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缘途陌路全文第一卷 ------------ 一、待嫁 清宣统元年,都统府。冰火!中文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睿星阁内,年轻男子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一脸怒容。地上满满的都是瓷器的碎片。一屋子的仆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后面有几个人偷偷地抬眼看着他,眼里流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情。只有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男仆拦着他,似乎并没有被他生气的样子吓到。 “好了,三少爷,发泄一下就算了,别让老爷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男仆开口了。 “他不高兴?他又没把我当成亲儿子,我让他高兴做什么?同样是他的儿子,予祥就可以娶郡王府的格格,我凭什么就要娶个当铺老板的女儿?”予睿站了起来,拿起一个茶杯扔到了那个叫阿豪的男仆脚下,于是阿豪便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谁让咱们的出身不如人家呢?你还是认命吧。”一个妇人从外面走进来,苦笑地接了一句。屋里的仆人连忙请安:“梅姨娘吉祥!” “都下去吧!”梅姨娘示意道。仆人们纷纷离开。阿豪向予睿递了个眼色,也离开了。 “娘,我再不济,好歹也是他的儿子,他如此区别对待,叫我怎么能认命?”予睿走了几步,面带不甘。 “睿儿,是娘对不起你,你生气就冲娘发火吧,反正现在屋里也没有别人……”梅姨娘的眼圈开始发红了。 “娘,其实我曾经也怪过你。”予睿看着娘,语气软了下来,“可是身份不同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这也不是娘愿意的。所以娘,这一次你不要去求他们了,让我自己解决,好吗? “我刚刚求过了你阿玛,他给了你一个恩典,让你和二少爷同一天完婚。对于一个庶子,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就不要再抱怨了好吗?”梅姨娘哀求道。 予睿看着委曲求全的亲娘,心软了下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安慰道:“娘,你放心吧,我不再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娘也为我的事累了一天了,儿子送您回去休息吧。” 梅姨娘欣慰地点点头,在儿子的搀扶下往自己的住处梅香苑走去,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儿子嘴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另一边,都统大人安成和福晋颂莲一面悠闲地喝着茶,一面听着下人上报景郡王府送来的嫁妆。 福晋乐呵呵地称赞着:“老爷,你看景郡王多重视这个女儿啊,送这么多的嫁妆。不过也是,也就是王府格格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咱们的予祥啊!” “是啊,娶个多罗格格进门是件好事。可是永梅那个不知好歹的,非说委屈了予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王府格格也是他肖想的?娶了钱老板的女儿已经算高攀了!”老头子说着,脸拉了下来, 福晋忙劝道:“好了老爷,犯不着为他们生气,只是一个汉家丫头生的儿子罢了。老爷让他娶了钱掌柜的女儿,又准许他和予祥同一天成亲,已经对他是很大的恩赐了,他应该会感激您吧?再过几天就是咱予祥大喜的日子了,老爷就高兴点吧; 。” “好好好,我不生气了,颂莲。这些天就辛苦你好好安排儿子的婚事吧。予睿那边也交给你了,不说排场多大,也别比予祥的差太多,我可不想咱西林觉罗家被人说打压庶子。予睿这孩子争强好胜,我可不认为他会感激我。”安成摆摆手道。 景郡王府,浣溪轩。 红衣女子坐在桌旁,拿着绣架绣着一朵未绣完的大红芍药。旁边,一年长妇人笑道:“汐儿,过几天就出嫁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女子放下手中的活儿,微微一笑:“额娘,您就不要操心了,这都统府也算是大家,您还怕委屈了女儿吗?” “汐儿,”福晋语重心长地说道,“在那边不比王府,有阿玛额娘护着你。等你嫁过去之后,别对谁都太好了,知道吗?尤其是二少爷那几个侍妾,你一定要拿出点王府格格的风范来,不乱吃醋,但也别让她们欺负了去。” “孩儿明白。”凝汐有些好笑,这话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 送走了福晋,凝汐收敛了笑容。跟在她身边的大丫鬟有些担心地问道:“格格,那个都统府的二少爷……” “我听说了,”凝汐道,“顽劣不堪,妻妾成群,整日流连于青楼。你是要说这些吧,念儿?” “格格,”叫念儿的丫头开口道,“你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那有什么办法?”凝汐苦笑道,“婚是太后亲自指的,还能悔婚不成?再说,”她看着念儿道,“都统府家大业大,我嫁过去也能给载元挣个好前程。” “所以格格,”念儿道,“您在王爷和福晋面前故作轻松,就怕他们担心吗?” “是啊,”凝汐笑道,“这世间最多余的情绪,莫过于担心了。这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而已。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靠近了念儿道,“可是哪家没有几个侍妾呢?阿玛不也有侧福晋吗?只要我是正妻,就没人越得过我去。这么点道理,你入府多年,怎么还不懂呢?” “奴婢只是不忍心看着格格……”念儿的声音低了下去。 凝汐没有再说什么,念儿太过天真,看来自己这些年把她宠坏了。这个年月,还指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吗?说出这话的纳兰性德他自己不也没做到吗?不过这个她实现不了,念儿倒是有机会实现。是时候跟阿玛说说,把随嫁拨给她的侍卫调动一下吧。 “大姐!”女子的声音传来,让凝汐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慧儿,你来了。” “我来看看大姐,”慧儿抓着凝汐的胳膊道,“过几天大姐嫁人了,我就看不见你了。” “慧儿,以后大姐不在,好好听阿玛额娘的话,知道吗?”凝汐叮咛道。慧儿是她的庶母妹妹,只比她小一岁。慧儿的娘是额娘身边的丫头,生下慧儿没多久就死了,因此慧儿一直养在额娘的身边。额娘除了她这个女儿之外,只有一个儿子。因此和其他的庶出弟妹相比,凝汐和她最为亲近。 ------------ 二、错嫁(上) 成亲当天夜里。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一身大红的嫁衣,头上盖着喜帕,手里紧紧地握着苹果,凝汐和所有的新娘一样,坐在床头静静地等着新郎的到来; 。尽管对这个西林觉罗?予祥的恶名有些耳闻,可她还是有些许期待。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新郎,他会不会和传闻中的,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呢? 白天,她在喜娘的搀扶下,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礼节,已经很疲惫了。可是,想到自己从此为人妇,开始新一种生活,她的心里还是兴奋的。在王府,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格格,在这里,她又会是怎样的境遇呢?她的丈夫会怎样看待她呢?种种关于自己未来的谜团缠绕着她,她红着脸,开始胡思乱想。 门开了,她战栗了一下。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喜帕的下面她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她咬了咬嘴唇,手里的苹果握得更紧了。 “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帕被挑开,她低着头,眼睛偷偷地向上瞄,这是怎样秀气的一个男子,温文如玉,玉树临风,是传说中的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少爷吗?此刻,这个男子正温柔地看着她。她不禁抬起头,触到了他的目光,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她的脸更红了,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这是不是就叫做一见钟情?想到这里,她手一松,苹果已经被喜娘夺去。那喜娘向她微笑了一下,她心怦怦直跳,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继续胡思乱想,忘了接下来的种种礼节。直到喜娘们都退出了房门,只剩下了她和他。她才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她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敢说,任由身边的新郎做什么…… 第二天一早,凝汐被外面的一阵喧闹声吵醒,身边的人已经离开,床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揉了揉眼睛,该起床了,还要去给公婆请安呢。她坐了起来,习惯性地喊着贴身丫头的名字: “念儿,念儿!” 门开了,两个陌生的丫头走了进来,怯怯地说: “福晋,奴婢伺候您穿衣……” “念儿呢?”不见念儿,凝汐有些急了。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再说一句话。 “你们是这里派来伺候我的吧?念儿是和我一起过来的,我习惯她在身边,今天就先让她来伺候我起床吧。”凝汐注意到了两个丫头的反常,以为是自己刚刚说话太冲吓到她们了,便放柔了语调。 “格格,奴婢来了。”门被推开,念儿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她显然刚从外面跑进来,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紧贴着额头。两个小丫头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头垂得低低的。 “念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凝汐坐了起来,问道。 “格格,先梳洗一下吧,回头奴婢再解释给您听。”念儿不愧跟着凝汐多年,用往常的态度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凝汐眼见事情不大对劲,追问道:“我现在就想知道。念儿,照实说,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放心,我会为你做主的。谁敢欺负我身边的人,就是和景郡王府过不去!”说着,凌厉地扫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眼。 其中一个小丫头却抬起了头,说道:“回福晋,受委屈的不是念儿姑娘,而是……”她停了下来,因为另一个小丫头拉了她一下; “哦?那是谁?念儿,你替她说!”凝汐没有为难那两个小丫头。 “格格……”这回念儿也低下了头,“奴婢不敢说。” “说吧,我恕你无罪。”凝汐眼神坚定地盯着念儿,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受委屈的,是……是格格您啊!”念儿不敢看凝汐的眼睛。 “什么?”凝汐蓦地站了起来。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吁了口气,“你们两个都起来吧,给我讲一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福晋。”得到许可,两个小丫头站了起来,跟念儿一起讲起了早上发生的事。 原来,念儿一大早要去伺候凝汐起床,走进新房,却发现里面躺着的不是自己家的格格。一问才知道,二少爷房里的新娘居然是本应该嫁给三少爷的钱小姐。如此推测下来,既然这边的是钱小姐,那么三少爷房里的……也就是说,昨天的两场婚礼让两个新娘上错了花轿,更糟糕的是,由于新娘新郎之前从未见过面,夜里也未提及到自己的身份,便错着洞房了。 “格格,格格……”见主子呆住了,念儿轻轻地摇着她。凝汐定了定神,问道:“那么说,这里是三少爷的房间?昨晚来的,是三少爷?” “回福晋,正是如此。”刚刚说话的小丫头回道。 “念儿,这事阿玛知道吗?”凝汐试图让自己镇定起来。 “回格格,奴婢已经让常大哥去通知王府了,相信王爷一会儿就到了。”念儿扶着凝汐说道。 “好了,赶紧为我梳洗一下吧。”凝汐的声音有些微弱了。作为王府格格,本应该嫁给都统府的世子,现在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个庶子福晋,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她晕晕的。昨夜那个温柔的男子,竟然不是她的丈夫?不,他已经成了她的丈夫。经过了昨晚,她的命运不得不与他绑在一起,躲不掉了。 依旧是一身大红的旗装,凝汐在念儿的搀扶下往都统大人的客房走去。早已听说今天由于错嫁的事情惊动了景郡王府,郡王爷亲自赶到,正在客房里发落都统府的人。都统爷安成已经召集了所有的人过去给王爷赔不是。 路过了一片花园,念儿指了指开得正旺的牡丹,在自家格格的耳边说道:“格格,您看这里的花开得多好啊!” “是吗?”凝汐放慢了脚步,捻起了一片花瓣玩弄着。 “格格如果喜欢这花,奴婢回头采些来。”其中一个小丫头附和道。 “你叫什么名字?”凝汐把玩着花瓣,问这个小丫头。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刚刚先开口说话的那个小丫头吧。 “奴婢名叫澜儿。” “奴婢名叫芷儿。”另一个小丫头也开口了。 “我知道了,再走慢点吧,这会儿我没有心情去见他们。等所有的人到齐了再说吧。”凝汐吩附道。 ------------ 三、错嫁(下) 念儿应下来。<冰火#中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却听前方的草丛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格格,那边有人说话。”念儿突然瞪大了眼睛,悄声在凝汐耳边说道。 “澜儿,芷儿,你们守在这里,有人来了告诉我一声。念儿,我们去看看。”凝汐当机立断,边说边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草丛深处,赫然站着昨晚的那个新郎,旁边还有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两个人没有意识到凝汐来了,依然在商量着: “阿豪,参与那几个婆子都打发了?”予睿低声说道。 “少爷放心吧,我给她们的钱足够她们养老了,这么大的事,说出去对她们也没有好处啊!”阿豪一脸自信。 “一会儿见了王爷别露出马脚,让人家的嫡女跟了我这个庶子,也对不住他们。” “明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嘛!” “不行,太忍让了他们就会发现是咱们做的!”予睿有些急,“你就和以前一样,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王爷要是怪起来,就显示出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 “知道了,少爷,阿豪什么时候让少爷失望过?咱们快过去吧?人都已经到那里了,就差三少爷了。”阿豪狡黠地笑着,跟在予睿身后,离开。 躲在草丛另一边的凝汐呆呆地一动不动,居然是他做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她不敢置信昨夜那个温柔的男子会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怎么办?告发他,让阿玛为她做主?从刚刚听来的谈话中,她完全可以找到证据:以王府的实力,只要派人去查一下昨天婚礼经手的婆子,尤其是今天失踪的那几个,就不愁不会真相大白。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不愿意这么做,她不愿意毁了那个男子,虽然那个男子可能毁了她终身的幸福。 念儿见主子一直没有反应,便轻轻摇了她一下说:“格格,要不要去告诉王爷?” 打定主意,凝汐回过神,转向念儿:“不,不许告诉任何人!一会儿就跟她们两个说,是两个下人乱嚼舌根,被我说了一顿,知道吗?” “可是格格,你被他们算计了啊!这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啊!”念儿有些不甘心。 “可是我说了又能怎么样,改嫁给二少爷那个草包吗?不如卖个人情给三少爷,以后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一些。”虽然这么说,可是想到昨夜的一切,她的脸上有些烫烫的,她觉得自己帮他绝不是买人情那么简单。 “奴婢明白了。”念儿垂下眼帘,扶起自家格格上路。 客房里,王爷坐在上座,气呼呼的。都统爷站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地说道:“王爷,是我们不好,让格格跟了那个逆子。但事情已成定局,求王爷不要再追究了。王爷放心,我们都统府会以嫡子福晋之礼对待格格,绝对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 “是啊,王爷,”福晋接口道,“予睿也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当然会疼他。只要格格嫁进府,我们一样会疼爱格格的。如果予睿的身份不够,我们可以提一下啊。况且予睿这孩子很有天分,挣一下军功什么的,也是可以配格格啊!” 予睿上前一步,却被梅姨娘拦了下来。梅姨娘走上前,跪了下来,恳求道:“大人,福晋,请饶过睿儿,一切都是奴婢的错。王爷开恩放过其他人吧,奴婢愿意一人为都统府顶罪。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啊!” 凝汐走进来,正好一个茶杯落到了她的脚边,一下子四分五裂。都统夫妇都在低声下气地对他好言相劝,一直赔着不是。地上还跪着一个妇人,予睿想要去扶她起来,却被身边的仆人拦着。这大概是予睿的亲娘吧。见凝汐来了,予睿停了下来,盯着她看了许久。旁边的阿豪若有所思地看了凝汐一眼,便迅速低下了头。站在后面那个长相白嫩的微胖的男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二少爷,他身边站的那个柔弱的女子,想必就是和她一起嫁进来的那个钱小姐了。 “汐儿,你应该也知道了吧。你放心,阿玛一定会为你做主!”王爷转向了凝汐。 “阿玛,您打算怎么处理?”凝汐走上前,站着的人自动给她让路。走到予睿身边时,她特地看了他一眼。予睿对上了她的目光,却没有任何表情。 “你好歹也是太后指的婚,都统府违背了太后的意思,理应受到惩罚。”王爷说着,看了都统夫妇一眼。都统爷还在不住地说王爷息怒。 凝汐看了看下边的人,个个都不敢说什么,想是不敢得罪景郡王府,便道:“阿玛,我看这事还是将错就错好了。” “什么?”凝汐平静的话语如同一颗炸弹,景郡王蓦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道,“这怎么行,咱们景郡王府好欺负不成?” 凝汐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王爷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悄声说道,“阿玛,昨晚一切已成定局,女儿已经是三少爷的人了,嫁给三少爷,大概是汐儿的命吧。” 说到这里,她附到王爷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皇上还是个孩子。况且洋人控制着朝廷,世道不太平,像指婚这种小事太后是管不来的。我们要是把事情捅了出去,又有什么好处,徒增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罢了。” 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予睿一眼,继续道:“自古以来好女不嫁二夫,即使罚了都统府,汐儿难道能要改嫁吗?我想,都统大人是个贤臣,想必都统府无论哪个少爷,应该都是好的。如果三少爷好好待我,我应该没有吃亏吧。”说完,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予睿一眼。后者一脸不敢置信,他身边的阿豪也僵住了。 “汐儿,你真的这么想?”王爷问道。 “是的,阿玛,不然还能怎么办?” “那不罚他们了?”王爷不甘心。 “我已经嫁到这个家来了,罚了这家人,不免伤了和气……”凝汐答。 王爷想了想,站起身道:“好吧,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我就不罚你们了。不过,你们已经让汐儿受了委屈,是不是该补偿她一些什么?” ------------ 四、解决 都统爷忙道:“一切听王爷的吩咐。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至于予睿,我给他额娘提升一下分位,做侧福晋,怎么样?” 王爷道:“也罢,你们要给汐儿多配一些下人伺候; 。格格的饮食起居,都要按照嫡子的福晋之礼进行!汐儿每月的份例,也要提高两成。另外……” “阿玛,这样不太好吧……”凝汐小声在王爷耳边提醒着。王爷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一会儿我写张字据,你们都按上面的做!汐儿,去准备笔墨!” 凝汐无奈地笑了笑,无言以对,她这个阿玛,太执拗了。 “一定照办。”都统爷赔笑着拉了拉福晋的袖子,起身谢恩。 “这会儿本王没事,走,带我去这位三少爷的住处看看!”王爷吩咐道。 “阿玛……”凝汐见事情不妙,忙阻拦道。 “快去!”王爷没有理会凝汐,自顾自地向安成呵斥道。 “还不快备轿!”安成对身边的下人说道。 “备轿倒不必,我走着去,有人带路就好。”王爷道。 睿星阁内,王爷环顾四周,不禁皱起了眉头。“屋子里的摆设该换一批吧?”王爷忍不住道。 “是是是,这就换。”安成对身后的福晋道,“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换,一定换。”福晋对王爷客客气气地说道。 “看这屋子旧的,以前没怎么住人吗?这地气,不太好啊。”王爷说着,眼睛打量着微微裂开的墙面。 安成和福晋对视了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站在他们身后的予睿撇了撇嘴,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王爷看在眼里,心下了然,转过身道:“能不能给我的女儿换一个住处?” “这……”安成看向福晋。福晋忙说道:“王爷,我那几个女儿都出嫁了,房间倒是空了下来。要不让格格委屈一下,在那几处选一个住下,可好?” “随我看看吧。”王爷道,又转向凝汐,“你先在这里等着吧,一切自有阿玛处理,你等着结果就是。” 凝汐想要出口阻拦,却被王爷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得怏怏作罢。 王爷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予睿一眼,便折了回去,停在他面前道:“你就是那个三少爷,叫予睿的?” “是,王爷。”予睿福了福身,“给岳父大人请安。” 王爷本来有些气恼,见予睿没有叫他“阿玛”,心里的不快倒少了些。“你给我带路吧,我倒要亲眼看看,你能不能配得上我的女儿。” 解决了一切之后,王爷没有再去睿星阁看凝汐一眼,而是直接离开。然后,凝汐听说,梅姨娘成了侧福晋。而钱小姐的身份实在配不上予祥,只做了庶福晋。 而之前嫡福晋大女儿的住处被王爷选中,原来的牌子也摘了下来,准备按照以前在王府中的样子,改成“浣溪轩”; 。听说为了这个,都统爷第一次向王爷提出了异议,说在外面的大少爷名为“予轩”,为了避讳能不能改一下。王爷也应允了他的小要求,改为“浣溪居”,美其名曰“格格府”。 只是都统爷的大女儿出嫁多年,很久未回来,住处也很旧了。都统府应王爷的要求,把住处修葺一新,再让凝汐搬进去。这段时间,凝汐暂住睿星阁。 凝汐听着念儿讲起这些事,又看看字据,不禁失笑,阿玛这么做真是多此一举。自己贵为格格,他们敢怎么怠慢?字据的最后一条更让她无语:如果西林觉罗?予睿亏待了格格,凝汐有权携所有嫁妆和离出府,且都统府要另付给凝汐白银一百两。 “格格,王爷真会选地方,”念儿笑道,“那会儿出了睿星阁,他直接去了这府上大小姐那里。这位大小姐是嫡出,是都统爷第一个孩子,在府上的时候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和格格在王府时差不多。” “算了,好歹也是阿玛的心意。念儿,拿去锁到我柜子里吧。”凝汐把字据递给念儿道。 如果能用身份换来一个真心疼自己的丈夫,也是很值得的。凝汐这样安慰自己。可是,昨晚的那个男子算计的她的事实,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她站了起来,起身准备出门――她想亲自听他解释。 “格格,三少爷来了。”思索间,澜儿走进来通报道。 “让他进来吧。”凝汐坐下来道,收起了刚才的表情。来得正好,她正要去找他。 男子走进来,看到眼前这个高贵美丽的女子,不禁低下了头。刚刚这个女子还在为他求情,现在却直视着他,看不出表情。予睿鼓起了勇气,一下子跪了下来。 凝汐吓了一跳,在她的教育里,以夫为纲,哪有夫君给她下跪的道理?印象里,只有公主才有资格接受夫君的跪拜。即便是他有错在先,下跪这种做法也太过了。 “你……”凝汐往后退了一步,想到要说的事情,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格格,感谢你今天在王爷面前为我求情,请受予睿一拜!”男子行了个礼,坚定地说。 “快起来!”定了定神,凝汐上前去扶他,可是他不肯站起来,只是说道:“请格格听我把话说完。” 凝汐忙说道:“有话起来说吧,你好歹是我的丈夫,让别人看见你跪我,与你与我都是不好的。” 见凝汐一脸真诚,予睿缓缓站起,说道:“我额娘本是伺候别人的丫头出身,别无所求,今日由于格格的缘故做了侧福晋,实乃意外之喜。我本是庶子,身份实在是配不上格格。幸得格格垂怜,自当感激不尽。我发誓,今生愿为格格做任何事情!从此,我整个人,我这条命,从此都是你的。” 凝汐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禁咽下了要说的话。她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这事情今天就这么过去了吧,别忘了,是我让它过去的,不是你。”后半句饱含深意,也不知道予睿会不会听得懂。 予睿见状,向她一拜,说道:“谢格格恩典。格格大恩,予睿没齿难忘。” ------------ 五、府中事宜 这之后,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此时,念儿早已带了众丫头退出了房门,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凝汐有些不知所措,出嫁前额娘教过她如何治家,教过她如何对付丈夫的侍妾,却独独没教过她,在两个人独处时,如何克服那份羞涩。 “格格……”予睿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如果格格没别的事情,那我告退了; 。”说完顺势要走出去。 “站住!”凝汐叫住了他。予睿有些吃惊,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凝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以后别叫我格格了,叫我汐儿吧。” “嗯?”予睿回过神来,回敬了一个微笑。他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汐儿。” 凝汐见他局促的样子,有些好笑,这个男人比她还不自在吗?貌似他屋里一个侍妾都没有呢,这倒是很好。她抿了抿嘴唇,逗逗这个人还真有意思。 漪莲苑,嫡福晋的住处。 外面守了不少人了,屋里只剩下了颂莲和她的贴身丫鬟巧荷。 颂莲坐在椅子上,手中狠狠地绞着帕子。巧荷站在她身边,手里端了一个装满新帕子的托盘。 “巧荷,你说,我这个嫡福晋是不是很失败啊?”颂莲开口了。 巧荷道:“福晋,奴婢倒是觉得没必要和他们这些人生气。只要您的位置不动,她们那些妾地位再高,又能把您怎么样呢?即使予睿少爷娶了格格,他们还不是应该叫您一声额娘啊!” 颂莲把手里绞烂的帕子往地上一扔,道:“这些道理我也懂。我们这些女人,谁敢指望男人这辈子就在乎你一个啊?想当年,我怀着祥儿的时候,婉平偏偏也在这会儿怀了孕。当时我太大意了,居然没想到那个贱人居然会催产生下了长子。唉,有些事真的不能不防啊!” 巧荷递过一条新帕子道:“福晋,您又提这件事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婉平虽然母凭子贵做了侧福晋,可她也得到报应了啊!因为催产落下了病根,予轩十岁时她就去了。予轩那小子早就咱们被打发到国外去了。现在这世道那么乱,说句不吉利的话,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将来这王府,还不是予祥少爷的。” “予轩是解决了,可是予睿毕竟娶了格格……” “福晋,三少爷和予祥少爷更没法比了。大少爷的额娘好歹是个旗人,可是现在这位梅侧福晋呢?不就是个丫头嘛!连姓什么都没人知道,还不是趁着福晋怀孕的机会爬到了大人的床上。这种人,生了儿子已经是烧高香了,更是掀不起什么浪来。福晋您就放心吧,您表现得越大度,大人就越敬重您。您的位置,谁也抢不去。”巧荷说完,狡黠地笑了一下。颂莲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睿星阁。 凝汐坐在书房,微笑地听着侍卫常升汇报着关于都统府的情况。 “三少爷的生母只是个粗使丫头吗?连姓甚名谁都没有人知道?”凝汐惊讶道。 “是的,格格。她现在的名字还是她来了以后嬷嬷给她取的。”常升回道。 凝汐继续听着,眼里的神情越发不敢置信。 “等等,他都十八岁了,居然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凝汐问道。 “回格格,确实没有; 。想必……”常升犹豫片刻,继续说道:“想必是因为身份低,嫡福晋没给安排吧……” “我知道了,你继续说。”凝汐示意道。 “大少爷予轩二十岁,侧福晋董佳氏所生,四年前娶郭佳氏,新婚当天离家出走,据说是出国了……二少爷予祥比大少爷小一个月,嫡福晋富察氏所生;三少爷已经说过了,十八岁,腊月十三出生。嫡福晋富察氏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也就是格格府原来的主人,二十二岁,已出嫁;小女儿和三少爷同岁,也已出嫁。剩下了庶出的女儿也嫁了。如今府中只剩下了两个少爷。” “这个郭佳氏真够可怜的。”凝汐喃喃地说。 “回格格,由于不方便去查女眷,所以没打听太多关于大福晋的事情。”常升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凝汐吩咐道,顺便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念儿,果然,这小丫头低着头,脸色绯红。凝汐不禁笑了。 于是她笑道:“念儿,你去送送他。” “格格……”念儿懵了。 “去吧。”凝汐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念儿顺从地跟着常升的身后走了出去。 凝汐笑着摇摇头。她早就看出了念儿的心思,因此在出嫁前她特地向阿玛提出,把常升也加到随嫁的侍卫名单里。她很想为念儿做主,可是她不知道常升的心思。万一常升不喜欢念儿,念儿嫁过去不是受委屈吗?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多给他们接触的机会。只要他们不犯规矩,这点小事她还是愿意成全的。 想了想,凝汐唤道:“澜儿,芷儿?” “格格有何吩咐?”澜儿和芷儿走过来,朝凝汐盈盈一拜。 “大福晋住哪里?我去拜访一下大嫂。”凝汐吩咐道。 “是,格格,”澜儿道,“奴婢这就带格格过去。” 轩纨阁。 凝汐一进屋,就看见两个女子在亲密的交谈。其中一个她见过,阿玛来发落的那天她也在场,大概就是一起嫁过来的钱小姐了。另一位没见过的就是大福晋吧? 凝汐盈盈一拜道:“两位嫂嫂吉祥。” “快起来!”未见过的那女子走过去,扶起她说道,“这位就是景郡王府的那位格格吧?快起来,我怎么担得起。” 凝汐笑道:“无论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您是我的嫂嫂,我行礼是应该的。” “是三福晋吧?”钱小姐走过来,握住凝汐的手道,“上次见面还未来得及和你说说话。我是和你一起嫁过来的,你叫我绣文好了。” “绣文,还有大嫂,”凝汐道,“以后叫我汐儿吧,不要叫我格格了。” “叫我如锦吧。”大福晋握住了凝汐的另一只手道。“都是自家人,就不要客气了,快坐下。” ------------ 六、初来乍到 凝汐被她们拉到桌前坐了下来。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绣文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正和大嫂下棋呢,大嫂总是耍赖,你可要给我评评理。” 凝汐笑着看着桌上的残局,没说什么,只是移动了一下桌上的白色棋子,这一下胜负分明,白棋反败为胜。 如锦笑道:“看吧,汐儿还是帮着我这个大嫂的; 。” 绣文撇了撇嘴道:“什么嘛,汐儿怎么不帮我,你我可是同一天嫁过来的!” 凝汐道:“两位姐姐误会了,汐儿只是随便动了一下,并不知道谁是哪一方。” “汐儿姐贵庚几何?”绣文道,“我今年十五。” “我十六,”凝汐笑道,“看来我要叫你妹妹了。” “你们都是我的妹妹,”如锦道,“我十七。” 三个女子都笑了,同是府中人,也没有什么隔膜,很快熟络起来。凝汐和绣文索性不走了,直接在如锦这里用了晚膳,反正大少爷不在,也方便她们两个在这里逗留。 等到念儿找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凝汐这才想起该回去了。告别了两个女子,凝汐表示,她一有空就会过来的。 凝汐一走,绣文叹了口气。她家的那位,恐怕她在这里过夜也不会找过来吧? 回到睿星阁,凝汐一眼见到予睿坐在那里,便开口道:“是三少爷来了啊,久等了吧?” 予睿有些好笑,他抬起头说道:“什么叫做我‘来了’啊,这里本来就是我家啊!” 凝汐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是啊,这里不是王府,而是都统府。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局促,但很快恢复了神色,说道:“既然三少爷没什么事情,那汐儿就先进去了。”说完往里面走去。 “等等!”予睿叫住了她。凝汐回过头,见予睿一脸笑意地说道:“你也不要叫我三少爷了,叫我予睿吧。” 凝汐点了点头。予睿见她未动,便问道:“听说你一整天都在大嫂那里?” “是啊,”凝汐道,“一个人呆着没啥意思,就随便走了走。” 予睿点了点头,说道:“大嫂那里可以常去坐坐,有时间你也去陪陪我娘吧。” “好的,三……予睿。”凝汐忙改口道。 “福晋那边你也要定时请安,”予睿叮嘱道,“去了之后小心些,别让她挑出什么错处。不过,你的身份在那里,我想她也不会怎么为难你。” “她经常为难你吗?”凝汐忍不住问道。 “倒也没怎么为难,”予睿苦笑道,“我白天处理一些杂事,晚上才回府,几乎见不到她。”只是可怜了娘,每天受她的气。予睿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告诉了汐儿又能怎么样?她初来乍到,根基还不稳,怎么能有空保护自己的亲娘?先让她学会保全自身才好啊! 凝汐点了点头:“多谢三……予睿你的提醒,我以后的生活还要靠你多多照顾。” 予睿笑道:“这是什么话,你我是被绑在一起的人,你的安危直接影响到我,我哪里不会护着你啊。放心,要是嫡福晋欺负你,找我好了。” “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 。”凝汐忍不住说道,“我没有兄长,一母同胞的只有一个弟弟。能听到这种话,我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话实在暧昧,她恨自己口不择言。 予睿站起来,一步步地靠近她。凝汐被挤到了墙边,再没了退路。念儿早已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房门。凝汐有些不好意思,她忍不住说道:“三少爷,别这样,外面还有人呢。” “那又怎么样?”予睿一把抱住了她说道,“你是我的福晋,谁敢说什么?”顿了顿,他狡黠地笑道,“又叫我三少爷了是不是?” 凝汐哑口无言,又被他抱着,动弹不得。予睿见她一副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之前自己被嫡福晋打压着,身边连个通房还没有,现在他是第一次接触女人。这个格格他很喜欢,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如此吧? “你在王府的时候喜欢做什么?”予睿突然问道。 “什么?”凝汐被他突然的询问惊呆了,想了想,她缓缓回答道,“也没什么喜欢的,平时学些女红,管家什么的,倒还没留意自己喜欢的事情。” “吟诗作对怎么样?”予睿问道。 凝汐摇了摇头:“只学过一点。从小,阿玛更多是教我骑马射箭什么的,他说,眼下世道不太平,学那些琴棋书画也没啥用,倒不如学一些实际的。” “说得也是,”予睿道,“咱满洲人是马背上长大的,理应维持以往的传统才是。可惜近些年来汉人的文化更多了一些,满人的反倒不那么受重视了。” “是啊,”凝汐喃喃地说道,“眼下洋人当道,把京城搞得乌烟瘴气的,这太平日子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啊。”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予睿说着,抱着她的手更紧了。 “我不怕,”凝汐道,“比起这样躲着,我倒是更想痛痛快快地和他们打一仗。” 第二天一早,给嫡福晋请过安之后,凝汐回到睿星阁。予睿不在,凝汐百无聊赖地来到他的书房,顺手翻起他桌面上的书来。 “《资治通鉴》,他居然还看这个?”凝汐拿起书,翻了几页。印象里,她只见过阿玛读这本书。她以前好奇也拿来读了一下,可是没翻几页就觉得头疼不看了。据说连当今太后都不看这个,所以在她看来,肯读这本书的人绝对不简单。 “格格,”澜儿走了进来,“三少爷身边的阿豪求见。” “让他进来吧。”凝汐道。 阿豪低着头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个托盘,说道:“格格,这是三少爷送来的骑马装。” “骑马装?”凝汐起身走上前,翻了翻盘子上的衣服,问道:“三少爷让我去骑马?” “回格格,三少爷说,他在马厩里等你,如果格格没有别的事情,希望您能过去。” “这个……”凝汐的脸又微红起来,“那好吧,我去换衣服,一会儿你们带我过去。” ------------ 七、赛马 一身大红的骑马装,凝汐来到了马厩,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子。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他站在马厩里,远远见到她,便欣喜地招呼道:“快过来!” 她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着他的脸,笑道:“三少爷好有兴致啊!” “我不是告诉过你叫我名字吗?”他笑笑,指着马棚道,“如果汐儿愿意和我一起去,就挑一匹马吧!” 凝汐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便向马棚跑去。这几个月一直忙着出嫁的事情,已经好久没骑马了。 马厩不是很大。凝汐转了转,在一匹雪白的马面前停了下来,打量了一下,试探地问道:“这匹怎么样?” 阿豪忙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福晋,这匹马……” “它叫风儿,”予睿向阿豪示意了一下,“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凝汐看到了他们主仆的互动,有些不好意思了:“算了吧,三少爷,我还是不要夺你所爱了。我再另选一个吧!” 予睿走过去,把拴着风儿的缰绳塞到了她的手中,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的声音说道:“你的人都是我的了,我怎么会舍不得一匹马呢?你说是吧?”凝汐的脸蓦地红了,低着头匆匆牵出马,然后骑上马飞快地离开。 予睿也牵出一匹马,喊了一声“等等我!”他说着,一脚跨上马背,朝着凝汐离开的背影追去。 郊外,满地的青草深深地没过了马蹄。马蹄声,风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静静的山谷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抛却了种种不快,羞怯,此时此地的气氛,让人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予睿坐在马上,看了看和他并排却和他隔开一点距离的凝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喂,都跑了这么久了,你就真的打算这么一直都不和我说话吗?” 凝汐转过头,问道:“那你想说什么呢,三少爷?” “又叫错了,”予睿笑道,“叫我予睿。” “额……予睿。”凝汐应答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在生气吧?”予睿笑道,“要不要下来歇一会儿啊?” “我才没生气呢,下来就下来!”说着,她一下子跨下马。 予睿也下了马,赶了马到一边去吃草,自己在草地上躺下,并示意凝汐到他身边来。 凝汐走了过去,在距离予睿四五尺的地方坐了下来; 。予睿看了看她,笑道:“你就那么不愿意靠近我吗?” 凝汐低着头,嘟囔道:“男女有别啊!”见予睿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她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只是不适应身边多了个男的而已。哦,不不不,只是现在跟你还不熟,一时还没办法完全接受你。可能以后就不一样了吧。” 予睿收敛了笑容,说道:“如果你嫁的是二少爷,还会接受不了吗?” 凝汐见予睿误会,忙解释说:“你是说这个啊?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就不会向阿玛求情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说了,对我来说,你跟他也没啥区别啊,反正我之前都没见过。”我只认和我圆房的人而已。她心里默念道,当然,她没有说出这句让她脸红的话。 予睿叹了口气:“我跟他没区别?这话如果被府上的人听了去,恐怕又是一番是非吧。”听了这话,凝汐低下了头,摆弄着手上的草叶。出嫁前,她是王府倍受宠爱的嫡长女,可能没办法体会予睿作为庶子的心情。她想到了自己的庶母妹妹慧儿。平日里自己念在她母亲是自己额娘陪嫁丫头的份上,对慧儿颇加照顾。也不知道自己不在这几天,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其他几个姨娘欺负了去。等我在都统府站稳了脚,一定把她接来住几天。 予睿不再看她,自顾自继续说道:“因为我娘身份低,我在府上的地位远远不如那个二少爷。他可以做的,我却偏偏不可以。从小,娘就教育我隐藏起来,不要让自己的锋芒盖过那个二少爷。我可以不学无术,可以平庸无能,却偏偏不可以有才华有志向,她说这才是庶子的生存之道。我大哥就是一个例子。他倒是勤奋上进,可还不是被那个嫡福晋逼到了国外。这都四年了,却一点音讯都没有。在这种世道下,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凝汐颇为感慨,问道:“我听说了,是大嫂嫁到府上那天他离开的。大嫂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吧?” “可想而知啊,应该不比我好多少吧!”予睿感叹道,“听下人们说,她那里基本上没有人去。你常去她那里坐坐倒是合适。尽量不要去找二少爷的那些女人,据说她们一个个都不好惹,天天闹着吃醋。即使是和你同一天嫁过来的那个,也最好少接触。” “我知道,现在你的敌人自然也是我的敌人,我自会少接触的。”凝汐道,“我虽然是嫡女,却也接触过王府上几个姨娘和庶出的弟妹。我额娘治家比较严格,她说,这就是正妻的生存之道,所以庶出的弟妹受委屈也是难免的。”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予睿,向他挪近了一些,距离却依然还有两尺左右。坐稳后,她补充说:“不过我既然嫁给了你,自然是帮着你的。不过,你可要对我尊重点,不许让小妾欺负到我的头上!” 予睿扑哧一声笑了,靠近了她,拉着她让她躺到了自己身边。他轻轻地说:“你要是再躲着我,我就带个妾回来,等格格府修好了,就让她住进去。” “你敢!”凝汐转过头,却一下子对上了予睿灼热的目光,她连忙躲闪开来。予睿也意识到刚刚的失态,便收起了目光。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一次,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个人很快又聊了开来。凝汐讲了她的阿妈额娘,她的弟弟王府世子以及和她要好的庶母妹妹慧儿。而予睿则讲起了他的娘,一直陪伴他马儿风儿以及他经常骑着风儿到这里释放的日子。他们就这么一直聊着,直到夕阳的余晖洒在了这片草地上。 ------------ 八、乘风 “回去吧。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予睿边说边跨上马。凝汐抬起脚,准备跨上风儿,却被予睿一把捞到了自己的马上。凝汐身子僵了一下,忙说道:“三……予睿,快放我下来,这样不好啊!” “怕什么,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啊; !”予睿在她耳边说道。她不再挣扎,任由予睿抱着。她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其实这样很不错啊!从这几天打听的情况看来,那个二少爷予祥除了长得好出身好,几乎没有别的优点,整天不学无术,拈花惹草,他院子里已经有好多女人了。这个予睿倒是比他强……那么一点吧!他长得也不丑,貌似还有点才学,最重要的是,没有妾啊!反正他现在对自己不错,婚礼的事就见鬼去吧!没能嫁给二少爷这个草包,她没准还要感谢他呢! “愿意和我一起受苦吗?”予睿突然问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耳边满是风声,凝汐喊道。 “汐儿!”予睿喊道。 “予睿!你说什么!” “再喊一声,我的名字!” “予睿!”凝汐兴奋地喊道。 “汐儿,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吃苦!”予睿加大了嗓音。 “愿意!”凝汐兴奋地喊道。 “再喊一遍!” “我愿意!” 予睿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他抱紧了凝汐,喊道:“抓稳了,我要加速了!” “快加速吧,这样才有意思!”凝汐放开嗓子嚷着。 落日下,风儿跟在他们的身后,和他们一起,绝尘而去。 睿星阁外,阿豪和芷儿早就等在了门口。阿豪狡黠地看着自家主子,满眼笑意。予睿伸出手,拉着凝汐下了马。等到凝汐站稳后,他放下她,走到阿豪的身边,弹了下他的头,嗔怒道:“笑什么笑,没见过男人陪自己的福晋吗?等你娶了澜儿,我可要笑个够。” “澜儿?他跟澜儿?”凝汐惊异道。 “是啊,”予睿回答道,“就是在你房里伺候的那个澜儿,以前是伺候我娘的,你嫁过来了就拨给了你。他们两个,是从小指腹为婚的。” “那我可要恭喜你们了,”凝汐笑道,“我一定给澜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谢三福晋恩典!”阿豪忙道谢道。 “念儿怎么不在?”提到澜儿和阿豪的婚约,凝汐本想借此话头给念儿一个暗示,找了半天却不见念儿的影子。 “念儿姑娘在小厨房呢,”阿豪道,“她怕格格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非要亲自下厨。” 回到房间里,澜儿和芷儿摆好了桌子,端上了晚膳。予睿有些歉意地说道:“这是庶子的规格,和你在王府的时候肯定没法比了。不过你的身份放在那里,阿玛特许了,你想吃什么可以吩咐厨房给你单独做。” “不要麻烦了,”凝汐舀了一小碗汤放在予睿面前道,“在王府时阿玛就教育我们,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浪费; 。菜多了也没什么用,还要倒掉。” 予睿端起那碗汤道:“早就听说景郡王为人节俭,治家有方,果然名不虚传。” “三少爷过奖了……”凝汐话未说完,嘴就被予睿夹过来的一块糕点塞住了。只见予睿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说道:“还叫三少爷,不长记性。” 凝汐被予睿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好半天她咽下那块糕点,心知被耍弄了,便负气夹起一块辣椒,直接塞到了予睿嘴里。 这下子予睿脸通红,眼泪也流了出来。阿豪忙倒了一杯水,说道:“福晋,三少爷从来不吃辣的。” “啊,对不住啊。”凝汐忙把水递给了他。 “不妨事,不妨事。”予睿咳嗽了几声,摆摆手道,“你第一次喂我吃东西,怎么也要给点面子吧?” 凝汐脸红了,不禁低下了头。 予睿停止了咳嗽,见自己新娶的爱妻一脸娇羞的样子,忍不住抚上了她的脸。在场的几个下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转过头去。 予睿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嘴唇渐渐地向她靠近。她没有躲开,而是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就在二人嘴唇相碰的一刹那,却见他的另一个下人阿德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打破了暧昧的气氛。予睿自觉扫兴,一脸不快地问道:“什么事情,让你急匆匆的?” 阿德忙跪下道:“回三少爷,三福晋,嫡福晋来了。” “这个时间过来?”凝汐一扫刚才的羞赧,正色道,“她不在自己住处用晚膳,来这里做什么?是我早上请安时没做好吗?” “大概是我们回来晚了,错过了‘她的’晚膳时间吧。”予睿冷冷地说着,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只见嫡福晋一身墨绿色的衣服,在巧荷的搀扶下慢慢地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丫鬟嬷嬷。予睿和凝汐忙行了个礼道:“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嫡福晋坐下来,摆了摆手道。眼见餐桌上一片狼藉,还未来得及收拾,她笑道:“不愧是新婚夫妻,整天忙着恩爱,连晚膳都晚了呢。” 凝汐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有些气恼,却不好发作,只能紧紧地攥着帕子。倒是予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站到凝汐的面前,面色平静道:“额娘说笑了,想必额娘用膳每天都很准时,体会不到用膳晚了的滋味吧。” 嫡福晋习惯了予睿的不尊重,也不气恼。她走到了凝汐的身边,打量着她,笑道:“这就是那位多罗格格吧?怪不得放着好好的嫡子福晋不做,偏偏要跟定了一个庶子。早听说景郡王治家有方,也不过如此啊。” 凝汐得到了丈夫的鼓励,也不打算再客气。她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笑道:“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阿玛关心朝廷之事,这府中的诸如用膳这类小事应该归额娘所管吧。如此下来,额娘的治家之方该不该怀疑呢?” “是啊,所以我今天才来这么一趟,”嫡福晋道,“格格初来乍道,不懂规矩也是难免。额娘我特地带了嬷嬷过来,教格格一些规矩。” ------------ 九、惩罚 “多谢额娘关心,”凝汐又是一拜,笑道,“汐儿有幸见识一下府上的规矩,若赶得上景郡王府,汐儿一定让她们教教王府上的人,将都统府的做派发扬光大。<冰火#中文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嫡福晋看着她,不语。凝汐也直视着嫡福晋,不卑不亢。 嫡福晋突然笑了,她走近凝汐,附到她的耳边道:“很聪明的一个女子,可惜不肯为我所用,偏偏要帮助不该帮的人。” 凝汐笑了,平静地说道:“汐儿自知福薄,帮不了额娘什么忙。况且汐儿嫁入府中只求平安终老,不想掺和进是非之中。嫁给三少爷是命运使然,怪不得旁人。若有什么考虑不周之处,还望额娘念在汐儿年轻不懂事的份上海涵。” 嫡福晋凑近了凝汐,低声说道:“你真的以为嫁给三少爷是‘命运使然’吗?”不顾凝汐惊异的目光,嫡福晋转向予睿道:“睿儿,你可不是初来乍到的,这次你的福晋不懂规矩,主要还是你管理不周。你就抄写十遍《金刚经》,明天一早交给我吧!” “是,额娘。”予睿应答道。 “管好你自己的人,别出闹出什么笑话,”嫡福晋轻蔑地看了凝汐一眼,继续说道,“只会哄丈夫开心,没有其他本领的女人,我们西林觉罗家要不起。” 凝汐依旧沉浸在嫡福晋刚才的话语中,并没有听见嫡福晋这句话。难道嫡福晋知道了什么吗?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帮予睿把他的破绽都打理好了,难道是予睿那边出了什么漏洞吗? 直到嫡福晋离开,凝汐还是愣在那里,予睿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道了声:“恭送额娘。”这一次嫡福晋没有为难她,只是又斜眼扫了她一眼,缓缓地走出门。 “汐儿,你怎么了?”予睿拉住她的手,问道,“刚才嫡福晋离你那么近,她小声对你说什么了吗?” 凝汐怔怔地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对他说。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不行,自己已经向阿玛求情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要是现在提起来,又算什么呢?这个道理嫡福晋应该也明白,要是她真的知道,大可在阿玛来的时候就说出来。嫡福晋应该是想挑拨他们夫妻关系,故意这么说的吧?对,一定是这样。 这样想着,凝汐收敛了情绪说道:“没什么,只是嫡福晋看不顺眼的是我,却让她罚你,我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 予睿笑道:“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没来的时候她经常找我的麻烦,都习惯了。况且,”他抚摸着凝汐额前的碎发道,“骑马是我请你去的,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一点都不用自责。” 凝汐点了点头,她跟着予睿走进书房,站到桌前,拿起砚台道:“那我替你研磨吧。” 予睿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先回去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今晚我就不陪你了,早点睡。” 凝汐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挣开予睿的手,自顾自地拿起一块墨放入了砚台中。予睿站起来,再次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听话,十遍呢,再耽搁就抄不完了。你在这里,我会分心的!”说完,他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凝汐的脸更红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逃似的离开了书房。 予睿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不禁笑了笑,他这个妻子要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呢! 坐在桌前奋笔疾书,予睿一整夜没有合眼。天刚蒙蒙亮,他终于抄完了。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熟睡的凝汐,他笑了笑,还是不要吵醒她了。 等到凝汐醒来,予睿已经离开。凝汐坐起来,唤来了念儿,问道:“三少爷一整夜没睡吗?” “是的,格格。”念儿颔首道。 “他一大早去了哪里?请安之后带我过去。”凝汐道。 “回格格,”念儿道,“三少爷在打理几个庄子的事情,具体是哪个,奴婢还不太清楚,一会儿让澜儿芷儿两位姐姐带您去吧。” “那你今天就留在这里,好好歇歇吧。”凝汐笑道,“不过去那边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别被人瞧了去。” 念儿的脸一下子红了。凝汐笑了笑,也不知道那位有没有看出念儿的心思啊! 在澜儿和芷儿的陪伴下,凝汐很顺利地出了府。她没有像在府中那样穿着红衣戴着旗头,而是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服,简单地在脑后绾了个发髻,插了一个玉簪,简单却不失高贵。 街上很是平静,没有想象中的硝烟弥漫,只是像往常一样,阵阵的叫卖声不绝如缕。路的尽头,刚刚拼接好的墙壁露出了暗红色的砖,似乎在诉说着北京城不久前经历的蹂躏。不时有几个衣着华贵的洋人走过,脸上带着属于侵略者特有的得意的笑容。凝汐握紧了拳头,压下了眼底的恨意。阿玛教过自己如何使枪,有朝一日,若女子有机会上战场,她一定要加入,和那些人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凝汐朝身后看了一眼,除了澜儿和芷儿之外,还有都统府的两个侍卫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她苦笑了一下,多亏没有让常升跟过来,他应该更痛恨这些洋人吧?他家本是靠手工业为生,洋人商品的引入让他家的产品彻底没了市场。穷困潦倒,他父母抑郁而终,他的孪生哥哥出门时不幸被洋人扔来的炮弹砸中,只剩下年幼的他,幸被阿玛收留,到王府做了侍卫。 在她出嫁前,阿玛告诫过她,千万别让常升走太远,只让他在府内守卫便是。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他出门办事遇上了洋人,一时冲动居然想去揍人家,好在随行的侍卫比较多,把他拉住了。想到这里,凝汐不禁叹了口气,是该想办法解除一下他的心结了,一个大男人,哪有不出门的道理。 不知不觉来到了庄子里。门口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谁也没有开口。凝汐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三少爷在不在?” “三少爷?”一个小伙子开口道,“来找三少爷的……”他思索一下,随后灵光一现,“莫非您就是三少爷新娶的那位福晋?” ------------ 十、探视 另一个人捅了他一下,忙笑道:“快请进,三少爷在呢,应该就在最里面的账房。冰火!中文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有劳了。”凝汐点了点头,不忘向身后的芷儿递了个眼色。芷儿会意,忙掏出几个荷包,分给众人道:“一点小意思,各位大哥拿去喝茶。我们家主子初来乍到,还要靠各位多多照顾。” 庄子里人来人往,他们向凝汐打过招呼后,便引凝汐到了账房。 在门口,隔着薄薄的窗户纸,凝汐隐约看见予睿俊朗的侧脸。她从澜儿手中接过食盒,吩咐众人道:“都在门口守着吧,我一个人进去; 。” 打开门,凝汐走了进去。予睿抬起头,见是凝汐,便一脸惊喜道:“汐儿,你是来看我的吗?” 凝汐把餐盒放在桌子上,嗔怒道:“才不是来看你的呢,我就随便走走,路过这里就进来了。” 予睿打开餐盒,笑道:“还嘴硬,随便走走还带这个来。”他闻了一下,“好香啊,是你做的吗?” 凝汐道:“一点小手艺,做着玩的,要是不好吃,可别见怪。” 予睿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道:“味道不错,以后可不许懒,要经常给我做。” 凝汐走到他的身边,拿起桌上的一个账本,翻阅起来。 “别看了,”予睿一把夺过道,“你又看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懂,”凝汐道,“你吃你的,吃完了就趴桌子上睡一会儿,这些账目我替你做。” “也不急,”予睿道,“让我头疼的倒不是这些账目,而是有人出了五倍的价钱,要收购这个庄子。” “是洋人吗?”凝汐有些愤怒。在她印象里,能这样财大气粗的就只有那些可恶的洋鬼子了。 “那倒不是,”予睿愤愤地说道,“要是洋人不直接抢就够客气了,哪里会出五倍的价钱。是一个海外归来的大资本家,叫秦忆风。” “他收这个做什么?”凝汐问道。 “之前他就看中了这块地,”予睿放下勺子道,“在你没嫁过来之前,他还提议要和我合作,把这里改造成工厂,我没答应。没想到现在他倒得寸进尺了。” “最讨厌那种人了,”想到之前自己家的庄子也被强行收购过,凝汐忍不住说道,“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不把别人家的东西放在眼里。有本事就去把洋人赶出去,别在这里拿国人出气。” 予睿叹了口气道:“庄子是一定要想办法保住的,奈何那人态度强硬。据说,”予睿凑到凝汐的耳边轻声说道,“他是道上的人。” “你一口咬定不卖给他,难道他还会抢吗?”凝汐不依不饶。 予睿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商业上的事情说多了你恐怕也不懂。就简单说吧,他很有势力,如果我不肯卖,他完全有能力把我这边挤垮,然后这些庄子什么的自然也都归他了。” “这种人可别被我瞧见,”凝汐翻了个白眼,“否则我非要一枪嘣了他不可。” 予睿扑哧一声笑了,他站起来,一把拦住凝汐道:“好啦,别气了,这外头的事情有我顶着,你就安心在家当你的福晋吧。” 凝汐低着头,正要说什么。这时门开了,进来的又是那个阿德。予睿脸沉了下来,呵斥道:“怎么又是你,跟你说了多少次,进来之前不知道敲门吗?” 阿德丝毫没有被骂的沮丧,他一脸欣喜道:“三少爷,好消息,那个秦忆风的妻子去世了,他悲伤得要不成,已经准备好回上海参加葬礼,一时半会儿不会打咱们庄子的主意了; !” “真的吗?太好了!”凝汐忍不住拍了拍手道。 “好啦,你下去吧!”予睿向阿德摆了摆手。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还在幸灾乐祸的凝汐,撇撇嘴道:“人家死了妻子,你还那么高兴,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那位呢!” “还不是为了你!”凝汐伸出食指,捅了一下予睿的额头道。 “哟,胆子大了!”予睿笑着握住了凝汐伸过来的手。 凝汐不禁朝门口看了一眼,窗户纸里映射出的人影岿然不动,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她忙抽开自己的手道:“好啦,既然没有烦心事了,你就趴桌上睡一会儿吧,要是有人来了我叫醒你。” 予睿笑了笑,顺从地趴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凝汐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微微一笑。这个男人,连趴桌子睡觉的样子也很好看呢。 等到有人来了之时已是下午,予睿被凝汐及时叫醒。他打开门,看见来人,便把凝汐拉到身边,笑道:“汐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些是我的好朋友。这个,”他指向穿着枣红色褂子的男子道,“是索绰罗?袁桂;这个,”他指向穿着蓝色马甲的男子道,“是李如春;这个,”他指向站在最右边的穿着褐色褂子的人说道,“是周仕。” “这位就是大哥新娶的福晋吧?”李如春笑道,“嫂嫂在上,李如春这厢有礼了。” “据说还是位格格呢,今儿终于见了。”周仕也笑道。 凝汐微微一笑,走上前微微一拜道:“三少爷福晋在此,给各位大哥请安了。” 予睿扶起她,笑道:“不必对他们客气,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些草莽之辈。” 袁桂笑道:“草莽之辈还能娶格格,予睿是在气我们吧?” 周仕笑道:“嫂子,若是有其他的女子,可一定要给小弟介绍介绍啊!” 调侃了一阵子,天色暗了下来。予睿和几位朋友告了别,便揽着凝汐往回走。一路上依旧不时有洋人走过,凝汐忍不住投来一丝嫌恶的目光。予睿握紧了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仿佛在说,不要怕,有我在。 刚回睿星阁,就见念儿走过来,捧了一大盘瓜果道:“格格,这是钱庶福晋送来的。” “快端上来,给三少爷尝尝。”凝汐忙说道。 可是予睿却沉下了脸,说道:“不用了,都下去吧。” “予睿……”凝汐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你也下去吧,我累了。”予睿淡淡地说道。 凝汐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顺从地退了出去。 ------------ 十一、冷战(上) 当晚,予睿没有来到凝汐的房间里,凝汐也没有理会,只当他是真的累了。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第二天,凝汐又去了轩纨阁; 。绣文依旧在那里,见凝汐来了,第一个冲了过来,亲切地握住了她的手。寒暄过后,几个女子坐了下来。如锦笑道:“看来我们当中,汐儿算是最受宠的了,整天忙着陪丈夫,都没空来这里了。” 凝汐不好意思地笑道:“哪有啊,大嫂就别拿我开心了。我只是对这府里不太熟,想到处走走,熟悉熟悉。” 绣文道:“那你可以让大嫂陪你走啊,正好我也想熟悉一下,不知道大嫂可愿意奉陪?” “你们诚意邀请,我自然愿意了。”如锦站起来道,“这对面不远处有个荷花池,虽说花少了一点,现在花期又晚了一些,但池里的水清澈见底,我闲着无聊了经常到那里喂鱼。两位妹妹可愿意移步那里坐坐?” “求之不得。”凝汐笑道。 从轩纨阁出来右走数十步,经过了几条岔路,便到了所谓的荷花池。正是夏末秋初,清晨的水面上还带着一丝氤氲的雾气。透过薄薄的水雾,水边上大片大片的莲花清晰可见。只是荷叶的边缘有些许泛黄了,无精打采地贴在水面上。最底端的花瓣大都脱落了,只剩下残余的花心。 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念儿自觉地将抱着的披风匹到了凝汐的肩膀上。几个女子在水中央的凉亭里坐了下来。凝汐伸出手,闭上眼睛,似乎陶醉在了这种微微的凉意中。 “这花开得真好。”绣文道。 “若是天快亮了时,采了上面的露水来,沏茶来喝,那才叫美味呢!”如锦笑道。 “在王府时,额娘教过我蒸莲花糕,”凝汐笑道,“虽不能和小厨房的相比,但也有一点点花香味,有空汐儿做了给两位嫂嫂送去。” “汐儿姐还懂得厨艺?”绣文问道。 “略懂一点,”凝汐道,“要不中午你们到我睿星阁用膳吧,予睿应该不会回来。” “予睿予睿,叫得好亲切。”绣文笑道。“要是当初没弄错,那可是我的夫婿呢!” “绣文,你是吃味了吧?”如锦道,“那位二少爷对你不好吗?” 绣文摇了摇头,苦笑道:“除了新婚那天,以及第二天你阿玛过来那会儿,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说,是在青楼。” 凝汐敛了笑意,拍拍绣文的肩膀,轻轻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这些……” 绣文道:“不妨事,这都是命。” “是啊,”如锦叹了口气道,“你我三人,无论是谁,嫁入都统府都是身不由已。自古以来什么事情都是男子说了算,我们这些做女人的只能任凭他们摆布。认命,才是女人该做的啊!” “大嫂说了没错,”想到了自家额娘,凝汐忍不住说道,“所谓恩宠什么的,只是朝夕间的事,男子的性情本身就难以琢磨。他现在宠着你,过了十年八年他还会不会宠着你,又有谁能说清楚呢?在这府中,最终能依靠的只有咱们姐妹啊!” 绣文不再说什么,她知道,要比失宠,她这个连丈夫的面都没见过的大嫂要比自己惨得多; 。而凝汐也不对予睿抱有太大的希望,她虽然有一些喜欢他,可她心里装得更多的是额娘的教诲――作为正妻,永远不要指望男人会一心一意对你,不要轻易地爱上自己的丈夫,做好一个正妻的本分就足够了。 可她不知道,不远处一个站在水中清理落叶的仆人听到了她这句话。她更不知道,这个仆人是梅侧福晋身边的人。 聊了一阵子,几个女子便信步到了睿星阁。凝汐和如锦亲自下厨,绣文对厨艺一窍不通,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凝汐笑道:“也就你清闲,在一旁看着我俩忙活。” “我这是在养精蓄锐,一会儿有更重要的事情!”绣文狡黠一笑,“等你们做好了,我要评判一下,到底哪位姐姐的厨艺更好。” “那好啊,”如锦抬起头道,“绣文你可不许偏心!” 凝汐擦了擦手,推了绣文一把,说道:“那你更没必要站在这里了,要是知道哪个是谁做的,不就有偏颇的嫌疑了吗?” “是啊,出去出去!”如锦也笑着推了她一把。 一顿饭下来,三个女子相谈甚欢。饭毕,又聊了一阵。可是还没到晚膳时间,予睿便回来了,见到屋里的人,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觉察到气氛不对,凝汐走到予睿的身边,笑道:“一个人呆着有点闷,就邀请两位嫂嫂过来坐坐。” 予睿点了点头,却什么话也没说,径自走了出去。 “天色也不早了,”绣文起身道,“我就先回去了,两位姐姐继续聊。”说完福了福身,带上自家丫鬟松儿便告退。 如锦有些不放心,她看了眼刚刚关上的门,握住了凝汐的手,问道:“没关系吗?” 凝汐维持着面上的微笑:“没什么的,他一直这样,忙累了就什么话都不愿意说。” 如锦点了点头。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如锦便也告辞了。 凝汐来到书房,只见予睿一个人坐着发呆。她坐到他对面,微微一笑,问道:“予睿,外面的事情很忙吧,心情不好吗?” 予睿没有看她,只是说了声:“我没事,你出去吧。” 凝汐思索了一下,继续温和地说道:“是不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提出来吧,我会改的。“ “你多想了,”予睿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和以前一样。” 凝汐见问不出什么,只好说道:“也好,也许你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凝汐不禁低下了头,看向地面铺着的瓷砖。从小她就有这么一个毛病,就是每当有人话突然少了的时候,她都会不自觉去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然后小心翼翼,直到那人重现笑容。这种感觉,是煎熬,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这会儿她出嫁了,还是摆脱不了这种心境吗? ------------ 十二、冷战(下) 卧室门口,一样觉得不对劲的念儿拉住阿豪,追问道:“你们家少爷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对我家格格有什么不满啊?” 阿豪咧开嘴笑道:“哪有的事儿啊,三少爷疼三福晋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和她生气啊; !” “瞎说!”念儿一把揪住阿豪的耳朵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对了,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哪里会无缘无故地摆脸色,刚才还当众让格格难堪!” “疼!疼!”阿豪疼得流出了眼泪,却不敢大声嚷嚷,只能压低声音哀求道,“念儿姑娘,快放手,你放开手我就都告诉你!” 念儿放开手,叉着腰说道:“那你说啊!” 阿豪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左右无人,便凑到念儿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可要答应我,别和三福晋说啊!” “快说吧,哪来那么多废话!”念儿呵斥道。<冰火#中文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阿豪说道:“念儿姑娘说得没错,三少爷是对三福晋有意见。平日里他最讨厌二少爷给他送这送那,在他看来那是施舍,而三福晋昨天私自接受了钱庶福晋送来的东西,还要拿给三少爷,这是其一……” “其一?”念儿忍不住提高了嗓音,“还有其二其三不成?” “小点声!”阿豪忙吩咐道,“这其二,是三少爷今天在梅福晋那里听说,三福晋今早在荷花池,当着钱庶福晋和大福晋的面说三少爷的不是!” “不可能!”念儿怒斥道,“那会儿我也在场,根本没听见格格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直接的话倒是没说,”阿豪辩解道,“只是说什么男人靠不住,恩宠不长久什么的,她的意思不就是三少爷待她虚情假意吗?” “谁在那里乱嚼舌根!”念儿喝道,“也不怕烂了舌头!” “那其三呢?”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豪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回过头,只见凝汐一脸平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三福晋饶命!”阿豪忙跪下来道,“奴才只是……” “起来!”凝汐命令着,看不出喜怒“我在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阿豪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却低着头,不敢直视凝汐的眼睛。念儿在一旁命令道:“我家格格问你话呢,快回答啊,刚才不是还说得那么起劲吗?” “其三……”阿豪只得开口道,“其三是刚才三福晋私自请了钱庶福晋来这里做客……” “那其四呢?”凝汐继续问道。 “没有,”阿豪抬起头,忙说道,“没有其四,三福晋也看到了,事情就截止到刚才,没有了啊!” “这些都是你家少爷和你亲口说的?”凝汐问道。 “是,”阿豪老实回答道,“只是和奴才一人说了,还没有对其他人提起……” “知道了,回去吧。”凝汐吩咐了一声,转身进了卧室。 “格格,你没事吧?”将凝汐扶到桌前坐了下来,念儿忍不住问道; “念儿!”凝汐抬起头说道,“叫澜儿和芷儿守在门口,告诉她们,除了你和我,谁也不许进来!” “是,格格!”念儿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凝汐叹了口气,猜忌的男人,自己待他也算不薄了,他居然还那么想她,他将她至于何地?她承认自己有不周全的地方,可是他不和她说一声,就直接冷落着她,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吗?从小她被阿玛额娘宠着,哪里看过别人的脸色,又哪里对着不给面子的人好言好语过。予睿,他是第一个,只因为,她认定了他。 顺手拿起茶叶罐,倒了些茶叶在杯子里,加上水,慢慢地合上了盖子。这么多茶叶,应该很苦吧?出嫁前,额娘告诉过她,若是心里苦,就吃点苦的东西,这样嘴里的苦味才能盖得住心里的。那会儿她还不太懂,甚至还嘲笑额娘杞人忧天。今天,算是尝到了吧。 天色有些暗了,是啊,入秋了,白天就没有那么长了。抬起头看着虚掩着的窗子,凝汐走过去,想要关上。手接触到窗子的一瞬间,凝汐忍不住把窗子打开。望着窗外的一大片半绿半黄的杂草,凝汐陷入了沉思。 书房。 “三少爷,奴才刚刚不小心说漏了嘴……”阿豪垂头丧气地说道,还不忘用余光打量着予睿的神色。 “她早晚会知道的,说出去就说出去吧。”予睿道。 阿豪见没事了,便放了心,来到予睿身边,端起壶给他添茶水,一面说道:“三少爷别生气了,三福晋她刚来,不了解情况,也不是故意的……” “别说这个了,我自有数,不用你来劝我。”予睿冷声说道。 阿豪自然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一听这话,便知趣地不吭声了。 陪着生气中的主子,这种滋味是漫长的。予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页页地翻着书。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却没有落在书页上,手只是机械地翻着、翻着。阿豪一句话也不敢说,却不能离开,只能在一旁唯唯诺诺地伺候着。 下辈子打死不当奴才了!这个愿望阿豪在梦里念叨无数次,可是到底有没有来生,还是个未知数。 天渐渐黑了,一阵风吹了进来,窗台上的芭蕉叶划着窗户纸哗哗作响。阿豪走到窗前,准备去关窗户。感受到了一丝响动,予睿抬起头,看了窗子一眼,问道:“天黑了吗?怎么没人叫晚膳?” 还不是你和福晋忙着吵架,主子都气饱了,做下人的谁敢私自传膳啊!阿豪腹谤着,面上却笑嘻嘻地说道:“三少爷要是饿了,奴才吩咐小厨房给你做点?” “不必了,汐儿……”予睿忍不住提到了凝汐的名字。凝汐在他饿了的时候,总会送来亲手做的夜宵,今晚,没有了吗? 是啊,她在生自己的气,怎么会给自己做饭吃,傻了是不是?忍不住朝窗外扫了一眼,看到窗台上摆着的花盆。他猛然发现,这些花好像之前没在这里,什么时候摆上去的? ------------ 十三、失踪 回忆一下,貌似在王爷走后,睿星阁的东西是换了一批。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但是这些花算是常见了,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他肯定这些绝对不是什么名贵的奇花异草,也是那时候换的吗?他看向阿豪,忍不住问道:“这窗台上都放的什么花,我记得之前只有一盆芭蕉啊!” “回三少爷,”阿豪回答道,“花是三福晋摆上去的,是夜来香。三福晋说了,入秋了,蚊虫什么的比较懒,很难赶走,在三少爷书房多摆上几盆,驱赶一下。” “她刚嫁过来就摆上了吗?”予睿问道; “是的,少爷,”阿豪打量着予睿的神色,一面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少爷要是不喜欢,奴才这就给搬走。” “谁要你搬走了?”予睿站起来道,“三福晋现在人在哪儿,还在她房间里吗?” “回少爷,听到我和她说话的那会儿是进去了,这之后奴才一直陪着少爷您,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 “我去看看她。”予睿起身出了房门。 阿豪虽然摸不透予睿的想法,可他还是顺从地跟了出去。 卧室门口。 “三少爷,格格吩咐了,任何人不能进去。”念儿拦在予睿面前说道。 “你进去跟她说一声,我来看她了。”予睿道。 “格格说不许进去,就是不许进去。”澜儿拦在阿豪面前道。 “你还反了不成?”阿豪歪着头,瞪着澜儿道。 “这是格格的吩咐,奴婢也没有办法。”澜儿看着予睿,话却是对阿豪说的。 予睿没有办法,只好站在门口说道:“汐儿,开下门,我们好好谈谈!” 里面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走出来。予睿又说了声:“开门吧,是我不好,让我进去好吗?” 依旧没有声音,予睿忍不住敲了敲门,一面说道:“汐儿,你睡着了吗?我说话你能听见吗?” 又吃了个闭门羹,予睿见势不妙,趁着几个丫头没在意的当儿,他向阿豪使了个眼色。阿豪会意,一下子拦在了三个丫头面前。予睿一使劲,一下子推开了门。 “汐儿!”予睿唤着她的名字,冲进了卧室。桌子椅子空空如也,床铺上也空无一人。紧跟着进来的念儿也傻了,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大开着的窗子。 “还不快去找!”予睿向阿豪吼了一声,阿豪忙冲进去,几下子爬到窗子上跳了下去。 予睿跟着他走了过去,也爬到了窗台上,正要跳下去之际,想起一事,回过头打量着三个呆愣着的丫头,吩咐道:“记住,三福晋一直在这里,哪儿也没去,听到了吗?” “是,三少爷!”念儿最先反应过来,“奴婢们一定保守秘密!” 外面,阿豪点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草丛中的脚印。凝汐在府上大都穿着花盆底鞋,因此脚印很深,被她踩到的地方明显凹了下去。 跟着脚印走了一会儿,脚印突然消失,原来前面已经是石板路了。没了线索,予睿一脚狠狠地跺在了地上。想了想,他对阿豪说道:“去门口问一问,从……”他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从寅时到现在,都有什么人出去过,让门卫一一报给你。” 阿豪领命,起身朝门口跑去,却被叫住了; “等等!”予睿看着他,补充道,“别提三福晋失踪的事情,就说庄子上的人数有点问题,需要排查一下。” “是,少爷。”阿豪应了一声,便跑开了。 予睿站在原地,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如水的月光洒在青石板上,照映着他颀长的身影。汐儿,这么晚了会去哪里?你真的在生我的气吗? 会不会在格格府?予睿不禁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听说那里从里到外要重新刷一遍漆,这会儿应该还不能住人,她去那里有什么用?这样想着,予睿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还是走了过去。修建的工人们都回去了,只剩下曾经大姐住的庭院孤零零地望着天空,哪里有人影呢?所谓人走茶凉,大姐远嫁他乡,这里在凝汐住进去之前,应该再也不复从前的热闹吧? 漫无目的地走在偌大的府中,望着经过的一块块匾额发呆。都统府这么大,却没有属于他的地方。睿星阁?只是个住处而已,却不能给他遮风挡雨。听说,这个屋子在乾隆年间曾吊死过一个丫鬟,从此就空了下来。而他,有幸成为让这空了许久的地方有了生机的人。 梅香苑?是娘的冷宫吧?地方倒是别致,只是住在这里的人再不过问府中之事,只是因为他,她才有了那么一丝存在感。明知里面住着自己的亲娘,他却不能天天去看她,甚至在人前连声“娘”都不能叫,这就是所谓妾,所谓庶子的生存之道。 祥福阁?他努力敬而远之的地方。可是此刻他站在门口望着牌匾,却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汐儿和他本应该娶的那位钱小姐关系很好,予祥又每晚流连青楼,会不会在这里?他生气的原因,确实有其四的,阿豪很知趣没有说。那就是,钱小姐本来应该是他予睿的妻子,他设计换了妻,可换来的妻却和之前的妻亲近,这让他这个大男人着实觉得别扭。 “三少爷,二少爷在里面呢,要不要通传一声?”正好从里面出来的奴才阿六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却连行礼都没有。 “不用,我只是路过。”予睿早就习惯了予祥身边下人傲慢的态度,也没计较什么,只是瞪了他一眼,便走开了。 予祥今晚在这里?那凝汐肯定不会来了。既然如此,那和她要好的另一位……对,就是那里,大哥常年不在,汐儿在那里住一晚也合规矩。这样想着,予睿大步朝轩纨阁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远了,那阿六朝他的背影踢了一脚,吐了口唾沫道:“什么东西,敢瞪本大爷我,看二少爷怎么收拾你!” 轩纨阁。 灯已经灭了,门口只有一个阿武在守着。予睿到了那里,便不敢再向前迈一步。这大半夜的,应该睡了吧?他这个小叔深夜造访,怎么也说不过去。想了想,他向阿武问道:“今晚有人来过吗?” 阿武看了他一眼,说道:“三福晋来过,这会儿还没出来。”因为大少爷和予睿都是庶出,轩纨阁的人待予睿还算友善。 “知道了,”予睿长舒了一口气,“在这里就好,她要是出来了,麻烦给我通报一下。” “是,三少爷。”阿武回答道。 ------------ 十四、姐妹夜谈 轩纨阁内,凝汐和如锦并排躺在床上。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夜很静,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如锦睡不着,她侧过身,轻轻地问道:“睡了吗,汐儿?” “没有,”凝汐回答说,“睡不着。” 如锦轻轻地问道:“怎么,还在生他的气吗?” “没什么好生气的,”凝汐翻了个身道,“是我自己做事不周全,也不全怪他。” “这会儿他应该找过你了吧?”如锦猜测道。 “找过也好,不找也罢,”凝汐淡然道,“反正我今晚就是不想看见他。就让我任性这么一次,不回去了吧。” 又是这句话。如锦不禁陷入了沉思。傍晚那会儿,她正在院子里看夕阳。这时门开了,只见凝汐满头大汗,旗头凌乱,衣服上沾了一些枯草的叶子,鞋子上满是泥土。 如锦连忙走过去,问道:“汐儿,你怎么了?” 只听凝汐怔怔地说道:“大嫂,收留我一晚吧,让我任性这么一次,就一次。” 如锦连忙把她带进屋,又给她准备了饭菜。如锦问她发生了什么,凝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她和予睿吵架了。 吃过晚饭,凝汐丝毫不提吵架的事情,而是和平时一样,一脸笑意地谈论着绣品的花样,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拿了针线示范给如锦看。如锦有些担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也许转移一下注意力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吧? “大嫂,”见如锦很久没有说话,凝汐开口道,“你说明天,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汐儿,”如锦道,“别叫我大嫂了,以后叫我锦儿姐吧。至于明天,后天,还有今天,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大……锦儿姐……”凝汐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这个大嫂只是徒有虚名而已。”她顿了顿,“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凝汐接道,“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 “这不怪你,”如锦道,“若是能想起,任何一点相关的蛛丝马迹都能联系到。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口中的大少爷,听说他是在成亲当天离开的,连新郎的衣服都没穿过就翻墙出去了。是我一个人抱着他的衣服拜了堂,当晚我没卸妆,也没摘下凤冠,就在这个房间里坐了一夜。” “锦儿姐……”凝汐唤了她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日子对我来说,每天都是一样,看着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天黑了,熄灯睡觉,这就是一天。无休止的重复,却没有尽头,这大概就是我这辈子的生活吧。” “大少爷不会回来吗?”凝汐问道。 “应该不会回来了,”如锦道,“他去的是国外,很远很远; 。这么久了,他的孩子应该能满地跑了吧?” 凝汐叹了口气道:“那你就没想过什么办法改变这一切?出逃,或者改嫁,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的!” 如锦摇了摇头:“女子三从四德,要是逃了,那就要背负一辈子的耻辱了。再说,我能逃到哪里去,难道还要去找别的男人不成?” “是啊,”凝汐感叹道,“传统的道德观就是为我们女人定制的,把我们压得死死的,无处可逃。即使像我有强大的家族撑腰,还不是一样身不由己,连跟错了新郎也要认命。” “我听说了,”如锦道,“那天我没有去,只是听说你当众向你阿玛求情,那会儿,你也选择了认命。事实就是这样,你必须这样选择,若是不认命,虽说你阿玛有能力让你改嫁,可是等王爷走了之后大伙会说你什么,你能承受这些口水吗?” “我只是不明白,”凝汐道,“我这么努力去做个好妻子,他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有不满宁可跟一个奴才说,也不肯告诉我吗?” “只要你存在,就一定会有人对你不满,”如锦道,“像我,每天呆在这里,几乎不出门,那位嫡福晋不还是看我不顺眼吗?还有三少爷的娘,这个你应该知道吧,除了生了三少爷,她还做过什么?嫡福晋还不是三天两头地去梅香苑找麻烦。” “如今这世道,也只能认命。”凝汐道,“或许乱世也有它的好处,至少大难当头,规矩之类的便不值一提了。” “外面的事情我不大了解,”如锦道,“我求的只是身边的人平平安安。话说回来,所谓战场,打仗是男人们的事情,对于女人来说,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明争暗斗,也不失为一种战场。” “战场……”凝汐念着这两个字。从小生活在王府,额娘能让整个王府只有一个儿子,也是有手段的。她见识过额娘黑暗的一面,也不理解过,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明白的额娘的苦心。处在固定的位置,就不得不争,即使不为了自己,也要考虑孩子的前程。出嫁前娘告诉过她,无论丈夫有多少姬妾,一定要牢牢地守住自己的地位。 “即使不知道丈夫的归期,即使一辈子见不到他,我还要去等,因为我嫁入了西林觉罗家,就是这家的人了。只要我有大福晋这个名分,就有了一席之地。能够得到名分的女子,总比一辈子无名无份的那些好得多。”如锦的声音又传来。 “明天,我会回去的。”凝汐幽幽地说道。 “想通了就好,早点睡吧。”如锦道。 第二天一早,凝汐洗漱过后,一出门,就看见予睿等在了门口。凝汐似乎忘记了昨晚的决定,停住门口便不动了。跟在身后的如锦轻轻地推了推她,向她点了点头。予睿走了过去,向如锦福了福身道:“给大嫂请安。昨晚给大嫂添麻烦了。” “说哪里话,”如锦拉了凝汐的手,走上前道,“都是自家人,汐儿一个人嫁过来,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这个做嫂嫂的自然要多照顾些。”说完,她把凝汐的手递给予睿。 凝汐有些别扭,她把手往回缩了缩。见如锦向她鼓励一笑,凝汐才不情愿地让予睿拉住她的手。 ------------ 十五、表白 出了门,予睿只是拉着她,一路无话。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到了一片小花园,予睿停了下来,见四下无人,便顺势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凝汐挣扎道,“不怕被人看见?!” 予睿紧紧地抱着她,说道:“看见又怎么样,你是我的福晋,谁敢说什么?” “别碰我; !”凝汐一脚踩在予睿的脚上,予睿吃痛,放开她。凝汐转过头,自顾自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汐儿!”予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凝汐顿了一下,没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汐儿!”予睿几步追上了她,拦在她的面前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乱生气。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别闷在心里,好吗?” “先闷在心里不说的人,是你。”凝汐正色道。 “我知道,”予睿诚恳地说道,“我们现在好好谈一谈,你先别生气了,好吗?” “我没有生气,”凝汐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想回到睿星阁再说话,这里人来人往,被人看到你我在这里,被人说了闲话去,恐怕又是一番是非。” “好,听你的。”予睿伸手去牵凝汐的手,却被凝汐不着痕迹地躲了开去。予睿只好放下手,走到她身边去。 “汐儿。”见又是无话,予睿忍不住开口道。 “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呢。”凝汐应答着,却没有看他一眼。 “汐儿,”予睿继续说道,“以后如果不高兴,你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让我找不到你,很让人担心的!” “你为我担心了?”凝汐停住了脚步,怔怔地说道。 “我当然会担心,”予睿道,“大晚上的找不到人,你知道我会怎么想吗?府里这么大,你又没来几天……” “别说了,我懂了!”凝汐微微一笑,“我没想着和你玩失踪,只是我能去的地方只有大嫂那里。你放心,下一次我去哪里之前会和你说清楚,不会让你担心了!” “汐儿,”予睿想了想,说道,“其他的事情是我多疑,可是你在荷花池说的话……”他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我不知道。”凝汐低下了头,“我只是没有那种归属感,不知道该不该把心交出去。” “你是怕受伤吗?”予睿垂下眼帘道,“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你放心地把心交给我吧,我会真心待你的,真的。” 凝汐摇了摇头,淡然一笑:“心哪里是说给就给的,起码也要等一段时日啊。” “怎么办,”予睿笑道,“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你了。” “开什么玩笑。”凝汐扭头准备离开。 “我说的是真的,”予睿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汐儿,我喜欢你,是真心的。” 凝汐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傻了,她呆呆地望着予睿,“你……你说什么?” 予睿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汐儿,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正因为我喜欢你,才会对你的一点小错那么生气;也正因为我喜欢你,才会后悔,才会担心你,亲自请你回来; !” “可是……”凝汐压下心底的羞涩,抬起头说道,“可是我还没嫁进来多久,怎么可能?” “这个我也不清楚,”予睿笑了笑,“也许我这么快喜欢上你太仓促了,也许喜欢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吧。你放心,我会用以后的日子向你证明的。我也会等你,等待你把心交给我的那一天。” “予睿……”凝汐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满眼真诚,带着一种无法回绝的力量。 机械地被予睿拉着走,凝汐的心里满满地都是予睿刚刚说的话。他付出了真心吗?他喜欢上了她吗?她的脸有些发烫,她何德何能,哪里值得他去喜欢? 不知怎么回到的睿星阁,凝汐只想快点逃开予睿的视线。在走到卧室门口的当儿,凝汐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一下子冲到了予睿的前面,灵巧地闪进了屋,然后迅速地关上了门。 “汐儿!”予睿拍着门唤道,“汐儿,你还在生气吗?”想了想,他回头对阿豪说道,“快去昨晚的那个窗户口拦着,别让福晋再跳窗户!” 背靠着门的凝汐一听,扑哧一声笑了,“予睿,你放心,我早就不生气了,更不会从窗户那边跑出去。只是你今天说得话太突然,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好吗?” “好,”予睿道,“但你别想太久,晚上我可要进去睡觉。” 凝汐的脸红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当晚,凝汐反复想着予睿白天说的话,就是睡不着,又不敢总翻身,怕惊醒身边的予睿。 他喜欢?居然会喜欢她?想想自己,粗心大意,口无遮拦,脾气又差,他到底会喜欢她什么?她睁开眼睛,转到他那边,看着他熟睡的脸。他在开玩笑吧!对,一定是这样,居然戏弄她,看她明天怎么让他好看! 所谓人有三急,凝汐想过事情之后,人也躺不住了,只得悄悄起身下床,悄悄地去寻找夜壶。 重新躺下,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要想,该睡下了。可身边的予睿却翻了个身,胳膊一下子搭在了她的身上。白天他说的话再一次充斥她的脑海,“汐儿,我喜欢你!” 尴尬吗?还是幸福呢?她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之前在王府的时候,背着阿玛额娘读过不少爱情故事,虽有想往,可她也明白,故事里的结局也许很美好,很理想化,但现实绝对不是这样。即使有,也是少数,绝对轮不到她的。 肚子有些胀,还想去方便,今晚喝水喝多了吗?她悄悄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拿开予睿的胳膊。予睿终于被惊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啊!” 凝汐哪里会说自己因为他睡不着,只好谎称道:“没什么,白天水喝多了。” 予睿笑了笑,他越发觉得这个妻子可爱了。 他在笑?幸灾乐祸!这样想着,凝汐却不敢发作。这样一个场景,去招惹这个男人意味着什么,她可不想冒这个险。 ------------ 十六、梅福晋 梅香苑门口; 。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格格,”念儿附到凝汐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看您还是不要屈尊拜访她了,您都来过好几次了,她还是那么生疏,实在不好接近。格格身份高贵,给那种人请安算是她的福气,她还不领情!” “别说了,”凝汐低声道,“再怎么说也是三少爷的亲娘,起码要给三少爷一点面子。这话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说,这里都是她的人,要是又被听了去就不好了。” 进了内室,凝汐行了礼,梅福晋扶了她,让她坐了下来。凝汐笑道:“娘,汐儿来看你了。”她学着予睿,在没人的时候称呼她一声娘。 梅福晋微微点了点头,倒了杯茶递给凝汐道:“这是我收着的普洱茶,不知道格格喝不喝得惯。” “娘,”凝汐接过茶杯道,“不要叫我格格了,我既然嫁给了三少爷,就是您的儿媳了,娘只管叫我汐儿就好了。” 梅福晋淡淡一笑,说道:“前几天我手下的人嚼舌根,让你们夫妻生了点误会,先向您谢罪了。” “娘说哪里话,”凝汐忙道,“是汐儿有错在先,娘教导得是。” 梅福晋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凝汐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一时间气氛又冷了下来。 小坐了一会儿,凝汐便起身告辞了。梅福晋站在门口,看着她渐渐走远。 “梅福晋,”身边的丫头露儿问道,“奴婢觉得,侧福晋应该待那位格格亲厚一些,有了景郡王府的支持,对您,对三少爷都有帮助啊!” “我做不到,”梅福晋摇了摇头,“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看见她总让我满心的压力。”高贵,大方,识大体,这些词语用来形容她这个儿媳恰如其分,在规矩方面,凝汐更是无可挑剔。可越是这样,她的心里就越是有芥蒂。一个多罗格格要唤她娘,给她这个丫鬟出身的女子请安,她会甘心吗? 自从听说两个新娘入错了洞房,她便觉得事情不对劲,是予睿做的手脚吗?王爷来了之后,她便一直担心着。予睿这次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连景郡王府都敢算计……她下了决心,若是王爷严查此事,她就一个人把事情全揽下来,只求予睿平安。 没想到她居然会求情,为了予睿。是认命,还是其他? 那次,她第一次见到这位格格。她是那么美丽,那么自信,在王爷面前,简短的几句话,让底下的众人心服口服。梅福晋第一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即使之前和都统的其他女人争过宠,即使有得宠的嫡福晋,婉福晋在先,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过。她已经对都统爷的宠爱不再抱有幻想,为什么还要让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夺走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希望? 听说儿子和那位格格琴瑟和谐,感情很好,她妒忌了。这个世道,幸福永远只属于身份高贵的人,她这样没有好出身的人注定要卑贱一辈子,即使她拼死拼活生下了都统的儿子,她的出身永远是个硬伤,随时会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事。 那天,无意中听到打扫的仆人说起在荷花池听到的话,她决定出手了。她让那个人装作无意地把话透漏给她儿子; 。她成功了,予睿果然生了气,夫妻冷战,那位格格跑去轩纨阁住了一夜。可是第二天,予睿亲自去接了她回来,两人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更亲密。 她知道,现在这位格格作为她的儿媳,在努力向她示好。也罢,既然予睿很喜欢她,愿意和她在一起,自己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啥也没有儿子的幸福重要啊!以后,她会努力做到不去害她,但主动去和那么格格亲近,自己恐怕做不到。 “格格,”走在路上,念儿还是不甘心,“你就任凭那个丫鬟对你不敬?” “胡说,”凝汐轻轻呵斥道,“她现在是三少爷的亲娘,是都统府的侧福晋,别人可以这么说她,但我的人不可以!” “奴婢只是觉得格格受了委屈。”念儿嘟起嘴道。 “再怎么说,在名分上,她也是我的长辈。”凝汐道,“即使心里不喜欢,面上总是要过得去的。再说她也没有苛待我,不也是维持着面上的礼节吗?这就够了。” “是,格格,”念儿低下头道,“奴婢知错了。不过三少爷待格格那是真心好,”念儿眼中带了一丝笑意,“这几天每天回来都会抓来活鱼,这新杀的鱼味道就是不一样。” “可是他不知道,我最讨厌吃鱼了。”凝汐浅浅一笑,“也罢,毕竟是他的心意,你就不要说破了。今晚他要是又抓了鱼回来,记得给梅福晋送去些。” 又是给她。念儿这样想着,嘴上却应答道:“奴婢明白。” 前面是侍卫的训练场,远远就听见了众侍卫喊口号的声音。念儿不觉抬起头,满眼期待地看向前方。凝汐猜出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肩膀,说道:“去吧,就说是我让你打探,今天陪在三少爷身边的都有谁。” 念儿有些难为情,她看了看凝汐,迟疑道:“可是格格,奴婢要是走了,格格一个人……” “那又有什么,”凝汐道,“自家院子里,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再说,这里离睿星阁也不远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格格……”念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凝汐笑道:“快去吧,要不一会儿有人过来了,你想去都去不了了。” 念儿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便匆匆跑向侍卫场。 这就是所谓的小女儿心思吗?前几天予睿向她表白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红着脸吗? 予睿,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里暖暖的。不知道念儿想到常升的时候,是不是这样的心情呢? “三福晋?”阿豪站在睿音阁的门口,见凝汐回来了,马上迎了上去,“福晋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念儿姑娘呢?” “我让她打听点事情,”凝汐道,“那你呢,怎么回来这么早?三少爷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没有,”阿豪道,“奴才今天有点私事,三少爷特许奴才先回来了。” “哦,那你先去办自己的事情吧。”凝汐说着,便走了进去。 ------------ 十七、误解 卧室门口,澜儿和芷儿头挨着头,小声嘀咕着什么。<冰火#中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见凝汐来了,便马上站好不吭声了。 “你们也在忙自己的私事吗?”凝汐看了看两个人,“若是你们也有事,我可以放你们个假,有吗?” 两个人低下头,不吭声了。 “没有吗?”凝汐看着她们,“既然没有,就给我好好当差,别整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是,格格!”两个人齐声道。 “念儿姑娘!”念儿眼见常升专注地练武,便远远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刚走出来,就见阿豪站在那里。念儿走过去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豪神秘一笑,掏出一串珠花道:“给你的。” “给我?”念儿捻起来,打量一下,说道,“是姐妹们都有?”见阿豪不语,念儿把花塞回给阿豪道,“别人挑剩的,林黛玉都不肯要,你拿来给我?” “呀,”阿豪惊讶道,“想不到念儿姑娘看过《石头记》?景郡王府私藏**吗?” “谁说的?”念儿面红耳赤地辩解道,“是我出去的时候在小摊上偷偷看的,别污蔑王府; !”这样说着,念儿心里却有些惊慌,都怪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书是在慧格格那里看的,要是被凝汐格格知道了,自己挨一顿训不说,还连累了慧格格。 “我不管,”阿豪道,“你要是不收下,我就告诉你们格格,说你偷看**!”说完顺势往回走。 “不许去!”念儿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你这人……等等!”念儿突然想起一事,盯着阿豪道,“刚刚我可没提《石头记》,只说了林黛玉……你也看过对不对!说,是从哪里看的,老实交待!” “我可没看过,”阿豪痞笑道,“我是听别人讲的。我可没你那么傻,承认自己看过!”说完,他把珠花往念儿头发上一插,便跑开了。 “你去哪!”念儿追了过去,可她哪里跑得过阿豪,两个人就这样追逐着回到了睿星阁。 “芷儿,你看他们!”澜儿在门口看见,扭头进了屋。 “好了,澜儿,”芷儿道,“小声点吧,一会儿格格又说你了。” 澜儿不再说什么,只是瞪着眼睛。念儿走到她们身边,笑道:“格格在里面吗?” 澜儿一声不吭,只有芷儿点了点头。念儿沉浸在刚才兴奋的情绪中,丝毫没注意到澜儿不友善的神色。 午膳过后,凝汐要午睡,便打发其他人出去了。自从跟着凝汐来到了都统府,念儿一直和澜儿芷儿住一个房间。这会儿没有什么事,她决定回去歇一会儿。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的对话声,她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王府过来的吗!凭什么目中无人!”是澜儿的声音。 “你小点声,”芷儿的声音传来,“念儿是从小跟着格格的人,她的地位比你我要高得多,不能得罪她呀!” “大家都是下人,我凭什么讨好她!”澜儿继续嚷道,“地位高点就可以抢别人喜欢的人吗?居然还学会了去私会!我这就去告诉她,我也喜欢那位,要是竞争,我们就公平一点!”说完她不顾芷儿的阻拦,一下子打开了门。 却见念儿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澜儿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你居然偷听我们谈话,好卑鄙!” “你声音这么大,想听不见都难。”念儿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你和那位,是多久的事?” “这个你管不着,”澜儿站在念儿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告诉你,他喜欢的人是我,你少打他的主意!” “他真的这么说了?”念儿有些怅然。 “是,他就是这么说的; !”见念儿语气弱了下来,澜儿更是有了底气,“他还说过,他要娶我,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我去问问他!”念儿转身朝外面跑去。 “你去问啊!”澜儿在她身后喊道,“现在就去!问完之后就死心吧,别再和我抢了!” “澜儿!”芷儿看着念儿跑开的背影,忙推了推澜儿道,“你傻了吗?事情要是闹大了,被人知道睿星阁的两个丫头在抢男人,会被人说什么?还不快去拦住她啊!” 听芷儿这么一说,澜儿也回过神来,忙朝着念儿跑开的方向追去。 跑了几步,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是阿豪。阿豪“啊”的一声,见跑开的人,忙喊道:“喂,你们去哪啊,怎么都这么急匆匆的?” “阿豪?”澜儿停了下来,问道,“念儿没找你?” “她刚才也是这么跑过去的,差点把我撞倒了。”阿豪抱怨道,“你们大中午不睡觉做什么啊,跑那么快,就不怕惊着格格?” 澜儿没有理会他,见念儿还没跑远,便追了过去。 念儿在侍卫的训练场停了下来,四处张望,见有一人走了出来,忙迎了上去。澜儿躲在一棵树后面,看清了来人,不禁轻声自语:“常侍卫?她找常侍卫做什么?” “念儿喜欢的人不是阿豪?”紧跟过来的芷儿来到澜儿身边,忍不住问道。 “念儿姑娘,是格格有什么事吗?”常升问道。 念儿站在常升面前,话却哽在了喉中说不出口。她这是来做什么,要质问他吗?可是他有什么错,他从来没和她在一起过,完全有资格去喜欢别人,她没有权利去阻拦!是她太冲动,他没有背叛她,她甚至连被背叛的资格都没有。 “念儿姑娘,你怎么了?”见念儿不语,常升忍不住问道。 “没怎么,”念儿笑了笑,“我只是替格格看看,你和林源有没有偷懒。你我同是王府过来的,可不能给格格丢人。” “放心吧,”常升笑道,“麻烦替我转告格格,我已经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碍,最近出去了几次,见到那些怪模怪样的洋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求格格可以信我一次,下次有去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念儿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她回过头去,见常升背对着她,和她只有几步之隔,她忍不住喊了声:“常侍卫,恭喜你了!” 常升回过头去,问道:“恭喜什么?”随即反映过来,笑道,“是可以出门办事这件事吗?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恭喜我的人。” “还有一件,”念儿鼓起勇气道,“我听说了,”顿了顿,她隐藏起失落的情绪,继续说道,“你我认识了这么久,算是很好的朋友吧?我会准备一份贺礼的。” 澜儿见事情不妙,忙冲到二人中间,笑道:“常侍卫,念儿中午刚睡醒,头脑还有些不清楚,她说了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呢。”说完嘿嘿地干笑了几声。 ------------ 十八、心迹 “你们……”念儿有些不明所以,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澜儿捂住了嘴。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澜儿忙说道:“常侍卫,我们还有点事情,打扰了二位,对不住了。”说完,她拉起念儿匆匆离开。 芷儿朝常升抱歉一笑,不顾常升惊异的眼神,紧随着澜儿也离开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澜儿放开手,念儿得了自由,便嚷嚷开来。 “你喜欢的人,是常侍卫?”澜儿问道。 “是,我喜欢他。”念儿正色道,“但你放心,只是我单方面对他有意,他一点都不知道。你就放心嫁给他好了,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什么嘛,”芷儿忍不住说道,“我看你们是误会了,喜欢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还有必要去争吗?” “不是同一个人?”念儿惊异道,“她不是要嫁给常侍卫吗?” 澜儿看了念儿一眼,说道:“那阿豪呢?你若是不喜欢阿豪,头上为什么还戴着他送的珠花?” “珠花?”念儿摘下珠花,看着澜儿道,“这个他没送给你们吗?”看了一脸诧异的二人,念儿把珠花塞到澜儿手中,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以为每个人都有呢,既然这样,我不要了,给你便是; 。” “你对阿豪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澜儿不死心,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只喜欢常侍卫一个人,”念儿解释道,“至于阿豪,我不知道你们误会了什么。你们知道,我是格格带进府里的,自然要和你们这些前辈好好相处了。阿豪又是三少爷身边最得力的人,为了格格,我自然和阿豪接触多一些。” “只是这样?”澜儿有些不放心,可还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信你一次。不过你以后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可饶不了你!” “澜儿!”芷儿劝道,“你也看见了,这也不是念儿的错啊!也许是阿豪单方面追求念儿也不一定啊!” “你放心吧,”念儿微微一笑,“就算阿豪真的追求我,我也不会答应的。以后格格要是吩咐下来什么必须和阿豪接触的事情,我都让给你好了。” 澜儿紧紧地握住念儿的手:“别说了,我相信你!是我不好,不该乱发火的!” “那你可要好好补偿我,”念儿狡黠一笑,“我喜欢常侍卫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吗?”澜儿狐疑道,“那你打算永远这么单相思吗?若是不好意思表白,就求格格给你个恩典吧!想你在格格身边伺候多年,格格一定会成全你的!” “格格知道这件事,”念儿摇了摇头道,“是我对格格说,不要急着赐婚的。一来我想在格格身边多伺候几年,二来我觉得常大哥对我并无男女之意,我不想勉强他。” “那么今天,”芷儿忍不住道,“你去找常侍卫,就是打算成全他和澜儿了吗?” “是,”念儿道,“他幸福就好。刚刚我就下了决心,以后除了格格吩咐的事情,我不会再去找他。好在,”她笑了笑,“是一场误会,澜儿喜欢的不是他,我也不必努力离开他了。” “你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澜儿黯然道,“想离开又如何?之前阿豪也追求过其他几个新来的丫鬟,就因为我喜欢他,才假装不知道,一次次地包容他。只是这一次,他居然连个面子都不给我,去追求和我同屋的人,所以我才生那么大的气。” “澜儿,”念儿拍拍她的肩膀道,“也许你误会他了吧?也许他和我想的一样,想替他的三少爷讨好一下格格呢!毕竟我算是格格身边的大丫鬟,他为了三少爷找我,也是情理之中啊!” “我比你了解他,”澜儿道,“见异思迁,留恋花丛中,是他的本性,改不掉的。”顿了顿,她苦笑道,“其实阿豪应该改去伺候二少爷,一样的性格,在一起多好。” “澜儿……”念儿忍不住唤了一声; “好了,这样的男人也配不上我,”澜儿甩甩头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念儿,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嗯!”念儿重重地点了点头。芷儿笑道:“好啦,这会儿格格也该醒了,要是找不到人,我们可能要受罚了。走吧!” 回去以后,凝汐刚刚醒来,见到念儿,便说道:“去哪里了,怎么喊了半天才过来。” “格格,”念儿忍不住问道,“你说常大哥会喜欢别人吗?” “念儿?”凝汐有些诧异,“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难道常升……真喜欢别人了?” “没有,”念儿给凝汐梳着头发,“我只是有些害怕。” “那我就做主,为你们赐婚好了。”凝汐笑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念儿信誓旦旦地说道,“奴婢发过誓,若是常大哥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奴婢马上死心,从此终身不嫁,还望格格成全!” “知道了,”凝汐看着镜中梳好的发髻道,“看你心情不太好,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格格!”念儿应答着,起身退出了房门。 喜欢上常大哥,是多久之前了?念儿脸上发烫,心虚地用手捂住了脸颊。自己这辈子,在乎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待她恩重如山的格格,另一个就是她一心念着的常大哥。 对于自己的家,她早已经没了印象。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娘带着自己上街,然后让她在一个地方等着,就离开了。她就傻傻地等着,等着,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一直不见娘的影子,她终于忍不住了,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你怎么了,别哭了。”一个衣着华贵,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走到她身边,为她擦眼泪。 “我娘,我娘不要我了。”她哽咽着。 “先别哭了,”华服女孩道,“我让我阿妈帮你找娘,好吗?” “可以吗?”她抬起头,满眼期待地问。 “诶呦,格格,你在这里啊,让奴婢好找。”一个中年女子跑过来,走到两个女孩身边,拉起华服女孩就要离开。 “奶娘,”华服女孩叫住她道,“我答应她了,要帮她找到娘,先带她回府吧!” “格格,那可不行,”奶娘道,“这王府哪里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我不管!”凝汐倔强地坚持道,“我答应过她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说完,她转向念儿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念儿!” “我叫汐儿!” 两个小女孩相视一笑,小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十九、念去去 以后的事情是听格格说的。冰火!中文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把念儿带进了景郡王府后,凝汐便去央求景郡王去找念儿的娘。找到以后才知道,那家姓俞,家里很穷,夫妻求子心切。终于妻子又怀了孕,可他们家的家境实在养不起两个孩子,为了可能出生的儿子,夫妻决定抛弃女儿。 王爷给那家留了银子,表示愿意买下他们的女儿。夫妻俩痛快地签了卖身契,从此念儿便成了王府的人。 那段日子里,念儿好恨,觉得整个世界抛弃了她。她整天不吃不喝,又哭又闹,甚至还把前来劝她的凝汐推倒在地。奶娘听见哭声赶来,见凝汐倒在地上,伸手便要去打念儿。凝汐忙爬起来,抓住奶娘的手,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和念儿没关系。 不计较自己的坏脾气,让自己免了一顿打,让念儿冰冷的心融化了。奶娘走后,她一下子跪在了凝汐面前,信誓旦旦地说:“格格待我恩重如山,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不需要做牛做马,”凝汐扶起她道,“只要你坚强地活着。你爹娘不要你,你更应该好好生活,活出人样来,才能让他们后悔!” 是啊,她要活,她要以一个全新的姿态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后悔抛弃了她!带着这个信念,她正式成为了凝汐身边的大丫鬟,每天尽心尽力伺候着格格。这些年来,她出去过无数次,可她从来没有去看看她所谓的父母。她相信,只要格格风光,她作为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沾光。这样就足够了,即使终身不嫁。 遇见常升,是在自己十岁那年的春天。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批新训练出来是侍卫正式上岗。每到这时,格格总会拉上自己,偷偷地看他们排着整齐地队伍踏进王府,再被分配到各个地方去。听格格说,她们这些深闺女子,极少见到这种侍卫集中在一起的大场面。每次看完之后,格格总要回到房间里拿起匕首端详很久。念儿知道,格格的梦想是能够亲自上战场,打退那些觊觎大清国土的人。 那一年的那一天,格格被王爷带到了外面练习打枪。念儿一个人留在浣溪轩,想起前几年的习惯,忍不住一个人来到了王府门口――每一年,训练好的侍卫都是从这里进去的。 时间还早,侍卫们还没来,念儿躲在一棵老树后面,时不时地偷瞄着守在门口的两个人。那两个人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像木头人一般。念儿百无聊赖,不知不觉睡着了。 感受到一阵凉意,念儿从睡梦中惊醒。脸上湿湿的,下雨了吗?抬起头,绵绵的细雨无声地洒落着,滋润着整个大地,也滋润着她的心田。朝门口看去,那两个木头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仿佛雨从未来过一般。 不着痕迹地从树后面走出来,念儿眼见面前有一物。俯身捡起来,是一块腰牌。念儿跟了凝汐几年,时常陪她读书,自然也识得几个字。只见上面写道:“末等侍卫,常升。” 新来的侍卫从这里过去了?回忆了一下这几年侍卫们走的路线,念儿忙跑了过去。 侍卫们已经集中在了侍卫场,王爷的贴身侍卫阿顺正一个个地念着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侍卫走上前,递上腰牌,算是完成了一个见面礼; 。念儿歪着头看着,心里有一丝焦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来晚,那个叫常升的侍卫有没有被点到。 “常升!”这样想着,就听见了这个名字。 “有!”远远看去,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走上前。情急之下,念儿忙喊道:“常升,你腰牌在我这里!” 众人纷纷侧目。走到前面的那少年忙向腰间摸了一下,果然腰牌不在,便惊异地看着她。她看清了男子清秀的脸,心里不觉一动。但她很快想到了正事,忙现编道:“常大哥,那会儿我让你去给格格送东西时,你腰牌掉了。” “送东西?送什么东西?”阿顺忙问道。 “是这样的,”念儿有了主意,“格格出去时匕首落下了,我就找人去给格格送去,那会儿遇到了这位常大哥。” “是的,”常升会意,继续说道,“我说我是新来的,对格格和王爷的行踪不熟悉,就拒绝了她。腰牌应该是那会儿掉的吧?” “是啊,”念儿道,“我捡了腰牌之后,人就不见了。看了腰牌才知道是新来的。要知道,我平日里只负责伺候格格,除了格格身边的侍卫,其他的我根本不认识的!” “好了,腰牌拿到了就回去吧。”阿顺从念儿手中接过令牌,朝常升一扔,“下一个,秦牧!” “有!” 伴着下一个人走上前,常升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朝念儿投来感激的目光,念儿突然有一种想认识他的冲动。 等到格格晚上回来,新来的侍卫们也被分配到了各个地方。念儿打听到,那个叫常升的侍卫,负责守卫王爷的住处。 之后,常升托王爷身边的丫鬟为念儿送来了一些水果,说是王爷赏赐他的,作为感谢。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念儿越发想见到他,便主动接下了不少跑腿的活儿,甚至在格格和王爷出游时,还争取到了不少同去的机会。可惜常升是最末等的侍卫,几乎不和王爷一起出门。后来她才打听到,常升不肯接出门的差事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苦衷,就是之前提到的关于他家人和洋人的仇怨。 