串克制不住的吼声,那暴怒的模样很是可怕。 他的大吼似乎吓到了喝醉的金璎璎,她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摇着头大声哭叫道:“不,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他一直在我身边。你这个骗子,你给我滚开,我不要看到你。” “他已经死了,我不许你以后再提他!”他几乎冲她咆哮。 她瑟缩着身子,继而开始挣扎,摇着头道:“你走开,你不是长生,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我啊!你这个坏人,你不要碰我,你滚开!” 她的挣扎很激烈,像小狗般对他又踢又咬,更加激怒了在愤怒中的南十夜,他忽地低下头,吻住正在激烈挣扎的她,她吃惊的睁着眼睛,一时间忘了挣扎; 他吻得那么的猛烈,哪里还有平日的冷静,那带着征服和欲望的唇,久久的印在她饱满的红唇上。 她被他热烈的亲吻着,却又毫无力气反抗,只能扭动着头,用手指拼命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去推开压住她的他。 她的抗拒令他变得更加危险,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那双强硬的手急不可耐的抚摸着她,他的自控力,在这一刻被愤怒和嫉妒所彻底摧毁,他一把扯开她身上的雪白睡衣,为灯火下那具如白瓷般纤美的裸/体而疯狂。 他用手搂住她的腰,用身体紧紧压住她,吻着她的胸脯,她柔软的不可思议的肌肤,散发出诱人的芬芳,引他去一尝为快。 他吻着她雪白的颈脖,品尝着她凝脂般滑腻的肌肤,在他的狂吻之下,她的抵抗也没之前那么激烈,她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感觉被他嘴吻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点了一簇火般的滚烫发热,她的心脏也因为这从未有过的体验而无规则的跳动起来,她一边被他狂热的亲吻着,一边还在呻吟着,那呻吟让他热血沸腾,几乎让他发疯。 空气里是他和她急促的喘息声。 那狂风骤雨般的情感,仿佛是要把他心中压抑的、克制的爱意全都迫切的倾出,他热切的触摸着她温软的身体,每一个亲吻他都亢奋不已,却在不经意间对上她那双充满醉意的眼眸时,他突然清醒过来。 他看着那双醉意盎然的眼睛,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停下了。 他怎么能够趁她酒醉的时候对她做这种事?这样的他和禽兽又有什么两样!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即便是在王府里,她也是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而刚才他一时的冲动险些就毁掉了她的清白。 她是他珍视的人,他不能伤害她。这是他所知道的,为她重新穿好衣衫,他反身带上门出去了。 风吹在脸上是凉的,浇灭他发热的头脑和残余的情/欲。 他独自站在风中,看了一眼背后的房间,漆黑的眸子渐渐变得和周围的夜幕一般的幽黑深邃。 这个女孩,对于现在的自己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她是那般的美好而纯洁,而背负着无法遗忘过去的自己,始终是无法给她想要的幸福。 或许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命运似乎就给了他这样的预示,他怎能让她的未来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变为动荡不安。 当日,在巫灵山上,她也说过,她以后要嫁的人是和她的身份和地位相匹配的人,虽然当时作为长生的自己因此受到刺激而不能接受心爱的女孩竟是如此贪慕虚荣的人,而从地牢里逃脱,打算不再见她。 但是,时至今日,他却觉得找个和她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对她而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仰起头望着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欣眉,我的幸福自你之后就不再有了! ------------ 第19章 爹的喜事 金璎璎醒来之时,已是翌日清晨。 宿醉的感觉就是头沉甸甸的,睁眼看到从窗外射入的阳光时,感觉那光线雪亮得刺眼。 她马上又阖上眼,片刻之后才又睁开,混沌的脑袋里思维才开始运转。 这里是…… 她转动着头看着周遭,是熟悉的景物,这里是南宅里她的房间。 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低下头想了好久,记忆停留在昨夜醉酒后自己倒地的刹那,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也记不起来。 她怎么回房间的,是谁将她送回来的? 南十夜吗? 她掀起盖被,见自己居然换上一身雪白柔软的睡衣,她的脑子立刻轰然一响,脸也刷的一下全红了; 这是谁给她换上睡衣的?这宅子别说连个丫鬟也没有,就算婆子仆妇都没一个,别说是这里面的男仆给她换的,要说这给她换衣服的人,除了这里面的那些男仆,就只有南十夜了。 当然,她觉得是南十夜帮她换的可能性要大些,因为昨夜醉倒时她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更何况没有他的允许,这宅子里的仆人谁敢碰她一下?但是,他不是也醉得不省人事了吗,又怎么能送她回房间? 她紧拥着盖被,小巧的下巴搁在光滑的被缘上,羞红了一张脸。 那这样……她岂不是被他看光了? 她发了一阵子呆,起身坐到桌前对着青铜镜梳妆。 她对着镜子照着,忽地,她的目光定住了,继而将镜子拉近,挪到靠近脖子的地方,凑近看了半天。 青铜镜里,她雪白的脖子上居然有几个红色印痕,印痕虽不大。在她雪白肌肤的映衬下却很是惹眼,这什么东西啊?她用手去触碰,咝,好痛。 她拉下衣领。发现衣领下面的胸前也居然有几个印痕,红红的,看上去很显眼,摸上去也很痛,这什么时候弄的,她脱下衣服,看了看身上其他的地方,并无这样发红的印痕。 她想了想以为是昨夜被虫子叮的,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些药汁抹在这些红点点上。嘴里小声的嘟嚷着,“倒霉啊,连蚊子也趁我睡着了欺负我,等我找到你们的窝一举灭了你们!” 她换好衣裳走了出去,风卷残云的用过早饭。她打着饱嗝在庭院里边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边散着步。 唔,吃得太饱了点! 走到一个楼阁前,她看到两个仆人合力抬着一口面上扎着红绸的箱子摇摇晃晃的从他面前走过,那箱子似乎很重,两个人累得呼哧喘着气。而在他们附近,孙元修一手叉腰,伸臂还在指使着另外的仆人也抬着相似的箱子往大门口走去。 她好奇地走过去。“元修,你们在干什么?” “哦,我们在运贺礼。” 金璎璎倒没什么好奇的,南十夜生意做得广,没准是哪个生意伙伴要做寿或是办喜事,她也没什么兴趣去知道。 她将孙元修给拉到一边。问起昨夜的事,“那个元修……你知道昨夜是谁送我回房的?还有我身上的衣衫……是谁帮我换的?”她面现忸怩的红晕,迟疑了一下终是问出口。 “自然是公子。”孙元修道:“公子送你回房,结果小姐你喝醉了还吐了公子一身,把公子和你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吐脏了。公子说不能让你穿着脏衣服睡,才帮你换的,你可别怪他。” 果然是他帮着换的! 她的一张俏脸殷红得像要滴出血,一双眼睛很不自然的看着别处,听到元修说是南十夜帮着换的,她相反松了口气; 因为,在她心中她一直都认为南十夜就是长生,是他自然也就没什么了。 毕竟,在那个溶洞里长生就见过她的裸体,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了,顶多就是被他多看到了一次。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反正当时长生发过誓,说只会当作没看见,不会到处说的,她不相信别人,长生她至少还是信的。 她想到这里也就淡然了不少,但是继而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昨夜他不是醉得很厉害么,怎么可能送我回去?” “我们公子的酒量可好得很,很少会喝醉的。” 金璎璎顿时明白了,南十夜昨夜是在装醉! 他装得倒是挺像,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想起昨夜的的情形,她又困惑起来,既然他是在装醉,为何当她用小刀去划他的脸,用火去烤他的脸的时候,他怎么不躲闪或者叫痛,他就不怕她真将他弄得毁容了吗? 她低头思索一下,立刻想明白了。 或许,他是看清了她想灌醉他的意图,才有意装醉的,他会如此的有恃无恐的任她摆弄他的脸,也许是因为他作为南十夜的这张脸是真的,他不怕她能从他脸上找出任何破绽。 那么,这事就奇怪了。 记得长生曾在溶洞里说过,那张隐藏在长生的面容下的脸才是真的,如果照他当时的话来推断,那么目前南十夜现在的这张脸就是假的,但是,昨夜在亲眼目睹划破的皮肤下流出的血,她如何还能说南十夜这张脸是假的。 若论易容术再怎么精妙,再怎么的逼真,是绝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南十夜这张脸才是真的,而长生在溶洞里所说的都是骗她的? 她想得很是纠结,最后连脑袋也想得打结了,索性放下不去想它了,但又思及昨夜害他脸上白白挨了一刀,她不由关切的问孙元修道:“你家公子……还好吧?” 孙元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狐疑的回答道:“公子很好啊,小姐你为何这样问,莫非小姐你做了什么让公子不快的事?” “没有啊。”金璎璎慌忙掩饰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她忙岔开话题,问道:“你家公子呢?” “在书房。公子有交代,小姐吃完早饭后休息一会,然后准备上路。” “上路?” “公子说等会就启程送小姐回庄。” 回庄?她离家至今都快有一个年头了,也不知道爹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想起很快就能见到最疼爱自己的爹,她立刻露出乐陶陶的表情,欢呼一声跳起来,“太好了,可以回家了。” 她娇笑着,又道:“爹要是看到我,一定会高兴死了; 。” 她笑着说着,说到一半那笑容慢慢消失了,因为她想起来回庄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南十夜了,她不想和他分别,却又阻挡不住分离的脚步。 当两人坐上马车启程往巫灵城而去时,已过了正午。 本来金璎璎是吵着要明天再走,南十夜却说他再没时间给她耽搁了,他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所以越早把她送回去越好。 金璎璎听了这话很是闷闷不乐,着实摸不透南十夜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他明明就看起来很喜欢她,却从来也不说,而且有时候说出的话还像是很讨厌她似的, 让她完全无法从言语上判断他的想法。 车厢里,她闷闷低垂着头,小嘴气鼓鼓的噘着。 沉寂的空气里,轰隆轻响的是车厢外车轮压在不平的地面上发出的咯吱声和车身被路面震得发出的轻微的颠簸声。 南十夜坐在她身边,一贯的冷淡。 她偷眼斜看他的下巴,他的下巴上昨夜的那道刀痕经过灵药的治疗,显出一道血红的伤痕,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却无损于他的英俊出众。 她很小心的偷看着他,不想被他发现,却不想他忽地转过头,望着她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有件事我想必须要先告诉你。” “什么事?”她也不再和他赌气,问道。 南十夜不再说话,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喜帖递于她,她很好奇的接过喜帖打开一看,目光就定在喜帖上那熟悉的两个名字上,那红底黑字的苍劲字体正是爹的风格,它正用很严肃的语气在宣布这一件事:爹要娶丁香了。 她看过喜帖,轻轻合上了,半响没有说话。 脑海里想起早上看到宅子里的人抬的扎着红绸的箱子,原来是南十夜准备送给她的爹的贺礼。 南十夜看了她一眼,诧异于她的没有一把撕掉喜帖,还很规矩的合上帖子,情绪也没他想象中的激动,他不由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沉默的金璎璎说了三个字,“恭喜他。” 南十夜侧脸看着她,问道:“你不反对他们了么?” 金璎璎很平静的道:“其实,自从娘死后,爹就一直没有再娶,整日忙着赚钱和将我拉扯大,在他的想法中,或许他是觉得我是娘生命的延续,他要给我最丰富的物质生活。但这样的爹其实是很苦的,除了我他也没有什么别的。现在他老了,而我总有一天也要嫁人,到时候就没人能照顾爹了,没有人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只会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完下半辈子。” 她停了下,又继续道:“以前的我太过自私,只顾自己,硬是要爹活在对娘的回忆中,殊不知这样让他活在对娘的回忆中,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因此,如果丁香是爹喜欢的,而丁香也是真心对爹的,我就不再反对他们了。” ------------ 第20章 一笑倾城 南十夜很诧异的望着她,没想到她会讲出这样的一番话。 金璎璎自然也看到他诧异的神情,笑起来,“你很吃惊吧,我会同意他们两个,其实这还要感谢那伙山贼。在点翠山上,祁向天和祁玉简直就是我和爹的翻版,那时,就这个再娶的问题,我也和祁向天谈过,祁向天当时的一番话让我忽然明白爹这么多年其实有多苦。” 她又笑了下,“说起来,我这个做女儿的有多么的失败,要别人说才懂得爹的苦处,所以当时我就想过,如果我还能活着回到庄里,就算爹真的要娶丁香,我也绝对不会再反对他们,当然,还有个前提条件,就是丁香要是真心对我爹的。” 南十夜听过这番话后,感触颇深。 这个刁蛮的少女真的改变了,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磨砺让她改变了很多,想起以前在山庄里那个刁蛮任性,对她爹和丁香的事百般阻扰的她,他真觉得和现在明事理的她是两个人。 “能有你的祝福,你爹一定会很高兴的; 。”南十夜微微一笑。 他本来就生得俊美,只是平常冷淡惯了,就算金璎璎认识他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笑,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就是他最大的表情,习惯了他的面无表情的她,被他的笑容给惊呆了。 太好看了! 如果美人笑起来能用一笑倾城表现 ,那么一笑倾城这四个字,用在作为男人的南十夜身上同样的合适。那样好看到无法形容的笑容,极有魅力的从嘴角眉梢荡开,让整张脸变得生动起来。 他不再冷冰冰,看起来整个人都温暖多了,金璎璎甚至觉得马车内狭小阴暗的空间都似乎变得明亮起来。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很好看啊?”金璎璎半仰起脸,盯着他的脸问道。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 她抿嘴笑起来。“看你这模样估计都不知道笑是什么,瞧瞧你面上肌肉的线条多么的僵硬,你要是天天这样板着脸,当心得石化症。” “石化症?” “石化症就是整张脸像岩石一般的坚硬。可以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只是嘴巴会张不开,只能从两唇之间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隙缝中喝些很稀薄的米粥用以维生度日,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不但再也不能品尝世间的美食,连咀嚼都会是件很费力的事。这般比易容术还要厉害的病症,我可不希望长生你会染上。” 南十夜斜眼瞟了她两眼,知道这个丫头又在危言耸听的吓唬他,还不忘随时把长生搬出来刺激一下他。他用不信的语气淡淡道:“哪有这种病症,你少诓我。” “有的。”见他敛去脸上的笑容,她不依的拉住他的袖子,望着他撒娇道:“长生,你再笑一个给我看看。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你再笑给我看看嘛!” 南十夜不为所动的对她的撒娇视而不见,金璎璎不满的瘪嘴道:“你就这么讨厌我么,连个笑容也不肯给我。” 南十夜看她瘪着嘴忽觉不忍心,这才慢条斯理的道:“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我都不知道笑是什么了。你突然叫我笑给你看,你说我又如何能笑得出来?” 不知道笑是什么?这么说他应该很少对人笑,或者说几乎不笑,那么肯定也没几个人看到过他的笑容。 她低着头,心里喜滋滋的。 只有我一个人见过的他的笑容,只有我见过的…… 她沾沾自喜的笑起来。为这小小的幸福。 他将从来不曾给人看的笑容展露在她的眼前,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南十夜自然也看到她笑得乐不可支,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她伸出葱尖白的指尖放在噘起的红唇上比划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笑嘻嘻的道:“嘘,这是秘密。不可以说的; 。” 南十夜见她不想说也没再继续追问她,很快又恢复了沉默的姿态。 金璎璎往后靠在椅背上,用两手枕着头,对南十夜道:“此去巫灵城还要走三五日才到,但愿能赶上爹他们的婚礼。” “应该能赶上,不出意外的话。”南十夜应了句。 金璎璎头偏了偏,眼睛不经意的瞧了窗外一眼,只是这一眼,她立刻坐正身子,半侧过上半身,用两只纤手趴在卷起车帘的车窗上,探头向往张望,继而又用双手捂住嘴,口里发出一连串的惊讶之声,“好美的风景!” 充满赞扬之意的叫喊,也吸引了南十夜,他不由顺着她的目光也瞟了一眼窗外,但见车已行至山野,漫山遍野的桐花似雪般盛开,白了枝头,白了整个原本被翠色覆盖住的天和地。 他望着那茫茫一片引人的雪白,忽然朝着赶车的家仆命令道:“阿宏,就在这附近停车吧。” 马车咯吱一声停下来,南十夜率先下了马车,转头吩咐家仆将携带出来的一大块白布摊平置于草地上,又将带出的菜肴搁在地上,打算在这湖光山色的美景中饱餐着美味的晚膳。 金璎璎看了眼垂首侍立在两人身后的家仆,忽而扭头对南十夜道:“南公子,让这些仆人一起过来吃吧,这也走了大半天,他们估计也又累又饿的,而这些菜有这么多,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扔了也是浪费了,不如叫他们一起过来吃,皆大欢喜。” 南十夜定定看了她一眼,反问了句,“你不介意和他们一起吃吗?” “为什么要介意?”金璎璎转动着好看的大眼睛,“仆人也是人啊,一起吃个饭有什么好介意的。” 以前的你明明就是很介意的,不过你能有这样的改变,我真的很高兴。 南十夜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只是招手让随侍的仆人们都过来一起用餐,这举动却让仆人们乍惊乍疑,怎么平常严厉的公子,居然会招呼他们一起吃饭,他们受宠若惊的忙着拒绝,却拗不过金璎璎的热情,终是一起享用了那些美食。 吃饱了之后,金璎璎躺在柔软的草坪之上摊开手脚晒着太阳,仆人们收拾着吃剩的残渣,她翻了个身,视线落到不远处那站在雪白桐树下的黑衣人影之上。 桐花白似雪,黑衣深浓如夜。 这鲜明的对比,让那个翩然的黑影在这日暮将至的时刻里,深刻得就像一块无法忽视的黑玉。 黑得发亮,黑得使人不可捉摸。 而那种黑得不可捉摸的感觉,正是源于他的神秘,源自于那双在落日的余晖里闪闪发亮的眼睛。 那双眼眸仰头看着那些雪白的精灵,似乎蕴含着她所不能了解的复杂情感。虽然不能了解,但她能感觉得到,他对这些雪白的精灵有着某种深厚的情感,而那些情感她能感觉得到是和他神秘的身世有着关系。 她看着他幽黑的眼珠在夕阳下渐渐变淡,就像失去色泽和光亮的银器,随后被一股逐渐凝聚在眸中的冰冷所侵吞,似乎有恨意在翻涌,随后转为死一般的沉寂; 金璎璎不由爬起来,径直走向他。 在离他三米远的距离,她站住了。 这越走近他,她越冷感觉得到此刻从他身上所迸发出的冰冽之气,那么的冰冷,那么的没有温度,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她仰头望着他带着血痕的下巴,有种那下巴也是冰雪铸成的感觉。 她吸了口气,一步步靠近他。 两米、一米,她逐渐缩短和他之间的距离,最后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远的距离,她停下来。 她伸出纤美的手,一点点的探向在风中犹如冰雕的他。 冷,是他给她的感觉。 指尖碰到他胳臂的衣衫,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她触碰到他的衣料,最后用整个手掌覆盖在那似乎冻僵的胳臂之上。 十夜,你此刻在想着什么?为何你的身子如此的冰冷,冰冷到仿佛没有丝毫温度? 花树轻舞,桐花飘飞。 无数的雪白花朵凌空飞下,落在男子的黑衣上。 那个被她触碰的男子宛如被冻僵了般直立在树下,一动不动。 脑海里,晃荡的是一个小女孩童稚的声音。 忽远忽近,似隐若现。 雾气中,小女孩甜美的脸越来越清晰,尤其那一双清澈如山泉的大眼睛,是将他拖曳入那个美梦中不愿苏醒过来的存在。 欣眉…… 冲天的大火忽然烧毁那张甜美的脸,凄厉的惨叫回荡在那个可怕的夜晚,鲜红的火舌舔邸着她娇嫩的容颜,转瞬那张脸变得焦黑如木炭,惨不忍睹的模样早已分辨不出原来的容貌。 欣眉!他在心里狂喊。 冰,瞬间冻结住他的身体,他永远也忘不掉他当时看到她的惨状,那小小的焦黑的尸体,让他无法相信那就是她。 他无法相信她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他,他所有对未来的美好期许也在那个夜晚被燃烧殆尽。 冷,是发自内心的。 他仿佛全身浸在冰雪中,仿佛是在茫茫的雪野里徘徊找不到出口,周身宛如冻僵般的没有知觉。 一丝热气隐隐透出。 带着一丝暖意,在这冰天雪地里尤其的温暖。 是哪里?又是谁要给予自己这样的温暖? ------------ 第21章 骂他是猪! 是幻觉吗? 不!不是! 他封闭的世界因为那股暖意的注入开始融化,那些覆住他周身的冰雪也开始消融,是谁给予了他这样的温暖,在这样的时候? 他终于能动了,低下头,他看清了那个紧紧抱住自己的人。 竟然是她,那个温暖的少女。 金璎璎从身侧紧紧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他下意识地想挣脱她,嘴里道:“别这样,快放手!” “有什么呢。”她死死抱着他就是不松手,而他竟也没再挣扎,继续任她就这样抱着他。 他小声说了句,声音低得只有她听得到,“别人都在看着呢!” 她抬起贴在他胸口的脸,稍稍转动脖子,眼睛环顾一圈四周,大眼睛一转,笑道:“哪有什么人看到?” 她伸出一只手很可爱的指指头顶的天空,又指指右边远处的湖泊和树丛,“是天上飞过的小鸟,还是那边林子里奔跑的小鹿,又或是湖中游动的鱼儿?它们都不是人嘛,又不会说话,看到了有什么关系。” “那边,仆人们都在看着呢。”他的声音更轻,仿佛像耳语。 那气息吹在她的耳边,让她的脸红了。 她的眸光往周边一转,自然也看到不远处南十夜带来的几个仆人远远看着他们,目中露出惊讶之色; 金璎璎伏在他怀中,呢喃了一句,“管他们呢,他们都是你的仆人,不敢乱说话的。” 她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竟发觉他的脸在暮色里有些红,不知道是被暮色染红的还是出于羞涩。 羞涩? 金璎璎对这个想法感到很有趣,南十夜他也会害羞? 她嘻嘻笑着。将脑袋埋入他怀里笑得更艳。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桐花。”南十夜望着一树雪白的桐花道。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变得很柔和,“在我的家乡。有很多桐树,每当桐树开花的时候,就像这山野里的桐花美极了。” “你的家乡在哪里?” “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南十夜的目光因为回忆而变得迷离,仿佛被一层雾气所笼罩。 “那里很美吧?” “是的,那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地方。”南十夜伸出手,终于抱住她。 他说完不再做声,只是抱着她望着远处那漫山遍野的雪白桐花,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记忆里,又现出那个小女孩用甜甜的声音在叫着他:旭阳哥哥,山里的桐花开了。我们一起去看桐花…… 那飘荡在记忆中的童稚声音,似乎连接着过去和现在,而脑海里那个声音渐渐远去,被风中传出的怀中少女的笑声所湮灭。 时间在这一刻漫无涯际,仿佛静止住。 风。卷起更多的飘舞的桐花。 花瓣落在他们的发上和衣衫上,宛如雪的花瓣沾染在他们绝美的容颜上,那无声的诗意随着花落的声音,在混着少女体香和脂粉香气的空气里,成为一幅流淌着温柔的画。 那般的美好,那般的充满脉脉的爱意。 暮色里,他低头看着这个执意紧抱着他不放的少女。他心中百感交集。 十年多年前,那个叫欣眉的小女孩走入他孤寂的世界,欣眉死后,他对这个尘世再无别的眷恋,所有疼爱自己的人全都在那个夜晚葬身火海,他的世界除了仇恨什么也不剩。 而如今。终于又有人走入他的心里,在这个桐花飘飞的傍晚,走入他那冰冷已久的心里。 他低垂下眼帘,更紧抱住她。 ************************************************ 夜,覆盖住山野。 山野里的气温是寒冷的。纵然升了一簇篝火,也依然带着很深的凉意; 篝火烧得很旺,滋滋发出树枝被引燃的劈啪声。 金璎璎睡在篝火边,半蜷着身子,乌黑的发半掩着熟睡的脸,火光在她在雪白的脸上,微阖的眼睫一根根覆下浅淡的暗影。 她睡得很香甜,似在做着梦,嘴角向上挑起一抹笑意。 一件黑色的外衫,像盖被一般搭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她露在外衫下的脖子和脸在黑衣的映衬下更显白皙纤美。 她呼呼地睡着,在熟睡中翻了个身,变成仰面朝天的姿势继续睡着,却忽在睡梦中觉得身子下面被什么梗得很痛,她不由揉着眼睛醒过来,轻轻抬了下腰身,将手放在背后躺的地面上一摸。 唔,原来是块石头。 她睡眼惺忪的坐起来,一手捡起那个小石子扔掉了,一边看看四周。 夜幕下的山林,四周黑黢黢的,若非这里生着篝火,也会是被黑暗所吞噬的地方。 仆人们很有序的睡在篝火的右边,南十夜睡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静夜里只有风过树林的沙沙声,以及此起彼伏熟睡的呼吸声。 她正打算躺下接着睡,忽然发现身上多了件黑色的外衫。 这不是南十夜的衣衫吗? 她抓着盖在身上的衣衫直发怔,下意识地看了眼睡在左侧的南十夜,果然见他穿着内衫,她顿时明白了,肯定是半夜醒来,南十夜发现自己冻得在发抖,就将衣服脱了给她盖着御寒,这一刻她很是感动的。 南十夜居然对她这样的体贴,一如当时的长生。 她索性爬起来,拎着衣衫走到他身边坐下,一抖衣衫将衣服给他盖在了身上,岂知这一盖之后,南十夜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个……”金璎璎呐呐的道:“我醒过来看到你的衣服给我盖着,所以我就拿过来……” “夜里我醒来,看你好像很冷,身子都缩成一团。” “你把衣服给我盖了,那你怎么办?”金璎璎看看夜色,“这离天亮还远着呢,山里风大,你会吹病的。” “我一向身体挺好的,再说这里有篝火,不冷。”南十夜停顿一下,又道:“这只能怪我考虑不周详,没算到我们会在外露营。” “这也不完全怪你啊。”金璎璎道:“要不是出山的那条路被石头堵住了,马车过不去,不得不绕远路绕过去浪费了很多时间,照你之前的安排,我们现在应该是住在客栈了。” 在夜幕降临之前,他们一伙人才发现由于石块堵住剪刀峡的路,他们只好绕了原路越过剪刀峡,这样也导致了他们不得不在山野里餐风露宿。 火光辉映着天上的星光,闪闪耀耀。 地面没有熟睡的两个人,并肩坐在地上,任星星向他们投下好奇的目光; 山风冷幽幽的吹着,两人的衣衫被吹得发出抖索的轻响。 地面那个翠衣少女低着头,纤细的手指在泥地上画着圈圈。她身边的男子两手抱膝,仰头望着远处漆黑的山林。 沉寂中,那个翠衣少女忽然问了句,“如果回庄了以后,你还会到庄里来看我吗?” 南十夜没有回答她,这回去了玉剑山庄,她就是金信云的女儿,玉剑山庄的大小姐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因此没有作答。 金璎璎就不满的将手中的圈圈画得更大,小嘴也翘起来,酸溜溜的道:“怎么那位柳小姐叫你回去看她,你就很爽的答应了,怎么着我叫你回来你就不愿意了,还要犹豫这么久。” “你们是不一样的。”沉默的南十夜终于说了这句话。 哪知金璎璎更不满了,“什么不一样的,我知道那个柳小姐就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以前在山庄里就说过,就是喜欢她那种温温柔柔的,我一辈子都学不来的那种类型,你讨厌我当然就不会想来看我。” “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我呢?”金璎璎追问。 南十夜又不说话了,只是沉默的看着地面。 金璎璎被他的沉默气死了,嘴里气恼的嚷起来,“哼,你明明都喜欢柳小姐还不承认,你还让她叫你十夜,而我只能叫你南公子,我不管,我以后也要叫你十夜,十夜,十夜……” 她朝着他一个劲猛叫着十夜,最后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郁郁寡欢的又躺下来,气呼呼的给了他个背影。 他望着被篝火勾勒出的纤细人体,在火光中那般的动人,他几乎要冲着她的背影脱口而出,你是我心爱的人!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忍住,只是脸上现出一丝极其克制的伤感,只可惜那个正背对着他在生气的少女却是看不到了。 他在心里无奈的轻叹一声,转过目光,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地面,却徒然发现她干的好事。 方才她坐过的地方,那地面上她用手指画圈圈的地方,不知何时,那圈圈已被她画成一只憨态可掬的猪,那猪还被她加了鼻子眼睛和耳朵,甚至还没忘加上一个小尾巴。 他绝对不会认错,这画的是一只猪。 更让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是,这只猪那用圆圈表示的圆滚滚的身体上,还写着两个斗大的大字:十夜。 这个丫头,在偷偷骂他是猪呢! 这样的恶作剧,这样可爱的她,或许真是叫本性难移,就算慢慢变好了,喜欢恶作剧的本性还是改不掉的。 火光下,他再度露出了笑容。 他望着那个正在赌气的背影,怔怔出神。 ------------ 第22章 小姐回来了 四月初二,玉剑山庄内张灯结彩,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喜气。 自从一年前山庄大小姐金璎璎留书出走,这一走就是两个月不见她回来,金信云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派人四处找寻爱女的下落。 虽然女儿天性贪玩,喜欢一个人偷跑出去,但是一般最短一个月,最长也不会超过两个月就会安然返庄,而这次一去不返必然是遇到了危险; 金信云忧心如焚,派出高莫影出去找寻女儿,然而金璎璎就像从这世上离奇消失了一般,音讯渺茫。 他不愿相信女儿已经遭遇不测,但是,他内心深处是深知的,爱女应该是已经凶多吉少,不然绝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归家。 玉剑山庄从此被愁云惨雾所笼罩,金信云也像瞬间老了十岁,这段充满悲伤的日子里,幸亏有丁香在旁悉心照料,他才没有在痛失爱女的打击中崩溃掉。感念于丁香对于自己的情意,他终于决定给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一个名分。 因此,玉剑山庄在这日迎来了自庄主庆生后第一件喜事,众多与金信云有交情的人都纷纷来贺喜,这气氛自是空前的热闹。 申时,两辆马车从林荫道上驶向玉剑山庄的大门,车夫一勒马,一前一后停在了山庄的大门口。 第一乘车上,下来两个仆人,合力从马车上抬下一口大箱子。 至于后面一乘马车上,车门刚一打开,一个翠衣少女还没等马车停稳,就从一把拉开的车门中跳下来,旋风般冲向玉剑山庄的大门。 她正是归心似箭的金璎璎,方才从车窗里窥视到那熟悉的家门,那高耸而巍峨的楼宇如同记忆中一般宏丽,她忍受不住心中澎湃的激动,还没等车停稳就冲下了车。疾步奔向大门。 大门前有两个身穿仆人装束的男人在守门,金璎璎自然是认识他们的,人还未到,声音就像风一般直直卷向他们。“阿宏,桂平,我回来了!” 她兴奋的冲向他们,却将他们吓得个目瞪口呆,以为自己是见了鬼,颤声道:“你…你…” 金璎璎在他们面前站住,看懂他们一脸像是见鬼了的模样,不由歪着头诧异道:“你们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金璎璎!” “小、小姐……你没有死?”阿宏凑近她,用只有金璎璎才听得到的声音很小声的问道。 金璎璎莫名其妙,“谁说我死了?” 另一个家仆桂平也压低声音道:“小姐一年多不归家。老爷派人四处找你,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以为小姐遭遇不测了。” “爹以为我死了?”金璎璎眼中沁出泪花。 “小姐,你快进去看老爷吧,老爷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三人正说着。一个黑衣男子带着四个家仆也走过来,停在金璎璎身边。那四个家仆两人各自合抬一个大箱子,箱子上扎着红绸,一看就知道是来贺喜的。 黑衣男子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喜帖,对着其中一个家仆开口道:“闻听金庄主新婚大喜,南某特备薄礼一份前来贺喜。” 阿宏正打算进去通报,金璎璎却拉住阿宏道:“不必了。我和南公子一起进去。爹他们在哪里宴客?” “澄阳殿; 。” “十夜,我们快走。”金璎璎蹦蹦跳跳的往内冲,南十夜很淡定的尾随她入内。 那两个守门的仆人看呆了,互相对看一眼。 太诡异了! 小姐突然就回来了,连一个讯都没提前捎回来,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这次回来的小姐,再没以前的那种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相反显得很是温和亲切,给他们的感觉和以前截然不同。 如果是以往,小姐要是听到他们说她死了。即便是用如此小的声音这么凑近她的说,没准就是一巴掌扇在脸上或者一脚直接踹到身上,竟然敢说她死了,那不是不想活了。不想这次小姐回来,不但没责备他们,说话和语气间也没了以前的盛气凌人。 而还有一点让他们也充满了好奇,就是这个看起来小姐对他很亲密的男子又是谁?为何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小姐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个被他们感到好奇的少女,却丝毫不知背后的人是这样在看她,她快步往澄阳殿奔去。 她一马当先冲上澄阳殿的台阶,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整个人几乎是用扑的犹如离弦之箭冲入殿门。 澄阳殿里,原本十分热闹的场景被她这么突兀的闯入,所有的喧哗都瞬间很突然的戈然而止。 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的盯在她的身上,殿中顿时就鸦雀无声的静。 殿中有很多人,金信云穿着一身绛红色的衣衫坐在楼中央的金椅上,人比以往清瘦了许多,脸上也似乎有了皱纹,明显比以前老了许多;他的身旁坐着用一个黑发高高绾成美人髻的年轻女子,女子生得明目皓齿,柳眉纤纤,眼波如雾,一袭雅别致的紧身袍袍袖上衣,勾勒出她曲线玲珑的上半身,曳地绡纱粉霞裙飘逸如烟,目光流转间,正是一番楚楚可人的娇弱模样。 殿的两侧坐着许多宾客,这都是观过礼尚未离开的亲朋好友,金璎璎他们由于路上遇到石块堵路等意外,比预计赶回的日子要迟了一天,今日赶到时,已是婚礼的第二天下午,金信云正在澄阳殿招待依旧留在庄内尚未走的朋友。 他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翠衣少女,几乎快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失踪了接近一年的爱女吗? 望着坐在殿中椅子上的金信云,望着那张看上去至少苍老了十岁的脸,她再也忍不住澎湃在胸中的感情,很响亮的叫了声,“爹,我回来了!”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无声的殿堂内。 金信云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愣愣的看着她,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朝着他走过来,恍如觉得是在梦中般飘渺。 “爹。”见金信云瞧着自己在发呆,她凑近他又唤了一声。 这声爹终于把金信云叫回魂了,他一手握住金璎璎的肩膀,另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脸,热乎乎的感觉让他确信真的是女儿回家了,他几乎要喜极而泣,颤声道:“璎儿,真的是你……” “爹,我好想你; 。”金璎璎也抱住他的脖子快要哭了。 金信云喜不自禁的迭声道:“好、好、好,回来就好!” 金璎璎给她爹擦去泪,笑吟吟的道:“爹,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不要哭啊。” “师妹,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好想你。”人群中冲出一个相貌帅气英武的年轻男人,他走到金璎璎身边,很高兴地对他说道。 金璎璎仰起头,笑起来,“四师兄,我也很想你啊。” 这说话的自然是她的四师兄陆银鹏,看到师妹突然死而复生,他自然是看上去很高兴。 陆银鹏的话还没说完,英俊儒雅的夏羽平也走出来,笑吟吟的对金璎璎道:“师妹,你也太贪玩了,现在才回来,让师父为你担心得不得了。” “二师兄,人家才回来,你就训斥人家,我不要嘛。”金璎璎佯作生气的冲着夏羽平撒娇,那扭着身子的娇俏模样格外的可爱。 司马瑞枫自然也不甘示弱,立刻也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她,笑眯眯地道:“师妹,这一别近一年,师妹你是出落得更美丽了,好比天仙化人了。” 金璎璎被三师兄一夸奖,脸居然红了,笑着嗔怪道:“三师兄你嘴还这是这样甜,难怪会讨女孩儿喜欢。” 三人将她团团围在中间,她却从他们中探出头,在人群中似乎在找着一个人,最后目光落在那个正从右边人群中走出的一个穿着月白衫子的男人身上,他正是最疼爱她的大师兄高莫影。 她从三人中跳出来,径自跑到高莫影身边,笑嘻嘻的道:“大师兄。” “小师妹,你终于回来了。”同样的话,出自高莫影的嘴里,似乎蕴含着别样的情愫。 金璎璎抬起头,目光一转,看到了丁香。 丁香顿时一惊,瑟缩的垂下脖子。 金璎璎远远看着她,戴着珠翠的她果然是美丽动人,楚楚可怜的表情和神态更是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惜,金璎璎在众人的目光下,径自朝依旧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像是强作镇定的丁香走去。 金信云嘴一张,欲待冲过去阻拦,不想金璎璎停在丁香面前,当众正色道;“丁姨,我爹的年纪大了,以后我就把他的下半生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他,女人就该恪守妇道,否则,日后你要是背着我爹做出出格的事情,我是不会饶恕你的。” 金璎璎的表现,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在这庄里任谁都知道,金璎璎和丁香是势如水火,彼此不容,却不想金璎璎在失踪近一年后,这次回来不但能冷静面对这件事,而且好像已经接受了她爹娶丁香的事实。 众人面面相觑,她的几个师兄更是目瞪口呆。 金璎璎才不管这些,回过身去看背后,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南十夜,那眼神似乎在对他说,我没胡闹,你看到了吧! ------------ 第23章 你长大了 金信云虽然震惊于女儿的改变,但是,他还是很高兴的一手牵起金璎璎的手,一手牵起丁香的手合在一起握在手掌心中,语重心长的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你们能和睦相处,我们庄里才能财源滚滚,人丁兴旺,以后璎儿你要好好和丁姨相处,这是我最大的希望。” “我会的。”金璎璎当众向他保证。 “璎儿,你这段日子都去哪里了?为何不回来?”金信云问道; 金璎璎看了眼这热闹的殿堂,想了想道:“爹,这件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等过几天我找个时间再告诉您,今天是爹的大喜之日,我不想扫了爹的兴致,反正以后的日子还多着呢,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爹。” 见金璎璎不愿讲,金信云也没再勉强她,毕竟对他而言,女儿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家,就是最让他高兴的事。 玉剑山庄因此喜上加喜,立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欢腾和热闹。 ****************************************************** 转眼金璎璎回庄已有两日,这天气也似乎感染到那洋洋的喜气,一连两天都晴好。 申时刚过,金璎璎就带着丫鬟春雪,又请了一个郎中来一起去看福伯。 这回了庄之后,她向春雪问起庄内的情形,自然会提到这个因为她从小的任性而导致他得了腿脚不便的老人。春雪告诉她,自她走后,山庄里在一次清查闲散下人的名单中,管家又想将腿脚有病的福伯赶出庄,要不是大师兄出来说情,福伯估计早就不在山庄了。 三人来到福伯住的下人房,金璎璎在下人房门口停住。 下人房内。还有几个仆人或坐或站在房内。 福伯坐在凳子上,弯腰捶着膝盖直叹气,那布满皱纹的手,捶到最后似乎因为腿脚的不争气而心烦的狠狠一捶。但他立刻又痛得发出一声“咝”的抽气的声音,脸上是一副恨其不争的无奈。 金璎璎看得热泪盈眶,立刻冲上去,走到他面前道:“福伯” 福伯听到声音,抬起头,一看是她立刻手忙脚乱不顾疼痛的跪倒地上,战战兢兢的道:“小姐。” 金璎璎连忙一把扶起他,将他小心的扶到椅子上坐下,“福伯,这些日子您还好吗?” “托小姐的福。老奴还好。” “福伯,在我面前您不要再自称老奴了。”她边说着边唤过跟在身后背着药箱的郎中,吩咐道:“邓郎中,你快过来给福伯诊诊他的腿。” 邓郎中依言过来蹲在地上给他诊着腿,金璎璎打量着福伯住的下人房。见房内阴冷潮湿,光线暗淡,不由道:“福伯你有腿疾怎么能住这样潮湿的地方,等会我叫人给您备间干燥的屋子住好了。” 福伯一听,连忙摇着手道:“小姐,不必麻烦了,这屋子我住得还好。多谢小姐的好意,老奴心领了。” “福伯。”金璎璎还想再劝,郎中已为他整治完毕,在桌上为他开了一张方子,递于金璎璎道:“小姐,他只需每日照着服这个方子。腿痛自会好转。” “邓郎中,这病反复的发作,有没有可以治断根的方法?” 邓郎中摇摇头,“此症暂时没有什么可以断根的方法,只有腿疼的时候; 。服用此方,可缓解疼痛。” 邓郎中说完,提着药箱走了。 瞧着福伯的腿,金璎璎半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膝盖,眼泪就刷刷的掉下来,自责的哭道:“要不是我小时候任性妄为,也不会害得福伯像现在痛苦难受,福伯,对不起。” 福伯却道:“小姐也不必自责,这事也怨不得小姐的。那时小姐天真无邪,又怎知会有这样的后果。再说,小姐从离庄之前就对我那么好,又是找郎中给我诊治,还让我继续留在这庄里,旺福感激涕零,又怎会怪小姐?这是旺福的命,旺福命该如此,小姐不必再介意了。” 福伯这样一说,金璎璎更觉得难过。 她将药方拿起来,朝着他道:“我先照着这药方给您抓药去,等会熬好药我会再给您送来。” “不用了,小姐。”福伯很是感动。 他没想到大小姐一回来没多久,就带着郎中给自己来诊治腿疾,如此的关心他一个下人的病症,他望着已转身告辞出屋的金璎璎露出了很感激的神色。 小姐是真的变了,对他如此亲切的她,真的无法相信这是以前的那个骄横的小姐。 金璎璎回去后,立即配好药熬好后,又带着春雪给他亲自送去了。在回来的路上,她心事重重的走着,走到澄阳殿附近,她竟然看到了南十夜。 南十夜似乎在澄阳殿旁边的林子边漫步,他走得很慢,身边带着一个仆人,那一袭黑色的衣服在翠色的树林下,显得格外扎眼。 金璎璎忙快步走过去,唤了声,“十夜。” 南十夜回首看到是她,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金璎璎与他并肩而行,两个仆人也就很识趣的尾随在两人身后。 金璎璎回来后,找了个时间将别后的遭遇告诉了金信云,当然,她也没讲实话,半真半假的告诉金信云,自己被一伙山贼给抓到山上,由于她易容了,山贼不知道她是女人,她在山里待了一段时间,苦于不知下山路径无法下山,被困在山中,后来是南十夜也混入山寨,使出妙计将她很成功的给带出了贼窝,这一困到南十夜来救她出去的光景,时间就过去了大半年,她才得以脱身。 金信云自然也问起过,南十夜为何要不顾危险潜入山寨救她,金璎璎的回答是,南十夜救她是由于她是金信云的女儿,他要报答那次在庄里时不慎落水受风寒后,金信云盛情款待他的情。 金信云自然信了,很热情的挽留南十夜在庄内小住半月,南十夜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居然也同意了。 金璎璎走在他身边,不时的侧脸看他,看他俊美的侧脸在下午的阳光中,焕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虽然很冷冽,却让人挪不开眼睛。 察觉到她在看他,他也侧脸看她,这看了她两眼,他忽而打破沉默问道:“你哭过?” “嗯; 。” “你好像很不开心。”他问,“出什么事了?” 金璎璎摇摇头,半天没说话。 走在她背后的春雪却忍不住说道:“小姐是在为福伯的事难过。” “春雪。”金璎璎出言阻止了一声。 “福伯?” “福伯是我们山庄里的一个老仆人。”春雪将福伯的事很快的讲给南十夜听了,随即担心的看着金璎璎,“小姐一直都感到很自责。” 春雪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已发现金璎璎和南十夜之间的关系有些不一般,因此,才会抢着将这些告诉南十夜,就是希望他能帮着劝劝小姐。 南十夜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却站住了,眼眸望着她的,“你何须如此自责,虽然我曾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你也没必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如果不是我小时候那么任性,福伯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走路都会腿痛。”金璎璎低下头,声音更低,语气里显出她的难过,“都是我的错!虽然福伯也说这事不怪我,可是他越这么说,我心里就越难过。” “这事也不全部是你的责任,那时候你只是个小孩子,年幼无知,是一张没有任何颜色的白纸,若论有错,应该是那个对你极度宠溺的人,没在那个时候阻止你,没有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相反还去纵容你的任性。因此,你大可不必为了此事如此自责和内疚,更何况你现在也找了郎中来给他诊治。” 金璎璎知道他是在说爹小时候太宠自己过头,立刻又为她爹辩解,“这事也不能怪爹,爹只是很疼我而已,才会由着我的性子来。” 南十夜看着她道:“你能够这样想,证明你已经长大了,懂得心疼人了,懂得换位思考去了解你爹的苦处和想法。” “是这样吗?”金璎璎睁大眼睛看着他。 南十夜点点头,金璎璎拉住他的衣袖,终于露出笑颜,“十夜,谢谢你。” 她说完指指远处的凉亭,笑道:“我走得有些累了,不如我们一起去那凉亭里赏赏景。” “好。” 两人一起去了湖畔的凉亭,此处风景优雅,凉风习习,金璎璎倚亭子内的红栏上,忽然道:“十夜,我听元修说过你会弹琴,你看这处的风景如此的美,不如你弹奏一曲给我听。” 南十夜未置可否。 金璎璎又抓住她的袖子开始撒娇,“十夜,弹给我听嘛!” 南十夜最后拗不住她的软语相求,终是答应了,他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我想弹,此处并无琴,也弹不了。” “春雪,回去把我的古琴给拿过来。”金璎璎很兴奋的吩咐着春雪,难得南十夜被她说动了,她怎么会放过这可以听他弹琴的好机会。 ------------ 第24章 欠债还钱 春雪立刻回去取琴,金璎璎有些迫不及待了。 想到很快就能欣赏到南十夜弹琴,她是充满了期待,南十夜的蕟吹得如此的好,那么古琴应该也弹得不错才对,这次居然能说动南十夜为自己弹琴,像这样的好机会她又如何会就此放过? 她在南十夜对面坐下,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递于他,“这是我答应你的两万两银子,至于我以前答应你的宝物,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给你,等你走的时候我再给你。” 南十夜看着这些银票,忽然问:“你哪来这么多的钱?不会是你偷的吧。” “偷的?要说这么难听嘛!”金璎璎看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不高兴的道:“这里面有八千两是我平时攒的,都是爹给我的压岁钱和零用钱,还有一万多银子是找大师兄借的。” 南十夜一听,酸溜溜的说了句,“这么多银子,你大师兄都肯借你,看来们感情挺好的。” “我们一向感情是很好啊。”金璎璎提起高莫影,就立刻笑逐颜开。 南十夜见她提起高莫影就一脸的笑容,心里的酸水就冒得更多,他不动声色的道:“感情很好?好到会这样将大把的银子给借出去?” 金璎璎立刻意识到南十夜肯定是吃醋了才会这样说,不由抿嘴笑道:“看到自己的妹妹有困难,做哥哥的哪有袖手旁观的; 。” “哥哥?”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就像亲兄妹一样的好,大师兄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啊。”金璎璎想了想又道:“昨天我找他借钱,他问我为何要这么多钱,我就将在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说就因为这样我才会欠了你这么多钱,他就毫不犹豫的将钱借给了我。” 原来是当做哥哥,南十夜这才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将手中银票只收下了八千两。剩下的退给了金璎璎道:“我看这样吧,我们也这么熟了,也算是朋友了,我也不想看到你为了还钱而找人借钱。即使是你的师哥,因此,我就只收你八千两好了,剩下的你就还给你师哥吧。” “真的吗?”金璎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立刻喜得跳起来。 太好了!这样她就不用欠人银子了,毕竟一万二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就算要她攒着还给师兄,估计也要攒个两年。 这次回来后,她不敢去账房支取银子。 虽然爹一向都是不管她支取银子的,只要她想支取。随便支取多少都可以,但是,这次回来她向爹隐瞒了身陷王府的事情,就是怕爹一时接受不了,因此。才编了那番易容成男人被山贼抓上山的话,这要是她去支取这么大数目的银子,就算爹不查,账房也会告诉爹的,到时候肯定会引起爹的疑心。 南十夜主动提出只收她八千两,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南十夜你果然还有点良心! 不过呢,朋友这个词让她不是很满意。他该知道的,她并不是只想和他做朋友,望着眼前这张冷峻出众的脸,她不由痴痴的想着。 ******************************************** 这是玉剑山庄内最有名的俪湖,紧邻澄阳殿靠左的树林,白玉栏杆沿着湖畔蜿蜒而下。那风景透着江南春景的甜美和婉约。 如画的美景中,美妙琴音的似隐若现。 那琴声有如高山之巅的冰泉,明澈里透着孤高。 是谁?在弹着这样冰冽的曲子。 白玉栏杆的尽头,是一个朱红的华美凉亭,琴音就是从这个凉亭中悠然飘出的。 凉亭上的粉色纱幔被两边的金钩勾起。金钩夺目的灿金在那冰冽的琴声中,光影闪烁。 凉亭中的石桌之后,端坐着一个黑衣男子。 明亮的光线耀出他沉静的影子。 梳得整洁光滑的发髻,用滚着红纹的黑绸带束起,一袭干净的黑绸抛光长衫,飘逸的红纹云袖,衬着他修长玉立的身材挺拔如崖上青松。 他眼睑低垂,灵巧的手指拔动着琴弦,任行云流水般的旋律从指尖流淌出来; 在这样恬静的地方,他如此安静的沉浸自己的世界里,这份傲世独立的情怀,宛若一曲浊世清音,将他那纤尘不染的风骨和魅力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身畔,站着一个翠衣少女。 少女一手扶在凉亭的栏杆上,背对着他,眼睛望着波平如镜的湖面,似在很用心的聆听着背后男子的琴声。 琴音袅袅,空灵婉约。 恍若水墨画清幽的浮云,在雪白的宣纸上舒展开。 回身自肩头向后望了那专注抚琴的影子一眼,她心中甚是震撼。 原来他的琴艺如此之好,如此高旷空澈的琴音,绝非普通抚琴之人所有,以她对古琴的了解,他琴艺之高,造诣之深,她已无从形容。 她凝神欣赏着琴声,恍然觉得周围的景物都在无声的悄然隐去,变成静谧的黑白画面,整个天地只剩下那一人一琴的绝美意境不期然的在脑海里浮现。 她仿佛看到他端坐在山之巅、水之湄。 对着广袤的天宇和洁白的云朵。 孤傲的洒下丝丝缕缕悠扬的琴声。 有矫捷的飞鹰应和着洒脱的琴音凌空划过。 蓝天、白云以及孤傲的飞鹰…… 这是怎样一种空阔的意境啊! 金璎璎竟然听得有些痴了。 一曲终了。 她陶醉在袅绕的余音里还回不过神,她深深吸了口气,拼命地为他鼓掌,脸上都激动得发红,“弹得真好啊!想不到你的古琴弹得如此之好。” 南十夜抬起头,“最近都没时间弹了,生疏了不少。” 金璎璎砸砸嘴,“这还叫生疏?那你不生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对了,你这个手艺是和谁学的,弹得这么好。” 她咬着手指头,好奇地猜测道:“让我猜猜,你好像认识陈铧,是不是陈铧教你的?” 南十夜只是淡淡道:“我只是认识他而已,我的琴艺是和我爹学的。” “你爹?” “我爹也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只是他一向对古琴很有研究,不但弹得很好,为人也很自负,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陈先生,方知一山还比一山高。” “这样啊。”金璎璎又道。 她目光一转,望向凉亭外。 她发现凉亭之外,不知何时已挤满很多年轻的小丫鬟,她们一个个眼睛发光的盯着亭子内,目光在自己身侧的南十夜身上流连不去,金璎璎立刻明白他们肯定是被南十夜所弹的美妙琴声给吸引来的; 但她们只是远远的听着琴曲,看着亭中的人不敢围过来。 那些小丫鬟有些捧着兴奋得发红的面孔,两眼亮晶晶的闪着陶醉的光,那样激动得难以自控的表情让她忽然想起自己和她们一般大的时候,也曾用这样充满仰慕的眼神凝望过那个叫丁正廷的男人,她也曾有过这种情窦初开的青涩时光,忆起那些一晃而过的青葱岁月,她忽地心里涌起一股别样的感受。 “十夜,你带上琴,和我来。” 她忽而站起来,往亭外走去。 南十夜愣了一下,但还是单手抱住琴跟随在她身后走出了凉亭。那群丫鬟一见到他们两人向她们走过来,立刻呼啦一下作鸟兽散。 金璎璎一见忙扯开嗓门大声道:“喂,你们都别跑啊!你,你,还有你,都给我站住。” 这群丫鬟原本一见金璎璎就想跑的,被金璎璎这么一喊,立刻吓得顿住脚步,又不敢跑了。 她们不知道金璎璎想叫住她们是想干什么,毕竟,在小姐失踪之前,小姐的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骂她们这些丫鬟,现在又给她逮到她们偷听南十夜弹琴,估计少不得又是一顿臭骂。 谁料金璎璎问其中一个丫鬟道:“你觉得南公子的琴弹得如何?”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可是那个丫鬟开始发抖,可怜兮兮的抬头望了一眼尾随在金璎璎背后的南十夜,迟疑了一下,才咬牙答道:“弹得很好。” 这着实是小姐的性情一向很古怪,万一一个答得不好,就会被她想出的恶作剧给整到,丫鬟们这么多年可是被整怕了,因此说话格外小心。 “你们也这样认为啊!”金璎璎很爽快的说道。 她很高兴她们的看法和自己一样的,于是对南十夜道:“十夜,你就在这里坐着再弹一曲给她们听好了,刚才你们站得太远了,估计也听得不清楚。” 众丫鬟面面相觑,全都说不出话。 金璎璎却道:“如此美妙的琴声就该大家一起来分享,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开心多好啊!” 金璎璎让丫鬟们都坐下了,她自己和南十夜坐在他们围成的圆圈里,让南十夜开始叮叮咚咚的再度弹奏起来。 悠扬的琴音,轻轻飘荡在风中。 天空是那样的湛蓝,草坪是那般的柔软,围坐在一起的少女们在金璎璎随和的态度中渐渐没了拘束,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一时之间,整个草坪都变得年轻,充满了和乐的气氛。 这一切落在不远处一个从树林边经过的穿着华服的美人眼中,她不由停下脚步。 ------------ 第25章 芙蓉酸辣汤 她远远看着被丫鬟们围住的金璎璎和南十夜,气氛很融洽的和那些丫鬟打成一片,看着金璎璎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并肩和南十夜坐在一起,犹如金童玉女般光彩夺目,嫉妒立刻烧红了她的眼睛; 金璎璎,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如果你这一年流浪在外死掉了,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偏偏你没死掉,不但回来了,还过得如此滋润快活,身边有美男陪伴,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哼,就算老天让你得意,我丁香也绝不会再让你像这样逍遥快活下去,等着瞧吧,臭丫头,我会将你以前对我做的一切都十倍,甚至于百倍的还给你! ************************************************** 咏月楼。 慵懒的阳光照在瓦檐上,绿色的琉璃瓦光芒闪烁。透过敞开的窗,窗内的景致一览无余。 房间靠窗的地方,金璎璎懒洋洋的靠在软椅上,绯红的柔丝戈地长裙那镶着金边的裙摆,波浪般从椅子腿上舒缓的披垂下来,金璎璎却毫不在意。 她蜷在椅子中,美眸带着沉思的表情,脑袋里正在想着该送什么宝贝给南十夜。 送什么好呢?毕竟,当初去请陈铧来给爹庆生有说过会送宝物给他当报酬的,人不能言而无信的,她虽然也打算送他,可实在没想出来送什么好。 南十夜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宝物见了多的去,若非是奇珍,估计他是不会看一眼的。 她咬着下唇,想起爹的那个藏宝室。 爹后山里的那个藏宝室里面宝物倒是不少,上次走得匆忙,她都没来记得细看,但是。就算是匆匆看了一遍,她都觉得那里面的东西每一件都是世上的奇珍。 要不,再带上南十夜去那里一趟,让他自己去挑个满意的? 可是。自己失踪近乎一年,算下时间,爹每年说是要去办事的时间是在三月初而现在已经四月出头了,爹今年应该已去过那里说不定已经发现有人闯入过,没准已把宝物转移地方了,或者是在那里设下更厉害的陷阱。 这么想着,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是疑问由此而生,这些宝物爹为何要藏在如此神秘的溶洞里,不管是说妖灵潭里有吃人的妖怪,还是洞穴深处那个使人毛骨悚然的鬼影幻相。都只是爹用来阻止别人踏进那个藏宝室一步的手段。问题是爹为何要这样做?甚至是连自己——他最宝贝的女儿也要瞒着? 这会不会和那次她在寺庙里偷听到的那番话有着什么联系?当时,爹的悲伤是那般不可排解,而且从言语的蛛丝马迹中,她隐约能推测出自己极有可能不是爹的亲生孩子。 她咬着手指头,想起八岁前丢失的记忆。她很是困惑。 她真的不是爹的亲生女儿吗?她摇摇头。不!不可能!这世上没人能比爹更疼爱自己,若说自己不是爹的亲生孩子,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 她正想得入神,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春雪带着两个女人出现在门口。 一个云鬓高耸,淡施脂粉,素衣白裙。看上去清雅迷人,正是金信云新娶的夫人丁香,另一个则是服侍她的丫头秋月,这秋月的臂弯挎着一个暗红的锦盒,她们随着春雪款款而入,隐隐可闻环佩随着走动发出的碰撞声。 “小姐。夫人过来看你了。”春雪走上前,朝着金璎璎道。 金璎璎本不太想理她,但想起自己已经答应爹会和她和平共处,于是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了上去。“香姨,你怎么来了?” “璎璎,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忘掉吧,从现在起,我们要相亲相爱,和睦共处,这样你爹才会开心。以后,你可以当我是你的好朋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丁香很诚恳地说道。 丁香的态度有些出于金璎璎的意料之外,眼看着丁香如此诚恳的表达出想和她做朋友,好好相处的意愿,她也大度的伸出手,“那好吧,以前的事就让它都过去吧。” 丁香一弯唇,给了金璎璎一个温柔的笑,从秋月手中接过锦盒递给金璎璎,柔声细语的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是我专程为你做的汤,来,你尝尝看。” 她将锦盒放在桌子上,掀开盒盖。 锦盒内,是一碗色泽雪白的汤,飘着青翠的菜叶,还有香葱,还有鲜嫩的肉片,只是闻起来有一股酸溜溜的怪味。 丁香将汤端出来,搁在金璎璎的面前,又将金勺子递给她,很诚挚的说道:“这是我们家乡的‘芙蓉酸辣汤’,喝了就能福运旺,财运旺,我特意做给你喝,希望你喝了能够有好的福运,以后能嫁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金璎璎拿起勺子,却是没喝。 她迟疑着,毕竟很早以前她也用这样的方式捉弄过丁香,那碗狼心狗肺汤,她就是用同样的方法骗她吃了,她有些怀疑丁香也用这样的方法来整她。 丁香自然是看到她脸上的神色,立刻命人又去取过一个勺子,舀起一勺汤当着她的面喝了下去,“你看,这里面我没下毒,你放心。” 金璎璎一怔,没想到丁香会这样做,顿时呐呐道:“这个……这个……” “按辈分我是你姨娘,按年龄我是你的姐妹,我又怎么会害你。”丁香接着道:“璎璎,虽然你以前喜欢搞些恶作剧,可是我知道那只是你在担心爹被人抢走之下所做出的过激行为,我能理解你害怕最疼爱自己的人被抢走的那种心情,因此,我从没怪过你。” 她语重心长的望着金璎璎继续道:“不管怎样,我和你的初衷都是一样的,希望老爷能快快乐乐的过完下半辈子,我不希望他日夜为我们两人操心着急,因此,我希望你能喝下它,从此我们能有个好的开端。” 瞧着丁香充满殷切的目光,金璎璎想起以前每次确实是自己先向她挑衅的,甚至次次都有些接近无理取闹的蛮横,而她也差不多次次都隐忍着,甚至在自己推了她害她小产之后,她也没有骂过自己,反而为她开脱,让爹不要责怪她; 她顿时有些愧疚,抬头望着丁香道:“香姨,以前对不起,我害你小产,是我不对。” 她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嘴里,汤水入口,这汤有一股说不清的酸味,除了酸味倒也没什么其他的不同,她不由喝了两口,皱眉道:“这汤好酸,还有股很淡的苦味和辣味?这芙蓉酸辣汤怎么不是甜的?” 丁香笑着告诉她,“这芙蓉酸辣汤自然不会是甜的,在我们家乡,老人们都说人应该品足酸甜苦辣四味,福运才会到来。但是在生活中,一般人从生下来就会受到父母的宠爱,尤其是像小姐这样的人,那么对于生活中的酸和苦可能会体会不到,因此,将平常体会不到的酸和苦喝下肚子里,只留下甜味陪伴着你,你说你能没有福运吗?” 金璎璎想了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拿起勺子全都将汤给喝了。 丁香又陪她闲聊了一会,这才带着丫鬟离开了。 丁香一走,金璎璎又带着雪儿去找南十夜,让他弹琴给自己听。自打两日前听到南十夜弹的琴声,金璎璎似乎迷上了那琴声,一有空闲就缠着南十夜弹给她听,有时候听到兴头,她也会取出南十夜送她的那个蕟,在一边和曲。 此刻,琴声悠悠,笑语不断。 时间在欢笑中流逝,转眼就到了黄昏时分。 草坪上,南十夜悠然抚琴,金璎璎拿着蕟在一旁跟着曲子吹,春雪兴高采烈的在一旁看着他们,含笑不语。 这样融洽的气氛中,金璎璎忽然停下吹蕟,一手捏着蕟,一手捂着肚子蹲下来,一张俏脸紧紧的皱起,脸上疼得直抽搐,最后嘴里也发出难受的呻吟。 南十夜连忙停下,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沉声道:“你怎么了?” 金璎璎的脸色已经疼得发白,断断续续用极微弱的声音道:“我肚子……肚子好痛。” “小姐,你肚子痛?”一边的春雪也问道。 金璎璎艰难的点头,有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出。 “我好痛!好痛啊!”她实在忍不住痛得在地上打起滚,疼得哭泣起来。 看着疼痛难忍的她,他一把抱起她,焦急的往离草坪最近的澄阳殿走去。 他大步流行的走着,不时的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飘扬的黑衣云袖舒展,阻不住那一抹似遮未遮的鲜丽绯红。 行至澄阳殿附近,他看到高莫影正从殿的石阶上下来。 一袭青衫的高莫影刚去见过师父,这一出殿就看到那个叫南十夜的男人抱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往这边过来。 一开始,他并未认出南十夜抱的是师妹,因为师妹一般喜欢穿绿色的衣服,而南十夜怀中的人却穿着很鲜艳的红色衣服,其次,那个女子的面孔朝向南十夜的胸口,由于角度的关系,他看不到她的脸,因此也没想到是她。 ------------ 第26章 不给你! 但是,当南十夜越走越近之时,他听到那个女子在他怀中发出的呻吟声。 很痛苦的声音,却很熟悉。 师妹,他霍然收住脚,朝着那女子唤了声。 没人回答他; 南十夜抱着那个女子越来越近,女子在这时候因为疼痛也动了下,头的角度变了,他已能看清女子的小半边侧脸,也就这小半边的侧脸,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子正是师妹金璎璎。 “师妹,你怎么了。”他连忙上去拦住南十夜向他怀里的少女问道。 “大师……兄……”疼得直抽气的金璎璎,听到高莫影的声音,立刻眼泪鼻涕一起流,她转过脸,腾出一只原本握住肚子的手可怜兮兮的向高莫影所在的方向伸出,拖着哭音向她的大师兄哭诉道:“我肚子好痛,大师兄……” “师妹,我在这里。”高莫影忙伸出手,理所当然的想从南十夜手中接过金璎璎,那么自然的动作和亲密的语气让抱着金璎璎的南十夜若有所觉。 南十夜看了一眼高莫影向他伸出的那只手,却未将怀中的金璎璎交给他,而是抱住她与他冷冷的擦身而过,看也不看他一眼。 高莫影愣在那里,他没有想到南十夜会这样做,虽然他知道南十夜一向很有个性,可是这样明显的做法,似乎还包含着另外一层深意。 看着南十夜走得快要不见踪影的背影,他立刻拔脚朝着他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南十夜走得非常快,即使抱着一个人,自己竟然也追不上。望着走在前方,始终保持着圆点大小的黑色背影,高莫影越追越是心惊。 南十夜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接近师妹是真的喜欢师妹,还是别有所图? 他望着前方莫测的背影,心里浮起一股说不出的担忧。 南十夜抱着金璎璎一脚踏入澄阳殿,他看到金信云正在殿中和夏羽平以及司马瑞枫在说话。而金信云身畔坐着端庄秀雅的丁香,这四人一见抱着个女子闯入殿中的南十夜都纷纷吃了一惊,待得四人看清他怀中所抱之人时,这四人面色各有不同。 金信云仅仅是惊讶。有种很意外的感觉,而夏羽平和司马瑞枫除了吃惊,还有一丝嫉妒。 至于丁香也是一脸吃惊的模样,但是她美丽的眼眸中,在看到金璎璎痛苦呻吟的样子时,分明很快的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夏羽平率先站起来,冲到南十夜身边,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金璎璎,张口就问他道:“南公子,我师妹怎么了?” “她肚子疼。”南十夜很简短的回答。 “快让她躺着。来,先去我房间。”金信云也顾不得别的什么,着急的对抱着金璎璎的南十夜这么说道。 南十夜点点头,很快将金璎璎抱到金信云在澄阳殿的房间里。 金璎璎被安置在雕花大床上,她在床上捂着肚子从一头滚到另一头。嘴里发出阵阵痛呼,涕泪横流,一幅疼得快要死掉的模样。 金信云一边唤过家仆去庄外请郎中过来给金璎璎诊治,一边望着女儿疼得发白的脸蛋,他上去抱住滚来滚去的女儿,拍着她的背心疼的对她道:“乖女儿,郎中马上就来了; 。你再坚持一下。” “爹,我疼死了,呜呜,郎中什么时候能来?”她泪水涟涟,哭得上气不解下气。 “快了,璎璎。”丁香也走到床边坐下。伸出一只手帮她揉着肚子,淌着泪道:“璎璎,你再忍下,郎中看过就会好了。” 金璎璎抽泣着,“香姨。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为什么肚子会疼的这么厉害?” “师妹,你别胡思乱想了,郎中来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夏羽平也上前劝慰道。 高莫影也凑近床边,握住金璎璎的手,柔声道:“师妹,你不会得怪病的,你平素身体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乱想。” “师妹,你闭着眼睛休息一下吧,越想会越疼。”司马瑞枫自然不会落下这个献殷勤的机会,也凑上前劝道。 可是,这些软语劝慰对金璎璎来说是丝毫起不了作用,那阵阵绞痛的肚子,最后居然让她眼一闭,居然痛昏过去。 “璎璎!”丁香发出一声惊呼,尖叫着扑上去。 南十夜相反并未凑到床边,将金璎璎放到床上后,他就退后几步,让这一大群人占据了床前所有的位子,他自己则在远处看着他们。 房间里哄闹一片,女人的哭泣声和男人们担忧的叹气声,让整个喧闹的房间,顿时像一锅粥般闹哄哄的。 正在吵闹间,一个家仆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进了门,很恭敬的对金信云道:“老爷,郎中来了。” 这位郎中点点头,也不含糊的开始为昏迷的金璎璎诊起脉。 “先生,我女儿到底如何了?” “金庄主,令爱只是痛昏了,并无大碍,有可能是凉了肠胃,又或者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引起腹痛,等我给她开上方子,她服用几日便能好起来。” 金信云听了这句话,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谁料,纵然吃了药,这病也没像预料中那般好起来,相反,到了夜里居然发展到腹泻和呕吐起来,这一/夜,金璎璎几乎是整夜都没合眼,不断地又吐又泄,到第二天早上,整个人就像脱了水般,浑身无力。 金信云见状,只好再去请了郎中过来给诊治,郎中将药材顺应病情做了调整,这次,也许是用药充分,救治及时,终于在服过做了调整的药方后又过了两日,她的病才渐渐好转起来。 大病初愈的金璎璎,终于能在春雪的搀扶下,去庭院里散步了。 两人走在庭院里,春雪看看金璎璎的脸色,高兴的道:“小姐,你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唔,是呀,我也感觉肚子不疼了。”金璎璎转着大眼睛道:“这几天只能喝粥,喝得我嘴里寡淡,我要吃红烧狮子头,葱爆猪肝,等会你叫火房里给弄上两盘来。”说起这些菜色,她一脸垂涎欲滴的样子,用小粉舌舔舔唇; “小姐,不可以偷吃的!”春雪道:“不然我去告诉南公子。” “小气。”金璎璎佯作生气,继而忽然笑起来,“雪儿,你什么时候和南公子那样熟了,还要去向他告密?” 春雪立刻脸红了,小声道:“小姐,我只是觉得那位南公子对小姐很关心,而小姐一般也很听南公子的话。” 金璎璎嘴快的接了一句,“因为我不想被他讨厌嘛。” 春雪忽然看着她贼兮兮的笑起来,掩着小嘴道:“小姐是不是对他……” 春雪没有说完,那表情却直接表达出她想说的话,金璎璎的脸顿时飞红一片,她跺跺脚,继而嘴硬的掩饰道:“才没有呢,我和他只是朋友,你想多了。” “想多了么?”春雪咯咯笑起来,那清脆的笑声飘荡在风中。 她看着被自己扶着的金璎璎,甚是感慨。 自从小姐回庄后,她发现小姐居然性情大变,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但没了之前的骄横,还变得十分懂事了。若是以前,她哪敢这样打趣金璎璎,像这样和小姐如同姐妹般在风中谈笑,在以前绝对是她不敢想象的。 小姐真的变了啊! 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感觉,而是庄里所有人的感觉。 她不由笑着对金璎璎道:“小姐,我方才从望月楼附近过来,听到别的丫鬟在谈论小姐呢。” “她们说什么呢?” “她们说小姐自打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们都很喜欢这样的小姐。我听到她们在说,希望小姐的病能早点好起来。之后她们看到我,立刻聚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我你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还有几个丫鬟说她们早上还看到福伯去给小姐祈福过,希望小姐能平安度过这个劫。” “是么?”金璎璎很高兴的问。 “是的。”春雪肯定道。 金璎璎很是感慨,不期然想起在离庄之前,自己跑去下人房偷听那些丫鬟谈论自己,在说到自己时,她们是那般的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甚至是恨自己立刻死掉,不想到现在,她们居然会希望她能好起来。这说明人心真的都是肉做的,当你用真心对别人时,别人所回报你的也会是真心。 “其实,以前我瞧不起你们这些丫鬟,总以为自己天生就比你们要高贵,其实,我只是正好出生在富裕之家,正好是做了我爹的女儿,不然,若是投生在寻常人家,也许会过得比你们现在更苦。以前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丫鬟们也很苦,每天都要干很累很繁重的活,稍有不如意还要受到主子的打骂,不知丫鬟为了讨好主子,还要处处赔小心,不管有多少委屈泪流都只能自己躲在被子里往肚子里吞。以前的我不会去在意这些,于是对你们造成了很多伤害,因此,我现在想做的就是弥补和改变。” 春雪忽悠睁大眼睛,着实想不出会从小姐嘴里突出这番话。 ------------ 第27章 秘笈变手纸 “雪儿,以后我会像对朋友一般的对你,不会再打骂你,你不用再害怕我了,我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可以和我说,我绝对不会怪你的。” “小姐,你太着折杀奴婢了……” “雪儿,难道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还说自己是奴婢?” 春雪道:“可是小姐……” “雪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除了几个师兄和爹以外,和我比较亲密的人,我真的希望能做你的朋友,而不是你的主子。” “小姐。”春雪感动的说不出话,终于点了点头。 庭院里的风,温柔的看着这一对主仆。 轻轻的,带着欣慰的笑。 ************************************************** 到四月九日,金璎璎的腹痛就完全好了。又再度活蹦乱跳的她,缠着南十夜陪她在后花园内观景赏花。 初夏的后花园,阳光静美的铺了一路; 园中有山有水,假山嶙峋逼真,碧水清澈透底。园中也有翠竹百千,随风起舞,碧绿一片。竹林西侧种有芭蕉,旁边是艳红的蔷薇花相伴,入眼一片绚丽缤纷的粉色,远远就传来一阵清幽的香气。 两人从那蔷薇丛深处并肩走出,背后紧随着各自的仆人。 清淡的花香,从小径尽头飘出。 走在小径上,金璎璎一手牵着裙摆,一边开心的旋着身,问着身边的南十夜,“你看我这身裙子好看不?” 她穿着琵琶领的粉桃红柔丝累珠上衣,下着葱尖白的掐花绣金长裙,裙边滚着金色的花纹,飘逸的裙纱在走动间。有股婉约的大家闺秀的气质。 南十夜斜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好看。” 金璎璎不满道:“好看?你为什么用这种平淡的口气说。” 南十夜心不在焉的道:“那该怎么说?” “你该惊叹的说,这身衣服太漂亮了!”金璎璎摸着裙子,笑逐颜开。“这可是香姨送给我的第一件衣服,这次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和香姨能尽释前嫌,这么融洽的相处,连我自己也没想到。” “那个女人,你最好小心点。” 金璎璎睁大眼睛,“十夜,你的戒心也太重了吧?我感觉得到香姨是真心对我好,以前是我误会了她,其实她是个很不错的人。你呀。不要把别的人都想象成坏人,世上没那么多坏人。” “但却有不少居心叵测的人。” 交谈间,两人已走到庭院中,忽见一个货郎挑着担子,呼哧呼哧的随着一个带路的仆人从不远处走来。 货郎年纪很老了。双鬓的头发都花白了,他的面容很慈祥,脸上也有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一圈一圈顺着眉毛扩散到两个太阳穴,他的手中摇着一面拨浪鼓,鼓声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近。 金璎璎看到他后,忽然停住脚步。脚的方向一转,忽而改向货郎所在的方向朝她迎面走去,她身边的南十夜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马上也追了上去。 “老伯。”她在那个货郎的面前停下。 她一出声,那个领着货郎的仆人看到金璎璎立刻道:“小姐。” 金璎璎点点头。笑眯眯地朝货郎道:“老伯,你担子里都有些什么货,有没有很好玩的东西?” “大小姐。” 货郎笑着将担子卸下,打开给金璎璎看,里面都是些针线、胭脂水粉、团扇、珍珠翡翠。以及油盐酱醋。 金璎璎伸手在那些东西拔动一阵子后,笑眯眯的道:“这些东西都好有趣,我全都要了。” 那个老汉顿时愣住了,张口结舌道:“大小姐,你……” 金璎璎很响亮的重复了一句,“老伯,这些东西我都要了,你不会不想卖给我吧?” 老汉这才从震惊中醒过来,高兴得直点头,露出一嘴的黄牙,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起来,“小姐,我这是太高兴了,瞧瞧这都忘了回话了; 。这些东西都没卖,只除了这几样。” 他伸出手从货箱下层拎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这是我带给影少爷的土特产,因此不能卖给你。” 金璎璎笑起来,“这剩下的所有东西一起算是什么价?” “一起算?”老汉有些吃惊,但还是告诉了她,“三百两银子。” 金璎璎转头朝着南十夜道:“十夜,你先借点钱给我,等过段日子有钱了我再还你。” 南十夜目光在那担货物上扫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从怀中取出三百两的银票递给金璎璎。 金璎璎接过来,将银票给了老汉。 老汉一下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拿着这三百两银票激动地语无伦次,他收好银票,将担子留下,告辞而去。 南十夜看着那一货担东西,皱眉道:“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这胭脂水粉你倒是还用得上,锅碗瓢盆什么的,你又不下厨,买来堆着看么?” 金璎璎望着老汉逐渐消失在远处的背影,淡淡笑道:“我的确是用不上,不过,我买下它们,只是为了帮那位老伯。” “你认识他?” 金璎璎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也不算认识,只是每年我都会在庄里见到他,他是来看大师兄的。” “看你大师哥?” “是的。”金璎璎接着又道:“我以前听大师兄说过,这位老伯是唯一最关心他的人,大师兄在进入玉剑山庄之前,大师兄由于从小有口吃的毛病,在村子里受尽村人的歧视,村人都欺负他,除了他的养父母,只有这位挑着担子每隔一段时间会路过他们村子里的货郎会真心的疼爱他,给他带些好吃,关心他的生活。后来大师兄被爹救回山庄,这位老伯就会每年隔一段时间,挑着担子到山庄里来看大师兄。” “原来是这样啊。”南十夜点点头,继而问道:“你大师兄口吃?我怎么看他说话很流利?” 金璎璎笑起来,“那是以前,我记得大师兄刚入庄的时候才九岁呢,也只比我大一岁,那时候不但说话结结巴巴,还谁也不理,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你看看这位老伯,年纪这么大,还风餐露宿的挑着担子卖东西,我只是想帮帮他,但我想直接给他钱,还是几百两银子,他估计也不敢要,不如将他的这些货全都买下来,以这样的方式来帮助他,他也就不会拒绝了。” 南十夜听完,嘴巴里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感慨万分。 这个少女和记忆中的她何其相似,这种相似并不是源自于容貌或者是声音上的,在容貌和声音上,金璎璎和欣眉是没有任何一点的相似,但是她们的心却是同样的善良,同样的纯洁无暇; 脑海中,印出一个画面。 那张小小的脸,带着笑容在记忆里叫着他旭阳哥哥。 他还记得那日,小土鸡彩翼叼回一本破书。 他和欣眉头挨着头看了很久,却不懂上面的图和字是什么意思,正看到一半,他忽然内急,蹲在草丛里就地解决后,突然发现没带手纸,在草丛外等着的欣眉急中生智,将手中的这本破书撕了两页下来,给他揩屁屁。 却不想这一举动给他招来了一场灾祸。 记忆在脑海里转换,画面随之发生变幻。 一颗大树上,吊着被五花大绑的他,他的头上、脸上都是被玉峰蛰过的蛰伤,肿得很厉害,呜呜在上面挣扎着。 小小的她在树下,肩上停着那只小土鸡。 她的肩膀被一个中年男人紧紧捏住,那个男人一脸愤怒,单手一把拎起小小的她,冷喝道:“快说,那本书在哪里!不说我就杀了他!” 树上的他痛得在发出阵阵惨叫。 树下的她,惊恐的道:“什么书?” “就是这个小土鸡叼走的那本书,说!”男人眉毛抽动一下,指着已从她肩头飞上天空的小土鸡逼问道。 小土鸡在他说话间,从半空俯冲下来,去袭击那个抓住小主人的中年男人。 男人头也不抬,一挥袍袖,小土鸡就从半空在倒下来,翻滚几下后,发出啾啾的哀鸣。 “彩翼!”被男人拎在手中的她,望着地上的小土鸡哭喊道。 她哭哭滴滴在男人的启发下,终于想起男人所说的那本书就是小土鸡叼回的那本小破书。 她急急忙忙的赶回家拿了破书,来营救自己的小伙伴。 书到了中年男人手中,男人打开书翻动着。 忽地,他发现了书中被撕掉了两页,他又是一把拎起欣眉的衣领,喝问:“还有两页在哪里?” 还有两页? 她终于记起那被撕掉的两页,被她那时递给了旭阳擦屁屁,她不由脱口而出,“还有两页被我撕下来去给旭阳哥哥擦屁屁用了!” 中年男人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又气又怒,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你们这两个小鬼,知不知道那是世间的绝世武学,多少人对它梦寐以求,多少人为他付出性命,你们这两个小鬼居然用它去擦屁股?” 暴怒的表情,凶狠的眼神,那一脸要掐死她的恐怖,吓得小小年级的欣眉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 第28章 最毒妇人心 中年男人却松开手,一把将她摔到了地上,转过身就想走,却不想小小的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又扑上去,死死抱住中年男人的大腿,大声道:“叔叔,求求你放过旭阳哥哥,求求你救救他!” 中年男人恐吓她,一手按在她的头盖骨上,“快放手,不然我一掌杀了你!” 她仰起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无惧的光,“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放手的,因为你说过,只有你才能救旭阳哥哥。你要是走了,旭阳哥哥就没救了。” 男人恶狠狠地道:“你不怕死?小女娃?” 她呜呜哭泣着,继而一抹眼泪,勇敢的挺挺胸膛,咬牙道:“不怕!这件事本来就和旭阳哥哥没关系,那本书是我撕下来给他的,又不是旭阳哥哥撕的,你要杀就该杀我,怎么可以去杀旭阳哥哥。” 她小小的脸沾着泪水,带着恳求的眼神望着男人; 那一个霎那,中年男子似乎被她的勇敢和无惧所打动,那双按在她头盖骨上的手,转而改为提起她的衣领,“小女娃,看着你的份上,就饶过那个小男娃。” 这就是他的师父,一个隐居于山中的绝世高人,也是他后来教会了他这身绝顶的功夫和易容。 欣眉…… 他想到入神,不觉连眼神也不觉改变了,带着一种存在与回忆中的温柔,默然不语。 金璎璎偏过头,自然是看到南十夜脸上的神色,她立刻明白他肯定是在想他的欣眉,这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她有些不悦,唤了他一声。 南十夜依旧沉浸在回忆里,没有觉察。 她更加不高兴,推推他,“十夜,你在想什么?” 南十夜淡淡道:“没什么。” 金璎璎听到他口不对心的回答。不由气呼呼地说:“和我说话这么没趣吗?你要是不想陪我,就直接说出来,何必摆着一张臭脸给我看!”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清楚。”南十夜的语气很平淡。 瞧瞧他刚才想起欣眉时表情是那般的温柔。而现在对自己说话却是这般的冷淡,这强烈的对比让她被他这种冷淡的样子伤到了,不禁忍不住脱口而出,“是,我是清楚,我还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你在想你的欣眉。” 南十夜一震,嘴里却不承认,“不是。” 金璎璎更怒了,提高音量大声道:“十夜。你的欣眉已经死了,她已经不在人间了。她不会再和你说话,不会再对着你笑了,她只是个死人,不管你多么的想她。多么的念她,她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段话让南十夜的脸色忽悠变了,它仿佛触及到他灵魂中的痛处,他目光在瞬间变得雪亮刺眼,带着深深的冷意。 他板起脸,沉声喝道:“闭嘴。” 金璎璎看到他板起了面孔,还呵斥自己闭嘴。顿时被一股妒意冲昏了头脑,于是 什么也不顾了,忍不住冲着他大声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活在回忆里,不愿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周围?她就算再好,终究也是死了,不论你怎么呼唤。她都不会再回应你。十夜,你清醒点吧!” 南十夜冷冷的看着她,语声冰冷,“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不去想她?你又凭什么让我不去想她?” 金璎璎徒然退了一步,南十夜脸上那种陌生的表情。让她心里一凉。 她低估了那个死去的女孩在他心里的地位,看着他此刻的眼神,她能感觉得到那个欣眉就是他生命中的禁地,触摸不得,却又牢牢霸占着他的所有情感,让她又一次感觉到无可奈何的命运之力。 她生生退了一步,用一种很幽怨的眼神又看了他一眼,最后一甩头发,生气地走了; “小姐。”春雪没又想到方才还好好的两个人,怎么没两下子就吵起来,她连忙拔脚朝金璎璎追去,“等等我!” 蔷薇丛中,只剩下那个黑衣的身影。 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接近的孤傲,在风中沉默着。 ****************************************************** 树影婆娑,树梢晃动着碎裂的阳光。 南十夜独自漫步在林中,深黑的衣衫上金色的花纹和图案,在斑斓的树影间,忽明忽暗的闪着金色的光。 欣眉的笑容在脑海里越来越远,而金璎璎方才生气的脸却越来越清晰。虽然她确实改变了不少,但任性的性格并没改变多少,但也就是这样的她,让他不得不承认她着实牵动了他的喜怒哀乐。 这个和欣眉完全不同的少女,也不知是在何时走入他心底的,或许是在他亲眼目睹她拿着锄头挖着失踪的自己,又或许是在自己刻意去说长生的坏话时,她不管不顾的拿着锄头要追打自己,但不管是在哪里,她确实是吸引了扮成长生的自己。 长生…… 他默念着这个她为自己取的名字,很不是滋味。 长生并非他的真实性格,但也并非全然不是,那只是隐藏在旧日时光中的另一个自己,随和而胆怯。 他从不曾想到这个旧日的自己,竟能让她如此的念念不忘,他心里流窜这深深的妒意。 在她心里,是长生更重要些,还是作为十夜的自己更重要些? 他不知道。 他忽而想起道别时,祁向天对他说过的话,如果你再用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去对她,当心她会被别的来路不明的男人给抢走。 确实是有这样的家伙,他倒是真的没想到。 巫灵山上,她当着众师兄的面宣布她另有所爱,而那个所爱还是某个和他门当户对的高官之子,当时,他以为这是她编造出来的谎言,但同时也为忽然发觉自己所喜欢的女孩竟是如此贪慕虚荣的人而备受打击,因此才会在地牢里连夜逃掉。 他想着她既然喜欢有钱人,就用了南十夜的身份接受了的金信云的邀请,说到底还是想再见她一面。 知道他亲眼看到她拿着锄头在庄里挖着失踪的自己,一点也不顾庄里人的嘲笑,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的真心。 那一颗隐藏在任性外表下,她对长生的那颗心。 他叹息一声,自己和长生对于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他想起在宫里偷听到的那些话,他不禁攥紧拳头;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那样的过去,和那个叫丁正廷的男人,他们竟然会有过一段那样的情史。原来在巫灵山上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说假话,唯一假的应该就是那张她冒充别人的脸。 那个男人应该是和她断掉了吧,瞧着她当时哭得是那么的伤心,应该是对那个男人彻底死心了吧。而那时候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什么都不知道静静的在她身边陪着她,这样就行了。 他想着这些,不由顺着蔷薇花丛径自入了竹林深处。 清淡的幽香飘出,隐隐裹着轻微的轻笑和说话声。 他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他心中就顿生疑窦。 那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的? 在离他数米之遥的树下,一男一女亲热的搂在一起,那个女人素色衣裙,珠翠在树影中闪耀,她依偎在身边的男人怀中,娇媚无比。 男人相貌帅气英武,一手楼着女人的纤腰,低下头用唇在她右边脸颊上轻啄一下,一边将目光流连在她娇柔妩媚的脸蛋上。 这个女人正是金信云新娶的夫人丁香,而男人则是金信云的四徒弟陆银鹏。 南十夜看清那两人的面容,虽感有些诧异,但对这档子事,因为事不关己,他也没兴趣管,正打算转身走的,风却将丁香的声音送到他耳边,“鹏,我没想到那丫头命会那样硬,那样的汤居然也喝不死她。” 听到这句话,南十夜心里一动。 这个丁香早在他在扮长生时,他就派人查过她的底细,这个女人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而她嘴里的丫头……莫非是在指金璎璎? 他收住迈出去的脚,忽地一纵身,轻巧的跃到头顶的树梢上,踩着树梢他又是几个轻跃,落到丁香和陆银鹏所站之处的斜对面的一棵树的枝桠上,拔开枝叶从上面往下看。 陆银鹏的声音更清晰的传来,“汤,什么汤?” “一个喝了会要她命的汤――芙蓉酸辣汤。”丁香得意地笑起来,“你知道那丫头前几日那丫头腹痛难忍,痛得在床上直打滚,又吐又泻的事情吧?” 陆银鹏又是一声惊呼,“原来是你做了手脚,我就说那丫头怎会突然就肚子痛了。” “因为她喝了我做的汤,不死也肯定会丢掉半条命。” “你在汤里下毒了?” “我又怎会去做那般愚蠢的事。”丁香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声。 “没下毒?那你做了什么?” “我将肉和菜有意放置到腐败变臭,然后用这些腐败的东西熬出汁液,再将这些熬出的汁液加水和菜叶以及其他各种香料做成汤,骗她喝下去。” “厉害!”陆银鹏倒吸一口冷气,赞道:“妙啊!” ------------ 第29章 你是我的命运吗 “虽然肉和菜腐败后的汁液,有一股腐败的臭味,但是我加了许多香料和辣椒在内掩盖了一部分味道,还有一部分酸酸的味道,配上我加的辣椒正好可以配上‘芙蓉酸辣汤’的名称,这样的汤喝下肚,绝对会叫她肠穿肚烂,腹泻肚痛不止,即便郎中来诊治,也只会认为她吃坏肚子,或是夜里睡觉凉了肚子,你说这是不是比下毒要好得多,还不易被人察觉?”丁香说完,斜眼看了陆银鹏一眼; “不错!”陆银鹏赞同道:“不愧是香儿,想出的法子就是妙不可言。” 丁香白了他一眼,“这不能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那丫头忽然回庄了。本来,老爷都以为她死了,而我既然嫁给了老爷,只要给老爷生下一男半女,我们就能得到山庄的一切,包括你最想要的庄主之位。” 被丁香一提起这些,陆银鹏也来气了,“是呀,那个丫头竟然会回来,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担心她会坏了我们的好事。” “不过,还好这丫头倒是挺好骗的。”丁香又道:“那次我带着汤去找她,说了一大番感人肺腑的假话后,那丫头居然相信了,乖乖的将那汤给喝下了。她到底是太天真的,天真到近乎愚蠢,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我。这次也算她运气好,虽然她逃过烂肚子的劫数,下次可没这么容易,我就不信搞不死她!” 南十夜在树上偷听着,越听脸色越凝重。 玉剑山庄里的形势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那丫头的几个师兄,依他看只除了大师兄,估计其他几个对那丫头没几个是真心的,就像他扮成长生时在庄里听到的一样,这几个师兄表面都追求着那丫头,实则是为了以后能当庄主。 那个小白兔一般的丫头,在这一群狼子野心的师兄们的觊觎之中。能否安然无恙?他顿时有些忧心忡忡,目露担忧之色。 他在树上又偷听了一阵,从树上往下眺望。 忽地,在距离丁香几米之远的灌木边。他发现还有一个蓝衣少女正在仰头紧盯着树上的自己。 少女头梳双髻,蓝色布衣,一看就知道是山庄里的丫鬟,想来必是服侍丁香的丫头,被丁香派到周围放哨。 这丫鬟肯定在无意中抬头看,才发现了树上的自己。 两人僵持着,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 他们的目光顿时在半空中交汇,他感觉那丫头的脸色立刻变了,目中闪过一丝害怕的神色。 南十夜在树上冷冷盯着她。那般冷厉的表情让树下的那个丫鬟被骇得心惊肉跳,那个丫鬟感觉到南十夜目中的杀意,吓得一下都不敢动弹。 南十夜定定看了她两眼,一个纵身踏树走了。 他不是杀人狂,纵然被那丫鬟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也没有必要杀他灭口,她毕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丫头而已。 因此,他就这样无声的离开这这对歹毒的男女。 翠竹下,那个丫头目送南十夜离开后,僵硬的身体才算松懈下来。 摸摸背心,早已一背心的冷汗。 方才夫人让她在这里放哨,她无意中抬头四望。却发现树的枝桠上居然有黑色的东西,她悄然挪动一下身形,换了个角度才看清那黑色的东西居然是件黑色的衣衫。 树上有人; 她张嘴正想叫喊夫人以警示他们,但是当她看到那个男人刀锋一样冷的目光,她顿时忘了叫唤,只是这样仰着脸和他冷冷对视。 她的心里怕得要死。只以为他会杀人灭口,不想他却踏树走了。 她舒缓了一口气后,召回吓得快要飞掉的魂,直直冲入丁香所在地方,惊恐的呼道:“夫人。不好了!” 瞧见倚红跌跌撞撞跑过来,惊慌失措的嚷着,丁香只是问了句,“何事如此惊慌?” “夫人,奴婢刚才发现方才这树上有人偷听。” “有人偷听?”丁香猛然吃了一惊,和陆银鹏齐齐反问道。 “你可看清偷听的人是何人?”陆银鹏连忙问道。 “那人穿着黑衣服,我看到了他的脸,好像就是那位送小姐回庄的南公子。” 丁香又是一惊,“你可看清了?” 倚红想了下,点头肯定道:“绝对是他,全庄喜欢穿黑衣服的只有他,那张脸不会有错的。” 丁香和陆银鹏互看一眼,陆银鹏急道:“这可怎么办?被这个姓南的偷听到,会不会坏我们事?” “我听你师父提起过,说这姓南的生意做得很大,武功也不错,更麻烦的是他和那个丫头关系很好,没准会将今天的事告诉那丫头。” “那怎么办?” 丁香想了想道:“只好先来个苦肉计,接着再来个连环计。” “苦肉计?” “那丫头现在很信任我,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将她对我的信任继续深化,然后,嘿嘿……”丁香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嘿嘿的阴笑着。 陆银鹏看看丁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又想伸手搂住她,拍着她的马屁道:“既然你能想出好法子,我就不用再操心了。我就说这庄里没人比你厉害,那个丫头那会是你的对手。” 丁香却拍开他想搂她的手,啐道:“别这么没正经,现在都已经被人给看到了,以后啊,在庄里你给我小心点,别再动手动脚,以免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 金璎璎气呼呼冲到一丛灌木前,折下一枝噼里啪啦的冲着灌木就是一顿猛抽,桃红的衣袖挥舞,那击打灌木的声音也就越发密集。 木叶飞散,碎裂的飘散在风中。 她小嘴翘着,眼中旋转着泪珠,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激烈动作在背后晃荡出幽黑的弧度。 回庄这么久,她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却是为了那个他。 为什么他要把一切都放在心里?为什么他要像这样自己折磨自己?看见他这个样子,她真的很痛心,她知道他并没走出失去那个女孩的阴影,虽然他和她说起的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少之又少,但是,从那次他提到那个女孩死掉时,那眸中流露出的刻骨恨意就能看出来,或许,他如此冷漠孤僻的性格就和那个女孩的死亡有着某种关系; 那个女孩子怎么死的,她不知道。 但那个女孩虽然已经死了,却永远地活在他心里,这点她却是比谁都清楚的。她知道他现在活着,心或许是早已死掉了。 他或许是对自己动了心,但是,也就那么一点点动心,也永远比不过躲在他心里在默默窥视着自己的那个欣眉。在他心中孰轻孰重,从方才自己那般说欣眉,就立刻激怒他就可以看得出来。 她用手攥紧树枝,她感到很无力,即使是如此的想靠近他,她却知道活人是永远无法和死人比较的。 她无力的垂下挥动树枝的手,终于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对于最初的那段和丁正廷的爱恋,她不敢去奢求太多,因为那是她顶着别人的脸,享受着本来属于别人的爱,那段日子虽然很甜蜜,却异常短暂;可是她和南十夜的这段情不同,这段情源于点点滴滴的相处,宛如涓涓溪流,一丝丝注入她的心中,直到她开始相信他就是她未来的命运。 “小姐。”背后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 春雪凑上前,看了看哭成泪人的她,忽然道:“小姐,你太任性了。” 金璎璎抽泣着,越哭越伤心。 “其实南公子对你够好了。”春雪道:“你为什么不站在南公子的角度去想想,他最心爱的女孩子死掉了,却又被别人这样刺激他,他心里能好受吗?那你样生生撕开他的伤口,还要在上面撒把盐,只会把你和他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点点感情给毁掉。” 金璎璎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他不好受,可他什么也不和我说,虽然他从没说过他和那个女孩之间的事,仅仅只是对我提过她的名字。可是,我能感觉得到横亘在我和他之间的那个她。” “小姐,其实谁又能没有过去呢?”春雪想了想,“南公子本来年纪就比你大,又是生意场上的人,你怎么能要求他是一张白纸,上面只写着你的名字呢?就算是小姐你,怕是也有着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如何能要求南公子不想别人,只想你一个?” 金璎璎顿时哑口无言,春雪说的不错,她也有着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比如那段她和丁正廷的情史,她就一直瞒着所有的人。 这么想着,她激动地情绪也就平静了许多,见她安静了不少,春雪又极力劝道:“其实以南公子那种生性冷淡的人,这次到庄里对小姐是言听计从,就可以看出他是很喜欢小姐的,不然他肯定会对你爱你不理的。” 春雪这话又让她想起在点翠山上,南十夜和祁玉的相处,他对于祁玉确实是爱理不理。 她的气也就消了许多,嘟着嘴又道:“可是,他以前在庄里说过,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温柔的女孩子。” ------------ 第30章 别抢我的汤 “以前不喜欢,并不代表他现在也不喜欢啊!” 金璎璎叹息一声,“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想法,每次都只能用猜的,这样也很累啊。” “南公子性格比较内向深沉,依我看,那位姑娘的死极有可能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他难以放下旧爱,每每思及那位姑娘的死,他的痛苦和无奈必定也很多,他越是清醒,那种失去挚爱的痛就越是强烈。”春雪说到这里停了下,想了想又道:“其实这倒是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他是个很重情义很长情的人,小姐不该奢求他去忘掉那个她,而是只要求你在他心中和那个她一样重要就行了。” 金璎璎听了这番话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没有答话; 自己在南十夜心中不重要么?她想起在王府给自己医病的那位先生说过的,她对十夜很重要,如果不重要,南十夜又如何会连夜兼程赶赴关外去找人救自己;如果不重要,他如何会追上点翠山,不顾生命危险的帮自己寻找白鹿。 照这般看来,南十夜是很喜欢自己的,她完全没必要去嫉妒那个死去的女孩,因为,她还活着,而那个女孩已经死了。 而她,只要做好自己,让他更爱自己就行了。 春雪又提醒道:“小姐,以你方才的举动,肯定会让南公子认为小姐依然还是那般的骄横任性。” 金璎璎咬咬唇,发现自己在冲动之下确实做错了,在春雪的这番劝解之下她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她不应该去揭南十夜心里的伤疤,让那个叫欣眉的女孩子成为他们之间的禁忌。她该做的,是柔声细语的和他谈谈这个叫欣眉的女孩子,同情一下这个女孩子,这样南十夜就不会认为自己刁蛮了。 方才自己发的那一顿脾气,极有可能已经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岌岌可危,南十夜可能认为自己其实和以前的自己一样。根本都没有任何改变,那么现在该做的就是立刻去弥补,亡羊补牢希望现在不算太晚。 她想明白后,一抹眼泪。“春雪,谢谢你。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瞧见金璎璎想明白了,春雪也很高兴,抿嘴笑着指指那一地的灌木叶子,“小姐你想清楚了就好了,不然这些灌木就是白白遭罪了。” 看着满地的落叶,金璎璎的脸立刻红了,“雪儿!” “小姐,你刚才说的话太伤人了,你还是赶紧去向他认个错吧。” “好。”金璎璎点头。“我现在就去找他。” 金璎璎带着春雪在庄里转悠了一整圈,也没找到南十夜的半个人影。南十夜去哪里了?难道躲到某个角落去哀悼死去的欣眉了? 正自想着,忽见南十夜一脸沉思的从望月楼附近走出。 金璎璎顿时一喜,立刻迎上去,哪知南十夜一见是她。立刻调转身子就往回走。她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去,嘴里不忘喊了声,“十夜。” 南十夜迟疑一下,倒是站住了,却没回头看她。 她走近他,仰头看着身前高大的背影,不由伸手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却见他虽未挣扎,任由自己抓着他的衣袖,却也没转过身,相反依旧用很冷硬的脊背对着她。 “你有什么事?”冷冰冰的语气,让金璎璎心一沉。 “那个……”她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手,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南十夜沉默着,冷淡的背影像暮色中的一块岩石。 “早上是我不好,不该说那样的话惹你生气,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低头认错,语气诚恳。 他不言不语。沉默依旧。 这仿佛像是在对空气说话,这种淡漠立刻让金璎璎眼圈一红,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给占据,这泪水就控制不住的滚出眼眶。 怎么办,十夜不理她了! 她不由哭起来,“十夜,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冷淡?” “我对你冷淡吗?”南十夜终于又说话了。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早上的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刺激你,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遗忘的过去,我不该揭你心里的伤疤让你更难过的。对不起,十夜。希望你能原谅那时候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我,不要再生我的气。” 她耸着鼻子,哭得更伤心,“其实,我原本只是羡慕那个叫欣眉的女孩而已,羡慕她对你而言有如此的重要,羡慕她牵动了你的喜怒哀乐。那时,我只是想将你从这种无望的感情中拯救出来,我不想看到你沉溺在那种撕心的痛苦中,因为看到这样悲伤的你,我心里会感到很难受。“ 她停了一下,抹了一下泪,继续道:“现在,我知道我是不可能代替她在你心中的位子,我也不会再有那种奢望,我只希望你能在你心中给我留出一小处属于我的位子,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充满希翼的话,带着令他无法狠心去拒绝的恳切,听着背后不断传来的嘤嘤哭声,他的心终于被他哭软了。 南十夜终于回过身,从肩上侧脸看了她一眼。 两手攥着他衣袖的她,仰着一张流着泪的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他,那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犹如浸在水雾中的黑葡萄,沾满透明的泪水。 她看到他回头看自己,梨花带雨的哭得更伤心。 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原本还有的一丝怒气都烟消云散,他不禁道:“我早已没有怪你了。” “是吗?”金璎璎抹着泪,追问。 南十夜点头,转过身面朝着她,“你快擦擦泪吧,不然给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金璎璎立刻破涕而笑,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一边又伸手抓住他的胳臂,“这样说你原谅我了?” 她跳起来,高兴得发出清脆的笑声,暮色里,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泪水都还没干透,倒显得更加的妩媚动人。 她正笑得高兴,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在亲热的道:“璎璎,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啊?” 说话的人是丁香,她带着丫鬟倚红出现在她面前。 丁香穿着一袭华美的长裙,衣襟上绣着几只翩翩欲飞的蝴蝶,那勾勒的金丝银线,显示出她现在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同色的长裙轻轻戈地,十分的飘逸柔婉。 落日的余晖中,她脖子上和头上带的金饰发出耀眼的光辉,她的背后是一身蓝色布裙的倚红,倚红的左手臂弯里提着一个暗红的锦盒; 看到她,金璎璎很高兴的道:“香姨,你这是去哪里啊?”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金璎璎好奇道。 丁香笑起来,指指倚红手中的锦盒,笑道:“你大病初愈,我思量着你的身子经过那几日腹泻的折腾,都瘦了一大圈,特意煮了汤给你吃。” “汤?” “是呀,瞧瞧你,才几天就憔悴成这样,不好好补补怎么行。”她将金璎璎拉到不远处用来供歇脚的石桌石椅边坐下,又从倚红手上接过那个暗红的锦盒。 南十夜不动声色的站在金璎璎背后,自打丁香这个女人露面后,他就暗中戒备的握紧拳头,想看看这个女人找金璎璎想做什么。 听到丁香说熬好汤要给金璎璎吃,他立刻想到之前他偷听到的芙蓉酸辣汤,这个可恶的女人,又来害人了。 但是,此时若是和这丫头说丁香想害她,以这丫头的性子肯定不信,既然她又送汤过来,如此的有恃无恐的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双目紧紧盯着丁香掀开盒盖的手,心中在暗自猜侧这次她在汤里做了什么手脚,不过,不管是什么手脚,估计也会是让金璎璎吃不消的手脚。 暗红的盒盖被掀开,露出里面一碗香喷喷的汤。 那是一小碗燕窝银耳汤,雪白透明的诱人汤汁,冒着腾腾的热气,漂浮着银耳汤特有的香气。 金璎璎一闻这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就苏醒了,她吞了下口水,一脸的蠢蠢欲动,“这汤好香啊。” 丁香拿起一个金勺递给她,柔声道:“快趁热喝了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 金璎璎接过金勺,正待伸勺进去舀起一勺,不想从旁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端起那碗搁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汤,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那只手的主人已经一口气将这碗汤全给喝光了。 “这……”她眼巴巴的瞅着被喝得精光的汤碗,嘴里不满的抱怨道:“十夜,这是香姨炖给我喝的汤,你怎么可以抢我的汤。还全给喝完光了,一滴也不留给我。” 南十夜到是不慌不忙的对金璎璎道:“好厨艺啊,我常听你爹夸耀他的夫人厨艺了得,今日有此机缘,自然也是想尝尝看,这味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丁香也被南十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但她随即就道:“南公子过奖了。” 金璎璎嘴馋的舔舔唇,两眼望着面前的空碗,“真的味道那么好吗?” 丁香笑起来,“璎璎,你既然想喝,我下次再熬给你喝。” ------------ 第31章 毒计 “香姨,你真好!”金璎璎笑成一朵花。 丁香让倚红收拾好碗和锦盒道:“璎璎,我还要去见老爷,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她带着倚红转身离去,在转过身之后,她面上现出一丝深色,那丝神色让她娟秀的脸庞罩上一层深浓的阴霾。 南十夜果然听到了,当时倚红说她只看到他在树上,不知道他到底偷听了有多久。不过,从方才他抢着喝汤的举动来看,他不但听到了,还听得不少,连芙蓉汤的秘密他都给听了去。 他担心自己会在汤中下毒,就不动声色的抢着喝了,看这个样子,他应该还没将他听到的那些事告诉那个丫头,但这也难保他不会马上就告诉她。 因为,通过这碗汤她倒是试出来这两个人关系很不一般。 这下还真棘手了,这个南十夜如此的做法让她摸不透他在想什么,看来不能再等了,要快点依计行事了。 ************************************************** 金璎璎一大早就很烦,因为她最宝贝的發不见了; 发现發不见了是在中午,她用过午膳后,想吹下發玩一下,却徒然发现發竟然不见了。 她记得昨晚睡觉的时候,随手将發给搁在梳妆台上,早上梳妆打扮后,出门前她倒是忘了给带上,等她回来找的时候,却没在梳妆台上见到那个發。 她召来丫鬟仆人问了一遍,但众人都说没有见到她的那个發。 是谁拿了她的發?她记得明明是放在那里的,东西不可能自己长了腿飞掉,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拿走了。 虽然十夜说过这發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但是她也用了这么久了,对它有一定的感情了。 毕竟。它的音色是那般的美,是那般的特别,没有什么可以比的上它的独特。 更何况它是南十夜送给她的唯一的一样东西,如今丢了叫她心里很不舒服。在她心里。这东西就相当于南十夜给她的信物,因此它有多么的重要是不言而喻的。 她想着会不会是有仆人拿出去了,于是跑到外面逮到一个仆人就问看到过她的發没有,但是问了一圈人,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说没见过。 她坐在竹林前的草坪上歇脚,找了很久的發让她有些累了,她坐在草坪上,心里烦躁到极点。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盛装的女子,女子乌发如云。珠翠满头,一双美眸流溢生辉,她怀中抱着好几颗翠绿的青菜和肉条,即使是抱着这样不搭调的东西,却由于她相貌柔美。举止风姿绰约,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倒也无损于她半丝的美感。 这个女子怀抱的蔬菜走过来,美眸四顾,很快看到坐在草坪上的金璎璎。 她不由走到她面前,好奇道:“璎璎,你在这里干什么?” 金璎璎正坐在草坪上。一腿向上弓起,一手就势搭在这条弓起的腿上,另一只腿伸直的放在地上,她的另一只手很烦躁的,无意识的揪着地上柔嫩的绿草,小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嘟嚷着什么。 她俏眉拧得紧紧的。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女子见状,很关切的又问。 金璎璎听到问话,抬起脸见是丁香,忙起身站起来,冲着丁香就问。“香姨,你看到我的發没有?” “發?” “就是一个这般大小,外形有些像泪滴状的东西,你有没有见过?”金璎璎一边形容着,一边焦急地问她。 “泪滴状的,这么大的?” “对啊!就是这么大的,平常我很喜欢放在嘴边吹的那个东西,你有没有看到?它是红色的,颜色晶莹得发亮。像是玉石,但比玉石更光滑,更有光泽。” “红色的?” “对?” 丁香想了想,“你这么说着,我倒是想起来,刚才我到地窖里去取菜,打算给你爹炖碗汤喝,在地窖里,我好像有看到这么个红东西在眼里晃了下; 。但是当时我忙着选做汤的材料,没有细看,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现在被你一提起来,还真有些像。” “是吗?”金璎璎激动的道:“在哪里,在哪个地窖你有看到过?” “我也没细看,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东西。”丁香抱着怀中的菜,脚步一转,“这样吧,我带你去那个地窖好了。” “好啊。”金璎璎说完迫不及待的随着丁香一起去了那个地窖,站在地窖门口,金璎璎早已忍耐不住,一个箭步从打开的门外笔直冲了进去。 丁香也抱着那些菜,紧随着她一起入内。 地窖里不算很亮,淡薄的光线从敞开的门外射入,地窖里很阴冷潮湿,里面堆放着各种蔬菜和食材。 “香姨,你看到的东西在哪里?”金璎璎一边抬着头,在地窖里四处打量着,一边回过头问身后的丁香。 “在这边。”丁香越过她,径自往右边走到前方堆放着蔬菜的地方,用手指着那些放蔬菜最顶端的那一层上,“你看,是不是这个?” 金璎璎果然看到那些堆起来的蔬菜之上,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在黑暗中发着微红的光,金璎璎一手提着灯,凑近一看,那东西果然就是她到处找遍都没找到的發。 她惊喜的叫了声,立刻扑上去,踮起脚尖,伸出手,拼命地去拿那个搁在蔬菜上的發。 也没费多大的力气,她就从上面拿下了她的發。 她摸了摸發,没觉得哪里被损坏了,于是又放在嘴里试着吹了一下,音色依旧是那么的美。 她松了口气,摸着發,很是欢喜。 终于找到了! 就在这时,背后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门被猛力关上的声音,接着听到一阵钥匙锁门叮当声和喀嚓声,在黑暗中尤为清晰。 丁香一听,不由道:“咦,谁把门锁上了,走,璎璎,我们快出去。”她说着连忙拉住金璎璎往地窖的门的方向走去。 两人在地窖门口停下,丁香推了下门,却是推不开,沉声惊呼道:“糟了,这门被人从外面给锁上了。” “锁上了?”金璎璎道。 “你没听到刚才门关上后,有人在外面锁门的声音。” 金璎璎皱起眉,“莫非是有仆人看到地窖的门开着,以为里面没人就给关上了?” 丁香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对,我们明明有燃着灯在这里面,没理由外面的人没看到,而且这门很快的就被关上了,接着就被锁了,这事很蹊跷啊!” 金璎璎一听,心知不妙,立刻冲到门前,伸出手用力拍着门,扯着嗓门高喊起来,“来人啊,快放我们出去; !” 丁香见状也过来帮着一起叫喊着,但是,两人嗓子喊哑了,口也喊得干了,也没见到有人过来打开地窖的门。 两人只好挨着门坐在了地上,那盏丁香带入的油灯,被搁置在两人身侧的地面上,将昏黄的灯光铺排在附近的地上,有种惨淡的冷意。 “香姨,这个地窖平常有没有人过来?” “很少有人过来,除了拿菜的师傅以外,几乎没人过来。” “什么?”金璎璎心一沉,“这么说要是没人过来发现我们,我们就会饿死在这里面?” 丁香的语气很凝重,“恐怕是的。” 丁香这句话说完后,就是一片难捱的沉默。 “可恶,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沉窒中,金璎璎忽然说话了。 她也并非是傻瓜,稍一思索,就知道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首先,这个發如何会出现在这个地窖里,明明她都记得今早出门前,自己是将它给遗忘在梳妆台上,怎么会这么诡异的出现在这里? 莫非……有人为了把她关入地窖里,就偷走了她的發,将發藏入这里,就是为引她到这里来? 她正自想着,忽听丁香问道:“璎璎,你这几天来过这个地窖?” “没有?” “没有吗?那你的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今早出门前,我记得是将它给放在了梳妆台上,要不是在路上你告诉我在这里有见到它,我根本都不知道它在这里。” “这么说,是有人想害你,才用这东西将你给引到这里。” “香姨说得对,肯定是有人偷了我的發,藏到这里,好引我到这里来,将我关在里面,好把我活活饿死,好歹毒的手段。” “璎璎,你得罪过谁,要这样害你?” 金璎璎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是谁想害我,我都一年没回庄了,要论有得罪人,也是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得罪过。”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着,在这样的微弱火光中,在地窖里逐渐逼来的寒气中瑟缩起身子。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掉,两人从一开始期待有人过来,到最后变得慢慢绝望起来,已过了好几个时辰,地窖里阴冷的寒气,让穿得比较少的金璎璎冻得蜷缩成一团,用双臂环住膝盖,冷得直发抖。 她低着头,更紧的抱住自己。 到底是谁?要如此的暗害于她? ------------ 第32章 被蒙蔽的小白羊 在逐渐袭来的凉意中,金璎璎环住双臂抱紧自己,由于外面是初夏,她又忙着到处找發,因此她的衣衫穿得不多,在这阴冷的地窖里,自然是觉得越来越冷。 她缩着身子,想着外面肯定是夜晚了,这地窖里的寒意是更甚了。 她正低头想着,忽觉一件衣服轻轻披在了肩上,她抬起头,看到是丁香脱下了自己身上罩的外衫给她披上。 金璎璎见状忙伸手按住她正在给自己披衣服的手,另一只手欲待掀起身上的衣衫,“香姨……” “我穿得比你多点,你先披着吧; 。” “可是,你……” “没关系,我不冷。”丁香道:“我自幼忍饥挨饿,什么样的苦都遭过,这不算什么的,倒是你穿这么少,地窖里又这么冷,怕是身子骨会吃不消,没等出去就会病倒。” “香姨……”金璎璎顿时感动不已,捏紧那披在身上的衣衫,感觉一阵暖意流遍全身。 她握住丁香的手,想起以前害她小产的事,顿觉愧疚万分,她满怀歉意的道:“香姨,我以前误会你了,对不起!我以前太任性,害你小产,连孩子也没了……”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说起来那也就是那孩子的命,怨不得别人。”丁香哀伤的叹了口气,又道:“以后,你和老爷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们一起好好服侍他,让他快快乐乐的过完下半生。” 金璎璎很重的点了个头,“我娘死得早,爹从没动过再娶的心,一直把我拉扯大,那时我不知道他其实心里很苦。直到他遇到了你,那么坚定的要娶你,以前我不能理解,现在我懂了。因为你是一个值得他喜欢的好女人。这在外面的这段日子,也让我想明白了,爹年纪大了,是需要一个人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而现在将爹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丁香听了这番话,只是用手拍拍金璎璎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爹的。” 讲了这么多,由于身上多披了件衣衫,她觉得暖和多了,不由又坐起来,用手狂拍着门大叫道:“来人啊!放我们出去!” 地窖里回荡着她的叫声,倒显得此刻的地窖阴冷黑暗得可怕。 “香姨。为什么还没人来放我们出去?” “这门该是从外面锁上的,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一般人远远看着门是锁着的,应该就不会走过来仔细看了,肯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面没人。又怎会发现我们还在里面关着出不去?” “那如果一直没人来救我们,这样下去,我们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老爷和你的师兄们,等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可能会开始到处找我们,也许能寻到这里来。” “可是。就像香姨刚才说的,就算他们找到这附近,看到门锁上了,也许会以为我们根本不在这里面。”她抱着膝盖,嘴搁在膝上说道。 “凡事也没有绝对,我们只要想办法活下去就行了。到时候总会有人寻到这里来的,再说运菜的师傅总会有再运菜进来的时候,那时候就是我们就能出去的机会了,你要有这个信心啊。”丁香仰起颈子望着地窖里唯一的一扇窗,这么说道。 那扇窗很高。而且窗上的铁柱挡住了所有爬出去的可能。 金璎璎看到了丁香充满求生欲望的眼神,眼中沁出泪,“香姨,是我连累你了,这个人处心积虑的想害我,应该并无想害你的心,你不过是正好看到这个發,而正好被选中作为带我踏入这个圈套里的人。香姨,这次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丁香伸出手用袖子帮她擦擦泪,“别说连累不连累,都是一家人了,饿死应该也不会,你看看这是地窖,里面还有菜可以吃的; 。我们不能自己就先气馁,在等着别人来开锁救我们出去之前,首先要自己不能丧失掉生的信念。” “璎璎。”丁香望着她,叫着她的名字,“想想你爹,要是我们真的出了什么事,你爹会很伤心的。” 金璎璎点点头,反握住丁香的手点了下头。 “可是到底是谁,为何要这样害我?”金璎璎喃喃道。 丁香没回答,地窖里又安静下来。 金璎璎坐在黑暗中又想起那个可爱又可恨的影子。 十夜…… 如果我这次不能活着出去,你以后会不会像思念欣眉一般的思念我呢? 想起那个骄傲的影子,她的眼神变得热烈起来,犹如黑暗中烧起的一把火,充满了炽热的情感。如果他真能像思念那个欣眉一般思念着她,现在就算叫她立刻去死掉她也会心甘情愿。 因为,她真的很爱他。 时间渐渐流淌而去,两人坐在黑暗中,又冷又饿。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璎璎在迷迷糊糊的睡意之中,听到门外似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还有拍门声从外面传来,隐约还夹着呼喊着她名字的叫声。 她一喜,顿时睡意全无,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凑近门边,隔着门大声回应道:“我在这里啊,你们快过来救救我们吧!” 她高喊着,卷打脚踢用力的捶打着门。 门,在她的捶打之下,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哐哐声。 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叫喊和拍门声,门外仿若回应般立刻也响起推门的声音,但没一会,那推门声就停下来,随即又传出一连串用钥匙开锁的声音。 金璎璎听到开锁声很是激动,试着推了一下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而外面用钥匙打门的声音也消失了,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怎么了?明明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为什么门打不开? 正疑惑间,她隔着门听到外面有人在向内喊着,“师妹,你别害怕,我们来救你了!” 她认出那是二师兄和四师兄的声音,于是贴着门朝着外面大声回道:“二师兄,四师兄,快开门啊!” “锁坏了,师父叫人去找工具来撬锁了!” 隐约的回答,让她的心终于镇定下。 金璎璎重新坐下, 她爬倒丁香身边,推推依旧在熟睡的丁香,“香姨,有人来救我们了。” 她推了一下,丁香没反应。她顿觉不妙,更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肩膀,依旧不见丁香有反应,她不由伸手摸摸她的手脚和身体,发现她手脚冰凉,不禁急了,大喊道:“香姨,你醒醒啊; !” 丁香依旧一动也不动,立刻把金璎璎吓哭了。 她一把拉下裹在自己身上丁香的外衣,一边用它紧紧裹住她的身体,“香姨,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什么事,爹可怎么办?” 她哭着已经说不下去,而那个裹着衣衫的人这时仿佛回暖了,开口用很虚弱的声音道:“我没事,璎璎。” 门到底是在急迫中给打开了,望着门外站着的一大堆熟悉的面孔,金璎璎百感交集。 从门外射入的光中,她看到那些人里有最疼她的爹,还有她的几个师兄,以及他的丫鬟春雪,他们见了她也是一脸的欣喜若狂,春雪早已迎上前,喜道:“小姐,太好了,你没事。” 金璎璎转动目光,自然也看到站在金信云背后,那个她在地窖里心心念念的南十夜,他看到她,脸上有着松了口气的表情。 “爹。”金璎璎飞扑到金信云的怀里,哭喊道:“爹,你快快救救香姨吧!” “璎儿,香儿真的在里面?” 金璎璎直抹着泪,“是的。” “你香姨怎么了?”金信云一看爱女哭成了泪人,立刻放开金璎璎冲入地窖里。 一入地窖,他果然见到丁香身上盖着一件衣衫蜷在黑暗中,伸缩着身子像只煮熟的虾子,一动不动。 他顿时直如雷击,连忙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蹲下来,伸手在她心口摸摸,又将手放在她鼻端试了下,感觉她心口还有跳动,鼻端还有热气,这才将方才那瞬间跳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他心疼的扶起她,轻轻摇晃了一下她,唤了声,“香儿。” 丁香在这时奇迹般的睁开眼睛,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小声道:“老爷,璎璎她……?” “她没事,可是你……” 丁香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她没事就好,这样就够了。”她说完阖上她美丽的眼睛。 “爹,快找郎中来救香姨啊!”金璎璎又冲进来,很焦急地望着金信云怀中的丁香道。 金信云抱起丁香出了地窖,立刻请了郎中来给昏迷的丁香诊治。 站在外间,金信云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的树影。 要不是一大早丁香就和自己说想给他煲汤补补身子,说是要去地窖里取菜,那么到现在,他恐怕都不会知道她和璎璎去哪里了。 到了晚上,忙碌了一天的他,才发现一整天没见丁香了,问起其他人,大家都说没见到夫人去哪了;随后,璎璎的丫头春雪也来禀报,小姐也一天没见人影了,找遍了所有小姐可能去的地方,也都没看到小姐。 他下令全庄搜寻女儿和爱妻的下落,还是一无所获。 ------------ 第33章 小白羊,清醒下! 随后,有个厨子说,看到夫人早上好像去过地窖里取菜,不过,那时候,是看到她取了菜出了地窖。 抱着找找试下的想法,他带着人寻到地窖,不想果然发现她们果然都在那里面; 这整件事大有蹊跷啊! 她们明显是被人关入地窖内的,因为门是从外面被反锁上,而且,那把锁的齿孔还被认人为的损坏了。 但是,据门外看管地窖的人说,那日夫人和小姐一起到地窖门口,说是要进去找东西,他打开窖门放她们进去后,他一直等在门外边等着她们出来,在等待的过程中,忽地觉得脑袋后吃了一记闷棒,他顿时晕过去了。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他发现自己被人拖到一个小树林子里,他连忙爬起来去地窖看,发现地窖门好好的关着,门上也好好的上了锁。 当时他本想打开门看看差了什么,结果发现锁坏了。 他正觉得奇怪这锁怎么自己锁上了,还坏掉了,于是想找东西来撬时,听到别人说夫人和小姐不见了,想起自己昏迷前,曾见到她们到了地窖取菜,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才来禀告了自己。 可恶,到底是谁想要谋害自己的女儿和爱妻,如果给他查出来,他绝对不会轻饶! ****************************************************** 地窖的寒气让丁香身染风寒,而卧病在床。 她半靠在床上,秀发未梳髻,脸上也未施脂粉,但她也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即使未曾着妆,她依旧美得让她惊叹。 床畔,金信云看着她病恹的脸道:“香儿,等我查出是谁要害你们。绝不放过他。这次若不是我突然想起早上你有说过要给我熬汤喝,又问过倚红,才知道你因为看到差几样食材而到地窖里去取,我也不会想到派人去那里查看。那么后果会不堪设想,你们会被活活饿死在里面。” 一提到这些,金璎璎就义愤填膺,“爹,那个设计的人真可恶,偷了我的东西,还将我骗入地窖,他知道我很宝贝那东西,肯定会到处找,会到处问人。就算香姨没有去地窖看到那东西,取菜的师傅运菜进去堆放时也有可能看到,反正不管是谁,只要那时候和我一起踏入这个地窖,一起关了再说。对他而言,那也不过只是多了个陪葬的。此人如此胆大包天,抓到了一定要问问,他为何要这样害我?” “老爷,我倒没什么,可是若是不抓到那行凶之人,他这次谋害璎璎没得手。难保不会有下次。老爷,为了璎璎的安全,一定要多加派人手保护她才行。” “香姨,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你自己好生歇息。”坐在床沿的金璎璎握住丁香的手。柔声道:“这次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冻病,你要是不快些好起来,我会良心难安的。” “璎璎,我都说过了。从我嫁给你爹的那刻起,你和老爷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按辈分我是你的姨娘,按年龄我是你的姐妹,在那样的地方,自然是应该由我来照顾你不遭受任何苦难和委屈,我自己吃点苦又算什么?再说,这点苦对于我来说又算什么?” “香姨,谁说你吃苦不算什么?那样爹看着会心疼的。”她娇嗔的望着金信云,“对不对呀,爹。” 金信云展颜笑起来,一手搂住女儿,一手搂住丁香,将她们两个都抱入怀中大笑道:“你们都是爹的宝贝,爹以能拥有你们两个为骄傲; 。哈哈……” 他爽朗而得意的笑声回荡在奢华的房间里,久久不去。 金璎璎又呆了一会,忽地站起来,看了一眼丁香和金信云,抿嘴笑起来,“爹,我还有事要做,不打扰你们了。” 她带着春雪出了梅苑,打算回咏月楼。 半路上,她看到南十夜迎面向她走来,她很高兴地迎上去。 “十夜。” 南十夜看了她一眼,问道:“刚才本想约你一起去观鱼,仆人们说你还没回来,你去哪里了?” “我去看了香姨才回来。”金璎璎兴高采烈的道:“香姨今日精神好多了,就是还有些咳嗽,看来过几天就能好了。” “你最好不好和那个女人走太近。” 金璎璎顿住笑容,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人不简单!” 金璎璎微感不悦,沉声道:“香姨哪里不简单了?” “那个女人诡计多端,你不可不防。”南十夜提醒道。 “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香姨?”金璎璎不满的叫嚷道。 “人心隔肚皮,有时候事情并非如你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它所隐藏的用心才是很可怕的。那种可怕就在于你已将她当成好人,不会再去提防她,等你真正察觉到的时候,就一切为时已晚。” 南十夜会突然说丁香的坏话,让金璎璎感到很讶异,她不由道:“你的意思是……”她狐疑的转动着她那双满含疑问的大眼睛,目光转悠在南十夜冷峻而严肃的脸庞上。 南十夜此刻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严肃,他语气凝重的告诉她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女人想害你。” “这怎么可能!”金璎璎一下跳起来,仿佛南十夜的话让她震惊到极点,“你要是说别人会害我,我还相信,但你说香姨想害死我,我绝对不相信。你不知道在地窖里,香姨就是把她的外衣脱下来给我披着御寒,她才会冻病的,怎么可能是她要来害我?你觉得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吗,明明是自己要害的人,还不要命的想保护她?” 南十夜没想到金璎璎会这样反问,瞧见金璎璎拼命为她说好话的样子,他不禁暗自叹道那个女人还真是太有手段,将这丫头玩弄在股掌间,这丫头不但没发现,还口口声声的相信她,他越发觉得应该让这丫头清醒一下,不然这样下去,这丫头以后深陷危险而不自知,如何能叫他走得安心? 他语声淡淡的对她道:“当然是有的,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确实会有人像这样做。” “喔?是谁?是你吗?”金璎璎气恼南十夜这样说丁香,白了他一眼,抢白道。 “当然不是我; 。”南十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也不想想为何她会知道你丢的东西是在地窖里,这如果不是她藏的又如何能想得到?” “那是她在地窖里去取菜时无意中发现的,当时她也只是和我说可能那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也可能不是我要找的,她也不能确定。” “她早不去取菜,晚也不去取菜,偏偏要在你东西不见的那天去取菜,你不觉得这里面很可疑吗?” “这只是巧合。”金璎璎道:“那天香姨见爹日夜忙于打理生意,打算熬汤给他补补身子。” “熬汤?提到熬汤,你吃的她的苦头还少吗?” “我哪有吃过她的什么苦头?”金璎璎还是一个劲的帮她辩解着。 “那次,你会得了又吐又泻的怪病,就是着了她的道!我问你,在发病之前,你可有喝过一碗她炖的芙蓉汤?” “芙蓉汤?”璎璎想了想,“是有喝过。” “你可有觉得那汤味道很怪?” 金璎璎想了想,如实回答,“是很怪,酸酸的,还有股苦味和辣味,但是香姨说这汤是他们家乡的特产,喝了会福寿双至的。” “哼。”南十夜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无稽之谈。” “呃?” “那碗汤是丁香特制的,是用放得腐败变臭的食物熬成的汤汁,加水和调料制成的,因此才会有你说的酸味和苦味,她想你喝了会肠穿肚烂而死。” 金璎璎一个劲的猛摇头,“这是不可能的,当时,香姨自己也喝了,难道她就不怕自己也肠穿肚烂而死掉吗?” “她也喝了?喝了多少?” “喝了一小勺。” 南十夜冷笑一声,“只是喝了一小勺?哼,她也不敢喝多,她也怕肠穿肚烂,傻瓜,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这喝一口同全部喝下是会有区别的!” “十夜,你不要疑神疑鬼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的。以前,我也是怀疑香姨不是个好人,因为她的身世让我误认为她是个贪慕虚荣,处心积虑想嫁入山庄的坏女人,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以前我的对她的看法太武断,真的是冤枉了好人。以前我那么对她,还害她小产,她却以德报怨,在地窖里宁可自己受冻,也要将衣服给我披着御寒,怕我冻病了,你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瞧见金璎璎一脸激动的样子,南十夜知道不管再怎么和她说,这丫头都不会信丁香是个坏女人。 “你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叹息一声,立刻用很快的速度再度接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总之,你要记住不要再吃丁香做给你吃的任何食物,否则你会后悔莫及的!我现在要去见你爹了,过会我再找你。” 南十夜说完,转身带着仆人而去。 ------------ 第34章 最恶毒的挑拔 金璎璎望着他走远的背影,不由得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十夜也真是的,无凭无据的就乱说香姨的坏话,香姨怎么会是那种坏透顶的女人,十夜也太紧张过头了,看谁都像坏人。” “小姐,你可不要生南公子的气,他这样紧张小姐,还不是怕小姐遭人暗算,担心小姐的安危,这是他在乎小姐的表现呢,小姐怎么气鼓鼓的,你该高兴才对的。” 被春雪这样一劝,原本被南十夜这一番话弄得有些不悦的她又开心起来。是呀,这就是南十夜在乎她的表现呢,就不和他计较他说香姨坏话的事了。 *************************************************************** 时隔一日,已是四月二十八了。 庭院里花开锦绣,争妍斗丽金璎璎顿时来了雅兴,打算去澄阳殿找南十夜一起去赏花。 这次南十夜送她回庄后,金信云为了表示对他的谢意,留他在庄内小住,这一住转眼就快有一个月了,南十夜没提要走,金信云也不知出于什么本意,竟也由得他想住就住; 她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又蹦又跳的甩着一头柔顺的黑发,任淡粉色的裙子在风中荡起一丝夏日的清爽。 她摸摸裙子,很是开心。 这件裙子是今天才从明月坊取回的新衣,明月坊是全城最好的绸缎坊,不但拥有各种昂贵的绫罗绸缎,它出品的成衣也是城中一绝。 她穿着一件粉红的柔丝坠珠绣花上裳,下着一件同色的柔丝撒花百水裙,裙上还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轻纱,很有婉约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再配上那端庄秀雅的桃心髻,以及点缀在鬓发间绒球般的合欢花。别有一股清新脱俗之感。 她摸着绣在胸口娇红吐艳的合欢花,想象着南十夜看到这件裙子时的表情,她不觉兴奋莫名。 那时,他一定会两眼放光吧。 毕竟。除了桐花,他还喜欢合欢花,这一点她还是从孙元修嘴里给套出来的。 本来,她是想在裙子上绣桐花的,毕竟,桐花才是她亲耳听到他说过很喜欢的花,可是桐花是开在清明的花,绣在上面穿着不吉利,因此她只能选择合欢花。 她边走边痴痴想着,不觉来到望月楼前。刚刚走到后门前。心里喜滋滋的她一点也没发现危险已从天而降。 望月楼顶,一块大石头突然从楼顶上面袭下,砸向毫无防备的金璎璎。 阳光把石块恐怖的影子牢牢地钉在门前的地面上。 影子越变越大。 呼啸而下的响声惊醒痴想的金璎璎,她蓦然抬头,看到从天而降的阴影砸向自己。她脑海里一片空白,顿时发出尖利的尖叫。 朦胧间,她看到楼顶有个黑影出现在上面。 漆黑如夜的衣衫之上,炫目耀眼的金色花纹,在阳光下闪出狰狞的冷光。高大魁梧的身材,由于逆光的原因,她看不清他的面孔。那个人影在似乎在往下俯望,也只一下,那个人影匆匆从楼顶晃过。 而更诡异的是,那个石块仿佛长了眼睛一样避开她却落到了她旁边。 飞溅到她脸上的泥土,提醒着她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金璎璎楞楞的站着,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块巨石。倒抽一口冷气,如果被这个石块砸中,自己肯定会被压成肉饼。 有人要杀死她! 忽然间,她有种这样的感觉。 会是谁? 整个脑袋是麻木的,她呆立在原地。忘了动弹,而她尖利的叫声,早已惊动了望月楼里的仆人和她的几个师兄,只一会功夫,楼里就涌出许多人,将她给团团围在中央; “师妹,出什么事了?” “小姐,怎么了?” 人们七嘴八舌的询问着,那个发出尖叫的女孩却依旧愣在原地,仿似还没从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危险中清醒过来。 她听着耳边嘈杂的人声,心里千头万绪,思维中却清晰地知道,现在楼里的人都跑出来了,都站在自己身边,那个行凶之人恐怕见势不妙已经跑掉了,又或者是已经混入了人群中,在偷偷窥视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是谁?到底是谁要这样的害她? 嘈杂的人声里,忽然响起一个男人带着喘息的声音,“你没事吧?” 这熟悉的声音让她身子一震,她木然的将目光投向那个声音,呆滞的眼眸开始恢复光芒。 眼波扫过那人的衣着,她向后徒然退了一步,心脏猛烈地在那乍然映入眼帘的那抹深黑之中收缩。 嗵嗵嗵…… 剧烈的跳动声震动着耳膜。 黑衣,如夜般的颜色! 那人以为她还在先前意外的惊吓中没有恢复,他将手伸向她。 金璎璎的尖叫响彻:“不要碰我!” 惊恐之色流动在她一双圆睁的美眸之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当众问他。 “我正巧路过。”南十夜淡然答道。 她的眼睛怀疑的打量着他,见他额头有些微的汗珠,双颊也有运动过后的特有的红润,更可疑的是……他还有点喘息,尤其今天穿的黑衣正是她刚才在楼顶上看到的绣金色花纹的那件,不由得让她猜测他该不会是刚从那望月楼顶一口气跑下来的吧? 她徒然退了一步,“你说谎!”她厉声叫道。 她的胸膛因为惊恐而剧烈起伏不定。 “师妹,你没事吧?”陆银鹏上前一步,关切的道。 “师妹,幸亏这块大石头掉下来偏了,不然被砸到你肯定没命。”夏羽平也庆幸的说道。 “师妹,幸好你没事。”司马瑞枫打量着受惊吓的金璎璎,很生气的道:“是谁敢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师妹,要是给我逮住,我立刻杀了他!” 南十夜打量着金璎璎,见她眼中对自己有明显的戒备之色,尤其之前曾将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衣衫上,眼中还闪过怀疑的神色,他立刻明白她在怀疑什么,他不慌不忙的道:“我没说谎!” “你有。”金璎璎冷眼看着他,目中怀疑之色更甚。 他看了眼围在金璎璎身边的几个师兄,以及金璎璎眼中的不信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走,到那边去,我有话和你说; 。” 不想平日巴着他不放的金璎璎,现在却发出激烈的反抗,又踢又打,嘴里大叫着,“你放开我,我不要和你过去!” “师妹。”司马瑞枫见状一推南十夜道:“南公子,你没看到我师妹不愿和你一起去吗?请你放开她。” 夏羽平已经一马当先挡在金璎璎身前,不阴不阳的道:“南公子,请自重。” 陆银鹏也在一旁大声嚷嚷道:“南十夜,你到底想干什么,师妹不想看到你,你这么不要脸的缠着她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了!” 南十夜冷冷瞪了唯恐天下不乱的陆银鹏一眼,那一眼中有着严厉的神色,瞪得陆银鹏做贼心虚的停住了嘴,但也就心虚了一下,他又大声呵斥道:“你瞪什么瞪,我告诉你,你先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再撒野!” 司马瑞枫却拦住捋起袖子,一副冲上去要打架的陆银鹏,“四师弟,别这样,南公子好歹也是师父的客人,不得对他动粗。不过,南公子,这当众对女孩子家动手动脚,是登徒子的行为,请南公子自重。” 夏羽平道:“三师弟,你在怕什么?像这种对师妹无礼的家伙,就算我们动手教训了他,师父也不会责怪我们的。” 这三人还真将南十夜给惹恼了,那丫头看情形是在怀疑是自己想杀她,若任由她这样继续误会下去,对别的人没有警惕之心,下一次,极有可能行凶之人极有可能会直接取了她的性命。 这种误会绝对要当面解开才行,他不再说话,一闪身,一把强硬地抓紧金璎璎的手腕将她拖过来,动作快到三个师兄都没看清他是怎么闪过他们三人,抓走师妹的,等到他们察觉时,南十夜已经拖着金璎璎已走到数丈开外了。 这三个师兄看着一下走得没有人影南十夜,又气又怒。 自打这个南十夜送师妹回来之后,师妹是整日巴着他不放手,难得师妹今天和他闹脾气,原本想借此献献殷勤的,不想又被南十夜给将人从眼皮子底下带走了,搞得他们三人顿时面上无光,这不是在当众说他们技不如人么? 那边,南十夜抓着金璎璎的手腕,将她拖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才放开她。他一放开她就立刻开口问道:“你在怕我,为什么?” 金璎璎这时候也豁出去了,什么也不顾了,也不管他是不是在望月楼顶扔下巨石的人,激动地大声道:“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你从望月楼顶扔下那么一大块石头下来想砸死我,你说我会不会怕你?” “我?扔石头下来?” “就是你!” 南十夜却很镇定的道:“你为何如此确定是我扔下石头的?” 金璎璎的目光停在他身上的黑衫上,“我刚才在底下看到行凶之人穿的就是你身上这件绣着金色图案的黑衣服,全庄里喜欢穿黑衣的,尤其黑衣上绣着金色莲花图案的衣服只有你一个,除了你还能是谁。” ------------ 第35章 你被骗了 南十夜简直无语了,这丫头有时候瞧上去挺聪明,怎么有时候又笨得像头牛,他不由道:“你这个笨蛋,我要是想杀你,还需要这么麻烦吗?我随时可以动手,我真要杀你,你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南十夜这么一说,金璎璎觉得很有理,可她还是谨慎的问了句,“那你为何跑得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瞧瞧你额头的汗,不是跑上楼顶扔石头下来,你倒是说说你是去干什么了?” “地窖那件事后,我很担心有人暗中害你。方才我去咏月楼找你,你的丫头说看你穿着新衣裳,一个人去找我了。结果到望月楼的附近就听到你的尖叫,我就飞快的疾奔过来,看你无事才放心了。” 金璎璎这才松了口气,相信了他的解释。 毕竟,在溶洞也好,在点翠山也好,若论他真想杀自己,他都有很多的机会动手,又或者想她死,不用那么拼命去救她不就行了,何须非要等到回庄后,搞得这么麻烦的来害她 她不由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 “你以后要长个心眼,出门要带个丫鬟之类的人跟着,别一个人在庄里晃悠。” 金璎璎靠近她,抓住他的袖子,委屈道:“这也不能怪我不长眼睛啊,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我突然就被人袭击,接着就看到跑得气喘吁吁,颜面潮红的你,怎么不怀疑,更何况事发之时,我在楼顶看到穿着和你相同黑衣的行凶者。” “你看到行凶者?” “我只看到他穿着你一模一样的黑衣,就连黑衣上的金色图案都和你的衣衫相同,就是没看到他的脸,因为太高了,还逆着光,看不清楚。” “原来如此。” 南十夜面上虽无表情,但是心里却是气死了。 可恶!居然还装他! 他自然是知道那个穿着黑衣企图嫁祸给他的人是谁。那样大的石头,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抱起的,是男子所为。 他攥紧拳头,那两个人。竟然如此陷害自己,实在是太过分。 等着瞧 吧,看他怎么撕开他们虚假的面具。 ************************************* 这是一处繁茂枝叶掩映的僻静之处。 树荫凉爽,灌木油亮,和普通的地方也没什么分别,金璎璎打量着这里,回首问身后的男人,“你让我在这里看什么?” 男人道:“自然是看戏。” “看戏?” “一场很精彩,但绝对出乎你意料之外的戏。” 金璎璎歪着头,很惊奇。“是什么戏呢?” “你倒是看了自然就知道了,但是,你要答应我,等会不管是看到什么,或是听到和看到什么。都绝对不可以出声,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南十夜很郑重的道。 金璎璎点头,心下更是好奇。 南十夜如此神秘的表情,证明接着要发生的事情一定很有趣,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接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 “有人来了。”南十夜忽地拉起她,一起跃上一棵树的枝桠上,吩咐她抓紧后。才松开手。 金璎璎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过来,她不由透过枝叶的隙缝往外下方看,果然看到一个华服女子匆匆往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四下张望,像是怕人发现一样。 金璎璎嘴一张,正待喊出来; 。忽而又想起南十夜之前的警告,她自然是担心南十夜不理她的,因此,她也紧闭嘴巴没有出声,只用一双眼睛盯着那女子越走越近的身影。目中渐渐露出疑惑之色。 女子臂弯挎着一个小竹篮,隐约可见里面装了些东西。 女子左右看了几眼,忽地走到灌木边一个垒着巨石的地方,在那里蹲下来,将臂弯中的小竹篮放下,掀起篮盖从里面取出一些纸钱火烛之类的东西搁置在地上。 香姨带着些东西到这里干什么?难道是要祭奠什么人? 正自寻思着,就看到丁香点燃火烛,烧了些钱纸,嘴里念念有词的道:“孩子,你别怪娘当初心狠要将你堕掉,实在是你那个不争气的爹,除了只会赌,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孩子,娘当初堕掉你也是不得已的,着实是那个 贱人发现了你爹的存在,怀疑你不是老爷亲生的,娘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只好牺牲了你,你要理解娘的苦衷啊!” 这番完全出乎预料之外的话,让金璎璎震惊的张着嘴。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丁香会小产,就是因为自己当初刁蛮过头,在她的推搡之下,才会跌倒小产的,还感到内疚不已,不想里面居然有着这样的门道。 她顿时怒不可遏,双拳不由在身侧握紧。 “孩子,你不要再闹了,不要再吓唬娘了,娘所做的一切本来就是为了你,将你带入金家,原本想用你冒充老爷的孩子,让你以后能享尽荣华富贵,却不想要被迫亲手堕掉你,你知道娘心里有多苦吗,有多么伤心吗?你要恨就恨那个小贱人,是她逼死了你。”丁香说到这里,娇弱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害怕的事。 她开始啜泣着,手里拿起一把纸钱烧着。 看到火光吞掉纸钱,她似乎没那么害怕了,小声道:“儿啊,你收了娘的纸钱后,就不要再闹腾娘了。娘并没有忘掉你,你若是在天有灵,就好好保佑娘,能夺得金家的一切,这样你的牺牲才会有价值。” 烟雾缭绕中,忽地想起一个飘忽的童稚声音。 那声音忽远忽近,还不时隐约夹着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扩散过来。 “娘,你好狠心啊。”那个童稚的声音说话了。 丁香听到这声音顿时浑身一震,立刻站起来,仰起粉颈草前后左右的看了一圈,又在四面的草丛中和灌木里找了一阵子,连个鬼影也没找到,她顿时更害怕了,面露惊恐之色的道:“你、你别来找我……别来……不是我……”她语无伦次的辩解着。 “娘,你真的没忘掉我么,儿在地下好苦啊。” 如幽灵般的声音,如泣如诉。 金璎璎见到这种情形,看了一眼身边的南十夜,虽然南十夜嘴巴未动,但是,综和是南十夜把她叫到这里来看戏的,他可以猜测得到这鬼肯定是南十夜装的。 树下的丁香已经战战兢兢道:“儿啊,我真的没有一刻忘掉你; 。” “是么?” 丁香猛点着头,“你的 仇娘都记在心里,娘一定会给你报的。那个小贱人,前几日喝了娘给她炖的汤,差点就一命归西,只可惜她命够硬,硬是被她给挺过来,没有肠穿肚烂。儿啊,我也想你去地府问问阎王爷,为何要给她那么硬的命呢?娘真的很心烦,那个贱人虽然现在很信任娘,可是要害死她,还要不露痕迹的害死她,还真是不容易。” 金璎璎在树上了听了,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南十夜之前和他说的有关丁香的坏事都是真的,那次他抢了丁香炖给自己喝的汤,只是害怕自己会在再次中了丁香的招。 她从树顶望着下面楚楚可怜的女人,心里充满了愤怒。 枉费她之前那般的信任她,她竟然如此欺骗她,这次要不是南十夜使计骗他说出真相,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被她蒙在鼓里,而且还有可能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转过目光很感激的看着南十夜,南十夜冲她点下头,带着她离开了树梢,几个纵身就开了这里。 在两人走后,地上的那个女子还蹲在地上哭哭滴滴。 这时,她的背后走来一个男人,正是陆银鹏。 “香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的丫鬟说你在揽月楼附近,我寻到这附近,看到了倚红,就猜你在这里。”他看了几眼地上的纸钱和火烛,“你在祭奠谁?” 丁香道:“我在祭奠死去的可怜孩儿。这几日我住的房子里闹鬼,白天总是东西不见了,或者是门会自己打开,等我去看的时候,门外面并没人,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听到小婴儿的哭声,好可怕。” 陆银鹏摇头道:“你怕个什么,这世上没鬼的。” “有的。”丁香耸着双肩,又开始发抖,“他刚才还责怪我忘掉了他。” “说话?”陆银鹏道:“你不是小产时,他才7个月,怎么变成鬼了倒是会说话了?” “我问过他,他说人世一天,地下一年,他自然会说话了。” “不对啊,要真是人世一天,地下一年,他应该是个老头了,而不会还是个婴儿的声音,你被骗了,这肯定是谁在故弄玄虚戏耍你。” 丁香不说话了,陆银鹏又道:“我看这个装鬼吓你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南十夜。因为你让我扮成他从楼顶扔石头下去栽赃陷害他,他于是就施计吓唬你,以解心中之气。” “你还说扔石头这件事,要不是你一个大男人连扔个石头这种事都做不好,我又怎么会被南十夜去吓唬!你明明力气又大,身手也不错,扔石头下去也会扔偏,莫非你对那个丫头还余情未了?” ------------ 第36章 拒婚 丁香显然是接受被南十夜给耍了,又是埋怨又是生气的道。 陆银鹏被抢白了,脸上阵青阵白。 确实,在楼顶往下扔石头时,一时还念着师兄妹之情,又是头一次行凶,难免做贼心虚,这手一抖就扔偏了。 “现在不说这个,我们该做的,还是要联手将那家伙弄出庄,他在这里很碍事,他武功那么高,我们也搞不死他,只能快些想办法让他走。” “我看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了,这家伙住了也快一个月了,估计也快走了,我们不如等他走了,再对那丫头下手。” 陆银鹏想了想,也表示了赞同。 *************************************** 金璎璎被南十夜带到另一处僻静之处,她站在灌木丛久久不语。 半响,她才长长叹息一声,“原来香姨是这样阴险恶毒的人,我着实没有想到。”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金璎璎幽幽道:“她做了那么多,在地窖里甚至宁可冻病也不让我生病,这次回庄,我都慢慢开始接受她,只要她对爹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我甚至想过以后就这样和她以及爹这样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却不想她是如此的欺骗我,还如此处心积虑的想置我于死地; 。” “所以说人心隔肚皮,傻丫头。” 金璎璎抬起湿润的眼睛问他,“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南十夜没有回答,也无从回答。 金璎璎却笑道:“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就是长生!” 这次,南十夜有些诧异了,他诧异的不是金璎璎怀疑他是长生,而是她用的语气是那么的肯定,眼神也是那么的笃定。他知道金璎璎一直在怀疑,但不知为何今天的她肯定的让人觉得很诡异。 “你不用再否认了!”金璎璎神气活现的道:“你在后肩接近肩胛骨的地方,有一处很明显的伤痕吧?” 南十夜依旧闭嘴不言。 “在长生的那个地方,也有个和你一摸一样的伤痕。那是他在溶洞里,为了救被巨型鲶鱼拖下水的我,下去和鲶鱼搏斗时受的伤,你怎么解释你背后的肩伤呢?不要编些糊弄人的理由,我是不会相信的。而且也只有你是长生,才能解释一切我所遇到的怪事,比如在王府里你找人来救我,比如长生在街上的突然现身等等。” 南十夜沉吟一下,这才从正面承认了,“不错。我就是长生。” 金璎璎开心的跳起来,“你果然是长生,是那个我到处找的长生。” 她开心了一会,忽然又不满的道:“你为何在后山打晕我,抢走那个壶?” “那个小壶。是我娘的遗物。”说起他娘,他的眼神变得异样的柔和,“我从没见过我娘,只在小时候有那么一次偶尔见过一次这个小壶,当我发现这使我娘的遗物时,我很想要,可是你巴在手里不放。还说是你的东西,我别无他法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那你为什么要扮成长生接近我?”她问了这个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长生那张脸是我提款用的脸,你也知道,我是商人,有时候交易时要携带巨款。为了不引起贼人的注意,那种很重要的交易我都亲自上阵,以免别人来抢,如果真被认识破长生这张假脸再动干戈也不迟。”南十夜解释道:“那次,我交易完。看到街上你贴着告示在到处找陈老先生,这陈老先生和家父还有些交情,于是就用长生的身份去见了你。” 金璎璎接受了这个解释,很是雀跃。 南十夜看着她,忽然问了句,“你为何那么肯定我就是长生?就算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只有百分之一的怀疑,没准我就是那百分之一的怀疑。” 金璎璎得意洋洋的道:“我就是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你是长生,这绝对错不了!” 南十夜暗忖,这丫头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他不由赞道:“想不到你倒是挺聪明的,话说我肩上的伤你是怎么看到的?” 金璎璎脸一红,嘴里嘟嚷了一句,“你别管我在哪里看到的; 。” 其实,她是前天潜入南十夜房间的床底下偷看他衣服看到的,但这这么能说的出口?她立刻转开话题,掩饰般的道:“其实啦,我没你说的那么聪明,我这么肯定你就是长生,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 金璎璎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他,“我前天就受到了这封信,于是我就更加确信你就是长生。” 南十夜展开信,越看越心惊。 这是一封揭发的信,里面将南十夜扮成长生所做过的事情全部写在了上面,最后还有一句醒目的话,南十夜就是你正在找的长生!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却绘有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金色的鹰,栩栩如生。 可这金鹰落入南十夜的眼瞳,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 那两只握住信的手开始发抖,也将信纸越攥越紧,直至指节发白。 金璎璎也在看着那只鹰,因此没看到身边南十夜的异样,她用疑惑的语气道:“这末尾怎么也没署名,画只鹰是什么意思?” 南十夜极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这信哪来的?” “三日前,有天早上,我正在对镜梳妆,忽地从窗口飞入一把插着这封信的小刀,很准的射在梳妆台的镜框上,当时,我跑到窗口去看,并没看到任何人,等我取下信一看,才知道这封信竟然是揭发你身份的。” 她说完这些,不经意的瞟了眼南十夜,却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异样的可怕,里面似乎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种火焰很像是……仇恨,就像他提起死去的欣眉时,那般的沉重和阴霾。 “你想到什么了……” 南十夜霍然清醒,“我没什么。” “奇怪了,这封信是谁写的,怎么好像对你的事情了如指掌,十夜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不知道。”他说完,忽而道:“这封信,给我可以吗?” 金璎璎点点头,“可以。” 南十夜将信收入袖中,金璎璎道:“今天心情不好,你陪我去观鱼吧。“ “好。” 两人并肩而行,刚刚走到一处树林边,竟然看到金信云独自从树林边漫步出来。 “爹。”金璎璎娇笑的喊道。 金信云看着他们,目光先从金璎璎身上转到南十夜身上,忽而对南十夜道:“南公子,可否移步到那边,我有事你说。” 南十夜点头,他身边的金璎璎已经抢着道:“爹,你有什么和十夜说的?” 金信云道:“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走,南公子; 。” 瞧着他们走入树林的背影,金璎璎的眼珠骨碌碌的转了一大圈。 她的心中太好奇了,是什么现在不能让她知道,非要等到以后才让她知道?反正早晚也会让她知道的,只是迟早的问题,不如她现在也进入躲着偷听下。 她蹑手蹑脚,屏住呼吸,很小心的走入树林里。 走了几步,她就听到爹的声音在说:“南公子,我看你一表人才,待璎儿也不错,我想将璎儿许配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乍然听到这句话,金璎璎怔住了。 她立刻脸红了,羞涩的红晕笼罩着她的面庞,使得在绿叶掩映中的她娇艳如花。 南十夜没有立刻作答,似乎在想着什么。 金璎璎的心立刻就跳到嗓子眼,她没想到爹把南十夜叫到一边去,原来是想给自己提亲。乍听之下的惊讶之后,就是一种急切想知道回答,又害怕知道回答的心情在一阵阵冲击着她。 难捱的沉默之后,南十夜开口了,“庄主,令爱是温室中的花朵,一向娇生惯养,而我自幼父母双亡,一向漂泊在外,不会照顾人。我担心无法照顾好令爱,委屈了令爱。” “南公子,在庄里这些日子,我看你将璎儿照顾得很好。” “那是看在庄主待我宾至如归的份上,依我看令爱虽活泼,却不适合我,我看还是不要因为我误了她的青春。” 很明显拒绝金信云岂有听不出之理,他尴尬笑起来,“既然如此,这事且不再提了,方才的话就当我从没说过,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希望你还能和以前一样像朋友般的对她。” “那是自然的,庄主请放心。”南十夜这么说着,眼睛似有若无的瞟了一眼金璎璎所藏身的树丛之后。 树丛之后,金璎璎如遭雷击。 南十夜居然拒绝了爹的提亲,他不愿娶她! 这个认知击倒了她,曾经以为他那么的在乎自己,就一定会同意娶她,没想到他就这样拒绝了。 他不喜欢她,原来他去救她,对她好,都只是因为她是爹的女儿。他只是为了还情才对她好的,而她竟然傻乎乎的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泪,不知什么时候夺眶而下,沿着雪白的面颊一大颗一大颗的滚落,落在嘴里,咸咸的。 木然的迈开腿,她拔开树叶往外走。 她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庭院中晃荡,宛如一个没有魂魄的偶人。 没了哭泣,没了思维。 ------------ 第37章 ‘死而复生’ 南十夜漫步在后花园中,黑发在风中飞扬,那深锁的眉宇,泄露出他心中重重的心事。 凉风习习,阳光璀璨。 他的黑衣在风中飘拂,衣服上灿金的花纹,依旧在阳光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距离金信云向他提亲已经过了一天,这一天里,金璎璎不再像往常那样缠着自己,几乎每天都不见踪影。 其实,他知道那日她躲在一旁在偷听,也知道她肯定什么都偷听到了。她或许会很伤心,但是,这是对她和他最好的结局。 他无法娶她,也不能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就像他答复金信云的,何必再去耽误她的一生; 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一个他根本都不能说出口的理由――她是他仇人的女儿。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他如何能娶仇人的女儿,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族人以及欣眉。 他幽幽叹气,为这无奈的命运。 他正自走着,脚下忽然踩到一物,梗了他的脚一下。 他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个银色的东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光。 他蹲下来,伸出手捡起它。 这是个圆圈形的东西,上面大部分地方蒙了尘,沾满了泥土,只有小部分地方似乎被雨水冲刷过,露出一小截银色的地方。 看不出这个裹着泥土的东西是什么,他正准备随手丢弃的,在准备丢的一刹那,那没有沾泥土的地方,上面隐约可见的花纹忽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花纹…… 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忽地一把翻过那个圆圈圈,很细致的看着,同时用衣袖用力去擦拭那沾在圆圈上的泥土,当那个圆圈圈从泥土浮灰之下露出庐山真面目之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竟然是一个女孩子戴在脖子上的项圈,摸起来似银非银,很坚固,尤其上面携刻着几朵七瓣的雪花。雪花雕凿精细,纤毫毕露,更是让他的目光一接触到那雪花,整颗心都被瞬间震撼住。 脑海里,一幅画面倏然浮现。 六岁的欣眉,两手抚着脖子上的项圈,笑嘻嘻的对他道:“这个项圈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戴在脖子上,爹说戴着这个可以辟邪驱凶,长命百岁呢!你看,这个上面刻着的雪花是七瓣的?” 小小的自己还真的凑上去仔细地看。发出赞同之声,“果然是七瓣的。” “这是爹亲手给我做的,因为娘说雪花都是六瓣的,如果有谁能得到七瓣的雪花,谁以后就能获得幸福。因此。在我出生之前,爹花了两年时间才做好这个项圈,就是希望我以后能幸福。” 记忆里,那个甜美的小女孩笑得格外开心。 指尖轻抚着项圈上面七瓣雪的图案,他心里涌起一阵莫明的激动,十年多了,不想他还能见到这个项圈。虽然,项圈因为风吹雨淋有些磨损,但是,那幅和记忆中相重叠的七瓣雪的图案,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颤栗。 他稍稍抑制住激动的心绪,捏紧项圈又自寻思道:这个项圈为什么会被丢弃在这个后花园里? 虽然。金信云就是他的仇人,但没理由就这样很随便的把这件东西丢在庄里,当年和那件事有关的东西,应该都在那个地下溶洞的藏宝室里,为何这个同样和当年的事有关联的东西。会被这样随随便便的扔弃在这里? 他低头思忖着,忽而脑中灵光一闪。 他拿起项圈擦拭干净后,在山庄里找了几个丫鬟仆人问过,但是他们都说不知道这东西是谁的,也没看过谁戴过; 他很失望的低头看着项圈,为心里那个若隐若现的猜测得不到证实而烦郁不已。 因为,在刚才的那一霎那间,他忽而想起之前金璎璎有次和他提起过,她的娘长得和丁香很像,而他爹以前又常常告诉她,她和她娘长得几乎一样,那照他爹的话来推断,她也应该和丁香长得很像,可是事实上,不管从哪个角度或者是说话的表情、动作和语气,她都没一点和丁香相像的。 这是其中一个疑点,其次,他记得金璎璎以前有向他提起过,在她八岁之前的记忆全都没了,当时他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就觉得很蹊跷了。 八岁,正是欣眉死去的年纪,难道…… 他不甘心的又拿着项圈问了很多人,最后有人告诉他,庄里就数福伯年纪最大,因此他对庄里以前的很多事都很清楚,不如去问问他,或许他会知道也说不定。 这些人嘴里的福伯,他还是认识的,这个人是山庄中的老仆人,因为腿脚不便留在山庄里养老,在山庄小住的这段日子,金璎璎还叫他陪着自己去探望过他几次,对这个人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抱着一试的想法,他去了福伯的住处,福伯见到他来,有些讶异他的到来,毕竟这次他是独自前来,并未和小姐一同前往。 福伯不由问道:“不知南公子前来有何事?” “福伯,我来此是有一样东西想让你帮着看看。” “什么?” 南十夜从袖中拿出擦干净的项圈递给福伯看,“福伯,你看看这个项圈你有见过吗?” 福伯拿过项圈,很仔细地看了看,又思索了好一会,“有。” “那您还记得是谁戴过它?” “是小姐。”福伯很肯定的道:“是小姐戴过的。” “你确定你没记错?” “我记得小姐刚被老爷带回庄的那阵子,小姐整日的哭吵,老爷就叫我跪在地上让她骑大马逗她开心,最初一两天,小姐骑着大马时,就真的不哭了,老爷就常常叫我让她骑大马,我记得那时候看到小姐脖子上就戴着这个项圈。” 福伯又想了一会,继续道:“这个项圈,不但是小姐的,我还记得小姐一直戴着它,怎么也取不下来,后来小姐慢慢长大了,觉得带着个项圈不好看,就想取下来,可是老爷取了好久都没弄开,最后是小姐,自己不知道是怎么着的给弄开了,总算给取下来了。” “对了,你刚才说小姐八岁的时候被你们老爷给带回来的,这么说你们小姐在八岁之前不是在庄里长大的吗?” 福伯就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南十夜目光闪动一下,不动声色的道:“我听到一个谣言,说是你们小姐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 。” 福伯想了一会,“是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老爷有说过小姐是他的私生女,八岁之前是在庄外长大的,她八岁的时候,她娘死了后,老爷就将她给接回庄里了。” “原来如此。”南十夜喃喃道。 走出福伯的住处,南十夜的心情是异常激动的。他手里紧紧握住那个项圈,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欣眉她没死,而且一直就在他身边! 十年了,他以为自己的幸福就在那个黑暗的夜晚被残酷的葬送掉,没想到那个给他幸福期望的人居然还活着。这一定是命运的奇迹,在他失去她的十多年后,再一次的将她送回他身边。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想立刻见到她的冲动,他感觉心中有好多的话要和她说,那种冲动似乎是要把这集聚了十多年的思念和痛苦都倾倒出来一般,压抑不住的几乎要冲破胸膛迸裂而出。 欣眉…… 他匆匆赶去咏月楼想找金璎璎,不想到了咏月楼附近,却见一大堆丫鬟很着急的聚在一处,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怎么了?为什么这些丫头都聚集在这里?莫非那丫头刁蛮任性的脾气又发了,在里面乱甩乱砸东西? 他抬头望了眼绣阁上翠绿的窗纱,但是,窗纱上并未如往常般映出里面曼妙的影子,而且里面也并未传出砸东西的声音。 南十夜走过去,问站在里面的春雪道:“你们小姐在里面吗,我想见她,你可以去和她说一下吗?” “这个……小姐她不在里面。”春雪回答道。 “我知道她在里面,就是躲着不想见我。”南十夜会这么说,就是由于金璎璎从他拒婚后,就采取躲避策略,压根都见不到她的人,但是,他就是知道她在楼上,就是不肯下来见自己。 如果是在知道她就是欣眉之前,他虽然心里很难过,但也会强忍着痛苦,在底下等她。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有很多话要问她,他必须见到她。 “南公子,不瞒你说,小姐留书出走了。” “留书出走?” “今天中午,我进小姐的房里,发现里面留有一封小姐写的信,信里说她要去找夫人,因此已经启程了,叫老爷不要为她担心。” “什么,她走了?” “对。” “可是你们夫人不是早已驾鹤西游了,她去哪里找你们夫人?” “说是去冰灵雪原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啊,我很担心小姐啊,南公子,这可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你家小姐够机灵,她不会有事的,你赶紧把这件事去禀告你们老爷,我会随后赶去找你家小姐的。” ------------ 第1章 意想不到的人 车窗外这一处浩瀚无际的皑皑雪原,绝对能配得上“天苍苍,野茫茫”这几个字的形容,只是风吹过不见草低,也不见牛羊,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雪景苍茫,那般的冰雕玉砌,那般的玲珑剔透,弥散着圣洁而柔美的光辉。 这里就是冰灵雪原,那银白的,被积雪覆盖的原野,如同神仙洞府,不沾染一丝俗世的气息。 这一块奇妙的冰灵雪原,它的与众不同就在于与它相邻的周边地界早已是夏日炎炎,热浪袭人,这里却一年四季的都是冰雪覆盖,白雪皑皑。 金璎璎坐在马车内,身穿着雪白的皮裘,两只冻得发红的手不时地伸出来呵口气互搓着,又或者缩入袖笼中,穿着黑色靴子的双脚也不断地在马车里跺着,似乎在取着暖。 她会出现在这严寒之地的理由,就是那日在庄里她无意中听到一个传言,有人说不久前在这冰灵雪原曾见到过她的娘亲,虽然这传言已无从追根朔源,但是,对于母亲天生的好奇和想念,让她有了前往冰灵雪原去寻找娘的下落的想法; 虽然,爹从小也告诉过她,她的娘已经死了,可是现在流传在庄里这个有鼻子有眼的传言,让她不由生出一丝怀疑的想法。 ――这都说无风不起浪,空穴不会自己来风,会不会她的娘并未死去,而是躲起来了,躲到了那个天灵地美的雪原里,不愿再见到爹。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毕竟,八岁之前的事她一点记忆也没有了,八岁之前她和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也许只有爹和那丢失的记忆知道。 或许,娘并不是死了,而是由于某种缘故让爹以为她已经死了,而解开那段记忆的钥匙就在冰灵雪原。不如她亲自寻到冰灵雪原去探探究竟。 她向来就是心动不如行动的类型,第二日就悄然打点行李外出寻母了。 谁知,在外面混了没几天,就被奉了爹的命令来带她回去的三师兄司马瑞枫给逮到。但在她强烈的提出要去冰灵雪原的要求之下,司马瑞枫最后居然答应了,但是,作为交换条件,就是他必须陪着她一起去冰灵雪原。 这拗不过他的金璎璎,迫于无奈只好答应。 于是,这一人行变成了一大群人行。 车厢内,坐着三个人。 一个是靠窗而坐的金璎璎,她一手支着下巴,目光望向窗外;她的身畔坐着她的丫鬟春雪。春雪这次是主动要求到这冰灵雪原来照顾金璎璎的;而另一侧的窗边,则坐着司马瑞枫。 金璎璎噘着嘴,听着春雪用抱怨的语气在耳边道:“小姐,你每次都是偷偷的跑出去,从来不带上我。” “这在外面行走很危险啊。你又不懂武功,还是呆在庄里比较安全。”金璎璎这么回答道。 “原来小姐嫌弃我不会武功。” “不是,我是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这两人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住了。 司马瑞枫看看窗外的景色,忽然插言道:“师妹,到驿站了。” 三人下了马车,纷纷抬头望向眼前的驿站。 驿楼是穿斗式造型。顶部是砖木结构,底层以白色的条石砌成,楼的左侧有供上下的数层石阶梯,楼下附有华美的朱红凉亭,上挑一排火红的揽客灯笼,在寒风中飘飘摇摇。 整个驿楼棱角分明。尤其门额上石匾携刻的行书“云泽驿楼”苍劲威武,整座楼横跨于茫茫雪原之上,雄壮宏伟。 这是茫茫旷野中唯一的一处驿站,但是,虽然建在这荒山野岭。但气势上丝毫没有半点马虎,驿楼从做工到雕凿都精致无比。 金璎璎一马当先,冲入驿站,自打马匹踏上了雪原,纵使是在马车里,她也冻得脚冷得发疼,虽然她也早有准备,穿着皮裘而来,可是雪原寒冷的气候,还是让她有些无可适从; 因此,一看到驿楼,她就立马往里面冲,毕竟,那里面应该后炉火之类驱寒的东西。 一脚踏入别致的驿楼,一阵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见楼内布置典雅,窗明几净,一楼一入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厅堂,看起来像是供人歇息闲谈的去处。 厅的中央生着一个很大的火炉,火烧得很旺,顺着上方特制的烟囱将废气排泄到外面,因此屋内才会那么的暖和。 驿楼的上层应该是供人食宿的房间,呈环绕的圆形排列开,将下方的厅堂包裹在内。厅堂中央是烤火用的炉火,围着火炉呈圆形排开的座位已坐满了不少人。 金璎璎一行人订好房间后,将所带行李等物安置在房间内,忙后这些已是到了午后。 用过午饭,她带着春雪和司马瑞枫一起到了厅堂中烤火闲聊,厅中有不少人,金璎璎刚刚找了个地方和司马瑞枫一起坐下,忽然感到斜对面有一股强烈的视线感,似乎盘旋在自己的身上。 有人在看她! 她转头迎向那视线,当目光对上那视线的瞬间,她浑身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那视线满怀着恨意和厌恶,却熟悉到使得她心里咯噔一响。 她怎么也来了这里? 那是个穿着红衣的美艳女子,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依旧带着她惯有的嚣张跋扈,只是那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金璎璎,似乎恨不能将她一口生吞活剥到肚里去。 萱夫人,这个从记忆里沉淀了很久的名字又再度浮起来。 既然萱夫人来了这里,难不成他也来了? 她心里顿时咚咚狂跳起来,很小心的将目光挪到萱夫人身边,在看清萱夫人身边的那个人时,她几乎恨不能夺门而逃。 那个穿着一身蓝色的华服的男子,不正是庆王吗? 察觉到她在看他,他也含笑回视着她,那目中的神情,吓得金璎璎连忙别开目光,不敢再和他对视。 她抚着心口,吁了口气。 很随意的转动目光,瞟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人,她那抚着心口的手顿时停顿在胸口,那坐在人群里的人很刺眼的钻入她的视野,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那是一对犹如金童玉女般的男女,男的俊秀挺拔,女的娇美如花,坐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那绝美的风仪和出众的容貌,也只有和他们相对而坐的庆王能与他们相提媲美。 这不是丁正廷和婉伶吗,他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这里可不是繁荣昌盛的京城,而是鸟不拉屎的蛮荒雪原,怎么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到了这里? 坐在这炉火正旺的大厅,面色红润的金璎璎却在里面如坐针毡,她总觉得有无数道目光在往自己所在的方向射来,是丁正廷探究的目光,抑或是庆王充满着爱和恨的复杂目光; 她终是坐不住,唤了春雪道:“雪儿,咱们一起出去赏赏雪景吧,,都来了这么半天,还没赏过景呢。” 春雪道:“外面很冷呢,小姐,还是在这厅堂里烤火比较好。” 金璎璎却站起身,径直向大厅的门的方向走去。 这时,大门处的门帘被掀起,一股大风从门外刮进来,随着风和雪,一男一女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这一男一女更像是人中龙凤,在他们出现的一刹那,原本昏暗的大厅瞬间像被他们的光彩映得蓬荜生辉一般,变得立刻明亮起来。 他们中的那个男人,一身黑衣上绣着炫目耀眼的金纹,他生得俊美绝伦,那毫无瑕疵的容貌,简直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令人见了只能惊叹造物主之神奇;而 他身边的女子有着沉鱼落雁之貌,虽然穿着厚重的衣裙,却掩不住她天生的丽质和那高贵娴淑的气质。 男人伸手很小心地扶着女子,两人肩并肩的走入厅堂内。 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他们绝世的容光吸引了厅堂中的所有目光,众人全都看着他们,不由得在心里啧啧称奇。 金璎璎站在厅堂中央,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 她呆呆的凝望着他们,那直勾勾的目光中闪着幽怨光。 十夜…… 为什么你会和柳小姐在一起? 莫非,自己离庄之后,南十夜就去京城找了柳小姐一起来这里玩? 他果然不喜欢她,难怪他愿意娶她,之前他对她的好,只是出于看在爹的面子上,不忍心让她难过罢了。 这不,自己才离庄,他就迫不及待的去找柳小姐,这叫她情以何堪。 她怔怔的看着他们。 仿若忘了这厅堂中的一切,只是用那般哀怨的目光瞧着他,最后,目光落在他那只扶在柳映雪的手腕上的那只手,极力克制住自己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扶着她,她自己站不住吗? 她不无嫉妒的想着,死死的盯着他扶着柳映雪的手。 南十夜在踏入大厅时,并没注意到金璎璎也在里面,等他扶着柳映雪走入后,突然看到几乎快冲到眼前的金璎璎时,他也顿时愣住了。 在发现她死死盯着自己扶着柳映雪的手时,他下意识的忽然松开了手,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是很迅速的缩回了手。 可是,在他缩回手的刹那,柳映雪忽然痛呼一声,“哎哟”,那窈窕的身子摇摇欲坠,柳眉也皱了起来。 ------------ 第2章 挑衅 南十夜被这叫声给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松手,立刻又很快地伸出手,扶住身形摇晃了几下的柳映雪。 金璎璎看着重新又伸手扶住柳映雪的南十夜,那目光从他身上转到柳映雪身上,最后再转了一圈回到南十夜的身上,她蠕动着唇,颤声从嘴里吐出一个发抖的字:“你……” 颤抖的声音,霍然顿住。 所有的话语到了嘴边,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之前,显得是那般的苍白,纵使是开口说什么,终究是会被他瞧不起; 最终,她没再说出别的话,只是低下头和他擦身而过,那低垂的脸庞上,眼眸中早已爬满伤心欲绝的泪水。 南十夜扶着柳映雪一动不动,他并没有偏头去看和自己擦身而过的金璎璎,但是,他的心却已经被她哀伤的背影给带走。 他怔在那里,脑海中都是方才她目中蓄满泪光的样子,直到柳映雪察觉到他的异样,一连唤了两声十夜,他才清醒过来。 “十夜,怎么了?” “没什么。” “刚才那位姑娘你认识吗?” “只是一位生意伙伴的女儿而已。” “只是这样吗?十夜?” 南十夜没再回答,扶着她往里面走去。 这一幕落在围着炉火而坐的人们眼中,人们不由对刚才发生的事窃窃私语,这肯定是这男人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子,不想在这雪原驿站重遇旧情人,这样的戏码,这般显而易见的三角的情债,自然成为这些人津津乐道的谈资了。 ********************************************** 雪原的气候是寒冷的,金璎璎在门外吹了一阵子冷风,就受不了那个冻,吵嚷着要进屋。 这好歹被冷风灌入脖子,人也冷静清醒多了。她自觉能再坦然去面对那两个人的事情了。 虽然早就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是亲眼目睹他对别的女子爱护有加,呵护备至,她所受的打击又岂是寻常可想。 抹干泪。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带着春雪又进入楼里。 楼中,依旧鼎沸热闹,作为雪原上唯一的驿站,拥有温暖如春的驿楼,是许多达官贵人,商贾行旅到此游玩的不二选择。 驿楼内,不时地有伙计奉上茶水和蔬果,供围坐在炉火边的人们享用。 金璎璎从右边绕着火炉,往自己坐的地方走去。在经过萱夫人的附近之时,她忽然觉得膝盖上一痛。随之整条左腿都顿时发麻没有半丝力气,她脚下一个踉跄,顿时控制不住的单膝跪倒在地上。 所幸她跪在地上的同时,用手支住了失去平衡的身子,才算是没有很狼狈的倒在地上当众出丑。 “哟。我说玉如小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要给我行如此大礼,我可担待不起啊!”阴阳怪气的女人声音适时响起,正是坐在她附近一身红衣的萱夫人。 金璎璎伸手去揉变得发麻的左腿,说话间,她觉得腿上的酸麻已经消散。她慢慢站起来,假装对萱夫人的话充耳不闻,而掌心里早已握住一个从地上捡起的小铁珠,她攥的很紧,小铁珠生硬的线条梗得她手心发热; 她不理萱夫人,迈开脚步打算往前走。明显不想再生事端,不想红影一闪,萱夫人已挺身拦住她的去路,幸灾乐祸的道:“玉如小妹妹,你慌着去哪里。你的情郎都美人再抱了,你还去找他干什么?” 这话触及到了她的伤处,金璎璎道:“你说什么?” “我说像你这种淫荡的女人,一天没有男人浑身就不舒服,勾/引完这个,又去勾/引那个,真是不要脸!不过,真没想到像你这种人居然也会有像这种阴沟里翻船的时候,竟然还会有男人不吃你灌的迷魂汤。”萱夫人冷嘲热讽的说完,还火山浇油的伸出白生生的纤手拍了几下巴掌。 金璎璎顿时忍无可忍,萱夫人的话不但污蔑了她的人格,还生生刺痛了她的心,让她再一次被迫去面对那血淋淋的伤口。 她指尖一弹,手中的小铁珠如利箭般射向萱夫人的脸。 萱夫人感觉到袭向脸上的劲风,发出一声惊叱,她忙一偏头,想躲过飞向她脸上的小铁珠,但因为金璎璎离她够近,这攻击她的举动来得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萱夫人虽然想偏头躲过,但却快不过疾飞到脸上的珠子,珠子砸到她脸上,痛得她发出一声呼声,那抹着粉的脸粉都被打脱落了,露出里面被打得青紫那一小块脸颊,萱夫人也怒道:“贱人,你竟敢袭击我!” 袍袖一扬,萱夫人扬手一巴掌恶狠狠的扇在金璎璎的脸上,金璎璎一半的脸立刻红肿起来,足以见她下手有多么的重。 这突如其来的掌掴声,将场中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这边。众人都认出被掌掴的少女,就是方才那个三角情债的主角,不由全都转过目光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看。 这个萱夫人一直咄咄相逼,金璎璎忍耐着不想和她起争执,无奈这个萱夫人不放过她,一直在找她的茬,她不由气愤道:“这是还给你的!你刚才就是用这个珠子打我的膝盖,害我跌在地上的。是你先动手打我的,你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哟,想不到数日不见,你伶牙俐齿的本事倒是一点也没变。”萱夫人不阴不阳的道:“玉如小妹妹。” “我才不是玉如。”金璎璎拒不承认,“你认错人了!” 她说完不想再和萱夫人纠缠下去,想绕过她往前走,萱夫人冷冷道:“别以为你跟了个丫头,改头换面了,我就认不出你了,就算你化成灰我也是认得的!你就是我们家里那个小贱人,你说对不对啊,锦姐姐。” 一直坐在萱夫人身边的锦夫人,也开口了,“瞧瞧那眉眼,瞧瞧那狐媚样,确实是将我们爷给迷得神魂颠倒的小贱人。” 金璎璎彻底被她们激怒了,她们左一个小贱人,右一个小贱人,再加上她因为南十夜的事,心情异常的不好,不由道:“这只能怪你们自己没用,抓不住你们爷的心,活该!” 这话一说,萱夫人立刻变了脸色,“贱人,你居然敢这么说,大胆!; 她欺身而上,直接冲上前就开打,她所带来的两个仆妇也加入战团,帮着主人教训金璎璎。金璎璎左闪右避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在春雪的惊呼声中,一个紫影上前帮金璎璎挡住萱夫人的攻势,那人正是司马瑞枫; 在这片混乱中,有人忽然大喝道:“住手!” 喊话的人闪身进去,架开了正在和司马瑞枫交手的萱夫人道:“幼萱,住手!” 萱夫人被来人给拉开了,在他背后生气的跺着脚,耍着小性子,“爷,是玉如先动手的。” “你胡说八道!”金璎璎在司马瑞枫身后探出头,生气道:“是她先动手的!” “爷,这个女人坏透了,不但打我,还骂我呢,你要给我做主啊!”萱夫人假装用袖子捂住脸,哭泣道。 金璎璎怒不可遏,但是她压下怒气,“算了,不和你计较,我们走,师兄。” 面对着突然现身的庆王,金璎璎总觉得无颜面对他,直想快些将三师兄拉走。 “且慢。”庆王忽然道了句。 金璎璎想假装没听到,继续拉着司马瑞枫想走,不想萱夫人又不阴不阳的道;:“我们王爷叫你别走,你好大的胆,居然敢违抗!” 这话一说,场中的人全都惊讶不已。 虽然萱夫人一行人,浩浩汤汤的来到这驿楼,从穿着打扮和气势上看是非富即贵,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居然是王爷。 萱夫人这话一扔,金璎璎只好站住。 庆王已走到她的身边,问道:“玉如,你还认识我么?” 金璎璎咬牙,“不认识。” 这萱夫人又开始阴阳怪气的在旁边说道:“王爷,玉如小妹妹天性胆小,在府中惹下那般祸事,又捏造谎言欺骗王爷,又怎么敢承认自己是玉如?锦姐姐,你说对不对啊。” 锦夫人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眼睛死死盯着金璎璎,“萱妹妹说的不错,欺骗王爷可是犯了要杀头的大罪,十颗脑袋也不够她掉。” 金璎璎站在那里,心念百转。 王爷这般唤住她,又开口叫了她玉如,想必已查过她真实的身份,她对王爷曾经做过那样的事,若是百般抵赖拒不承认,万一事情闹大牵连到爹,害爹因此获罪,那岂不是害了爹? 她一咬牙,忽地当众给庆王跪下了,嘴里道:“民女金璎璎参见王爷。” 庆王倒是扶起她,“玉如,好久不见了。” 这句话他说得含情脉脉,金璎璎一双眼睛却不敢看他,她低着头,咬着唇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是我做的,和我家人没关系,求王爷要杀就杀我一个人。” “本王又怎舍得杀你,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那样做?” “王爷,此事说来话长。”金璎璎看了眼他身边耀武扬威的萱夫人,“请容我慢慢禀告与你听,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 第3章 如履薄冰 庆王颌首同意,萱夫人又在旁边叫嚷着,“王爷,你不要再被这个女人巧言令色的给骗了,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这次不定又想出什么假话来蒙骗王爷。” 金璎璎急了,“王爷,这事情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王爷难道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庆王这次斯条慢理的开了口,“好,你且慢慢道于本王听。” ************************************************** 雅致的房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难捱的沉默弥散在两人之间,进入屋中庆王让她坐下后,两人就进入之中状态中,谁也不说话。 金璎璎很拘谨的低头坐在桌边,两手搁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的不敢去看坐在她对面的庆王,但她知道庆王在看她,他能感觉到到强烈的视线感,那种感觉让她如芒在背。 “玉如,不……我该叫你什么?玉如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 “是。”金璎璎道:“我真名叫金璎璎,我爹是玉剑山庄的庄主金信云。我在府中会捏造假名蒙骗王爷,是由于王爷你突然将我抢到府里,我只是想逃出去,然后不被你找到而已。若论有错,王爷是有错在先,正因为有了王爷抢人那样的因,才会有我蒙骗王爷的果。” 庆王不想她会这样说,这事确实是他抢人在先,他自知理亏,没再追究,反而提出一个他想不通的问题,“你为何要帮那群山贼脱逃?” 金璎璎一愣,继而想抵赖,她装傻道:“什么帮山贼,我不懂。” 庆王见她装傻。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翡翠绿很精巧的小小耳坠。“这个耳坠,我曾在你耳朵上看你戴过,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它的吗?是在人去楼空的德兴殿!” 一语及此,庆王忆起当时的情形。,不由将这个翡翠绿的耳坠重新攥入掌心中,很愤怒的道:“为何你的耳坠会出现在德兴殿,你给我解释下!” 当翡翠绿的光影闪入眼帘,她的身子不禁一震,她一眼就认出这个耳坠是自己在点翠山上所遗失的,当时到处到了也没找到,再加上撤离的时间不够了,她才没时间继续找了,不想落入了庆王手中。 她自知无法再隐瞒下去。连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的道:“璎璎罪该万死,请王爷恕罪!” “你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在你心里本王还比不上那帮山贼?”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庆王生气的质问她,“你为了他们处心积虑的欺骗与我。你可知道那时候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是多么的高兴,你为何要像这样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只是为了救走那伙人?你如此是非不分,真的叫本王很失望!” 为什么? 她一咬牙,抬起头,“不错; 。我这么做,确实是为了就他们,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你带去的人给杀掉。” “我自幼在玉剑山庄里长大,爹给了我富裕充足的生活,一直以来我想都像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着,直到去了点翠山是山上那些人教会了我什么是梦想。什么是守护,什么又是情义。” “以前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灾荒时还有那般惨绝人寰的事,不知道世上还有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是他们让我知道了很多以前我并不知道的东西,你说我又怎么能看着他们被你灭掉而无动于衷呢?” “你可知道私通贼寇是死罪?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我知道。可是我必须要那么做。我只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不想以后想起他们时会后悔,后悔在明明能够挽救他们之时,没有伸出援手相救。或许在王爷和朝廷眼中,他们或许都是无恶不作的贼寇,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上了山,我才发现他们都是真性情的人,他们在点翠山只是为了建立一个梦想中的美丽家园,和平而宁静,没有饥饿,没有灾荒,大家能和平共处。” 金璎璎越说越激动,双节一片潮红,“其实在山下为非作歹的人是另有其人,这个人很坏,是山寨的二寨主,他们瞒着所有的人包括寨主在山下作恶,就是为了破坏山寨的名誉,可以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除了这个人以外,其他人都很热情淳朴,对我非常的好。有一次我在山上遇到豹子,如果不是墨华不要命的护着我浴血奋战,我早已葬身豹口;还有一次,一向有胸痹症的纱纱,明明知道吃了我用蜂蜜做的芙蓉糕会发病,宁可自己忍受病发的难受也不愿我失望。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总之,面对这样的他们,我想我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脱离险境。” “我知道我帮了他们,才导致你们的围剿失败。王爷若想把我交给朝廷定罪,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毕竟,这是我必须要承担的罪责。最后,我还是要对王爷说声抱歉,我知道所说做的一切虽然拯救了我想拯救的人,但是,却害得你身陷囹圄。” “对不起,王爷。”金璎璎目中闪着歉意的光,这么说道。 庆王望着激动的她,忽然问道:“这么说你也曾为身陷牢狱的我担忧过?” “王爷因为我而深陷囹圄,璎璎怎能不愧疚和担忧?我原本想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就算王爷围剿失败,皇上顶多也就只会责备两句,也不会把王爷怎么样,却没想到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我真的很愧疚。” “我并非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是,自从得知王爷被皇上关入牢中后,我一直都寝食难安,想着救王爷出来,只可惜璎璎力薄人微,最后也只能弄了只白鹿托人向皇上说好话,好歹能起些作用。” “你认识沅灵大师?” “不是我认识,是我的一个朋友认识,还好沅灵大师愿意帮忙,不然我真不知道去求谁了。”金璎璎一时嘴快,什么都说了,“我也没想到连淑妃娘娘不愿帮的忙,大师居然会愿意出来帮忙。” “你找过淑妃?” “是的。” 其实,庆王出来后,自然也听说了沅灵大师用白鹿救自己的事,当时他只是很奇怪,自己和这位大师并不相识,他想不出他救自己的理由,原来,竟是金璎璎托他去帮自己说情的; 他起身扶起地上的金璎璎,“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起来吧。不管怎么说,你没事就好。” 金璎璎站起来,瞧着又变得和颜悦色庆王,这才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 翌日,正是午膳时间。 驿楼不同于在家里,吃饭都是在一个很大的厅中。 那厅中自然中央生有火炉,周围摆放着十几个大圆桌,在每日的正午和傍晚,所有驿站里的客人都会在这里来进餐,因此在这个时刻,这个空落落的厅堂,就会被挤得满满的。 金璎璎坐在最大的一桌上,她的右边坐着她的师兄,左边坐着庆王,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她,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在他们所坐的桌子的斜后方的那一桌,那目光又是嫉妒,又是生气。 那一桌上,自然是坐着南十夜和柳映雪。 金璎璎在心里嘀咕着,明明未婚夫就在眼前,柳映雪为何还要装着不相识,偏要和别的男人坐在一处?而另一桌上的丁正廷也是一样,明明未婚妻就在眼前,他却要装作不认识,身边还带着个娇媚无比的婉伶。 她将目光挪到丁正廷那桌上,丁正廷似乎在和婉伶交谈着,不时地往自己所在的方向会望上几眼,有时在不经意间,在空中与自己的目光相交汇了,这时他会用一种她很熟悉的深情目光去看她,那种目光会让她不期然间想起数年前和自己倾心相爱的丁正廷。 她心里一震,立刻别过脸,不再看他,而是又将目光调回南十夜那桌,继续盯着桌上的两个人。 柳映雪的表情似乎很伤心,而南十夜也侧过脸,在和她交谈着什么,看这个情形应该是柳映雪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假装不理自己,肯定倍感失落和伤心,南十夜自然是趁佳人伤心之时,极尽安慰之能事。 金璎璎撇撇嘴,脸上露出不爽的神色,那一桌子的美味早已在她的眼中已丧失了吸引力。 “璎璎,你怎么不吃了?”庆王看着她面前动也没动的饭菜,关心的问。 金璎璎握着筷子,很烦躁的扒扒碗中的饭菜,忽地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搁,站起身朝着司马瑞枫道了句:“我饱了,你们继续吃吧。” 虽然不是和自己说话,庆王还是很关心的说了句,“吃饱了?你都根本没吃呀,这饭还是一碗呢!” 司马瑞枫也道:“师妹,你怎么了?怎么都不吃饭?” “不想吃了,看着就饱了。”她说完站起身往南十夜所在的那一桌走去,最后停在了他和柳映雪的面前。 ------------ 第4章 好马要吃回头草 柳映雪正和南十夜说着话,忽觉眼前多了个人影,她见到金璎璎,认出来是昨日那位看到她和南十夜在一起就表情古怪的姑娘。 “柳小姐,好久不见了。” 柳映雪扬起头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不禁道:“你认识我?” 金璎璎格格娇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姓柳,还知道你是个兽医 ; 。” “你是谁?” “你可以问我的十夜哥哥。”金璎璎歪着头用很亲密的语气说道,一双美眸含嗔带娇,定在南十夜面上流连不去。 柳映雪果然看了眼南十夜,南十夜依旧面无表情,她问他,“你认识这位姑娘吗?” 南十夜还没回答,金璎璎又抿嘴笑起来,“他自然是认识的,我这个哥哥哪,你又不是不知道,嘴里越是不说话,心里就越想,不然又怎会为了我的一只鹿会和你一起上山采药。” 柳映雪的眸子大睁,惊愕的指着金璎璎道:“你……是那时的天星?” 金璎璎得意的道:“柳小姐,你总算不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记起我了。” “你真是天星,南天星!你那时男扮女装?你……你们不是兄弟?” “不错,我的十夜哥哥对我可好了,医鹿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十夜哥哥,你说对不对?”她娇滴滴冲他叫了声。 其他桌子上在吃饭的人也发现了这桌的异样,纷纷用看好戏的眼神投射在他们身上。 偌大的厅堂里顿时变得很安静,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那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看了眼坐在身侧的温柔女子,向正在朝着他撒娇的少女面现一丝责备之色。 这丝责备惹恼了本就在吃醋的少女,少女笑吟吟的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柳映雪又道:“柳小姐,你是不是坐错了位子?” 柳映雪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什么?” “你的位子不是在那边吗?”葱尖般的指尖遥遥指向右斜后方的一桌,“你该坐到你的未婚夫身边去才对。” 金璎璎所指的那一桌。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俊俏儒雅,女的美若天仙,他们只是坐在这大堂里,却如一双璧人。在人群中非常的显眼,其他桌子上的人和他们相比,就变成了陪衬。 这两人正是郎才女貌的丁正廷和婉伶。 柳映雪的脸色变了变,却没做声。 金璎璎假装恍然的看了丁正廷他们一眼,啪啪拍了几下巴掌,“哦,我明白了,原来是未婚夫移情别恋了,身边早有佳人相伴了。不过,你现在的位子也不适合你。这位子是我的。十夜哥哥最在乎的人是我,他心里也只有我,就算他对你好,也只是看到你被人抛弃,可怜你才会安慰你。你可千万别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柳姑娘,这话也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有脸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说起来连我都开始佩服你的镇定了,我要是你,早就在这里坐不下去了,只会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你倒是稳当得很。你说我是不是该佩服你的厚脸皮……” 这番话说得柳映雪目泛泪光,她咬紧牙关,脸上阵青阵白,很是难看。 “住口; !”严厉的冷叱突然响起,是南十夜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正在说的话。 南十夜看着眼圈红红,蓄满泪水的柳映雪。转头斥责金璎璎道:“你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你明明就是在乎我的,为何你就是不愿承认,你到底在怕谁?”金璎璎也大声嚷道。 在两人的争吵声中,柳映雪忽然用袖子掩住脸。很伤心的夺门而出。 看着柳映雪跑出去的背影,南十夜霍然站起身,冷冷地看着金璎璎,“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不知道吗?” “想不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任性,为了你自己不惜伤害别人,柳小姐救过你的鹿,就算你不感激她,也不该如此对她。你从来都只顾图自己开心,也不管别人的立场,甚至不惜去伤害帮助过你的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南十夜当众说完这些话,扔下金璎璎转身出门去追柳映雪了。 金璎璎站在那里,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难堪、羞愤、伤心、痛苦全都一股脑涌上心头,犹如排山倒海般袭向她,她的心中立刻被这些复杂的情感所缠绕。 她不自觉地咬牙,握住拳头,也向门外走去,将背后那些或同情、或好奇的眼神和师兄的叫喊声统统抛在了身后。 门外,风呼呼灌入脖子,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拢拢衣襟,她拂开被风吹到脸上的长发。 远处,雪山巍巍的朦胧影子,在泪光中模糊不清,树梢枝头覆满的雪光,在风中微颤出淡白的冷光,倒显得眼前白皑皑的世界粉雕玉琢,晶莹剔透的在发亮。 金璎璎的泪流个不停,一张俏脸在风中干了又被新的泪所打湿。 脑海里,全是南十夜方才斥责她那些的话,那般的严厉,那般的不留情面,让她的心当场碎了一地。 她哭得完全不能自己,直到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也并没因此敛自己的情绪。 脚步声停在他背后,一个雪白的帕子绕过她的臂弯伸到眼前。看到帕子的一刹那,她的眼眸亮了。 十夜?难道是十夜来找了她? 她接过帕子,擦了擦泪水后,这才回头看了眼背后的递帕之人,只是看了一眼,她眸中的亮芒变得黯淡下去。 “原来是你。”她声音暗哑的道。 “不然你以为是谁?” “不会是他的。”她哭着耸动着肩膀,用手帕捂住脸。 手帕上,清爽的香气满溢在鼻端,将她的记忆带回了数年前的那些他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正……”她转过身,呐呐道:“丁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丁正廷注视着哭得眼睛红肿的她,有些心疼,虽然容貌和自己所熟悉的婉伶完全不同,可是那用双手捧着手帕捂住脸的动作,却和那牢牢占据住他的记忆的那个倩影完全相同; 他不由自主的放柔了声音,“你可以叫我正廷,就和三年前一样。” 金璎璎猛然看着他,“可是你曾说过,我没资格叫你的名字。” “那次,是我太过于激动,一瞬间突然得知所有的真相,让我一时无法接受,那时脑袋里就盘旋着一个念头――我受骗了。那种受骗的感觉让我愤怒,让我失去理智,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因此才会对你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 金璎璎完全呆住了,她没想到丁正廷现在找到自己会这样说,她擦干泪,只是摇摇头,“我从没怪过你,以前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装成你心目中的婉伶去接近你,纵使目的是以救你性命为根本,我也不该那么去做。” “你不用自责了,那次如果不是你装成婉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使得我的病不药而愈,也许那时候我就已经病死了,因此,真正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那般对你……”丁正廷言语中充满了愧疚。 他望着白雪皑皑的雪原,忆起当年在风中他曾许下的诺言。 他幽幽叹息一声,“世事万般变化,不想我们再重逢时,我竟然没有认出你。之前,我曾信誓旦旦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你。” 金璎璎苦笑一声,叹道:“万般皆是命,我不怨谁,要怨只能怨自己,怨自己想要霸占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这不是命!”丁正廷双目熠熠的望着她,“或许一开始命运让我遇到了到庙会去进香的婉伶,但是,真正占据我心灵这么多年的却不是她,而是那个在府内犹如仙女般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并医好我相思病的‘婉伶’。她不像庙中偶遇的婉伶,单薄得只剩下声音和外貌,而是在那和我相处的一个多月里,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她会哭会笑,会呼吸,会生气和会撒娇,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有着和真正婉伶全然不同的美丽,沉淀在我的记忆里,直到现在还那么清晰。” “璎璎,这个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丁正廷忽地执起她握着手帕的双手,很迫切的道:“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金璎璎被他握着双手,整个人愣住了。 她怎么也不曾想到丁正廷会主动找到她,是跑来和她说这样的一番话的。丁正廷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来找她是为了和她重修旧好,那么那位他所带来的那位婉伶呢?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大半年前丁正廷跑来和她说这番话,她一定会高兴得要跳起来,而现在今非昔比,她心中所爱的已不是他,重修旧好的请求已不是她所期待的,她从被他握住的手掌里抽出自己的手,脑袋里搜肠刮肚想着用什么样的话语拒绝他,既能达到目的而又不会使得他伤心。 丁正廷却目注她深情地道:“璎璎,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你不用慌着答复我。” ------------ 第5章 雪地里的圈套 “正廷,这不是时间的问题。”金璎璎道:“我以前确实爱过你,甚至我有想过今生要嫁就嫁你一人。可是,自从在醉湘楼里,亲眼目睹你用那么热烈的眼神看着依偎在别人怀中的婉伶时,我就知道婉伶才是你的命运,而我不是。因此,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好好对待婉伶姑娘吧。” “璎璎,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婉伶。”丁正廷道:“其实,在你告诉我真相前,我已觉察到这个婉伶,并非是在府中照顾我的那个,你们从身材到声音上都有区别,只是我想不出到府中来照顾我的那个婉伶在哪里。所幸,上天终于又将你送到了我面前,只可惜我当时被震惊和被欺骗的恨意蒙住了双眼,对你说了那么些绝情的话。璎璎,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正廷,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而是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 “我知道你现在很喜欢南十夜,可他一点都不喜欢你,璎璎,我可以等你的,等你回心转意,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金璎璎摇摇头,“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子,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又是痛苦;而他和你是不一样的,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在我为了你心碎神伤的时候,是他一直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把我在痛苦和绝望中煎熬的心慢慢解脱出来,因此,就算他不爱我,就算他讨厌我,我也依然会一如既往的去继续爱他。” 丁正廷依旧不死心,“可是他根本都不爱你,你何苦再苦苦执着于他?” “因为,他有值得我爱的理由。”金璎璎这样说着,转头又对他道:“正廷。好歹我们相爱过一场,我只是希望你未来能幸福。你既然选择了婉伶,就该好好对她,不该再让她伤心;至于柳小姐。你的未婚妻,其实也是个好女孩,你也不可以负她。我言尽于此,正廷,再见了。” 她转过身,率先走回楼内。 逆着风,她想起和丁正廷之间的纠纠葛葛,以及那些被尘封住的往昔。 那些隔着岁月,恍如隔世的时光。 它们依旧存在着,依旧美好着。而她却觉得它们已不再发光。 走远了,那些她所逝去的青葱岁月。 ***************************************************** 温暖的大厅,炉火烧得正旺。 围炉而坐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谈天说地,倒也显得逍遥自在。 金璎璎坐在司马瑞枫身边,一双美眸远远望着坐在她左斜前方的丁正廷。 丁正廷和柳映雪坐在一起。他正低头和柳映雪说着什么,而柳映雪一脸的心不在焉,至于丁正廷一开始就带来的婉伶到不见了人影。 难道……正廷为了讨好他的正牌未婚妻,将婉伶给甩了? 没可能的!可他如此光明正大的和未婚妻坐在一起,那位婉伶姑娘又是做何想法? 一定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去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去悄悄舔伤了。 不,不对。婉伶可不是自己,就凭那张让丁正廷一见钟情的脸,丁正廷也不会断然抛弃她,她也用不着去舔伤。 正廷,你以后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对于你的未婚妻和那位无辜的婉伶,你打算怎么安置她们。而在没处置好他们两个人之前时,为何又要找她表示爱意? 她越想越纠结,索性不想了,他转动目光又看了一圈大厅,南十夜还未到这里来。是没起来呢,还是不愿看着心上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而有意不来的? 她不知道; 她走到窗边,看看远处的雪景,打算出门透透气,让冷风吹吹一片混沌的头脑。 她出了门,在门外很随意的漫步着。 一只漂亮的鸟不知从何处飞来,金色的翅羽在白雪覆盖的雪景中格外的绚丽耀眼。 它啾啾叫着,绕着金璎璎的头低低盘旋两圈,最后落到她的肩头,很亲热的用脖子摩擦着她的脸颊。 “啾啾,原来你也来了。”她惊喜的叫起来用手摸着彩翼的头,又跳又叫,像个欢喜的孩子。 “我好想你哦。”她抱住彩翼,将被风吹得红通通的脸埋在它温暖的羽毛中,泪水不自觉热热的流出。 “啾啾。”彩翼发出低鸣,是在安慰伤心的她。 “如果你家主人有你一半善解人意就好了,他就不会像昨日那般对我。”她呐呐的哭诉着,表情是那么的无助,那些积蓄在胸口中的委屈和难过全都奔涌而出,“所有的事情都被我搞砸了,他永远都不会再理我了,我骂了他喜欢的女人,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她哭了一阵子,耸耸鼻子又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我爱他也有错,我也不想去骂那个柳小姐,可是我一看到他们在一起那么亲热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的嫉妒,我就控制不住的想发火,彩翼,你说我该怎么办?” 彩翼转着红宝石般的圆眼睛,又自叫了一声。 忽地,彩翼凝神像是听到什么拍翅腾空而起,一眨眼就飞没了。 “啾啾。”金璎璎朝着彩翼飞远的方向追过去,可是追了几步,眼前就失去了彩翼的影子。 她瘪着嘴,很难过的道:“啾啾,连你也不想理我了吗?” 这时,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金璎璎很机敏的往旁边一块很大的岩石后一闪,她会躲起来,是因为她听出了那说话的女人声音是婉伶的。 她悄悄从岩石后探出头,她看到婉伶带着一个女仆出现在她方才所站的地方。 她们压低声音说了一番话,由于她们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她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直到最后,大概是说完了,婉伶没再压制声音,“总之这事要保密,万万不可让十夜知道,不然我唯你是问。” “是,小姐你放心,南公子绝对不会知道的。” “好,我现在先去那里了,你万万不可泄露了我的行踪。” “是。”女仆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婉伶却没返身回驿楼,相反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一下,拉起头上的风帽,往雪原上奔去。 金璎璎想了一下,立刻也跟在她背后追了上去。 这个婉伶方才提到了十夜,难道她和十夜认识?十夜,如此亲密的叫法,说明她和南十夜的关系匪浅,她心里的醋罐子又翻了,毕竟,这个女人要是也喜欢南十夜的话,那将远比那位柳小姐更棘手; 她思绪一转,又转到她们方才的对话之上,她有什么不可以让十夜知道的,要搞得如此神神秘秘? 若说南十夜真的和婉伶认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可能,但是,十夜的确也认识一些奇怪的人,比如说关外的刘仲平,比如会抓鬼的沅灵大师,他若真认识婉伶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毕竟。在醉湘楼里,她曾亲眼见到他去楼里观舞,但他们是在观舞之前认识的,还是观舞之后认识的? 她心里纷纷杂杂想着这些事,也不知随着婉伶走了有多久,直走到两腿发酸,气喘吁吁,才发现方才还走在前面的婉伶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站在雪地里,看着茫茫的雪景,整个人都懵了。 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在一个较高的雪坡上,坡下大雪覆盖的景物,几乎都是相同的一片银白,根本就分不出东西南北。 她咬着唇思索一下,眼睛一亮,这里是雪地啊,地面上肯定还留有自己和婉伶一路走来的印迹,只要顺着来时的脚印走下去,不就能回去了吗。 她正准备转身,忽觉背后袭来一股劲风。 还没容她回过头,肩上就被人重重一推,毫无防备的她发出一声尖叫,顿时站立不稳的从雪坡上滚了下去。 她摔了个七晕八素,躺在坡下松软的雪地上微微睁开了眼眸,她的脸上和身上的衣服都被刮破擦伤,发髻散乱,上面都是白色的雪。 雪坡上,那个戴着风帽的女子从上往下居高临下的俯望着她。 婉伶,你为何要害我? 这是她在雪地里昏厥过去之前,最后所见到的光景。 雪坡上,那个戴着风帽的女子,冷冷瞥了雪坡下的少女一眼,转身往驿楼的方向掠去。 雪光中,她绝世的容貌上染上一丝刻毒的怨恨。 金璎璎,你就好好躺在这冰天雪地里尝尝痛苦是什么滋味吧,在你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你就会明白痛苦远比这雪地更冰冷和绝望。 风渐渐刮得更加猛烈,还卷起雷鸣般的狂啸声,连天色也仿佛被乌云遮蔽一样,变得阴暗起来,这是暴风雪欲来前的征兆。 驿楼的厅中,掌柜已派伙计告诉楼里的行旅,有暴风雪来了,大家不要再出门,不然难保会遇上危险。 厅堂内,春雪慌慌张张的跑到司马瑞枫坐的地方,着急的叫道:“枫少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什么?师妹不见了?” “我方才已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见到小姐。” ------------ 第6章 真的爱你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约两个多时辰以前。” “我不是叫你看好她的,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司马瑞枫责怪道。 “今天小姐起得早,一大早就带着我到这里来烤火,后来我内急去方便了一下,回来就发现小姐不见了,我以为她只是贪玩去外面透气了,不想这过了一个多时辰还没见她露面,我心知不妙,连忙到处找她,结果都找不到,才知道小姐失踪了。”春雪呜呜的哭起来,“枫少爷,这可怎么办?”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坐在他们附近的庆王,庆王过来问明缘由,得知金璎璎失踪了,顿时脸色都变了。 他立刻一抖锦袍,吩咐手下仆人即刻备马,他要出去寻她。 他身边的萱夫人立刻拦住他,激动地大声道:“王爷,一个平民女子不见了有什么好着急的,王爷何须如此紧张,外面在下大雪了,这出去会有危险。” 锦夫人也道:“就是,玉如小妹妹什么性子,王爷会不清楚吗?她那么贪玩,没准是出去赏景了,这赏够了她自然会回来,何必为了她如此的大动干戈; 。” 筠夫人也趁势劝道:“王爷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让手下人去找啊,外面风大雪大,王爷你这要是有个闪失,叫我们这帮姐妹怎么办!” 这帮夫人哭哭闹闹,拽住庆王的袖子不让他出去找人,这片哄闹立刻成为整个厅堂的焦点,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忽而有个人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向大门。他大步流星的走着,脚步没有任何的迟疑。 “公子,你到哪里去?”原本立在他背后的孙元修,连忙追上去问道。 “元修,备马!”他回头吩咐了一声。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门。 这时。一个女子也从门外追出来,朝着男子的背影喊道:“十夜,你要去哪里啊,外面在下大雪啊!” “我去寻她。”看了眼追出门的女子。南十夜简短的道。 他说着冒着大雪拉上风帽,骑上仆人拉过来的马,将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呼哨。 一只很漂亮的鸟应声而飞过来,停在了他肩头,他对着鸟说了声:“彩翼,我们找她去!” 一抖僵绳,白马戴着南十夜消失在暴风雪中。 凝望着风雪中再也看不到的身影,柳映雪雾气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之色,随后,那抹担忧又在她眸中化为落寞的怅然。 十夜。难道那个女孩对你那么的重要,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么? 孙元修走到柳映雪身边,叹息了一声,“唉,公子也真是的。真真变了个人。” “你们公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孙元修又是一声叹息,“我们家公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对别的人事向来漠不关心,但是,自打遇到那位金姑娘之后,只要和金姑娘一沾上边的事,他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豁出命的去救她。