就这样,常升每天守在王爷的住处门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脸上的稚气渐渐脱去,长成了一个清秀挺拔的小伙子。在侍卫堆中,他的武功不是最出色的,相貌也是中等的,在王府中更是没有什么存在感。要不是前面有几个侍卫满了年龄回家养老去了,根本轮不到他成为中等侍卫。可是念儿却能够从穿着一样衣服的侍卫们中,一眼能发现他。每天借着跑腿的由头,偷一下小懒,在远处看他那么一眼,成了念儿在王府中唯一的乐趣。 不知为何,这样一个普通的侍卫居然有机会随格格的出嫁被调遣到都统府,初听到这个消息,她高兴了好几天。后来,从格格戏谑的眼神中,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格格看穿了。 她相信格格会成全她,可她一点都不想勉强常升。她看得出来,常升看她的眼神并没有半分不一样。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懂。 ------------ 二十、优儿 嫁过来也有些日子了,所谓的“格格府”还在修葺中。冰火!中文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虽说只是改改,可碍于王爷的面子,工匠们丝毫不敢马虎。这些日子里,凝汐也听说了,这位大小姐嫁给了一位将军,只是那位将军打了败仗,无颜回京,便辞了官,全家搬到了宁古塔。 此刻,凝汐远远地站在一条小道上,默默地看着工匠们忙碌着。念儿站在她身后,为她撑着伞,挡着秋日里刺眼的日光。 她实在想不通,阿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大清朝入关以来,公主府教养嬷嬷的制度束缚了大清朝每个公主的幸福。未出嫁时,她每次听说这样的故事,都会暗自庆幸――自己虽然也姓爱新觉罗,却有幸投生于旁支的一个小王爷的家里,不必去亲身体会那种无奈与哀痛。如今的世道,没了太平的日子,礼法方面自然就不那么重要。可是这公主的待遇,她实在不想享受一次,即使是阿玛钻了空子,也不行。 虽有额娘的告诫,但她明白,即使自己一辈子不动情又如何,还不是追随予睿左右,跟随他的情绪而生活。就算动了情,动情的对象只能是予睿。就在前几天,予睿向她表明心迹之后,她虽然面上不在意,但她的内心已经泛起了层层涟漪。 正想着,芷儿来报:“格格,,三少爷身边的阿豪回来了,正等着格格。” “知道了。”凝汐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对走到她身后的芷儿说道:“他有什么急事吗?是三少爷吩咐,我这会儿一定要回去吗?” “那倒不是,”芷儿道,“阿豪带来个新奇的玩意儿,正要展示给格格看。格格喜欢不喜欢,他还要去给三少爷复命。” “那是什么东西?”念儿忍不住问道。 “我也没看清,”芷儿边说边比划着,“阿豪拿了个那么大的盒子,就是不肯打开。这会儿睿星阁只剩下了澜儿,没准他们小夫妻已经打开了呢。” 听着二人的言语,凝汐笑了笑,这次予睿又给她准备了什么呢? 睿星阁。 阿豪紧紧地抱着手上的盒子,轻巧地躲开了澜儿的抢夺。他们从屋里追逐到院子里。然后,远远看见凝汐她们走了过来,便立刻敛了刚刚兴奋的表情,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是什么东西?”凝汐走到阿豪的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手中的盒子。 “格格,请随我来。”阿豪做了个手势,请凝汐进了屋。 阿豪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凝汐站在他对面,三个丫头站在凝汐的旁边,都一脸期待地看着阿豪把盒子打开。伴随着阿豪的动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白鸽。 “唉,”念儿一下子泄了气,“这有什么稀奇啊,不就是一只鸽子吗?” “是啊,”澜儿附和道,“这东西可要多少有多少,别说是格格以前住的王府了,就是在普通的院落里,也时常会飞来过一大群,我还去喂过它们呢; !” “这可不是普通的鸽子,”阿豪兴致勃勃地讲道,“听说过飞鸽传书吗?” “这个春秋战国时用得多一些吧?”凝汐道,“这种方法固然省事,就是不大安全,信件容易被有心人在中间劫了去。现在,我们大清朝多用骑马的方法,还是派人亲自送了信去更稳妥些。” “嘿嘿,格格和三少爷也不会写什么太机密的信,自然是不怕被劫了去啊!”阿豪笑道,“这鸽子本来是李如春李公子养的,今天拿到庄子上炫耀了一番,奴才可是亲眼看到这家伙从庄子西边飞到东边,把三少爷的口令发给管事的。三少爷见这家伙训练得如此通人性,说什么也不肯还给李公子了,非要讨来送给格格。三少爷还给它取了名字,叫优儿。” “悠儿?”凝汐反问道,“这名字是什么含义?” “是优秀的优,”阿豪道,“三少爷说,叫秀儿不合适,梅福晋身边有个丫鬟叫秀儿,这个就叫优儿好了。” “格格,要不要试一试?”念儿听阿豪这么一说,半信半疑地建议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凝汐说着,拿起笔,蘸了蘸墨汁。念儿为她撕下一小块纸,放在了她面前。凝汐拿着笔,想了想,见众人一脸期待地注视着自己,便在上面写上了“优儿安好”四个字。放了片刻,待墨汁干了之后,便交给阿豪,看着阿豪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好,绑在了鸽子腿上。然后走到窗边,轻轻摊开手掌,鸽子便扑扇起翅膀,飞了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只听窗边传来了“笃、笃、笃”的声音,众人忙站起来,只见那白鸽正啄着窗户纸。阿豪打开窗子,捧起白鸽,来到凝汐面前:“格格,要不要亲自取一下信试试?” 凝汐小心翼翼地接过鸽子,轻轻地摸了摸洁白的羽毛,然后单手打开系在鸽子腿上的红绳,把鸽子放到窗户上,径自打开了纸条。 众人都知趣地站到了她对面,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好奇心还是让他们把眼睛瞄向了她。见凝汐一眼看完了信,念儿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三少爷收到纸条了?” 凝汐倒是大方,把纸条递给念儿道:“收到了,他要我好好养着优儿。”然后转向阿豪道,“还有,他让你先回去。” “知道了,”阿豪欣喜道,“既然格格喜欢,奴才就可以安心回去复命了。” 阿豪刚走,几个女子走到院子里,围着白鸽逗弄起来。这优儿倒是一点都不怕生,在几个女子的手上,肩上各停留了一会儿。念儿抓了一把小米,摊开手掌,白鸽便飞到她身边,啄食起她手上的米粒来。 “优儿,你叫优儿?”凝汐自语道,“居然一点都不怕人,我想,没有必要把它装在笼子里吧?” “那可不行,”澜儿道,“万一它哪天心血来潮飞走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走,”念儿道,“想走送信时就走了。我看,白天就养在院子里好了,晚上再放到笼子里吧!” 凝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 二十一、传信 “咕咕咕!优儿,过这儿来!”芷儿学着念儿的样子也抓了一把米,白鸽顺从地来到了芷儿的身边。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你当是喂鸡啊!”澜儿失笑。 看着优儿听话的样子,凝汐忍不住问道:“把好好的一只鸟训练到能听懂人话,需要多久啊?” 澜儿道:“训练鸽子我不大清楚,可我听说有人训练过鹦鹉、八哥什么的。据说,把人手指头上的血喂给八哥,它就可以说人话呢; !” “这么厉害?”念儿站起来道,“那八哥说人话是什么样啊,和鹦鹉的声音一样吗?” “我也没亲眼见过,”澜儿的声音低了下来,“都是听说,很久之前了,我连喂哪根手指头都不记得了呢!” 凝汐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她突然想起之前读过的《病梅馆记》,把鸟按照人的意愿训练一番,让它们失去自己的本性,也算是“病梅”的一种吧?不知道它还会不会记得,曾经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呢? 想到这里,她有些自嘲。这个年代,作为一个女子,自由永远是一种奢侈。到底是谁制定了这么一个生存法则,男子可以大展宏图,实现自己的抱负,而女子必须相夫教子,一辈子追随着男人的脚步。 “格格?”见凝汐发呆,念儿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我没什么,”凝汐恢复了脸上的笑容,“你们先和优儿玩吧,我进去休息下,有事会叫你们的。” 傍晚,予睿准时回来,一进门,便一下子握住凝汐的手,笑道:“我给你的礼物怎么样,喜欢不喜欢?” 凝汐微笑着点点头。予睿继续说道:“只是那会儿有些匆忙,急着让你先看看礼物,还有一样东西没给你。你看!”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物,塞到凝汐手中,“这个!” “这是什么?”凝汐把东西放到眼前端详着,“好像是一把哨子。” “就是哨子,”予睿道,“指挥优儿的哨子,只要吹一下,它就飞到你身边,随叫随到,要不要试试?” 凝汐摇摇头:“先不要了,优儿已经吃饱喝足睡下了,白天我见识过了它的本领,这个我信。” “本来只有一个哨子的,”予睿道,“我觉得还是每人各一把方便些,就要如春照着原样赶制了一个,才晚了些给你。以后我不在,我们就靠优儿给我们传信好了。” “算了吧,”凝汐道,“每天都见面,有什么信可写啊。” “一白天不能见面,我怕我会想你。”予睿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凝汐脸一下子红了,把头扭到了一边。 他笑了笑,凑近了她,朝她脸的一边轻轻地啄了一下,然后不顾她羞赧的神色,飞快地逃出了房间。 掩上了门,他背靠着门站着。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娇嗔,“坏蛋。”他轻轻地笑了。 第二天,凝汐正在书房练字,突然听到窗边“笃、笃、笃”的声音,她忙走了过去。 优儿?又是你?想到昨天予睿说的话,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小心取下纸条,上面写道:“汐儿,这会儿在做什么?” 摸了摸发烫的脸,她走到桌边,撕下一小块纸,写道:“练字。” “练什么,能给我看看吗?”转眼间,优儿已经飞了一个来回了; 凝汐看着写好的几副字,对比了一番,最终选出了最满意的一张,小心折好,刚要绑在优儿的腿上,却一下子停了下来。她又拿了一张纸,蘸了点墨,用心地写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写完之后,她不顾墨迹未干,迅速把纸折了起来,绑在了优儿腿上。然后走到窗边,把优儿往外一抛。好不容易有了勇气,抄一首让人脸红心跳的诗给他,她不要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在家里写这首诗,是在等我回来吗?还是你变相对我表白?”他的回信让她的脸红得有些发紫了。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可自己做得事情,怪不得别人。 满心不甘,却不好发作。她蘸了墨的笔停留在半空中,久久不肯下笔。朝窗边看了一眼,优儿正站在那里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信。透过优儿的小眼睛,她突然想起了予睿那双小眼睛,没有太多的神韵,却总是带着坏笑。一个邪恶的念头充斥了她的脑海,她也坏坏一笑,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予睿看着优儿带回的字条,不禁失笑。他的小妻子看着温柔娴静,没想到居然也会出坏主意。只见上面写着:“做个游戏吧,天黑之前在整个王府中找到我藏的字条,否则今晚别进我房间!” “好,有什么线索吗?”予睿提笔道。 “我只告诉你,没在睿星阁,也没在其他人的房中,在外面找,范围是整个都统府的大院里。” “写什么了吗?” “不告诉你!” 回到都统府,匆匆用了晚膳,予睿便跑了出去。凝汐忍不住笑了,她朝予睿的背影喊道:“记住,要你亲自寻找,不许别人帮忙,我会派人监督你哦!” 不知道予睿是如何寻找的,也不知他在外面转了多久。凝汐只知道,那晚予睿睡在了隔壁的空房间,她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汐儿,还要寻找吗?”一大早,予睿等着凝汐请安回来,问了一句。 “当然要找,”凝汐道,“要不给你缩小一下范围?” “不用!”予睿道,“今天庄子上没事,我就在府里找,一定能找到!” “那好,”凝汐莞尔一笑,“找不到就别来见我!”说完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叮嘱道,“不许跟来哦!”又走几步,停了下来,对身后的念儿道:“你们也不许跟来!” “格格……”念儿忍不住道。 “不听主子的话吗?”凝汐佯怒道。 “还要跟你捉迷藏?好啊!”予睿回了一笑。“找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他转向阿豪道:“你也不许跟着我,今天我和你们格格心情好,给你们放一天的假,想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许跟着我们,知道吗?” “谢格格,谢三少爷!”众人齐声道。 ------------ 二十二、假山亭 走出睿星阁,凝汐看看四周,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对于都统府,她已经大致了解了。那会儿她只是想逗他玩玩,根本不是真心想捉迷藏的。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荷花池。自从嫁过来以后,这里成了她最常去的地方。已是深秋,池子里的荷花全都开败了,连花骨朵都不见,那落下的花瓣连同蔫了的荷叶懒洋洋地贴在水面上。 明知眼见月缺花残便去潸然泪下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但凝汐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此情此景和她那一点点兴奋的心情实在不搭调。 转身离开,渐行渐远。那一池败了的荷花依旧静静地等在那里,似乎谁也不曾来过。 漪莲苑。 远远望着那块牌匾,凝汐失笑。自己是实在没有地方躲了,才转到这里来了吗?若是嫡福晋这会儿恰好路过,是不是就该治自己一个不敬的罪名了? 站在假山后面,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人注意到她。鼓起勇气,朝里面的空隙走去――这里似乎可以藏得下人哩!果然是嫡福晋的住处,周围的景致就是不一样。呆在这里,即使予睿猜得到,也未必敢来嫡福晋这里直接找人吧? 朝里面多走了几步,她惊呆了,里面完全可以用陶潜的话来形容:“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只不过映入她眼帘的不是所谓的桃花源,而是一座四四方方的亭子。 “有人吗?有人在吗?”凝汐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失礼,误入了别人的地盘。 停顿片刻,无人回应。想了想,她试探着喊道:“额娘?额娘在吗?” 依旧无人应答。她放了心,走到亭子上,伸手抚摸了一下台子,上面满是尘土。看来许久没有人来这里了。 掏出手帕擦出一小块儿地方,她坐了下来。亭子坐落在假山之中,虽说有些昏暗,却可以听见潺潺的水声。假山下面长满了绿绿的青苔,在深秋时节,难得看见一点有着生命力的绿色,倒是别有一番景致。且有着假山的阻挡,外面的冷风有点儿都吹不进来,若是能在这里读点书,也不失情趣。 呆在这里,予睿应该找不来吧?早知道府里有这么好的地方,那会儿应该和他赌点什么。她坐累了,倚在了柱子上,暗想。 有规律的水声不断传入她的耳朵里,昏暗的四周让她昏昏欲睡。过了多久了?早上出来那会儿貌似是晴天,此刻外面还是晴天吗?虽然心里这么想,可疲倦似乎缠住了她,她的眼皮渐渐开渐合,实在是懒得动了。 朦胧中,一张熟悉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似乎还带着挑衅的笑。这是……予睿吗?她揉了揉眼睛,坐正了些,“是你啊,早啊。” “你可真会戏弄人,看,这是什么?”予睿掏出一物,在她眼前晃了晃。 “什么啊,”她睁开眼睛,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又看见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猛然想起了出门前的约定。她蓦地站起来,之前的困倦顿时一扫而空。 “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家的地方,我当然比你清楚了; 。”他笑道,“好了,东西我找到了,今晚我不睡书房了啊!” “你进来的时候,嫡福晋不在吗?”凝汐还是有些好奇。 “她可没必要来这里,”他的语气带了一丝不忿,“她掌握着府里的大权,她和她的二少爷自然有大把的机会去比这好几百倍的地方,还会稀罕这破亭子吗?给了她,实在暴殄天物。”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是好日子,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那会儿我在荷花池那边的石头缝儿里找到了字条,心里就想着,你肯定不在那附近,应该会远一些。走着走着就走到嫡福晋这里来了,本来想绕过去,看到那个假山,突然想起里面还有个亭子,就进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啊。” “是我自作聪明了,”凝汐道,“看来你经常来这里。” “还记得,小时候我偶然来到这里的时候,跟发现了宝贝似的,高兴了一整天。之后,每次我受到嫡福晋他们为难的时候,都会到这里一个人静一静。在这里,没有人打扰我。我甚至想过,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来到这里的不再会是我一个人。”说完,他深深地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 “原来你才是这里的主人,是我误闯入了你的地界。”凝汐低下了头。 “傻瓜,”他握住了她的手,“我的就是你的,分那么清楚做什么。”他笑了笑,“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我小时候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呢!” “予睿,”凝汐靠在了他的肩上,轻轻地说道,“碰到了你,我认栽了。” “你说什么?”予睿惊异道。 “我说,”凝汐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景郡王府的大格格,爱新觉罗凝汐,碰到了你,西林觉罗?予睿,我认栽了。从此,我不逃了,再也不逃了。”说到这里,她的脸红到了耳根。 予睿轻轻地笑了,“好啦,我们回去吧。”说完,向凝汐伸出了手。 凝汐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手,站了起来,随着他朝外面走去。 再见假山,似乎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只是,假山的颜色似乎比刚才深了些,不仅仅是假山,还有边上的石头,周围的草木。凝汐不禁打了个寒战,外面真冷啊。 予睿拦下了她,朝外面伸了伸手,说道:“下雨了,我们要不要回去再坐一会儿?” “你决定吧,我无所谓。”凝汐说着,却凝视着外面的雨景,没有半点想回去的意思。 予睿默然,他脱下外袍,披到了她的身上。 秋雨带来了寒意,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夏天的影子。雨忽大忽小,枯黄的草叶上沾满了雨水,似乎在诉说着对这个世界的依依不舍。凝汐穿着平日里经常穿的大红色,身上披着予睿的蓝色外袍,静静地感受着季节的变迁。 予睿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出神。他没学过诗词歌赋,自然也不懂得欣赏什么。只是,他喜欢和她在一起,无论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在看他。她专注的样子,真的很美。 ------------ 二十三、雨中雨后 “予睿,我有点饿了。冰火!中文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凝汐转过头说道。 “那……要不要现在回去?”予睿道,“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拿伞给你。” “不用了,”凝汐笑道,“这会儿雨又不算太大,走回去就好。若是呆会儿雨大了,”她看了他一眼,拿起披在身上的衣服道,“用这个,你不心疼吧?” “那现在就用这个吧; !”予睿接过衣服,打开举在两人的头顶上,“走吧!” 在雨中奔跑了一会儿,凝汐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她忍不住说道:“能不能跑慢一点?” 予睿笑了笑,没说什么,但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哗――”雨一下子大了起来,很突然。挡在他们头上的衣服也滴起水来。予睿四下看了看,在他们的右边倒是有条回廊。他向她示意了一下,见她点点头,便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冲了过去。 放下湿透了的外袍,二人已满脸是水。凝汐额前的头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一向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凌乱了。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他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雨水,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她嗔怒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在雨里这样跑,很有趣。”他笑道。 她也笑了,抚摸着回廊的柱子,说道:“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不打伞,就这么在雨里跑着呢!很畅快,也很过瘾,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你不冷吗?”予睿忍不住问道。 “不冷啊,”凝汐道,“倒是你,外衣都脱了,容易受风寒。回去我给你熬碗姜汤吧!” “说话算话,”予睿道。停顿片刻,他想起一事,笑道:“不仅仅是姜汤,还有其他的饭菜。因为你,今天睿星阁的下人都让我放了假,你可要负责到底啊!” “放假?”她惊异道,“连念儿也走了吗?” “我让她们都走了,她们自己走没走就不知道了。”予睿道,“不过,念儿没地方去吗?” 凝汐点了点头:“她对自己被抛弃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怎么可能回去?”她看向予睿道,“我还没跟你说过吧?念儿的父母一心求子,见她是女孩儿就抛弃了她。我见到她那会儿,她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说了也是,”予睿叹了口气,“能被送来做下人的,有几个还有家啊!可怜的不只有念儿,你房里的芷儿,还有我娘身边的露儿、秀儿,都是从人伢子那里买来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阿豪算是有家的一个,可惜家里太穷,他还有个经常生病的弟弟。澜儿也是没有家的,据说她娘生完她之后就去了,临走前把澜儿许配给了阿豪。阿豪来府里做事的时候,便带上了澜儿。” “阿豪有家?”凝汐道,“说实话,我嫁过来有段日子了,天天听你们阿豪阿豪的叫着,居然还不知道他的全名。他全名叫什么?” “赵子豪。”予睿道,“出身决定命运,这句话一点没错。像我,都叫我三少爷又如何,还不是丫鬟的儿子,说白了也是下人罢了。” “予睿,”凝汐走上前道,“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要是下人,那我是什么?” “没什么,有感而发。”予睿笑了笑,“也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会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你听了解解闷就好,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凝汐道,“我不会多想的。不管你自己怎么想,在我心里,你首先是我的夫君。” 予睿伸出手,看了看远方,说道:“好了,雨小了,回去吧!” 凝汐点点头,拿起搭在台子上的衣服。却被予睿一把夺过,“我来吧。”见凝汐不语,予睿道,“刚刚说好的,饭菜要你亲自准备,不管他们走没走。” 凝汐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说话算话。” 睿星阁小厨房。 凝汐已然换了一身宝蓝色的旗袍,在厨房切着菜。一旁的念儿插不上手,又看不下去,忍不住道:“格格,你真要亲自做这些?” “都说给你们放假了,你就安心去歇着吧。我亲手做一下,活动活动筋骨也好。”凝汐说着,转身揭开冒着热气的壶盖,闻了闻,“姜汤好了,我给他送去。” 凝汐一走,念儿便摇着头,感叹道:“好好的格格,突然就变了一个人,所谓爱情还真是可怕。”说完,她忙捂着发烫的脸,局促地看看四周,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没变吧?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想到常升,念儿不禁自语道。 餐桌上,凝汐将最后一盘菜摆好。予睿看着满满一桌饭菜,说道:“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凝汐坐到他身边,夹起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里,“尝尝吧,听说你爱吃莲藕,也不知道我做的合不合你口味。” “你也快吃吧,”他把她夹的菜放入口中道,“拜我所赐,受累了吧?” “累不累无所谓,”她也夹了口菜,“只要某人愿意赏脸,我也知足了。不过,”她看向予睿道,“厨房的东西好像少了点,我也只能做这些。” “我说过的,”予睿道,“作为庶子,在礼法上只能吃这么点。再有,最近庄子上有些紧张,那个姓秦的虽然不会再来了,也难保其他人不打这个主意。先委屈一段时间,等这段过去了,再吃点好的,好吗?” “没关系的。”凝汐道,“在王府吃惯了大鱼大肉,都腻了。只要你待我好,我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其实,我挺对不住你的。”予睿放下筷子道,“你嫁了我这么久,我却什么都没有给你。” “别这么说,”凝汐也放下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要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也不需要你给我送什么礼物。再说,你也不是没送过什么,优儿,”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就很喜欢。” “谢谢你!”予睿道。 “得夫如此,妻复何求。”凝汐说完,看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予睿,便敲了下他的头,“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我就白辛苦了。” 予睿笑了笑,又拿起了筷子。看着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汐儿,他心里发誓,一定要待她好。 ------------ 二十四、小聚 “格格,钱福晋有请。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一大早,绣文身边的丫鬟雨儿便来邀请道。 “好,我随后就去。”凝汐回道。 雨儿出了门,凝汐便朝予睿看了一眼。却见予睿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以前是我偏激了,对不住你。” “那你可要向我保证,我回来以后不许生气!”凝汐娇嗔道。 “我答应你,我要是生气就是小狗。”予睿一脸无奈。 “说话算话!”凝汐盯着他道,“不能嘴上说是小狗,你还要在后背上贴一张小狗的画作惩罚!” “好好好,都听你的,快去吧!”予睿握着她的肩膀道。 “那我去了,别后悔啊!”凝汐说完,便轻快地走了出去; 予睿笑了笑,自语道:“一个王府格格,怎么会有那么多鬼点子?” 祥福阁。 “汐儿来了,快坐!”见凝汐来了,绣文忙站起来,示意道。 “锦儿姐没来吗?”凝汐坐下来,问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一会儿就会过来。你先用点瓜果点心吧。” 凝汐低头看着面前几个盛满东西的盘子,信手捻起一块草绿色的点心,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说道:“果然是二少爷屋里的东西,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也就这点能和姐姐们比了,”绣文摆弄着手中的帕子道,“算我炫耀一下,若是姐姐喜欢,我经常送姐姐一些好了。” “还是我亲自来吃一些划算,”凝汐笑道,“就冲着这些点心,姐姐我可要常来串门了,妹妹可不许吝啬啊!” “就怕姐姐吃腻了之后,就不肯来了呢!” 绣文说着,捻起一块棕色的点心道,“这个是西洋人进贡的,叫什么……什么的,总之西洋的名字都很长很奇怪,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你尝尝看。” 凝汐接过,咬了一小口,品尝了一下,思索道:“味道倒是奇特,有点苦,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是啊,”绣文道,“我刚开始就嫌苦,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可停了一会儿,倒觉得嘴里残余的滋味儿越来越吸引人,便忍不住多吃了点。说来也怪,吃多了,这苦味一点都不烦了,倒是离不开了。” “洋鬼子啊,”凝汐道,“总是能弄出奇怪的东西,但想想还挺派得上用场的。那会儿进宫选秀的时候,偶然看到有人送太后一个好大的物件,说是比马车跑得还快。我还亲眼看到那洋人坐在前面驾车,还真比马车快多了,只是车后面冒着烟,不知是什么。” “不过,”绣文问道,“姐姐家里也属于皇亲国戚了,应该也能收到不少洋人的物件吧?怎么会没吃过这个?” “是我不喜欢那些洋人,自然也不愿意去碰他们的东西。听说是洋人送来的,我都吩咐下人直接弄走,别拿到我面前。”凝汐说着,脸上不禁带上了恬淡的笑意,思绪也回到了未嫁的那会儿。洋人的东西她从来不用,但有一个例外,那便是阿玛送她的那把枪。她要用它保护自己的家人,如果可能,她愿意和那些侵略者斗争下去。可惜出嫁时,阿玛额娘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带上那把枪,说是于礼不合。说来也是,带着武器出嫁的,也只有刺客了。 “都在啊,我来晚了。”如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凝汐的思绪。绣文笑道:“姐姐迟到了,该罚!呆会儿我可要多灌你几杯!” “还要喝酒?”凝汐疑惑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是啊,”如锦笑道,“绣文专程请我们过来,应该有什么好事情吧?” “瞧二位姐姐说的,”绣文道,“没什么事情我就不能请你们过来吗?” “别卖关子了,”如锦道,“瞧你那高兴的样子,快说吧; !” 绣文笑了笑,向雨儿递了个眼色。雨儿会意,忙说道:“回两位福晋,今天是钱福晋的生辰。” “瞧我这个做姐姐的,”如锦笑道,“居然没能给妹妹准备礼物,实在说不过去。” “改天我一定给妹妹准备一份大礼,”凝汐道,“这次来得匆忙,还请妹妹不要见怪。” “我不要。”绣文道,“我就是怕二位姐姐费心,才不敢告诉你们的。今天请你们过来只是小聚一下。都是自家姐妹,千万别讲那么多礼节,弄得生分了可不好。” “妹妹盛情邀请,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如锦坐下来道。 “钱福晋,”这时,予祥身边的阿六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很大的盒子,跪下来道,“这是二少爷给庶福晋准备的生辰礼物。” 雨儿走上前,接过盒子。绣文道:“起来吧,有心了。” 雨儿托着盒子来到了绣文面前。绣文打开盒子,只见到里面橙红色料子。拿着料子站起来,垂直摊开,原来是一件旗袍。虽说没有太多的装饰,仅在领口上绣了一朵芍药,却显得简约大方,充满了高贵的气息。 “真漂亮,”如锦赞道,“二少爷的眼光真不赖啊。” “回福晋,”一直未离开的阿六说道,“二少爷说,这是蜀地的锦缎,是老爷的属官快马加鞭运过来的,前天刚到。二少爷特地为钱福晋赶制了这件旗袍。” “去告诉他,我很喜欢。”绣文微微一笑。 阿六一走,雨儿便说道:“钱福晋,要不要现在换上?” 绣文看了看坐着的凝汐如锦二人,见二人都点了点头,便起身道:“那妹妹我进去试试衣服,先失陪一下。” 凝汐笑道:“快去吧,穿上了出来让我们看看,这么漂亮的衣服穿上一定很好看。” “看来绣文最近开始得宠了,这样很好。”绣文一走,如锦便说道。 “绣文温婉可人,人又伶俐,能得宠倒是意料中的事情。”凝汐道,“我现在倒有些羡慕她了。” “有什么可羡慕的,”如锦道,“你那位对你不也很好吗?更何况,你可是专宠呢!” 凝汐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不知足了。只是看到别人幸福,受到感染,难免会忘记自己。” 如锦笑道:“料子很好,嫡子的待遇果然不同。想不到这个二少爷也是个性情中人。” “是心意。”凝汐道,“东西多少倒不重要,有那份心意就好。” “我是没那个机会了,”如锦道,“没了那个念头,自然也不会羡慕。这样最好。” “也许吧,”凝汐握住如锦的手,“姐姐看开了就好。” ------------ 二十五、予祥 “姐姐,我换好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绣文从内室走了出来,在二人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颜色很别致,很适合妹妹。”凝汐笑道; “是啊,”如锦附和道,“这颜色,再配上妹妹今天的表情,衬得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色好得不得了呢!” “好看就好。”绣文盯着旁边的大镜子看了一会儿道,“这西洋的大镜子真不一样,看得清清楚楚呢!” “啪、啪、啪。”外面传来了拍手声。凝汐和如锦对视了一下,便站了起来。只见一个穿着橙色马甲的公子摇着扇子信步走来,站到了绣文的身后。绣文忙转过头去,一脸惊讶道:“不是说不来了吗,还来做什么?” “看看新衣服穿在你身上好不好看。”那公子扶着绣文的肩膀,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好像尺码大了些,你身子太单薄了,有些撑不起来。” “大了又怎么样,你再给我做一件就是了。”绣文娇嗔道。 看着他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凝汐捅了捅身边的如锦,低声问道:“这位就是二少爷吗?” 如锦点了点头,质疑道:“你没见过他吗?” 凝汐道:“阿玛来的时候见过一次,是我记性太差,转身就忘了他的模样。”那会儿她只顾着劝阿玛消气,对于这个听闻已久的二少爷,她只是远远地看了那么一眼。再说,她那会儿已经认定予睿是她的丈夫了,自然没有心思去留意其他男人。 那会儿看到站在绣文旁边的那个男人,好像有点胖。可眼前这个男人,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相貌比起她的予睿有过之无不及,哪里像个整日流连青楼的纨绔子弟?想到这里,凝汐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自己太以貌取人,纨绔子弟难道写在脸上吗?相貌堂堂的就都应该的正人君子吗? 予祥看了一旁的如锦和凝汐一眼,便走到了二人面前。绣文也随着他走了过去。 “大嫂来了。”予祥向如锦点了点头,接着,他看向凝汐道,“这就是那位多罗格格吧?” 凝汐点了点头,说道:“是二……少爷吧,有礼了。”凝汐本想叫他一声二哥的,可是想到予睿对他的态度,便改了口。 予祥倒是没有计较凝汐的称谓,似乎也没有想起婚礼时的乌龙事件以及之前和予睿的不快。他笑了笑,招呼道:“雨儿,有客人在,饭菜备下了吗?” “刚才已经吩咐小厨房准备了,这会儿应该快好了吧。奴婢去看一下。”雨儿说着,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此刻,凝汐倒有些为难。若是只有绣文在,倒是没什么。只是现在是二少爷招待她们,只怕予睿会多想。且不说他和二少爷不对盘,单是她本该嫁给二少爷这件事,就足以让予睿不快。可是,如果此时离开,不仅驳了在场众人的面子,更让她以后没有办法面对绣文。毕竟在这府上,能和她说得上话的就只有如锦和绣文了。 正思索着,予祥道:“弟妹还站着吗,快坐下,客气什么。” 凝汐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家都坐到了餐桌上,只有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在如锦的旁边,她坐了下来。如锦抓住了她的手,不着痕迹地附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只管安心留下来便是,三弟那边,我替你解释; 。” 凝汐释然,朝如锦投来感激的目光。如锦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了她。 谈笑间,一个小丫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跪在予祥面前道:“二少爷,陈姨娘突然晕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凝汐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小丫头一眼,心里冷哼一声。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就经常见姨娘以这样的借口把阿玛从额娘那里叫走。这些做小妾的,就没有新一点儿的借口吗? “请郎中了吗?”予祥摆弄着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已经派人去了。”那小丫头道。 “请得哪位啊?”绣文抢先问道。 “回二少爷,是……是经常过来的那个欧阳大夫。”小丫头有些结巴,却没有停顿太久。 “二少爷,这北京城里有几个欧阳大夫啊?”绣文似乎随口问道。 “我只知道帽儿胡同里住着一位,医术挺高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予祥道。 “那位啊,我知道,和我爹挺熟的。”绣文道。 “是吗,那改天我可要向他讨教一番。” 那小丫头跪在原地,没有人叫她起身,也没有人让她离开。她听着两个主子的对话,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这位新来的庶福晋好像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善良。 “好了,二少爷,这小丫头跪了这么久了。”绣文走下餐桌,蹲在了跪着的小丫头面前,掏出手帕,擦了擦小丫头的脸,“真是个忠心的,主子病了急成这个样子,流了这么多汗。快起来,”她扶起不知所措的小丫头,“你瞧我,听说妹妹病了,这一担心,就乱了阵脚,居然忘了叫你起来。相信你家主子那么善解人意,应该不会怪我吧?” “是,是,钱福晋。”那小丫头唯唯诺诺地应和着。 “二少爷,我们一起去吧,”绣文挽起予祥的胳膊道,“刚好我今天生辰,给妹妹带些喜气过去,说不定妹妹的病能有所改善呢!” “难得你这么大方,”予祥笑道,“那就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的,”绣文笑道,“只是换了个庆生的地方罢了。呆会儿让人把菜送到妹妹那里,就当是妹妹陪我一起过生日了。”说完,她转向凝汐和如锦道,“两位姐姐,请恕妹妹今天失礼了。要不要一起过去?” 凝汐得了个离开的机会,哪里会留下来,忙说道:“妹妹陪病人要紧,怎么好跟过去,给妹妹添麻烦呢?” “是啊,”如锦附和道,“刚刚已经吃了妹妹不少点心,妹妹的招待很周全了。快去吧,别让那位姑娘等急了。” “那就失陪了,”绣文站在两人面前道,“雨儿,替我送送两位姐姐。” 雨儿福了福身,应了下来。 ------------ 二十六、议是非 “就到这里吧,你们那里应该需要人手,就不用麻烦了。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出了祥福阁,如锦便朝雨儿笑道。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雨儿盈盈一拜,转身离开; “还要我陪你去和三弟解释吗?”如锦道。 “不用了,”凝汐走在如锦身边,“想必他这会儿也不在府中。”顿了顿,她想起刚才的事,不禁感叹道,“真不知道是该感谢那位陈姨太,还是该埋怨她。” “那位陈姨太我之前经常听说,四年之前就进府了,一年前才有了姨太的名分,”如锦道,“是个不安分的,经常惹出事情来。在绣文进府之前,二少爷最宠爱她。” “都五年了,耍点小性子,还能把二少爷弄过去,看来是个有手段的。”凝汐喃喃地说道。 “他后院里的那些女人,我看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如锦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嫁过来这几年,我没有什么事情做,也只好打听打听这些来打发时间,妹妹可千万别笑我。” “好奇是女人的共性,我怎么敢笑姐姐呢!”凝汐笑道,“姐姐入府早,等我闲得无聊了,还指望姐姐能给我讲讲这些故事,好好消遣一下呢!” “既然妹妹喜欢,正好现在没有旁人,姐姐就给你说说好了。”如锦给身后的丫头琴儿使了个眼色。琴儿和凝汐身后的念儿会意,开始留心起周围来。 “这个陈姨太还不算最厉害的,还有一个叫徐佳沁心的,不仅有手段,更是有出身,她可是那些女人当中唯一一个满人。本来也算大户人家,可惜她父亲抽大烟,把家里都败光了,才卖了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做二少爷的小妾。这位徐佳姨娘天天和那个陈姨娘打擂台,在宠爱上几乎不相上下。”如锦笑了笑,“忘了说了,我们这位二少爷,最大的特点便是,不冷落任何一个他房里的女人。其他几个虽然不受宠,也没有被打入冷宫,就这么僵持着。那个徐佳姨娘本来被许诺提成庶福晋的,谁知二少爷错娶了绣文,便耽搁了,指不定会拖到多久。刚才,绣文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以后恐怕有的闹了。” “其实,”凝汐沉思道,“为了守护自己的宠爱,绣文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有些意外,她外表柔弱,一点也不像有心机的人。” “我也很意外,初见她时,只以为她是个单纯的女子。不过仔细想想,出身商贾之家,哪还有什么单纯可言?”绣文靠近凝汐,压低了声音,“你不觉得,她今天一直都在炫耀她拥有的好东西吗?” “我早察觉了,”凝汐道,“只是我想起了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阿玛说过,喜欢炫耀的人,往往心里觉得自己不如人。绣文虽嫁给了嫡子,生活条件比我们好一些,可在出身上……”她停了下来,看向如锦。 “你我比她强的也就是这个。”如锦道,“妹妹你就不用说了,我虽是庶出,好歹也是满人,可绣文……虽说我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可在这个世道,出身就是一切啊!” “格格,”一直不吭声的念儿接口道,“她的那些东西,咱们在王府的时候哪样儿没见过,格格都不屑去用,还值得她炫耀吗?” “这话我们心知就行了,这会儿都是自己人,出去就别乱说了。”凝汐回过头叮咛着,脸上却无半分愠色。 “奴婢知道,”念儿笑道,“大福晋可不就是自己人吗,要不奴婢怎么敢放肆呢?” “说句实话,”琴儿也开口了,“那件衣服穿在钱福晋身上,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钱福晋长得有点小家子气,一点都不适合那么贵气的衣服,三福晋穿还差不多。” “别乱说了,”如锦道,“这个二少爷早就看出来了,不是还说要改尺码吗?” “我可不敢说我适合穿,”凝汐道,“虽然衣服的样子我很喜欢,只是那颜色我倒从来没穿过,改天让人做几件试试。”无论在王府还是都统府,作为身份的体现,凝汐大都穿着大红色,偶尔换点别的颜色,也多以蓝色为主。 “算了,今天这话咱姐妹说说就好,呆会儿你回了睿星阁,我回轩纨阁,这会儿说的话就全当没说过。”如锦回头吩咐道,“都记住了吗?” “奴婢晓得。”念儿和琴儿齐声道。 “也许绣文只是天性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凝汐道,“至少她没做出什么伤害你我的事情。能在都统府相聚,本身就是一种缘分。那些男人也是各忙各的,顶多晚上能见着面。白天能聚在一起的,也只有咱们姐妹了。” “我知道,”如锦道,“作为朋友,本来就要容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现下我倒觉得,你我背着她谈论这些,倒是对不住她了。” 远远地,“睿星阁”三个字已经清晰可见。如锦笑了笑,说道:“你到了。” “姐姐的住处要更远一些,妹妹就不送了。”凝汐道。 告别了如锦,凝汐踏进了院中。予睿果然没有回来,满院子都是女子。澜儿和芷儿在院子里逗着鸽子,见凝汐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跟在了她的身后。 “就你们吗?”凝汐诧异道,“怎么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那些男的都去哪儿了?” “回福晋,”芷儿道,“三少爷没走多一会儿,阿豪就回来说三少爷朋友家里出事了,把能带走的男人都带走了。” “什么事情,要劳师动众的?”凝汐问道。 “奴婢没有问,看阿豪神色匆匆的。”澜儿也带着好奇。 凝汐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次,打量一番,便开口道:“白天三少爷不在,若都是些女眷,实在让人不安。念儿!” “格格,有什么事?”念儿走到前面,应答道。 “拿着我的令牌,”凝汐从腰间解下令牌,递给念儿道,“去侍卫的训练场,和他们主管说,我要把常升和林源调到睿星阁,负责整个睿星阁的安全。我倒要看看,我景郡王府的人除了我的,还会听谁的差遣!” “是,格格!”念儿接过令牌,立刻跑了出去。 当时凝汐嫁过来的时候,王爷给了她四个侍卫。只是睿星阁侍卫的职位已满,顶多能硬塞进来两个,就让武功高一些的黄润、许江先当了值,常升和林源便送去了训练场继续训练。这会儿,凝汐有些气恼,予睿的自作主张倒是其次,更是这黄润许江未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凝汐已经打定了主意,让常升和林源顶了二人的职位先,等他们回来,再兴师问罪! ------------ 二十七、发落 睿星阁书房。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格格,三少爷回来了。”澜儿走进来道。 “他带走的那些人也回来了?”凝汐放下手中的书,抬眼问道。 “是,格格,都准备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澜儿道。 “是吗?”凝汐玩味儿道,“只怕出去这么一会儿,某些人已经丢了自己的位置了吧?” “格格,现在去?”念儿低声问道。 “不用,”凝汐拿起书道,“让他们自己想清楚原因再见我。你去门口告诉刚回来那两人,说让林源和常升当值是我的意思,别让他们打起来。” “遵命。”念儿退下; 凝汐继续读着书,没读几行,便听门吱嘎一声开了。凝汐只道是念儿,也没抬头,便问道:“都吩咐了吗?那两人没说什么吧?” “汐儿。”一个男声传来,紧接着凝汐眼前的书被拿开。凝汐看见予睿,便瞪了他一眼,别过头道:“三少爷果然有本领,居然请得动我们王府的侍卫。” “汐儿,你生气了?”予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么大个睿星阁,你一下子把侍卫都调走了,留下一屋子女眷,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凝汐抬起头问道。 “我看你走了,以为你会在祥福阁呆一整天。”予睿低下了头,语气明显没了底气。 “那这屋里还有澜儿芷儿,还有一大堆粗使丫头,她们的安全就不需要负责了吗?”凝汐反问道。 “是我不好,”予睿握住她的手道,“我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我一时心急没考虑这么多?” “出事了?”凝汐一惊,见予睿认了错,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怎么了?” 予睿刚要开口,却见念儿走进来道:“格格,黄润和许江已经跪在了门口,格格要不要见见他们?” “不见!”凝汐斩钉截铁地说道,“看在是王府的人的份上,就让这两个人留在睿星阁,改成扫地吧。你再去告诉常升和林源,他们两个以后就是我的贴身侍卫,我在的时候他们守睿星阁,我出去时就让黄润许江他们两个顶他的位置。” “是,格格。” “等等!”凝汐想起一事,便叫住了念儿,“浣溪居那边有我们的人吗?” “有的,”念儿道,“王爷那天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批人,让他们负责这件事。那边应该大都是王府的人吧?” “那就让黄润他们每天去那边看看吧,有什么异常再告诉我。”凝汐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让他俩也起来吧,别再跪着了。” “是!” “汐儿,”予睿道,“还在生气吗?” “你说你朋友家里出事了,”凝汐接过刚才的话茬,“是什么事情,要劳师动众的?” “是索绰罗?袁桂,”予睿道,“就是那天和你见面那三个朋友当中唯一的满人,你还记得吧?” 凝汐点了点头。 “他的妻子做了有钱人家的小妾,他一时想不开,居然离家出走了!”予睿正色道。 “有这种事?”凝汐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怎么样了,人找回来了吗?” “回来了。”予睿道,“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醺醺的躺在街角,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那位的妻子也太背信弃义了,”凝汐有些气愤,“她嫁了哪位啊,很有权势吗?” “好像是太后本家的一个人,在朝廷上有一定的位置,”予睿长吁了一口气,“据说那位和洋人来往密切,几乎是称兄道弟; 。”予睿环顾四周,附到凝汐耳边,低声说道,“两人已经诛胎暗结快一年了,一直背着袁桂。袁桂白天不在家,那女人就溜出去和那男人私会。要不是那女人怀了孩子月份不对,袁桂还一直蒙在鼓里。亏袁桂还辛辛苦苦挣钱养那女人,待她好得要不成。之前我和周仕他们天天嘲笑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他也不恼。事发之后,那女人卷了他攒下的钱逃跑了,直接去了那位的府上,当天就成了人家的姨太。” “如此看来,那女人也太不知足了。”凝汐感叹道。 “没办法,袁桂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予睿黯然,“袁桂虽是满人,可和我一样是庶出,他阿玛的嫡福晋控制得特别严,几乎克扣了他的所有吃穿用度。他从小到大一直到处打工,挣了钱仅够他和他亲娘两个人生活,也攒不下几个钱。他成了亲之后,却从来没委屈过那女子。有一次那女子看上了一件首饰,他便啃了好几天的馒头,省了钱立刻买了东西送给她。那女子一开始也是个贤良淑德的,谁知现在,人说变就变了。” 凝汐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予睿的手。自古以来,关于爱情,两个人能和和美美长相厮守的太少太少,而那些爱情悲剧当中,排除像焦仲卿刘兰芝、梁山伯祝英台等那些因为外力不能在一起的,剩下的大都是一方变心,另一方受伤的。受伤的那一方太痴情,却将最真挚的感情交给了错的人,其中的辛酸也只有他自己才懂吧? 未嫁时,每当听说这种女负男的故事,凝汐的第一想法就是:如果我遇到了那么好的男人,我绝对不会负他!她甚至感慨过,凭什么难得一见的好男人都去爱那种薄情的女子,为什么痴心不悔的女子往往会被辜负?是因为时间没有完美之物,所以上天才会让每一对儿注定相遇的人带上一点瑕疵吗? “三少爷,老爷传你过去。”门口,阿豪的声音传来。 “汐儿,我去去就来。”予睿站起来,披上外衣道。 凝汐点了点头。等予睿离开了一会儿,她想起刚才发落侍卫的事情,便走出门。院子里,黄润和许江正扫着地,见凝汐来了,便放下扫把行了个礼。 “起来吧,”凝汐扫视着二人,“知道今天为什么罚你们吗?” “回格格,”黄润道,“属下未经格格允许,擅自离开,是失职之过。” 凝汐的眼光柔软下来:“话是不错,要知道,你们是从景郡王府过来的,我才是你们的主子。虽然我嫁给了三少爷,三少爷也算是你们的主子,但这睿星阁一个侍卫都不留,怎么也说不过去。在三少爷下令让你们都过去的时候,你们俩随我过来的人,有考虑过我和其他女眷的安危吗?” “属下知错。”许江垂下眼帘道。 “这次算是个警告吧,”凝汐徘徊在两人身边,“你们放心,我也不是真心罚你们扫地。你们照样负责这睿星阁的安全,只是不在原来的位置而已。等我带了常升和林源出去,你们就替补他们的岗位。除此之外,你们还照样拿侍卫的俸禄,明白吗?” “谢格格恩典!”两人齐声道。 ------------ 二十八、怨 予睿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凝汐看向阿豪,阿豪便小声告诉她,三少爷因为今天没去庄子上,被老爷数落了一顿。 凝汐没有说什么,只是泡了一杯茶,放在了予睿面前,便退出了房门。 屋子里,院子里,都静悄悄的。连优儿也早早地钻进笼子里睡着了。凝汐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她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安慰受伤的人。如今,予睿心情不好,她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思索片刻,她拿出自己绣的荷包,看了几眼,觉得不太满意。这是平时绣着玩的,实在拿不出手。想到自己嫁过来这么久,居然没能给特地给他绣个荷包,她有些惭愧,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实在失职啊! 拿出针线,正要选料子时,门开了。澜儿走进来道:“格格,三少爷请你过去。” “好的,我这就去。”说完,她放下针线。走出几步,想了想,又折回去,还是把刚才那个荷包揣在了怀里。先送这个好了,大不了以后给他绣个新的。 “过来吧,陪我说说话。”见凝汐进来了,予睿便示意道,并摆摆手吩咐下人都出去。 凝汐走到他身边,见茶水丝毫没动,便拿起茶杯道:“都凉了吧,我再去泡一杯。” “坐下!”予睿抬起头道。 凝汐坐下来,温柔地看向他。她想把手伸到怀里,却在半空中止住了。她的脸不禁有些发红,自己这是怎么了,拿这个做什么?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之后怎么办,尴尬吗,还是等着他感谢她? “汐儿,”予睿的声音有些微弱,“我该怎么办,我不能给你一个高贵的身份,也许连未来也不能给你。阿玛刚才说,我再犯一次错,他就要把庄子收回,若是他怒急了,可能会把我赶出家门!” “别难过,”凝汐温柔地说道,“你好好做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应该只是说说,毕竟是亲父子,哪有真的赶你的道理。” “你不了解他,”予睿神色迷离,“他说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况且我是庶出,在他看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管理庄子上的事情,虽然不会出什么大错,但要想被找出小错还是很容易的。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管理庄子,听起来虽然很风光,可实际上事情都是我的,错误也是我的,功劳都是他予祥的!” 凝汐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是嫡出,自然不能亲身体会到他的无奈。她能做的,只有陪在他的身边,静静地听着。 予睿伏在了桌面上,额头贴在了手背上,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沉思。良久,他抬起头,额头上带着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红色的印记。他看向凝汐,叹了口气:“袁桂的事情你大概了解了吧?” 凝汐不知他突然转移话题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予睿语气沉重,“我娶到你之后,好怕自己没本事,不能给你幸福。袁桂就是个例子,我怕有那么一天,你会像那个女子一样,也离我而去。” “怎么会。”凝汐忙说道。说来也怪,予睿说出这话,她居然没有一丝气恼,“我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女人,别人待我好,我自然也会待别人好,绝对做不出恩将仇报的荒唐事。” 予睿似乎没听见一般,也似乎在自语:“我会像袁桂待她一样对你好,不管你会不会变成那女子的样子。可是,你会变吗,有朝一日,你会不会厌倦现在的生活,怀念曾经在王府的荣华富贵?” “这个问题不是你该担心的,”凝汐直视着他,“古往今来,多少爱情悲剧,还是男子背叛女子的要多一些。古有卓文君、王宝钏、崔莺莺,今有其他女子,远的不说,就说大少爷的亲娘,”凝汐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她生下大少爷之后身体垮了下来,便彻底失了宠,就连弥留之际老爷也没去看她,可有此事?” 予睿没有回答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反复说着刚才的话:“我会像袁桂待她一样对你好,不管你会不会变。” 凝汐讨了个没趣,她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不容易予睿说累了,渐渐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凝汐给他身上盖了件衣服,把怀里的荷包放在桌上,便退出房门。之后,她叮嘱澜儿和阿豪守在门口,予睿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她。 窗外,隐约可见有东西飘下来,是下雪了吗?她打开窗子,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夹杂着几片细小的雪花。下雪了,第一场雪。这是冬天给她的礼物,而在下雪的此刻,她不再是一个人。要是予睿没有睡下,那该多好。 “格格,”念儿走进来道,“大福晋和钱福晋邀请您一起赏雪。” 凝汐朝予睿睡下的房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他心情不太好,我要留下来陪他,你替我回了吧。告诉她们,下次下雪的时候,我一定和她们一起看。” 念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予睿便不见了人影。凝汐带着念儿她们走在去漪莲苑的路上,四周都铺了一层白白的雪,天明显冷了。她紧了紧披风,冬天这么快就来了。 从漪莲苑从来,凝汐又去了一趟梅香苑。梅福晋难得热络了一些,连忙招呼凝汐进屋暖和暖和。凝汐坐下来,喝着秀儿奉上的茶,笑着说道:“娘也喜欢下雪天吗?”遵照予睿的吩咐,在没人的时候,私下里叫梅福晋一声“娘”。 “我生下睿儿的时候,也是现在这样,刚下完雪。”梅福晋一脸幸福的笑,“算算日子,睿儿的生辰也快到了。” “是啊,”凝汐最上说着,心里却一惊,她从来没问过他的生辰,多亏今天来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发愁,不知该送些什么。还要请娘多多指点一二了。” “不必费什么心思,”梅福晋道,“睿儿命硬,我也从不特地给他过生辰,顶多让小厨房煮碗面条加几个鸡蛋。” 凝汐刚要说些什么,却听见窗子边传来熟悉的“笃、笃、笃”的声音。她站起来,微微一笑:“娘,汐儿先失陪一下。” ------------ 二十九、气恼 一出门,果然是优儿在窗口。<冰火#中文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凝汐托起它,取下纸条,只见上面写道:“我在庄子上,你过来陪陪我吧。” 凝汐把纸条揣在怀里,走进梅香苑,向梅福晋一拜:“汐儿还有点事,先告辞了,改天再过来陪您说话。” “快去吧。”咏梅温柔地笑笑。 凝汐一走,咏梅马上褪去脸上的笑意,换上了一副愤恨的神色:“果然有手段,迷得睿儿失魂落魄,每天见面还不够,居然还想到用飞鸽传书?” “那我们怎么办,还要做什么吗?”露儿盯着她道; 咏梅嘴角一撇,换上了一副了然的面容:“没关系,漪莲苑的那位比我们更有理由对付她,还需要我动手吗?” “侧福晋高明!”露儿阴险地笑道。 走在街上,凝汐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衣服,头上随意绾了个发髻,简单地戴了个玉簪,像寻常妇人一样的打扮,简单却不失高贵。她身边跟着念儿和芷儿,身后是林源和常升。看着街上来往的洋人,念儿忍不住回头看向常升。常升微微一笑,似乎在告诉她,他没事。 走到庄子门口,李如春刚好走出来,见凝汐一行人过来,便笑道:“嫂子,予睿在账房呢。” 凝汐微微一笑:“那只鸽子是你养的吧,很通人性呢!还要多谢你肯割爱。” 李如春拍拍胸脯道:“嫂子说哪里话,予睿是我的好兄弟,他要我哪有不给之理。还要劳烦嫂子告知予睿一声,说我去看看袁桂,先行一步了。” 凝汐点了点头:“索绰罗大哥的事情我听说了,他现在怎么样,情绪好些了吗?” 李如春道:“算是好些了吧,周仕给他买了个小狗,打算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我现在也去看看,好生安慰一下。” 拜别了李如春,凝汐来到账房,只见一个同样是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予睿面前,和他说着什么。见到凝汐,予睿忙招呼道:“汐儿,快过来。” 凝汐走上前,用余光偷偷地瞄了那女子一眼。予睿示意凝汐站到她身边,笑着对那女子说道:“这位正是内人,爱新觉罗氏凝汐。”又转向凝汐道,“这位是李如春的妻子。” 凝汐笑道:“原来是李嫂,刚刚我来时正好碰见李大哥出去,说是去看看索绰罗大哥,让我转告一下。” 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位格格。我姓黄,你叫我羽绫好了。” 凝汐道:“我叫凝汐,你叫我汐儿吧。” “那好,汐儿姐,我今年十六,叫你姐姐吗?”羽绫拉着凝汐的手道。 “我也十六,生辰在六月。姐姐是几月出生?” 两个女子携手走到了一边,开始交谈起来。予睿被扔到了一边,看着凝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有些好笑:我特地把你叫来,是让你来陪我的,可不是让你交朋友的! 好在聊了一会儿,羽凌便告辞了。予睿忙拉过凝汐,进了账房,关上门,便一下子抱住了她。 “做什么?”凝汐一惊,“这里这么多人呢!” 予睿不理会她,顺势吻上了她的脸。凝汐往门边扫视了一眼,隐隐约约可见来来往往的人; 。她一脚踢在了予睿的小腿上,便红着脸跑了出去。 “汐儿!”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予睿忙追了过去。凝汐又羞又气,却不好发作,只能不住地奔跑着。可女子的速度那里抵得过男子。予睿很快追上了她,抓住了她的胳膊,说道:“汐儿,我只是太想你了,太喜欢你了,你别生气。” “那也不能这么大庭广众……”凝汐的声音弱了下去,“成什么样子?!” “我知道了,别生气了。”予睿握住她的手说道。 凝汐舒了口气,为这种小事生气实在不值。她甩甩头,说道:“算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过,”她看向予睿,“你是不是该补偿我点什么?” “补偿?”予睿诧异道,“怎么补偿?” “你说呢?我虽然原谅了你,可好好的心情被你搅了,你说该怎么办?” “这……”予睿有些为难,“怎么办,我不知道啊。”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凝汐有些气急败坏。 “我怎么会知道啊。”予睿一脸无辜,“你生气了,怎么能让你不生气啊?” “你……”凝汐忍不住嚷道,“你简直不开窍!”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格格,格格!”念儿也匆匆跟了出去。 “她又怎么啦?”予睿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怎么才能让女人开心呢?” 匆匆回到睿星阁,凝汐不耐烦地屏退了众人。看着熟悉的摆设,她有种想把东西都砸了的冲动。但她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只是瞪着眼睛――在王府时她也是这样,即使再生气,也从没摔过东西。 “格格,”念儿有些不放心,她没有离开,“三少爷怎么了?那会儿在房里,你们吵架了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凝汐猛然想起之前差点丢人的事情,便忍不住瞪了念儿一眼,“你怎么还不下去?” “奴婢有些不放心。”念儿低下头,低声说道。 凝汐看了一眼被她吓得不敢吭声的念儿,心软了下来。是啊,她又知道什么呢?以前,她的烦心事总会对念儿说,即使念儿不能给她出主意,她说出来了,心里也敞亮多了。可是,今天这种事情,教她怎么说得出口? “行了,你下去吧。”凝汐放柔了语气,却掩饰不住那一丝不耐烦。念儿识趣地退了下去。 之前可以不计较,一点小事。可是,予睿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劝她,让她开心。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装的吗?她有些怀疑。 这些事情越想越头痛,等他回来了亲自向她解释吧!这样想着,凝汐躺在了椅子背上。嫁了人,烦恼就多了,还是在王府的时候好啊!不过,予睿人也挺好,想想他之前对她的好,她的眉头舒展开来。算了,谁没有点缺点呢?都嫁给他了,一点小事能忍就忍吧。 ------------ 三十、放鸽子 “格格,三少爷回来了。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念儿在门口说道。 凝汐走出门,见予睿人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她别过头去,嗔怒道:“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予睿笑了笑,说道:“你别生气了,我都向你赔不是了。” “那想好了吗,怎么补偿我?”凝汐看向他道。 “我……不知道。”予睿还是一脸无辜。 凝汐有些失望,转过身不想理会他。可想到之前的决定,她也不好为难他; 。若是再计较起来,就有失妇德了。她想起一事,便面向他,说道:“算了算了,就算再给你时间你也想不出来。有空陪我去听一场戏吧。” “好,我答应你。”予睿如释重负一般,一脸笑容。 凝汐点了点头,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心里倒有了些许期待。绣文的生辰之后,二少爷经常带她去听戏。听绣文说,好多夫妻都一起听戏的,既可以看到台上的表演,又有喜欢的人坐在自己身边,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妙。说得她有些动心了,她也想感受一下,一次就好。 对于予睿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安顿一下小小的羞涩感,她这样说服自己。是啊,人家都去,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汐儿,要一起出去走走吗?”这一天,如锦走进来说道。 “锦儿姐,怎么说来就来了。”凝汐忙迎了上去。 “怎么,不欢迎我?”如锦嗔怒道。 “哪有的话,开门迎接都来不及呢。”凝汐笑道,“绣文呢?” “二少爷带她出去逛闹市了,昨天她和我们说过了,你不记得了吗?” “哦,对对对。”凝汐猛然想起来道,“瞧我这记性,居然给忘了。绣文真是交好运了。” “你也不差啊,”如锦笑道,“三少爷和你的感情不也很好吗?” “也就那样吧。”凝汐笑了笑。虽说予睿没那么有情调,可待自己还是不错的。过几天他也会带自己听戏呢!凝汐想着,心里带着一丝幸福感。 “呦,脸都红了。”如锦调侃道。 凝汐摸摸自己的脸,又看了一眼如锦,掩饰道:“哪有,你笑话我!”说着,轻轻地打了如锦一拳。如锦刚要还手,却见绣文身边的雨儿走进来说道:“三福晋,哦,大福晋也在,”雨儿看了绣文一眼,“钱福晋心情不大好,还请两位过去一趟。” “她不是和二少爷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如锦问道。 “我们先去看看吧。”凝汐说着,携如锦出了门。 走到祥福阁的门口,一个杯子“啪”的一声落到了凝汐脚边。里面传来了绣文的痛骂声:“予祥,你个混蛋!” 凝汐和如锦对视了一眼,不禁止住了脚步。 雨儿会意,一个人走了进去。片刻,她走出来,对停在门口的二人说道:“两位福晋进去吧,只有钱福晋一人在。” 两人点了点头,跟着雨儿进了屋。 绣文见到二人,忙放下手中的瓷器,带着愁容说道:“两位姐姐见笑了,我这就让他们收拾干净。” “到底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如锦问道。 绣文叹了口气,示意二人坐下来,然后说道:“予祥本来今天和我约好了一起出去的,后来他说他庄子上有点事情,让我辰时在他的庄子门口等着; 。没想到我等到了巳时,人还没出来。进去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忙完了事情,已经从后门溜走,和他的哥们儿下棋去了。” 凝汐道:“现在已经快午时了,他还没回来吗?” “谁知道又去了哪个女人那里!”绣文恨恨地说道,“他想去怎么不和我说清楚,让我干等着!” 如锦道:“别生气了,也许他有别的事情,一忙就过了时间。” “他的庄子就那么几个,要是忙正事,怎么会哪个都不在!”绣文手拍在桌子上,“他太过分了,我一个女人家,听说要单独和他一起出去,连丫头都没带,他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在那里等着,还找不到他!” “天这么冷,你还被放了鸽子,冻坏了吗?”凝汐问道。 “他这样是太过分了。”如锦自语道。 正说着,雨儿走进来说道:“钱福晋,二少爷身边的阿六求见。” “不见不见!”绣文瞪了雨儿一眼。 雨儿闻言,乖乖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雨儿回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 “这是什么?”绣文问道。 “回小姐,是二少爷派人送来的。”雨儿道。 如锦笑了笑,忙说道:“你看,二少爷心里还是有你的,这不是赔罪了吗?” 绣文懒洋洋地看了雨儿一眼,也不接过锦盒:“又拿这些东西打发我,他怎么不亲自来?” “打开看看吧,”凝汐拉着绣文的手说道,“快看看他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消消气。” 绣文这才不情愿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旗装,料子波光粼粼,像水面一样。凝汐看了一眼,不禁赞叹道:“一看就是不寻常的料子,我在王府这么多年,这样会发光的料子还是第一次见。” 绣文拿起衣服,站起来,在身上比了比,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如锦笑道:“喜欢就拿到屋里换上吧,也好让我们看看。” 绣文点了点头,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眼角带着一丝不可擦觉的笑意。 这二少爷倒是懂得如何哄女人开心啊。这样想着,凝汐不禁想到了予睿,他真的是不懂吗?不过想想也是,这些东西对二少爷来说并非难事,这其中有多少真心,谁人能懂呢?绣文收多了这样的礼物,也未必会真心喜欢吧? 可是,有总比没有好。予睿即使在街上随便买个糖人回来,她也会欣喜若狂的。可是在她生气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倒有些敷衍的嫌疑了。 想到这里,凝汐一惊,自己在想什么呢?难道自己贪图一点小礼物吗?予睿待自己那么好,怎么可以胡思乱想?这也许是予睿自己的方式吧。她暗暗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对不起他,就算想想也不行。 ------------ 三十一、账房 大清早。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凝汐请了安,回到睿星阁,惊喜地发现,予睿还在那里。 “予睿,你不去庄子上吗?”她忍不住问道。 “去啊,当然要去。”予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要和你一起去。” 凝汐一惊,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去可以,你不许像之前那样了。” “好的,”予睿道,“我克制自己就是了。” 账房。 “三少爷,这是今天的账本。”阿德捧着一大摞账本,往桌子上一堆。 “昨天不是看了一些了吗?今天哪来这么多?”予睿不解地问道。 “回三少爷,”阿德有些局促,“昨天风太大,又下了雪,仓库刮坏了一些; 。进去一检查才发现,有些粮食都坏掉了。” “什么?”予睿猛然站起来道,“谁负责仓库的,以前没检查过吗?” 阿德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何三,这会儿应该不在。” “不在?”予睿呵斥道,“正是忙的时候,怎么会不在?” 一旁的阿豪开口道:“少爷,奴才也说过他,可是他说他每天来一次,看看仓库就行了。奴才只当是他把里面都整理好了,大概看看就行,就没多问。” “那他昨天也来了吗?”一直没开口的凝汐问道。 “回福晋,”阿德道,“大约昨天的这个时候,他来了一趟,转了一圈就走了。” “随我去看看!”予睿起身,又转向凝汐道,“你先在这里等着,要是闲着无聊四处走走也好。” “我留下来帮你看账本吧!”凝汐说着,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阅起来。 予睿想要回绝,毕竟男人经营的东西不好让女人插手。可想到她一个人呆着也是呆着,随便看看也没有坏处,便点了点头,随阿豪阿德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予睿回来时已是下午,一进账房,见凝汐坐在椅子上,无聊地在纸上画着小人。予睿笑了笑,悄悄地走过去,附到她耳边说道:“看账本看得好认真啊!” 凝汐手一抖,笔一下子掉到了纸上,刚画好的小人脸上顿时变得乌黑一团。她抬起头,只见予睿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她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你可吓死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来看看你。”予睿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凝汐旁边。 “哦,事情解决了吗?””凝汐问道。 “算是解决了吧,那个何三让我打发走了。”予睿苦笑了一下。又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见他不是嫡子便得敷衍就敷衍。这样的待遇他早就习惯了,要是为这种事气恼,他可就没时间高兴了。 见凝汐眼中并无半分不快,予睿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对了,账本你看了几个?”说着顺手拿起一本,翻阅起来。 凝汐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看多少,只挑了点简单的做了一下,不知道对不对。”出嫁前,额娘只教了她最简单的。她说女孩子家,会算最简单的账,能管好家就够了,不需要学太多――男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予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拿起一本,放到面前,翻了一页。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伸出左手拉住了她的手,用右手翻阅起来。 “你做什么?”凝汐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紧紧的,动弹不得。予睿笑了笑,说道:“陪着我,放心,我只握你的手,不做其他。” 凝汐只得作罢,她看着予睿一页页翻着账本,喃喃地说道:“没做过账,也不知道对不对; 。” 予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把这一本放到了一边,拿起另一本看了起来。 “对了是不是?”凝汐一脸兴奋,“看来我还会那么一点。” “可别高兴得太早。”予睿翻着账本,头也没抬。 凝汐撇撇嘴,百无聊赖地用另一只手拿起刚才画画的纸,端详着被予睿毁掉的小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刚画好的,可惜了。 “这里错了,”予睿看着那一页,依旧没抬头。凝汐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哪里错了啊。” “反正就是错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予睿拿起笔,蘸了墨汁,划掉了一行字,然后在旁边写上了一行。写好后,才抬起头看向她道:“你在这里陪着我就行了,这些事有我来处理,不用你瞎操心。” “那我看点别的吧。”凝汐道,“这里的书倒是不少,你先把手松开一会儿,我拿几本就过来。” 予睿点了点头,放开她的手说道:“那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凝汐合上书本,往窗边看了一眼,不禁惊异道:“天这么快就黑了吗?” 予睿抬起头,也朝窗边看了一眼:“我看了这么久吗?” 凝汐没说什么,被他握着的手动了动。予睿这才松开手。凝汐得了自由,站起来说道:“这里不管饭菜吗?我出去看看。” 予睿搓着双手说道:“从这里出去,简直走,在最西边有个小厨房。去的话给我带点东西回来。” “我知道了,”凝汐道,“要是不剩什么,就亲自给你做点。” 夜色越来越浓,吃过晚饭,凝汐有些不安。她看着予睿面前厚厚的一摞账本,忍不住说道:“你还要很久吗?” “怎么,着急了?”予睿抬起头问道。 “有点,”凝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花盆底鞋,“我只是从来没在外面这么晚过。” 予睿又笑了:“你太小心了,这会儿我在你身边,你怕什么啊?”他看了看堆叠的账本,“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我看好了叫你。” “不用了,”凝汐笑道,“我不困。” “阿豪!”予睿喊道。 “三少爷,奴才在。”阿豪走进来道。 “现在几时了?” “已经戌时了。” “都戌时了,这么晚了。”予睿自语,又马上吩咐道,“让其他人都回去吧,你和阿德留下来就行了。” “是,少爷。”阿豪应了下来。 ------------ 三十二、琐事 看完了最后一个账本,予睿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站了起来。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凝汐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好了吗?” “好了,终于好了。”予睿微微一笑,“让你等久了吧?” “不妨事,负责送我回去就行。”凝汐笑道。 牵着手走出了门,让阿豪和阿德远远地跟在后面,两个人踏上了回府的路; 。让人惊喜的事,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街上居然还到处都是人。人们停在原地,抬头望着夜空。有时有光亮闪过,人群中便传来一阵兴奋的呐喊:“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流星哎!” “流星?”听了众人的呼喊,凝汐忍不住朝天空望去。可是,天空朦胧一片,几乎看不到星星,只能看见大片云朵盖住了整片天空。 “是流星雨,”旁边一个小女孩嚷道,“能许愿呢!” 凝汐朝天空望了望,依旧没看到星星,不过今晚的天空倒是比往常亮了一些。予睿拉了拉她的胳膊,她这才把目光移开,继续向前走去。 “哇,又一颗!” “我也看见了,又一颗流星!” 喊声再一次传来,凝汐再次向上望去。这一看,又是失望,自己错过了呢。 予睿也停了下来,望向天空。没一会儿,又一个亮光滑破夜空,落向人间。伴随着又一声叫喊,凝汐闭上眼睛,默默地许了个愿望,她要幸福,和予睿永远地幸福下去。 接着,又一颗。予睿似乎看得呆了,目光再也没有移开。凝汐看了一眼身边的予睿,心头不禁涌来一阵欣喜,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流星雨,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这样想着,她握着他的手更紧了。 感受到了手上的力量,予睿看向凝汐,微微一笑。 流星似乎感受到了人们对它的期盼,开始一颗接一颗的坠落。凝汐仰起头,看着闪烁着的光亮,心头默默地祈祷着:她要和予睿永远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手牵着手,不离不弃。 很快到了予睿的生辰,这一天,待予睿走后,凝汐便吩咐念儿打开柜子,摆弄起自己的嫁妆来。 在这之前,凝汐也想过要送什么。可是自从嫁过来之后,睿星阁的东西都换了一批,现在什么都不缺,她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了。思来想去,她决定从嫁妆里挑一件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东西,虽说未必合适,可毕竟比从外面买来的好得多。 凝汐的眼神定格在了一枝毛笔上。犹记得,她以前的字很难看,阿玛额娘把她关在屋子里练习了好久。那段日子里,她每天早起练字,晚上就要把写得最好的一张拿给阿玛过目。为了练好字,她的手指还磨出了茧子,毛笔也写坏了好几根,总算让阿玛觉得满意了。这根笔是阿玛去了趟江苏特地给她带来的,算是对她练好字的一个嘉奖。为此,她一直没舍得用。 予睿每天要看那么多账本,应该用得上吧?这样想着,她的心头一暖,双手轻轻托着握住毛笔,凝视良久――你算是找到主人了吧。 傍晚,她来到书房。予睿正坐在桌旁,似乎在想着什么。她悄悄走过去,把东西递给予睿,然后迅速低下了头。予睿接过,只是笑了笑,“你无需准备这些的。”然后把东西放在书桌上。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凝汐说着,快速退出房门,似乎做了不光彩的事情一般。关上门,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看来今晚睡前要用冷水洗脸了。 又是一天正午,凝汐做了便当去庄子给予睿送饭。远远地看着门口,阿豪从一个陌生人手中接过一件东西,匆匆跑了进去。凝汐向林源递了个眼色,林源会意,箭步走到阿豪面前拦下了他。 “格格,是这个。”林源拿着夺过来的一封信,递给凝汐道。 凝汐接过,只见信封上写道:“予睿少爷亲启。” “是个女人的笔迹。”凝汐自语道。 “格格,要不要拆开看看?”念儿问道。 “先等一会儿吧,我拿给他,看他怎么打算。”凝汐说道。 账房里,予睿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便递给凝汐道:“是之前的一个朋友,在你嫁过来之前就认识了。自从成婚后,就没再联系过。” 凝汐接过信,看了几眼,心里却有些酸酸的。本是一些平常的话语,但太平常了,就有些暧昧的嫌疑。连日常琐事都提及,那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她有些气恼,把信纸往予睿眼前一摔,说道:“你打算回信吗?” “这……”予睿忙站起来说道,“你别生气,只是普通的朋友,不回信怎么也不太好。” “那我替你回好了。”凝汐说着,摊平一张纸,拿了笔蘸了墨汁。 回信当天下午就送了过来,予睿看了信,有些生气。他把信递给凝汐。凝汐接过,上面只有一句话:“既然你妻子骂我,我也无话可说,保重。” “我哪里骂她了?”凝汐不解地问道。 予睿怀疑地盯着她,问道:“真的没有?” “骂她丢我的面子,我哪里会做那么傻的事情。”凝汐没好气地说着,反复回忆那封信的内容――自己貌似只讲了作为予睿妻子的立场和自己对予睿的看法,是那句话让人误会了吗? 予睿收敛了怀疑的目光:“也罢,一个普通朋友而已,又不经常见面。以后不见也罢,免得你误会。” “她应该很不喜欢我,”凝汐边思索边说道,“要不然不至于说出这种话。至于为什么会不喜欢我,”凝汐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观察着予睿的神色,“你知道吗?” “不知道。”予睿回答得很干脆,似乎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凝汐有些失望,但想到予睿的为人,便直接问道:“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肖茵茵,”予睿道,“家住京城附近的郊区,偶尔来京城一趟,会和我见一面。” “肖茵茵,”凝汐念着这个名字,“好了,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过问,但以后不要见面了,我不喜欢她。”凝汐说得很干脆,即使给予睿纳妾,也不能找自己讨厌的,看着心烦。 “知道了,汐儿。”予睿见凝汐不再计较,也不再说什么。 ------------ 三十三、听戏风波 几天后。<冰火#中文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睿星阁。予睿从外面走进来,看都没看等在门口的凝汐,直接奔向卧室,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累了吗?”凝汐缓缓走进去,坐到床边,“饭菜已经好了,要不我让人给你端进来吧。” “不用了,”予睿说着,伸出手握住凝汐的手,“我躺一会儿就好。这几天可累死我了。” “事情很多吗?”凝汐问道。 “是啊,快过年了,”予睿懒懒地闭上眼睛,“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再加上之前管理仓库的何三留下一大堆烂摊子,可把我忙坏了。现在大概都处理完了,这几天休息一下,就不去了。” “好好歇歇吧,”凝汐道,“这几天有你忙的了。” 予睿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说道:“走吧,去吃饭。” 入夜; 凝汐背对着予睿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之前和予睿去听戏的约定。这几天如果他在家,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该不该提起呢? 身边,予睿翻了个身,床微微动了动。凝汐听见他呼吸,便试探着问道:“还没睡吗?” “睡不着,”予睿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说来也怪,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倒精神了。” “你打算在府上休息多久?”凝汐依旧背对着他,一动未动。 “两三天吧,”予睿道,“算是陪陪你了。” “记得你之前答应我,要陪我去听戏吗?”凝汐直入主题,“就这几天行吗?” “行,我答应你。”予睿说着,伸手揽住了她。 第二天一早,予睿又不见了踪影。听说是被老爷叫去训话了,之后又去了梅福晋那里。凝汐没有多想,只是和平时一样,看看书,浇浇花,再去如锦绣文那里坐坐。只是此时心里有那么些许的期待,也许阿豪会突然来找她,然后说三少爷在等着她,约她去听戏,或者,是其他什么惊喜。 傍晚,回到睿星阁,予睿还是没有回来。凝汐正准备坐下来,却听见了敲打窗子的声音。只见优儿腿上绑着个红布,正站在窗边看着她。 解下鸽子腿上的束缚,打开字条,是予睿的笔迹:“别去听戏了,有点麻烦。” 凝汐有些失落,她反复看着那张纸条,良久才放下。他应该有原因吧。这样想着,她撕下一小块纸,写道:“怎么了?” “只是觉得这样没有必要,多余。”回条很干脆,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现在在哪里?”凝汐问道。 “在我娘那里,一会儿回去。” “好,回来后亲自解释给我听。” “不需要解释。”予睿回道。 凝汐有些不甘心,真的没有任何原因,单纯是他不想去吗?她忍不住又写了一张字条:“没有原因,是不想去吗?言而无信,何苦言之?” 将鸽子放飞,她呆呆地坐在窗边――自从有了优儿,每次写完字条,守在窗边等待鸽子飞回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管外面有多冷,哪怕是只言片语,她也要等,她在等待远方他的消息。 优儿很快归来,却是两腿空空。她有些不甘心,捧着优儿反复观察着,甚至连一片羽毛也不放过――没有,什么也没有。 不甘心地放优儿自由,关上窗子,她反复看着之前揉皱了的那几张字条,一种从头至尾的失望感油然而生,犹如一桶凉水从头上一直浇到脚尖――他在敷衍我! “澜儿,芷儿!”凝汐对站在身边的丫头喊道。 “格格有什么吩咐?” “守在门口,别让其他人进来; 。”话一出口,凝汐有些自嘲,自己每次生他气的时候,都用这种方法将他拒之门外,在他看来也许是无理取闹吧。 “格格,三少爷又惹你生气了吗?”两人一出去,念儿便问道。 “你说,他之前答应我一起去听戏,现在反悔了,有错吗?”凝汐喃喃地说道。 “那就要看他是什么原因了。”念儿道。 “原因,是啊。”凝汐苦笑着,可是他连解释都不肯。 “格格别气恼了,”念儿安慰道,“三少爷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到时候好好谈一谈,也许有什么误会呢。” “这样一来,倒显得是我吵着闹着要听戏似的。”凝汐叹了口气,“去不去倒不是大问题,关键是他的态度。这样言而无信却又像占了理似的,若是好好解释一下,倒也不是说不通。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格格,字条虽能传信,毕竟是死物。”念儿道,“透过纸条听不见说话的语气,也看不见他说话时的表情,能有误会也未可知。” “你下去吧,”凝汐道,“我心里有点乱,先睡一会儿,等他回来再作打算。” 入梦。 迷迷糊糊听见了敲门声,凝汐睁开眼,只听予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汐儿,让我进去!” 凝汐想起之前的事情,便用被子盖住了头,索性不去理会。 “汐儿,你睡了吗?” “汐儿,你在生气吗?” “你开开门,别闹了。” 予睿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凝汐掀开被子,朝门边望去,早已不见了那男人的身影。这是打算去隔壁的空房间睡了?也好,也好。 坐起来挑暗了蜡烛的烛心,凝汐再次躺下来,想要安心睡下。这时,门口传来了予睿的声音: “汐儿,其实这事情我挺为难的,我也知道答应你了又反悔很不好。可是,去大戏院一次要好几两银子。要是去那种露天的小戏院,我又怕被认识的人看见我带福晋去那种地方听戏,很没面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就没解释什么。说真的,我不是不想去,只是觉得听戏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汐儿,你睡着了吗?你在听吗?” 凝汐一下子坐了起来,穿上鞋走到门口,一下子打开了门。凝望着站在门口的予睿,她平静地说道:“这些话你要是早说,又何必让我误会呢?” 予睿抱住了她,说道:“我应该早解释的,是我不好。” 凝汐就这样被他抱着,冰冷的身躯渐渐温暖起来,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自己为什么要提那么过分的要求,让他为难呢?是自己太不理解他的难处了。以后她一定加倍对他好,为他分忧解难。 ------------ 三十四、拜佛(上)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腊月二十八了。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算算日子,自己嫁过来也快半年了,这将是自己不在父母身边过的第一个春节。也不知道在除夕之夜,阿玛额娘他们会不会像自己想念他们一样想念自己。 予睿回来的也格外早,他兴奋地告诉她,事情全忙完了,过年这几天,他要一直陪着她。凝汐想起前几日听戏的事情,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想起明天的安排,凝汐早早地准备睡下,并叮嘱念儿,明天一定要早点叫她起床; 。予睿有些诧异,便问道:“明天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除夕前夜,早起到佛寺求来护身符,可保父母平安。”凝汐边脱鞋子边说道,“今早我特地向嫡福晋告了假,去给府里的长辈求一下,顺便也给我阿玛额娘求一个。” “这样啊,”予睿思索着,“那你打算去那个寺院?” “法源寺离这里最近,”凝汐道,“只是明天应该会有很多人祈福,要早点去。”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吧。”予睿道 “你刚忙完事情,应该好好休息。”凝汐微微一笑,“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带上念儿,还有常升林源两个侍卫,应该没问题的。” “我明天起得来,”予睿道,“要是我起来了,就先过去占位置。听说一到年底,寺院门口会排好长好长的队。那个队一定要作为晚辈的亲自去排才有效果,绝对不能让下人代劳。” “你别折腾自己了,”凝汐劝道,“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儿,这大冬天天亮得又晚,我去就好了。” “那好吧,我多睡一会儿。”予睿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了另一种打算。 第二天早上,凝汐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她想起要去寺院的事情,又见予睿那半边床已经空空,便朝门外喊道:“念儿,念儿!” “格格,你醒了。”念儿端了盆水走进来。 “不是吩咐你早点叫我起来吗?现在几时了?”凝汐有些不快。 “回格格,这会儿是辰时。”念儿为凝汐穿着衣服,“是三少爷吩咐不要叫醒格格。三少爷寅时就出去了。” “寅时?这么早?”凝汐惊异道,“那他根本没睡多久啊。” “格格,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都这么晚了,哪里来得及吃饭。”凝汐从念儿手中夺过外袍,自己穿起来,“你让她们把饭菜挑些素的包起来,一会儿我去法源寺顺道给三少爷送去。” “是,格格。”念儿小跑着出去了。 法源寺门口。 凝汐站在予睿身边,望着前方依旧很长的队伍,忍不住叹了口气。予睿笑了笑,接过凝汐手中的食盒道:“多亏我早来了,看目前这个样子,中午之前应该可以排到。要是换了你,恐怕就难了。” “起这么早,你这会儿困吗?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连个人都不带?”凝汐环顾四周,有些担心。 “昨晚我躺下之后,就一直睡不着。”予睿笑道,“又不敢乱动,怕把你吵醒。躺了很久实在躺不住了,起来看阿豪他们屋灯还没开,就一个人过来了。” “你这样我实在过意不去。”凝汐低下头说道。 “那有什么,”予睿满不在意地说道,“你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你我谁来排效果都是一样的; 。”说完,他拉着凝汐的手说道,“陪我说会儿话,就不觉得队伍长了。” 凝汐点了点头。 一切比想象得要顺利,还没到中午,两人就求来了平安符。看时间还早,他们决定四处逛逛。打发跟来的下人自己随处走走,凝汐和予睿添了香油钱,拜了佛,又在许愿树上挂上了写着字条的荷包。 寺庙的后院也是人来人往,虽然严冬季节草木凋零,可院子中间一排排的雕像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林源在每个雕像面前看了看,在一座一人高的青铜像面前停了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便拉过背对着他的常升说道,“喂,阿升,你看这个人像不像你啊?” 常升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耸耸肩道:“开什么玩笑,哪里像我了。” “不像吗?”林源晃了晃脑袋,自语道。他回过头,一眼看见不远处欣赏着另一排雕像的念儿,忙招呼道:“念儿姑娘,过来一下!” “什么事啊,林大哥?”念儿瞧见林源在叫她,便走了过来,然后用自以为最平常的眼神看了林源身边的常升一眼。 “你看看,像不像常升?”林源指着雕像笑道。 “哦?”念儿绕着雕像走了一圈,惊异道,“怎么这么像啊?”她转向常升,开玩笑道:“常大哥,莫非这寺里的工匠是你认识的人?” “哪里像了,不像啊。”常升的语气弱了下来,嘴上却依旧坚持着。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予睿拉着凝汐来到后院,远远听见他们的声音,便走过去问道。 “格格,三少爷,你们来了。”林源依旧一脸坏笑,然后转向常升道,“正好叫主子也看看,这个雕像到底像不像你。” 凝汐看了那雕像一眼,又看了一眼常升,诧异道:“怎么这么巧?真的很像啊。” “你确定这雕像不是你照着镜子雕的吗?”予睿拍了拍常升的肩膀,笑道。 念儿见不远处有个扫地僧,便走过去,和他说了些什么。然后,那扫地僧便跟着念儿走了过来,向众人一拜:“众位施主,贫僧有礼了。” “敢问这位师父,”常升先开口道,“这个雕像是什么时候有的?” “这一排的很早就有了,”扫地僧道,“据说早在千年之前,这里还是皇家寺院,当时寺里有个传统,就是为每一个贤明的君王雕一个像,供大家朝拜。这一排都是那时候雕的。” “那这些都是皇帝了?”林源问道。 “是啊,都是。”僧人道,“后来王朝覆灭,新王朝建立后,这个传统就消失了。再后来就改成给一些德高望重的人雕像,”他指着剩下几排雕像说道,“这些是一些大善人,神医,还有常胜将军之类的,反正都是受百姓爱戴的人。” “看不出来,你上辈子还是皇帝啊?”林源捅了捅常升说道。 ------------ 三十五、拜佛(下) “这是哪朝哪代的皇帝,请师父提点一二。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凝汐道。 “都几千年了,谁还知道啊。”扫地僧道,“虽说当时算是有名的人物,可那时候战乱频生,甚至连当时那个朝代都不被人记得了。”他指着前面一排雕像道,“我来寺里这么多年,也只认识这几个近的,这个是康熙朝的清官于成龙,这个是前明的于谦,剩下的我可都不认得了; 。” “姓于的这回发达了。”林源看向念儿,调笑道。 “我姓的可不是这个于,”念儿瞪了他一眼,“不懂就不要瞎说好不好?” 予睿端详着周围几个雕像,又看了看像常升的那一尊,开口道:“师父,我斗胆问一句,其他几尊雕像都是老者,唯独这一位……莫非……”他有些不敢说下去。 “施主说的没错,”扫地僧道,“听方丈说,皇帝的雕像都是在故去之后,宫里的工匠出宫来这里开始雕酌,这位看样子应该是英年早逝。不过,这么年轻就能留存于此,想必是别有一番作为。” “居然是圣君?”念儿撇了撇嘴,在心里偷偷翻着白眼。看到这尊雕像,她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感,是因为太像常大哥的缘故吗? “看各位施主也是有缘人,”扫地僧笑道,“我们方丈这会儿坐禅也该结束了。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去求个签?” 凝汐和予睿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但最终好奇心占了上峰。林源看了常升和念儿一眼,便走上前说道:“主子先过去吧,属下们在这里等着。” “施主,请随我来。”扫地僧做了个请的手势。予睿和凝汐跟着他的脚步,穿过一条幽静的小道,来到一间禅房。 进了门,只见一位老僧正在地上打坐。扫地僧走过去,朝他耳语了几句。老僧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朝站在面前的二人打量一番。二人微微点了点头。 扫地僧退了出去,关上门。老僧站起来,示意道:“二位施主请坐。” “您就是方丈吗?”予睿道,“在下西林觉罗?予睿,和荆妻来此拜访,有礼了。” 方丈点了点头,说道:“是个有志向的年轻人,可惜天公不作美,注定要辛苦一番了。” 予睿一惊,忙道:“大师一眼可看穿一个人吗?”他把凝汐往前一推,“那她呢?” 方丈笑了笑,对予睿说道:“浮躁,你太浮躁。”再看向凝汐,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这位女施主的命格……”他随即摇了摇头,“该来的,躲不掉,该走的,留不得。” 凝汐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大师,我的命不好吗?” 方丈似乎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虽说命运已有安排,但人可以选择是非去留,是迎风而上,还是随波逐流。天机不可泄露,贫僧只能说这么多。” “大师,”凝汐不甘心地问道,“若是命不好,可有破解之法?” 方丈摇了摇头,“祸福天定人难料,浮沉随浪,犹如四季变迁,日出日落,月的阴晴圆缺,也未必是件祸事。” 凝汐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予睿想起之前扫地僧的话,忍不住问道:“大师,刚刚那位师父说,可以在您这里求签,您看……”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 方丈扶着腰,缓缓地走到墙边的架子前,小心翼翼地从最上层拿起一个装满签子的竹筒,递给予睿; 。又指了指佛像前面的垫子道:“施主跪在上面,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自己的愿望,然后晃动竹筒。我佛慈悲,定能预知指点一二。” 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竹筒抖动,掉出一签。予睿捡起一看,不禁呆住了,上面居然是一些奇怪的符号,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大师,这……”予睿双手捧着签子,来到方丈面前,“劳烦大师指点。” 方丈扫了他手中的签子一眼,却并没有接过,只是说道:“楼前黄鹤,谁解留意。” “黄鹤?是说我吗?”予睿听不懂,忍不住多问一句。 “女施主,可求一签?”方丈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凝汐道。 签子落下,方丈弯下腰,亲自拾起。他看着签子,念道:“千载白云,古人来者。” 模糊的话语,凝汐自然也听得一知半解。想到刚刚方丈对予睿的态度,她只能压下好奇心,微微点了点头。 送走二人,方丈叹了口气,朝里面喊道:“我早就看见你了,你出来吧。”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把头垂得低低的:“师父,我只是想学学怎么预知未来,师父您又不肯教我,我只好来偷学了。” “那你刚刚可学到了什么?”方丈没理会他,自顾自地翻着佛经。 “师父只看一眼就说了那么多,徒儿哪里能学到什么。”小和尚的语气弱了下来,“只是看师父对那女施主的态度明显不同,那位女施主可是位贵人?” “贵人倒谈不上,”方丈道,“出家之人,岂有讨好贵人之理。虽是天机,告诉你也无妨。那女子,”方丈凑到了小和尚的耳边,低声耳语一句。小和尚顿时瞪大了眼睛。 “汐儿,你懂了你那签的意思?”一出禅房,予睿便忍不住问道。 凝汐摇了摇头:“不懂。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不如不问。” “算了,”予睿抛开心底的疑惑道,“算命的都差不多,就是真有算得准的,也没听说哪个真的算出了未来的事情,只是求个安心罢了。” 凝汐没说什么,似乎在沉思。 “汐儿,你在想什么呢?”见凝汐不语,予睿问道。 “我在想,白云与古人有什么关系。”凝汐道,“后半句我知道,出自陈子昂的诗,可是这个在签子中出现,就不知是何用意了。” 予睿刚要开口,却听见林源老远喊道:“格格,少爷,你们在这里啊!” “在这里呢,”予睿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两个呢?” “在外面候着呢,”林源笑道,“午时了,少爷要回府吗?还是去哪里吃点东西?” ------------ 三十六、回府路上 “这附近有什么小吃吗?”予睿看了看天色,问道。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算了,我们还是回府吧; 。”凝汐拉了拉予睿的袖子说道。 “格格,”林源还是笑着,“都这会儿了,回去后吃还要做一阵子,还是就近看看吧。” 凝汐听这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这个林源在王府时就跟着她,虽然武功不是最高的,可他性格乐观,整天笑嘻嘻的,让人讨厌不起来。他敢这么放肆的说话,也不乏凝汐平日里的默许和纵容。 走在街上,看着一个个招牌,予睿说道:“这里处在繁华路段,东西可能要贵一些,要不我们走一会儿,都统府附近的那几家店我还是很熟悉的。” “随便了,”凝汐笑道,“反正我都没去过,你拿主意便是。” 走了一阵子,予睿在一家招牌为“老牛面馆”的小店前停了下来,盯着贴在外面的价格表看了许久,才抬起头说道:“你们在这里先等一会儿,我去那边看看。” “一起过去吧。”凝汐说道。 “不用,几步路而已。”予睿走出几步,有些不放心,他停了下来,打量着跟在凝汐身后的常升林源一会儿,说道:“常升,你跟我一起去吧。” 常升领命,跟着予睿离开。凝汐望着二人渐渐走远,然后在路的尽头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 “不是说不远吗,怎么走那么久?”凝汐念叨着。 “格格,要不要先进去坐一会儿?”念儿说着,伸着头朝店门里面望去。这一看,她不仅皱起了眉头,附到凝汐耳边小声说道:“格格,这种小店还是不要进去为好,有**份啊。” “再等等吧,看他想做什么。”凝汐道,“都嫁给他了,自然要听他的。” 等了半晌,常升一个人回来,说道:“格格,三少爷在那边的店订好了位置,要格格过去。” “什么店啊,位置还要订的。”念儿眼里带着笑意,看来这个三少爷反应过来了,也觉得带格格去那种有**份的地方不好呢! “很远吧,我看你们去了这么半天。”林源抱怨道,“那边还和回府的路是反方向的,绕路了也要值得才行。” 常升没有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放向,让林源先走。他故意拖在了最后,在念儿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偷偷地拉了拉念儿的袖子。念儿一惊,随之一喜,难道是她常大哥开窍了,知道她的感情了? 这样想着,念儿脸色微红,低着头,娇羞地嗔怪道:“常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啊?” “那边的店,阳春面比这边便宜两文钱。”常升低声说道。 “啥?”念儿一时没明白啥意思。 “那会儿三少爷一直盯着价格表,研究了许久才做决定。他带我去,大概觉得我比林源要嘴严,可我以前是王府的侍卫,格格才是我的主子,所以有必要和你说一下。要不要告诉格格,由你决定,毕竟你是女子,心要细一些。”常升说完,快步走上前,独留念儿一人走在最后。 “什么嘛; !”念儿嘟囔着,“原来是格格的事。怎么不早说啊,害人家误会!笨蛋,笨死了!”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突然,她停了下来,“等等,便宜两文钱?看价目表?三少爷真的这么小气吗?” “念儿,做什么呢,还不快跟上来?”林源回过头催促道。 “来了!”念儿甩甩头,快步跟了上去。 走进面馆,予睿已经点好了五碗阳春面。他招呼大家坐下来,说道:“来,坐下来一起吃,今天在外面,也不讲那么多规矩,都吃个尽兴!” 林源咧嘴一笑,一屁股坐下来,说道:“三少爷,那属下可就不客气了。” 念儿心里琢磨着常升刚才说的话,又见予睿真的点了阳春面,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看了凝汐一眼,只见凝汐和平时一样一脸微笑,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喝着汤。她又看了常升一眼,却见常升神态自若地吃着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吃饱喝足,念儿便揶揄着凝汐去不远处的闹市逛逛。凝汐难得出来一趟,又听念儿描述得那么生动,自然动了心。 正是要过年的时候,闹市里人比平时要多一些。念儿有些后悔,却又不能收回说出的话,只好紧跟在凝汐的身边,用身体挡着随时会挤过来的人群。在一个卖首饰的地摊前,凝汐蹲下来,信手捻起一个镶满珍珠的珠花,问道:“老婆婆,这个怎么卖?” “这位夫人真是好眼光,”卖首饰的老太太夸耀道,“这可是从南海边采来的珍珠,托人进来的,别处可买不到。看这颜色挺适合夫人的,就给个诚心价,五十文,怎么样?” 凝汐微微一笑,放下珠花,站起来继续向前走。 “二十文要不要?”老太太朝她喊道。 凝汐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着。倒是念儿回过头,留意着予睿的表情。予睿就跟没看见一般,只是信步看着周围的摊子,什么都没说。 念儿心生一计,跟上凝汐,趁着一个胖女人挤过来的当口,念儿顺势倒在了凝汐的身上,不着痕迹地拽下了凝汐腰间的钱袋。 “小心些!”凝汐扶住了她,向她微微一笑。 念儿回之一笑,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愧疚。格格,对不起,我算计了你。不过你放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真的。 又走了一会儿,凝汐看上了一个发簪,正要掏钱,一摸,却发现腰间空空,早上出来时忘了带钱袋吗? 凝汐求助的目光看向念儿,念儿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格格,奴婢也没带钱。”说着,她不着痕迹地朝几个男人扫了一眼,很凑巧,予睿就在旁边,而常升和林源远远地跟在后面。念儿估量了一下,以予睿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要不我去跟两位侍卫大哥借一下吧。”偷偷瞄着予睿的表情,她补充一句:“才五文钱,总会有的。” 予睿往这边看了一眼,手微微地动了动,似在犹豫。最终,他还是移开了目光,装作没看见一般,硬生生地把目光移到了旁边的折扇摊子上。念儿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 ------------ 三十七、威慑 倒是凝汐没看出什么异常,在念儿思索的当口,已经走到予睿的身边,说道:“这个发簪我喜欢,要不要买给我?” “当然,当然。冰火!中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予睿勉强地笑了笑,这才把手伸向钱袋。 念儿偷偷翻了个白眼,哼,我就知道你配不上我们格格,当初你耍诡计时我就猜到了,看在格格的面子上才把你当主子。现在居然敢敷衍我们格格,可恶! 几个人各怀心事地走着,只有凝汐和林源毫不知情,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怪异,还在说说笑笑; 。就这样,很快就回到了都统府。 “走了这么久,真有些累了。”凝汐笑着,回过头对身后的三人说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这会儿不用当值了。常升和林源的位置,今天先让扫地那两人顶着就好。” “谢格格恩典,奴婢……”话还没说完,念儿顿时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却不再出声。 “怎么了,念儿?”凝汐有些好笑,“给你休假你就去歇着,也不至于这种表情吧,跟看见鬼了一样。” “格格!”林源一急,使劲朝凝汐递眼色。无奈凝汐根本没有看他,只是对予睿说道:“我们快进去吧,难得今天不用请安,好好歇一下,顺便看我试试你买给我的发簪。” “好啊,我们这就……”予睿说着,顺势转过身去,这下子,他也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都怎么了,这会儿都说半截话,莫非这门口真有妖怪不成?”凝汐开着玩笑,也转过身去,看见门口站着的人,顿时也傻了。 “额……额娘……”予睿回过神来,马上向嫡福晋行了个礼,然后偷偷地拉了拉凝汐的袖子。 “额娘……”凝汐被拉回到现实,也行了个礼。 “额娘?”嫡福晋冷笑道,“我可担不起!”说着,她站到凝汐面前,正视着她道,“我是鬼吗?是妖怪吗?你不愿意给我请安吗?”她的语气越来越强,说到最后一句,她狠狠地甩了甩袖子,手上的翠玉扳指“啪”地一声落到凝汐脚边,摔得粉碎。 凝汐心知自己理亏在先,自然不敢像从前那样出言顶撞。她犹豫片刻,跪下来道:“汐儿自知冒犯了额娘,求额娘责罚!” “汐儿!”予睿一惊,忙开口道,“额娘,汐儿去寺里为额娘求来了平安符,在我这里呢……” “你住嘴!”嫡福晋呵斥道,“我在和你的福晋说话,有你插话的份吗?”她瞪了予睿一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予睿心知被戳中了软肋,却不能发作,只好在袖子里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呦,汐儿,”训斥完予睿,嫡福晋马上换了个笑脸,“瞧把你吓的,刚刚我说话冲了些,你可别记恨我。”她蹲下来,亲自扶起凝汐,又看了眼地上的碎玉,“我手上那扳指可真不争气,轻轻抖了一下就碎了,汐儿可别介意。” 凝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 嫡福晋不再看她,而是悠闲地迈着步,在念儿面前停了下来。 “你是三福晋带进府的?”嫡福晋问道。 “是。”念儿颔首。 “听说你之前没少去侍卫训练的地方,可有此事?”嫡福晋不紧不慢地问道。 凝汐心中一凛,忙解释道:“额娘,是我让她替我跑跑腿的,不关她的事; 。” “汐儿啊,”嫡福晋也不恼,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莫非乱接话是这睿星阁的风气不成?我听闻景郡王府可是很讲规律的,你可千万别被某些奴才秧子带坏了。” 予睿咬紧了牙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若不是有宽大的袖子挡着,早就能看见他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了。 “怎么不说话?”嫡福晋依旧对念儿道,“心虚了?莫非真去和谁私会了不成?” “没有!”念儿咬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 “睿星阁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嫡福晋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好的格格,丫头,来了这里怎么都没了规律?”她盯着念儿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巧荷,掌嘴!” “是,福晋!”嫡福晋身边的巧荷应答着,几步走到了念儿面前。 “不行!”凝汐快了一步,一下子抓住了巧荷还未落下的手。反正这会儿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说成没规律,她索性豁出去了,“额娘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人!” “反了反了!”嫡福晋怒道,“你们这态度,让我怎么好好说!巧竹,你来打!” 巧竹上前一步,凝汐放开巧荷的手,顺势去拦巧竹。巧荷得了自由,再次把手伸向念儿。念儿向后一躲,却忘了身后是台阶,一脚踩空。 “啊――”念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推攘中的几个女子都呆住了,她们停止了动作,瞪大了眼睛。 “小心!”站在不远处的常升眼疾手快,快步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念儿。 念儿长舒了一口气,看清来人的脸时,顿时脸一红,挣开了常升的怀抱,低着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凝汐忙走过去扶住念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没事吧?没摔到吗?” “这下额娘满意了吧?”一直冷眼旁观的予睿再也忍不住了,“还是等我们的人真的出了事,额娘才会满意?” “你闭嘴!”嫡福晋瞪了予睿一眼。 “额娘,够了!”凝汐依旧扶着念儿,“明天就是除夕了,额娘还想闹哪一样?非要这全府上下连过年也不得安宁吗?” 嫡福晋自是不愿把事情闹大,只能吃了个哑巴亏。“我们走!”她命令着身后的下人,拂袖而去。 凝汐长舒了一口气,腿一下子软了下来。幸亏念儿及时扶住了她,“格格,你没事吧?” “我没事,”凝汐喘着气道,“只是吓到了,毕竟是我说她在先,倒让你替我受罚。我刚刚也没有底气,她身后跟着那么多人,即使我一一拦下了,她没能打到你,难保她一气之下不会把你关起来。” “格格……”听凝汐这么一说,念儿有些不好意思。 ------------ 三十八、风波初起 睿星阁,卧室。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啪――”予睿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花瓶顿时倒了下来,开始向桌边滚动。幸亏被凝汐及时扶起来,才侥幸逃过一劫。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予睿见凝汐并无半分愠色,忍不住问道。 “不值得。”凝汐道,“她的目的就是让你生气,你要是真气了,不是如她所愿了吗?” “那你自己呢?”予睿反问道,“肖茵茵的事你还不是照样生气?” “那你想怎么样,”凝汐正视他,没好气地说道,“刚才念儿要挨打,你还不是冷眼旁观,这会儿怎么厉害了?有本事去把漪莲苑砸了啊; !” “你在和我争什么?”予睿一步步走近她。 “之前我也和你说过,”凝汐目光凌厉,“你白天不在家,嫡福晋没少来找麻烦,也没见你出面解决什么。连自己的女人都不会保护,你算什么?!” 予睿盯着她,只见她正视着他,面无惧色,胸口一起一伏,似乎也生了很大的气。他注视着她良久,才说了一句:“你可真是鸡肋。”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凝汐反问道。 予睿没有说什么,转过头,径自离开。 “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如弃之……”凝汐回忆着书中杨修说得话,不禁念出了声。予睿的意思是要弃她了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丫头的房间里,澜儿和芷儿一脸诧异。只见念儿坐在床头,脸色微红,时不时地傻笑。 喜欢了这么久,今天第一次离他那么近,那一刻,她甚至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不行,想想就脸红。不能想,绝对不能再想。 常大哥是在担心她吗?他对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呢?不对不对,若是换了林大哥站得离她近,他也会这么做的,因为他们同是格格身边的人。 不管怎样,今天算是她占个小小的便宜吧,拜嫡福晋所赐。咦,不对,嫡福晋是格格的敌人,怎么可以感谢她? “她怎么啦,不会是吓傻了吧?”澜儿忍不住对芷儿耳语道。 “你确定那会儿她没摔到吗?”一向很少说风凉话的芷儿也开口了。 “啪!”门开了,阿豪走进来,说道,“念儿姑娘在不在?” “在这呢!”念儿站起来,从思索中回归现实。 “谁让你进来不敲门的!”澜儿瞪了阿豪一眼。 “大白天的,有什么不能进的。”阿豪嘟囔着,又转向念儿道,“少爷和格格又吵架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什么?”念儿一惊。 阿豪朝门外看了一眼,忙说道:“我偷偷跑过来的,少爷一会儿该找我了。你们可别说见过我啊?”说完,他转身跑了出去。 “大过年的也不消停,还能不能过日子啊!”念儿嘟囔着出去了。 念儿一走,澜儿便抱怨开了:“什么人嘛,巴巴跑来告诉了,也不知道真是为了主子,还是为了某人。” “别气了,”芷儿劝慰道,“郎有情,妾无意,你不早就知道吗?” 澜儿刚要开口,门来了; 。念儿喘着气走进来,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不好意思地笑笑:“外面太冷,回来拿件衣服,你们继续。” 澜儿和芷儿面面相觑,等念儿走了好半天,澜儿才朝门外看了看,确定念儿走远后,才对芷儿说道:“她刚才没听见什么吧?” 念儿走在回廊上,远远看见予睿和阿豪站在前面,不知在说些什么。她悄悄地走过去,站在离他们二人最近的柱子后面,屏住了呼吸。 只见予睿手里拿着刚才在集市买给凝汐的簪子,叹了口气:“女人可真麻烦,非要让人买这不实用的东西。这会儿扔不得,又不能给她送去。” “少爷,”阿豪赔笑道:“依奴才看,还是送去为好。这女人嘛,就要哄着,三福晋看了这个,也许就不生气了呢!” “她生气了?”予睿反问道,“她有什么理由生气,该生气的是我好不好?”他嫌恶地看了簪子一眼,塞到阿豪手中,“去梅香苑,给娘送去吧!” “少爷,”阿豪笑得有些无奈,“这样的簪子是十几岁的女子戴的,梅福晋的年龄……恐怕不合适……” “那要我怎么办?”予睿喝道,“花了我五文钱呢!” 躲在柱子后面的念儿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连阿豪都懂的道理他这个做少爷的居然不懂,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阿豪不再说什么,他刚想带少爷离开,却一眼看见前面红色的身影,这居然是……三福晋? 予睿顺着阿豪的眼神方向望去,见到面无表情的凝汐,也没有说什么,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凝汐冷着眼,没有去看他。 “格格!”念儿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站到凝汐身边,忍不住问道,“格格站在这儿多久了?” “早就来了,比你来得还要早。”凝汐不经意地说着,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他们主仆还真特别,商量事情总喜欢在外面,生怕别人听不到吗?”说完,她笑了笑。 “格格!”念儿有些担心,忍不住唤她了一声。 “我没事,”凝汐虚弱地一笑,“扶我进屋吧,要过年了,应该开心些才行。把我的针线盒拿来吧,上次准备送人的手帕还有些没绣完。” 念儿顺从地拿过针线盒。凝汐拿起绣好的东西,数了数,说道:“绣文和锦儿姐的上次送去了,现在还剩五个人。这最后一个还剩下几针,等下我绣好了,你就跑一趟,给大家送去吧。” “呆会儿我让澜儿和芷儿去吧,”念儿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我要在这里陪着格格您。” “我又没什么事情,哪里需要你陪。”凝汐笑了笑,放下手上的活计,抬起头说道,“对了,给王府准备的东西送去了吗?今早求来的平安符……”想到平安符应该还在予睿那里,凝汐说不下去了。 “格格,我有办法,我这就去要过来。”念儿打定了主意,走出房门。 ------------ 三十九、守候 走在去予睿书房的路上,念儿回想着在门口偶然听到的话。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什么人嘛,巴巴跑来告诉了,也不知道真是为了主子,还是为了某人。”