唉!” 柳映雪的目中的忧伤更深了,她不再说话,只是看向远处那被暴风雪所笼罩的茫茫荒野。 风更猛烈了,雪更大了。 ********************************************** 金璎璎是被冻醒的,她感觉自己就像在比冰窖更冷的地方,寒意透过湿透的衣衫刺入她的肌肤。 冻得她牙齿格格的直打架。 她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眼前漫天的暴风雪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方向。 她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用尽全身力气很艰难地爬上雪坡,很费力的往下看; 。却发现地上原本有的足迹都被新下的大雪给掩盖住。 她顶着风雪,两手拢紧衣襟,埋下头径自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到了哪儿,但她依旧咬着牙,继续往前走着。 既然已经无法找寻来时路,那么,对于现在在暴风雪中寸步难移的自己而言,先找个洞内之类的躲避暴风雪才是首要的选择。 她咬着牙,在风雪中不时的看着四面八方。 可是,空旷的雪地又如何会有洞穴之类的供她容身?她压低身子,用单薄的身子抵御着迎面袭来的寒风,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倒下,一旦倒下了,迎接她的就只有死亡。 风雪更加强劲,冷风灌入全身,她的两腿越来越冷,冷到已经开始不听使唤,比灌了铅还要沉重,到最后终于抬不起,她直挺挺的摔倒在了雪地上。 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她伏在冰冷的地上,从地上抬起头,想到自己会死在这茫茫的荒野里,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婉伶要害自己?她和婉伶无冤无仇,她实在想不出她要害自己的理由,难道是为了正廷?因为正廷爱着曾经扮成她的自己,她就嫉妒? 这极有可能是这样,可是,那之前她提到的十夜是怎么回事? 雪无声的落下,遮盖住地上逐渐进入昏迷的人。 这时,从远方忽然奔来一匹白马。 马上骑士的黑衫被风吹得鼓鼓涨涨,黑衣白马在荒野中尤为引人注目。 随着马蹄声的逼近,白马上的骑士抬头看着半空中飞翔的一只金翅鸟儿,面露焦急之色。 那金翅鸟儿不断的发出啾啾之声,最后一个俯冲而下,落在那一个雪做成的‘雪人’上。 金翅鸟儿在‘雪人’弧形的轮廓上跳动着,不时的啄着那雪人。 “璎璎。”马上骑士见状,立刻翻身下马,抢步上前,一手扶起地上的雪人,替她拍下身上的雪,摇晃着她肩叫着她的名字。 紧闭双目的她没有丝毫反应,只有一张比白纸更雪亮的脸,这样毫无动静的她让他顿时心沉底。 十多年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莫非……他就要像这样失去她? 他颤抖的伸出手在她鼻端试了下,总算松了口气。单手抱起她,他一跃上马,驾马在附近找了个洞穴,入内躲雪。 到了洞穴内,他将她平放在地上,又出去寻了些枯枝回来,用掌力烘干后,生了一堆火。随后,他又伸手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从瓶子里倒出一颗红色丹丸,塞入她嘴里给她服下,这是驱寒的极佳灵药,可以帮她身子回暖。 火光燃亮了洞穴,也勾勒出地上人的影子; 她平躺在地上,头发和衣衫被雪打得透湿,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帮她脱掉湿衣服时,他忽然感觉她动了一下。 他不由伸手摸摸她的手,感觉她的手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身子也逐渐回暖了,他摸摸她的脉,发现她的脉渐渐跳得强而有力起来,他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唔―― 地上的人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微微睁开了眼睛。 洞里的黑暗让地上的人那混沌的头脑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天黑了,她动了动身子,感觉浑身上下异常的难受。 她刚刚睁开眼睛,视线里就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惊喜道:“你醒了?”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那张脸原本是冷峻的,而此刻却带着明显的关切之情,显得很生动,不再像戴了面具般冷硬。 看着这张脸上关切的表情,她顿时悲喜交集,硬是挣扎的坐起来,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璎璎,你没事吧?”他伸手摸摸她的肩。 她一抖肩,用力甩开他的手,冲他哭喊,“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掉,你为什么要让我活着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璎璎,你听我说,你误会了!”他又一手握住她的肩。 “我误会什么?你当众那般对我,你就是喜欢那个女的,你为什么还不承认?”她激烈地挣扎着,眼泪流了满脸,“我昨天有多痛心,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你眼里就只有那位柳小姐,哪里还看得到别的人?既然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以前为何还要对我那么好?要还情你就直接去找我爹还啊,干嘛要装着对我好,让我的心那么的痛,痛到了无法呼吸。” “璎璎,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南十夜两手扣住她激烈挣扎的双肩,深情地道:“我一直都爱着你!” 南十夜这句话一说,正在激烈挣扎的金璎璎顿时停下了动作。 她霍然抬头,定定望着南十夜。 火光中,他的目光异常的温柔,流转着让她怦然心动的柔情,但她的心也只动了一下,继而她冲着南十夜又倔强的叫道:“你不用再骗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金璎璎就算得不到你的爱,也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你不用说些假话来欺骗我,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我只需要你的爱,可是你都无法给我。” “我不是可怜你,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真的爱你。”南十夜很认真的说道。 洞穴里突然静了下来,那么的突兀,就是那么一瞬间,就没了一丝声音,唯有火堆里的枯枝被烧得噼里啪啦的作响。 微弱的火光映照在穴壁,将两个人影清晰的投影在壁上。 金璎璎呆呆的看着他,几疑是在梦中。 刚才他说什么了?他说真的爱她! ------------ 第7章 她不是你的红颜吗? 但她发了一下愣,立刻抢白道:“你少骗我了,你明明就喜欢那个柳小姐,还和她一起特意跑到这雪原来玩,不喜欢她你能跑去京城找她么?” 南十夜的解释随后而至,“我和柳小姐并不是约好的,也更不是我特意去找她的,我和她只是偶然在雪原附近的山中遇到的,当时,她在山中遇到了危险,正好遇到了我,因此我救了她,但她崴了脚,我只好扶她一起到了驿楼。” “她去山里干什么?” “据说是为了采药。” “那你来雪原是干什么的?” “当然是来找你。” “找我?” “在庄里我听说你留书出走,到这冰灵雪原来了,我担心你会有危险,会中了别人的计,于是就一路追来了。结果没追上你,倒是遇到了受伤的映雪,只好和她一起过来了。” “中计?” “我听春雪说,你这次来冰灵雪原是为了寻你娘?” “是呀。”金璎璎倒是没有隐瞒,“我在庄里听到一个传言,说我娘没死,就隐居在这冰灵雪原之中。于是,我就想过来寻她。” “不要再找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为什么?”金璎璎道:“空穴不会来风,也许我娘她根本都没死,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想见爹而躲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找她?” “你娘早死了!”南十夜冲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金璎璎狐疑的转着眼珠看着他。 南十夜那句话本就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的,作为欣眉,她的亲娘自然早已在十多年前死了,可是,他总不能就这样和她说吧? 他很快的想出了个理由,“你也说是传言,传言有几分是真的,绝大多数都是假的; 。如果你娘真的没有死,依旧活在这世上。就算她不想见你爹,但你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她怎会隔了十年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去找你呢?” 金璎璎听了后,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黯然,但很快她又固执而倔强的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有一丝线索,我都不会放弃去寻找她。” 看着她如此的固执,他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只好道:“你以后要小心,我担心这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金璎璎点头,继而那泪痕才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十夜,原来你也会为我担心啊。我真的好开心。” 她的心里乐滋滋的,顿时眉开眼笑。 十夜承认爱她了!这是比什么都让她值得高兴的事,她感觉心中似乎有百花齐放,那一刻美得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她信了他的解释,她当然是知道以南十夜的性子的。要他亲口承认是爱自己的,若非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如何又会老老实实的承认? 更何况她又不是傻子,在这暴风雪肆虐的时候,他不顾生命危险的跑出来找她,这不也就说明了他对自己的心意吗? 她嘤咛一声扑入他怀中,红着脸紧紧抱住他。 依偎在他怀中。她仰起脸,好奇地问他,“这茫茫雪原,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啾啾…… 一只漂亮的鸟,浑身湿漉漉的,一下跳到金璎璎和南十夜相拥的地面上。在他们脚下跳来跳去。 “是彩翼。”南十夜凝望着彩翼,“彩翼的嗅觉比猎狗还灵敏一百倍,即使是在冰封的雪野上,它也能准确的寻出你所在的方位。” “好神奇啊!”金璎璎高兴地拍着手,笑起来。 能与南十夜和好如初。她很快再展欢颜,之前的伤心烦恼早已一股脑的烟消云散,洞穴里又回荡起她银铃般的笑声。 凝望着她甜美的笑容,他更紧的抱住她。 其实你不知道,因为你是欣眉,彩翼本就是你亲手从外面捡回的鸟儿,只可惜你已经失去记忆不记得它了。 欣眉,我一定会让你恢复记忆的! ********************************************** 雪下了一夜,直到翌日清晨才停了。 金璎璎和南十夜走出藏身的洞穴,但见外面早已积雪有了小腿肚那么深,一踩下去发出咯吱的响声,以及立时在松软的雪中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金璎璎跺着脚,边搓手边哈气,鼻子冻得通红,这呼出的气息都像层白雾在冷风中袅袅绕绕; 呼,好冷! “十夜,我们快回去吧。”金璎璎冻得受不了,催促道。 南十夜出了洞穴就径自走向旁边的树林,此刻他正站在树林边发着呆。 “怎么了?”金璎璎见他不回答,走过去伸长脖子一看。 “呀――”她发出一声惊呼,“马怎么死了?这可怎么回去?” 树林边的地上,南十夜骑来的那匹马竟然冻死了。 如此寒冷的暴风雪,若非两人躲在洞穴中,又生了火堆御寒,想来也会被冻死无疑,这马受不得冻,不但死了而且全身僵冷如铁。 南十夜叹了口气,“只剩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走回去。” “走?”金璎璎道。 “这荒山野岭人迹罕至,要想回去也只能用走的了。” “那这要走多久?” “我骑马出来找你是在未时,找到你的时候,已到了傍晚,我估计那马也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大约有五六十里路,换做我们自己步行,最快的话估计也要三、四个时辰,这还是在片刻不休息的情况下。” “唉,还要走这么长的路!” 两人埋了冻死的马匹,开始赶路踏上回驿楼的旅程。他们并肩在雪中走着,边走边交谈着。 “你昨日为何会跑到这没有人烟的荒野?”南十夜侧脸问了句。 金璎璎想了想,这么回答道:“因为一个人。” “谁?” “婉伶。”金璎璎嘴里应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南十夜的脸,仿佛是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但她很失望,南十夜的表情很平淡,也很镇定,还问了句,“婉伶是谁?” “你还记得那日在醉香楼里跳艳舞的那位姑娘?”金璎璎似笑非笑的看他,“她就是婉伶!” “你这么一说我想来了,那位跳舞的姑娘确实叫婉伶。”南十夜露出恍然的表情。 金璎璎兀自说了下去,目中都是不解,“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她这样害我的理由,我感觉昨天她是真的想杀我,因为,她将我从雪坡上推下去,完全是一副想置我于死地的样子,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她推你?” “她从背后将我从雪坡上推下去,要不是我命大,被树木挡了下,早就摔成重伤了; 。” 南十夜虽然表面波澜不惊,心里也是极度震惊的。 他没想到金璎璎是被婉伶骗出来的,而且还想要杀她,他正在想着婉伶要杀金璎璎的理由时,忽然感觉她推了他一把,嘴里在抱怨道:“十夜,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回过神,掩饰道。 “十夜,你真的不认识婉伶吗?” “我只是在醉湘楼里见过她一面,怎么会认识她?” “可我昨天听到婉伶提起了你,是用一种很亲热的口气。”她看着他,狐疑的道:“莫非这位婉伶姑娘其实是你的红颜知己?” “我说了不认识她,你多心了。” “可是……”金璎璎停下来,很没信心的道:“她生得那么美,是男人都会喜欢她,她若是喜欢你,我……” 醉湘楼里,她曾见过南十夜去观婉伶的艳舞,如果要是对这位婉伶没有任何兴趣,他又怎会起意去观舞?虽然十夜以前说是去那里办事,可她一点都不信,如果对手是那位千娇百媚的婉伶,她会毫无胜算的。金璎璎想到这里忽然一把抱紧他,用脸贴在他的肩上,“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南十夜拍拍她的手,“如果十个男人中有九个会喜欢她,我应该就是那剩下的那个不喜欢她的。” 这话总算也给了金璎璎一点安慰,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不少,她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太紧张你了。” “笨蛋。”南十夜牵着她继续走在雪地里。 金璎璎又开心起来,心中的疑虑尽去,她自然是兴高采烈,她边走边看着四处的雪景,由于心情很好,她觉得它们美极了。 忽而,正在东张西望的金璎璎,一指远处兴奋地尖叫起来,“十夜你快看,那边有座小屋。” 南十夜抬头去看,果然见茫茫雪原中,竟有一个小屋伫立在风中。 两人立刻加快步伐,来到小屋附近。 小屋破旧简陋,是砖瓦结构的,看上去还挺结实,就是墙粉早已斑驳,只剩下凹凸不平的坑洼。 “有人在吗?”金璎璎两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叫了声,里面没人应声,她转头对南十夜道:“没人,我们进去看看。” 她大喇喇的就想往里面冲,哪知南十夜伸臂拦住她,将她给拉到身后,“你走在我后面,小心点。” “嗯。”金璎璎点头,跟随在他背后一起入内。 她跟在他背后,看着他结实的后背和肩膀,她顿时百感交集。 因为,看着这样的背影,她又想起溶洞里那个始终挡在她身前,将危险留给他自己的长生。 ------------ 第8章 七瓣雪的项圈 长生! 她想得入神,不妨鼻尖碰到南十夜的背,她这才发现南十夜已经停下来。她不由抬目打量着屋内。 屋内陈设很简单,只是里面布满灰尘和蜘蛛网。 这是一个套间,睡觉和吃饭的地方是在其中一个稍大的房间,剩下一个很小的房间,看起来像是火房,里面还有灶台。 “话说这地方怎么会有屋子的?”金璎璎边打量着屋里的构造,边好奇的问。 “可能是雪原附近的那些农户在入山打猎时以供落脚的地方,又或许是避难的人在此躲过危机的地方。”南十夜看了一阵子,这么回答道。 “既然这样,我们先在这里歇歇脚,”她在房间里的木凳上坐下,揉揉肚子,肚子发出不文雅的咕咕声,“而且我好饿。” 自从昨天早上吃过饭后,她就被婉伶骗到这里,最后昏睡了一晚上,今早又走了很久的路,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南十夜点点头,“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打猎去。” 南十夜再度回来的时候,已是一炷香的时辰之后,他两手提着几只野兔和活鱼走了进来,裤腿下凝着快结成冰的水珠。 他探头瞧了一眼,见金璎璎睡在已收拾好的床上,他也没吵醒她,提着猎物直接去了灶台烤好了兔肉,并做好了鱼汤。 当他将弄熟的食物在桌上搁好后,这才叫醒金璎璎。 金璎璎到桌边一看,立刻舔舔小粉舌,“唔,好香。” 桌上搁着一盘烤好的兔肉和两碗鱼汤,那兔肉被烤得黄灿灿的,泛着诱人的油光,鱼汤雪白香浓,香气浓郁。金璎璎看得口水直吞。 “天气冷,快趁热吃。”南十夜在她对面坐下,指指兔肉。 金璎璎迫不及待的拧住一个兔腿用力掰下来,张嘴咬了一口。这兔肉烤得鲜美滑嫩,她本来就饿了很久,哪里还顾什么形象,张牙舞爪的就吃起来。 南十夜愣了一下,继而一笑。 金璎璎狼吞虎咽的模样,让他想起了欣眉,以前欣眉就是这样的,饿了,就恨不得手脚并用的扑上去,毫不掩饰。很是纯真无邪,让他看了很是怀念。 只可惜,她却已没了从前的记忆。 窗外,寒风瑟瑟,将屋子里那扇关不拢的破窗吹得哐哐作响。有冷风灌入屋内,却驱不散屋内流转的温暖光辉。 从破窗外倾入的光线,照在两个身穿皮裘的人影上,他们绝美的容颜,少女的娇笑声,让这个昏暗的小屋明亮得近乎耀眼。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光景,他们在失散十多年后。在这个寒气逼人的隆冬里,竟然会像这样很平静的坐在一起吃饭,这对于飘泊无定的自己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不敢想象的美梦。 虽然,小屋简陋不堪,可他却觉得如同身在皇宫般很是满足。他边吃边不自禁的瞧了眼对面的少女。 金璎璎吃得满嘴流油,摸着肚子很可爱的道:“我饱了,十夜你不知道,自打昨日被婉伶骗出来后,我就什么都没吃了。要不是你过来救我,我肯定不是变成了冻肉,就是变成了饿死鬼。十夜,谢谢你!” “和我还谈什么谢,你没事就好。” 两人一顿风卷残云,很快将兔肉一扫而空,两碗香喷喷的鱼汤下肚后,身上也暖和不少。 两人又歇息一下,打算启程赶路,不想出了小屋一看,天上又是一片阴云密布,黑沉沉的压向地面,暴风雪眼看又要来了。 “好像要下大雪了了!”南十夜看看天色道。 金璎璎指指后方的小屋提议道:“既然又有暴风雪,我们不如去屋里先躲雪,等雪停了再走; 。” 南十夜看看小屋,又看看空旷的雪野,“好,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会在大雪中寻躲雪之处也甚是不便,就依你说的吧!” 两人又回到小屋,回到小屋没多久,暴风雨就遮天蔽日的袭来,原本就很寒冷的气候,因此就更冷了。 小屋内,南十夜用预先拾来的干柴和对方堆放在屋子角落里废弃的木料升了堆火取暖。 金璎璎坐在火堆旁边,瞥了眼身边的南十夜,见他不知何时取出个银圈圈在很仔细的端详着,那目光温柔而使人怦然心动。 金璎璎不动声色的靠他更近,只为了将那个银圈圈看清楚,待得她看清楚了,不由大吃一惊。 那是一个很精美的东西,好像是银质的,看起来像是女孩子戴在脖子上的饰物――项圈。 金璎璎不高兴了,南十夜为什么要藏着个女孩子戴的圈圈,还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它,莫非…… 这是那个叫欣眉的女孩子戴过的?也别怪她会怀疑,着实南十夜看这圈圈的目光充满了迷离的光彩,那是种很飘忽的眼神,仿佛不知魂魄飞到了哪里去了。 金璎璎的醋罐子又翻了,虽然她之前向南十夜保证过不再为欣眉和他吵,可她毕竟是女孩子,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沉浸在对已故爱人的思念中,她哪能不吃醋? 她强压下妒意,假装不在意的探头指着那个银项圈问道:“十夜,这是什么?” “项圈。”南十夜居然回话了,他不但回话了,还将手中的项圈递到她面前,“你认识这项圈吗?” 金璎璎接过项圈看了几眼后,她忽然觉得这个圈圈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蹙眉细思一下,惊呼道:“这不是我小时候戴过的项圈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我在你家里的后花园内捡到的。” “后花园?” “是,我在那里散步,无意中踩到它了。”南十夜盯着那个项圈又追问道:“这项圈真的是你的?” “当然。”金璎璎抚着项圈上的花纹,“从我有记忆起,这个银项圈就一直套在我的脖子上。小时候倒好说,后来长大了,这个项圈套在脖子上好碍事,害得我不能戴别的首饰,又怎么也取不下来,当时可是烦死我了。” “那后来是怎么取下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当时就很烦,总不能一辈子带着这个项圈吧,我就用手在这个项圈上乱掰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碰了哪里,这项圈后来就咔嚓一声自己开了,从脖子上掉下来。” 南十夜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她手中又拿过项圈,当着她的面,将手放在那些雕刻在项圈侧壁上面的花纹上一拧又一转,那个项圈居然发出金璎璎记忆中清脆的喀嚓声,应声而开。 “哇,好神奇; !”金璎璎跳起来拍着巴掌,“开了,你怎么弄开的?” “是这里。”南十夜翻过项圈,将它的侧面暴露在两人的眼前,指着上面雕刻的那些精美漂亮的雪花图案道:“这雪花的花纹上有机关,触动它就能打开项圈。” 金璎璎立刻迫不及待的拿过来,将圈圈阖好后,就去摸那些雪花,哪知摸了半天都没反应,项圈依旧好端端的,记忆中的那声咔嚓也没如愿响起来。 “你骗我,哪有什么机关!”她嚷道。 “你先看看这些雪花有什么不同?” 金璎璎看了半天,摇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大小之别。” 南十夜指着其中一片雪花道:“难道你没发现这朵雪花有七瓣?” “真的呀!”金璎璎这才发现在这些雪花里,只有南十夜指着的那个是七瓣的,其余的都是六瓣的。 “可是,它混在一大堆六瓣的雪花里,不用心去看,谁又能发现啊!”金璎璎嘟起嘴,她可不想被南十夜认为她很笨。 “所以才要用心去找,这样才找到幸福!” “找到幸福?这关幸福什么事?” “如你所知雪花都是六瓣的,因此传说这世上谁能找到七瓣的雪花,谁就能得到幸福。” “有这样的传说?好浪漫!”金璎璎的眼睛开始发亮,“想不到这雪花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啊,我真是的,怎么把幸福给扔了!” 她将银项圈握在手中,朝着南十夜道:“这东西既然是我的,你可以还给我吗?” 南十夜点点头,金璎璎又是雀跃的叫了声,“太好了,我找回幸福了!” 她喜滋滋的把它抱在怀里,就好像怕它又会长了翅膀飞掉一样。 原来这个项圈有这个传说啊,她都不知道。看来以前是她自己扔掉了项圈,扔掉了自己的幸福,因此以前她和丁正廷才会有缘无分。这一次项圈又给找回来了,就代表她的幸福也回来了。 她捧着项圈越想越高兴,还不时的用眼睛去看着南十夜,嘻嘻,她的幸福就是以后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看着一脸兴奋的金璎璎,对往事毫无记忆的模样,就算冷静如他,也忍耐不住,终究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没什么?”瞧着金璎璎好奇的目光,南十夜顿时清醒了。 “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还知道七瓣雪的传说?” “你忘了我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自然什么都知道一点。”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个项圈怎么打开,连我都不知道要这样做才能打开它!” ------------ 第9章 琴弦上的血迹 “黄金之族你听过吗?” “什么?”金璎璎好奇地转了下眼珠。 “相传在某个密林的深处,住着令人神往的黄金之族,那里风景秀美,天地之间澄净如水,黄金楼宇富丽堂皇,各种用具都是用黄金制作,各式各样的芬芳香料应有尽有,那里是人间仅存的乐土,是世人神往的梦寐之地,而七瓣雪的传说就是源于那里。”南十夜说完盯着金璎璎,眼里似乎闪动着某种期待。 “真有这种地方吗?”金璎璎兴致勃勃,连声追问。 “你想知道?” “对,那地方在哪里?我也想去看看。” 南十夜打量着金璎璎,见她除了兴奋,并无自己预想中的效果,他心里是异常的失望,他不由叹了口气,“这自然是假的,这世上怎会有房屋从里到外都用黄金建的,小傻瓜; 。” 金璎璎跳起来,粉拳捶上他的肩膀,嘴里娇嗔道:“十夜,你坏死了,居然骗我玩。” 南十夜只是淡淡道:“很晚了,你也该睡了,明早还要起来赶路。” “对哦。”金璎璎走到窗边,仰望窗外漆黑的夜,“但愿明天雪就能停了,师兄他们知道我不见了,肯定在到处找我。” “你好好养足精神,我们早日回去。” ****************************************************** 风雪漫漫,袭向被夜色笼罩的苍茫雪原。 荒芜的雪原上,竟有人伫立在风雪中。 雪,落在他被风吹得飘飘扬扬的长发上,落在他紧锁的眉宇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手中握着一个月牙形的东西,正放在唇边专注的吹着,黑暗中她如星的眸子却满蕴着远比周围黑暗更深浓,更沉重的痛苦。 从他唇边流泻出的如水乐声。在静夜里悠然起伏,湍急时如飞瀑直下三千尺,柔缓时千转百回似情人呢喃,那蛰伏在乐声中的强烈情感。早已无可遁形。 他胸中澎湃着激烈的情绪,失望、绝望混合着痛苦几欲破胸而出,他们堵在胸中无处发泄,那种快要窒息的痛,让他几乎快要发狂,而这乐声则是最好的堤口,所有的悲哀与绝望从中奔涌而出融入这黑沉沉的夜。 原本,他以为拿出那个银项圈,说出七瓣雪的传说,就算她不能找回失去的记忆。也会激起自己是谁。 那个银项圈是她亲生的爹为她打造的,也是她的亲娘给她戴在脖子上的,她曾是那样的珍爱这个项圈,不仅仅是因为七瓣雪的传说,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里面蕴含着他爹娘为她的爱。却不想她失忆到了这种程度,非但将项圈给扔掉了,就连七瓣雪的传说她听了都无动于衷。 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她会不会一辈子都想不起自己是谁,更记不起他是谁?这个认知让他一阵恐慌。 不,他不要这样! 事隔十年,陡然发现自己最珍视的人并未死掉。反而一直就在他身边,这种喜悦早已是无从形容的,而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她能早日恢复记忆,不要再认贼作父。 可是,如何才能让她恢复记忆呢,这可是个难题啊。 这时。有轻微的脚步声循声而来。 南十夜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但见一团幽微的光亮破开了黑暗。 那团光亮中,身穿皮裘的她提着油灯款款走来。 他本待停下吹奏,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她脸上的神色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的眼神很飘忽。似乎已沉浸在乐声中不能自持,她的眸中闪着泪光,脸上带着种怀念的迷离表情。 他心中一动,这首曲子是欣眉小时候最喜欢听的琴曲,欣眉的娘总是在院子里弹这首曲子给欣眉和他听,后来那件惨案之后,他依照记忆中的曲调,谱出了这首曲子,每当欣眉和他爹娘的祭日,他就会用这首曲子祭奠他们死去的亡灵。 今日,其实是欣眉爹娘的祭日,欣眉没了记忆,那么就让他来代替她祭奠他们。 因此,天还没亮,他就偷偷爬起来出了门,因为,他怕吹出的声音会吵到她。可现在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他猜测这个曲子很有可能勾起了她的某段记忆,或许,说不定能帮助她找回失落的记忆。 他不由激动起来,连握着發的手都有些颤抖不止。 金璎璎提着灯往前慢慢地走着,她方才一觉醒来,发觉身边已不见南十夜的人影,在屋里找了一圈后,她就提着油灯到外面来找了。 这刚出门倒没什么,这顶着冷风走了几步后,她就听到一阵隐约的乐声。 那乐声如泣如歌,娓娓动人,她只是听了一小段,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而且这个曲子给她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她竟然觉得这个曲子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那仿佛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那曲调的转折,高低的起伏,就如自己预料中一般回旋不去。 她听着这曲子,整个人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 曲声悠然,低回轻转。 一幅画面破开脑中的混沌倏然而现。 画面中,一个小女孩坐在一把古琴前伸指弹着,她的身畔,一个美丽的女子微倾上半身向下看着,似乎在指导这小女孩练琴。 女子的腹部微微隆起,,她一手搭在小女孩肩上,温柔的望着歪着头的小女孩。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男子在院落中修着椅子。 这是一幅很美丽的画,这仿佛是一家三口,瞧上去其乐融融。 忽地,一滩鲜红的血喷射在琴弦上。 那触目惊心的红,像一团团开在琴弦上的鲜艳的红花,越来越刺眼,越来越使人毛骨悚然,血色随之从这幅画的画面四周漫出来,那原本和乐的一家三口,瞬间被这一片恐怖的血光瞬间湮灭掉,整个视野里只剩下那一片浓稠而诡异的血色。 那血色是那般的绯红,像海藻般死死缠绕住她,让她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手中提着的油灯摔落在地上。 她一个踉跄后退一步,颤声道:“血,好多血。” 油灯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南十夜这时已发现金璎璎的不对劲,他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扶住她,“璎璎,你怎么了?” “血,我刚才看到好多血; 。”她喘息着。 南十夜目光一动,“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然后就是鲜红的血,好刺眼……一大滩血喷溅在琴上……”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开始抱住头。 南十夜从她断续的话里立时明白了,这肯定是惨案当日发生的情景。 她想起来了!太好了!他激动不已。 强压下激动,他诱她继续说下去,“你还看到什么了,你再想一下。” “血……我看到好多好多的血,像河染红了地面,我看到好多的尸体都支离破碎……好恐怖……”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开始哭起来,“我的头好痛,快要裂开了一样,里面又好像被人劈成了两半,又好像有把锋利的刀子在里面割着,我受不了了,好痛啊……” 她抱着头,一个挣扎竟然挣脱他的抱持,栽倒在地上,剧烈的头痛使得她拼命地用脑袋去撞击地面,直撞得额头都出血了,她都毫不在意。 “璎璎。”南十夜连忙上去,抱住地上的她。 她泪流满面,一张俏脸因为痛楚而扭曲,那面色比纸还要惨白,最后居然痛昏过去。 他一把抱起她,将她抱回屋内尚未熄灭的火堆边。 火光幽幽,映在南十夜俊逸的脸上,那流转在眉宇间的犹豫在这个幽暗的小屋里,尤为清晰。 欣眉,你说我该怎么办?看到你如此痛苦,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应该让你忆起过去。 而这静谧的小屋里,回应他的只有那簇燃烧的火光。 地上双目紧闭的少女,额头缠着白色的布条终于悠悠醒转了,她睁开眼睛,一看南十夜坐在她附近在发着呆,她不由挣扎的坐起来,这一坐她立刻觉得眼前一片眩晕,连忙用手扶住额头,这手指一触及额头上包扎好的布条,不由发出一声痛呼,“哎呦。” 南十夜连忙靠过来,关切的问:“你醒了,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她朝着他道:“对不起,方才吓到你了。” “我没事。”南十夜问道:“倒是你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金璎璎扶着额头,“我夜里起来一看,你不在屋里,我就出去寻你,当我听到你吹的那首曲子的时候,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它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是么?” 金璎璎点点头,“更诡异的是,在听着那首曲子,我脑海中会浮现出一个很美好的画面,一个怀了孕的女子在教一个小孩子弹琴,一个男人在他们身后修椅子。他们好像是一家三口,看起来很和美。” ------------ 第10章 比绝望更残忍 “随后画面就变了,有一大滩血喷溅在琴弦上,那颜色红得令人发怵,那血色蔓延开后,我看到了地狱……”她忽然停下来,打了个冷颤,“人间地狱,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的惨状,毛骨悚然的惨叫,那诡异而恐怖的气氛,简直是让人惊骇到极点,连我都感觉自己在那片刺眼的血色里无法呼吸了。” “那你可知道这些画面代表什么意义?” “代表什么意义?”金璎璎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怀疑这些诡异的画面会不会是和我八岁前失去的记忆有关; 。” “为何如此说?” “我八岁前的记忆全部没了,所有关于娘的事情都是爹告诉我的,而在我八岁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有爹娘和我过去的记忆知道。这些画面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眼前,绝对是因为某种契机而诱发的往事的重现。我告诉你哦,以前我也曾见过这样的幻境。” “以前你也见过?” 金璎璎肯定的点头,“不但见过,还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那次庄里武斗的时候,我所见到的就是和这很相似的血色幻境,那景象之惨可谓惨绝人寰,见者无不胆颤心惊,那时差点没把我的魂吓掉。事后,我还认为说不定是武斗的地方以前曾发生过这样惨烈的事,还特意去问过庄里的老人,他们都说庄里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因此,我想这也许只是我的幻觉。” 被金璎璎这么一说,南十夜也想起来了,当时,在武斗的时候,自己假装不会武功,暗中保护着金璎璎。金璎璎一开始也很正常,可后来她不知怎的就像发疯了般的往人群里冲。面色赤红,嘴里尖叫着不要打了,现在想起来当时她真的是很古怪,却不想她原来是在武斗中看到血色幻境。 这大概是那场武斗的激烈场面。激起她藏在脑海深处部分的惨烈记忆而导致的。他不禁接道:“那日武斗时,你确实变得言行古怪,我连拦都拦不住。” 金璎璎想了想又道:“还有一次是在王府里。” “王府?” “你还记不记得纪楚曾送给我一匹汗血马?” “记得。” 为了让金璎璎相信自己真的是为了钱财才救她,他设计从王爷那里换来的那匹汗血马依旧还在他家里养着,他想了下,对她说道:“如果你那么喜欢那匹马,我可以还给你。” 金璎璎摇头,“不用了。” 她随后又道:“我提起这匹马,是因为它是一匹汗血宝马。你应该知道吧,汗血马经过剧烈的运动后。肩上靠脖子的地方会流出像血一般的汗水。在王府里驯马的时侯,当我第一次看到马脖子上流出的血汗,我并不感到惊奇,仿佛我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这汗血马奔跑后,流出的汗就应该是红色的一般。最古怪的是,当时我还看到另一幅幻像,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依偎着一匹银白的汗血马,手摸在马脖子的血汗上,笑得很开心。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记忆中,更不知道那个小男孩是谁?” 南十夜听到这里。顿时激动万分。 欣眉还记得他!她的记忆里原来还有他的影子,他惊喜莫名,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了,你记忆的那个小男孩就是我啊!但是,金璎璎后面的话,犹如一桶冷水从他头顶浇下。 “我很想知道这个小男孩是谁。因为,他的笑容让我有种很怀念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的想落泪,我就拼命地想,可是。每当我想去回忆这个小男孩是谁的时候,仿佛就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阻挡着我想下去,这脑袋就会像被割裂了一般的剧痛起来,痛得什么都不能去想,痛得我无法忍受,只恨不得用刀劈开这脑子,看看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的痛,这种情形就和当初在武斗后我想弄清楚那血色幻境的来历之时的情形是一模一样; 。” 金璎璎的话无异是当头一棒,凉透了他的整颗心。他坐在那里心绪起伏不定,但面上却未显露出丝毫异样。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耳边响起金璎璎困惑的声音,“我在想,这个小男孩会不会是我的哥哥或者是弟弟,不然我为何会对他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看着他的笑容我会觉得好开心,好怀念。” “或许是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虚软的传来。 金璎璎歪着头,又自想了一下,“可我现在也不敢再往下想,真的是很痛啊,这头痛起来可真是要人命。” “那别就想了。”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这些或许并非是你的记忆,是你自己想多了,它们或许只是无意义的琐碎片段,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金璎璎拍拍脑袋,赞同道:“说得也是啊,也许还真是我想多了。” 她舒了口气,“刚才还真是疼死我了,我都以为会没命了,唔,这头到现在还昏沉沉的,好难受。” “你再睡会吧。”南十夜道:“等你歇息好了,我们再上路。” 金璎璎很乖巧的在火堆边又躺下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我再睡会了,要不你也睡一睡?” 看到南十夜点头后,金璎璎将皮裘裹得更紧。 南十夜见状递过自己的皮裘,“你先盖着吧,我已经睡过了,现在不睡了。” 金璎璎想了想,伸手接过来,毕竟,自己要是冻病了,只会拖累他,那样就不能很快的回驿楼了。 金璎璎睡着后,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她均匀的呼吸起伏在黎明的曙光中。 南十夜坐在淡白的光线中,那紧握成拳的手,指节都捏得发白。晨曦的微光,落在他的俊美的脸上,那目中克制不住的激动如同汹涌的海水,一阵阵冲击着他微微发抖的身子。 天已经蒙蒙亮了,而他的未来却不再有了亮光。 ――那是比死亡更绝望的黑暗,是比绝望更残忍的痛苦。 那漫无边际的绝望和痛苦,漫天过海的包围住他,在这个天色微明的早晨,他的心整个浸在一种无可奈何的忧伤之中。 眼前的人儿睡得是那般香甜,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闭着双眼的她,就像朵水中红莲,而他却注定这辈子只能远观。 她的额头还缠着白色的布条,布条上还有干涸的血迹,那是她以头撞地时所受的伤,看着这条白色的布条,他感觉它像一条雪白的大河横亘在了他和她之间,阻隔了她和他。 他无法告诉她,自己就是她记忆里的那个男孩子; 因为,之前眼见到她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痛得以头撞地的样子,他如何能忍心逼迫她再去回忆往事。 他痛苦的闭上双目,这是他所能做的选择。 在亲眼目睹到她头痛欲裂的样子之后,他忍痛所做出的决定,可谁又知道他在说出那些话时,是花费了多么大的力气和决心。 冷静下来,他忽然觉得忆不起往事才是对她最好的抉择。 毕竟,这十多年自己是活在怎样的一种仇恨中,那种被仇恨锥心蚀骨的痛楚,又是怎么样一种折磨和煎熬,他如何又忍心看着她去遭受同样的痛苦。 或许,她真的会一辈子记不起他,但这样她也许能够如同一个普通女孩子般,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这或许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叹息一声,拾起根木棍,又添了些柴禾入火堆。 柴禾被火烧得发出噼啪的响声。 虽然,他也不知道惨案发生的当日,到底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她如何会变成金信云的女儿,但是,金信云和当年的惨案有着莫大的关系,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而现在,等离开雪原忙完手头之事后,他就回去和金信云算那笔旧账,不管事后怎样的忏悔,都挽回不了那些逝去的无辜生命。 那些无辜逝去的冤魂,他每夜都能听到它们哭泣的声音。 那般的凄厉。 **************************************** 雪又下了半日,总算停了。 天终于放晴了,两人一起又匆匆上路了。 长空如水般透彻,远山被覆雪衣,巍峨似雪中巨人,而冰封的湖泊晶莹剔透,如同一颗凝结的泪滴。 金璎璎迎着冷风,揉揉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头,“这鬼天气真冷,要不是为了寻我娘,我才懒得来这地方。” “知道冷了吧。那回到驿站后,你就乖乖回庄里去。” “我不,我要寻我娘!”金璎璎很固执的坚持道。 “你爹对你不好吗,天天吵着要娘?” “我爹当然我对我好得没话说。”金璎璎又道:“这不是我爹对我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真的很想见我娘,虽然我爹说我娘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可我还是想象不出她长什么样子,所以我才会像这般的好奇。” “我也没见过我娘。”南十夜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一般的淡然,“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难产死了,因此,我爹很恨我,很厌恶我,他认为是我害了我娘,他一看到我就会突然发狂,只因为我长得很像我娘。” ------------ 第11章 手笨惹祸端(1) 金璎璎没想到南十夜会主动说起他自己的身世,而且还是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在说着这种很悲伤的事,虽然在南十夜的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可从他的眸子里却会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幸酸和难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不由喃喃道了句,“十夜……” 她仰起脸,看着他俊美的脸部轮廓,“你长得这么英俊,你娘应该是个绝色美人。” “是的,我听族人们说过我娘是族里最美的女人,深得族人们的喜爱。南十夜低下头,“因此,族人们都认为我是个不祥的人,是个天煞灾星,一出生就克死了娘,他们从心底不喜欢我,厌恶我,诅咒我,恨不得我立刻死掉。” “在那样备受冷眼和歧视的日子里,只有欣眉和她的爹娘以及老族长是真心对我好的。记得小时候我身体很弱,老是生病。有一次我染上一种奇怪的病症,全身长满红疹,奇痒难当,抓挠后就破溃流出黄水,还伴有呕吐和腹泻,族人们害怕我是染上了瘟疫,于是瞒着老族长偷偷将染病的我给扔弃到族外的荒山中,让我自生自灭。那时,要不是欣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我救回族中,我早在荒山中不是被野兽给吃了,就是活活饿死了。”南十夜仰起脸,看向明净如水的天空,轻轻述说着。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提起往事,提起欣眉。以前,她只知道欣眉是他死去的情人,她不知道这个欣眉为何要霸占他的心这么久,今天,她终于知道了答案。 原来欣眉是如此善良的一个女孩子,仅凭他寥寥几句勾勒出的轮廓,她就明白了这个女孩子确实是有值得他爱的理由。 见她低头不说话,他立刻想起每次只要提起欣眉,她就会吃醋发飙。莫非她又在吃醋了? 他不由道:“你怎么了?” “我想我应该感谢她才对,正因为当时她救了你,我才能遇到如今的你。如果不是她,就没有今日的你。”金璎璎认真地看着他道:“对不起。我以前太任性,乱吃她的飞醋,还说了很多她的坏话,是我错了。以后,我允许你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里装着她,缅怀她,我不会再介意,更不会再嫉妒了。” 南十夜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怔住了。 金璎璎得意的道:“怎么着,你吃惊了?” 南十夜实话实说。“确实有点意外。” 金璎璎一笑,仰起头,望着远山的阴影暗自思忖着,欣眉,你安息吧。十夜以后就交给我了,我会让他开开心心的活下去的! 她蹦蹦跳跳的走在雪中,踩得地上的积雪溅起白色的飞沫。 她的身边,那个冷峻的男子亦步亦趋的紧随着她,那紧皱的眉宇终于舒展开,带着一丝欣慰的神色。 在他们的前方,一个五彩斑斓的鸟儿。拍着翅膀在半空中飞舞着,在前面带着路。 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唯有脚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不断轻响。 忽地,飞在前方的彩翼,发出警示的尖利叫声,还不断拍着翅膀掉转过身子。绕着两人在他们头顶上低低盘旋着。 “啾啾,怎么了?”金璎璎不解道; 彩翼扇动金翅,头转过去,朝着前方又是两声很尖锐的叫声。 金璎璎抬头一看,苍茫的雪野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雪原狼。 这些狼大约有三四十来只,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大片,全都身披白毛,眼神凶恶,发出恐怖的狼嚎之声。 金璎璎倒吸一口冷气,退后了一步,徒然而现的危险使她猛然被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抓住身边南十夜的袖子。 似乎擦觉到她的害怕,他忽地用温暖的手牵起她骇得冰冰凉的手,柔声道:“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可是,这狼群好多啊,你看那些狼不知是饿了好多天,我感觉它们的眼睛里都闪着饥饿的红光,好可怕啊!” 南十夜看看对面的狼群,想了想,拉着金璎璎调转身子想往回跑,可是一转身,连他也惊呆了,在两人的背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另一群饥饿的雪原狼,它们弓背咆哮着,锐利的爪子在雪地里刨着。 不好,被包围了! 南十夜转动视线,发现不但前面和后方,就连左侧方和右侧方也出现了狼群,看这情形应该是这几股饿狼觅食到此徒然相遇了,看这些狼群互不相让的模样,南十夜开始觉得这事有些麻烦了。 如果只有一群狼,凭着自己的武功,多少能带着金璎璎杀出重围,可是眼下有这么多的狼,而金璎璎武功不高,只是略懂皮毛,两人要逃出去的胜算不是很高。 饥饿的狼群并未因为同类的到来而放弃到手猎物的打算,它们围成一个圆圈从不同方向朝两人包抄过来。 它们慢慢逼近,逐渐向他们缩紧包围圈。 跑?是不太可能! 南十夜审时度势,正想拉着金璎璎一起杀出重围,其中一只野狼忽然恶狠狠的朝着身边的金璎璎扑去。 “呀!”金璎璎发出一声尖叫,正想躲的时候,南十夜已伸手一掌将那迎面朝金璎璎扑去的那只狼给送到了半空,随后摔落在那一群野狼的脚边,那狼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它翻滚了几下,身子下流出大片的血泊,接着就不再动弹。 这一招激怒了愤怒的狼群,同伴的死亡非但没吓住它们近逼的步伐,甚至那狼群里的狼一个个耳朵平伸,背毛竖起,尖锐的牙齿露出在外,眼睛闪着凶光,嘴里发出恐吓的咆哮声。 吼吼―― 饿狼们接二连三的扑上来,南十夜伸掌过去,掌掌生风,立刻又死了好几头狼,但剩下的狼也因此变得更加狡猾,在攻击之后,竟然知道要躲避开南十夜的掌力,还不时攻击起他。 它们的进攻更加猛烈,它们前赴后继的从四面八方开始扑过来,有的扑向南十夜,有的扑向金璎璎,踏着同伴们的鲜血和尸体,它们浑身浴血,也愈来愈凶残。 南十夜临危不惧,将金璎璎护在身后,一人对着百把只凶恶的狼群,依旧战得虎虎生威,可是双拳难敌四腿,更何况是这雪原上饥饿了数日,饿红了眼睛的野狼,他虽然自保无碍,可带着个只懂武功皮毛的金璎璎就难说了,这没一会,金璎璎就发出尖利的叫声,手臂上就挂了彩,被一只饿狼的爪子给抓伤了; 血,从金璎璎捂住胳臂的指缝中涌出来。 南十夜猛地一个横扫千军的大招过去,顿时有数只狼中招,被他的腿力给扫中斜飞出去,下饺子般跌落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嚎叫。剩下的狼被这个威力十足的扫腿给震摄住,纷纷后退几步,但是,也只是后退了,并无一只狼放弃他们这些快要到嘴的猎物而仓惶逃走。 趁此机会,南十夜一把抓住捂住手臂的金璎璎,一个纵身过去杀出一条血路,他拉着金璎璎飞快的跑着,而背后的狼群锲而不舍的追赶着。 冰原上,那两个人在拔足狂奔,那只叫彩翼的鸟儿飞在他们头顶的上空之中,这跑了好一阵子,他们发现背后的野狼穷追不舍,而金璎璎跑了一段路就跑不动了,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恨不得能坐下来,南十夜见状只好一把背起她继续跑。 就这样又跑了接近一个时辰,连强壮的南十夜也觉得体力不支了,他感觉这样跑下去迟早连两人也要变成这群饿狼的盘中餐,于是边跑边四下张望,无奈雪原上一没房子之类的遮挡物,二没山洞之类的藏身之所,整个一苍苍茫茫看不到边际。 怎么办? 正在担心之时,忽听背上的金璎璎指着左边大叫道:“那边有树林,很可能会有洞穴,我们快点过去先躲起来。” 南十夜侧头一看,果然看到左面的冰原上,出现了密林的踪迹。 他调转方向,直接背着金璎璎冲入大雪覆盖的密林。 越往密林深处跑,光线逐渐变暗。 在仓惶之中,还真被金璎璎发现一个洞穴,南十夜背着她一个箭步冲入那个洞穴,他将金璎璎放入地上后,立刻又飞身出去了。 金璎璎不知道南十夜出去干什么了,只是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和野狼凄厉的嚎叫声。 她开始担心了,爬到洞穴口,向外开始大叫,“十夜……” 呼―― 她张开嘴只叫了一声,忽觉有劲风袭面而来,还裹着一股野兽的腥味,使得她闻到的瞬间,不由发出一声尖利的尖叫。 是狼,有狼发现她在洞穴里。 千钧一发之际,那头袭击她的狼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人一掌劈飞。 一个人影很快闪入洞内,那人影一入内就压低声音,“是我。” 金璎璎听出是南十夜的声音,想扑过去抱住他,可洞里黑乎乎的,她看不见他在哪里。 这时,她先听到一阵沉重的啪嗒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后,又是一声轻微的嗤声响起,随后火光耀亮了洞穴。 ------------ 第12章 手笨惹祸端(2) 金璎璎仔细一看,原来被扔在地上的是一大截有腰身般粗壮的树桩和一些干枯的树枝。 南十夜将枯枝堆在一处生了堆火,对金璎璎道:“野兽怕火,它们不敢过来的。” 他说着又拾起地上的那截断木,掏出一把匕首削起来。 “十夜,你这是在做什么啊?”金璎璎在他身边坐下,好奇地问。 “暴雨梨花针。” “是暗器么,听起来像暗器的名字呢。” “是的。”南十夜解释道:“这群狼来势汹汹,不吃我们看来是誓不罢休,如果一只只的杀,不但麻烦,而且经过方才那番厮杀,饿狼嗜血都杀红了眼更狡猾了,就算我们能脱逃,很有可能都会身受重伤; 。” “因此,你想用这个暗器一杀就是一大群。” “对,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南十夜将腰身粗的大木桩上剁下的一小截木桩劈开成数个笔直的细长木条,接着又用匕首将那些木条的最前端给削得尖利无比,做成形如牛毛的木针。 厚实的木料在他手中有如棉花般绵软,他一削一个,动作很是娴熟,也只是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他就已经削好不少木针。 “这要是给扎到,肯定会变成马蜂窝。”金璎璎看着在南十夜手中逐渐成型的东西,好奇道:“你怎么会做这个的?一般人不都是只会使用,不会做。说起来你不但会易容,琴又弹得很好,又会做机括,你还真是有才!” “有才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师父,这些都是我师父教我的,我仅仅只学到他的皮毛而已。” “这样厉害才叫学到皮毛而已,那你师父该有多厉害?” “我的师父是个隐居在山里的世外高人。博学多才,只是脾气很怪,他不爱说话,但对我很好。” “既然他脾气怪。怎么会收你做徒弟?” 南十夜边利索的削着针边缓缓道:“是欣眉给我找来这个怪人的,是她想尽方法才让他答应做我师父的。” “欣眉。” “是。”南十夜转目瞧了眼毫无记忆的金璎璎忽然闭嘴不言了,他极力克制着心中不时跳出来希望她能恢复记忆的念头,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削针的动作。 “你怎么不说话了?”金璎璎眨着大眼睛,以为他又想起欣眉不开心了,她把话题一转,又转回这个暴雨梨花针上,她指着这细长的木针道:“这针这么细这么长,能杀死那些狼吗?” “当然能。这下面机括的力道会使飞射出去的木针比刀锋还尖锐,等会再抹上些毒汁。这些狼不死还能往哪里跑!” “聪明呐!”金璎璎拍着手叫道。 说话的空挡,南十夜已将所有的针削好,装入他已经做好的两个针筒里,这看似简单的事情,他也花费了接近两个时辰才做完。这守在洞外的饿狼虽然由于惧火不敢踏入洞穴内,却依旧守在洞外虎视眈眈。 金璎璎瞧了眼南十夜手中超大型暴雨梨花针,面露疑惑,“这玩意管用吗?到时候会不会失灵?” “当然管用!”南十夜想了想,“到时候你拿一个,我拿一个同时出击,这梨花针的威力很大的。应该能全部歼灭它们。” 南十夜将手中的梨花针交给她,指着上面靠左侧的那个按钮道:“这左边的这个按钮,按一下就会发射出梨花针。” 金璎璎低下头,很仔细的审视着梨花针。 这个暴雨梨花针呈圆筒状,整个顶部像河里青色的莲蓬,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 。这些孔洞呈放射状,角度都很大很散。 南十夜见她在看,又道:“你现在先来试下看看,等会我教你装木针进去。来,你先对着地面按左边这个按钮。” 金璎璎点头。将莲蓬状的顶端对准洞穴的泥地,她按动了一下按钮,但见几声刷刷的劲风过后,地面已插满细如牛毛的木针,那些木针的尖端入土甚深,足见机括的力道确实不容小觎。 “对,就是这样。”南十夜又指指中间紧挨着发射按钮的那个,“这个中间的,是控制这个莲蓬状顶端的机关按钮。” 他说着直接在那个按钮上按了一下,哗地一声过后,那个莲蓬状的顶端居然从中央裂开,一分为二,里面是个圆形的实心体,那个实心体的中央忽然向下凹陷,露出一个孔洞,南十夜将从地上捡起的针拿起来,投入其中。 他转过头,朝着金璎璎道:“你将这些针投入到里面后,再按最右边的这个按钮,这个莲蓬状的东西就会阖上。”他说着在最右边按钮上按了一下,那下陷的孔洞就阖起来,随后,裂开的莲蓬状的表面也立刻合拢了。 金璎璎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用的。” 南十夜拿起自己那个,和她一起来到洞穴口。 “小心了。”南十夜道:“等会我射左边的狼群,你射右边的,估计一次差不多就能搞定,不行的话,就按我刚才教你的那样上针。” “好。” “我数一二三,等我数到三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冲出去。” 南十夜开始缓慢的数数,“一、二、三……” 金璎璎的心在他的声音中,开始扑哧扑哧的跳起来。 当南十夜数到三的时候,她的手心已全都是冷汗,在南十夜数完后,南十夜已经冲出去,她才慌慌忙忙跟着冲了出去。 这一冲出去,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了,洞外成群浑身染血的恶狼环伺在周围,它们凶神恶煞的吼叫着,龇牙咧嘴的发出阵阵嗷嗷的狼嗥。 风裹着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和血腥味迎面扑来,她干呕一下,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她纵然是向来胆大,但如此惊怖的阵仗她又何曾见过,早已吓得手脚发软,那握住针筒的手不住的颤抖,最后是她用另一只手扶在上面才停止住那颤栗。 她咬着牙,将针筒对准那些狼,那些狼早已冲着她扑过来,她闭着眼睛尖叫着猛地一按按钮,针筒并未如预料中一般射出针来。 电光火石之间,那两只扑过来的狼一只直朝着她的咽喉咬过去。 呼,一个闪亮的黄影从半空俯冲下来。 那矫健的身影,闪着金光的翅膀,正是那只叫彩翼的鸟。 彩翼伸着尖锐的双爪,抓向那只咬向金璎璎咽喉的狼的眼睛,这一下又快又准,那狼根本就躲避不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从跃起的半空中摔落下来; 其余的狼,眼见半空中又出现一个可吃的猎物,有一小部分狼改为去攻击飞在低空中的彩翼,还有一部分仍不死心的继续扑上来想吃金璎璎。 呀,她发出刺耳的尖叫。 砰―― 一声巨响之后,一个人挡在她身前,击飞那些扑向她的狼。 “怎么了?”他问。 “这针筒射不出针来。”她将针筒放低在胸口的位置,低下头一看,原来针筒上的莲蓬已经被打开,露出上面的孔洞,她这才回过神,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是按错了。” 她下意识的去掀下面的按钮,可是慌乱中,她没发现自己又按错了,一下按在了中间那个打开莲蓬的按钮之上,孔洞纹丝不动,她着急了,莫非这玩意坏掉了,那怎么办?她帮不了十夜了! 她急得满头大汗,于是就在那三个按钮上胡乱按了一通,自言自语道:“这玩意难道坏了?失灵了?” “危险!”平地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她还在低头研究这个针筒是怎么回事时,一股强劲的力道竟让她把持不住手中的针筒,针筒竟然脱手而飞,从右侧的斜前方很快速的飞出去,在飞出去的瞬间,尖细的木针如同漫天花雨在挡在她身前的南十夜的右前方爆裂开。 南十夜闷哼一声,一手捂住受伤的右臂。 “十夜!”她尖叫一声,扑过去扶住他。 他勉力支撑,“我没事!” 正在说话间,原本袭击两人的狼群更加凶猛如虎,以锐不可挡之势袭向他们,南十夜咬着牙,挥动手中的针筒,对准它们就是一阵扫射,这阵扫射又让饿狼死伤了大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而狼群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前赴后继的扑上来,他拿着针筒一按按钮,针筒却没再射出木针。 南十夜握着空针筒,“坏了,没针了。” 剩下的狼似乎被逼上了绝路,见南十夜针筒中射不出针来,更加凶猛的扑上来,南十夜只好出掌迎击。 这是一场很激烈的生死搏杀,南十夜虽然护着身后的金璎璎让她毫发无伤,但他自己由于中毒了,视线发昏,脚步虚浮,虽然将这群野狼全都杀死了,可他自己的右臂和左腿都受了抓伤和擦伤。 他最后身子一软,跌在地上,脸色也开始发青。 “十夜,你中毒了,怎么办?”看到南十夜捂着右臂,她立刻明白方才是他向前击飞了针筒,不然中毒受伤的就会是自己。 “十夜,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她哭泣的自责道。 “你别担心。”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药出来,吞入嘴里,“我没事,我有解药。” ------------ 第13章 狼走了,豺又来了! “你有解药?” “我既然敢用这种毒药,自然是配有解药的。” 金璎璎含泪带笑,“太好了。” 看到南十夜服下解药后,脸色渐渐好起来,她这才安心。 望着一地的饿狼的尸体,她低着头道:“我真笨,关键时候都帮不上你的忙,还给你添麻烦。” “这不怪你。”南十夜道:“你会紧张也是正常的。” “你的伤要不要紧?” “没关系,都是皮肉伤。” 劫后余生的两人裹好伤,金璎璎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针筒,又逐一拾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木针,将针筒带在身上。 “啾啾。”金璎璎忽然想起那只鸟,探头四下看。 彩翼闻声飞过来,即便是飞在半空中的彩翼,也好不到哪里去,它的腹部被狼爪给抓伤了,还在淌着血,翅膀上的羽毛也被扯落了很多。 “啾啾,过来。”彩翼飞到她面前,她捧着它,将它放在地上,从裙摆撕了个布条,为它裹了伤,“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彩翼发出啾啾的叫声,她摸摸彩翼的脑袋,“不过,现在我们危机终于解除了,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两人带着鸟出了密林,这一路走着,忽地,南十夜停下了脚步; “不好,有雪豺。”南十夜霍然转身,果然见到背后居然又出现一大群雪豺,这些雪豺毛色雪白,眼睛通红。 金璎璎倒吸一口冷气,心里一紧,“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雪豺?” “可能是被狼死亡的血腥气所吸引来的,这下可糟了。”南十夜皱起眉头。 那木针消耗了大半,已没时间再做,而自己也受了伤,虽然不算很重。可是,毕竟不如之前矫健,如何去应对这又一批饥饿的雪豺? 镇定如他,此刻也面色大变。抓住金璎璎往前跑着。 “十夜?” 南十夜抓紧她,提了气在雪原上几个轻纵,就将那些雪豺甩得远远地,金璎璎得空回头看,却见雪豺已经看不见,一颗悬着的心算松懈下来。 还没容她松口气,南十夜忽然脚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吓得她连忙扑上去扶住他,紧张的道:“十夜。你怎么了?” “没什么。”南十夜勉力站起,金璎璎看到他裹着布条的伤腿上,有鲜红的血迹渗出来,她知道肯定是他刚才带着她疾奔,致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十夜。你伤口裂开了。”金璎璎道:“你快坐下来,我再给你包扎下。” 可是,已经没有包扎的时间了,远处传来一阵杂乱凄厉的叫声。 “快跑,雪豺追上来了。”南十夜顾不上裹伤,拽起金璎璎就跑。 “这些雪豺还要多久才不会再追我们?” “这很难说,雪豺是犬类动物中最强最凶残的一族。战斗力远远高过狼,又都很有耐心,一旦发现猎物,总是一追到底,不捕获决不罢休。” 南十夜的话,让金璎璎有些惶恐。方才密林中激烈的阵仗让她还心有余悸。 她握紧南十夜的手,回头一瞥背后的密密麻麻的雪豺,又侧目看了一眼奔跑在身边的人影,奔跑中的南十夜长发飞舞,俊朗的脸此刻在阳光下到显出一丝刚毅之色。看着这样的他,她忽而生出许多感慨,又生出许多勇气。 南十夜是她所爱的人,如果这次真的逃不掉,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她也会觉得很满足。 她不由收拢握住他的五根手指,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他。 南十夜自然是感觉到她紧握他手的动作,望着荒无人迹的茫茫雪原,他心中也在暗忖着,难道我南十夜今天要命丧这些雪豺之口吗? 他边跑边看着四周的景色,忽地抓紧金璎璎的手喜道:“有救了!我们到那边的树上去躲着,这些雪豺不会爬树。” 南十夜指的是离他们有几米远的两棵参天大树,此时正是隆冬时节,这两棵树倒也古怪,不但枝繁叶茂,还开着貌不起眼的黄色花朵,连树下生长的青草也青翠欲滴,树上也无鸟兽栖息,而这两棵树周围百丈之内都再无大树,倒显得它们在白皑皑的雪原特别的突兀和怪异; 南十夜拉着金璎璎到了树下,带着她跃上树的枝桠之上。 上了树后,南十夜想了想,忽然对金璎璎道:“璎璎,你小心点,我感觉这树有古怪,你在树上坐好别动,我来对付那些雪豺。” 金璎璎点头,继而又担忧的道:“可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没事的,你抓好树别动就行。” 南十夜拿出那个木质梨花针,从怀里摸出药瓶,撒了些毒汁入孔洞内,又向金璎璎要过她收拾起的那些木针,塞了一小半在里面,很镇定的道:“等会那些雪豺过来了,就用这个对付它们。” 树下,那些雪豺已循迹追踪而来。 它们将他们所在的这棵树给团团围住,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南十夜将木筒对准他们,掀动按钮就是一阵猛射,果然,树下立刻传来雪豺凄厉的惨叫,待得木筒射空了,他又装入剩下的木针,继续射杀着剩下的狼。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无数头气势汹汹的雪豺在凌厉的梨花针下,变成了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些被针刺中的雪豺被针上剧毒夺去活动的能力,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剩下的雪豺渐渐血红的眼睛里露出怯意,它们开初的凶悍尽失,在南十夜又将针筒对准它们时,它们迅速从树下逃开了。 雪豺果然比狼要狡猾,在危机到来之时,会选择逃开。 两人在树上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没见那些逃走的雪豺回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雪豺尸体,金璎璎擦了额头渗出的冷汗,松了口气道:“终于都杀死了!” 南十夜道:“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不然这里的血腥味很可能像刚才一样,会招来别的猛兽。” 他说着站起来,带着金璎璎一跃下地。 在他站起来往下跳的时候,他的腿似乎绊在了树的枝桠上,那根枝桠从南十夜裹着伤口的布条处折成两截,发出咔嚓的响声。 金璎璎落地后,立刻紧张道:“十夜,树枝刚才绊到了你的伤处,你疼不疼?” “没什么。”南十夜蹲下来,紧了紧绑在腿上的布条,“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下了树,带着彩翼继续往前走。 走了约莫一盏茶之后,走在金璎璎身边的南十夜忽然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十夜,你怎么了?”金璎璎大惊失色,扑上去扶起他,见他面色苍白,隐隐透着一层淡青,额头都是冷汗,呼吸很急促。 南十夜挣扎着坐起来,从怀里又取出个瓷瓶,到了一粒丹丸在嘴里,待气息少平后,他才用很淡然的语气道:“我中毒了; 。” “中毒?你刚才被毒针所伤,不是吃过解药?” “应该不是毒针所致。”南十夜在金璎璎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我怀疑是刚才那棵树有问题。” “树?” “刚才看到那两棵大树时,我感觉它们有种觉得很不协调的违和感。” “违和感?” “现在不是隆冬吗,这两棵大树何以枝繁叶茂,就连树下的青草也没小动物来吃掉。” “对啊。”被南十夜这么一提醒,金璎璎顿时恍然,“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猜……极有可能是那两棵树有毒。” “树会有毒?”金璎璎很惊讶。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我猜错了也说不定。”南十夜勉力站起来,看看天色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必须在天亮之前找个山洞栖身。” “可是你的毒……你有没有好些?” 南十夜点点头,“我方才吃过师父给我的玉露冰心丸,这药丸是世间圣药,可解天下所有的毒,这区区来历不明的毒又算什么,早就被化解于无形了。” 金璎璎扶着南十夜,边走边寻找栖身的洞穴。 一只兔子忽地从前方跑过去,南十夜立刻蹲下身子,从地上抓了把雪一捏,从指尖弹射出去,那只疾奔的兔子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倒地而亡。 “璎璎,晚饭有着落了。”南十夜看着那只死去的兔子对她道。 金璎璎一听,立刻跑过去拾起地上的兔子,笑起来,“太好了,我们快走吧。” 日落之前,他们总算如愿找到了一处洞穴落脚。 在不算太大的洞穴里,火堆上架着一只烤山鸡,两只烤野兔,喷香扑鼻的肉香飘荡在洞穴里。 金璎璎从架子上拿下一只烤野兔,递给南十夜,“快吃吧。” 南十夜接过,默不作声的吃着。 两人饱餐一顿后,金璎璎收捡一番后,两人倒头睡下。 幽静的洞穴里,很快传出香甜的呼吸音。 火光映照在洞穴的穴壁,照在那个悄然坐起的人影上。那个人影的手在自己腰间动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走到另一个睡在地上的人影边,将手中的东西悄然的放在了附近的地面上,转过身摇摇晃晃的走向洞穴门口。 火光映出他那张俊朗却又苍白的脸,他正是南十夜。 ------------ 第14章 追他回来 他回过身,久久的凝望着地上熟睡的少女,目中有着不舍和哀伤,他深深的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投向那漆黑的夜幕之中。 再见了,璎璎! 他跌跌撞撞的走在寒风之中,那咬紧的牙关,显示出他正在遭受着怎样的痛苦和煎熬。 他方才所说的话都是骗她的,事情的真相是,他不但中了毒,还是中了世上的奇毒,这从他服下师父给他的玉露冰心丸就可得知,玉露冰心丸是世上最好的解毒圣药,可解万毒,但是却解不了他此刻中的毒。 他不告诉她,是不想她为自己担心。 他能感到这种毒的厉害之处,以自己武功修为这么高,都抵御不了这种毒,运功逼毒也逼不出来,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 他不想拖累她,因此,他选择了离去。 他将梨花针和玘瑕剑留给她防身,又将彩翼也留给她,这样在彩翼的带领下,她就能平安的回到驿站里。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不防听到黑夜有啾啾的叫声,和鸟儿拍翅的声音。 他混沌的头脑霍然清醒,唤了声,“彩翼。” 果然,彩翼飞到他肩上停下来。 他摸摸彩翼背上的羽毛,对它说道:“彩翼,你怎么来了?你快回到她身边吧,代替我将她平安的送回驿站。” “啾啾……”彩翼在他肩上跳着,叫着。 “她比我更需要你。”南十夜捧起它,将它放飞。 他转过身不再看它,自顾自往前走着。 毒性的发作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眼睛就像被砂砾摩擦着,痛得已经看不清方向和前路,身体里热一阵冷一阵的交替着,他感觉头越来越沉,脚步越来越重; 。最后,他终于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半空中,传来鸟儿焦急的啾啾声和拍翅声。 而地上的人却犹如死了般没了动静。 ******************************************************* 金璎璎是被一阵啾啾的鸟叫声惊醒的,她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爬起来。 “啾啾,天亮了吗?”她下意识的看看洞穴门口,洞穴外依旧一片黑暗。 彩翼已经跳到金璎璎面前的地面上,急躁的啄着她的衣衫,一刻也不停歇。 “彩翼,你怎么了?”彩翼的反常让她有些惊讶,她不由转脸朝角落里看去,“十夜,你看看彩翼,这是怎么了?” 目光触及那个角落。她却霍然发现角落里并无一人。 “十夜!”她站起来,很是震惊。 十夜去哪里了? 她下意识地走了一步,脚下被一物绊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到地上躺着梨花针和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 她弯腰拾起,诧异不已。 奇怪。这是十夜的匕首,她认得。 为什么十夜的匕首会放在她的身边,她兀自还在惊讶中,忽觉衣摆被一股力道拽住在往外拉,她低下头,发现是彩翼用嘴巴叼着她的裙摆拼命地往外拖拽。 “啾啾,你怎么了?” “啾啾。”彩翼扇着翅膀。叼着她的衣裙也不松口。 她抱起彩翼,脑中灵光一闪,“十夜不见了,你知道十夜在哪里?” 彩翼仿佛听懂了,居然点了点。 金璎璎松开手,立刻道:“快带我去。” 彩翼扇动翅膀。呼啦一声从洞穴口飞了出去。 金璎璎从地上点燃一个火把,猫腰出洞,紧随而行。 风吹在脸上冷冰冰的,她的心充满了忐忑不安。 南十夜为什么不告而别,竟让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十夜。你千万不要有事! 行了约莫两里路,她脚下又被一物绊了一下。 她用火把一照,发出一声惊呼,“十夜。” 地上趴着个人,一动不动; 她连忙蹲下来,将他翻过身一看,真的是南十夜,他双目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青黑,身子还有微微的暖意。 中毒!这是此刻的南十夜给她的感觉。 她把手臂穿过他的后颈,将他扶起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瓶子里的药倒出一粒塞入他嘴里,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十夜,你醒醒。” 毋庸置疑,眼前的情形她一看就能明了,南十夜肯定是知道自己中了毒,不想连累自己,才趁夜不告而别的,这可以从他把身上的防身用的武器都留下来给她这一点就能看出了。 十夜,她双目盈满热泪。 为了不让她担心,他甚至装作毫无异样的和她一起吃饭,她摇晃着他的肩,泪水一滴滴的落到了他脸上。 或许是金璎璎喂他吃的药起了作用,昏迷不醒的南十夜居然缓缓睁开眼睛,一看金璎璎早已哭成了泪人儿,他蠕动着发紫的唇道:“傻丫头,别哭。” 他挣扎的坐起来,伸出指尖为她揩去脸上的泪珠,“我没事。” “你还说没事!”金璎璎拿出那把匕首,“要是你真没事,会留下你防身用的匕首和梨花针,偷偷地不告而别吗?十夜,到了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不肯和我说真话!幸好啾啾发现了你的异样,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南十夜定定看了激动的她一眼,叹息一声,“这次我中的毒,我毫无头绪,这毒怪异无比,我逼不出来,压制不住,连玉露冰心丸都起不了很大的作用,看来是无药可救了。” “所以,你不想拖累我,就自己偷偷走掉?” “玉露冰心丸只是暂时抑制住毒性的蔓延,等再发作时,估计更严重,因为到了洞穴后,我发现手脚开始渐渐变得没力气,而眼睛里也痛得像有沙子在刮,看东西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我担心这毒性不久后会令我失明,那时候我就会拖累你。这茫茫雪原上,带着犹如一个废人般的我,你如何能平安走回驿站,说不定到最后,我们两个都会因此命丧这冰原之上。” “十夜……” “如果没有我,也许你能在彩翼的带领下安全的回到驿站。” 金璎璎忽然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流得更汹涌,“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活得很开心,你错了!我只会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没有察觉到你的伤情,十夜,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南十夜摸摸她的头发,长叹一声,“你何苦如此倔强。” 金璎璎忽然抹了把泪,从她怀中仰起脸,激动的道:“十夜,你不可轻言放弃啊,虽然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但是,只要回去了,找到医者,说不定有人能懂这毒的啊,你想想啊,在王府,那个什么蔓藤千鸩的毒药,不也很稀罕吗,还不是有刘先生会解,你不要丧失信心啊。” 她搀扶起他,“我们先回去,这外面风很大,又冷,你本来就受伤加中毒了,要是再受了风寒就糟了; 。” 她扶着南十夜重新回到洞穴里,又将怀中的药瓶取出来,到了一粒塞入他嘴里,“这是用翡焱冰魄丸,虽然不是解你毒的特效药,却也是能解百毒的奇珍,而且还能帮你护住心脉保存气息。” 南十夜吃了药丸,在地上又躺下来。 金璎璎守在他身边,一刻也不敢睡。 “我没事的,你睡下吧。”南十夜看着疲惫不堪的金璎璎道。 金璎璎摇头,“不,我要守着你。” “你也累了一天,又跑了那么多路,我看你两个眼睛都睁不开了。不如这样吧,等会要是我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你,你睡会吧。” 金璎璎固执道:“不用。” 她守着他,大睁着眼睛。 可是,一天的劳累让倦意一阵阵的袭向她,她的两个眼皮开始不听话的打起架来。 困意越来越沉…… 天终于慢慢亮了。 晨曦的曙光从洞穴外射进来,将蒙蒙亮的光线照在歪在墙边熟睡的少女面上,少女头歪在墙上,身子半倚着墙面,长发凌乱的从肩头披下来,她的脚边还依偎着一只灿金的小鸟。 洞穴内的火堆已熄灭。 那光线慢慢照到少女脸上,少女慢慢睁开眼睛醒了。 她揉揉眼睛,小声嘀咕了句,“哎,怎么睡着了。” 她看了眼洞穴外,就爬到躺在她附近的男人身边,见他闭着眼睛也在睡,她唤了声,“十夜?” 地上的人没有回答,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于是伸手推他,嘴里喊着,“十夜……十夜……” 地上的人在她的推搡下毫无反应,宛如一个没生命的偶人。 一种不祥的感觉抓紧她的心,她再也忍不住了,用力去推着他,大声哭喊着他的名字,“十夜,你醒醒啊!十夜,你看我一眼啊!” 她顿时涕泪横流,抓住他的肩又是一阵猛摇,而他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她颤着手,将手指放在他心口摸了摸。 还好,有热气。 她明白一定是在昨夜自己睡着之时,他毒性发作陷入了昏迷中。翡焱冰魄丸虽然能护住心脉,但是不能防止毒素扩散。 这可怎么办? 他昏迷不醒,无法走路,而她又背不动他,若是在这里等他醒过来,别说万一他醒不过来,就是在这等待的时间也是弥足珍贵的,不如将他弄回驿站,找人来救他。 ------------ 第15章 命运的重叠 怎么办呢?他一个大男人她怎么拖得动他呢? 她蹙眉细思,当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那把金色的玘瑕剑上的时候,脑中划过一个主意。 她望着地上的南十夜道:“十夜,你不可以死,一定要等我回来!” 她抱起彩翼朝着它道:“啾啾,你的主人现在昏迷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她说完带着彩翼奔出洞。 树,哪里有树? 还好他们栖身的地方旁边就有光秃秃覆着积雪的树,她奔过去,将玘瑕剑拔出,用力往树上一砍,这一刀下去,连她自己都吃惊的发出一声惊呼。 这玘瑕剑劈碗口粗的树木就像切罗卜般容易,让她目瞪口呆,立刻意识到这把匕首是把削金断玉的珍品。 但她已没时间发呆了,站在树旁,以匕首当斧头砍着树,虽然这匕首够锋利,她还是费了九六二虎之力才将这树给砍倒。 她弯下腰将树干从中央劈开,剁成数根四尺多长的长木,并在每根长木的两头上用匕首挖了两个洞,随后又在两洞中央又个打了两个洞。 她将它们一根根给扛到洞穴门口,将它们拼成一个长方形的木筏,又用她在丛林里割来的藤条从木头上的那些孔洞里穿过,死死打了个结,又用藤条再加固后,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木筏。 做完这些,她几乎快要累瘫了。 她顾不上歇口气,将洞里的南十夜给拖出来小心的搬上了那个木筏,并用藤条带住他的身体,免得他摔下去了,最后,她在长木最顶端的两个孔洞中又穿上长约四尺多的藤条,以藤条当绳子打算拖着南十夜前行; 她稍作歇息后,又探探南十夜的呼吸。 南十夜虽然依旧陷入昏迷中,但她喂他吃的翡焱冰魄丸似乎起了作用。虽然他依旧没醒,呼吸还算平稳,但她知道翡焱冰魄丸一粒也只能维持半日,她的小瓷瓶里还剩三颗。最多还能维持两日。 因此,她不能再等了。 她将用藤蔓拧成的绳子搭在肩上,拖着这个沉重的担架,开始向雪地里进发。 十夜,我一定要救活你! ********************************************* 荒野静悄悄的,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绝望地趴在泥地上,鼻端都是泥土的土腥气。 两手抓着地上的泥泞,他的泪一滴滴洒在泥土里,湿冷的风扑在脸上,他已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他的背后是个小小的洞穴。从洞穴口蜿蜒而出的是一条重物在上面拖动后的深深长痕。 他被族人遗弃了。 纵然他知道族人们都不喜欢他,可是他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将自己抬出来,扔弃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起因是他患上一种怪病,族人害怕他是染了瘟疫,因此将他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虽然。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个不详的人,但是,他真的没害过任何人,小小的他,只是渴望自己的族人能接纳自己。 这是他仅有的,最卑微的愿望,却终究还是奢望。 所幸。在那样的日子里,还有欣眉,如果不是她,他早已死在了这荒野里。 “旭阳哥哥,你怎么爬出来?”他被人扶起来翻了个面,她看到了一张纯真的脸。 是欣眉。 她发现了他脸上的泪。以为他是因为害怕而哭,她安慰他,“你别怕,你看那边,运你回去的东西我都做好了。只是我手太笨,做了三天才做好。” 他转脸,果然见到不远处放着一个用绳子和木板做成的担架。 她将担架拖过来,把因为身体极度衰弱而无力走路的他扶上担架坐好,又将系在木板前方的两根绳子抓紧穿过自己两侧的肩膀,吃力的将他拉起来就走。 娇小的她,拖着他走在记忆里。 那稚嫩的背影,在脑海里越走越远,似梦,又非梦。 欣眉…… 木筏上的男人动了动,他感觉自己被人在拖着走; 他在动,虽然很缓慢,他确定自己确实是在动。 这不是梦,是真的被人在雪中拖行,那耳边不断响起的木料摩擦着积雪的吱吱声,不绝于耳。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如眼睛是飞雪连天的景象。 雪迎面扑下,在风中缤纷,像极了那漫山遍野雪白的桐花。花瓣一片片的飘舞,他已分不清那是雪,还是飘零的桐花。 他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用木头拼成的担架中,担架边缘缠绕着厚重的藤条,他就这样被人拖着再往前走着。 他动了动颈子,向后上方艰难的仰起头,当那单薄的人影映入眼帘之时,他顿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那个人影上半身向前倾斜着,粗大的藤条穿绕过她稚弱的双肩,她一步步的,很吃力的拖着他,缓缓往前走着。 他看得百感交集,思潮汹涌。 十一年前,是那个叫欣眉的女孩子也是像着这样将他从荒野里给拖回去,十一年后,依然是她,用相同的方法在风雪里拖着他,只是她的记忆里却已没了他。 这是命运的巧合?还是上天的玩笑? 看着那个坚毅的背影,他忍不住开口了,“璎璎。” 木筏拖动的声音掩盖住他的叫声,他很艰难的用手支起身体,想去扯动那斜上方金璎璎正拉着用于拖拽的那根藤蔓,无奈这般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向上伸出的指尖尚未触碰到那根藤蔓,整个人就支撑不住的重重倒在木筏之上。 木筏突发的震动惊动了在前方正用力拉的金璎璎,她回头一看,看到南十夜的眼睛竟然睁开了,她立刻停下来,惊喜的扑过去,“十夜,你醒了?” 她喜极而泣,解开捆在他身体上的藤蔓,轻轻扶起他。 南十夜虚弱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让她的泪止也止不住了。 “十夜,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了。”她又哭又笑。 “你不要再管我了……这样下去,连你也会回不了驿站,你还是自己走吧。” “不,我不会扔下你的,要回去一起回去。” “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倔!”他抬起颤抖的指尖,为她擦去脸上滚落的泪珠。 “反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是绝对不会扔下你自己走的!”她的眼眸中闪着一种毅然,一种坚持。 “因此,十夜,你答应我,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坚持回到驿站。”她一把握住他冰冷的手。 望着眼前少女无法拒绝的坚持,他感动莫名,“好,我答应你; 。” 金璎璎又喂他吃了一粒丹丸,一边拉着他,一边和他不时的说话,然而,他的声音又慢慢消失在空气里,风中又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金璎璎大惊,赶紧停下来试试他的气息,见他还有气息,这才心下稍定,又弯腰拾起藤蔓拖起他,艰难的走在风雪中。 她边哭边走着,每一步都走的那般的艰难,却又那般的坚定。 大雪纷飞,寒风彻骨。 那个少女瑟缩着单薄的身子顽强的迎着风雪而行,她的发间眉梢落满雪花。她头顶的半空中,一只灿金的鸟儿在前方带着路 雪,沾在她单薄的衣襟上,凝结成晶莹的冰珠。 她几乎快要变成一个雪人,而她却不管不顾的坚持着。她所有的思维里只剩下一个信念,就是将木筏中的这个人给拖回去。 这是怎样的一副情景,却绝对会让看见这个情景的人震撼无比。至少对于乍然目睹此景的庆王是这样的,这成为他记忆一生的永恒画面。 荒凉的雪野上,忽然出现三骑人马。 为首一人鲜衣怒马,锦袍皮裘,尊贵无比,正是庆王。当他第一眼见到眼前的情景之时,顿时惊呆了。 凛冽的寒风中,那个少女佝着身子拖着木筏往前走着,她不时地用袖子擦着脸,看样子像是在哭,脚步显得很笨重。 金璎璎。 纵然隔了这么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在寒风中哭泣着拖拽着木筏,心里只恨那个躺在木筏之上,被她这样拖着的人为何不是自己。 这个少女是如此的柔弱,可他明明在此刻看到的是从她身上迸发出的坚毅和勇敢,这些特质使得在风雪中的她看上去是那般的明亮耀眼。 他拍马而上,他身后跟随的两个仆人连忙追上去,齐声道:“王爷。” 庆王打马奔向他们,锦袍在风中飘舞。 得得的马蹄声在风雪交加的雪原上格外的清晰,正在一边哭着一边拉着南十夜的金璎璎听到马蹄声,惊愕的抬起头,往声音传出的地方一看,一丝狂喜跃上她沾着雪花的俏脸。 有人! 她立刻将藤蔓拧成的绳子从肩头卸下,正欲往马匹声传来的方向奔去时,却见三人骑着马正往她这边奔来。 她立刻朝那三人挥着手,又跳又叫的大声呼救道:“救命啊,救救我们!” 那三人越跑越近,近到金璎璎足以看清他们的面容,她赫然发现跑到最前方的居然是庆王。 她震惊的停下来,怔怔望着他。 ------------ 第16章 夺妻之恨意难平 庆王在她面前勒住马,居高临下的从马背上往下看着她,他看了她几眼,最后目光终于落到地面木筏上躺着的人时,庆王目中也露出吃惊之色。 “王爷,怎么是你?”金璎璎很是吃惊。 “你失踪了三天三夜,本王寝食难安,因此亲自出来寻你。” “多谢王爷的关心。”金璎璎致谢后,立刻又着急的指着地上的南十夜道:“王爷,十夜他中毒了,必须快点回驿站找人医治。” “一切都好说,你先上马吧!”庆王从马背上向她伸出手。 金璎璎望着木筏上的南十夜,迟疑道:“可是十夜……王爷,先救十夜吧。” “你先上马,我会让人拖他回去的; 。”庆王要紧不慢的道。 金璎璎却从庆王的态度中察觉到一丝不妙,她向他伸出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她朝着庆王直言道:“王爷是不是不想救十夜?” 庆王愣一下,继而问,“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 她立刻急急冲他道:“王爷为何不愿救十夜?” 庆王从马背上冷冷俯望这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此人胆大妄为,竟敢设计于我,将你从府里带走,这笔旧账我还没和他算呢!” 金璎璎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道:“王、王爷你都知道了?” “哼,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庆王气愤的道。 “可我不是你的妻,也不是你的夫人。” 庆王不再说什么,但那表情明显就是不会去救南十夜。 金璎璎缩回手,急切的冲着庆王道:“王爷,这事和十夜没关系,都是我叫他那样做的,你要恨就恨我吧,救救十夜吧!” 眼见庆王无动于衷,还一脸愤怒。金璎璎忍不住又急哭了,好不容易王爷找到了他们,可王爷居然不愿救十夜,这下可怎么办? 庆王看见她衣衫淡薄。披风都拿下来盖到了南十夜身上,唤了声,“贵平,建峰,过去请金姑娘上马。” 庆王背后的两个仆人立刻跳下马想要过来抓金璎璎,金璎璎见状更急,她不能被他们抓走,如果南十夜就这样被他们弃于冰原之上,哪里还会有命在? 她不能被他带走,她刷一声抽出别在腰间的那把金色的玘瑕剑的。将剑锋比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道:“你们别过来,不然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她和他们冷冷对持着,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冰原之上发出阵阵咆哮。 风吹动她凌乱的长发,她沾着泥土和雪花的脸上布满脏污。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毅然的色彩。 金璎璎握着匕首,在心里焦急不已,你们快走吧,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十夜,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庆王终于在马上坐不住了,他下了马。劝道:“璎璎,此人并不爱你,你何苦为了此人连命都不要了?” “他爱不爱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只想让他活下去,你明不明白!”金璎璎冲着他大喊道:“退下,再过来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她过于激动。匕首本就是锋利无比的珍品,很快就将她脖子上的皮肤给划破了,殷红的血顺着她的雪肤流下来。 她忽觉眼前一花,在还没容她弄清是怎么回事时,后颈上忽然一痛。她眼前一黑,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面上,冻得凉冰冰的身子也一软,栽倒在一个人怀里。 那人抱着她,解下他身上的皮裘,罩在她被风雪浸得冰冷的身体上,又拾起地上的玘瑕剑,一跃上马,吩咐道:“我们走吧; !” 贵平和建峰也上了马,三人才走了几步,庆王忽然了勒住马,没有回头的吩咐他们,“贵平,你们将地上那个姓南的家伙给我想办法拖回去,有什么不对我唯你们是问。” 他说完这些,一抖缰绳,马匹立刻绝尘而去。 *************************************************** 温暖如春的房间,柔软干净的床褥,雪白雅致的粉墙,以及带有熏香的淡淡气息,金璎璎在醒过来的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香闺之中。 但意识恢复之后,她看清守在床边的那个人后,立刻粉面含怒,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 那人见她醒来,立刻凑上前去,关切的问,“你怎么样了?” 金璎璎却一把抓住他,大声问道:“十夜呢,你把十夜怎么样了?” 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向他质问那个男人的下落,他不免嫉妒起来,因此闭嘴不言。 金璎璎不禁颤声道:“他……你将他扔在雪地里了?” “那又如何?那个男人胆敢蒙骗本王,本王没诛他九族就算便宜他了!”庆王倨傲的扬起下巴。 “我看错你了!”她一把推开他,拉开房门,就看到庆王的四个夫人都等在门口,她也无暇再顾及她们,风急火燎的径自下楼而去。 楼下烤火的厅堂内,人声鼎沸。 金璎璎冲下楼之时,正是春雪正在向司马瑞枫禀告方才看到的事情。 方才,庆王抱着金璎璎回来时,由于他将皮裘裹住了金璎璎的全身,而金璎璎的脸也别向庆王这边,所以众人都知道他抱了个人回来,但是是谁却看不清,自然没人赶上去阻拦和询问。 春雪自然是看到了庆王抱的人,但是庆王出门去寻小姐是有目共睹的,毕竟,庆王要出门寻人之前,他带来的四个夫人中有三个寻死觅活的不让他去,当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 因此,春雪就怀疑被王爷抱回来,那个看不到面孔的人是小姐。 她对司马瑞枫这么一说,司马瑞枫就立刻责怪她当时怎么不上去问一问,春雪迟疑了一下,说对方是王爷,而她也仅仅只是怀疑,因此不敢上前。 众人正待冲上楼去一探究竟,不想忽然见到从楼上飞奔下来的金璎璎。 “小姐。” “师妹。” 司马瑞枫和春雪发出惊喜的叫声,带着人立刻围上去,将她团团给围在中央。 “三师兄,雪儿,你们快让开,我要出去找人; 。”她急切地用手拔开他们,想要从人堆里挤出去。 “师妹,你要去哪里,你不是才回来?” “小姐,你的手上怎么都是伤,肩上的衣服也破了,这是怎么弄的啊!” 他们拉着她不放手,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着,金璎璎被他们抓着脱不了身,更加焦躁,一个劲的挣扎着想要摆脱他们。 这时,驿站的帘子又被掀开了,有两个仆人抬着一个木筏从门外入内,他们将木筏搁在地上,其中一个上前朝着也从楼上追下来的庆王恭敬的禀告道:“王爷,人抬回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惊讶的落在木筏上,木筏上的男人披头散发,身上盖着一件厚重的红色披风,上面沾满雪花,他双目紧闭着,似乎昏迷不醒。 庆王尚未开口,金璎璎就一把挣脱她师兄的手扑到地上的男人身上,发出一声悲泣,“十夜!” 她的叫声一出,又有两人惊疑不定的扑上来,一个是柳映雪,还一个是南十夜的家仆孙元修。 孙元修望着脸色呈现出诡异铁青色的南十夜,简直不敢相信躺在木筏上毫无生气的人会是自家那个武功高强的公子。 他扑上去,叫了几声公子,可南十夜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孙元修不禁扭头大声问金璎璎道:“我家公子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十夜怎么回首这么重的伤?”柳映雪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南十夜,心里一沉,立刻上去摸了摸他的脉,又翻动他的眼皮察看着。 春雪也凑过来看了两眼,“小姐,南公子武艺高强,怎会变成这幅摸样,这脸色都发青了,难道他中毒了?” 在众人眼中,南十夜武功高深莫测,为人沉着冷静,除了天灾以外,应该不会有人能将他伤成如此模样。 “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笨手笨脚,他就不会为救我而受伤,更不会中毒了……” 金璎璎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身边的柳映雪,宛如捞到一根救命稻草般,冲她哭喊道:“柳小姐,你虽然是兽医,可好歹也会些医术,求求你,救救十夜。” 柳映雪不等她开口,其实早就再给南十夜诊治了,她强忍悲痛道:“金姑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救他的,我方才已给他看过,十夜虽然身受重伤,但那些伤不至于让他毙命,真正威胁他生命的是他所中的毒。十夜中毒了我也很想救他,可我对毒术毫无研究,现在唯有找到精通毒术的人才能救他。” 毒术?精通毒术?如此紧迫的时间,到哪里去找? 金璎璎颓然的松开手,但她不愿放弃的忽然站起来面朝着厅中看热闹的的人群,扬声道:“请问有哪位懂毒术的,请出来帮忙救救人!” 厅中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都看着那个心急如焚的少女,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用满含绝望和希望的哀恸眼神凝望着他们,让人见之无不为之动容。 ------------ 第17章 龙魂散 厅里是那般的沉寂,却也让金璎璎的心一点点的浸入冰海中,泪在瞬间又涌出眼眶。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这里是荒山野岭的驿站,不是人才济济的的繁华京城,如何会那么凑巧的有人精通毒术呢? 十夜,她悲哀的将眸子从南十夜身上收回,逐一看了一圈满堂的旅客。 在视线移动的过程中,她的眸子忽然停住了,定在某个人身上。 那人身穿一袭白裙,如雪中傲梅,冰清玉洁,神态间有着高不可攀的冷傲,她正是庆王的夫人中的一个――梅夫人; 金璎璎看着她,忽而想起在王府里,她曾听翠屏说起过,这位梅夫人是个用毒的高手,不但精通毒术,还秉承着人不犯我不我犯人的原则,让府中的人不敢惹她。 一念及此,她立刻激动不已,十夜有救了! 她跨前一步,猛地的冲到梅夫人面前,想一把抓住她,不想梅夫人一闪身,她扑了个空,只好大叫着,“梅夫人,求求你救救十夜。” 梅夫人立在庆王背后,一言不发。 金璎璎急了,冲着她道:“在王府里,我听翠屏说过你精通毒术,求求你救救十夜吧。” 梅夫人冷冷盯着她,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那盯着金璎璎的目光也透着浓浓的厌恶,“他凭什么要我救?” 金璎璎心一凉,但还是苦苦哀求她,“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他,他若是死了,我也会活不下去,你这一救就是救的两个人的命。” 梅夫人冷冷道:“你们两人的命关我何事!” 梅夫人的话音刚落,这萱夫人不忘落井下石,也在旁边冷嘲热讽的道:“玉如小妹妹,你还真是恬不知耻。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而这男人却还对你弃之如履,你这人还真是贱到骨子里了!” 金璎璎居然没有和她对吵。她此刻满脑袋都是怎么救南十夜的命,哪里还有时间去顾及她们的嘲讽。 但是,萱夫人的嘲讽很快让司马瑞枫挂不住面子,他立刻道:“夫人,这话失了你的身份,这不是夫人你该说的话。” 萱夫人冷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司马瑞枫说完一把拉住金璎璎,劝阻道:“师妹,你不要再胡闹了,快和我回房去。” “三师兄。你放开我!”她挣扎着。 “雪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小姐回房。” 金璎璎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她眼见求夫人没用,转而又去求站在梅夫人身边的庆王。“王爷,我求求你,让梅夫人救救十夜!” 庆王两手背在身后,脸上并无往常惯有的温和,相反是一种很严厉的神色,那脸色更是阴霾密布。 他看了木筏上昏迷不醒的南十夜一眼,冷冷道:“救他。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上前走到木筏边,指着地上的男人声色俱厉的道:“这个男人胆敢蒙骗本王,设计让本王以为你被大火烧死了,害得本王难过了那么久,他这是罪有应得。” “王爷,我都说了。那件事和十夜没关系,是我让他救我出府的,这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恨就恨我吧!只要你能让梅夫人去救他,就算你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金璎璎这番情深意重的话,让庆王又妒又恨,“你不用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袒护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从你上次露面后,我就命人去四下去查探你的下落,不想却查出了我全然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真相;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心,虽然你和他一起欺骗于我,可你是我心爱的人,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他,本王的女人,他也敢打主意,他这是死有余辜!” 扑通―― 随着一声双膝着地的响声,金璎璎挣脱开司马瑞枫的掌握,含泪给庆王跪下了。“王爷,我求求你,救救十夜吧!” 金璎璎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场中的人全都愣住了。 厅内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起伏的呼吸声,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那个站着倨傲无比的人影和跪着哭哭滴滴的人影上。 庆王被金璎璎这一跪,似乎也给震得退后了一步。 “你……” “王爷,求求你,让梅夫人救救十夜吧!”金璎璎仰起脸,一把拽住庆王的袖子苦苦哀求道。 良久,庆王才缓缓道:“璎璎,这是和你认识以来,你第三次跪本王,前两次你是怕身份泄露,我会责罚你的家人,而这次,你居然是为了这个男人跪本王,他值得你做到这种程度吗?” 庆王说到这里,忽地冷哼一声,转身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望着庆王消失在楼梯上的背影,金璎璎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庆王不愿让梅夫人救南十夜,带走了南十夜生存下去最大的希望,她眼神空洞的站起来,茫然的走到木筏边,扑在南十夜身上又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小姐,总不能让公子就这样躺在木筏上吧?”孙元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金璎璎连忙直起身子,抹了抹泪,立刻吩咐人将南十夜给抬入了楼上的客房里。当她将他安置在床上后,她望着他铁青的面色,昏迷不醒的模样,禁不住的在床边垂着泪。 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落。 金璎璎坐在房中,眼神呆滞的望着床上的人。 “小姐,你还是吃点东西吧。”春雪端着一碗饭,很着急的道:“你这样不吃不喝的守着他,用不着多久你自己就会病倒的。” 金璎璎摇摇头,泪如泉涌,“我什么都做不了,明明知道他是中毒了,我却无法为他找来解毒的药,在王府里时,他得知我中了剧毒,还远千里赴关外为我请来能解毒的人,而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毒性慢慢扩散开,我真的好没用!” “小姐,你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这是大家都看到的。”春雪劝道:“如果南公子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金璎璎哭得更凶,她边哭边抽泣道:“他还在睡着,不知道还会不会醒来,如果……万一他醒不过来,我就随他一起去。” “小姐,你在说什么?”春雪大惊,“你这么做,老爷会伤心的。” “我管不了了……”她喃喃道; 她忽而起身,执起她的手,“柳小姐,我求求你,救救十夜吧。” 柳映雪眼睛红肿,明显哭过了,她忧伤的道:“我方才给十夜扎针灸暂时稳住了毒性的扩散,我们再想想办法,光坐在这里哭是没用的。” “是呀,你们倒是再想想办法啊!哭有什么用,再怎么哭公子都醒不来。”孙元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虚掩的门被推开了,一屋急躁的人群居然没人发现。 一个冷傲的声音忽然穿越这片焦躁,适时响起。 “你们要是不想让他死掉,都给我让开!”冷冰冰的声音,在此刻无疑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众人回身一看,他们背后已出现了两个女子。 为首的那个正是梅夫人,她一袭白裙冷傲无比,一双眸子盯着他们,从他们让出的路中走到床边。 “梅、梅夫人……”金璎璎很吃惊,不明白梅夫人为何会如此突然地出现在这里。 梅夫人也不解释,弯腰检视过南十夜的伤情和毒性后,这才缓慢的开口了,“此人身中剧毒,这种剧毒名唤龙魂散。” “龙魂散是什么?” “它是万毒之首,服食之后毒性会慢慢蚕蚀视觉和听觉,继而会丧失视力和听力,中者如处水深火热之中,酷寒和烫热交替夹击,会遭受到犹如龙王褪鳞时的噬心剧痛,同时全身的肌肉都会痉挛萎缩,因此才会被唤为龙魂之毒。最后,中毒者会在昏迷中长睡不醒,溘然长逝。” 金璎璎一听,更着急了,梅夫人所说的症状南十夜大部分都已经出现了,而他现在也昏迷不醒,看来他中的毒就是龙魂散。 “这龙魂散可有解药?”金璎璎立刻追问。 梅夫人摇摇头,“龙魂之毒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寻常人根本不可得,何来解药?” 孙元修闻言哭起来,“公子……这可如何是好?金姑娘,我家公子好端端的怎会中这种古怪的毒?” “是呀,也许找出中毒的原因,就能获得解毒的方法也说不定。”柳映雪也在一旁应道。 “这几日我和他一直都在一起,他吃过的东西我也吃了,为什么我会没事,他却会中毒?” “龙魂散其实产于一种树汁,这种树名为龙魂树,它生长在极寒之地,树叶也很奇怪,呈铜钱状,一月开一次花,花朵是黄色的,略微低垂,似倒挂的小铃铛。” 梅夫人这么一说,金璎璎立刻有了印象,她不由脱口而出,“我见过这种树!记得在雪原上,我们被一群豺狼追赶,情急之下就躲上了这样的一株树上。那棵树是不是即使是在冬天叶子也不会掉光,依旧绿得油亮?” “不错,正是。” ------------ 第18章 向鸟求帮助 金璎璎倒吸了口气,“果然是这棵树有问题。当时,十夜也说过,他就觉得这棵树给他一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他很怀疑这棵树有毒,但当时情势那般的紧急,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不上树,我和他都会葬身豺狼之口。” 梅夫人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是那么冷冽,“但是,这种树的树汁对正常人,也就是对身上没有破溃之处的人,确实无毒的,并不会造成任何危害,除非是沾上血,或是将它提炼成纯度极高的药汁,再加上一种在人体内能催化其毒性的龙舌花,才能配制成通过服食就能致命的龙魂散。” 金璎璎顿时恍然,那一个瞬间她更是自责不已,这么说南十夜这样都是她害的。 要不是她慌乱中乱按梨花针的按钮,南十夜也不会用为救她而被野狼抓伤手臂和腿脚,也就更不会为了躲避豺狼而爬上树,被折断的树枝挂开了伤口的缠布而中毒。 都是她害了十夜! 她低头喃喃自语,“都是我害了十夜,梅夫人,真的没有东西能解这种剧毒吗?” “天下万物,相克相生,世间既有此毒,自然还是有这解毒之物的; 。我方才说这无药可救,是因为这龙魂树生于极寒之境,其稀少度是可遇而不可求,因此,才称无药可救。” “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这棵龙魂树就有救了?” 梅夫人竖起一根手指头晃了晃,“我说过世间万物相克相生,能救他的不是龙魂树本身,而是生长在树下的红叶蓝背草。” “红叶蓝背草?” “这种草呈暗红色,只有叶子间的脉络呈现出一种蓝色。” “那这种草在哪里?” “它一般生长在距树仅隔一尺的地方,它单独使用也是一种剧毒,但对龙魂树之毒,却是最有效的解药。”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找!”金璎璎腾地一下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床上的人,“可是他……梅夫人,他到底还能支持多久?” “他身上的擦伤和抓伤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真正能危及他生命的就是中了这龙魂之毒,不过,他中这种奇毒还能支撑这么久,这简直就是奇迹。”梅夫人想不通的又道:“我想除了他身体强壮的原因之外,应该还服过什么灵丹妙药。” “是,这两天我一直在喂他吃翡焱冰魄丸,可能是这药在起作用,可我手中只剩一粒,顶多再能维持半日。” “那我们现在就去寻解毒药草,越快就越能让他少受些苦。”金璎璎道:“梅夫人。劳烦你随我去一趟,辨认一下草药。” 梅夫人点头,居然没拒绝。 “夫人,谢谢你。”金璎璎诚恳道。 梅夫人淡淡道:“你不必谢我,其实我才不想救他。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金璎璎瞬间明白了,原来是王爷叫她来的,毕竟,这世上能叫得动这位冷冰冰的夫人的,怕是只有那位庆王了。 她正感动着,一旁的司马瑞枫道:“师妹,你知道那棵树在哪里吗?” 司马瑞枫这么一问。金璎璎整个人都懵了。 在哪里?她回来时,是被王爷敲晕了带回来的,她根本都不认得去那里的路。 她犯愁了,这找不到去那里的路,就得不到解毒的药草,怎么办呢?她咬着唇。在脑中细思着。 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道了句,“我有办法了!” 她忽然走到窗户边,一手扶住旁侧的窗框。向窗外探出大半个身子,朝着外面高声唤道:“啾啾,啾啾……” 众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一个金色的影子从窗外飞入,那竟是一只有着金色翅羽,如同云霞般美丽的鸟儿。 它在他们头顶盘旋一阵后,落在了金璎璎的肩头,她轻抚着它背上的羽毛,柔声道:“啾啾,十夜现在昏迷不醒,只有红叶蓝背草才能救他的命,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还记得那日被豺狼追赶的时候,我和你家主人逃上的那棵树吗?” 众人顿时哗然,以为她伤心过度失心疯了,居然会向一只鸟寻求帮助。 柳映雪叹息一声,劝道:“金姑娘,你别着急,办法只要想总会有的,你也不要再问鸟儿了,鸟儿哪会记得那地方。” 春雪见小姐急得去向一只鸟儿求助,不禁抹了抹泪,“小姐,我记得那时是王爷带你回来的,鸟儿也不见得会知道,但王爷说不定会知道,不如去问问他。” 金璎璎摇摇头,“王爷他也不知道,我在雪地里遇到王爷之时,离我们爬树已经隔了整整一日。” 金璎璎说完,目光又投向彩翼,摸摸它的脑袋道:“你想起了吗,啾啾?” 奇迹出现了,那只鸟儿居然点点头,又拍了拍翅膀,还叫了两声,金璎璎欣喜的一把搂住它,脸贴在温热的羽毛中,喜极而泣,“太好了,你还记得,十夜有救了!” 司马瑞枫却道:“一个扁毛畜生能有记忆吗?师妹,你别傻了!” “啾啾是极通人性的鸟儿,虽然它不会说话,但听得懂人话,你可不要小看它。十夜以前说过,啾啾拥有世上最敏锐的嗅觉,能在茫茫雪地里找到它想追寻的东西的下落,当日十夜就是凭借着它,才在雪原中找到迷路的我。” 她捧起彩翼,放飞它,“啾啾,一切就拜托你了。” ************************************************* 月色融融,天空的阴霾被风刮走,露出弦月高悬的美景。 金璎璎守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男人怔怔出神。 死神终于松开它的魔爪,逃出鬼门关的南十夜依旧闭着双目,但他的毒性已解。虽然,他依旧尚未醒来,但面色已恢复正常,口唇也不再青紫,而转为红润的颜色。 下午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在彩翼的带领下,很顺利的就找到了那两棵龙魂树,又经梅夫人辨认后,采回了这救命的红叶蓝背草。 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南十夜在服过那草药煎的药汁,又在伤口处湿敷那药汁后,他的毒性就解除了。 金璎璎询问他为何还没醒过来,柳映雪告诉她,毒性渗入过深,他的身体尚未恢复,不过,不用再在担心了,因为,毒已解除,苏醒只是早晚的问题。 冷冷的夜幕低垂,远空点点的繁星闪闪烁烁。 金璎璎守在床边几乎侧夜未眠,到天亮的时候,她抵不住困意,终于睡着了。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床上的人就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他动了动头,看到伏在床沿的一个小脑袋; 璎璎? 他转动目光,发现自己在一个舒适温暖的房间里,那刺骨的寒风和冰封的雪原,都像是成了朦胧的记忆。 他看着趴在床头因为疲惫而熟睡的脸庞,看着从她下巴延伸到脖子下的优美曲线,想起风雪中她用柔弱的肩膀拖拉着那沉重的木筏,他不禁百感交集。 他用修长的指尖,拈起一缕她垂落在床沿上的长发,很温柔的抚摸着,窗外透入的光线里,她的脸庞美丽如沉睡的红莲。 微光淡淡的倾入,空气中浮动着香甜的呼吸。 床沿趴着的人动了下,也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好对上一双直视着她,亮如星辰的眼睛,那眼睛中的光芒看得她的心脏不听使唤的狂跳起来。 她脸颊嫣红了一半,继而惊喜的叫起来,“十夜,你醒了!” 他点头,“我好像睡了很久……” “睡了很久?”金璎璎忍不住哭起来,“你差点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幸好还有红叶蓝背草。” “红叶蓝背草?” 金璎璎就将他昏迷后的事情大致说给他听了,南十夜听完后,道了句,“我的直觉果然是对的,那棵树果然是有毒,只是不想这毒如此的厉害,险些夺了我的命。” “这次实在是太惊险了。” 两人正谈着,门突然被推开了。 柳映雪、孙元修和春雪一起进了屋,发现南十夜已经醒转,不免又是一番惊喜。 柳映雪看了眼疲惫不堪的金璎璎,“金姑娘,你从雪地里回来就没歇息过,昨夜又守了十夜一整夜,现在他醒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不如先回房去睡一觉,剩下的交给我和元修就行了。” “我不累啊。”金璎璎摇头。 “你去休息下吧,你看你憔悴的不成样子了。”南十夜心疼的道。 见南十夜也这么说,金璎璎这才点头,“那我先回房睡一下,等醒了再来找你。” 她说着带着春雪出了门,她边走边高兴地笑起来,春雪也笑起来,“南公子也醒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想起昨天早上我还在风雪中拖着他,真像一场梦啊。” “小姐,你真了不起啊,救了南公子。” “其实说起来他救我的次数更多,从他扮长生开始,他就一直在救我,在溶洞里,在武斗中,还有在王府里,要不是他屡次救我,我早死了。” “扮长生?”春雪很吃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长生是南公子扮的?” ------------ 第19章 爱你爱到要杀我 金璎璎发现自己说快了,嘴溜了,但既然已告诉了春雪也没什么,毕竟春雪是从小和她一起长的,也算自己人,她忙哀求春雪,“雪儿,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会给小姐保密的。”春雪这么说道,继而又好奇的追问,“不过,小姐,长生如果是南公子扮的,那么说南公子会易容喽。” “是的,他的易容之术比我都还厉害,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她自言自语道:“唔,他说起过,是跟他师父学的。” 春雪这才点头,“我就说嘛,难怪那时长生被庄主关起来,会突然失踪,以南公子的武功,那个地牢又怎么困得住他。” “不错。” “原来长生根本都没死; 。” 两人边走边谈,不防迎面走来一个人。 那人停在路的中央,阻住金璎璎她们的去路。 阳光勾勒出他儒雅俊秀的外形,他嘴角挑着的一丝笑容,使得他瞧上去更加俊朗迷人,阳光照亮他微侧的脸庞,他正是丁正廷。 “正廷?怎么是你?” “我有话和你说。”丁正廷看了一眼春雪,欲言又止。 金璎璎立刻明白了丁正廷的意思,转头对春雪道:“雪儿,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和丁公子说几句话。” “好的。”望着金璎璎跟随丁正廷走入对面的树林中,春雪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小姐到哪里认识了这么多的达官贵人,先是王爷以及他的几个夫人,接着又是眼前这位看起来贵气逼人的丁公子,小姐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好奇的看着已走入树林里面的两人,目光一直在那片树林上盘旋不去。 树林里,微风轻抚。 金璎璎站在风中,嘴角带着可爱的笑容。“正廷,你找我有何事?” “璎璎,你这次没事,我真高兴。” “这次能没事。全仗十夜舍命相救。” 丁正廷见她说起南十夜一脸幸福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没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道:“璎璎,你真的不愿再给我一个机会?” 金璎璎愣了一下,没想到丁正廷还没死心,她想了想道:“不是我不愿意给你机会,而是今非昔比,我已经没有机会可给你了。如果我给了你机会,只会让你受伤。我于心不忍。” “可是你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同样让我会觉得很受伤。”丁正廷急切的道:“璎璎,你难道真的忘了?忘了昔日的海誓山盟,忘掉了我们昔日的情意?” 金璎璎叹息一声,很坦然的道:“那些我并没忘掉。它门都在我心中的某个角落里面,有时候想起它们我还是会觉得很美好,但它们毕竟已经过去了,虽然依旧美好,却不再有火花,那里面凝聚着许多的眼泪和欢笑,每次想起来。我还是会唏嘘不已,还是会百感交集,我想那些都是成长的代价。” 她转过头,望着他的眸子,“正廷,那些记忆里。已不再单纯,隔了时间和空间,只是变成了回忆,不可能再重来的。” “为什么不能?”丁正廷固执地道:“我知道你还在恨我那时候那般对你,摔碎了当初送你的玉佩。”他说着又怀里又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块玉佩虽然和那块不相同,但对你的心意是一模一样的,你收下吧。” 金璎璎摇摇头,伸手推开他递来的玉佩直言道:“那块玉佩已经破碎了,就算你找来一块和那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我也不能收,因为就算它们的花纹和做工都是完全一样的,也早已不是原先的那快了。你懂吗,正廷?” “我不懂,我只知道那时候你是爱我的; 。” “你摔碎玉佩的时候,我的心也被你摔碎了,心碎了,就无法再复原,就算是全城最厉害的郎中也是无法修补好的。那时候,我的心很痛很痛,痛到几乎无法呼吸,痛到几乎要奔溃,后来是十夜一直默默在我身边陪伴着我,陪着我走出那段充满着绝望和眼泪的日子。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那颗我原本爱你的心早已破碎了啊。” “璎璎,我求求你给我给一个机会!”丁正廷忽然看了看四周,见周围并没有人,这才一咬牙,忽然跪倒在她的面前。 金璎璎被丁正廷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高傲的他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怔怔望着地上跪着的他,半响才说了一句,“正廷,你何苦如此?” “璎璎,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只要你能回心转意,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每当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以前与你在一起的美好日子,这是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怎么也感受不到的,因此,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金璎璎退了一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给人下跪。” “在我认为,只有你值得我如此做!” 那一个瞬间,金璎璎胸膛急剧起伏。 “那婉伶呢,柳小姐呢?要是我答应了你,你打算把她们置于何地?” 丁正廷道:“自然一并娶了。” “一并娶了?” “柳小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抗;婉伶毕竟是我第一眼看上的女子,我也不能辜负她,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娶了她们,我还是会最疼你,因为,你才是我最爱的。” 金璎璎看着地上跪着的丁正廷,思潮汹涌。 原来丁正廷打的这种主意,想娶三个享齐人之福,可她金璎璎又如何会和别人共一个夫君,更何况她现在爱的也不是他了。 她缓缓道:“正廷,往事如梦,早已成为了过去,你又何必执着于那已逝去的感情,而不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呢?” “就是因为发觉逝去的那段感情是无可取代的,才想要追回来。” “可时光茬茬,你和我已经回不去了,你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你,而我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我,时光改变了我们,我们真的没可能了。” “不,璎璎。”丁正廷急于表明心迹,“我依旧是以前的那个我,那个深爱着你的我。” “可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爱你的我,时光已经将当初的一切改变了原本的模样,你起来吧,正廷,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你不答应,我就跪到你答应为止。” “正廷,你这么做对得起婉伶吗?” “婉伶?” 金璎璎望着地上的他,叹息一声,“婉伶她爱你啊,爱你爱到想杀死我; !” 对于婉伶想杀她的理由,她想了千百个,觉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深爱着丁正廷,而正廷对自己旧情难忘,因爱生恨的婉伶为了不失去正廷,才决定让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至于十夜,只是她引诱自己上钩的诱饵。 丁正廷大惊,“婉伶要杀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日下着大雪我为何要出门,就是被婉伶设计给骗出去的,当时到了雪坡之上,她还从背后将我推落到雪坡之下,幸好我命大才没被摔死。” “婉伶她真的做过这种事?” “我和她无冤无仇,何必编出这种话来骗你。她真的是很爱你,爱到无法容忍我的存在。”金璎璎叹了口气,“一个女人爱你到这种程度,除了感动之外,我无法再去憎恨她那颗想杀死我的心。” “婉伶……”丁正廷低下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面上不再是那种半信半疑的神色,只是喃喃的念了声婉伶的名字。 他想了一下,又抬起头,“婉伶爱我,这我一向都是知道的,我自然不会亏待她的,可是无论她有多么的爱我,我最爱的人还是你,所以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璎璎,你答应我吧,不然我就长跪不起。” 眼见和他说不通,金璎璎很是头疼,她不想他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于是狠心道:“你要跪就跪着吧,不管你跪上十年也好,八年也好,我都不会答应嫁给你!” 她扔下跪在地上的他,拂袖而去。 一如那时他砸玉绝情而去。 ************************************************** 夜,笼罩着苍茫的雪原。 孤伶伶的驿站伫立在雪野上,像一颗发着光的星,在天边指引着旅人前行的方向。 黑暗中,驿楼上下还有朦胧的光线透出。 驿站二楼靠左的第三个房间里,还有微黄的灯火映在雪白的窗纸上,使得这个暗夜更显静谧。 房间中央的桌子边,坐着一个身穿紫衫的绝色女子。 这女子云鬓高耸,发髻如云,尤其一双眸子眼波流转间,媚态百生,勾人魂魄。 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女子打开门,看到门外的男子,娇滴滴的喊了声,“正廷。” 丁正廷沉着脸入了屋,径自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正廷,这一下午你都去了哪里,人家找了你好半天都没找到,本来是想找你一起去赏雪景的。” 婉伶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盏为他沏了一杯花茶,又千娇百媚的倚到他怀里,那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抚摸上他俊秀的脸庞,“这天气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 第20章 杀人的理由 丁正廷侧目看了她一眼,并未如往常般抱住她,只是冷冷问了句,“你为何要那样做?” “呃?” “我问你为何要杀金璎璎?” “金璎璎?我什么时候杀过她了?我和她素不相识,为何要去杀她?”婉伶因为丁正廷的质问而生气了,她霍然站起来,“你别听人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是璎璎亲口告诉我的。”丁正廷一字一字的道。 婉伶立刻醋意甚浓的道:“她亲口告诉你,你就信了?正廷啊,莫非……你也被那小妖精给迷住了,打算也去那淌子浑水里插上一脚?” “那你半夜磨刀霍霍又是为了什么?”丁正廷问完,目光冷峻的望着她。 婉伶一惊,心下有些慌乱。 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的? 她强自镇定下来,很冷静的回答道:“我磨刀只是为了防身用,你知道的,总有些登徒浪子,街井混混之流对我毛手毛脚,我带着刀只是为了吓吓他们。” 丁正廷冷冷的看着她,忽地从袖子里摸出一物,重重往桌上重重一拍,冷冷道:“那你倒是解释一下,这个是什么?” 那是一小片被烧得只剩巴掌大小的残破纸片,纸片上只有几个没被烧掉的字迹:杀掉那个贱人。 这几个字虽然没头没尾,但看得出是从一封信上残留下来的,而且字里行间杀意甚浓。 看到这个小纸片时,婉伶浑身一震。 但她面不改色的淡淡道:“这个只是我朋友写给我的信,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丁正廷捡起这张纸,抖了抖它,“我记得当时你在烧这张纸的时候,看到我突然进屋,你显得很慌张还想借机掩饰,我因此起疑。趁你给我倒茶的机会,在盆里抢到了这片没有燃成灰烬的纸片。当时,我确实不知道这纸片上写的是什么意思,直到你非缠着我。让我陪你到这冰灵雪原来赏景,直到璎璎失踪的前夜,我无意中看你在磨刀,也还没将这纸片和璎璎挂上钩,只是猜测你可能是想对付什么人。真正让我意识到这些是不对劲的是,当璎璎亲口告诉我,是你把她骗出去,并想杀死她时,我这才知道原来你要对付的人竟然是她。” 婉伶沉默了一下,忽然一咬牙道:“是。我是想她死,我恨她,恨得想她马上死掉,那样你就只会看我一个人了。” 她的眼眸中浮动着恨意,却又有着一丝悲哀。“我自幼身世飘零,一年前到流落青楼,江泓耀给了我想要的安全感,因此,在醉湘楼上,当众选择了貌不惊人的他; 。我以为找到了一生的依靠,谁知才跟了他短短一个多月。他就被人挖心而亡。其实,他在世时对我很好,几乎是百依百顺,因此,我遭到他结发妻子的嫉妒和怨恨,江老爷死后。她设下毒计将我打得遍体鳞伤,还将我赶出家门。那时,是你在危难之中向我伸出了手,你不但挽救了我的生命,还挽救了我绝望的心。” 她秋水般的明眸浮动着点点泪光。动情的道:“可是,自打有一天,你忽然问了我很多两年前的旧事,虽然我假装忘记或是含糊其辞瞒过你,但是,也给了我一个警觉,在那两年间肯定有别的女人冒充了我,你爱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那个冒充我的女人。我好嫉妒,嫉妒那个冒充我的女人,让你对她朝思暮想,我明明就在你身边,但我知道,你只是透过我的模样,在思念着那个不知名的女子。我好伤心,好难过,才会恳求你陪我一起去我最想去的地方冰灵雪原去散散心,不想却在这里发现了那个女人的踪迹。当那个叫金璎璎的女孩子出现在驿站里时,你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到入迷,甚至入迷到忘了你的身边还坐着一个我。因此,我好恨,我恨死那个叫金璎璎的女孩,她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所以,只有她死掉了,你才会从她身上收回那原本属于我的目光。” 丁正廷怔住了,婉伶的话和金璎璎如出一撤,证实了婉伶确实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婉伶。”丁正廷道:“你该知道,我也是爱你的。” “爱我?”婉伶凄然一笑,“你更爱她才对吧?” 婉伶凄美的笑容让他心里一动,忽而想起三年前在庙会上,他第一眼看到她时,那惊鸿一瞥的震撼之美。 他不禁放柔声音,握住她的手,“婉伶,我不会离开你的,当年,在庙会上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爱上了你,隔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还是把你给找到了,又怎么舍得放弃你呢?” “正廷!”她扑入他怀里,痛哭起来。 面对着婉伶的眼泪和哀怨,他一句责备她的话也说不出来,看着这张三年前让自己一见钟情的脸,他又是怜惜,又是心疼。 他温柔的为她擦去眼泪,又陪了她一会,才回房去了。 丁正廷走后,婉伶的脸色变了。 她恨恨的握紧拳头,美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金璎璎,你怎么没死掉呢? 果然还是应该用匕首结果她的,她从抽屉里拿出那把磨得锋利无比的匕首。 那时他觉得用匕首一刀杀了她,太过便宜了她,她要让她尝到更大的痛苦和恐惧再死去,因此,她才会临时改变主意,将她从雪坡上推下去,打算让她不是冻死,就是被野兽吃了。 她正在灯火下想得入神,忽听关着的窗户上,传来哒哒两声敲击声。 她立刻起身到窗边打开窗户,从窗外忽地跳入一个青衣人。 婉伶一见到那人,就欣喜万分,一个箭步就冲上去,“十夜。” 灯火下,那人面容冷峻,身形高大健壮,正是昨夜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南十夜; “十夜,你的伤要不要紧?”婉伶迎上去,上下打量他,关切的问。 “还好,毒都解了,这身上的伤都是小意思,过两天就能好。” 婉伶不放心的看着他,“十夜,你那天昏迷不醒,我好担心,我好怕,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你大仇都没报,怎会遇到这种事,那个女孩子简直是个灾星害你不浅,为了你的报仇大计,你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南十夜将目光投在她脸上,忽然冷冷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他的目光像刀子一般的尖锐。 “什么?” “你为什么要设计害璎璎?” “璎璎?叫得好亲热!”婉伶嫉妒的道。 “你为什么要杀她?”南十夜冷冷的看着她,目中似有怒意,“在玉剑山庄放出谣言,说她娘在冰灵雪原诱骗她来这里的是你吧?她失踪当日,是你以我的名义,将她诱骗到荒野,并将她从雪坡之上推下来吧?”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越说越怒,“她差一点就死了,如果不是我带着彩翼去找,后果不堪设想,你为何要这么做。” 瞧着灯火下那张冷峻的脸,带着严厉的神色,婉伶忍不住嘶声道:“为什么要杀她,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她颤抖着红唇,细密的贝齿紧紧的咬着红唇,似在极力克制心中激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只在乎你!我只在乎你的眼中有没有我,我只在乎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我可以为你去嫁人,即使是去嫁十次二十次我都毫无怨言;我可以将你想杀的对象诱骗出来,帮你完成你的复仇大计,可是这并不在代表我会答应将你拱手送人!” 她越说越激动,目中浮动着泪光,“自打这个叫金璎璎的女孩子出现后,你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我完全不认识了,我很恐慌,这样陌生的你离我越来越远,即使她的身份是你仇人的女儿,似乎也不能遏制住你和她之间莫名滋长的感情,我除了嫉妒羡慕和恨以外,什么都抓不住,更别说是抓住你日渐远离的心。” 她忽然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将头贴在他胸膛上,眼泪贴着他的衣襟疯狂的流下来,“十夜,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会失去你,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除了刻骨的仇恨什么都没有,就是那时候你眼里也没有我,我也会觉得很安心,而现在,除了仇恨,你有了她。比起现在,我宁愿你是你以前那个眼中只有仇恨的冷漠的你,而不是现在眼中除了仇恨,还有一个她的你。” 南十夜没有回抱她,但也没推开她,但是她这些发自肺腑,在瞬间真情流露的话让他的目中闪过一丝歉意。 这个女人的确为他牺牲了很多,当年,为了诱出蔡德明,婉伶的牺牲是巨大的。那时候,他正为蔡德明的事束手无策,忙得焦头烂额。 这个蔡德明生性狡猾,但武功不高,在听说当年的同伴惨遭不测之后,处于惊恐中的他,花高价聘请武林高手护卫在他左右,还随身携带了威力巨大的霹雳弹,还真令他几次的刺杀都铩羽而归。 ------------ 第21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1)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婉伶不告而别,设计‘偶遇’到蔡德明,这个蔡德明虽然很狡猾,但是却十分好色,立刻被国色天姿的婉伶给迷得神魂颠倒,不疑有他。就这样婉伶为了他,牺牲掉未来,换来了他仇人的一条命。 等他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然而,对于这件事婉伶却没有任何怨言,这之后,她又帮着自己在京城里计诱江弘耀,因为,江弘耀远比蔡德明更奸诈,更难以对付,不但足不出户,甚至在家中大院设置了很多机关,但他和蔡德明有着完全相同的嗜好,贪恋美色,婉伶和他就将计就计,在京城张贴自己的画像,等他上钩,原因别无其他,因为这个江弘耀在蔡德明死前一直都和蔡德明有来往,早就对婉伶的美色垂涎三尺,之后,江弘耀果然中计了。 这一切都和婉伶的美人计有着莫大的联系,他想到这里,不由轻轻伸手抱了抱她道:“我知道以前的事委屈了你,可是你也不该害她。” 婉伶伏在他怀里,哭得更伤心,“她明明是你的仇人之女,你为什么反而要次次救她?之前,你说易容混入玉剑山庄,是为了杀她灭口,那入了山庄后,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动手,你为什么不杀她,反而要次次救她?” “那是因为我突然发现金信云极有可能是我的仇人之一,在他的庆生宴上,他突然中毒,我一直觉得这事很有蹊跷,为何他一直都很正常,却在看到我扮成的陈铧之后,就立刻毒发倒地,当时,我倒是没怎么在意,真正引起我的怀疑之时,是在玉剑山庄的后山里。我见到了那个我娘喝水的小壶,因此,我终于明白,金信云不是当年的那十个人之一。也必定是和当年的事有关系的人物。” 他说到这里,松开了手,望着婉伶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害璎璎,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十夜,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是你的爱,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婉伶用哀伤的目光看着他。“你的心里除了那个女孩以外,真的没人能走入吗?” 南十夜叹了口气,“其实,我和她始终是不可能的。她是我仇人的女儿,我们中间隔了血海深仇。我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不然就对不起那些死去的族人和我最敬爱的老族长。” 他望着窗外茫茫的夜色,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悲哀,“他们死的时候,面对着他们尸体,我发过誓言,绝对会让害死他们的凶手血债血偿。” 婉伶依偎着他。目中这才有了一丝心安,她柔声道:“我会继续帮你监视丁正廷的。” 她停了停,继而又问道:“这个丁正廷这么年轻,应该不会也是你的仇人吧?” “自然不是他,而是他的爹有问题。”南十夜若有所思的道。 自从那次在柳映雪家里,见到阿吉叼的那个碗。又分析过了柳映雪所说的这个碗的来历后,他猜测这个丁正廷的爹应该也是和当年的惨案有关系的人之一。 可丁俊清身份不一样,他是朝廷命官,正当他在为如何接近丁俊清犯愁时,婉伶告诉他。丁正廷就是她曾向他提起过的那个在江弘耀死后帮过她的人,而他,就是丁俊清的儿子。 这样,婉伶才假装被丁正廷感动,接受了他; “十夜,你要记住,你和我才是同一种人,只能生活在黑暗中,而那个生活在光明中的女孩,是不可能接受满手血腥的你,能接受你的,只有我婉伶。”婉伶依偎在他怀里,喃喃的道了句。 他仿佛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下,身子一颤。 是啊,那个生活在光明中的她,如何又能接受那黑暗的过去,以及双手沾满血腥的自己。 那一瞬间,他感觉他离她是那么的远。 远到即使伸出双手,也无法去触摸。 ************************************************ 雪,终于停了。 那白茫茫的雪原里,竟有人在悠然漫步。 为首一人气度不凡,虽然脸色没有多少血色,略微有些苍白,但俊美的轮廓倒显得泛白的脸庞美如白玉。 他一袭黑衣飘飘扬扬,衣衫上耀眼的金纹映着雪光,绚丽夺目。 他正是毒性已除,伤势还未复原的南十夜,他的身后跟着孙元修和另外一个心腹手下。 “公子,这次还真是惊险万分,幸好彩翼还记得那棵树,找到了那什么蓝背草,不然公子的性命就难保了。” “龙魂之毒果然名不虚传,这种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毒,若非亲身体验,还真不知它的可怕,想不到这次居然给我遇上了,要不是璎璎和彩翼,我估计就没命了。” “那位金姑娘对公子可谓情深意重,甚至为了救你不惜当众跪求王爷。” “你说璎璎为救我给王爷下跪?” “公子你中的毒只有王爷的夫人中一位叫梅夫人的会救,可是梅夫人说你和她非亲非故不愿救你,金姑娘只好当众跪求王爷,让梅夫人来救你。” 对于这位梅夫人,南十夜自然是很清楚的,之前他数次潜入王府中,欲盗他爹留下的一把古琴中的遗书,却不是中了这位夫人的机关,就是中了她下的毒,虽然每次死里逃生,但都徒劳无获,最后,他只能易容成陈铧的模样潜入王府,以教授这位梅夫人弹得古琴的机会,终于盗得琴中遗书。 瞧着南十夜一脸怔仲的表情,孙元修不禁又追问一句,“公子,难道金姑娘没和你提起过吗?” 原来她为他做了这么多,可她从没和他说起过,他愣了半响,缓缓道:“没有。” “可是,即使金姑娘跪地求他,王爷也不为所动,依旧不肯救你,还发了很大的脾气……”孙元修忧心忡忡的道:“王爷已经知道是公子你将金姑娘救出王府的,还设计让他以为是他烧死金姑娘的事。这欺骗王爷的罪可是很大的,万一王爷追究下来……元修不是怕死,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 “你不用担心,如真因此获罪,我们大不了再换个新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我大仇未报,怎可就这样轻易死掉;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不过,给庆王知道了那件事,招来没必要的仇恨,还真是棘手。” 三人走到一个树林边,忽听有隐约的对话声传出来。南十夜转过身,正想带着孙元修离开这里时,那从林子里传出的少女的声音让他顿住了脚步。 那是金璎璎的声音,他认得。 那声音在说着:“谢谢你,王爷。”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接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梅夫人来救了十夜。”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救他,像他这种人就算死一万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气,我救他不过是不想你伤心,不想你恨我一辈子。” 庆王的声音从树丛后传出,南十夜透过覆着积雪,但早已叶子掉光的树干间隙向声音传出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见到金璎璎带着春雪,庆王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和仆人面对面的立着。 金璎璎穿着一袭翠色的碧衫,娇嫩的颜色衬得她窈窕的背影,恰是池中一朵飘香的青荷,她微笑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救了他,我总该是谢你的。” 南十夜站在树丛间,并未刻意去遮掩身形,而他所在的方位正好是在金璎璎的背后,金璎璎当然是看不到他的,但站在她对面的庆王却眼尖的发现了他们。 庆王目光一闪,忽而轻笑起来,“璎璎,那夜你真的很美,你的肌肤美得像一尊雪白的细瓷,你在我怀里哭泣的模样,那欲拒还迎的热情,真像团燃烧的火焰,让本王至今难忘。” 金璎璎听的莫名其妙,“王爷你在说什么?” “你忘了那夜吗?”庆王说着上前握住她的肩,“可本王忘不了。” 由于庆王用了很大的劲去捏她的肩膀,金璎璎痛得开始挣扎着想摆脱他的钳制,她大嚷道:“王爷,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庆王并未松开她,相反很强势的一带,就将她很轻易的搂入怀中,两手箍住她柔软温热的身子,用挑衅的眼神紧紧盯着站在金璎璎背后的树丛中的南十夜,嘴里却说着让金璎璎面红耳赤的情话,“璎璎,那夜你是那么的热情,为我舒展开你美丽的身体,为何现在这么抗拒呢?是为了那个男人吧,那个男人那么的冷冰冰,哪里能满足你?” 南十夜的瞳仁在听到最后这几句话时急剧收缩,听到末尾那句时,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冲上去怒叱一声,“放开她!” 他一掌袭向庆王,庆王似乎早有防备,往旁一闪就躲开了。 南十夜一把抓住金璎璎的手腕,气愤的问她,“你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金璎璎猛摇头,“我不知道。” 庆王笑得更开心了,“南公子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那夜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夜,她成为了我的女人,我可没强迫她,是她自愿的。” ------------ 第22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2) 金璎璎险些跳起来,“你胡说八道,我才和你没什么!” 庆王笑得很恶劣,“是么?” 他含笑望着南十夜,嘴里继续道:“南公子,只可惜你未曾听到过她情动时的可爱吟声,也未曾经过她媚态横生的勾人模样,你不知道那一夜的滋味是那般的销魂蚀骨,那一夜的春色是那般活色生香,令本王至今回味起来,还心旌摇动; 。” 金璎璎没想到庆王会来这一手,她脸色一白,立刻怒声道:“十夜,你别信他,我根本和他没做过什么。” 她转头又怒叱庆王,“你不要乱说,在这里败坏我的名节,我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才没和你做过那种龌龊之事。” 庆王嬉皮笑脸的望着她,“璎璎,你何必否认呢,那夜你明明是那样的热情,你还说过本王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男人,别的男人都比不上,现在为何要不承认,你是在害羞吧?” 南十夜看庆王说得有模有样,而庆王又是那般风流的男人,他瞪着金璎璎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之色。 金璎璎一见南十夜的目光变得半信半疑,不禁惊慌起来,她一着急,这说话就结结巴巴了,“我真的和他、和他没什么,你相信我!” 庆王又是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物,摊开手掌往南十夜眼前一亮,“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总该认识这个耳坠吧?这个耳坠就是她成为我的人的证据,那夜,这个耳坠就是从她耳朵上掉下来的。” 金璎璎浑身一震,这个耳坠不是自己在德兴殿遗失的那只吗?虽然当时庆王拿出这个耳坠逼她承认身份,但是当时也并未把耳坠还给她,而她也不敢开口要回。她看清是那个耳坠后,立刻大嚷起来,“十夜,你别信他……那个耳坠……那个…” 她的话音未落。却看到南十夜一双眼睛死死钉在庆王的手掌上,脸上是大受打击的神色。 这个翠绿的耳坠,那熟悉的花纹,独特的样式。让他一眼认出这是金璎璎在点翠山上一直戴着的耳坠。但是,在离开点翠山之后,他就没见她再戴过,当时他也没怎么起疑,不想她竟是跑去和庆王鬼混时,给遗落在庆王的床上了。 一时之间,南十夜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忽而忆起当日庆王带着人来围剿点翠山时,中途自己为了躲避祁玉的纠缠,就跑去帮助将山上的老弱病残给转移到山下,等他忙得差不多的时候上山一看。才知道金璎璎拍着胸脯向大家保证说她有办法拖延一日。他在山上等到夜幕降临也没等到她回来,第二天天亮后他就着急之下他下山寻她,在山下看到匆匆跑来,衣冠不整的她,当时。他随口问了句,他记得她那时脸上还浮起可疑的红晕。 原来是这样!她那时根本就不是下山拖延时间,而是去下山寻欢作乐了。 “你明白了吧?”庆王得意洋洋的道:“你是没见过她因为羞涩而染上粉红色的肌肤有多么的光滑和细嫩……” “住口!”南十夜怒声叱道。 他被庆王的话给彻底激怒了,他只觉得一股血液直冲上头顶,所有的理智在瞬间被抛在九霄云外,他怒吼一声,怒不可遏的冲着庆王就扑上去。不管不顾的和他扭打到一处。 南十夜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料到他会冲上去打庆王,这两人在雪地里打得难舍难分,若非南十夜伤势未完全康复原,庆王应该不是他的对手,但在他体虚的情况之下; 。而庆王也是曾久经沙场的对手,他也只和庆王打了个平手,没一会两人都挂彩了。 “不要打了!”金璎璎见状,被吓住了,她愣了一下。立刻冲着正在激战的两人大叫道。 可激斗还在继续,两人互不相让,随着碰地一声闷响,人影乍分。 两人都各自被震退几步,他们正待继续交手,却被人恨快拉开,互相气势汹汹的用眼睛死死瞪着对方。 不等庆王吩咐,代替庆王而上的是他身边那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他们抽出佩剑,刷刷几下刺向南十夜,南十夜以一敌众,对方武功又不弱,他渐渐寡不众敌,脚下一软,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那瞬间几把雪亮的剑就架上的他的脖子。 “十夜!”金璎璎冲上去,抬头恳求庆王,“不要杀十夜!” 