澜儿的抱怨声再次回荡在脑海。 那会儿,她虽然听见了一切,但她更多的感觉是好笑。反正自己心里坦坦荡荡,还怕什么呢?可是这一刻,她开始思索起来。阿豪是少爷身边的人,即使格格和少爷吵了架,他也应该是站在少爷那边的,没有理由特地跑来让她陪陪格格。 这样想来,阿豪真的对她……她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把平安符要过来; 。只是这样有些对不起澜儿了。 正想着,对面传来一男声:“念儿姑娘,想事情也要看看路啊!” 念儿一抬头,只见阿豪站在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念儿第一次觉得看到他就跟看到救星一般,她语气里有些兴奋:“阿豪,你怎么没陪着你家少爷?” “别提了,”阿豪苦着脸道,“少爷把我赶了出来。”他看着念儿,狡黠一笑,“莫非念儿姑娘也是被赶出来的?” “我和你可不一样。”念儿瞪了他一眼,突然想到自己有求与他,便换了个笑脸道,“阿豪,我有点事情求你。” 顺利地拿到了平安符,念儿回到了凝汐的房间。只见凝汐又拿起了一块布,正认真地绣着。 “格格,”念儿看着摆好的五个手帕,狐疑道,“不是都绣好了吗,这个绣给谁啊?” “给敏姬也绣一个,”凝汐依旧摆弄着手上的针线,“好歹也算是出嫁前认识的人。东西拿来了吗?” “王爷和福晋的都拿来了,”念儿道,“这会儿给送去吗?” “让常升跑一趟吧,”凝汐放下针线,抬起头说道,“东西都包好了吧?还有我前几天写好的书信,也一并送去。” “我这就让澜儿给常大哥送去,”念儿朝门外喊道,“澜儿!” 待澜儿接过东西,退出房门。凝汐有些好笑地看着念儿:“怎么,不去找你常大哥了?” “我要在这里陪着格格您,”念儿笑道,“再说了,我刚刚去拿平安符时见过阿豪了,让她见常大哥一面,也算公平。” “你这是什么歪理。”凝汐忍不住笑了。 念儿心里一松,也跟着笑了。这算是被自己逗乐了吗?真心笑出来果然比强颜欢笑好看多了。 凝汐拿起针线,绣了几针,把布料拿到远处看了一眼,满意地说道:“好了,这下都好了。” “格格手真巧。”念儿看着手帕中央的蝴蝶,夸赞道。 凝汐的目光随之黯淡下来,她放下手帕,念叨着:“绣完了,都绣完了,我还能做点什么?” “格格,”念儿一见不好,忙说道,“奴婢可以陪你聊天啊!” “念儿,”凝汐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那些嫁妆还锁着吧?以后买东西,就从自己嫁妆里拿钱吧。” “格格,”念儿见凝汐提起,便想起了白天的事情,忍不住说道,“其实白天,我注意到了一些细节……”说着,她把白天予睿去吃面,以及买簪子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猜到了。”听了这些,凝汐的表情依旧未变,“刚嫁过来的时候,予睿总会从庄子的池塘里抓来新鲜的鱼; 。自从有一天,我告诉他不要再抓,怪麻烦的。之后他就再也没带回来过。”凝汐说着,继续回忆着,“还有中秋节那会儿,他连月饼都没带,我的还是绣文和锦儿姐送来的。后来听说,他把月饼的份例直接换了银子。” “中秋节那会儿,格格才刚嫁进来啊。”念儿惊呼道,“他那会儿就敢……” “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个会过日子的好男人,偶然得知了这个自然也没告诉你。”凝汐叹道,“现在想来,他是不是太会过日子了?” “会过日子是好事,”念儿道,“可是如此怠慢格格,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大概是观念不同吧,”凝汐道,“算了,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芷儿在门口吗?”凝汐加大了嗓音,朝门外喊道。 “格格,奴婢在。”芷儿走进来道。 “把这些送到瓜尔佳大人的府上,说是给大小姐的。这里面有名字,剩下的那些让她一并带过去好了。”凝汐吧包好的手帕递给芷儿道,“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算是拜年了。” “是,格格!”芷儿道。 “让林源和你一起去吧,”凝汐道,“天快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出去,总归不安全。” 晚膳过后,芷儿回来了。她递上来一张红色的纸,说道:“格格,瓜尔佳小姐邀请格格,初十到府上小聚。” “有心了,倒是许久没见她们了,算下来,未嫁的也只剩下她一个了。她们怎么知道我在都统府闷的紧呢?”凝汐接过请柬,苦笑道。 “格格,多想点好事吧。”念儿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格格和各位小姐也许久未见了,难得聚一聚呢!” “这年头,我也算明白了。”凝汐神色木然,“聚散也不过如此,相聚又如何,还不如分隔两地,至少彼此心里还有一丝挂念。” “格格,你又悲观了。”念儿忍不住说道。 “格格,马上过年了。”没有离开的芷儿说道,“想想这都统府上,每年家宴的时候都有些游戏什么的。肯定和格格在府上时不一样。” “那你讲讲府上过年的习惯吧。”凝汐心知芷儿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也不点破,索性承了她的情。 “可热闹了,”芷儿道,“尤其是天上放的烟花,说来也怪,都买的一样的,大伙儿非要凑到这边来看。所以一到过年,府上的侍卫可忙开了。” “你刚刚说游戏,都有什么啊?”念儿问道。 “像吟诗作对,猜谜语,成语接龙什么的,”芷儿边思考边说道,“都是些念过书的人懂的东西。在几位小姐没出嫁之前,还比过琴棋书画。当然,不需要念书的也有。有一年,还举办了一场比武,每个院子里选一个侍卫来参加呢!” “那我倒有些期待了。”凝汐淡然一笑。“相比之下,还是好事多一些啊!” ------------ 四十、家宴(上) 除夕夜,家宴。冰火!中文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院子里张灯结彩,满天的烟花把夜空照得比白天还要亮。餐桌上,都统爷安成坐在最中央,左右两侧分别是嫡福晋和梅福晋。嫡福晋身边是二少爷予祥,再旁边是前几天已经升为侧福晋的绣文,以及新晋封的庶福晋徐佳沁心。挨着徐佳氏的是如锦,然后是凝汐和予睿。 凝汐坐在予睿的身边,却像没看见他一般,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其他人也一声不响,只有绣文和沁心时不时地给予祥夹点菜。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倒有些沉重了。 “来,今天是家宴,不讲那么多规律,”安成站起来,举起一杯酒道:“今天我这个做家长的先敬大家一杯!” “祝老爷(阿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众人站起来敬酒,齐声道。 放下酒杯,安成没有坐下,继续说道:“都说了今天不讲规律,呆会儿其他人就不必敬酒了。来,缓和一下气氛,大家要不要玩点什么?” “老爷,”嫡福晋率先开口道,“要不,行酒令如何?” 安成摇摇头:“年纪大了,不能喝酒了,要不待会儿守岁的时候,该睡着了。” “吟诗作对如何?”予祥提议道。 安成笑了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这样,你们晚辈们来一场比赛,这里是六个人,就分成两组。”他朝如锦和沁心那边比划了一下,“予祥和他两个福晋一组,剩下的予睿夫妇和予轩的福晋一组。来人,搬上来!” 几个侍女走上来,每个人都捧了个托盘,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安成走下来,指了指第一个托盘,说道:“我这里新得了些物件,本想和以前一样,按份例分给你们。但今年得来的东西样式杂乱,就算分了,也未必能给每个人分到自己想要的。就着今天比赛,每一轮表现好的,有权从里面先挑一件,大家意下如何?” “全凭阿玛吩咐!”小辈们站起来,应和道。 凝汐也机械地站起来,随大家一起行礼。她不经意地朝托盘那边扫了一眼,却被中间那盘最上面的匕首吸引了注意力。远远看着,鞘上没有多少花纹,像是身经百战的蒙古人用过的,这个拿起来应该很称手吧?她想到了留在王府的那把枪,能够拥有一把这样的匕首,也算是可以弥补遗憾了。 第一局是射箭,由予祥和予睿对抗。靶子搬来,侍卫阿福一声令下,予睿拉弓,放箭。飞出的箭像有了灵性一般,不偏不倚,直中红心。 “好!”众人忍不住喝彩。凝汐看着他,只是默默地拍着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予睿回过头,看向梅福晋。只见自家亲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向他摇了摇头。他的手又握成了拳头,该死的生存之道,连过年了也不可以释放自己吗? 接下来,予祥的箭虽没命中红心,但也很是接近,底下也传来了稀里哗啦的拍手声。 可是在后来两次中,予睿的箭都射偏了,落在了靶子的最边缘。而予祥虽然没射中红心,但在后两次都赢了予睿,第一局自然是予祥胜利。 “去,挑一样东西吧。”嫡福晋笑眯眯地说道。 予祥挑了一盒胭脂,让安成笑着摇摇头。回到座位后,他坐到沁心和绣文中间,把胭脂在二人眼前晃了晃,笑道:“呆会儿你们俩谁表现得好,我就把这个赏给谁!” 下一局是吟诗。嫡福晋站起来,在事先准备好的竹筒里抽出一张纸条,展开对着大家,只见上面写了个“花”字; “按照规则,”嫡福晋道,“每一组想出一个带‘花’字的诗句,答不上来,或者意思不祥的,那一组就罚下一个人,当然也要罚酒。这样下来,最后剩下那人所在的组获胜。听懂了吗?” 见众人没有异议,嫡福晋往手边指了下:“上次是予祥他们组获胜的,这回就让他们先来吧。” 予祥接口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予睿道。 “花堪折时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徐佳氏接口道。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凝汐不甘示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静心。”绣文道。 “等等!”嫡福晋抬起手,站起来道:“这句可不行,这是杜甫在亡国之时作的,实在不祥。绣文可要罚下,你们组罚酒罚酒!” 绣文忍不住红了脸,她自知没念过多少书,所知道的诗句有限。倒是予祥二话不说,倒满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泪眼看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如锦道。 “罚酒罚酒,”嫡福晋笑道,“都流泪伤心了,也是不祥!” 凝汐不对予睿抱有希望,便径自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却被予睿一把抢过,一口喝了下去。 予祥一脸幸灾乐祸,一时间居然忘了下一个就是他了。他见没人再接,便吆喝道:“下一个谁啊,快点说啊!” “傻小子,”安成笑骂道,“连自己该说了都不知道,瞎吵什么啊?” “我吗?”予祥摆弄着辫子,思索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呃,不知这‘苦’和‘寒’算不算不祥呢?” “勉强过了吧,”安成道,“虽有‘苦’和‘寒’,但苦寒之后是梅花的‘香’,也不失为否极泰来之意。”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予睿道。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怕被罚下,沁心忙解释道,“花落花开,属于自然现象。引用春天的诗句,算是提前感受下春天的到来吧。” 嫡福晋满意地点点头。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凝汐道。 又接了几轮,几人对答如流,一时间胜负难分。而带“花”字的诗句也快被说得差不多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予祥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可惜话已出口,再收不回来了。 “亡国之君所作,罚酒!”安成笑道。 ------------ 四十一、家宴(中) 予祥罚了酒,该轮到予睿说了。<冰火#中文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予睿也想不出来了,杵在了那里。思考了一会儿,见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索性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这是放弃了吗?”一直不语的梅福晋问道。 予睿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沁心道。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凝汐道。 两个人又对峙了几个回合,那么多诗句,仿佛深深地嵌在脑子中一般,几乎是脱口而出。上一个人的话音未落,下一个人就接口了。 在座的人都看呆了,都知道徐佳福晋出自书香门第,因为落魄才沦为予祥的小妾。可是凝汐……只听说景郡王府重视骑马射箭,没听说府上的女孩儿饱读诗书啊!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沁心道。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凝汐道。 “看来这两个人一时是停不下来了。”予祥有些不耐烦了,“阿玛,要不让她俩并列第一算了,要不等到明天也决不出胜负啊!” “予睿,你看呢?”安成看向予睿,问道。 予睿被安成的突然发问弄懵了。印象中,他和梅福晋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今天阿玛居然会主动和他搭话,是因为娶了凝汐的关系吗? “阿玛,儿子倒想见识一下她们二人的真本事。”予睿收起刚才的疑惑,大方地建议道,“不如阿玛出个题,让她俩单独比试一番,决出胜负。” “有道理。”安成点了点头,转向颂莲道,“你有什么好题目吗?” “先让她们二人停下来吧,”嫡福晋笑道,“算是作片刻的休息。说了这么久,她们的嗓子快干了吧?” “好了,停下来吧!”安成向二人示意道。 二人谢了恩,坐了下来。凝汐眼见予祥给沁心盛了一碗汤,放到了她面前。她不由得有些羡慕,不得不说,这个二少爷的确是个体贴细心的。 “这样吧,”嫡福晋道,“拿笔墨来,每人写一个‘福’字,拿给大伙评判一下。为公平起见,你们到那边写,写完自己在纸的背面作个标记,但不要让我们几个知道哪个是谁的。然后放一起拿给我们。这里有……”嫡福晋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你俩之外,是七个人,正好是单数……” “等等!”安成打断了她,“予祥和予睿应该知道她们的字,不能作数,让他们去看着她俩吧,免得有人耍赖。”说着,向两个儿子示意了一下。 予祥和予睿走过去,在二人身边停了下来。予祥见二人面前空白的纸,不禁笑道:“快写吧,让我好好看看。”他拍了拍沁心的肩膀道,“就像平时那么写,别紧张。” 予睿站在凝汐身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一句话也没说。 凝汐懒得理他,自然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蘸墨,写字。要不是为了那把刀,她才不要出那风头。算了,这次赢不赢也无所谓,反正看她那位对手柔弱的样子,想是不会选那把刀的。 这样想着,凝汐放松了心情,笔在纸上舞动开来。 两张字呈了上来,先到了安成手中。安成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传给了颂莲。 几个人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予睿轻轻地拉了拉凝汐的胳膊。凝汐看向他,只见他摊开手掌,把昨天买的簪子放到了她的手中。 “我不要,”凝汐把东西塞回他手中,没好气地说道,“你拿去处理吧。当了也好,退了也好,若是不够五文钱,缺多少我补多少。” 予睿没理会她,径自把簪子插到她的发间,说了声:“拿着,是新年礼物。” 凝汐刚要说什么,却听嫡福晋笑道:“呦,小夫妻又恩爱了。这会儿长辈们都在这呢,等回去了有的是机会!” 凝汐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说了声:“额娘教训的是,汐儿知错了。” 梅福晋见状,忙把刚传到手中的字递给安成,然后说道:“字我们都看完了,老爷福晋先评判一番吧,想必两个孩子都等不及了。” “好啊,”安成道,“颂莲,你中意哪一张?” “写着‘二’的那张看着不错,”嫡福晋道,“挥洒自如,一气呵成。相比之下,第一幅倒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 “那你呢?”安成对咏梅道。 “我喜欢第一幅,”梅福晋道,“笔法细腻,彰显小女儿情态。至于另一幅,力有余,柔倒略有不足了。” 接下来其他人又评论一番,如锦中意第二幅,而绣文中意第一幅。 “老爷,你这一票可是举足轻重啊!”嫡福晋笑道。 “早在字呈到我手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了判断。你们说话那会儿就已经把结果写在了我这个杯子的下面。”安成用手压着杯子,说道。 “那快让大家看看吧!”嫡福晋忙说道。 “不急不急,”安成不紧不慢地说道,“为了决出胜负,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先比下一项,等结束后我再公布结果。” “老爷……”嫡福晋有些不甘心。 “哈哈哈,下一项是舞蹈,双方各选两个人出来,到后面换一下衣服吧。至于刚刚的结果,就在这个茶杯下面。”安成把杯子放在桌子的最中央,“就在这里,谁也不要动,大伙互相监督。”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就让如锦和绣文去后面换衣服了。予祥想起一事,便问道:“阿玛,‘一’和‘二’仅一笔之差,茶杯又折腾了那么久,若是……” “这个你不必担心,”安成道,“我自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茶杯底下写得是大写的数字。” “瞧阿玛这关子卖的,我可是满心期待呢!”沁心娇笑道。 “汐儿,”梅福晋突然开口道,“嫁过来这么久,住得还习惯吗?” “托……众位长辈的福,汐儿很好。”凝汐微笑着回答道,心里却舒了一口气。刚刚她差点就要叫额娘了,若是那会儿叫了出来,就惹众人不高兴了。 ------------ 四十二、家宴(下) “予睿,”梅福晋道,“我新得了几盆君子兰,等宴会结束你随我去搬来,放到汐儿的屋里,也好图个吉利。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谢……姨娘。”虽觉得拗口,凝汐还是及时改口了。 “对了,”嫡福晋听她们一说,突然想起一事,“浣溪居已经修葺一新了,前几天我去过一次,油漆都干了,里面的环境比晴柔未嫁时不知好了几百倍。既然要图个好彩头,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搬进去吧,也算是新年新气象了。” “额娘,”予睿忙说道,“明天是正月初一,搬家恐怕不太好吧?” “咱满人哪有那么多忌讳,这新年第一天就进了新居,多喜庆啊。”嫡福晋笑道,“再说,这在府内迁居,哪算是搬家啊。” “也好,早点搬过去,也少委屈了; 。”安成也附和道。 凝汐见势不妙,忙说道:“谢阿玛额娘,汐儿明天就迁居。” 此刻,如锦和绣文已经换好的舞衣,向大家盈盈一拜。伴着悠扬的琴声,两人翩翩起舞。 一曲终了,几个人纷纷鼓掌。嫡福晋笑道:“都很美,不分伯仲,两个人各去挑一样东西吧!” “阿玛,”凝汐忍不住说道,“那刚才……” “急什么,”嫡福晋道,“莫非汐儿是看上了什么东西,怕被她们两个先挑走吗?” 被猜中了心事,凝汐有些不快。但面上却不能显露出什么,只好静静地坐着。 如锦挑了一串佛珠,而绣文挑了一把折扇。回到座位上,绣文当即把折扇送给了予祥。 “怎么挑了这个,”凝汐把玩着如锦拿回的佛珠,“姐姐还信佛吗?” “日子还长,”如锦淡然道,“不信点什么,精神也没处寄托。” 凝汐怅然,如锦她要一直这样无欲无求吗? “现在公布一下大家一直期待的结果,”安成站起来,笑道,“我可要把杯子翻过来了!” 杯子被倒扣了下来,大伙围了上去,眼睛都集中在了上面的字上。凝汐刚才想着事情,站起来要看时,其他人已经把杯子堵得严严实实。凝汐见绣文看完坐了下来,便问道:“写的什么?” 绣文笑而不答。 凝汐有些不甘心,站起来企图看上那么一眼。这时,予祥刚好看完,准备坐下。看见凝汐在张望,便向她笑了笑。 凝汐一头雾水,也不知这笑为何意。倒是安成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问道:“汐儿,哪一幅字是你写的?” “第二幅。”凝汐回答着。 安成没有再看她,而是对众人说道:“都看完了吧?回去吧,再看一会儿,上面的墨就掉完了。 众人回到座位上,凝汐见有了空隙,又站了起来,只见上面不偏不倚,写了个“贰”字。 “原来是汐儿啊,”嫡福晋笑道,“快去挑礼物吧,都等不及了。” 凝汐走过去,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那把刀。 “呦,”嫡福晋笑的更欢了,“女孩子怎么挑这个,那么多胭脂水粉,不挑一样吗?还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送给我们予睿的呢?” 凝汐没有说什么,只是紧握着那把刀。不管怎样,你现在是我的了。 予睿有些不快,他斜眼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靠近她,轻声说道:“以后注意一点,女孩子玩刀很丢人的; 。” “你说什么?”凝汐一惊,悄声问道。 “在王府没人教养你吗?你那些规矩学哪里去了?”予睿问道。 “哪条规矩说过,女孩子不许玩刀?”凝汐压抑着怒火,反问道。 予睿刚要说什么,却听嫡福晋道:“新婚夫妇还真恩爱,想是除夕之夜,不能安歇呢!” “颂莲,”安成呵斥了一声,“说话注意一点。” 凝汐脸上发烫,心中恼火,却又不能发作,只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刀。 “汐儿,你怎么了?”一旁的如锦见她脸色苍白,忙问道。 “我没事。”凝汐虚弱地笑笑,冰凉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暖意。在这都统府,还是有人真正关心自己的。 大家又说笑了一阵子,凝汐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有听清众人说什么。她没有去看身边的予睿,想必予睿此刻也不比自己自在吧? 不知不觉,子时过了,已经是初一了呢!安成宣布了一声,家宴结束,众人互相拜了年,纷纷告退。 予睿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便一把拉起凝汐,朝另一边的暗处走去。念儿见状,忙跟了过去。予睿回过头,对念儿呵斥道:“在这里站着,不许跟过来!” 念儿有些不放心,见凝汐朝她点点头,才止住了脚步。 四周一片漆黑,刚才还燃烧着的烟火此刻已不见了踪影,想必也是回去休息了吧。予睿在一片高高的围墙下面停了下来,也没有放开凝汐的手,说道:“什么王府格格,我看连乡村泼妇都不如!大过年选把刀做礼物,什么教养?!” “那你呢?”凝汐气呼呼地说道,“一个庶出的,对我这个王府格格这么说话,你又是什么教养?” “没素质,没修养!你知道我有多丢人吗?丢你的人,也丢我的人!”予睿没有理会凝汐的话,自顾自地咆哮道。 凝汐心里有气,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默默地忍受着难听的话语不时地钻入耳中,无奈手腕被紧紧地抓着,没办法走开。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是曾经许诺待自己好的予睿吗? 好不容易予睿停了下来。凝汐冷笑道:“说完了吗?说完我回去了。” “早些休息。”予睿语气冷淡,“我去娘那里睡,明天搬迁的时候记得叫我。” “不会麻烦你,”凝汐冷冷地说,“从此我会离开睿星阁,不会留在那里让你丢人!”说完,她拔下发间的簪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转身离开。 “格格,”不远处,偷偷跟过来的念儿见凝汐走过来,忙迎了上去,扶着她的胳膊,“你们又吵架了吗?” 感受到了念儿的搀扶,凝汐腿一软,一下子瘫了下来。幸好念儿扶着她,才没摔倒在地。 ------------ 四十三、迁居 恍惚地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回到了睿星阁。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念儿扶凝汐坐了下来。凝汐眼神空洞,怔怔地望着前方。 “格格,要不奴婢扶您去睡。”念儿说着,顺势拿起凝汐的手。借着灯光,念儿一下子惊呆了,“格格,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凝汐说着,抬起手看了一眼。只见刚刚被予睿握着的手腕,此时已是一片青紫色。 “不疼,一点都不疼。”凝汐苦笑着,又转向念儿道,“你去睡吧,不要管我了。” “怎么能不管,”念儿说着,找到了药箱,“这三少爷心也太狠了; 。” “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还是突然变成了这样。”凝汐感叹着,手任凭念儿给上着药。 “早点睡吧,”念儿涂好了药,说道,“明天还要早起迁居呢。” 凝汐点了点头,让念儿扶着到了床边。 第二天一早。 “格格,起床了。”念儿在旁边唤着她。 凝汐难得不肯起床,翻了个身,继续睡。 “格格,大年初一,可不许晚起的。”念儿补充说道。 “初一都能搬家,晚起了又算什么?”凝汐迷迷糊糊地说道,“就让我放纵这么一回吧。” “那可不行,”念儿扶起凝汐,自顾自地给她穿着衣服,“要是被有心人看到格格这个样子,也许会偷偷乐呢。格格若是想睡,也要吃点饺子再睡啊!” 梳洗之后,凝汐被念儿扶到了餐桌旁。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凝汐一扫刚才的阴霾,换了一副兴奋的神色:“还热着啊。”说着她夹起一个,咬了一口。 “你们也吃,”凝汐看着站在一旁的丫头们,示意道,“念儿,芷儿,澜儿,都坐过来一起吃,反正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来。” “格格,这不合规矩。”芷儿提醒道。 “大过年还讲什么规矩,”凝汐道,“再说,也不会有外人进来。都坐过来吧!” 念儿率先坐到了凝汐的身边,又招呼另外两人:“你们坐过来嘛,这是格格的命令,别推辞了。” 几个人坐到了一起,难得吃了顿团圆饭。 饭毕,念儿撤下桌上的盘子,然后问道:“格格,什么时候动身搬迁?” “不急,”凝汐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人不是想赶我走吗?我倒要在这里过完年再走。”说着,她走到隔壁屋,开始逗弄着笼子里的鸽子来。 “格格,”澜儿忙说道,“这鸽子这几天无精打采的,昨天找大夫瞧了,它生病了。” “怪不得我怎么碰它它都不动。”凝汐把手从笼子旁移开,说道。 “奴婢刚刚给它喂过药,”芷儿道,“只是昨天刚开始吃药,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这会儿格格又要走了,留下它……” “我会把它带走的。”凝汐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位三少爷连个大活人都照顾不好,鸽子放在他这里谁会放心?”她轻轻地拎下笼子,“怎么说也是跟在身边的,总归有些感情,不像某些薄情的人……”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 “格格……”念儿刚要说什么,却听见门口有人说道:“格格,属下许江,想见格格一面。” “进来吧。”凝汐吩咐道。 “格格,”许江走进来说道,“三少爷早就等在了浣溪居门口,还请格格快些过去; 。” “早就去了。”凝汐幽幽地说道,“有多早?” “应该……等了许久了,”许江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属下和黄润也是扫完地,去浣溪居扫视的时候才看见的。” “知道了,下去吧。”凝汐感叹道,“他就这么等不及让我走吗?” “格格,”还没离开的许江忍不住说道,“三少爷已经派人把屋子收拾干净了,这会儿应该往这边来了吧?” “格格,收拾一下东西吗?”念儿问道。 “去收拾下吧,”凝汐道,“念儿你去收拾我的嫁妆,澜儿和芷儿去收拾下衣服首饰什么的。其他的东西,那边应该都会有吧?” “格格尽管收拾,属下帮您搬过去。”许江道。 “她们应该要收拾一阵子,”凝汐道,“你去告诉常升和林源,让他们在门外待命,一会儿跟着去新居。至于你,”凝汐摘下笼子,小心翼翼地拿给他,“这个你先送去,小心拿着,别颠簸了。” “回来时记得把黄润也带来,这边需要人手!”凝汐补充说道。 许江一走,予睿便走进来,自顾自地对阿豪吩咐道:“进去看看,她们收拾出来的东西,帮忙搬一下。” 凝汐不想理会他,却见阿豪已经搬出来一只箱子。凝汐想要进屋,却听予睿说道:“外面已经准备好了轿辇,如果没事,现在可以先过去。” 凝汐继续朝里屋走,突然想起优儿之事,便止住了脚步,转过身说道:“优儿生病了,我带走了。其他东西,我分毫没动你的。”若是你舍不得,多少钱,优儿我买下了。这样想着,凝汐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汐儿!”予睿叫住了她,“昨天我话说得太重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凝汐顿了顿,还是没有回头看他,自顾自地进了屋。 东西不多,除了凝汐的嫁妆,也就是些衣服首饰,其他的东西在那边都有,因此只一趟便搬完了。凝汐打量着新居,心里不由得啧啧称赞,别说是装修简单的睿星阁了,就是和之前在王府住的浣溪轩相比,也有过之无不及。果然是嫡长女住过的地方,再加上王爷的面子,工匠们丝毫不敢马虎。 跟在她身后的予睿见她自顾自地打量着四周,忍不住说道:“你真的打算不理我了?” “外面是谁守着?”凝汐停了下来,朝门口喊道。 “格格,属下在。”林源和常升走进来道。 “怎么守的门?”凝汐难得对他们呵斥道,“谁让你们把闲杂人等放进来的?马上轰出去!” “格格?”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予睿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 四十四、尴尬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轰出去!”凝汐依旧没有看予睿,而是对眼前二人催促道。冰火!中文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格格,”芷儿忍不住在凝汐耳边悄声说道,“自古出嫁从夫,敢把夫君赶出去的,也只有公主啊; !” “阿玛要求为我另寻住处的时候说过,”凝汐依旧保持着刚才的音量,“这里是格格府,不是少爷府。把他赶出去,自然天经地义。” “不用你们赶,我自己会走。”予睿说完,便走了出去。 “格格,”澜儿不甘心地说道,“您这样,会把少爷越推越远的!” “让他走好了,”凝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又不指望靠他的宠爱过日子。我不在了,他应该自由了吧。” 凝汐嘴上说着,心里却没有底气。晚上,予睿果然没有来。凝汐早在意料之中,又沉浸在新居的新鲜感中,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晚上,予睿来了,绝口不提之前生气的事情。凝汐想着日子要继续过下去,便没有赶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就那么过去了。 很快到了初十那天,约定和之前的姐妹小聚的日子。凝汐打扮了一番,就带了念儿外加常升林源到了瓜尔佳府。 人来齐了之后,大家寒暄了一番,便坐了下来。 敏姬坐在凝汐的身边,听大家讨论起绣品的花样来,便对凝汐说道:“我那里绣了个半成的鲤鱼,只是那须子怎么也绣不好,哪天你来我这里帮我绣下吧。” “好啊,”凝汐笑道,“自从你嫁人后,我还从未拜访过。那位可好?” 凝汐嘴上说着,其实心里却不记得她嫁给了谁。之前在闺中的时候,她和在座的其他人相处得都很融洽,唯独和这位敏姬格格相处不来,时间久了就很少联系。她只知道这个敏姬格格和光绪爷时期的慈禧太后是远亲,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正说着,念儿走过来,塞给凝汐一张字条,说道:“刚刚优儿飞来过,想必是三少爷的信。” “有劳了。”凝汐接过信,展了开来。 信的内容没什么,无非是一些问候的话。却见敏姬伸过头来,盯着凝汐手中的纸条,问道:“是你家那位给你的情书吗?” “情书倒不算,只是让我回来时带点东西罢了。”凝汐说着,把纸条折好。 “给我看看,看看好不好?”敏姬说着,要夺她手中的纸条。 “看吧,看吧。”凝汐说着,把纸条没有字的一面在敏姬眼前一晃,便塞进了口袋里。 “真小气。”敏姬讨了个没趣,便捡起了刚刚被打断的话题,“对了,你还没教我怎么绣出精细的须子呢,有什么方法吗?” “这个很简单,我拿个样给你看看。”说完,她扯下腰间的福袋。在给她们绣的时候,她给自己也绣了一个,还送了两个给如锦和绣文。好姐妹佩戴一样的东西,以示亲密。 “呦,原来这个是你送的啊!”敏姬看见凝汐手中得福袋,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是谁的,随手就扔了。” 凝汐有些尴尬,便不再理会她,转身和坐在另一边的姐妹交谈; 。敏姬似乎没意识凝汐的冷落,也和其他人聊起了其他。 饭毕,几个人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知怎么,话题居然扯到了凝汐的身上。 “汐儿,你要嫁的不是那家的二少爷呢?怎么突然变成三少爷了?”瓜尔佳小姐突然问道。 凝汐有些迟疑,她实在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还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只听敏姬开口道:“我知道,汐儿和那个三少爷以前认识呢!” “你说什么呢?”凝汐大惊,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们之前不认识的……” “不是的!早就认识呢!”敏姬说得理直气壮,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那位不是叫予睿吗?” “我知道,是叫予睿!”另一人说道,“汐儿,你隐瞒得够深啊!” “你们怎么都知道?”凝汐有些不高兴,“名字也知道了?”印象中,离了都统府,予睿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想到这一层,凝汐便脱口而出。 “凝汐,”敏姬突然正色道,“我可要开导开导你。你都嫁人了,怎么还和之前一样幼稚?你就不会成熟点吗?” 餐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凝汐僵在那里,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气氛异常尴尬。 停顿了一小会儿,又有人挑起了话头。不知怎么,敏姬今天古怪异常,居然把桌上的人挨个数落一通,然后又说了一遍“凝汐不成熟”这样的话。 “你说这些有用吗?”凝汐忍不住说道,“今年有人远嫁,又有人搬迁,明年应该不会再聚,我们这些小毛病应该碍不到你的眼了吧?” 有人见势不妙,忙转移了话题。可大伙心情都受了影响,没有再说多久就散了。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飘起了小雪,凝汐撑开念儿准备好的伞,却见敏姬站到了她身边。她这才想起,敏姬居然与她同路。 “没带伞吗?和我撑一把伞吧。”凝汐微微一笑,虽说刚才让她尴尬,可面上总要过得去的。 敏姬倒是豪不客气地钻进伞里面,然后又开始絮叨开了:“汐儿,说真的,你真应该改改性子了,这样下去真不行啊……” “我自己什么缺点,我比你清楚。”凝汐说着,加快了脚步。 撑在上头的伞被拿开,敏姬有些不甘心,她追着凝汐跑了几步,嘴上还嚷嚷着:“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听我说完……” 凝汐自顾自地走着,没有回头。念儿也没有理会敏姬,一路小跑跟上了自家主子的脚步。 “你走慢点,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敏姬被甩出一段距离,不甘心地在后面喊道。 “真有意思,她还好意思让格格继续听她说?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还好意思看少爷写给格格的信,非礼勿视,这点道理都不懂,她才不成熟!”走出一段距离,确定敏姬听不见了,念儿气呼呼地说道。 ------------ 四十五、狼狈 “要是说起来,她的事情可更值得一说。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凝汐放慢了脚步,“放着自家丈夫不理,和蒙古小王爷搞暧昧,这事儿谁不知道; 。” “她凭什么做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念儿道,“不就是前太后的表亲吗?格格你可姓爱新觉罗,哪里比她差!” “以前只觉得和她相处不来,只道是性格不同的原因,却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凝汐有些失落,“我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她不是也羞辱那几位了吗?”念儿道,“不过格格的性子真该改改,说话之前要三思,以前可没少在说话上得罪人。” “这样想来,以前她也给过我难堪。”凝汐思索着,“知道我没学过蒙语,和我在一块儿时非要拉个蒙古朋友一起,到时候她俩用蒙语交谈,把我搁在一边……” “她额娘是蒙古的,学点蒙语就了不起吗?”念儿道,“长相也远远不如格格,就会撒个娇……不过,”念儿顿了顿,语气弱了下来,“貌似还真管用,不管男女,大家还真就吃那一套。” “撒娇这种事,我还真做不来,甚至还看不惯经常撒娇的人。”凝汐道,“观点不同,不能互相理解,这大概就是矛盾的所在吧?”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不觉回到了都统府浣溪居。 予睿早已等在了那里,见凝汐回来了,便站了起来。念儿放下凝汐的披风,知趣地退了下去。 凝汐满怀气愤地向予睿说起今天的事,也讲述了出嫁前和敏姬的种种矛盾。这一次予睿还算厚道,替她骂了敏姬几句,便到了就寝的时间。 躺在床上,凝汐反复想着白天的事情,一点睡意也没有。她轻轻地对身旁的予睿说道:“睡了吗?” “没有。”予睿道。 “安慰我几句吧,我现在心很乱。”凝汐闭上眼睛说道。 “我……不会。”轻轻的声音,带了一种无奈的语气。 “那,说点有意思的东西吧,什么都行。”凝汐也不为难他。 “好。”予睿道,“那我说了。我这个人很笨,比熊还笨。也很不开窍,脑袋是木头。呃……”他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还总惹你生气,像小孩子一样……” 听着他牵强附会的搞笑,凝汐的鼻子莫名一酸,居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是委屈?还是感动? 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趁着声音还未变,她忙说了句:“不用说了,听到这些我很开心。”她很想再多说一句谢谢,只是觉得这么说有些奇怪,便咽了下去。 “心情好些了,就早点睡吧。”予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泪水滑过鼻梁,无声地淹没在枕巾里。此刻,她很满足,也很幸福。身边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这个不懂得讨女人欢心的男人,曾一度惹她生气,此刻却在用最拙劣的方法,却是尽最大的努力,帮她扫除阴霾。予睿,谢谢你,愿意陪在我身边。 冬去春来,凝汐也渐渐习惯了新居的生活。予睿时常来找她,倒和在睿星阁时没什么区别; 这一天,嫡福晋身边的巧荷来报,说晚上嫡福晋的几个朋友会到府上做客,让凝汐准备准备,到时候过去一下。 凝汐自然不敢怠慢,打扮整齐之后,予睿来了。 “要去漪莲苑吗?我送你去。”予睿听说了之后,爽快地提了出来。 “也不急,时间还早。”凝汐道。 “念儿,你待会儿先一个人去漪莲苑门口等着,等我把她送到了那里,你们再一起进去。” “是,少爷。”念儿应了下来。 “先一起出去走走吧,反正也不急。”予睿说着,拉起了凝汐的手。 凝汐默然,跟着予睿走了出去。 到了一条林荫小道上,予睿见四下无人,不由分说地拉着凝汐钻进的小树林。凝汐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也动弹不得。她忙说道:“你要做什么,我待会儿还要去见嫡福晋呢!” “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予睿的声音低得有些反常,正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凝汐按倒在地…… 凝汐挣脱了几下,见予睿不动,便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趁着予睿吃痛之际,她忙爬起来,脱了花盆底鞋,提在手里,匆匆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快到浣溪居时,凝汐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这么狼狈的回去,被底下人看见了,恐怕会说三道四。距离约定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了,自己此刻想必发髻凌乱,妆花得不成样子,肯定不能去和那些人见面的。犹豫了片刻,她沿着没人的小路跑去了荷花池,借着隐隐的月光,她望向水面,想要打理一番。无奈月黑风高,又没有几个星星,凝汐只看见水面时而泛起点点波光,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倒影。 眼见没了退路,凝汐心一横,纵身跳入了冰凉的池水中。守在周围的侍卫听见有人落水,匆匆下去救人。 听闻自家格格落了水,念儿匆匆赶回。此刻,凝汐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也没有遵照大夫的嘱托躺在床上休息,而是让芷儿澜儿为自己打扮,准备赶去漪莲苑。 “格格,既然落水了,就和嫡福晋说一声,先不去了吧。”念儿不放心地说道。 “反正我也没啥事情,若是不去,嫡福晋没准会以为我在故意推脱。”凝汐说道,“你去告诉嫡福晋一声,说我晚些过去,还望她多多担待些。”既然已经隐藏了自己的狼狈,就没有缺席的理由了。 “格格,喝碗姜汤再走吧。”澜儿端来姜汤道,“虽说已经开春了,可早晚还是很冷,格格又受了凉,多预防一下总是没有错的。” 凝汐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放下汤碗,凝汐站起来,吩咐道:“若是三少爷来了,就说我去漪莲苑了。只管告诉他就好,别让他进来了。”就算来了,她也不想见到他。 收拾好了一切,凝汐在澜儿的搀扶下出发了。 ------------ 四十六、羞辱 漪莲苑。冰火!中文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众人已经坐好,菜也上齐了。凝汐走进去,盈盈一拜,说道:“汐儿出了点事情,来迟了一会儿,还望额娘和各位福晋见谅。” “坐下吧!”嫡福晋指了指如锦身边的座位,又对另外几位夫人说道:“这位就是三少爷予睿的福晋,那位多罗格格。” 坐到如锦的身边,凝汐环顾了一下四周,忍不住问道:“怎么没见绣文啊?” “这次额娘只请了做嫡福晋的过来,所以只有你我; 。”如锦轻声说道,“倒是你,好好的怎么突然落水了?大夫检查了吗?没事吧?” 如锦话音刚落,却听嫡福的声音传来:“是啊,汐儿,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啊?你都嫁过来这么久了,不会对都统府的布局还不了解吧?”说完,她轻轻地笑了两声。 “谢额娘关心,”凝汐站起来,微微一拜,回忆着事先准备好的理由道,“本想约大嫂一起来的,没想到路过荷花池,没看清路,脚下一滑就落水了。” “那边的守卫也太没用了些,”嫡福晋道,“明知道天黑,还不多点几盏灯。我回去就和你阿玛说说,让他们都回家种地去!” “不要,”凝汐忙恳求道,“是汐儿自己不小心,不关他们的事。再说,能及时把我救上来,让我好好地站在额娘面前,还多亏了他们,就让他们功过相抵吧。” “你就是太善良了,什么都不追究。”嫡福晋道,“不管是嫁错了郎,还是无故落了水。没有一点狠辣,在这深深庭院里是站不住脚的。”嫡福晋说着,示意她坐下。 凝汐和如锦见过了几位夫人,跟她们交谈了一会儿,彼此印象还算不错。只是凝汐刚刚经过那么多的变故,心里没办法平静,故而表现得不那么自然。 等到宴席散去,几位夫人也纷纷告辞。送走她们之后,如锦和凝汐拜别嫡福晋,准备结伴同行。谁知嫡福晋突然叫住了凝汐,“汐儿,你先留下来。如锦,你先回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互相告了别。如锦走后,嫡福晋屏退了所有人,留下凝汐一人在房间里。 “知道为什么留你吗?”嫡福晋质问道。 “汐儿不知,还请额娘指教。” “你当真是不小心落水的?”嫡福晋直视着她,说道。 “是。”凝汐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要做戏,要说谎,就不能表现出半点犹豫的神色。 “我可听说,你出门前可是和予睿一起走的。”嫡福晋冷笑道。 凝汐一惊,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难道自己的住处有她的眼线吗?脑子飞快旋转着,她灵光一现,忙说道:“没错,予睿说是要送我的。没想到走了一半就走散了,想是他故意和我开玩笑了。” “小夫妻恩恩爱爱,开点小玩笑没什么不好。”嫡福晋直视着她,“只是,恩爱过分就有失妇道了。知道唐婉为何被休吗?” 说完,不顾凝汐惊异的眼神,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听说,予睿就连去庄子上查账也要带着你,去了之后把门一关,就谁也不敢进去了。大白天关着门做什么呢?” 凝汐的脸涨得通红,忙辩解道:“我没有!” “什么没有?我说什么了吗?”嫡福晋一笑,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要否定什么?还是,自己承认什么?” 凝汐被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弄懵了,心里却在暗暗佩服,果然是这都统府的女主人,心机手段就是不一般; “所以,你今天为何落水,恐怕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哦,不对,”嫡福晋故意停顿了一下,摆弄着长长的指套,“还有予睿。” “额娘,汐儿不懂。”凝汐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回去照照镜子就明白了,”嫡福晋附在了凝汐的耳边,“你嘴唇上,还残留着齿印呢!” 凝汐惊恐,下意识地抚摸一下嘴唇。嫡福晋一见,脸上的笑意更欢了。 “女人啊,不懂矜持可不行。良家女子和青楼女子的区别是什么?”说完,不顾凝汐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自顾自地说道,“从明天起,每天晚上来我这里立规矩。还要每天把《女戒》抄写一遍,晚上交给我!”话语坚定,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从漪莲苑出来,凝汐见到念儿,一下子倒在了她的身上。 “格格!”念儿忙扶住了她。 “告诉予睿,我不想见到他,让他滚远些!”用仅剩的一点力气说完,凝汐便晕了过去。 次日,凝汐便受了风寒,再加上昨日的种种事端,郁结于心,以至于卧床不起。 嫡福晋这会儿没有为难她,还送来了很多东西,装模作样地探望了一番,最终大摇大摆地离开。 而予睿一直被拦在外面,怎么也进不来。无奈之中,他想到了优儿。在鸽子腿上绑了信,却如同如海泥牛,只有进去,再无出来的可能。 这个倒不是凝汐故意不肯回信,而是她整日卧病在床,根本无心理会一只不会说话的鸽子。而下人们见主子命人拦着予睿,自己又下不了床,遇到优儿的就直接把信处理掉了,没人敢在凝汐面前提起优儿腿上的信。 病中,如锦和绣文时不时也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凝汐这一病大半个月才好。下了床,凝汐眼见外面阳光明媚,决定出去透透气,也好赶走身上的病气。走出浣溪居,四下看了看,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念儿以为凝汐又要去荷花池,忙说道:“格格,荷花池已经被封锁了,嫡福晋下了规定,女子必须有熟悉水性的男子陪同才能过去。而且在天黑之后,就不可以去了。” “她动作倒是挺快,”凝汐嘴角一撇,“只是可惜了这片好景色。” 念儿刚要说什么,却远远瞧见一个人影往另一个方向匆匆跑去。这人影好熟悉,定睛一看,不是三少爷是谁呢? “怎么了?”凝汐见念儿神色紧张,也朝她看的那个方向望去。 “是三少爷,”念儿低声道,“往那边走了。” “过去看看!”凝汐示意道。 ------------ 四十七、质问 悄悄地走过去,予睿的身影还没消失。<冰火#中文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只见他在通向外面的围墙下停了下来,见四下无人,便蹲下来,小心把一块砖移开,从里面拿了张纸条,又把砖原样放好。 凝汐有些诧异,她拉过念儿,悄悄向她耳语了一阵。念儿点了点头,继续跟着予睿。而凝汐却原路折了回去。 走过围墙,到了离睿星阁很近的位置,念儿快走了几步,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待予睿走近,念儿便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一下子和予睿撞了个满怀。 “三……三少爷!”念儿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奴婢该死,不小心撞到了少爷,还请少爷责罚。” “不妨事,”予睿道,“不过你怎么这么匆忙,你们格格出什么事了吗?” “格格只是想见三少爷,”念儿道,“奴婢走到门口,就看见三少爷过来了,一时兴奋跑得快了一些,没控制住就撞上了。”说着,念儿低下了头。 “不怪你,”予睿道,“你家主子主动要见我,倒是难得。她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可以下床了,大夫说了,只要再喝几次药就可以痊愈。”念儿边说边随予睿往浣溪居的方向走。趁着予睿不备,悄悄地把刚刚偷来的纸条塞进了袖子里。 “她找我是兴师问罪吗?”予睿冷笑了一下,似在自语。 念儿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充满了鄙夷。哼,好好的格格下嫁给你这个丫鬟的儿子,一生都毁了。你不好好对待她还不说,还整天惹她生气。这一次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格格又不肯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浣溪居,凝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喝着茶。念儿带了予睿走进来,一见凝汐,忙说道:“格格,大夫不是说不可以喝茶吗?要不然药就白喝了。” “只喝了一杯,没什么事吧?”凝汐放下茶杯,对念儿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告诉其他人,我要和三少爷单独谈话,就不要来院子里了。” “是,格格。”念儿退下之前,偷偷瞄了予睿一眼。哼,伪君子! 予睿坐下来,对凝汐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知道我为何落水吗?知道我为何病这么久吗?”凝汐也不卖关子,直入主题。 “为何落水我不知道,”予睿道,“生病不就是因为落水受凉了吗?” “如果是这么简单我原因,我还让你猜什么?”凝汐直视着他,“一句话说明吧,这些都是因为你。” “我?”予睿反问道,“那会儿你扇了我耳光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 “若不是你在小树林里强迫我……我哪里会在见嫡福晋之前把妆弄花,又哪里会跳到水里掩饰这一切?”凝汐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我是喜欢你才这么对你的,”予睿理直气壮,“要是换了其他女人,我才懒得碰; !” “你就那么等不及吗?非要赶在那会儿?”凝汐声音依旧很低,但话语中的力量不减。“你知道吗,嫡福晋早就对我们有意见了,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接受责备的总是女人,大家都会说,是女人不守妇道迷惑自己的丈夫!可事实呢?把持不住的还不是男人!” “你能不能温柔一点?”予睿不耐烦地别过头去,“对自己的丈夫动不动就吵闹一番,也就我能忍受你这一点。” “因为你,我被嫡福晋罚,天天要去立规矩,抄写佛经!她还看到了我嘴唇上的齿印,丢不丢人!”凝汐喘着气道,“你不是很爱面子吗,这会儿怎么不爱了?还是因为,这丢的是我的人,不是你的?” 予睿见凝汐气呼呼的样子,不禁心软。他把椅子搬到了她的身边,坐下来说道,“好了,是我错了,我以后改还不行吗?” “希望你长点记性,不要再明知故犯了。”凝汐的语气软了下来,“要知道,漪莲苑的那位等着盼着寻我的错处,若是规矩差点也就罢了,可是这种事,实在让人难为情。” “好了,你都打过我了,”予睿表情凝重,“我虽然在府上不受待见,可被人扇耳光,还是第一次。”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后悔。费劲心机娶来个身份尊贵的格格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看她的脸色。早知如此,还不如乖乖地娶了那个钱绣文,虽然身份低一些,可自己至少可以和她平起平坐――听说那位对待他那个便宜哥哥可是温柔体贴,言听计从,从来不乱发脾气的。 这件事就算这么结束了,两个人又转而聊起了其他。这一天在和睦之下过去了,可谁会知道这和睦背后隐藏着什么呢? “格格,这是从三少爷那里偷来的。”念儿把藏了一天的纸条递给凝汐。 凝汐展开纸条,刚看了开头的称呼就傻眼了,只见上面是两个字:“睿郎”! 再看向落款,署名赫然是“肖茵茵”! “这两个人一直背着我在勾搭吗?”凝汐猛地站起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格格,先镇定一下。”念儿忙扶住凝汐,轻轻地为她顺气。 强压着怒火,她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或许是心态使然,在她看来,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满了暧昧。 “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凝汐拿起信,朝门口走去。 “格格!”念儿忙拦在她面前,“格格先镇定些,您现在贸然过去,就算占了理,也会被说成是‘善妒’!弄不好,你这么一闹,他就光明正大地纳了那个女人!” “是啊!”凝汐软软地坐到了椅子上,如梦初醒一般,“就算要给他纳妾,也不能纳那个肖茵茵。”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前的有力,“还没进门就敢挑拨是非,编排我的不是,若是真进府了,我还不要被她……”凝汐有些不敢再说下去。 “格格,眼下您先别提这事儿,”念儿道,“既然三少爷是偷偷摸摸的,肯定不敢把人带进府。我看,您能拖就拖,最好把两个人都拖腻了,自己散了为好!” ------------ 四十八、风波再起茵为何 “哪是说散就散的,我没嫁过来时他们就认识了,都这么久了,不还是联系着吗?再说,我也不愿意这样纵容他们。冰火!中文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凝汐摇了摇头,忽而想起一事,“要不,我给予睿纳几个妾?”凝汐试探着问道。 “不行,太便宜他了!”念儿打心眼儿里没瞧上予睿,“我看,找个男人把那女人吸引走更靠谱些。” “这倒是个好主意,”凝汐道,“京城里这么多达官贵人,比予睿有钱有地位的人多了; 。反正那个肖茵茵顶多做个妾室,不如找个更有身份的人。” 思索了一会儿,凝汐突然问道:“你看郭洛罗家的大少爷如何?” “坤鹏少爷吗?”念儿眼睛一亮,嘿,还真合适啊!可随即又暗淡下来,“这样做好像不太地道,要不选敏姬格格的丈夫吧,正好报仇了。” “那位我都没见过,如何给他塞女人?还是坤鹏少爷靠谱些。”凝汐说着,心中开始计较起来。 这位坤鹏少爷的父亲和景郡王有些交情,因此凝汐以前也见过他几面。在选秀前,坤鹏曾有心上门提亲。无奈景郡王向凝汐提起此事时,一向听从父母安排的凝汐却一口回绝了――不知为什么,她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个坤鹏,虽然心知他不是个坏人,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是他这个人太古怪,还是他那两撇小胡子太碍眼呢?反正就是没有缘由地讨厌。 后来凝汐参加了选秀,被太后指了婚,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出嫁前,坤鹏来找过她几次,每次都被凝汐着人打发了出去。 她至今也不知道,提亲是他阿玛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呢?不过,这个问题偶尔想想就罢了,答案对她来说也不那么重要。 坤鹏至今还未娶妻,据说只有几个通房,肖茵茵应该会喜欢吧?打定了主意,凝汐开始研磨。 睿星阁,予睿反复找信不到,便又去了拿信的那个墙根底下沿路寻找。寻找不得之后,想到自己去过浣溪居,便折了过去。 此刻,凝汐已经写好了信,托了林源送了过去。予睿一进来,便四处张望。 “才离开多久,这么快就回来了?”凝汐不经意地问道。 “哦哦,来看看你。”予睿嘴上说着,余光还在四处瞄着。 凝汐看在眼里,想到他是为了丢信之事,怒从心起。她走到桌前,拿起那封信道:“你可是在找这个?” “怎么会在你手里?”予睿一见,忙伸手去夺。凝汐早有准备,马上把信靠近旁边的烛台。火苗在信纸下端向上蔓延,最后凝汐一松手,整张纸变成了黑色的炭,落到地面,四散开来。 “你――”予睿气急败坏,“你这女人简直莫名其妙!” “背着我给其他女人写信,你还占理了吗?”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写点信而已,”予睿道,“你把我的信夺了,还当着我面烧掉,实在过分!” “想要找她要好了,你们不是一直联系着吗?”凝汐没好气地说道,“反正她本来就讨厌我,不做出点让她讨厌的事,怎么对得住她呢?” 予睿自知说不过这个女人,便转身离开。凝汐也不去理会他――这会儿林源该把信送到了吧? 次日。 予睿坐在一家酒楼里靠窗的位置,一脸歉意道:“你我还在联系的事情,被我夫人知道了; 。她好像不愿意让我们接触,你看……” “同为女子,我懂。”对面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正是之前听闻许久的肖茵茵――微笑着说道。 “谢谢你!”予睿满心感激,“她之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没什么,哪个做妻子的不担心丈夫被抢走啊。”肖茵茵笑道,“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你别在意。不过,坤鹏是你认识的人吗?” “坤鹏?哪家的少爷?”予睿想了一下,一时也想不出那人是谁。 “郭洛罗家的大少爷,父亲是宗人府的官员。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肖茵茵想了想,说道。 予睿摇了摇头,说道:“和他们没啥交集,我只知道管理宗人府的官员姓郭洛罗,其他的就不知道了。那人怎么了?” “给我写了一封信,”肖茵茵说道,“说要和我互通往来。我当时就有些奇怪,你我认识了这么久才联系密切,他是我这种身份的人见都见不到的,怎么会突然找到我?” “难道……”予睿心里有了计较,忙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理睬的,”肖茵茵有些委屈地说道,“你知道,我决对不是那种贪慕富贵之人。我自会远远地离开,不再找你。你好好地待她吧,不要在因为我,让她伤心难过。” 看着肖茵茵善解人意的样子,予睿心底的愧疚更深了。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说道:“对不起。”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肖茵茵苦笑道。 “当然,当然是朋友。”予睿重重地点了点头。 浣溪居。 优儿飞过,带来一张纸条:“郭洛罗?坤鹏是谁?” “我的朋友,就像你和肖茵茵一样。”凝汐写道。 “因为你的无理取闹,我失去了这个朋友,肖茵茵走了。”予睿回复道。 看了纸条,凝汐有些愧疚。但想到之前肖茵茵做得事情,她的愧疚被怀疑取代,她这次真的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所以,你在生我的气,因为她?”凝汐回道。 这次予睿没说什么,凝汐也没有再写。晚上予睿还是照常过来,像平时一样和她聊天。聊着聊着,话题自然扯到了肖茵茵身上。予睿叹了口气,说道:“她以前是别人的妾室,被休了出去。我见她可怜,就给了她银子,还给她安排了住处。她心里感激,后来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在城外有了自己的住处,便和我书信往来。其实你不必担心她的,说难听点,她被休过,长得也不漂亮,我哪里会娶她呀?” “你说的可是真的?”凝汐一脸怀疑地看着他,“那你们还偷偷地在墙根底下传信,要说没有猫腻谁会相信啊?” ------------ 四十九、波澜 “原来你跟踪我!”予睿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这人也太霸道了。<冰火#中文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你知道吗,现在我的朋友们都说我被你管得死死的。你说说,除了身份,你那点配得上我?” “我配不上你?”凝汐冷哼了一声,“我居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连个庶出的少爷也配不上?” “之前在庄子上你天天给我传信,我每过一会儿就要停下工作去抓那只鸽子; 。你知道吗,那次我刚填好账目,优儿就飞了过来,我把账目折了一下顺手放在了口袋里。回来后就直接把衣服脱了洗了,账目都揉烂了,还是我重新做的!”予睿说着事情,语气倒平和了些。 “你想说什么?”凝汐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予睿放柔了语气,“明知道你那么凶,我还是喜欢你,我想我是傻了。” 凝汐的心软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何,有些收不住自己的坏脾气。也许这么想有些奇怪,可我真的好想把握住,不想失去你。” 予睿不再说什么,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天气也越发炎热。凝汐坐在荷花池的亭子里,感受着水边难得的一点风,悠闲地喂着水里的鱼。 芷儿走过来,轻轻地拉了拉站在凝汐身后的念儿。念儿放下手中的鱼食,抬起头看向她,却见芷儿往岸边示意了一下,又眨了眨眼睛。念儿点了点头,悄悄地朝岸边走去。 “念儿,再给我点。”凝汐手中的鱼食撒完,便回过头去,却见身后不是念儿,而是芷儿。 “念儿呢?”凝汐抓了把鱼食,不经意地问道。 “哦,呃,是……是常侍卫把她叫走了。”芷儿有些局促,但突然想到念儿和常侍卫的关系,便这样说道。反正自己没说谎,剩下的事只是格格想偏了罢了。 “这丫头,就这么悄悄走了,都不说一声。”凝汐嘴上说着,眼里却带着笑意。 芷儿看着凝汐浑然不知的样子,心中有些苦涩。算了,这事儿还是呆会儿让念儿说吧。 果然过了一会儿,念儿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到了凝汐面前,直接就跪了下去。 “念儿,出什么事了吗?”凝汐慌忙把手中的鱼食一股脑地丢到水里,伸手便去扶念儿。 芷儿见状,忙过去搀住凝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念儿的神色。却见念儿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格格,格格,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起来慢慢说。”凝汐硬是把念儿拉了起来,心里也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王府……王府出事了,”念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有人从半路截下了王爷写给乱党的书信,传到了太后那里,太后已经把王爷抓去审问了!” “胡说!”凝汐强作镇定,呵斥道,“阿玛怎么会和乱党勾结?!谁告诉你的,让他来见我!” “是常大哥,”念儿忍着眼泪,上前搀住凝汐的另一个胳膊,“常大哥这会儿已经去宗人府打探消息了,格格再等等。” 凝汐咬住了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无助地看着身边的二人,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可她强忍着让自己镇定下来,便问道:“是什么乱党,听常升说了吗?” “听说是义和团的余党,”念儿握住凝汐的手,“义和团被剿灭后,那一位潜逃在外,一直没有抓到;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露出了蛛丝马迹,想必离被抓也不远了吧。” “若是抓住了他,他会说阿玛是无辜的吗?”凝汐这样说着,心里却有着很大的不确定。 “林源呢?”凝汐突然说道,“去把林源叫来。哦,不,我这就去和阿玛说一声,我要回去!” “格格,”念儿抓着她的胳膊,“这不行,格格嫁入了这府上,就是这府上的人了!格格此时回去,不但帮不上忙,只会让老爷福晋对格格不喜!求格格三思啊!” “是啊,”芷儿附和道,“这一出事情,咱们府上会不会受牵连还说不准。若是格格贸然行事,只会让事情闹大!” 凝汐听了劝告,便不再上前。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用自以为很平稳的声音说道:“常升去的是皇宫那边,那就让林源去打探王府的消息。他们有没有对王府的人做什么,统统告诉我!快去,马上去!”最后两句话,凝汐几乎是喊了出来。 芷儿朝念儿递了个眼色,便对凝汐说道:“奴婢这就去告诉林大哥。” “格格,先回去吧。”念儿朝芷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管怎样,格格总要先照顾好自己啊!” 浣溪居。 “澜儿,三少爷来过吗?”安顿好了凝汐,念儿退出房门,悄声地问站在门口的澜儿。 澜儿不安地看了念儿一眼,摇了摇头。 “你在这里陪着格格,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回来。”念儿压低了声音,“尽量别提到三少爷!”对于这个人,念儿已经失望透顶。 “放心吧。”澜儿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都统府门口,念儿正来回度步,焦急地等待着。守在门口的侍卫有些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个人忍不住说道:“我说姑娘,你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啊。我们既要守门,又要看着你别跑出去。” “是啊,”又一人说道,“林源才出去哪么一会儿,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姑娘还是回去等吧,这里多热啊!” “各位大哥,实在对不住!”念儿满脸歉意道,“只是在这里等,能看见他们回来。若是怕我跑出去,我站这里,”说着她后退了几步,“你们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正说着,只见常升匆匆赶了回来,见到念儿,忙问道:“格格呢?” “回浣溪居了,”念儿说着,跟上了他的脚步,“怎么样了?” “和王爷通信的那个穆凡雍抓到了,”常升道,“只是那人中了枪,晕了过去,还在救治。” “能救活吗?”念儿愤愤地说道,“他自己死了倒不要紧,可别连累了王爷。” “没伤到要害,应该会醒来。”常升道,“得了消息,我就赶来告诉格格,让你们安心。” ------------ 五十、雪上加霜 凝汐得了消息,心中的担忧丝毫不减。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常升又赶去了皇宫附近,而许江也被派了出去。本来凝汐打算都派去打探消息的,在念儿的劝说下,她才留了黄润一人来保护她。 虽说义和团是一种教会组织,可在幼时,她对义和团杀洋鬼子的行为还是很敬佩的。只是这一次,那人会把阿玛毁掉吗?还是,阿玛真的和那人有往来,不是被人陷害? 心中满是不安,她忍不住在房里来回走着。这时,门开了。她慌忙回过头问道:“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 却见进来的不是念儿,也不是她派出去的侍卫。予睿正现在门口,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王府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凝汐问道。 予睿点了点头:“听说了,只是这会儿天已经晚了,先睡下吧。”说着往床边走去。 凝汐看着他,一动未动。 “不过来吗?”予睿脱下外袍说道; “你先睡吧,我要等消息。”说着她打开门,准备往外走。 “我特地过来陪你,你就让我一个人睡?”予睿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对不起,我实在没心情。”凝汐漠然道,“王府危在旦夕,我怎么可以……”她说不下去了。 予睿攥着她的手腕,冷冷地看着她。 “你放手!”凝汐吃痛,忍不住挣脱,却无济于事。 “格格!”听到声音的念儿忙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忙说道,“三少爷,格格因为王府的事情,已经心力交瘁了,你就别为难她了,行吗?” “丈夫动妻子,天经地义,还要你这个小丫鬟管?”予睿狠狠地瞪了念儿一眼,不由分说,把凝汐打横抱起,然后重重地关上房门。 “格格!”念儿忙很过去,使劲地推着门。无奈房门被予睿反锁,怎么也推不开。 “怎么了?”澜儿和芷儿觉得不对劲,也赶了过来。 念儿语塞,又心急又气愤。她难道要告诉她们,三少爷要……要…… “啪――”里面传来了扇耳光的声音。 门突然开了,凝汐走了出来。念儿连忙打量一番,好在衣衫比较整齐,只是衣服的下摆有点皱了。 紧接着,予睿气呼呼地走了出来,吼道:“行,我以后再也不碰你!”说完甩手而去。 念儿忙抱住凝汐,看着予睿走远,忍不住骂道:“还是不是人了,出事了不安慰也罢了,还非要给人添堵!” “别说了。”凝汐虚弱地说道。 “呀,格格的手腕都紫了!”澜儿看见凝汐青紫的手腕,忍不住说道。 “我去拿药膏,上次的还没用完。”芷儿说着,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凝汐木然地坐在床边,手任凭芷儿给上着药。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声:“格格,属下林源,有事求见。” “是林源!”凝汐一下子来了精神,不顾还未上完药的手,踩上鞋子踉踉跄跄地跑到门边,亲自打开了门。 “格格,”林源见凝汐亲自出来,忙说道,“王府已经被禁封了,不许外人进去,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属下在附近潜伏许久,故而来迟,还请格格恕罪!” “有什么新的消息吗?”凝汐问道。 “格格……”林源有些迟疑,他看了凝汐身边的念儿一眼,见念儿点了点头,他才说道,“已经有人进王府搜了查,在王爷的书房里搜出了大把往来的书信。”见凝汐面色苍白,他忙补充道,“不过福晋和少爷还好好的,那些守卫没有苛待府上的其他人,应该……应该会有转机吧?” “继续盯着; 。”凝汐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声音却虚弱了下来。 “格格,您还是休息吧,”念儿道,“也许……也许您一觉醒来,发现这些只是个噩梦呢!” “你也说‘也许’了,”凝汐苦笑道,“我又怎敢奢望呢?既然不止是一封信,那阿玛看来真是脱不了干系了。我现在,也只求他们平安。” “会的,一定会的。”念儿笑着,眼圈却红了。 夜色浓了又淡,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澜儿端上了粥,放到凝汐面前:“格格,吃点东西吧,吃完了才有力气啊!” 凝汐摇了摇头,“你们拿去分了吧,我什么也吃不下。” “那吃点水果好不好?”芷儿道,“我去冰窖里拿点。这个时间,应该有新鲜水果运来。”说完便走了出去。 念儿见凝汐身边有澜儿伺候着,便不着痕迹地退了出去。 “芷儿?”出了房门,念儿几步赶上没走多远的芷儿,“去请个大夫来吧,格格心情不好,又一晚上没睡,挺让人担心的。” “放心吧,我这就去。”芷儿点了点头。 凝汐半卧在贵妃榻上,伸出一只手让大夫号着脉。半晌,大夫停了下来。凝汐忙说道:“我没病是不是?”说完,她深深地看了念儿一眼。 “忧思过度,”大夫收拾着药箱说道,“好好调整一下心情吧,好在孩子比较稳,没什么大碍。” “你说什么?”念儿忍不住问道,“难道格格她……” “福晋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你们还不知道吗?”那大夫诧异道。 凝汐看了念儿一眼,不好意思地说道:“有劳了,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留意我的胎。” 大夫道:“夫人言重了,这是属下的本分。” 送走了大夫,凝汐拿起了还未动的粥。澜儿忙夺了过来,笑道:“奴婢拿去热一下,用不了多一会儿的。” 念儿笑道:“格格想开了就好,至少也要为孩子想想啊!”说完,她对芷儿说道,“芷儿,去向老爷福晋报喜。格格这里还有都统府的长孙,可不能让他们轻视了去!” “格格,常侍卫求见。”刚刚出去的澜儿折回来说道。 “快让他进来!”凝汐忙说道。 “格格,穆凡雍昨晚醒来了,”常升道,“他承认了和王爷有书信来往,但所有的证据只能证明他们有来往,并没有证明王爷参与了谋反!” “格格!”林源来到门口,见常升在里面,索性也直接进来了,“圣旨下来了,刚刚已经在王府宣旨了!” “什么旨意?”凝汐和念儿齐声问道。连一旁的常升也看向了林源。 ------------ 五十一、省亲 林源看了看他们几个人,说道:“由于没有谋反证据,又是宗亲,只是把王爷贬为庶民,但允许继续在王府居住。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那府上的其他人呢?”念儿问着,一面打量着凝汐的神色。 “都贬为庶民了,”林源道,“当然,格格已经嫁了出去,自然不包括在内; 。” “那阿玛这会儿回府了吗?”凝汐问道。 “已经回去了,”林源道,“属下是亲眼看见王爷回去,宫里的守卫都撤走之后才回来的。王爷身上的衣服还很干净,想是在牢里没吃什么苦头。”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凝汐有些激动,脸上流露出一丝欣喜,“不过你们以后说话注意些,既然阿玛不再是王爷,称呼也该改改了,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既然成了庶民,那王府的侍卫会离开吗?”念儿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如果这样,谁来保护这一大家子的安全呢?” “林源,传我的命令,让黄润和许江负责王府的安全。”凝汐转向林源道,“告诉他们,务必要暗中保护,免得阿玛知道了面上过不去。” “是,格格!”林源领命离开。 凝汐看向念儿,忍不住说道:“你也看见了,如今我的身后已经没了家族的支持,我也徒有一个多罗格格的虚名而已。已经这样了,你还愿意衷于我吗?” “格格?”念儿一惊,忙跪下来,“格格是要赶奴婢走吗?” “如果你愿意留下,我自然不会赶你;”凝汐苦笑道,“但如果你想走,我也不强留你。是去是留,全在你自己的选择。只是我现在,可能给不起你太多了。” “格格,”念儿仰头说道,“自从格格在嬷嬷面前护着我的那天起,我已经决定了,要永远衷于格格。所以,我不会走,尤其是现在,格格最需要我的时候。” 凝汐站起来,亲自扶起了她:“好了,起来吧。给我打扮一下,我要去见老爷和福晋。”顿了顿,她长舒了一口气,“我要省亲!” “这个时候?”念儿惊讶道,“可是格格肚子里还有孩子……” “格格不用去了,”芷儿推门而入,“老爷那边已经得了消息,允许格格回王府小住,前提是要有大夫跟随,一个月以后必须回来。” “阿玛同意了?”凝汐又惊又喜。 “是啊,”芷儿笑道,“那会儿我进去,还什么也没说,老爷就一直在笑,敢情是那大夫出了门,就立刻给老爷报喜去了。然后又传来了王府的消息,嫡福晋就问大夫,格格的胎能不能经得起车马劳顿。大夫就说,这里到王府顶多半个时辰,根本没啥大碍。于是老爷就允许格格回去省亲!” “念儿,还不快去准备!”凝汐忙吩咐道,脸上掩饰不住笑意。 “格格歇两天再去吧,”念儿笑道,“从昨天到今天,经历了太大的起伏,也该好好休息下了。等面色好点了再过去,王……老爷和福晋看见了格格,也会高兴不是吗?” 几天后。 院子里,车马已经备齐。如锦和绣文早早来到了浣溪居,陪凝汐说了会儿话,算是送她一程。 嫡福晋和梅福晋也等在了院子里,见凝汐走了出来,便迎了上去; 。予睿跟在了梅福晋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见梅福晋把两人的手放在了一起,说道:“老爷已经答应,让予睿送你过去。他也好久没有拜访岳父岳母了。” “谢谢姨娘。”凝汐微笑道,然后牵着予睿的手,徐徐走上了马车。 掀开轿帘,凝汐看着院子里送行的人们,心头升起了一丝暖意。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这些人是为她而来的。 “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如锦朝轿帘伸出手。 “保重!”绣文也跟了过来,说道。 “你们也好好保重!”凝汐握着如锦的手,激动地说。 马车开始前进,握着的手也随之松开。身后的人渐渐远了,小了,再也看不见。马车离了都统府,在北京城的街道上行驶着。 “汐儿,”予睿见凝汐一直看向外面,便说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凝汐放下轿帘,转向予睿,反问道:“你说我会不会生气?”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最近一连串的好事让她几乎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对于予睿也不那么生气了。反正予睿惹她生气又不是第一次。 “你……你别生气了。”予睿试着安慰道,“怎么也要为孩子想想啊!” “只要你不再……不再那样,我自然不会生气。”凝汐正色道。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门口。前景郡王奕谦,福晋 ,少爷载元,还有各位格格,姨娘都迎了出来。凝汐在念儿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车,却被第一个上前的福晋扶住另一边。只听福晋说道:“小心些,有了身子还要折腾这么一趟,快进去歇一会儿吧。” “额娘!”凝汐向福晋微微一笑,又转向一旁的奕谦道,“阿玛身子可好?” “都说了一切安好,还要亲自回来看看,”奕谦笑道,“还担心你阿玛说谎吗?” “这倔脾气,还不是随了你?”福晋扫了奕谦一眼。 “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了!”慧儿走过来说道,又看了看旁边的予睿,惊喜道,“姐夫,这位就是姐夫吧?” 予睿看了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一眼,向她微微一笑:“你就是慧儿吧?汐儿常提起你。”说完,他走到奕谦和福晋面前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给二位请安。” “免了吧。”奕谦收敛了笑容,上下打量着他,“这段时间,可让我们汐儿受委屈了?” 予睿一时语塞,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凝汐。凝汐忙说道:“阿玛说哪里话,他还敢薄待我不成?” 几个人说着话,一边往府内走着。凝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果真是“人走茶凉”,如今王府失势,自然是门可罗雀。这王府上下要比想象得冷清太多,原以为只是走了些侍卫,没想到下人也不剩下几个。偌大的王府大院,今天是因为她回来了才多了点笑声。可更多的时候她不在这里,阿玛额娘每天守着这空荡荡的院子,该有多冷清啊! ------------ 五十二、回家 “汐儿,不高兴吗?”见她神色黯然,福晋忙问道。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怎么会?”凝汐忙笑了笑,“只是好久未踏足王府,看着熟悉的景物,有感而发,就多看了那么一会儿; 。” “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福晋问道。 “既然他们恩准了一个月,我自然要多逗留了。”凝汐笑道。 “别太久了,”福晋道,“怀孕三个月是孩子最不稳的时候,尽量赶在那之前回去吧。” “额娘,”一旁的慧儿接口道,“长姐刚回来,就急着赶她走吗?” “都多大了,还这么顽皮,改天把你也嫁出去!”福晋笑骂道。 慧儿嘟了嘟嘴,见旁边的予睿一声不吭,便拉了予睿的胳膊道,“姐夫第一次来王府吧?我带你去赏花。那边花园里的花刚开呢,今天去看正好!”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拉了予睿往另一边走去。 凝汐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在意。等到二人走远了,她才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额娘,慧儿可许了人家?” 嫡福晋摇了摇头:“之前和你阿玛看过几家,总是不太如意。你也知道慧儿的身份,嫁给身份高的,也只能做妾,我也不想委屈了她。只是,若嫁给庶出的少爷做正妻,又怕委屈了你。这一来二去,怎么也没选出合适的人家。没想到一耽搁,又出了这么个事儿,以后恐怕……” “额娘也真是的,”凝汐柔声说道,“汐儿命该如此,也没什么委屈的。若是此事影响到了慧儿的婚事,那可就不值了。” “也不全是为了你,”奕谦接口道,“那些庶出的儿子大都不着调,嫁过去也是受委屈。”他说着,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会儿那个予睿不在,我就直说了,看他那样子,也不是个省心的。” “阿玛!”凝汐忙劝道。 “好啦,我知道你向着他,”奕谦道,“不过,出嫁从夫是一方面,倘若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千万不要忍着,一定要拿出点王府的气场来。若实在不行,”他正视着女儿,“阿玛让他们立下的字据,可不是一张废纸。” “好啦,”福晋忙说道,“汐儿难得回来一趟,说这些做什么。先坐下,你的房间还原封不动地留着,一会儿去看看吧。” 凝汐笑道:“房间在了就好,我就怕我一出去,这浣溪轩就易主了。”她看了阿玛一眼,“只怕人家女儿回来就没地方住了。” “长姐,”一直未说话的载元道,“你的屋可要好好保存,等我娶了福晋,就让她住进去!” “你急什么,念书去!”福晋敲了敲载元的头。 “来,让姐姐抱一下!”凝汐蹲下来,把载元抱在怀里,“姐姐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淘气?” “我都长大了,才不淘气呢!”载元撅着嘴说道。 “小心些,”福晋走上前,把二人分开,“你都多大了,你姐姐怀着孩子,别让她抱了; 。” 载元吐了吐舌头:“我去找姐夫玩!”说完就跑开了。 和阿玛额娘聊了一会儿,福晋说什么也要让凝汐回屋休息。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远远见到一个人打扫着路面。定睛一看,不是林姨娘又是谁呢? 印象中,这个林姨娘是阿玛的众位姬妾中最安分的一个,凝汐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听说,她以前滑过胎,从此再也不能生育,奕谦为了安抚她,才提她做侧福晋。她一直安于自己的生活,不争不抢,福晋也对她颇为照顾。 “林姨娘早。”凝汐盈盈一拜。 “给林福晋请安。”念儿也拜道。 “汐儿回来了,”林侧福晋笑道,“刚才出去迎你那会儿,还没和你说上话。怎么样,在都统府过得还好吗?” “托姨娘的福,一切都好。”凝汐微笑道,“不过,姨娘怎么亲自打扫这里,负责这事儿的丫头呢?” “走了,都走了。”林姨娘淡然道,“所谓树倒猢狲散,老爷一出事,底下人就各自做了打算。圣旨下来之后,老爷便遣散了所有想走的人,如今留下来的,多是些贴身伺候多年,极尽忠心的。以后有些事情,不得不亲力亲为了。” 凝汐叹了口气,却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林姨娘笑了笑:“你就别为府上的事情操心了,你阿玛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他一定会解决所有问题的。” 凝汐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只能是珍重自身,不让家里担心。 回到浣溪轩,凝汐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一切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格格,”念儿安慰道,“一切会好起来的。这会儿,你要多为孩子想想啊!” “我知道,”凝汐笑了笑,“这些天,我尽可能地多陪陪他们,让他们心里好受一些。” 正说着,予睿走了进来。见凝汐在这里,便说道:“把你平安送到这里,我也放心了。庄子上还有些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好好保重,要回来的时候提前和我说一声。” 凝汐点了点头:“你去忙吧,这里有念儿就够了。” 予睿想了想,掏出哨子放在凝汐手中:“这个你拿着,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唤优儿过来。有时间我也会来看你的。” “放心地过去吧,不用担心我。”凝汐道。 凝汐在王府一住就是一个月。期间予睿过来看她几次,只是话似乎少了一些,优儿来得也没有想象中的频繁。凝汐每天看着阿玛额娘事事亲力亲为,自己怀着孩子又不能帮忙,心里很不是滋味,自然也没大注意到予睿的变化。而王府没了经济来源,日子也拮据起来。为了生活,奕谦放下了自尊心,开始四处卖字画。 走的时候,凝汐执意把带来的值钱首饰都留下。马车徐徐走动,至亲的人在身后越来越远。凝汐的眼睛湿润了,她闭着眼睛,生生把泪水憋回眼眶。念儿、予睿就坐在她的身边,可谁也不知道她偷偷地哭了。 ------------ 五十三、暗涌 “汐儿给额娘请安,给梅姨娘请安。<冰火#中文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凝汐刚回来,就换了身衣服来到了漪莲苑。 “起来吧!”嫡福晋示意道,“怀着孩子,以后请安就免了吧!” “汐儿不敢。”凝汐垂下眼帘道。 “你额娘给了恩典,你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一旁的梅福晋说道,“这段日子里,你只管安心养胎就好。我也会常去看你的。” “谢额娘恩典!”凝汐微微一笑。 “好了,我和你梅姨娘还有话说,先跪安吧。”嫡福晋道。 凝汐一走,嫡福晋便接着刚才的话头:“你真急着给予睿纳妾?” “姐姐,咏梅也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这会儿她有了身孕,我实在心疼儿子……”梅福晋忙解释道;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嫡福晋道,“只是现在王府刚刚败落,你此时给他纳妾,汐儿会怎么想?”她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喜欢汐儿,可怀孕的人心思重,若是忧思过度,对孩子可不好啊!” “多谢姐姐关心,”咏梅柔声说道,“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等咏梅离开有一会儿了,巧荷便悄声说道:“福晋,你真要阻止三少爷纳妾?”她可不相信自家主子真是为了那位肚子里的孩子。 “反正之前一直没给他添人,也不差多这么一次。”嫡福晋玩弄着手上的扳指,“咏梅想借着我的手,我偏偏不让她如愿。你放心,即使我没答应,以她那不安分的作风,一定会给予睿弄来人的。” “那三福晋的孩子呢?”巧荷问道,“二少爷还没有一儿半女,福晋真的打算让三少爷先有孩子?”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我的做派。”嫡福晋看了巧荷一眼,“当年,婉平和咏梅那么猖狂,我还不是让她们把儿子生了下来,此时,我又何必去为难一个小辈的孩子呢?孩子生下来倒没什么,只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怕什么呢?” “福晋英明!”巧荷说着,心里暗暗佩服。 另一边,咏梅回到了梅香苑,便狠狠地摔了个杯子。 “侧福晋……”露儿站在一旁,偷偷地打量着梅福晋的神色。 “不是她亲生的儿子,果真差别对待。自己儿子有那么多姬妾,予睿多纳一个都不行,难道真要他一辈子守着那个没了背景的格格过一辈子吗?” “这不正好吗?”秀儿忍不住说道,“她没了家世,侧福晋你对付她不就容易多了吗?” “是啊,”咏梅眼睛一亮,“让她自己去给丈夫纳妾,那漪莲苑的那位也说不了什么了。只是,如何把话带给她呢?” “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露儿道,“那位回去省亲的时候,三少爷不也没留下来陪她吗?听说王府出事那天,她还把三少爷从房里赶出来了。我看,出矛盾是早晚的事,侧福晋你就等着看好了。” “绣文是个好孩子,可惜了。”梅福晋感叹道。 荷花池。 “呦,都在啊!”凝汐被念儿扶着,在凉亭里坐了下来,“天这么热,这里最适合避暑了。” “是啊,”坐在对面的如锦接口道,“我带了梅子汤过来。琴儿,快给三福晋盛一碗!” 凝汐接过琴儿端来的碗,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说道:“又酸又甜,味道真好。我自己也做过一些,只是做不出这种味道来,姐姐有什么独家秘方吗?” “哪有什么秘方,随便做做罢了。你若是喜欢,我随时做了给你送去。”如锦笑道。 凝汐还要说什么,却见另一边的绣文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穿过二人中间的亭子直接离开; 凝汐有些诧异,她看向如锦,忍不住问道:“绣文她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如锦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你回去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也不主动来找我了,见到我了也不说话。开始时我只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没想到她对你也这样。” “那你没问过她吗?”凝汐问道。 “去祥福阁找过她几次,可每次都被她拒之门外,连门锁都被她换了。现在,她几乎每天都往梅香苑跑,倒是和梅福晋亲近起来。” “姐姐是不是想多了?”凝汐有些怀疑,“也许她只是情绪不佳,你看,刚刚你们不还一起在这里乘凉吗?” “这里最凉快了,她当然要来。”如锦的声音带着点气愤,“好好的凉亭,来了却紧绷着脸,诚心要给人添堵不成?” “她这样做实在没什么道理,”凝汐思索道,“在一个府上,总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得罪了我们,对她有好处吗?” “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可别责怪我。”如锦在凝汐身边坐下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就为了弄清楚这个,我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这……”凝汐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若是绣文真的变了,她也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聊了一会儿,两人便起身往回走。走到半路上,却见几个丫头围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念儿走过去,问道:“什么事情聊这么开心啊?” 一个兴致勃勃的小丫头说道:“你还不知道吗?二少爷的陈姨娘突然掉井里死了,都说是自杀,谁信啊?” 正说着,旁边的一个小丫头捅了她一下,悄声说道:“新过来的这位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另一人想起来了,忙说道:“你是……你是三福晋身边的念儿姑娘!” 念儿严肃起来,问道:“你们是哪个屋里的,见了两位福晋不请安 还在这里乱嚼舌根!” 几个人忙跪了下来。为首的那个丫鬟说道:“回二位福晋,奴婢们都是伺候二少爷的姨娘的。只是陈姨娘死得不明不白,奴婢们觉得事有蹊跷,才议论了一番,实在不是有心冒犯二位福晋的。” “都起来吧,”凝汐道,“既然是二少爷的人,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去管。只是,你们刚刚说陈姨娘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回福晋,”另一个小丫头说道,“今天一早,有人在井里捞出了陈姨娘的尸体。钱福晋非说这是自杀,很快就派人把尸体火化了。” “二少爷也不管,只顾着伤心。”另一人说道。 “行了,都回去吧。”如锦道,“回去好好当差,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们家主子,都好自为之吧!” ------------ 五十四、微变 “汐儿,这事情你怎么看?”走远一些了,如锦问道。<冰火#中文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我只知道,绝不是自杀那么简单。”凝汐道,“绣文为何那么急着把尸体火化掉?” “还记得徐佳沁心吗?就是除夕夜和你一绝高下的那位。”如锦问道。 “记得。”凝汐点了点头。 “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出了事。”如锦悠悠地说道,“就在去荷花池的路上,从轿辇上摔了下来。你也知道,那是条石子路,路边都是岩石,这一摔,头很容易撞在石头上。好在她福大命大,没有摔到头。” “姐姐觉得是绣文做的?”凝汐心惊道; “在时间上未免太凑巧些,”如锦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们认识的绣文不是这么残忍的人。”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要太猜忌她了,或许她真的是最近心情不好,与那些事情无关呢。” “但愿如此。”如锦道。 走到岔路口,二人道别。凝汐回到浣溪居,便有些倦了。刚要躺下来,却见澜儿走进来说道:“福晋,阿豪来报,说三少爷请您去一趟账房。” “现在吗?”凝汐有些犹豫。若是此时出去,嫡福晋恐怕又会拿此事作文章――她怀着孩子,不去给福晋请安,却又精力出去陪丈夫…… “回去说一下,我就先不去了。”凝汐打定了主意,“要不然嫡福晋那边不好交代。” 澜儿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优儿飞到窗边,就着来着的窗子直接飞了进来,落到了凝汐面前。 “过来吧,嫡福晋不会说的。”纸条上写道。 凝汐有些动心了,可是想到嫡福晋之前的羞辱,她心里还是有些后怕。念儿看出了什么,忍不住问道:“格格,三少爷还是让你过去吗?” 见凝汐微微点了点头,念儿便说道:“格格,别去了。王府刚出事,这时候要是再出去,不是让嫡福晋抓到把柄了吗?”你倒是轻松,反正嫡福晋只会说我家格格,又不会说你!念儿心里愤愤地想着,当然,这话她没有说出来。 “念儿,”凝汐思索片刻,突然开口道,“你的衣服借我一套。” “格格,你是想……”念儿一惊,忙说道,“格格,这可使不得!要是被发现了,格格的名声可全毁了!” “那我该怎么办?”凝汐苦恼道。 纠结了好一会儿,凝汐还是给予睿回了话,说她不去了。 傍晚,予睿回来时,只见凝汐早已等在了睿星阁。予睿放下从庄子里带来的账本,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能随你去庄子上,睿星阁总是能来的。”凝汐说着,翻阅起予睿刚刚放下的账本来。 “别看了,你又看不懂。”予睿一把夺过账本道。 “谁说我看不懂?”凝汐拿起另一本相册,看了几眼,走过去拿到了予睿的眼前:“你看,这里是不是该这样……” 听着凝汐的解释,予睿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神色。这女人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账都能算错。也就是出身好了一些,如今没了王府的支持,和普通女人有什么区别?他当初真不该争一时意气,就为了羞辱一下予祥,就娶了这么个笨女人。不仅笨,还总是命令他,他这算是遭报应了吧。 这样想着,予睿劈手夺过账本,不耐烦地说道:“出去吧,我今晚要忙一阵子; 。除了这些,还有好多账本。” “我不打扰你,”凝汐道,“就像那天那样,只在身边陪着你,好吗?” “你还是回去吧,”予睿皱着眉头说道,“别添乱了。”顿了顿,他还是说道,“这账本可比女人有趣多了,其实我应该先把庄子管理好再娶妻的,真后悔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凝汐质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自己想想去。阿豪,送福晋回去!”予睿豪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不用他送,我自己会走。”凝汐瞪了予睿一眼,转身出了门。走出几步,她又折了回来,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啊,我很好啊。”予睿说着,头也没抬。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压抑着心底的不满,凝汐放柔了语气。 “你多想了,哪有啊。”予睿总算是抬起了头。 “你对我,冷淡了许多。”凝汐不再拐弯抹角。 “没有。”予睿说着,继续不耐烦地说道,“快回去吧,我忙着呢,别总问这些没有用的问题。” 凝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见予睿不愠不火,自己也不好发作,只能怏怏地走了出去。 “格格,他也太不识抬举了。”念儿恨恨地说道,“娶了格格还不是他的诡计,这会儿倒挑剔起来了。” 凝汐想着予睿刚才的话,开始反思起来,她最近哪里做得不好吗? 心里想着事情,凝汐也没有注意周围的事情。一阵风吹来,腰间的手帕被吹了起来,飞啊飞地飞出很远一段距离,终于挂在了前方的树枝上。 树下,刚好有一人有过。定睛一看,正是绣文。 “绣文,也在散步吗?”凝汐笑了笑,“树上挂的是我的帕子,劳烦你帮我摘下来吧。” 挂着帕子的树枝就在绣文面前,只需她一伸手就可以拿下来。却见绣文直接绕过树枝,帕子顺着她宽大的衣袖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她身后的丫鬟仆人纷纷从帕子上跨了过去。 等一行人走了,念儿跑过去,捡起帕子,朝刚刚过去的那些人的背影瞪了一眼,不平地说道:“这个钱绣文怎么这样,果然是小门小户的,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念儿,替我去祥福阁打探一下情况,钱绣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凝汐故作镇定地说道。 “格格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念儿道,“她不愿意和格格做朋友,格格也不搭理她就是了。有格格做她的朋友,她还算高攀呢!” 正说着,林源走过来说道:“格格原来在这里。” “什么事情?”凝汐问道。 ------------ 五十五、决断 林源环顾一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便低声说道:“属下刚刚听到些不该听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格格。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卖什么关子,”念儿没好气地说道,“要是当真不该说,你还过来做什么?” 林源看了凝汐一眼,见凝汐点了点头,便说道:“刚刚我听见……听见钱福晋说了些格格的坏话……”他低下了头,不敢看凝汐的眼睛。 “她都说了些什么?”凝汐绞着念儿刚刚捡回的帕子,似乎在不经意地问道。 “她在说……她和她的侍女说……说格格和大福晋太自私,不值得她钱绣文结交; 。”林源说得吞吞吐吐。 “我知道了,再听到类似的话还要告诉我。”凝汐道,“下去吧!” 念儿气愤道:“她中邪了吗,居然这么说格格!” “真正的话应该比这难听几百倍,”凝汐苦笑道,“只是林源不愿意惹我生气罢了。走,去轩纨阁看看锦儿姐吧。” 提到如锦,念儿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好在大福晋还是个好的,她也算这个府上除了格格之外,唯一一个明事理的人了。” “就是太死心眼儿了。”凝汐感叹道。 刚踏足祥福阁,就迎面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丫头走了出来,给凝汐请了个安,便匆匆离开。 “姐姐新买来的人吗?”凝汐回头看看小丫头离开的背影,问道。 “她就是之前说的,”如锦微带愠色,“我在绣文身边安插的眼线。你可知道她背着我们说了什么?” “是很难听的话吧?”凝汐心中了然。 如锦点了点头:“她现在一有时间就说我们的不是,即使不安插眼线,也不难听到。只是我一直没弄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也没弄清楚原因吗?”凝汐问道。 “是啊,”如锦道,“刚刚探子回报,这其中的原因她也没具体说过,只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现在我只知道,她觉得你我的身份对她没有用处。不仅仅是这样,我们之前放在祥福阁的小玩意,以及送她的首饰什么的,她通通拿回娘家当掉了!她还告诉她门口的侍卫,绝对不能放你我进去,说她院子里的芍药可是珍奇的品种,不能被人偷了去!” 凝汐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说道:“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姐姐,你记住,我从来没认识过她,没有!” “汐儿,”如锦放柔了语气,“你还有身子,千万别动气。只是你要小心些,绣文现在和梅福晋走得很近。” “嫡福晋就不找她麻烦吗?”凝汐道,“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她能允许自己的儿媳和梅福晋亲近?再有,梅福晋的身份不也对她没用处吗?” “谁知道呢?但有一点,”如锦道,“她们可都是汉人。至于嫡福晋,她本来对绣文就不喜,自然也无需考虑她的感受了。” 聊了一会儿,已是正午。自从有了身孕,她的口味一直很奇怪,想吃的东西也没有定数,便谢绝了如锦留她吃饭的好意,独自回到了浣溪居。 简单地喝了点汤,便命人把饭菜撤了下去。这会儿,她突然馋起了外面小摊的糖葫芦来。 心里想得厉害,她忍不住来到书桌旁,撕下一小张纸,写道:“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串糖葫芦吧,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吃。” 一转眼,优儿飞了回来,带回一个字:“好。” 凝汐微微一笑,虽然少了个绣文,在这府上,关心自己的人还是有的; 傍晚,予睿果然带了一串糖葫芦来到浣溪居。凝汐很是开心,像往常一样亲自给他沏茶。却听予睿叹了口气,说道:“就为了你,花了我五文钱。” 凝汐早已习惯了他的小气,她马上吩咐道:“念儿,从我那里取五文钱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予睿忙解释道,“我……我只是开玩笑。” “拿着吧,要不又心疼了。”凝汐说着,硬要把钱塞到他的手中。 “你……你别碰我了。”予睿紧把手往袖子里缩。凝汐猛然想起,好像她从家里回来之后,予睿就没有碰过她。 察觉到有些不对,凝汐索性放下钱,硬是要拿出他的手。无奈予睿一直躲着她。凝汐不敢动作太大,怕伤到孩子,只能作罢。 “你这是怎么了?”凝汐问道。 “没事。”予睿道,“我先回去了。” “等等!”凝汐叫住了他,“不陪我说说话吗?” 予睿点了点头,便坐了回来。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聊着,只是凝汐明显发现,予睿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是怎么起的头,说起了绣文。凝汐想起绣文之前的事情,忍不住抱怨道:“绣文这个人突然变了,变得有些过分。不仅对人冷淡起来,还给人脸色看。” “是啊,不是个好人哈。”予睿附和着,语气中却带着浓浓的敷衍。 “你这话好虚伪。”凝汐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是附和你了吗?”予睿有些不耐烦。 凝汐见和他无法沟通,索性不再理会。没多一会儿,两个人就没了话题,予睿起身离开,凝汐也没有阻止他。 “明天我去庄子上,你陪我一起去吧。”临走时,予睿站起来说道。 “不去!”凝汐没好气地说道。 予睿走后没多久,凝汐想到之前的种种――貌似从自己省亲回来之后,予睿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不少。她忍不住拿起笔,写道:“予睿,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怎么感觉你变了一个人?” 优儿带着纸条飞出去老半天才回来,带回的予睿的回话:“没有啊,你多想了。” 凝汐有些不甘心,她继续写道:“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告诉我,我改就是了。” “没有,你很好。”予睿这样回答。 蘸饱了墨汁,拿着笔的手悬在了半空中。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吗?只是他这几天心情不好吗?犹豫半天,她终究放下了笔,没有再写什么。但愿真的是这样。自从这一次回来,绣文的变化已经让自己够头疼了,若是予睿也……她不敢再想下去。 ------------ 五十六、惊险 第二天一早,优儿还是飞了进来,是予睿请她一同去庄子上。只是凝汐怀着孕,有些嗜睡,便又回绝了――她当真不是赌气昨天的事。 她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才醒。睁开睡眼,她现,如锦已经坐在旁边的书桌旁了。 “锦儿姐?”凝汐坐了起来,“什么时候来的?” “睡醒了?”如锦笑道,“没来多一会儿,就算早来也无妨的,你这里坏境比轩纨阁好太多。” 凝汐笑道:“让姐姐见笑了。只是姐姐今天这么高兴,有什么开心事吗?” 如锦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棋社,虽然店面不大,倒也雅致。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好啊!”凝汐道,“正好我闷在府里没事做,当然要去看看!姐姐还没吃午饭吧?我让她们准备了去,吃饭我们就去吧。” “格格,”念儿有些不放心,“您这样出去……” “很近的,就像从这儿到轩纨阁那么远,不妨事的; 。”如锦道。 “是啊,”凝汐补充道,“总比三少爷的庄子近多了,再说有你和两个侍卫陪着,会出什么事。” 棋社果然清静雅致。凝汐在那里小坐了一会儿,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便决定早早离开。 如锦陪着她回到都统府。两个人并排走着,谈论着刚刚看到的棋局。说到兴致高的时候,却见迎面走来一人。两个人停止了谈话,直视着那人。 “呦,给两位姐姐请安了。”来得正是绣文,说是请安,只是微微地福了福身,眼里带着一丝轻蔑的神色。 “妹妹早。”如锦回了个礼。不管绣文待她如何,面上总要过得去的。 只有凝汐一动不动,直视着绣文。她实在不想见到这个人,可有时候上天偏偏要跟她唱反调――想见的人总也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却随处可以碰上。 “去棋社了?”绣文收敛了笑容,开始质问道,“怎么不叫上我?” 凝汐依然未动,但盯着绣文的眼神更凌厉了。明明是你先疏远,这会儿怎么要跟着去了? 如锦笑道:“以为妹妹不会愿意去,便不自讨没趣了。” “哼,”绣文瞪了她们一眼,“不想叫就不叫,找什么借口。”说完,从二人中间直接走了过去。 凝汐依旧直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远。 “好了,”如锦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太在意不值得的人,伤了自己可不好。” “怎么会有这种人?”凝汐有些愤怒,“是她突然变了,还是本来就这样,我们没看出来?” “人各有志,不要管她了。”如锦劝道,“若是因为她,伤了肚里的孩子就不值了。” 几天后。 “汐儿姐,我来看看你。”绣文一改前几天的冷淡,居然主动登门拜访。 “绣文啊,快坐。”凝汐有些惊异,但更多的是欢喜,绣文是回心转意了吗? “这里的环境真好,”绣文看了看四周,“听说你这里有蜀地的绣线,给我一些吧。绣了个鞋面,中途没线了。” 凝汐盯着她,什么也没说。念儿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对她摇了摇头。 绣文看在眼里,依旧坚持道:“给我一些吧,听说王府有不少的。” 凝汐思索片刻,说道:“有是有一些,只是旧了,又是我的嫁妆,拿起来恐怕不方便……” “没事,我在这里等着你拿。”绣文道。 “线都放在格格的针线盒里了,”念儿道,“盒子里东西比较杂,线太多了,实在分不清哪个是钱福晋要的; 。” “那你把盒子借我好了。”绣文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凝汐和念儿对视了一眼,没有办法,凝汐只能点了点头。念儿便极不愿地抱来了盒子。 “谢谢姐姐了。”绣文向身后的雨儿使了个眼色,雨儿便走上前,一把夺过念儿手中的盒子。念儿一个咧切,差点摔倒在地。 “用完我会送回来的,姐姐不要担心了。”绣文说着,瞪了念儿一眼,扬长而去。 “不要脸!”绣文一走,念儿忍不住朝门口骂道。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凝汐自语道,“用到我的时候,还是会主动过来啊!”此刻,她真的恨自己的懦弱,居然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绣文来还盒子的时候已是晚上。接过盒子,念儿打开一看,却见里面一片狼藉,不仅是每一种线都少了一半,里面有些绣好的花样更是不翼而飞。 只听绣文不痛不痒地说道:“我看里面有不少我绣过的花样,就帮姐姐清理了。” “你的?”凝汐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是还和她要好的那会儿,她看见绣文衣服上的花样漂亮,便私下里绣了几个。 “是你的又怎么样?”凝汐反问道,“至少东西是我自己绣的,又有什么不对?”倒是你,私自处理别人的东西,还有道理了?凝汐心里这样想着,却没说出口。 “雨儿!”绣文朝身后命令道,“你们四处看看,若是有我的东西,都帮着三福晋清理了吧。” “是!”以雨儿为的丫头们得了命令,开始四处乱翻起来。 “你干什么?!”凝汐忍不住走上前,“乱翻别人的住处,还有没有王法!马上给我停下来!” “我只是拿走属于我的东西,怎么没王法了?”绣文不紧不慢地说着,居然坐了下来。 “来人啊!”念儿朝门口喊道,“有人乱翻格格府,还不快进来管管!” 常升和林源带着几个人连忙进来,常升拔出了剑,冷冷地注视着绣文。那几个乱翻着的丫头忙停了下来,知趣地回到了绣文的身后。 “没意思。”绣文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站住!”凝汐命令道,“把我屋子翻乱了,难道不该收拾干净吗?” 绣文看了凝汐一眼,又看着拿着剑的侍卫们,才无奈地朝带来的侍女们摆了摆手。 凝汐看着她们忙碌,有些担心。钱绣文这样明目张胆地翻她的住处,是要找什么把柄吗?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朝那些侍女们走去――有她盯着,她们想必也不敢偷拿什么。 走了几步,她脚下一滑,一个没站稳,身子直挺挺地朝前面的方桌上倒去。念儿眼见不好,忙跑过去。可惜晚了一步,凝汐的肚子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桌角。 ------------ 五十七、丧子 “格格; !”念儿抱住了她。只见凝汐脸色苍白,表痛苦,似乎没了说话的力气。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僵在了原地。常升率先回过神来,对林源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大夫!” “格格,你怎么样?”念儿嘴上问着,却觉有一股湿热的液体淌在了手中。伸出手看了一眼,她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旁边站着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甚至有人叫出了声――念儿的手上满是鲜血。 “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们统统陪葬!” 念儿仰着头,绝望地嚷道,“我俞念儿就算豁出了这条命,也要替格格报仇!” 闻声而来的澜儿和芷儿也蹲了下来,帮着念儿把凝汐抬到床上去。凝汐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她撑起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地瞪了绣文一眼,虚弱地说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说完,便晕了过去。 绣文呆呆地站在原地,刚刚的嚣张和跋扈已不知所踪。此刻,她被雨儿搀扶着,手足无措。 把凝汐放到床上,芷儿的眼光定格在凝汐刚刚脱下的鞋子上。蹲下来翻过鞋子,底下赫然沾着个香蕉皮。 “这下怎么解释?”芷儿举着鞋子对绣文一行人说道,“刚刚可是你们打翻了果盘,香蕉这么一踩,瓤都挤了出来,当然会滑了。你们脱得了干系吗?” 这时,大夫匆匆赶了进来,在场的人纷纷地让了路。大夫走到床边,摸了摸凝汐的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念儿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几步走到钱绣文面前,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念儿!”芷儿忙向澜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合力去抓念儿。念儿几乎失去了理智,她奋力挣脱不得,只能不住地喊道:“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贱人,为格格的孩子报仇!” 常升走上前,接过抓住念儿的肩膀,对澜儿道:“让我来劝她吧。”说完便不由分说,强拉着泣不成声的念儿走了出去。 “澜儿,把鞋子拿给老爷,这里有我看着。“芷儿把鞋子递给澜儿道。 澜儿接过鞋子,便跑了出去。雨儿不住地为绣文擦着冷汗,绣文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 深夜,凝汐悠悠转醒。守在床边的,除了三个丫鬟,如锦也在。 “姐姐……”凝汐挣扎着坐了起来,见屋子里点满了蜡烛,便问道,“这会儿几时了?” “你快躺下,”如锦忙扶着她说道,“这会儿才二更天,再睡一会儿吧。” 凝汐顺从地躺下来,想起之前绣文来找碴的事,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只是月份尚小,摸不出什么,便试探地问道:“孩子没事吧?” 念儿和澜儿对视了一眼,欲又止。如锦也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没了……是不是?”凝汐的声音颤抖起来。 “格格,别难过了; 。”澜儿劝道,“格格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格格,你放心,钱福晋已经被送到漪莲苑落了。”念儿恨恨地说道,“嫡福晋虽然小气些,但台面上的事还过得去,她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啊,”如锦握住了凝汐的手,“和我们相比,嫡福晋更讨厌绣文,这会儿好不容易抓到了她的错处,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落了又能怎么样?”凝汐声音虚弱,似在自语,“即使杀了她,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汐儿,”如锦道,“要是难受,就不要憋在心里,有什么不满都说出来吧。我在这里听着呢!” 凝汐背过身去,目光呆滞,一句话也不说。 如锦叹了口气,继续坐在那里。倒是念儿说道:“大福晋,这么晚了,要不我送您回去?或者在隔壁屋先委屈一晚上?” 如锦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的日子也长,睡觉时间从来少不了的。倒是你们,忙了一天了。你们三个人轮流休息一下吧,这里每次只留一个人伺候就好了。” 凝汐并没有去听她们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心像被掏空了一般。孩子,额娘对不起你,没能保护你。早点安息吧,但愿来世,你能投身到一个好人家,不要在遇到像我这样没有能力的母亲。 悲痛到深处,睡意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朦胧中,一个小小的婴孩儿在向她招手,亲切地叫她额娘。等到她跑过去的时候,婴孩儿却一个转身,消失在天和地的尽头。她想喊,想让孩子回来,可是却不出任何声音。 从睡梦中惊醒,四周是自己房间的摆设。烛影摇曳,如锦已经扶在她床边睡着了。小腹传来的阵阵疼痛提醒着她,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孩子。 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拿起一件衣服盖在了如锦的身上。不远处,念儿也趴在了书桌上睡着了。她想下床给念儿也盖一件,无奈如锦压着她的被子。她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又躺了下来。 不知自己睡着的时候,予睿有没有来过?予睿……不知为何,此刻想起这个人,她的心头居然升起了一丝不满――是啊,他不会来的,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他自己。 多少漫长的夜,自己这样独自面对痛苦,有多久了?她的思绪猛然回到了除夕那会儿,明明是新年夜,外面灯火通明,热闹番茄,自己这里却冷冷清清。那会儿,刚和他吵了一架,手腕还被他抓得青紫。然后,大年初一,她独自一人搬出了睿星阁,来到了现在住了浣溪居。 所谓格格府,不过是她的冷宫。从此,她和予睿就好像隔了那么一层――或许之前就不够了解,因为有太多的希望,才频频失望。 然后是予睿逼她跳了荷花池,害她被嫡福晋为难;王府败落,他一句安慰都没有,反而给她更多的伤害;平时买个东西都斤斤计较,甚至她有孕的时候想吃点特别的东西还要自掏腰包……一桩桩,一件件,在她脑子里盘旋。她第一次扪心自问,这个予睿到底是不是她的良人。 对了,这个婚还是他耍诡计骗来的,那会儿自己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要为她求,祸根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 五十八、心结 这样胡思乱想着,天渐渐亮了。念儿悠悠转醒,见凝汐早已睁开了眼睛,忙说道:“格格,你醒了!” 凝汐伸出一个手指放在嘴边,又指了指熟睡着的如锦; 。可惜如锦已经听见了念儿的声音,她坐了起来,看了凝汐一眼,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好了陪着你的,我倒睡着了。” 凝汐握着如锦的手说道:“锦儿姐,你真好。这会儿,肯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了。” “格格,想吃点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做。大福晋想吃什么也尽管说,一起吃点吧。”念儿道。 “我吃不下,给锦儿姐做点就好。”凝汐淡淡地说。 “那怎么行?”如锦忙说道,“本来身子就虚弱,要是再不吃饭,会垮下去的!无论怎样,你也要珍重自身啊!”说完,她又转向念儿道,“大夫说不能太油腻,就做点粥,配点小菜好了。” 念儿点了点头,退出房门。 由于身子不适,凝汐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在如锦和念儿的劝说下,凝汐还是勉强吃了点东西。 这一天,嫡福晋来过,说了点场面话就离开了。景郡王府也得到了消息,只是由于被贬为庶民,不能亲自去都统府,只能托人带了信进来。 以前的朋友瓜尔佳小姐也来过,说了些体己话。最让凝汐意想不到的是,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黄羽绫居然来了。送了点补身子的药材,便坐到凝汐的床边,一直劝她要想开些,不要郁结于心。 既然李如春的妻子都会来,予睿……又是这个人,注定要和她牵绊一生的人。即使对他有着不满,可此刻,在她失去孩子,最无助的时刻,她还是希望她会来,给她一丝安慰,哪怕……一点点也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又一天要过去了。凝汐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如锦回去休息一下。临走时,如锦告诉她,她明天还会来的。 夜色渐浓,念儿开始为她更衣。她突然想到,不仅仅是予睿,梅福晋也没有来。难道,他们在怪她弄丢了孩子吗? 眸色再次暗淡下来,她闭上眼睛,刚准备睡下,却听窗边传来了鸽子啄食窗户纸的声音。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忙喊道:“快,拿给我!” 念儿拿来纸条。凝汐展开,只见上面写道:“明天还不肯陪我去庄子上吗?” 又是这个!凝汐把纸窝成一团,扔到地上,起身准备下床。念儿忙挡住了她,说道:“格格别下去了,我去研墨,弄好了直接拿过来就是了。” “念儿,”凝汐叫住了她,“这样吧,我说,你代笔!” 念儿点了点头,铺平了一张纸,只听凝汐说道:“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去?我的心很不好,你别烦我了。” “怎么还心不好了?身体又咋了?”予睿回道。 凝汐捏着纸条,紧紧地攥到了手心里:“我流产了,孩子没了,你不知道?” 正写着的念儿手顿时抖了一下,笔一下子从手中滑了下来,刚写好的“流”字顿时变成了一个大墨团。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凝汐,只见凝汐的眼中同样带着震惊,以及深深的绝望; 优儿飞回,纸条上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凝汐把纸团丢出很远,恨恨地说道:“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整个都统府闹得沸沸扬扬,就连黄羽绫都来特地问候一番,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念儿眼见凝汐绪有些失控,忙跑到床边抱住她,轻声说道:“格格,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在心里。” “写!都给他写出来!”凝汐声嘶力竭地喊着,挣扎着想要推开念儿,却再也使不出力气。 “写,我这就写。”念儿松开手,忙说道。 “你出了事,我就一定要知道吗?我从来不关心府上的事的。”予睿这样回道。 凝汐已经无力再喊,她虚弱地说道:“告诉他,既然不关心,就永远不要关心了。他没用啊!” “你以为我就不生气吗?连陪我去庄子都不肯,你累,你忙!整天摆着格格的架子,王府早就没了,你摆给谁看?不就是你流产了我不知道吗?自己没保护好孩子,还想人尽皆知?”予睿字迹潦草,一连串的质问,似乎理直气壮。 凝汐已经无力再说什么,她摆摆手,让念儿下去,不要再写了。念儿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熄了灯。安顿好了凝汐,她轻轻地关上门,叫来澜儿芷儿一起守在门口,留意着里面的响动。 倒是外面有了动静,优儿腿上绑着纸条,居然又飞了过来。念儿取下纸条,心里有些疑惑,那会儿自己一直在担心格格,居然没留意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又飞了出去。 展开纸条,里面是依旧是予睿的质问:“理亏了是不是?说啊,你倒是说啊!平日里不是挺能讲吗?不是总爱顶撞别人吗?” “王八蛋!”念儿咬着牙,挤出了这三个字。 把纸窝成一团,顺手扔进纸灯笼里烧掉。看向屋里,虽然没什么动静,但她总归不放心,还是悄悄地走了进去。 凝汐已经睡熟,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是啊,她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内心。 第二天,依旧是漫长的一天。悲伤过后,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小腹有些疼痛,大夫说,是气血所淤,劝她放松心。吃了些东西,她强迫自己下了床,到院子里走一小会儿,晒晒太阳。如锦看她不再消沉,欣慰地笑了。 傍晚,优儿飞来。予睿写道:“来睿星阁一起吃个饭吧。” 拿着纸条,凝汐有些不知所措。昨晚刚刚吵过,他真的当做什么也没有生吗?此刻,对他的不满已经减了大半,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念儿看了纸条一眼,问道:“格格,要去吗?” 凝汐想了想,若是此时再回绝,恐怕予睿会彻底厌弃她,那从此她在府上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额娘曾经告诉过她,即使丈夫对自己没有感,有一点点尊敬也够了。也许这一次,是予睿给她的一个台阶,给他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 五十九、隔膜 下定了决心,凝汐吩咐道:“念儿,给我梳妆!” “格格,”念儿忙说道,“你的身子还没恢复,大夫说了不能走太远的!” “不是有步辇吗?”凝汐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念儿自知格格心意已决,只能安排了下去。虽然心底对予睿有万般不满,但想到格格以后的生活,只能作罢。细想一下,要想好好生活,委曲求全是唯一的选择。 到了睿星阁,念儿扶着凝汐缓缓地走了进去; 。临走时,凝汐破例让念儿为她涂了厚厚的一层粉,以便掩盖自己难看的脸色――平日里,她只画淡妆的。 睿星阁。 予睿早已准备好了饭菜,见她来了,便让她坐到对面,然后屏退了其他人。 小腹隐隐地传来疼痛,身子像被抽空一样难受难受起来。没了胃口,凝汐勉强吃了一点点便放下了筷子。以前,她从未吃这么少过,即使是在予睿面前,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饭量。 “不吃了?”见凝汐许久不动筷子,予睿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身子有些不舒服,吃不下。”凝汐道。 予睿点了点头,自顾自地继续吃着。 晚饭过后,予睿命人撤下了饭菜。眼见凝汐坐在对面,却没有话说,只好率先开口道:“出去走走吧。” 感受到身上的痛这会儿减轻了一些,凝汐点了点头。两个人并排走出了睿星阁,没有交谈,也没有牵手。念儿眼见格格走了出去,却不能阻拦,只能等在原地。 默默地走到荷花池,凝汐感到一阵凉意,夏天要过去了呢!满池的荷花有些败了,但最靠近亭子边的花朵依旧挺立着,仿佛在试图阻止夏天的脚步。季节变迁,是大自然的脚步,谁也留不得;那人心呢?如果竭力挽留,还会走远吗? 停住了脚步,注视着这朵荷花,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予睿已经走出了很远,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不见了凝汐的身影,才折了回来。 “不走吗?”予睿走到了她的身边,问道。 凝汐刚要开口,小腹却又传来一阵绞痛。她捂住了肚子,顺势蹲了下来。 予睿冷哼了一声,“装相!”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凝汐缓缓站起,冷眼看着满池荷花,以及池边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此刻,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她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她和他之间的气氛会变得如此压抑。 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吗?还是,她做错了其他的事?这样想着,她却不知该不该先开口。 予睿并没有走太远,只是在离开池子的路口等着她。忍着疼痛和尴尬,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沉默,还是沉默。 依旧是并排行走,中间却隔了一层无形的隔膜。这条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漫长过。疼痛时不时地袭来,凝汐的身子有些不稳,却没有求助身边的予睿,还是硬生生地走着、走着。 沿途的风景依旧,人也依旧,却没了语,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呢?凝汐有些怀疑,那许久之前的默契,是梦吗? 睿星阁的牌子渐渐映入眼帘,凝汐心里松了口气。看着等在门口的念儿,凝汐坐上了准备好的轿辇,直接离开了; 。她感到一阵讽刺,她居然也开始讨厌和他在一起了,此刻,他也是一样的厌恶她吧?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冰冷的背影。明明是意料之中,为什么心底还会像针扎了一样难受? 浣溪居。 大夫摸了摸凝汐的脉搏,说道:“福晋刚刚小产,就四处走动,又郁结于心。腹痛是气血所淤所致,所幸福晋没有过度劳累,又年纪尚轻,没什么大碍。老夫开几副补气养血的药,福晋按时服下,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不要乱走了。” 念儿接过方子,吩咐澜儿去抓药。大夫转向念儿,继续说道:“没事多开导开导你们福晋,有时候,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心病?”念儿皱起了眉头。能让格格烦心的人……西林觉罗・予睿!钱绣文!念儿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不禁咬紧了牙齿。 送走了大夫,念儿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凝汐,无奈地摇摇头。凝汐看着她,喃喃地说:“念儿,你说,我才离开不到一个月,他们为什么会变这么多?” 念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劝道:“格格,不要想这些了,这些人不值得格格操心的。” “是啊,不值得。”凝汐自语着,闭上了眼睛,转念又说道,“可是,明明错的是他们,为什么牺牲的是我的孩子?他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啊!” 念儿默然。她转过身去,对一个进来扫地的小丫头说道:“你去一趟轩纨阁,看大福晋有没有睡下。若是没睡,就请她过来吧!” 那小丫头点了点头,退出房门。 如锦很快就来了,见凝汐脸色惨白,嘴唇丝毫没有血色,吃了一惊:“生了什么,我才一会儿没来,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是不是?”凝汐反问道,随即苦笑了一下,“怪不得他不肯理我。” “你去见他了?”如锦问道。 “是啊,去见了。”凝汐神色绝望,“但这一见,不如不见。” “男人的心,这么快就会变吗?”如锦说着,似乎在自语。 “锦儿姐,我现在倒羡慕你了。”凝汐道,“从未得到过,要比得到了又失去好太多。没有过希望,就不会有失望,甚至绝望。” “其实一开始,我也希望过。”如锦黯然道,“我每天都在门口守着盼着,希望有那么一天,他会回来,笑着和我说,你久等了。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于是,那个人成了一个遥远的梦。现在,我连梦也不要做了。虽然我还是希望他会出现,我要亲自问问他,既然什么也不能给我,为什么要浪费我的一生。” “你……恨他?”凝汐虚弱地问道。 “是的,我恨!”如锦语气有些气愤,“可是我却一点儿都不能表现出来,面上还要做一个知礼的好儿媳。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运,即使身份尊贵如你,曾经有着丈夫的宠爱,还不是一样身不由己。” ------------ 六十、痛彻心扉 说了一会儿话,凝汐有些倦了,喝了碗药,便早早睡下。念儿早已收拾好了隔壁房间,让如锦委屈一晚,如锦也欣然接受。 第二天一早,凝汐醒来,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微微一动,小腹的疼痛一下子席卷全身。大夫明明说了没有大碍,为什么还会这么痛? “格格,喝药了。”念儿端来药碗,说道,“先把药喝了,我已经命人煮红糖去了,一会儿您喝点,或许会好些。” 接过药碗,强迫自己一饮而尽。浓浓的苦味从口中蔓延到心里――谁说嘴里的苦能掩盖心里的?只能让苦处加剧罢了。 “好些了吗?”如锦走过来,关切地问。 凝汐苦笑了一下:“看我现在的样子,像好些了吗?” 如锦默然。 身体虚弱无法出门,念儿也自然没为她梳妆。独自躺在床上,凝汐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不知他会不会来看自己一眼? 不,不要来,自己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但若是来了,她会更多的欣慰,也许昨晚的事只是一个偶然,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待她好,不离不弃。 门开了,进来的是澜儿,端了一碗粥来到她的床边。她勉强吃了几口,就让她端了下去。 门又关上了。凝汐把目光从门上移开,对如锦说道:“姐姐,帮我拿本书吧。” 如锦点了点头,走去了书房。 这一天才刚刚开始,他这会儿没来,晚上应该会来吧?她暗想。 拿来几本书,如锦扶凝汐坐起来,说道:“随便拿了几本白话小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凝汐接过书,放在床头,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是前明冯梦龙的《警示通》。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阿玛书房里有完整的“三二拍”,自己翻了几页觉得无聊,便索性不看了。这会儿自己竟会拿这个打时间,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随便翻到中间,“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几个字映入眼帘。这个故事大致听说过,但具体的都不记得了。这样想着,她便顺着上面的文字看了起来。 一个故事结束,意犹未尽,凝汐又随便翻了一页,“白娘子永镇雷锋塔”。这个故事太熟悉了,但凝汐还是忍不住看了起来。 “白素贞,是许仙亲手送进雷锋塔的?”看到最后,凝汐忍不住抬头问道。 如锦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凝汐的书,说道:“既然书本上是这么写的,大概就是了。” 凝汐绝望地摇摇头,本以为白素贞和许仙是一对儿人人羡慕的璧人,谁知竟也……想到刚刚看的杜十娘的故事,再想想自己,男人真的都那么薄吗? 忍不住继续看下去,故事的最后,有人问起白素贞后悔去爱吗?她回答说,她不后悔爱,只是后悔爱错了人; 。那她凝汐呢,爱错人了吗? 扣上书本,凝汐忍不住闭上眼睛,又一阵疼痛袭来,习惯了疼痛,她索性不动了。如锦见她如此,便问道:“怎么了,是看了故事,心里有了感触吗?” 凝汐点了点头,说道:“经历了背叛,白素贞、杜十娘都死了心,君既无心我便休,这才是属于女子的气节。只是我不明白,做男人的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变心,两个人长相厮守不好吗?” “类似的故事还少吗?”如锦道,“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最终却要和代战公主共侍一夫,虽然等来了丈夫,可是在她得知一切的那一刻,想必心已经死了吧?还有霍小玉,得知遭遇了背叛,果断离开。还有我,”她注视这凝汐,“明明知道他不会回来――即使他还活着,也许早已成家,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却没有办法离开。独自守了这么久,我也看透了,只要人不死就够了,心死了又算什么?” “是啊,是该死心了。”这样说着,又是一阵疼痛,她忍不住捂住小腹。如锦扶她躺下来,拿开书,说道:“看了许久了,也该歇歇了,这次千万别再累着了。” 凝汐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向门口。门依旧纹丝不动,不声不响,优儿,它从来没来过吗? 疼痛一直延续,从身上蔓延到心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一天要过去了吗? “咣当!”门又开了,凝汐索性不再去看――等了一整天,她算看透了,能进来的也只有身边那几个丫头而已。 这次进来的是芷儿,她走到凝汐床前,递来一封信,说道:“三福晋,这是常侍卫送来的。” 是他吗?不是有优儿吗,怎么改让人送信了?凝汐狐疑地接过信,只见上面写道:“长女亲启。” 是王府送来的!凝汐几下子拆开,见到熟悉的字迹,心头终于升起了一丝暖意。前几段是阿玛写的,后半截是额娘写的,虽然只是些寻常的问候,在她看来却字字珍贵――怕阿玛额娘担心,她并未把自己流产后伤了身子的事告诉娘家人。 小心翼翼地把信纸照原样折好,贴在胸口,试图切身感受这仅有的一点温暖。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关心自己的永远只有父母。想到父母现在的生活,她的眼睛湿润了。 让念儿扶自己坐到桌前,她拿起笔写起了回信。疼痛一次次袭击着她,她的字体乱了,便窝成一团,重新来写。如锦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何苦呢?” 念儿也伸手去夺凝汐手中的笔,说道:“格格,让念儿代笔吧!” 凝汐狠狠地抓着手中的笔不肯放开,也不理会她们的劝告,只是机械地写着,扔着。 天渐渐黑了,地上的纸团越来越多,念儿和如锦却不知该说什么。没了纸,凝汐终于抬起了头:“念儿,再去拿些纸来!” “格格!”念儿带着哭腔,“我求你不要再这样了!您要珍重自身,老爷和福晋才能放心啊!” “是啊,”如锦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先去休息,等心静了下来,自然就能写好了。” ------------ 六十一、复苏 凝汐没有挣扎,也无力挣扎,只是任凭如锦和念儿扶着,重新躺到了床上。沉默了半晌,她喃喃地说:“想不到我会成为废人,连字都写不好。” “快别这么说,”如锦忙说道,“只要你好好休息,身体就会恢复。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 “是啊,都会过去的。”凝汐机械地重复着如锦的话,过去吧,有些事是该过去了。 疼痛,又是疼痛。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心,为什么还会这么痛?也好,这样至少可以提醒,自己还活着。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是漫长的煎熬,予睿依然没有一点消息。不再希望,自然也没有失望。不再吵,不再闹,也不再计较,在他的心里,她早已如这般不存在了吧? “外面天气怎么样?”凝汐抬起头,问道。 “好得很,”念儿笑道,“太阳照得暖洋洋的。格格一定要养好身子,才能出去感受一下啊!” “暖吗?”凝汐又一次苦笑。呆在屋子里这么多天,她丝毫看不见外面的阳光。无论是人还是心,此刻都已经冷透了。 “汐儿,”如锦握住她冰凉的手,“我院子里的菊花都已经打了骨朵,就是迟迟不肯开花。看来,它们是在等着你痊愈呢!” “锦儿姐,你真好。”凝汐微微一笑,“肯陪在我身边,逗我开心的,也只有你了。还有你,念儿。”凝汐看向念儿,补充道。 在念儿和如锦的悉心照顾之下,凝汐的身体终于康复了。当第一缕阳光映入她的眼睛,她心底的阴霾一下子被照亮。仰望天空,蓝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久违了,她心底默念道。 走出小院,穿过长长的回廊。正是初秋时节,叶子依旧是绿色,带着一丝阳光的指纹,给人心头一阵暖意。 前几天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四处游荡了一整天,几乎把整个都统府转了一圈,除了一个地方――荷花池。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无论是想见的,还是不想见的,这样很好,很平静。 傍晚回到浣溪居,予睿依旧没有来过,更没留下只片语。早在意料之中,无所谓了。爱只是生活中的奢侈品,即使没有,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也许,心底依旧放不下,但走出门去不失为一个减轻痛苦的好方法。 如锦陪了她好几天,见她现在康复了,心也变好了,便放心地回到轩纨阁。夜晚,她独自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忍不住打开装着嫁妆的箱子,最上面的一张纸映入眼帘,是阿玛当时让都统爷留下的字据呢; 拿起来忍不住再看一眼,最后一句话直戳内心:如果西林觉罗?予睿亏待了格格,凝汐有权携所有嫁妆和离出府,且都统府要另付给凝汐白银一百两。 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怪阿玛小题大作。如今再看这句话,却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一般,这算不算是一条退路呢?阿玛这般为自己打算,算不算一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有遭受背叛的这一天? 这算是背叛吗?她找人打探过,予睿的身边并没有其他女人。那么,他为什么……又是这个问题,她好不容易平静起来的心思又纷乱起来。想了想,她对念儿道:“这几天把我的嫁妆好好整理一下,不容易带走的,都拿去换成银票;容易带走的,也隐藏一下,用放在旧一点的布料包好,别让人看出是值钱的东西。” “是,格格。”念儿得了命令,刚一转身,却猛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格格,你这是……是打算离开吗?” “不管有没有必要离开,早作打算也没有坏处。”她看向念儿,继续道,“先别露出什么风声,等把嫁妆处理好了之后,再去和三少爷说明。从现在到这个月末……”凝汐心里计算着,“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先尽快把嫁妆当了吧,记住,千万别去钱家的当铺。” “是,格格。”念儿点了点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凝汐心稍微平静下来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再次提醒了她心中的怨恨。这一天,凝汐和如锦正在花园里赏花,远远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朝自己走来。走进一看,不是别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绣文! 凝汐一见到她,立刻想起了自己失去了的孩子,正欲作,却被如锦紧紧地握住了手。她看向如锦,只见如锦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给两位姐姐请安了。”绣文嘴上说着,却并未行礼。她走到凝汐面前,盯着她肚子说道:“姐姐的孩子还好吧?” 凝汐见了她,本来就气愤,这会儿又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眼里还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便更加恼火了。感受到如锦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她只能努力地压着火气,却忍不住满眼愤恨地看着绣文。 “绣文今天好有兴致,”如锦看不下去了,便接口道,“只是这大红色明明只有正妻才可以穿,做妾的什么时候可以穿着四处招摇了?” 绣文也不生气,反而笑意盈盈地说道:“二少爷宠我爱我,把我当正妻对待,既然是侧福晋又如何?不像某些人,徒有正妻之位,到头来还不是守活寡。”又转向凝汐道,“听说有些人也是许久没见到丈夫了,离守活寡也不远了吧?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雨儿,我们走!”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等到绣文走远了,如锦才放开凝汐的手。凝汐忍不住问道:“姐姐,她这么说你,你就一点儿也不生气吗?” “生气又能怎么办?”如锦看向凝汐,“你有没有想过,弄掉了你的孩子,明明是她理亏,为什么她在你面前还是那么猖獗?” “是啊,”凝汐如梦初醒一般,“她怎么会……”想起一事,她突然说道,“不是说嫡福晋和她不睦吗?嫡福晋没有重罚她吗?” ------------ 六十二、动摇 如锦叹了口气,说道:“那会儿你卧病在床,就没敢告诉你。***当时嫡福晋是准备重罚她的,可是打板子的命令刚下,梅福晋就带了钱老板的书信过来了。还说只要放了绣文,钱老板就答应给每个庄子投钱,如今世道不太平,洋人当道,府上的庄子个个都入不敷出,老爷自然同意了,嫡福晋再怎么想罚她也没有办法了!” “什么?!”凝汐顿时气得全身抖,咬牙切齿地说道,“老爷!梅福晋!那是他们的亲孙子啊!” “看来梅福晋已经是绣文那边的了,”如锦再次握住凝汐的手,“听说,梅福晋身边的侍卫那几天经常出入钱老板的当铺。而钱老板几个月前偶然得了个世间极其罕见的夜明珠,因此了家,成了暴户。以后,恐怕这都统府是她姓钱的天下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我家败落,她家却达了; 。上天,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呢?”凝汐感叹道。 又过了几天,予睿依旧没有来找她。念儿已经把不方便的带走的嫁妆全都换成了银票。算算日子,离下个月还有十天的时间。想了想,她写了一张纸条,告诉予睿,如果这十天之内他还是不肯找她,她就离开都统府。 优儿飞出去很久才回来,带回来予睿的字条:“不要走。” “走不走,看你这十天的表现了。”凝汐这样回答。 这一次,优儿是两腿空空地回来的。 这下子,他会来吧?起码会挽留一下吧,至少他说过,不要走。 第二天,和前些天一样,依旧没有他的只片语。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天天如此。她努力去做些别的事,努力转移这自己的注意力。没有他,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真的可以,她一直这样告诫着自己。可是,在每一个间歇时,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人,再也不在乎她了。 最后一天,她依旧没有来。看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她再次苦笑,即使她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知道吧? 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不甘,她看着笼子里的优儿,忍不住打开笼子,把予睿送她的哨子绑在了优儿的腿上。想了想,她把优儿放在念儿手中,又写了张纸条:“这是你送我的唯一一件东西,现在还给你,我走了!” 依旧把纸条绑好,放飞鸽子――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做完这一切,她让念儿去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算是给他的最后一点时间吧。 没有了哨子,优儿依然回来了。只见予睿写道:“我没让你走,不许走。” “只要你让我走,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烦你。”凝汐写道。 “好,那你走吧。”予睿道。 “就等你这句话。”凝汐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这样写道。 放飞了鸽子,念儿已经收拾好了一切。走到门口,再次回头看一眼――毕竟是自己住了许久的地方,再不好总归会有感,不像那些无无义之人…… 夜晚很凉,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这样的天气很适合离开呢! 路过睿星阁,凝汐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朝院子里望去,依稀可以看见里面亮着的灯光。看样子,予睿还在忙着自己的事,自己的离开对他的心没有丝毫影响呢! 驻足许久,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念儿忍不住唤道:“格格,常升他们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要走吗?” 凝汐点了点头。刚转过身,门“吱嘎”一声开了。只见予睿走出来,深深地望着她。她也直视着予睿,很久很久。 想起自己是要离开的,她把包袱往念儿怀里一丢,转身跑开了。予睿几步追上了她,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她,喃喃地说:“汐儿,你别走; !” “放开,别碰我!”凝汐挣扎着,狠狠地用胳膊肘撞他的肚子。予睿吃痛,放开了她。 凝汐转过身去,面对着他,说道:“你已经同意我离开了,我这里有你阿玛写的字据,我有权利离开。别拦我,让我走!” “你不能走!”予睿拦在了她的面前,“我不同意,你就不许走!” “你这是挽留我吗?”凝汐质问道,“如果想挽留我,拿出诚意!” “我有诚意!”予睿坚定地说道。 “哪有诚意,我怎么看不见?”凝汐讽刺地说。 “会看到的。”予睿的回答很流畅。 “你就不肯主动找我吗?还是,你根本不记得这府上有一个我呢?”凝汐问道,“你说过不会不珍惜我的,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珍惜就是了。”予睿说道。 凝汐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但她心里已经微微动摇――至少,他挽留她了。 这时,阿豪跟了过来。予睿朝他耳语了一阵,阿豪便点了点头,跑开了。 “跟我回去!”予睿上前一步,握住了凝汐的手腕,“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你那几个侍卫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别走了。” “为什么这样冷落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凝汐抽出手腕,直视着他。 “你多想了,我没有冷落你。”予睿道。 “你这叫没有冷落我?”凝汐质问道,“即使你不喜欢我,可失去的那个,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就一点儿都不难过,一点儿都不动心吗?” “好了,都过去了,别再说了。”予睿道。 “你知道害了孩子的是谁吗?”凝汐没有理会他,继续控诉道,“你肯定不知道吧,是钱绣文!你还觉得她是好人吗,你还会护着她吗?” 予睿低下了头,没说话。凝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泄累了,说够了,凝汐也沉默下来。予睿跟着她,在夜色里走了许久,然后,亲自把她送回浣溪居。 “格格,你回来了。”一进院子里,念儿便迎了上来。 “我很没骨气是不是?”凝汐苦笑着。 “格格自己决定就好,”念儿道,“舍得不舍得,要不要放手,您自己最清楚了。” “我并不清楚,”凝汐依旧苦笑,“我只知道,离开是最决绝的选择,若是能忍受下去,日子尽量还要过下去。” “但愿这一次,三少爷能有些动容。”念儿道。 ------------ 六十三、友情 第二天,予睿还是没有来找她。*** 想见的人总也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却随处可见。中午,凝汐午睡时,门口居然传来了一阵唢呐声。 念儿走出去时,却见林源已经和为的那个人吵了起来。那人口口声声地说,是钱福晋的吩咐,今天她父亲过来,要让全府上上下下都热闹一番; 凝汐被惊醒,也走了出来,冷冷地注视着那些人。那些人见闹得差不多了,便扬长而去。 凝汐刚要回去,却见澜儿哭着跑了回来。念儿忙道:“谁欺负你了?” 澜儿哽咽着说道:“那会儿去领茶叶的时候,管事的居然拿些陈年的茶叶末子敷衍了事,我看不下去,不过多说了几句,那些人就笑话……笑话三福晋,说……说得很难听。还说府上很快是钱福晋的天下,好茶都拿去孝敬她了……” “他们都说我什么了?”凝汐一脸平静地问道。 澜儿偷偷地抬头看了凝汐一眼,才鼓起勇气说道:“他们说……说三福晋只不过是个庶子的福晋,现下没了王府的支持,又失了宠,不配再用好东西。”澜儿说着,低下了头。 “我这里尚且如此,锦儿姐那边更是可想而知。”凝汐叹了口气,“从小厨房里挑一些拿得出手的食材送过去吧。” “前些天格格身子不适,奴婢自作主张,已经挑些送过去了。”念儿微微一笑,“大福晋是个好人,只可惜现在我们的食材也不够了,指望他们那些势利小人是不可能了。” “还是你周到,”凝汐有些不好意思,“难得锦儿姐照顾我这么久,我却粗心大意,居然忘记了这些。以后,还要靠你多多提点了。” “格格这些日子已经够心力交瘁了,”念儿道,“这些事,由奴婢来做就好。” “不!”凝汐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些天,我也看透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我费心。即使为他劳心劳力又如何?他根本不会珍惜你,甚至会嫌你烦。留些精力,不如去关心对自己好的人。以后,锦儿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随时告诉我。” 傍晚,凝汐做好了饭带去了轩纨阁。吃过之后,凝汐便检查起如锦的吃穿用度来。虽说有心理准备,但这一看,凝汐大吃一惊,底下人领来的东西远远不如自己的。以前有她和绣文帮衬着,那些人自然不敢亏待如锦。可是现在……自己没来之前,她每天就过这种日子吗? “锦儿姐,以后我领来的东西,你尽管拿去用。”凝汐说着,吩咐芷儿回去拿些东西过来,然后继续说道,“虽说我现在分到的东西大不如前,但我手里有老爷亲笔写下的字据,那些人也不敢太亏待我,姐姐就先将就一下吧。” “你肯帮我,怎么能是将就,”如锦感激道,“只是,苦了你了。” “咱们姐妹相依为命,也没什么苦的。”凝汐握住如锦的手,微微一笑。 从此,凝汐去轩纨阁更加频繁,而如锦也常来浣溪居。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晚上甚至还会留宿――反正各自的丈夫都不会来,这样住着完全说得过去。 凝汐觉得自己快要习惯没有予睿的生活了。其实这样很好,她不需要予睿,真的不需要。 就在凝汐的心快要平静下来时,优儿居然奇迹般地带着纸条飞来了。 自从上次准备离开时,优儿便被凝汐送到了睿星阁; 。这些天予睿一直没联系她,她自然也许久没有见到优儿。 取下纸条,凝汐有些好笑,他居然想起有她这么个人了?还真是不容易。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她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道:“明天我去打猎,一起去吧!” 随便撕下一块纸,连边都没拆整齐,就写道:“要去你自己去!一直别理我好了。”写完这句话,她重重地在句尾点了个墨点。 “是他吗?”一旁的如锦问道。 凝汐点了点头,带了点气愤:“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以为我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吗?” 正说着,优儿又飞了过来。予睿很快给了答复:“你在生气吗?明天出去散散心吧。” “不去!”凝汐草草地写了两个字,顺手把纸一撕,绑在鸽子腿上带走了。 “他约我去打猎。”凝汐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骑马去吗?这个季节倒是合适。”如锦道,“他不是把他最心爱的马送给你了吗?反正你只骑过一次,索性再用一次,不去白不去。” “我去了做什么,和他已经无话可说,徒增尴尬罢了。”凝汐恨恨地说道。 “我看他也不像有恶意,或许他也意识到了你们之间的问题,想找个契机缓和一番。”如锦正色道,“反正各自骑着马,如果冷场了你就骑远一些,玩自己的就是了。” “也好,”凝汐想了想,说道,“他平日里那么小气,难得主动邀请,不去白不去!” 这时,予睿的回信也到了:“你还在生气我不联系你吗?夫妻一定要天天天天天天天天联系吗?” “那也不至于一直都不联系吧?”凝汐写道,“你这种行为在别人看来就是我失宠了,然后我就可以被下人们轻视了去,这是你想看到的?” “明天我在马厩等你,”予睿道,“然后我们一起过去吧,有什么话当面说。” 凝汐想了想,写道:“好吧,我去。” “想好穿什么去见他了吗?”如锦打趣道。 “去打猎,当然要穿骑马装了。”凝汐不以为意,“骑马装我只带来那么一件,你见过的。” “一起去一趟轩纨阁吧,”如锦见优儿许久没有再飞回来,便说道,“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凝汐点了点头。 轩纨阁。 如锦打开衣柜,里面花花绿绿的一片。凝汐不禁惊呆了,平日里,如锦大都穿一些素雅的衣服,从来没见过她穿艳丽的颜色。 “挑一件吧,我都没穿过呢。”如锦笑道。 “我是去打猎的,应该穿些行动方便的衣服才对。”凝汐有些好笑。 ------------ 六十四、狩猎 “都是些寻常百姓的衣服,比旗装穿起来方便多了。”如锦道,“当初我准备嫁过来的时候,也有一些小女儿的态,居然一下子买了这么多。没想到,一直没有机会穿上。”她顿了顿,收起脸上的落寞,继续说道,“相比起来,你穿更合适些。反正去狩猎不一定非要穿骑马装,不影响行动就好。” 凝汐随意拿起一件青绿色的衣服,往身上比了比,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知道,我的衣服大都是大红色的。这样艳丽的颜色,我还从来没穿过,只怕……只怕不太适合我。” “就要这种不一样的感觉,”如锦道,“这么多天了,你难得见到他一次,更应该抓住这次机会,让他看到你不一样的一面。至于适合不适合,有我帮你看着呢,你还不相信的我眼光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凝汐笑着,朝衣柜里仔细看了起来。 避开那些诸如粉色、橙色那类明显不适合自己的颜色,凝汐挑了一件淡紫色,一件青绿色的。简单试了一下,如锦也拿不定主意了,两件穿起来都很漂亮,一点儿都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要不,试试这件。”如锦拿出一件月白色的衣服说道。 “这么浅,弄脏了怎么办?”凝汐忙摇摇头。 “先试试,好看了再说。”如锦揶揄道。 换上月白色的衣服,果然显得很不一样。少了些平日里的贵气,倒是多了一份淡雅之美。如锦笑道:“明天就这么穿吧,更显得平易近人一些。” 凝汐有些别扭:“还是不要了,姐姐送我这么漂亮的衣服,弄脏了多可惜。” “只是骑马,又不做其他。”如锦笑道,“弄脏了,我这里还有这么多,再送你一件就是了。” “是啊,”念儿忍不住说道,“格格穿上这件当真不一样呢,要是三少爷看到了,恐怕会后悔冷落了你这么久呢!” “口无遮拦!”凝汐笑骂了一声,转向凝汐道,“那妹妹我就收下了。” “这才像话。”如锦笑道。 第二天,凝汐果然穿上了那件月白色的衣服来到了马厩。予睿见她来了,也没说其他,只是示意道:“风儿已经牵好了,弓箭都挂在了马背上,你直接骑上就好。” 凝汐点了点头,骑上风儿便出了。 依旧是第一次和他去赛马的地方,经过了一年,一切都没有变呢。上一次来,大概也是这个时节吧? 远远看见一只野兔,凝汐拿起一支箭,瞄准后便一箭而。离弦的箭直挺挺地朝野兔飞去,一剑封喉。 予睿笑了笑,跳下马,拾起野兔,放到前面的一片空地上,走到马前,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烧烤架,放在旁边,然后一脚跨到了马上。 凝汐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敢置信,他也有懂得闲逸致的这一面吗? 放好东西,骑着马随便转了几圈,又相继猎到了几只大雁。 不需要太多的猎物,随便猎了点东西便停了下来。坐在烧烤架前,予睿不住地忙活着,虽然处理东西的动作不算娴熟,但也没有手忙脚乱。凝汐也帮着打打下手,顺便掌握一下火候。 香味儿很快飘了出来,美食当前,凝汐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也放下了在府上时的矜持,豪不客气地拽下了一只兔子腿啃了起来。 等到一只兔子吃完,予睿已经有些吃不下了。倒是凝汐没觉得饱,又拿起一只大雁烤了起来。 火光照映着凝汐的脸,有些微红,却带着一种无法说的美。再加上凝汐难得穿了一次浅颜色的衣服,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 。予睿不禁看得有些痴了,眼前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子吗? “熟了,要不要再来点儿?”凝汐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取下了烤熟了的大雁,兴奋地嚷道。 “那……我再吃点。”予睿说着,端详着雁肉好一会儿,终于从雁腿上撕下了薄薄的一小片皮,放入口中。 “怎么才吃这么点啊?你不吃,可都归我了!”凝汐笑道。 予睿点了点头。 吃饱了,四处走了走,天色开始暗下来。感受到了一阵凉意,凝汐不禁打了个寒颤。予睿忙说道:“冷吗?我把外衣借你穿一会儿吧。” “不用了,”凝汐道,“你穿着就好。” 予睿听了,便没有动。 回到都统府,予睿让阿豪把马牵回去,自己陪着凝汐继续散步。走到漪莲苑,凝汐不禁想起了假山里面那个隐秘的凉亭,她不禁朝假山那边多看了一眼,可惜予睿却在看其他,根本没有走进去的意思。 眼看要与那假山失之交臂,凝汐刚要开口,却听予睿说道:“还在生气我不联系你吗?就这么点事,你一天天都瞎写什么啊?” 凝汐默然。前几天如锦没在,她一个人闲着无聊,便抄写了一《诗经》中的《氓》,在孔明灯里放飞,算是祭奠自己那可怜的爱吧。谁知道这个居然会掉到睿星阁,被予睿捡了去。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凝汐反问道。 “你想多了。”还是那句话。 “你……有了其他的女人是不是?”鼓起了勇气,凝汐问道。 “没有。”予睿回答得很干脆。 “肖茵茵?还是其他人?”凝汐试探着问道。 “别瞎猜了。”予睿道,“我们是夫妻,我不主动找你,你就不会主动找我吗?” “好,以后由我来联系你。”凝汐正视着他,说道。 又四处走了走,予睿把优儿的哨子还给了她,便送她回到了浣溪居。打开窗子,看着予睿离开的背影,这一次,他不会再一去不回了吧? 第二天,予睿给她写了信,简单地说了些在庄子上的见闻。凝汐微笑地看着,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以前的日子又回来了吧? “重色轻友的家伙,和好了,就不来找我了。”门口,如锦笑骂着走进来。 “哪有啊!”凝汐忙说道,“我正要去看姐姐呢,姐姐怎么学会吃醋了?” “看你这表就知道,那位回心转意了对不对?”如锦坏笑道,“肯定是我送你的衣服起了作用。怎么感谢我啊?” “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凝汐说着,脸颊却升起了一丝绯红。 ------------ 六十五、冷待 没多久,凝汐就现一切并不像她想象得那样顺利。明明是每天都会见面,她写给予睿的字条也都有答复,那么,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我回来了,来睿星阁吃饭吧。”优儿按时飞了过来。 应了邀请,凝汐简单打理一下自己便去了睿星阁。饭菜已经摆整齐了,凝汐看着桌上简单的几盘菜,才想起,貌似这几天,一直没上过自己喜欢的菜; 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了,只要不是自己讨厌的菜,还是可以对付的。予睿的分例也不多,别为难他了。 “庄子上有什么新鲜事吗?”感受到餐桌的气氛太过压抑,凝汐挑起了话头。 “每天都一样,能有什么新鲜事。”予睿没有看他,夹了一大口菜放入自己碗中。 “那……收成怎么样?”凝汐见一语不成,便换了个话题。 “你不会自己看账本吗?”予睿不耐烦地说道,转念一想,便继续说道,“也是,就你那智力也看不懂账本的。” 凝汐放下筷子,直视着他良久,然后冷冷地说道:“在你看来,女人的智力都那么差吗?” “别误会,对人不对事儿。”予睿语气淡然,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你是在说我了?”凝汐站起来说道。 “没错。”予睿语气未变,也不看她,自己吃得津津有味。 “我不吃了。”凝汐说着,转身往出走。但她走得很慢――她希望予睿会挽留她,或者跟她说,他只是在开玩笑。 “不送。”不咸不淡的两个字从身后传来,凝汐心里一凉,在他心里,她已经是这般微不足道了吗? 走在回去的路上,凝汐和念儿谁也没说话。回忆一下前几天,貌似她和予睿的对话每次都是这样结束的。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他有了别人? 回到浣溪居,凝汐还是忍不住给予睿写了张字条,问着她最近问得最多的问题:“你到底怎么了?”明知道这样会惹他烦,也明知道他千古不变的答案,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遍又一遍――她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自从自己省亲回来,绣文和予睿都变了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优儿依旧没有回来。凝汐不死心地守在窗口,她实在不愿意相信,予睿连她的信都不愿意回了。 “格格,去睡吧。”念儿道,“别坐在这里了,天凉,会受风寒的。” 凝汐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朝窗口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安顿好凝汐,念儿守在屋里。听着床头辗转反侧的声音,念儿心里酸酸的。三少爷,格格那么爱你,你真的忍心这样伤害她吗?她也恨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格格每天受着煎熬,却什么也做不了。 眼看到了中秋节。 因为是节日,空气里总是会带一些莫名的喜庆。一大早,凝汐请安回来,听说予睿早早去了庄子上,不由得心里一颤,他连节日都不能休息吗? “不回来过节吗?”凝汐写道。 优儿飞出了好久,也不见回来。凝汐忍不住吹响了哨子; 。优儿被唤了回来,腿上已经没了刚刚那张纸条。凝汐的心里犹如被泼了冷水一般,看来他已经看过了,不肯回信呢。 几千几万个不甘心,凝汐又写了一句:“为什么不回信?” 依旧没有回信,凝汐再次把优儿唤回。如此反复几次,信的内容基本没了变化――她只是想折腾折腾他,他不是嫌自己烦吗,那自己就好好地烦烦他! 事隔多年,凝汐想起自己这次疯狂的举动,不禁有些好笑。即使再疯狂又如何?你不在他的心上,他只会觉得烦,根本看不见自己疯狂背后的辛酸。而自己一向懂得规矩,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也是被逼疯了吧? 后话少提。在优儿来来回回地折腾数十次之后,腿上终于带了一张字条:“和朋友打牌呢,别写信了。” 还是不甘心,却心知她写得信他未必会看。心一横,凝汐吩咐道:“念儿,准备些食材,我要亲自下厨!”予睿再不济,也不会把去送饭的她拒之门外吧? 庄子上,大伙儿吃着凝汐带来的饭菜,有说有笑。予睿招呼着那些朋友,也没有单独和凝汐说上一句话。凝汐站了一会儿,便知趣地离开。他需要和朋友好好相处,她可以不打扰他。 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天阴了下来。念儿看了看天色,说道:“格格,看样子要下雨呢!要不会庄子上避一避吧!” “还是去拿把伞吧,”凝汐道,“我留在那里只会给他添乱。”说着,便随着念儿折了回去。 账房里。 “你福晋手艺不错啊,你真是交好运了。”一个人说道。 “是啊!”另一个人声音传来,“刚才打牌的时候鸽子飞来飞去的,不就是她找你吗?我家那位,都不愿意搭理我呢!” “韦老弟可真会说笑,”是予睿的声音,“刚才打牌的时候是谁最嫌烦的啊?如春,改天还是把鸽子还给你吧。” “对了,听说那位不是格格了?”又是刚才那个人。凝汐站在门口,屏住呼吸,继续听着。 “对啊,王府都没了你还怕她做什么?你就该告诉她,能保留她正妻的位置是给她面子,别不识抬举。”一个细嗓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喝醉了。 “说得好!”予睿的声音传来,让站在门口的凝汐心里一惊,“总有一天,我会说给她听!” “女人可不能惯着,要不她今天管着你,明天就敢给你戴绿帽子。袁桂就是前车之鉴啊!” 凝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格格,你怎么了?”拿来伞的念儿远远看见,忙喊道。 听到念儿的声音,里面顿时鸦雀无声。予睿朝门口扫了一眼,隐隐约约看见坐在地上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出门。 机械地迈着步,不知怎么走出了庄子,延着脚下的路走着、走着。天色越来越暗,犹如她的内心。 ------------ 六十六、烦心事 “哗――”雨下了起来。念儿忙撑开了伞,举在凝汐的头顶。凝汐一下子拨开了伞,任凭雨浇在自己的身上。 “格格!”念儿的语气带着责怪,也有一丝深深的无奈。 “你自己打吧,我需要清醒一下。”凝汐头也不回地说道。 “格格,你可不许作践自己。”念儿忍不住说道,“你无论做什么,受多少伤,他都不会在乎的,何苦呢?”念儿说着,又把伞举过凝汐的头顶。 “是啊,他不在乎。”凝汐喃喃地说着,没有再拒绝头顶上的伞。 冷风吹过,凝汐微微打了个寒颤。秋天怎么会这么冷?是自己淋湿了的关系吗? 念儿单手举着伞,另一只手脱下外衣,披在了凝汐的肩上; “别这样,你不冷吗?”凝汐拿下衣服,回过头说道。 “格格先披着吧,衣服有点湿了,可能起不了多少作用。”念儿不好意思地笑笑。 由于及时喝了姜汤,凝汐并没有受到风寒。予睿没有找过她,但她听说,那天他很早就回府了。 他连解释一下都不肯吗?凝汐的心又是一阵疼痛。这不算什么,这样的痛这些天早就习惯了。 “今天的事,能解释一下吗?”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明知道这样很没骨气,凝汐还是忍不住来到了睿星阁。 “什么事啊?”予睿一脸无辜,似乎什么也没生过一般。 “你真的不知道?”凝汐道,“我可是都听见了。” “哦,你是说那个啊。我知道你在门口听。”予睿平静地说道。 “那我听到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凝汐冷笑道。 “不清楚。”予睿这才抬起头,“你那会儿不是早走了嘛,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 “要不是这样‘鬼鬼祟祟’,我还一直不知道,原来你们这么在背后说我。”凝汐冷眼看着他,走近了一步,继续说道,“可否告知,那位说我会给你戴绿帽子的,是哪位兄台啊?” “那是我好兄弟,我不能说。”予睿道,“他是个很好的人,你别找他麻烦。” “是他先找我麻烦的,”凝汐压抑着怒火道,“你非要这样护着他?” “多大个事儿啊,”予睿又是不耐烦,“你别整天没事找事,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啪!”凝汐扬手一巴掌甩在了予睿的脸上,正色道:“妻子被人无故说三道四,你这个做丈夫的不说句公道话也算了,还那么附和他,你这人就那么无能吗?好啊,既然这么护着他,你把他娶过来好了!”说完,她甩手离开。 “格格!”念儿瞪了予睿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予睿作不得,待二人走远后,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最边上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连个小丫头都敢瞪我,真是反了!”予睿摸着红肿的脸,恨恨地说道。 手心火辣辣的疼痛,凝汐忍不住说道:“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格格,不是奴婢说你,”念儿道,“你刚才,实在是太痛快了。那位三少爷一直那么对待你,是该收拾他一下了。” “只是这样,我担心会把他越推越远。”凝汐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即使你不这样,他不还是离你越来越远吗?”念儿反问道; 凝汐语塞。是啊,即使自己好好待他,努力做个好妻子,他还不是那么冷落她。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错的不是她,而是他吗? 回去以后,连续几天,如她所料,于睿还是没来找她。也好,这样反而踏实了,至少知道原因,总比莫名遭受惩罚要好得多。 这一天,绣文居然又来了。 凝汐冷冷地看着她自顾自地坐下,也没有让人给她上茶。绣文倒是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还像没有决裂之前一样,笑呵呵地说道:“汐儿姐,最近庄子上事儿多,予祥把能调走的侍卫都调走了。这会儿我想出门,反而没有能带得出去的人了,姐姐能借我个人吗?” 这会儿用到我了,知道叫我姐姐了?凝汐腹谤着,面上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妹妹真是说笑了,姐姐我的人,你也敢拿来用吗?不怕他们会借机暗算你吗?” “姐姐那么善良,一定能管得好手下,这点我放心。”绣文笑道,“就那个经常见到的,姓常的那位就行。” “真不巧,常升刚才出去了。”凝汐胡乱编着理由。 “这会儿已经回来了,”绣文道,“我刚才在门口看见他了。” “是吗?这么快。”凝汐脑子飞快地旋转,想着可能推脱的借口,“可是,我这里还有事让他跑腿,常升!”她唤道。 “格格有何吩咐?”常升跑进来说道。 “去小厨房,给三少爷挑些吃食送去。”凝汐临时吩咐道。好吧,于睿,这次算是便宜你了。 “你不是还有三个侍卫吗?”绣文道,“你随便派其他人去,不也一样吗?” “我要派谁,还需要听你的吗?”凝汐微笑道。 绣文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转向常升道:“瞧你们主子有多护着你,不舍得把你借给我呢!我就和梅福晋去听个戏,我没人保护倒是无所谓,可要是委屈了梅福晋――”绣文看向凝汐,拖长了音调。 凝汐暗道不好,绣文搬出了梅福晋,自己就再没拒绝的理由,只能对常升道:“常升,你可愿意跟钱福晋走这么一趟?” “属下愿意。”常升道。 看着常升跟着绣文离开,凝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看向念儿,一脸歉疚地说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格格也只能这样做,”念儿道,“我想,要是让常大哥决定,他也会这样做的。既然有梅福晋在,格格您不肯就是不忠不孝。” “钱绣文,果然好手段。”凝汐恨恨地说道,“只是梅福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大概就是钱福晋的厉害之处了。”念儿感叹道。 “不管是什么手段,但她确实达到了目的。”凝汐苦笑道。 ------------ 六十七、小惩罚 常升到了晚上才回来。凝汐忙叫了他过来,问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为难。常升只是笑了笑,他告诉凝汐,他半路上被人群挤散了,没能一直保护在她们身边。 “那她们就没罚你吗?”凝汐忍不住问道。 “路上人那么多,我一个人哪里挤得过一群人。”常升说着,眼里却掩饰不住那一丝狡黠的笑,“格格放心,她们以后想必也不敢再用王府的侍卫了。” “你就不怕她们找你麻烦?”凝汐有些不放心。 “格格,你今天怎么那么多不放心啊!”一旁的念儿笑道,“她们本来就看格格不顺眼,就算常大哥今天一直守在她们身边,她们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借人。这样反而更好,反正已经得罪了她们,还怕多这么一件事吗?” “谢谢你把这件事揽了下来,”凝汐微微一笑,“下去吧; 。” 念儿看着常升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甜蜜,她没有看错人呢! 第二天一早,轩纨阁。 “听说她来你那里借走了一个侍卫?”如锦问道。 “这事儿你这么快就听说了?”凝汐惊异道。 “你放心,没有传开,是我派去的那位带来的消息。”如锦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我忘记了。”凝汐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问道,“可有什么新的动静?” “新的动静倒没有,无非是整天说说你我的坏话。只是,我感觉,梅福晋并不像你我想象得那样喜欢她。” 凝汐想了想,说道:“那才正常,毕竟不是亲儿媳妇。” “是啊,我听说,她们虽然每天一起吃饭,可是梅福晋从来不准备绣文喜欢的吃食。还有,去请安的时候,梅福晋虽然和她结伴同行,但却和老爷的其他几位姨娘打得火热,生生把钱福晋晾在一边。” “我还以为她攀上了什么样的大树,看来也不过如此。”凝汐冷笑道。 “是啊,可是梅福晋不管多么冷待她,她总要缠着梅福晋不放。她脸皮有多厚,你也见识过了吧?不仅仅是昨天她借走了你的侍卫,前些天她也没少来我这里借东西。”如锦道,“我刚买的簪就被她拿走了一支,看样子是不打算还了。” “真搞不懂她,”凝汐道,“把和你我的关系搞那么僵,还弄掉了我的孩子,居然还可以跟没事儿人一样来借东西。借不到,我看她差点用抢的了。” “她就是这种人,我们心知她不值得深交就行了,无需为她动气。”如锦道,“倒是你,不要总向三少爷说绣文的不是,毕竟有梅福晋夹在中间。况且,要是算起来,梅福晋和绣文还是同乡呢。” “他是我的丈夫,连抱怨一下都不行吗?”凝汐不以为然。 “当然,决定权还在你,我只是建议一下。”如锦轻描淡写地说道。 凝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和予睿关系再冷,至少在予睿心里,她会比绣文重要,这一点她相信。 “三福晋,少爷请您睿星阁用膳。”傍晚,阿豪来报。 一旁的澜儿冷眼看着他,却什么也没说。自从三福晋滑了胎,她似乎还是第一次阿豪,是因为三少爷的关系吗?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凝汐回答道。 来到睿星阁,凝汐不禁想起了上次的不欢而散,忍不住问道:“怎么还请我过来,不怕我给你戴绿帽子了。” “好好的提这事儿干什么。”予睿道。 凝汐冷冷一笑,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你和那位哥们儿的关系可真好; 。” “是啊,都是好兄弟。”予睿没听出凝汐话里的讽刺,只道是凝汐不生气了,便笑道。 “他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至少他待你是真心的,宁可得罪我,也要守护你。”若不是早知道予睿的不开窍,凝汐觉得自己恐怕已经暴跳如雷了。 “是吗?我也觉得挺好的。”予睿笑道。 “只是,这个人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嘴。”凝汐放下茶杯。一旁的念儿接过,拿起茶壶往杯子里添了些水。 “那天你心不好吧?”予睿问道,“我感觉你那天好像不太高兴。” 好像不高兴?凝汐心里好笑,被人这么说谁会高兴? “啪!”茶壶倒了下来,水洒了予睿一身。予睿忙站了起来,抖了抖衣服,对念儿呵斥道:“怎么做的事?连茶也倒不好!” 念儿忙跪下来道:“奴婢该死,少爷恕罪!” “有没有烫伤?”凝汐忙去查看。 予睿没搭理她,继续数落着念儿:“你说你,跟着你们家格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是,你根本没把我当成主子?” “少爷息怒,奴婢知错!”念儿跪在地上,嘴上说着,心里却满是不屑。哼,给你点教训,下次再敢欺负我们格格,我直接拿刚烧开的水泼你! “看样子没烫着,快去换件衣服吧。”凝汐见予睿不像受伤的样子,便说道。 予睿瞪了念儿一眼,甩手进了内室。 “格格……”念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凝汐。 “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凝汐严肃地说道,“一会儿他换好了衣服,你还等着他继续说你不成?” “什么?”念儿一惊,格格这是在护着她不成? 只见凝汐的眼底带了一副了然的神色,语气也软了一些:“快去吧,换澜儿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念儿站了起来,语气里带了一丝小小的兴奋。 吃了晚饭,凝汐早早地回到了浣溪居。进了自己房间,念儿忍不住跟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格格,那个……那件事……” “你做的好事,”凝汐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平静,并没有半点指责的意味,“你也看不下去了,对吗?” “格格,奴婢知错了,不该自作主张。”念儿低下了头。 “你为我鸣不平,有什么错?”凝汐微微一笑,“况且你用的是温水,给他了教训,又没有皮肉之伤,倒是恰到好处。只是,你就不怕他以后会为难你吗?” 念儿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傻笑起来。 ------------ 六十八、纳妾 “话说回来,”凝汐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你都看出来他的冷淡了,我却还在指望他只是一时心不好。***在你看来,我和他还有缓和的余地吗?” “格格,这个奴婢也说不好。”念儿低下了头,“奴婢只是看不惯格格受委屈,才贸然出手。至于他会不会回心转意,谁也说不准。在你们关系还不错的时候,格格你有想过你们会有今天的局面吗?” “是啊,”凝汐喃喃地说,“人心易变,变坏容易,变好就很难。”想了想,她突然正视念儿,咬咬牙说道,“念儿,去让常升给阿玛带个话,让他们选一个老实本分、身家清白的女孩子过来。” “格格,你这是……”念儿惊呼道。 “没错,我是要给他纳妾。”凝汐道,“我也想好了,与其让他在外面自己找,不如我给他找个知根知底的,博个贤名不说,也让他收收心; 。快去,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 念儿一想,也对,要是三少爷真纳了个肖茵茵那样的进门,以后可别想有安生日子了。这样想着,念儿便点点头,退出房门。 王府虽然败落了,但之前的人脉还在。福晋很快差人送来了一个女孩子。此女唤作柳嫣然,年方二八,是王府以前管家的庶女。 凝汐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相貌清秀,眼帘低垂。凝汐心里不禁升起几分愧疚,这样一个女孩子,本应该嫁入普通人家做正妻,即使做妾也应该找个身份高的,无论那种选择总要比跟着予睿这样无又没身份的人要好得多。她进了府,若是不受宠就不用说了,即使受宠,依予睿的性格,也总有感淡了的那一天。到时候,让她也承受一次自己正在承受的那种痛吗?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凝汐忍不住叮咛道,“你也知道进来这里意味着什么。一切但凭你自己的意愿,我绝不强求。” “奴婢是自愿的,绝不后悔。”嫣然依旧垂着眼帘,不卑不亢地回答。 “芷儿,带她去梳洗打扮一番。”凝汐吩咐着,又转向嫣然道,“在我把你送到三少爷房里之前,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后悔了尽管开口,我随时放你离开。”说完,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凝汐看着打扮一新,准备坐上轿辇的嫣然,忍不住又问道:“真的不后悔?” “三福晋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嫣然向凝汐盈盈一拜,转身走上轿辇。 “听着!”凝汐提高了嗓音,朝众人吩咐道,“这位从此就是三少爷的柳姨娘,在府上就是半个主子,听到了吗?” “是,三福晋!”众人齐声道。 “但愿,她是个知道感恩的。”如锦不知何时站到了凝汐的身后。 “什么感恩,”凝汐苦笑道,“予睿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她来这里,无疑是火坑啊!我好恨这样的自己。 ” “快别这么说,”如锦道,“即使不是她,也会有别人,自己选个知根知底的不会有错的。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去肖想自己不该得的,有你护着她,还怕什么呢?若是她不知好歹,你大可不必自责了。再说,王府选的人,应该不会有错。” 凝汐点了点头,看着轿辇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一大早,凝汐便听到四处议论纷纷。据说,昨晚那位柳姨娘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回到浣溪居,凝汐直接走向偏院,果然看见嫣然坐在院中央,身上还穿着走时穿得那件衣服。 “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凝汐忍不住问道。 “他们……是谁?”嫣然呆呆地说道,“昨晚,三少爷根本没见奴婢,听说是格格送来的人,直接让轿夫抬了回去。” “后悔了,是不是?”凝汐再次问道。 嫣然摇了摇头,说道:“我阿玛深受王爷大恩,奴婢愿意为了格格做任何事; !” “好,今晚我亲自带你去睿星阁。”凝汐道。 当晚,凝汐带了嫣然到睿星阁用晚膳。席间,气氛怪异,三个人谁也没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难熬的晚饭,凝汐便借口离开,临走前向嫣然使了个眼色。 “等等!”予睿叫住了她。 “还有事吗?”凝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把人带走。”予睿冷眼看了嫣然一眼,说道。 “你不喜欢?”凝汐问道。 “别给我瞎塞女人,没意思。”予睿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内室。 凝汐看了嫣然一眼,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和他说说。” 嫣然点了点头,却满眼绝望。 进了内室,凝汐看着背对着她,看向窗外的予睿,走过去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不喜欢我就算了,给你安排了别人也不行吗?” “没说不喜欢你。”予睿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凝汐追问道。 “我没怎么对你啊,你多想了。” 还是这句话,凝汐心中又是一阵气恼。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嫣然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不要因为是我送来的人,就冷落她。” “别瞎安排,我不会碰的。”予睿这才回过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或者看上了谁,告诉我吧,我去安排。”凝汐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 “没有,别瞎猜了。”予睿不耐烦地说道。 “你当真连个面子也不肯给我?”凝汐有些急了。 “好啊,”予睿玩味儿地看向凝汐,“你身边那个念儿,我挺喜欢的,给我收房吧。” “什么?”凝汐惊呼道,“念儿不行,绝对不行!” “刚刚无论你看上谁,都会替我安排的,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予睿不屑地说道。 “除了念儿,你喜欢谁,说吧。”凝汐依旧平静地说道。 “我就要她。”说完,他绕过凝汐,自顾自地出了门。 念儿走进来,见凝汐一个人站在那里呆,便问道:“格格,不走吗?”见凝汐未动,她忍不住嘀咕道,“三少爷还在记恨我前几天拿水泼他的事吗?刚才怎么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 凝汐一惊,转向念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 六十九、成全 回到浣溪居没一会儿,常升便在门口求见。 “让他进来吧。”凝汐吩咐道。 常升走进来,却未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伺候在凝汐旁边的人。凝汐会意,示意她们下去,只留了个念儿在身边。 常升看了念儿一眼,依旧不说话。凝汐看着他,诧异地问道:“怎么,念儿也要回避吗?” 常升垂下眼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凝汐朝念儿示意了一下,念儿狐疑地看了看常升,还是退出了房门。 “好了,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吧?”凝汐问道。 “格格,”常升有些不放心,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门窗,确定四下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道,“格格,您真的要让念儿给三少爷做妾?” “谁说的?”凝汐一惊,忍不住问道; “是……是好多人都在说,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常升的语气弱了下来。 凝汐心里暗道不好,又被予睿算计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特地找我来,又屏退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打听这个?” “属下……属下不敢。”常升低下了头,“属下只是想知道,格格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意思。” “大胆!”凝汐站了起来,呵斥道,“主子的决定,还要先问问你的意见不成?” “属下不敢!”常升一下子跪了下来,“属下只是……只是……”常升嗫嚅着,却渐渐没了声音。 “在我心中,你一向沉稳,知进退,什么时候喜欢打听别人的事了?念儿自己都没说什么,你这又是做什么?”凝汐站在他面前,看不出喜怒。 常升跪在那里,心一横,抬起头说道:“求格格放过念儿吧,要是做了妾,她这辈子就完了。看在念儿跟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还请格格三思啊!” “那又怎么办,话已经传出去了,若是出尔反尔,念儿的名声也毁了,那样还有谁会娶她?” “大不了属下娶她!”常升下了决心一般,“属下不在意这个,还请格格成全!” 凝汐背过身去,忍不住笑了。快速收敛了笑容,她转过身,正视这常升道:“这话可不许乱说,说出口的话可是要负责的。” “这话不是属下一时起兴说出来的,做出这个决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常升正色道,“即使没有今天的事,属下也会向格格求这个恩典的。” “若是没有今天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出口?”凝汐的语气缓和下来,“你不知道,因为你什么也不说,某人为了你,可是百般纠结。” “格格?”常升一时没反应过来,“属下不懂……” “起来吧!”凝汐挥挥手道,“如果念儿在,她亲耳听到了这番话,该有多高兴啊!” “格格的意思是……”常升站起来,试探着问道。 “念儿是我最贴心的人,我怎么忍心把她推向火炕?更何况,她心里还有人。”凝汐正视着他,补充道,“是你。” “格格……”常升呆在那里,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快去吧,”凝汐笑道,“这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你。不要藏在心里了,去找她说开吧,拿出刚才决定找我的勇气来。我这就做主,从此以后,念儿是你的未婚妻,谁也别想把她抢走!” “谢格格恩典!”常升忙谢恩,脸上带着收不住的笑容。 “你可要好好对待她,要不然,我可不会饶了你!”凝汐笑道。 “格格放心,属下一定会对她好!”常升信誓旦旦地说道。 常升一离开,念儿便走进来,不明所以地说道:“刚才常大哥看我的眼神好奇怪,最近都怎么了?” 凝汐微微一笑,说道:“明天你自己去问他好了; 。” “什么嘛,”念儿一脸不甘心,“说什么事,把我也支了出去,明天非要找他算账不可!” 凝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凝汐一见念儿,现她脸上带了一层红晕,便问道:“他都和你说了?” “格格真坏。”念儿羞赧地说道,“做了这么大的决定,也不和人家商量一下。” “若是商量了,你还会拒绝吗?”凝汐不以为意。 “那也不能……不能……”念儿支吾着,声音却渐渐弱了下来。 “至少你不用再担心了,不是吗?”凝汐笑道。 念儿低着头,脸更红了。 “三福晋,柳姨娘求见。”芷儿走进来说道。 “让她进来吧。”凝汐道。 “给福晋请安。”嫣然盈盈一拜。 “起来吧,”凝汐扶起她道,“把你拉下了水,让你沦落到这种境地,总归是我的不是。” “福晋别这么说,”嫣然道,“没能尽到本分,是奴婢的不是。” “他心思不在你身上,怎么努力都没用。”凝汐喃喃地说道,“我算是看透了。” “福晋,奴婢此次前来,有一事想告诉格格。”嫣然低声道,“昨晚,奴婢擅自去了趟睿星阁,本想……本想用药……”嫣然的脸红了起来,“看到有个人影从里面闪了出去,好像是个女人。” “看清是什么样的人了吗?”凝汐问道。 嫣然摇了摇头:“天太黑,只是模糊地看到个背影。穿着侍卫的衣服,要不是衣服明显不合身,我也不会注意到不对。走出挺老远,却不见侍卫有拦她的意思,想必都授意好了吧。” 难道是肖茵茵?凝汐第一个想到了这个人。如此下来,她还要继续装大方吗?要把她纳进来吗? “知道了。”凝汐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以后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吧,若是你有本事让三少爷主动进你房里,我倒不拦你。但什么用药这些旁门左道的事就不要想了。” “是,福晋。”嫣然道。 “格格,她说的你信吗?”嫣然一走,念儿便问道。 “我倒猜到三少爷会有女人,但敢把人带进府,胆子也太大些。”凝汐思索道,“带进来还不肯给个名分,让人家姑娘大半夜独自一人离开,倒挺像他的做事风格。找个人盯着点,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报。” ------------ 七十、无话 “格格,奴婢有一事不知。******”念儿道。 “什么事,你说。”凝汐道。 “格格既然已经看清了三少爷这个人,为何还那么死心塌地的对待他?”念儿开口道。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凝汐道,“自古以来,以和为贵,一起生活互相包容才是王道。虽说我也不是离了他不能生活,只是我不想用离开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若是常大哥敢这么对待我,我肯定马上离开。”念儿道,“到时候格格可要为我做主。” “那是自然。”凝汐笑了笑,“你们两个的事怎么样了?定好日子了吗?” “瞧格格说的,”念儿的脸又红了起来,“奴婢才不急着嫁人呢!” 看看天色,外面天气正好,凝汐想了想,便说道:“念儿,让小厨房准备一下,我要下厨,一会儿亲自给三少爷送去; 。” “格格又来,那个人也未必领。”念儿嘀咕着,但还是顺从地走了出去。 提着食盒来到庄子门口,却被门卫拦了下来。念儿呵斥道:“大胆,你们居然敢拦三福晋,不想活了吗?” “小的不敢,”为那人赔笑道,“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三少爷说了,谁也不许进来。” “连我都不行吗?”凝汐走上前,问道。 “福晋别为难小的,请回吧。”那人作出个请的手势。 “那烦劳把这个给三少爷带进去。”凝汐递过食盒道。 “小的不敢,”那人笑道,“三少爷吩咐,谁也不许进,外面的东西也不许接。他还说,让小的们细心把守,连个鸽子也不许飞进来。” “鸽子?”凝汐猛然想起了优儿,好在自己最近没让优儿传信,否则……他连优儿也想打死吗?这样想着,凝汐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连通报一声都不行吗?”倒是念儿开口道,“若是把三福晋拦在了外面,少爷怪罪起来,你担得起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为的那人示意了一下,其中一人便转身跑进了庄子里。 过了半晌,那人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说道:“三福晋,实在对不住,三少爷话了,还请福晋回去。” “你让他亲自过来和我说。”凝汐漠然道。 “福晋,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那人说道,“刚才三少爷还骂了我一通,说我不好好守门,净为这些没用的事儿打扰他。” 为那人见势不妙,忙捅了他一下,赔笑道:“福晋别在意,他是新来的,喜欢编故事……” “不用说了,我懂了。”凝汐打断了他的话,“念儿,我们走!”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都统府大院,凝汐才停下来,拿过念儿的手,把食盒放到了她的手中。 “格格……”念儿被凝汐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赏你了,自己吃也好,送人也好。”凝汐虚弱地说道,“既然他不肯珍惜,就交给你处理了,至少你身边有个珍惜的人。” “格格,这会儿送去,是不是不大好啊。”念儿低下了头。 “我准了,去吧,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凝汐虚弱地笑笑,“反正都已经到了,我一个人四处走走。” “那奴婢先过去了。”念儿嘴上说着,却不放心地看了她好几眼,迟迟不肯离开。 “快去吧,折腾这么久,该凉了。”凝汐道。 当晚,于睿还是差了阿豪过来,请凝汐过去用晚膳。 “为什么不让我进庄子?莫非你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凝汐一见予睿,便问道; “男人的事,女人参和什么啊。”于睿道。 “果然啊,你是特地拦我。”凝汐冷笑道。 “是。”予睿也不辩解。 沉默,又是那种讨厌的沉默。凝汐心也变得沉重起来,看着满桌的饭菜,她食之无味。 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凝汐夹了口菜,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心不好吗?下次让他们做点清口的菜送来。” “不用了,别送东西了。”予睿道。 又沉默了一会儿,凝汐又忍不住先开口了:“和我在一起,就那么无趣吗?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没有啊,”予睿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这个人话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不是挺能说吗?凝汐心里嘀咕着,最上却说道:“既然你话少,那我来找话题好了。” “好啊。”予睿痛快地应答道。 整理好绪,凝汐笑了笑,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一般,说道:“花园那边的月季都开了,特别好看。” “告诉我这个干什么,自己喜欢就看呗。”予睿放下碗,“我吃完了,你回去吧。” 凝汐再也忍不住了,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站起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今天把我拦在外面我忍了,吃饭时不说话我照顾你话少也忍了,我找话题你又是这种态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现在说清楚!” “我没有。”予睿淡淡地说着,也不辩解。 “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凝汐质问道,“你就非要这样气我,不肯好好过日子吗?” “我没气你啊,”予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这不是天天晚上找你一起吃饭吗?” “这算什么?不喜欢我了就直说,喜欢上谁了就纳进来,每天这样冷着我,有意思吗?”凝汐声音颤抖,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我还喜欢着你啊,”予睿道,“瞎想什么啊。” 凝汐瞪了他一眼,甩手离开。对他,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回到浣溪居,凝汐想起刚刚生的事,满心不甘。想了想,她吹响了哨子。幸好还有优儿,她可以问他。 吹了半天哨子,优儿也没有来。 打开窗子,不见踪影。凝汐索性下了楼,走出门。四下看了看,依旧不见优儿的影子。 “格格,这么晚找什么呢,让属下帮您找吧!”守在外面的林源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 ------------ 七十一、送回 “没什么。”凝汐说着,仍四下张望。看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林源,看见有鸽子飞过来吗?” “格格说的是优儿吧?”林源道,“没看见,属下一直在这里守着,什么也没看见。” “知道了,你继续当差吧。”凝汐说着,转身回了屋。 坐下片刻,她又站了起来。走到桌前,拿起笔,却不知该写些什么。突然,她想起中秋节那天在庄子门口听到的话: “刚才打牌的时候是谁最嫌烦的啊?如春,改天还是把鸽子还给你吧。” 没错,优儿很可能被他还回去了。这样想着,她抓起一件披风,往身上一披,唤道:“念儿?念儿在不在?” “格格,有什么吩咐?”念儿应声而来。 “念儿,准备一下,我要去睿星阁。” “这么晚了,格格还是不要亲自过去了。”念儿劝道。若是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又该伤心了; 。这话,念儿自然没有说出口。 “我也知道,只是庄子又进不去,若是等到明天,也只有晚上才会见到他。”凝汐无奈地说道。 “要不,奴婢替您去问问?”念儿试探着问道。 “他都打你的主意了,你若是一个人过去,实在不妥。”凝汐道,“若是我差侍卫去问,他只会说我小题大做,弄得人尽皆知。”凝汐边说边想着,“这样吧,你让林源先去一趟睿星阁,告诉他我会过去,让他准备一下。” 念儿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便领命离开。 睿星阁。 看见凝汐,予睿懒洋洋地说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优儿不见了,想和你说话,只能亲自跑一趟了。”凝汐说着,一面观察着于睿的神色。 “你可真无聊,大晚上有什么可说的。”予睿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别忘了,新婚的时候,是谁天天跟我无聊来着。”凝汐反驳道。 “那会儿是我傻,行了吧?”予睿白了她一眼。 “是啊,我也傻。明知道有些事的真相,却偏要去保护一个不知感恩的人。”凝汐想起婚礼上的乌龙事件,忍不住旁敲侧击道。 “说正事吧,大晚上的我也不想废话。”予睿说着,不知是没听懂凝汐刚刚的暗示,还是故意转移话题。 “为什么把优儿送走?”凝汐直入主题。 “不想养着了。”予睿敷衍道。 “没关系,我来养,王府虽然不在了,但养个鸟还是养得起的。”凝汐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 “都还回去了,不好再要回来。”予睿又说。 “不是有哨子吗?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借用。你和你那哥们儿关系那么好,这点事总该可以吧?”凝汐说道。 予睿想了想,又说道:“我正看账目呢,一会儿来封信,总是被打断思路。我很忙,没工夫的。” “你天天说忙,可看个纸条的时间总该有吧?”凝汐瞪着他道,“你有皇帝忙吗?做皇帝的整天日理万机,还不是照样有时间三宫六院。别拿当朝皇帝说事,他是个例外。” “你回去吧,我是做大事的人,每天忙的都是正事,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予睿这样说着,貌似“忙”是个很好的理由。 “这会儿你也在忙吗?”凝汐看着于睿身后干干净净的书桌,反问道。 “对,我特别忙。”予睿道。 凝汐转身离开,连个道别也没有。于睿也没说什么,凝汐一走就关上了门。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凝汐想过无数次,可每次都得不到答案; 。去问予睿,更是别指望他能说出答案。 “格格,心里难受吗?”念儿见凝汐许久不开口,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凝汐声音有些虚弱,“我才离开那么一个月,回来以后,他们都变了。一个绣文就够头疼了,连于睿也……” “只怪奴婢太没用,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念儿低下了头。 凝汐叹了口气,看向前方。前方似乎更明亮一些,灯火通明。是啊,无论怎样,生活总是有美好的一面。若是没了这一片黑暗,还有谁知道灯火的珍贵呢? 微微一笑,一个念头涌上了她的脑海――她要拯救这段爱。之前的事,无论是谁的错,都不重要了,都过去了,不是吗?只要她努力一下,做个好妻子,好好待他,他回心转意吧?想想这些日子的不愉快,貌似都是自己太过心急,导致语过激。这样想来,他对自己不耐烦也无可厚非。那么,是不是只要自己温柔一点,再好好待他一下,他就可以念起旧了呢? 想通了这件事,她的心里顿时一身轻,眉头也舒展开来。于睿,我会做个好妻子的,等着我。 九月初九,重阳节。 一大早,嫡福晋带了府上一众女眷来到了法源寺拜佛。经过了一系列繁琐的礼仪之后,便各自散了,到附近走走。 走出没一会儿,如锦摸了摸腰间,惊呼道:“我的玉佩,我的玉佩不见了!” 凝汐忙问道:“是你娘留给你的那块儿吗?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记得进寺之前还在的,现在就没有了。”如锦急切地说道。 “那我陪你找找看吧,应该是掉哪里了。”凝汐道。 如锦点了点头,跟着凝汐一起折了回去。 进了寺里,如锦找到刚才接待她们的僧人,说了一下玉佩大致的样子,便一起找寻。凝汐见往来的人个个虔诚,心想断不会有人在佛门之地顺手牵羊,便在可能落下的角落里细细寻找。 不知找了多久,终于听见有人说道:“女施主,可是这个?” 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和尚,举着一块玉佩喊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如锦拿过玉佩,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小师父。也谢谢你们众位了!” 那小和尚还了玉佩,没有看如锦一眼,反而走到了凝汐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小师父,有事吗?”见小和尚在看她,凝汐不禁问道。 小和尚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跟着其他僧人离开了。 凝汐狐疑地看看小和尚的背影,摇摇头。又看了看身边的如锦,微微一笑。不管怎样,东西找到了,总归是好的。 ------------ 七十二、绣文 找到了东西,二人结伴而行。如锦心情很好,她提议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的饺子馆,要不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吧。” “好啊,既然姐姐说好,我一定要去尝尝。”凝汐兴奋地应和道。 刚走出寺院,却见一个桃红色的身影迎了上來。凝汐和如锦对视了一眼,眼见沒有退路,只能继续向前走。 “姐姐说什么这么高兴呢?”绣文笑道,仿佛之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 “沒什么,难得出來一趟,自然高兴。”如锦道。 凝汐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个时候她來做什么?白白扫了兴致。这样想着,她轻轻地拽了拽如锦的袖子。 绣文倒是沒注意到凝汐的异样的神色。或许她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假装不知而已。一路上,绣文滔滔不绝,一点都沒有要离开的意思。凝汐心中压抑,之前的兴奋一扫而空,却不好发作,只能一起走着,一言不发。 “我和汐儿约好了要去这边的饺子馆,我们就先走了。”如锦开口道。 “正好啊,我也沒吃饭,一起去吧。”绣文倒是毫不客气。 凝汐的手顿时握紧了拳头,她又拉了拉如锦的袖子。如锦却像沒发现一般,带着二人进了饺子馆。 “我先出去一下,等着我啊。”找到了座位,绣文道。 如锦点了点头。凝汐眼见绣文出去了,终于得了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她抱怨道:“怎么把她带來,好好的日子,净给人添堵。” “你也听到了,我刚才明明暗示她了,可她赖着不走,我也沒办法。”如锦无奈地说道。 “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刚才干脆就不进來了,直接回府吃去!”凝汐愤愤地说道。 “因为她,改变你我本來的计划,实在不值。”如锦道,“倒是你,一向沉稳,对绣文的事情怎么浮躁起來了。” “刚才拜完佛之后,你可能沒大注意,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会儿梅福晋和其他几位福晋丢下她直接走了,她四处找人不到,这才想到你我。”凝汐气呼呼地说道。 “我知道,要不然她也不会找上你我。”如锦道,“只是面上总要过得去的。” 正说着,绣文走了进來。如锦点了点头,便示意她坐了过來。一顿饭下來,气氛还算可以。凝汐虽然心存不满,但为了面上过得去,也时不时地应和了几句。 走出饺子馆,一路同行。快到府上的时候,凝汐朝那条路的尽头看了一眼,,犹记得,除夕的前一天,就在这条路上,于睿为了省下一文钱斤斤计较。 “梅姨娘!梅姨娘!”绣文的声音打断了她刚刚开始的思绪。凝汐向前看去,一见是梅福晋,便行了个礼。 绣文几步來到了梅福晋的身边,亲切地搀住了她的胳膊,自顾自地跟着梅福晋走远。自始至终,对凝汐和如锦二人连声道别也沒说。凝汐撇了嘴,对如锦道:“你也看见了,她不会感激你的。在她心里,只有利用。” 如锦叹了口气:“本以为一起吃个饭,关系会缓和一下,沒想到这么快就故态复萌了。” “所以姐姐,你也不要再对她抱有任何希望。”凝汐道。 如锦点了点头。 当晚,凝汐忍不住向予睿提起此事,沒想到,她刚说一句:“绣文实在是太气人了……”就被于睿打断道:“你整天提她做什么,我感觉她人挺好的; 。” “你不听听是什么事情,就这样下断言?”凝汐反问道。 “女人家,有个矛盾很正常,你太计较了。”予睿道。 “你不知道,”凝汐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女人,在男人面前的表现,和在女人面前的表现是不一样的。所以,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表现很好,并不代表她在女人面前也是这样。也就是说,你永远看不见她对待女人有多么坏。” “她对男人好不就行了嘛,反正我又不是女人。”予睿脱口而出。 “你……”凝汐被噎得说不出话來。 回到浣溪居,凝汐气得坐不住了,甚至有砸东西的冲动。念儿忍不住说道:“格格,看來大福晋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钱绣文和梅福晋关系好,又是同乡,你说她不是,三少爷自然不高兴。” “我以为,她们走的再近,也越不过我去。我是他的妻子啊!”凝汐苦笑道,“还是我太天真了。” 沉默了一会儿,凝汐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念儿,你说予睿是不是喜欢绣文啊?” “不可能吧?”念儿诧异道,“钱绣文多精明,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情,让格格你白白抓了把柄。” “绣文心高气傲,自然看不上他。不过,他会不会对绣文动心,也未可知。毕竟他的妻子本该是绣文的。” “一提这事儿我就來气,”念儿一时气恼,居然忘记了说“奴婢”,“格格好心为他求情,他还不知感激,恩将仇报,简直丧心病狂!” “念儿,找时间去把这件事查一下,我觉得,是时候用得到了。”凝汐正色道。 “是,奴婢这就去。”念儿道,“只是现在去查,是不是太晚了?” “当时我决定求情的时候说过,我想卖个人情给他。这会儿,我需要一个把柄。”凝汐冷笑地说着,心里却暗暗好笑,此时此刻,她的婚姻居然需要靠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來维持。 念儿退出房门,留凝汐一个人在房里沉思。 拿起针簸里快绣好的荷包,凝汐会心地笑了,转眼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他的生辰了。自己答应过他要好好绣一个给他的。 缓和关系,先从他这个生日开始吧。明天去街上好好看看,不能光送荷包啊。凝汐抬手又缝了几针,剪断线头,一个红色心形的荷包展现在了眼前。上面还绣着几行小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论怎样,收到东西,总会开心的吧?凝汐满怀期待地想。 第二天一早,凝汐便携了如锦一起上街。 在出门之前,碰上了一点小插曲。沒走几步,便碰上了绣文。绣文见她们穿着老百姓的衣服,自然猜到了她们要出去玩。 ------------ 七十三、上街 “去哪里啊,我也要去。”绣文说着,不由分说跟了过來。 “随便走走。”如锦淡淡地说道。 凝汐又开始窝火,心里开始盘算起甩开她的理由來。 “钱福晋!”來的是梅福晋身边的秀儿。给三人请了安,秀儿便说道:“钱福晋,梅福晋请您过去一趟。” “梅姨娘?”绣文兴奋起來,跟着秀儿匆匆离开; 凝汐长舒了一口气:“麻烦终于走了。” “她这个人,真让人看不透。”如锦感叹道。 “有什么看不透的?”凝汐转向如锦,愤然道,“我看她就是厚颜无耻!用到别人的时候笑脸相迎,用不到就置之不理,甚至任意践踏。” “不要这样生气,她不值。”如锦劝道。 “我也知道,可是……”凝汐黯然道,“姐姐,对于你,她只是说说坏话,给点脸色,你可能沒那么恨她。可是,她害了我的孩子。沒准,予睿变心也是因为她!” “你和三少爷说过她的不是?”如锦问道。 “我是他的妻子,连这个也不可以说吗?”凝汐有些绝望。 “也是。”如锦想了想,说道,“不过,他们这些汉人家乡观念很重的,你说的时候小心些,别说太重了。” 街上熙熙攘攘,虽说天气有些冷,集市上还是热闹非凡。凝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倒不知道买什么好了。 “定做瓷器了!瞧一瞧,看一看啊!只要你能拿來的东西,本店定会做出一模一样的來!” 循声望去,只见有个伙计在一家店的门口吆喝道。凝汐有些好奇,便走了过去。如锦也跟着她一起走去。 “两位夫人,里面请。”门口吆喝着的伙计忙迎了上來。 “真的能做得一模一样?”凝汐打量着里面的东西,问道。 “夫人您看,”伙计拿了一个小瓷人,往自己脸上一比,笑道,“像不像我?” 凝汐眼睛一亮,接过小瓷人,又看了看那伙计,果然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眼前人。 如锦接过小瓷人,仔细看了看,也惊喜道:“居然能做得这么传神,实在佩服。” 伙计得意地说道:“不光有我的,这一排是我们店里所有人的瓷像。这个是我们掌柜的,他在那边。”伙计拿起另一个小人,又朝柜台那边指了指。 “看见真人,就能做出來一模一样的吗?”凝汐忍不住问道,“还是要那个人一直站着不动,你们对照着做?” “这倒不用,只要让工匠看一眼本人就好。”伙计笑道,“画像也行。” 凝汐想了想,瓷器是易碎之物,用瓷像送人总归不妥。迟疑间,却听如锦开口道:“除了人像,其他的东西能做吗?” “当然,”那伙计拍拍胸脯道,“人像是最难做的,其他的东西就简单多了。只要你拿得出來,或者画得出來的东西,肯定能做得一模一样!” 凝汐四下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每一件都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 “这又是什么?”凝汐拿起一个物件仔细地看了起來;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手牵着手,似乎在一路同行。想起自己刚刚绣好的荷包,正好印证了上面的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夫人喜欢这个?”伙计问道。 “喜欢是喜欢,只是这个只能看不能用,他未必会喜欢。”凝汐思索着。 “要想实用一点,也不难。”伙计拿出一对儿杯子道,“可以把小人镶在杯子的把手上,一男一女,正好凑成一对儿。买这种杯子的挺多的,还有人定做全家福的,一整套,很有意义啊。” “他房里的杯子是少一些,倒是需要。”凝汐嘀咕着,也有些好笑,杯子都被他砸得差不多了。 “那就定做一对儿吧!”凝汐道,“就这样的一对儿小人儿,还拉着手,把两个杯子也合并在一起。”凝汐拿起东西比划着。 “沒问題,保证做出來。”伙计应和道。 吩咐好了一切,她突然想起一事。摸了摸腰间,还好,刚刚绣好的荷包带來了。扯下荷包,递给伙计,说道:“想办法把这个挂上去,让它看起來是一体的,别太突兀了。” 伙计接过荷包,笑道:“放心吧,夫人,一定做好。” 走出瓷器店,凝汐和如锦又逛了逛,看了看料子,选了几身衣服。凝汐还想给于睿做几套衣服,碍于沒有带來尺码,便只买了料子,打算回去再做。 “你啊,给他买得东西比你自己买得都多,”如锦调侃道,“身边有个男人,就是不一样呢。” “姐姐又取笑我。”凝汐羞赧地说道。 “哟,脸都红了。”如锦笑道。 “哪有。”凝汐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啊,姐姐笑话我!”想起自己被调笑,便轻轻地捅了如锦一拳。 “有脾气了。”如锦笑着回敬了一拳。 一路走,一路笑,很快回到了都统府。如锦看着笑容灿烂的凝汐,不禁有些心酸。家族败落,又同时被朋友和爱人背叛,还能这么开心,也只有汐儿能做到了。若是换了她,指不定会什么样子。 但愿她的努力能有回报,但愿三少爷能重新念起她的好。如锦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回去以后再多抄写几本佛经吧,为了她,也为了自己。 跟在后面的念儿微微一笑,自己每天陪在她身边,眼见她被折磨得心力交瘁。这些日子被那么多事情压着,格格难得这么开心一会儿,只愿这份开心能永远保持下去。 回到熟悉的庭院,她看向天空,朝太阳微微一笑。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后半生要停留的地方。以后,她要好好经营这个家,她相信,只要她努力,一切都会好起來的。 几个女人各怀心事,但初衷的一样的,都希望悲伤快点过去,幸福从此到來。但现实会让她们如愿吗?上苍每天都在看着人间的一幕幕悲欢离合,若是会同情,那么人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 ------------ 七十四、又一次冲突 “格格,常大哥求见。”念儿來报。 “让他进來吧。”凝汐泯了一口茶,说道。 常升走进來,说道:“格格,您吩咐的事情属下查了一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凝汐放下茶杯,问道。 “当时参与此事的人都不在了。那几个婆子回到乡下之后,沒几天就都病死了。轿夫也找到了几个,但找到的那几个人都不知情。据那些人回忆,由于是办喜事,人特别多,两家的下人互相又不认识,混进來生人也不是不可能; 。” “那钱家呢?”凝汐问道,“这事儿对钱家也是有好处的,你有沒有从他们那边调查?” “属下查过了,”常升道,“钱家小门小户,那会儿还不像现在这样有钱有势。况且,梅福晋和三少爷那时对这场婚姻也是不满,两家在成婚之前根本沒啥联系。”常升压低了声音,“钱老板对这个婚事倒是很满意,以钱小姐的身份,能嫁给包衣已经是高攀,更别说三少爷是正经的八旗子弟了。所以,属下觉得,钱家完全沒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还有其他什么证据吗?”凝汐继续问道。 常升摇了摇头,说道:“参与此事的人都死得太巧,很显然有人在毁灭证据。属下找到了其中一个婆子的家人,听邻居说,他们一家本是穷苦人家,自从在都统府当差的嬷嬷去世以后,他们家里就搬进了新房子。 “一下子哪來这么多钱?若不是做了亏心事……”凝汐思索着说道,“不过,能给那么多钱,应该不是三少爷的作风。” “钱应该是梅福晋给的,那些证据也应该都是梅福晋摸干净的。”常升道,“三少爷身边的人属下都认识,听描述不像是那些人做的。除非他们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 “你继续去查。”凝汐吩咐道,“你负责去外面,再告诉林源,让他盯着那个阿豪,他应该算是活着的唯一知情人吧。” “格格放心,属下一定仔细调查。”常升道。 “格格,”常升一走,念儿便说道,“派去睿星阁的人刚刚告诉奴婢,沒发现三少爷有什么女人。” “难道嫣然骗我?”凝汐有些疑惑,“不过话说回來,若是沒有女人,他怎会这般对我?” “奴婢也不解,”念儿道,“格格有心为少爷纳妾,若是真有女人,他为何不纳了回來?难道以为格格会伤害她不成?” “还是让她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随时告诉我。”凝汐道。 “格格,刚刚有人送來了这个。”澜儿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进來说道。 念儿接过,掀开看了一眼,说道:“这应该是瓷器铺老板送來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做好了。” 凝汐拿起來看了一眼,只见杯子上的一对儿璧人,很是精致。凝汐绣的荷包被挂到了把手上,浑然一体,一点也沒有突兀,反而给这杯子增添了一丝生气。 “手真巧,银子付了吧?”凝汐问道。 “已经付过了,花了一钱银子。”念儿道。 “如此精致的做工,也值了。拿到我房间藏好吧。”凝汐说着,随即苦笑了一下,又说道,“算了,不藏也罢,反正他也不会來的。” “格格……”念儿有些动容,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我又失言了,是不是?”凝汐笑了笑,自己不该伤心的,毕竟已经下决心努力挽回了; “格格已经尽力了,沒什么可后悔的。倒是他,”念儿安慰道,“若是格格有一天彻底死了心,全怪他无情无义。” 傍晚,予睿依然派了阿豪过來。凝汐走过去的时候,于睿已经独自一人开始吃上了。 “若是我不來,你是不是吃完就把东西撤下去了?”凝汐冷眼看着他,问道。 “当然。”予睿头也沒抬地说道。 一餐无话,凝汐依旧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吃完了,想起之前下的决心,凝汐笑了笑,拿起了量衣服的绳子便在予睿身上比量起來。 “你干嘛,别碰我!”予睿一下子闪开來,“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是我的夫君,我就碰你了怎么了!”凝汐脾气又上來了,伸出手去抓予睿的手來。 于睿轻巧地一躲,手藏在袖子里,就是不肯拿出來。凝汐好不容易抓了一只袖子,却被于睿一下子甩了开來。凝汐一个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凝汐吃痛,忍不住“啊”地叫住了声。予睿看了倒在地上的她一眼,不但沒有伸手去扶,反而轻蔑地说道:“你给我装!你装啊!” 念儿赶过來,忙扶起凝汐。只见凝汐的手掌已经擦破了皮,冒出了点点鲜血來。念儿忍不住把凝汐的手举到予睿的眼前,嚷道:“你看看,好好看看,这像是装的吗?” “主子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予睿呵斥道。 “你就会拿念儿出气,是不是?”凝汐厉声说道。 “少爷,梅福晋让您过去一趟。”阿豪走进來,说道。 凝汐看了予睿一眼,突然冲到了阿豪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格格?”念儿惊呆了。 “福晋?”阿豪捂着脸,怔怔地说道。 只有予睿沒有任何反应。凝汐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说道:“你骂过念儿两次,阿豪的一个巴掌应该抵了吧?先去见你额娘去吧,回來我们再慢慢算账,我在这里等着。” 予睿瞪了他一眼,拽了阿豪走了出去。 “格格,真要在这里等着吗?”念儿试探着问道。 凝汐打量着四周,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这屋子里的摆设换了不少,若不是今天仔细观察一番,还真不知道他的喜好变化这么大。” 走到窗前,却见嫁过來时,她放的那几盆夜來香早已不见踪影。她苦笑了一下,早该猜到的,这个人连她都不在乎了,更不要说她送來的东西了。 只可惜了这几盆花,当时迁居时应该带走的。凝汐手扶着墙壁,刚刚擦伤的地方传來了隐隐的疼痛。这不算什么的,心里面,要疼痛千百倍。 ------------ 七十五、死心 到了深夜,予睿才回來。 凝汐沒有一丝睡意,见予睿走了进來,她便迎了上去。予睿冷眼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不回去?” “我有话和你说。”凝汐道。 “大晚上说什么啊,”予睿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快回去吧。” “不行!”凝汐拦在他面前说道,“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这般对待我?” “快回去吧。”予睿伸手要去推她。 “你可以推我,不过你若是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睡觉!”凝汐说着,向念儿使了个眼色。念儿递來一支箫,放到了凝汐的手中。 “乐器什么的,我可是从來沒听过。吹得难听了,可别见怪。”凝汐冷笑着,把箫放到嘴边。 “好啦,别胡闹了。”予睿伸手去夺那支箫,却被凝汐躲过。 “说清楚!”凝汐质问着,语气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其实你人挺好的。”予睿道。 “只是我们不合适,对吧?”凝汐冷笑道。 “说什么呢?”予睿反问道。 “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分手的借口。”凝汐道。 “沒想和你分开。”予睿道。 “那你为何这般对我?”凝汐又问了一遍。 “我……我……”予睿觉得自己被逼到了死胡同,只好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你我到底适不适合做夫妻。” “原來是这样,”凝汐微微一笑,故作轻松道,“那你直接说出來就好,何必苦苦隐瞒?” “只是,”予睿觉得既然话已出口,索性都说出來,“我思考的结果,一直是偏向不合适。” “那你是打算休了我了?”凝汐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自己也不知道,听了这话自己为什么沒有一点发火的打算。 “容我再想想吧,想出结果会告诉你的。”于睿道。 一时间凝汐不知该说什么,正思索着,却听林源敲门道:“格格在这里吗?” 凝汐停止了思考,看向门口。念儿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见林源说道:“格格,嫡福晋让您把佛经送过去。” “居然把这件事忘了,念儿,随我回去。”凝汐平静地吩咐道。 “是,格格。”念儿应和道。 见过了嫡福晋,回到浣溪居。独自躺在床上,她的脑海里回荡着予睿说得话:“你我不适合做夫妻!” “不合适!” “不合适!” 她脑子里越來越乱,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予睿不要她了,予睿要休了她! 泪水无声地滑下,沾湿了枕巾。她沒有去管,好半天才恢复了一丝神智,伤心也逐渐变成了愤怒:既然想分手,两个月前她提出的时候为什么不分?既然不合适,当初婚礼时偷换新娘的时候怎么合适了? 是啊,她不能这般任他摆布,她不要再去讨好这个无情的男人!这样想着,泪水再次滑落,真的要分开吗? 沒有睡意,摸索着下床,找夜壶好几次。依稀记得,予睿初次向她表白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一直睡不着,借口喝水喝多了。这才过去一年,这么快就物是人非了吗? 索性坐到冰凉的地面上,把脸埋在腿上,她痛痛快乐地哭了一场。沒有声音,沒有言语,原來,沉默才是最大的哭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念儿走进凝汐的房里,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凝汐倒在了地上,已经睡着了; “格格!”念儿拍了拍凝汐的胳膊,“格格怎么睡在这里,到床上睡吧。” 凝汐睁开惺忪的睡眼,任凭着念儿把她扶到了床上。再次闭上眼睛,她脑海里再次浮现起予睿的话:“我们不合适!” 强迫自己再睡一会儿,可满脑子的声音时刻在提醒着她:这里她再也住不下去了,予睿要休了她,要把她赶出去。 即使要走,也要她自己走,她要守住自己最后的尊严。下定了决心,她吩咐道:“念儿!念儿!” “格格有何吩咐?”念儿走进來说道。 “两个月前我要你替我整理嫁妆,这会儿银票都在吗?”凝汐坐起來,问道。 “还在,都收着呢。” “好,你检查检查有什么落下的,或者我平时不怎么用的,都拿去换成银票吧。”凝汐道。 “是,格格。”念儿回了话,转过身,猛然又回过头,如梦初醒一般,“格格这是要……” “沒错,我要离开。”凝汐淡然道,“昨天他说的那些话,你应该也听到了。这会儿不走,难道要等着他赶我走吗?” “既然格格决定了,奴婢这就去收拾。”念儿应和道,“只是,他倒不像有休妻的打算。” “我太累了,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君既无心我便休,这句话一点都沒错。”凝汐说着,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 再次去请安,凝汐沒有表现出丝毫要离开的决心。倒是嫡福晋看她脸色不佳,关心了几句,也沒作多想。 请安过后,凝汐和如锦结伴同行。走出漪莲苑,凝汐一眼瞥见门前那座假山,,那个里面有个凉亭的地方,也是她和……那个人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 “姐姐进过假山里面吗?”凝汐问道。 “假山里面?”如锦诧异道,“这里面可以进人吗?” “姐姐有事沒事可以进去看看,这里面嫡福晋不常來,倒是个清静之地。”凝汐凄然一笑。 “汐儿,你好像有些不对。”如锦正视她道,“刚刚额娘说你脸色不佳,我就觉得你有事情沒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凝汐四下看了看,不着痕迹地把如锦拉到了离漪莲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道:“姐姐,我和三少爷大概回不到从前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这里。” “什么?”如锦惊呼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凝汐信步走着,目视着前方,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他说我不适合做他的妻子,他要休了我。” “别听他瞎说,”如锦愤然道,“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哪里配不上他,要说配不上,也应该是他配不上你。” ------------ 七十六、荷花池边 “我只是不想再委屈求全了,”凝汐道,“这些日子,我竭力想维护这段感情,最终却是要被休弃的结局,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但他那句话敲醒了我,让我不得不走。他这个人,不值得我付出全部的感情。” “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也不好说什么。”如锦叹了口气,“但我觉得,他的话可能不是你想象得那个意思。” “不管是不是,我也不想再和他耗下去。这么多天他怎样冷落我,你也看到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荷花池。凝汐想起之前因为他,在初春之时自己跳入了冰冷的水中,便讽刺一笑。那会儿,他们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么僵,他尚且这样待她。自己那会儿是怎么容忍他的坏的呢? 水面上泛起了氤氲的雾气,很冷,有的地方还覆盖着薄薄的一层冰。凝汐紧了紧披风,不禁又走到了凉亭中。 凝汐找个位置,想要坐下來,却见一本包着粉色书皮的书放在了上面。凝汐拿起书,讽刺一笑,扬手抛入了池中。 “汐儿,你这是做什么?”如锦伸手去阻止她,却慢了一步。凝汐看了她一眼,一脸不屑地说道:“这书是那个人的。”犹记得,这本书还是几个月前她替他买的。那会儿予睿需要这本书,就让她出门的时候帮他看看。买了书以后,她特地弄了个粉色的书皮,算是开个小小的玩笑。只是予睿却沒有笑。 予睿接到书的时候,还特地说了声谢谢。那会儿她虽然也感觉到了他的生疏,却也沒作多想。隔膜,那会儿就有了吧?还是,那会儿他已经厌倦了她? “一会儿他找來怎么办?”如锦见她不语,忍不住问道。 “找來就找來,”凝汐负气似的说道,“我就说我给扔水里了,他能把我怎么样?”天天说忙,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庄子上吗?倒有时间來荷花池游玩了,还真是忙。 “这么做怎么也不太好。”如锦有些担心。 “坐下吧。”凝汐拉了她坐在身边,自己也坐了下來,“來这里是散心的,若是被那些碍眼的东西添了堵,可真是不值呢。” 正说着,予睿带了一大群朋友走了过來。凝汐别过头去,不愿理会。她看向如锦,低声说道:“和我说点话吧,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让我不去看他……” 如锦会意,却一时间找不到话題。凝汐悄悄地用余光看向予睿,只见他已经來到了凉亭中,正一步步走近。 “奇怪,书哪去了。”予睿嘟囔着,又看向坐在那里的凝汐,便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问道:“喂,有沒有看见这里有一本书?” “你自己找去!”凝汐瞪了他一眼,嚷道。末了,还嫌恶地拍了拍刚才予睿摸过的肩膀,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凝汐这一嚷,把一旁的如锦也吓了一跳。予睿更不用说了,一脸尴尬地看着她。他听到身后的朋友们隐隐的笑声,为了维持面子,他也笑了笑,带了众人转身离开。 “等等; !”待予睿走出了一段距离,凝汐突然站起來,语气也恢复了平静,“书在水里了,想要自己下去捞好了。”说完,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拉着如锦径自离开。 走了一会儿,待她再也看不见荷花池,便故作轻松地笑笑:“姐姐,刚才我表现得怎么样?是不是让那个人很丢面子?” 如锦叹了口气:“你呀,也太沉不住气了。不过,我看三少爷倒沒觉得丢人,反而笑得挺开心。也许,他只当你是开玩笑吧。” “是吗?”凝汐的眸色暗了下去。“不会的,他很爱面子的。”她自语道。 “汐儿,别这样。”如锦拉着她的手说道,“如果难受,就发泄出來吧。要不我们去轩纨阁,那里沒有别人,你尽可以吵尽可以闹,我愿意听。” “向无辜的人胡乱发脾气,我最讨厌这种事了。”凝汐摇了摇头,“更何况,是一心待我好的人。” “那也一起过去吧,我陪你说说话。对了,我们那里新來了个厨子,你中午就留下來吃饭好了,也好尝尝他的手艺。” “有美食,我当然要去了。”凝汐笑道。 中午,如锦特地让厨子多烧了几道好菜,可惜凝汐沒吃几口便吃不下了。凝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最近胃口不太好,什么也吃不下。” 吃过饭,凝汐便起身离开,说要回去午睡。如锦沒有拦她,目送着她离开。 浣溪居。 一走进院中央,凝汐就看见澜儿和芷儿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忙什么。示意念儿噤声,她悄悄地走了过去。看清二人手中的东西后,她顿时呆住了:“优儿!” “格格!”澜儿和芷儿吓了一跳,忙要请安。凝汐看出她们在为优儿包扎伤口,便示意她们继续,然后问道:“优儿它受伤了?” “回格格,”芷儿剪下最后一段绷带,“刚才奴婢一出门,就看见优儿倒在院中央,腿已经受了伤。奴婢便和澜儿自作主张,给它处理了一下伤口。” “想不到,你还会回來。”凝汐接过优儿,轻轻地抚摸着它身上的羽毛,“你也因为他,才满身伤,对吗?” “格格,千万不要这样想。”念儿忍不住劝道,“格格和它不一样。” “都是曾经陪在他身边的,都被他厌倦了,怎么会不一样?”凝汐凄然道,随即收敛了神色,向澜儿吩咐道,“把它送到之前的笼子里吧,好好照顾着。” 澜儿接过鸽子,刚要离开,却又被凝汐叫住了。 “把笼子放到我房间里,由我來亲自照顾它。”凝汐道。 回到房间里,凝汐只觉得浑身疲惫。她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念儿,只想静静地待一会儿。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起身走向优儿的笼子,却见优儿睡着,眼睛闭得紧紧的。轻轻地给它翻了个身,看看它的伤口。却见那条未受伤的腿上,还绑着一封信。 ------------ 七十七、流泪 解下纸条,只见上面是个女子的笔迹:“优儿不肯好好吃东西,想必是和你有了感情,还是交由你照顾吧。” 落款是黄羽绫,曾经见过两面的女子; 。对于她,凝汐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看來优儿应该是在路上受得伤。想了想,她拿起笔,准备写回信。 刚写了个问候语,她的笔悬在了半空中。她丈夫李如春和予睿共同在庄子上做事,她也经常來庄子上。那么,她会不会知道予睿变心的原因呢? 顾不上难为情,她忍不住写道: “羽绫姐,汐儿有个不情之请,姐姐若是知道,请告诉我。自从省亲回來,一切都变了。他待我再也不复从前的恩爱,反而开始厌烦,处处躲着我。一开始他是不肯主动找我,连我滑了胎都不知道。我问他,他就说,他不主动找我我就不肯主动找他吗?那好,我主动找他,可他非要气我,不肯搭理我。见了面,他也不主动说话,问他,他就说他话少。那好,我來找话題,可我说话他总是一句话噎死人。我实在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甚至想到给他纳妾……” “啪!”一滴泪一下子打湿了纸,上面的字顿时晕开,墨迹也粗了起來。“啪!啪!”又一滴,又是一滴。泪水决堤,渐渐模糊了双眼,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只能看到白色当中斑驳的些许黑点。 胡乱擦了擦眼泪,眼前又恢复了清晰。她继续写道:“变了,一切都变了。不仅仅是予睿,还有绣文,曾经很好的一个朋友。她不仅仅突然疏远了我,还杀了我的孩子,我好恨,却什么也做不了……”她握着笔的手开始颤抖,却努力地抓着。视线又一次模糊,她沒有去擦,却睁大了眼睛,努力地看着、看着。尽管手沒了力气,尽管再也看不清自己在写什么。 直到笔从手中脱落,“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沒有去捡,也沒做其他,只是任凭泪水不断地流着、流着。 突然,她伸手擦了擦眼泪,然后一把抓起刚刚写好的信,伸向旁边的烛台……扔到火盆里,她蹲下來,默默地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纸由白变黑,最后化成了灰烬。 对着镜子擦去了泪痕,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朝门外喊道:“念儿,进來!” “格格,什么事?”念儿走进來道。 “准备好热水,我要沐浴。”凝汐平静地说道。 “是,格格。”念儿道。 全身泡在热水里,凝汐感受到一阵暖意。身上的暖意与心底的凉意相碰的瞬间,鼻子酸了起來,泪水再次涌出。她连忙闭上眼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念儿,芷儿,你们都出去,在门口守着就好。” “格格?”念儿有些不放心。 “出去!”凝汐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变了,便故意简短地说道。 念儿和芷儿对视了一眼,只好悄悄地退了出去。 掬起一捧水,抛到脸上。滚烫的液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真好,这样真好。 这次沐浴,似乎比以往更要漫长。直到水渐渐变凉,她才依依不舍地从木桶中走出來。她觉得,这一次,她彻底地洗去了身上的霉运和晦气,以及眼泪; 穿上白色的袭衣,擦了擦湿淋淋的头发,猛然听到窗户传來一阵响动。抬头一看,是一只满身大花的小猫,正站在窗台上四处张望。 凝汐沒有叫喊,也沒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它。小猫看见了凝汐,也不害怕,跳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桌上裁好的白纸顿时散落一地。 凝汐依旧沒有动,她默默地看着小猫踩着那些纸张走到了她身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衣服下摆。 慢慢地蹲下來,轻轻地抚摸着小猫身上的毛。她的眼睛里又一次噙满了泪水,手上的动作也越來越轻柔。小猫轻轻地舔着她的手指,她闭上眼睛,不再让泪水流出。你是上天派來安慰我的,对吗? 门外。 “这会儿过來干嘛?”念儿拦在了常升和林源面前道。 “刚刚有只野猫往这个方向跑过來了,你们看见了吗?”林源对念儿和芷儿道。 芷儿朝窗子扫了一眼,指向最远处的那个窗子道:“不会是进格格房间里了吧?刚才窗子明明都是关着的。” “应该沒过來吧?”念儿狐疑道,“格格最讨厌猫了,若是进了她房间,怎么会一声不吭啊?再说了,这是二楼,它怎么跳上來的?” “念儿姐,”芷儿附到念儿耳边,悄声说道,“格格洗了这么久都沒有动静,实在让人担心,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吧。” 念儿一听,觉得有道理。她也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碍于格格的吩咐,再加上格格受了打击,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就乖乖地守在了门口。这会儿听芷儿这么一说,她也忍不住担心了。 “你们背过身去,”念儿对常升和林源命令道,随即又转向芷儿,“你留在这里挡着他们,我进去看看。” 念儿走进去,顿时惊呆了。只见凝汐一身白衣,披散着湿淋淋的头发,正蹲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那只小猫。 “格格,你在做什么呢?”念儿走过去问道。 “念儿,”凝汐抬起头,眼睛还有些微红,“你看它多可爱啊。” 念儿呆在原地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说,格格,你不是讨厌猫吗? “喵!”小猫叫了一声,从念儿身边跑了过去,直奔门外,然后消失不见。 凝汐站起來,一脸爱意地看着猫儿走远。然后,她轻轻地弯下腰,去捡拾被猫弄掉的纸张。 “格格,我來吧。”念儿走过去道。 “不用了,”凝汐微笑道,“你看,它还印上这么多小梅花,多好看啊!” 捡起所有的纸,凝汐折了许多纸鸢。小时候,她最喜欢玩纸鸢了,每天都要缠着慧儿和她一起玩。可惜折纸的方法慧儿怎么也学不会,后來索性是她每次折了一大堆给慧儿玩。 ------------ 七十八、消愁 还是未嫁时好啊,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家,嫁到别人家里?这样想着,凝汐觉得自己的眼睛又湿了。 生生把泪水逼回眼眶,她闭上眼睛,背过身去,不让念儿看到自己的失态。看到窗口刚刚被猫儿撞开的窗户,她心里一动,拿了纸鸢來到窗前,一个个地抛了出去。 念儿走过去,拿了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眼看着纸鸢一个个飞远,在半空中盘旋一下,便落到地面不动了。 凝汐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口,望向窗外许久。 走了,都走了,这段不该有的爱情,是不是也该结束了?她冷冷一笑,是啊,还在执著些什么?就像这些纸鸢,即使它们飞得再高,最终还不是逃不过落下的命运。而那些落下了的,即使再挣扎,也再无力飞起,如果不离开,只会被当成垃圾扫走。 若是再抱有一丝幻想,自己恐怕还不如这些纸鸢吧?至少它们是死物,沒有情感,心也不会痛。泪水充满了眼眶,再也无法停留,忍不住再次滑落,她沒有去擦,反正这里有风,很快就会被吹干。 “格格,外面凉,别站在这里了。”念儿说着,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感觉到泪水干了,不会再流了,她才转过身,却不敢正视念儿。头发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她走到桌前坐下來,倒了杯茶自己喝了起來。 “念儿,”感觉到声音不会再沙哑,她吩咐道,“去告诉今天当值的,让他们好好守着门,谁也不许放进來!”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自己说这个不是多余吗?明明知道他不会來的。 “是,格格。”念儿心知凝汐所指,便退了下去。 晚上,吃过晚饭,她让念儿给她准备了几壶酒。念儿有些不放心,想要说什么,却被芷儿拉住了手。出了房门,芷儿悄悄告诉她,让格格好好发泄一通,总比她现在这样故作镇定要好。 拿了酒,念儿退出房门,命令所有下人好好守着门,毕竟一个格格独自在屋里喝酒总归不好。 倒了一杯酒,举到面前。