其中一个护卫厉声叱道:“敢打王爷,就是死罪!” 庆王却冲那几个护卫做了个放人的手势,“放开他。” “公子。”孙元修冲上来,和金璎璎一起双双扶住南十夜。 庆王一手捂着受伤的手臂,一点也不着恼,南十夜越愤怒,他就越高兴。 他唇边挑起胜利的微笑,得意洋洋的如同炫耀般的说了句,“南公子,不管你怎样愤怒,这得到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他说完带着护卫大摇大摆的走了。 金璎璎看着庆王的背影消失在驿站边,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十夜,你疯了,对方是王爷啊,打王爷是要杀头的!” 不想南十夜忽然猛地摔开金璎璎扶住他的一侧手臂,他甩开她手的劲道是如此之大,让金璎璎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幸好是被站在他们附近的春雪给扶住,但就这个动作,金璎璎知道南十夜是真的生气了。 南十夜被孙元修扶着,目光如冰的盯着她。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那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般,混合着愤怒,失望,以及伤心这些复杂的情感,生生割着金璎璎的眼睛。 金璎璎的心顿时跌倒谷底,那样的目光让她明白南十夜是完全相信庆王的话了,她不禁慌乱的上前想要解释,“十夜,事情其实不是你想象的,王爷他……” “我对你们的事情没有兴趣!”冷冰冰的一句话淡漠得像块巨石砸向金璎璎的头顶,他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在孙元修的搀扶下,也进了驿站。 冷风呼呼的吹。 吹到金璎璎的脸上,她真有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南十夜真的误会了,而且误会还挺深的。他一定误会她是个淫荡的女人,趋炎附势的想巴结王爷,因此连自己的身体也一并献上了。 怎么办?他现在在气头上,找他解释估计他也听不进去,就像刚才她想向他解释,他就用那样一句冷淡之极的话,堵住了她想要解释的话,她想起那方才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她心里难免又是一阵恐慌,又是一阵害怕; 她恐慌,是因为认识这么久,南十夜是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她,那种眼光就象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害怕,是害怕她好不容易才和南十夜建立起来的感情,会因为这件事被摧毁掉。 怎么办?只有等他气消了,再找他去解释。 他们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下午,等金璎璎心想过了这几个时辰,十夜总该气消了点,决定去找他解释之时,却发现他的房间里人去楼空。 她立刻带着春雪追出驿站大门,发现南十夜果然坐着马车离去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金璎璎的泪顿时从眼眶中涌出。 南十夜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这样绝情的走掉了,为什么?十夜,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正在忧伤间,忽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金姑娘,十夜让我转告你,你的救命之恩,他没齿难忘,绿水青山不改,他和你后会有期。” 金璎璎转过身,看到了柳映雪,柳映雪说完,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和你不告而别?” 金璎璎摇摇头,失魂落魄的道:“没什么。” 她低下头,唤过春雪一起匆匆入了驿站。 “小姐,你是不是又想偷偷溜走?”春雪问道。 “鬼精灵,你怎么知道?” 春雪开始抱怨,“我在小姐身边也这么久了,小姐想干什么,我也总是知道的,可是小姐每次只顾自己开心,都不带上我一起走。” “十夜这次对我的误会可大了,如果不解释清楚,他肯定永远不会原谅我,会认为我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我想去京城找他。” “那小姐不留在这里找你娘了吗?” “先去和他解释清楚误会,随后再来这里不就行了,这两件事都很重要,但是这几天在这里关于我娘的头绪一点都没有,还是先去和十夜解释清楚再说。” “那小姐你带上我一起去。”春雪道:“不然我就去告诉枫少爷。” “好了,把你没办法,你快去收拾东西,我们也快些上路。”时间紧迫,金璎璎也没再和春雪啰嗦,也就同意了。 两人急匆匆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不妨看到司马瑞枫从楼梯上下来,一看到金璎璎,立刻上去一把拉住她,“师妹,庄里出事了,师父叫我们快些回去。” “庄里出事了?”金璎璎大惊,“出什么事?” “四师弟死了!”司马瑞枫道:“方才庄里派了个仆人来,他说四师弟死了,师父见我们在雪原呆了也有半个月了,于是特意命他来通知我们,让我们快点赶回去。” ------------ 第23章 可疑的死因 “四师兄死了?”金璎璎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道:“四师兄怎么会死的?” “不清楚,听说是自杀的。”司马瑞枫吩咐春雪道:“你快去给小姐收拾细软,我们马上就回庄去。” “是。”春雪应声上楼去准备了。 金璎璎怔在那里好半天,心念百转。 世间的事如此的难以预料,在南十夜误会她急需解释之时,四师兄竟然那么凑巧的死了。四师兄死了,她自然要回庄里去,她和四师兄从小情同兄妹,不可能师兄死了她都不回去。 至于十夜…… 她望向窗外,只有回庄等四师兄的丧事过了,再去找他吧。 十夜,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 玉剑山庄。 五日前,金信云的四徒弟陆银鹏自杀身亡,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山庄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金璎璎回到山庄之时,陆银鹏已经下葬了。见过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爹,金璎璎是好言劝慰了一番,因为她知道爹这四个徒弟,从小都是在山庄长大,爹其实早就将他们都看成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出了澄阳殿,她带着春雪走下台阶打算回咏月楼,半路上经过望月楼时她看到了大师兄高莫影。 高莫影一身青衫,从望月楼出来,金璎璎一见到他,立刻来了精神,冲他招手,“大师兄!” 清脆的喊声,果然唤住举步前行的人。 高莫影自然也看到了她,就改变方向往她所在的地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一笑,“师妹,你回来了。” “大师兄,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呢。你现在有空吗?” “有。” 两人并肩而行,春雪跟在他们背后,一双美眸转啊转啊的就停在高莫影高大沉稳的背影上,一张俏脸也染上淡淡的红晕。 “师妹,你在雪原玩得可好?”高莫影打破沉默问道。 “别提雪原了,提起来就一肚子气。”金璎璎气鼓鼓的道:“不但遇到了很多意想不到会在那里遇到的人,还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金璎璎这两句绕来绕去的话,说得高莫影一头雾水,但他本不是多话的人,也没有多问。反而问起另一件事,“师妹,我记得你在去雪原之前,留书说是去那里寻找你娘?” “是啊!” ‘你找到没有?“ 金璎璎摇摇头,目中充满失望。“没有,一点头绪都没有,更别谈蛛丝马迹的线索,去了那里那么多天,可以说是白去了。” “师妹,其实我觉得雪原不见得会有你娘的消息。” “为何这样说?” “你娘不是已经死了,师父很早就这样说过了。” 金璎璎摇头。固执的道:“不,爹肯定是骗我的,我八岁前记忆全失,我怀疑娘她没死,躲在雪原里不肯见我,等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还要去那里的。” 高莫影分析道:“你娘要是还活着,为何要躲在雪原里十多年不见你?” “怎么你和十夜说的话一模一样。”金璎璎不满的噘起小嘴。 “我只是不想你去冒险。” “哪有危险……虽然,那里确实很危险……” 高莫影立刻听出了什么,追问道:“你们是不是在雪原里发生了什么事?” 金璎璎支吾了一下,但是; 。在最疼爱自己的大师兄面前,她还是竹筒倒豆子将雪原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高莫影。 高莫影听完,沉默了半响,才缓缓道:“想不到他外表冷峻,对你倒是一片真心。” 金璎璎听了这话,高兴起来,“大师兄也这样认为吗?” 高莫影点点头,脸上闪过黯然的神色。 金璎璎在高兴中,自然没发现高莫影面上的失落,她边走边想着或许明天就能偷溜出去找南十夜解释了,心里又是一番莫名的激动。 一时之间,空气在两人之间安静下来,只有沙沙的脚步,踩在落花上,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两人边走着又边开始交谈,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将话题带到陆银鹏自杀的事情上,这话题的沉重难免令金璎璎的神色变得伤感起来,她叹了口气,“我只是去雪原玩了大半个月,想不到和四师兄就阴阳两隔了,这世事真是难料。” “我也没想到银鹏会走那一步。” “可是大师兄,四师兄他是那么开朗乐观的人,有什么想不开的会走上绝路?”金璎璎侧过脸问道:“这四师兄为何要自杀?” 高莫影停下来,“你有所不知,这段你去了雪原的日子,庄里发生了很多事。” “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一件事,就是银鹏他杀了人。” 金璎璎很吃惊,“四师兄杀了人?他杀了谁?” “一个叫李立杰的男人,据说是这个男人在街上偷了他的玉佩后被他察觉,他去这男人家里找他索还,男人断然拒绝,两人为此起了激烈的口角,在盛怒之下,银鹏一刀杀了他,抢回了玉佩。” “四师兄会杀人?我不信!”金璎璎听完嚷起来,“四师兄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说他会杀人我不相信。” “这是事实,师妹。”高莫影道:“据说他在屋里杀了那个男人之后,将凶案现场伪造成劫杀,不想那日却被人无意中见到他出入李立杰的家,后来,官府根据目击者所形容的相貌特征,请画师画出凶嫌的画像,经过查找辨认发现画像上之人就是银鹏,官府的捕快们因此查上门,银鹏却矢口否认。谁知,五日前,他忽然在书房自杀身亡,留下遗书一封,承认了罪行。” “不可能的啊,为了一个玉佩,四师兄怎么可能去杀人?这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我也不想相信,但是李立杰死亡的那段时间,有人亲眼看到他进了李立杰的房间,更何况他留下遗书认了罪,让我不得不信。” 金璎璎怔仲不已,不再说话。 她停住脚步,若有所思的在想着一个问题。 李立杰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呢?她在记忆里搜索着,她想了好一阵,还真给她想出来了。 丁香以前的旧情人不就叫这个名字吗?难怪她觉得怪耳熟的; “大师兄,这个李立杰可是淦阳人,他不但游手好闲,而且嗜赌如命,经常出入赌场酒馆之类的地方?” 这下轮到高莫影吃惊了,他不由道:“师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年前,我就查过这个人!” “你查过他?为什么?” “因为有一次,在寺庙里我偶然见到他和丁香在一起,还一副关系匪浅的样子,我就对丁香的过去产生了好奇心,于是就去查这个男人的底细,哪知我去查的第二天,那个男人就走了。” “你是说他和小师娘……” “正解!”金璎璎也没再隐瞒,将一年前发生的事,以及之后南十夜设计骗丁香说出真相的事情告诉了高莫影。 高莫影听了露出震惊之色,“师妹,这些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金璎璎噘起嘴,“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会相信吗?以前你还说她是莲花出污泥而不染,说她品格清高,叫我不要欺负她。再说,这次回庄,她比以前更高明了,更会伪装了,就连我也被她在地窖里那番举动给蒙骗了,还错把她当好人。若非这次不是十夜识破她的奸计,我早就被她做的芙蓉汤给害死了。” 高莫影道:“说实话,如果你不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我知道你绝对不会编出谎话来骗我,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说什么都不敢相信小师娘会是你说的这种人。” 金璎璎叹了口气,“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爹,爹把这样狠毒的女人放在身边,我担心她会对爹不利。”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提醒师父注意的。” “只是,我想不通四师兄为何要去杀这个李立杰?” “有什么不对吗?” “你说李立杰明明在一年前就走了,为何要重返巫灵?他回来做什么的?如果说一年前他重返淦阳,或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这么多都市,他没理由偏偏要跑回这里,难道他是专程跑回来送死的?不可能!他会回来,肯定是这里有着值得他回来的东西,或者是女人,或者是什么财物,你说对不对?” 高莫影没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金璎璎停下来,背着手在高莫影身前踱来踱去,她考虑了一会,忽然对高莫影道:“大师兄,你看李立杰返回巫灵……四师兄杀他……丁香的男人……我总觉得这里面差某个环节才能使这整个事件联系上去,而这个差的环节应该就是整件事的关键。” 金璎璎低头沉思,秀眉紧蹙,烦躁的用牙齿咬着手指头,高莫影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来,用沉静的眼神追随着她不断移动的身影,而春雪则站在金璎璎附近,那一双眼眸不时地悄悄瞟向高莫影,双颊浮起可爱的红晕。 “这就对了,我就说嘛,差的就是这个环节!”金璎璎一拍大腿,忽然叫了声,将正在一旁偷看高莫影的春雪给吓了一跳。 ------------ 第24章 大师兄的身世 春雪定定神,对着金璎璎道:“小姐,你想出什么了?” “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去雪原之前,有一次在庄里,差点被人从楼上抛下大石头下来给砸死?” “记得啊,那次好惊险。” “当时,在石头砸下来的瞬间,我抬头看的时候,看到那个扔石头下来的人,穿着一身绣着金纹的黑衫,只是我没看到他的面孔,我当时以为是十夜,因为那时候庄里除了他,几乎没人会穿黑色绣着金纹的衣衫。” “这件事我也略知一二。”高莫影插言道。 “那时,我觉得那个人影的身形有些眼熟,当时事情发生后,就在楼下见到向我飞奔而来的十夜,那瞬间我真以为是十夜做的,对于那种身形很眼熟的感觉也没多想,再加上黑影穿着十夜常穿的黑衫,我就惯性的以为他是十夜,其实现在想起来,那个人影的身形之所以让我觉得眼熟,是因为他的身影有些像四师兄。” “像银鹏?” 金璎璎点头,若有所思的道:“不错。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我又怎么会去怀疑从小一起长大的四师兄要杀我呢?再说,十夜也说过,一般起了杀心的人,做这种事都会很谨慎的,怎么会失手呢?现在我想四师兄可能从内心并不想杀我,他是被人逼迫着这么去做的,因此,在下手的时候,就给扔偏了。” 高莫影尚未说话,春雪就已赞同道:“很有可能啊。” “如果,四师兄是被人唆使的,那么他又是被谁唆使的?”金璎璎停下脚步,转过身,“我假设那个唆使他的人是丁香。这欠缺的一个环节就有眉目了,四师兄会杀死李立杰的动机就昭然若揭了。” “何以见得?”高莫影反问道。 “丁香杀我之心已经根深蒂固,在使用芙蓉汤等毒计不奏效的情况之下,她又想出一个新的毒计。在地窖里她做了那一番感动我的举动之后,不要说是我,包括这庄里的所有人都被她的‘善良’所蒙蔽,我怀疑在地窖里那个趁我去拿發锁上地窖门的人,就是四师兄,而让他这么做的,肯定还是丁香这个女人,这样我就不会怀疑她想害我了,好高明的手段!那个毒计应该是为下一个毒计埋下伏笔的,作用就是就算东窗事发。也不会让人怀疑到是她想杀我。这下一个毒计就是从楼抛石头下来砸死我,但她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样大的一块石头,别说是抱起来她都会很吃力,更别提是从那么高的楼上给扔下来。因此,扔那石头必定得是身强力壮会武功的男子,仔细想来,四师兄的身高和十夜差不了多少,就是略微比十夜稍胖一点,但是在高楼之上,就算被人给看到; 。一眼之间也不见得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再加上有那么显眼的黑衫做幌子,看到的人肯定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行凶的人是十夜。”金璎璎皱眉分析道:“我想他们想陷害十夜的原因,应该就是十夜发现了丁香的秘密,而十夜武功高强,又在我身边保护着我。让他们无从下手,于是就想出这个即可以杀我又能将罪名嫁祸于他的毒计。” “可是银鹏为何要受他胁迫?” “我猜测是极有可能丁香捏住了四师兄的什么把柄之类的逼他就范。” “那李立杰的事作何解释呢?”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这个李立杰重返巫灵,估计是跑回来找丁香的,这个人是赌徒啊。肯定是赌输了没钱了,跑回来找丁香要钱的,丁香既然怀过他的骨肉,肯定就是他的女人,他极有可能用这个秘密逼迫丁香给钱,或许丁香不堪其扰,又或许丁香害怕他真跑去告诉我爹,引起我爹的警觉,到头来什么也落不到,就让四师兄去杀了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银鹏为何不自杀的时候在留下的遗书揭发丁香,而要将所有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那封遗书大师兄可有见过?”金璎璎目光一闪,忽然问道:“它有没有可能是丁香伪造的?” “那封遗书我亲眼见过,确实是银鹏亲笔写的,而且,银鹏死后,这封遗书被官府拿去比对过笔迹,证实这确实是银鹏亲笔所写的笔迹。” “那四师兄死的时候是什么个情形?” “他腹部中刀,桌子边流了很多血,那封遗书就端端正正的摆在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他的脸上没有惊恐和痛苦,相反有种很欣慰的平静,那种平静像是深思熟虑后的解脱。” 金璎璎听了这话后,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四师兄杀了人后,自觉罪孽深重,才会有那种表情,他没有揭发丁香或许是丁香所捏的那个把柄,足以让他至死也要将罪名全部揽到头上,而不敢供出她。” “有可能,可那究竟是怎么样的把柄,才会让银鹏有这样的举动呢?” 金璎璎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丁香这个女人绝对不可掉以轻心。大师兄,我爹以后还得你和他多说说,他现在被丁香蒙在鼓里,对她爱若至宝,我们现在也没证据能证明丁香的罪行,我只希望你能在爹身边,多帮着防备一下那个蛇蝎般的女人。” “师妹,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害师父的。” 高莫影说到这里,冲着金璎璎一笑,夸赞道:“师妹,师妹你好聪明,居然能看透事情的真相。” “哪里啊。”金璎璎娇嗔道:“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如果不是十夜设计把丁香的真面目暴露出来,我也是猜不到的。” 金璎璎一转目,发现春雪不时地用眼睛瞟着高莫影,她不由用袖子掩住嘴,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雪儿,我从冰原给大师兄带回的礼物你知道放在哪里了吧?等会你取了给大师兄送去。” “师妹,你给我带礼物回来了?” “嗯,大师兄,我们回去取礼物了,先走了; 。” 金璎璎带着春雪往咏月楼走去,边走她边道:“小妮子,春心动了哦。” “小姐。”春雪一张俏脸立刻嫣红了一半,她跺跺脚。 “你别以为我没看到,方才我和大师兄说话的时候,你就脸红红的不断偷瞄他。”金璎璎笑得很恶劣,“这么多年了,你的小心眼里装着谁我会不知道?” “小姐,你不要再取笑我了。”春雪很害羞的脸,立刻又黯淡下来,“他是庄里的少爷,而我只是庄里的丫鬟,我和他身份这么悬殊,春雪有自知之明,哪敢有那种妄念。” “傻丫头。”金璎璎拍拍她的肩,“他若是没被我爹带回山庄,他也和你一样,只是个普通的平凡人。即便他现在身份真的变了,也并不是高不可攀的,他淳朴的本质并未改变,还是和以前的他一样。正因为以前他有过那些很悲惨的遭遇,才更能体会到作为下人的艰辛和苦处。” “遭遇?什么遭遇?”这是春雪第一次听到金璎璎提起高莫影的身世,她顿时好奇万分,“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影少爷已经在山庄里了。” “大师兄的身世很苦的。” “影少爷身世很苦吗?”春雪好奇地问。 金璎璎凝重的点头,“我听爹提起过,大师兄小时候有口吃的毛病,他因此而备受族人的歧视和欺凌,唯一的安慰就是幸而还有疼爱他的父母。” “十岁那年的夏天,族长的儿子与几个小孩在河边玩水,族长的儿子不小心落入水里,师兄因为坐在河岸右边的石头上目睹了一切,他见状连忙奔过来,虽然对方是平常爱欺负他的孩子王,但是,善良的大师兄还是义无返顾的跳下水去救人,然而终因水深浪急,族长的儿子最后还是被河水吞没。” “大师兄没想到噩运就此从天而降,那几个还在岸上的孩子由于惧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联合起来诬陷他,异口同声的说是亲眼看到是大师兄推族长儿子下水的。” “什么?”春雪怒目圆睁,小脸气得通红,“竟有这等不平事?” “不错。”金璎璎缓缓道:“大师兄百口莫辩,莫须有的罪名和被冤屈的愤怒,使从小就沉默寡言的他,爆发出绝望的呐喊:不是他推的!然而,原本就不讨喜的孩子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他为自己的辩解,在那些人眼中只是所谓的狡辩!” “愤怒的族长在众人的煽动下,决定烧死大师兄以祭奠他死去的儿子,他要亲眼看着大师兄被烧成一寸一寸的灰烬才肯罢休。” “烧死影少爷?”春雪发出震惊的惊呼,“好歹毒!” “嗯。”金璎璎继续道:“他们公开审过大师兄,就将大师兄带到私设的刑场,将他绑在圆柱上,引燃堆放在他脚边的大堆柴火。” “太过分了!”春雪忿忿不平,“那个族长是猪脑袋吗?影少爷是去救他儿子,他竟然要烧死自己的恩人!” ------------ 第25章 从天而降的厄运 “那时,要不是我爹办事恰好路过那里救了他,大师兄早就被那些人给烧死了。爹说,当时场景很惨烈,滔天的火光里,那个绑在柱子上的孩子发出绝望的悲泣,而台下围观的众人却发出兴奋地尖叫和欢呼,狂叫着烧死他,只有他的父母泪流满面的对着天哭喊着,却被那兴奋之声给掩盖住。” “我终于明白影少爷为什么那么尊敬老爷了。”春雪喃喃道:“原来老爷曾经救过影少爷的命。” “因此,我很希望曾经遭受过这样磨难的大师兄能够得到幸福,你不知道,大师兄刚被爹带回庄里时,是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心,对谁也不理不睬。” “好可怜哦!”春雪想象到那时的情景,目中已经有了泪光。 金璎璎又自叹息了一声,望望头顶湛蓝的天空。 天空中浮现出大师兄刚毅的脸,沉稳而冷静。 一如十岁那年,她第一眼见到的他。 只是,现在他已不再那样的沉默。 不再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现在,她转目瞟了一眼已想着高莫影有些痴了的春雪,唇畔边挑出一丝笑容,这小妮子春心萌动了; 但愿,他们能有个好的结局。 ******************************************************** 静谧的小池塘,阳光下碧如翡翠。 池水清澈,微波荡漾。 池岸边,一个少女手拿一个木槌在槌打着衣衫,她的脚边搁着一个盆子,里面有洗好的女人的衣衫。 少女头梳双髻,生得明眸皓齿,清秀可人。 她抬起头,看看头顶的刺眼的阳光。天气已到了盛夏,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周围都是虫鸣鸟叫的声音,显得燥热无比。 她用捋起的衣袖擦擦额头的汗珠。又用手上的棒槌继续槌打着地上的单衣。 嗵嗵的敲击声中,一个衣着华美的绝色女子从附近经过,她背后跟着一个圆脸的丫鬟,两人似乎在散步,当前面那个女子注意到池塘边洗衣少女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洗衣少女的背影,眸光中闪过一丝阴险的光。 这丫头不是那个贱人的丫鬟春雪吗? 她停在离春雪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忽而转过身吩咐背后的圆脸丫鬟,“倚红,你现在去老爷书房一趟。告诉他我会晚点过去吃饭,今天我想给他做道他最爱吃的‘东坡肉’。” “是。”倚红欠欠身,转身走了。 支走倚红后,她看着那个还在洗衣的少女,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她继而敛去阴笑。假装很悠闲的走到春雪身边,摆出一张和蔼可亲的脸,笑着问春雪道:“春雪,璎璎呢?” 春雪正揩了一下额头热出来的汗,看到丁香忽然出现在背后,她不由手忙脚乱的放下正在洗的衣衫,起身给丁香行了个礼。“春雪见过二夫人。” “不必多礼。”丁香笑眯眯地道:“你家小姐呢?” 春雪早已听金璎璎说起过这个女人的阴毒,虽然丁香和小姐表面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相处融洽,没有撕破脸,但是,但凡丁香送来的吃的喝的她们无一例外都倒掉了,着实是怕这个女人再想出什么可怕的阴招。 春雪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女人。自然不想她去找金璎璎的麻烦,就回道:“我不知道小姐在哪里啊,我一直在这里洗衣服。” “那你继续洗吧。”丁香说着并没有走的意思,相反在这池边石阶上坐下来,还悠然的道了句。“这里的风景真好啊。” 她这举动让春雪懵了,愣在那里没动。 “你不是要洗衣服的吗?怎么不洗了?” “洗啊; 。”春雪重新蹲下来,心里犯着嘀咕,这丁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要去找小姐的,怎么不去找了? 春雪本来想端着盆子走,但一则衣服还没洗完,二则就这样走掉,衣衫又没洗完,这不是明摆着给丁香难堪,她只好继续用棒槌继续开始捶打着地上的衣衫。 丁香倒也乐得逍遥,她坐在池岸边的台阶上,先是伸出手拂拂被微风吹动的长发,笑道:“这天气真是热死了,这里不但风景好,还有风,还真凉快。” 春雪边洗着衣服,边漫不经心的搭着腔,“是啊。” “真凉爽啊,这池水应该也是凉的吧。”丁香说着忽然起身换成蹲着的姿势,从衣兜里拿出一方丝帕,用丝帕去拔动碧色的池水。 这一不小心,丝帕就掉入池水里。 “啊!”她惊呼一声,很是懊恼。 看着丝帕飘在自己伸手应该能够到的范围,她佝着身子向池面前倾着,伸着手指尖,想去抓住那落水的丝帕。 许是前倾得太厉害,身体没有刹住往前一倒,随着哗的一声的落水声,水面水花翻涌,丁香竟然整个人栽入了池塘中。 “二夫人!”春雪惊呼。 丁香栽入水中后,在水中挣扎,两手扑打着水面,发出尖利的惊叫,“救命!” “二夫人,这里水不深,你自己试着站起来试试看!”春雪急了,对着掉入池塘的丁香叫道。 “救命,塘子里有水草,好像缠住我的脚了,快帮帮我,我站不住了!”丁香在水中扑腾,惊恐的叫着。 春雪对于丁香落水的地方的深度还是有些知道的,大概有一米多深吧,站起来水也就到脖子,不过如果有水草的话,确实会滑溜溜站不住。她于是凑近前面,朝她伸出手,“你把手伸过来,我拉你上来。” 春雪站在池塘石阶的边缘上,向她尽力伸出了手。 在生死存亡之间,虽然她讨厌这个女人老是害小姐,但她终究还是夫人,还是一条人命,她还是向她伸出了救援的手。 在她向丁香伸出手时,她没看见丁香脸上闪过的一丝狞笑。 手,终于挨到了。 丁香抓住春雪向她伸出的手,假装惊慌失措的一把抓紧,用力往下一带,又是一声惊叫响彻这无人的小池塘。 春雪只觉得被一股拉力给拖入水中,还未回过神,这鼻子嘴巴里,呼噜噜的涌入水,一张嘴灌了不少到喉咙里。 她挣扎的在水面露出头,呼吸了一口空气,随即就是一阵呛咳。 还没容她咳几声,她感觉水下有双手忽的按住了她的肩,在她还未曾发出尖叫的时候,她被人扯住头发整个连头带身体死死的摁入池水里,那水从鼻子嘴巴里灌入,让她眼睛睁不开,那股难受劲让她有种快要被水灌得快要窒息的感觉; 救命! 好难受!谁来救救她! 她在水中拼命的挣扎,两只手在靠近自己的那个身体上又抓又掐,想摆脱那双将她给拖入死亡中的手。 她不知道那个摁她的人,站在池水中弯着腰很用劲的摁着她的脑袋,脸上发出一阵阵冷笑。 春雪,你别怪我,谁叫你敢打他的主意! 无人的小池塘,只有风在静静的看着这幕悲剧的发生。 这时,池岸上又走来两个高个男人,一个沉稳冷静,另一个温驯和善。 他们刚刚走到池塘附近,就看到池塘中有两个女人在扑腾着水,看情形时都落水了,他们一见状,其中那个沉稳冷静的就转头和那个温驯和善的说了句,“荀樾,有人落水了,快,我们一人救一个。” “是,影少爷。” 高莫影这时已看清落水中的人有一个是丁香,他于是道:“我去救小师娘,你去救另外一个。” 说话间,他已奔到池塘边,冲着池塘里的丁香叫道:“小师娘,你再坚持下,我马上下来救你!” 丁香本来正在跟极力挣扎和反抗的春雪比力气,忽然发现高莫影出现在岸上,她惊惶之下就徒然松了手,装成落水的样子,尖叫道:“救命啊!” 高莫影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很顺利的就将丁香从水中托起,将她救上了岸,而那边他的手下荀樾则将春雪从水里也给救起来,不同的是,丁香是清醒的,而春雪已然溺水已然昏迷。 高莫影早已放开丁香,他见到溺水的竟然是师妹的丫鬟,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扶起春雪拍拍她的脸,喊着她的名字,“雪儿,你醒醒。” 春雪全身湿透了,对他的呼喊没有任何回应。 高莫影见状忙将春雪翻过去面朝下,在她后背上猛力拍击着,想控出她肚子里的水,他边拍击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 雪儿,你千万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师妹会很难过的。 他一下下的拍击着,而被他拍击的人终于动了下,他欣喜不已,一手握住她的腰,一个使力,就将她给扛在了肩上,他一手抱住她的双腿,让她的腹部搁在他肩上,开始快步走动。 或许是这样的方法很有效,他走了几步之后,春雪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了大口的水。 他忙将她放平在地上,双手在她的胸膛按压起来,按压了两下,她哇的又吐出了一大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雪儿,你终于醒了!”高莫影高兴的叫道。 丁香越看越嫉妒,一双手握着湿透的裙纱死死不放,不妨耳边响起荀樾的声音,“夫人,你没事吧?” ------------ 第26章 情和义的艰难抉择 “没事。”丁香强装镇定,但是那握着裙纱的手指收紧,几乎快把裙纱的水给挤干了。 地上的春雪悠悠醒转,朦胧的视线里看到那张她所思慕的脸,想起方才在水下被丁香摁着几乎透不过气,快要死掉的恐怖感觉,小手抓住高莫影胸前的衣襟,惊恐的浑身发着抖。 “没事了,雪儿。”高莫影道:“幸好我来得及时,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师妹会很伤心的。” 看着缩在高莫影怀中的春雪,丁香在荀樾的扶持下,摇摇晃晃走到春雪身边,语气很关切的道:“春雪,你没事吧?” 春雪看了她一眼,瑟缩了一下身子,更紧的缩入高莫影的怀里,她怯怯的抬头,“我……没事。” 高莫影松开春雪,站起身,看着衣衫尽湿曲线毕露的丁香,连忙别开目光,很恭敬的道:“小师娘,幸好你没出事,荀樾你送小师娘回去吧。” “是。”荀樾应声。 两人离去后,依旧坐在地上的春雪用手害怕的抓住高莫影的衣摆,颤声道:“影少爷……” “怎么了,雪儿?” “那个女人……夫人想杀我。” “想杀你?” 春雪很惊恐的说,“她落水了,我伸出手去救她,她将我给拉入水中,还将我的头死命摁在水里,一副想溺死我的模样,如果不是影少爷你正好从这里路过,我肯定已经被她杀死了。” “小师娘想杀你,为什么?”高莫影扶起春雪,“你别怕,我送你回去; 。” 他扶起春雪,心里在寻思着,若说丁香怨恨师妹,想害死师妹是必然,那么她为何连雪儿也要杀? 难道……仅仅就是因为雪儿是师妹的丫鬟。她就不放过? 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 **************************************************** 火,绝望的火。 舔邸着他的发,烧灼着他的肌肤,滚滚的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睛。喉咙干裂得要无法呼吸。 他在火焰中哀嚎惨叫,换来只是围观族人冷漠的脸。 救命,谁来救救他! 火光中,出现一只男人的手。 那只手是那般的强劲有力,从那火的绝境里,将他拖拽出来。 是师父! 那是他最尊敬的师父,把他从那鲜红的火舌下拯救出来。 火红的烈焰渐渐消褪,背景幻化为一片氤氲着雾气的淡白。 那白雾里,一滴透明的晶莹水珠从翠色的荷叶边缘淌下,落在平静的水面。荡起一道微漾的波纹。 这是十岁的自己,那个正被绝望所吞噬的自己,孤独的封闭了自己的心,那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执拗的自己。 他坐在池塘边的一块石头上。对谁也不理不睬,甚至连死死巴在他身边的小小身影也假装没看到。 这是庄主的女儿,庄里唯一的小孩子,或许是庄里除了他实在没有别的小孩子,自打来了这里,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时时刻刻就缠着自己,脸上挂着阳光般明亮的笑容。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紧紧跟着他,根本不在意他的不理不睬。 小女孩此刻坐在离他很近的一块石头上,一双白生生的可爱小脚在池中戏着水,荡起阵阵水花,风中轻扬的是她银铃般的甜笑声。 水花飞溅,小女孩落水了。 她在水中沉浮起落。这相同的情景刺激了他,让他想起那个落水的族长的儿子,他想装着没看见,可她一声声尖利的叫声,一声声牵动他的心。 他捂住耳朵不想去听。那些回荡在耳边声声的斥责和烧死他的呐喊让他无法去面对相同的场景,可脑海里却浮起她平常总是粘着他,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他影哥哥的可爱样子。 一个猛子扎下水,他还是下去救了她。 自此,他克服了心魔,从封闭中走出来,而她也成为了他最重要的人。 虽然随着年龄的长大,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叫他影哥哥,而改为叫师兄,但那童稚的声音他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影哥哥…… 越来越远的声音,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实。 他霍然惊醒,满身冷汗,才惊觉这原来是场梦。多久没去想这些事了?他起身坐起,再也睡不着了。 窗外夜色正浓,月华如水流泻。 他打开门,径自出门。 夜色笼罩下的山庄寂静得只剩荷塘里的蛙叫虫鸣,站在风光秀美的池塘边,他感受到连风也有回忆的味道。 那件事要不要告诉师妹呢?一向冷静的他,想起那件事就有些莫名的焦躁。 风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少女的轻笑声。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金璎璎微感吃惊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师妹,你怎么也来了?” “睡不着啊,就让雪儿陪着我出来走走。” “没事你们不要在庄里晃荡,尤其是夜晚,不然会有危险。” “你是说丁香那个女人吗?我现在可小心了,出来都会带把匕首,或是带包毒药。” “不错,那个女人真的很不简单。”高莫影道:“她昨天还想杀雪儿。” “杀雪儿?怎么回事?” “她昨天想溺死雪儿,幸好我凑巧路过,才没让她行凶得逞。” “雪儿,真有这回事?” “是的。” “你怎么不和我说?”金璎璎责怪道。 “我怕小姐会担心。” “我找她算账去,居然杀雪儿!”金璎璎气冲冲的要去找丁香,却被春雪和高莫影一把拦下来。 “小姐,我就不想你和她起冲突才不敢告诉你的,在找到证据揭穿她之前,小姐还是不要先去挑起事端,毕竟,老爷对她还是言听计从的,我不想老爷再误会小姐。” 高莫影也劝阻道:“不错,师父现在极宠爱她,你去既没证据,当时又没目击者,全凭雪儿一张嘴指认她,她自然可以全盘否认,再说雪儿是丫鬟,有几个人会相信她的话,我这句话不是贬低雪儿,只是事实就是如此,更何况小师娘在庄里一直扮演着好人的角色,没人会信你的。” 金璎璎还是很愤怒,她咬牙道:“这个女人真坏,雪儿只是我的丫头她也要杀,这要杀就冲着我杀好了,杀我的丫鬟算什么。” “你现在去也只会打草惊蛇,还让她有了防备,或许会加快害死你们的速度。她现在以为你不知道她的底细,表面还和你维持着和平的状态,只有这种状态才好查她; 。” “我知道啊!所以我现在每天都在强忍着愤怒和她虚与委蛇,我不知道还要忍多久,现在她都欺负到雪儿头上来了,我绝对不放她。” “师妹,你不要太冲动,现在我们是四面楚歌,师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是非不分?” “雪儿,你去那边守着,别让人过来这边,我有话和师妹说。” 春雪到池塘边的树林子旁边守着之后,金璎璎就迫不及待的问:“大师兄,你有什么和我说?” 高莫影沉默着,似乎在寻思着怎么开口。 金璎璎又道:“你刚才说我爹是非不分是什么意思?” “昨日,官府的捕快来过,问小师娘银鹏死的时候,小师娘在哪里,在干什么?” “捕快他们为什么问这个,难道他们怀疑四师兄不是自杀的,而是丁香杀的?” “可能是吧。” “那丁香怎么回答?” “小师娘当时似乎没料到捕快会来查她,她有些惊慌,就在她支支吾吾之时,师父突然出来作证,说案发那晚的那个时辰,小师娘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有什么不对?莫非……”金璎璎似有所悟的道。 “案发那晚,在那个时辰中师父和我一直在书房中商谈生意上的事情,一刻也没离开过。那段时间,我们庄里我们庄里运去苏州的那些香料出了些问题,被人说成是假的,很多人吵着要退货,让我们蒙受了很大的损失。为了应付这个突发状况,我和师父当时在书房中苦思对策,因此,对那日印象很深。” “爹生意上出了问题?”金璎璎很担心的问。 “现在已经解决了,没事了。” 金璎璎这才绕回之前的问题上,她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我爹给丁香做假证?” “不错。”高莫影沉声道:“当时我很震惊,下意识的看了师父一眼,师父居然对我递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揭穿他。” “爹怎么糊涂到这个地步!”金璎璎很着急的道:“做假证是有罪的,他为了袒护那个女人甚至愿意去撒谎,我找他问清楚去。” 高莫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且慢,师妹,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我被这件事困扰着,心里感觉很矛盾。我知道师父做假证是不对的,不揭发他就会对不起死去的四师弟,可是我又不能真的去揭发他,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当年如果不是他从大火里救出我,我早被族人烧死了。”树影落在他矛盾的脸上,那充满复杂的眼神在情和义的艰难抉择中茫然徘徊。 “可是大师兄,爹对那个女人一点戒心也没有,迟早会被那个女人害死的。” ------------ 第27章 黑色丁香花 “不,我觉得师父心里应该都是很清楚的,他只是太爱小师娘,才会这么去做。” “可我怎么能放着爹不管?” “师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小师娘继续作恶,总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再怎么心思慎密,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我们只要继续等下去,一定能找到证明她心思歹毒,作恶多端的证据。” 金璎璎在高莫影的劝说下终于平静下来,她想了想又道:“四师兄不是自杀的吗?你说官府干嘛又来查丁香?难道四师兄不是自杀的?” “有可能。” “什么?” “据说银鹏死后的第二天,有人在后花园的一个废弃的破屋里,发现一大滩血迹,官府来勘测现场后说这里极有可能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 “后花园里有血迹被发现,你前天怎么没告诉我?” “当时没想到有什么不对,不过,昨日捕快来查了小师娘,而师父又做了伪证后,我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觉得这事古怪得紧。”高莫影道:“这想要自杀的人,一般都是先写好遗书,再找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哪有人会先捅了自己一刀,再挣扎着跑回去死。” “说得不错。”金璎璎赞同道:“这是违反常理啊,要是真想结束生命,这一刀扎下去,恐怕就已没命了,像这般费力的挣扎回去,就像有意是在告诉别人这里没发生过凶案,倒像是在掩护什么人一样。” 说到这里,金璎璎自己也很吃惊,“掩护什么人?难道说四师兄在掩护丁香,难道说四师兄并不是自杀?而是丁香杀的?四师兄为了那个被丁香捏住的把柄,还要帮她给掩护,四师兄真可怜。” “我想官府也是注意到这个问题,才会来查小师娘。” 他停了一下。又不解道:“但是银鹏死亡的现场,看不出任何的疑点。若说银鹏是小师娘杀的,她是怎么做到的?小师娘不懂武功,四师弟可是孔武有力的武夫。小师娘怎么又能杀了银鹏,而银鹏又丝毫没有一丝反抗。照这样推断,银鹏又极有可能真的是自杀的。” “没有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金璎璎低下头,想了很久,忽然道:“大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四师兄还是被丁香给杀的,但当时四师兄并未给丁香杀死,他趁着还有一口气,自己走回了房间,自己写下了遗书。” “这可能吗?”高莫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沉吟一下。“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何会袒护小师娘到了这个地步?” “可能还是因为那个把柄。”金璎璎想了想道:“极有可能因为那个把柄,四师兄才会帮着她掩盖罪行,我只是很好奇她捏着的四师兄的把柄到底是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会让银鹏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大师兄啊。你说丁香那个女人在案发那个时辰到底去干什么了?她为何面对捕快的问话会像你说的那般慌慌张张,莫非真的是去杀人了?又或者她是去夜会男人了?最近我听到庄里有很多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我想空穴不会来风,或许是真有其事也说不定。她在庄里勾勾搭搭,爹居然还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爹迟早有一天会被她给害死!” “那些传言也未必全是真的,师妹。在未证实之前不可以对师父乱说的,尤其是在师父如此宠爱她的情况之下。” “好,你放心,我不会打草惊蛇的,我还要捉蛇人,捉住这条恶毒的美女蛇。” 高莫影想了想又道:“师妹。师父做假证的事你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说出去。” “这个我知道。” 金璎璎点着头,心里却在想着,明天还是要去找爹谈谈,提醒他注意一下丁香。她不能眼看着爹陷入危险而不自知。 *************************************************** 柔软的花瓣,飘荡在雾气腾腾的浴池中; 玉剑山庄的浴池奢丽华美,雪白光滑的地砖,四角纯金打造的黄金烛台,明亮柔和的光芒,白玉象牙镶嵌的彩色壁画,以及铺设在浴池台阶上用来防滑的柔软青苔,一切都是美轮美奂。 浴池中,氤氲的雾气犹如云山雾海,那池中美人似隐若现。 莹白的肌肤滑动着水珠,她伸出纤指攒了攒这个小水珠,小水珠烟消云散,她又摸了下水珠下被掐青的肌肤,很是生气。 那个小贱人居然在水中激烈挣扎,在反抗中不但抓破她的衣服,还掐青了她美丽的肌肤,弄得自己身上出现了不少的淤青。 可恨!差一点点就杀死了那个小贱人了,可惜因为那个人的到来功亏一篑。 她想起那张英俊而沉默的脸,竟有些痴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对他就有了别样的感情,或许总因为他对自己显得毕恭毕敬,那么的有分寸,又不失礼节的待她。 不是没引诱过他,而他总显得那么的正经,和他在一起时,他们的话题不是谈起他的师父,就是他的师妹,还有山庄的未来。他总是那么的规矩,和他的三个师弟完全的不同,他不会花言巧语,甚至不会讨女孩子开心,可她就是被他这种性格给深深吸引住。 哗地一声―― 她从水里站起来,纤细的脚踩在青色的青苔上。 披上倚红给她穿好的裙衫,她在镜前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 看着镜中反射出的华美房间,她不再有做梦的感觉,因为,这些她所渴望的东西,尊贵的身份,昂贵的首饰,华美的衣衫,都已经属于她了,虽然付不出了不少的代价。经历了不少的险境,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陆银鹏的确是她杀的,可她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 一个多月前,那个赌鬼李立杰忽然从淦阳回来。见她今非昔比,跃上枝头成凤凰了,就来找她重修旧好,鸳梦重温,被她严词拒绝了,同时还叫他不要来找她了,因为孩子已经没了,早已被她堕掉。 李立杰闻言很生气,就找她敲竹竿要钱,要求她补偿他。她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他当时收下银子答应了。 谁知,他转身出门就去了赌场,一夜之间就输了个精光。这第二天就又跑来找她要银子,她自然是不给,还为此起了激烈的口角,他就恶狠狠地扬言,要将他们的过去,包括她怀着他的骨肉进庄,欺骗金信云说是他的孩子的事情都抖出来。他就不信金信云知道了这些还会让她若无其事的留在这庄里。 她不堪其扰,在他的威胁之下,被逼的走头无路的她,一咬牙狠下心让陆银鹏去他家里杀了他。 原以为陆银鹏是做得天衣无缝,谁料世上的事还真是难料,陆银鹏去行凶的当夜竟然被人看到他出入李立杰的家; 面对着找上门调查陆银鹏的捕快们。她心知不妙。 陆银鹏的表现很惶惑不安,她担心这样下去,没多久自己也会被这些捕快们怀疑了,于是决意杀了他。 那夜,她怀揣着匕首。趁着金信云和高莫影在书房为香料之事忙得焦头烂额之际,约陆银鹏去后花园的破屋里见面。 那夜的月光很惨白,照在后花园的地面上,清清冷冷。 虽然是夏夜,却阴凉得很反常。 “银鹏,你终于来了。”她怀揣着匕首,笑着问道。 “香儿,让你久等了。”陆银鹏面色瞧上去很憔悴,看起来像是几夜没睡好的模样。 她看着他,“你脸色不好啊,怎么了?” “那些捕快已经查上门了,虽然我当时应对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可是,那夜偏偏又那么巧,被人看到我出入过李立杰的家。” “这个确实对你不利,要不,把那个看到你的人也给杀掉。” 陆银鹏摇头,迟疑道:“我不想再杀人了,我杀那个李立杰是因为他纠缠你,还要抖出你的秘密,而现在又去杀害无辜的人,我……” “你不愿去杀他?” “我实在不想再滥杀无辜。” “那么,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丁香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一刀狠狠捅入陆银鹏的肚子。 匕首没入腹部很深直至刀柄,可以看出下手之人要置他于死地的决心。 陆银鹏吃痛,发出一声闷哼,继而用重不可置信的震惊眼神看着她,他一手捂住涌出鲜血的伤口,颤声问:“香儿……为什么?” 她退了一步,惊慌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没办法……你若不死,只会害死我们的孩儿。” “孩儿?你说我要当爹了?” “是的,我有了你的骨肉,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太好了,我有后了!”陆银鹏仰天长笑,笑出了眼泪。 “我也不想杀你,可是那些捕头不但找上门,而且还怀疑你杀了立杰,你现在成了他们眼中的凶嫌,处境非常的不妙。就算你不供出我,他们也或许会顺藤摸瓜的查到我。那样当真相暴露之时,就是我们的孩儿噩梦的开始之时。因此,为了我们孩子的未来,我必须这样做,我不可以让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要面对父母双亡的命运,我也不能让他一出生就背负着他爹是杀人犯的未来,我要让他成为山庄未来的少庄主,拥有世上最好的人生。” ------------ 第28章 嫁谁也不能嫁他 陆银鹏捂着伤口,高大的身形开始摇晃,他吃力地道:“可是,香儿……” 他开口才说了几个字,丁香又流泪道:“你是我所爱的人,我怎么会舍得你去死呢,可你不愿去杀那个看到你行凶的人,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在已经支撑不住倒地的陆银鹏身边蹲下,“你要恨我,怨我,我都不会怪你,你即便是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反抗。” 地上的陆银鹏却凝望着她,吸了口气,断断续续的道:“香儿,我不行了,这一刀是没救了,快走,你快走……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她边哭泣着,边确定他肯定活不下去了,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回去,处理掉那一身染血的衣裙。 她坐在镜子前,听着窗外的雨声冷冷一笑;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一副烟雨朦胧的景色。 她站在窗前,摸着垂在胸前尚未干的湿发。 那个愚蠢的男人,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都是骗他的,她根本没怀上他的孩子。那般说辞只是在她不知道这一刀捅下去,他是不是必死无疑的情形之下,编出来骗他的。 万一他没死,谅他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去出卖她。 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何最后会死在他自己的书房里,而不是他中刀倒地的后花园的破屋里,难道……那时他并未死去,而是趁着还有一口气,很艰难的自己走回到了书房。 这是很有可能的,书房里那封遗书就是证明,他走回书房写下那封揽下所有罪名的遗书,就是不想让人怀疑是她杀了他。 哼,这个头脑简单的男人在死前还要给自己捅出这样一个大的篓子,真是麻烦死了。殊不知他这样的行为相反会让人起疑他的死因究竟是不是自杀。 既然想自杀,而事先又留下了遗书,有谁会挑好一个地方,捅了自己一刀。又趁着自己没死时,又换个地方去死掉,这不是很古怪吗? 那个她动手杀他的后花园,就变成了怪异的第一现场,他想给她不在场的证明,结果弄巧成拙,反倒害她被人怀疑了。 这个只想占她便宜,又不听话的愚蠢男人死了也倒好,这不他刚刚死掉,她又顺利的勾/引到金信云的二徒弟夏羽平。不过。这个男人的头脑可比陆银鹏厉害得多,不是个一般角色,很阴险,自己以后得当心点才妙,但他想当庄主的野心和对自己美色的觊觎倒是可以好好加以利用。 至于金信云。在他为她当众作证后,使陆银鹏的自杀案子整个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在官府变成了一桩悬案。 丁香摸摸长发,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金信云会出来帮她作伪证,她也很吃惊,但吃惊之余,她知道他或许是对自己已有所察觉了。那日等众人都离开后,他居然对她话里有话的说,以后一切都自己好自为之。 可恶!如果不是为了得到玉剑山庄,谁要去嫁给一个糟老头。 她眯起眼睛,再忍忍吧,再忍不了多久玉剑山庄就会是她的了。到时候,她先干掉金璎璎和春雪这两个贱人,这样她就能和她爱慕的人永远在一起了。 想起那张刚毅沉稳的脸,她美丽的脸立刻焕发出一种自信的光彩。 虽然,她爱慕的那个人现在心里没有她。但是在不久的未来,在那两个贱人死后,这庄里只剩自己这一个美人,他能不日久生情么? 她笑得更艳丽,她对自己的美色还是很有信心的。 呵,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进行的,因为,她手中还握着一张很重要的王牌。 这张王牌会是她得到自己想要东西的最好底牌; ******************************************************** 明净的书房,窗明几亮。 金信云坐在桌前,两手搁在椅子的扶手上,一袭藏青色的衣衫虽不张扬,却将他华贵的气度彰显无遗。 他眉宇深锁,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金璎璎看了他一眼,忽然道:“爹,您在想什么?” “没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给丁香作伪证的事。” 金信云一惊,“你都知道了?” “大师兄什么都告诉我了。”金璎璎从椅子上站起来,“您怎么可以这么糊涂,怎么可以去作伪证,作伪证是犯法的!” “我知道。” “爹,既然知道您还帮她去做假证,那个女人她不值得您如此的。” 金信云这次竟然没有斥责女儿,但也沉默不语了。 金璎璎见状,提高音量,“爹,您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可能是杀死四师兄的凶手,四师兄他会死不暝目的!” 金信云终于又开口了,他用很凝重的语气的道:“我知道。” “爹,您都知道了?” “即使她再怎么行事隐秘,这世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总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到我耳朵里,开始我是不信的,直到银鹏死前的半个月,有一日,我半夜醒转,一摸身边发现没她的影子,于是披衣而起,走到屋外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有女人的嬉笑声和男人的说话声,等我凑近一看,那个和她在肆无忌惮的调笑的男人居然就是银鹏,我犹如五雷轰顶,大受打击。” 金璎璎听着这些话,忽然想起大师兄说过的话,他说爹心里都是知道的,这样看来,爹心里还真是比谁都清楚的。想不到丁香和四师兄是这种龌蹉的关系,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这样说的话,前日她和大师兄推断出的真相就有了很合理的解释了,四师兄并非有什么把柄捏在丁香手中,丁香也没胁迫他,而是他贪恋丁香的美色,心甘情愿的帮她行凶杀人,助纣为虐的。 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恶了,居然还勾/引四师兄,她把爹当死人吗? 她不禁很愤怒的道“爹,这个女人她生性淫/荡,不守妇道,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为什么还要纵容她,我认为爹那时候就应该将她赶出庄,让她永远不能再踏入山庄一步。” “璎儿。”金信云道:“你爹我已经老了,而她还正当青春年少,满足不了她的需求了,她嫁给我确实是委屈她了,而银鹏从小是我带回庄的,一手将他养大成人的,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我如何下得了手去责罚他们; 。” “唉,这都是冤孽啊!”金信云仰头望着窗外长叹,“这都是报应,是报应啊,是爹该承受的报应!” 金信云说这些话时,神态特别悲凉,看得金璎璎心下一阵戚然,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握住他的手,“爹,您别难过,你还有女儿啊!我会永远陪着爹的。” 金信云的大掌拍拍她的小手,“傻丫头,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嫁人的,你也是一样的爹希望你以后能嫁个好男人,快快乐乐的活下去,这就是爹最大的希望。” “爹,我不要嫁人嘛,我要永远陪着爹。”金璎璎扭着身子,笑道。 “璎儿,如果你要嫁人的话,爹认为影儿不错,沉稳冷静,处事果决,对你又是一片真心,如果你嫁了他,爹就算是死了也可以放心了。” “爹,你干嘛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大风吹去。爹,女儿还小,不想嫁人,而且女儿对大师兄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 金信云看看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嫁给那个南十夜吧?” 一提到南十夜,金璎璎的脸顿时就红了,拖着娇脆的声音长长的叫了声,“爹啊。” 金信云看看她脸上的红晕,叹息了一声,“璎儿,我劝你打消此念,他并无娶你之意。不瞒你说,那次你送你回庄,在庄内小住的那段日子里,我曾向他提过亲,被他一口拒绝。” “这我知道,不过那只代表那时候他不愿意,并不代表他现在也不愿意。” “你知道他拒婚的事?” “当日我躲在树林边偷听你们说话,因此全听到了。” “既然你听到了,就该打消嫁他之念,何故还要如此执迷不悟?” “爹,我都说了,那是以前,你不知道在雪原里,要不是他出来寻我,我早就死了,而且,在那时他亲口和我说他爱我。爹啊,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啊,如果你逼问他,他爱不爱你,绝对问不出,除非他自己想告诉你,想亲口对你说,否则你都没办法知道他内心所想。所以啦,我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的。” 金信云听完后,沉默了很半天。 “璎璎,他不适合你。”金信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的道。 “什么叫不适合?” “总之你嫁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嫁他!” “爹啊,十夜有什么不好,武功高,人又长得俊,又会弹琴,又会做生意,还会做机括,你说他哪一点不好了?”她抓住金信云的手撒娇般的摇了摇。 “你不用说了!”金信云的神色忽然变得很严厉起来,“璎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去见那个南十夜。” 不去见十夜?那怎么可能,她不但要去见他,还要去找他澄清那被他误解的事情。 ------------ 第29章 缺失的记忆 她盯着爹严肃的脸,不明白爹为何会对南十夜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还不让自己去见他,看着爹充满担忧的目光,以及他脸上的皱纹,她无法再强硬的去顶撞他,她在嘴里应着不会去见他,却在心里阳奉阴违的想着等过两天就偷跑出去见他。 金璎璎正在心里小算盘打得叮当响,不妨金信云又道:“璎儿,你也不要去那冰灵雪原了,你娘根本就不在那里。” “那我娘在哪里?”她急迫的追问。 “你娘在十年前就过世了。” “不,爹您骗我!不久前,我在庄里听到个传言,说我娘还活着就在那冰灵雪原之上。爹,你告诉我,是不是当年爹你做过什么,让娘不想见你,就躲到了冰灵雪原上?这空穴又怎会来风,若非我娘还活着又怎会有这样的传言流传。” “不,你娘确实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 金璎璎好半天没说话,停了半响,她才霍然抬起头激动的大声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八岁前缺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爹您告诉我好不好?” 金信云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他又沉默了。 “爹,您说啊。” “璎儿,其实你是我的私生女。”金信云缓缓道:“十多年前,有一天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我逃入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里,因为伤重我昏迷过去,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是被一位美丽的姑娘给救了。在我养伤的那段日子里,我爱上了她。于是我将她带到繁华的都城里,那时我的生意做得已经很大,回到城中的我为了忙生意忽略了她,她本身就很淳朴,到了这新的都城,因为言语不通和我的冷淡,她和这个陌生的都城格格不入。她变得日渐沉默,最后,有一天她求我送她回到那个小山村,求我放了她。” 金璎璎很性急的道:“难道爹您就这样让娘走了?” 金信云慢慢点了点头。“我将她送回了那个小山村,与其让她在这个陌生的都城中慢慢枯萎,不如放她自由。” “爹……” “可我忘不了她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睛,在你四岁那年,我又重返那个小山村,才发现她已经嫁人了,她和她的男人在那里生活的 很幸福,脸上挂着我最熟悉的美丽笑容,那是种不被约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着她生活得很幸福。我就离开了。在我离开之前,她居然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当时,我送她回小山村时,她其实早已珠胎暗结。而那个孩子就是你。” “这件事自然让我不能平静下来,我让她和我一起回城里,她却说她是属于大自然的,城里的繁华和喧嚣和她根本都是格格不入。我尊重她的决定,也就没再勉强她。但是,至那之后,每隔一年我都会去那个小山村看看你们。” “直到你八岁那年。我再度重返小山村,却发现她竟然已经死了。” “死了?她是怎么死的?”金璎璎追问。 “被火烧死的。” “烧死的。” “他们一家人里面,只有你一个人获救了。” 金璎璎怔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是这样吗?”金璎璎忽然问他,“为何我脑袋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当时受刺激太大了,就失忆了。” “那为何我这两年来。脑海里会突然浮现出一些很奇怪的零碎画面,我不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意义。” “零碎画面?”金信云一震,继而关切的问道:“什么画面?” “第一次是在庄里那次武斗时,目睹到那武斗的情景,我忽然看到满地的尸体; 。血流成河的幻境,还一次是在王府里,我看到两个小孩子抱着一匹汗血宝马在森林里笑得很开心。我现在还记得武斗所看到的血色幻境让我毛骨悚然,那仿佛像人间炼狱般凄惨……”金璎璎回想起那个血色幻境,不由自主的抱住双臂环住自己,身子开始轻轻颤抖,“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让我无法呼吸……” 她沉浸在对那个血色幻境的颤栗之中,没有注意到金信云眼中一闪而逝的震惊。 金璎璎说完那个血色的幻境,又说到汗血马的那个幻境,说起这个汗血马的幻境时,她的面上又换上一种很恍惚的表情。 “我不明白幻境中的那个小男孩是谁,他为什么会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看到他会觉得很怀念,很开心,又有些感 觉很悲伤,爹,您说那个小男孩是谁?为什么我会看到关于他的幻像?” 金信云缓缓道:“璎儿,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同父异母的弟弟?” “对,我说过你娘回到那个小山村后,就在当地找了个淳朴善良的男人结婚了,他们之后有了一个孩子,他就是你幻境中的那个男孩子。” “可他看起来好像比我大,个头也比我高,怎么会是我弟弟?”金璎璎困惑的道。 “那时候,你营养不良,个子当然比你弟弟矮。” 金璎璎沉默了好一会,显然接受了这个解释,她又问:“他们是怎么被烧死的?” “那日,你弟弟躲在家里玩火,结果失火了,你娘和她后来的男人为了救你和你弟弟,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娘原来真的死了。”她眼中噙着泪水,“那我那个弟弟呢?” “他伤势过重,被救出来后也很快死了。”金信云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怔仲出神的金璎璎,叹了口气,“本来我也不想你知道这些的,那时,你受的刺激太大了,因此,再度苏醒过来时,就选择性的失忆了。这次,若不是你回忆起你弟弟,我是绝对不会和你说的。这些痛苦的事,我认为你还是忘掉比较好。” “那么,那个可怖的血色幻境呢?” “那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估计是你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武斗这种血腥残酷的场景,心里害怕之下,产生出来的幻觉。” 金璎璎不再说话,忆起那死去的家人,她很是难过。 “在你娘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在她身边,这十多年来,我很是悔恨,悔恨当时就不该放她回去。” “爹。”金璎璎依偎在金信云的身边,喃喃道:“娘她不会怪你的。” “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金信云忧伤的说,“你娘最美丽的就是一双眼睛,那时候,我最希望看到这双眼睛是愉快的,而不是悲伤的。” “爹。” 静谧的书房里,金璎璎想起那些被她遗忘的亲人,泪水又是一阵默默的流; “璎儿,以后爹要是不在你身 边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以再任性,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和影儿商量一下,不要自己胡乱拿主意。”金信云凝望着心爱的女儿,慈爱的摸摸她乌黑的头发。 “爹,不是还有您在吗?我问您不就得了。” “傻孩子,爹又不能跟你一辈子,你总要自己学着照顾自己的。” “爹,您今天怎么怪怪的。”金璎璎转着眼睛,笑起来,“爹,院子里那株金蔷薇开花了,好漂亮哦,我们明天去一起去赏花。” “好。”金信云搂着她笑了,但是,他的眼眸深处却有着金璎璎未曾察觉的悲伤,而金璎璎很开心爹能陪她赏花,也笑得很灿烂,一点也没注意到金信云脸上那恋恋不舍的神情。 ************************************************* 次日,天气是难得的清凉,对于炎炎盛夏来说,这样的天气,实则是有些反常,冥冥中似乎有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午睡起来的金璎璎在后花园荡着秋千,秋千高高飞起,她却心事重重。 明天就是她预备偷跑的日子,偷跑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她如此闷闷不乐并非是为了偷跑而烦心,而是这找到十夜后,他会听她的解释吗? 那日,他那么的生气,认识这么久,她都从没见过他生这样大的气,他会不会再见她都成问题啊。 她正想得入神,左边小路上忽然奔来个丫鬟,她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来,那副慌张的模样就差没连滚带爬了。 那小丫鬟跑到秋千下,仰头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姐……不好了……” 金璎璎在秋千上笑道:“怎么了,慢点说。” “老爷死了。” 秋千上,笑容在金璎璎的脸上凝固住,她杏眼圆睁,“你……你说什么?” “方才影少爷去书房找老爷议事,发现老爷和夫人双双毙命在房间里。” 金璎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秋千上一跃而下,发疯般拔足往金信云的书房奔过去。 站在书房门口,她望着屋中的惨状整个人都呆住了。 书房内,丁香软绵绵的卧在地面上,嘴角淌着一丝血迹,早已毫无气息,她脸上还有做垂死挣扎的痛苦,双目怒睁,口唇发紫,她雪白的脖子上还有两个很清晰的掐痕,明显是活活被人掐死的。 而她的旁边,倒着心口中刀的金信云,他躺在一大滩鲜红的血泊中,那血染红了两人倒卧的地面,那颜色是那么的鲜红,那么的刺眼。 ------------ 第30章 入宫为婢 黄金色的剑柄露在胸膛之外,似在为往昔的罪恶在赎罪。 他双目紧闭,面容异常的平静。 “爹!”金璎璎尖叫一声,发出凄厉而悲恸的哭声,扑倒在金信云的尸身上嚎啕大哭。 手臂扑上的,是冰冷的衣料和毫无温度的尸体,他无法再回应她撒娇的叫声,也不会再严厉责备自己又偷跑出去玩了。 她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尸体是她的爹,是那个早上还对着她露出慈祥笑容的爹,那个笑着答应今天要陪她看金蔷薇的爹。 她哭得天昏地暗,哭得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只知道世上最疼爱她的那个人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离开了他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哭到最后她居然晕厥过去,被一旁的高莫影一个箭步抢上,抱住了昏倒的她; 再度醒来时,她真希望刚才所见到的只是一场惊魂噩梦,她希望梦醒后,又能和爹一起开开心心的说笑疯闹。 然理智却又清楚的告诉她那不是梦,那弥散在空气中的悲伤气氛是那般的强烈,强烈到她一睁开眼睛,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掉。 她攒攒滚落在腮边的泪水,看了眼守在她床前的高莫影和春雪,见他们都用一脸很担心的神色看着她。 “小姐,你终于醒了。” “师妹。”高莫影强忍悲痛道:“师父现在走了,你更要保重你自己。” “大师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爹没有死,他没有死!”她抓住他的衣袖,拼命地摇着他的手腕。 “师妹,师父真的去了。” 金璎璎颓然的松开他,“我知道。我只是无法接受而已,我无法接受他早上还和我说过话。” “师妹,官府已来勘察过现场,推测是师父掐死小师娘后。接着自杀了。” 金璎璎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淌着,“爹其实知道丁香背着他做的所有事,可我没想到他会亲手去杀了她。” “师父他知道?” “他昨天和我提起过,只说叫我以后要小心丁香。” “师妹,师父不在了,你要坚强起来,以后庄里还需要你出来主持大局。”他柔声劝道。 坚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她所有隐藏起来的脆弱,在这一刻都暴露出来。如果……如果那个人也在就好了…… 十夜,我好想在你怀中倾诉爹离去的伤悲,而你却不在我身边。 她用双手捂住脸庞,放声痛哭起来。 在这悲伤地时候,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从怀中抬起头,是大师兄,他很温柔的抱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大师兄…… 她的悲伤随着爹的棺木的下葬,稍稍减轻了些许,逝去的人已走,这活下来的人终究还是要活下去的。玉剑山庄毕竟是爹一生的心血,她绝对会把它继续发扬光大,让爹能在九泉下瞑目。 庄里的形势变得复杂起来,二师兄夏羽平的人和三师兄司马瑞枫的人由暗斗转为明斗,屡起冲突和争端,若非高莫影带着爹留下的‘十大护卫’压制住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金璎璎站在树下,和高莫影谈起有关爹死亡的疑点。 这几日悲伤少了些许之后,她开始思索爹的死亡,虽然,官府说爹是杀了丁香之后。畏罪自杀,可她总觉得这个结论不太可能; “大师兄,我觉得爹的死大有蹊跷。” 高莫影侧脸看她,“为何这么说?” “别人不知道,但你该知道爹其实很怕死的,不然当年也不会花钱请来十个武功高强的人来暗中保护他。以他像这样怕死的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去自杀?他出事的头一天也和我说过,就算丁香对不起他,他也不怪她,而且我感觉他当时说起丁香时是种很悲凉很无奈的口气,但里面绝对没有恨,我不明白为什么事隔一天,爹就恨她恨得要杀死她,到底是什么使他改变了主意?” “这么说起来师父的确死得很古怪。” “就算官府会以爹杀了丁香,最后自杀来结案,我也一定要查出爹死亡的真相不让他含恨九泉。” “师妹,我会帮你一起查的。”高莫影看了眼金璎璎,很关心的道:“你最近很憔悴,你可要注意身体。” 金璎璎手抠在树干的树皮上,“我爹去世快有半个月了,他为何不来看我?就算他恨我怨我,可爹是他的生意伙伴,爹死了他都不来祭奠一下,这算什么嘛。” 高莫影目光一黯,“你是在说那位南公子吧,或许他是不知道,又或许是他正好有事走不开。” 金璎璎摇头,手掰着树皮更加用力,“不是的,你不知道,他是在恨我。” “恨?为什么?” 金璎璎忽然惊醒般摇摇头,“没什么。” 见师妹不愿再说,他也没再勉强,只是道:“师妹,你别想多了,不管怎样说,师父虽然去了,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大师兄……”看着高莫影深情的目光,她想起爹生前的话,爹生前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她能和大师兄成亲,她却无法达成爹的心愿,她真是个不孝女。 看着夏季明媚的阳光,想起已不在人世的爹,她的悲伤在夏季的微风中流淌。 