酒的腥味蔓延到鼻子里,让她有一丝的犹豫。曾经她讨厌的味道,此刻却成了消愁的良药。就让她放纵这一回吧,就这样醉一次,梦一次,梦醒之后,她便不再爱他。从此,他们一刀两断。 酒一杯又一杯的下肚,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不分明。墙壁,天花板,书桌,这明明是自己的房间,怎么有了重影,还在摇晃,是地震了吗? 想要站起來,腿却不听使唤。勉强走了一步,便一下子栽倒在地。念儿闻声走进來,见此情景,忙扶了她起來。好在凝汐沒有受伤,只是神智有些不清楚了。 “格格,奴婢扶您去睡吧。”念儿搀着她,说道。 凝汐勉强睁开眼睛,神色迷离地说道:“这里是哪里,怎么这么冷?” “格格,到床上去吧,奴婢给您盖上被子,就不冷了。”念儿说着,把她扶到了床边。 凝汐刚坐下來,却听门口传來了予睿的声音:“汐儿,你在不在?” 念儿忙走出去,对守在门口的芷儿说道:“外面怎么了,不是让常大哥他们守着了吗?” “楼下那些人是守得好好的,只是三少爷进不來,就大喊了几声。”芷儿朝楼下望去,说道。 “早怎么不來,这会儿格格不想见他,他倒巴巴地跑过來了; 。”念儿看向楼下,朝予睿的身影瞪了一眼。 “吱,,”门开了,凝汐踉踉跄跄地走出來。 念儿忙扶住她。芷儿也走过來,扶着她另一边。凝汐冷眼朝楼下望去,却见予睿也在看着她。 “汐儿,我來看看你,让我进來吧。”予睿朝上面喊道。 “不需要!”凝汐声音冷静,和平时一样,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的醉态,“你回去吧,我不用你管!” “我是你的丈夫,进來看看你,也不行吗?”予睿一脸无辜地喊道,似乎不知道自己早已惹恼了她。 “丈夫?”凝汐冷笑道,“这两个字你居然好意思说出口!你不是说我们不合适吗?你不是想休了我吗?!” “我沒想休了你!”予睿喊道。 “你早就想了对不对?既然想分开,为什么两个月前不分?还真会选日子啊,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去了账房,一起看流星雨,我一直记得的日子,还有三天就是了。你非要选这会儿吗?” “我只是说说,沒想分啊!”于睿重复着刚才那句话。 “常升,林源,黄润,许江,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还不送客!”凝汐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不理会楼下的予睿,转身进了房间,让念儿紧紧地关上了门。 做完这一切,她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格格,”念儿悄悄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格格是醉着吗?” “我倒是想一直醉下去,”凝汐的语气恢复了常态,“只是不知怎么,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格格,你有什么打算吗?”念儿问道。 “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凝汐站起來,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让你忙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两个月前就差不多了,”念儿交代道,“今天让常大哥送去一些零碎的东西。” “还剩下些什么吗?”凝汐问道。 “有一些格格喜欢的,奴婢沒敢擅自做主,还都收在盒子里呢。”念儿道。 “都拿出來吧,明天让锦儿姐挑一件喜欢的。”提起如锦,凝汐的眼里带了一丝笑意。 这一天这么快就结束了,最难熬最痛苦的一天,很短呢。凝汐微笑着握紧了拳头,都说失去爱人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至少要一个月才能走出阴影。但今天是第一天,她已经能够做到勇敢面对,不再去想,相信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吧?予睿,今天为了你,我已经把泪水流干。从此,我不会再为你流下一滴眼泪,因为,,不值得! ------------ 七十九、潜回 第二天,入夜。 月黑风高,三个侍卫打扮的人从都统府走出來; 。远远看去,三个人中,只有一个高大威猛,另外两人明显要比他矮上一截。 走出一段路,待再也看不见都统府大门时,高个子终于开口了:“我说格格,有什么事情让属下送信就行了,非要冒这个险吗?念儿姑娘你也是的,也不知道劝着点儿。” 另外两人抬起头,赫然是凝汐和念儿! “这么大的决定,我总要亲口去跟阿玛额娘去说才安心。”凝汐道,“再说了,反正我也快离开了,即使被发现了,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王爷和福晋那么疼爱格格,这次格格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们哪里会管这些,沒事的。反正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啊?”念儿也附和道。 “我算是怕了你们了,”林源转向念儿道,“格格的命令我自当是遵守,可你呢?放着你们家阿升不用,冒险的事情让我來?” “常大哥比你沉稳,要是听说要这么冒险,他肯定出言反对。”念儿道。 “喂,我就不沉稳吗?”林源不服气地说道,“格格,你说我不沉稳吗?” “还真……不。”凝汐故意拖长了音。 “格格也欺负我。”林源佯怒道。 “本來就是事实嘛!”念儿白了他一眼道。 凝汐看着他们这样拌嘴,忍不住笑了。 念儿扫了她一眼,见她难得笑了一次,心里满是欣慰。看來自己沒有阻止格格还是正确的。 由于景郡王早已被贬为庶民,因此门口几乎沒人把守。几个人很顺利地走了进去。进了内室,凝汐一见阿玛额娘,忙摘了帽子跪在了他们面前。 “汐儿?”奕谦和福晋顿时惊呼起來。 “阿玛,额娘,”凝汐跪在那里,诚恳地说道,“请原谅汐儿自作主张,今天擅自回府。不是汐儿不愿意守规矩,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快起來!”福晋走到她面前,亲自扶起她,看着她的脸,福晋有些心酸地说道,“汐儿瘦了。” “什么事情,要偷偷跑出來?还穿成这个样子,不怕被人看见?”奕谦嘴上说着,语气沒有一丝严厉。 “阿玛,额娘,汐儿有一个决定,想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凝汐看向他们说道,“汐儿想和离。” “决定了?”奕谦问道。 “还要听从阿玛额娘的意见。”凝汐道。她知道,既然阿玛当初让都统爷立下了字据,就不会反对的,只是免不了一番训诫了。 “既然你决定了,我们就沒有意见。”福晋动情地说道,“这些日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既然觉得痛苦,离开也是个明智的选择。” “阿玛,额娘,你们同意了?”凝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说有字据做保障,她依旧不敢相信他们会这么爽快地同意; “汐儿,”福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还有舍不得吗?自从你省亲回到都统府,你每一天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啊?如果你再次心软,继续留在那里,你那种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啊!” “是啊,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凝汐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有的不是不舍,而是不甘心。”福晋道,“不甘心被厌弃,这也许不是喜欢。可是,不管你如何决定,你一定要过得比他好,这才是王道。” “果然是我的女儿,真是像我。”奕谦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相信这对你來说绝不是一种打击。以后的日子,你还要靠这个作为动力。” “谢阿玛额娘,”凝汐脸上流露出一丝欣喜,“既然你们不反对,那女儿就回去准备了。” “回來吧,你的房间还为你留着。我这就派人再好好打扫一番,让你住进去。”福晋握着她的手说道。 “还有一件事。”奕谦走到她们面前说道,“汐儿,知道当初阿玛为何要跟他们提和离这一条吗?” “阿玛早就看出,予睿不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对吗?”凝汐猜测道。 奕谦摇摇头,说道:“一眼看出人品,我可沒那个本事。那会儿看你喜欢他,就沒和你说。他是庶出,说句不好听的,等安成不在的那一天,有二少爷那个世子在,你说那个予睿能分到多少财产?他自己也沒有养你的本事,那个破庄子只是交给他打理,又不归他所有。若是真的到那一天,以都统福晋和二少爷的性子,还不是把他直接赶出府。到时候你怎么办?难道你要靠嫁妆來养他吗?” “是啊,一点财产都分不到,沒准会流落街头,我跟着他图什么?”凝汐喃喃地说道。若是换了一年前,不,半年前就够了,自己听到这话,一定会决得阿玛庸俗。可是,经历了背叛之后,她已然明白,感情什么的都是虚幻,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自己跟了他一年,什么也沒得到,却弄了满身伤。以前,自己以为只要有真心有感情,什么都不重要。她实在太天真了。此刻,她有些理解那些为了钱勉强嫁给不爱的人那些女子了。她甚至有些羡慕她们,即使她们沒能得到男人的真心,至少得到了钱财,也不是白嫁一场。可她呢,钱财和真心,她一样都沒得到。 告别了阿玛额娘,凝汐跟着林源和念儿踏上了归途。走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还要回到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吗? “格格,不回去吗?”感受到凝汐的脚步慢了下來,念儿忍不住问道。 “我不想回去,”凝汐道,“要不你们陪我走一会儿吧。” “可是,这会儿太晚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再说,格格是偷着跑出來的,若是晚些回去,恐怕被发现了。”念儿说着,抬头望了望天空,连星星都沒有,有什么可看的? “有你们在,我怕什么?”凝汐冷笑道,“阿玛额娘都同意和离了,现在走不走只是时间的问題,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 八十、碰面 “那格格可别走太远。”林源道。 “就在附近走走吧。”凝汐道,“哦,对了,还有那一百两银子。念儿,回去后让三少爷尽快把银子凑齐,好让我早点离开。”她和他,只剩下这个了吧? “奴婢明天就和阿豪说。”念儿道。 “这边是去庄子的路,就走这边吧。”林源道,“走这里也熟悉些。大晚上的,三少爷应该不会來。” “好。”凝汐应和道。只要不回都统府,去哪里都无所谓。 凝汐和念儿并排而行,林源和平常一样,远远地跟在身后保护她们。走了一会儿,凝汐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禁停住了脚步,眼前那人不是予睿又会是谁? 予睿显然也看到了凝汐,快步走向她。凝汐躲闪不及,忍不住回头喊道:“林源!林源; !” “格格!”林源箭步冲过來,挡在了凝汐面前,对予睿道:“三少爷,对不住了。” “你在做什么,还不让开!”予睿呵斥道。 “属下的主子是格格,不是三少爷。”林源平静地说道。 念儿忍不住想拍手叫好,这话她早就想对那个负心汉说了。只可惜一直沒机会。 “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予睿逼近了一步,手抓向林源的手腕。 “谁要你客气了?”凝汐反问道,又转向林源道,“你也无需对他客气,反正这个人,很快就和我沒关系了。” “你什么意思?”予睿呆住了,忍不住放下了手。 “你很快就知道了,”凝汐慢条斯理地说道,“哦,不对,应该是整个都统府很快就知道了。”说完,转身大步走开。 “你把话说清楚。”予睿再次冲过去,这次却被林源抓住了手腕。反手抓着他,林源忍不住看向凝汐。凝汐回过头去,向林源点了点头。林源便把予睿手腕一扭,摔倒在地。 “真是活该。”走出一段距离,念儿回头看看刚爬起來的予睿,心里满是快意。 凝汐依旧向前走,沒有回头,什么话也沒说。 回到岔路口,不得不走向回都统府的方向,凝汐停在原地,索性不走了。想起刚刚阿玛说的话,忍不住说道:“他们做长辈的,果然比我们考虑周全。” “也多亏了王爷,要了张和离书,让格格有了退路。”念儿道。 “是啊,当时我怎么就沒想到,他一个庶子,连个经济保障都沒有,就一个不属于他的破庄子。我还傻乎乎地为他求情。若是那会儿和离了,现在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都是命,谁也说不清。”念儿感叹了一声,却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背离了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念儿向凝汐使了个眼色,凝汐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沒错,是予睿。 “他刚刚有沒有听见?”凝汐压低了声音,狐疑地问道。 “应该听见了吧?”念儿道,“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林大哥,你看见了吗?” “我要是看见了,哪里会不告诉你们。”林源耸耸肩道。 “沒事,反正我听到他和阿豪讲话也是好几回了,被他听到一次,算是礼尚往來吧。”凝汐冷笑道。 又走了一会儿,凝汐有些倦了,才决定回去。眼看要到都统府,凝汐远远看见予睿等在了那里。念儿白了他一眼,哼,以前想见你的时候怎么也不出现,这会儿倒阴魂不散了。 “汐儿,一起回去吧,好久沒有一起散步了。”予睿走到她面前,说道。 林源拦在凝汐面前,一脸警惕地看向予睿。凝汐冷冷地说道:“不必了,你走吧; 。” “还是一起吧。”予睿上前一步,却被林源死死地盯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林源整天嬉皮笑脸的,沒想到真正当值起來却是这么严肃。 心里打了退堂鼓,他忍不住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他突然觉得,自己恐怕要和她渐行渐远了。 第二天早上。 “什么,你要离开?”听了凝汐的陈述,颂莲忍不住惊呼道。 “汐儿心意已决,还望阿玛额娘成全!”凝汐说着,双手把字据奉到他们面前。 “是予睿这小子做错了什么吗?告诉我,我为你做主!”安成看了上面的字一眼,说道。 “是汐儿自己的决定,还望阿玛能够按照上面写得那样,放汐儿离开。”凝汐收回字据,决然道。 “想好了吗?和离可不是闹着玩的。”嫡福晋道,“夫妻吵个架,小打小闹的也正常,非要用离开这种方式解决吗?” “汐儿心意已决。”凝汐平静地说道。 “如果你阿玛额娘沒有意见,我也不能不让你走不是?”安成喝了口茶说道。 “谢阿玛额娘。”凝汐道,“汐儿会选个合适的日子离开,到时候再向二位拜别。”说完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唉,年轻人可真是的,有什么矛盾,非走不可啊。”安成忍不住叹了口气。 颂莲沒有答话,只是望向凝汐走出的那扇门,似乎她并沒有走远。 浣溪居。 “格格,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动身?”念儿问道。 “还少一样东西。”凝汐整理着银票说道,“说好得一百两银子呢?” “是应该要过來,”念儿愤愤地说道,“不过以三少爷的性子,他舍得拿出那么多钱吗?” “白纸黑字上写的,不想给也必须给。”凝汐说着,啪地一声扣上了箱子。 “奴婢已经和阿豪说了,不过看现在的样子,他沒有半点要拿银子的意思。”念儿道。 “明天就走吧,”凝汐道,“若是明晚他还不拿來银子,你就去账房直接去拿。”凝汐打定了主意。 “格格放心吧,奴婢尽快去办。”念儿道。 “先陪我去轩纨阁一趟吧,”凝汐站起來,眉头舒展了一些,“眼看就见不到了,趁着沒走,多去坐坐吧。” “是啊,也不知道格格走了,大福晋一个人该怎么办。”念儿说着,给凝汐披了件披风。 “可我一定要离开,终归是对不住她了。”凝汐神色黯淡下來。 ------------ 八十一、覆水难收 又是漫长的一天,夜晚,凝汐一个人整理着自己嫁妆的账本。夜深沉,凝汐的心里出奇地平静。以前觉得很难懂的账目,此刻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结果。 既然要离开了,她就要好好地活,她要比他过得更好,她要让他后悔!看着整理好的一切,她微微一笑。曾经那个有志向的女子又回來了,谢谢你伤害了我。 第二天,一切出奇地顺利。就连那些因为她失宠而对她漫不经心的下人,此刻也对她恭恭敬敬。凝汐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要离开了呢! 绣文带了丫头路过,远远看见凝汐,便轻蔑地笑道:“这是要被休了的人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游荡,就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侧福晋,都是要走的人了,别理她。”雨儿道。 绣文走到凝汐面前,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说。凝汐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让绣文心中一凛:失恋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吗? 傍晚,予睿依旧沒有把钱送來; 。念儿照凝汐所说,私自从账房里拿了一百两。拿齐了银子,凝汐见优儿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便写了张纸条:“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一百两银子我已经拿到了。分手吧。” “再说吧。我有点累,今晚不出门,就不去找你了。”予睿这样回答。 凝汐冷笑了一下,这是同意了,还是在逃避问題?她继续写道:“不管你來不來,分手已经生效了,你阿玛的白纸黑字,赖不掉。” 优儿飞出去,许久也沒回來。凝汐苦笑了一下,这算是正式分手了吧? 天渐渐地黑了下去,凝汐让常升去雇辆马车,自己去了安成那里向他们拜别。 从那里回來,凝汐拐去了轩纨阁。沒走多远,突然觉得胃里传來了一丝疼痛。自己这是怎么了,又吃坏了东西吗? “格格,你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念儿搀着她,忙问道。 “不用。”凝汐直起身子道,“不是很疼,应该沒啥大碍。” 念儿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沒事吧?” 凝汐一见是予睿,便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沒事。”说完快步向前走,想要甩掉这个人。 “你等等!”予睿快步追上她,抓住了她的胳膊。凝汐狠狠地甩开,嚷道:“放手!我们已经和离了,你别碰我!” “你这是要去哪儿?”予睿紧跟着她问道。 “少爷,请自重,格格马上就要离开了,现在她和你沒有任何关系了!”念儿拦在予睿面前说道。 “你让开,我和她有话要说。”予睿一把推开念儿,走到凝汐面前。 “你走吧,沒什么可说的。”凝汐说道。 予睿还要纠缠,却见予祥走过來,见二人在这里拉拉扯扯,便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一副了然的神情。凝汐有些难为情,她正色道:“你快离开,别在这里坏我名声!” “我怎么坏你名声了?”予睿有些急了。 “孤男寡女,大晚上单独在这里,成什么样子?”凝汐冷冷地说道,“更何况,两个人沒有任何关系。” “你不要一直强调‘沒有关系’,我们好好谈谈吧。” 凝汐犹豫了一下,觉得有必要谈一谈,便对念儿说道:“你先回去看看有什么沒收拾好的,待会儿马车來了先把行李搬上去,我随后就到。” “格格,你一个人……”念儿有些不放心。 “沒关系,只是谈话,想必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凝汐说着,看了予睿一眼。 予睿道:“那找个地方吧; 。” 不远处有一片空地,那里恰好有两个板凳,想必是有人刚刚离开。凝汐漫不经心地说道:“就这里好了。” 面对面坐下來,此刻,凝汐觉得自己的心境平和了许多,至少面对他的时候,不再有想吵闹的冲动。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凝汐微微一笑。 “你不许走,我不同意!”予睿直入主題。 “沒有用的,”凝汐道,“那会儿我说分手,就已经生效了。现在全府都知道我要离开这件事,你阿玛额娘他们都同意了。” “不行,我沒同意!” “你不是早就想休了我吗?这会儿我自己走,不行吗?”凝汐反问道。 “我收回那句话不行吗?”予睿不得已说道。 “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凝汐平静地说道。 “你非要走?”予睿脸上带了些愠色。 “留在这里,我一点儿都不快乐。不走怎么办?继续留在这里,忍受你的冷落吗?”凝汐反问道。 “我沒有冷落你。”予睿辩解道。 “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对我?”凝汐忍不住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題。 予睿低下了头,沉默片刻,他说道:“我和你沒有共同语言,就比如你说绣文的事情,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她真的那么重要,让你为了她宁可放弃我吗?”凝汐问道,依旧是心平气和的语气。 予睿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沒有放弃你。”顿了顿,他抬起头问道:“我们之间,该怎么办?你非要走?” 凝汐被他这么一问,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确实想走,再也不回來。虽说这些天他伤害了她千百次,可是此刻,她一点儿也不想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脑子飞快旋转,此刻,她只想尽快和他撇清关系,早早离开。 “记得你以前说过,”予睿见她不语,便说道,“你永远也不会逃离我身边,这辈子都是我的,怎么可以食言?” “你也说过你不会不珍惜我,你做到了吗?”凝汐反问道。 这次轮到予睿沉默了。 “既然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招惹我?”凝汐想起新婚之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耍计谋,调换新娘?” “你说什么?”予睿一惊,“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凝汐站起來道,“我早就知道,就在成婚的第二天,我在花园里听到了你和阿豪的谈话。” ------------ 八十二、离开 “那会儿你在保护我,才故意沒说的吗?”予睿问道。 “我后悔了当初的决定。”凝汐道。 予睿不知该说什么,想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反正我不许你走,留下來吧。” 凝汐打定了主意,便试探着说道:“要不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这段日子发生得事情太多了,你我都需要冷静一下。” “分开一段时间?你还是要走?”予睿不甘心地问道。 “难道还要这样每天在一起,互相折磨吗?暂时分开一下,对我们都有好处。”凝汐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理由。先离开了再说,至于要不要回來,还不是她自己说的算。 “你说‘分开一段时间’,具体是什么?” “看看是不是适合在一起。”凝汐解释道,“或许你我真的不合适,时间将给我们最好的答案。这段时间,你也许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我也许也会遇到,那就是造化了; 。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有和好的必要,你可以随时找我。”找我我也不会搭理你,她暗想。 “那要分开多久,是我说了算吗?”予睿问道。 “要不要回來,也要我同意才行。”凝汐道。 “也好,那分开的日子,你还是我的福晋。”予睿退让了一步。 “那不行,”凝汐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你一直不找我,我难道要等你一辈子吗?” “那如果有人问起來我们的关系,我该怎么说?” “就说和离了,有什么关系?”凝汐一副理所应得的表情。“再说,谁会这么无聊,闲着沒事打听别人的事情?” 予睿勉强地笑笑,又问道:“那以后有事情可以找你吗?” “当然。”凝汐简短地回答。 “那若是闲着无聊了,可以找你吗?” “你随便,反正我不会。”凝汐这样回答。 予睿笑了笑,便收敛了笑容。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凝汐,问道:“你还喜欢我吗?” 我不想喜欢你了,太累了。这样想着,凝汐却说道:“我不知道,为了离开,这几天一直在想着你的坏。” 予睿想了想,又说道:“就那么决定了吗?” “是,”凝汐平静地说道,“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我不是一个好妻子,整天命令你做这做那,一点儿都不温柔。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也有错。” “不,你很好。”予睿道。 “少爷,原來你在这里。”阿豪走过來说道,“二少爷叫你过去一趟。” “又是庄上的事情吧?”予睿站起來说道。 “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凝汐站起來,微微一笑。 “保重!”予睿点了点头,便跟着阿豪离开了。 走出空地,她惊喜地发现,胃一点儿都不痛了。长舒了一口气,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失去了,心反而踏实了。以后,她不再会为予睿不來找她而伤心难过,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格格,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念儿跑过來道,“大福晋已经等在了浣溪居,格格先回去吧。” “耽误了那么一会儿,倒劳烦她自己跑來了。”凝汐微笑道,“肯來送我的,也只有她一个了。” 夜晚,天有些微凉。凝汐紧了紧披风,见远处灯火通明,忍不住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 “回格格,是……”念儿嗫嚅着,“是……听说……今晚有流星雨; 。” “流星雨?”凝汐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上一次看流星雨的时候,她和予睿手牵着手,那会儿她还许愿,要和予睿永远幸福下去。这个愿望,这么快就不灵了?还是一个愿望,只能维持到下一场流星雨來临之前? “还沒來,听说会有,都等着呢!”念儿解释道。 凝汐点了点头,便大步走进了前方的浣溪居。 “汐儿,现在就要走吗?”如锦迎了出來,忙问道。 站在如锦身边的,赫然是前些日子进府的嫣然。她已经跟老爷福晋说好了,带嫣然一起离开。过几天,尽管传出消息说柳姨娘病逝好了。反正大伙儿只知道新來的姨娘姓柳,凭王府以前留下的人脉,以后给她换个身份,她照样可以嫁人。 “姐姐,有些对不起你了。”凝汐握住她的手,低下头说道。 “快别这么说,只要你幸福就好。”如锦道,“以后你和都统府断绝了关系,恐怕不能给我写信。有事情可以找琴儿的家人,让琴儿偷偷把信带给我,让我知道,你一直平安。” “你也是,”凝汐道,“王府现在沒了守卫,你尽可以派人过去。你的人我大都认得。” 如锦点了点头,和凝汐拥抱在了一起。 “格格,快走吧。”念儿走过去,悄声说道,“等一会儿天色太晚,响马出沒,路上就不安全了。” “一路保重!”如锦深深地看着她,激动地说道。 “你也是!”凝汐微笑道。 如锦一路随她走到正门口,才停了下來。凝汐深深地回头看了一眼,便进了马车。马车开动,她沒有掀起帘子,尽管她知道如锦一直在门口注视着她。擦去眼泪,再见了,锦儿姐。 走了一会儿,大约看不见都统府了。凝汐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喝彩声。她这才掀开轿帘,向走在一旁的念儿问道:“外面怎么了?是有流星雨了吗?” “应该是有,”念儿道,“只是阴天,乌云密集,看不太清楚。” 上一次看到的也是这个样子呢,和予睿一起看的。凝汐苦笑着,吩咐道:“让他们停车,我要下來看看。” “格格还是先别下來了,”念儿压低了声音,“车上这么多东西,万一遇到了强盗什么的……” “也好,那我回了王府再看吧。”凝汐放下了帘子。 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伴随着外面的叫喊声,凝汐感受着一帘之隔流星的降临。离开了,她会幸福的,她一定会幸福的! 马车突然停了下來,凝汐猛然睁开了眼睛。念儿掀开她的轿帘,告诉她说:“格格,有个人想见你。” “见我?”凝汐有些吃惊,自己落魄至此,除了阿玛额娘,还有刚刚告别了的如锦,谁会主动见她? ------------ 八十三、不速之客 狐疑地走下马车,常升等四人立刻挡在了她的面前。只见对面也是四个护卫一字排开,见凝汐下了马车,才从中间让出一条小道。他们的身后也是一辆马车,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主人缓缓地走了下來。 凝汐冷眼看着对面的一切,待看清那人的脸时,她顿时惊呆了。 “怎么是这么一副表情?难道不欢迎我來送行吗?”对面的女子慢慢走近她,微笑道。 “哪里哪里,只是福晋突然到來,让汐儿有些措手不及。”凝汐福了福身。 “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改口叫‘福晋’了?”颂莲带着笑意,“也对,反正你已经和都统府沒有任何关系了。” “不知福晋为何在半路上送行?”凝汐道出了心底的疑问。 “总觉得该单独和你说说话,只是在府上一直沒有这个机会。”颂莲道,“本來你应该是我的亲儿媳,却阴差阳错成了予睿的福晋。予睿和予祥站在对立面,所以在府上你和我只能为敌。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你和我是同样的人。” “在府上的时候汐儿多有得罪,还望福晋多多包涵。”凝汐听得一头雾水,虽不太懂,但道歉总是沒错的。 “我找你可不是为了这个,要道歉,我也有错,在府上的时候我为了一己之私,沒少为难你。”颂莲亲切地说道道,“现在你我一不在都统府,二不在景郡王府。抛弃你我的位置,身份,我有话想对你说。” “还请福晋指教,汐儿洗耳恭听。”凝汐恭敬地说道。 “刚说完抛弃你我的身份,怎么又叫福晋了?”颂莲笑道,“现在你我身边都是信得过的人,你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大娘就好。现在,我也想像你一样,和都统府沒有任何关系。” “福……您在都统府过得不好吗?”凝汐刚想叫“福晋”,但想到她的告诫,立刻改了口,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颂莲苦笑道,“外人只道我是都统府的嫡福晋,又诞下世子,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这个位置背后的辛酸呢?” “年轻的时候,我和你一样,渴望和丈夫永远恩爱下去。”颂莲继续说道,“我倔强,不肯低头,企图把他紧紧地抓在自己手中。可越是这样,他便离我越远,最后他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进府。他越是冷落我,我就越疯狂,越不甘心。后來,最受宠的婉福晋,,也就是大少爷的额娘,,为了成为长子的母亲,硬是选择了催产,让予轩比我的予祥早出生了一天。催产落下了病根,她早早去了,我把怨气撒在了她儿子的身上,生生把他逼去了国外……对于予睿,我还是报着这样的心情去对待; 。只是咏梅不受宠,又有个走了的予轩在先,便沒有太为难他。只是对于你,本來你是我看好的儿媳,却白白便宜了咏梅的儿子,我怎么也不甘心。” “我知道,”凝汐道,“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怨恨你。”比起绣文和予睿的背叛,这种表面上的不和反而不算什么了。 “我很羡慕你,”颂莲笑了笑,“你有一个离开的机会,可以重新开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成亲时你意外进错了房,换來这个离开的机会,很值得。若是你嫁了予祥,以你的性格,或许说是我的性格,虽说不会去为难他那些姬妾,但可能会一辈子留在这里,最好的结果,也是和他相敬如宾。” “这就够了,”凝汐道,“从一开始就沒得到,让我断了念想,也比得到又失去好得多。离开后,我也不指望再嫁,只想一辈子对父母尽孝,报答养育之恩。” “刚成亲那会儿,他也是待我极好,直到大少爷额娘的出现。”嫡福晋道,“你还是个看得开的,知道三少爷并非良人,便果断离开。我就是因为沒有离开的机会,以为嫁了安成,就要把心给他。如今,看了你,我才明白,我输给了自己的执念。” “若是我沒有这个离开的机会,以后也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來。”凝汐道,“即使我不会再去爱他,应该也不甘心他每天和别的女人戚戚我我。” “我早就不爱他了,但为了一个留下來的理由,我把身心都转移到自己的位置上。死了心之后,我告诉自己,即使得不到他的爱,也要守住自己嫡福晋的位置,永远不让其他女人欺负了去!”颂莲有些激动,“婉福晋再得宠又如何,予轩离开了这么久,下落不明,老爷从來沒说要去找找。这就是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什么说得比什么都好听,不喜欢你了便弃之如敝履。” “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变心,两个人长相厮守不好吗?”凝汐喃喃的说道。 “可他们男人不这么想,他们希望征服天下所有的女人。而你已经被他征服了,再无对你好的必要。”颂莲冷笑道。 “福晋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凝汐问道。 “我还能怎么办,只有守着儿子过日子。”颂莲苦笑道,“予祥是个好的,只是心性还不成熟。若是当初他娶得是你,该有多好?即使不会和你恩爱,我也决不会让他对不起你。”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凝汐道,“感谢福晋特地來这里送我一程。汐儿在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 “是如锦吧?”嫡福晋笑道,“放心吧,她是个好孩子。逼走了予轩,也是我对不起她。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有劳了,我信你。”凝汐微笑道。 “如果你不是予睿的福晋,我不是予祥的母亲,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颂莲道。 “现在,我已经不是予睿的妻子了。”凝汐笑道。 喝了一杯酒,算是告别曾经的恩怨,凝汐在颂莲的目送下,再次缓缓踏上马车。窗外,流星依旧,见证着两个女子以后的命运。 ------------ 八十四、画信 清晨,天刚蒙蒙亮。凝汐睁开睡眼,看到久违的房间,心里一暖,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未嫁的时候。 早早起床,向阿玛额娘问安,顺便和家人一起吃个饭。饭桌上,大家谈笑不断,唯独慧儿独自扒着饭,一句话也不说。 “慧儿,怎么了?不舒服吗?”凝汐忍不住问道。 “啪; !”慧儿放下了筷子,沒好气地说道:“我吃饱了,先走了。” 凝汐心中一凛,怕是自己说错了话,忙看向额娘。福晋道:“别管她,这几天她心情一直不好,也不知怎么回事。” “慧姐姐变得小气了,”载元接口道,“我不懂的东西拿去问她,她也不告诉我。” 凝汐沉默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为何,她想到了绣文。 吃过饭,福晋把凝汐叫到房里,拿了个账本,说道:“既然回來了,反正闲着也沒事,府上得事情就交给你打理一些。这是粮食的账本,一会儿你到粮仓去看看,把陈年的粮食整理一下。” 凝汐点了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粮仓和王府隔着很远的一段路,以前管家总是抱怨,去取个粮食要跑那么远。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抄家的时候,粮仓被忽略掉,他们才有幸沒有断粮。 外面人并不太多,想必是天冷的缘故。凝汐在管家的带领下,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岔路口。凝汐不禁停住了脚步,向其中的一条路望去,,这里是通向予睿掌管得庄子的那条路。 “格格?”念儿心知其意,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走吧。”凝汐说着,跟着管家向另一条路走去。 忙活了一上午,从粮仓出來,再次经过那条岔路。远远地,凝汐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他,予睿。 要不要说个话?要不要打个招呼?凝汐犹豫着,却沒有勇气。昨晚的谈话记忆犹新,想了想,她决定原地不动。即使要打招呼,也要作为男人的他先來。 低下头去,避免视线和予睿的相碰。念儿会意,站在她面前,装出了一副正和她说话的样子。 “走了,格格。”见予睿走远,念儿轻声提醒道。 凝汐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从此,连说话的机会也沒有了吧? 在路边,凝汐难得在路边小摊吃了顿馄饨,算是庆祝自己重新回到家里。一整天,予睿沒有一点儿消息。或许他昨晚就已经猜出了她的小心思,或许谈话时他就已经心知肚明,总之,结束了。 犹记得去年的今天,她陪着他一起在账房看账本,他一直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看得很晚,出來时天已经黑了。那晚有流星雨,就像昨晚的那样。 虽然怀念那时,但她不后悔离开。以后,她的生活会比那时幸福,沒有他,她可以过得更好。 “格格,”念儿忍不住问道,“您在想那边得事情吗?说來也是,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沒有看到格格留下的信。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懂。” 凝汐失笑。昨晚,收拾好了行李,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便提笔给他留了一封信。沒有不舍,沒有留恋,沒有抱怨,只是画了些图案。念儿凑过去,见一堆莫名其妙的图,便问道:“格格,这是什么?” “分手信; 。”凝汐把画好得信放在一边,在一个信封上写道:“西林觉罗三少爷亲启。” “这是什么意思啊?”念儿拿过信纸,看得一头雾水。 “先给你讲个故事吧!”凝汐笑道,“从前有一对儿老夫妻,老头常年在外打工,老夫人一个人在家。老头出去好几年了,老夫人求人给他写过几封信,可他一直不肯回家。老夫人不识字,便画了封信,就像这样。”凝汐取过另一张纸,一边飞快地画着,一边继续说道,“画好了,就求人带了过去。老头看了以后,吓了一跳,忙和工友说,这回我可必须要回去了。” “有什么寓意吗?”念儿又拿起凝汐刚刚画好的纸,说道,“三个乌龟,大树,乌龟,鱼,苹果,这是……” “这个是‘布匹’,我画得不像。你连上念试试。”凝汐道。 “三个龟,是‘归來’的‘归’吗?”念儿灵光一现。 凝汐笑着点点头。 “归归归,树……是‘速’吧,速归,如果不归,虫子,枣,老头,”念儿念叨着,随即笑出了声,“是重找老头!哈哈,老夫人可真聪明!” “就是这个意思,”凝汐笑道,“那你看看,我画得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 “五,这个成卷的你刚刚说了,是布匹,这个穿成一串的又是什么?” “是药,”凝汐道,“从药铺里抓來的药,都要包成这个样子,只是我画得不好。” “哦,五,吾,是我。我不要,耳朵,尔,是你的意思。旁边这个笑脸又是什么?”念儿问道。 “笑者,乐也。这第一句话连上念就是,我不要你了。”凝汐道。 “哦哦,懂了,嘿嘿。那第二句,这个是斜坡上放个球,然后画个圈,就两个字吗?”念儿苦思冥想着。 “旁边还有个墨点,别忽略了。”凝汐指向那个墨点,提醒道。 念儿想了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 “球在斜坡上,会怎样?”凝汐指着纸上的图说道,“是‘滚’。这个是圈,也是‘圆’,和‘远’谐音,所以这句话连起來就是‘滚远点’。” “这个好,”念儿忍不住赞叹道,“带了脏字,又不显粗鲁,实在是高!” “那最后一句呢?”凝汐笑道。 “这又是个乌龟,还是‘归’吗?归,这条线又是什么?还有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念儿又是一头雾水。 “这是债,我这画了一张纸加个手印,你沒看出來吧?还有这个龟,龟还有其他的名字。这里,取‘鳖’之名,与‘别’谐音。而这条线比较粗,是‘粗线’,也就是‘出现’。这前三个图懂了,剩下的,‘五’还是‘我’,这个‘眼睛’就是‘眼’,最后这个元宝是‘钱’。那么这句话就是‘别出现在我眼前’。”凝汐解释道。 ------------ 八十五、莫名 “有意思!”念儿赞叹道,“把这个拿给三少爷,打死他也看不懂!他那猪……”念儿意识到不妥,忙把“脑子”那两个字咽了下去。 “沒事的,反正这个人现在和我沒有任何关系,你随便骂他。”凝汐不屑地说着,把信折好,放入刚刚写好的信封里。然后,她随手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把信夹在里面,又把书原样放好。 “格格,放这么隐秘,他能看见嘛?”念儿不解地问道。 “能不能看见,是他的造化;即使看见了,又能不能看懂,更是未知; 。这算是我对这场缘分的最后一次考验,这一次,让上天來决定吧。”凝汐平静地说道。 “他若是看懂了,一定后悔错过了你这么好的福晋。”念儿愤然地说道。 “以后应该见不到了吧?”凝汐感叹道,“是该让他后悔。” 做好了这一切,凝汐便去向老爷福晋拜别,之后又动身前往轩纨阁。沒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予睿,这接下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离开后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很平静,也很舒心。以后,她会尽快习惯。 第二天,天阴沉沉的。凝汐感到一阵烦闷,整个人就像抽空了一般,难受极了。 念儿见她情绪低落,便拉着她出去散心。这一次,念儿特地避开了能让凝汐想起予睿的地方。走在街上,凝汐漫不经心地看着不变的小摊、店面、人群,却怎么也高兴不起來。不知为何,她总会想起他。 明明昨天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她怎么了? “格格,前面那么热闹,我们去看看吧!”念儿见前面围了一群人,便揶揄道。 “你过去看看吧,我在这里看看配饰。”凝汐道。 “格格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念儿不放心地问道。 “有常升和林源远远地跟着,你怕什么?”凝汐道。 念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凝汐停在原地,冷眼看着來往的人群。置身热闹之中,却觉得自己和外面绝缘,这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呢? “啊,,”一个小男孩飞快地跑了过來,迎面撞到了她的腿上。她低头看去,只见那小男孩对她顽皮地一笑,便跑开了。 心中的火一下子涌了出來,她忍不住朝小男孩的背影吼道:“谁家的孩子,长沒长眼睛!” 街上的人都停在了脚步,惊异地望着她。那小男孩也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却沒有哭。她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像个市井泼妇一般,狼狈不堪。她也心知那小男孩沒有错,换了平时,她绝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发火的。 “格格!”念儿挤过人群,护住了凝汐。而常升和林源也从人群中拨开一条小路,护送凝汐快快离开。 等到快回到了王府,四下沒了别人,凝汐忍不住问道:“我刚才很丢脸,是不是?” “沒事,反正沒人认识你。”念儿道,“心情不好,发点火,也在情理之中。” 凝汐沒有再说什么。此刻,她心里难受,什么也不想做。但她沒有哭,她发过誓,不会再为他流下一滴眼泪。 路是自己选择的,她不后悔。既然选择了分开,她就要忍受这种选择所带來的一切。孤独也好,悲伤也好,她会独自走下去。 念儿见凝汐依然闷闷不乐,便看看天色,说道:“看这天,像是要下雪呢; 。” “下雪?”凝汐成功被吸引了过去,“快冬天了,是该下雪了。前两次的雪都是半夜下的,下完就化了,我一点儿都沒看见。这次,不会再错过了吧?” “是啊,好久沒看见下雪了。”念儿道,“若是下大了,赶明和慧格格打雪仗吧,这一次,一定打得她措手不及!” “好啊。”凝汐笑着,却沒了下文。那笑容在嘴边停留了沒一会儿,便消失了。 “格格……”眼看到了房间里,念儿还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却被凝汐打断开來: “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凝汐说着,转身关上了门,留念儿在外面发呆。 “你们两个!”念儿转过头对身后的常升林源说道,“好好守在这里,有什么异常,马上进去看看!” “念儿姑娘,”林源一脸坏笑,“这里我一个人守着就够啦,你家阿升你带走,趁现在沒什么事情,赶紧说点悄悄话吧!”说着,把常升往念儿面前一推。 “算了吧,”念儿神色黯淡下來,“格格刚刚和离,我要是这会儿恩爱,总归心里过意不去。” “是啊,”常升接口道,“我还是留下來吧,念儿你也别走了,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帮格格摆脱低落的心情,开始新生活。” “我看,不如我们哪天晚上,去把那个西林觉罗·予睿揍一顿,给格格出出气。”念儿愤然道。 “那可不行,我们几个去,丢脸的是格格。”常升道。 “做点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不行吗?”林源道。 常升刚要开口,却听屋里面传來了东西碎裂的声音。几个人对视一眼,念儿忙冲了进去,只见凝汐站在地上,脚下是一堆陶瓷的碎片。 “格格,发生了什么事?”念儿忙问道。 “沒什么,”凝汐苦笑道,“东西碎了。” “格格沒伤到吧?”念儿忙检查凝汐的手。凝汐愣在原地,喃喃地说道:“碎了,也好,感情破裂,留你也是无用的。” 念儿低下头去检查凝汐的双脚,这才注意到地上的碎片有点眼熟。本來应该在一起的一对儿金童玉女,此刻从中间裂开,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这是……”念儿捡起脚边的童女,思索起來。 “是我那会儿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凝汐接口道,“想不到还未來得及送出,就分开了。” “格格……” “清理了吧。”凝汐小心翼翼地从念儿手中接过童女,虚弱地说道,“只留下这个女子,其余的都清理干净。” “格格放心,我一定帮您清理干净。”念儿信誓旦旦地说道。 ------------ 八十六、鲛人的期盼 入夜; 凝汐守在窗边,默默地等待着雪的降临。 天渐渐地黑了下去,遥远的夜空,月朗星稀。有星星有月亮的夜里,会下雪吗? 会不会下雪她不知道,但在有星星的夜里下雨,她倒是见过一次。遥想儿时,自己身边除了念儿,还有另一个贴身丫头思儿。思儿也出身穷苦人家,据说她还有个病重的老祖母。思儿为人缜密细心,把每件事的细节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因此,和念儿想必,她觉得思儿更贴心。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钱柜里的钱不见了。而阿玛额娘和慧儿也相继丢了东西。阿玛决定彻查此事,便对全府上上下下來了个大搜身。 那天,大伙齐刷刷地站在了院子里,任凭嬷嬷们对他们的房间一顿乱翻。最后,在思儿的房间里搜出了一张梅花簪的当票。去当铺一查,果然是额娘丢失的簪子。而阿玛也去思儿家里打听了一下,发现思儿的祖母最近买了不少名贵的药材。 这下真相大白,思儿也对自己偷东西的事实供认不讳。凝汐不相信思儿会偷东西,哭着求阿玛重新调查此事。然而,思儿却跪在了她面前,说自己愧对格格的信任。 在凝汐的苦苦哀求之下,福晋沒有为难思儿。思儿可以不用还钱,但不能继续留在王府了。 思儿是在夜里独自离开的。那晚,天空中满是星星,却下着大雨。凝汐和念儿撑着伞,送她到了门口,就被阿玛派來的人拦了下來。凝汐眼睁睁地看着思儿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雨幕中。 回去的路上,她和念儿谁也沒有说话。她突然觉得,满天的星星,一直下着的雨,很像是星星的泪。 从此以后,思儿彻底失去了消息,连她的家也一起搬走。她找人打听过几次,总是一无所获。 有星星的夜晚会下雨,那是星星的泪;那一晚,思儿被赶出了王府,从此开始了漂泊无依的生活。那么,有月亮的夜里也会下雪吧,那是远方鲛人的期盼。尽管雪还沒有下,可是在这个有雪有月亮的夜晚,她这个即将走向漂泊的女子,是否会迎來故事的结局? 写下心中所想,放入孔明灯里,看着它越飞越高,越來越远。远方,会有人听见她的心声吗? 不知过了多久,念儿悄悄走进來,只见凝汐伏在窗台上,已经睡着了。 默默地把格格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念儿叹了口气。一个情字,让多少女子肝肠寸断,她自己要不要少爱常大哥一些呢? 又是一个清晨,当凝汐走出门,惊喜地发现,外面是一片洁白。 终于下雪了,她的心情也随之喜悦起來。吃过饭,念儿依旧揶揄她去街上逛逛。她笑道:“去请慧儿过來吧,好久沒和她一起上街了。” 念儿出去了一会儿,便回來告诉她,慧格格嫌天气冷,不肯出去。凝汐沒有在意,更沒有注意到念儿欲言又止的样子。 天气比昨天冷了许多,可丝毫沒影响到凝汐的兴致。沿路买了条围巾,路过戏院,见听说要演白蛇传,便忍不住走了进去; 坐好后,戏子还沒有登台。凝汐想起之前因为听戏和予睿闹别扭之事,忍不住向念儿问道:“听一场戏,要花多少银子?” “回格格,我们是四个人,一共花了六十文。”念儿如实回答。 “六十文?那么一个人只要十五文?”凝汐诧异道,“这么便宜?” “是啊,这里是中等的戏院,若是上等的,还要贵一些。”念儿道。 “属下听说,”林源道,“京城里最贵的戏院,看一场是一钱银子。” 凝汐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予睿,你连十五文钱都出不起吗?看來离开果然是对的。我看错你了! 凝汐气愤着,全然沒听见台上的声音。 “开始了!”念儿沒留意凝汐的异样,兴奋地说道,“听说这场白蛇传是重新改了一下剧本,找新人唱的,和以前的几个版本完全不同呢!” “是吗?”凝汐回过神,抬头看起台上的表演來。 一曲之后,渐渐进入情节。白素贞遇到许仙,夫妻恩爱。但法海的千般阻挠,让两人分离。故事的最后,和之前在书中看到的一样,是许仙亲手向白素贞扣上了法海的钵,把她打回原形。 爱错了人,自己也是一样吧?凝汐的嘴角露出了讽刺的笑。这个许仙比予睿更要可恨,原來,世上远比予睿坏的男人要多得多,自己沒有遇到更坏的,算不算是一种幸运呢? 回到王府,只见额娘早早迎了出來,脸上带着一丝喜色。自从王府败落,自己和离之后,凝汐难得看见额娘喜笑颜开,便问道:“额娘,有什么喜事吗?” “是喜事,天大的喜事!”福晋笑道,“皇上大赦八旗子弟,曾经犯过罪的只要诚心悔过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位置。这下子,你阿玛有机会了!” “真的吗?”凝汐惊喜道,“那要怎么做,才算是诚心悔过?” “刚刚传來了太后口谕,每个家里派一名代表,腊月初八在神武门参加笔试,考一些佛家的知识。你阿玛年纪大了,载元年纪太小,这一次你去吧。一会儿你到你阿玛的书房里拿些书,好好准备准备吧!” “我怎么可以?”凝汐质疑道,“我一个女孩子,怎么担此重任?” “太后的口谕上说了,只要是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无论男女,是否婚配,都可以参加。你是长女,完全可以胜任。”福晋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那女儿一定不辱使命!”凝汐笑道。 从阿玛那里拿來了书,凝汐觉得自己终于有事情做了。只是那些文字太过拗口,能够看懂已经难上加难,更别说背下來了。就这样,凝汐随身带着书本,每天去粮仓巡视一番,沒有他的日子还算惬意。 一转眼,分开几天了,日子似乎比想象得更要漫长。说來也怪,自从离开的第二天见过一次,她再也沒有见过他。 ------------ 八十七、办厂 又是新的一天。 凝汐嘴里念叨着拗口的经文,跟着念儿去粮仓查看。正走着,却迎面听见一个女声:“哟,汐儿,好久不见了。” 凝汐抬起头,只见黄羽绫一脸笑意地站在她面前。她忙寒暄道:“原來是羽绫姐,好久不见。” “妹妹脸色有些不大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黄羽绫问候道。 凝汐不想谈论和离之事,便转移话題道:“姐姐倒是脸色不错,是李大哥照顾得好吧?” “李大哥?”黄羽绫一愣,随即笑道,“汐儿也开始嘲笑我了; 。” 正说着,只见李如春从远处走來。凝汐意识到刚刚的玩笑开得有点不合适,便慌忙告辞。 黄羽绫刚刚被嘲笑,哪里肯依,正要反驳些什么,却猛然看到予睿正往这边走來。黄羽绫忙抓住凝汐的袖子,向予睿招了招手:“予睿,过來这里!” 凝汐一下子慌了,也顾不上确定予睿是不是真的在,一下子挣开黄羽绫的手,大步离开。直到离开了一段距离,她才回过头,只见予睿站在李如春夫妇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应该会告诉他们,他已经和她和离了,对吗?从此,他们沒有任何关系。那么,他的朋友,也不再是她的朋友了吧? 回府。 “阿玛!”凝汐见奕谦站在门口,便行了个礼。 “汐儿,你回來了。”奕谦惊喜道,“这会儿沒什么事情吧?” “沒事,不知阿玛有何吩咐?”凝汐问道。 “阿玛最近和几个朋友一起办了个厂,最近账目繁多,需要清点一下,你和阿玛一起去吧。”奕谦道。 “阿玛也知道,汐儿在做账方面一向不擅长。若是阿玛不嫌汐儿愚笨,汐儿自当乐意帮忙。”凝汐说着,随奕谦一起走出了门。 “哪有阿玛嫌弃自己女儿的,”奕谦慈祥地笑道,“回了家,有些事情该多学学。如今这世道,以后咱们府上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多学点技能,自然是有好处的。” “是啊,”凝汐感叹道,“有道是旗人不能经商,可现今又有多少旗人带头办厂。咱们大清,是该好好向洋人学习一下了。” “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阿玛办厂呢。”奕谦笑道。 “怎么会,高兴还來不及。”凝汐笑道,“阿玛肯接受新思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待到“京都纺织厂”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奕谦示意道:“到了,就是这里。” 凝汐打量着牌匾,兴奋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來工厂这种地方,想不到这么气派。” “据说,这几个字还是光绪年间恭亲王奕?亲自提的,据说当时他本來想办这个纺织厂,不知什么原因耽搁了。算起來,那位还算是我的远房表兄,你的远房表叔呢!”奕谦解释道。 凝汐好奇地看着一个个车间,纺轮,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原來,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她沒见过的东西;原來,洋人的思想有时候也很神奇。 “看够了吧?”奕谦见凝汐走完了所有车间,才忍心打断她,“看完新鲜的,就该忙正事了。阿顺!” “是,老爷。”阿顺应和着,捧了一大堆账本來。 到了账房,凝汐绞尽脑汁地写着算着。每做完一本,她都拿给奕谦看看。奕谦细细检查,不厌其烦地为她纠正着一个个错误; 看完所有的账本,随阿玛走出门,凝汐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奕谦笑道:“今天忙了一天,辛苦了,回去让你额娘多烧几个好菜!” “有好菜吃,做什么都不辛苦!”凝汐戏谑道。 走到前方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家青楼。凝汐想要别过头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门口。是予睿吗? 远远看着,天色昏暗,又只有背影,看不分明。正要仔细看看,却被奕谦打了一下头。奕谦低声呵斥道:“一个女子,看那里做什么?” “哦,沒什么。”凝汐忙转过头,心里却思索开來。 会是他吗?难道,他就是因为在青楼有了新欢,才这样对待她吗?沒错,嫣然也说了,曾经看见有女子半夜出入他的房间。对,他早就背叛了她。 告别了阿玛,独自回到浣溪轩。她悄悄对念儿说道:“去告诉常升,让他盯着些,发现西林觉罗家的三少爷和女子在一起,马上回报!” “是,格格。”念儿道,“只是都统府附近不能去了,若是被发现了,沒准他还以为格格还在想着他呢。” “我知道,让他去三少爷可能经过的路上就好。”凝汐目光严厉地望向前方,若是被她发现是哪个贱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第二天一早,凝汐似乎忘记了昨天的不快,关上门,打发走了所有人,独自在书房继续温习。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累了。活动活动手指,走出门,只见常升和林源守在门口,丝毫不见念儿的影子。 “念儿呢?”凝汐看向常升,问道。 “离开有一会儿了,一直沒见回來。”常升也是一脸疑惑。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凝汐嘟囔着走了出去。 感觉有些饿了,凝汐一个人走向小厨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争吵声。凝汐侧过身去,好奇地听了起來。 “你拦什么拦,还不让我过去!” “你不放下东西,我就不让开!”是念儿的声音! “慧格格要吃血燕,我回去晚了,你担当得起吗?”声音很是蛮横。凝汐悄悄望去,只见慧儿身边的霜儿正和念儿对峙着。 “我可不知道你家慧格格什么时候变这么精贵了。自古长幼有序,这些天好东西都被你们拿走了,凝汐格格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倒是翻天了!”念儿丝毫不示弱。 “年长一点儿有什么了不起,”霜儿一脸不屑地说道,“有本事在这里和自己妹妹抢东西,却沒本事守住自己的丈夫,活活被抛弃……” “啪!”念儿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打人啦,打人啦!”霜儿大声嚷嚷起來。 ------------ 八十八、惊闻 凝汐见事情不妙,忙走了出來,问道:“念儿,这是怎么回事?” “格格,慧格格把厨房里的血燕都拿走了,连一个都不给格格留。”她瞪了霜儿一眼,“之前也是,什么东西一來,她第一个把好的都拿走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那么霸道,拿那么多,哪里吃得完!” “风水轮流转,这谁好谁坏还不一定呢!”霜儿瞪了念儿一眼。 “大胆!见了本格格,还不行礼问安!”凝汐呵斥道。 霜儿不情愿地草草行了个礼,拿了血燕走了出去; 。念儿起身要去追,凝汐拦住了她,说道:“算了吧,都是自家人,为那么点小事闹起來,成什么样子。” “格格!”念儿不服气地说道,“您只当她是自家人,她可未必把你当成自家人。若是她第一次这样,我自然不计较。可是,自从格格回來之后,她哪里把您放在眼里过?” “你说什么?”凝汐有些吃惊。见小厨房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拉着念儿走了出去。 “格格,奴婢不能再瞒您了。”走到一处人少一些的小路口,念儿跪了下來,“自从格格回來之后,慧格格身边的人沒少找麻烦。以前奴婢私自挡下來了一些,觉得格格刚刚被绣文三少爷他们背叛,再也受不得打击,便瞒了下來。今天被格格撞见,念儿再也瞒不下去了,还请格格责罚!” “起來!”凝汐亲自扶起她,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家格格还沒到承受不住的地步!”她面带一丝愠色,边思索边说道,“怪不得约她出來玩,或者让她帮个忙,她都推三阻四,原來也是中了那种毒了!” “格格……” “走,去她那里看看!”凝汐正色道。 “格格还是不要去了。”念儿拦在她面前,说道,“这次毕竟是亲生姐妹……” 凝汐刚要说些什么,却见慧儿带了霜儿迎面走來。 凝汐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慧儿一步步走向她,朝她冷笑一下,随之擦肩而过。 “站住!”凝汐叫住了她,“许久不见,见到长姐该行什么礼都忘了吗?” 慧儿停了下來,转过身,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一动未动。 念儿看不过,冷笑道:“格格,慧格格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自古‘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格格离开那么久,这王府中慧格格就算是长的了,习惯了对每个人颐使气指也可以理解。” “姐姐,妹妹沒亲近你,你可别怪我。本來听说长姐被休,想安慰一番。”慧儿柔声说道,“沒想到此番回來,长姐得气场变得这么可怕,我这才避之不及的。” “是吗?”凝汐冷笑道,“妹妹吃了那么多血燕,本以为变聪明了。沒想到,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來人,掌嘴!” 念儿一个箭步冲上去,“啪”地一声扇了慧儿一个耳光。 念儿准备扇第二个的时候,霜儿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凝汐忙呵斥道:“大胆!还不把手拿开!” “慧格格肚子里可有西林觉罗家的孩子,要是打坏了,你担当得起吗?”霜儿嚷道。 “什么?”凝汐惊呆了。 “你说什么?”念儿也是一惊,手悬在半空中,忘记了放下。 “你说,你怀上了谁的孩子?”凝汐回过神來,呆呆地问道; “是你以前的丈夫,西林觉罗·予睿的!”慧儿挺直了腰板,接口道。 凝汐呆愣在原地。念儿紧紧地搀着她,不让她倒下。 “大胆!”福晋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回归现实。只见福晋走到二人中央,瞪了慧儿一眼,呵斥道:“未婚先孕,还是自己姐夫府孩子,多么光荣的事情,拿來说嘴!还不赶紧回去!” 又转向凝汐道:“你也是,连个做长姐的样子都沒有,动不动就掌嘴,不能镇定点吗?” “额娘,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凝汐冷眼看着她,问道。 “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对不起你。”福晋垂下眼帘,“希望你能镇定下來,不要冲动。先听听你阿玛的打算,好吧?” 凝汐虚弱地点点头,脸上早已经沒了血色。 奕谦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女儿,很是头疼。他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缓和一会儿,才摆摆手说道:“都坐下吧。” 慧儿应声而坐,凝汐却仿佛沒听见一般,依旧冷冷地盯着慧儿,一言不发。 “汐儿,你也坐下。”福晋拉了凝汐坐了下來。 “几个月了?”凝汐压下心中的怒火,强作镇定道。 “一个月多一点。”霜儿道,“应该是一个半月。” “果然是那会儿。”凝汐神色低迷地说道。 “好啦,”奕谦开口道,“今天找你们两个过來,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題。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阿玛的也是脸上无光。汐儿,阿玛对不起你!” “这不怪阿玛,”凝汐仰头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有些人非要自甘下贱,任是再高等的教育,也改变不了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慧儿道,“自己把握不住丈夫的心,关我什么事!” “你急什么?我有说过你下贱吗?”凝汐瞟了慧儿一眼,说道。 “都住口,听你阿玛把话说完!”福晋呵斥道。 “我是这样想的,”奕谦继续说道,“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对整个家族的女子名声都有影响。现在汐儿刚刚和离,若是把慧儿嫁过去,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若是不嫁,慧儿的肚子也等不得。要想解决,其一就是悄悄地把慧儿的孩子拿掉。” “我不要!”慧儿一下子跪了下來,“这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要守护他!” “这母亲做的倒是合格,”念儿忍不住说道,“好像就你的孩子才精贵。那凝汐格格的孩子呢,要谁來负责?” “若是偷偷把孩子弄掉,实在有生命危险。”福晋叹了口气,“即使活了下來,也是很伤身子的事情。老爷,还有其他办法吗?” ------------ 八十九、母女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要委屈一下汐儿。”奕谦看向凝汐,摇了摇头,说道,“就是让慧儿顶了汐儿的位置,回到都统府做三福晋。” “不要!”一直未吭声的凝汐终于开口了,“我的位置,凭什么要让给她?” “这也是为了家族的名声考虑,”奕谦劝道,“反正你也不要三福晋这个位置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了她算了; 。” “三福晋这个位置我是不稀罕,”凝汐严肃地说道,“但我这个景郡王府大格格的位置,我绝不会轻易让人。如果她成了我,那我是谁?庶出的慧格格吗?” “你终于说出了‘庶出’这两个字!”慧儿指着她嚷道,“平日里说什么自家姐妹,其实你一直瞧不起我!今天你终于承认了!” 凝汐一巴掌打下慧儿的手,逼视着她说道:“我瞧不起你是因为你未婚先孕,是因为你勾搭自己的姐夫!是啊,现在我也瞧不起你的身份了,我嫡出的位置凭什么让给你!” “都别吵了!”奕谦命令道,“好了,都散了吧,回去各自考虑一下!念儿,回去以后给你家格格请个大夫,她的脸色可不太好啊!” “是,老爷。”念儿应和了一声,便离开了。出门前,还不忘给慧儿一个白眼。 凝汐觉得自己好像虚脱了一般,待慧儿离开后,她才迈起沉重的步子缓缓向前。 “汐儿,”福晋叫住了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送你回去吧。” “这些天好好休息一下,”奕谦道,“账本也别看了。福晋,你让小厨房给她多加点伙食。” “我知道,”福晋点了点头,扶着凝汐道,“即使老爷不说,我也会吩咐的。我先送她回去了。” 奕谦点了点头。 “汐儿,是不是怪阿玛额娘沒有给你做主?”出了门,福晋便问道。 凝汐一言不发,沒有点头,也沒有摇头。 “你是额娘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情上,你又是受害者,额娘哪有不帮着你的道理。”福晋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事关重大,慧儿又有了身子,若是轻易处罚了去,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谁也脱不了干系。刚才的决定是你阿玛故意说给慧儿听的,知道你不会同意,要不他怎么会这么轻易松口。其实,我也看得出來,慧儿的心大了,再也不甘心屈居你之下了。” “为什么偏偏是她?”凝汐绝望地自语道,“早知道他有新欢,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妹妹?” “遭到背叛,在人世间是常有的事情。”福晋握住凝汐冰凉的手,“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和其他人接触,你就面临这背叛的危险。当初,慧儿的额娘是我身边最衷心的丫头,可我绝对沒想到,她居然背着我跟你阿玛……后來慧儿出生,我便冷了慧儿的额娘,每天把她当成透明人,既不出手害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待她好。那会儿,我耍了个心眼儿,给你阿玛纳了好几个妾。这样,她失宠了,又沒人当她存在,很快郁结于心,就病倒了。她去了以后,慧儿由我抚养。待你和她,我尽量做到一视同仁。不过,在心里,我自然是偏向你的。” 凝汐眼神空洞,似乎沒听见一般。 “如果你愿意,”福晋压低了声音,“我可以让你阿玛把她逐出宗族,或者让她悄悄生下孩子,把孩子抱走。你放心,额娘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气!” “那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凝汐喃喃地说道,“覆水难收; 。” “你别这么想,”福晋继续劝着,“既然那个男人会背叛你,他也会背叛别人。你就好好地生活,让他看见你比他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凝汐低下头,不语。 “格格!”常升走了过來,见福晋也在,便行了个礼道,“给福晋请安,给格格请安。” “什么事情?”福晋问道。 常升看了福晋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能说的,是我亲生额娘,不必避讳什么。”凝汐虚弱地说道,“再说了,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了,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常升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格格,都统府正在办喜事。是……是……三少爷纳妾!” “什么?”凝汐一惊,强撑着问道,“纳的是谁?” “听说名叫肖茵茵。”常升如实回答。 “呵……呵呵……”凝汐冷笑了一下,随即仰望天空,忍不住喊道,“西林觉罗·予睿,你到底背着我跟了多少女人啊!” “格格?”常升见凝汐神色异常,忍不住唤了一声。 “下去吧。”福晋命令道。 常升一走,福晋便说道:“看來常升还不知道慧儿的事情。你也是的,都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去查他跟哪个女人?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背叛了我。”凝汐冷笑道,“还真是,今天收获真大,一箭双雕啊!” “汐儿……” “其实他早就背叛我了,从他那样待我开始,不管有沒有其他女人,都是背叛。我只是不明白,有了其他女子为什么不纳回來,我又不是不许你纳妾!你就那么容不下我吗?”凝汐神色悲戚。 “汐儿,别这样。”福晋心痛地说道。 “我倒要去参加一下他们的婚礼,”凝汐早已失去了以前的声音,“我要好好恭喜一下他们,祝他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汐儿,”福晋拦在她面前道,“你越是这样,那个人越得意!他会说,他抛弃了你,你却对他念念不忘!冷静一下,好吗?” “你要我怎么冷静!”凝汐忍不住嚷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他当猴耍,却什么也做不了!” “别忘了,有人比你损失更大。”福晋附到了凝汐耳边,悄声说道,“即使要去闹,也沒有必要由你亲自出面。” 凝汐愣愣地看着福晋,胸口还在一起一伏。 “听着,”福晋见四下无人,低声说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额娘自会把消息透露给那位。她那样待你,是该给她个教训了。” ------------ 九十、优殇 凝汐低着头,神色低迷,一言不发。 福晋继续说道:“其实,你离开得正是时候。慧儿也是昨天才被查出有孕的。我想,若是你沒有离开,以她现在的状况,我和你阿玛或许会效仿娥皇女英,把她送到都统府,做三少爷的侧室。你的回來让她始料未及,也打破了她嫁入都统府的美梦。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处处为难你吧?” “额娘,那她要是去了,咱们府上的名声……”凝汐镇定了一些,便问道。 “她不能亲自去闹,就不会派人去,或者,暗地里使点绊子吗?”福晋摸了摸凝汐的旗头,温柔地笑笑,“也就你性子太直,遇事说发火就发火,很容易被人当枪使。记住,想要对付一个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什么也不做就达到目的,才是最高的境界; 。” 凝汐整理着自己的情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到浣溪轩,念儿早就请好了大夫等在那里。大夫给凝汐把了会儿脉,便说道:“这位小姐沒啥大碍,只是情绪起伏太大,郁结于心。老夫开几副安神的药,每天服下就好。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还请夫人多多开导小姐,凡事往开了想。” “有劳了。”福晋点了点头。 送走了大夫,福晋叹了口气:“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情,想不郁结于心也难啊。念儿,去把药熬了。” “是,福晋。” “汐儿,额娘先回去一下,把一些事情安排好,一会儿再过來陪你。”福晋不放心地看向凝汐。 “额娘,我沒事。”凝汐机械地回答着,目光依旧空洞无神。 福晋终究不放心,她又坐了一会儿,等念儿熬好了药,亲眼看见凝汐服下,才起身回去。 “你听谁说的?再说一遍!”慧儿一个杯子砸了过去。那杯子从霜儿脸颊划过,霜儿的脸上顿时破了个口子。 “不……不知道,”霜儿唯唯诺诺地说道,“整个府里都在传,说都统府的三少爷先后耍了咱府两位格格,最后纳了个汉女做妾!” “他有纳妾?什么时候的事?”慧儿吼道,“纳的是谁?姓甚名谁?” “就是今天。”霜儿道,“好像正在办喜事。” “今天?”慧儿不敢置信地自语道,“不可能,今天是他的生辰,他说过这个生辰要和我一起过的!”她换了个笑脸,安慰自己道,“我知道了,他是故意气我,让我吃醋!我因为禁足出不來,他误会了我,想用这种办法引我出來!对,一定是这样!” “格格!”霜儿忍不住道,“格格不要多想,只是个小妾,沒什么大不了的!” “霜儿,”慧儿來了精神头,“你的衣服借我一套,让我扮成你,好不好?我要去看看他。自从长姐回來后,他一直不肯见我。我一定要见到他!” “格格!”霜儿被她摇得喘不过气來。“格格别这样,伤到了孩子,奴婢也不好交代啊!” “啪!”门开了。福晋带着几个嬷嬷走了进來。福晋一脸笑意地说道:“慧儿,额娘看你这里人手不够,特地请了几个嬷嬷來照顾你。你放心,她们会武功,又懂医术,一定会把你的胎照顾好的。” 慧儿怔住了,一时间竟忘记了答话,更别说谢恩了。 福晋也不恼,对几个嬷嬷吩咐道:“你们几个,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照顾好慧格格。若是有什么疏忽,拿你们是问!” “是,福晋。” 福晋握住慧儿的手,亲切地说道:“有身子的人了,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额娘断断不会少了你的; 。” 福晋一走,慧儿正要发作,却被几个嬷嬷锐利的目光吓住了。镇定下情绪,她不着痕迹地附到霜儿耳边,悄声说道:“去查查那个肖茵茵是什么來头。” 霜儿会意,朝她使了个眼色。 浣溪轩。 凝汐蘸饱了墨汁,大笔一挥,在纸上写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毋食桑葚!于嗟女兮,毋与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写完这几个字,她怔怔地看着,不语。 犹记得一年前,予睿的朋友遭遇背叛那会儿,予睿居然担心她会像那位的妻子一样背叛他,如今看來,是多么可笑!她好想仰天大笑,自豪地说:“先变心的那个人不是我!” 那会儿他那么说,自己居然一点儿都不恼,反而一直劝他安心。哈哈,她就是个傻瓜啊!她这样愚钝的人,被人玩弄欺骗,是她活该啊! 念儿见凝汐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冷笑,有些害怕,却不知该说什么。 “噗!”窗户边传來奇怪的声音。念儿和凝汐同时望去,只见一只瘦得不成样子的鸽子正站在窗台望着她们。 “优……儿?”凝汐有些不敢认,她迟疑地走向窗边,向鸽子伸出手。鸽子毫不怕生地跳到了她的手上,顺势趴了下來。 “是优儿!”凝汐惊喜了一下,随即目光暗淡了下去,“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是啊,”她顿了一下,随即又说道,“那种人,连个大活人都可以冷待,更别说你了。”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优儿的羽毛,“对不起,离开的时候,应该把你带走的。” 手放在优儿小小的身子上,感受着它的体温和呼吸。优儿也一动不动,好像在静静地听她讲话。 “格格,让它先吃点东西吧。”念儿端來一小碟点心说道。 “对对对,饿了许多天吧?”凝汐忙把优儿放在书桌上,又把碟子放在它的面前。 优儿看了碟里的东西一眼,别过头去。 “不喜欢吗?”凝汐狐疑道,“你以前最喜欢吃小点心的。要不,先喝点水?” 念儿忙倒了一小碟水,端了过來。 优儿看了一眼,依旧沒有要吃的意思。 凝汐捏下点心的一角,摊到手心里,伸到优儿面前道:“是点心太大了吗?來,这里有些点心渣,多少吃一点吧!” 优儿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念儿一眼。突然,它身子一软,摊倒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优儿?”凝汐一惊,忙拍了拍它小小的身子。优儿一动不动。念儿摸了摸它的鼻孔,脸色立刻白了下去,虚弱地说道:“格格,它走了。” ------------ 九十一、意外的礼物 “你说什么?”凝汐不敢置信地反问着,手颤抖地伸向优儿的鼻孔…… “走了,都走了。”念儿自语道,随即转向凝汐,“格格别伤心,生死由命,况且,它们鸟类的寿命本身就不长。” “跟我出去,”凝汐捧起优儿道,“到院子里找个地方,葬了吧。” “更深露重,格格多穿些再走吧。”念儿说着,取來一件披风,披在了凝汐身上。 外面,月明风清。常升帮她们在靠墙的地方挖了个坑。凝汐沒有哭喊,沒有阻拦,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优儿渐渐被泥土掩盖,最后消失不见。 永别了,优儿。也谢谢你,在生命的最后一程,特地來探望我这个不合格的主人。以前,她盼它來只是因为它会带來予睿的消息,从來沒有考虑过,它飞去这么久,有沒有累; 予睿……又是这个名字,她的心里又一阵疼痛。鸟类也有感情,和人相比,这种感情似乎更纯粹一些。至少,不会轻易改变。 次日。 “你是说,那个肖茵茵居然是个二手货?”慧儿难得得了个空,暂时摆脱了那些嬷嬷。 “沒错,以前被休过,是予睿少爷接济了她。”霜儿道。 “我就说嘛!”慧儿一脸兴奋道,“我可能比不上长姐,但绝对比那个汉女强得多,更何况,还是个二手货。”慧儿说着,脸上的笑意越來越僵,最后,她竟然嘤嘤地哭了起來。 “格格别哭,”霜儿小声劝道,“被那些嬷嬷看见就不好了。等格格嫁了过去,什么肖茵茵,几个女人还不都靠边站。” “看长姐的样子,我能嫁过去吗?”慧儿心灰意冷。 “等格格的孩子生下來,什么不好说。”霜儿劝道,“据说他们家的两个少爷还都沒有子嗣,绝不会让格格的孩子流落在外的。” “但愿如此,”慧儿擦了擦眼泪,“走吧,我们出去。进來这么久,那些嬷嬷该疑心了。” 浣溪轩。 “格格,您的信。”常升走进來道,“是郭洛罗府送來的。” “拿來吧。”凝汐淡淡地说道。姓郭洛罗的,她认识的就只有坤鹏少爷了。 狐疑地打开信,只见上面写道:“格格安好。本意亲自探望,碍于來去匆忙,未能相见。带些小吃,已交于贵府林侍卫。不知卿之所爱,随意带些,还请笑纳。郭洛罗·坤鹏。” 凝汐把信交给念儿,问道:“林源呢?沒和你一起吗?” “他拿着东西,在门口候着呢。”常升道。 “让他进來吧。”凝汐道。 林源得了吩咐,笑嘻嘻地走进來,把一大兜东西往地上一放,笑道:“这郭洛罗大少爷还真是有诚意,包袱沉甸甸的,一定有不少好东西。” 念儿走过去,想要拿起包袱,却被常升夺过。常升笑道:“东西太沉,你们女人拿不动的。” 念儿撇了撇嘴,无奈地走开。 “打开看看吧。”凝汐走过去说道。 常升打开包袱,只见里面应有尽有。新鲜的水果,街边的零食,新烤的糕点,还有很多凝汐见也沒见过的东西。自从王府败落后,凝汐就告别了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王府经济紧张,伙食自然差了些;而在都统府,她失了宠,生活自然大不如前。好些美味的东西,她都许久沒有尝过了。 “坤鹏少爷真是大手笔,”念儿笑道,“不仅东西贵,样式还多,是精心准备的呢!” “雪中送炭,才是真正的情谊; 。”凝汐微微一笑,蹲下來把东西分成几份,指着每一份说道:“这些给阿玛额娘送去,这边几份是几位姨娘的,这份是小少爷的,这些是几位小格格的。剩下的,你们随便挑,别忘了给我留些便好。” “谢格格。”念儿说着,数了数分好的分数,忍不住问道:“格格,您不给慧格格吗?” “无心肝之人,给了何用?不如自己吃了。”凝汐道。 几个人跑了几趟,总算把东西送了过去。凝汐见他们不好意思自己挑,索性每个人分了一些。 “也不知坤鹏少爷意欲何为。”凝汐喃喃地说道,“他这样做,总归让我不安。” “格格,”念儿忍不住说道,“坤鹏少爷尚未娶妻,我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凝汐摇了摇头:“曾经不肯嫁,现在我是再嫁之身,如何嫁得?”说完,她笑了笑,“不过,他是个好人,以前是我对他心存偏见了。” “是啊,格格。”念儿应和道,“至少还是有人关心你的。” 凝汐点了点头。谢谢你,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一丝安慰。只可惜,你的感情我终究辜负了。无论怎样,你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还有你,念儿。凝汐看向念儿,微微一笑。至始至终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啊。 念儿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身后,忍不住问道:“格格,奴婢脸上有什么吗?” “我在想,什么时候把你和常升的喜事办了。”凝汐笑道。 “呃……格格,这个……”念儿讪笑道,“奴婢还不急。” “不急什么啊,”凝汐道,“一直跟着我,都快成老姑娘了。改天我和常升商量商量,找个好日子把事情办了吧。” 念儿低下了头,脸红到了耳根。 走出门,常升早已等在了门口。他拿出凝汐赏他的苹果,递给念儿道:“你吃吧,给你留的。” “算了吧,”念儿蔫蔫地说道,“沒心情。” “怎么了,格格训你了?”常升追问道。 “不是,”念儿道,“格格着急了,想要把你我的喜事办了。”念儿像说着别人的事情,脸上全无在屋里时的羞涩。 “那是好事啊,”常升眼里流露出一丝欣喜,随即黯淡下來,“你这副表情,不会是不想嫁吧?” “哪有。”念儿应答了一声,又打量了四周,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说道,“只是现在发生这么多坏事,格格心情不好,你我在这时候办喜事,对得起格格吗?” “也是。”常升思索着说道,“不过话说回來,权当是冲喜了,不好吗?” ------------ 九十二、噩运 “冲什么喜啊,说得多不吉利。”念儿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喂,别走啊!”常升对着她背影喊道。 念儿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转身走了回來。常升一喜,以为她还有话要对自己说。却见念儿一把夺过常升手中的苹果,咬了一口,拿着剩下的苹果朝他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跑开了; “这小丫头。”常升念叨着,嘴角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 又过了几天,福晋见慧儿还算安分,便解了她的禁足令,条件是只能在王府范围内活动,且几个嬷嬷必须随行。 相比之下,凝汐的心情反倒不爽了。刚刚接受了优儿离世、予睿背着她找了好几个女人的现实,此刻慧儿却被放了出來。不巧的是,只要她一出房门,就一定会遇到慧儿;见了慧儿,她自然想起自己被丈夫和姐妹同时背叛之事,刚刚调整好的心情大打折扣,对慧儿自然沒有好脸色。 而慧儿这边自然也看凝汐不顺眼,要不是她回來,自己早就嫁给予睿了,怎么会大着肚子被困在王府,还要整天受嬷嬷的监视。而凝汐每次投來的愤恨的眼神也让她心虚不已。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刻她恐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矛盾不说出口,积压在心里只会越來越重。上天真的很会开玩笑,你越是不想见的人,越要安排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两个人碰了面的气氛也越來越怪异,,谁也不说一句话,凝汐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慧儿,而慧儿神色躲闪,眼底却带着一丝鄙视。不得已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谁又沒办法把另一个赶出去,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这一天,凝汐心实在烦了,便又拉了念儿他们去街上透透气。几个人一逛就是一整天。到了傍晚,天色开始暗下去。凝汐心知该回去了,可想到回去又要见到那个躲不开的慧儿,便头疼了起來。 不情愿地往回走了一段,却见前面有个道士在摆摊。摊上挂了面白色旗帜,上书:“预知未來。” 凝汐不由得走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摆着几个竹筒,里面装满了签子。 “姑娘,要不要求上一签?”道士笑眯眯地问道。 上次求签,还是去年除夕的前一天,和予睿在寺院门口排了一天的队……只可惜回去以后就闹翻了,害得自己除夕当晚就被他训斥一番,大年初一孤零零地搬到新居……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其实那时候她早该死心的,是自己太傻,白白忍受了这些,人家还不领情。 这些日子,自己的生活实在不顺,是该算算了。这样想着,她拿起离她最近的一个竹筒,像以前那样,虔诚地摇了起來。 “啪!”一支签子掉出。凝汐满怀希望地蹲下來,拾起签子的一瞬间,她顿时傻眼了。 “怎么样,格格?”念儿问着,从凝汐手中接过签子。看清上面的字后,脸色一下子白了。 “大师,这是字面上的意思吗?”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凝汐问道。 大师接过签子,看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下下签,死亡!” “这个筒里的签子,代表明天。油灯枯尽,花落无声;病树前头,万木丛中。姑娘,结束并不代表终止,只有之前的结束,才会有新的开始啊!” “大师,我……会死吗?”凝汐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格格别瞎说,”念儿夺过竹筒,递给凝汐道,“要不你再求一签,刚刚只是偶然,这次才是真的,我说了算; 。” 凝汐点了点头,接过竹筒,继续摇动…… 一签落地,念儿忙拾起,一看,脸色更白了。 凝汐接过,看了一眼,见还是之前那签,苦笑道:“这都是命啊!” “生死由命,姑娘尘缘未了,不必担忧。”道士劝道。 “不对,”念儿一把夺过竹筒,“里面的签子不会都一样吧?”她顺手抽出一支,只见上面写道:“中上签,前世缘,來生续。” “什么嘛,”念儿又翻了另外几个签子,语气也弱了下來,“还真不一样。” “老夫的卦不会有错,”道士说道,“但签中的‘死亡’并不是真正意义的死亡。凤凰涅槃之后才得重生,如此想來,此签大有苦尽甘來之意。” “别劝我了,”凝汐道,“有劳了,念儿!”凝汐向念儿示意了一下。 “不必了,”道士挥了挥手,“贫道有个规矩,抽到下下签之人,分文不取。求签而已,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我知道,谢谢你。”凝汐虚弱地说着,拉着念儿离开。 一路无话,渐渐看到了王府的牌匾。念儿心情也不好,但她还是忍不住劝道:“格格别太当真,这年头,江湖上那些算命的都不可信。” “你别劝我了,”凝汐喃喃地说,“要是不准,怎么会连着两次……”说到这里,她突然止住了,因为她看见慧儿正从这边走來。 慧儿似乎沒看见她一般,从她身边绕过。念儿刚想开口,却被凝汐一个手势止住了。在都统府的时候,绣文也是这般待她。 如果真的全结束了,还计较这些小事做什么?在一切都结束之前,她还有时间,有一些她还未來得及回报的人需要她來安排。 回去以后,她整理了一下从都统府带回來的嫁妆,决定把银票都交给阿玛。而那些沒有换成银票的,她打算留给念儿、林源他们。三个人跟了她那么久,是该好好享享福了。 如锦……她思索着。自己再无踏足都统府的可能,恐怕不能亲自去送行了,只能去琴儿家里,拖她带些东西过去。 坤鹏……这个人着实让她头疼,他为她雪中送炭,她却无以为报。自己刚刚和离,送东西过去只会招來流言蜚语。她该怎么办? 大致计划了一下,在悲伤和不安中慢慢睡着。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给阿玛额娘请了安,顺便把昨晚整理好的银票交到了他们手中。 “你这是做什么?”奕谦惊异道,“既然是你的嫁妆,就是你的东西了,还是自己收着吧。” “汐儿已经回到了家中,不需要这个。”凝汐笑道,“还请阿玛帮我保存,要不然汐儿一时冲动,都花完了也未可知。” ------------ 九十三、争吵 “你拿着,”奕谦把银票塞回凝汐手中,“阿玛知道你不是乱花钱的孩子,把钱交给你,我放心。” 听了这话,凝汐鼻子一酸,眼睛也有些湿了。她勉强笑笑,让表情变得自然一些:“阿玛,你就别推脱了,汐儿心知府上的状况。这钱,就当是汐儿借您的,等到王府重新振兴了,您再还给我不就行了吗?” “好,”奕谦有些激动,“阿玛沒白疼你这个女儿。不过,王府振兴之事已经交给你了,王府的未來还要靠你啊!” 凝汐笑了笑,沒有再说什么。 “这些钱我替你收着吧,”福晋接过银票,说道,“你放心,汐儿,有额娘看着,你阿玛绝不会拿去买酒吃!” “买酒自然不好,拿去买些好吃的吧。”凝汐道,“别省着了,喜欢吃什么尽管买來,就当是女儿孝敬你们的。我……”我不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凝汐心里默念着,咽下了这句话。 当她把东西赏给念儿他们时,念儿执意不肯收。她不相信那个算命的,更不相信格格会死; 。常升和林源倒沒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东西放了回去。 “那就放这里吧,”凝汐无奈,只得说道,“念儿有这个盒子的钥匙,万一我……你们自己分了吧。” 带着念儿走在府中,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时值冬天,枯木上落满了雪。经历了漫长的冬天,它们还会发出新芽儿。只可惜,自己恐怕看不到了。 冬日的阳光有些苍白,却显得明晃晃的刺眼。凝汐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强烈,心底也升起了万般不舍。上天,一定要这样吗?世情薄凉,虽然这个世界曾让她失望,虽然她的心早已伤痕累累。但毕竟还是有人爱她,有人在乎她。虽然只是寥寥几个人,但这足以让她留恋,给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却见慧儿迎面走來,身后的仆人们摇着扇子,索性在凝汐面前停住了。慧儿几乎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不住地吩咐着:“热死了,摇快点啊!” “慧格格做事方式果然不寻常,”念儿忍不住讽刺道,“大冬天扇扇子,生活这么不规律,你肚子里的那位知道吗?” “我高兴,关你这个奴才什么事?”慧儿瞪了她一眼。 “慧格格爱怎么生活,是不关奴婢啥事。”念儿振振有词地说道,“但慧格格在此处扇扇子,冻着了我们家格格,就不对了。” “你嫌冷可以走啊,沒人规定你非要在这里。”慧儿又瞟了凝汐一眼。 “你嫌热可以脱衣服啊。反正府上也沒人看。”念儿说着,也控制着自己沒有说出更难听的來。 “你自己怎么不多穿点儿。”慧儿不甘示弱。 凝汐冷眼看着,心里挤压已久的怒火渐渐涌了出來。她狠狠地踢了一下旁边的石柱,上面的雪纷纷落了下來。 “汐儿姐有什么意见,说啊!”慧儿走到凝汐面前,瞪着她说道。 “我是有意见,你清楚。”凝汐直视着她。 念儿见势不妙,忙说道:“格格快回去吧,刮风了呢!” “格格,”霜儿拉了拉慧儿的袖子说道,“别这样,我们回去吧。”霜儿和念儿难得想到了一块儿。 “不,你让她说!”慧儿甩开了霜儿的手,向前一步,气势逼人。 “倒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凝汐怒视着她,“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背着我去勾搭你的姐夫!” “我对你的意见?那可多了。”慧儿不怒反笑。 “什么意见,说啊!”凝汐逼视着她。 “我先问的,你先说。”慧儿不依不饶。 “你怀了他的孩子,还仗着有孕给我摆脸色看,这个就不够吗?” “我哪里摆脸色给你了,哪里?”慧儿死不承认; “……”凝汐一时语塞,这个问題实在不好回答,总不能去抓个证据吧? “自私!”慧儿瞪了她一眼。 “我是自私,我承认。”凝汐道,“但你自己就不自私吗?” “我哪里自私了,真好笑。”慧儿得意道。 “不仅自私,还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念儿替凝汐争辩了几句。 “你家格格还仗着自己是嫡出,欺压我们慧格格呢,这个你敢承认?”霜儿不甘示弱。 “我承认!”凝汐提高了嗓音,“但我绝不会勾引自家姐妹的丈夫!” “自己看不住自己男人,怨谁啊。”慧儿争辩道,“我又沒勾引他,是他喜欢我的!” “喜欢你还在你怀孕的时候纳妾?”凝汐冷笑道,“喜欢你怎么不來接你,还让你大着肚子在王府出不來?” “那也比你被赶出來好!” “被赶出來也比你从來沒机会进去要好!” 念儿拉着凝汐,忙说道:“好了格格,别说了,回去吧。” 霜儿也忙拉了慧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自私!”慧儿甩开霜儿的手,冲着凝汐的背影恨恨地说道。 “沒你自私!”凝汐回过头,回敬了一句。 “吵够了沒有!”福晋的声音响起,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额娘!” “福晋!” “在院子里大吵大闹,太不像话!”福晋呵斥道,“都给我回自己的住处,闭门思过!沒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來!” 凝汐沒有说什么,大步朝浣溪轩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看不清额娘和慧儿的影子了,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软了下來。念儿搀着她,说道:“格格别生气,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今天这一切,我会让他们一一奉还!”凝汐咬着牙,从牙缝里发出声音道,“予睿,绣文,慧儿!”最后一个名字,她几乎是喊了出來。 “格格,我扶您回去。”念儿道。 “沒事,我自己可以走。”凝汐站起來,步子有些不稳,身体似乎摇摇欲坠。 “格格!”念儿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回到浣溪轩,她强迫自己镇定下來,像寻常一样去看书。可是,书里的字她一个都沒看进去。就这样,她眼神飘忽,呆呆地望着白纸上的黑字出神。 ------------ 九十四、蜕变 “格格,”念儿走进來,试探着说道,“门口有一封信,是慧格格派人送來的,要不要看看?” “放这儿吧。”凝汐指了指桌角,说道。 念儿放下信。凝汐冷眼瞟了一眼,拿起信纸,慢慢靠近烛台…… 就在火焰和纸即将接触的一瞬间,凝汐的手顿住了。突然,她抽回自己的手,打开了信。 “汐儿姐,刚刚我说话可能太重了; 。我最近心情不太好,脸色也不好,可能让姐姐误会了。予睿大哥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喜欢他,他沒有拒绝我,我就和他在一起了。其实我很欣赏姐姐这个人,正直,真实,率性,我也很想和姐姐好好相处,姐姐以前待我的好我也记得。我们在一起生活已经有十多年了,我不想因为一个男人破坏了我们的感情。当然,我也有错,我不该不考虑姐姐的感受,私自和他往來。今天说开了也好,发泄一下彼此的不满。我希望,姐姐和我还能像从前一样,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凝汐冷着眼,大致浏览了一下,便再次把信伸向烛台。这一次,这张纸沒有逃过化为灰烬的命运。 都这么僵了,还会回到从前吗?凝汐冷笑着,逢场作戏罢了,她自己倒撇了个干净。也好,既然是做戏,她何不奉陪到底。自己最难做的事情就是虚情假意了,现在有个现成的实验品,很好。 “去告诉那位,说我原谅她了。”凝汐对念儿说道,“既然事情说开了,我也不坚持了。看在以前的情谊上,不会再计较。” “是,格格。”念儿点了点头,退出房门。 念儿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回來。她走进來,说道:“格格,老爷和福晋都在慧格格那里,让格格也过去一趟。” “知道了。”凝汐点了点头,抓起一件披风便出了门。念儿忙跟了上去,又向门口的林源示意了一下。林源便快步跟了过去。 “给阿玛额娘请安。”凝汐福了福身,“今日汐儿不守规矩,扰了二位的清静,还请阿玛额娘责罚。”她这样说着,心里却并不觉得自己并有错。如果非要认错,就错在自己对慧儿太仁慈,一直忍到今天才发火。 “汐儿,你坐下。”福晋朝自己身边的空位指了指,“既然你们都说开了,索性一天就把事情解决。之前我也说过,慧儿怀了孩子,又不能嫁进都统府,有什么万全之策,让这件事顺利解决,又不坏了咱们府上女孩子的清誉。” 凝汐低下头,不语。 奕谦叹了口气:“汐儿,我知道,这件事总是委屈了你。你可以对慧儿有意见,但你还有几个年幼的妹妹,她们以后也要嫁人的啊!” “阿玛,”想起自己之前的决心,凝汐勉强自己笑了笑,“汐儿已经不记恨慧儿了,她的事情,我愿意帮忙。” “你说什么?”奕谦面带喜色,“汐儿有什么好办法吗?” “汐儿,你同意了?”福晋也欣喜地问道。 “阿玛,额娘,”凝汐站起來,又看了一旁一言不发的慧儿一眼,说道,“我只说我愿意帮忙,并不表示我愿意听从你们的安排。你们之前的决定,我只同意一半。” “一半?”福晋诧异道。 “慧儿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生的。”凝汐正视着福晋,一字一顿地说道,“换句话说,这府上现在怀孕的不是慧格格,而是我。” “你是想掩人耳目?”奕谦问道。 “这应该不难吧?”凝汐道,“反正现在知道的,也只有一些我们信得过的人,应该可以让他们不说出去; 。其他人,反正也沒见过我和慧儿,既然你们能让慧儿代替我,那蒙混过去更不是难事。对外就说,我这个大格格和离之后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大家也不会说什么。不过,你们可要跟都统府那边说清楚,三少爷许久沒进我房里了,可别让他们误会什么。” “这些都是小事,”奕谦道,“你的想法确实不错。只是你过些日子要去大殿参加笔试,会不会……” “阿玛放心,”凝汐看了慧儿一眼,说道,“反正慧儿现在月份低,肚子不显,我去也看不出來什么。再说,也沒有人规定孕妇不能去考试。” “慧儿,你长姐这样安排,你可同意?”奕谦看了慧儿一眼。 “慧儿愿意。”慧儿站起來,说道,“只是长姐,你真的不生我得气了吗?” “当然不生气了。”凝汐面带微笑,心底却带着强烈的排斥。 “那我们还是好姐妹吧?”慧儿一脸天真。 “只是不能让你代替我嫁入都统府,你别怪我才是。”凝汐收敛了笑容,“你慧儿能嫁给都统府三少爷,那是你自己的本事。但是,我是我,你是你,事到如今,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我知道,”福晋握住了她的手,“委屈你了。” 回去的路上,念儿问道:“格格,这件事你真的要顶下來?” “一个名义而已,我也不在乎了。”凝汐道,“至少孩子是无辜的,有个嫡子的名分,也不会受太多委屈。” “格格待她太好了,她才跟你吵完啊!”念儿不甘心地说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揽下來,”凝汐见四下无人,才继续说道,“和她吵这一架,我也清醒了。以前自己顾及太多,觉得有些事情太卑鄙,不屑去做。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心机深沉,什么厚颜无耻,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说起來好不好听,达到了目的才是王道。” “可是,格格说这些与慧格格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都统爷一直沒抱上孙子,若是听说外面有了一个,还是嫡子,他会让这个孩子流落在外吗?孩子进了府,那慧儿呢?孩子的生母是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顶多是孩子的姨娘罢了。”凝汐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 “还是格格思虑周全,一箭双雕!”念儿豁然开朗。 “被逼无奈罢了。”凝汐苦笑着,眼里流露出一丝恨意。绣文,予睿,你们等着,今天我算计了自己的亲生妹妹,早晚有一天,也会轮到你们头上! 所谓死亡,所谓结束,大抵就是如此吧?从今天开始,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凝汐死去了,现在的凝汐,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从此,她只对待她好的这些人好,不会再对不相干的人浪费丝毫感情。以后,她要学着去耍心机,学着算计,为了报仇,也许手上还会沾上鲜血。经历了这样一个蜕变,是一种成熟,还是一种悲哀呢? 这样想着,她握紧拳头,坚定的目光穿透了整个夜色。 ------------ 九十五、侵入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笔试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这一天,凝汐看书累了,带着念儿出去转了转。走到府门口时,却见常升和林源正追着一个人。 “咦,那不是阿豪吗?他來干什么?”念儿嘀咕着。 “你说谁?阿豪?”凝汐狐疑地朝那人跑开的方向望去,看背影,确实有几分相似。 追出一段距离,那人跑远了,常升和林源便折了回來,跪在凝汐面前道:“属下看守不力,还请格格恕罪!” “阿豪?”凝汐忍不住问到。 “是,格格。”林源垂下了头,“这几天总在王府附近转悠,还想翻墙进來。属下不敢贸然抓人,只能先把他赶走。” “加强守卫,下次,尽管把他绑來!”凝汐恨恨地说道,“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 回到浣溪轩,念儿感叹道:“是谁的指使,想必格格很清楚吧?只是那位到底想做什么?” “不一定是冲着我來的,”凝汐道,“咱府上和他有过牵扯的又不止我一个。不过,把人抓住,治他个私闯民宅的罪名总沒错。” 又过了几日,听常升來报,依旧有人在王府围墙外徘徊。只是这次來的是个生面孔,但他已经查到,是索绰罗·袁桂身边的下人; “继续守着,不许任何可疑之人进來!”凝汐命令道。 为了以防万一,凝汐立刻着人把大门的锁换掉,又添置了好几把大锁。又把黄润和许江调了过來,轮流守卫。不管他们什么目的,拦在外面总是沒错。 “格格,”这一天,林源來报,“外面有个人,说是家徒四壁,非要进府來做事。” “这回又是谁家的下人?”凝汐不屑地问道。这些天,索绰罗府、李府、周府的人都來遍了,也抓住过几个。可他们死拧着,个个一句话也不说。沒办法,王府沒了势力,无法审讯,只能揍了一顿把人放走。 “沒见过,”林源道,“已经着人去查了。” “告诉他,王府不是救济站,不收留可怜人。”凝汐道。 林源一走,凝汐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哼,居然打起了混进王府的主意,予睿,你不想活了! “格格,”念儿走进來,递來一封信道,“这是常大哥在围墙边捡到的,让我带给格格。” “这又是什么?”凝汐冷笑着接过信,信封上书:“景府大格格亲启。” “景府?知道不是郡王了,倒是懂得避嫌。”凝汐说着。倒不是予睿的字体,又是哪位代笔?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她打开了信。 “久闻格格大名,想认识一下。一个你不知道的朋友。” “信在什么地方放着?”凝汐抬头问道。 “是围墙底下,上面还压了块石头。”念儿道。 “倒是和以前跟肖茵茵通信的方法很相像。”凝汐思索了一下,提笔写道:“鄙人何德何能,让贵客久闻大名?”写好后,她撕下纸,随便折了下,递给念儿道:“拿去,让常升放回原來的位置。” 念儿刚要出门,凝汐想起一事,叫住了她:“等一下,顺便去打听打听,慧格格有沒有收到类似的条子。” “是,格格。” 回信很快送來,那人写道:“捡到过格格的孔明灯,觉得语言犀利,很有个性,希望成为朋友。” “你是女子吧?”凝汐提笔写道。 之后,再无回音。凝汐冷笑,虽有猜疑,却不敢确定。 “格格,查到了,”念儿道,“慧格格那边沒有任何动静。” 凝汐点了点头,却实在不知予睿想做什么。自己在府上的时候他不知道好好珍惜,这会儿却背地里來此偷窥,这样懦弱的男人,她实在不屑!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人的? 放下这些破事,让侍卫们继续守好大门。眼下的正事是把笔试考好,其余全不重要。 腊月初八当天; 凝汐和众人早已等在了神武门门口。男女一字分开,凝汐站在女眷中央,眼看着嬷嬷们仔细地给前面的人搜身。全都搜查一番之后,排着长队从神武门依次进入大殿,按照指定的位置席地而坐。 天气似乎比前几天更冷一些。试題展示出來,凝汐倒是信心十足,上面的題虽然有些难度,但相关的内容她都看过了,答个**不离十应该沒问題。 提笔在纸上写着答案,任冷风吹着她露在外面的手。她的整个胳膊都躲在了披风里,只是露出了几根和笔接触的手指。冻得实在受不了了,她便把手伸进披风里暖一暖,然后继续答題。 交了试卷,她一身轻松,甚至看到了王府的未來。阿玛,我沒有辜负你的期望,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回到王府,念儿为凝汐冻伤的右手擦着药,嗔怪道:“格格怎么这么不小心,也不知道隔着披风写。” “这伤,受得值得。”凝汐笑道。 “格格,刚刚李夫人來过了。”念儿道。 “李夫人?哪个李夫人?” “就是李如春的夫人,”念儿愤愤地说道,“那边知道派來的人进不來,就派了个女人过來。” “她有说什么吗?”凝汐问道。 “她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说改天还会來拜访。”念儿如实回答。 “好歹以前也是相交一场,这次就别太不客气了。”凝汐吩咐道。 “我知道,”念儿道,“格格落魄的时候她好歹來探望过,看在这个份上,我沒有对她无礼。” 次日,黄羽绫果然照访。 “好久不见。”凝汐说着,示意黄羽绫坐下來。 “突然來访,不打扰吧?”黄羽绫坐下來道。 “姐姐到访,可谓何事?”凝汐开门见山的问道。 “來看看妹妹过得好不好。”黄羽绫道。 凝汐未知可否,却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凝汐问道:“你们经常能见面吧?” “你是说予睿吗?是的。”黄羽绫道。 “他有沒有和你提过,跟我和离之事?”凝汐突然有些好奇。 “提了。” “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不在乎。”黄羽绫正视着凝汐,说道。 “不在乎?”凝汐冷笑起來。 ------------ 九十六、断绝 “不会真的不在乎,”黄羽绫忙改口道,“他也许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哈哈,哈哈哈!”凝汐突然大笑起來,把一旁的黄羽绫吓了一跳。 “汐儿……” “他还说什么了,尽管告诉我; 。”凝汐止住了笑,打断了黄羽绫的话。 “他说,要把你的住处换个牌匾,让肖茵茵住进去。”怕凝汐再生气,她忙补充道,“不过福晋沒同意,说留着以后给二少爷的嫡妻住。” “这倒无所谓,”凝汐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走了,那屋子迟早要住人的。知道二少爷的那位钱福晋吧?” “汐儿,”黄羽绫突然说道,“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他,但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要再想了。” “你说什么?”凝汐蓦地站起來,“我哪里放不下他了?” “你别这样,”黄羽绫也站起來,“我知道你对他一往情深……”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凝汐起急,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差点忘了,你是他的朋友,自然会帮我他说话!我居然傻到想在你这里求得安慰!念儿,送客!” “汐儿!” “别这么叫我,和你不熟!”凝汐怒道。 “李夫人,请吧。”念儿走到黄羽绫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黄羽绫无法,只得悻悻地离开。 凝汐背对着黄羽绫离开的方向,胸口一起一伏。说他不在乎,我放不下,明明就是羞辱!突然,她几步走到桌子旁,拿起盒子,挨个乱翻起來。 等念儿再次走进來时,地面上乱七八糟地扔了好些东西。凝汐听出是她的脚步,也沒回头看她,边继续翻边说道:“念儿,地上的东西你看看,哪些能拿去当铺换些银子。” 念儿看着满地七零八落的东西,不解地问道:“格格,你这是做什么?” “我把所有能让我想起那个人的东西都处理掉。念儿,都拿去死当了吧,别再让我看见。”凝汐边说边忙活着。突然,她看见了一把匕首,除夕夜她赢的那把匕首。因为它,予睿大骂了她一顿。回去以后,自己把匕首随手往嫁妆盒里一塞,就再也沒拿出來过。 既然再心爱之物,如果让你想起的都是些痛苦的回忆,那还不如不存在。她把匕首狠狠地摔在地上,“啪”地一声,鞘上的宝石应声而落,一下子滚出老远。 “念儿,”凝汐冷笑道,“帮我把宝石捡回來,能当不少银子呢!” 念儿看着她绝望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处理了东西,她依旧沒有觉得心里好受些。看见桌上的纸和笔,她忍不住写道:“做了侩子手,还说不在乎,你可真会做人啊!”写完以后,她扯下带字的那块纸,飞快地跑出房门。 來到围墙边,她把纸放在之前他送信过來的地方,用石头压好,便跑开了。予睿,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再无任何瓜葛,你也不要再打扰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又要过年了。 这一天,凝汐和念儿出门转了转,顺便采办一下年货; 。听额娘的意思,等到过完年,慧儿的月份也大了。既然她顶了下來,也要做做样子。过了年以后,在慧儿生下孩子之前就不要出门了。 街上充满了年味儿,让凝汐压抑许久的心情也好受了些。在一个年画摊前,凝汐正欣赏着画,却听不远处传來了一阵对话声: “來福,你也过了?” “当然,等过几天阿玛放出來了,看他还骂我?我这回可是我们家的功臣啊!你也合格了?” “这次门槛那么宽,都合格了吧?”另一人说道,“柳公公说了,这次題难,只要答对一道題,就合格了!” 凝汐寻声望去,只见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正高谈阔论。要说这两个人谁不认得,一个是前知府的小儿子富察·來福,另一个是礼部尚书的独子冯阿才,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一年前,他们的父亲结党盈私,纷纷下狱。参加笔试那天,她倒是见过他们。 “格格,”念儿朝那边看了一眼,欣喜道,“那两个人说的是免罪的考试吧?他们两个草包都能过,看來格格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愿如此。”凝汐笑道,“素闻这次判卷的柳公公刚直不阿,一定会做出准确的判断。” “格格,既然结果出來了,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念儿建议道。 “还是等过完年之后吧,”凝汐道,“反正一时半会儿又不会平反。安心过个年,真正公布结果是在明年五月吧?算算日子,慧儿也该生完了。” 念儿想了想,便点点头。 买了几张年画,凝汐刚想去前面那个摊子看看,却见前方,予睿和阿豪信步走來。 凝汐猛然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她想要躲开,可是前后只有这一条路,她能躲去哪里? “格格?”念儿惊讶地喊了她一声,显然沒有看见一步步走近的二人。 凝汐沒有回答念儿,只是低着头,尽量往边上走去。念儿这才看见二人,明白过來。她狠狠地瞪了予睿一眼,却见予睿神色躲闪,还忍不住偷偷瞄了凝汐一眼。 “格格,走远了。”念儿提醒道。 凝汐的心乱成一团。分开了再遇见,却连陌生人都不如。可是,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小,既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那总会遇见的,对吗? 回到家里,她想起了留在墙边的那封信。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见,甚至……有沒有回?放下那封信之后,她再也沒去过那面围墙下,她怕看见任何结果,,无论是信消失,还是变成了他的回信,抑或丝毫未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另一边,念儿和常升偷了个空闲,一起來到了一个沒人的小凉亭里。 “送你的。”念儿拿了一包东西塞在他的怀里,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便买的,看到便宜,就一时冲动了。” 常升打开,看到里面是一双靴子。 ------------ 九十七、年后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常升掏出一盒胭脂,塞到她手中,“我不大会挑,你觉得好就留着,要是不喜欢,扔了也罢。” “那我回去看看,”念儿装进衣袋里,严肃地说道,“不是接受你的礼物,是看看你眼光好不好。”说完,她别过头去,嘴角露出了微笑。 一时间,两个人都局促起來,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常升先找到了话題:“格格最近心情还好吧?” “还那样吧,”念儿无奈地说道,“这么多烦心事,哪里会真正开心; 。这样想想真不公平,钱绣文那么坏的一个人,现在倒过得如鱼得水。二少爷那么宠爱她,几乎和嫡妻沒有区别,娘家又那么强,现在又有别的男人死心塌地地爱她,好事被她占尽了。” “也许这是个很好的把柄,”常升见四下无人,低声说道,“这事儿还不确定,在我弄清楚之前,千万别告诉格格。还有,你也别一时冲动,自作主张。” “我知道,”念儿道,“要不是有你拦着,我早就把那个予睿蒙上头揍一顿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格格有时候神智也未必清楚,冲动之下做出错的决定也难免。你也多想想,别格格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知道,我和你商量下就是了。”念儿娇嗔道,“就知道你聪明,比我心细……” 常升笑了笑,见沒有人,便把她揽在怀里。他们的幸福是格格给的,他们都是格格身边的人,守护好格格,就是守护他们自己。 新年很快到了,之后就是足不出户的日子。凝汐过得还算惬意,除了大年初一当天发了高烧,其余的日子很是平静。有时想起都统府的那些人,她的心里还会隐隐作痛。 她一年多來的美好时光,全部浪费在了这个不值得的人身上。她恨,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耍计谋非要把她绑在他的身上,让她不得不牵扯进这么多是是非非之中。还有钱绣文,杀了她的孩子,却依然逍遥法外,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她要报仇,她要为她失去的这一切讨个说法。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我失去的,你们也要跟着失去! 几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慧儿顺利地生下一个儿子。 果然不出凝汐所料,孩子满月那天,都统府果然來人抱走了孩子。慧儿哭得昏天黑地,甚至抱住了那嬷嬷的大腿,哀求着不要让他们母子分开。 凝汐冷眼看着这一切,有些心软了,却什么话都沒说。直到孩子被带走,慧儿哽咽地坐在地上,眼神黯淡无神,似乎再沒了力气。 “这孩子是嫡子,去了都统府,绝不会有人亏待他,以后还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无需你的担心。”凝汐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严肃地说道,“如果你想念这个孩子,也不是沒有办法。听说三少爷正妻之位还空着,如果你有本事坐上去,自然万事大吉。如果做不到,也不是沒有其他办法。只要你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委屈自己,想进府更是易如反掌。” 慧儿沒有看她,只是垂着头,不知有沒有听进她说得话。 回到房间,福晋已经等在了那里。凝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忍不住问道:“额娘,慧儿的事情,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其实你这样也无可厚非,”福晋叹了口气,“孩子留在王府,能有什么好前途?顶多是被人嘲笑的私生子罢了。慧儿当初敢那么做,也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凝汐想了想,沒有再说什么。 “汐儿,”福晋道,“我來你这儿不是因为慧儿的事情; 。年前的笔试结果已经出來了,明天就会公布,你准备一下。” “额娘,我可以出门了吗?”凝汐收敛了刚才凝重的表情,问道。 “当然,孩子已经送走了,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自古戴绿帽子的女子少之又少,倒被我赶上了。”凝汐自嘲道。 第二天,凝汐起了个大早,穿上了一件淡青色的衣服,又对着镜子打扮一番。在家这些日子,她也渐渐地告别了大红色,开始尝试起浅色的衣服來。如锦说得对,浅颜色的衣服确实很漂亮,以前她只觉得小家子气,从來不穿。现在她倒是习惯了这种阴柔之美,换一种风格,也算是换了种心情。 怀着满心的期待,凝汐早早來到了神武门门口,等待发榜。已经快到夏天,可早上依旧有一丝凉意。她丝毫沒有在意这些,比起考试当天挨冻,这点小冷根本不算什么。即使那天自己冻伤了,也很值得呢! “來了,出來了!”伴随着人群中兴奋的叫喊,凝汐抬头望去。红艳艳的榜文贴到了墙上,凝汐开始寻找王府的名字。 榜文中,她看到了那天见到那两人的名字,还有其他几个有名的纨绔子弟,都在里面。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合格吗?自己明明该答的都答对了,怎么会? 反复寻找了几遍,依旧沒找到。她狐疑地走过去,向负责贴榜的人问道:“请问哪里可以看到自己的试卷?” “这个不是我负责,”那人回答道,“你要问柳公公,他负责这件事。” “在哪里可以找到柳公公?”凝汐问道。 “见他可要进宫了。”那人摇了摇头,径自离开。 凝汐自知无法进宫,却还不甘心。她索性病急乱投医,见人就问:“请问哪里可以找到柳公公?”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他拉过凝汐,悄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柳公公有座私宅。只是你可要向我保证,千万别跟他说是我告诉的。” 得了住址,林源还未來得及阻拦,凝汐便飞快地跑了出去。林源沒办法,只好让念儿随后,他先跑去看看。 “请问是柳公公吗?”凝汐來到所谓的私宅,见门口有一老人,便开口问道。 “是我,”那人站起來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柳公公,打扰了。”凝汐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微笑道,“我是参加年前考试的后生,刚刚未能在榜文上看到名字。有些疑惑,想要问问。” “这有什么疑惑的,”柳公公慢条斯理地说道,“沒看到就是沒通过,你沒好好学呗。” “我有自信,”凝汐柔声说道,“该答的我都写了……” “谁知道你写那玩意对不对。”柳公公瞪了她一眼,转身要进屋。 ------------ 九十八、真相 “等等!”凝汐有些急了,叫住了他,依旧微笑道,“会不会是有人搞错了,那么多份试卷,弄少了一份,是不是……” “你是说我们不认真阅卷?”柳公公转过身,冷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凝汐忙解释道,“我是说,事情那么多,有疏忽也难免……” “你就是不信任我们这些人; !”柳公公严肃道,“自己啥都不会,还到处找原因……” “我沒有!”凝汐辩解道,“我答了很多……” “沒有还沒合格!” “听说明天可以看到试卷,我要亲自去查!” “去呗,”柳公公不屑地看着她,“就算你告到公堂,该错的还是错了!” “我一定会看清楚的!”凝汐的语气有些不善了。 “看清楚,看个够!”柳公公道,“到时候我重新给你批一遍,若是之前给你算对的題目也有错,这回可要都扣回來。” “随便!”凝汐恨恨地说道。 “啪!”门被重重地关上。 凝汐顿感无力,整个身心都被抽空了一般。她往回几步,却见林源和念儿匆匆跑來。 “格格,见到他了吗?”念儿问道。 凝汐一下子倒在了念儿的怀里,突然大哭起來。 “格格……”念儿一下子呆了,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第一次见到格格这样放声大哭。 “格格别生气,”林源宽慰道,“柳公公脾气怪,出了名的说话难听,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是啊,”念儿也附和道,“别为那种人生气,不值。” 哭累了,擦干了眼泪,凝汐便随着念儿和林源一起回去。她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了明天。 走出很远了,远远瞧见一个身影。这不是予睿又是谁?凝汐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许久不见。 予睿也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穿着打扮焕然一新的女子是他曾经的妻子。心里疑惑着,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又是擦肩而过,沒有任何言语。 第二天,凝汐早早去了礼部。开始时负责的官员不肯给看,说必须柳公公同意才行。凝汐想起昨日柳公公的话,便说柳公公已经同意了。那官员这才带她进库房。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试卷,她发现,自己写满字的地方都被划掉,末尾写了个不合格。她不甘心,想要找出一份优秀的试卷对照一下,翻了半天也沒找到。她发现,每个人的试卷都是不合格,合格的只有寥寥几人。可是榜文上的名字差不多是参加考试人数的大半。 她看见了富察·來福和冯阿才的考卷,后面也写得是不合格。和她的比起來,他们两人的几乎全是空白,偌大的白纸上只有寥寥数字。这样的都给了合格,为什么她的…… “都答那么次,唉。”负责库房的女官忍不住叹了口气。 凝汐反复翻了几遍,也沒翻出一张像样的來。她看了看自己的答案,心里顿时沒了底气; 。大段的文字,阅卷人说好就是好,说错就是错,又有什么标准可言?若是拿着试卷去找柳公公,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就这样吧,我回去了,多谢。”凝汐向女官道谢道。 “别难过,听说明年还有机会。”女官安慰道。 凝汐叹了口气,自己这一次恐怕得罪了柳公公,即使明年依旧参加考试,给不给过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素闻柳公公心胸狭窄,这话一点儿都沒错。可是,自己之前和他并沒有接触,难道是阿玛得罪了他? “沒事的。”女官锁上了门,拍了拍她的肩膀,“柳公公为人刚直不阿,只要你努力,他一定会给你公正的评判。听说他一个远房表姐在都统府做侧福晋,逢年过节给他送东西,他从來不肯收,还说她乱攀亲戚呢!” “都统府?”凝汐愣住了,忍不住问道,“哪个都统府?” “北京城只有一个都统府,就是西林觉罗家啊。怎么,姑娘,你认识他们?”女官诧异道。 “哦哦,只是听说。”凝汐收敛了刚刚的惊讶,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哥哥和都统府世子***过猎,故略有耳闻。”凝汐编了个谎。 走到门口,凝汐微笑着向女官道了别,和等在门口的念儿一道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凝汐才低声说道:“回去让常升查一查,柳公公和都统府哪位侧福晋有关系。” 念儿点了点头。其实,她们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回去以后,阿玛额娘沒有怪她,只是说天意如此,怪不得别人。凝汐心里酸酸的,阿玛额娘对她寄托了那么大的希望,她自己却不争气。最近,阿玛办得厂子也不景气,自己交给他的嫁妆不得不投在上面。阿玛每次见到她,都充满了歉疚,这让她更加心酸。自己已经成年,却离了夫家,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难道要靠阿玛额娘养一辈子吗? “格格,”常升走进來道,“属下查过了,梅福晋和柳公公是远房表亲。” “果然是这样!”凝汐咬牙切齿,“梅福晋,予睿!你们真的一条活路都不肯给吗?” “格格,”念儿道,“柳公公素來记仇,也许不是他们拜托,他自己就……毕竟再怎么不近,也是表亲啊!” “我也是这样想,”凝汐道,“看來被他盯上,想要靠考试來解决王府的问題是不可能了。”予睿,这个仇我记着,有机会老账新账我慢慢和你算! “念儿,为我打扮一下,我要去粮仓看看!”她知道,去粮仓的路经过予睿所在的庄子。既然要报仇,必须先学会直面敌人,遇到他不能逃避。气场,绝对不能丢! 一路上,依旧遇到了予睿。凝汐微微一笑,像沒见到他一般。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她。 路边的店铺纷纷倒闭,洋人的东西倒是大张旗鼓地卖着。凝汐亲眼看到,一位店主被洋人赶了出來,说是欠了他们的钱。本來打算自己凭着一点儿小手艺,做些小生意,也算改善一下家境。现在看來,如果自己在这里经商,恐怕也是这样的结果吧? ------------ 九十九、决心 在慧儿待产的这段日子里,她一直计划着出來以后开始新生活,如今看來,自己的希望恐怕落空了。只要自己身在京城,就永远摆脱不掉“下堂妻”这个名号,即使自己是自请和离的,也和被休沒什么两样。 在家里,自己还要整天面对慧儿。说來也怪,她越是不想见到,慧儿越要出现在她眼前。现在,慧儿想方设法要和好,天天缠着她,让她烦不甚烦。 是该离开了,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看着街上來往的行人,更加下定了决心,,趁着年轻,去外面闯荡一番,谁说女子不如男? 只是,这事儿该好好和阿玛商量一下了。 想了一会儿,她有些饿了,便打发念儿去那边给她买点小吃。抬起头,却见李如春迎面走來。想到之前和黄羽绫的冲突,她有些尴尬,索性不去理会。 “好啊。”李如春向她打了个招呼。 她先是一愣,又想起之前和予睿朋友断绝关系的决心,计上心來。她装出一副狐疑的样子,歪着头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嗯?”李如春一愣,忙解释道,“我是李如春啊,你不认识我了?” “李如春?”凝汐疑问地重复着,似乎在思索,又不解地摇摇头。“不知道。我只听说过碧螺春。” “你不是前景郡王的大格格吗?”李如春问道。 “是啊,我是。”凝汐承认道,而后又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李如春有些语塞,他解释道,“沒什么,今天沒和他一起來,见到你,就打个招呼。” “你说的‘他’,又是谁啊?”凝汐继续装糊涂。 “不至于吧?”李如春依旧不敢相信,他盯着凝汐,只见她满脸茫然,从她眼神里看不出半点掩饰的成分。他心知自找沒趣,便说道:“那……打扰了。再见。” “再见!”凝汐微微一笑,回应道。 李如春一走,凝汐心里痛快极了。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气。这时,念儿也赶了过來,望着李如春离去的背影,她忍不住问道:“格格,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凝汐沒有回答,脸上却带着胜利的微笑。念儿也心知格格沒有吃亏,便也开心起來。 刚要往回走,迎面一阵风吹來,凝汐的眼睛顿时进了沙子。她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出了口气,报应就來了,自己做不得一点儿坏事吗? 回到王府,她向阿玛额娘说起了自己离开的打算。 “你真的要走?去哪里?”奕谦大吃一惊。 “阿玛,女儿不孝。”凝汐跪下來说道,“汐儿想为阿玛额娘分忧,却不愿意在王府靠父母一辈子。想报仇,想振兴王府,就必须强大起來。我想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你在这里不能重新开始吗?”福晋问道。 “额娘,在这里,人人都知道女儿是都统府三少爷的下堂妻,该如何自处?谁会愿意和一个下堂之人做生意?况且,虽说现在旗人不能经商的规定已经有所改变,可有些事情还是身不由己啊!” “好了,你回去吧。”奕谦道,“我和你额娘会好好想想,等决定了告诉你。只是,如果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需要盘缠路费,这些你有吗?” 凝汐一惊,自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回到房间里,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大致清点一下,这些换了钱远走他乡远远不够。念儿在一旁看着她,忍不住问道:“格格,你真的要走吗?” 凝汐点了点头,挑了几件首饰,交到念儿手中,说道:“这个你拿去吧,算是我为你添的嫁妆。不能亲自为你筹办婚事,实在对不住了。” “格格,你这话什么意思?”念儿睁大了眼睛。 “念儿,”凝汐扶她坐了下來,柔声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沒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已经从阿玛那里拿來了你的卖身契,现在交给你。从此,你自由了,以后和常升好好过日子吧。” “格格,你要赶奴婢走吗?”念儿推开凝汐的手,站起來说道。 “我这次要远走他乡,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能回來。你跟着我,就要跟着颠沛流离。你还是离开,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吧,常升不会委屈你的,我相信他。” “格格!”念儿跪了下來,“奴婢要和格格一起生活,请格格不要赶我走!我这就和常大哥一起说一下,想必他也愿意和格格一起离开,格格需一个女子,决不能一个人上路!”说完,她转身跑开。 “念儿,念儿!”凝汐唤着她,念儿却头也沒有回。 沒一会儿,念儿便和常升一起走了进來,然后纷纷跪下。 “常升愿意和格格一起离开,一路保护格格!” “林源也愿意!”林源仰头说道,“反正我在京城沒有家,心里早把格格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好,”凝汐有些动容,“既然你们愿意跟着我,我自是不会亏待你们!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念儿,”凝汐扶她起來,当着她的面撕掉了她的卖身契,“以后,你不要叫我格格,你不再是我的奴婢,而是我的朋友!” 又转向常升道:“我答应了你们,要亲自为你们办喜事。这次,我说到做到!我把我的好姐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格格,”念儿道,“现在这倒不急,当务之急是筹集到路费。这些东西还是先省下來吧,等我们大家一起安顿下來,我和他再成亲也不迟。” “路费的事情,我有个冒险的决定。”凝汐正色道,“我想找一个人拿一点儿,反正他欠我的不止这些。” “你是说,那两个人?”念儿问道。 “一个就够了,”凝汐冷笑道,“常升,你说过,当初负责调换新娘的人,好像有一位还活着?” “是一位姓李的大娘,”常升道,“说是搬走了,可具体搬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即使被处理掉了,是不是干净了也未可知。”凝汐恨恨地说道,“就拿这个做做文章吧,林源,听说你写字很难看?” ------------ 一百、不如归去 “嗯?”林源一惊,随即有些羞赧,“格格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几个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他,让他摸不到头绪。 当晚,都统府的梅福晋收到了一封敲诈信。 “我是李大娘的儿子,当初我娘参与的事情我可都知道,最近我手头有点紧,今晚三更前,速放一千两银票于城北路过废弃仓库中,用石块压好。一个人去,若有他人跟随,小心消息传出!” 字迹潦草凌乱,像是强盗的手笔。梅福晋寻思一会儿,最终还是乔装打扮,一个人出了府。 城北,穿着夜行衣的常升和林源早已等在了那里。林源见人迟迟不來,忍不住低声问道:“格格这也太冒险了,就不怕都统府的人告到官府?” “反正是他们理亏,又是太后指的婚,谁敢告啊?”常升道,“那个李大娘是有个做过盗贼的儿子,反正人不知哪里去了,借名义弄点钱怎么了?” “也是,现在世道这么乱,那些做官的自保都难,谁管这种小事儿啊; !”林源感叹道,随即又笑着捅了捅常升的胳膊,“喂,我的字很像盗贼的吧?” “嘘,有人來了。”常升忙提醒道。 顺利地拿到了银票,路费的问題解决了。林源把银票交到凝汐手中,笑嘻嘻地说道:“要不是急着走,真想多敲他们几次,实在太刺激了!” 凝汐微微一笑:“阿玛已经同意我离开了。我打听说,相比之下,南方的发展机会大一些。我们一路往南走,边走边打听,总会有容身之地。”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念儿满怀期待地嚷道。 “就这几天,你们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行李,再去雇辆马车,等全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 “好,”念儿道,“我这就去准备。” “等一下,”凝汐叫住了她,“我们出去后,就以汉人的身份生活。你们不要叫我格格了,最好对外说,我们是一家人。” “那格格要换名字吗?”念儿道,“要改姓艾?” “不要姓艾,”凝汐笑道,“当年乾隆爷下江南,艾这个姓早就用滥了,一猜就知道是皇家人。常升,”她转向常升道,“我说过,你们是我的亲人。你比我大几岁,就做我的哥哥好了,正好我还沒有格格呢。这样,”她揽过念儿道,“念儿就是我的嫂嫂。” “格格,使不得!”常升一下子跪了下來,“属下不敢啊!” “起來!”凝汐扶起他道,“不是说不要你们叫我格格了吗?这几天你们好好练习,若是沒有外人,大家就以名字称呼。以后我就是你的亲生妹妹,常汐!” “要认亲吗?”林源一下子來了兴致,“带我一个,我也要和格格做亲戚!” “要不你做我的哥哥吧,”念儿接口道,“我改姓林,叫林念儿。” “还是让他做你的弟弟吧,”常升揽着念儿的肩膀,接口道,“要不做哥哥的未娶,你就嫁了,会很奇怪的。” “你不就想做我姐夫嘛。”林源瞪了常升一眼。 “常升说得对,”凝汐道,“若是你做了哥哥,自己未娶,却跟着出嫁的妹妹生活,会被人误会,到时候哪家姑娘会看上你?” “弟弟,”念儿摸了摸林源的辫子,“哈哈,太好了。我以后改姓林,年龄也大一岁吧,反正那家早就不要我了,我留这些也沒用,改了好!” “好了,既然认了亲,我看,我们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是个好日子,把你们两个是喜事给办了吧。在王府办,也能风光一些。顺便,借着大喜的日子,我们结拜!”凝汐宣布道。 第二天,常升和念儿的婚礼在大家的祝福声中举行了; 。凝汐亲手为念儿梳妆打扮,蒙上红盖头。奕谦和福晋坐上座,算是他们的高堂。 婚礼之后,他们在奕谦夫妇的见证下,正式结拜。 “好,”奕谦激动地握住了常升的手,“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儿子,一路上汐儿有你照顾,我放心。” “阿玛,你就放心吧,一路上我们会互相照应的。”说到这里,凝汐突然顿住了,“等等,阿玛,你的意思是……”凝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能有什么意思?”奕谦笑道,“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记得写信。”福晋的眼圈有些红了。 “喂,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林源忙笑道,“都别哭啊,笑一个才对!” “对对对,”福晋道,“是为娘不好,该罚!” 几个人笑着,却各怀心思。但本心是相同的,,他们是一家人,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婚礼沒几天,他们便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 奕谦夫妇把他们送到门口,一起來的还有慧儿和载元。令凝汐意外的是,如锦和坤鹏居然也來了。凝汐忍不住和如锦抱在了一起,庆祝这重逢的喜悦,也带着再次告别的苦涩。 离别之际,每个人都忍着不哭,强笑着面对,因为他们想给至亲的人留下美好的回忆。载元拉着凝汐的衣角不肯松开,不住地问着:“姐姐,你什么时候回來。”只有慧儿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知在想什么。 坤鹏看着凝汐对每个送行的人交待一番之后,才來到凝汐面前。他低声说道:“汐儿,前几天,军机处统领家向我提亲了,是他家的小女儿,我见过的。” “那恭喜你,”凝汐笑道,“素闻钮祜禄家的女儿个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你也算是交好运了。” 坤鹏笑了笑,未言其他。 马车开动,凝汐沒有掀开帘子。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流泪,,她知道,那些來送她的亲人们正目送着马车走远。直到马车走出好远,应该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她才缓缓掀开轿帘。熟悉的街头从眼前略过,她贪恋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再也看不到一般。 朦胧中,她猛然对上一道视线。只见予睿站在路边,出神地望着她。她忙放下帘子,有些疑惑,他怎么來了? 不对,即使自己离京,也是挺着头走出去的,为什么要怕他看见?这样想着,她再次掀开帘子,往刚刚那个方向看去,却再也不见了他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驾车的常升掀开帘子,回头说道:“格……额……已经出城了。” 凝汐点了点头,也沒有责怪他忘了改称呼。她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紧紧地握住了念儿的手。她发誓,不管走多远,不混出个人样儿來,她决不回來! (上卷完) ------------ 一百零一、食客居 民国七年,上海。 街上人來人往,动荡的日子改变不了人们对生活的乐观追求; 。劳作过后,空闲时分,到街上转转,享受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或是买些喜爱之物,或是尝尝街头的小吃,也别有一番滋味。 说到吃,最别致的地方之一要数一家名为“食客居”的饭馆。说是饭馆,实际上规模要大得多,现在仅在上海就有三家分号。 “食客居”本是百年老字号,自咸丰年间日渐衰落。八年前,食客居老板骗了一群外乡人的钱逃之夭夭,把惨淡不堪的店铺和一屁股债留给了那些人,也就是现在食客居的主人。 据说,他们是一对儿夫妻带着各自的弟弟妹妹,从京城而來。其中,那个妹妹是个年轻的寡妇,刚來时有不少人图谋不轨,却都碍于她哥哥和她嫂子的弟弟的拳头,打消了念头。现在,那个妹妹成为了食客居总号的女老板,上海的另外两个分号,分别由她的哥哥和她嫂子的弟弟经营。 据说,他们刚接手食客居不久,债主便找上门來,逼着他们替前人还债。债主是在上海可以呼风唤雨的秦大爷,几乎沒人敢对他说个“不”字。后來,逃债的人被抓住了,可秦大爷似乎沒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依旧每日光顾。 据说,食客居的女老板美丽大方,精明能干,更是烧得一手好菜。但她几乎不出现,让慕名而來的人失望而归。 食客居。 店里人來人往,伙计们忙得团团转。不时有盘子端进端出,一桌人离开后,马上会有另一桌人坐上去。 可是,在二楼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却是空空的。谁都知道那是秦大爷的位置,沒人敢坐。 三楼的栏杆上,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盘着发的女子扶着栏杆,微笑地看着楼下忙碌的人们出神。 这女子不是别人,赫然是许久未见的凝汐!当年,她随常升和林源一路向南,在上海落了脚。八年的风风雨雨,把食客居经营得红红火火,也算是不枉此行吧? 犹记得当年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见有人出兑店铺就稀里糊涂地盘了下來。直到第二年,那个秦大爷过來收账,她才知道以前的主人把债务丢给了他们。苦心经营那么久,总算熬出了头绪。如今生意兴隆,无债一身轻,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缓缓走下楼梯,忙完事情的伙计纷纷向她打招呼。她微笑着点点头,仿佛不经意地朝窗外看那么几眼,似乎在等什么人。 感受到一阵凉意,她转身上了楼,拿起一件白色的披风披上。以前无论是未嫁时,还是在都统府的时候,她经常穿大红色的衣服,來彰显高贵的身份。到了上海以后,她便开始穿白色、米色这样素雅的颜色,本來是为了配合自己寡妇的身份。如今穿久了,自己居然爱上了这样的装扮,简单而大方。 “当家的,秦大爷來了,说想吃您做的红烧肉。”一位大娘走过來,在女子耳边悄声提醒道。 凝汐冷眼看着二楼靠窗位置上坐着的人,漫不经心地说道:“顾大娘,还望你去告诉他,我今天不想下厨。” “又要顶撞他,让他空手回去?”顾大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你去告诉他,”凝汐转过头,“想在这里吃饭,有两个选择; 。打杂的老郭,管账的小李,谁给他做,让他选一个。” “这……”顾大娘苦笑着,不知该说什么。这两个人不会做饭,大家都知道。 “哦,还有第三种选择,”凝汐狡黠地笑道,“我侄女小晴,她喜欢玩过家家,用泥巴做的馒头跟真的一样,要不要让她试试?”常小晴是常升和念儿的女儿。当年,他们刚到上海,念儿便怀了孕,可把常升高兴坏了。小晴出生的第二年,念儿又生了个儿子,取名为小天。 “你真的不做?”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來。 “买卖自由,沒有强买强卖,做生意的,不愿意卖了,自然也不能强求。”凝汐转过头,直视着那男人,质问道,“谁让你进來的?” “在上海,还沒有人敢挡我秦忆风的路,你是第一个。”男人坐下來,拿起茶杯自顾自地喝了起來。 “这个茶杯是我刚才用过的,”凝汐瞪着他说道,“最近受了点风寒,要是你被传染了,可别怪我。” 秦忆风沒有理会,只是笑着用那个杯子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笑道:“也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喝到像样的茶。不知道还以为你们食客居沒有好茶,天天拿茶叶沫子來应付人。” “茶品即人品。对什么样的人,上什么样的茶,是本店的规矩。”凝汐微笑道。 秦忆风笑着,也不恼。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不缺钱了,连本大爷的钱都敢不挣了?” “我现在又不欠你了,”凝汐盯着他说道,“哦,不对,我一直都不欠你的。”说完,转身要离开。 “站住!”秦忆风站起來,拦在了她面前,放柔了语气说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给你请个大夫吧。”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凝汐沒好气地说着,绕过忆风,匆匆跑开。 秦忆风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随即眼里流露出一丝坚毅的目光。 回到房间,却见念儿等在了那里。如今念儿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再也不是当年的小丫头。她盘上了妇人的发髻,穿了件蓝色的旗袍,看起來成熟稳重。八年的磨练让她有了一丝高贵的气质,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模样。 凝汐见念儿來了,忙迎了上去,握住了念儿的手,亲切地说道:“念儿,你來了。” “是啊,汐儿,我來看看你。”念儿已然习惯了新的称呼。 “小晴和小天呢?怎么沒一起來?”凝汐笑着问道。 “他们两个啊,”念儿叹了口气,“不好好念书,被我关在屋子里练字呢。有你大哥看着,看他们还敢不敢闯祸!” “小孩子家,爱玩是天性,”凝汐劝道,“别管太严了。” “说到孩子,现在林源的媳妇也怀孕了,作为嫂嫂,我也该说说你了。”念儿说道。 ------------ 一百零二、初见时 “这事儿就不必再说了,”凝汐道,“我一再嫁之身,哪里敢指望有人娶我?” “汐儿,”念儿正色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个秦大爷……对你有那个意思。” 凝汐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又哪里看不出來。只是我何德何能,能配得上这么个能在上海呼风唤雨的人物?” “有什么配不上的,”念儿愤愤地说道,“格格你哪里差啊; 。要说再嫁,他自己不也是再娶之人,在这一点上,谁也别嫌弃谁。” “格格,”凝汐念叨着,“许久沒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再说了,”念儿继续道,“我们满人本來就沒那么多规矩,再嫁的女子多得是。况且,现在大清国也亡了,满大街都是些学生,天天叫嚣着要革新,反对封建思想,解放妇女什么的。现在再嫁早就沒什么了,秦大爷这么好的人,有权有势,对你又有情有义,可比那个予睿强多了。你扮装成汉人这么久,难道也被他们的思想给毒害了?” “你别劝我了,我还有大仇未报。”凝汐低下头说道。 “反正,我就说这么多。”念儿道,“当然,你要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自然不能强求。如果你对他有好感,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來。遇到一个合适的人,不容易啊!” 凝汐点了点头,未言其他。 法租界,秦家私宅。 桌上摆放着一副画,画面上的女子俨然的凝汐的模样!秦忆风默默地看着画卷,良久。 “大哥,您吩咐的人参已经送去食客居了。”一个黑衣男子走进來说道。 “这次她沒有退回來?”秦忆风惊异地问道。 “我就说是秦爷今天的茶钱,他们就收下了。”那男子回答道。 “你小子,学聪明了。”秦忆风笑道。 “嘿嘿,和大哥学的。”那个叫申顺贵的男子笑嘻嘻地说道,又看向桌上的画,说道,“大哥,我看您干脆把画送去算了,女人嘛,更喜欢亲手做的东西,而不是用钱买的!” “去,管好你自己的老婆就行了。”秦忆风弹了下顺贵的头,说道。 “我老婆的命是那位救下的,我关心一下救命恩人也在情理之中。”顺贵笑道。 顺贵一走,秦忆风便低下了头。他出神地望着画中的女子,心里默默地说道,凝汐,爱新觉罗·凝汐,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心。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在七年前。那时候自己刚从美国回來,见账目拖欠了太久,便训斥了手下人一番,然后去食客居亲自收账。当他带了人包围了整个食客居,威胁里面的人不还钱就砸东西的时候,里面的人缓缓走出來,为首的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正怒视着他,沒有半分惧色。 “怎么,陈老三呢?让他出來!”站在秦忆风身边的申顺贵喊道。 “我不认识什么陈老三,你找错人了。”女子冷着脸说道。 “不认识?”秦忆风展开一张拮据,在凝汐眼前晃了晃,冷笑道,“这是陈老三当年立下的借据,白纸黑字,连本带利一共五千两。如果还不了钱,这家店就是我的了。” “好像说的是这店以前的主人。”念儿在凝汐耳边悄声提醒道; “别怕,”凝汐小声安慰道,“现在那两个男人不在,我们别轻举妄动。” “嘀咕什么啊,赶快让陈老三出來!”申顺贵不耐烦地嚷道。 “陈老三早在一年前就把店铺兑给我了,债是他欠下的,不关我的事。”凝汐看了借据一眼,冷冷地说道。 “你让人带着我的钱逃之夭夭,就沒有责任吗?”秦忆风脸上维持着不变的笑意。 “那怎么办,我的钱也被他带走了。”凝汐微笑着,做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秦忆风向她走近一步,斟酌道,“怪不得敢对我这么大呼小叫。顺贵,告诉她我是谁。” “这位可是称霸整个上海的秦大爷,以后你们见到了他,可要悠着点儿,连洋人都不敢得罪他,就凭你们几个女人,敢和他撒野?” “那又怎么样?”凝汐也上前一步,“你再厉害,不是我欠的钱,也不该由我來还。” “好,你等着!”秦忆风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跟我耗多久。我们走!”说完,带了人转身离开。 刚离开沒一会儿,秦忆风觉得自己有必要警告一下那女人,和她讲一下还钱的规则,便停住了脚步,和顺贵说道:“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再去食客居看看。” “大哥,你一个人去?” “怕什么,几个女人,还能吃了我不成?”秦忆风说着,大步往回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來了刚才那女子的声音:“什么秦大爷,说白了就是个地头蛇,怕他做什么?” “可是……” “我的嫂嫂,你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吗?这会儿怎么怕他了?”凝汐的声音再次传來,“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大哥和林源不在的时候來,我看就是个胆小鬼!什么秦大爷,看样子也不比我大几岁,还敢称大爷?反正要钱沒有,要命一条,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啪!”秦忆风推门而入,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个女子。 凝汐站起來,直视着他,依旧毫不惧色地说道:“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犯法?”秦忆风冷笑道,“在这大上海,我就是王法,你还敢和我提犯法?” 念儿也站起來,刚想说什么,却见凝汐挡在念儿面前,继续说道:“如果是还钱之事,那请回。我欠你钱,更沒钱还你!” “行,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秦忆风道,“一共五千两,换成大洋……看你是个女子,你要是求我,我也许可以网开一面,少算些利息,你看怎么样?” “我沒钱。”凝汐依旧坚持道,“就算把食客居卖了,想必也不够。要那么多钱,你去抢钱庄多好,何必为难我一个做小本生意的?” ------------ 一百零三、忆风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后会有期。”秦忆风说着,顺手拿起盘子里的一个苹果,掂了掂,扬长而去。 “一个苹果,两个铜板,现在是你欠我的!”凝汐朝秦忆风的背影喊道。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神色也随之黯然下來,这样的作风好像一个人,一个让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什么时候,自己也学得像他一样斤斤计较了呢? 第二天。 “怎么回事?外面是谁啊?”常升从外面回來,见店门口站着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诧异道。 “怎么了?”凝汐朝外面看了一眼,这一看,也惊呆了。 想起昨天那个自称大爷的人,凝汐顿时了然,她走到常升面前,吩咐道:“大哥,你先带嫂嫂出去避避吧。念儿就要临盆了,先让她安心把孩子生下來吧。这里有我和林源就好了。” “常大哥,”念儿道,“你别管我了,那个人不好惹,汐儿这次太冲动,我怕她会出什么事情。” “你就安心生孩子好了,我沒事。”凝汐直视前方,神色黯然,“予睿背叛我,绣文算计我,慧儿也欺骗我,现在到了上海,又莫名其妙地欠上这么多债。我到底招谁惹谁了,凭什么都來欺负我?”说到这里,她有些激动,肩膀也随之颤抖起來。 “格格……”常升忍不住道。 “又忘了,”念儿打了下他的头,“笨蛋,就你总忘记改称呼!眼下大清朝刚沒,革命党四处都是,整天嚷嚷着要驱逐满人,你想害死我们啊!”又转向凝汐道,“汐儿,你别生气,我替你教训他。” “啊、啊!娘子,我错了,别打了行不行?”常升苦着脸道。 凝汐苦笑着,她心知念儿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逗她开心。 “你们干什么,还不滚开!”外面传來的林源的喊声。 凝汐忙走出去,念儿也想跟出去,却被常升拦住:“你好好呆着,我去就好。” “姐,他们在就在门口站着,看见客人就瞪他们,你看,人都不敢进來了,这让我们怎么做生意?”林源不服气地嚷道。自从结拜之后,他倒是改了口,却不习惯直呼凝汐的名字,索性就叫“姐”。 “林源,先跟我进來,别理他们,就当他们是萝卜白菜好了。”凝汐说着,顺便瞪了离她最近最近的守门人一眼。 林源有些不甘心,却见那些人一语不发,冷冷地看着他,自己也不好发作,只好讪讪地随凝汐回了屋; “林源,”凝汐看了看窗外,压低了声音道,“我想了个办法。后院不是有个小推车吗?我们在这里做好饭菜,推出去卖。我看城西那边有不少工地,那边的人一定需要。” “好办法!”林源乐了,赞叹道,“姐就是高明!” “小点儿声,”凝汐又看了眼窗外,继续说道,“既然你沒什么意见,那我这就去做饭。这边有哥哥和嫂嫂看着,想必沒什么事情。一会儿我做好了饭菜,你我从后门出去,他们不会拦着吧?” “放心吧,”林源也压低了声音,“他们只是拦着外面的人不让进來,又不是不让里面的人出去。” 做好了饭菜,搬上了车,凝汐和林源顺利出了门。 一连几天,都用这种方法,生意倒沒受什么影响。这一天,他们推着车子往回走的时候,迎面遇上了经常來食客居的江大娘。江大娘一见林源,便诧异道:“小伙子……你不是食客居跑堂的那位吗?” “是我。”林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哎呦,”江大娘絮絮叨叨地说道,“这店干得好好的,怎么改推车出來了,多费劲啊。整天站在门口的人都是谁啊,见人就瞪,怕死个人了。你们……是不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那倒沒有。”凝汐站到江大娘面前,柔声说道。 “这位是……”江大娘问道。 “这是我们……” “我是食客居的厨娘。”凝汐抢先回答道。 “哦,厨娘啊,”江大娘笑道,“说來惭愧,老婆子我就爱吃你们店里的菜,今日总算是见到厨娘本人了。” “原來如此,”凝汐笑道,“能合大娘您的口味,实在是小女子之幸。刚才大娘所说之事实属误会,只是近日,店里來了一些患有眼疾的可怜人,当家的有心收留他们,可他们身有残疾,实在是沒有办法在店里帮忙,又怕无端施舍会伤害他们的自尊心,便让他们站在店门口撑个门面,至少长相凶恶,也好顶个保镖來用。因为有眼疾,看人就跟瞪人一般,如今吓跑了客人,当家的话已出口,又不好收回,实在是左右为难。” “原來是这样,”江大娘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你们当家的心善,为了他人委屈自己,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放心,我这就去和朋友们说,让他们继续來你们店!” “如果江大娘肯帮忙,小女子自然是万分感谢。”凝汐答谢道。 江大娘一走,林源便嬉笑道:“姐,你果然厉害!刚才那个谎编得,连我都快信了!” “我也是看到江大娘,临时想了这么一出。”凝汐道,“这位江大娘素來人缘好,又喜欢四处传话,相信她很快会把消息传遍。我们回去吧,店铺该重新营业了。” 果然沒多一会儿,客人们便纷至沓來; 。自从凝汐來了上海之后,虽然依旧是诸多不顺,但食客居的生意总是很好。凝汐來自京城,又出身王府,做出的菜又是只有京城王公贵族平日里才能吃到的,这是其中主要的原因。 守在门口的人见客人源源不断,又不理会他们的怒视,甚至有人向他们投來奇怪的眼神,只好干着急。沒办法,秦爷只吩咐他们守在门口吓唬人,沒让他们动手,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 “沒用!”秦忆风听见手下來报,只是嘟囔了一句,又瞪了他们一眼,便让他们下去了。在秦忆风手下做事的人都知道,这位秦爷平日里很少发火。可一旦发起火來……后果就很严重了。 打发走了手下的人,秦忆风百无聊赖地靠在了椅子背上。在他的书桌前,摆着一张年轻女子的照片。女子依然是前朝的打扮,笑得温婉安详。秦忆风看着照片上的女子,忍不住拿到了眼前,仔细地看着,眼睛里露出一丝少有的柔情。映娴,你一个人在那边还好吧?对不起,让你跟了我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夫君。 徐映娴,他的发妻。她是父亲朋友的女儿,之前他们并沒有见过面。两家父亲同意后,就把这桩婚姻安排下來,当时他才十六岁,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 父亲的安排,他沒有任何意见。母亲早逝,父亲一个人把他养大,他跟随父亲闯遍了大江南北。听说,他们秦家本是朝廷重臣,只是他祖父当年参加了变法,失败后被当时的慈禧太后诛了九族。父亲是私生子,因此逃过一劫,从此跟随祖母远走他乡。 从小,父亲就教育他,要想在乱世中得以存活,就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起來。因此,他拿过枪,杀过人,在一次次斗争中,他变得冷血。在他看來,男子汉就应该以事业为重,至于儿女情长之类的,只会成为个人的牵绊。 这样的生活,让他从不相信爱情,更是沒有奢望过。但他知道,既然自己娶了这个女人,她就是自己的亲人,好好待她是自己的责任。 成婚后,他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忙完后就抽出时间陪她。她从不过问,只是默默地帮他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为他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如此吧。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他更加努力奋斗。他们夫妻和睦,几乎从不吵架。 可是,就在他们成婚的第三年,他在北京的一个盟友遇到了困难,需要他亲自过去一趟。那会儿,映娴生了点病,得知他要走,只是抓着他的手,问了句:“可以多陪我一会儿吗?”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声:“等我回來。” 噩耗传來时,他正和一位旗人家的少爷商量买地之事。当他放下一切匆匆赶回去时,冰冷的骨灰盒让他心如刀绞,他居然连她的遗体都沒看到。听映娴的父亲说,她临终时,反复叮嘱众人,一定要在她去世的第一时间将她火化,,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死去的样子。原來,映娴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小病。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特地叮嘱了大夫不要告诉任何人。 从此,他的心中满是自责,,尽管每个人都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好在映娴生前还留下一张照片,这还是他们成婚不久后,他求着她去照的。她从小被养在深闺之中,几乎不接触外面的东西,对西洋传來的事物更是有一种强烈的抵触。还是他,好说歹说地哄了大半天,她才肯跟他去照相馆。 ------------ 一百零四、来者不善 她离开以后,他不肯正眼看任何女子。他觉得,自己只会给女子带來不幸。如今,自己的手下纷纷成婚,大家都劝他再娶,可他心底依旧沒有这份打算。 他看着照片上的人,照片上的人似乎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仿佛她活着时的深情相望,也许,这就是爱情。 “大哥!”顺贵的声音传來,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放下照片,恢复了平日里冷峻的表情,问到:“什么事,这么急?” “是巨星酒楼,”顺贵道,“账目明显赤字,已经入不敷出了。又到了该交税的日子,可是现在谁也拿不出钱來!” “不是经营得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赤字?”秦忆风接过账本,看不出喜怒; “从账目上看,从去年开始,营业额就大不如前。”顺贵道,“尤其是在饮食方面,來吃饭的明显少了。现只有一些住店的客人,因为懒得出去吃,才在我们这里买。” “不在我们这里吃,都去哪儿了?”秦忆风翻着账本,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大致问过了,”顺贵道,“大都去了食客居。听说,他们那里新來的人以前是八旗贵族家的厨子,能做出我们吃不到的宫廷菜!” “食客居?”秦忆风不怒反笑,“吹牛吹得够响,就不知道能不能担当得起。” “大哥,要不要找几个弟兄,教训他们一顿?”顺贵问道。 “几个外乡人而已,我可不希望有人说,我秦忆风恃强凌弱。”他站起來,拍了拍顺贵的肩膀,“走,跟我去食客居会会这些人。” 到了食客居,派去的人依旧守在门口。秦忆风向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便自动跟在了他的身后。走进店里,人來人往,络绎不绝。林源迎了上來,笑道:“客官,真不巧,都坐满了。您要是不嫌弃,要不要到二楼的窗台上委屈一下,我们可以多赠您一道菜。” 顺贵刚要开口,却被秦忆风制止了。他走到林源指的窗台边坐了下來,说道:“你们这里最贵的菜的什么?” “沒有所谓最贵的菜,”林源笑道,“掌柜的说了,单子上的分量不同,花费自然不一样。” “有意思。”秦忆风说着,拿起单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似乎沒有点菜的意思。 念儿端着盘子走出來,一眼看见窗边上的人,顿时吓了一跳。好在当过丫头多年,也镇定了一些,才沒有把盘子摔到地上。 给客人上了菜,她慌忙走进内室,拍了下凝汐的肩膀,说道:“不好了,前几天那个自称大爷的人來了。” “自称大爷的人?”凝汐笑了笑,“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你倒怕成这样。” “他又來了,肯定不怀好意吧?”念儿猜测道。 “好了,我去会会他。”凝汐说着,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跟过來的念儿说道,“你就别去了,眼看就要生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吧。” 走到厅堂,凝汐径自來到秦忆风的面前。秦忆风面前的餐单摊开着,他却望向窗外,一言不发。林源苦着脸,站在原地,却不知该说什么。 “姐,你來了。”林源见到凝汐,如获大赦一般,忙喊道。 “林源,你先回去。”凝汐吩咐道。 “姐……”林源知道來者不善,自然不放心把凝汐一个人留在这里。 “沒事的,你放心。”凝汐向林源微微一笑,又看向秦忆风,继续说道,“敢自称‘大爷’的人,大都是豪放之人。这样的人,不会屑于跟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动手,坏了自己的名声; 。” 秦忆风把目光转向她,笑道:“你很聪明,就是胆子太大。” “不敢当。”凝汐维持着笑意,“不知您突然到访,有何贵干?” “还能有什么贵干?”秦已发放把餐单一合,正色道,“这里是饭馆,自然是來吃饭的。不过,让客人坐在窗台,是你们店里的规矩?” 此刻,饭点已过,客人已经少了些,空出了一些座位。凝汐看着,心知眼前的男人有意为难,便说道:“这窗台不好吗?坐在这里,居高临下,外面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这不正是您所喜欢的吗?” “哦?才见两次,你就知道我喜欢什么?”秦忆风饶有兴致地问道。 “对您的喜好,我确实不敢恭维。只是我知道,你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窗台,正合你意。”凝汐的话语里有些讽刺。 一直未离开的林源见势不妙,却碍于站离凝汐太远,不好直接提醒,只好干着急。 “好,那你亲自下厨,”秦忆风站起來,一边打量着凝汐,一边说道,“做出合我胃口的菜。若是不合口味,我可是不吃的哦。”秦忆风笑眯眯地说道,那笑容,有些阴冷。 “您这是在考我?”凝汐冷笑道,“本店规矩,吃饭之前,先付餐费。” “餐费从你的债务里扣,别急。”秦忆风笑得更欢了。 “对不起,沒有现钱,恕难从命。”凝汐继续道,“要不这样吧,本店新來了几名杂役,要不让他们给你做做?就当练练手,可以不收你菜钱。” “噗嗤!”顺贵忍不住笑了。 秦忆风瞪了他一眼,转向凝汐道:“不想下厨可以,把钱还了,我以后自然不会为难你。” “我沒欠你钱,我再说一遍。”凝汐语气变得严肃起來。 “是你给了欠债人机会,他才逃走的。要是论起來,你还算帮凶呢,难道就沒有责任吗?”秦忆风依旧笑着。 凝汐不再说什么,仔细想想,这话确实在理。但是,让她替那人还钱,确实有点过分了。 “我们大哥问你呢,是还钱还是做饭?”顺贵身后的一个小弟见凝汐不语,便催道。 “我负这个责任。”凝汐下定了决心,说道。 “你说什么?”林源惊呆了。 “识相就好。”秦忆风倒是依旧平静,仿佛在意料之中,“一次还清,还是分期还?” “一次还不起,你也看到了。”凝汐沒好气地说道。 “分期还,可以收利息的。”秦忆风把借据递给凝汐,说道。 凝汐拿了借据,扫了一眼,然后飞快地把借据折了起來,塞进了口袋里; 。顺贵想要去拦,却碍于男女有别,伸过去的手悬在半空中。此刻,凝汐早已把借据塞好,一脸轻松地看向众人。 “怎么,你想赖账不成?”秦忆风冷笑地问道。 “不敢。”凝汐道,“只是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凝汐在旁边的桌旁坐了下來,“秦忆风,秦大爷,对吗?” “你是什么人,敢和我大哥谈条件?”刚才说话的那小弟又开口了。 “算了,听她说说。”秦忆风笑眯眯地制止了他。 “把人放走了,这个责任我负。”凝汐道,“但是,如果欠你钱的人被抓到了,我和你应该就两清了吧?” “你是要帮忙抓人?”秦忆风笑了,“别逗了,我这么多手下都沒找到,就凭你?” “我沒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凝汐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在找到人之前可以先替他还钱,但人找到之后,这件事就和我沒关系了。我之前给你的钱,就算是借你的。从这些钱里扣除你们找人所花的费用,剩下的要连本带利全部还给我。利息,就按照上面写的來算。” “有意思,想不到我堂堂上海滩的老大,居然要和你这么个弱女子借钱。”秦忆风道,“好,我同意。” “口说无凭,拿笔來!”凝汐朝林源示意了一下,林源便飞快地跑去内室。 写好了字据,凝汐又拿出刚刚藏起來的借据,让秦忆风照原样抄了一份,连同刚刚写好的一起收好。做完这一切,她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却被秦忆风叫住了: “就这么走了?” “不走还干什么?”凝汐冷冷地说道,“钱要月末还,现在才是月初,急什么。” “我來这里是吃饭的,”秦忆风道,“你这个做掌柜的,让客人等了半天还不给上菜,要饿死人吗?” 凝汐瞪了他一眼,沒好气地走向厨房。 几道菜端上來,秦忆风拿起筷子,夹起离他最近的红烧鸡头,问道:“这是什么?” “凤头,你的象征。”凝汐站在一旁,回答道。 “不敢当。”秦忆风放下筷子,又看了看其他几个菜,再也未动。 “你放心,本店是小本经营,万万不敢给秦大爷下毒。”凝汐冷冷地说道。 “那你也试试,”秦忆风看向凝汐,笑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好好做。。” “这有什么。”凝汐坐到了对面,拿起筷子每个菜都夹了一口。秦忆风观察着她的表情,等到她每样菜都夹过了,他才站起來,说道:“剩下的打包了,我带走。以后,我來吃饭之前,你都要先给我试菜,我出双倍的钱……哦,不,是从你的债务里扣双倍的钱。识相的话就给我好好伺候,沒准我哪天一高兴,直接把你们的债全免了。”秦忆风说完,起身离开。 ------------ 一百零五、缘起 林源忙包好饭菜,递给顺贵。顺贵沒有马上接,而是看着凝汐,冷冷地说道:“我大哥今天有事情,沒时间和你们计较。以后最好识相点,否则休怪他不客气。”说完,他一把夺过林源手中的饭菜,走下楼。后面的人也随着他的脚步纷纷离开。 “不客气?”凝汐冷笑道,“我从來不指望你们这种人会客气; 。” 回忆到这里,秦忆风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时候,这女子一点儿都不怕自己,他只是觉得有趣罢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有了那种所谓的依恋呢? 是因为自己每天吃惯了她做的菜,不愿改口了吗?是她舍命救他的那次吗?不对,应该更早,在自己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之前,就喜欢上了她吧? “秦爷,”保镖阿文走了进來,打断了他的思绪,“刚接到京城里传來的电报,之前秦爷签的那笔生意,已经成了。” “成了?”秦忆风神色未变,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让顺贵去一趟吧,就当是旅游了。” “秦爷,您不去?”阿文问道。 “不去,这点小事,不值得亲自跑一趟。”秦忆风这样说着,其实他明白,自己在这边有舍不得的人。 如果有一天,能够带上她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该有多好?不对,不需要自己想去,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能够有自己陪伴……可是,这份心思她知道吗?最近,她对自己明显冷淡了,难道是她看出了什么? 食客居。 “念儿,阿玛又來信了。”凝汐激动地握住了念儿的手。 “王爷來信了?怎么说的?”念儿也一脸欣喜。 “无非是老一套,家中一切安好,无需挂念。如今载元上了大学,每次都会附上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倒是好了一些。” “那你还这么开心。”念儿戏谑道。 “其实,有件事我考虑很久了。”凝汐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向念儿,说道,“我觉得,是时候该回京了。” “这么久沒见到王爷和福晋,回去一趟也好。再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回去也能帮上忙。”念儿道,“此事由你决定,哪一天走,我跟你回去。” “不,”凝汐握着念儿的手,“你已经在这里安顿了下來,这里有你的家。这一次,你就留下來吧,也好帮我打理一下店铺。” “我说过,我愿意跟着你。”念儿道,“相信常大哥也是愿意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当你是亲生妹妹,也该带着孩子们去看看干爹和干娘。至于这边,还有林源呢,庆淑有孕,不宜车马劳顿,我看还是他们留下來更好一些。” “念儿,你变得沉稳了。”凝汐微笑道。 念儿继续说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來:“我回去,还有我自己的事情。有些人,我有必要去见一面。现在,该他们后悔了。” “是啊,让他们后悔,是一种很好的报复手段。”凝汐感叹道。 念儿点了点头,和凝汐一起生活这么久,连做事的方式都变得相似了。只有相似的人在一起才能相安无事,这话说得一点儿沒错。予睿和绣文他们大概也是如此吧? 感受到气氛有些沉重,念儿转移话題道:“想起來就觉得有意思,林源这个人一直沒见他和哪个女子有什么來往,这一娶就娶了个外国的,还真是佩服他; 。” “是啊,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不管距离多远,总会有在一起的一天。”凝汐笑道。 事情还要追溯到两年前。那天,他们还和往常一样做生意,丝毫不知道,会有什么人和事在等着他们。 街上依旧熙熙攘攘,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走着。她头发凌乱,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她的额头上擦伤了一块儿,脸上也满是污垢。路过的人纷纷避开她,谁也不愿意搭理这个乞丐模样的人。 街上包子的香味儿飘來,女子忍不住停住了脚步,看向旁边的包子摊。手,停在了半空中,犹豫着要不要拿。卖包子的人嫌恶地瞪了她一眼,嚷道:“不买就别在这儿碍事,快滚开!” 女子的手落回原地,一脸茫然地看了眼卖包子的人,犹豫片刻,还是离开了。 走了一会儿,她越发觉得力不从心。她抬起头,向离她最近的这家店里望去。里面是吃饭的人,应该是饭馆。再也不能犹豫了,已经几天沒吃东西,索性冒险一次。壮着胆子,她勉强支撑起來,跨进店门。 门口的伙计倒是沒有赶她,对她笑脸相迎。进了店,她迅速环顾四周,见有一桌客人刚刚离开,她便箭步冲了过去,抓起盘子里的剩菜就往嘴里塞。 一时间在场的伙计们都愣住了。刚刚照顾她的那伙计先反应过來,拿了餐单放在她面前,,店里的规律,对于进來的乞丐,先赊两道菜,以后要么进店打工,要么以后还现钱。 女子继续狼吞虎咽,似乎沒看见餐单一般。 “别吃剩下的,先点菜吧。可以赊着,以后慢慢还。” 女子依旧沒有理会。 为难之际,有人便跑去叫老板过來。此店铺正是食客居新开的分店,老板正是林源。 林源过來时,女子已经把这桌的剩菜剩饭一扫而空。她用袖子擦了擦嘴,向看着她的众人微微鞠了个躬,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林源拦在她面前道,“姑娘,你这样吃剩菜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吧,我们分店刚开张不久,店里清一色全是男人,正好缺个女伙计,要不你留下來做事吧。” 女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却什么也沒说。 “不愿意吗?”林源诧异道。想了想,他微笑道:“我知道了,你可以住我姐姐姐夫的店里,或者总店,离这里也不远。放心吧,不会让你和我们这些男人住一起的。” 女子一脸茫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沒说。 林源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便让伙计去请自己的便宜姐姐念儿过來。 女子只是不说话,却沒有排斥他们。等念儿來了之后,她顺从地被念儿牵着手,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理整齐了; “长得挺漂亮的,”念儿笑道,“怎么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女子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还是沒说话。她看了看四周,见书桌上摆放着纸和笔,便径自走过去,蘸了墨,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朴庆淑。” “是你的名字吗?”念儿來到她身旁,问道。 女子指了指上面的字,又指了指自己。 “我明白了,以后我们叫你庆淑,好吗?”念儿温和地说道。 女子犹豫了一下,又拿起笔,写了几个奇怪的符号。然后向念儿微微鞠了个躬,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念儿沒听清楚,便问道。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刚刚写好的几个符号。 念儿不明所以,思索片刻,她撕下写着符号的那块纸,转身出了屋。 拿给外面的人,他们都摇了摇头,表示从來沒见过。林源拉过念儿,悄声道:“我看她八成是个哑巴,一直沒听见她说话。” “哪有,我听见她说话了。”念儿白了他一眼道,“只是声音太小,沒听清说什么。哦,对了,她还写了她的名字,叫朴庆淑。” “姓朴?”林源诧异道,“姓这个的,大都是朝鲜人啊!” “啊?”念儿又看了眼纸片上的字,狐疑道,“这难道是朝鲜的文字?” “你帮我看着店,”林源夺过念儿手中的纸片,“我去总店看看,格格那边店里的郭叔去过朝鲜。” “去吧。”念儿说着,随即又感叹道,“我说怎么不说话,敢情是语言不通?” 去一打听才知道,她画的“符号”确实是朝鲜文字。那张纸上写的,是“谢谢”的意思。 她算是正式留了下來。虽然语言不通,但她很是勤快。做饭,刷碗,样样做得井井有条。自此,食客居除了满洲菜之外,又新添了朝鲜菜,往來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 除了做事,余下的时间,她总是一个人发呆。林源看不过,犹豫过几次。可是,即使自己贸然去问,也互相听不懂,岂不是尴尬?可是,她似乎并不开心。不知为什么,自己很想帮她,尽管不知该怎么做。 每次她坐在院子里发呆,林源便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偶尔庆淑回头,发现了他,便向他微微一笑。终于,他鼓起了勇气,坐到了她身边,试着和她说了几句话。庆淑虽然听不懂,但她总是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认真地听。林源也不觉得无趣,至少他在叫她的名字时,她是听得懂的。 为了和她交流,林源想了个办法,就是在地上画画,画出相应的东西指给她看。比如,问“你饿不饿”,就在地上画一碗饭。于是,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林源都会随手带一根柳树枝,方便他与庆淑交流。 ------------ 一百零六、归来 有时候,凝汐和念儿也会过來一下,顺便陪陪她。常常和本地人接触,庆淑也开始模仿一些简单的话语。有一天晚上,客人都走了之后,她突然拽住了林源的袖子,打手势告诉他,她想学习汉语。 从此,林源每天都抽出时间來教她; 。庆淑学得很吃力,总是说不好。为了减轻林源的负担,她常常半夜一个人來到院子里练习发音。直到有一天,她嗓子哑了,总是忍不住咳嗽,林源才察觉到不对。 为此,林源更是尽力地教她。他心知自己写字难看,便也偷偷练习。有一天,他和庆淑学习到很晚,不知不觉,两个人都伏到桌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亮。自此之后,他们之间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虽然在语言上还有障碍,可是,只要看看对方的眼睛,就大致能猜出彼此的意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半年,林源也渐渐动了心思。终于有一天,他鼓足了勇气,拉着庆淑來到了一家成亲的现场,指了指那个新娘,又指了指她,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庆淑直视着他的眼睛,脸色微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凝汐和常升替他们选了个好日子,在大家的祝福声中,他们举行了婚礼。 后來,从庆淑断断续续的诉说加手势中,大家渐渐了解,原來,庆淑从小父母早逝,只和祖母相依为命。后來祖母过世,她听说上海要招女工,可以边学习边挣钱,便报了名。來了之后才知道,原來这是洋人们设下的骗局,被送來的女子都会成为他们的玩物。得知了真相,女子们发起了一场暴动。可女子的力量哪里抵得过那群有枪的屠夫。他们向众女子举枪扫射。庆淑刚要向前冲,却被一位中了枪的姐妹压着躺了下來。那位姐妹临死前,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叮嘱她,要她先装死,以后一定要活着出去,为她报仇。之后,她就被尸体遮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那群人离去很久,她昏睡了一会儿,确定了沒有人后,才从尸体堆里爬出。以后,她就开始了流浪的生活。由于语言不通,她无法求助于他人,自然也沒有人帮她。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多天,也一直沒吃东西,直到进了食客居。 直到现在,庆淑依旧难以听懂复杂的句子,就连说简单的话也磕磕绊绊。但两个人一直很幸福,极少吵架,这就够了。为了她,林源的字变得漂亮了许多,因为这件事,林源一直被他们打趣。 第二天。 “姐,你要回京?还打算把我们留这里?”林源一进门就嚷嚷开來。跟在他身后的,是腹部微微隆起的庆淑。 “这边的店铺需要有人照顾,我信任你们。”凝汐微笑道,“况且庆淑怀着孩子,不能走太远。你们留下來,我放心。” “说來也是,只是这消息太过突然。”林源有些懊恼,“而且,你们都不问我意见,就自作主张,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 “三家店铺都由你管,多好的差事,要是不把你当回事儿,能给你吗?”凝汐笑道。 “那……什么时候动身?”林源问道。 “就这几天吧,既然决定了,就早些行动。” “汐儿,那个秦忆风又來了。”念儿走进來道,“也不见他说话,就守着一壶茶一个人喝着。” “现在又不是吃饭时间,他來干什么?”凝汐狐疑着,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又回过头去,叮嘱屋里的几个人:“我要回京的事情,千万要保密,尤其是对那个秦忆风,切记; !” 凝汐一走,念儿便感叹道:“一直要这样封闭自己,不肯给那个人一个机会吗?” “算了,格格不喜欢,错过了也罢。”林源道。 “喜欢不喜欢,她自己最清楚。但是,如果喜欢,却不敢在一起,那就可惜了。”念儿道,“秦忆风是个好人,又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格格如果早遇到他,该有多好?” 二楼的桌旁,凝汐冷眼看着秦忆风一个人喝着茶,忍不住开口道:“我只听说‘借酒消愁’,这‘借茶消愁’还是第一次见。” “我沒有愁什么,别自作聪明。”秦忆风抬起头,微微一笑。 凝汐到他对面坐下來,一把夺过茶杯,说道:“这是陈年的旧茶,别喝了。” “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秦忆风笑道。 凝汐沒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我还真不明白,堂堂上海滩的秦大爷,想喝什么好茶沒有,怎么偏偏要來我这里喝旧茶?” “终于看不下去了吗?”秦忆风道,“你也很奇怪,做生意的一向以顾客为大,像我这样的贵客,你偏偏要拿陈茶來应付,就不怕砸了招牌吗?” “我去给你换壶好的。”凝汐站起來,拿着茶壶准备离开。 “别走!”秦忆风飞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凝汐一愣,随即看了看被拉住的手,用警告的目光看了看秦忆风。 秦忆风放开手,说道:“坐下來吧,陪我说说话。” 凝汐坐下來,目光放柔了些,但面上还是冷冷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想报仇吗?我帮你。”秦忆风道。 凝汐心里一惊,突然说这个,难道他知道自己要走吗? “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凝汐道。 “一直拒绝我,难道是因为他?”秦忆风突然问道。 “不是!”凝汐斩钉截铁地说道,“与他无关。我说过,我嫁过人,还满心仇恨。你可以找到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子,而我,沒有这个资格。” “说了半天还是因为他。”秦忆风叹了口气,“这么早遇到你,他还不知道珍惜,真是瞎了眼。” “你知道的还真多。”凝汐讽刺道。 “好吧,我等你!”秦忆风信誓旦旦地说道。 “随便。”凝汐嘴上说着,心里却在默默地祈祷。对不起,你的心意我注定要辜负了。我能做到的,只有不去拖累你。你放心,我马上就会离开。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子,和你一起幸福到老; 几天后,他们踏上归程。 回京的只有凝汐,念儿,常升,以及凝汐身边的顾大娘。林源夫妇,还有店里的伙计们一起送行。林源站在最前面,他望着准备离开的几个人,说道:“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回來,记得写信。以后,等孩子长大些了,我会來看你们的。” “一路保重。”庆淑说道。她的语速很慢,显然是现学的句子。 “谢谢,你也保重。”凝汐道。 坐上马车,她回头望向送行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经历了这么多,她不再害怕离别,悲欢离合,本就是人生的全部,谁都无法避免。但是,有散才有聚,他们终究还会见面,正如她马上要见到阿玛额娘一样。 掀起轿帘,仔细观望周围的人群,却一直沒有见到秦忆风的身影。她知道他不会來送行,可此刻她真的想见他最后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真的无缘再见了吧?很好,这样你才会幸福。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时光,和你认识的这段日子,将会成为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而你,请忘掉这一切,重新开始生活吧。正如你的名字,忆风,忆风,记忆随风。 忆风……这个名字在心底唤了无数次,可在他的面前从來沒有这样叫过。每在心底这样唤一次,就痛一次,因为她知道,自己沒有再爱的资格。若是能在未嫁时遇见你,该有多好? 一路上很顺利地回到京城,奕谦和夫人早早就等在了门口。他们依旧住在王府,只是偌大的府中冷清了许多,再也不复当年的繁华。 下了马车,凝汐一眼看见久违的阿玛额娘,泪一下子流了下來。福晋抱住了她,激动地说道:“回來了就好,平安就好!”又看了看她的脸,说道:“许久不见,变漂亮了!” “阿玛,额娘……”凝汐唤着他们,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语。他们,明显老了。 “姐姐!”一个学生装的少年迎了上來,笑着招呼道。凝汐摸了摸他的脸,笑道:“是载元吧?长这么大了。” “我已经上大学了,可比在王府做世子有意思多了!”载元笑道。 奕谦眼见常升和念儿以及两个孩子站在后面,便走过去,抱起男孩子道:“这是你们的儿子吗?和常升长得还真像。”又转向男孩子道:“告诉祖父,几岁了?” “六岁。”男孩子软软地答道。 “快,叫玛法!”念儿揶揄着,又把女孩子推到奕谦面前。 “玛法!” “玛法!”两个孩子叫着。叫完之后,女孩子有些狐疑,她回头看向念儿道:“娘,什么是玛法呀?” “就是祖父啊!”奕谦放下男孩子,又把女孩子抱了起來,“你就是小晴?” “是。”女孩子答得很干脆。 ------------ 一百零七、变化 “进屋吧,进去聊!”奕谦抱着孩子,对众人说道。 王府的陈设几乎未变,只是简洁了一些。凝汐打量着四周,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听说我离开后,革命党进京,把满洲贵族的家里都祸害个不成样子。我看王府,似乎是完好无损呢!” “都写信告诉你沒事了,你还一直不相信。”福晋笑道,“当时的情况确实够惨的,许多人都被他们从家里赶了出來,还有好多家都被搬空了,唯独我们王府沒有事儿。革命党虽然也进來过,可只是随手拿了些面上的东西就离开了。那会儿我们也纳闷儿,后來一打听才知道,因为你阿玛曾经因为义和团的人入狱,做王爷的时候又广结善缘,接济穷人,那些革命党觉得他正义,才沒有太为难他。” 凝汐叹了口气:“看來古人说得一点儿都沒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沒想到,王府的败落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相比之下,都统府就惨了。”福晋道,“人本來就同情弱者多一些,更何况是敢于参加革命的人。他们一听说你阿玛家的格格在都统府受尽委屈,还被逼和离,就处处为难他们。况且都统爷安成之前和李鸿章走得比较近,这还了得,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凝汐饶有兴致地问道。 “搬去了帽儿胡同,和普通百姓,以及当时一起落魄的权贵们住在一起。”福晋道,“大清亡了沒多久,又有人说要屠杀满人,吓得大伙儿纷纷改了姓。现在,西林觉罗已经改姓林,以后就要叫林家了。” “帽儿胡同?”凝汐思索起來。 “汐儿,你可不许冒险!”福晋突然严肃起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们和你沒有任何关系,不要再提了,好吗?” “我知道,”凝汐嘴上说着,心里却起了另一番心思,“只是锦儿姐也住在那里,许久不见她,有些想念了。” “你是说那个大少爷的福晋吧?”福晋道,“是个好孩子,听说你在那家时,只有她一直站在你这边。只可惜太可怜了,这八年來,大少爷还是一点儿音讯也沒有,我看,恐怕是回不來了。” “是啊,即使那人侥幸回來了,过去这么多年,他是否成家,会不会认锦儿姐,也是未知。”凝汐神色黯然道,“在上海,我见过不少人抛下父母给娶的妻子,在外多年,最终停妻再娶。可怜他的发妻一直守着他的父母,带他尽孝,最终却落了个不被承认的下场。” “外面天天嚷嚷这要革除旧思想,解放妇女,也不知道会不会真正解决问題; 。”福晋道,“对了,你在外这么多年,有沒有遇到合适的人?若是你觉得好,就嫁了吧,咱满人本身就沒有汉人那么多规矩。” 凝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下头,不再言语。 “额娘说的是真心话,你别不当回事。我知道你现在事业有成,也沒有那份心思。但你还是应该找个伴一起过日子,额娘才放心啊!” 凝汐微微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怎么不见慧儿?她怎么样了?”自从离京以后,慧儿一直是他们在信中回避的话題,谁也沒有主动提起过,凝汐更是沒有过问。 “嫁人了。”福晋道。 “是嫁去都统府,哦,不,现在应该是林府,对吗?” “沒有。”福晋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当年的一次失足,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孩子被他们接走之后,林家的人就再也沒有过问过慧儿,更别说把她接走了。她和你一样,也是个倔脾气,人家不來接,她就坚决不主动去找。这一來二去,就耽搁了下來。前几年,听说城北的鳏夫老李要娶续弦,她便主动要求嫁了过去,我和你阿玛拦都拦不住。那个老李比她大了整整二十岁,能娶到慧儿这样年轻貌美的,自然不介意她不是完璧。临走时,她说她很后悔当初的行为,现在要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她怎么这么冲动,”凝汐有些惊异,“事情不是被我压了下去吗?你我都不说,都统府那边也叮嘱过,谁会知道她的过去?” “大概是自己心里那关不好过吧?”福晋道,“有些事情,可以堵得住悠悠之口,可以骗得了别人,但就是骗不了自己的心。汐儿,她已经忏悔了,又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就看在从小到大的情分上,不要再和她计较了,好吗?” “我知道。”凝汐点了点头。她这次复仇,本來就沒有把慧儿算在内。虽然可以原谅,但若是继续做回好姐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对了,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凝汐想起此事,便问道。 “你是说慧儿的孩子?”福晋问着,低下了头,说道,“也是个可怜的,摊上了这么对儿父母,可想而知。进了都统府以后,三少爷新娶的肖姨娘真以为是你生的孩子,也不肯好好照顾。孩子他爹又是个不靠谱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孩子三岁那年发了高烧,差点沒了气。还是二少爷的徐佳姨娘寸步不离地照顾,才从鬼门关把孩子抢回來。之后,林安成就做主,把孩子过继给二少爷,由徐佳姨娘抚养。” “徐佳沁心?”凝汐倒是沒想到,转念一想,也有道理。在都统府的时候钱绣文害她不能有孕,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抚养孩子的机会。想到这里,凝汐问道:“那沁心应该待那孩子很好吧?”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福晋微微一笑,“徐佳姨娘将他视为己出,他在那边也算有了庇护。况且二少爷的几位姨娘一直沒有孩子,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 “孩子是无辜的,他过得不好,是我的罪过。”凝汐叹了口气,“若是当初我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慧儿,他也不必受这份罪,至少有亲生母亲在他身边。” “这不怪你,不必自责; 。”福晋握住她的手道,“换成是我,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伤害自己的人。再说,若是慧儿嫁给了三少爷,以三少爷的品性,她的日子绝不会比你当初好过。还不如像现在这般,她的丈夫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对她像女儿般照顾有加,她也算有个好归宿了。” “不过,沁心有了儿子,那个钱绣文绝对容不了她的。”凝汐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是他们自家的事情,我就不了解了。”福晋道,“但那个孩子,,哦,取名叫奉武,,我见过几次,长得很好,很健壮,模样更多像慧儿。能把孩子保护得这么好,那位徐佳姨娘应该费了不少心血吧?” “是啊,”凝汐喃喃地说道,“当年二少爷的宠妾都遭到了钱绣文的算计,唯独她活了下來,看來也是个不简单的。这回,她又养了孩子。看來,钱绣文够头疼的了。” “那个钱绣文最近很是嚣张,是该有个人治治她。”福晋道,“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二少爷一直沒娶正妻,只是纳了几个妾。她现在,已经以二少爷正妻自居了。她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有了这个保障,她几乎无法无天了。” “要是安分守己,那就不是她了。”凝汐冷笑道。 聊了一会儿,又问了些王府的近况,凝汐突然打算去街上转转,看看自己离开这几年,京城有什么样的变化。福晋有些不放心,说道:“你刚回來,还是好好休息吧。出去的事情有的是时间,不用急。” “沒事的,我不累。”凝汐笑道,“刚才回來那会儿沒仔细看,现在我可要看个够。我回來之前,已经让人在京城准备好店铺了,现在去看看,也好防止他们偷懒。” “你阿玛替你看过几次,店铺里装修倒是雅致,很适合做生意。”福晋道,“如果你这会儿一定要去,为娘就陪你一起去吧。” “谢谢额娘。”凝汐开心地笑道。 街上还和从前一样热闹,除了人们都剪了辫子,其余再沒有其他的不同。凝汐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心里暖暖的。我回來了,我终于回來了。 京城打算设立两处食客居,作为总店的位于城中央,处于繁华地段。此刻牌匾还沒有挂上去,忙碌着的伙计见福晋來了,便纷纷停下來打招呼:“夫人好。” 福晋向他们一一点了点头,走到厅中央,便站到了凝汐身侧,指着她对众人说道:“大伙儿都看好了,以后这位就是你们当家的,记住了吗?” “当家的好!”众人纷纷招呼道。 凝汐打量着店铺的陈设,又看了眼沒有完全漆好的墙壁,问道:“这段时间,谁负责装修?” “是我,”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站出來说道。 “汐儿,这位是雷叔,是你阿玛从工厂调过來的。”福晋介绍道。 “雷叔。”凝汐点了点头,又转向其他人说道,“沒事了,你们继续忙吧。” 伙计们点了点头,继续忙碌起來。 ------------ 一百零八、故乡 “雷叔,照目前看來,还要多久,店铺才可以开张?”凝汐问道。 “少说也要一个月。”雷叔道,“现在油漆还沒上完,等上完后还要放一段时间,等油漆完全干透,沒有味道了才能营业。” “开张的事情该着手准备一下了。”凝汐道。 “当家的放心,我已经着人去采办了。”雷叔道,“只要当家的订好日子,我一定在之前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 “有劳了,”凝汐道,“我回去就看看,在一个月后选一个好日子,定好了就通知你们。” 出了食客居,又去另外一个分店查看一番,再四处转了转,买了些东西。现在奕谦的厂子运营得不错,虽然不算太兴隆,但保证一家子衣食无忧还是沒问題的。 另一边,念儿随常升在王府附近的宅院里落了脚。两个孩子好奇地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小天先开口道:“娘,这里怎么沒有玛法家的院子大呀?” 念儿抱起他,微笑道:“你玛法家里人多,院子自然大一些。这里只有我们一家四口,当然不需要那么大的院子啊!” “我不要,我要去大院子里玩。”小天嘟起了嘴。 “我也要去!我要找姑姑给我讲故事!”小晴也嚷嚷道。 “常大哥……”念儿有些无奈,向常升投來求助的目光。 “舅舅哪去了,他最喜欢小天了。”小天嘟囔着。 “好了,爹带你们出去玩。”常升一手抱起小晴,一手又去牵念儿的手。 “你们去吧,我把屋子收拾一下。”念儿道。 “一起去吧,别收拾了。”常升道,“你早就不是下人了,雇个人收拾就行了。难得食客居沒营业之前,我们有空聚聚,以后,又该忙了。” 念儿点了点头,随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第二天,念儿拒绝了常升的好意,一个人來到了城东的一个贫民窟。那里,有着她短暂的童年,也住着生下她却又抛弃她的两个人。 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回去时的场景,做丫头时,以崭新的面貌回到那里炫耀一番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如今,她是食客居的老板娘,食客居大当家的夫人,已经完全拥有这个资格。 村子里依旧破败不堪,念儿小心翼翼地走在满是泥泞的道路上,唯恐弄脏了新买的鞋子。几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好奇地看着她,有几个胆大的还围过去,向她讨钱。 “哟,这么有钱的夫人,怎么会來我们这种穷地方啊?”一位肩上打着补丁的大娘悄悄议论道。 “有钱人的心思,谁知道啊。”另一位满头白发的大娘说道,“反正不是來接济我们的,不关我们的事,还是继续干活吧; 。” 念儿冷眼看着这些穷人,百感交集。沒來之前,自己还在寻思着如何冷言冷语挖苦一番,再炫耀一下自己的现在的好生活。可是看到这一切之后,她便动摇了。除了幼时那段残缺不全的记忆,自己似乎从沒有真正体会过贫穷的滋味。跟在格格身边做丫头的时候,虽是下人,却也衣食无忧,格格又待她如姐妹。到了上海,自己得了自由,又有深爱自己的常大哥陪伴,更是无比幸福。若是自己当初沒有被送出,那又会怎样呢? 是啊,若是沒有被抛弃,自己怎么会遇到格格,怎么会遇上常大哥,哪來的今天这样的生活?恐怕,自己会在这贫民窟里过一辈子,当个普通农妇,每天抱着孩子,围着锅台转。不会像现在这样穿得光鲜亮丽,或许,自己的容貌也会衰老吧? 想到这里,她停住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向前。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那个家的具体位置,那两个人的名字,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家姓俞,自己被抛弃之后,他们应该会如愿……生个儿子吧? “你是……念儿?”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传來。 念儿循声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系着围裙,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妇人,正胆怯地望着她。她仔细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好半天才认出,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和她一起伺候过格格的芷儿! “芷儿?”念儿惊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的是你!”芷儿的脸上露出的惊喜的笑,“见到你太好了。许久不见,你过得不错。” “我……”念儿无言以对,对于这个落魄至此的朋友,她还能说些什么?总不能说“你也过得不错”这样的话,來伤她的心吧? “你……嫁给常侍卫了?”芷儿意识到了念儿的为难,便先问道。 “嗯,嫁了。”念儿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也嫁人了吧?” “是啊,他是这个村的。”芷儿道。 “真沒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念儿忍不住说道,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忙解释道,“芷儿,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沒想到会见到你……” “你不用解释什么。”芷儿笑了笑,“我又不是那种爱猜忌的人。换成是我,我也会好奇昔日的同伴为什么会落魄至此。其实,”芷儿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是我自请嫁到这边的。” “什么?”念儿惊呼道。 芷儿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自从你们格格离开以后,新來的肖姨娘进门,她看我们这些伺候过格格的人是几百个不顺眼。我和澜儿是贴身伺候的,自然算是在枪口上。澜儿还好些,好歹有阿豪这层关系,肖姨娘不敢把她怎么样。可我就不同了。”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 “肖茵茵?”念儿想起了这个人,貌似是个不安分的,以前格格还沒和三少爷决裂时,就沒少挑拨他们的关系。予睿变心,沒准儿就是这位肖姨娘在背后的功劳呢! “沒错,就是她。”芷儿道,“进府沒几天就失宠了,她就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撒气。后來,三少爷又纳了几位姨娘进门,她的胆子也越來越大,,小少爷能发高烧,全是她命人把他待到外面吹风引起的,目的就是为了借着孩子生病來邀宠,,我再也不能坐以待毙,就借着出去办事的机会偷偷打听那里需要娶妻; 。只要能离开那家,我宁愿把自己卖出去。后來,我才知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我嫁得不好,那位肖姨娘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怨气,放我一条生路。” “为了自保,也不是不可取。不过,她能失宠,倒是在我意料之外。”念儿感叹着,随即又问道,“你丈夫待你还好吧?” “还好,不打我不骂我,和同村的其他人相比,我也算幸运的了。只是他比我小几岁,有些事情还是我迁就他多一些。”芷儿笑道。 念儿有些心酸,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远处传來一阵喊声:“芷儿,你在做什么呢?” “哦,沒事,我就來。”芷儿喊道,又向念儿解释道,“是我的婆婆,找我干活呢。我先走了。” 念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突然间遇到了故人,打乱了她原有的心思。这是命运吗?在都统府的时候,她和澜儿因为阿豪的原因一直有芥蒂,虽然后來澄清了误会,可两个人始终隔那么一层。相比之下,她和细心缜密的芷儿相处得更好一些。真沒想到……原來,命运真的那么难以捉摸吗? 此刻,她來的目的,很久前的愿望,以及之前的犹豫,全部被抛之脑后,,她只想快点离开。 “芷儿,在和谁说话呢?”一位老妇人站到了芷儿身边,朝芷儿刚刚离开的方向望去。 “哦,沒什么,是以前一起和我伺候三福晋的人。”芷儿道。 “哦,我说你怎么会认识这么有钱的夫人。”老妇人笑道。 “娘,我们回去吧。”芷儿扶起老妇人说道。 往回走了几步,老妇人突然想起一事,便止住了脚步,问道:“对了,刚刚你说的那位三福晋,是那个已经和离了的格格吗?” “是啊,”芷儿道,“就是景郡王府的大格格,最近重新回到京城了呢。” “景郡王府。”老妇人重复了几句,突然又问道,“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位,可是随那个格格陪嫁过去的?” “是啊,”芷儿点了点头,“是格格的贴身丫头,念儿。” 听到“念儿”这两个字,老妇人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一下子僵住了。顿了一会儿,她猛然回过头,朝念儿刚刚离开的方向看去。可惜早已不见了念儿的身影。 “娘,怎么了?”芷儿不解地问道。 “哦,沒什么。”老妇人回过神來,笑了笑,“只是听说那位从一个小丫鬟摇身一变,就成了富商的妻子,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娘什么时候关心起那些人的生活了?”芷儿打趣道,“对于景郡王府的事情,娘倒是比我这个以前在身边伺候的还了解呢。” 老妇人勉强笑笑,不再言语。念儿,真的是你吗? ------------ 一百零九、他乡遇故知 另一边,凝汐和如锦难得再次相见。她们并肩走在街上,看着街上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离开了这么久,你瘦了。”凝汐黯然道。 “已经习惯了,无欲无求,远离了是非,也沒有人为难我。”如锦苦笑道。 “我听说了,那位还是沒有一点消息。”凝汐微微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指望会有消息,”如锦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少衣食无忧。自你走后,那位嫡福晋待我好多了。” “是吗?”凝汐想起临走时她來送行的场景,微微一笑,“她倒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我之前看错她了。” “光说我了,你怎么样?”如锦问道。 “我也沒什么可说的,”凝汐道,“无非是忙着挣钱,忙着发展商铺。对了,要不你來我们店里做事吧,总比整天呆在家里好过一些。” 如锦摇了摇头,说道:“经商之事,我是沒有任何天赋,也提不起任何兴致的。你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是啊,”凝汐悠悠地说道,“以前总觉得账本满是铜臭味儿,不屑拿起。谁会想到有一天,我会与之为伍呢?” “也不是你愿意的吧?”如锦问道。 凝汐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可是,这世间之事,哪里是想做就做得不想做就不做的。今天这一切,全拜某人所赐。” 如锦也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吗?” “……”凝汐思索了一会儿,故作轻松道,“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 “他又娶了几位姨娘,但都沒宠爱多久。”如锦道,“在革命党沒來之前,他每天都去浣溪居。搬家之后,你留下的东西他都搬來了这里。” “沒宠多久。”凝汐冷笑了一下,“宠太久就不是他了。” “他好像,还是放不下你。”如锦道。 “人都走了,再后悔?晚了!”凝汐冷冷地说道。 如锦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停了下來,朝某个放向直直地看去。看清之后,她拉着凝汐悄悄地走到了街角,又朝刚刚那个方向指了指。 凝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她惊呆了,只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搂着一个女子的腰。而那女子,赫然是许久未见的钱绣文! 愣了老半天,凝汐才悠悠地开口道:“她……钱绣文居然敢……她这么招摇,二少爷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钱家的势力在那里放着,谁敢说什么。”如锦有些愤然地说道。 “多久了?”凝汐问道。 “我是去年知道的。”如锦道,“当时只知道她和别人男人有书信往來,沒想到竟是这般,今天也是头一次见。” 凝汐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两人早已消失,不知去向。她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冷笑。 次日,凝汐穿了一身男装,戴着帽子,携雇來的几个保镖一起來到了青楼。 关于复仇的计划,她筹划了千百遍,一直沒想好该怎么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在行动之前,应该在那边安排个自己的人; 。这个人选,她想好了,就是在青楼里找个女子,给予睿送去做妾。 “哎呦,大爷里面请。”满脸脂粉的老鸨见凝汐穿着不凡,又有这么多人跟着,忙迎了出來。 凝汐清了清嗓子,粗着声音说道:“把这里沒有接过客的女子都叫出來,让本大爷看看!” “哎呦,看看倒是沒什么问題,只是一下子叫这么多人,我……”老鸨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凝汐朝身边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掏出几个银元说道:“好好伺候我家主人,好处少不了你的!” 老鸨一下子笑开了花,连忙去安排。 凝汐看着周围奢靡不堪的装饰,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满屋子的脂粉味儿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來。这样的地方,自己是第二次來了。 犹记得上一次,还是在上海。那时大清刚亡国不久,自己刚刚在食客居落脚,生活也开始稳定下來。有一天,她情绪莫名地低落,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自己快离开都统府时,被予睿冷落的那段日子。 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差到让曾经的枕边人避之不及吗?这样想着,她的神色也随之黯然起來。也许,离开只是一种逃避,她根本不可能做出什么事业,更不能去报仇。 天阴沉沉的,阴霾的天空一如她的心境一般。独自走在街上,周围的嘈杂声似乎都和她无关,,她來自异乡,又怎么会那么快融入新环境之中? 走进寺庙里,她面向佛祖跪了下來,轻轻地说道:“我,凝汐,今生有三个愿望:一原辛苦努力得到回报,二愿身边的人平安幸福,三愿伤害我的人恶有恶报。”说完,她连磕几个头,才缓缓起身离开。 其实,在心底她还是有第四个愿望的,那便是“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但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实现这个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只能把愿望埋在心底,不去奢望。 “汐儿?”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耳边传來。 凝汐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墨绿色旗袍,同样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正跪在她身边。 “你是……”凝汐努力回想着,却沒有任何头绪,她似乎从沒有见过她。 “瓜尔佳·如烟,是你的好姐妹吧?”那女子笑道。 “沒错,你是她的什么人吗?”凝汐问道。 “我是她的表姐,以前你去她家做客的时候,我见过你。”女子说着,站起來,又扶凝汐站起。 “哦,是姐姐啊。”凝汐回想起來,未嫁时,她去瓜尔佳家做客时,好像有那么一次,她家有客人,如烟给她介绍了一些亲朋好友。可惜那天人太多了,自己也沒记住几个。 “别叫我姐姐了,我叫如玉。”女子笑道,“你记不住我倒也正常,那次见面沒多久,我就嫁到了这里。你呢?你也是嫁到了这里吗?” “一言难尽; 。”凝汐苦笑起來,“不过你我能在此相遇,实在让汐儿欢喜。‘他乡遇故知’,是四大欢喜之一,你我也算是有个照应了。” “是啊,”如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天,姐姐我做东,请你喝酒去,我们边吃边聊!” “这个情我是争定了,”凝汐笑道,“妹妹我是开饭馆的,怎么好让姐姐请?姐姐还是随我一起去我家店里吃吧,好歹让姐姐看看周围的陈设,提点意见什么的。” “妹妹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如玉笑道。 进了食客居,两人越聊越欢。如玉看了看四周,有些诧异,便忍不住开口道:“妹妹,姐姐有些好奇,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姐姐但说无妨。” “你好歹也是王府的多罗格格,怎么会嫁给开餐馆的商人?”如玉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解释道,“我是说,我远嫁他乡,是因为我额娘那一族得罪了当今太后,哦,错了,应该是前朝太后,为了警告我舅舅,太后才将我远远打发走。你又是怎么回事?” “姐姐直言,妹妹自然坦诚相告。”凝汐笑了笑,本以为自己就够耿直了,沒想到眼前这位和自己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心里对她更是增添了一分好感,“妹妹本來是嫁到京城的,只是男子之心终究不可靠,世情薄凉,人心易变。我也不愿意委曲求全,索性和离。來到这里,为了家业,也为了自己。我实在不甘心住在娘家,让父母养一辈子。”凝汐轻描淡写地说道。 “和离?”如玉不禁苦笑起來,“妹妹运气好,有机会自己离开。而姐姐我,只能任他休弃。” “姐姐,你也……也遇上负心郎了吗?”凝汐一惊,手中的杯子一颤,几滴酒喷了出來,落到桌面上。 “很奇怪吗,我像是夫妻和睦的样子吗?”如玉打趣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如玉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我已经被休离五年了。不瞒你说,姐姐我是开青楼的。” 凝汐更是惊得说不出话來,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别害怕,”如玉柔声说道,“我只是那儿的老板,从不抛头露面。里面的姑娘都是自愿加入的,有些人卖艺不卖身,我也允了。” “为什么?”凝汐收敛了笑容,定睛看着她。 “你是问我为什么选择青楼吗?”如玉问着,见凝汐点头,她便继续说道,“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男人会变心。能來青楼的男子,大都是薄情之人。我想观察他们的生活,探一探究竟。” “是啊,我也好奇。”凝汐喃喃地说道,“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变心,两个人长相厮守不好吗?”又抬起头问道,“那姐姐有什么发现吗?” 如玉道:“只是我的个人见解而已。所谓‘喜新厌旧’,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厌旧’,‘新’只是一种途径罢了。因为厌倦了,男人才会想方设法去寻找新的,就像我们女人的衣服,旧了的,即使沒有半点损坏,也不愿意继续穿下去。” ------------ 一百一、论负心 “你说的对,”凝汐点了点头,“可是新人总有一天会变成旧人。那些能白头偕老的,她们是怎么做到,让丈夫不厌倦的?还是,她们有幸遇上了好男人?” “这个答案我也在寻找。”如玉笑道,“但我可以确定,女人被厌倦了不是因为你不好,再好的女人,若是遇上薄情的男子,也难逃被抛弃的命运。我们青楼的头牌,遇上了一个口口声声说愿意娶她的男子,本來已经攒够了钱要从良了,沒想到前脚刚走出青楼大门,那男子说什么都不肯娶她了,理由是她出身青楼。后來才知道,那男子和另一位相貌远远不及她的女子好上了!” “那另一位女子,最终也被抛弃了吧?”凝汐苦笑道。 “不知道。”如玉道,“但另外那个女子比之前的那位要聪明得多,她从良的钱,还是向那男子要的。我想,即使她最终被抛弃,至少得到过那男子的钱财,也不算太亏。” 凝汐沉默了。当初,她和予睿说,她愿意和他做一对儿患难夫妻,只要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结果呢,他不领情不说,还一毛不拔,连几文钱的东西都不舍得送她。在他看來,那些身外之物是她自己说不要的,他沒有理由给她任何东西。于是,他把这一切似作理所应当,白白地浪费了她最美好的时光。 如果再來一次,她一定要开口,该要的东西她必须去要!尽管她不喜欢这些,可这不是东西本身,而是一个男人的用心。 “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去青楼看看他们有沒有偷懒。”如玉站起來说道,“姐姐我住在天平路二十八号,有事情随时找我。” “等等!”凝汐也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什么,你说你要去青楼?”这下轮到如玉吃惊了。 “反正我也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了,为什么不能去?”凝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再说,你都能开青楼,我去看看怎么了?” “好!”如玉拍了拍凝汐的肩膀,“那姐姐就带你去看看!” 翠红楼。 一进门,老鸨忙迎了上來,赔笑道:“当家的,你可來了,快进去坐坐。”又看了眼如玉身边的凝汐,笑道:“这位长相倒是标志,是新來的?” “别乱开玩笑,”如玉脸沉了下來,“这位是食客居的老板,我的朋友。以后你们看到她,就相当于看到我,听见了吗?” “哎呦,”老鸨忙弯着腰來到凝汐身旁,赔礼道,“夫人莫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好了,我沒生气,你忙你的去吧。”凝汐对她的惺惺作态很是厌烦,忙打发道。 “是是是,我这就下去; 。”老鸨知趣地离开。 凝汐厌恶地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如此虚情假意之人,你敢用?” “做老鸨这一行,哪來的真心实意?”如玉反问道,“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只要她乖乖地按我说的去做,背后不做什么苟且之事那就够了。”她靠近凝汐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能够让心不甘情不愿的人为你做事,也是一种本领。” “还是姐姐有本事,”凝汐点了点头,“以后妹妹要常向姐姐讨教了。” 几个妖艳的女子经过,朝如玉打了个招呼。如玉向她们点了点头,待她们走远后,如玉对凝汐道:“看见刚才穿蓝衣服的那个女子了吗?” 凝汐朝她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她几乎和我是同时來的,我接手了这里之后,她就过來了,并向我保证,她永不从良。”如玉说着,叹了口气,“本來是个纯情的女子,刚來的时候面如死灰,问她什么她都不说。现在呆久了,居然失去了本性,变得圆滑起來,极善于和客人周旋。后來我才听说,她也是被丈夫休弃的,为了报复前夫,便选择了这种方式。” “这是不是太不值了?”凝汐问道。 “值不值,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混了这么多年,她也变得大红大紫,虽然比不上头牌,但也是艳名远扬。她说,她前夫因此颜面扫地,來闹过许多回,都被她打发掉了。” “这样看來,虽然搭上了自己,但也给那人带來了致命打击。”凝汐感叹道,“虽说青楼女子并不太好听,但能够成为这一职业的佼佼者,背后也是付出了努力。这样的生活方式,也沒什么让人鄙视的。”凝汐虽然赞同,但她心知,对她來说,这样的方式并不可取。 “是啊,每一个女子都有自己背后的故事。”如玉道,“沒來之前,我也瞧不上她们。可是,她们当中,沒有哪一个是从一开始就自愿來到这里的,在光鲜亮丽的背后,全都是种种无奈啊!” “你在这里,倒是见证了不少故事了。”凝汐苦笑道。 “是啊,分分合合,在这里倒成了常有的事情。”如玉道,“但更多的还是分离。戏文中虽然有青楼女子坚贞不催的爱情,可现实中,又有哪个男子愿意对青楼女子认真?多数还不是玩腻了之后找各种借口分手。而付出真心的女子,迎接她的只是身心疲惫,直至死心。” “分手?”凝汐冷笑道,“我们这些做过妻子的尚且如此,更别说这里的人了,逢场作戏罢了。” “这说到分手,方式就多了,男人们总是会想出各种把戏,把曾经深爱过他的女子伤害得体无完肤。要说这最残忍的一种,也是我最嗤之以鼻的一种,要数‘冷处理’,慢慢地耗去你的感情和耐力,最终让你崩溃。”如玉说着,神色也严肃起來。 “具体是怎样,你说说吧。” “我曾经的那位,就是用这种方式和我分手的,我是深有体会。來这里之后,才发现受害的女子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我总结了一下,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首先,他突然待你不像以前那样亲近了,比如说,曾经对你亲昵的称呼突然消失,或者,不再说亲昵的话语; 。你察觉不对,去问他,他却说,是你多想了。”说到这里,她深深地看了凝汐一眼。 “然后呢?”凝汐问道。 “他突然很忙,但我们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忙着忙着,他似乎忘记了你的存在,你不主动找他,他就绝对不会主动找你。” 凝汐顿时睁大了眼睛,这话,好熟悉。 “你开始质问他,开始反思自己。可是他就是什么也不肯说,依然会说是你多想了。再然后,你们关系可能缓和一些,但是,时间非常短,就在你以为你们已经回到从前了的时候,突然又回到了刚才的阶段,你不主动找他,他就绝对不会找你。” “沒错,是这样。”凝汐的眼里带着一丝愤怒。 “你越來越不甘心,也越來越想知道原因。可是,他对你的态度越來越敷衍。也许,你找他,他会躲着你。你和他说话,他也会岔开话題,总之就是处处挤兑你,无视你。这种情况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你日渐崩溃,直至完全死心,决定离开他。” “简直是一模一样啊。”凝汐冷笑道。 “最后,你提分手,他沉默。或许会挽留一下,但绝对不会是真心希望你留下來。” “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吗?”凝汐抬起头,问道。 “大概是早就想分开了,或许是怕承担抛弃妻子的罪名,就这样折磨你,让你主动去提分手,这样,他就可以撇得一干二净。”如玉愤然道。 凝汐的手握紧了拳头,紧紧地咬着牙:予睿,你就那么讨厌我吗?非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來折磨我?我究竟欠了你什么! “当我发现这是男人惯用的伎俩时,我也像你这样愤怒。”如玉拉起凝汐握着拳头的手,轻声说道,“但是,会用这种方式分手的男人,大都是懦弱无能之辈,他们逃避责任,自私无情,也绝不值得女子去爱。他配不上你,你也无需为他费心。” “是啊,他配不上我。”凝汐冷笑道,“当初他还说是我配不上他來着。” “你别失望,”如玉道,“好男人还是有的,只是你我沒有福气遇到罢了。像我阿玛,他待我额娘就一直很好。我额娘出了事,太后逼着他休妻,他死活不肯休,还安慰我额娘不要自责。” “怨不得别人,这都是命。”凝汐苦笑道,“要说怨,还是怨我自己,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 “算是有个教训吧,”如玉道,“什么爱情,什么男人,自己才最重要。以后,好好爱自己吧。” “谢谢你,把话说出來,我心里好受多了。”凝汐微微一笑。 “以后随时找我,我也要常去你那里打扰了。”如玉笑道。“记得准备好酒好菜。” 回忆到这里,凝汐微微一笑。自己在上海能发展那么好,也不乏如玉的帮助,她也算是自己在上海少有的知己了。 ------------ 一百一十一、又见慧儿 “给爷请安。”一大排女子站到了她面前,向她盈盈一拜。凝汐向她们点了点头,便站起來,走到她们面前挨个打量起來。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凝汐边走边说道,“我找你们來,是想从你们当中选一个人,帮我做事。被选中的人,必须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我要你做得事情,也存在着风险,弄不好可能会丢了性命; 。当然,酬劳也不会少了你的,有家人的,绝对能保证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沒有家的,事成之后,也绝不会亏待你。现在,考虑一下,不愿意的可以马上离开,绝不强求。” 女子们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陆续有几个人退了下去。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剩下了四五个人。凝汐冷眼看着她们,说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后悔还來得及。”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沒有离开的意思。 “好,”凝汐道,“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命我买下了。孟春花,”凝汐转向老鸨道,“从现在开始,把她们当成未來的花魁一样训练。过段时间,我來检查,谁出色,我就选谁。哦,别忘了把她们几个的资料拿给我一份。”凝汐说着,朝身后的人示意一下,身后的人立刻拿出一摞大洋,拍在了桌子上。 从青楼里出來,凝汐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复仇的第一步,她要选出一个娇媚的女子,亲手送到予睿的身边。此刻,她已经决定牺牲某一个无辜的女子了。 回王府换了身女装,她从家人口中得知,慧儿生病了。回想起來,自从自己回京以后,还从來沒有见过慧儿,是该去看看了。 按照额娘说的地址,她一个人找到了慧儿家。那是一栋平房,院子也不是很大,却也不算破旧。走进屋子里,却见里面凌乱不堪。脏衣服随意地堆在地上,吃过饭的碗也不刷,上面粘得食物残渣不知是多少天前的了。 “慧儿,我來看你了。”凝汐放下东西,在慧儿的床边坐了下來。 “你來了。”慧儿支撑着坐了起來。凝汐沒有去扶她,,她实在不愿意和这个背叛过她的人有任何身体接触。 “听说你病得厉害,阿玛让我给你带点药材。”凝汐冷冷地说道。 “姐姐,你还恨我吧?”慧儿心知凝汐不愿意原谅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种事,沒有人会轻易原谅,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凝汐的声音依旧冰冷,“你当然体会不到,因为你更多是抢别人的,不会知道正妻的无奈。” “你说的对,”慧儿虚弱地说道,“当初的事情,我后悔了,林予睿,他不值得我牺牲。” “看來你的眼光,并不比我好。”凝汐的神色放柔了一些,语气也不那么冰冷了,但嘴角却浮起了一丝冷笑,“予睿,呵呵。不管是西林觉罗·予睿,还是林予睿,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他何德何能,毁了我们姐妹多年的感情,也毁了我们一生。” “你说的对,”慧儿道,“我也为当年的无知付出了代价,一生的代价。” 沉默,两个人谁也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对方。 “他……待你还好吧?”凝汐先打破了沉默。 “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慧儿道,“不在乎我的过去,不让我干重活,也从不缺我吃穿。可面对他时,我心里总会有一丝芥蒂,不知是为什么。” “是不够喜欢他吗?”凝汐问道。 慧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顿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神色悲戚地说道:“我想见奉武,可他不认我。” “真沒想到,你居然沒有主动找上门。”凝汐道,“本以为你会为了孩子,想办法进都统府。予睿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但对找上门來的女人,他是不会拒绝的。” “我去做什么,去看他们家人的脸色,白白让咱王府蒙羞吗?或者,像你一样,白白为这个负心男浪费大好的时光,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看样子,你比我聪明多了。”凝汐微微一笑,“看透一个人后,懂得及时放手。” “你不也放手了吗?”慧儿反问道,“多亏奉武过继给了二少爷,要是给那个人教育,我可能会想尽办法把他带走。” “你见过那个孩子?”凝汐问道。 慧儿的神色黯淡下來,“见过了,可惜他管二少爷的姨娘叫娘,根本不认识我。我去抱他,他居然大哭。” 凝汐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母子不能相认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即使慧儿有千错万错,孩子沒有错。 “你恨我吧?”凝汐突然问道。 “什么?”慧儿惊呆了。 “若不是我出的馊主意,你们母子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凝汐坦白道。 “若是我顶替了你的位置,我会比现在好过吗?”慧儿苦笑道,“我现在的丈夫虽然年龄大了些,但至少他会把我当人看,这就够了。至于孩子,我未婚先孕,考虑到整个王府的名声,孩子注定不能留在我身边。” “你倒是看开了许多。”凝汐道。 “这些年來,我一直抄写佛经,沒事的时候就去上香,为奉武祈福,为阿玛额娘祈福,也为你祈福。”慧儿深深地看了凝汐一眼,“我知道,无论怎么做,也洗不清我的罪过。” “这不怨你,”凝汐语气冰冷,若有所思地说道,“即使沒有你,他一样变心。‘喜新厌旧’,其实是先‘厌旧’,才去寻找所谓的‘新’。” “这话听起來挺有道理的。”慧儿道。 “不是我说的,在上海时,有那么个人告诉我的。”凝汐想起如玉这个和她同病相怜的女子,神色柔和起來。 告别了慧儿,刚走到大门口,就迎面遇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见到凝汐,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便开口问道:“是……來探望慧儿的?” “你就是慧儿的丈夫吧?”凝汐说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沒能专程拜访,失礼了。” “请问你是……”大汉迟疑地问道。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慧儿的姐姐。”凝汐微笑道。 “你就是那位大格格?”大汉一惊,随即恢复了平静,笑道,“我叫吴大成,初次见面有礼了; 。” “刚刚慧儿还说你待她很好呢。”凝汐道,“我妹妹要你多多费心了。” “哪里话,”吴大成道,“不待自己老婆好,待谁好啊。姐你就放心吧。” 凝汐点了点头,被这个比自己大了快二十岁的人叫姐,感觉怪怪的。不过,这个人虽然长相凶恶,看起來却是个憨厚老实的。慧儿肯选择他,自然有着值得选择的优点。慧儿的生活,她倒是可以放心。罢了,对得起她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儿到了食客居开张的日子。 北京的两家店铺一起开张,分别由凝汐和常升这两位老板亲自剪彩。鞭炮连天,舞蛇舞狮在门口舞动,为新店增添了几分热闹。 往來的人们纷纷驻足,有些沒吃饭的便走进店门,四处打量起來。伙计们开始忙碌,吆喝着招呼客人。 “这食客居可不简单啊,主人可是位格格呢!”一位路人说道。 “哪家的格格会开餐馆啊?”另一个人问道。 “景郡王府的大格格,就是当年被休的那位!” “什么被休啊,人家是和离,是女休男!” “还不是一样,反正是离开那家,从此自由了!” 众人的闲谈落入了有心人的耳朵里,便不一样了。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抬头看了看新挂上去的招牌,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食客居。 “客官里面请。”门口的伙计招呼道。 两个人坐了下來,随便点了几个菜,便四处张望起來。远远看见凝汐走下楼,走向众人,离二人渐渐近了,那两人便点了点头。 “呀,林予睿新娶的那位,可漂亮了,你见过吧?” “怎么能沒见过啊,简直是倾国倾城。予睿这小子真是交好运了。”另一人扯着嗓子嚷道。 凝汐冷眼一瞧,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见过的袁桂和周仕。她心里好笑,果然是物以类聚,予睿的朋友也不怎么样嘛!不过倒是挺讲义气的,予睿摊上这样的朋友,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沒有理会,向沒听见一般继续忙自己的。那两人见她丝毫沒有反应,便讪讪离开。 “喂,两位的菜钱还沒结,别走啊!”刚刚招呼他们的那个伙计忙拦住了二人。 两个人面面相觑。周仕极不情愿地掏出一块大洋,塞到伙计手中,也沒等他找钱便匆匆离开。 凝汐用余光注意着这一切,冷冷一笑。这位朋友出手大方,这一点倒和予睿有很大的不同呢! 从伙计那里要來了这块大洋,凝汐满心愉悦。拿去买点胭脂水粉吧,好久沒有去看了。对了,城北有一家点心铺,好像也是今天开张來着。 ------------ 一百一十二、遇故人 这一天,食客居门口。 “顾大娘,别來无恙。” “哎呦,你怎么來了,我们当家的可不在啊!”顾大娘道。 “我是來吃饭的,你们连客人也赶吗?”來人不由分说,直接闯了进去。他快步穿过客厅,直上二楼,走到最里面的客房里,一下子打开了门。 凝汐正在查看账本,门突然开了。看清來人后,顿时惊呆了。 “果然是这里,你选择住处的习惯一点儿沒变。” “你怎么來了?”凝汐站起來,冷冷地说道。 “你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秦忆风坐了下來。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凝汐反问道。 “是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秦忆风重复着凝汐的话,随即又说道,“可我想做你的什么人,怎么办?”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凝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秦忆风道,“我这次來,是帮你报仇的。林家的产业,我很有兴趣。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该不会拒绝我这个盟友吧?” “你不要参合进來。”凝汐道。 “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我可不想为了你徒生事端。这敌人的敌人,即使不是朋友,也绝不会是敌人吧?”秦忆风冷笑道。 “不要这么张狂。”凝汐也冷笑道,“在上海你是老大,这里是北京,你就未必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了。” “是吗?”秦忆风缓缓起身。 “秦爷慢走,恕不远送!”凝汐说着,转身从旁边的书柜里抽出一本书,翻阅起來。 沒有注意到秦忆风那边有什么响动,凝汐只觉得自己被人从背后抱住。凝汐一愣,只觉得那个怀抱暖暖的,忘记了挣扎。 “我以后还会來的,记得给我准备一个固定的座位,像在上海时一样。”秦忆风说着,微微一笑。 “放手!”凝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你沒有挣扎,倒舍不得放手了。”秦忆风笑道,“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并不讨厌我呢?” 凝汐拿开秦忆风的手,打开了门,说道:“出去!” 秦忆风笑了笑,大步走出了门。 凝汐的眼神温柔起來,秦忆风,你追來了,让我情何以堪?我真的要去面对你,面对自己的心吗? 自己和秦忆风的缘分,是从他向自己讨债开始的。那会儿,自己只当他是个蛮横霸道的债主,也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过。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应该是那件事情吧? 那是她來到上海的第三年,那会儿逃债的人还沒有被抓到,自己还要按月还给秦忆风一定数量的钱。有一天晚上,她关了店门,正准备睡下,却听见外面传來了枪声。 她的心里有些害怕,便摸出了当年阿玛送给她的枪,小心翼翼地把门探开了一条缝,想看看究竟。 枪声有响了一阵,“啪”地一声,一颗子弹从窗子里飞入,把凝汐身后的墙壁打了个窟窿。 接着,又一颗。凝汐趴了下去,屏住了呼吸,任凭枪把自己的店打得千疮百孔。 等到枪声停了下來,凝汐揣起枪,走出门去。 只见大门外有一个女子倒在了血泊中。凝汐走过去,把手放到女子的鼻息间,还好,还有呼吸。 “醒醒,快醒醒!”凝汐抱住女子的头,轻轻地摇晃着她。 女子微微地睁开眼,说了声:“帮我。”便又昏死过去。 凝汐费力地把女子扶到自己房间,放在了床上。打开灯,看清女子的脸时,她顿时一愣,这个人,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來不及回忆她是谁,凝汐拿出药箱,帮她把伤口做了紧急处理。待血止住,伤口包扎完毕,女子才悠悠转醒。 “帮我,”女子强撑起來说道,“你一定要帮我,事情紧急……” “你说什么?”凝汐忙问道,“说清楚,我怎样才能帮你。” 女子勉强地抬起头,看清凝汐的脸时,她顿时惊呆了:“格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思儿?”听她唤自己“格格”,凝汐才想起,眼前这位正是当年被赶出王府的思儿! “是我,格格。你怎么……” “这个以后再解释,你先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凝汐忙打断了她。 思儿犹豫片刻,才说道:“我知道格格……是可信之人,可这事儿太过冒险……” “快说吧,不是很急吗?”凝汐催促道。 “我们……我们是参加革命的,有人秘密提供武器,需要有人去和他们交接……”思儿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这是武器供应者亲笔写下的字据,拿着这个……去街东头的悦和当铺,到时候自会有人接应你。” 凝汐接过思儿手中的纸,犹豫片刻,还是出了门。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思儿所说的是不是真正的革命党,但直觉告诉她,思儿不会骗她。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好笑,经历了众叛亲离,自己还是改不掉这种轻信他人的坏毛病,果然是活该被骗啊! 进了思儿所说的当铺,凝汐一手把纸交给里面的伙计,另一只手悄悄地探进了口袋,,里面,阿玛送给她的枪还在。 伙计打开纸看了一眼,便走进内室。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走出來,示意她跟过來。 凝汐小心翼翼地跟着,手还是紧紧地握着枪。走进一间卧室里,那位夫人突然揭开墙上的一副画,又拿出小刀在墙面上割了一阵,一扇门赫然呈现在眼前。 “同志,里面请!”妇人打开门,向凝汐示意道。 凝汐好奇地跟了过去,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里面黑压压的一片,那妇人从门口捡了个灯笼,点着了提在手中,才看清前面的路。 顺着台阶向下走,周围什么也沒有,如同审讯犯人的密室一般。凝汐紧紧地跟着前面引路的妇人,听着周围传來她们脚步声的回音,以及自己的心跳声,握着枪的手也湿润了。 不知走了多久,依稀看见前方有一丝光亮。朝光亮的方向走过去,才隐隐约约看见前面站着几个人。 “各位,林团长派的人过來了。”妇人先开口道。 “怎么是你?”那声音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凝汐抬起头,顿时惊呆了,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总來店里找茬的秦忆风; “思儿呢?快说,你把思儿怎么样了?”一旁的申顺贵冲到凝汐面前,质问道。 “她受伤了,让我替她來。”凝汐轻描淡写地说着,声音不卑不亢。 “你可知道,这里是不许外人进來的。”秦忆风冷笑道。 “不让我來,难道要受着伤的思儿爬过來吗?”凝汐反问道。不知为什么,见到了秦忆风,她就忘记了害怕,仿佛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似的。 “思儿她在哪里?”顺贵急切地问道。 凝汐白了他一眼,却沒有回答,而是转向忆风,正色道:“人已经到了,东西你还给不给?” “我们免费为革命者提供武器,自然应当‘认票不认人’。不过,既然秦爷说认识你……”秦忆风身边的另一人说着,朝凝汐看了一眼,“莫非姑娘你和秦爷一样,有秘密的身份?” “沒有。”凝汐冷冷地说道。 “那就对不住了,”那人说着,掏出枪,一步步向凝汐逼近,“要是秦爷支持革命的事情传了出去,后果你也清楚。沒有什么比死人更安全了,你就当是为革命事业光荣牺牲吧!” 凝汐冷眼看着冲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看着那人的扣动扳机的手指渐渐移动……瞧见一旁的申顺贵,她心生一计,她大喊一声:“思儿!” “住手!”申顺贵果然出言阻止。那人放下了枪,凝汐继续说道:“杀了我,你们永远别想知道思儿的下落!” “你还懂得抓时机,”秦忆风玩味道,“知道那个什么思儿是顺贵心尖儿上的人。” “我还知道,”凝汐向忆风走近一步,“思儿既然是被追杀,目前肯定是见不得光,所以,我把她藏起來了。不过,那个地方是不是安全,我离开了这么久,那些人有沒有回來,能不能找到她,那就不一定了。万一被发现了,她又不能动……” “别说了!”顺贵嚷道,“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告诉你了,我不是死路一条?”凝汐冷笑道,“还是我带你去吧,一來保证了我自己的安全,二來,你也可以证明我有沒有说谎。” “大哥!”顺贵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忆风。 “去吧去吧!”秦忆风瞪了他一眼,“儿女情长害死人!告诉你,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我第一个崩了你!” 食客居。 思儿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凝汐检查了一下伤口,见不再流血,便放下心來。她走出门,对门口的顺贵说道:“你的心上人已经沒事了,我的事情已经做完,剩下的由你來照顾吧。” “我只进去看看,剩下的还有劳您……”顺贵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还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男女大防还是要讲究的。” ------------ 一百一十三、关门 看着顺贵坐在思儿床边,凝汐忍不住说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是有情人,见面应该很方便,为什么非要大半夜去那么隐蔽的地方接头?” “我说过,不是你想得那样,”顺贵道,“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她,她还不知道。以前交接武器的时候,每次來的都是她。现在突然换成了你……”说到这里,顺贵抱歉地一笑,“在里面那会儿多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 “你倒是不必道歉,”凝汐微微一笑,“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成为枪下之鬼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有点不明白。” “大姐请问。” “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凝汐冷笑道,“你这么个有情有义知进退的人,怎么跟着秦忆风?” “其实,大哥他不是坏人。”顺贵笑了笑。 “不是坏人?”凝汐有些好笑,“恃强凌弱,见钱眼开,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还是非不分,我看,他是做老大做习惯了,才不许别人说他个不字吧?” “大姐……”顺贵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现在是世道太乱,才让他这么逍遥;若是生在太平盛世,那帮做官的第一个容不下他!”凝汐來了兴致,索性说了个痛快,丝毫沒注意到顺贵异样的神色。 “说啊,继续说下去。”秦忆风的声音从身后传來,凝汐吓了一哆嗦。她一回头,只见秦忆风就站在身后,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还喜欢擅闯女子的闺房,走路还沒有声音,这样的事情你经常做吧?”凝汐直视着他。 “你说对了,”秦忆风笑道,“最近我一直都在你的房间附近,你还沒发现吧?” 凝汐刚要反驳,却见顺贵一下子站了起來,拦在二人面前道:“要吵出去吵,思儿睡着呢,别给吵醒了。” “重色轻友!”忆风打了下他的头说道,“娶了媳妇就忘了大哥了!” “你不也是,”顺贵辩解道,“就顾着和这个女人拌嘴,都不搭理我这个兄弟了。” 凝汐噗嗤一声笑了,转向忆风说道:“你这个大哥做得够失败的,原來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不止我一个。纸老虎吗?” 忆风咳嗽了几声,讪讪地出了屋。背对着房门,他会心地笑了,,自从认识她以來,他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 门开了,凝汐在门边,见忆风站在那里,便催促道:“快让开,我要出來!” 忆风往旁边走了几步,看了凝汐一眼,说道:“被顺贵赶出來了吧?” 凝汐走了出來,冷冷地看着忆风,什么也沒说。 “走吧,天亮得差不多了,一起出去走走,也好给他们二人留点空间。”忆风笑道。 “去哪儿啊,”凝汐道,“店里也该开门了。” “都被枪崩成这样了,怎么开门做生意?”忆风有些好笑,“先停业吧,昨晚的枪声,想必很多人都听见了,就算店铺完好无损,谁还敢來你这里吃饭?放心吧,这个月的债先不用还了,什么时候正常营业了,再继续还。” “那不算利息吧?”凝汐忙问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只关心这个?”忆风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又问道,“对了,昨晚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你哥哥嫂子他们呢?” “搬去城西了,”凝汐道,“都有了孩子,再不好和我住一起; 。再说,那边有一家店铺出兑,我们打算近期给盘下來,开一家分店!” “那你那个弟弟呢?”忆风继续问道。 “前几天去苏州了,”凝汐道,“有几家工厂说要低价提供一些食材,让他去看看新鲜不新鲜。” “倒不嫌远。”忆风笑道,“只怕到了这里,菜全蔫了。” “蔬菜水果自然是在城内,苏州那边给提供的是一些牛羊之类的,都是活的,他们还说要屠夫跟过來,现场宰杀。” “等他们过來了和我说一声,”忆风越发觉得好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面对那种血淋淋的场面。” 凝汐白了他一眼,大步走开。忆风忙跟上去,“等等我!” 这一天,忆风开着车带她來到了江边,一起看着周围的风景。这里,她第一次來,不过,和秦忆风一起來,总觉得怪怪的。 “一直忙着生意上的事情,难得有空,好好玩玩吧!”忆风道。 “你好像巴不得我的食客居关门。”凝汐道。 “你好像比我还自以为是。”忆风笑道。 凝汐也不恼:“能让秦大爷这样叱咤风云的人物承认自己的缺点,倒是不容易。虽然这种承认方式有点怪。” 忆风坐了下來,又示意凝汐坐到他的身边,说道:“你就别想着店里了,你放心,你的店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毁掉的,店铺的装修,我负责了。” “那可感激不尽。”凝汐冷笑道。 聊着天,又看看风景,一转眼太阳落山了。忆风带着她,又到了自己名下的饭店。他说:“以前总吃你家的,这回尝尝我家店的饭菜吧。” “是你亲自下厨吗?”凝汐问道。 “什么?”忆风一惊,“我的手可是拿枪的,怎么会亲自下厨?” “我不管,你來我家店的时候都要我亲自下厨,这一次……”凝汐故意拖长音,一副准备看热闹的表情。 秦忆风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但还是辩解道:“这顿是我请你的,你还挑什么。來你店里的时候,可是我花钱吃的。” 凝汐从怀里掏出一块大洋,拍在桌子上道:“那我就花钱买一顿,无需你请!” 秦忆风拿起钱,放在手里把玩着,说道:“这个算你还我的,这顿我请,无需多言!” 凝汐无奈地耸耸肩,算了,这个男人就这么霸道,自己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 剩下的事情,她只记得回去以后,念儿和常升早已经等在了店里; 。听说昨晚出事了,他们早早就赶了过來,却见凝汐不在,思儿和顺贵的话他们又不相信,只好一直等着,直到凝汐回來。 再后來,秦忆风果真把她的店铺修葺一新。修好后,正赶上常升新接手的分店装修完毕,于是两家店铺同时开张,就像现在在北京这样。 开张当天,忆风亲自來祝贺,一起來的还有顺贵和思儿。思儿已经接受了顺贵的心意,两个人感情好得不得了。为此,忆风沒少嘲笑顺贵,说他被女人彻底制服了。 忆风,这个名字,让她欢喜让她忧。她知道,时隔多年之后,自己再一次动心了。 努力抛开恼人的回忆,凝汐走出门,下了楼。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间,店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凝汐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來,顺手摸了摸桌面,又拿起装筷子的竹筒,还好,洗得很干净,底下的人沒有偷懒。 这时,门开了,一个看起來憨态可掬的女孩走进來,朝四处望了望,最后在和凝汐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坐了下來。 “客官,想吃点什么?”伙计小陈走过去,递了菜谱给她。 “听说你们老板会做菜?”女孩笑道,“可以钦点让女老板做吗?” “当然可以,这会儿沒人,老板有空。”小陈说着,朝凝汐看了一眼。 凝汐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女孩。那女孩其貌不扬,肤色微黑,脸圆圆的,但笑起來很是可爱。 “就这个,麻婆豆腐。”女孩在菜谱上随意点了一下,又还给了小陈。 凝汐站起來,走到女孩的面前,客气地说道:“还要承蒙妹妹赏脸,肯吃我亲手做的菜。” “你就是凝汐?”女孩站起來,满眼惊喜。 凝汐一愣,这个女孩自己明显不认识。况且自己貌似不是什么大人物,即使听说的过的人,顶多知道自己是景郡王府的大格格,又有几个清楚地知道自己闺名?满心疑问,她不禁问道:“请问你是……” “哦,你可能不认识我。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媛儿,家住在帽儿胡同。你认识那敏姬吧,她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马媛儿热情地说道。 “哦?那你听说了什么?”凝汐倒有些好奇了。一听到帽儿胡同,她首先想到的是予睿住在那里。现在听她提到敏姬,凝汐才想起敏姬一家貌似也搬到了帽儿胡同。印象中,自己和敏姬相处得并不好,她真心想知道敏姬会说她什么。 “她说你有才情,精通刺绣,会做菜,还善于吟诗作对。”马媛儿调皮地一笑,“我是慕名而來,想和你成为朋友。” “好啊,”凝汐微笑道,“欢迎常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帽儿胡同”这个地方着实让她心存芥蒂,况且敏姬又不是特别好的朋友……算了,面上过得去就好。 又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凝汐便起身去了厨房。马媛儿似乎自來熟,人特别热情,很快就邀请凝汐去她家里做客。凝汐对帽儿胡同避之不及,自然不会答应,只推说等有空了就去。 ------------ 一百一十四、身份 等到马媛儿离开,菜还剩下大半盘。小陈收拾着盘子,不禁摇了摇头,说道:“这女孩儿饭量真小,就一盘儿豆腐还剩这么多。当家的,我可不可以打包回家啊?我家有好多鸡鸭鹅狗猫等着喂食呢!” “随便拿,”凝汐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前你沒和我说,也沒少拿呀!” “嘿嘿,”小陈咧嘴笑了,“有当家的这句话,我以后就放心地拿走了; 。我代表我们家的那一群感谢你了!” 凝汐忍不住笑了:“哪有这样感谢的,你当自己是什么了?” 小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等我家杀猪杀鸡了,你随便吃!” “谁要你的,”凝汐笑道,“你拿走了,倒少了我浪费粮食的罪孽,物尽其用,挺好的。” 景郡王府。 革命党进京后,王府附近的土地被一些商人据为己有,盖起了别墅。到凝汐回來为止,只剩下了两栋还空着。其中一栋被常升和念儿买下,另一栋依然沒有人住。本來王爷福晋有意让凝汐住进去,可凝汐就是不同意,非说自己孑然一身,住不了那么大的地方,说什么也要和阿玛额娘住在一起。 “呀,那边的空屋子住人了!”常小天箭步冲进院子里,便嚷嚷开了。 “早晚要住人,有什么稀奇的。”福晋一把抱起小天,朝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门口站着几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人,正虎视眈眈地在四周巡视着。 “小天,听玛嬷的话,以后别去那边玩了,好吗?”福晋温柔地说道。 “为什么啊?”小天不甘心地问道。 “你看,站在门口的那几个叔叔,他们多可怕啊,是坏人啊!”福晋哄道。 小天看了一眼,一脸不快地说道:“玛嬷骗人,再可怕哪会有秦叔叔可怕呀!秦叔叔都不是坏人呢,他们更不是!” “什么秦叔叔?”福晋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总找姑姑的那位秦叔叔啊!”小天一脸天真地说着,随即又是一副难过的样子,“可惜我们來北京了,舅舅,舅妈,还有秦叔叔,都见不到了。” “你刚刚说的那位秦叔叔,是什么样的人啊?”福晋若有所思地问道。 “很厉害,”小天说道,“很霸气,很帅,我以后也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也要做大哥!” “那你刚刚说他……总去找你姑姑?”福晋小心翼翼地问道。 “玛嬷怎么总问他呀!”小家伙有些不耐烦了,“又不给我买糖葫芦,我不告诉你!”说完,他做了个鬼脸,挣开福晋的手,笑着跑开了。 福晋神色茫然地看向前方,姓秦的人,总去找凝汐。她摇了摇头,不会的,汐儿从來沒有提起过。应该只是认识的人,仅此而已。 别墅里。 几个人正忙忙碌碌地搬着东西,布置新居。那穿着灰色西装,个子比其他几个人明显高出一截的,赫然是秦忆风! “大哥,让我來!”顺贵现在忆风的身旁,伸手去夺他手中的箱子。 “别忙了。”秦忆风捧着箱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对众人说道:“大伙儿辛苦了,都回去吧!剩下的我來就行了; 。” “大哥,这……”顺贵有些不甘心。 “好啦,够了。”忆风说着,快走了几步,把手中的箱子放在桌子上。又掏出钱包,随手拿出一摞钞票,放到顺贵手中,说道:“趁着这会儿,你们几个好好聚一聚,今天我请客!” “大哥不一起去?”其中一个人,赵大龙说道。 “怎么,你大哥我的行程还要向你报告?”忆风反问道。 “大哥,你不來,我可要带兄弟们去食客居了,”顺贵笑道,“让嫂子亲手为我们做菜去!” “对对对,我们也尝尝嫂子的手艺!”其余几个人开始起哄。 “去吧,”忆风也不恼,“只要你嫂子愿意。”这个时间,她应该不在店里了吧?她的习惯,只有白天才亲自下厨,太阳一落山,她就休息,把店铺交给其他人照顾。 “去见大嫂喽!”大伙儿嚷嚷着跑开了。 “改天去你家,非要弟妹露一手!”忆风对走在最后面的顺贵说道。 等到众人离开,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來。忆风打开桌上的箱子,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了上去。 拿起映娴的照片,他的动作停了下來,端详了好一会儿。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忽略了这张照片的存在,尽管这张照片依旧摆在他的桌旁,沒有移开。 映娴,对不起,因为另一个女人,我忽略了你。你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希望我幸福吧?我遇上了凝汐,她是第一个让我想和她共度一生的女子,也将是最后一个。 依然把照片放在桌旁,他又端详了一会儿。映娴,无论怎样,你在我心中都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你是我的亲人,这永远也改变不了。有朝一日,我若有幸能和她在一起,我会把你介绍给她,让你來见证我们的幸福。 凝汐,以前一直以为是叫常汐的。忆风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渐渐陷入了回忆。 在上海的时候,具体点说,应该是她的食客居重新开张后不久吧。对这个女子,他越來越感兴趣,于是,他选择了他最常用的方法,那就是派人对她彻头彻尾地调查一番。 他手下的人办事一向利落,沒多久,便整理出來了一份完整的资料,交到了他手中。 “常汐,名义上为常升之妹,实姓……爱新觉罗?”刚读了第一句,忆风便惊呆了,对送资料过來的赵大龙道,“皇家的人?你沒有搞错?” “大哥,绝对错不了!”赵大龙信誓旦旦地说道,“兄弟几个特地去北京查的!” 忆风白了他一眼,继续看下去:“本是景郡王爱新觉罗·奕谦之嫡长女……景郡王?北京我也去过几次,怎么从沒听说有这么个王爷?” “算是旁支中的旁支,做王爷的时候也沒啥大权。”赵大龙道,“大清亡国之前出了点事情,好像是被义和团余党牵连,被夺了爵位,贬为平民了; !” 忆风点了点头,继续看下去,当看到“下嫁都统府庶子,三少爷西林觉罗·予睿,一年后和离,原因不详”时,他抬眼问道:“和离?是被休了吗?” “据说是她主动离开的,”赵大龙道,“关于她的婚事,我还得到了一点儿小道消息。” “哦?”秦忆风饶有兴致地说道,“那说说吧。” “有人说,是太后指婚,本來应该嫁给嫡出的二少爷的,后來不知为何改成了三少爷。不过,更多的人说,太后指的就是三少爷,因为上头沒有大少爷,顺延下來,他就成了二少爷。” “自古嫡庶有别,她个嫡出的格格嫁个庶出的少爷,我可不相信沒有问題。”忆风说着,继续看了起來。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王府格格,她姓爱新觉罗,她以前的夫君还活着……如果自己不派人调查,他还要背瞒多久? 等等,自己和她沒有任何关系,她沒有向自己坦白一切的义务。那么,他还在懊恼什么呢? 爱新觉罗,沒错,自己家不就是被皇家满门抄斩,父亲和自己不得已流落异乡,不能认祖归宗吗?对,一定是这样,皇家的人,是自己的仇人啊! 他手腕上青筋暴起,挥拳狠狠地打在墙上。一旁的赵大龙吓坏了,大哥发怒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敢多问,悄悄地退出了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平静下來了,便走出门去。路过食客居,他本想无视掉。可这里好像有巨大的吸引力一般,让他忍不住又走了进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坐到了经常坐的位置上,伙计招呼道:“秦爷,这会儿我们女老板不在,要不要尝尝别人的手艺?最近店里新來了个厨子……” “把她找來,让她亲自做!”忆风不客气地打断了伙计的话。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伙计局促地说道。 “那就去找!”忆风吼了一声,又掏出钱包,拿出几张钞票,往伙计那边一扔,“这些,是我赔给你的营业额,马上关了店门去找!”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凝汐开门而入,快步走了过去,拾起桌子上的钱,又扔回了忆风面前,“心情不好谁惹你了找谁去,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不是你泄愤的地方!” 忆风站起來,冷冷地盯了她几秒。突然,他拽过凝汐的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去哪儿?”刚从外面赶來的常升拦在了忆风面前。 忆风沒有回答,伸出另一只手把常升往旁边一推。常升一个咧趄,险些摔倒在地。 “你又发什么疯!”凝汐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又挣脱不掉,只能干着急。 忆风沒有理会她,拽着她來到后院的鸡笼旁边。确定了沒有人后,他才放开了她的手,问道:“你到底是谁?” ------------ 一百一十五、心照不宣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凝汐有些吃惊,随即道,“你脑子坏掉了吧,我是谁关你什么事?”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忆风恨恨地说道,“以前就不该对你客气。” “客气?”凝汐冷笑道,“在你的脑海里,有这个词吗?” “不知死活; !”忆风突然掏出枪,指向凝汐。 “先把话说清楚。”凝汐直视着黑洞洞的枪口,质问道,“沒月该还的钱我一分沒少你,你让我天天给你做饭我也做了,哦,今天我是出去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就为这点小事,你就要杀人?” “你究竟是谁?”忆风重复着刚才的问題。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还不上钱,也像之前那个人一样卷款而逃?”凝汐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的。我要留在这里,亲眼看到你抓住那个人,然后把那些钱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景郡王府是什么地方?西林觉罗·予睿又是谁?”忆风终于开口了。 “你……都知道了?”凝汐一惊,随即恢复了平静,“既然都知道了,又何须问我。” “你承认你借用假身份了?你承认你是王府的格格了?”忆风看着她,问道。 “我都承认,不过,这些好像沒碍到你什么事。” “我的祖先是犯人,就是你们皇家,把我家人满门抄斩。姓爱新觉罗的,都是我的仇人!”忆风有些激动,握着枪的手开始扣动扳机。 “你那么有本事,想报仇去找那些当权的。和我一个女子乱嚷嚷,算什么本事!”凝汐面无惧色,指着自己的头说道,“开枪啊,往这儿打!” 忆风握着枪的手开始颤抖,神色也悲戚起來,“你知道吗?我们秦家本是朝廷重臣,当年参与变法,也是为了你们皇家着想。可是,慈禧太后不分青红皂白,斩杀了所有的人,连他们的亲人也不肯放过。祖父是私生子,才幸免于难。本想远走他乡,避开灾祸,不幸被人告发。好在有人求情,才免于一死,被流放宁古塔。从我出生开始,就要为衣食劳碌,不像你,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为了活下去,为了抢一个馒头,我甚至会去杀人。上海滩的老大?秦爷?我不稀罕!谁愿意每天又打又杀,害人害己?” 说到这里,他缓缓地放下枪。他深知自己不该对她发火,,当年事发的时候,她分明还沒有出生,她是无辜的。可是,他就是想告诉她,他的一切,他的苦楚,他的心酸,,这些一直埋在他内心深处,从未对人提起过。 “杀了我,你心里的痛苦不会少半分,不信你试试。”凝汐心里有些动容,可面上依然平静如斯。 “你走吧,在我沒有改变主意之前。”忆风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一面说道。 “我不能走,”凝汐道,“这是我家的店,该走的是你。” 忆风转身大步走开,沒有再看凝汐一眼。 凝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不会再來了吧?沒了这个难伺候的客人,自己应该开心才是。可是,心里为什么沒有半点想象中的轻松?是刚才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吗?对,一定是这样。 回到店里,等在门口的念儿忙凑上來问道:“去哪儿了,那个姓秦的沒把你怎么样吧?” “他不敢; 。”凝汐故作轻松地说道。 “那就好。不过我看见他过來,样子好可怕。”念儿道。 “不说他了。大哥呢?”凝汐左右不见常升的身影,便问道。 “还不是去找你了。”念儿嘟着嘴道,“你也别担心了,他一个大男人,丢不了。” 一连几天,忆风都沒有來。凝汐心里感觉怪怪的。他不來,自己应该轻松了许多。可是,闲暇时,她总是忍不住望向属于他的空荡荡的座位。自己这是怎么了,是盼着他來吗? 她不禁回想起自己遭受冷落时,每天盼着予睿來的情景。那时,她忍受着心里和身体上的疼痛,傻傻地等着盼着。可惜,自己那份心思,被他狠狠地践踏了。 如果自己不愿意回到那时候,那现在的心情,为何和那时如此这般相似?难道……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不仅因为自己嫁过人,再无这样的可能,更因为自己的心早已伤痕累累,经不得任何情感的波动。爱也好,恨也好。当年,自己失去了所有,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來。來到上海后,她尝尝会想,那会儿,若是自己再多失去一样东西,会不会……坚持不下去了? 到了收账的那天,來的是顺贵。账单上,钱数和之前一样,并沒有把秦忆风的饭钱加进來。凝汐心情复杂,面对着顺贵,她好几次想开口,问问忆风过得好不好。好在理智始终伴随着她,让她沒有泄露出丝毫的情感。 再过了几天,凝汐再次下楼查看,习惯地朝忆风的座位那边扫了一眼,却见忆风好以暇整地坐在那里。 是自己看错了吗?凝汐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许久。忆风远远地看见她,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怎么,几天不见,就想我了?” “我只是不相信你还会再來。”凝汐道。 “这么好的座位,我不來,不是白白地便宜了别人?”秦忆风笑着,仿佛什么也沒有发生一般。 凝汐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背对着他,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回归现实。当晚,凝汐回到景郡王府,便听说了空着的别墅住人了的消息。早晚要住人,她也沒多理会。 晚上,福晋來到她的房里,和她闲聊了一会儿,便问道:“你去了上海那么久,有沒有结识新的朋友?” “有啊,”凝汐笑道,“我遇见了如烟的表姐,她也遇上了负心的男人,和离了。在上海,她沒少帮我的忙呢。” “哦,那可真是缘分。”福晋应和着,心里却想着白天常小天提到的那个“秦叔叔”。 “是啊,对了,听说如烟嫁了位富商,过得还好吧?”凝汐问道。 “还好还好,生了两个儿子,也算是有福气了。”福晋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盘算这如何把话題引道那个姓秦的人身上。 “走了这么久,就沒有再嫁的打算吗?”福晋问道,“还是,沒遇上合适的人?” “额娘怎么又提这个了; 。”凝汐笑道,“其实这样挺好的,暂时也沒有这个打算。” 福晋心知凝汐是不会提那个人了,也只好作罢。可她还是忍不住告诫道:“不管嫁不嫁,有些关系还是要分明些。虽然说要解放妇女,可无论什么年代,再怎么解放,原则上的事情也不会变的。遇上男人,若是有心嫁给他也就罢了。若是不想嫁,一定要保持一定距离,知道吗?” “额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凝汐一惊,“我从小熟读女戒,掌握女子的三从四德,怎么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额娘知道你不会,”福晋道,“只是怕你被骗。上一次的事情,你若是再经历了一次,还怎么承受啊。” “汐儿明白。”凝汐说着,心里有些酸涩。就是怕再次受伤,才拒绝忆风的感情。即使他亲自跟了过來,自己也和他无缘吧。 此刻,忆风正站在窗口,向王府的方向望去。那边,还亮着灯,她应该正和家人在一起吧?什么时候,他也会成为她的家人,和她一起其乐融融? 几天后。 凝汐正在食客居楼上的小屋里看书,却见顾大娘走进來,说道:“当家的,有个女客人要见你,她说她叫马媛儿。” “马媛儿?”凝汐回忆了一下,才依稀想起那天那个瘦瘦的女孩。如果她不再來,自己恐怕早就忘记这个人了吧? “好,我这就下去。”凝汐放下书,起身下楼。 楼下,马媛儿坐在最中间,远远瞧见凝汐,便向她摆摆手,兴奋地嚷道:“凝汐,我在这里!” 凝汐走过去,见马媛儿面前空空,便随口问道:“还沒点菜吗?” “吃惯了你做的菜,不想吃别人的了。”马媛儿道。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凝汐道。 “别去了,”马媛儿拉住她,笑道,“开玩笑呢!我今天不來吃饭,就是路过这里,顺便找你说说话。” “有劳你不嫌寒舍简陋,常來光顾。”凝汐笑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看她自來熟的样子,恐怕一聊就停不下來。自己账簿还沒有对完,恐怕要熬夜了。可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客人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就不能轻易得罪,这是生意人最基本的原则。 闲扯了一会儿,马媛儿突然开口道:“凝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好啊,想说就说吧。”凝汐道。 “我跟你说了,你不要笑话我,也不要瞧不起我哦!”马媛儿娇嗔道。 凝汐心里一沉,心知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既然要告诉自己,莫非,和予睿有关?沒错,他们都住帽儿胡同,极可能认识。 “我喜欢林予睿!”马媛儿道。 ------------ 一百一十六、怪女 凝汐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她再一次亲身体会到何为“來者不善”了。 “挺好啊,那恭喜你啊。”凝汐微微一笑。先來个缓兵之计,看看她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恭喜啊?”马媛儿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世界这么大,能够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凝汐平静地说道。 “可是,他不喜欢我; 。”马媛儿低下了头,继续道,“听敏姬说,你以前是他的正妻,我就想向你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这个我爱莫能助。”凝汐道,“我和他已经分开有十年了,十年时间可以完完全全地改变一个人。你不如去问他那些姬妾,她们应该了解他更多一些。”她故意说是“十年”,以便显得时间久远些。 “有十年吗?”马媛儿狐疑道,“你们不是宣统元年成的亲,宣统二年分开的吗?” “你比我了解的还清楚啊,”凝汐微微冷笑,“这么远的事情,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呢!” “你们当初为什么分开啊?”马媛儿问道。 凝汐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沒有露出分毫,只是说道:“性格不合,就分开了。这种事情,谁也沒有错。” “是啊,都是老师,会让你学会很多的。”马媛儿莞尔一笑,反倒说起大道理來。 “不过,你和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凝汐反问道。 “沒关系啊,”马媛儿道,“我只是把你当做朋友,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对你沒有丝毫敌意的!” “喜欢就在一起好了,这沒什么可说的。”凝汐道。 “我们沒有在一起。我就住在他对门,去他家提过亲,可被他给退了。” 这予睿眼光倒是挺高。凝汐腹谤着,面上却说道:“如果想和他在一起,这有什么难的。早点做成好事,或者制造舆论,让所有人都认定你是他的妻子,他想赖也赖不掉了。”可是你进门后他会如何待你,就不好说了。凝汐心里说着,当然沒有把这话说出口。 “可我不想这样。”马媛儿道,“我想要的是他的心。我希望,他的现在,他的未來,全是我的。你可别笑话我眼光差呀?”马媛儿又是莞尔一笑。 我是想笑话你,不是因为你眼光差,而是因为你不知好歹地來找我。这样想着,她说道:“喜欢一个人沒有错。不过,你这样贸然來找我,就不怕被他知道?”凝汐倒真是好奇了,以他死要面子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还不破口大骂。 “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呀?” “好吧,知不知道是你的事情,反正碍不到我啥事儿。”说到这里,凝汐忍不住说道,“你说话的口气和他好像。” “真的吗?”马媛儿兴奋道,“我自己都沒发现呢!” 凝汐坐得有些腿酸了,想起屋子里那一大叠账本,她想找借口离开了,便说道:“其实我挺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们,我会祝福你的。我房间里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 “为什么希望我们在一起啊?” 凝汐有些心烦了,这个人为什么还真多。 “只是觉得,当初贸然离开他很对不起他。”凝汐为了早点脱身,便胡编了个理由,“现在,我希望他幸福; 。”鬼才希望他这种人幸福呢!如今,自己说起这种言不由衷的话语越來越顺口了,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 “我找你來,你是不是很生气啊?我是有目的接近你的。”马媛儿突然说道。 “可以理解,”凝汐道,“我知道你有多么喜欢他。既然如此……”凝汐刚要下逐客令,马媛儿突然打断了她: “其实,我真的把你当朋友的。我和敏姬经常一起去逛街。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吧!对了,等我和予睿成婚的时候,你可一定要來哦!”马媛儿娇笑道。 “请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你就不怕林予睿尴尬?”凝汐有些好笑,这女人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你就说是我的朋友不就好了吗?”马媛儿笑道。 又说了一会儿,凝汐觉得自己被马媛儿缠住了,再也走不开。天色渐渐黑下來,凝汐忍不住再次下逐客令:“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看,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想说什么话,以后再來吧。”话一出口,凝汐便后悔了,以马媛儿这么奇怪的性子,沒准以后真的回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马媛儿,凝汐一个头两个大。不过,仔细想了想,她心里倒舒坦了许多:若是日后,予睿真的娶了这么个女人,以后可够他受了。自己要不要出手帮帮这个马媛儿呢? 很快,凝汐便后悔了这个决定。马媛儿果然把凝汐的客套话当真了,每天都來,一來就说到很晚。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凝汐大致了解了,原來马媛儿多次去予睿家里提亲,都被拒绝了。予睿明确对马媛儿说过他不喜欢她,可是却从來不拒绝她的邀请,她的跟随。这果然是予睿的作风,凝汐心底冷笑,想不到自己离开这么久,予睿一点儿都沒变。 还有一件事让凝汐头疼,那便是忆风搬到了王府对面。大清早,她一出门,忆风便站在王府门口,笑着向她打招呼。 “你怎么住这里?”凝汐沒好气地问道。 “我怎么不可以住这里。”忆风笑道。 “这是剩下的最后一套房,既然剩下了,肯定是被挑剩的。你堂堂秦大爷住这里,不委屈吗?”凝汐反问道。 “你还怕我委屈了?”忆风道,“当初你抛下我独自回京的时候,怎么不说委屈我了?”说到这里,他拦在凝汐面前,盯了她一会儿,说道,“莫非,你是嫌这里太远,想让我搬到王府去住!” “少臭美!”凝汐道,“我很纳闷啊,你每天这样无所事事,哪來那么多钱啊?” “我很堕落吗?”忆风道,“确实啊,不过都是前些年的辛苦换來的。再说,我哪有无所事事啊?” “有空追着一个成过亲的女人跑,还不是无所事事?”凝汐瞪了他一眼,眼见食客居就在眼前,便说道,“我要进去了,请回吧。” “不给我做菜吃了?” 凝汐沒有理会,大步进了店门。 其实,我很愿意花时间來陪你; 。忆风心里默念着,目送凝汐进了店,才转身离开。 午饭过后,马媛儿又來了。 “再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情况吧。”马媛儿开口就说道。 “我已经说过了,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说什么也沒有用的。”这句话她已经说过千百遍了,凝汐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子再无耐性。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马媛儿还是莞尔一笑,这似乎是属于她特有的表情,貌似这样可以让自己看起來友好一些。 “你可真在乎他呀。”凝汐开始冷笑,她再也不想被眼前这个人浪费时间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马媛儿听出了凝汐语气不善,便争辩道。 “你这天天來,很烦你知道吗?”凝汐再也忍不住了,“我早就说过,我作为他的前妻,不会去破坏你们的姻缘,你们的事情跟我也沒有任何关系,你到底有沒有听懂!” “我知道!”马媛儿又是莞尔一笑,语气却不向面上那么友善,“我对你沒有丝毫敌意!本來想和你做朋友的,既然你这么说话,也罢。你把我赶走吧!” “你见过哪家前妻和现妻做朋友的?”凝汐实在无语了。 “我说过我不是现妻,我跟他现在也沒有关系。”马媛儿强调道,“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沒办法和你再做朋友了。” 谁愿意和你做朋友了?凝汐心底好笑,冷冷地说道:“事情是你挑起的,和我沒有任何关系。” “其实……” “开始时,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來找我,我可以当你是太喜欢他了,太想了解他了,我忍你是看在敏姬的面子上。可是你天天來,天天说同一件事情,真的很烦。如果我整天缠着他,影响你们相处了,你可以找我。可是我什么都沒做,就莫名其妙地每天被你骚扰,这说得过去吗?” “我知道。你把我赶走吧。”话虽绝情,但马媛儿还是莞尔一笑,努力让自己轻松起來。可她沒想到,这笑看在凝汐眼里,简直比哭还难看。 “你自己沒有腿吗?不会自己走?”凝汐反问道。 “我能走,可是……可是这样很不好。”马媛儿还在笑。 凝汐有些不敢看她了,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不好的事情,你推给我做?你可真会做人。”和予睿果然是绝配! “好好好,那我自己走。如果我骚扰到你了,对不起!”马媛儿起身准备离开。 “不送!”凝汐依旧坐着,也沒有送客的意思。等马媛儿离开一会儿后,凝汐才走出门,悄悄地向外面望去。还好,马媛儿应该走远了,不在这附近。 “当家的?”出去送餐回來的小陈正要进來,见到凝汐,便说道,“刚才我看见每天都來和你说话的那女的了,在门口转悠了好久,就是不进來。” ------------ 一百一十七、出手 “她以后不会來了,如果她还有点自尊心的话。”凝汐冷笑道。 “当家的,我能不能问一下,她是什么人啊?”小陈忍不住问道。 “喜欢我前夫的人。”凝汐轻描淡写地说道。 “啥?”小陈一惊,“她想干什么呀?” 凝汐沒有回答,转身进了店。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现妻闲着沒事去找前妻,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偏偏马媛儿连这种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这一点,她和予睿也很相像。也许,他们两个就是天生一对儿。这样想着,凝汐越來越希望马媛儿能嫁给予睿了,有这么个适合他的人陪着他,他终于不用去祸害其他无辜的女子了。 几天后,如锦、思儿、念儿都來王府做客。几个姐妹难得聚集在一起,便都坐到凝汐的闺房里聊开了。 曾经的“浣溪轩”依旧由凝汐來住,只是自从凝汐从上海回來之后,便命人摘下了牌子; 。用她的话來说,无论是都统府的“浣溪居”,还是这里的“浣溪轩”,自己都在里面度过了最痛苦的日子。这次回來,本就是打算重新开始,告别过去的阴霾。再用这个名字,就太不吉利了。 至于新的名字,凝汐还沒有想好,也沒有换新牌子的打算。于是就这么空着,反正已经是民国了,再无那么多讲究。 扯远了,回归现实。几个女子聊了一会儿,凝汐便提起前几天马媛儿來找她的事情。 “这女的有病吧?”念儿率先开口道。 “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这女的喜欢的人是你啊?”思儿笑道。“难道那个林予睿只是个幌子,她真实的目的,是要接近你的?” “咿呀,”念儿打了个哆嗦,又白了思儿一眼,故作嫌恶地说道,“你好恶心哦,什么荒唐的想法呀!” “你们也觉得不正常吧?我开始还以为,不正常的是我自己呢!”凝汐笑道。 “是啊,这样的事情还第一次听说。”如锦道,“果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女的可真让我长见识了。” “我想起这么一句话,”念儿道,“我几乎快忘记这个人了,你反复和我提,是为了唤起我喜欢他的记忆,然后回到他身边?” “好像还真是这样。”思儿道,“这女的真奇怪。别人都尽量避着自己夫君的前妻,她倒巴巴的找來了。” 凝汐想起之前的复仇计划,心里有了打算。有这么个女人留在他身边,自己不需要对予睿下手了。先让安排在青楼的人先撤了吧。 既然那边先出手了,虽然手法拙劣了些,但自己决不能再等下去。是时候出手了。 于是,凝汐在派去青楼的人当中,选了两个其貌不扬的扮成了卖茶叶蛋的人,潜入了帽儿胡同。剩下的,全部负责跟踪钱绣文。 那些人也不负所托,沒几天就拍到了钱绣文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子留着两撇胡子,看起來看起來有头有脸,气质有点像秦忆风,却沒有秦忆风年轻,应该比钱绣文大十來岁吧。 既然自己能拍到这种照片,林家人也未必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钱绣文肆无忌惮地和他见面,却沒有人去阻止? 听到有脚步声传來,凝汐忙把照片塞进一本书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品着茶。 门开了,进來的是秦忆风。他依旧毫不客气地坐了下來,直接就问:“听说你让人去跟踪钱绣文了?”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凝汐一惊,心里咯噔一下。 “放心吧,就我知道,林家那帮人还不知道。”忆风笑道。 “你……你跟踪我的人?” “我说过,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能派人跟踪钱绣文,我为什么就不能?”忆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照片,递给凝汐说道,“不过你那些人手法也太次了,看看我的人拍的照片吧; 。” 凝汐接过照片,狐疑地一一看來。只见照片上是绣文跟不同男子在一起的照片,样子甚是亲密。 “钱绣文……和这么多人有暧昧?”凝汐惊异道,“这些,我的人怎么就沒拍到?” “非要有暧昧才能拍出照片?”忆风笑得更欢了,“就你这脑子,还想报仇?知道‘借位’吗?” “借位?” “就是选取一个适当的角度,看着暧昧,拍出來照片就跟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忆风道,“反正你只要抓绣文的把柄,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证据确凿,谁会相信她?” 凝汐想了想,拿出刚刚藏起來的照片,递给忆风道:“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白朗,在钱绣文父亲钱明昭手下做事。以前是钱家的邻居,和钱绣文甚是要好。具体的,我这里有详细的资料,明天给你拿來。”忆风道。 “你好像每遇到一个人,都要查他的完整资料。你这样累不累啊?”凝汐觉得好笑。 “我这里还有林予睿的,你要不要?”忆风调侃道。 “马媛儿的你有沒有?”凝汐突然问道,“就是前些天总找我的那个人。” “你想要她的?”忆风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是,这么奇怪的女子,是该好好查查。你放心,几天就拿过來。” “能帮她顺利嫁给林予睿吗?” “现在知道求我了?”忆风笑道。 “不愿意就算了。”凝汐满不在乎地说道。 “对了,钱绣文和白朗的事情,钱家默认,林家也沒办法。现在钱家控制了林家的经济來源,林家也是敢怒不敢言。”忆风转移了话題,自己是愿意帮助凝汐的,无需多言。 “白朗现在很有势力吗?”凝汐问道。 “仅次于钱明昭之下,”忆风道,“钱明昭很重视他。看样子他是很爱钱绣文吧,为了她一直未娶。” “再痴情又如何,还不是靠女人吃软饭的。”凝汐鄙夷道。 “也不知道那个钱绣文有什么魅力,林予祥知道她和白朗的事情,也沒生气,还一直待她好。看样子,不像是装出來的。”忆风补充道。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对女子一个样儿,对男子一个样儿。在她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给男子的时候,他们……”凝汐的话突然止住了,她想起自己对予睿说起这番话时,予睿给她的答复: “她对男人好不就行了嘛,反正我又不是女人。” 忆风,他会怎么说?她不想知道,她怕他会像予睿那样说,或者,说出更让人寒心的话,尽管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怎么不说了?”忆风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话,我对林予睿说过。”凝汐看着前方,喃喃地说。 “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忆风道,“拿我和林予睿做对比,是在羞辱我呢,还是,”忆风附到了凝汐耳边,放低了声音道,“把我也当成你夫君了呢?” 凝汐沒有理会她,大步走开,“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刚才还让我帮你,这会儿变脸变这么快。”忆风嘀咕着,随即一笑,“不过,我喜欢!” 几天后,白朗收到了一封匿名信。然后,白朗和钱绣文吵翻。 事情很快传到了林予祥的耳朵里,他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沒说。 过了几日,又一个人來到了食客居。 “好久不见。”來人一见凝汐,便开口道。 “好久不见,”凝汐微笑道,“福晋近來可好?” “好不好,你应该有所耳闻。”颂莲笑道,“钱绣文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福晋说的什么,汐儿不懂。”凝汐故作不知。 “你也无需对我隐瞒,”颂莲道,“钱绣文这个人,我早就看不惯了。” “那你我可有着共同的敌人。”凝汐笑道,“我离开都统府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我还记得。这些年來,一直未敢忘记。” “所以,你也变得像我一样了。”颂莲道,“那些照片,可真是有技术。看來这些年你沒白闯荡,手下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 “福晋……” “我说过,无需隐瞒,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颂莲道,“我知道,林予睿那边你需要一个眼线,就由我來做吧。” “福晋,这……这怎么可以?”凝汐忙推脱道。 “怎么不可以?”福晋道,“你还是信不过我,对吗?” “那倒不是,就凭在我落魄离开的时候,你前來送我一程,我就深表感激了。”凝汐道。 “其实我这次來,是有事求你。”福晋说着,站起來,顺势要跪下來。凝汐忙扶住她,说道:“福晋有事但说无妨,不必向我一个小辈行此大礼。” “你和林家早就沒有任何关系了,你不再是我的小辈,我也不再是你的婆婆。”福晋道,“只是,我在此求你,得罪你的人是林予睿和钱绣文,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予祥!” “原來是这样。”凝汐微微一笑,“福晋放心,我和二少爷素无恩怨,只要他不阻挠我,我自然不会去动他。只是,二少爷对钱绣文用情至深,我对付了钱绣文,他也会受伤啊!” ------------ 一百一十八、红娘 “这倒沒什么,他早该对那个女人死心了。”福晋恨恨地说道。“这也是为他好,长痛不如短痛,比起那个虚情假意的女人给他带來的伤还,这点儿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我不懂,”凝汐忍不住问道,“钱绣文也就罢了,对于林予睿,你也要置之死地吗?你是林家的女主人啊!林予睿再不济,也要唤你一声娘的; 。” “娘?”颂莲冷笑道,“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居然把手伸到了予祥那里。他新娶的那个肖茵茵很是厉害,有好几次,我居然栽到了这个小丫头手上。” “肖茵茵确实不安分。”凝汐点了点头,“不过,也多亏了她,奉武才得以过继给了二少爷。” “这事儿,多亏了沁心,”福晋的神色温柔起來,“也不知道予祥被什么糊住了眼睛,放着温柔娴淑出身又好的沁心不宠,偏偏去喜欢那个外头有人的钱绣文,唉!” “男人的眼光,就是和我们女人不同。”凝汐感叹道。 “所以,让我來帮你吧。”福晋道,“林予睿,钱绣文,这两个人是我的眼中钉。你现在还好,虽然心中有恨,但几乎见不到他们。可我不得不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必须见到他们,这才是真正的窝心啊!”说到这里,福晋的神色黯淡了下來。这样的颂莲,凝汐还是第一次见。 “我还是有点好奇,”凝汐道,“福晋在府里主持多年,居然对付不了他们两个小辈?” “虽然是小辈,但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可以忽略。”颂莲道,“钱家就不用说了,想必你也清楚。就连咏梅也入了股,现在开始神气起來。和钱家沾了边的人,现在全动不得。” “那他们倒是小人得志了。”凝汐恨恨地说道。 “可不是!”颂莲愤愤地说道,“这钱绣文仗着家里有势力,予祥又宠着她,现在走路都脚趾朝天了。整天花林家的钱,买衣服买首饰打扮自己,打扮好了去会其他男人。她这个人也越发嚣张,以前虽然心机深沉,但人至少也安稳。现在整天见个人就拉着聊个不停,整天开心得不得了,带着个乐队走到哪奏到哪儿,高兴了大半夜也不消停。闲的沒事的时候还去偷听别人的谈话,若是谈话中沒有提到她,她就跟人家急。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有这种事情?”凝汐有些不敢相信。 “唉,不提她了。”福晋想起一事,说道,“对了,那年你离开都统府之后,予睿整天无精打采的,天天去你的‘浣溪居’,甚至直接住里面了。娶肖茵茵进门的当晚,他是一个人在浣溪居过夜的。” “那又怎么样?”凝汐不以为意。 “真搞不懂这个人,你在的时候冷落你,你走了又惺惺作态地怀念。革命党进都统府的时候,他死死地护着浣溪居不让他们进去。他们把他推到,进去之后,他又护着你的东西不肯让他们碰。为了这个,他沒少受伤啊!” “你说这个做什么?”凝汐冷笑道,“以为这样,我就会感动吗?” “我自然知道你早已对他死心,只是当笑话给说给你听。”福晋道,“据说他做梦也喊着你的名字,那个肖茵茵恨毒了你,甚至还暗地里扎小人,被我抓了个正着,罚跪了好几天!” “我说怎么有时候会肚子疼,半夜还打喷嚏。”凝汐玩笑道。 “对了,你去看过你妹妹了吧?”颂莲问道。 “看过了,”凝汐点了点头,“当年一时糊涂,最终让她付出了代价; 。有儿子不能见,更不能相认。” “我也沒想到,会是你妹妹。”颂莲叹了口气,“当年我知道的时候,本以为她会取代你的位置,沒想到孩子进了府,她却一直沒有再出现。” “她做得是过分些,可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再恨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凝汐道,“现在她这个样子,够可怜了。” “好在那个孩子还算幸运,沁心对他视如己出。”颂莲道,“现在予祥予睿都沒有儿子,他以后应该是林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 “叫奉武,对吗?”凝汐问道。 颂莲点了点头:“现在府上的人除了我,老爷,予睿自己,哦,如锦应该也知道,其他人,都以为奉武是你的儿子。现在孩子懂事了,知道了自己是过继过來的,也以为你是她的亲娘,根本不知道你妹妹是何人。” “那个孩子,我想见见。”凝汐突然说道。 “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把孩子带到你这里。”福晋说道。 “有劳了,”凝汐道,“如锦还要靠你好好照顾。” “放心吧,”颂莲道,“除了沒有丈夫这种事情我帮不了她,吃穿用度都不缺。现在,她和我也亲厚许多了。” “那就好。”凝汐点了点头,“对了,你知道马媛儿吗?” “就是整天缠着予睿的那个丫头?”颂莲笑了起來,“这小丫头可真有意思,一个人就跑去我们家提亲了。予睿都拒绝了,她还來。” “看來果有此事,”凝汐道,“福晋,汐儿再求你一事。”凝汐也站了起來,福了福身道,“还请福晋做主,成全他们二人,让马媛儿成为予睿的正妻。” “这事儿好办,一句话的事情。”福晋道,“只要你心里不难过就好。” “有劳福晋费心了。”凝汐微笑道,“你也说了,我和林家,和林予睿再无任何关系。” “你说这世间奇怪的事怎么都让我碰上了,”颂莲笑道,“她,予睿未來的妻子,居然主动來找你这个前妻;而你这个前妻,居然会给她和你前夫做红娘。若是予睿知道了,心中会作何感想?” “马媛儿來找我的事情,你知道了?”凝汐诧异道,“那林予睿他知道吗?” “她那么大张旗鼓每天找你,谁会不知道。”颂莲鄙夷道,“予睿应该也知道了吧,不过他们小夫妻自己吵不吵,我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福晋便告辞离开。念儿缓缓从里屋走出來,见颂莲走远了,便说道:“你真的要和她合作?” “你來了多久了?”凝汐问道,“都听见了?” “听见了大半,”念儿道,“只是我不敢确定,这个嫡福晋是不是可信之人。” “不管可不可信,一个真小人总比一个伪君子要好得多; 。”凝汐道。 “我刚才看见林予睿了。”念儿道。 “在哪儿?”凝汐随口问道,面上沒有任何波澜。 “对面那条街的一个露天小面馆,”念儿道,“和一个女的一起在吃面,想必就是你说的那个马媛儿了。” “又是那种小面馆?”凝汐有些好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就不能改改?请女的吃饭,每次都是那样的小破地方。” “他也只能请得起那里。不过这一次,沒准要女的掏钱呢!”念儿一脸鄙夷地说道。 “也说不准。不过话说回來,”凝汐道,“虽说马媛儿的做法不太可取,毕竟她勇气可嘉,这个也算是优点吧。不像林予睿,懦弱无能。” “也不知道她的勇气会不会害了她,我猜林予睿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勇气的。”念儿道,“不对,不光是林予睿,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觉得丢脸。” “你这是在夸他‘正常’?”凝汐玩笑道。 “嘿嘿,你求嫡福晋成全他们两个,这做饭实在太明智了!我倒想知道他俩知道是你之后,会怎么想了。” “那么般配的人不在一起,实在可惜。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凝汐笑道,“你看,予睿那么对不起我,我还亲手把最适合他的女子送到他身边,想想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少臭美了。”念儿佯怒道。 凝汐刚要反驳,却听门外传來顾大娘的声音:“当家的,外面有个女子找你。” 凝汐和念儿对视了一下,心下狐疑,最近点名找自己的女子怎么这么多。 “是哪位?”凝汐问道。 “不认识,”顾大娘道,“不是之前找过您的那几位。” 凝汐示意念儿先自便,自己缓缓下楼。在顾大娘的指引下,凝汐很快來到了靠门的那个桌子前,只见坐在旁边的人,居然是敏姬! “有事吗?”凝汐直接问道。以前搭理马媛儿全是碍于和敏姬相识,留点薄面。既然她们不肯给自己面子,沒玩沒了地找來,自己也不介意和她们撕破脸。 “汐儿,其实……”敏姬刚开口,却被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了: “汐儿,你又忘了给秦爷做菜了!”念儿从楼下走过來,不由分说地拉起凝汐就往里面走。 “啊?”凝汐有些不明所以,任念儿拉着,离敏姬越來越远。 直到进了厨房,又从厨房后门直到后院,念儿才放开手。凝汐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干嘛还搭理她?”念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 一百一十九、再次相见 “既然人來了,总要见一面。”凝汐道。 “面已经见过了,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吧?”念儿白了她一眼,“她分明是为了林予睿和马媛儿來的,就是來给你添堵的。别理她了,理了她会沒完沒了的。” “道理倒是沒错,”凝汐道,“只是这样就走了,她会罢休吗?” “放心吧,你是被我拉走的,就算不罢休也是冲着我來,和你沒关系; 。”念儿满不在乎地说道。 凝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能真心替我着想的,也只有你了。” 后來听说,敏姬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以后,她再也沒有在食客居出现过。 又过了几日,派去跟踪钱绣文的人告诉她,钱绣文和白朗和好如初。隐隐还听说,钱明昭有些不甘于自己小小的产业,有了赚大钱的打算。 “应福晋所求,先把二少爷从这件事中摘出去。替我传个口信,让福晋,不,应该是林夫人,先选出个各方面让她满意的女子,然后……”她示意那人靠近一些,然后附到了他的耳边…… 不久,传來消息,林予祥在帽儿胡同的胡同口遇见了一个摆摊卖书的女子,被警察掀了摊子,还穷追不舍。林予祥帮忙把她藏了起來,然后送她回家。 之后,林予祥总会和这个女子见面,两个人互生好感后,颂莲犹豫了好半天,才答应去女方家里提亲,前提是那女子必须先让自己满意。 这女子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名叫叶凌,平时给报社写写文章,业余时候摆个小摊卖点书。颂莲看好她的,正是她满身的书卷气。这样的女子至少安分守己,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这下子惹火了钱绣文,她觊觎多年的正妻之位怎么会轻易落入他人之手。无奈沁心她们都恨毒了绣文,都巴不得看她落魄,谁也不愿意和她联手。 颂莲为了保护她看好的儿媳,便把叶凌留在了自己身边,美其名曰:帮予祥把把关,看看这个人好不好。一起被接到颂莲身边的,还有沁心。 之后,为了拖延时间,保护叶凌,颂莲便开始筹备予睿和马媛儿的婚事。在钱绣文的面前,颂莲有意无意地奚落叶凌,让绣文以为颂莲不喜欢她。 而予祥也只能远远地望着叶凌,却碍于母亲的管教,不敢接近。这种可望不可即的距离,让予祥越发爱上了叶凌。 凝汐听说了一切,满意地笑了。这就是男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好的。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地道,但总比让他对钱绣文执迷不悟要好得多。想必颂莲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安排了这一切吧? 食客居,凝汐和颂莲面对面下着棋。凝汐落下一子,说道:“你就不怕你儿子得知一切是你安排好的,会受伤吗?” “其实我也沒安排什么,只是让人无意中透漏给叶凌,说予祥每天的必经之地会路过很多读书人,鼓动她去那里摆摊。警察也是我叫來了,叶凌也什么都不知道。她能和予祥两情相悦,也是他们有缘分。”福晋拿起一粒黑子,吃掉了凝汐的白子。 “真沒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凝汐捻起一子,悬在半空中,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叶凌是个好的,”颂莲微笑道,“以前见过她几次,她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对她印象很好。你跟我说了你的计划之后,我便留心起了这丫头,打听到她出身清白人家,还沒订婚,就动了心思。不知者无过,安排这一切的是我,她也沒有欺骗予祥。” “还是福晋做事周全,汐儿佩服了; 。”凝汐放下棋子,说道。 “只是这丫头脾气倔了些,又接受了新思想的教育,看见予祥妻妾成群,心里就不舒服。我想,正是这一点,予祥才对她费了心思吧?”福晋边观察着棋局,边说道。 “二少爷虽然多情了些,可有一点让我欣赏,”凝汐笑道,“就是他不亏待任何一个他娶进门的女子,尤其是那些失宠的,能尽到责任道义,这一点难能可贵。” “我看,你是被予睿那小子毒害了吧?”福晋笑道,“是他太奇怪,太不开窍,坏了你对男人的印象。其实,这男人分许多种,于睿那种奇葩的被你碰见,算是你的不幸了。” “可是,这样的男人还是有人爱的。”凝汐又拿起一颗棋子,抬头看了颂莲一眼,“他们的婚事快了吧?” “我筹备着呢!”福晋放下棋子,“要是有兴趣,你可以來参加啊!” “算了吧,我又不是那个马媛儿。”凝汐又落下一子。 “你输了。”福晋说着,黑子一落。凝汐顿时撇了撇嘴,笑道:“光顾着说话了,再來一盘!” “如锦还说你棋艺高超呢,不会是故意让着我的吧?”福晋捡着黑子,说道。 “下一次可不跟你说话了,”凝汐佯怒道,“不能再输给你!” “那可不见得,”颂莲道,“这些年闲的无聊时,总找如锦沁心她们下几盘。她们可下不过我,总是输给我,我都觉得沒意思了。” “看來你和如锦相处得不错。”凝汐捡起最后几颗白子,说道。 “沒事说说话,也是个伴儿。”颂莲道,“我只是偶尔找找她们,还是如锦和沁心更亲厚些,毕竟她们是同龄人,也有共同语言。” “看來如锦的日子也有打发,我也放心了。”凝汐说着,把捡好的白子递给颂莲,“这回你执白。” “那我就不客气了。”颂莲说着,落下一子,“现在予祥对绣文不那么上心了,是时候对付她了吗?” “还不够。”凝汐道,“还有一件事需要福晋帮忙。” “说什么帮忙,她是你我共同的敌人。”颂莲道。 “那好,我希望福晋以后能待她好一些,”见福晋要说什么,她忙继续道,“盛极则衰,想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把她捧得高高的,这样她才能重重地摔下來!”凝汐恨恨地说道。 “好,那我忍她一段时间就是了。”福晋又落下一子,说道,“其实,我也有个计划,已经准备许久了,碍于予祥,一直沒拿出來用。” “什么办法?” 颂莲扔下棋子,凑到凝汐的耳边,悄声说道,“还记得陈姨娘吗?予祥以前的妾室。” 送走了颂莲,凝汐冷冷一笑,绣文,沒想到吧,你也有被人群起而攻之的那一天; 几天后,凝汐和念儿一起上街买东西。念儿瞧着一个个摊位,忍不住道:“以前你上街总是和我一起的,现在还能和你一起上街,真好。” “以前,我总爱带着你出去。”凝汐笑道,“现在,你自由了,可我还是要带上你,你可别嫌烦啊!” “哪里会啊!”念儿笑道,“只要你给我买首饰就好!” “美得你!”凝汐轻轻地敲了下念儿的额头。 路过一个胭脂铺,念儿忍不住走进去,说道:“听说这里新到了一种外国香水,我想看看!” “把自己喷那么香做什么,这天又沒有蚊子。”凝汐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 “就陪我看看嘛!”念儿不由分说地挽起凝汐的胳膊,走了进去。 凝汐看了一圈儿,沒发现自己想要的。倒是念儿左一个右一个地试个不停。 “你就不怕熏死你常大哥?”凝汐忍不住靠近念儿耳边,悄声说道。 念儿脸一红,嗔怒道:“说什么呢!” 凝汐沒有说什么,只是笑。 “算了,你去给我买点烤肉串吧,我买完了,马上就去吃!”念儿拉了凝汐走到门口,指着不远处那个烤串的摊子说道。 “让我替你等?”凝汐狡黠一笑。 “快去快去!”念儿推了凝汐一把。 凝汐笑着摇摇头,独自往烤串的摊子上走去。 东西还要烤一会儿,凝汐百无聊赖,便在附近转了转。远远地,她看见前面的摊子上摆了把匕首,蒙古的款式,很是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忍不住蹲下來,伸手去拿,却见另一只手抢先一步,拿起匕首。凝汐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见到手的主人的脸时,她顿时呆住了。 “咣当!”那人手中的匕首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怔怔地看着她。 “喂,你买不买?”摊主小伙子不乐意了,“都让你摔地上了,我还怎么卖?” 凝汐回过神來,站起身,大步离开。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放下了他,明明对他再无感情,为什么见到他,心还会跳个不停? 予睿捡起匕首,站起來,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是她吗?自己是在做梦吗?她穿着民国的衣服,是那么美,和之前完全不同。这样的她,自己是不是再也沒有机会接近了? 付了钱,他端详着匕首。是的,就是那一把,除夕之夜,凝汐赢的那一把。赛诗时,她对答如流,沒有半点犹豫;她的字迹,更是得到了好评。可是当时,自己非但沒觉得很有面子,反而责骂她,选这么个匕首作奖品很丢脸。 ------------ 一百二十、喜欢 自己当时是怎么了?那时她应该很伤心吧。不仅仅是那时,还有她失去孩子之后。是他把她一步步的推开了吗?可惜,过去了的,终究回不去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不要再懦弱,不要再逃避。她明明就在不远处,他要找到她,恳求她的原谅!哪怕她打他骂他都沒关系,只要她回到他身边。 想到这里,他猛然转身,大步朝凝汐刚刚离开的方向奔去。 街上人來人往,撞到了人,他也來不及道歉,继续跑着跑着。 “神经病!” “长沒长眼睛啊!” “呀,撞你个大头鬼啊; !”这样的骂声不时传來,他再也顾不上了。近了,近了,前面就是她,穿着白衣服,盘着发髻。 终于了上去,他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女子一回头,予睿一愣,不是她吗? 茫然地找着,找着,却再也不见她的身影。他们之间的缘分,真的这样断了? 对,食客居!予睿大步朝那边走去。走到门口,他看着红艳艳的招牌,心里不禁打了退堂鼓。最终,他沒有走进去,而是默默地离开了。 自己终究是懦弱,终究沒有勇气,汐儿说得对,这样的自己根本不会给她带來幸福。 凝汐不知自己如何回到念儿所在的胭脂铺,念儿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我遇上林予睿了。”凝汐道。 “那他沒有把你怎么样吧?” “他不敢。”凝汐说着,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就是她的那把匕首,她确定。在自己和离回家的时候,她把能想起予睿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地送到的当铺。匕首鞘上的宝石被她一气之下摔掉了,应该是又被人嵌了上去,总之,不复原來那般自然。 果真是个不祥的物件,至少对于她是这样的。因为它,自己在除夕之夜被予睿辱骂;也因为它,自己再一次遇上这个人,这是怎样的一份孽缘呢? 冷风吹过,她感受到一阵凉意。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还怕遇见他?忆风……想到这个名字,她心底一颤。她居然会觉得,自己这样是对不起忆风! 回到食客居,凝汐一眼便看见忆风坐在二楼固定的座位上,招呼她上來。她上了楼,站到忆风面前,沒好气地说道:“又來做什么?” “坐。”忆风一脸平静,早已习惯了她的冷漠。 “我不坐,”凝汐道,“秦爷有事开口,沒事请回。” “这是什么?”忆风拿起一副字,在凝汐面前展开。 凝汐脸一红,忙伸手去夺,却被忆风迅速卷起來,藏在了身后。那副字是凝汐亲手所写,上面赫然写着:“恨不相逢未嫁时!” “你翻我柜子里的东西!”凝汐面红耳赤地嚷道。 “你沒在,我就随时看看。”忆风道,“记住,以后换个安全点的锁头,你又不缺钱,干嘛用那种廉价的。” “秦爷的爱好果然别致。”凝汐讽刺道。 “单单是这一副,倒是说明不了什么。”忆风又拿起一副,展开來。凝汐有些懊恼,却不知该如何发作,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來。 这一副上面有八个大字:“宁自远兮,记忆随风。”巧妙地嵌入了两个人的名字。 “如何解释?”忆风笑着问道; “沒什么可说的,”凝汐恢复了平静,“随手练练笔而已。如果秦大爷非要自作多情,我也沒办法。”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多久。”忆风说着,收起了字,“这个我留下了,肯割爱吗?” “随你,反正也是要扔的东西。”凝汐满不在乎地说道,转身要走。 “汐儿!”忆风站起來,朝她身后喊了一声。她沒有理会,只是继续向前走。忆风不甘心,继续喊道:“汐儿!汐儿!”最后他恼了,喊了声:“凝汐!” 见她依旧沒有回应,他忍不住喊了声:“我有林予睿的消息!”凝汐顿了一下,却依旧沒有回头,只是说道:“那个人,和我沒有任何关系了。你也是。”说完,大步走开。 忆风心里空荡起來。汐儿,难道你心里还有那个人吗?那个人有什么好,把你伤害得那么深,现在又要阻挠你的幸福! 原來,忆风走在路上,就被一伙人拦截,为首的人跟他说,有事情和他谈。 有些好奇,便沒有出手,任那人把他拉到街角。那人见四下无人,便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子豪,以前是都统府三少爷身边的下人。” “赵子豪?”忆风玩味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一听说都统府,他便大致猜到了什么,难道,他们要对她不利吗? “有何贵干?”忆风笑道。 “咱明人不说暗话,听说景郡王府的大格格和你有暧昧?”阿豪开门见山。 “哟,消息传那么快?”忆风作思索状,“有暧昧倒不算,只是对她有点兴趣罢了。哪來的谣言啊?”忆风有些担心起來,眼下汐儿似乎对他沒什么感情,若是让她名节不保,就太不值了。 “有兴趣?”阿豪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说道,“这个兴趣可不能有。她以前是我家少爷的妻子!” “我知道。”忆风道。 “她流过产,伤了身子,以后不能生。”阿豪道,“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家少爷的,她和不少男的都有暧昧。要不,凭她个多罗格格,怎么嫁了个庶出的少爷呢?” “是吗?”忆风作吃惊状,“我也奇怪啊,怎么听说她要嫁的是你家二少爷啊?” “她和二少爷也有暧昧,只是人家二少爷不要她了,就扔给我们少爷了。”阿豪劝解道,“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定要选个配得上你的女子。那个格格,别看她表面高贵漂亮,心眼儿坏着呢!” “那我可要感谢你提醒了,”忆风笑道,“兄弟,一起吃个饭?” “那就不必了,嘿嘿。”阿豪满意地笑了。 “哎呀,客气什么。”忆风拉着他说道,“你告诉了我这么重要的事情,答谢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对了,你们有几个兄弟,都叫上!” “那多不好意思……”阿豪局促道; “你都好意思随便诋毁人家女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忆风笑呵呵地说着,照着阿豪的鼻梁上就是一拳! “啊,,”阿豪猝不及防,一下子向后仰去。 忆风拽起他的脖领,对着他胸口又是一拳。跟着阿豪的几个人忙冲了过去。忆风把阿豪摔倒在地,飞起一脚,踢向准备打他的那个人。 轻松几下,人倒了一地,疼得直哼哼,勉强能站起來。忆风掏出一摞钱,往几个人那边一撒,说道:“这是给你们的医药费,去看大夫吧。以后,要是被我听见有人说她一句不好的话,我拿你们是问!”他的神色严肃起來,看了地上的阿豪一眼,在他面前蹲了下來,“赵子豪是吧?我记住你了,也不难找到你的住处。还有你们,我见过你们的脸,也别想逃太远。下次再乱说,我割了你们的舌头!”说完,他踩着阿豪的手,大步离开。 走出了一会儿,他的心开始隐隐疼痛。汐儿,那个予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你在他们家,究竟受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委屈啊?如今你口口声声说要向他们报仇,殊不知你还什么也沒來得及做,他们已经把矛头指向了你……想到这里,他猛然转身,大步奔向食客居。 汐儿,我來了。这里这么危险,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无论你把我推开多远,我也要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到他们的伤害。 予睿回到家,却见马媛儿已经等在了他的房间里。 “去哪儿了,怎么不叫我陪你去?”马媛儿走过來,挽住了他的胳膊。 予睿拿开她的手,淡淡地说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我不走!”马媛儿娇嗔道,“我要是走了,肖茵茵准会來。” “随你。”予睿自顾自地把匕首放在书桌上。 “你拿个刀做什么,好怕人啊!”马媛儿说着,拿起匕首端详起來。 “别动!”予睿突然大吼道。他一把夺过匕首,马媛儿一个站不稳,摔倒在地。 “以后,不许碰我的东西!”予睿沒有去扶她,而是指着她吼道,“还有,我的房间沒有我的允许,也不许进來!” “予睿,你……”马媛儿不敢相信,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发火。 “出去!”予睿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马媛儿一个人爬起來,走到予睿面前,莞尔一笑:“那我走了,多保重。” 予睿什么话都沒有说,直到门“啪”地一声关上,他才缓缓地回过头去。马媛儿的笑总是让他莫名地窝火,尤其是她喜欢在把别人惹恼的时候笑,似乎这样可以缓和气氛,殊不知这样只会更令人讨厌。 上一次她笑嘻嘻地告诉自己,她被凝汐赶了出來时,他就觉得颜面扫地。可她总是一脸无辜,还委屈地说这是她的一番好意,就好像凝汐欺负了她样。丢这么大的人,而且是在他前妻面前,这让他很是懊恼。 ------------ 一百二十一、又见故人 虽说起初他不算喜欢她,可因为她的追求,她的执着,自己已经开始喜欢她了。自从那件事之后,他的喜欢荡然无存,甚至讨厌她了。可越是讨厌,她越像牛皮糖一样粘得他紧紧的,让他摆脱不得。 刚决定明确退婚,嫡福晋居然横插了一脚,居然同意了婚事。然后,他这辈子就彻底地和她绑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的女人都怎么了?马媛儿做事奇怪,凝汐要嫁他人,茵茵……这个女子更让他头疼,娶回家之后,她全然不复从前的善良,开始耍心机,不把后院搅个鸡犬不宁就决不罢休。 正想着,却见阿豪满脸淤青,一瘸一拐地走进來。 “阿豪,你这是……” “别提了,”阿豪懊恼地说道,“三福晋身边那男人太厉害了,我们一群人沒打过他一个; 。” “那些话他沒信?”予睿心里凉了半截。 “就是不信才打的。”阿豪垂头丧气地说道,“以后这事儿别找我了,我现在也是有老婆的人。” “行了,回去吧。”予睿不耐烦地说道。 “哥,我也劝你一句,”阿豪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说道,“那个人可是混**的,我们斗不过他。你就放弃吧,反正早就不是你的女人了。” “和我成了亲,还为我怀过孕,她就是我的女人!”予睿吼道,“我的女人,即使我不要,也休想他人染指!”可惜,他忘了,还有一位被他始乱终弃的慧儿。 几天后,凝汐、如锦和念儿一起去寺院烧香。 还了愿,添了香油钱,念儿忍不住來到后院。那些雕像依然整齐地挺立在那里,仿佛时间未曾流逝。念儿很快找到那尊酷似常升的雕像,饶有兴致地看了起來。 “之前听汐儿提起过,这里有一尊雕像很像常侍卫,今天终于亲眼瞧见了。”如锦看着雕像,笑道。 “说來惭愧,”凝汐笑道,“上一次和你一起來的时候,被钱绣文缠上了,忘了带你來看,让姐姐时隔这么多年才得一见,你可别怪我。” “是是是,不怪你,全怪钱绣文!”如锦有意放慢了语速,调笑道。 “我越來越好奇这是哪位皇帝了。”念儿抚摸着雕像,说道。 “之前也问过,”凝汐道,“但时隔多年,沒有人能给出答案。以前我对照过史书上的皇帝,一直未找出是哪一位。要说,定都京城的朝代也只有那么几个,那几个朝代中英年早逝的皇帝……”凝汐忍不住摇了摇头。 如锦思索了一会儿,突发奇想,抬起头对二人说道:“你说,除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会不会有我们不知道的朝代?” 二人一惊。念儿刚想出言反驳,却听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來: “三福晋?大福晋?念儿?” 三个女子回过头去,却见澜儿正站在她们身后,一脸惊喜地望着她们。 “真的是你们!”澜儿迎了上來。 念儿一把抱住了她,说道:“是澜儿啊,许久不见。” 澜儿笑了笑,又走到凝汐面前说道:“格格,你还好吧?” “别叫我格格了,”凝汐笑道,“都改朝换代了,我也不是什么格格了。” 澜儿不再说什么,又朝如锦点了点头。 念儿留意到澜儿盘起的头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嫁人了?是阿豪吧?” 澜儿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如愿以偿嫁给了常侍卫吧?我听说你们成亲了,碍于肖姨娘的管束,沒敢去参加婚礼,勿怪; 。” “对了,芷儿怎么样?”凝汐忍不住问道。 念儿的神色开始躲闪起來。那天她独自回村,又遇上芷儿的事情,她一直沒有向凝汐说起。倒不是有意隐瞒,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被肖姨娘逼迫,嫁去贫民窟了。”澜儿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凝汐惊异道,“那她现在过得不好吗?” 念儿的神色更不自然了,她装作欣赏其他的雕像,以避开她们的目光。 “也就那样吧。”澜儿道,“我去看过她几次,她丈夫我见过,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典型的庄稼人。那人比她小几岁,姓俞,叫富贵。对了,就是念儿姓的那个‘俞’,不是两横一竖的‘于’。” 念儿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尴尬,忙问道:“姓俞?哪家的俞?” “具体不大清楚,”澜儿道,“我只知道那个俞富贵是他们家独子。虽然穷了点,看样子待她还不错。” 俞富贵?独子?会不会是……念儿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这个世界不会这么小的。 “阿豪待你还好吧?”如锦随口问道,“你们离开林家也有一段日子了,见不到了还真不习惯。对了,前几天我还看见阿豪來找三少爷了呢!” “前几天?”澜儿略一思索,问道,“你看见他的时候,他是好好的,还是……还是鼻青脸肿的?” “脸上是带着伤。”如锦低下头,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失言。 “哼,猜到了。”澜儿略一冷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挨打了?”念儿忍不住问道,“他得罪什么人了吗?” “还用问吗?肯定是去拈花惹草,被人家正主抓了个正着。”澜儿露出鄙夷的神色。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尤其是念儿,怎么说阿豪也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格格,”澜儿走到凝汐面前,真诚地说道,“我知道,阿豪是三少爷身边的人,你对他有所忌讳。不过,他是他,我是我,我不希望因为他的关系影响到我们。”她转向念儿道,“还有你,念儿。” 凝汐和念儿点了点头。凝汐笑道:“都告诉你了,不许叫我格格了。你就像念儿一样,叫我汐儿吧。” 几个女子聊着天,并肩走出寺院。沒走多远,就见到迎面一人急匆匆地往寺院走去。 “索绰罗·袁桂?”凝汐忍不住小声念着那人的名字。 “是索袁桂,”如锦道,“现在姓氏都汉化了。” “这家伙又來求姻缘了,”澜儿坏笑起來,“现下各大寺庙的人都认识他了吧?” “何止是寺院,”如锦笑道,“全北京城的媒婆都认得他了; !” “你们在说什么呢?”凝汐听得一头雾水。 “你们刚回來沒多久,应该不知道。”澜儿道,“那个索袁桂,最大的梦想就是讨到老婆。已经四处求了几年了,不知为何,沒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别说是姑娘,就算是寡妇也看不上他!” “怎么会这样?”凝汐回过头,往寺院门口看了一眼,却早已不见袁桂的踪影,“他有些家境,长得又不难看,怎么可能沒人愿意嫁?” “谁知道呢?”澜儿道,“总之他现在急得很,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求的人也都求了。据说,他还联系了人伢子,说要买个老婆。看样子,他也顾不上挑了,只要是女的就行了!” “只怕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时候越是着急,现实越是和预期相反呢!”如锦感叹道。 凝汐倒是沒有说什么,她心下有了计较,开始沉思起來。 回到食客居,她依旧想着这件事。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既能狠狠地打击予睿,又能够让忆风死心。 她不惜葬送自己的后半生,自从遭受背叛,她就不再奢求幸福。她更不怕承担后果,既然选择了复仇这条路,就要接受这种选择带來的一切。她只怕看见忆风那失望的眼神,可是,为了他的幸福,她必须把他推开,,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配和他在一起。 忆风,我这就让你看清楚,我这种人根本不配你对我好。因为,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更不是林予睿。 下定了决心,她研了墨,给索袁桂写了一封信。 信中,她只是询问了一些家常,并声称自己是一位故人,并沒有告诉他自己是谁。至于回信,她让他放到指定的地点。 派去送信的人很快拿到了回信,并轻易甩开了跟踪的人。袁桂果然上钩了,不但在字里行间表现出了浓浓的惊喜,还热切地希望她会和他保持联系。 随手把回信握成个团,丢在地上。突然她想起一事,若是秦忆风看了信,就该死心了吧? 想到这里,她站起來,弯腰捡起那团纸,轻轻展开,放在一边。又提笔写了一封,连同之前那一封放在了一起。 忆风來了,却沒有进她的书房,只是匆匆吃了点饭,临走时还笑着说,自己恐怕是上瘾了,一天不吃她做的饭,就会浑身不舒服。 凝汐沒有回答他,只是和以前一样,目送着他渐渐走远。 和袁桂一來二去通了几次信,凝汐终于在信中放了个重磅炸弹,,她说,她偷偷喜欢他很久了。 果然如凝汐所料,袁桂像疯了一般,一遍遍地写信追问她是谁。凝汐故意不回答,而是一遍遍地在信里说,她不敢说出自己是谁,因为她沒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 一百二十二、真心 “对不起,其实我來找你,只是想把自己隐藏多年的感情向你坦白。我心知我沒有资格喜欢你,也不想打扰你。喜欢了你那么久,我不后悔。感谢上天,让我在最美好的年纪遇见你。可惜,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沒有在对的时间里相遇。以后,多多保重自己,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 这些话,正是她要对忆风所说的,可给另一个男人写起來,凝汐竟不觉得不妥。这样一个连她都讨厌的自己,凭什么要得到忆风的感情? “告诉我你是谁,好吗?” “为什么会沒有资格在一起,我未娶你未嫁啊!” “我想破了脑袋也沒想到你是谁,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嘲笑你的。” “就告诉我吧。你喜欢一个人,就要把他逼疯吗?” “无论你是谁,我都会娶你,这样行了吧?” 袁桂的回信像雪片一样飞來,一遍遍地询问,到最后几乎抓狂了,正是凝汐想要的效果。她把最后一封信紧紧地握在手里,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不错,她要的就是这句话。只是这个人似乎比想象得好骗太多,沒意思。 后面的故事她已经编好了,她会告诉她自己就是景郡王府的凝汐格格,曾经是予睿的妻子。她会说,给予睿做福晋的那会儿,自己就偷偷喜欢上了他,可碍于予睿是他最好的朋友,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离开予睿,也是因为他,她不想再这样和不爱的人在一起了。 消息若是传到予睿的耳朵里,他一定会崩溃,沒有一个男人愿意忍受妻子的不忠。而袁桂和予睿的友谊,也会破裂。这样,予睿也会像她当年一样,体会到被朋友和爱人同时背叛的滋味。 她不怕假戏真做,自己会真的嫁给袁桂,,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也沒什么可惜的…… 打定了主意,她提笔写道:“明晚太阳落山时,宽容街最西头的西餐厅见。”即使感情是假的,档次总要有的。 第二天傍晚,凝汐打扮了一番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揣了瓶**,以便到时候可以两全。 刚出了食客居,迎面撞上一人。凝汐心里一沉,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來。 “去哪儿?”忆风沉着脸问道。 “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凝汐神色冷漠,却心如刀绞。去背叛一个人,居然也这么痛苦吗?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此刻,她开始佩服林予睿了,当年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我!”忆风拖起她的下巴,紧紧地盯着她。 “沒有必要了,”凝汐面无惧色,“我喜欢的人是索袁桂,一直都是。” “你对我,真的沒有一点感情?”忆风质问道。 “是!”凝汐仰头说道,“我一直是在利用你,从來沒喜欢过你!不过我沒有骗你,我早就说过不喜欢你,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你真的这么想?”忆风问道。 “沒错。我就是讨厌你!”凝汐逼近他一步,恨恨地说道,“你霸道,自以为是,以为全世界都会喜欢你,所有人都要看着你的脸色,为你哭为你笑; 。你做梦!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我宁可重新嫁给林予睿,也不要见到你!” “你这是在玩火!”忆风责备道,“本以为你只是搞搞恶作剧,骗骗他算了,想不到你真要去见面!你真打算嫁给那个人?” “玩火了又怎么样?”凝汐冷笑道,“又烧不到你身上,碍你什么事儿了?我就要嫁给他,我喜欢他!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还跟着林予睿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 “你说的都是事实?”忆风冷冷地问道。 “全是事实。”凝汐强忍着心底的悲痛,冷冷地说道。自己喜欢唯一的一个好处就是无从查证,喜欢不喜欢,只有自己知道。 “好,我不再打扰你,是我自作多情了!”忆风恨恨地说着,甩手离开。 走了,他走了!自己终于不用再亏欠他,他终于不会被拖累了!凝汐强迫自己笑一下,却发现喉咙已经哽住了,再也笑不出來。 耽误了这么久,该去赴约了。若是去晚了,被他看出了异样,恐怕会穿帮。想到这里,她迈开步子,却发现自己的脚步从未像今天这样沉重过。 步子有些不稳,身子不由得摇晃。她努力让神智清醒一些:忆风走了,再也不会回來了。这是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己必须忍受这种选择所带來的一切。 不要再去想,努力忘记,努力不去爱,就像当初决定要忘记予睿一样。可是,予睿有一大堆让自己讨厌的理由,可忆风呢?沒有,什么都沒有!只要提起这个名字,自己能想到的,居然满脑子都是他的好! 为什么,为什么要遇见你?为什么要让我死去的心复活,在明知道心还会再死一次的情况下。明明不可以在一起,我不要得到了再失去,那比从未得到过更可怕。 不能再这样下去,镇定下來,一定要镇定下來!在另一条街上,还有一个男人在等着她。她一定要极尽所能地去讨好他,让他相信自己喜欢他,然后,她就可以带着她恨的人,连同她自己,跌进无休止的地狱中去。 心不在焉地走着,再向前一步,她一脚踩在了一块凹下去的地方,整个人摔倒在地。腿上的疼痛一下子刺激了她的泪腺,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來。 这是从食客居后院通向街区的一条近路,这会儿根本沒有几个人。凝汐挣扎着爬起來,坐在地上,任冷风吹着她的脸,她的泪水,以及她早已冰冷的内心。 “忆风!”她轻轻地唤着这个名字。这些年來,每当她无助时,濒临绝望时,她总会这样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每次这样,她总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人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更是因为……他听不见! 身后突然一暖,她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來:“既然这么辛苦,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我……”她刚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语。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刚才,我明明听见你在叫我的名字。”忆风轻轻地说道。 凝汐有些贪恋他的怀抱,可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她不可以; !轻轻地拿开他抱着她的手,她想站起來,却发觉左脚腕一阵剧痛,让她再一次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抱起她來到前面那棵树下,让她倚靠着树干坐下來。然后,伸手脱下她的鞋子…… “脚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责怪道。她的眼泪再次流了下來。 任凭他背着回到了食客居,她心绪纷乱。自己这是输了吗?输给了感情这个东西。 请了大夫处理了脚伤,忆风坐在她床边,默默地看着她睡着。她太累了,太辛苦了,自己居然体会不到,反而让他的感情成为她的负担……以后,他不会再这样。他只需要默默地保护她,待她好,就足够了。 站起來,转过身去,他大步离开。 “忆风……”她的呼唤声再次传來,让他止住了脚步。 她静静地睡着,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在做着一个美梦。 “是有我的梦吗?”忆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悄悄地走出來,关上了门。 和她认识了这么久,印象最深得事情应该是她救他的那一次。也正是从那次开始,他真正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不再暧昧,不再彷徨。 那时候,他刚刚找到食客居的原主人,也就是逃债的那个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她说,却发生了另一件事。 原來,忆风偷偷给革命党提供武器的事情被反动组织的人发现,于是那边派人,要去暗杀他。 那晚,他刚谈完生意,一个人回去。走到一个胡同口时,突然钻出來一群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 “秦大爷,我们几个在此恭候多时了。”为首那人举起枪,冷笑道。 忆风也掏出枪,指向了那人。 黑洞洞的枪口对峙着,忆风身后的人刚要扣动扳机,忆风却猛然腿一勾,将那人踢倒在地! “嘭!”枪声响了起來,忆风低头一躲,沒有伤到分毫。他拼命地向前跑了起來,身后的人开始穷追不舍。 枪声不断从身后传來,他的肩膀上中了枪,流血不止。眼见前方有个低低的院墙,他飞身一跃,用未受伤的胳膊一撑,几下子爬了上去,又跳了下來。 “啪!”院子里正端着簸箕的女子下了一跳,手上的东西一下子掉了下來。 “秦……秦大爷?”女子惊呼道。 “凝汐?”忆风也愣住了。 听见墙边传來了枪声,忆风忙捂住凝汐的嘴,说道:“快,找个地方躲起來。” 凝汐四下看了看,往旁边破了个洞的墙一指。忆风会意,松开手,往洞里钻去。 ------------ 一百二十三、难为情 凝汐还未來得及跟上去,却见追來的人已经爬上了院墙。她快步躲到了坍塌了的房屋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四下搜着。 墙边的破洞很快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凝汐心里暗叫了声不好。她摸了摸衣袋,还好,阿玛送给她的那把枪还在。 看着那些人全部从洞里钻了出去,她也钻出去,紧紧地跟在那些人的身后。 忆风带着伤,又跑了许久,显然有些体力不支。那些人看见他身后是墙,便也停止了奔跑,举着枪向他一步步靠近…… 忆风心知无处可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嘭!”枪声传來,忆风觉得不对,他身上除了肩膀的那处伤,竟再无多余的疼痛。睁开眼睛,才发现,刚才拿着枪指着自己的人已经倒了下去。只见凝汐正举着枪,站在那几个人的身后。 “是同伙,抓住那女人!”几个人掏出枪,转身朝后面跑去。还有几个人拿着枪,向忆风逼近…… 忆风开了几枪,又踢翻了那几个人,然后匆匆往凝汐离开的方向奔去; 。眼见凝汐被穷追不舍,忆风观察一下四周,很快跑向了另一条路。 从那条路很快迎上了凝汐,忆风拉起她,匆匆跑开。跑了一会儿,见前面是一堆废墟,忆风向凝汐使了个眼色,便拉着凝汐钻进了废墟之中。 他们靠在一个坍塌了的墙壁上,四周被一块三角形的木架支撑,仅有一点点缝隙可以看到外面。他们听到了那些人的咒骂声,翻动石块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传來的枪声。 屏住呼吸,忆风紧紧地捂住了凝汐的嘴。两个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几乎感受到了彼此的气息。 凝汐的心开始乱跳起來,不为刚才自己杀了人,也不为他们很可能被发现,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不禁瞪大了眼睛,自己这是怎么了? 忆风也在看着她,居然忘记了自己正在被追杀。借着隐隐的月光,他轻轻地拿开了捂着她的手,仔细地看着她的脸。 那些人搜了一会儿,什么也沒找到,只好悻悻离开。 声音停了下來后,又不知等了多久。凝汐刚要动,却被忆风握住了手。忆风低声说道:“我去看看。” 凝汐被握着的手有如触电一般,她怔怔地看着忆风。忆风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不妥,忙放开手,慢慢地爬出來。 确认那些人已经走远,忆风伸出手,想要拉凝汐出來。凝汐沒有去接,而是自己爬了出來。 两个人并肩走着,沉默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 忆风看了凝汐一眼,凝汐也在看着忆风。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两人迅速地低下头去。 “你先说!” “你先说!”又是同时开口。 忆风笑了笑,示意凝汐先说。凝汐低下头,有些局促地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的伤有沒有大碍。耽误了这么久沒处理,总归有危险。” “这点儿小伤,沒什么的。”忆风笑道,“都不流血了,应该沒啥大碍。一会儿回去你帮我处理下吧,上次看你给顺贵老婆处理挺好的。” 凝汐点了点头,又问道:“刚刚你想说什么?” “哦,我就是想问问,”忆风道,“我逼你还你沒有欠下的债,还总去你店里找麻烦,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凝汐笑了笑:“肯为革命者捐献武器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况且,我刚刚给你指错了路,差点害死了你,不救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真是这样吗?”忆风笑道,“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啊,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去废弃的院子里做什么?” “我在那个院子里晒了些干菜,自家后院地方太小。”凝汐道,“听到打雷,以为会下雨,就出來收一下,沒想到会经历这么惊险的事情; 。”凝汐忍不住笑了,继续说道,“阿玛送我的这把枪,今天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我居然用它杀了人……”凝汐说着,掏出那把枪,细细地抚摸起來。 “那个院子里有多少干菜,我都买下來了。”忆风道。 “好啊,从我的债务里扣吧。”凝汐随口说道。 “什么债务,”忆风笑道,“真正的欠债人已经抓住了,我会按照约定,把之前那部分钱连本带利还给你。以后,你不欠我什么了。” “是吗?”凝汐淡淡地说道,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回去以后,凝汐为他简单处理了伤口,便赶了他离开。后來,他还了钱,又派人处理了那个反动组织。再后來,他依旧每天去食客居吃她亲手做的饭菜,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再也戒不掉了。 “我们已经两清了,你还來做什么?”她总是这样说。 “我是來吃饭的,”他总是掏出钱來,扔在桌子上,“你不会连客人都赶吧?” 回忆到这里,忆风心里一暖。无论怎样,这段回忆属于他们两个人,什么也夺不走。 这段由凝汐策划好的感情骗局,最终以袁桂在餐厅等了两个时辰,最终被放了鸽子而告终。在反复追查无果之后,他只好认定是某个他得罪过的人的恶作剧。 第二天,凝汐悠悠醒來,却见如锦正坐在她的床边。 “锦儿姐?”凝汐惊喜道,准备坐起來。 “快躺下!”如锦忙扶住了她,“听说你脚上受了伤,不要乱动。” 感受到脚腕上传來的疼痛,凝汐突然想起昨晚之事。忆风,居然让他看见了自己无助的样子,哭泣的样子,还被他听到自己偷偷唤他的名字……想到这里,她抓起被子紧紧地蒙住了自己的头,太丢人了,她不要活了! “汐儿?”如锦不明所以,帮凝汐掀开被子,“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你应该知道了吧,要不怎么这么一大早就來了。”凝汐无奈地说道。 “沒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如锦道,“只是一大早思儿的丈夫就來报信,告诉了我你受伤的消息。” “申顺贵?”凝汐摇了摇头,嘟囔道,“可恶,谁都告诉,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你是说那个姓秦的?”如锦问道。 “你认识他?”凝汐惊呼道,随即神色黯淡下來,“也是,能不认识嘛,他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到哪儿都称爷。” 如锦递给她一杯水,继续道:“他们都说那个姓秦的在追求你,原來是真的?” “噗,,”凝汐刚喝下的一口水一下子全喷了出來,然后一阵猛咳嗽。如锦忙拍打着她的后背。 咳嗽了一阵,觉得嗓子恢复正常了,她忙辩解道:“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意思,和我沒关系啊; !” “沒关系刚才反应还那么大。”如锦调笑道。 “姐姐,你也学会笑话我了。”凝汐嗔怒道。 正说着,顾大娘走进來,对凝汐道:“当家的,秦爷就在外面,问一下方不方便进來。” “不方便!不方便!”凝汐忙嚷道,“你就说,就说我还沒睡醒,不能见人。” “那不行,”如锦道,“他就在外面,想必我们说话的声音他都能听见。你还不如说你衣服沒穿好呢!” “姐姐太坏了!”凝汐说着,再次把自己蒙了起來。 忆风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顾大娘出來了,便迎了上來,问道:“她是不是不肯见我?” 顾大娘点了点头。 忆风笑了笑,心知她在难为情,便把东西交给顾大娘,说道:“一些外伤药,帮我给她。” 顾大娘接过东西,点了点头。 忆风转过身,忍不住又笑了。只有喜欢,才会哭,才会难为情。那么他,算不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念儿也來了,想起前几天遇见芷儿之事,忍不住和凝汐说道:“其实,我之前见过芷儿,就在那两个人……住的村子里。” “你回去过了?”凝汐问道。 “去过了,但沒见到人。”念儿说着,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那天听澜儿说,芷儿嫁的那户人家姓俞,我就一直心神不宁。我怕……我怕就是那一家。” “要不,你让常升陪你去看看吧。”凝汐道,“好歹是生下你的人,即使未能养你,也是对你有恩的。” “我知道,”念儿道,“以前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变得强大了,去他们面前炫耀一番。可真正到了这一天,我居然会怕。我怕见到他们,怕我会心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话,你对常升说过吗?”凝汐问道。 念儿摇了摇头:“我不敢对他提起,因为他早就沒有了家,我怕会触及到他的伤心事。其实,我更是羡慕他,沒有了家,总比我这样有家不能回要好得多。” “可你已经给了他一个家,”凝汐道,“他不会再伤心的。你的辛苦,不要再一个人扛了。按照辈分,他们也是他的丈人丈母娘啊!” 念儿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回去看看吧,”凝汐道,“未见时,会有种种可怕的猜想。可真正见到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就忘了害怕了。况且,真正怕的人应该是他们,你并沒有任何错处啊!” “我就怕这样,”念儿道,“我怕看见他们痛苦的表情。” ------------ 一百二十四、又见亲人 再次踏上那条路,念儿依旧心情沉重。真的要见面吗?一定会见到吗? 沿着小路走了许久许久,依旧不见芷儿的影子。这样她心里倒有一丝轻松,见不到也好,是沒见到,不是自己不肯见。 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沒有理会,反正,不是第一次來了。 她走过房屋,田地,童年对这里的记忆荡然无存。也许,他们也忘记了她,就像她忘记了这里的一切。 “你家的黄瓜就是好吃,别那么小气嘛!”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來。 “不行,上次你都摘了那么多了,给我留点儿!”另一个男人说道。 “我说你富贵啊,你娘都沒你那么小气。再这样下去,你对得起你的名字嘛?”前面说话的那个人调笑道; 富贵?是俞富贵吗?念儿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唤作富贵的男子看起來不过十七八岁,高高瘦瘦的,虽不算帅气,但一脸憨厚的样子让人看着很舒服。念儿看着他,心下捉摸起來:他长得像自己吗? “这位大姐,有事吗?”唤作富贵的男子被她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忙问道。 “哦,沒什么。”念儿说着,犹豫片刻,问道,“请问你认得穆芷吗?听说她嫁到你们村里了。” “穆芷?是芷儿啊!”富贵憨憨地笑了,“你可算问对人了,她是我媳妇!” 念儿心下了然,果然沒错,他就是俞富贵。 “我是她的朋友,來看看她。”念儿笑道,“怎么沒见她出來?” “她怀孕了,我娘说什么也不让她出來干活了。”富贵笑着,远远看见前面走來一老汉,忙招了招手,喊道:“爹!” 念儿一惊,随即往富贵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汉拎着一堆东西正向这边走來。 “爹,你怎么來了。”富贵笑道。 “你娘送的饭菜,给咱爷俩的。”老汉说道,“让我给你送來,她要照顾你媳妇。” “娘都把她当成女儿了,真让人羡慕。”富贵接过饭盒,就地坐了下來。 念儿怔怔地望着那老汉,一动未动。尤其听到“女儿”这两个字时,她心头猛然一紧。 老汉见眼前这个衣衫华贵的女子在盯着自己,心下有些奇怪。仔细瞧瞧,越來越觉得眼熟,难道在哪里见过吗? “哦,这位,”富贵注意到了念儿,忙站起來介绍道,“是芷儿的朋友。”又转向念儿道,“大姐,这位是我爹。” 念儿微微地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开门见山地说,她叫俞念儿,你们以前有沒有抛弃过一个女儿云云。 “哦,原來是儿媳的朋友,”老汉笑道,“她在家里,离这里还有一段路,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念儿笑了笑,“刚刚听这位小兄弟说了,芷儿有孕,不方便出门,我就不要打扰了。” “先别走啊,”老汉叫住了她,“既然來了,吃点饭再走吧。”话一出口,老汉便后悔了,这位夫人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吃他们穷苦人家的饭菜? 念儿笑了笑,坐到了他们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子二人。 “听说,你比芷儿小几岁?”念儿转向富贵,问道。 “也沒小几岁,”富贵咧开嘴笑了,“再小些又怎样,我是男人,总会照顾好她。” “以前我只知道芷儿嫁的人家姓俞,”念儿故作轻松地说道,“还以为会很难找; 。冒昧问一下,这个村里有多少户姓俞的人家?” “多少户?”老汉笑了,“还能有多少户,就我们这一家!你可以打听打听,全村最难写的姓,就是我们家了!” 念儿脑子轰的一声,她的手开始颤抖。压抑着心底各种莫名的情绪,她继续问道:“那请问这位大爷,你们家住在这里多久了?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就四个人,一对儿老夫妻,还有他们一对儿小夫妻!”对于陌生女子一连串的发问,老汉居然并不恼。虽然女子衣着华贵,显然和他们不是同样的人,可他觉得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力,“我们家祖上就住这里,是一脉单传,还沒有谁离开过呢!” 一脉单传?念儿在心里冷哼一声,就为了这四个字,你们就可以不顾亲生女儿的死活吗?你们到底送走了几个女孩子,才换來俞富贵这一个? 那芷儿肚子里的呢?如果是个女孩儿,也要送走吗?想到这里,她猛然站起來,冷冷地说道:“我要去见芷儿。” “大姐,”富贵也站了起來,“从这里到我家挺远的,要不我回去把牛车赶來,载你回去吧!” “不必了,”念儿伸手脱下了高跟鞋,说道,“这点儿路我还走得动。”被你们抛弃我都能承受,走路又算什么? 光着脚刚走几步,右脚心一阵剧痛。停下來一看,一块尖利的小石子扎进了她的肉里。 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凝汐刚刚崴了脚,今天就轮到她了。有鬼吗? “大姐,”富贵忙扶起她,说道,“别去我家了,我背你去看大夫吧!” 念儿看着富贵一脸诚恳的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趴在富贵的背上,念儿心情复杂。这是她的弟弟啊!与她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亲生弟弟。这些年來,她不是沒体会过亲情。凝汐和她亲如姐妹,常升深爱着她,一双儿女活泼可爱。自己还有林源这么个便宜弟弟,虽说不是亲生,但相处了这么多年,也不再在乎血缘。可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我很重吗?”念儿苦笑着问道。 “嘿嘿,不沉。”富贵嘿嘿地笑道,“我们男人天生是干这种活的,你安心趴着就行。” 念儿笑了笑,就让她贪心一次,享受一下亲人的温暖吧! “芷儿的孩子,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念儿想了想,忍不住问道。 “都一样嘛!”富贵道,“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念儿沒有再说什么。也许你现在第一次当父亲,才会这么想。有朝一日,生活的艰辛,家族的压力,让你不得不低头时,你还会记得今日说过的话吗? 也许,你爹你娘一开始也是这么想,所以才在她记事后,才选择将她抛弃,而不是刚出生。 想了想,她低下头,看着富贵的手中提着她的包,便说道:“把包给我; 。” “别呀,”富贵忙回过头说道,“还沒到村口呢,我得把你送出村外才行。别过意不去,我不累!” “我不下來,”念儿道,“只是要你把包递给我一下。” 富贵这才把包递给她。 念儿从包里取出一张纸,一根笔,一个信封。想了想,又拿出一摞钱。她把包递还给富贵,然后说道:“老弟,我可以借你的后背写几个字吗?” “大姐会写字?好啊!”富贵的语气里有些兴奋,“你知道吗,我们全家最佩服读过书的人。” “芷儿也读过书啊!”念儿说着,把纸按在富贵的背上写起字來。 “她说她只是认得,不会写。”富贵道,“又不能教我。对了,以后你还來吗?” “我?”念儿被这个问題噎住了,听他这么一说,她才隐约想起,自己在都统府的时候,好像还真沒见过芷儿写字。对于富贵这个问題,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再來。 “我知道你会來的,”富贵确信地说道,“你是芷儿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会來教我写字的,对吗?” 还要來吗?念儿问着自己。对于自己亲生弟弟的请求,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來。 另一边,俞老汉反复思考着,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直到富贵背着那女子走出了很远很远,他才猛然想起,这个女子,活脱脱是他老伴年轻时的模样! 如果那个女孩儿还活着,应该就这么大了……对,就是她!老伴也和他提起过,那个女孩子曾经和芷儿一起伺候过一位格格。她又是芷儿的朋友……难怪她刚才会问那样的问題,难怪她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父子……想到这里,俞老汉扔下锄头,飞似的朝村口奔去。 老远看见富贵一个人回來了,俞老汉悻悻地停止了奔跑,还是晚了那么一步吗? “爹,你怎么跑來这里了?”富贵吃惊地问道。 “那丫头……送走了?”俞老汉气喘吁吁地问道。 “送走了,”富贵点了点头,“到了村口,她就不让我背了,叫了辆黄包车。我是亲眼看见黄包车送她进了医馆,又找人给她家男人捎了口信才回來的。对了,她还给芷儿留了一封信!”富贵说着,举起一个信封。 “什么信?”俞老汉一把夺过,刚要拆开,却硬生生的止住了,,信封上写着的字,他一个也不认得! “念书了,会写字了,还有钱了,好啊!”俞老汉喃喃地说道,“当初给她起名叫念儿,就是希望她能有机会念书,沒想到真有出息了!”俞老汉说着,欣慰地笑了。 “爹,你在说什么呢?”富贵狐疑地问道。 “沒什么,走,今儿下午不干活了,我们回家!”俞老汉激动地说道。 ------------ 一百二十五、苦衷 俞家。 不算太大的院子里挤满了鸡鸭鹅,破旧的木屋立在院中央。木屋后面还有一间石屋,却也破旧,瓦片脱落了一些,用稻草盖着,暂时挡一下雨。 芷儿从富贵手中接过信封,却见自己的公婆和丈夫全都盯着那封信,便有些犹豫了。 “信封上写得什么呀?”俞老汉问道。 “穆芷儿亲启,就是让我亲手打开的意思。”芷儿解释道。 “还是之前來过的那位,叫念儿的?”俞母忍不住问道; “差不多,”俞父开门见山,“是她的朋友,又和年轻时的你长得一模一样,应该错不了。” 俞母呆住了,神色恍惚起來。 一同呆住的还有芷儿,念儿和婆婆年轻时长得一样,莫非……怪不得,婆婆会对凝汐格格的情况了如指掌,上次见到念儿时,表情会那么不自然。 “快打开吧,读给你娘听听。”俞父催促道。 芷儿回过神來,忙打开信。拿出里面的东西,她惊呆了,里面居然装着一叠钱! 钱的下面还附着一张纸,芷儿看了一眼,神情暗淡下來,一脸为难地看向众人。 “读出來啊!”富贵道,“怎么不读?” 芷儿看看他们,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要我读出來吗?” “读出來吧,”俞母道,“是不是写了不好听的话?沒事,我可以听。” “那丫头恨我们,我们也不怪她。”俞父道,“谁让我们对不起她在先呢!” 芷儿点了点头,读道:“芷儿,这些钱是给你的,你一定要收下。倘若你生的是儿子,算是我的贺礼;若是女儿,就算是我出钱來抚养她,只求你千万不要将她丢弃。如果有一天,你被逼无奈,一定要放弃她,请把她送到我这里。我虽然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也不在乎多那么几个。我和常升,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请放心。” “她是怕了,”俞父叹了口气,“唉,这是怪我们当初把她丢掉啊!” “恨就恨吧,”俞母无奈地说道,“要是不把她丢掉,她也不一定会像现在过这么好。” “我越來越糊涂了,”富贵忍不住说道,“你们这么说,难道刚才那个大姐是……是你们的孩子?” 俞父和俞母看了富贵一眼,又看看芷儿,不语。 “她应该是你的姐姐,”芷儿道,“叫念儿。” “不会吧?”富贵有些不敢相信,“那么有钱的一个大姐,怎么可能?” 芷儿见老两口不想再提,便拉着富贵,低声说道:“算了,我们还是回屋吧。对了,我新给孩子做了件小衣服,给你看看。” “别走!”俞母叫住了他们,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就和你们说说吧。” 原來,当年他们生下念儿之后,也是和别的父母一样,把念儿视作掌上明珠。家境所迫,他们虽然想要个男孩子,却知道养不起,只能怏怏作罢。 那一年,念儿的爷爷病了,开始糊涂起來,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由于沒有孙子,他便每天给儿子儿媳施加压力,非要他们再生一个儿子。当时,念儿也开始懂事,每天听爷爷嘟嘟囔囔地说孙女沒有用,要用孙女换孙子之类的话,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年幼的念儿虽然沒想到遗弃这个词,但她依然知道要争取自己的命运。她开始变得懂事,每天早早起床帮父母干活。吃饭也不敢多吃,因为那样爷爷会说:“哎呦,又不是男孩子,吃那么多做什么,浪费啊浪费了。” 每天得不到休息,又吃不饱,念儿的身体变得虚弱起來。可是,为了得到全家人的认可,她依旧强撑着病体继续干活。 俞父和俞母不知道念儿听到了什么,只以为小孩子不懂事,不可能听懂,就沒有在意。再说,他们白天忙着干农活,到了晚上回到家已经是满身疲惫,根本沒在意念儿的异样。 得知念儿病倒时是一天晚上,俞母这一天早早忙完了农活,率先回來了,却见念儿倒在了院子中央。她发着高烧,昏迷不醒。俞母拿出所有的积蓄,四处求医,念儿的病却一直不见起色。 眼看孩子命悬一线,这时,俞父不知听谁说起,可以请城东的李道士给做个法,也许能保住一命。俞父忙背着孩子去了人们说的那个地方。李道士看了这个孩子一眼,顿时大吃一惊。 “怎么样,孩子有救吗?”俞母问道。 “本是水面浮萍,不该有根可依;前生未了之缘,漂泊方能再续。”李道士念叨道。 “大师,你这么说我们也听不懂。你只需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把孩子救活?” “这个孩子,上辈子有事情沒做完,这辈子來继续。”李道士道,“但她得到了这个转世的机会,就必须付出代价。在她满十八岁之前,必须像前世一样生活,这样以后才有机会享福。” “前世?”俞母狐疑道,“前世她是怎么生活的?” “唉,是个命苦之人,”李道士叹了口气,“从小和父母走散,长大后丈夫早逝,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后积劳成疾,最终沒能让孩子回报她。” “胡说八道!”俞父有些恼了,“我女儿不可能这样!” “既然不信老夫之言,休怪老夫无能为力,还是另请高明吧!”李道士一挥手说道。 “别这样!”俞母忙说道,“我信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老夫先给她开一副药,给她服下之后,她就可以醒过來。不过,这只是暂时保住性命,喝下药之后,她会忘记很多之前之事。若是想帮她完成她的命格,就要让她重复她前半生的命运。” “你保证只是十八岁之前?”俞母问道。 “沒错,付出了代价,也会有回报。”李道士道,“只是,这付出要多一些才行。” “那你是想让我们把孩子丢掉?”俞父压着怒火,问道。 “这个孩子和你们的缘分,暂时尽了。有朝一日她回來了,可再续子女情。你们放手之后,自会有有缘人把她接走,无需你们担心。” “这……”夫妻俩面面相觑; “放心,这孩子是上天派來的使者,老夫分文不取。信不信,由你们决定。切记,天机不可泄露!在再次见到她之前,切勿泄露只言片语!”李道士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师父让我送你们回去。”一个小道士走出來说道。 回到家里,给念儿喝下药之后,念儿果然奇迹般地醒了过來。夫妻俩犹豫了好一阵子,见念儿喝了药好了起來,又想起李道士素來有口皆碑,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念儿丢弃。 念儿的病花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老头子还整天嚷嚷着要抱孙子,为了生儿子丢弃女儿似乎成为了很好的理由。 丢下念儿之后,听说她被景郡王府带了去。沒几天,景郡王府便來人签下了卖身契,给的钱刚好是他们花在念儿身上的那些。夫妻俩想起李道士所说的话,顿时哑口无言,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一年后,俞母果然生了个儿子。这些年來,他们一直留意着景郡王府的情况,到都统府的情况,最后听说念儿成了亲,又随那位格格去了上海,彻底沒了消息。 选芷儿做儿媳,不光是看中了她这个人,更是由于芷儿曾和念儿有过交集。芷儿做过大户人家的丫鬟,人长得又漂亮,愿意嫁到这样的贫民窟,求亲的人自然络绎不绝。俞母拿出了这些年來所有的积蓄,硬是凑出了一份丰厚的彩礼,最终如愿让芷儿成为了自家儿媳。 “芷儿,”俞母道,“这些钱是她给你的,你留着。富贵,以后不要去找她,她恨我们呢!” “可是,她答应过我,要教我写字。”富贵说着,低下了头。 “我去说吧,”芷儿道,“爹,娘,你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念儿会理解的。” “谁都别去!”俞母坚持道,“我们沒能养她,自然也沒资格求得她的原谅。反正李道士说得沒错,她现在过得好,我们也放心了。” 富贵有些发愁,叹了口气。芷儿拉住了他的手,向他微微一笑。 几天后,食客居。 凝汐下了床,试探着把脚放在地上,又走了走。觉得脚一点儿都不疼之后,她轻轻地掂了掂脚,沒事,完全沒事! “你是好了,也不知道念儿恢复怎么样了,”如锦道,“你说,脚受伤怎么还凑一块儿了呢?” “她是外伤,沒有伤到骨头,应该比我快一些。”凝汐笑道,“要不我们去看看她吧。” “我去看过她一次,”如锦道,“情绪一直不稳定。你知道她在受伤之前,见过什么人吗?” 凝汐想起之前念儿对她说的话,开始沉思起來。 “当家的,秦爷又來了,还是不见吗?”顾大娘走进來问道。 “每天都來,烦不烦,他诚心想看我笑话的吧?”凝汐白了顾大娘一眼。 ------------ 一百二十六、夜半 “好像他以前也是每天都來。”如锦提醒道。 “被他害得崴了脚,都几天不敢回王府了。”凝汐抱怨道,“就怕阿玛额娘知道,为我担心。” “你再不出來见我,沒准我一冲动,真去和二老说。”忆风推门而入,笑道,“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们邻居啊!” 如锦看了忆风一眼,随着顾大娘一起退出了房门。 凝汐不想再说什么,径自坐了下來。 “既然脚好了,明天就给我做饭吧。”忆风坐到了她对面。 “沒门。”凝汐看也不看他一眼,“我不做,反正你又饿不死。” “你这人,”忆风道,“死鸭子嘴硬。” “你來有什么事吗?”凝汐道。 “怎么说你的脚也是因为我才崴的,我应该负责才是。”忆风笑道。 “算你还有良心。”凝汐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你……”她突然想起,自己摔倒的时候,忆风不在旁边,又沒有推她,自己是因为心里想着他才摔倒的。这要如何开口? “怎么不说了?”忆风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凝汐说不出话來,起身离开; “别走啊,”忆风挡在门口说道,“每次和我说话,你总是无话可说了就自己离开。你就这么说不过我吗?” “别逗了,是我不想和你说什么。”凝汐冷冷地说道。 “那你就说说看,你摔倒是怎么因为我了?”忆风笑道。 凝汐沒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是彻底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忆风的神色温柔起來,他伸出手去拉凝汐的手,却被凝汐躲闪开來。 “还是不愿意承认吗?你在怕什么?怕我是林予睿那种人?还是怕林予睿给你施加压力?”忆风柔声问道。 “我嫁过人,还怀过孩子。”凝汐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忆风道,“我也娶过人,我们很般配的。” “你是男的,娶过又怎么样?”凝汐平静地反问道。 “男女都一样,现在外面那些学生不天天嚷嚷着男女平等吗?” 凝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忆风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就问一句,如果你未嫁,你还会拒绝吗?” “这个世界上沒有如果。”凝汐背过身去,轻声说道。 几天后。 凝汐穿着一身粗布男装,带了个帽子,把帽沿压得低低的。颂莲看了她一眼,笑道:“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你个子高,扮起男人來还真像。” “这么进去,不突然吗?”凝汐有些担心。 “沒关系,我堂堂林家女主人,带几个人帮个忙怎么了?”颂莲道,“对了,一起的几个人还可靠吧?” “放心吧,”凝汐道,“这些保镖都是王府的人,以前做过侍卫。那个许江还会武功呢!” “许江我认得,”颂莲道,“以前是你带进都统府的。” 等了一会儿,其他几个人都换好了衣服,慢慢地走了出來。凝汐对许江道:“你也把帽沿压低些,你进去过都统府,他们应该认得你。” 许江点了点头,几个人刚要出门,却见忆风迎面走來。 “你怎么又來了?”凝汐有些不快。 “你们做事也太欠妥当了,”忆风道,“虽然不知道混进林家要做什么,但你瞧瞧你们带去这几个人,个个一脸凶相,就你一个女的,不被看出來才怪!还有,他们认得你一个还不够,还要多一个?还是最会武功的那个?你们真的就沒人了?” “说够了吧?”凝汐道,“我还有事,不陪你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忆风拍了拍手,几个人走了进來; “去,换上他们的衣服!”忆风命令道。 “你……” “不放心?”忆风道,“这位是江大勇,是这里武功最好的。其他人也都会武功,还不至于像你这些人这么差。” “别这么说人,好歹都是做过侍卫的。”凝汐瞪了他一眼说道。 “当家的?”许江不知该如何,忍不住问道。 “听他的,跟他们换衣服吧。”凝汐道。 忆风朝她微微一笑,至少她还是信他的。 于是,颂莲带了这些人进了林家。林安成最近打算要重新装修一下房间,给屋子里里外外刷一遍油漆。颂莲借着请工人的由头,把凝汐带了进來。 四下观察了一下,尤其是水井边。第二天一早,有人在井边发现了血迹。 找人捞了一下,捞出了一件粉红色的旗袍,上面血迹斑斑。予祥一眼认出,是他故去的陈姨娘经常穿的衣服。 颂莲偷偷观察着绣文的神色,脸色倒沒什么异常,只是紧闭着嘴,什么话都不说。 在这之前,颂莲曾在模仿陈姨娘的字迹写了封血书,上面只有四个醒目的大字:“血债血还!”又雇了一个小偷,晚上偷偷地放到了钱绣文的床头。只是这件事沒有起什么波澜,大概是钱绣文自己偷偷地怕了怕,沒敢省长,就这么算了。 回到房间里,如锦关上了门,见四下无人,才打开了里屋的门。里面,凝汐站起來,悄声说道:“怎么样,有沒有什么动静?” “钱绣文倒沒什么异常,”如锦道,“也难怪,这些年來她做的坏事太多,早习惯了夜半鬼敲门,也许就不怕了呢!” “是该对她下一剂猛药了,”凝汐说着,深深地看着如锦,“我只是担心,我这样住在这里,会被他们发现。” “放心吧,”如锦笑道,“我一个守活寡的人,在这家里最沒存在感,你瞧,连我的房间都是最角落的位置,几乎沒什么人会來。现在和沁心走得近一些,只是现在奉武上了学堂,天天逃课,沁心每天忙着去学堂附近看着他,根本沒时间到这儿來。” “奉武。”凝汐唤着这个名字,温柔地笑了,“这个孩子,我还从來沒有见过。” “你要是想看,我可以找借口把他带來,让你偷偷看一眼。”如锦道,“不过你可别出來和他说话,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先不用冒险了,”凝汐道,“以后你把他带來食客居就好了,不必非要在这里见面。到时候我把慧儿也叫上,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也了了她一桩心愿。” “也好,”如锦道,“难得你肯成全。” “怎么说也是自己妹妹,”凝汐苦笑道,“同样在那会儿伤害了我,我可以报复林予睿、钱绣文,却不愿意去动她; 。” “我理解,”如锦道,“但愿她也可以理解你这份苦心。” 又过了几日,林家流言四起,认识陈姨娘的人,都说当年陈姨娘是被人害死的,现在陈姨娘的鬼魂回來了,前來索命! 又一天晚上,绣文身边的雨儿路过井边,看到一个披着长发的白衣女鬼从井里爬了出來! 某一天清早,在房屋的墙壁上发现了用血写上去的几个大字:“从都统府到林家,地下水井,我爬了九年!陈燕燕留。” 予祥和沁心对视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陈燕燕,正是那位陈姨娘的名字。 回到房间里,钱绣文满地乱走。她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雨儿,责骂道:“你争点气好不好?你想想啊,她陈燕燕要是真的化成厉鬼了,早怎么不來?这都九年了,尸骨都沒了!” “小姐,”雨儿战战兢兢地说道,“你是沒看见她从井里爬出來的样子,吓死个人了!” “我不信,我不信!”绣文道,“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嘴上这么说,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乱跳。 傍晚,如锦的房间。 “额娘,你來了。”如锦打开门,让颂莲走进來。见四下沒有别人,便带了她來到内室。 “福晋。”凝汐向颂莲点了点头。 “在这里就别在乎这里虚礼了,”颂莲有些失望地说道,“做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全家人心惶惶,可就是不见钱绣文有什么动静。” “也许,光吓唬人还不够。”凝汐想起之前求签之事,心生一计,“福晋,现下家里闹鬼,是不是该请个道士做做法?” “是应该,只是法做了,鬼沒了,就这么便宜她了?” 凝汐摇了摇头,示意颂莲靠近一些。然后,她附到了颂莲耳边…… 第二天,颂莲请來了一些法师。在乱舞一会儿做做法之后,为首的法师拿出一个装着签子的竹筒,对大家说道:“这鬼怨气太深,虽然暂时驱走了,难保它以后不会再來。我这里只有一张符,现在每个人求一签,以便确定把这张符给谁。” 说完,他把竹筒递给每个人晃动一番。轮到钱绣文时,他向颂莲使了个眼色,颂莲点了点头。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摊开宽大的衣袖,偷偷地把事先准备好的签子放了进去。 绣文晃了晃竹筒,掉出一签。她蹲下來,看到上面的字时,她顿时脸色苍白如纸,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那个签子上,赫然写着:“下下签,冤魂索命!” “怎么回事?”予祥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绣文,“陈燕燕她,真的是被你害死的?” “不是我!不是我!”绣文浑身颤抖着,矢口否认。 ------------ 一百二十七、小动作 “那这签子怎么解释?还有,这些天她为什么只找你,不找别人?”予祥满脸失望,质问道。 “沒关系,只要这位夫人在房间里贴上符……”那法师说着,刚要弯腰去捡,这时,绣文如同疯了一般,一把夺过竹筒,把里面的签子都倒了出來! 里面的签子,竟沒有一个是相同的! 颂莲走过去,捡起那个致命的签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命吧,那么多签子,怎么这一个偏偏被你抽中了呢?” 几个人走过去,纷纷去捡散落一地的竹签; 钱绣文坐在地上,神情恍惚,任由雨儿扶着她回到房间。 送走了法师,人也散了。颂莲命令那些油漆工把案台搬走,又让他们把地面打扫干净。 当晚,钱绣文就病倒了。 如锦打开食盒,为凝汐摆上了饭菜,说道:“你这步棋走得太险了,我在旁边看着就一直担心,若是让钱绣文亲手捡到了那个签子,就会发现其中的端倪了。” “所以才提醒福晋和那位法师,一定要抢在她之前捡起。”凝汐端起碗,说道,“当年我抽到下下签时也是这样,盯着上面的字好半天,却连捡起签子的勇气都沒有。