金璎璎没想到这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大师兄,当晚,高莫影就失踪了。 第二天早上,丫环到他的房间一看,床褥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就像一夜未眠,当时众人也没觉得吃惊,以为他在庄里别的什么地方忙着,直到一天过去了,也没见他露面,找遍全庄也没见他人影,才知道他失踪了。 高莫影去哪里了,没人知道,问过守门的仆役,仆役们都说那日早上根本就没见到高莫影出庄,他的突然失踪,让在失去父亲的打击中尚未复原的金璎璎,又要去面对亲如兄长般的大师兄失踪的现实。 大师兄行踪不明,金璎璎不知道召唤十大护卫的方法,面对蠢蠢欲动,意欲夺权的两个师兄,她一筹莫展。 可更诡异的事发生了,距离高莫影失踪仅仅隔了一天,夏羽平就卷了山庄不少财物,带着他手下的人匆匆离开了山庄,他走得很急,甚至没和她打招呼;接着原本和夏羽平争得头破血流的司马瑞枫也说家里有事,他要急速赶回金陵,带着手下人也匆匆走了,偌大的山庄立刻就走得空荡荡,只剩下一些不懂武功的奴仆和丫头; 望着空荡荡的山庄,她哭泣起来。 爹,我对不起您!不过,爹,就算人都‘走’光了,就算这里只剩下我一人,我也会重新把这里振兴起来。 还没等她开始清点爹留下的产业,大批的官兵却找上门,将玉剑山庄团团包围住,而两个师兄慌着离开山庄的事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他们是怕受到玉剑山庄的连累。 十年前,金信云伙同他人犯下灭族大罪,他死后东窗事发,惊动了皇上,皇上下令,查封玉剑山庄的所有产业,庄里的所有财富都充入宫里,而罪人之女金璎璎则入宫为婢。 事先听到风声的两个师兄,因此各自先走了,不想再和她以及山庄扯上关系,害怕受到拖累而遭到厄运。 金璎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看着官兵们蜂拥的冲入庄内四处贴着黄色的封条,看着庄里的仆役一个个惊恐莫名,两个官兵走上来,一左一右拧住她的手臂,将粗重的铁链捆上了她的双手,“金璎璎,你别想逃。” “小姐。”春雪扑上来,却被一个士兵一脚踹开。 “雪儿,你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我们主仆一场,我却连你的嫁妆也送不了你了。”金璎璎哭泣道。 “快走。”那两个士兵不耐烦的推搡着她。 她转过身,走向那未知的命运。 ****************************************************** 宫里的景色,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 风景秀美的小桥流水,流光溢彩的楼阁庭廊,无不再现出金玉交辉的奢华,这堪比蓬莱仙境的幽雅景致,她到这里也足足看了有半个月了。 金璎璎从偏殿配药出来,漫步在路上。 如今,她是永寿宫的宫女,一个为淑妃娘娘梳头的宫女。 当日被带入宫中后,她从早到晚干着粗重的活,每天累得腰酸背疼,浑身骨头都痛得快散架。对于她这样一个从未吃过苦的娇滴滴的大小姐,虽然累得快要死了,她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因为,她知道这是勾心斗角的宫里,既不是在玉剑山庄,又不是在王府,不会再有人疼惜自己,袒护自己。 在宫里的这几日的见闻,让她明白了宫里的残酷和险恶,明白了只要一不小心触怒主子,就会小命难保,因此,必须谨言慎行。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一辈子就会这样老死在宫中之时,转机出现了。 一日,她在宫里偶遇那位淑妃娘娘,在知道她为何会成为宫女之后,因为爱惜她会梳头的手艺,她向皇上将她要过来,让她专门为自己梳头。 ------------ 第31章 娶她为妃 她穿过回廊,继续往前走着。 斑驳的树影落在红栏上,影影绰绰; 她孤寂的影子,在往前延伸的红栏上缓缓移动。 她并不怨爹,毕竟他生前给了她最美好的生活,虽然,她现在的境遇是因为爹的过去而被牵连的,但她还是无法怨恨爹。 从来不曾想过,爹竟然有那样的过去。 据说,爹十年前伙同他人凶残的灭了一个叫瑕的族,族里近千人全部因此而丧生,那个族也彻底从世上消失了。听到的最初,她自然是无法相信,无法相信那么充满慈爱的爹会是一个去灭别人族的残忍凶手。 但是,随后她忆起一年多前在寺庙里偷听到爹和方丈的那段对话,她开始怀疑这或许是真的,或许爹当年真的参与了此事,而且那时的惨状肯定让爹的心灵大受刺激,因此,这十多年来,爹可能一直在背负着这种罪恶,日夜在受着良心的谴责。 她边走着边想着,忽然明白爹死时,脸上为何会有那种解脱的平静。 她幽幽叹息一声,不再去想着悲伤的事,这念头一转,就自然而然转到了那个同样在京城里,她却无法见到的人身上。 十夜…… 这入宫了,做为宫女她自然不可以随便出去了,虽然她也想逃出去找他,可宫里毕竟不比王府,不但比王府大,还危机重重,平日里那些繁重的体力活都耗去了她的力气,她哪有闲功夫去想别的。 直到最近几日,身份变为淑妃娘娘的宫女后,这种恶劣的环境才算有所改变。 回廊的尽头,有一片竹林,看起来甚是幽静。 金璎璎缓步走到竹林边,忽听一阵说话声隐隐传出。她听了几句,像是某个女人的闲言碎语。宫里就是这样的。宫女们在没事的时候也会凑在一块儿闲谈,都是一些有关宫里流传开的闲言碎语,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摇摇头。正打算走时,她听到一个宫女在说道:“我听德妃娘娘,王爷为了能娶她做正妃,多次奏请皇上赐婚,可皇上一次次都一口拒绝说,良贱自古不能通婚,更何况她现在不但是贱民,还是罪人之女,怎能娶为正妃求封赐,这身份的悬殊可是 不可逾越的。” 罪人之女这四个字留住了金璎璎的脚步。这个词敏感的刺激了她的心,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蹑手蹑脚的走近,侧耳倾听。 那个宫女的声音在继续,“可王爷还是不死心。几乎天天进宫求皇上,大有不娶她不罢休的架势。真不知道那女的给王爷灌了什么迷汤,让王爷如此锲而不舍的想要娶她为正妃。” 金璎璎已经猜到他们嘴里的女人就是自己,而那个王爷极有可能就是庆王。 果然,她听到又有一个宫女道:“我听说王爷曾娶过六个美妾,每个都是倾国倾城,但王爷从没动过立妃的念头。如今他如此执着,莫非那女人生得比那六位夫人还要美貌,而又有才情?” “应该没有吧,据有见过她的人说,她只是颇有姿色,顶多是碧玉之姿。还没到倾国倾城的程度。” “那王爷为何会如此痴迷于她?” “依我看她肯定是生性淫/荡,懂得狐媚之术,不然怎会迷得王爷神魂颠倒; !” 这宫女刚说完,又有一个宫女用鄙夷的声音道:“那是肯定的,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她那么淫/荡,还不是她的血管里流着他爹的血。他爹那么老了,还要娶人家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就是啊!你说他好色强占人家小姑娘也就罢了,这玩腻了还要活活掐死人家!” “他有什么恶行做不出来,你想想他是谁啊,是十多年前将别人一族九百多条人命给杀得干干净净的家伙,你想他还会在乎这多搭上这一条人命?” 金璎璎再也听不下去,她们辱骂自己她可以忍,可是她们辱骂她爹她实在忍不下去。 她忍不住冲出去,“你们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还不快自己去干自己的活。” 那群宫女突然见有人冲出来吓了一大跳,又见是一个面孔陌生的宫女,其中一个气焰很嚣张,面相看起来很刻薄的宫女,动了动薄唇,用瞧不起的眼神瞟了金璎璎一眼,金璎璎虽然在给淑妃梳头,但她还是属于低级宫女,从穿的衣服就可以看出,那个宫女冷冷道:“你是谁,居然敢在一边偷听我们说话。” 金璎璎不答反而斥责道:“你们既然是宫女就该好好做 好自己分内的事,管什么外面的事,这长着嘴巴去乱嚼别人舌根,小心嘴巴会烂掉。” 那个嚣张的宫女很生气的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儿,你这个低级宫女凭什么来管我?” “就凭你嘴臭乱说话,谁都可以来管你。”金璎璎也没退缩,毕竟,她们辱骂她的爹在先。 “你居然说我嘴臭?”儿的脸顿时气得变了色,一直仗势欺人惯了的她,哪个宫女看了不让她三分,却不想眼前这个穿着低级宫女服饰的宫女居然敢当众辱骂她,她气得扬起手掌,一掌就往金璎璎脸上煽去。 金璎璎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顿时红了,那个儿似乎打得不解气,又是一巴掌过去,这一次她的巴掌却再也煽不下去。 “住手!”一声轻叱后,儿的手被人扣住。 儿还想挣扎,回首一看,却见一个身穿紫衫的年轻男子,一手扣着她的手,一张俊脸不怒自威。 “王、王爷。”儿大惊,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庆王。 庆王松开手,面沉如水,满脸不悦,儿吓得腿一软,立刻跪倒在他的脚下,颤声道:“儿见过庆王。” 所有的宫女面面相觑,不想正说着庆王,庆王就来了,又见他面色不善,立刻全部跪下齐声道:“参见王爷。” 金璎璎见宫女们都跪下了,她也一并跟着跪下,口里说道:“见过庆王。” ------------ 第32章 王妃只有你能做 庆王来到金璎璎的身边,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璎璎,好久不见了。” “是的。” “你脸上都被打红了,是不是很疼?”他柔声问道。 目光梭巡在她脸上红肿起来的地方,他很是心疼,伸出修长的手指,想去触碰她被打的脸。 她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手,“多谢王爷关心,我还好。” 庆王的举动让跪在地上的那一众宫女都惊呆了,尤其是叫蘋儿的那个宫女更是被吓得浑身直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金璎璎瞟了几眼正害怕得六神无主的蘋儿,她心下一软,对庆王道:“王爷,她们跪了很久了,你让她们起来吧。” 庆王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本王这是有意罚她们,居然敢打你; !” “王爷,虽然我很恼怒她们辱骂我爹,但是这事也不能全怪她们,她们也是道听途说,再加上也不认识我。算了,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庆王看了她一眼,这才对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说道:“你们都给本王听着,如果再给本王知道你们欺负她,本王绝对不轻饶!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那些宫女都站起来,却不敢擅自走。 庆王摆摆手,她们这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溜烟全跑了。 随后,庆王又遣退跟在背后的两个太监,转身望着金璎璎道:“我知道你在宫里,只是最近忙着见皇兄,近日正想抽空去看看你。” “你忙着见皇上是想求皇上封我为妃?” “你知道了?” 金璎璎点点头,又道:“王爷,请你打消此念!” “你不愿当本王的王妃?这世上多少女子争着抢着当本王的妃子,你居然不愿意?” “王爷,官民不婚,良贱不婚,璎璎现在是贱民的身份。又是罪人之女,实在是配不上王爷,璎璎无此福气,请王爷死了这条心。另觅佳偶吧。” 庆王听了很不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愿意嫁我,是因为那个姓南的吧?” 金璎璎一惊,但没有否认。 “璎璎,那个男人不是真心爱你的,你被抓入宫里,他对你不闻不问,他肯定是因为你爹是罪人的事,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你还不明白吗?” “不,他不是这种人!”金璎璎很激动的道:“要不是那天你胡说八道,他哪会生我的气到现在也不理我。” 庆王一听,立刻明白了,“原来他在计较这个。计较你是我的女人。那么,他根本配不上你!” “他配不配得上我不用你管!”金璎璎恼他乱说害她现在也见不到南十夜,口气也变得很生硬,“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王爷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你现在是宫女,根本无法出去嫁人,你不嫁给本王嫁给谁。难道你想在这宫里老死一辈子吗?”庆王也抓住她的肩膀很认真的说道。 她挥开他的手,“这个不劳烦王爷你操心,璎璎自有思量。” “璎璎,这世上能做我庆王妃的只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本王都会求皇兄把你赐给我为妃。就算他不同意,本王也会求到他同意的那一天为止。” 庆王很认真的说完,带着两个太监走了。 金璎璎站在原地发了一下愣,就开始往永寿宫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耳边不断响起庆王方才的那句话。难道你想在这宫里老死一辈子吗? 庆王说得没错,她现在是宫女,就算不嫁庆王,也无法出去嫁别人,有可能真要在这深宫中老死一辈子; 不!想到这里她一阵后怕,她不要呆在这里一辈子,而庆王刚才也说了,对她绝对不会死心,还会继续求皇上将她赐给他,虽然皇上现在是一口拒绝,但庆王终究是皇上的亲弟弟,万一哪天给庆王求得心软了,真的将她赐他为妃就麻烦了。 怎么办,她心烦的咬着手指头。 十夜,她眼睛一亮,反正十夜也在京城,不如想办法出宫先找他解释清楚误会,再让他和自己一起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那样的生活应该会很美。 她的眸子立刻变得格外的晶莹,一张俏脸上充满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唇角向上高高扬起,她露出入宫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样,她就永远能和他在一起了。 ************************************************ 黑色的大门,金色的狮头环。 紧紧关闭的大门底下,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少女抱膝坐在门口的石阶之上,她背靠在门框的侧壁之上,时不时会张望一下大门之内。 她在等着这扇大门打开,而这扇门迟迟未开,从她到这里起,已过去了快一个时辰,它依旧冷漠的将她拒之门外。 十夜,你就开开门,让我见你一面啊。 这次出宫她是利用给淑妃娘娘染发用的一种药材用完了,必须她亲自出门去采摘的理由,她一大早就找到了这里,敲开门后,仆人通传后却告诉她,公子说不想见她,请她回去。 她见状索性在大门口坐下,边寻思着有无进入的好方法。 这一坐眼看就快有一个时辰了,金璎璎开始着急了,她站起来又拼命的捶门,却无人理睬。 正等得烦躁之时,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金璎璎连忙站起身,凑上去用脚卡住打开的门缝,防止它再关上,一边用身体抵在黑色的门上用力往向内挤着门,谁知她也只是轻轻一挤,那原本拉开的门缝就一下子被她给挤得大开,门口露出之前的仆人,金璎璎连忙一手扶住身边的门,一边刹住脚勉力才站稳身体。 “金姑娘,请进,我们公子在里面等你。” “你们家公子愿意见我了?” “是的。” 金璎璎心下一喜,也不待那个仆人引路,就急匆匆的闯入其中。 她毕竟是在这宅子里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布局自然是熟悉的,她轻车熟路的冲入厅内,发现南十夜果然等在其中。 多日未见,眼前的男人冷漠如昔,同样的黑衫绣着艳丽的红纹,庄严而肃穆。 ------------ 第33章 我只剩下你 “十夜!”她一入内,就叫了声。 南十夜看着她,却未起身迎接她,他只是冷冷坐在桌边,一条手臂搁在桌上,用那种看不出喜怒的目光看着她。 面对这样的他,她有些情怯,但是,一思及若是不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他们之间就这样完了,她就很急迫的冲到他面前,“十夜,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是你为什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 南十夜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目光盯着她。 “我和王爷并没做过任何事,他那样说只是因为记恨你将我从王府救走而编出来的谎言。”金璎璎道:“如果我真的是他的女人,如果我真的那么贪图享乐,我何必要花费那么多银子让你把我从府里救出,又何必重返点翠山与你一起回庄。那个耳坠确实是我在点翠山遗失的,不过不是遗落在他床上的,而是掉在了德兴殿。” 南十夜终于接口了,“掉在德兴殿?” “是的。”金璎璎很坦然的道:“当日,我确实下山去计诱过庆王,因为那时你们为没人能拖延住朝廷围剿的脚步而头疼,而我听说那个带兵来围剿将领是庆王时,就心生一计,我知道他对我有意,于是在找到他后,装着很温驯假意诱惑他,并在他喝的酒中下了一种要昏睡一两日的药,趁他对我没戒心骗他喝下了,就这样而已。” “就只是这样么?”南十夜怀疑的目光盘旋在她身上。 见他不信,她也不由生气了,“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的不信任我,这让我痛心疾首。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为什么有污水泼到我头上时,你却不是站在我这边,选择去相信我呢?你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我们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我来到这里只是想将真相告诉你,这只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就这样失去你,我不想让这样的误会横亘在我们之间,变成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隔开我们。” 她越说越激动。想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居然一点也不相信自己的解释,她一脸悲凉的道:“不过,就算现在再让我去选择一次,即使面对会被你误会的结果,我还是会像那样做,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已无从选择,那么多条人 命迫使我必须去那么做,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就这样消逝掉,而不做出任何努力。因为,他们都对我非常的好。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今天能看你一眼,我已心满意足,自此之后我不会再纠缠你。再见了。十夜,你自己保重。” 她深深的再看了他一眼,恋恋不舍的转过身。 在转过身的那一霎那,她脸上的泪水缓缓的从脸滑落下来。 “璎璎。”南十夜终于又开口了,一字字的道:“如果你说没有,我相信你。” 金璎璎正在悲伤哭泣的往外走,闻言顿时悲喜交集。她霍然转身望着望着堂中的南十夜。南十夜用很温柔的目光望着她,那种温柔的光辉让金璎璎豁然觉得阴暗多日的天空似乎在瞬间亮起来。 “十夜; 。”她娇呼一声飞扑到他怀里。 南十夜抱住眼前的少女,摸摸她乌黑的发,用很歉疚的语气道:“对不起,我没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在你身边陪着你,我被嫉妒和愤怒蒙住了眼睛。那你去独自面对那样悲伤的事,真的很对不起。” 南十夜这么一说,金璎璎就想起最近发生的事,立刻泪如泉涌,喃喃的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再是尊贵的大小姐,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是罪人之女,十夜,你还要我吗?” “你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我爱的只是本身的你,和你的家世无关,和你的爹无关。” 金璎璎沉默了一下,抱紧了他,将流着泪的脸紧紧贴在他温暖的胸膛,那热乎乎的泪很快浸湿他胸前的衣襟,“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没有了爹,没有了山庄,没有了师兄,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是剩下你了。” 她更紧的依偎在他怀里,从他怀里忽然仰起脸,“不如我们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南十夜没做声,金璎璎从他怀中直起身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十夜,我不想老死在宫里,我也不想嫁给王爷,所以我只剩这个办法了,我们一起走吧,找到一处很美丽的地方,我们就在那里隐居,同看花开花落。” 南十夜既没同意,也没拒绝。 金璎璎急了,语气更激动的道:“你不知道,最近庆王天天去找皇上,想让 皇上赐婚,虽然皇上以我和他身份悬殊为由拒绝了,但他毕竟是皇上的弟弟,万一哪天皇上被他求得一个心软,让我嫁给他,那可怎么办?” “十夜,我不想嫁给他,所以我们一起快离开这里吧。”金璎璎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满怀期望的道:“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快点赶回宫,不然宫门就关了。十夜,明天申时,我会设法出宫,在北郊望日坡的树林子里面等你,然后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金璎璎说完,匆匆离开了南宅。 南十夜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的眼睛变得深邃而幽黑,有着不舍,更有着莫名的困扰。 明天申时,他要去吗? 时间转眼就到了翌日申时,正是约定的时刻,南十夜却满腹心事的坐在房间里,怔怔看着窗外出神。 窗外竟然刮起风,天气阴沉得像是要整个压向地面,风从半敞的窗外刮进来,吹得书桌上搁着的白纸哗哗作响。 南十夜犹如一个黑色的冰雕,以一种很木然的神色仰望着窗外的天空,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想,整个人很静默的融入那周围的阴暗中。 他看了很久的天空,这才坐到了桌前的镜子前。 他对镜开始将一张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他修长的手指沿着脸的轮廓将面具和皮肤贴合,当手指挤压到下颌的地方时,他的手指很突然的停顿住,那从人皮面具两个眼睛里放射出来的光,似乎泄露出他心里天人交战的矛盾。 ------------ 第34章 面具下的真容 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他那只停下的手又开始动作,将那张人皮面具更好的贴合在脸上,随即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此时―― 青铜镜里,浮现出另一张脸。 狭长的眼睛,淡漠的表情,其貌不扬的平凡相貌,这是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去注意的长相,却是金璎璎噩梦开始的地方。 这张脸竟是在华阳镇那个金璎璎所见到的黑衣男子。 他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一阵后,脱掉了身上绣着金纹的黑衣,换上另外一件很普通的布质黑衫。 他走到一侧的方桌边,手握上了那把摆放在桌面的剑上。 手握住的是冰冷的剑。 铁的坚硬让他略有摇摆而莫名躁动的心坚定下来,他握紧手中剑,走到门口,忽听门外传来孙元修的声音,“公子,车已经备好了。” 他握紧剑,拉开了门。 ************************************************** 银月当空,洒下淡淡的清晖。 树影婆娑,在风中舒展着曼妙的身姿。 树影下,一个青衣少女在焦急的背着手走来走去,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某种疑虑和不安。 十夜…… 你为什么还不来? 今天是约定一起私奔的日子,她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他露面,她从最开始的兴奋和期待到之后的忐忑不安,再到现在的猜疑和担忧,她的心被一股说不出的难受给笼罩住; 别哭!他会来的,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很特殊的事,被拖住脱不了身,等他忙完手中的事,他就会来的,她为他的失约找着各种理由。 然时间慢慢流逝掉。她等的那个人还是没出现,她开始恐慌起来。 他不要她了?不,不可能!可他为何没有来? 其实仔细想来,要他和她一起私奔的是自己。他当时虽然没有拒绝,却也没答应要和她一起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非……他舍不得他的生意?抑或是别的什么。 树下的少女依着树干坐下,背靠着树干拢拢身上的衣服,脸庞上的猜疑之色也随着夜色越来越浓。 天气已经到了秋季,京城的夜还是很有几分凉意,她将被风拂在脸上的碎发拔开,心是越等越冰凉,就如这秋的寒意,随着风渗透到每个毛孔。 她的眼中浮起不争气的泪光。她细密的贝齿紧咬着唇,以至于将唇都咬得出血了,她也毫无所觉。 那个人怕是不会来了吧?明明就知道他不会来,为何要在这里执拗的等下去?那是因为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奢望,希望他最后终会赶来。 然而。他终究是没来。 当晨曦的曙光照亮那个倚树而睡的少女时,那个蜷着身体熟睡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揉揉惺忪的睡眼,她耸耸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她站起身,望向天边初升的红色旭日,失望写满整张雪白的脸庞,阳光虽暖。她却感不到半点光和热。 她感觉头有些昏沉沉,想着这里又是北郊,索性在这里等着太阳完全出来了她才回到城内。 她茫茫然的走在大街上,脑袋里两个念头在交战。 要去找他问个清楚明白吗?依她的个性的确想这么做,但又觉得这会是自取其辱,他不愿来就是用行动说明了所有的问题。 她像是掉了魂般走在大街上。脸上的泪早被风吹干。 正在踌躇间,忽听背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叫声,“小姐。” 那是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很熟悉,将金璎璎失去的魂暂时给唤回了一半。她从肩上回过头,“福伯。” 福伯已跛脚走到她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老泪纵横的道:“真的是小姐。” 金璎璎边点头,边看着他的膝盖关心的问,“你的腿好些没?” “好多了,小姐; 。”看着一身宫女装束的金璎璎,福伯垂泪道:“小姐,你受苦了。” 金璎璎的眼眶,在听到这句话后又是一热,泪,忍不住的再次夺眶而出。 她含着泪道:“福伯,如果山庄还没被封,你还能在山庄安享晚年,可现在……福伯你最近过得可好,可有地方落脚?” “有的,小姐你放心,我最近过得还好。” “福伯你怎么会在京城的?” “山庄被查封后,我只好回了家乡桐乡,在那里才知道一个远房亲戚正好回来了,这个远方亲戚早年和我关系非常好,亲如兄弟,三十年前,他去外地谋生,后来传来消息说是他死了,不想那是误传,其实他在外地发了财,现在念及旧情的他将我也给接到了这京城养伤。” “原来是这样。” “小姐在宫中可好?” 金璎璎苦笑一下,眼眸一垂,“福伯,你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现在只是个宫女而已。我现在在宫中还好,去了宫里几天,就被淑妃娘娘要去了专门服侍她梳妆打扮,吃饭睡觉都不犯愁的。” 瞧着金璎璎的表情,福伯又是一声叹息。 金璎璎勉强挤了个笑容给他,“福伯,我出宫很久了,现在该回去了,不然要挨骂的,你以后要自己保重。” “小姐也是的,一定要自己保重。” 金璎璎点点头走了几步,忽听身后的福伯忽然说,“小姐,请留步。” 金璎璎又站住了,回头看了福伯一眼,福伯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种欲言又止的犹豫。 “福伯,怎么了?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那个……”福伯迟疑了一下,忽然问道:“小姐,你现在还在和那位南公子来往吗?” “他?”金璎璎苦笑一下,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福伯又道:“小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话?福伯你但说无妨。” 福伯又是一阵迟疑,最后道:“小姐,你最好不要和那个南公子来往了。” “为何这样说?” “其实老爷死的那天早上,我曾亲眼见到南公子有到庄里来,还和老爷一起进了书房。” “什么。”金璎璎一惊,“你说十夜来过?” “老爷死的那天早上,我无意中看到那位南公子居然来到了庄里,还和老爷一起进了书房去谈了很久。” 金璎璎怔在那里,继而很快的追问道:“那他走的时候,我爹还活着吗?” ------------ 第35章 令人动容的爱 “这个我不清楚,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但是他会出现在山庄里,我觉得很可疑,我怀疑老爷的死说不定和他有关。” 金璎璎点头致谢,“福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小姐,总之你还是要小心这个人。“福伯好心的叮嘱道。 “嗯,福伯你放心。” 告别福伯后,金璎璎继续走在街道上,整个人浑浑噩噩。 南十夜在爹死的当天竟然去找过爹,他为什么要去找爹?他走的时候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的? 但是,当时官府验尸后,说爹是自杀的,那有没有可能是南十夜杀了爹,又将现场伪装成自杀,来掩盖罪行? 她没有去找南十夜,相反跌跌撞撞回到了宫里。 淑妃对她的一夜未归自然是要过问,金璎璎就说是在山中帮她采摘染头发的药材,一不小心滚下山坡昏过去了,等她醒来已经天黑了,再加上又受了伤,于是就在山里过了一夜,到了天亮才回宫; 由于金璎璎梳头的手艺确实不同于一般,淑妃娘娘也就没怪责她返宫迟了,相反还问了问她的伤势,想命太医过来给她诊治,金璎璎连忙婉拒,推说伤势不重,都是些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 成功的瞒过淑妃娘娘之后,她却一病不起。由于秋夜更深露重,她在树林子里冻了一夜,这一回宫就染上了风寒之症。 调养了两日,她的病终于慢慢有了点起色。 这日,她在庭院中散步,忽然看到几个宫女聚在一处在神神秘秘的谈着什么,说到兴头,有个宫女还比手划脚,很夸张的似乎在形容什么。 金璎璎好奇心顿起,她径自走过去问道:“几位姐姐在讲什么啊?” 这几个丫鬟都是淑妃娘娘房里的,早和金璎璎混熟了。金璎璎问其中一个叫芸儿,“芸儿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芸儿道:“璎璎,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半年前的那个挖心杀人狂又出现了。这次死的是城南的李老爷,据说死状相当惨烈,心脏都没了,还流了一地的血,好可怕!”芸儿捂住脸,一副想起来就觉得很害怕的表情。 金璎璎听到这句话,心里猛然一震,那逐渐淡去的恐怖,随着一年多以前华阳镇她亲眼目睹的惨剧的记忆倏然浮现。 她感觉凉意从背脊升腾起来,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那个杀人狂又出来了?在她快要遗忘的时候。他竟然又冒出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的夜晚,这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两天前?” “璎璎,你以后帮娘娘去山里采药可要小心点,不要去太荒凉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劲就快跑,或者喊人救你。”芸儿关切的道。 金璎璎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继续在庭院里漫步。 两天前的夜里,正是她约十夜出来一起去私奔的日子,好恐怖,杀人狂都露面了,自己还在小树林一个人等着南十夜。所幸没被杀人狂看见灭口,真是太走运了。 杀人狂又再现了,而且这个杀人狂还是在京城,莫非……他是知道自己也在京城,特意寻到这里来的?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自己安慰自己。这宫里戒备森严,想那杀人狂就算知道自己在里面也进不来,想来也算是安全的。但是,她终究是要出宫为娘娘配置药材的,总不可能终日蹲在宫里不出门。 又过了几日。为淑妃娘娘染发的药材还真的快要用完了,必须出采摘先准备好,金璎璎这才出了宫,刚刚出了宫门,忽听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金姑娘; 。” 这个声音不是婉伶的吗? 金璎璎一怔,转过脸一看,果然见着一袭粉桃红长裙的婉伶站在宫门外的一个转角,正向她款款走来。 莲步轻移间,步摇金光闪烁,粉桃红的衣衫衬得美得惊为天人的她,如同一朵迎风盛开的红牡丹,娇艳欲滴。 金璎璎一看到她就想起在冰灵雪原她杀自己的事,立刻转身就想走,不想婉伶一个箭步冲上来挺身拦住她的去路。 “金姑娘,请留步,我有话和你说。” 金璎璎看了看四周,这是繁华的大街,街上还有很多的人,谅她也不敢当众杀自己吧。 她露出戒备的神色,冷冷道:“婉伶姑娘有什么话要说,就在此地说吧。” 婉伶看看四周,却摇头,“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璎璎自然不愿意,上次她就是把自己骗到无人之地,将自己从雪坡上推下去,差点害死自己。 见她迟疑着,婉伶只是淡淡说了句,“九月初三,你想不想知道十夜去干什么了?” 金璎璎浑身一震,九月初三正是她约他和自己一起私奔的日子,他没来赴约,去干什么了?她立刻追问道:“他去干什么了?” 婉伶不再说话,只是背过身,径自往前走,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想知道就跟着来。 金璎璎犹豫着,最后一咬牙,还是随着她去了。 瞧这个婉伶手无缚鸡之力,真正要和自己打斗起来,会几下三脚猫功夫的自己也总强过她,上次会遭她暗算是一点也没防到她会暗算自己,这一次自己对她有防备,就算她想害自己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她真的很想知道十夜那天去干什么,而更让她奇怪的是,为何婉伶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怀揣着这些疑问,她和婉伶来到一处避静之处。 婉伶已转过身,看着金璎璎一脸戒备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再杀你的,我不想他恨我一辈子。” 他? 金璎璎在心里忖着,她是在说丁正廷吧,她那么爱正廷,爱到想杀死自己,这份深情着实让她很动容,她不禁道:“你这么爱他,着实令人很感动,即便是我也难以怨恨你,但是以这种方法除掉情敌是最差劲的手段,难道你不知道就算我死了,也有可能还活在他心底。” 金璎璎说到这里,想起那个活在南十夜心底,占据他心灵里某个角落的欣眉,大有感触之余,又是一声叹息。 “不错,他事后居然很严厉的警告我不可再动你分毫,这么多年了,他居然第一次这样对我说话,这全都是因为你。” ------------ 第36章 光的另一面是影 “婉伶。”金璎璎很诚恳地对她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确是爱过正廷,甚至曾想过非他不嫁,但是,时间改变了一切,现在我所爱的人已经不是他,我不会再和你争夺他,你大可放心。更何况四年前在庙会上让他一见倾心的是你,而不是我,你才是他的命运,才是他命中注定的情缘,而我却什么都不是。” 金璎璎这话说得婉伶杏眼圆睁,反问了一句,“金姑娘,你到底是在说谁?” “不是正廷吗?你爱他不是爱到了想杀死我?” 婉伶觉得很好笑,唇角一挑,“正廷?你觉得他有这个魅力吗?” 金璎璎顿时怔住了,心中忽然涌出某种说不清的预感。 “那你说的是……” “这世上值得我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他就是十夜; 。” 金璎璎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婉伶看着她的反应,趁胜追击,“其实,他根本都不适合你。” 金璎璎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冰原之上,她曾想过婉伶爱慕的人会不会是十夜,当时是十夜的否认让她忐忑的心安定下来,现在听到婉伶亲口承认了,还一副和十夜关系匪浅的样子,这一个瞬间,她感觉如雷轰顶。 她还在惊讶中,婉伶又道:“你不是想知道九月初三,他去干什么了吗?” 金璎璎木木的问,“他去干什么了?” “杀人。” 金璎璎的瞳孔缩小了,颤声道:“杀……人?” “那一天,他去杀人了,去杀了他的仇家。” 金璎璎的身子再也站不住了,她摇晃两下,勉力支撑住身体,不相信的冲婉伶大吼道:“你骗我,不可能的!” “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我认识了他足足六年,他所有的过去我都了若指掌,你呢。你认识他多久,他的过去你又知道多少?” 这句话问得金璎璎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十夜的过去她了解有多少,可以说是几乎完全不知道,他从来不提起过去,而她也不敢问,因为即使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婉伶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很满意,露出同情的神色,“他不是你可以接近的人。你们根本就是生存在两个世界中的人,他的世界里只有仇恨,复仇才是他的天命,或许他是很喜欢你,但这是无法浇熄他胸中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的。你知道满怀着仇恨过上十年的滋味是什么样吗?你知道在仇恨的火焰中煎熬。只有用仇人的血来祭奠是多么的痛苦吗?你只是他复仇计划以外的一个意外,他接近你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你是他仇人的女儿。” “不,不可能!”婉伶的话几乎要击溃她,她退后一步。 “怎么不可能,你所看到的只是他表露出来的一面,是他刻意给你看到的,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你真的了解吗?那隐藏在鲜血和仇恨之下的黑暗的另一面,是生长在阳光之中的你所能接受的吗?” 婉伶的这番质问声色并厉,直问得她心如刀割,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她忽然想起以前在他提到死去的欣眉时,他那充满着刻骨仇恨的目光,以及他心中那深黑的。无可跨越的巨大的黑色沟渠,即便是自己很努力的伸出手也无法去触碰,那就是他的另一面,那黑暗的她所无法知道的另一面。 金璎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那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握成拳头。 “既然你无法接受他。我希望你能离他远点。”婉伶又道:“我知道你前几日还出宫去见过他,可你这又何苦,明明是没结果的事,你何必又苦苦纠缠,我劝你不如早些放手,对你对他都比较好; 。像那样纠缠下去,你只会让他更痛苦。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还爱他,就该清楚你应该怎么去做。” 婉伶一拂衣袖,款款离去。 她边走脸上边露出胜利的微笑,那个女孩脸上的表情正和自己预料中完全一样,大受打击,眼神呆滞,还沉浸在那惊天的真相中回不过神。 她敢像这样抖出南十夜的秘密,不过是她孤注一掷的最后手段。 抖出这个秘密有两个用意,如果金璎璎敢将这个秘密说出去或者是去报官,那么南十夜肯定会对金璎璎很失望,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卖,他自然会和她恩断情绝,如果金璎璎不选择报官,只要她不是傻子,肯定能推测出来南十夜就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在知道这些之后,她如何又会原谅他,更别提去接受有着那般黑暗过去的他。 她越笑越开心,走在风中如同一朵盛开的红牡丹。 金璎璎,你还是乖乖一辈子留在宫中做宫女吧!十夜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你别想再来和我抢他。 那个被她扔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女,像个木头人般呆立在原地,这整个街道在她眼前慢慢消隐,淡化为一片刺眼的雪白。 白光刺得她不自觉的眯起眼睛,她伸手捂住眼睛,最后那手颓然的下滑,轻轻捂住整张面庞,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她陷入奔溃的边缘,这突然之间听到的真相让她有种无法承受之重,将她的整个心灵几乎要压垮。 她茫然的在街上兜了一圈,没有去山里采药,而是失魂落魄的回到宫里。 这一夜,她在床上辗转难眠。 婉伶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她直勾勾的望着下人房里简陋的破窗,兀自怔怔出神。 十夜……原来那日你没来赴约,是去杀人了。 杀人?九月初三? 那个被挖心的人不就是九月初三死掉的吗?像挖心这种残忍的事,也只有被刻骨的仇恨所驱使才可能做得出,难道十夜就是……那个挖心杀人狂? 她不敢相信这个想法,但是所有她知道的蛛丝马迹正在很准确的指向这个推断结果。 华阳镇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张恐怖而平凡的脸,她的心开始颤抖,随着那张脸的被忆起,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如果南十夜就是华阳镇的那个杀人狂,这些曾经疑点重重的往事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那么,他易容成长生的真正动机绝对不是为了取款方便;在王府里当自己亲眼目睹到他杀害玉夫人时,他敲晕自己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栽赃陷害;而他明明深爱自己,却又拒婚的理由也昭然若揭。 她的心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如果不是婉伶告诉她,她或许还被蒙在鼓里,想到这里她愤恨的咬咬唇,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想起南十夜那犹如黑夜般的深邃目光,她的心凉飕飕的,为他那眼神中的凄迷,更为他那眼神中不可覆灭的恨; 她愤怒的攥紧身上盖的薄被,明天她就要去当面和他对质,现在的她想通了所有的事件后,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南十夜就是那个杀人狂。 她很愤怒,那种愤怒让爹死去的仇恨像把烈火在胸膛熊熊燃烧。 十夜,你为什么要杀我爹? **************************************************** 寂静的小树林,默然无声。 树影惨淡的映照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影子。 那些树影上,一个青衣少女负手而立。 斑斓的树影,使得她一半的脸庞隐没在阴影中,另一半露出的脸庞上,那一双喷火的眸子暗蕴怒意。 她在等人,等着那个人的到来,她要当面质问他,为何要杀了她的爹,为何要欺骗她的感情。 脚步沙沙,是她所熟悉的脚步声。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甚至没回过身。 她的背后,一个黑衣男子从路的尽头走来,风吹动他的黑衫,发出哗哗的猎猎声响。 他的面容平静如水,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虽然瞧上去英俊而潇洒,但是那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目光流转间,冷傲之气不经意的流泻而出,仿佛是贴着生人勿进的标签,使人望而生畏。 他从路的尽头走来,缓步走到少女身后停下,嘴里吐出两个字,“璎璎。” 少女背着身子低下头在看着脚尖,她听到叫声,淡淡问了句,“十夜,那日私奔你为何没来?” 南十夜沉默了一会,“那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因此失约了。” “很重要的事?”金璎璎冷冷道:“什么事这么重要,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整整一夜,你却根本没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等那么久。”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不是不能来,而是不想来。” 感觉到金璎璎的口气不对,南十夜上前一步,伸出手按在她肩上,“璎璎,你生气了?” “你不要叫我璎璎!”金璎璎猛然拍掉他的手,霍然转身,“那夜你没来,你去干什么了,你不愿说,我来说,你去杀人了,去杀死你的仇家了。” 南十夜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他盯着她说不出话。 “九月初三,城南李老爷被人挖心而亡,整颗心脏被人挖出还捏碎了扔在一旁,这是你做的吧?” 南十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默不作声。 ------------ 第37章 你是真凶 “其实,你就是华阳镇的那个挖心杀人狂,对不对!” 见南十夜依旧不做声,金璎璎继续道:“在华阳镇,我无意中看到你在山中杀人,你想杀掉我灭口,不想却被我装死蒙骗过去,发觉受骗的你于是追到街上,又被我巧计从你眼皮子底下脱逃,勃然大怒的你随后又惊讶的发现我在四处张榜找陈铧,你就易容成长生假意接近我,说知道陈铧的住处,实则是想趁机杀我灭口。这期间,你极有可能发现我是你仇人的女儿,暂时压下了想杀我灭口之心。为了骗取我的信任,你刻意设计了让我在客栈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好引出你的另一个身份南十夜,顺便还能演一场苦肉计,当看到为了保护我而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长生,如何不会被他而感动呢?所以在那场戏里,长生是被拒在门外的仆人,不能跟着我一起进去,这样就为你制造了时间差,你完全有时间趁这个功夫易容换好衣服,再到中堂去见我。为何我能肯定那时的南十夜是你本人装的,因为你冷峻的气质是没人能装出来的。” 南十夜依旧没说话,只是用一副等着她继续说下的表情看着她。 “在溶洞里,你屡次三番的救我,当时我没起疑,但是,现在想来你若是全然不会武功,在那个暗河水底如何又能斗得过那个巨型鲶鱼;在那个阴森森的洞穴中,你如何又能破解画像和鬼影之谜;以及在那个黄金藏宝室里,你如何能打开那个巨型石门,若非武功高强足智多谋的人,怎会有这般的能耐,这又岂是一个在山里砍柴为生的樵夫所会有的智慧呢?这种种疑点都被我当时对你的信任所掩盖,试想一个如此用命在救我的男人,我又怎么会去怀疑他对我有着不好的用心?” 她越说越生气,语声也越大。“溶洞里,你不小心露出掩盖在长生面容下的另一张面孔,还骗我说那才是你真正的脸,可是现在想来。一个人只可能有一张真正的脸,你南十夜这张脸我曾是试探过,这才是真的,也就是说你那时的话都是假的,溶洞里那张隐藏在长生面容之下的脸,或许是你怕遇到什么意外之时,脸上易容的东西脱落了而伪装的出另一张脸,你,好阴险好卑鄙,搞了三张脸混淆我的视线。” 她深黑的眼睛开始闪动着泪光。为着眼前男人的欺骗,但她依旧咬着牙继续发泄着胸中的怒气,“在王府里,你知道我深陷王府,你担心我死了。就不能利用我来接近我爹,杀我爹来报仇,就远赴关外请来刘先生为我医毒,但在你杀害玉夫人的那次里,你无意中又被我看到你行凶的场面,你当时只是把我敲晕了放在凶案现场,那时我还以为你是想栽赃陷害。现在想来你这么做的目的肯定不是这样,我要是被官府误认为凶手,你不但不能将我顺利的弄出府,还会让你向我爹用来复仇的棋子少了一个,所以最合理的解释是,你担心我会发现这个杀人狂是你。这只是你用来混淆我视线的又一个手段而已,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当时极有可能在我没苏醒之前,都一直在现场守着我,以免我真的被人发现; 。直到我醒后吓得跑了,你才离开了。” 南十夜也不得不佩服金璎璎的推断大部分都是对的,他终于开口道:“有两处不对,第一,我发现金信云是我的仇人,实际上是在见到了那个黄金藏宝室之后,之前我并不知道。第二,我从关外请来刘仲平救你,并非想利用你,而是我真的不想你死,其实在那时我就已经爱上了你,只是你一直不知道而已。” 南十夜从正面的承认,让金璎璎心如刀割,虽然早已预料到他就是那个杀人狂,可真的得知时,她的心痛得还是无法忍受。 她还没说话,听到南十夜又道:“在那个藏宝室里,我见到了很多似曾相识的黄金饰品,我就知道金信云就是我的仇人。在此之前,设计接近你,不过是想趁着你爹庆生宴的机会,看看宾客里面有无当年行凶之人。” “当年行凶之人……看?”金璎璎想了想,“这么说我爹庆生宴之时,你也在场?一个仆人是不可能看得这么清楚的,除非……你当时也在场,这在场的,能进入山庄的,和我有关系的除了长生就是陈铧,莫非那个陈铧其实也是你易容的。” 她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喃喃道:“肯定是你,你会弹琴,你会易容,陈铧就是你扮的!” “不错。” “你为何不用你真正的身份南十夜去呢,你这个身份不是我爹的生意伙伴吗?” “用陈铧弹琴才能找出真正的凶手,真正的凶手在见到陈铧这个人,本身就是一种很强大的杀伤力,更别提他的琴声。” “这和陈铧有何关系?” “因为,惨案发生之时,陈铧也在场。” “陈铧也在场?” 南十夜却没再回答,似乎不想再作答。 “你是十年前那桩灭族惨案中的幸存者吧?” “是。” “你的仇人看来还真不少,被你挖心而死的华阳镇那个,还有醉湘楼那个,还有王府里的玉夫人和蕊夫人……” 金璎璎还没说完话,南十夜忽然打断她,“这玉夫人和蕊夫人并非我的仇人。” “不是你仇人,那你为什么杀她们?” “江泓耀临死骗我说庆王就是当年主谋去灭族的头领,我信以为真,因为,我没想到他在临死之前还会骗我。我当时以为庆王就是那个主谋,可王府很大,庆王一般身边都有护卫保护,他自己功夫也不弱,要想抓他出来并非易事。于是,我就写了封信,约他去山上见面,他若是不出来我就杀掉他的一个夫人,逼也要将他逼出来。结果他不予理睬,我就杀了玉夫人和蕊夫人。” “你好残忍,若说那些被你挖心的人是罪有应得,那蕊夫人和玉夫人呢,你杀害像她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像这样的滥杀无辜,不会良心不安,不会夜里作噩梦吗?” ------------ 第38章 对质 “滥杀无辜?我从不滥杀无辜。”南十夜道:“这两个女人死有余辜,谁叫她们想害死你!” “害死我?” “蔓藤千鸩的剧毒,就是这两个恶毒的女人下的,这主意是蕊夫人出的,这毒药是玉夫人出钱买的,毒计是两人一起想的,因此,她们都该死。” 金璎璎不想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在王府时,她就奇怪这下毒的是哪个夫人,蕊夫人想害她,她是知道的,她只是没想到她自以为冰释前嫌后的玉夫人和自己做了朋友,也只是虚情假意的在蒙骗自己,在内心深处还是恨自己恨得要死。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道:“那你也不该杀了她们。” 南十夜很生气的道:“那日,若不是我易容成陈铧,入王府教梅夫人弹琴,在府中偶遇到你,根本都不知道你快要死了,而你也有可能就这样命归黄泉。” “那不是偶遇,是我有意在等你,只是我没想到陈铧其实是你易容的。” “看到你变成那个模样,我一眼看出你是中毒了,因为以前我在关外曾有幸见到过一个中了此毒的人,而更巧的是那个世上唯一会解此毒的人我也认识,于是我拒了你托我送信请求,连夜快马加鞭赶赴关外,请来我的那位朋友给你解毒。当时,为了让你相信我确实是贪财的,才设下让庆王用高价加上那匹汗血马来换那药材的幌子。” “原来如此。”金璎璎喃喃的道:“我知道你想杀光所有的仇人,以报灭族之痛,可是你为什么连我爹都不肯放过?” “我爹就算当年真的做错过事,他也悔悟了啊!这十多年来,每当下雪的冷夜,我都会看到爹用很悔恨的目光望着漆黑的夜,在庙里我也曾听到爹和寺庙的方丈忏悔往昔的罪孽,我爹他在赎罪啊,他也在悔过。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你也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什么你却不肯给我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还要逼死他?”金璎璎痛心疾首的大声道。 “那谁又给过我那些族人机会,给过老族长和欣眉爹娘机会?宽恕仇人是懦夫的行为。放过仇人只会让那些死去的亡灵难以瞑目!”南十夜冷冷的道:“我只知道他们都躺在冰冷的地下,日夜在风中哭泣,你听到他们凄厉的哭声吗?” “就算你要报仇,只要一刀杀了他们就行了,为什么要那样折磨他们,你还是人吗?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挖出他们的心脏还捏碎它,你实在是太残忍了!” “残忍?这叫残忍吗?你见过人间炼狱吗?”南十夜的眸子像要喷出火,噬骨的仇恨像火山一般似乎要喷溅出来,语气咄咄逼人,“血流得将每一寸土地染红。被烧得焦黑已经无法辨认的尸体,房屋被烧毁得只剩空架子,支离破碎的尸体堆积如山,一室被毒气熏死的累累白骨,堆积如山。你见过这样的惨状吗?我只是挖出他们的心捏碎,还算便宜了他们。” 金璎璎摇着头,后退一步,她不能接受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南十夜,她无法相信这个被仇恨吞噬的男人是自己最爱的男人; 她不由捂住耳朵,冲着他大吼道:“你不是十夜,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十夜。你不是……” 她捂着耳朵蹲下来,失声痛哭起来。 南十夜也半跪下来,伸出两只手握住她的肩,“璎璎,不管怎么说,我对你都是真心的。” “真心的。你就逼死我爹?”金璎璎猛然抬头,厉声质问道:“我爹死的那天早上,有人看到你来山庄找过我爹,我爹就在你找过他之后没多久就死了,我爹最怕死的。如果不是你逼迫他,他怎会去自寻短见!” 她泣不成声,冲他嘶吼道:“就算我爹不是你亲手杀的,也肯定也是你逼迫他去自杀的。你没挖出他的心脏来捏碎,不过是看在他是我爹的份上,才留了个全尸给他,对不对?” 南十夜默然不语,只是很凄哀的看着她。 她越说越激动,那胸腔里的悲愤化为抑制不住的愤怒之火,她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的一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流着泪哭喊道:“你逼死我爹,我要杀了你给他报仇!” 南十夜居然没动,任由那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匕首贴在脖子上,随着她的哭泣在脖子上割下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沿着雪亮的刀锋淌下,一滴滴落在衣襟上,消融在那片深黑之中。 南十夜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杀我能让你消除心头之恨,如果杀我能让你觉得心里好受些,那你就动手吧。” 他说完最后看了她一眼,闭上了双眼。 金璎璎泣不成声,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着。 脑海里,爹慈爱的笑容和宠溺的眼神,与南十夜在风雪里去寻她的画面交替着,排山倒海的像暴风雪将她吞没。面对这张双眸紧闭却异常平静的脸,想起他数次义无返顾的救自己于危难中,她如何又下得了手。 她抽泣着,肩膀开始耸动,那握着匕首的手也松脱开,叮当一声,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匕首随着松开手的落到了地上。 金璎璎痛苦的捂住脸,泪从指缝里漫出来。她捂着脸哭得天昏地暗,暗恨自己的意志薄弱,更恨自己的无法断情绝义,无法手刃凶手为他报仇。 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南十夜睁开眼睛,看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忍不住将哭泣的她搂入怀中,柔声道:“璎璎。” “不要用你沾满鲜血的脏手来碰我,你这个杀人狂!”金璎璎猛力挣出他的怀抱,狠狠推开了他,哭骂道:“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你的心已被仇恨扭曲,你的灵魂和良知也被仇恨给吞噬,你不是南十夜,你只是一个凶残的刽子手,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鬼,像你这般的嗜血残暴的魔鬼,就算以后不会遭到天打雷劈,死后也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将自己所知道能骂人的最恶毒的字眼全用上,用那刀锋一般冰冷的话语,一声声凌迟着他的心,一下下的剜得他的心痛到极致。 ------------ 第39章 生死两不见 南十夜默然不语,只是用种很幽怨的眼神望着她,却没做任何的辩解。dm 她站起来踉跄的退了一步,表情异常凄然,“你逼死我爹,虽然我杀不了你,但是我以后不想要再见到你!” 她从怀中摸出一朵雪白的花,夹在两指间,“此花花开不见叶,叶落不见花,花叶两茫茫,死两不见。我和你之间也有如此花,从此恩断情绝,死两不见!” 她冷冷说完,纤手一扬,转身而去。 风扬起她青色的裙摆,她的背影倔强而悲伤。 望着她决然而去的身影,他弯腰拾起那朵洁白的花朵,那朵花光秃秃的花茎下确实没有叶子。 死两不见!她要和他死两不见! 他看着那洁白的花,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滴洒在柔软的花瓣上。 星星点点,染红纯白的花瓣。[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39 璎璎…… ****************************************** 金璎璎回宫后大病一场,等到好起来已是三日之后。 她帮淑妃娘娘梳完头,打扮妥当之后,又开始在庭院里晃荡,很不凑巧的她又听到两个宫女在树下坐着谈天,不过,这两个宫女都是永寿宫里相熟的宫女,她已认出这两人分别是紫鸢和青莲,这来了永寿宫有一个月了,她跟她们也混熟了。 她不由笑着走过去,正想出声叫她们,忽然听到她们有提到丁正廷的名字。 她站住了,下意识的仔细去听着。 “青莲你不知道,我听说那个丁正廷被皇上给贬了!” 青莲诧异的道:“哪个丁正廷?” “就是他爹是左监察御史的那个丁公子啊。”紫鸢的声音带着惋惜,“其实他文采出众,从小就有神童美誉,虽然殿试上发挥失常没得状元,但前途还是很光明的。不想这次还真是遭罪啊,要被贬去永泰做个小小的知县,我听说那个永泰简直就是穷乡僻野啊,去那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比流放还惨。” “这丁公子不是在朝中当官的吗,虽然官也不大,怎会突然被贬到那么样一个位置去?” “还不是因为受他爹丁大人的连累。”紫鸢很惋惜的叹了口。 “丁大人?” “好像是丁大人犯了罪,现在东窗事发了。” 金璎璎听到这里,立刻忍不住冲出去,“紫鸢,你知道丁大人犯了什么罪?很严重吗?” 看到金璎璎出来了,紫鸢和青莲很是高兴,“璎璎姐,你病好了?”[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39 “好了。”金璎璎点着头。着急的又追问道:“那位丁大人到底犯了什么罪,会连累到他儿子?” “这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参与了什么灭族。” “灭族?”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听人说的,随口问了几句才知道的。” “这样啊。” “璎璎姐。”又有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走来。冲着金璎璎道:“王爷在外廷等着你,他叫你过去一趟。” 紫鸢和青莲露出羡慕的眼神,自打金璎璎就是庆王喜欢的女子这件事曝光以后,宫里的小宫女们对她判若两人,巴结的也有,嘲讽的也有,金璎璎倒是泰然处之。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一听说庆王找她,下意识的就想一口拒绝掉,但忽然之间她想起来朝廷中的事,有谁能比庆王知道得更清楚,她不由道:“好的,我马上去见他。” 到了外廷。她果然看到等在一棵树下的庆王。 “王爷。”金璎璎款款走上前,“不知王爷找璎璎有何事?” 庆王上下打量着她,心疼道:“你果然瘦多了,我待会叫人送点补品给你。” 金璎璎推却道:“王爷,这样不好。璎璎只是个宫女,不用又请太医又送补品的,宫里人会说闲话的。” 两日前,是庆王听说她病了,直接找了太医过来给金璎璎诊了病,开了方子服用才能恢复得这样快。 庆王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谁敢说本王的闲话,真是大胆!” “王爷,谢谢你这么关心璎璎。” “我对你好是应该的。”庆王柔声道:“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嘛。” “王爷。”她低下头,不敢去看他那双深情的眼睛。 “璎璎,你再等几日,我一定会求得皇兄同意的。” 这一次金璎璎没有说什么扫他兴的话,因为她还想问他关于丁俊清被贬的事,她在心中思索着这话该怎么问出口才好。 她想了想,抬头对着看她看得发怔的庆王道:“王爷,璎璎有一事相询。” “喔,有何事?” “那个……我听宫女们说丁俊清犯了罪,被皇上贬了,不知他犯了何罪?” 庆王扭过头,看了眼脸上带着迫切想知道表情的她,心里却在思忖,她为何问起这个,但他毕竟脑袋转得快,立刻就想明白她会这么问,肯定是为了丁俊清的儿子丁正廷。 醉湘楼里,他曾见到她用一种很热烈而充满爱意的眼神凝视过一个在前厅喝酒的男人,时隔三个月后,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在醉湘楼里喝酒的男子,身穿官服的出现在宫廷之中,他才知道他竟然也是在朝中为官,而且还是丁俊清的儿子。 他庆王又岂是好惹的,在嫉妒心的驱使之下,就指使朝中其他官员去揭发这个丁正廷去逛窑子的事,只可惜被他的爹丁俊清给巧妙的压下去,自此他与丁俊清之间的梁子更深了。 他不动声色的道:“他灭了别人的族,现在东窗事发了。” “灭族?” 金璎璎想起南十夜说过的那桩灭族血案,也就是他爹的那桩悬案。 庆王说道:“这导火索有两个,一个就是你爹杀了新娶的继室,又自杀的那桩悬案,另一个就是最近京城里频发的挖心杀人案,它牵出了这段隐情,才使得那四个人落网。” “这些和我爹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难道……”金璎璎猜测道:“这个十年前的惨案,丁俊清也是有份的?” “对,十年前,朝中大臣柳政风被奸臣所害,锒铛入狱,作为门的丁俊清为了请另一个当时在皇上面前很受宠的重臣帮着营救他的恩师柳政风,但那个重臣是个贪官,需要用金银珠宝和钱财来贿赂和买通他,当时,丁俊清还没有官至监察御史,哪来那么多银钱,于是他伙同你爹金信云,以及他的三个下属一起去灭了一个叫玘瑕的族。” “玘瑕?”金璎璎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有那么一阵的恍惚。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竟然给她一种怀念的感觉。 她不禁道:“这个玘瑕是什么地方? “他们也叫黄金一族。” “黄金?” “对,他们住的房屋,用的器皿都是用黄金做成的,只因为这个族里面的人只会从周围矿石里提炼出黄金,甚至连最简单的铁,他们也不会制造。但就因为这个传说,他们族里的财富也成为贪婪之辈垂涎和觊觎的肥肉,才会遭此横祸。” “那他那三个下属呢?他们为什么要去灭族,难道是被丁俊清逼迫的?” “不是,据说这三个人在十年前,在赴京赶考的途中,遭一个叫鹰的人的逼迫和引诱顿时财迷心窍,才做出这等惊天骇地的惨案,却不想惨案之后,他们参加殿试居然还真给他们三人考上功名。他们三人为此后悔不迭,却无法再走回头路。这次是这三人东窗事发,才牵出了丁俊清的过去,可以说是他们连累了丁俊清。” “那丁俊清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那三个人呢?”想起南十夜那仇恨的目光,她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皇兄龙颜大怒,处死了那三人,至于丁俊清由于他在朝中德高望重,一清廉,当年虽然铸成大错,但是皇兄念在他为江山社稷也出过不少力,又年迈体弱,只是将他流放到琼州,不想在去琼州的路上,身体虚弱的他染上急症,死在了半路。” 死了! 金璎璎听到了这里,心里味陈杂。原来是她的爹连累了丁俊清的爹,她不又追问道:“那丁正廷呢?” “丁正廷?”庆王笑起来,幸灾乐祸的道:“他活得很好啊,而且皇上马上要派他去永泰县任职,这虽然不是什么好结局,但总好比丢掉性命要好吧。” 自打听到丁正廷的遭遇后,金璎璎就一直闷闷不乐。 在第二天为淑妃娘娘梳完头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淑妃的脚下,“娘娘,奴婢有一事相求娘娘,望娘娘能成全。” “何事?” “奴婢想求娘娘让皇上赐婚,将奴婢赐给丁俊清的儿子丁正廷为妻。” “赐给他?”淑妃很吃惊。 “奴婢对丁公子很仰慕,而丁公子对奴婢也情深不悔,现在丁公子落难,奴婢想求娘娘成全奴婢和丁公子缔结良缘,奴婢将感激不尽。” “本宫听闻庆王对你一往情深,最近一段时间,时常进宫向皇上请求娶你为正妃,你不愿做正妃,想要舍弃到手的荣华富贵,一定要嫁给一个罪臣之子,你为何要如此?” 金璎璎哀求道:“男女之间,情之一字是不可勉强的,王爷对我情深意重,我很感激他,可感激不是爱,即使被迫嫁给他,我也不会开心,求娘娘成全。” ------------ 第40章 伪君子 淑妃看着地上苦苦哀求的金璎璎,忽然想起自己在云英未嫁之时,她和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之间的情事,遥想当年他们也是郎情妾意,两心相通,可不幸的是她被皇上看中,一道册封圣旨下来,她被选为妃,那被迫辞别心上人的苦痛让她痛侧心扉,而嫁给皇上多年,从一开始的备受宠爱,到现在的深宫寂寞终老,有时候她真的会想,如果当初没有皇上的下旨入宫,如果她真的嫁给了自己所爱的人,她的人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和表哥琴瑟和鸣,白头到老了? 她顿时感到心中无限惆怅,那万般感触之下,她竟然扶起地上的金璎璎道:“璎璎,你放心,本宫会尽力一试,玉成你们的好事的。【本书由】” “多谢娘娘。” 在淑妃的相助之下,皇上终于金口大开,下旨将金璎璎赐给了正要远赴永泰的丁正廷为妻,当金璎璎带着包袱赶到他要去赴任的车马前,丁正廷听过公公宣读的圣旨之后,又惊又喜。 踏上马车,金璎璎回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繁华的京城。 再见了,在这里她曾爱过和恨过的人,这一她也许不再会回这里了;再见了,从小最疼她的大师兄,也许他们再无相见之日,但是不管他在哪里,她都依旧希望他能幸福。 ************************************************ 雅致的房间,华丽的装饰,柔软的床褥,这些于他不过是个逃不出的华美牢笼。 他的脚上带着铁做的镣铐,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0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囚徒,只能在这个房间里望着屋梁发呆。 三天前他试图逃走,失败后他被重新关回这个囚笼,他甚至连房间外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时还没走出长廊,就被人给发现了。 而被逃跑的代价换来的就是一副镣铐和浑身的力气莫名其妙的变小,他心里还是很明白的,这应该是被人下了软骨散之类的毒。 是谁。为何要下毒害他? 他心急如焚,自从一个月前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平日休息的卧房,他就发现自己被人给抓到这个叫落梅山庄的地方。 他不知道是什么人抓了他,抓他的目的是什么,每日唯一能见到的就是一个送饭的丫鬟梨花,梨花告诉他这里是落梅山庄,别的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他心急如焚,自己被抓了困在这个叫落梅山庄的地方,师妹怎么办?自己不在了。是没能压制得住那两个野心勃勃的师弟吗?山庄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红衣小丫鬟拎着一个锦盒进了门。 小丫鬟得明眸皓齿,俊俏可人,尤其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很甜美。 她将饭菜搁在桌子上之后。说道:“公子,吃饭了。” 高莫影觉得头昏沉沉的状态依旧缠绕着他,他勉力支撑起来,慢慢走到桌边,镣铐长长铁链垂在地上被拖着发出哐当的响声。 高莫影坐下正想拿起筷子,梨花忽地上前一挡,“公子。且慢。” 高莫影抬眼看她,梨花摇摇头,做了个不要吃的动作。 随后,她走到门边,探头看了看门外,确定无人后。这才关上门对高莫影道:“公子,其实你还想逃吧?” 高莫影一惊,昏沉沉的头似乎清醒了点,“你如何知道?”[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0 “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梨花道:“我不会去告密的,我只有一个请求。公子走的时候,可否带上我?” “带上你?你为何要离开这里?” 梨花道:“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老爷在外面是一个很有名的大善人,乐善好施,深得众人爱戴和尊敬。然而,只有我们这些庄内人才知道,老爷其实很残暴,和他在外面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伪君子?” “不错。”梨花的声音充满了仇恨,“我姐姐和我从小被他带入庄内为婢,两日前,我姐姐在夜里染了风寒,导致第二天头昏脑涨,在回答老爷的话时,说错了一句话,老爷就说我姐姐长着这张嘴巴是干什么,是用来乱讲话的,就命人割了我姐姐的舌头,姐姐惨遭割舌后,由于血流不止就这样含恨而终。” “畜牲!”高莫影听了,忍不住骂了句。 梨花道:“这对于老爷来说也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我听人说,以前有个家仆拿东西拿慢了点,他说那家仆的耳朵是白长了,居然命人割下了那人的一只耳朵。” “如此残暴之人,为何无人出来揭发他?” “因为他经常恐吓大家,谁要是敢出去把真相说出,休怪他无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由于他确实心狠手辣,再加上他真的说到做到,因此,外面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混账!”高莫影很愤怒,混沌的头脑彻底被愤怒给震醒,“这个伪君子叫什么?” “里熙,不知公子可有听过?” 里熙? 他自然是听过他的大名,听闻这个里熙是苏州最有名的大善人,做的善事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凶残之人。 他想了想,问梨花道:“这个里熙在苏州,这里莫非是在苏州?” “是的。”梨花很坦诚的道:“以前我什么也不敢告诉公子,是担心我姐姐的安危,现在姐姐死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我从小在庄内长大,从没离开过这里。公子,因此我才求你到时候带我一起出去。我认识路,到时候也可以为公子引路。” “好。”高莫影一口答应。 梨花指指饭菜,“公子不要吃这些饭菜,老爷已经在这里面下了迷药,因此公子才会觉得浑身无力。公子可以不吃,我回去就禀告说你绝食就可以了,至于吃的……”梨花从衣袖里拿出两个饼,“这是我去火房偷拿出来,你就吃这个。” 梨花说着从裙兜里取出一把匕首,“公子,我知道你会武功,但由于你服食过老爷下在饭菜里的迷药,前两日才会浑身没力气。今天不吃他们的饭菜后,总能恢复些力气,然后你可以用这个匕首砍断这脚铐。” ------------ 第41章 鹰的儿子 “好,那就依你说的办。【本书由】” “明天我送饭来,还会带些吃的来,公子你先将就啃啃饼,不要嫌弃它不好吃。” “你愿意帮我,我就很谢谢你了,怎么会嫌弃饼不好。”高莫影说着已捧着饼咬了一口,“很香,梨花。你是叫梨花吧?梨花你自己要小心点。” 梨花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这接连一个月来给他送饭,她能感觉得到他是个正直稳重的人,这样的男人让她不由心好感。等他吃完饼后,她将未动的碗筷收拾入锦盒,拎着锦盒出去了。 到了下午吃饭的时辰,门开处,进来送饭的丫鬟却不是梨花,换了个同样相貌娟秀可人的少女。 少女神情怯怯的,低垂着脖子不敢看他,仿佛多看他一眼,她就会没命一般。高莫影见状问了声,“姑娘,怎么今天是你来送饭?梨花姑娘呢?” 不像那个少女像是受到惊吓般,颤声道:“她、她……有事,不能来。” 高莫影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想起梨花说过的话,转脸就对那个少女道:“姑娘,这些饭菜你都收走吧,我不会吃的。”[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1 少女垂下头也不敢和他说话,但也没去收拾碗筷,只是局促不安的立在桌子边,一动不动的似在等着他吃饭。 “你以为你绝食,我就会怕了吗?”门外,一个阴冷的男人声音冷冷响起,明明是用疑问的口气说出来的,却被他用森冷的声音说出就变成了一点也不受威胁的意思。 高莫影往门外看去,但见门口出现两个中年男人,为首的那个看起来面目似曾相识,高莫影又看了几眼,赫然想起这张脸和那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游方货郎很相像,只是他脸上不像那个老货郎那般粗糙,而显得比较光滑。也许由于衣着的关系,他看上去也不如那个货郎年纪老。 此刻的他身着光鲜的华服,显得器宇不凡,就连平常看起来充满慈爱的眼神。也变得凌厉无比,暗蕴锐利的精光。 高莫影张张嘴本想叫他,可看到那森冷而陌的眼神,他心中一凝,那原本要吐出来的话,立刻都吞回肚子里了。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梨花讲的关于里熙暴戾凶残的一面,他实在无法将这个记忆中很慈祥的老人和那个里熙联系起来。 他静默了半响之后,才开口道:“我该叫你陆大叔还是该叫你里大善人?” “随便你叫,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高莫影站起来。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你快放我回去!” 里熙走到他身边,不答反问,“金信云已死,你还回去干什么?” “我是玉剑山庄的人。就算师父死了,我也会代替他去继续守护山庄,你快放我出去!” 里熙仰天狂笑,“实话告诉你吧,玉剑山庄数日前已被朝廷查封,你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高莫影一惊,立刻追问。“你说山庄被查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关朝廷什么事?” “杀个继室是不关朝廷的事,可这灭族夺金的重罪可就是关朝廷的事了。” “灭族夺金?”[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1 “金信云在十多年前伙同他人灭掉了一个叫玘瑕的地方,将那里的黄金洗劫一空,并将那族里九余口人全都杀死了。” “不,不可能!我师父才不是那种人。你骗我!”高莫影站起来,激动的想冲过去揪住里熙的衣领质问他,无奈身中的迷药未解,手脚乏力之余,他也只是拖动铁链勉强走了几步。 “金信云就是这样的人!”里熙阴冷的道。 高莫影低下头。两手紧握成拳。 山庄被封了,那师妹在何处容身呢?师妹现在如何了? 他不由着急地问道:“山庄既然被封了,那我师妹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师妹被抓入宫中为婢了。” 高莫影如遭雷击,师妹入宫当宫女了? 他心念转,眼前自己身上的迷药未解,加上被这镣铐给困住,硬拼无异以卵击石,唯一的方法就是趁里熙放松警惕之时,再找机会逃走。 里熙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你别想逃,我告诉你,谁敢帮你逃,下场只有一个……” 里熙拍了一下手掌,两个男仆抬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过来,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你看看她是谁?” 地上的尸体血肉模糊,从脸到身体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仔细地去辨认,高莫影才看出这竟是个穿红衣裳的女孩子。她身上布满血红的鞭痕和被某种野兽噬咬过的印痕,全身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瞧上去惨不忍睹。 高莫影端详了一会,目光落在那红衣之上时,他心里一个颤抖。 这尸体莫非……是梨花? “梨花?”高莫影的声音在颤抖。 “哼,那个丫头居然敢背叛我,敢背叛我的人只有一个字——死,当然死得舒舒服服那是在做梦,这丫头是先挨上一顿鞭子,再将她扔入恶狗群里,被恶狗活活咬死的,你没看到她被恶狗咬得求饶的模样,你没看到她发出惨叫在地上打滚的样子,哼,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想起中午时她还对自己充满向往地说想去看看庄外的世界,到现在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高莫影发出控制不住的怒吼,拼尽全身力气向里熙扑上去,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再加上他是突然发起攻击,里熙没防到,被他愤怒的一把扼住了脖子。 里熙大惊之下,立刻伸出一手攀上他扼住自己脖子的手,一使力,一个过肩摔,就将他给重重摔在了地,他整整衣领,沉脸唤来两个家仆,“来人,灌药。” 高莫影这时也被里熙带来的手下给按住无法动弹,又有一个仆人端着一碗药走入,合三人之力,不顾高莫影的反抗,硬是把药灌入高莫影口里。 高莫影服药后,顿觉头昏沉沉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要死了吗?那师妹呢?师妹怎么办?他不甘心啊!他极力想睁开眼睛,却抵不过眼前逐渐变黑的视觉。 他昏迷过去,人事不省。 里熙冷冷看着倒在脚下的高莫影,唇角挑起个莫测的冷笑,“哼,鹰的儿子,又有什么必要留在玉剑山庄,喝下这碗药你将不再是高莫影,你将忘掉所有的前尘往事,忘掉所有的一切,那时你将是落梅山庄的少主里影。” 他示意仆人们将高莫影安置在床上,也没等他醒过来就转身出门而去。 ------------ 第42章 毫无希望的人生 他方才给高莫影喝的药是一种可以忘掉前尘往事的药,喝下这碗药后,再度醒来之时,他将忘掉玉剑山庄,忘掉金信云,忘掉金璎璎。 他走在回廊上,唇边荡起的是得意地笑。 他就是鹰,而高莫影就是他的儿子,这个秘密至今还无人知,即使是死去的金信云也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安插一枚棋子在他身边。作为金信云的大徒弟,又是他十分信任的人,别说金信云会怀疑到他身上,就高莫影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个棋子。 这个计划可以说是他在襁褓之中就开始启动,十多年前,当他决意去灭掉ψ迨保途龆ㄍu桃庵圃斐隼吹氖录约旱亩用前膊逶谄溆嗄蔷鸥鋈说纳肀摺u庋涂梢园绯苫趵捎巫哂谒侵洌诓灰鹫饩鸥鋈俗14獾那榭鱿拢铀亲炖锎蛱秸饩鸥鋈说那榭觯员闶笨碳嗍铀牵坏┯幸於吮j氐蹦甑拿孛埽突嵘比嗣鹂凇?br/> 哼,金信云恐怕到死都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徒弟竟然就是鹰的儿子吧。 也正因为他平常女人多,儿女也多,并不在意在计划中会不会死掉一个。比如说高莫影十岁的那场大火,他就不信在这样的场景里依金信云的性格会袖手旁观,当然,如果金信云当时没依照他的计划被引到那里,或者是目睹这一切,也没有出手去救出高莫影,那么被烧死的也就只是一个儿子而已,他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如今,当年的那十人已经死了八个,有三个是被南十夜杀了,还有四个是东窗事发被朝廷杀了,剩下一个金信云也自杀了,现在,除了剩下自己。就只有金陵的司马擎没死。 南十夜,果然是个不容忽视对手。 下一个就轮到了你,你可别得意![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2 时光流转,三年多的时间一晃而过。厩依旧繁华如昔,只是里面的人和事已经面目全非。 城北的一户土屋里,门扉紧闭,斑驳的墙体破旧不堪,老旧的木门上张贴的年画都脏兮兮的,残破不已。 内屋的炕上,坐着一个绿衫女子,衣裳不但洗得发白,还缀满大大小小的补丁,一头黑发用一块蓝布包裹着。 女子用针线缝着衣裳。缝一会就咳上一阵,她面容沉静,只是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砰―― 一声推门声之后,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进了屋,他喝得醉醺醺。一身酒气。 女人见到男人,连忙放下衣衫走过去,担心道:“相公,你几天都没回家了,这是去哪了?” 男人粗暴的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毫不怜惜的一揪,“钱。给我钱……” 女人一听就知道他又去赌了,顿时泪眼婆娑的哭道:“相公,你不要再去赌了,我们已经家徒四壁,能卖的都卖光了!” “哭哭哭!你这个丧门星只知道哭,要不是你当年硬要皇上赐婚给我。我会像这样倒霉?要不是因为你爹的事,我爹又怎么会被牵连而客死异乡,说到底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害得我家破人亡,官途无望,你怎么不去死!”说到怒处。他一巴掌扇过去,打得女人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女人捂着脸哭道:“相公,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贱人,你把钱藏哪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做了很多鞋子拿出去卖,钱呢,藏哪儿去了?”他一把拎起女人的衣领,将她拖拽过来。 “没有钱了,都买了米。” “我叫你骗我,你这个贱人!”男人抓住女人的头发,按在地上,使出平的气力,拳脚相交,将她打得遍体鳞伤。 打得累了,他才开始在床下,抽屉里,枕头下开始翻找,这找了一阵子,还真被他在枕头芯里发现了几锭碎银。[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2 他心满意足的将银子揣入怀中,正要出门,不防地上的女人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臂,哭叫道:“相公,不要拿走这些碎银子,这是买米和酱醋的,你要是再拿去赌,我们就会饿死的啊!” “臭婆娘,少在这里碍手碍脚!”他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上,随后扔下她扬长而去。 “相公……” 她伏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儿。 这是一个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家,丈夫好赌又爱酗酒,即使是家有贤妻也无济于事,贫穷依旧如影随形。 他们就是三年前被皇上贬去永泰的丁正廷夫妇。由于受到其父犯下罪孽的牵连,丁正廷被贬去那样的地方做县令,自然再无出头之日。 最开始的半年,他还雄心勃勃的想改变那个地方,让它能振兴起来,变得繁荣富强。然而,残酷的现实打击了他的理想,恶劣的地理环境和人心的涣散,任他再怎么努力,也依旧改变不了那个地方贫困的现状,到最后,他也很少再审理案子,也变得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的过日子了。 这样毫无作为的他,在一年多以前又被罢官,并且被贬为庶人。 这对于一向自视甚高,出名门的他来说,就是一种怀才不遇的沉重打击,他从此借酒浇愁,彻底放纵自己,并且还染上赌博的恶习,不到半年就将家里的东西全都输光了。 金璎璎面对这样的现状,也无力扭转它,丁正廷赌输了,就会回来找她要钱,不给钱就拳脚交加。 为了能养活两人,金璎璎什么样的苦都遭过,什么样的罪都受过,她去过小酒馆卖艺,幸好以前在山庄有学过弹琵琶,去小餐馆洗过碗筷,直到最近三个多月,她的身体差多了,才在家做了不少鞋子袜子拿出去卖掉,不想拿出去卖出奇的抢手,每日都有很多人争着抢着来高价买走这些鞋袜。 她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她只是抹去嘴边的血迹,又抹了抹泪水,颤巍巍的站起来拿起一把锄头,到院子里的枣树下,用锄头刨出埋在树下的一个蓝布包。 这里面装着这三个月以来卖鞋袜、洗碗攒下的血汗钱,因为怕被丁正廷找到拿去赌,特意深埋在树下。 ------------ 第43章 爹的遗书 ------------ 第44章 真相远比现实更残忍 这样的传说,自然会引起贪婪之辈的觊觎,总有人像潮水般前赴后继的深入大山中寻找这个传说中的地方。。 可是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许多命被密林深处的毒蛇猛兽给吞噬掉,而传说中的黄金之族也从来没有被世人揭开过它神秘的面纱。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一切。 那个男人叫鹰,没人看过他的真面目,只因他每次出来都会蒙着黑巾。 这个男人武功高强,心思狠毒,在设法找出玘瑕族的大致位置后,他找了九个人组成强盗团伙,准备洗劫玘瑕族。 在这个临时组成的强盗团伙中,鹰以鸟类的名称为代号,为每一个人命名,依次是鹰、大鹏、白鸾、黄鹂、猫头鹰、麻雀,他们用代号来联系彼此,完成鹰分配给他们各自的任务。 这九个人之中,金信云的代号叫麻雀,而他的任务则是打探出进入这黄金之族所在山谷的方法。 这一切只因为鹰虽然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找到黄金之族的所在,却无法进入其中。 这是由于玘瑕不但有周围莽莽林海和湖泊作为天然屏障,更有一种致命的瘴毒弥散密林的四周,外人若是莽撞的想闯入其间,只是自寻死路。。[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4 这种瘴毒厉害无比,中者会立刻毙命。 这找不出破解之法,就无法进入族内,正当鹰一筹莫展之时,在这荒郊野外居然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外貌和寻常人无异,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鹰却能肯定这个人是族里派出来购买各种日用品的人。 于是,鹰命令金信云设计接近这个男人,金信云依计行事骗取了男人的信任。他从男人嘴里得知他叫杨宇,是族里专门负责和外界联系,购买日用品的人。 杨宇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女儿。他的妻子最近又怀孕了,由于他们居住的地方比较潮湿,再加上他的妻子身体不好,因此他请求族长挪窝。搬到温暖干燥的地方。 对于这样大面积的搬迁,老族长自是不肯答应,因此,心情烦郁之下,杨宇经常到城里找金信云把酒言欢,畅谈心中的烦恼,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最后还结成异姓兄弟。 这时,杨宇才告诉了金信云他真实的来历,金信云就趁机提出想亲自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黄金之族,其他书友正在看:。杨宇一开始是拒绝了。。最后经不起金信云的恳求,再加上碍于兄弟情面,还是带着金信云进入了族内。 族人虽然一开始也责怪杨宇不该将金信云带入,但他们到底都是淳朴善良的人,又听说金信云是杨宇的异姓兄弟。很快都拿出食物和丰盛的水果招待他。 金信云自此才知道破解那个瘴毒的不是用解毒药,而是从外面直通到里面的一条地下密道。 知道这个秘密的鹰,在当日下午时就带着其余九人蒙面而去,他们从密道入内后,将族内的黄金珠宝洗劫一空,并且还血洗了玘瑕族。 玘瑕族里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人,屠杀毫无反抗能力的他们。对鹰这伙人来说是易如反掌的。 残忍的杀戮从下午一直进行到夜里,玘瑕族全族九八十九条人命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光。 那夜,哀嚎惨叫凄厉不断,地上血流成河,尸骨堆积如山,真是犹如人间地狱一般惨烈。最后他们还用一把大火将一切焚烧殆尽,毁尸灭迹。 这就是十年前那悲惨的一昼夜,那惨绝人寰的一昼夜,也是金信云人发转折的一刻。 这场杀戮带给他巨大的财富,却让他从此备受良心的谴责。[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4 当年他骗取杨宇的信任。将密道告诉鹰的时候,他以为鹰只是带着他们一起进去抢黄金,没想到鹰会凶残到这种地步,抢尽黄金后还要杀人灭口。 这十多年,他日日夜夜都忏悔着,忏悔着自己当年的贪婪和懦弱,将自己的兄弟给推入死亡的深渊。 当时,面对着鹰凶残的屠杀,他只好趁乱赶到杨宇的家,当赶到那里时,一切还是晚了。他看到杨宇和他妻子都被一个蒙面的同伙给杀死了,杨宇倒在血泊里,双眼怒睁,死难瞑目,而他怀孕的妻子扑倒在一把古琴上,鲜血溅满琴弦。而那个蒙面的同伴手握长剑正要杀那个蜷缩在角落里,面带惊恐哭喊着爹娘,脸上沾满鲜血的小女孩。 他一招从后打昏那个同伴,点了他的昏睡穴,这才走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发出刺耳的惊叫,惊恐的眼神从他身上挪到死去的爹娘身上,又再度挪回他身上,骇得脸色苍白如纸。 还没等他走过去,吓得发抖的小女孩忽然像只发疯的小兽猛扑上来,一口咬上他的手腕,他吃痛手一挥,小女孩被他弹出去,撞上了墙晕过去。 他连忙上前,探探她的鼻息,这才将她抱起来,偷偷藏到一处隐秘的山洞里,又在外面找了一具和小女孩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的尸体,将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和她对调,他原本想将小女孩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银色的项圈给解下来,套在尸体上的,可惜时间紧迫,他又怎么也解不开那个项圈,只好将小女孩手上的镯子给取下来给套上了尸体的一侧手腕,这才将那具尸体搬入那个院子门口,冒充那个小女孩。 因为,他的那个同伴要是醒过来不见小女孩,肯定会起疑,毕竟,他知道鹰心狠手辣,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遗孤。 随后,等到他们杀人放火之后,全部撤离了,他才重返这里将小女孩给带走。他将小女孩带回老家避人耳目,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小女孩醒来后,他发现她居然失忆了。 于是,过了一阵子,他从乡下接回那个小女孩,对庄里人说她是自己在乡下的私女,并为小女孩起名金璎璎。 金璎璎握着遗书,整个人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她叫了十多年的爹,原来竟然是杀害她亲爹亲娘的凶手! ------------ 第45章 遗书里的真相 原来她在武斗时看到的并非是幻相,那一定是脑海里残留的当日对惨景的记忆,在武斗这样血腥的场面下,被刺激后脑中所重现的部分记忆,然而,当日目睹爹娘被杀的血腥场景和族人被屠戮的惨状对她的刺激着实太大,她心里深处又是不愿记起那么惨烈的事,因此,她才会被剧烈的头痛阻碍住她继续往下想的心。。 也正是曾经面对过那样惨烈的场景,当时的惨状刺激到年幼的自己,因此,从小到大她都极其排斥学武。 她流着泪,神情木然的往下看。 失去记忆的她,快乐的在玉剑山庄长大,面对着天真无邪的她,金信云发誓要好好保护她,这是他兄弟留下的唯一骨血,他害死了他们夫妇,害死了他们一族人,也许,这样充满罪孽的他并不能因此得到救赎,但是,能让他们的女儿快乐的活下去,也是他唯一向他们赎罪的方法吧。 或许是罪孽过深,或许是真的有神明在天上看着,当他将金璎璎接回玉剑山庄时,他最爱的女人,他的夫人弄玉就病死了,从此他再未动过再娶的念头,只想将兄弟的骨肉抚养成人。 十多年的相处,他对这个女儿视如己出,疼爱备至。。 然而,就在他死前的一个月,鹰开始怀疑金璎璎不是他的亲女儿,甚至猜测出她就是当年的惨案中的一个漏网之鱼。虽然金信云一再坚持金璎璎就是自己的亲女儿,鹰还是疑心重重,说金璎璎如果真是当年的幸存者,他绝对会斩草除根。 金信云对天发下毒誓,说如果金璎璎不是自己的女儿,就遭天打雷劈。鹰却冷冷的说,他不相信什么毒誓,要他相信金璎璎确实是他金信云的女儿,除非他去死。只有他以死明志。他才会相信,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在死亡面前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为别人的女儿舍弃掉自己的命,尤其是像金信云这么怕死的人更是如此。 鹰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不是他死,就是他的女儿金璎璎死。[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5 在这段时间里,他有些神思恍惚,一个不留神,就被心机颇深的丁香发现了金璎璎不是他女儿的证据,丁香以此为要挟,逼迫金信云交出庄里的房契产业和所有财产,其实房契产业对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鹰正在怀疑金璎璎不是他亲女儿的节骨眼,丁香这么一闹,如果给金璎璎知道,以女儿的性格又怎会去保守秘密,那么在鹰知道后,其他书友正在看:。。鹰肯定会很冷酷的杀死女儿。 因此,现在最首要的问题就是要让鹰相信金璎璎是他亲的女儿,那么,他不得不选择死亡。 如果,死亡能让一切罪恶都结束,那么就让一切从罪恶开始的地方结束吧。如果,死亡能换来璎璎一的平安。那么,就算再怕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死亡。 但在死亡之前,他会杀掉丁香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明明知道她背着他勾/引自己的徒儿,他也知道她嫁给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也不是真心爱他。他纵容了她这么久,甚至给她做了伪证,一则是因为她长得真的很像弄玉,二则他觉得亏欠了她。 但是,在他死后。他不能将这样心思歹毒的女人留下来,璎璎不会是她的对手,不给她害死,也就会被她赶出山庄,他不能让女儿的未来没有任何保障,因此,在自尽之前他掐死了再次用那证据逼迫自己的丁香。 那个唯一的证据被他已经毁掉了,他不能给鹰留下任何关于金璎璎不是自己亲女儿的蛛丝马迹,他相信在自己以死证明她是自己的亲女儿之后,鹰就会放过她,她也能够平安的过完一。 信上,他说就算璎璎你看完信后,就算不再把我当爹看,可在爹的心中,你永远是爹的好女儿。 字迹到这里,似乎有些凌乱,还有被泪水浸湿的痕迹,看来金信云写到这里时,极有可能流过泪。 金璎璎泪眼朦胧的看着信,手在颤抖着。 她真的宁愿没有看到过这封信,在看这封信之前,爹还是最疼爱自己的爹,而看过这封信,爹却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这叫她一时之间如何能接受? 爹—— 她哭喊着握紧信纸,泪水一滴滴落在信纸上。 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如何能忘,十多年前的灭族之仇她却仅存残缺的记忆,这仇人和亲人之间,一瞬间发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几乎将她击溃的巨大秘密让她泪流满面,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叫声。 她不知哭了多久,想起爹留下的信她并未读完,她于是展开信纸,又接着看下去,这越看她越是激动。[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5 爹在信中写着,南十夜在他自杀的当天早上悄悄来过山庄,他就是当年玘瑕族除了她以外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最近两年多制造挖心杀人事件的杀人狂,但他杀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复仇,所有的死者都是当年的行凶之人。 他来找他,自然是前来索命的。 但是,在和金信云谈过之后,金信云言谈举止中透出的深深悔意和自感罪孽深重而求死的心,竟让南十夜放过了他,在南十夜眼中,他不再是那个领着那伙凶徒屠杀他的族人的家伙,只是一个为往昔的罪恶在赎罪的忏悔者,他没有杀他。 在信上爹还说,因为南十夜已经猜出她的真正身世,金信云就没再向他隐瞒她真正的身份。 南十夜听了后,却向他问起她真正的名字,他告诉南十夜,金璎璎的真名叫杨欣眉。南十夜当时听了后,沉默了半响才告诉他,金璎璎就是他当年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玩伴,在那个惨案中,他以为她葬身火海了。 听到他们两人有这样的渊源,金信云就恳求南十夜离女儿远一点,他不希望女儿在鹰对她身份有所怀疑的时候,去记起自己的身世,他希望用自己一命换来的女儿能平安的活下去。 但他也认为,她是有权利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的,因此,才会叫那个忠心不二的老仆一定要到事隔一年后,再告诉她有这封遗书的事。 ------------ 第46章 生命中最后的乐章 时光匆匆,传说中玘瑕族虽然已经化为一堆废墟,但是这段记忆他根本遗忘不了,还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备受良心的谴责和煎熬。 在庆生宴上,他见到突然现身的陈铧,他惊疑莫名,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就立刻服下毒药以掩饰他见到陈铧的不自然和震惊; 陈铧会让他如此震惊的原因,是因为陈铧当年也在现场。 那夜,玘瑕族全族九百多人人,除了南十夜和她全都命丧黄泉,而当时在现场的还有一人,这个人免于遇难,他就是琴师陈铧。 当年,他们一行十人入了族内,发现族内有九百多人,杀到最后手砍酸了人砍累了才死了不到一半,鹰将一间房间密封起来,将一种毒药在屋子里熏蒸后,将那个屋子变成布满毒气的房间,随后命令那九个人将所有的剩余的族人召集起来,排队进入那个房间一起受死。 惊恐的族人无力反抗即将而至的厄运,听着从房间里传出的凄厉惨叫和毛骨悚然的哭声,一个个都骇得面无人色,推推搡搡而爆发出大片的骚动。屠杀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尖叫、怒骂和恸哭回荡在密林上空,整个景象悲惨而失控。 这时,鹰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男人怀抱着一把古琴站在等候赴死的人群中,神情呆滞,不喜不怒,鹰就命他用古琴弹奏一曲,以安抚激动的群情。那个男人在逼迫下,席地弹奏起来,他的琴声有如天籁之音,闻者无不心醉神驰。 琴师用最美的琴声奏出生命中最后的乐章,而一曲凄美柔婉的《月神颂》不多时就安抚了因为恐惧而骚动的灵魂,族人们在琴声的抚慰下俱都安静下来。只因,这首《月神颂》是玘瑕人祭祀神灵才会用到的神曲,庄重与肃穆。 而鹰也通过这首曲子认出这个琴师就是陈铧,鹰除了喜爱黄金之外。还痴迷古琴曲,素闻陈铧是当时极富盛名的琴师,对他极为景仰,知道他并非玘瑕族的人。逐生爱才之心,就问他为何会出现在玘瑕族。 陈铧告诉他,自己只是到这村庄附近来寻找千年古木做琴,误入这里而已。鹰决定不杀他,可是其余九人中有三个人反对,称斩草要除根,杀掉才会没有后患。 这时,是金信云出来帮着陈铧说话,劝阻他们不要杀掉陈铧,最后在他的劝说下。又加上鹰很欣赏陈铧的才华,又确实知道他不是玘瑕族的人,这才放过了他。 此事之后,玘瑕族成为一片荒芜的废墟,从世上彻底的消亡。 看着厚厚的信纸。金璎璎颤着手。 杨欣眉,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原来自己就是那个十夜心心念念的欣眉! 只可惜自己已经没什么记忆里,唯一残存的就是王府里所见的幻相,原来那个幻像中的小男孩,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童年的玩伴。 原来,她和南十夜从小就青梅竹马。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就是欣眉的? 她在金信云的书房里又发了一阵呆,才推门出去了。 她并没有出庄,而是走在空荡荡的山庄里。 偌大的山庄冷冷清清,早已不见当年的繁华和热闹。 脚步一转,她上了咏月楼。 撕下密封在门上的黄色封条,她推门入内; 。独自上了楼,楼梯被脚步踩得咯吱作响,站在房门口,她顿觉恍如隔世。 熟悉的景物,却布满灰尘和蛛网。房间内一片狼藉,里面贵重的东西早被人抄家给抄走了。 她缓步入内,拉开抽屉,抽屉里空空如也,珠宝首饰等物件也全被抄走,她回过身,依稀又仿佛看到爹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她,坐在一边的桌子边喝着茶,一边和围绕在他身后的四个师兄畅谈大笑。 她一时之间,悲从心起。 爹…… 为什么世事是如此的安排,那个害她灭族的人,竟会是对她有着抚育之恩的人,她是该爱他,还是该恨他? 南十夜那么残忍的杀掉那些人,正是因为当年真的发生过如此惨烈的往事,他只是在为那些冤死的人雪恨而已,他没有撒谎,他说的地狱惨状都是真的,而她却像那样的残忍的骂过他,甚至说出叫他死后永不超生的话,他当时是有多么的难受。 她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抱住头哭泣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站起身,目光一扫,忽然一束被光线反射出的光亮从桌子底下传出来,她定睛看了两眼,顿时又惊又喜,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点点挪开紧靠着墙壁的桌子,将夹在墙壁和桌子角之中的那个东西给捡起来。 这个东西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透着微弱的红光,正是南十夜在红螺村送她的那个發。 她紧紧的将这个东西捂进怀中,犹如抱住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这个东西肯定是在那日被抓入宫里的那天早上,她搁置在桌子上时,不小心落入了墙角和桌子之间的夹缝之中,也正是由于这样它才能逃脱被抄家抄走的命运。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十夜! 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 金璎璎回到家里已是三日之后,她推门入屋,看到丁正廷居然阴沉着脸坐在屋子里。 “正廷。”她怯怯的喊了声。 “你这个贱人居然还知道回来!”丁正廷砰地一锤桌子,面色铁青,“说,是不是去会野男人了?” “不,我没有。” “没有!”丁正廷一扬书信,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出门办事?你哪来的钱出门?你这个臭婆娘背着我攒私房钱,钱呢,给我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相公,我没有钱,我没有去会男人,我只是出门办事了。”金璎璎不想丁正廷知道自己曾经回到过玉剑山庄,爹用生命换来的秘密,是不可以随意告诉别人的,更何况是这个爱赌的赌鬼,如果知道有密道可以进入被查封的山庄,没准会逼着她重回山庄去偷窃里面的东西。 ------------ 第47章 卖妻 “你这个贱人,还学会了撒谎,明明还留下十两银子,居然骗我说没钱。”他到院子里去拾了一根枣树上砍下来的枝条,冲入屋内,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摔在脚下,用枝条劈头盖脸的狠狠抽打起金璎璎。 枝条雨点般凶狠的抽打在她的头上,身上和臀部,金璎璎在地上翻滚着,抱住头哀叫求饶,求他不要把自己打死,丁正廷完全不理,继续一下下抽打着她的脊背,一下抽着她的肩膀,直打到她鼻青脸肿,浑身伤痕遍体,只打得自己也没了力气再打下去,他才扔下枝条,坐在了椅子上累得直喘气。 丁正廷坐在椅上上喘着粗气,面色赤红,视线很随意的一扫,滚落在金璎璎脚边的一个发着红光的东西在莹莹闪烁; 丁正廷的眼睛放光了,他一个箭步从椅子上站起冲到那个红色的东西下,一把拾起它,仔细地看了几眼,眼睛里立刻放出贪婪的光。 这个东西看来是个宝贝呢! 丁正廷到底是在名门世家中长大的贵公子,自然是认得出什么是值钱的东西,虽然手上这个东西他叫不出名字,但这种材质,还有摸到手上的感觉,他有种这东西会是个宝的感觉。 “这东西是个宝贝呢,卖了它不但可以还债,应该还可以再赌几把了!” 地上被毒打过的女人,艰难的爬起来扑向他,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相公,你不可以卖,把这个發还给我!” 他一脚踹开她,“你给我滚一边去,别碍着我发财。” “我求求你,把这个發还给我,不要卖掉。”金璎璎苦苦哀求道。 眼见他拿了發就要出门。金璎璎一急,扑上去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丁正廷痛呼一声,握住發的手一松。那个發应声落地。 金璎璎一把拾起,紧紧握在手心中放在胸口。 这个發一直是藏在怀里的,刚才一定是在遭到丁正廷毒打之时,从怀里滚落出来的。 这是南十夜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她绝对不会让人抢走它。 丁正廷抚着被她咬痛的手,恼羞成怒的扑上来硬抢她手中的發,金璎璎本是女子,再加上身子很弱,又遭了刚才一阵毒打,哪还有力气抢得过一个大男人。她被丁正廷掰开手指,硬是抢走了那个發。 她连忙扑上去一把紧紧抱住丁正廷的大腿,仰起脸苦苦的哀求道:“相公,你把那个东西还给我吧!” 丁正廷一把揪起她的头发,弯下腰凑近她咬牙切齿道:“为了这个东西。你居然敢咬我。你这个贱人,说,是不是哪个野男人送你的?好,先是银子,现在又是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哼,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要不是你当年要皇上赐婚,谁敢娶你!” 金璎璎默默的咬着牙,泪水缓缓地流着。 看着她这副模样,丁正廷更是恼怒,飞起一脚,将金璎璎踹到地上。凶狠的威胁她,“贱人,你给我听着,你要是再出去勾/引男人给我戴绿帽子,别怪我先杀了那个贱男人。再杀了你!” 他气势汹汹的说完,带着那个發出门了。 他边走边怒气难消的踢了一下院门,将门踢得哐哐作响。哼,如果给他知道这个野男人是谁,他绝对不放过他们。 他余怒难消的看着手中的發,虽然他很想将这个發摔得粉碎,可是一想到卖掉这个可以换钱,他就强忍住了。 当他走入一条巷子时,忽见前方出现几个混混模样的人,他们各个生得虎背猿腰,孔武有力。 他们狞笑的向他逼近,不怀好意的看着他手中的發,丁正廷后退一步,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将手中的發藏入怀中; 谁知还没等他将这發收起来,那伙人已经扑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揍,只揍得他嗷嗷直叫,这伙人也什么都不说,只打得他口吐鲜血,大叫着饶命。 其中一个领头的,一脚踩在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他的胸膛上,冷冷道:“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眼见这伙人凶神恶煞,他颤声道。 “就是你手上刚才拿的那个红色的东西。” “那个……”他还没说话,那个男的就已经一把在他身上搜出那个發,得意洋洋的笑起来,“好吧,兄弟们,走。”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扔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丁正廷,大摇大摆的走了。 丁正廷从地上爬起来,很是懊恼。 奶奶的,那个宝贝还没卖掉就给人抢了,一个子儿都得不到,还白挨了顿打,真是见鬼了!他低声咒骂着,抬起头,他说着见鬼了,他还马上真见鬼了。 小巷的入口处,又出现一伙人。 为首的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身横肉,身后是小喽啰的打扮的人。 丁正廷一看到他们,立刻陪了一脸笑,“白爷,您怎么来了……” 这伙人他自然是认识的,在他眼里他们比鬼都还厉害,一看到他们,他就服服帖帖的像条狗一样。 “姓丁的,你欠我的三百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丁正廷陪着笑道:“我……那个本来刚才有个宝贝的,可惜刚才被人抢了,不然今天就能还上了!” “臭小子,你少给我废话,什么时候还钱,说!”那个白爷恶狠狠的道。 “我……我那个没那么多钱。” 白爷冷笑着走到他面前,“没钱,那好,来人,给我把他的手和脚一样剁一个下来!” 丁正廷吓得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腿也发软的直打颤。 有两个喽啰打扮的人已经冲上来一人一边反剪住他的手,他立刻吓得爆发出杀猪般的尖叫,“白爷,饶命啊。” 白爷看着他,眯着的眼睛射出一道冷光,“不过呢,看在你是赌场的常客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条路走。” 丁正廷望着他,他听到白爷淫/笑着道:“你的老婆倒是生得花容月貌,白爷我很满意,这样吧,用你的老婆来抵债!” 丁正廷一听,立刻拒绝,“不,不行。” “小桂,小马,下了他的腿!”白爷冷哼一声,不悦的背过身。 ------------ 第48章 卖身契 那两个小喽啰立刻将他按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他们举起手中的刀剑,大叫一声,“我愿意,我愿意把她给你!” “住手。”白爷转过身,示意手下的仆人住了手。 白爷狂笑着衣兜里取出一张事先写好的纸,命那两人捉住丁正廷的手,在那白纸上沾着血按下了一个指印,他拿过按好手印的白纸看了看,这才满意的将它揣入怀里,满意的一挥手,“我们走!” 白爷带着人走了,丁正廷从地上爬起来,迟疑一下,他并未回家,而是穿过几个巷子,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敲敲门。 屋子是土屋,门在敲门声响起后,咯吱一声打开,里面出现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 她明眸皓齿,很有几分姿色,乍然一看,与当初的婉伶有七八成相似。 “正廷。”那个少女一见他,立刻迎上去,见他一身狼狈鼻青脸肿的,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 “今天真倒霉,才出门就被人给打了,还抢了我的宝贝; 。” “宝贝?”那个少女眼睛亮了,眸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是一个红色的东西,是我早上从我老婆手上抢来的,要是卖掉的话,我估计能至少能卖上三百两银子,可惜被人抢了。” “还说你老婆!”那个少女一边用巾子给他擦着头上的泥土,一边生气的道:“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啊,难道要我一辈子这样躲躲藏藏的在外面过日子。” “艳红,等我明天把那个丧门星卖掉,就娶你过门。” “卖掉?” 丁正廷点头,一把搂住娇滴滴的她,“那追债的白爷看上了她,说只要把她给他,我欠的债就和他一笔勾销,现在他们已经去家里带人去了。” 艳红乖巧的依偎在他的怀中,“正廷啊。那个扫把星害你这么久,将她扫地出门后,你一定能扬眉吐气。” 丁正廷听了这句话,很是高兴。 怀里的这个女孩子叫做白艳红。是他的外室。 当年,去永泰之地赴任之时,他其实在等一个人来,但是那个人最后却没有来,相反跟着他去了永泰之地的却是被皇上赐婚下来的金璎璎。 那个他在等的人就是婉伶。 但是那天婉伶却没来,他有些失望,或许婉伶是不愿跟他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受苦,因此没来。 随后又过了一年多,他回到京城,竟然在这里无意中又见到这个长得和婉伶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几番引诱后,少女就成为了他的外室。 那个贱人已经被拖去抵债了,那么他就能娶这个少女为妻了。他得意的搂住艳红,听着少女在他耳边的娇声燕语,自然又是一番温存。 ****************************************************** 简陋的平房里。一个女子坐在老旧的床边,就着夕阳昏黄的光芒,低头在缝缝补补。 她眼睛哭得红肿起来,凌乱的发髻已经重梳了,脸上虽然有些地方被打青了,但也无损于她面庞的娟秀。 她一边缝着一件男式衣服,一边抬头看看这屋子家徒四壁的模样。又禁不住的暗自垂泪。丁正廷上午将她暴打一顿之后,到了黄昏还没回来,其实她也并不想他回来,他回来就只会打她,只会找她要钱,她受够了。 几日前在见到爹的遗书后。她顿时明白了,她的整个世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最宠爱她的爹其实是她的仇人,就连自己嫁的丈夫也是仇人之子,而原本她认为是心肠狠毒。冷血残酷的南十夜却变成了她最亲的人,他不但是这世上她仅存的族人,还是从小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 想起南十夜,她的心像被一把刀在狠狠剜着,即便没有爹写的遗书,这三年她依旧没忘记过他,是那种想忘也忘不掉,每次午夜梦回她都从梦中哭醒,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她恨他逼死她爹,她恨他冷血残酷,却不想一切的真相却完全是相反的。 事实上,南十夜所杀的那些人,实际上应该是作为玘瑕族幸存者的自己也该去杀的,而不能为亲生父母报仇的自己,实为不孝。 如果……如果当初能早一点给她看到这封遗书,一切是不是会和现在完全不同呢? “十夜……”她喃喃的念着他的名字,想起以前相处的种种情景,悲伤不可抑制的奔流而出。 门在这时被人推开,门外出现了略感诧异的丁正廷。 这个女人不是被白爷带走了吗?怎么还在家里? 金璎璎一见是他,擦擦泪,急急忙忙的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把那个發还给我我,正廷,我求求你。” “什么發!”丁正廷一挥衣袖推开她。 “就是你抢走的那个红色的东西,我求求你,你把那个东西还给我。” 丁正廷正打算说话,家里的院门被人砰地一脚踢开了。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出现在院门口,领头那个凶神恶煞的看了眼这个贫穷的家,一挥手,“来人,将那个女人给我带走!” 金璎璎挣扎着,厉声怒骂,“你干什么,放开我!” “小娘子,你别挣扎了,跟我走吧。”白爷淫/笑的走近她,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强抢民妇,不怕官府来抓你们吗?” 白爷仰天大笑,“官府?” 他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哗哗的抖了抖,“这是你的卖身契,你的丈夫已经将你卖给我抵他欠下的债务。” “不!”金璎璎一边后退,一边吃惊的看向丁正廷。 丁正廷居然将她给卖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丁正廷居然会卖掉她,那个曾对她信誓旦旦,说会一辈子对她好,跪着求她嫁给他的男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不由哭着冲他喊道:“正廷,你不要卖掉我,求求你。” 白爷大笑着道:“小娘子,你别想逃了,来人,给我将她绑了。” 金璎璎扑到丁正廷的身上,抓住他的袖子哭喊道:“正廷,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可以卖掉我?” “小娘子,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为了保住他的手脚,自然要牺牲你,俗话说女人如衣裳嘛,卖了你他可以再去找更漂亮的姑娘!”这白爷说话的功夫,那两个仆人冲上来绑金璎璎,危急中金璎璎想起了爹生前叫大师兄教自己的保命三招,她现在虽然身体不好,对付眼前这几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 第49章 神秘的买家 她于是刷刷几招过去,将那两个仆人打在地上。 “有意思,小娘子。”白爷看戏般在旁边露出一丝笑容,忽然纵身上前,手一动,金璎璎还没看清楚,一条胳膊就被这白爷给反拧在背后,他笑道:“小娘子,想不到你还会一招半式。来人,给我捆了带走。” “不,正廷,救救我!”她拼命挣扎,并且探出身子朝着丁正廷所在的方向叫喊着。 丁正廷看着她被人像捆粽子般捆起来,上前了一步似乎想阻止,但是当他看到白爷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又吓得站住脚步,最后别过脸狠下心不再看她。 就这样哭喊不休的金璎璎,被那白爷一伙人带走了。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有床上缝了一半的衣服摊开在床上,在无声的叹息。 丁正廷瘫坐在空无一人的床上,伸出手拿起那件缝了一半的衣服,想起她哭喊着叫着他名字的样子,忽地将衣服发疯般的扔在了地上。 璎璎…… 金璎璎被白爷强抢回家里,她看着这陌的地方,两手护胸一步步的后退,“你想干什么,滚开!”[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9 “小娘子,你躲什么,给爷亲一个,来啊!”白爷一个虎扑,就将金璎璎给捉住按倒在床上,正要欲行不轨之时,忽觉得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他跳起来,闪身躲开,定睛一看,屋内多了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他们出手也只用了几招,就将白爷给打得口吐鲜血,半天爬不起来。 白爷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挣扎的爬起来跪在地上朝着那两个人磕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其中一个男子开口了,他很傲慢的道:“要我们饶了你也可以,只要将这个女人给我们,我们就不再找你麻烦!”那个男子说着一指瑟缩在床角里的金璎璎。冷冷道。 白爷颤声道:“是,是!” “不过,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你是三两银子买下她。这是三两银子,以后她就和你没关系了。” “是,是!” “卖身契呢?给我交出来。” 白爷抖抖索索从衣袖里取出那个卖身契,那两个人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满意的收起东西,“今天的事,不许到处和人说,不然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这白爷早已被他们吓得浑身发软,对方武功之高强,衣着之华贵。绝非普通人,看上去都不是他可以惹的,他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叮的一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忽地插在白爷面前的地面上,“若是说出去。你就有如此刀。” 白爷颤抖的又是一阵磕头,将头都磕破了。 那两人走过去,一人扶起瑟瑟发抖的金璎璎,小声道:“夫人莫怕,是主子命我们来的。” 主子?他们的主子是什么人? 她跟随着这两个人走出了白家,就看到门外停着一乘软轿。[萌女难嫁] 首发 萌女难嫁49 “夫人,请上轿吧。” 金璎璎道:“那个……我能不能回家去?” “夫人。我们主子已买下你,你就是主子的人,我们主子正在等着你。”其中一人道。 “你们主子是谁?” “夫人去了自然会知道。” 那两个人做了个请的动作,金璎璎想了想坐上了轿子。 这位神秘的主子既然要见她,她还是去见见吧,不然。他既然出手买下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掀开轿帘看了看轿外,轿子依旧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要去何方。 但她并不害怕,丈夫将她卖了。即使她回去,他也许还会把她卖掉,天地之大,却已无她容身之处。因此,去哪里见什么人都没有什么可怕的,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只除了一条不值钱的命。 轿子走了很长的路,终于停下了。 揭开轿帘的那一瞬间,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谜底终于揭了。 原来是庆王府,照这样说救自己的人恐怕就是庆王了。 三年前,她为何会选择嫁给丁正廷,除了觉得因为爹的事亏欠丁正廷太多以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想要以此打击南十夜。 南十夜武功高强,她杀不了他,但她也知道怎么样做才能打击到他,她相信这样做能够狠狠报复到他。 至于不选择王爷的理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一欠王爷太多,她已经没脸再去见他,更别提是嫁给他。 看着熟悉的景致,那被时间湮灭的记忆都浮上心头。 她随着那两人走入殿内,果然看到庆王负手站在殿内。 “王爷,夫人到了。”其中一人上前禀告道。 庆王缓缓转过身,依旧是英俊的面孔,高贵的气度,三年的时光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包括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温柔如昔。 她缓缓上前,欠身一礼,“璎璎见过庆王。” 庆王已抢步上前扶住她,柔声道:“三年不见,你变了很多,你瘦多了,看起来成熟多了。” “时间是会改变很多东西的。”金璎璎温柔一笑,她弯腰又是一礼,“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璎璎真是无以为报。” “你何须如此客气。”庆王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疲倦,唤过两个丫头吩咐道:“你们快带夫人去房间歇息。” “遵命。”两丫头齐声应道。 金璎璎看着眼前的情景,一颗忐忑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原来救了自己的是王爷啊,真没想到。 终于,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 翌日,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金璎璎在翠屏的陪伴下,在王府的后花园里漫步着。 早上醒来后,走到门口,她忽然发现有个丫鬟等在外面,她仔细一看,居然是翠屏。 翠屏告诉她,她是王爷下令专门来服侍她的,金璎璎很是高兴,拉着翠屏的手说长道短,兴致勃勃。 说到兴头上,翠屏也没看着地上,脚不小心被石头给崴了,哎哟,她轻呼一声,停住了。 “翠屏,怎么了?” “我脚崴了,好痛。”翠屏皱着眉,微弯下腰。 金璎璎将翠屏扶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关切道:“翠屏,来,快脱下袜子,给我看看有没有扭伤。” ------------ 第50章 巧妙的暗助 “我没事的。”翠屏摇头,她站起来想走路,刚走一步就痛得又发出一声痛呼。 金璎璎道:“还说没事,连路都走不了。” 她不由分说的掀起翠屏的裙子下摆,露出穿着绣花鞋的一双脚。 翠屏拗不过她,只好脱下了鞋袜,两人看了看,发现并无红肿扭伤,翠屏道:“我说没事吧,只是崴了下,过下就能好了,刚才可能是刚刚扭到,才痛得无法走路。” 翠屏坐了一会,活动了一下脚腕,对金璎璎道:“你瞧瞧,没事了。” 看着翠屏脚腕没事的样子,她这才放下心,她笑了笑道:“那你再歇会,我们再走。” 她在翠屏旁边石块上空出的地方坐下,目光不经意的一扫,这一扫,那目光就停留在翠屏正在拿起来往脚上穿的绣花鞋上一动不动了; 这双绣花鞋,还有这个花纹她认得,正是自己上个月做好拿出去卖的,当时是一个男人买下的,说是要给他的妻子,怎么会穿在翠屏的脚上? 她狐疑的看着翠屏穿着鞋子,她忽然问道:“翠屏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脚上的这双绣花鞋是哪里来的?” “你说这鞋子啊?”翠屏笑起来,“上个月王爷赏的。” “王爷赏的?” “对,上个月王爷打了不少赏,很多婢女和仆人都赏了不少鞋子和袜子,还有几个人得了冬天的棉鞋和帽子呢。” 金璎璎顿时愣住了,上个月她眼见冬天快来了,在给丁正廷做了几双棉鞋和帽子之余,还多做了三双鞋子和帽子拿出去卖,当时,这鞋帽很抢手,她才拿出去没多久,就被人高价买走了。说是给妻子儿女准备着。 那时,她也感到很诧异,毕竟没到冬天,怎么这鞋子会这么抢手。难道这全都是王爷找人买下的吗? 她不动声色的在府中走了一圈,很注意的盯着下人们的鞋子,果然发现了很多双自己做的鞋子,一时之间她全明白了。 应该是王爷叫那些人去买走她的鞋子,用这种方法在接济她。 她正想去找庆王,庆王倒是先来看她了。 “璎璎,住得还习惯吗?” “还好,多谢王爷关心。” “一别三年,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是啊。” “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一别三年之后。再度重逢你已经为人妇了。可即使是这样,本王对你心意是从来都没改变过。” “璎璎身份低贱,又已为人妇,王爷还是好好对待那四位夫人吧。” “不谈这些了。”庆王见她提起四位夫人,话题一转。“本王想送你一样东西。” 虽然不知道庆王想送什么,金璎璎立刻婉拒,“多谢王爷美意,璎璎也没什么需要的东西,只是希望王爷能放璎璎回家。” “那个男人那般对你,你还要回去吗?” “他始终是我的夫君,我不回到他的身边去。不回去那个家,我还能去哪里?”金璎璎悲伤地道:“在家从夫,我是他的妻子,他想怎么对我我都不该有怨言,还请王爷早日放我回家。” 昔日天真浪漫的少女已变成这个样子,庆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他从怀里取出一物递到她面前,“这个东西,你真的不要吗?” 耀眼的红光一闪,阳光下分外璀璨; 那光芒闪动间,正是那个被丁正廷抢走要去卖的那个發。 金璎璎黯淡的眸子在一瞬间亮起来。她接过这个东西,颤声道:“王爷,这个發真的能给我吗?” “是的。” 金璎璎将發紧紧搂入怀中,宛如搂着最心爱的情人,脸上止不住的泪水长流。那动作是那般的温柔,那般的满怀爱意。 庆王看她这个模样,不由试探的问道:“这个东西对你如此重要,莫非是什么重要的人送你的?” 金璎璎点点头,“它是我一位很重要的朋友送我的。” 庆王没有再说话,聪明如他,已大致猜出这个东西是谁送她的。 金璎璎忘情的哭了一阵,想起庆王还在她身边,不由连忙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很窘的道:“王爷……刚才不好意思,失态了。” “本王真的很羡慕那个让你如此为他痛哭的人。” “王爷,我还有一事相询。” “何事?” “三个月前,我由于身体不好,开始在路边摆小摊卖些自己做的绣花鞋和棉鞋,但是,很奇怪的是,每次一出摊,我卖的绣花鞋和棉鞋都被人一抢而空,而别家的绣花鞋就没人买,当时虽然我也感到很奇怪,但是也没多想。直到早上在王府,我见到府内的仆役丫鬟都穿着我做的鞋子,问他们都说是王爷赏的,我想我以前做的那些鞋子莫非是王爷找人高价买下的?” 庆王不想被她发现了,笑起来,“原来你已经发现了。” 庆王背过身,“其实在一年多以前,皇兄将你相公贬为庶民之后,我就知道你们回了京城,当时我想只要丁正廷能对你好,你过得很开心,那样就足够了,我自然不会再去打扰你们。直到三个月以前的某一天,我微服出去庙会玩,在庙会上,我又看到你,看到丁正廷那个赌鬼当众抢你的钱之后,我就明白你过得肯定很苦。随后我找人去调查了你们,发现他天天虐打你,而你忍受着这些苦,还要挣钱养活他这个渣滓,我很是心疼,我只好暗中命人买下你买的所有东西,用这种方式来帮你。不然,以丁正廷那家伙的嫉妒之心肯定会把你往死里打,因为你毕竟是他的妻,他做什么我确实也管不了。直到……” 庆王说到这里很愤怒,“这家伙为了偿还赌债要将你卖掉给那个姓白的,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于是设计派了两个高手夜闯白家救出了你。” “璎璎再次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金璎璎弯腰又是一礼,被庆王一把拦住,“何须如此多礼。” 金璎璎拿起手中的發道:“这个發想必是王爷买下的,敢问王爷这个發是多少银子买的?” 庆王摇头,“是我叫人抢回来的。昨天,我实在忍不住想去看看你,就带人去了你家,在你家门外就看到他抢了你的东西,要拿出去卖,我强按下去见你的心,让我手下的人找来几个街头混混,抢回了这个發。” ------------ 第51章 珍珠换休书 “原来如此。”金璎璎想了想又道。“王爷为璎璎破费赎身,璎璎感激不尽,璎璎虽然现在无力偿还,但是,在璎璎有生之年,一定凑足王爷为璎璎赎身的六百两银子还给王爷。” 庆王一听就懂了金璎璎的意思,“璎璎,你何苦要如此固执,一定要回去那个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家?” “王爷,我现在已经嫁为人妇,怎可以不顾惜名节的留在这里,给正廷难堪呢?求王爷放我出府吧。” “璎璎,我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家受苦的!”庆王说完,一拂袖很生气的离开了。 他边走边生气不已,这时一个男人匆匆往这边走来,看到他立刻叫了声,“王爷。” 庆王停下脚步,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生得像一个白面书生,正是王府的管家邹润成; 邹润成摇头道:“丁正廷不肯写休书。” “不肯写?”庆王问道:“为何不肯写?” “他听说我是王爷派来的人,就一口拒绝说是不管多少银子他都不会写休书的,后来我就用匕首威胁他,他不写就要他的命,他竟然不要命的说,就算我杀了他也不给写。就算他死了,金璎璎也只能是他的妻子。” “混账!”庆王气得握紧拳头,“他到底想怎么样,一定要璎璎死掉他才甘心吗?” “王爷,那位丁夫人真没看男人的眼光。” 庆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今早我又去宫里求皇兄将璎璎赐给我做正妃,你知道皇兄怎么说,璎璎未嫁之前,他是用璎璎身份低微,又是罪民之女来拒绝,这次说法可是变了样,虽然还是说她身份卑微。不但是罪民之女,这次居然又加了一条,是人妻,人妻啊。说什么人妻岂可夺。因此,现在首要就是要得到璎璎的休书堵了皇兄的口才行。” 庆王走了几步,一筹莫展,“可丁正廷不愿写休书,这可怎么办?” 邹润成上前献计道:“王爷,我有一计,王爷只要依计行事,我想不出两天,丁正廷就会乖乖找上门写休书了。” “是何计策?” “上次王爷让我去调查丁正廷的情况,我发现丁正廷在外面养着一个女人。丁正廷很宝贝那个女人,王爷只要在那女人用的脂粉里放上一些药粉,最好是那种女子用过后肌肤会起上疹子之类的,等那女子脸上起了那些红疹后,再让全城的医生告诉那个女人只有用一种特殊的珍珠粉才能消褪。到时候王爷再放出消息,说府内有那种珍珠,丁正廷在找不到珍珠之后,绝对会上门求珍珠,到时候不是一切都好办了吗?” “好,妙计!一切照你说的办。” ******************************************************** 来了王府已有三四天了,庆王虽然对她很好。却丝毫没有打算放她回去的意思。王府戒备森严,以自己这病弱之身也难逃出去。 她烦郁的坐在桌子前,手里握着那个發。 晶莹的發,在光线下发着红光。 她拿在嘴里呜呜吹起来,记忆在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回到雪原上他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回到了他们在庄里相处的那段美好日子…… 她吹得聚精会神,没注意到庆王轻轻推门走进来。 听了一阵子,庆王忍不住啪啪鼓起掌来,掌声让乐声戛然而止,金璎璎连忙起身相迎。“王爷,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他盯着她手中那个红色的發,笑道:“原来这玩意是个乐器,吹起来这般的好听。” “是; 。” “你那个朋友在哪里找的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挺有意思的?” 金璎璎摇摇头,摸了摸發,目中满蕴深情,“当日他教我吹發,我不过是说了也想要一个这样的东西吹吹看,他第二天就送了这个给我。” 庆王看着她的表情,沉默一下,忽然问道:“你说的那个朋友是南十夜吧?” 金璎璎身子一震,握着發的手捏得更紧。 虽然她没回答,但她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他又问道:“既然你心里只有他,那为何当年你要选择嫁给丁正廷?” 金璎璎叹息一声,“因为一个误会,我和他有缘无分。” “是因为我吗?”庆王想起冰灵雪原上,他出于嫉妒有意在他们之间制造出的谎言。 金璎璎道:“不是的,王爷引起的那个误会早已解释清楚了,我和他是因为另一个更重要的的误会才闹成这样的。” “什么误会?“庆王好奇地问道。 金璎璎却不愿再说了,只是道:“我不想再提当时之事。” 她将话题一转,“王爷,我现在既然已经是丁正廷的妻子,就该恪守妇道,请王爷放民妇回家与相公团聚吧。” 庆王看着她重重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她,“璎璎,你回去还有何用,他已经为了别的女人将你给休了!” 金璎璎如雷轰顶,呆立在原地。 他到底是写了……是写了啊! 她呆呆看着手中的休书,颤抖着手打开休书,休书确实是丁正廷的字迹,他是以七出中的无子为缘由休掉她的,那白底黑字的休书让她瞬间一阵头晕目炫,连忙伸出手扶住身边的桌子,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其实不瞒你说,丁正廷除了你以外,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近日得了一种病症,浑身长满很难看的红疹子,很多医生看过后都说只有将一种产自南海的养了百年的那种大珍珠研磨成粉,配上药材内服外敷后,才能将这个病症医好,而那种珍珠说来也巧,那种活了百年的大珍珠可是奇珍,只有我们王府里有,他打听到以后,到府里找到我说愿意用你的休书交换那两颗百年大珍珠。” 金璎璎看着休书,手依旧在颤抖,却并没有哭泣。 她咬着唇,那唇都被牙齿给咬出血,她却在惨笑道:“对他而言,我就值两颗珍珠。” “不,对我而言,别说是两颗大珍珠,你比世上的任何宝贝都值钱。”庆王望着她表示道。 金璎璎低垂着头,没再说话。 她知道她和丁正廷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这封休书就是最后的休止符,所有的爱和恨,伤与痛,都随着这封休书落下尘埃。 ------------ 第52章 再遇婉伶 休书事件后,金璎璎病倒了。 庆王立刻请来医为她医治,又过了一月余,她的病才逐渐好起来。 这日,丫鬟进门来禀告道:“金姑娘,门外有一个叫婉伶的女人求见。” 婉伶? “快请她进来。”金璎璎道。 “她说过请姑娘移步门外,她在门外等候姑娘。” 金璎璎想了想,叫上翠屏一起到了王府门外,见台阶下果然等候着一个背朝着她的女子,那曼妙的体态和窈窕的背影,立刻勾起三年前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婉伶姑娘,你找我有何事?” 台阶下的女人慢慢转过身,依旧是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她穿着黯沉的梅红色衣裙,但这样的颜色丝毫无损于她惊人的美貌,只是她的眸子如同死水波澜不惊。 “丁夫人,不,我想我该叫你金姑娘……”她看了眼金璎璎背后的翠屏,“我有话要和你说。” 金璎璎点头,转脸对翠屏道:“你在这边等我。” 她和婉伶往前走着,在一处空旷之处停住。 金璎璎忍不住问道:“十夜……他还好吗?” 婉伶摇摇头,缓缓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三年前不是你让我离开他的吗,现在你如愿了,还说不知道。” 婉伶幽幽长叹一声,“我从一年多以前就没见过他了。” “一年以前?” “是的。”婉伶美眸黯淡下去,“三年前,我去找过你不久,十夜就带着我离开了京城去了金陵。” “金陵?” “是,因为当时他只剩两个仇人没杀掉,一个是叫鹰的男人,还有一个是金陵世家的司马擎。” 司马擎?不是三师兄的爹? 金璎璎立刻道:“这个司马擎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司马瑞枫?” “嗯,他就是你的三师兄吧。” 不待金璎璎说话,她又道:“当时十夜设计让我去接近司马擎的长子司马霆。司马霆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不但年少英俊,而且很有作为,他也确实如十夜所愿对我情根深种。不想司马瑞枫却找机会接近我,说是在冰灵雪原上就对我一见钟情,只是当时碍于我已经名花有主,而当时你也在雪原里,他才不敢有所举动。其实你不知道,你这个师兄对你一直并无爱意,他只是觊觎你们山庄里庄主的位子,才千方计的讨好你的。” 金璎璎却道:“我知道的穿越之相杀相爱。” “你知道?” “是的,爹死了后,在朝廷来封庄之前的一天。他带着人借口金陵有事就走了,明摆着就是怕我爹的事会连累到他,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平常装出来喜欢我的样子都是假的。” “结果他们两兄弟为了我争风吃醋,从明争暗斗到最后撕破脸大打出手,他们的爹终于露面要找我谈。我就将他给骗出来,让十夜杀了他。在这之后又过了半年,十夜忽然留给我一大笔巨额钱财和一封信,不辞而别,说是要独自去杀鹰。” “杀鹰?” “没有人知道鹰是谁?长什么样子,就连十夜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他到底是谁。但他说鹰很狡猾。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心思之歹毒前所未闻,他不希望我会遭遇不测,更不希望他身边的人成为鹰用来对付他的筹码,因此,他打算一个人去杀鹰。” 金璎璎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出家为尼。”婉伶平静道。 “出家为尼?”金璎璎睁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我找不到他。”婉伶仰望着天空,“两年了,我走遍东西南北,也没再见过他。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但我知道他一定已经易容成别的身份去杀那个鹰了,我只是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我原以为让你离开他,他就会永远属于我,不想在他心里除了你,真的只剩下那无可覆灭的仇恨。他就这样离开了我,我的心也死了,所以我决定为自己以前犯下的罪孽赎罪,也为十夜的安危日夜祈福以求得上天的宽恕和庇护。” 金璎璎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想着她就要去当尼姑青灯古佛终老,顿觉惋惜,不由劝道:“世上也并非十夜一个男子,你也说过那个什么司马霆和我三师兄都对你一片痴心,人也很优秀,你为何不忘掉十夜,忘掉过去和他重新开始?” “你不懂的,这世上只有十夜才是我的一切。” 婉伶喃喃道:“认识他的那一年,我才十三岁,那年家乡发洪水,我的爹娘都被洪水给吞没,在我饿得奄奄一息之时,是十夜给了我一个雪白的馒头。我还记得,那时才十七岁的他浑身洒满金色的阳光,宛如我命中的神祗,向我伸出那只命运的手。” “我不管这只手会将我带到何处,即使是地狱我也无怨无悔。认识他越久,越觉得他的内心是那般的难以走入,他以冷漠的姿态的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 “在我十七岁那年,我无意中发现了他复仇的秘密,我就开始用美色去迷惑他的几个仇人,蔡明德是如此,江泓耀也是如此,包括丁正廷,我接近他的目的也不过是他的爹是杀死十夜的凶手之一,我将他们给骗出来交给十夜,让他报仇雪恨。” “可是两年前,他离开了我,我的心也跟着死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男人像他那样耗去我所有的爱,即使后来再出现和他一般优秀的司马霆,我也心如止水了。金姑娘,你曾说过丁正廷是我的命运,但是你说错了,丁正廷他不是我的命运,南十夜才是,而我却不是他的命运。” 看着婉伶悲哀的神色和坚定的眼神,她知道再多劝也无宜,只是又长叹一声。 “金姑娘,我今日来找你,是希望你不要再恨十夜。就算十夜真的杀了你爹,也是你爹当年种下那种因才有了现在的果。我希望你不要再恨他,也不要再怪他。这两年我想得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其实仇恨的滋味并不好受,冤冤相报的结果只是让恨得以延续下去,自己并不能从仇恨的深海里得以解脱,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将他从仇恨的深海中解救出来,那应该就是你。因为,他曾在留给我的那封信里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替代你在他心中的位子。” ------------ 第53章 故地重游 婉伶说完,转身告辞而去。 风越刮越大,金璎璎望着远方看不到尽头的路,用袖子掩着咳喘了一阵。 自从知道了真相,她也曾想过要去南十夜的家里去找他,可是,想起她曾那样无情的诅咒骂过他,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去见他了,更何况当时她是丁正廷的妻子,她该用什么身份和资格去见他? 所以,在迟疑中她先回了家,不想就遇上了丁正廷卖掉她的事,随后在这王府自然是不能轻易出去的,因为王爷怕她会私自回去,吩咐府中的人不可让她出门,直到最近丁正廷写下休书,庆王才解了门禁。 这庆王放松了戒备,可金璎璎的身体却一天天虚弱下去,长期遭受丁正廷的毒打,以及在外为养活两人而奔波劳累,原本在那夜去等南十夜受了风寒落下病根的身体也就愈发衰弱下去,即便她有想不顾一切去看南十夜的心,也没有那个力气。 而今日婉伶的到访,让她下定了决心,她要去城里找南十夜,我真的很想见见他! ************************************************* 熟悉的黑色门扉,一如三年前一样的庄严; 门上的狮头鼻环,不再像三年之前所见的那样金光闪闪,却让她忆起很多尘封的记忆。 金璎璎被翠屏扶着缓缓走上石阶,翠屏上前敲了敲门。 门缓缓开启,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是孙元修。 “元修?” 孙元修看到她显得很吃惊,继而高兴道:“金姑娘……不,我该叫你丁夫人吧,你终于来了。” 金璎璎凄然一笑,“你还是叫我璎璎吧。” 他连忙将两人让入屋内,两人边走边谈着,金璎璎看着成熟多了的孙元修感叹道:“一别三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姑娘也是。” 两人到了中堂,又寒暄一阵,金璎璎向孙元修问起南十夜的下落,“元修。你家主人最近有回来过没有?” “姑娘知道我们公子不在?” “是,昨日我已见过婉伶,知道你家公子出远门了。” “出远门?”孙元修听着这个词,露出伤感的表情,“要真是出远门就好了,至少还能知道归期。” “你的意思是……” “公子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孙元修低着头很难过的道。 “不会再回来了?” “公子在两年前遣散仆役和变卖田产后,就离开京城。他走的时候留了一大笔钱和这宅子给我,任我处置,还说他以后不再回来了。因此,这里现在就只有我和妻子住。” “妻子?你娶妻了?” “去年我娶了一房妻子,不过这几天她回娘家去看她娘了。”孙元修笑了笑,又道,“因为感念公子的恩情。我一直守着整个屋子没有变卖它,是期待有一天公子心愿得偿后,能够再回到这里。” “元修,十夜能有你这样的家仆,真是他的福气。” “公子一向对我恩重如山,这便是我唯一能为公子做的。” 孙元修看了眼金璎璎,欲言又止。但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开口道:“金姑娘,我希望你在离开这里之前,能随我去趟公子的房间,我有东西要给姑娘看。” “什么东西?” 孙元修却对她道:“姑娘去看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那好吧。”金璎璎起身才走了几步,孙元修看了跟在她背后的翠屏一眼; 。“公子的房间只有金姑娘一个人可以去看,这位姑娘请在堂中等候。” “翠屏,你就等在这里吧。”金璎璎见状对翠屏道。 孙元修领着她来到一间很雅致的房间,虽然窗户全被关上了,房间的光线很暗。但是,依旧看得出里面的陈设井井有序,干净整洁,明显长期有人在打扫。 金璎璎四下打量着,好奇道:“这就是十夜的房间?” “是的,公子平常就在这里看书。” 书桌靠左侧有一个巨大的石像非常醒目的立在那里,那石像很坚硬,雕凿成鹰的形状,形态栩栩如生,很是抢眼。 这个石像引起她注意的并不是这石像的巨大和造型,而是在那鹰的心窝里,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金璎璎不觉走近它,她看清了那心窝里的洞切面并不光滑,好像是无数次用剑戳刺成这样的,她不觉在猜测这洞的来历。 孙元修见她走到了石像边盯着那个石像上的洞在看,不由缓缓道:“这个石像是用世上最坚硬的花岗岩制成的,它代表着公子最大的仇人鹰,公子对他的憎恨就像他次次戳入这鹰胸口的剑痕一样,力气用的多大,恨就有多深。公子每当忆起往昔,恨到不能自己,就会用剑戳刺这个鹰的心窝,来发泄怒气。” 金璎璎看着眼前这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石像,想起爹遗书上的话,这个鹰非但是南十夜的仇人,也是她的仇人,虽然忆不起往昔,但是,想起因为他的杀戮,才害得她和南十夜天各一方,她就恨得不能自己。 孙元修已经走到桌子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方形的盒子,他打开那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叠泛黄的纸张,他将纸张递给了金璎璎,“姑娘,这就是我想给你看的东西,你看看吧。” 金璎璎接过那叠纸张,低头看着面上的那张纸,上面竟然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 字迹大小不一,凌乱不堪。 所有的字迹都写着两个字,笔法狂放,凌乱的排布看得出写字之人当时有种把持的激动。 那些纸张都同样在写着两个名字――璎璎和欣眉。 她认出了这是南十夜的笔迹,她忙揭开这张纸去看下面的那张纸。 下面的纸张上同样写满了字迹,却不再是金璎璎的名字,而是一句话,希望你能幸福。 这张纸皱巴巴的,似乎被揉成团过,随后又被人捋平整的。 她又揭开下面的一张同样的纸,纸上却写着想你想的要哭了。 这张写着想你想得要哭了的纸片,字迹并不工整,看起来有些发抖,之上还有一处泪溅在纸上的痕迹,让被打湿的地方有些卷翘。 她捏着这些纸,望着上面的字迹,手不住的颤抖,目中盈满热泪。 她蠕动着唇,颤声道:“这些字……”; ------------ 第54章 倒药 ------------ 第55章 生与死的别离 ------------ 第56章 迟来的圣旨 ------------ 第57章 永恒的爱(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