那时候只感觉,这小小的竹签却承担着一个人的命运,好重好重。” “钱绣文这回可吓得不轻,”如锦冷笑道,“猖狂了这么久,是该给个教训了。”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凝汐和如锦对视了一眼。如锦示意凝汐先熄灯,她去开门。却见颂莲笑意盈盈地走进來,说道:“不用怕,是我。” 凝汐听见颂莲的声音,便把刚刚熄灭了的灯重新点亮。颂莲走进去,笑道:“还是你聪明,把铁片藏在了签子里,让她正好抽到那一个。放心吧,那些磁铁矿的粉末都叫人打扫干净了,签子也重新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放了回去。查不出來的。” “那就好,这是你我第一次合作,圆满完成。今天我以茶代酒,敬福晋一杯!”凝汐倒了一杯茶,说道。 “还有我,”如锦笑道,“说句不吉利的,就算哪天东窗事发,我这个帮凶也逃不掉的!” “來,一起干一杯,合作愉快!”颂莲笑道。 三个杯子碰在了一起,三个人一饮而尽。 “福晋,这件事做完了,按理说我也该回去了。”凝汐道,“只是,我在此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福晋帮忙。” “说哪儿的话,”颂莲道,“都是自己人,这么说不是见外了吗?” “我想去林予睿房间看看,”凝汐道,“要知道,我的仇人不只有钱绣文一个,既然來了这么一趟,不能白白便宜了另一个。” 福晋思索片刻,说道:“带你混进他的房间倒也不难。白天他去工厂做工,傍晚马媛儿又要约他出去吃饭,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只是那个肖茵茵每天都会进他房间,这个有点不好对付。” “其实也不难,”如锦道,“那个马媛儿闲得无聊都会去找汐儿,和林予睿有直接关系的肖茵茵,她能不去找吗?” “是找过,”颂莲道,“被肖茵茵几句话堵了回去。以后马媛儿进了林家,可有热闹看了。” “马媛儿行事方式奇怪,看似不够成熟,也许这正是她的高明之处。”凝汐道,“肖茵茵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这场战斗,不知道谁会赢啊; !” “这事情,我要好好想想。”颂莲说着,突然想起一事,“等等,汐儿,肖茵茵见过你吗?” 凝汐被她这么一问,有些惊呆了。想了一会儿,她说道:“我只知道我从沒见过肖茵茵,她有沒有见过我,倒不得而知。” “对了,马媛儿不是对别人的前任感兴趣吗?”一旁的如锦突然说道,“肖茵茵以前嫁过人,马媛儿沒去找过那位吗?” “肖茵茵在予睿的姨娘里面,算是说一不二的,”颂莲道,“再加上她管理下人有那么一套,沒有人敢提起她嫁过人之事。旧人不提,新人不知道,这事儿就这么压着。想必,马媛儿也是不知道的吧。” “这个人她肯定会感兴趣,”凝汐眼睛一亮,笑道,“若是她知道了,还会等着吗?” “肖茵茵以前的那位,她肯定感兴趣。”如锦附和道。 “我只知道那位姓谢,以前是贩卖私盐的。”颂莲道,“现在每天都去青楼。” “倒是可以透露给马媛儿。”如锦道。 “也不需要太详细,”凝汐笑道,“就福晋刚才说的那些就够了。剩下的,相信马媛儿自己会弄得一清二楚的。” 第二天,马媛儿便听说了那位私盐贩子的事情,而就在她动身准备调查一二时,肖茵茵那边立刻得知了马媛儿的动作。 “可恶,还沒进门,就敢掀我的老底了!”肖茵茵把杯子一摔,起身追了出去。 予睿的房间一下子空了下來。于是,颂莲发话,现在这屋里沒人,可以把漆重新刷一遍。 凝汐换上了油漆工的衣服,和其他人一起混了进去。然后,两个人负责把门,三个人负责漆墙,凝汐便开始里里外里翻了起來。 之前她只听说予睿在钱老板的工厂里上班,此次冒险前來,就是为了找出林予睿的工作性质,或许还能找出一些漏洞,方便以后抓他的把柄。 翻出了一堆账本,上面写得整整齐齐,记录了每一笔花销的用处。原來,他是负责记录账目的吗?这么斤斤计较的人,这样的工作真正适合他呢。 刚想把账本放回去,她突然心生一计。观察一下四周,见沒有人回來的意思,她便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纸上画了几道,确定和账本上是一样的颜色之后,她提笔在最近期的记录上,把一个阿拉伯数字“1”改成了“4”。 将账本原样放好,又将刚刚自己试笔的纸拿开。刚移开纸,一个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下面压着的,竟是她临走时画给予睿的信! 信纸有些泛黄,边角也微微卷起。凝汐拿起这张纸,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东西,他明明看不懂,为什么还要留着? 其实,自己写了那封信就后悔了,她怕予睿会发现,以他的性子,是决计看不懂的。也许他还会认为,她是放不下他。也正是因为这封信,她沒能走得干干净净。 信纸下面是当年那张信封,上面“西林觉罗三少爷亲启”这几个毛笔纸有些模糊了,可还是可以辨认; “革命党进都统府的时候,他死死地护着浣溪居不让他们进去。他们把他推到,进去之后,他又护着你的东西不肯让他们碰。为了这个,他沒少受伤啊!” 当日颂莲的话在耳边回荡,当时她还觉得好笑,觉得他是认为那些东西能卖好些钱财那样做的。现在,她更是觉得好笑,这个男人的感情好虚伪。既然现在这么怀念,当初为什么要把她生生逼走! 刚要动手把信撕掉,却一眼瞥见一起进來的几个冒充油漆工的人,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了。这些都是忆风手下的人,虽然比不上忆风顺贵他们有面子,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下却要为了她做这等杂活……即使是为了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将予睿的东西全部原样放好,凝汐向负责看门的两个兄弟点了点头。他们便带了凝汐,又召集了一大部分人,借口出去买材料,顺利离开了林家。 换了身寻常的衣服,凝汐回到了食客居,却见忆风早已等在了那里。 “你知道我今天回來?”凝汐问道。 “好多天沒吃你做的饭了,不肯做一顿吗?”忆风笑道。 凝汐沒有说什么,绕过他径自走向厨房。 眼见忆风吃饱喝足,凝汐便起身准备离开。她要回王府一趟,自从上次脚受伤之后,她就一直沒有回去过。 “回王府吗?我送你!”忆风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 凝汐沒有拒绝,任忆风走在她身边。 王府。 “呦,忆风,你來了?”奕谦打开门,看见忆风,忙热情地招呼道。 “伯父,昨天我送來的人参吃了吗?”忆风问道。 “吃了吃了,”奕谦笑道,“当王爷这么多年,这样上好的人参还是第一次见呢!对了,你一会儿一定要再和我下一盘棋,这一次我一定赢你!” “这次我也不让着你啊!”忆风拍着奕谦的肩膀道。 凝汐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阿玛也真是的,女儿这么多天回來一次,他都沒理,反倒关心起这个陌生人了。”凝汐嗔怒道。 “关心他,不就是关心你嘛!”奕谦回头说道,“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反倒挑起你阿玛的不是來。” 福晋端上了水果,放到二人的棋盘旁边,又转向一脸狐疑的凝汐道:“这个就是小天口中的‘秦叔叔’吧?这次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额娘!”凝汐有些难为情道,“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他对你们都胡说了些什么啊!” ------------ 一百二十八、亲人 “他倒沒说什么,只是说看上了咱们家女儿。”福晋笑道,“倒是个能干的,前几天花园里的杂草,都是他一个人帮着清理干净的!” “他还能干这种杂活儿?”凝汐看了忙着下棋的忆风一眼,一脸不敢置信。 几盘棋结束,忆风來到凝汐身边,见凝汐一脸不快,便笑道:“生气了?因为我沒经过你的允许,就來你们家里了?” “不敢。”凝汐沒好气地说道,“我阿玛额娘都那么喜欢你,你一來,我在家里的分量全沒了。” “就因为这个?”忆风有些好笑,“你不会在吃我的醋吧?” “少臭美!”凝汐嗔怒道,“那是我阿玛额娘热情好客,把你当成客人才这样的。要是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他们还不打死你!” “我跟他们说了,”忆风道,“你爹,哦,你们满人管叫阿玛,他非但沒生气,反倒夸我有眼光,有勇气呢!” “那是他们在夸我。”凝汐白了他一眼。 “还有你那个弟弟,是学生吧?”忆风笑道,“他现在可把我当亲大哥了,天天追着我问我当年打拼的事情呢!” “那你给他当亲大哥好了。”凝汐笑道; 食客居分号。 念儿的脚也完全恢复了,此刻正悠闲地打量着來往的客人。小晴跑了过來,拽着她的衣摆撒娇道:“娘,爹带小天去学武功了,我也想去。” “你不是自己不愿意学吗?怎么突然又想去了?”念儿蹲下來,面对着女儿,温柔地说道。 “小天有武功,总抢我的糖吃。”小晴努起了小嘴。 “想吃糖,娘带你去买。”念儿抱起女儿,正要往外走,却见门口有个人一直往里面看,却迟迟不肯进來。 念儿狐疑地走过去,打开门,那人突然受惊了一般,拔腿就跑。念儿忙放下孩子,正要追过去。这时常升拉着小天刚好回來,念儿忙拉住常升,催促道:“快追上那个人,他刚才一直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知道了。”常升往念儿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追了过去。 一盏茶的工夫,常升带了那人返回。念儿看清了那人的脸,顿时惊呆了:“富贵,怎么是你?” “我……我就是路过。”富贵嗫嚅着。 “路过还见了我就跑。”念儿说着,示意常升松开手。 “你就是姐……这位大姐的男人吧?好身手,佩服佩服!”富贵转向常升道。 “这位是……”常升看向念儿,狐疑道。 “是……是我……认识的一个弟弟,哦,是芷儿的丈夫。上次我脚受伤了,就是他送我回來的。”念儿道。 “哦,我想起來了,”常升笑道,“托人找我的那位,就是你吧?” 富贵看向念儿,欲言又止。爹娘反复交待过,千万别去打扰她。 “坐下來,”念儿笑道,“既然來了,尝尝大姐的手艺吧。”念儿突然想为他亲自下厨了,自己这个姐姐,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也只能这样。 “可以吗?”富贵又惊又喜。 常升看着他们二人,有些狐疑地看了念儿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念儿进了厨房之后,他便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 富贵看着两个孩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 “是谁?”常升进了厨房,对念儿道。 “我说过了。”念儿忙着炒菜,也沒有看他。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常升问道。 “是。”念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当初他们就是什么也不肯说,才彼此暗恋了那么久,迟迟沒表明心迹。要不是格格有心成全,他们恐怕沒有今天这样的生活了。 常升不再说什么,听念儿这么一说,他突然不再好奇; 。念儿对他一直有话就说。她不肯说,也许有她的苦衷。 “你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了。”常升温柔地说道,“我信你。” 念儿把菜盛到盘子里,心下有些感动。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无法言说的默契,常升一直很信任她,正如她信任他一样。 “我都告诉你,其实,他是我的亲生弟弟。”念儿微微一笑。 “只听说你是被家人抛弃,”常升大吃一惊,“以前从沒听你提过你的家人。” “好歹是骨肉至亲,就像汐儿不去计较慧格格一样。”念儿道。 “你回那个村子了,才把脚扎伤的,对吗?”常升帮她把洗好的菜放在菜板上,“怎么不让我陪你去?” “我不想拖累你。”念儿的话刚说出口,就愣住了,她突然觉得这话很熟悉。 一起呆住的还有常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怎么也回想不起來。 把饭菜端上桌,念儿坐到了富贵对面。见富贵吃得狼吞虎咽,念儿心里酸酸的。都是些寻常小菜,他如同在吃山珍海味一般。他在那个村子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慢点吃,以后姐经常给你做。”念儿劝道。 “真的吗?”富贵抬起头说道。 “以后你随时可以來,我还答应过你,要教你写字呢!”念儿笑了起來。 “想不想和我学武功?”常升坐到了他身边,笑道。 “可以吗?” “当然可以!”常升道。 两个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人,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爹娘要对他这么好。不过,这个人看起來倒是挺亲切的。 几天后。 凝汐穿了一身男装,來到一家工厂门口。抬头看看上面的招牌,“钱家瓷器厂”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凝汐冷冷一笑,你们的风光日子沒多久了。 她身上穿着的工人的制服,是前几天买通的一位工人弄來的。她低着头走过去,一路上沒有人怀疑,也沒有人叫住她,她就这样顺利地进了予睿负责的那个生产车间。 见四下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她装着一起忙碌,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 “喂,新來的吧?”一个大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凝汐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工人,这才松了口气,忙点了点头。 “新來的,去给大伙沏茶去!”那工人吆喝道,“铁观音,水要烧得滚烫,再煮半个时辰,知道吗?” “哦。”凝汐应了一声,唯唯诺诺地向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对于那人的颐使气指,她并不恼,反而庆幸自己有机会单独离开,不用再防着这些工人了。 四下转了转,凝汐并沒有发现可以下手的地方。正准备去拿茶壶,却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來:“和你说过多少次,账目关系到整个厂子的运转,一个字都不能错,怎么就不听话?” “林老板,我只是字迹草了点,沒有写错啊!”另一个人哀求道。 凝汐循声望去,只见予睿和一位工人往这边走來。予睿狠狠地呵斥道:“字迹潦草,就是不认真!你看看我的账本,有哪个字是潦草不堪的?” 你的账本确实工整,字写得和女人的一样漂亮,这样一个一点儿男子汉气概都沒有的男人,她当初真是瞎了眼。凝汐心里暗想。 “林老板,我再也不敢了,给个机会吧!” “别求了,拿着这个月的工钱,走吧!”予睿不耐烦地说道。 “林老板……” “滚!”予睿怒吼道,“我这就去车间,把和你一起的几个人都辞退!” 凝汐在一旁听着,心里把予睿鄙视个无数次。哼,翻脸不认人这一点,你真是一点儿都沒变。 背过身去,低下头,等到予睿和那工人从她身边走过去时,她才抬起头,朝予睿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等等,林予睿说要去车间,这会儿他不在账房! 放下茶壶,往予睿來的方向走去。果然,那边正是账房。压低了帽檐,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门口的两个人拦住了她,问道:“谁?” “林老板让我來的,”凝汐道,“他让我來拿点东西。” “有什么证据?”那两人问道。 “不信你去问问林老板好了。”凝汐理直气壮地说道,“他忙着教训几个工人呢,就让我替他跑个腿。”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便让凝汐进去了。凝汐四下看了看,几个柜子紧紧地锁着。她从兜里拿出几个铁丝,在锁头眼儿里鼓捣了一阵子,锁“啪嚓”一声开了。这是她和忆风手下的齐阿旺学到的,齐阿旺是小偷出身,金盆洗手后就一直在忆风手下做事。 从里面拿了点钱,见刻着予睿名字的印章也在,便一起拿走了。迅速把柜子原样锁好,然后大摇大摆地出了账房。 走到一个沒人的地方,突然墙边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她拽到了角落里。 凝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穿着工人衣服的常升和许江! “你们怎么來了?”凝汐忙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不把我当你哥了吗?”常升笑道。 “我只让张六九一个人來的,他人呢?”凝汐问道。张六九是她在她和忆风的所有手下当中,千挑万选而选出的一位和林予睿身形最为相似的人。 ------------ 一百二十九、陷害 “换衣服呢,”许江道,“刚看到林予睿今天穿的什么样衣服,弄了件一模一样的。” “不过,他的声音和林予睿的太不一样了,难道不能说话吗?”常升忍不住问道。 “沒关系,我之所以选择今天行动,就是听说林予睿这几天受了点风寒。”凝汐说着,眼里露出了一丝冷峻的表情。 “放心吧,这会儿应该换完了。”许江道。 “这个给他; 。”凝汐掏出刚刚拿來的印章和钱,放到了常升手中。 “你就先回去吧,”常升道,“刚才我已经换了林予睿的茶水,亲眼看见他喝下去睡着了,就在这间屋里。”常升往不远处的草屋处指了指,“还沒有人看见,我和许江在这里看着,有人來了就引开。等一会儿张六九过來了就让他冒充林予睿出门。” “还是大哥想得周全,”凝汐笑道,“毁掉了他不在场的证据。” “快走吧,你还信不过我吗?”常升催促道。 凝汐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她离开沒一会儿,那个张六九就带着帽子口罩和墨镜出了工厂,來到一家银楼。他自称是林予睿,定了好些首饰,盖了印章,让做好后送到马家给马媛儿。这是凝汐的安排,对于马媛儿,就便宜你一次吧,看在你即将开始我的痛苦生活的份上。你在他那里得不到的东西,我替他送给你了。 做完了一切,张六九又返回工厂,和常升他们会合。此刻,林予睿还未醒來,常升便让张六九去把印章放回原处,再换回工人的衣服,离开工厂。 另一边,凝汐出了工厂沒走出多远,就被一个人拉住了。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秦忆风! “怎么又是你?”凝汐瞪了他一眼。今天人都怎么了,都喜欢躲在角落里吓唬人。 “看你挺高兴,事情很顺利?”忆风笑着问道。 “先别说这些沒用的,”凝汐道,“我穿成这个样子,和你在一起,你不怕受牵连?” “什么是牵连啊?”忆风笑道,“我们是同伙,你被发现了,我也脱不了干系的!” “是你非要搅合在里面的。”凝汐转过身去,“我先找个地方换下衣服,如果有事情,一会儿食客居见。” “好,我在食客居等你。”忆风微微一笑,她约他见面,这倒是第一次。 换好了衣服,凝汐回到食客居,见忆风坐在他固定的位置上,便坐到了对面。 “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儿,怎么变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忆风问道。 “我又想了个办法,只是觉得有些缺德,犹豫着要不要做。”凝汐道。 “反正你之前做的事情也不那么高尚,报仇嘛,就要狠一些才行。”忆风道,“那就说说吧。” “钱绣文的那个相好白朗,因为之前的事情,现在和钱明昭有了点隔阂。钱明昭夺了些他的权力,他的花销现在明显不够了。我想,”凝汐顿了下來,犹豫片刻,语气弱了下來,“你……你应该认得赌场的人……” “啪!”忆风手中的茶杯砸在了桌子上,定定地看着她。凝汐有些难为情,不禁低下了头。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恶毒,他以后,会不会瞧不起她? 转念一想,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本來就不是善良之人,尤其是有了复仇的念头之后; 。这份恨意一直伴随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來。自己的丑恶那一面根本无需隐瞒,她也从沒有刻意隐瞒过。 忆风直视着她,见她抬起了头,突然笑了起來。凝汐有些心慌,却在提醒着自己,秦忆风本來就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自己从來沒有怕过他,这会儿也无需怕他。 “哈哈哈,哈哈哈!”忆风大笑道,“想不到你越來越像我了,哈哈!” 凝汐惊讶地看着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什么表情?”忆风喘着气说道,“你怕我生气?” “沒有。”凝汐自知被耍,沒好气地说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忆风站起來,起身准备离开。 凝汐默默地看着他离开,心里上下翻腾着。等他一只脚刚踏出店铺,凝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朝他喊道:“等等!” 忆风一愣,随即转过身,问道:“叫我什么事?” 凝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努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沒好气地说道:“今天店里菜买多了,你帮忙吃点吧。” “我是垃圾桶吗?”忆风嘴上问着,人却回到了座位上。 “你等着,我去做。”凝汐说着,低着头迅速离开。 忆风笑了笑,平日里只看到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这种小女儿情态还是第一次见到。 沒几天,林予睿就被查出做假账,挪用公款。而之前守在账房门口的那两个人后來看见“林予睿”又回去了,便问起了那位从未见过的工人,“林予睿”也亲口承认,是他叫那人跑个腿的。小事一桩,那两个人见予睿沒有提,也就沒有提起。 “我林予睿对天发誓,绝对沒有动一点钱,请钱老板明察秋毫啊!”林予睿辩解道。 “证据确凿,你拿了钱给你未婚妻买了首饰,还怎么抵赖!”钱明昭气愤地说道,又转向旁边的伙计道,“马上报警,我要把他送到警局!” “我沒有!”予睿还在挣扎,“我从來沒进去过首饰店,也沒买过首饰,我未婚妻可以作证!” “首饰店的老板和你未婚妻都承认了,你就别抵赖了!”钱明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伙计们把他带走。 那天张六九去买首饰的时候,穿的是予睿的衣服,帽檐压得很低,还带着墨镜和口罩沒让首饰店的人看见脸。听说予睿受了风寒,他还时不时地咳嗽几声,说话也故意哑着嗓子,又有印章为证。况且,定制首饰的时候,沒有人看见林予睿,只有门卫看见过林予睿进出工厂,时间段刚好和定制首饰的时间吻合。來首饰店调查的人自称是予睿家人,首饰店的老板也不知道这事儿会牵扯这么大,就一口咬定那天來的就是林予睿本人。 至于马媛儿,她收到首饰后兴奋异常,见有人问起,虚荣心作祟,也沒管那人有沒有恶意,就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个“予睿亲手给她戴上首饰向她求爱”的故事; 就这样,林予睿被五花大绑押进了牢房。 “咣当!”牢门打开,几个小卒把他往里面一扔,向丢垃圾一般,然后锁上了门。 “我是冤枉的!”予睿扒着栏杆喊道,“求求你,为我做主啊!” “进來的每一个不含冤的,你就省省吧!”那小卒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放我出去!”予睿还是抓着栏杆,大叫道。 “啪!”不知何处飞來一物,正砸在他的头上。予睿捡起一看,是一只臭鞋。 “老子睡觉呢,瞎嚷嚷什么?!”牢房里,一个秃头打着哈欠嚷道。 “我是被冤枉的……”予睿不甘心地辩解道。 “谁管你是不是冤枉的,进了这个牢房,老子说得算!”秃子站起來,端详着予睿,说道:“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该给个教训。來人!” “是,大哥!”两个犯人一人扯住他一个胳膊,其中一人朝他屁股踢了一脚,予睿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打!”众犯人一拥而上,对着予睿一阵拳打脚踢。 秃子在一旁冷眼看着予睿挨打,一脸痞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别打了。” 众人停了下來。予睿趴在中间,已经动弹不得。刚才还干净的囚服此刻沾满了血和土。 秃子走过去,其他的犯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他走到予睿面前,见予睿对他怒目而视,他反而笑了,脸上的横肉挤在了一起,煞是狰狞可怕。 他蹲下來,和予睿对视着,说道:“小子,你求我啊!说一声‘大哥饶命’,我就不打你了。” “哈哈,哈哈哈!”予睿冷笑道,“就你这土匪,还想当我大哥!”他的大哥,只有一个,离开多年了,一直沒有回來。记忆中,他和自己并不太亲近,但一想起他,还是倍感亲切,,因为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庶出。 秃子冷哼一声,捏起他的下巴,看了他一眼,手迅速滑到了他的脖子上,手的力度越來越紧…… 予睿挣扎着,忍不住咳嗽起來。他的脖子被紧紧地掐着,喘不过气來。 秃子掐够了,甩开他,又对着他的肚子來了一脚,对众人吩咐道:“继续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帽儿胡同,林家。 “啪!”梅福晋一巴掌打在了马媛儿脸上,“你这个狐狸精,我儿子因为你进了监狱,你还有脸戴着这些四处招摇!”说着,她一把扯下马媛儿的项链和耳环,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只是……只是想把他送我的东西带在身边,让大家知道我有多爱他……”马媛儿哽咽地说道。 ------------ 一百三十、出狱 *** “你的爱能当饭吃要是真爱他你现在就把他从牢里弄出來”梅福晋一改往日的温顺朝马媛儿大吼道 “臭婆娘你冲谁叫唤呢 ”对面房子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五大三粗的老太婆拿起扫把朝梅福晋冲过來嚷道:“我家媛儿现在还不是你儿媳妇呢你敢打她 “她害我儿子坐牢我就要打她”梅福晋嘴上说着声音却沒了底气身子也不自觉地向后退马媛儿的母亲孟茶花是帽儿胡同里出了名的泼妇要是真的打起來柔柔弱弱的梅福晋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我让你打我闺女我让你打”孟茶花挥起扫把朝梅福晋打去梅福晋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本來儿子坐了牢梅福晋就够烦了这会儿无端挨了打她更是怒火中烧再也顾不上形象了扯住孟茶花的衣领和她扭打在了一起 马媛儿被吓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來自己该去叫人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总不在家她想了一下便跑进林家去找安成 等安成赶到的时候两个女人已经披头散梅福晋的脸被抓出好几个红印子煞是可怖孟茶花骑在她身上对她左右开弓嘴上还骂着:“伺候人的臭丫鬟装什么高贵我打死你” “娘”马媛儿走过去握住孟茶花的胳膊哀求道“她是我未來的婆婆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打了行吗” “傻丫头”孟茶花仍然坐在梅福晋的身上“你婆婆是那位正房夫人才不是这个丫鬟呢” 梅福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流了出來听孟茶花一口一个“丫鬟”地叫着又被安成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她连想死的心都有 这样的屈辱比打她还要难受 眼见马媛儿母女离开安成这才走过去扶咏梅起來咏梅顺势扑到他怀里大哭:“老爷求求你救救睿儿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安成嫌恶地推开咏梅说道“给李局长塞了点钱说过几天就把人放出來关他几天也好长长记性” “他可以出來了”梅福晋怔怔地看着他 “活了一辈子就为了这小子我豁着老脸四处打点、求挨了骂还要强作笑脸”安成瞪了梅福晋一眼“好了你回去洗洗吧这么大岁数了去和人家泼妇打架你的教养呢果然是低贱出身上不得台面啊” 梅福晋愣住了眼睛里再次噙满了泪水她一脸梨花带雨地看向安成简直不敢相信他刚刚说的话 这就是她依附了一生的男人现在居然也嫌弃起她的出身來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他只喜欢她这个人不在乎她的出身了 尽管她失宠多年只因为生了儿子又错让多罗格格做了儿媳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尽管她心知老爷早就不爱她了但她一直认为多年前的分还在;尽管她一心为儿子而活但她觉得自己好歹嫁给了老爷多年现在又改朝换代关于她的出身知人早就淡漠了可是今天她才深刻地认识到她卑贱的出身是她这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如今就连老爷也嫌弃了 儿子娘沒本事娘对不起你这样想着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马家 孟茶花进了屋一屁股坐了下來又看看马媛儿忍不住说道:“臭丫头那个林予睿到底有什么好的被退婚了你还不知羞地又凑上去非要嫁给他” “我就是喜欢他”马媛儿说道“娘以前不也说他好吗怎么他一坐牢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你喜欢他也就算了他屋里那几个女人你不怕呀”孟茶花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本來想找个上门女婿的看你这么拧才依了你” “不就一个肖茵茵嘛”马媛儿不以为意“剩下那几个要么病殃殃的要么有别的男人根本成不了气候我还怕什么呀” “我看你是怕那位格格吧”孟茶花道“这还不好办我去把她揍一顿她还敢怎么样” “只是予睿心里一直有她她又沒纠缠予睿”马媛儿有些懊恼“我倒希望她能够重新爱上予睿这样我才有理由和她竞争” “我不懂你们的事儿”孟茶花翻了个白眼“反正我就想找上门女婿等他放出來了我非要和他说说” “娘”马媛儿急了“他住这么近和上门女婿有什么两样你别瞎搅和了行吗” “臭丫头还沒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孟茶花嚷嚷着随手拿起拖布朝马媛儿奔來马媛儿早有准备轻巧地闪开就这样一个追一个躲碰到了桌上的瓶瓶罐罐运气不好的便落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院子里颂莲和巧荷刚刚散步回來听见隔壁屋里乒乒乓乓的还不时传來几声尖叫忍不住对巧荷道:“他们家怎么回事动静这么大” “回夫人”巧荷道“自从三少爷坐了牢之后这马家、连同梅夫人那边就沒安宁过我也是听说”巧荷环顾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马夫人对三少爷一直不满意她想找得是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颂莲乐了“凭予睿的个性让他去做上门女婿还不如杀了他不过这倒是个分家的好机会” “夫人有主意了”巧荷问道 颂莲道:“仔细想想这事儿应该不难经过了这一次予睿即使能被放出來钱老板也不会再雇佣他了就凭他那点本事还能干什么我看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什么那个孟茶花哪里是好惹的巧荷你去放出流务必要孟茶花相信我们家打点得还不够只有她再添些钱予睿才能放出來” 等到予睿被放出來已经是三天后梅福晋和马媛儿去接予睿虽是同路却一句话也沒说冷冰冰的气氛让两个人尴尬异常 见到予睿时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予睿的头乱成了一团满身血污整个人看起來无精打采见到了梅福晋和马媛儿他勉强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就又沒了力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梅福晋向一旁的几个警察质问道“你们对他用刑了” “我们可沒人动他”那警察白了他一眼“是狱霸打的” “那你们也该管管啊就眼睁睁地看着活人被打吗”梅福晋不甘心地质问道 “人又沒死你找打他的人说去”警察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梅福晋不甘心却也沒有办法只好和马媛儿一起扶着予睿慢慢走出警局 门口一辆人力车已经等了很久车夫见他们出來了忙上前几步帮忙把予睿扶上了车 “柳公公还好吧”咏梅赔笑道“这次多亏了他还望劳烦你替我答谢一声” “答谢就免了”车夫一脸无奈“柳公公让我带话以后别为这种小事儿烦他” “是是是”梅福晋忙改口道“我刚刚说错了予睿这次出來全是他自己福大命大我感谢柳公公是因为他关心予睿特地派了你过來接他” “这还差不多”车夫满意地笑了“看少爷伤成这个样子先去医馆” 陪予睿看了大夫回來马媛儿便辞别了梅福晋不放心地看了予睿一眼才转身进了家门至始至终予睿整个人呆呆的一点儿也沒理会关心着他的两个女人 “出來了”马媛儿一进屋就听孟茶花问道 马媛儿点了点头一头扎倒在床上再也不愿意动弹 孟茶花朝窗外看了看眼见予睿被梅福晋扶着心下有了计较 当晚孟茶花便登门拜访见到林安成以后她直接就提出要予睿做他们马家的上门女婿 “这怎么行”梅福晋忙站起來说道“再怎么样予睿也是林家的儿子哪有做上门女婿的道理” “予睿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分家单过”安成道“但怎么说也不能做女婿啊” “那可不行”孟茶花不乐意了“这次他能放出來我也打点了他现在丢了工作不做我家女婿你让我闺女和他喝西北风啊” “亲家你别急”颂莲打圆场道“本來打算予睿出來以后就把婚事办了一來冲冲喜二來下个月的初一也是个好日子只是予睿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给他治病以后恐怕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了要不这事儿先缓一缓我们从长计议” “那可不行”孟茶花道“拖延婚事还想退婚怎么着我告诉你你们家退了那么多次婚了这次要是再退我家闺女到时候嫁不出去了你可要负责” ------------ 一百三十一、女婿 “容我再想想吧。”安成叹了口气。颂莲说得沒有错,这次为了予睿,确实花了不少钱。本來打算予睿成亲后就让他分家单过,再给他一套房子的; 。这下子别说房子了,能办个像样的婚礼都难。 次日,景郡王府。 颂莲早早过來,找凝汐下棋。凝汐拿出棋盘和棋子,一边摆好,一边问道:“就为了把林予睿赶出家门,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吗?” “钱沒了可以再赚,”颂莲道,“但家业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就很难夺回來了。现在,奉武算是长孙,虽然过继到了予祥名下,也难保予睿不会起心思。还是趁着孩子还小,早日解决了心腹大患为好。” “他真的会去做上门女婿吗?”凝汐狐疑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么丢面子的事情,即使林老爷同意了,他自己也绝不会委屈求全的。” “他现在受了重伤,看样子被监狱里的人打得很惨。我去看过几次,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昏睡着,偶尔清醒一下,也是神色迷离,一句话也不说,有人喂他吃饭他就吃,有人扶他坐着他就坐着。大夫说,他是惊吓过度,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若是他真的成了上门女婿,他那些姨娘怎么办?” “现在真正称之为姨娘的,只有肖茵茵一个而已。剩下的几个,李姨娘卧病不起,也沒几天了;戴姨娘几年前和别的男人私奔了;文姨娘也有别的男人,想必等他真成了上门女婿,也是断断不会留下的。至于肖茵茵,”颂莲狡黠一笑,“凭马媛儿的作风,应该不介意把她一起带走。” “难得她够大方,予睿是交好运了。”凝汐思索了一下,说道,“对林予睿的报复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只要他不惹我,我不介意放过他。” “我知道,”颂莲道,“也该留点余地,不能把人逼上绝路。要不然,也许又会出现一个你。”颂莲笑了笑,“你不就是绝望之后才决定复仇的吗?” “你怕了?”凝汐冷笑道。 “我自己倒沒什么,就怕连累了祥儿。”颂莲叹了口气。 凝汐苦笑了一下,幽幽地说:“有个孩子,可真好。” 颂莲不再说什么,她知道,凝汐又想起伤心事了。 沒过多久,予睿的伤势基本痊愈,但整个人还是无精打采的。婚礼如期举行,予睿被喜娘扶着,机械地拜了堂,之后就进了马家,正式成为了上门女婿。 这之前,梅福晋找安成闹过几次,都被安成着人打发了回來。她不知道,她越是去找,安成就越厌烦,,他当初会看上她,正是看中了她的安分老实。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尽管他不再喜欢她,可他仍然愿意给她侧福晋的位置。要不然,当初为了解决凝汐错嫁的风波,他完全可以把予睿过继到颂莲名下。 当她的老实本分荡然无存之后,她就再无值得喜欢的地方了吧?想起前些日子她不顾形象和孟茶花扭打在一起的样子,安成感到一阵反胃,这个女子,他实在不想再见到了。 新婚的日子是甜蜜的,在马媛儿的照顾下,予睿的心情去渐渐好了起來,也开始恢复了意识。沉浸在新生活的喜悦之中,他沒有怀疑自己为什么会住到马媛儿的家里,毕竟两家距离如此之近。只道是她为了让自己散散心,换个新的环境才暂住的; 这一天,予睿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一些了,便决定出去走走,顺便回家看一眼。换衣服时,他用力过猛,不禁闪了一下腰,再也动弹不得。 “媛儿,媛儿?”他大声喊道。 四周静悄悄的,沒有人走进來,更沒有人回答他。他提高了音量,继续喊道:“马媛儿!马媛儿!” 喊了老半天,予睿绝望地捂着腰,任凭沒穿好的外衣挂在身上。这里是马媛儿的闺房,是最里面的一间屋子。这么远的距离,即使他喊破喉咙,自家人也听不到的。 一动不动地坚持了一会儿,隐隐听见外面传來了脚步声。予睿一阵惊喜,忙喊到:“有人吗?快进來帮帮我!” 门开了。予睿艰难地转过头,看清來人时,他愣住了:“你……你……谁让你來这里的?!” “你让我进來,我就进來了。”肖茵茵说道,“不想看见我,我走了就是。” “喂,别走!”予睿忙叫住了她,“我把腰扭了,动不了了,快去告诉家里人,送我去医院!” “怎么办啊,她们不在,这家里现在就剩我一人。要不我雇车夫吧?”肖茵茵说着,向予睿伸了伸手,示意他给钱。 “我这样怎么给你?先垫上不行吗?”予睿又急又气,不就是冷落了她几天吗,怎么变成一副这样的态度。女人真难懂,当初汐儿也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和他闹和离的。 “上次给你垫的你还沒还我呢!”肖茵茵抱怨道,“现在你沒了收入,又成了马家的人,我才不傻呢!” “你这女人!”予睿愤怒道,“夫妻一场,你真要见死不救?” “我才不要救你!”肖茵茵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自己堕落,还要拉上我,嫁给你我倒八辈子霉了!” 予睿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肖茵茵,这个人是一向温柔善良的茵茵吗?当初为了她,他不惜和汐儿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又把自己的儿子拱手让人,现在她居然和自己计较一点点钱财?等等,予睿想起茵茵刚刚说的话,他成了马家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予睿忙说道。 “我说嫁给你倒八辈子霉了!” “不是这句,上一句!” “你上次让我垫的钱还沒还,就是你给李姨娘看病那次……” “也不是这句,是这句的下一句!”予睿打断了她。 肖茵茵想了一会儿,说道:“哦,我是说你自甘堕落,自己做了马家的人,还要拉上我,丢人不丢人!” 予睿一惊,随即问道:“我怎么成了马家的人,说,快说!”最后两个字,他几乎喊了出來。 “你还不知道?”肖茵茵诧异道; 。想了想,她冷笑起來,“也好,就让我來告诉你,你现在是马家的上门女婿。换句话说,就是你成了‘倒插门儿’,林家不要你了,以后你就是马家的人了!” “你胡说!”予睿咆哮起來。这一吼,他的腰又疼了起來,再也说不出话來,只能狠狠地瞪着肖茵茵。 肖茵茵见势不妙,忙跑去林家叫人。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车,拉去了就近的医院。 “他的腰前几天受过重伤吧?”大夫看了看病情,问道。 “沒错,不久前刚好。”梅福晋道。 “那就对了,上次落下了病根,以后注意一些,轻易不要剧烈运动。”大夫叮嘱道。 梅福晋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她心里好恨,自己的亲生儿子在牢里受了苦,安成这个做爹的,居然一点儿都不心疼,反而把他送到了马家做女婿! “呦,亲家母?”孟茶花母女匆匆赶來。孟茶花远远看见梅福晋,便忙吆喝道。 “他伤势还沒好,怎么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梅福晋上前质问道。 “我只是想出去给他买点东西,”马媛儿一脸委屈地说道,“我以为有茵茵照顾他就够了。” “别乱上眼药!”梅福晋瞪了她一眼,“要是你真的这么放心肖茵茵,干脆把你的正妻之位让给她好了!” “喂,我闺女都认错了,你别欺负人啊!”孟茶花嚷道,“再说了,林予睿现在是我女婿,他的事情应该我來管!” “啪!”墙角边,予睿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右手扶着拐杖。听到这话,他的手一软,拐杖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然后,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他呆呆地望着几个女人,喃喃地说道:“原來,肖茵茵说的都是真的?” “予睿!”马媛儿忙上前,蹲下來抱住他,说道,“你别生气,我只是想让我爹娘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你看,茵茵也被我接來了。以后你要是想纳妾,我都可以接过來的!” “滚!”予睿用全身的力气推开她,使劲喊道。然后,他把头埋在了腿间,失声痛哭。 “睿儿!”梅福晋走过去,一把推开试图再次靠近予睿的马媛儿,也抱住了予睿,说道,“娘沒本事,娘对不起你,你要怪,就怪娘吧!” 予睿一听是娘的声音,便沒有再挣扎。他一动不动地哭着,感受着娘的怀抱,,这些天,他受了太多的苦,但无论怎样,他无法去怪她。至始至终真心为他的,只有他亲娘了。 哭过之后,梅福晋扶他回了病房。这期间,马媛儿想上前帮忙,却被予睿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了。马媛儿吓坏了,她从未见过予睿这么可怕的样子。 “看见了吧?”孟茶花站到了马媛儿身后,“这个林予睿,一点儿都不知感恩,亏你还非要跟他。他以前连格格都能不要,能对你好吗?” “无论怎么样,我就是爱他,我不后悔。”马媛儿自语道。 ------------ 一百三十二、奉武 食客居。 凝汐正和如锦在说着话,这时,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子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走进來,问道:“请问,林夫人在这里吗?” “叶凌?”如锦惊讶地站起來,“你怎么会來这里?” 凝汐忙看向那位女子,常听颂莲提起她,今日终于见了。那这个男孩子是不是……不会的。凝汐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有沁心这个母亲在,应该轮不到这个未婚女子带孩子吧? “是锦儿姐啊,”叶凌点了点头,“有礼了。” “我也是林夫人,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位?”如锦拉过孩子,打趣道。 “我本想找林伯母,”叶凌笑道,“既然你在,奉武就交给你照顾吧。你也知道,沁心姐最近忙着家里的收成,脱不开身,这几天都是我接他回家。今天实在不巧,一会儿有个采访。既然姐姐在,麻烦照顾下吧!” 一听到“奉武”两个字,凝汐猛然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那个男孩子。这就是予睿和慧儿的那个孩子吗?这模样,果然活脱脱是个小予睿。 “有什么麻烦的,”如锦笑道,“反正我一会儿就会回去,顺道就带他回家了; 。你放心去忙你的吧!” 叶凌微微一笑,又向凝汐点头示意一下。可惜凝汐一直盯着那个孩子,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送走了叶凌,如锦见她还在发愣,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凝汐回过神來,忙站起來,说道:“慧儿,我这就去叫慧儿过來。” “不用,”如锦抓住了她的胳膊,“这里有这么多伙计,随便派去一个不就行了?无需你亲自去。” 凝汐意识到自己刚刚糊涂了,便重新坐下來,又示意正在扫地的小陈过來一下。 奉武眨着眼睛看看凝汐,又看看如锦,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对如锦开口道:“大伯母,她就是这里当家的吗?” “是啊,你应该叫她……”如锦犹豫了一下,看向凝汐,见凝汐点了点头,便说道,“姨母。” 如锦看向凝汐,不知该如何开口。在那个家里,有不知请的人告诉过奉武,他的生母是三少爷以前的妻子,现在是食客居的老板。 凝汐走到奉武身边,蹲下來,轻轻地抱住了他。即使大人们有千错万错,孩子总是无辜的。她愧对这个孩子,因为,他是她蜕变后的第一个牺牲品。 “你真的是这里的老板吗?”奉武问道。 “我是。”凝汐回答道。 奉武看了她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你能陪我玩一会儿吗?” “好啊!”凝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小武想玩什么?” “嗯……”奉武想了一会儿,说道,“帮我扎个风筝好吗?我娘不许我放风筝。” “可以啊,只是,我现在沒有扎风筝的材料,你急着要吗?”凝汐微笑道。 “不急,”奉武转向如锦道,“大伯母,等……姨母做好风筝,带我出來玩好吗?” “只要小武把功课做好,伯母随时带你出來。”如锦捏了捏他的小脸,说道。 “拉钩!”奉武伸出小手,“这是我们的秘密,你可不许告诉我娘!” 如锦笑了笑,伸出手,小拇指和他的勾在了一起。 “你娘管你很严吗?”凝汐问道。 “天天检查我功课。”奉武苦着脸道。 凝汐笑了笑,刚要再问些什么,却见门突然开了,满头大汗的慧儿现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看着奉武。 “慧儿,快进來!”凝汐忙招呼道。 慧儿依旧盯着奉武,沒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险些摔倒在地。如锦忙大步走过去,扶着她,把她拉到奉武面前坐下來。 奉武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忍不住躲到了凝汐的怀里; 。凝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说道:“别怕,别怕。” “奉……武!”慧儿小心翼翼地叫着他的名字,她在心底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 奉武紧紧地抓着凝汐的手,一脸警惕地看着慧儿。 凝汐见他不肯认她,怕慧儿伤心,忙说道:“小武,快过去啊,她是你的……” “我是你的姨母!”慧儿忙打断了她,又在奉武面前蹲下來,伸出双臂,“小武,过來啊,我是她的妹妹,你该叫我姨母的。” 奉武一脸怀疑地看向凝汐,问道:“真的吗?” 凝汐点了点头。 奉武这才不情愿地走过去。慧儿紧紧地抱住了他,喃喃地说道:“长这么高了,好啊,太好了。” “小武,陪你姨母说说话,好吗?”如锦说着,拉着凝汐准备离开。 “不要!”奉武看向凝汐,嚷道,“我要……要这位姨母陪着我!” 凝汐止住了脚步,忍不住看向慧儿。慧儿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绝望,可还是点了点头。 奉武挣脱开慧儿的怀抱,又跑到凝汐的身后。 “小武……”凝汐拉住他的手,想要把他带到慧儿身边。 “我不要,”奉武嘟起嘴道,“她抱我太紧了,喘不过气!” “姐姐,”慧儿勉强笑了笑,“让小武玩自己的吧,我看着他就好。” 凝汐无奈地看向慧儿,只好说道:“别急,这孩子认生,等熟悉了就好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來,如锦拉着奉武,准备回去。这是,奉武抬头看向如锦,请求道:“大伯母,我能和姨母单独说句话吗?” 如锦看了看凝汐,又看了一眼慧儿,点了点头,放开了手。 奉武走到凝汐身边,示意她蹲下來,对她耳语了一阵,匆匆跑开。 “小武,跑慢点!”如锦忙追了出去。 凝汐眼神迷离,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撼一般。 “姐姐,”慧儿急切地问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凝汐看向慧儿,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稚嫩的童音再一次在她耳边回荡:“我不恨你抛弃了我,我知道是三叔对不住你。你别难过,长大后我会保护你的!”若不是亲耳听见,她实在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一个孩子之口。 “我知道了,”慧儿苦笑道,“你是怕我伤心吧?” “慧儿,”凝汐想了想,说道,“刚才奉武要我亲手做个风筝送给他,我想,你做更合适些; 。” “真的吗?我可以吗?”慧儿惊喜道。 “当然可以,沒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凝汐笑道。 看着慧儿转忧为喜的样子,凝汐感到一阵心酸。经历了这一切,慧儿早已不复从前的争强好胜。她成熟了,却也懂得了生活的艰难,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第二天一早,忆风照例送她來食客居。路上,他告诉她,白朗果然对赌博有了兴趣。 “他输了多少?”凝汐问道。 “到目前为止,还沒输太多。”忆风道,“先让一个人赢,给他一点小小的成就感。等他有了兴趣,才开始让他输。这样,他才会不惜血本地押注,不赢回來绝不罢休。” “这就是赌场的经营之道吧?”凝汐冷笑了一下,“你们用这种方法,到底害了多少人?” “赌博和鸦片一样,只要你不去沾染它,它就不会找你麻烦。可是,一旦沾染上了,那就是无休止的恐怖了。那些上钩的人,全都是自找的,沒有人逼他去抽去赌。包括白朗,若不是他自己把持不住,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上钩。”忆风道。 “你认识开赌场的朋友那么久,就沒赌过?”凝汐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我不信。” “比起赌博,我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秦家的产业,比如革命党的军火,比如你。”说到这里,他坏笑了一下。 “别油嘴滑舌。”凝汐收敛了笑容。我会当真的。凝汐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后半句。 食客居近在眼前。“信不信由你。”忆风说着,抢先一步帮她打开了门,“中午记得准备好饭菜,想吃你做的红烧鱼了。” “沒有!”凝汐沒好气地说着,头也不回地踏进了食客居。 马家。 予睿已经出了院,被抬回了马家。他心里怄着气,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马媛儿给他端饭端药,他就统统摔在地上。 马媛儿看着他整天折磨自己,心里难受,却沒有任何办法。肖茵茵整天只顾自己,从來不去照顾他。梅福晋……马媛儿不是沒想过请她來,可每次都被孟茶花喝止了。 “你傻呀,他是‘嫁’到咱们家的,你要是总找你婆婆,叫人家怎么看你!别忘了,他和之前那个媳妇是怎么分的。你不立点威信,他还不欺负你?他这是向你示威呢,你可不能心软!”当马媛儿再次准备去找梅福晋时,孟茶花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马媛儿争辩道:“娘,人都成这样了,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人家肖茵茵都沒动静,你急个屁啊!”孟茶花道,“我就不信,他真敢把自己饿死了!”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拉了马媛儿回到屋里。 “娘……”马媛儿还想争辩,却听“啪”地一声,门狠狠地关上。接着,孟茶花竟把门锁了起來! ------------ 一百三十三、又见归人 “娘,你干什么!”马媛儿使劲推了推门,嚷道。 “好好反省一下,不许出门!”孟茶花丢下这话,甩手离开。 “娘,要锁就把我和予睿锁在一起吧!”马媛儿大声喊着,可惜,沒有回应。 “予睿,他该怎么办啊!”马媛儿喃喃地说着,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來。 另一边,梅福晋也在担心着自己的儿子,可每次前來探望时,都会被孟茶花拦在外面: “你啥意思啊?”孟茶花扯着嗓门嚷道,“天天跑來看,敢情我们马家还会亏待你儿子不成?亏你们以前还是大户人家,你见过哪家女儿嫁出去了娘天天跑去看的?” “我们毕竟是邻居,看一眼也方便。”梅福晋勉强笑了笑,“一般的邻居还时不时串个门的,更何况我们是亲家呢!” “串门?”孟茶花冷笑道,“是不是你们林家沒人了?老爷和夫人不來,就让你一个丫鬟來串门?” “你……” “我什么我?我家虽是小门小户,至少沒当过伺候人的丫鬟; !”孟茶花掐着腰,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梅福晋被她羞辱了一番,沒有办法,只能回去躲到房间里哭泣。 马媛儿被关在屋子里,也是坐立不安。哭过之后,已经是午饭时间。孟茶花送了饭菜,就再次锁上了门,任凭马媛儿如何叫喊,她都像沒听见一般。 看着热腾腾的饭菜,马媛儿沒有一点儿胃口。予睿他还饿着吗?他不吃,自己怎么吃的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媛儿砸过门,也大喊过,甚至决定以死相逼。可是孟茶花似乎油盐不进,就像予睿当年对待凝汐时那样。 突然一个强烈得闪电,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传來,马媛儿打了个哆嗦。看着摆在案头上的烛台,她计上心來。点起蜡烛,她把火焰靠近了锁头…… 蜡油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手上。她不觉得疼,只想快些出去,找梅福晋过來。终于,“啪”地一声,锁头落地。天色已经黑了下來。外面,大雨如幕。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快步冲了出去。 “媛儿,你又不听话?”孟茶花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娘,求求你让我去找梅夫人吧,”马媛儿哀求道,“只有她能救予睿了!” “啪!”孟茶花一个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就为了这个男人,你和你娘作对?” 马媛儿“扑通”一声跪了下來,“不见到梅夫人,女儿就长跪不起!” “好啊,一对儿倔的,”孟茶花恨恨地说道,“跪着吧!都拧着吧!看你们谁先死!”说着,转身进了屋。 马媛儿一动不动地跪着,豆大的雨点无情地浇在她身上。这样也好,予睿,既然你不愿意活了,就让我追随你到黄泉吧! 孟茶花看着自己的女儿跪在雨里,也不是沒有动心。但错都是别人的,媛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被林予睿给带坏的! 想到这里,她箭步冲进予睿的房间,一把将躺在床上的予睿拖到地上:“你还好意思躺着,给我起來!” 予睿顺势躺在了地上,目光呆滞,仿佛沒听见孟茶花在说什么。 “疯了,一对儿疯子!”孟茶花甩出一句话,夺门而出。 女儿的坚持,还是让她心软了。她还是去了趟林家,叫來了梅福晋。 马媛儿见梅福晋來了,抬起头微微一笑,然后就晕倒在地。 等到梅福晋进了予睿的房间,予睿仍然躺在地上。梅福晋忙扶起他,泪水一下子涌了出來:“睿儿,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娘?”予睿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神韵,“你怎么來了?” “我要是不來,怎么会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梅福晋道,“走,跟我回家,什么上门女婿,别做了。娘养你一辈子!” “不要,”予睿忙说道,“爹会为难你; 。” “大不了林家我不住了,”梅福晋恨恨地说道,“清朝还在的时候,你之前那个媳妇都能和离,现在你我为什么不能?” “人家可是多罗格格。”予睿说着,神色黯淡下來。 梅福晋把予睿扶到床上躺下來,又喂他吃了点东西。母子二人正说着话,这时门“咣当”一声开了。一身袭衣的马媛儿满脸苍白,踉踉跄跄地走了进來。 “予睿,你肯吃东西了?”马媛儿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欣喜。 予睿别过头去,不愿意看她。 “予睿,”梅福晋忙说道,“媛儿也是一番好意,不要和她怄气了。是她苦苦哀求,在雨里跪着不肯起來,你丈母娘才让我进來的。” “谁要你跪的?”予睿突然大吼道,“出去!别给我丢人!” “予睿,别这样……”梅福晋忙说道。 “出去!”予睿大吼着,拿起一个枕头朝马媛儿砸去! 马媛儿不敢相信地看着予睿,居然忘记了离开。 “予睿,你这样会让她寒心的!”梅福晋劝道。 “一个女子,不知廉耻地随便跪,丢人!”予睿说着,又拿起个枕头,却被梅福晋及时抢了过來。 “出去!”予睿再次朝马媛儿吼道,这次,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不走,”马媛儿关上了门,“我就要陪着你,你烦我也好,骂我也好。” “先回去吧,”梅福晋道,“你刚刚还能晕倒了,需要休息啊!” “我就在这里休息,”马媛儿道,“从此我吃睡都在这里,一步也不离开。”这样,如果娘再次想把她锁起來,就和他锁在一起了。 梅福晋无奈地摇摇头。虽说马媛儿的行事方式她不喜欢,但她对予睿还是挺执着的。这份心意,值得肯定。 风停了,雨住了。天渐渐亮了起來,新的一天开始了。 昨晚雨很大,院子里的花落了一地。如锦拿了扫把,一个人清理起來。 收拾了一阵子,却听大门边传來“笃、笃、笃”的敲门声。如锦忙放下手中的活,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站在门口,问道:“请问,林安成先生住在这里吗?” “是这里,”如锦点了点头,“先生要进來吗?” “林先生在家吗?”那男子问道。 “应该沒有出门,”如锦道,“请随我來吧。” 那男子跟着如锦,朝里面走去,他四下打量着周围,仿佛从未來过一般; 走到房门,如锦刚要开门,门先一步开了,安成走了进來。 “爹,这位先生找您。”如锦道。 安成望着如锦身后的男子,顿时呆住了。 那男子也怔怔地望着他,神色也随之激动起來。 如锦见两人对视着,有些不明所以。她知趣地站到了一边,拿起扫把继续收拾院子,却还是忍不住瞄向面前这两个人。 “扑通!”穿着西装的男子一下子跪了下來,“爹,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未归,让您担心了!” “啪!”如锦手中的扫把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多年未归,还管安成叫爹的男子,不是她夫君还会是谁? 果然,安成扶起他,老泪纵横:“轩儿,爹不是在做梦吧?” “爹,你沒有做梦,我是予轩,我回來了!”男子忙说道。 “予轩,真的是予轩!”安成激动地念叨着,一下子和予轩拥抱在一起。 如锦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重逢的一幕,心里也满是激动。本以为这辈子都沒有机会相见,沒想到,她的夫君回來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父子俩寒暄了一会儿,安成像想起什么似的,忙拉着予轩來到如锦面前,说道:“对了,这位就是你的妻子,刚才想必也见过了,认识一下吧!” 如锦低下了头,有些局促。这个称之为她夫君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接触。 予轩的神色黯淡下來,他沒有看如锦,只是轻轻地拉了下安成的衣袖。安成心下了然,便说道:“那个,如锦,你先忙,我和你夫君说会儿话。” 如锦这才抬起头,却看见了一个背影。她心里的激动顿时消失了一大半,刚才他沒有理她,是瞧不起她吗? 眼见予轩的背影渐渐消失,如锦再次低下头,呆呆地望着躺在地上的扫把发愣。是啊,他离开了这么久,年龄也不小了,怎么可能未娶妻?说不定,孩子都很大了。 屋子里,安成带了予轩向大家一一打了个招呼。颂莲有些愧疚,毕竟予轩的离开和自己有着直接的关系。可是,予轩对她并沒有流露出半点的恨意,反而热情地叫了声“大娘”。这让颂莲心里有一丝慌乱,难怪啊,这个孩子在外闯荡这么久,隐藏恨意的这种小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予轩对予祥也是很热情,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又抱了抱奉武,让他叫大伯。咏梅和予睿都不在,他也沒有过问,只是说今天一个人來得很匆忙,沒有把大家的礼物带來。 “大哥,回來多久了,住哪儿啊?”予祥问道。 “昨天刚下火车,现在和妻儿住在驿馆。”予轩道,“想着见你们一面,就一个人先过來了。” ------------ 一百三十四、予轩 “妻儿?你又娶了?”颂莲一惊,忙问道。 予轩笑了笑,沒有说什么。 “新婚当天离开的,也沒和如锦见过面。在外这么多年,再娶也正常。”安成替他解释道。 “那如锦怎么办?”颂莲追问道。 “好啦,轩儿才刚回來,这件事情先从长计议吧。”安成道,“倒是你,家就在这里,住在外面也不是办法。找个时间把你妻儿接來吧,予睿的房间现在空着,先住这里吧。” “也好,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怎么沒看见予睿?”予轩这才想起來问道,“他搬出去住了?” “这……”安成和颂莲对视了一下。倒是予祥不耐烦地接口道:“这小子交好运了,在人家做上门女婿呢!” 予轩倒沒有惊讶,只是点了点头; “在外面生活那么久,有什么成就吗?和爹说说!”安成笑道。 “成就倒谈不上,”予轩道,“在美国学习了几年,现在做了些小生意。” “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安成又问道。 “实不相瞒,”予轩道,“内人生病,四处求医问药。国外沒有办法,就回到了国内。先从北京开始,若是还无药可医,就要去别处了。” “尽快把她带來吧,还有你的孩子。怎么说,住家里也方便些。”颂莲道,“对了,你有几个孩子,都多大了?” “只有一个女儿,才四岁。”予轩道,“妻子是我在美国认识的,也是留学生。我们两个人一直忙着各自的事情,前几年才决定要孩子。” “行了,昨天刚下火车,回屋好好休息下吧!”安成道,“你妻儿现在在哪儿,我派人接她们。” “我这就让厨房多炒几个菜,”颂莲道,“想吃什么,尽管说。” “就吃你们平常吃的就好。”予轩笑道,“她们母女还是我去接吧,陌生人过去,她们恐怕不会跟着走。” “也好,”颂莲道,“我叫几个人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予轩起身道,“就她们两个人,也沒多少行李,我自己去就够了。” “等你回來,”安成笑道,“我们一家人好久沒这么团聚过了。颂莲,一会儿把予睿也叫來。” “好。”颂莲笑着答应道。 予轩一个人走出门,來到院子里。如锦还在收拾着,听见门开了,便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一看,她的目光刚好和予轩的对视。予轩看见她,忙避开了目光,神色也不自然了起來。 如锦就这么站着,冷冷地看着他。予轩犹豫了一下,不得不从她身边走过去。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只听如锦开口道:“你已经娶妻生子了,对吗?” 予轩止住了脚步,不敢回头看她,只是轻声说道:“对不起。” 如锦冷冷一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知道了。”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啪”地一声,门狠狠地被关上。予轩依旧沒有回头。无论怎样,是他对不住这个女子。这件事,他该如何解决? 很快,予轩接回了那对儿母子。他的妻子看起來优雅大方,带着一丝读书人的书卷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那小女孩简直是他妻子的缩小版,脸上稚气未脱,眨着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愫依,介绍一下,这位是爹,这位是大娘,这位是我二弟,这个是侄子。”予轩边说边示意着,又向大家介绍道,“这个是我的妻子,方愫依;这个是我的女儿,诗萍。” 愫依向各位一一问了好,又摸了摸奉武的头。安成抱起诗萍,笑道:“快,叫爷爷; !” “爷爷!”诗萍很响亮地说道。 “好了,饭菜准备差不多了。予睿夫妇说一会儿过來,我们先进去说会儿话吧!”颂莲笑道。 “是啊,进去吧!”予祥也说道。 等大家都进去了,颂莲一个人站在门口,笑容敛了下去。如锦,要不要请她一起來? “我不去!”听了颂莲的话,如锦果断拒绝道。 “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颂莲道,“可是,你守了这么多年,谁都知道你才是他的正妻。若是不去,岂不是让别人觉得你理亏了吗?” “但现在他们几个才是一家人,我算什么?”如锦冷冷地说道,“我都沒和他见过几面,突然凑过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你放心,这事儿我替你做主!”颂莲信誓旦旦地说道,“你还是他的正妻,永远都是!至于他新带回來的那个女人,大不了做平妻好了!” “让我想想。”如锦坐下來,怔怔地说道。 “如果我是你,无论怎样都要露个面。”颂莲道,“他停妻再娶的事情,一定要那个女人知道。露这一面,看起來沒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你是宣告了你的主权和在家中的地位。别怕尴尬,该尴尬的人是他不是你!” 如锦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愿意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你大不了露个面就离开。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也沒必要留在那里给自己添堵了。” “我明白了,谢谢大娘。”如锦勉强一笑。 “一会儿好好打扮一下,还要控制一下自己情绪,千万别在他们面前失态,知道吗?”颂莲叮嘱道。 如锦点了点头。 予睿和马媛儿很快过來了,一起來的还有肖茵茵。予睿本來不想带上她的,更何况肖茵茵只是个妾,根本沒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家庭聚会。而肖茵茵自己也沒打算参加。可是,耐不住马媛儿的苦苦哀求,最终硬是让予睿把肖茵茵带了去。 予睿很是不满,他实在不知道马媛儿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光是在自己神志不清之时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上门女婿这件事,就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一样破例出席的妾室还有沁心,毕竟她是奉武名义上的生母。梅福晋为予睿操心,居然病倒了,沒能参加。这一次钱绣文沒有來,倒在颂莲的意料之外。自从上次闹鬼事件以后,钱绣文似乎安分了不少,但肯轻易放弃这个哗众取宠的好机会,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如锦來了,很自然地坐到了予轩的身边,让予轩有些措手不及。愫依注意到了予轩不自然的表情,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她是……”予轩刚要回答,却听如锦抢先一步回答道: “我叫郭如锦,是予轩少爷的妻子; 。” 愫依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予轩,予轩有些尴尬,说道:“她说的沒错,在名义上,她确实是我的妻子。” 如锦微笑着,脸上沒有半分尴尬和不安。愫依勉强笑了笑,但很快收敛了笑容,独自沉思起來。 予轩在两人中间,如坐针毡。颂莲往这边看了一眼,忙说道:“既然是一家人,就认识一下吧。如锦,愫依,你们以后就是姐妹了。诗萍,快叫大娘!” “大娘!”诗萍顺从地叫着,年幼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安成见予轩一脸尴尬,忙说道:“颂莲,这事儿以后再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先吃饭!” 予轩点了点头,看看身边的两个女子,说道:“放心吧,我自当给你们一个交待。” “既然如此,”如锦道,“我信你一次。”又转向愫依道,“妹妹,你放心,姐姐绝沒有和你争的意思,这个男人,还是你的,以后也一直是你的。我要的,只是一个交待。” 说罢,她站起來,朝安成和颂莲福了福身,说道:“爹,娘,如锦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说完,沒等他们答话,就起身离开。走到了大门外,彻底看不见那些人了之后,她虚弱地靠在了墙壁上,刚才的一脸自信和坦然瞬间荡然无存。 食客居。 凝汐正和忆风闲聊,突然门开了,如锦步子不稳地走进來,朝里面喊道:“汐儿,汐儿你在不在?” “锦儿姐?”凝汐忙走过去扶起她,见她神色悲戚,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有酒吗?给我酒!”如锦说着,勉强地笑了起來。 忆风站起來,走到凝汐面前道:“既然是你好姐妹來了,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别说出去啊!”凝汐把如锦扶到桌前坐了下來,说道。 忆风笑了笑,走出门去。 “好了,这会儿沒别人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吧!”凝汐道。 如锦拿起桌上的壶,倒了一杯。凝汐忙夺过杯子,说道:“这可不是酒,是秦忆风刚才喝剩的茶。我让人给你换壶新的吧。” “沒有酒吗?给我酒喝!”如锦绝望地说道。 另一边,林家。 愫依也早早离开了宴席,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等到予轩回來时,她便站起來,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门亲事是阿玛和大娘自作主张为我定下的,直到我买好了车票,才知道有这回事。我是在成亲当天离开的,本以为沒有拜堂,我和她就不算夫妻,我更沒想到,她会一直住在我们家里,等了我这么多年。”予轩解释道。 ------------ 一百三十五、选择 “所以你感动了,想要补偿她了?”愫依反问道。 “你别这么想,”予轩道,“大不了我让她离开便是。一会儿我就去和她说清楚,委屈了她,我可以给她一些补偿,足够她生活一辈子。” “你错了,”愫依道,“如果我是她,绝不会要你的钱。耗在你身上的青春,用什么也换不回來的。” “刚才大娘说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予轩道,“她的意思,那个女人还是我的正妻,而你要降为妾。这样的安排,你甘心吗?” “你的事情,你來解决。”愫依冷冷地说道,“我不做妾,我也不要另一个女人和我分享丈夫!” 食客居。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凝汐诧异道,“大少爷回來了,还带了老婆孩子?” “我该怎么办?”如锦倒了一杯酒,冷笑道,“我苦守了这么多年的位置,被她轻而易举地抢走了。我什么也沒有了,什么也沒有了!” “别喝了。”凝汐夺过她手中的杯子,冷冷地说道,“予轩,予睿,他们两个果然是亲兄弟。一个宠妾灭妻,始乱终弃,一个停妻再娶。” “杯子给我!”如锦伸手去夺。 “不要这样,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折磨自己!”凝汐把杯子往地下一丢,站起來说道,“锦儿姐,离开他们家吧!大不了和我一起做生意,我养你一辈子!” 如锦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想离开,早就走了。那会儿你和林予睿和离的时候,我就特别羡慕你,能有离开的机会。现在我年龄已经不小了,家中亲人又都不在了。我除了予轩正妻这个名分,什么也沒有了。” “那个位置,真的那么重要,要你搭上你的一生?”凝汐问道。 如锦苦笑了一下,幽幽地说:“这个位置,是娘拼尽最后的力气为我争取來的。我娘是阿玛的妾室,很不受宠,她只有我一个女儿,自然拼命地保护我。后來,她生病了,时日无多。临走前,她支撑着病体,四处走访有儿子的人家,终于为我求來了这门亲事,就是为了让我在她不在了之后,能够好好生活。为了她的心愿,我嫁了,也沒有告诉她予轩离开的事情。成亲沒几天,她就走了。弥留之际,阿玛都沒來看她一眼,只有我一个人守在她的身边。她是笑着离开的,因为她以为我有了好的归宿。”说到这里,她捂住了脸,痛哭起來。 凝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你娘在九泉之下,也是希望你幸福的,她一定不希望她辛苦求來的婚事会禁锢你的一生。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相信我。当初我那么爱予睿,尚且会离开他,更何况你和那个予轩也不过是见了几面,和他分开,你应该不会有什么痛苦吧?” “不,我和你不一样。”如锦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沒有想过离开,尽管我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回來; 。我心里早就认定自己是林予轩的妻子,不管他是死是活,有沒有再娶。事实上,我更希望他永远不要回來。若是因此被他休离,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凝汐叹了口气,说道:“看來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就是我们作为女子的悲哀吧?无论外面怎么叫嚣着要解放妇女,可传统的道德观早就根深蒂固地种在了我们的脑海里,想要真正解放,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也许吧,”如锦道,“在外人看來,我很傻是不是?” “换了个人,也会这么做的。”凝汐道,“如果当初,我沒有阿玛的和离书,恐怕现在也会守在那个家里,根本想不到离开这个办法。” “那你不肯接受秦忆风,也是因为这个吗?”如锦问道。 凝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是传统的观念太深,还是太怕受伤。”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一事,说道:“锦儿姐,这样好不好,回去你跟他说,你们做假夫妻,你只要正妻这个名分。除此之外,双方都是自由身,彼此的生活互不干涉。” “这不大好,”如锦苦笑了一下,“我要是这样说,就算他同意了,我又不可能去找别的男人,沒准他还以为我有别的男人呢。这太划不來了。” 凝汐点了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 林家。 予轩站在如锦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可惜,沒有人回应。 “是……是郭小姐吗?”予轩喊了一声,随即他意识到这样称呼不恰当,便改口道,“郭如锦,在吗?” 里面,还是沒有任何动静。予轩又喊了一声:“我是林予轩,有话想对你说。” “她不在这里,出去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來。予轩回头一看,是颂莲。 “大娘。”予轩向她点了点头。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也许,她有自己的打算。”颂莲微笑道。 “大娘,”予轩想了想,还是说道,“你真的想要她做正妻,要愫依做妾吗?” “人家等了你十四年,若是连正妻的位置都不给她,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可愫依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生儿育女,怎么可以让她做妾?”予轩道。 “谁说要她做妾了?”颂莲道,“放心,她是你的平妻。至于姐妹的称呼,如锦先进门的,年龄比愫依大,这也在情理之中。” 予轩叹了口气,“真的要这样吗?那个如锦,她真的不肯走?” “她为什么要走?你还要休了她不成?”颂莲脸上微微带了些愠色。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早就不是清朝了,国外崇尚一夫一妻制度,这种落后的旧思想该改改了。她也不应该守着我过日子,她需要自由,她有权力再嫁; !更何况,我和她还不是真正的夫妻!” “够了!”颂莲呵斥道,“你现在在中国,就要入乡随俗,别拿外国的那套说事儿!我知道你对这桩婚事有不满,因为婚事是我为你决定的,是不是?我承认对不起你娘,可你为了逃婚,生生跑去了国外,这么多年连封信都不写一封,就算你恨我,也不能这么对待你爹啊!”说到这里,颂莲的眼圈红了。 “你说什么呢?”予轩有些愣了,“我决定离开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要成亲了,哪里是为了逃婚离开的?” “你不知道?”颂莲一惊,“当年我提前好久就定好了日子,就先写了份喜帖,让人给你送去。听说你沒意见,才决定成婚的,你沒收到吗?” “什么喜帖?”予轩不解地问道,“我只记得,我在成婚前沒几天买好了票,拿到了之后听说自己要成亲,还觉得太巧,怎么恰好是上火车的那天?” 颂莲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恨我,想给我难堪,特地选择在成婚当天离开的。” 予轩惊异道:“怎么可能?要是因为这点儿事情,我顶多闹着把婚退了,哪里会走那么远?”他看向颂莲,诚恳地说道,“我承认,因为我娘的事情,我是有些讨厌你。可真正逼走我的人不是你,而是梅姨娘。” “你说谁?咏梅?”颂莲惊呼道。 “沒错。”予轩回忆道,“当年,我娘身子弱,早早地离开了。负责给她看病的邢大夫私下告诉过我,我娘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沒到致命的地步。后來,我经过调查才发现,是梅姨娘给我娘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是她?”颂莲道,“你要是不说,我还一直以为她是病逝的。” “我查出了真相,正要告发,却被她抢先一步。”予轩恨恨地说道,“还沒等我把证据丞到阿玛面前,柳公公的人就來警告我,如果我敢乱说什么,就诬陷我贩卖烟土。当时,他们已经把所有的局都安排好了,随时都会把我送进监狱。” 颂莲瞪大了眼睛:“早听说咏梅和柳公公有点关系,沒想到他们会这么阴险。” “本來我想息事宁人,先忍下來,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烧。可是,柳公公居然派杀手去杀我!”予轩道,“要不是那天晚上,我身边的阿万偷懒,躺到了我的床上,我早就是他的刀下之鬼了!” “所以,你才会离开那么远,不肯写信,是怕被暗算?”颂莲问道。 “早就听说去了国外,就不再受清政府的管辖,所以,我决定逃了。”予轩道,“至于成婚的事情,我真心不知道。” “我想起來了,”颂莲道,“当时我派去给你送喜帖的小恩,在你离开了以后就投靠了咏梅。原來,他们早就有勾结了。” “这次我回來,本想找她报仇。”予轩道,“但看见他儿子成了上门女婿,她也病倒了,我想,她已经得到了报应,无需我动手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颂莲冷笑道,“真沒想到,咏梅母子会招來这么多人的忌恨。” ------------ 一百三十六、相敬如宾 如锦在食客居喝了醒酒汤,谢绝了凝汐的护送,傍晚才回來。一进门,就看见颂莲等在了院子里。 “大娘,”如锦道,“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里?” “你和予轩的事情,有决定了吗?”颂莲问道。 “我想留在这里。”如锦道,“我已经嫁给了他,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妻子,除非,他休了我!” “既然决定了,我就帮你留下。”颂莲道,“今晚,我会安排你去他的房间。” “不,”如锦道,“我还住这里,不会去那边惹他们讨厌。我只要这个名分,不要其他。” “好吧,随你。”颂莲道,“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要不好意思说,一定告诉我。” 如锦笑着点了点头。 食客居分号,念儿安排好了值班的人,就带了富贵准备回家。她第一次把他带到家里,无论怎样,遗弃她的人是他的父母,与他无关。 “回來了?”常升等在了门口,“本來想去接你,家里來了客人,就沒去。” “谁來了?”念儿走进院子里,问道。 “进去就知道了,是來找你的。”常升笑道,“富贵就交给我吧。” 念儿点了点头,往里面走去; “念儿!”那人见念儿走了进來,忙站起來道。 “澜儿?”念儿忙迎上去,“真是稀客啊,快坐。喝点什么?” “不用了,”澜儿坐下來道,“刚刚常大哥已经给倒了咖啡。这个世界來,有些打扰吧?” “打扰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念儿笑道。 “其实我这次來,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澜儿垂下眼帘道,“芷儿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剩下的朋友要么还在林家,要么早就不在京城。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 “肯把我当成朋友,我荣幸之极。”念儿笑道,“说实话,因为阿豪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心怀敌意。” 澜儿笑了笑:“当年是我不懂事,你别计较。这要是阿豪看上的女子我都要去忌恨,那我仇人就太多了。” “阿豪,他还是以前那样吗?”念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澜儿无奈地点了点头:“我虽然嫁给了他,却永远也不懂他的心思。于是,我不再去逞强,也不再去管他又在喜欢谁。我只是安安分分地做好他的妻子,其他的事情,我不再过问。” “他待你好吗?”念儿问道。 澜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算好。我和他,倒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越是这样,我和他之间就越陌生。他待我也不坏,赚了钱给我买吃买穿,可我和他之间的话太少太少。我常常在想,所谓夫妻,难道就是搭伴住在一起的陌生人吗?” “他现在,还在林予睿身边做事吗?”念儿又问。 “我不知道,”澜儿道,“他每天去哪里,见了谁,什么时候回來,我统统不去管。我怕自己知道了,会伤心。” “你是怕他去见其他女人?” “沒什么好怕的,”澜儿苦笑了一下,“我早就知道他这个人,不去招惹其他女人,根本不是他的性格。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求眼不见为净。” “别这样,”念儿劝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总会变的。要是不信,你可以看看我,看看凝汐格格,看看常大哥,哪一个还和当年你认识的一样?” “那是因为你们去了远方,而阿豪一直呆在我的身边,不会变的。” “就因为他一直在你身边,你才看不到他的变化啊!”念儿道,“更何况,你不去关心他的事情,怎么知道,他还是从前那个样子?” “我不要去关心他,”澜儿道,“当年格格为了林予睿,做了那么多事情,结果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阿豪在三少爷身边伺候那么多年,性格上肯定有相似之处。我不要对他动心,不要去爱他,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格格。” “别这样,”念儿道,“当年我也是亲眼目睹格格从被宠爱到遭遇背叛的全过程,我每天在格格身边,看到得比你还多; 。可我现在和常大哥还不是好好的吗?我并沒有因为有男人负心,就认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值得爱。” “那是因为,你爱对了人。”澜儿道,“常大哥有情有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阿豪为人精明圆滑,只是个花花公子身边的走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渐渐黑了下來,澜儿起身准备告辞。走到院子里时,富贵还沒离开,而是在和常升一起学武。念儿带着澜儿來到他身边,对澜儿道:“对了,这位是芷儿的夫君,俞富贵。”又转向富贵道,“这位是芷儿的朋友,澜儿。” 两个人点头示意一下。富贵笑道:“澜儿姐,芷儿真是好运,有这么多这么好的朋友。” 澜儿道:“下次把芷儿带來吧,许久沒见她,有些想念了。” 富贵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你说,芷儿有了身孕,暂时不能过來。” “那你不在身边伺候她,怎么來这里了?”澜儿刚说完,就意识到了自己失言,忙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想恭喜芷儿……” 富贵笑了笑:“沒什么,澜儿姐说得对。其实我只是想学些武功,回去保护他们母子的。” 念儿笑了笑,澜儿说话还是那么直來直去,这倒是一点儿沒变。 送走了澜儿,富贵起身道:“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刚才澜儿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念儿道,“她和芷儿比我和芷儿要好得多,她只是太担心芷儿了。” “我知道,”富贵道,“有娘照顾着她,我也放心。” 听到“娘”这个字,念儿沉默了。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爹娘都还好吧?” “还好。”富贵道。说完,他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他停下來,回过头去,忍不住说道:“念儿姐……” “什么事?”念儿道。 “我希望,你不要恨他们,他们有苦衷的。” 念儿一愣,随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什么呢,我和他们沒有一点儿关系,怎么可能恨他们?” “你有。”富贵道,“你这么说,就还是恨他们。其实,当年……” “常大哥,”念儿忙打断了他,转向常升道,“你送他一程吧,村子里那么黑,他不会武功,也不好一个人回去。” “知道了。”常升跟过去道。 帽儿胡同,离林家较远的一户人家。 澜儿走到大门口,见里面的灯还亮着,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大门。 “回來了?”阿豪从里面跑了出來,脚上的两只拖鞋是一红一白,还都弯向同一个方向; 澜儿点了点头,朝里面走去。 进了屋,她径直穿过客厅,进了自己的房门,“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澜儿,你去哪了?”阿豪的声音从外面传來。 “沒走多远,”澜儿懒洋洋地回答道,“你休息吧。” “我能进來吗?”阿豪敲着门道。 澜儿从床上坐起來,走过去打开了门。 阿豪走过去,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澜儿,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 “我怎样了?”澜儿反问道,“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 “说不清楚,”阿豪道,“只是感觉,自从成亲以來,你对我就不那么热络了。” 澜儿看了他一眼,机械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说道:“这样行了吗?如果还不满意,我还可以……”说着,她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 阿豪忙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澜儿问道,“说清楚,不管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给的。” “我要你的心,”阿豪道,“我希望,你还像沒有嫁给我时那样,会和我生气,会吃醋,好吗?” “怎么会这么说,”澜儿诧异道,“是这几年我做得不够好吗?” “不,”阿豪道,“就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贤惠大方,不去猜忌,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但这不像你,会生气,会过问,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给你自由,这不好吗?”澜儿反问道。 “这样的自由,我不要。”阿豪诚恳地说道,“比起现在,我倒更愿意被你束缚在身边,一生只看你一个人。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心已经给你了,自从成婚以后,我沒有找过其他女人,一次也沒有。” 澜儿沒有再说什么。自从成亲后,这样的话她听过无数便。除非她傻了,否则她才不会相信这个男人的鬼话。 第二天,林家。 “郭如锦,和我谈谈吧。”予轩见如锦从放间里走了出來,忙迎上去说道。 “好。”如锦微笑道,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院子里沒有别人,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 “我想好了,”予轩先开口道,“你还年轻,还有很多路要走。让你等了我这么久,最终我还在外面成了家回來,是我对不住你。”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现在在一个大学里做教授。听说你读过书,去深造一下吧,是个很好的机会。” ------------ 一百三十七、青梅 如锦看了眼他手中的名片,沒有去接。 “有什么问題吗?”予轩问道,“如果是费用问題,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些我都会负责。包括你以后的生活,我也会负责到底的。”见如锦还不接,他想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是担心年龄?这个沒关系,这所大学是按照西方办学理念设计的,只要肯求学,就永远不晚。” “如果我不肯呢?”如锦反问道,“我一个嫁了人的妇女,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你这些思想早就过时了,”予轩道,“去大学看看吧,也许你会改变你的想法。当然,我也有私心。若是能在那里遇到如意郎君,你有了好归宿,我也不必愧疚了。” “说了半天,你还是要休了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接受。”如锦道,“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好。”予轩点了点头。 “我只要一个名分,”如锦道,“就按大娘说的,我是你正妻,她是你平妻。我只要正妻这个名分,其他的随你。” “你真的这么想?”予轩道,“所谓名分,真的那么重要?” “又是这个问題,”如锦笑了笑,“也许,对于你來说,这是束缚,是牵绊。可对于我來说,是我整个人生,整个世界。” “这会耽误你一辈子啊!”予轩道。 “沒什么耽误可言,”如锦道,“只要有了这个名分,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你不是女子,可能不会理解,一个名分对于女子來说,有多么重要。” “这样的想法该改改了,”予轩道,“现在崇尚新思想,新文化,封建社会的那套‘存天理灭人欲’,是错误的。你放心,即使你离开了,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说不定,有适合你的人在等着你。” “别劝我了,”如锦道,“我意已决,说什么也沒用。不过,和你说了这番话,我倒是释然了不少。你我接受着不同的教育,有着不一样的思想,即使你真的接受了我,也不会有共同语言的,这对你我來说都将是莫大的痛苦。以后,我们是朋友吧?” “当然,”予轩笑道,“只要你肯原谅我就好。这个名分,我愿意给你。但是,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我随时可以放你自由。” “谢谢你。”如锦微微一笑。 食客居。 “如你所愿,”忆风道,“白朗染上了赌瘾,去找钱绣文借钱了。” “她借了?”凝汐问道。 “自然是不肯,还闹着要和他分手。” “她倒是聪明,对她沒有用的人就一脚踢开。”凝汐冷笑道。 “白朗不肯,给她买了好些金银首饰,就这都沒挽回她的心。”忆风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 “以钱绣文的性格,八成是东西留下,人滚蛋吧?”凝汐笑道,“不过,白朗哪來的钱?” “还沒查出來,”忆风道,“赌债都沒还上,这钱恐怕也是來路不正吧。” 凝汐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她看向忆风道:“忆风,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希望你不要拦我。” “这回不叫‘秦大爷’了?”忆风笑道,“敢情是有求于我。” 凝汐沒有笑,只是说道:“关于陶瓷,我不是很懂。如果我想收购他们的厂子,有几分把握?” “这个要从内部瓦解,”忆风道,“祸起萧墙,即使外面再牢固,内部有了纷争,也维持不了多久。白朗和钱明昭明显有了嫌隙,两方若是真的起了争执,就会互不相让,赢的一方得意忘形,输的一方为了挽回残局,势必狗急跳墙。那时候,将是行动的最好机会。” “那现在,只能按兵不动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坐山观虎斗,才是最高的境界。”忆风笑了起來,“你这水平,明显不够嘛!要不是我跟來了,你怎么办?” 凝汐瞪了他一眼:“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不懂,不过你可别忘了,林予睿坐牢这个局,可是我一个人想出來的。” “好好好,你最聪明了,”忆风道,“把你前夫活活逼成了上门女婿。” “这个可与我无关啊!”凝汐忙解释道,“我怎么会知道,那个马媛儿会有这样的爱好。” 另一边,小晴哭着跑进父母的店里,拽着念儿的衣袖,哽咽地嚷道:“娘,林奉武欺负我,抢我的作业; !” “谁?林奉武?”念儿一惊,“走,去看看!” “我也去!”小天跑过來,拉住小晴的手说道:“我和爹学了武功,谁敢欺负你,我來揍他!” “别乱打架,”念儿摸了摸小天的头说道,“先动手的会被说成是坏孩子。” 奉武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头上,见了小晴,忙站了起來。 “小晴说你拿了她的作业,有这事儿吗?”念儿蹲下來,柔声问道。 “她答应我帮我写了,又反悔了,我才拿的!”奉武老实回答道。 “先生说了,自己的作业要自己写!”小晴争辩道。 “先生也说了,做人要讲信用,不遵守约定可耻。”奉武不依不饶。 念儿看着两个小家伙一言一语,心里有些好笑,他俩居然认识,还是冤家,难道,上辈人的恩怨会传染给下一辈吗? “作业还我!” “不给!” “哼,不和你玩了。”小晴气呼呼地说道。 “我也不想和你玩,”奉武道,“我家新來了个漂亮的表妹,我找她玩去!” “我还有英俊的弟弟呢!”小晴搂着小天的脖子,“谁和你玩呀!” “那又什么用,你们又不能成亲。”奉武做了个鬼脸。 “噗嗤!”念儿忍不住笑了起來,这么大点的孩子,居然会懂这么多。 小晴狐疑地看了念儿一眼,沒有说什么。 等到奉武一走,小晴懵懂地问道:“娘,刚才奉武是不是说,他要和漂亮表妹成亲啊?” 念儿刚要开口,却听小天抢先说道:“姐姐喜欢奉武哥,说你还不承认!” “我沒有!”小晴说着,伸手要去打小天。 “來抓我呀!”小天笑着跑开了。 “别跑!”小晴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慢点跑,别摔着!”念儿有些担心,刚要追过去,却被人拉住了胳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常升。 “走路怎么沒有声音?吓死我了!”念儿喘着气,又问道,“你站这儿多久了?” “看见那个小男孩了,”常升笑道,“原來他就是林奉武。” “你见过他?” “见过啊,”常升道,“每天都和小晴一起上学堂,你不在家的时候,还來找过小晴; 。” “你怎么不告诉我?”念儿呵斥道。 “小孩子嘛,过个家家很正常。青梅竹马的,若是以后两家真起了心思,总比让她嫁给不认识的人好。” “不行!”念儿忙说道,“不能这样,就冲着他那个不着调的爹,也不能让小晴进火坑!” “你急什么啊,”常升道,“我看挺好的,这小子和他爹一点儿都不一样。我见过小晴经常和他拌嘴,可是无论闹得怎么凶,那男孩第二天总会找小晴一起上学堂!” “怪不得奉武会搬出他的表妹,原來,两个人早就是那种关系了?”念儿担心地问道。 “你放心,奉武有我观察着呢!”常升道,“反正现在为时过早,也不好说什么。” “那随你,”念儿沒好气地说道,“小晴要是不幸福,我饶不了你!” 钱家瓷器厂。 白朗已然顶替了予睿的位置。现在,他对面正坐着个大胡子的商人,悠闲地喝着茶。 “怎么样,白老板,”大胡子开口道,“我们的材料价格低廉,保你满意。” “具体的交易明细,可否保密?”白朗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明白明白!”大胡子笑道,“想花多少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嘴巴严一点儿!”白朗警告道,“我可从來沒说过。” 签了契约,拿到了钱,大胡子笑得花枝乱颤,眼角上布满了鱼尾纹。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种好事儿,居然会有人花钱求他去接个大生意。他回忆着那天找他的那个带着墨镜的瘦弱男子,是财神呢还是傻瓜? 其实那天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换了一身男装的凝汐。 “不要担心你材料的质量,反正价格便宜,有的是人愿意要。不信,去找这位。”说着,把白朗的名片往他面前一推。 事实上,凝汐每次只找一位,她一面去找那些提供廉价材料的商人,一面留心着白朗的动静。若是谈失败了,她继续找人,成功了,她就可以坐观其变了。 白朗果然沒有辜负她的期望。 钱家若是败落,对钱绣文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吧?只可惜,她想不到只针对钱绣文一个人的方法,只要有报仇,就注定会牵连无辜。这份孽,她是一定要做了。 忆风说过,这样的她才配的上他。到底是不是这样,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曾经那个天真善良的她绝不适合做秦忆风的妻子。忆风**出身,双手也不会干净。在他面前,她永远不必自惭形秽。 如此说來,她和他的相遇,是不是并不晚? ------------ 一百三十八、纷争 常家,念儿正站在门口张望。 “在等富贵吗?”常升站在她的身后,问道。 “沒有!”念儿忙辩解道,“等他做什么。” “你和格格越來越像了,”常升笑道,“是关系好的缘故吗?” “别瞎说,”念儿沒好气地说道,“我进去了,他要是來了,帮我把他赶走。” “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吗?” “那边的人,我不想见。”念儿黯然道,“我对他好,不仅是因为那层血缘,更因为他是无辜的。但他要是跟我提那两个人,我就不要理他了!” “念儿,”常升深深地看着她,说道,“其实,那天晚上我送他回去的时候,他告诉我,家里的人都在想着你,只是怕你不肯原谅他们。有理由找你的,只有他。” 念儿瞪了他一眼,沒有说什么。 “他还说,你父母是有苦衷的。也许,你该见他们一面,事情并不一定是你想象得那样。” “我不要。”念儿沒好气地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可沒空。”说完,大步进了屋,“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自己去?”常升自语道,“是个好办法呢!” 某公馆门口。 忆风刚谈完生意,从里面走出來,正要上车,却听见有人喊道:“你就是秦忆风?” 忆风把着车门,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男子正朝他走來。 “你是哪位?”忆风关上车门,问道。 “听说你看上了景郡王府的格格?”那人质问道; “这和你有关系?”忆风笑了,“还是,你也看上了?” “那是我朋友的女人,你别动。”那人警告道。 “你说的那个朋友,叫林予睿吧?”忆风反问道。 “是!”那人瞪着忆风,“你敢碰她一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据我所知,他们早就和离了,林予睿也另娶了妻子。你拦着别人不许再嫁,对你有什么好处?” “嫁过了林予睿,就永远是林予睿的女人!”那人恨恨地说道,“别以为你是道上的,我照样不怕你。” “是吗?”忆风不再看他,只是掏出枪,笑着摆弄着,“林予睿的朋友真够义气的。” “你想怎么样?”那人看见枪,有些怕了,可还是努力作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周仕,对吗?”忆风把枪调了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你把枪收起來,君子动口不动手!”周仕有些结巴了。 “古人还说过,君子成人之美;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忆风把枪揣起來说道。 “她早晚会回到林家的,”周仕改成了一副恳求的口气,“予睿说了,现在不去接她,早晚会接。” “那就让他现在來,”忆风道,“八抬大轿请她回去。你要是请得动,我沒意见。” “你别欺人太甚!”周仕警告道。 “就这么说定了,在今天之内,不來就当自动弃权。”忆风说着,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又“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周仕看着他开着车走远,也不好发作,只能气呼呼地站在原地。 忆风开了一会儿车,猛然想起,那些人能來找他,可能也会找凝汐。这样想着,他迅速调转车头,往食客居的方向开去。 食客居。 忆风下了车,大步走了进去。沒有理会其他人,他里里外外进去找了个遍。找了半天,沒看见凝汐,便问小陈道:“你们当家的呢?” “出去了。”小陈道。 “去哪儿了?”忆风忍不住抓住了小陈的衣领。 “不……不知道,”小陈有些吓住了,“她……她沒告诉我。” “你怎么做伙计的?”忆风忍不住嚷道,“一个女子单独出门,你连问都不问一句?” 当家的自己的事情,我这个做伙计的怎好过问。小陈心里嘀咕着,却不敢开口。 忆风放下他的衣领,快步走出店门; 。却见凝汐正拿了一大堆菜,缓缓朝这边走來。 忆风松了口气,快步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她! 凝汐一愣,手中的菜掉了一地。 “你去哪了?”忆风急切地问道。 “出去买点菜,菜不够了。”凝汐道。 忆风松开怀抱,认真地看着她,问道:“有沒有遇见什么人?” 凝汐想了想,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了?” “这些事情有伙计们做,你不要亲力亲为了。”忆风道。 “这有什么,反正我也沒有别的事情。”凝汐笑道。 忆风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样吧,回去我让顺贵找几个会武功的人,时刻保护你,以后出门就带上他们好了。” “怎么突然这样?”凝汐狐疑道,“你不会又要监视我吧?” “按我说的做,要么别出门,要么别单独出门!”忆风说完,拉着她大步走进食客居。 忆风今天这么一來,就不走了。他时刻跟在凝汐身边,让凝汐不习惯,却又充满温暖。 其实,予睿会不会來,他心里也沒有底。,他对凝汐的心沒有一点把握,虽说他不该不信任她,可她一次也沒有对他说过喜欢他之类的话,他怕,虽说凝汐离开了予睿这么多年,可毕竟他们做过夫妻,而自己,只是借着予睿的糊涂劲儿捡了便宜而已。 如果凝汐心甘情愿地回到林家,他沒有怨言,只要她能够幸福。但予睿这种人,不要说他曾经给凝汐带來了多大的伤害,光是他现在成了别人家上门女婿这件事,叫凝汐回去之后置于何地? 傍晚。 凝汐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到王府。忆风打开车门,笑道:“要不要我载你回去?” “我想走走,”凝汐道,“虽说这样的车现在不稀奇了,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么奇怪的东西,还会走,实在是不敢相信。” “既然你不喜欢,就不坐。”忆风关上车门道,“到时候我找人给我开回來就是。” “秦大爷呼风唤雨,这也不是难事。”凝汐笑道,“不过,你这么做我的跟屁虫,就不怕他们笑话你?” “就跟他们沒老婆似的。”忆风道。总比笑话某人背信弃义要好得多,忆风心里说道。 一路顺利,别说是林予睿,连个跟他有半毛钱关系的人都沒遇到。送她到了王府门口,忆风有些自嘲,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了,像林予睿这么懦弱无能又极爱面子的人,怎么会屈尊來求凝汐回去? “不一起进來吗?”凝汐问道,“看我阿玛额娘挺喜欢你的,尤其是我阿玛,你一天不來,都想得要紧呢!” “我先回去看看,”忆风道,“顺便安排人帮我做些事情,一会儿过去; 。” “就现在,过期不候。”凝汐沒好气地说道,“一会儿來,别怪我不给你开门!” “反正你爹欢迎我,自会给我开门的。”忆风笑着说道。 关上了王府大门,凝汐进了大院。 “姐姐,”载元迎了出來,说道,“怎么才回來?” “晚吗?”凝汐有些诧异,“以前好像也是这时候回來的吧?” “刚才林予睿來过了,”载元道,“我沒理他,就是不知道你要不要见。” “他來做什么?”凝汐惊异道。 “他什么也沒说,在门口等了很久,还是阿玛那笤帚把他赶走的!”载元说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最好不要让我见到。”凝汐冷笑道。 “对了,新姐夫今晚怎么沒來啊?”载元问道,“我还有东西想问他呢!” “谁是你姐夫!”凝汐打了下他的头,“再瞎说,我打你的嘴!” “别隐瞒了,都知道了!”载元嘻笑道,“你嫁他,我举双手赞成!那个林予睿他都不搭理我,我叫他姐夫他还装作沒听见!” “什么时候的事?”凝汐忙问道,“怎么沒听你说过?” “那时候他是你的夫君,就算我有不满,哪里会让你听到啊?”载元一脸委屈地说道,“就是你回去省亲那会儿,就那么一次,之后我见了他就不理他了,除了他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 凝汐冷哼一声,沒错,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对劲了。本以为只是对她这样,沒想到连她家人的面子都不给。她的弟弟妹妹,一个被他当面给了难堪,另一个……岂止是难堪,简直毁了她的一生。 另一边,忆风整理好一切,刚出门,却听见一阵争吵声。 “出去,滚出去!”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來有点像念儿的。 “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我知道她在你这儿!”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來。 “再不出去,别怪我动手了!”说话的是另一个男子。 忆风延着声音走过去,果然声音从常家传來。走到正门口,只见予睿站在那里非要进去,常升拦着他,而念儿正站在里面和他口水战。 “这不是马家的上门女婿吗?”忆风走过去问道,“不是刚坐过牢吗?又私闯民宅了?” 予睿停了下來,转而打量起忆风,“你就是汐儿后找的那个人?” “沒想到你真会來,”忆风笑道,“只可惜你找错了地方,我可以证明,汐儿不在这里。” ------------ 一百三十九、又见予睿 “听说你是道上的人。”予睿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在我这里,”忆风笑道,“要不要进我家里看看?” “你们……”予睿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已经……” “这和你沒关系!”忆风收敛了笑容,“她不再是你的妻子,她和你沒有任何关系了!” “谁说的; !”予睿咆哮道,“我和她拜过堂,成过亲,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即使我不要,你也休想染指!” 忆风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他靠近予睿一步,说道,“所以,你就派了你的朋友,甚至是未婚妻,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拆散我们?你自己就不敢亲自出面?” “我已经來了。” “沒有我那句话,你会來?”忆风反问道。 予睿沉默了,因为他深知自己不会。 “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忆风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绝对沒有机会遇上她。”忆风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 予睿刚要说什么,却听“哗”地一声,一盆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秦爷,沒喷到你吧?”念儿一手临着空盆,走到忆风面前细细查看。 “沒事。”忆风笑了笑,看了眼成了落汤鸡的予睿,转身离开。 “等等!”予睿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忆风止住了脚步,回头问道。 “我來过了,沒有放弃汐儿。你别再想了!”予睿说道。 “先让汐儿心甘情愿地跟你走,再说其他。”忆风道。 景郡王府。 忆风敲了几下门,门应声而开。凝汐打开门,一见忆风,便问道:“有沒有见到什么人?” “有沒有什么人來过?”忆风也同时开口道。 两个人愣了一下,对视了一会儿。凝汐先反应过來,立刻低下了头。 “看來沒來过。”忆风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凝汐有些心虚,林予睿的存在,是她的一个致命的弱点。只要他活着,不,即使他死了,他们的过去依然存在,总会有人向她提起这个名字,甚至非说她还喜欢着他。她恨过去的自己,那个识人不清,喜欢上伪君子的自己。 “我在念儿家门口看见他了。”忆风道,“是去找你的。要是想见,现在就去吧,应该沒走。” “我为什么要见他?”凝汐反问道。 “不管怎样,这是你的自由。”忆风道,“不管是想回去,还是想一刀两断,你要是觉得有必要见他一面,我不拦着。” “忆风,”凝汐深深地看着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林予睿是我曾经的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回到林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还有,我和他之间早就结束了,根本沒有见面的必要。别人可以说我还喜欢他,放不下他,但是,你不行!”说完,顺势要关上门。 “汐儿,”忆风忙抓住门框,挤了进來,说道,“你很少这样叫我的名字; 。你刚才那么说,是不是意味着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别废话了,阿玛等着你下棋呢。”凝汐转过身去,大步走开。 忆风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凝汐告别了忆风,刚要打开店门,却见一人站在门口。定睛一看,居然是林予睿! 凝汐心里一凛,她压抑着心底的怒火,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近。 “汐儿,好久不见。”予睿道。 凝汐拔出钥匙,沒有开门,而是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问道:“有事?” “我有话想对你说,”予睿道,“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谈谈。” “不必,就在这里说。”凝汐道。用膝盖都能猜到,予睿能想到的地方,除了那种廉价的小面馆,还会有哪里? “你的声音变了。”予睿道。 “直接说重点,我沒有时间。”凝汐冷冷地说道。 “你在恨我,对吗?”予睿问道。 “你是怎么对待我的,试着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另一个女人吧。相信,除了梅福晋,沒有一个人不会恨你的。哦,还有马媛儿。”凝汐冷笑道。 “我不爱她,”予睿道,“我也不知道她会來找你。跟我回去吧,我会和她结束,和你重新开始。” “我可不敢,”凝汐有些好笑,“之前我什么都沒做,你家那位尚且天天來找我;我这要真的和你有点什么了,她还不把我烦死。” “不会的,不会烦你的。”予睿忙解释道。 “你的不会,总是变成‘会’的,是啊,反正挨骂的人又不是你。”凝汐嘲讽道。 予睿被噎了一下,他顿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知道你恨我,我给你机会,你打我骂我都好,我决不还手。发泄够了,就和我回家,好吗?” “不要,”凝汐道,“虽然你确实可恨,可我不会在你现在皮痒的时候打你。”凝汐往食客居门口看了一眼,几个伙计已经到了,打开了店门。她正色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人把你轰走?” “你真的变了,”予睿愤然道,“变得这么恶毒,难怪会看上**的人。” “和你比不算什么,”凝汐不怒反笑,“你不是自我标榜最有素质最正人君子吗?那你在背后做的那些又算什么?派朋友來我店铺找沒趣,又私下找忆风诋毁我,企图破坏我和他的姻缘。我刚和离的时候,又派人翻王府的墙壁,还冒充朋友给我写信。哦,对了,马媛儿不知道是不是你派來的,如果是你,那是什么目的?难道以为我还喜欢着你,想要炫耀一下新欢,借此给我添堵?” “你不要血口喷人。”予睿嘴上说着,眼神却极其不自然,显然是心虚了。 “我还知道你以前沒來得及实行的计划; 。雇几个男子,陆续追求我,在我喜欢上那个男子之后就让他神秘消失。这样我屡次被拒,是要挫败我的自信心,然后万念俱灰,出家为尼?倒是个很好的计划,可你沒想到,我会那么快远走他乡吧?现在我身边有忆风,你这个办法更沒机会实行,就改成了其他?” “既然你都知道,我都承认。”予睿道。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亲自出面,怎么每次都是你的朋友。是他们真的对你讲义气,还是,他们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这些我都会弄清楚的。”凝汐道。 “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别找他们麻烦。”忆风忙说道。 “算你还有点义气,”凝汐冷笑道,“可惜,已经來不及了。”她只说到这里,就不再理会予睿,转身进了店门。之前派去青楼的人,已经选出了一个女子专门负责索袁桂,也不必选清倌了,在自愿的人当中选个最会演戏的,换个身份就好,反正他现在是來者不拒。 阿豪是澜儿的丈夫,她不能动;李如春许久沒见了,听说安分了不少,看在黄羽绫以前的份上,也不计较了吧;周仕最不安分,经常在她眼前晃悠。她派人跟踪了一下,倒沒抓到什么把柄,只听说他和林予睿走得很近。以前经常在林家留宿,现在予睿“嫁”到了马家以后,他依然经常串门,有时候实在晚了,就随便找个柴房将就一晚。 看着忙碌着的伙计们和陆续进來的客人,她停止了沉思。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大清早的,沒有必要被无所谓的人坏了心情。 见沒什么别的事情,她缓缓上了楼。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她坐了下來,抽出一本书來。 看了下标題,是《汉书》。她随手从中间翻开一页,是写汉哀帝的。她也沒有再翻,就着这一页读了起來。 看着看着,她感到一阵好笑,这都写了些什么啊!汉哀帝和董贤……原來,“断袖”这个词是这么來的。 合上书本,站起來准备换一本书。刚把书放到书架上,她突然停止了动作。对啊,自古以來男子和男子的相恋不占少数,除了汉哀帝,还有楚宣王与安陵君、霍光与冯子都,就连之前的乾隆皇帝,也被怀疑和和珅有染。这样想來,若是林予睿和周仕,倒也不足为奇吧? 想到这里,她自嘲了一下。自己的前夫若是跟了男人,恐怕自己会被说三道四吧?可想想予睿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不仅仅是背叛,还有那么多次算计,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本來,她见过马媛儿以后,已经决定不再对予睿动手,只对付钱绣文一个人就够了。可自从得知予睿在她背后做得那些事情之后,她彻底恼了。原來,她不动手,就会被觉得是软弱好欺负,别人就会來对付她。 走出房门,又出了食客居。來到某个点心铺,对老板耳语了一阵子,一个伙计走了出來,正是许久未见的许江。 “还忙着呢?”凝汐问道。 “还可以,”许江道,“只是近期老婆会生孩子,危险的事情我就先不做了。” “那恭喜你,”凝汐掏出几块大洋,塞到他的手里,“就当是我的贺礼了,拿去给嫂子补补身子。” ------------ 一百四十、落魄 “谢当家的”许江笑道 “其他几个兄弟还在吧”凝汐问道 “都按照您的吩咐去跟踪他们了”许江道 “让牛大他们派一个人中午來食客居见我”凝汐吩咐道 许江点了点头说道:“对了当家的黄润过几天要回來一趟这次他來接老婆孩子走的据说已经在外地买好房子了” “那恭喜他”凝汐笑道“他的事情我听说了许久未见这一次应该算是衣锦还乡吧”当年凝汐离京后不久黄润便辞去侍卫的职务改行种地回去娶妻生子不幸革命党进城后成熟的庄稼居然卖不出去只能在田地里白白烂掉几年下來不仅沒赚到什么以前做侍卫攒下的积蓄也快花完了思來想去他便去外地打工如今回來了想必是有了一番作为吧 予睿沒了工作孟茶花整天给他脸色看说他一个大男人吃软饭不出去挣钱他自己也不好一直花马家的钱对他來说身为马家的女婿吃马家的按理说沒什么问題可他带來的肖茵茵又算什么肯让他的妾一起进门是马家大度要是连她也吃马家的就是他林予睿的不地道了 前几天他的另一个妾李氏病逝为了举办个像样的葬礼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本來他对这个李氏沒有多少喜欢只是他现在对他身边仅剩下的两个女人都心存不满就故意大肆操办了一番表示自己多么在乎这个李氏 李氏泉下有知自己的葬礼办得如此风光尽管是歪打正着她也该瞑目了 这些天他每天早出晚归出去找事情做有头有脸的工作他找不到而一些脏活累活他又不愿意做回到家里他又要看孟茶花的脸色听她的风凉话还要面对马媛儿和肖茵茵整天争风吃醋……肖茵茵虽然住到了马家却一点儿也沒有吃人家最短的样子依旧每天盛气凌人为了争取一个予睿留宿她房里的机会不惜和马媛儿吵翻 予睿厌烦了便每天守在李氏的灵前周仕一有时间就过來陪着他白天陪他找工作晚上和他守在一起周仕在某个工厂做管理人员只要每天去看一眼就好这让予睿羡慕异常 为什么他的朋友们个个都出人头地唯独自己一事无成以前和凝汐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她说起过比如李如春得到了军机处内阁的赏识很快就能入职;袁桂也被军机处破格录取;还有很多凝汐不知道名字的朋友总之只要予睿说这个人有出息就一定是进了军机处好像军机处是他林予睿开的可以不要钱随便进似的凝汐从上海回來后还特地打听了一下发现予睿提到的这些朋友沒有一个能和军机处扯得上关系的连边都不沾 以前予睿心高气傲哪儿也看不上连经营个庄子也觉得是委屈了自己接过现在怎样她凝汐只是动了动手指头就让他丢了工作从此沒了经济來源所以说做人不要眼高手低适合自己才是最好 扯远了回归现实予睿依旧在自怨自艾可错误永远不在自己都是别人造成的以前是因为凝汐拖了他的后腿每天缠着他让他沒时间做正事现在凝汐不在了该怪谁呢肖茵茵马媛儿孟茶花还是嫡福晋颂莲 人在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时候上天往往会成为一个最好的责怪对象这一切的一切都怪上天不公凭什么别人就可以获得成功而自己……最重要的是上天是不会说话的永远不会去出口反驳自己对它的抱怨 坟头 天亮了该吃早饭了予睿摸了摸口袋居然一个子儿也沒剩下 “怎么了”周仕幽幽转醒“现在要出去吗” 他忙摇了摇头说道:“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回來”说完朝家的方向跑去 这些天來一直都是周仕出钱给他买饭吃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马家那边他已经把自己的饭份让给了肖茵茵对于这个孟茶花倒沒什么意见女子的饭量比男子的要少说起來她还占了便宜呢 來到家大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打开了门走了进去四周静悄悄的还沒有人醒來他看了看马家又看了看林家犹豫片刻刚要向马家迈步朦胧中他仿佛看见孟茶花系着她那条满是油污的白围裙叉着腰嚷道: “小白脸又要吃软饭啊我家就这么点儿粮食还不够你一个人糟蹋的呦呦喂我的命苦啊媛儿还沒吃到呢便宜了你这个小白脸啊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说着还挥着鸡毛掸子要向他扑來 他一惊忙闭上眼睛甩甩头孟茶花终于消失了他立刻转过身往林家走去 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四下看看却沒有什么东西只有几个干馒头总比沒有好这样想着他拿了个布袋捡起馒头装了进去 “谁”一个男声从他背后传來予睿吓了一跳手一抖布袋便掉在地上回头一看只见予轩正站在门口 “大哥”予睿松了口气笑了起來“是你啊吓死我了” “拿的什么”予轩沒有笑严肃地问道 “哦就是几个馒头”予睿说着一面想着合适的理由“想吃自家的馒头了味道很不一样” 予轩打量他几眼面无表情地掏出一些钱说道:“这些你先拿着我现在兜里就这么多” “大哥……”予睿有些不知所措 予轩把钱塞到他手里又拿出一张名片道:“这个是申老板他刚开了一家染坊需要一批伙计你说是我的弟弟他自会收留你” “谢谢大哥”予睿笑了起來 予轩点了点头依旧冷着脸离开了 顺思染坊 申顺贵看了予睿一眼有些犹豫这就是所谓的“烫手的山芋”吧他是自己大哥秦忆风的仇人又是自己旧友林予轩的亲生弟弟该怎么办 权衡了一下顺贵决定给他个无关紧要的小活儿做做便让他成为了一名临时工先试用一段时间专门去跑腿 第一天的工作予睿干得挺惬意虽然很累却也结算了点儿钱拿了钱他先请周仕吃了顿饭上午的干馒头肯定把他噎坏了这次请他吃点好的 第二天予睿兴致勃勃地來到染坊却听大家议论纷纷予睿有些好奇便凑上去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你刚來吧告诉你是好事儿” “今天我们这里真正的主人会來听说他去过外国很有国外的绅士风度要是赶上他高兴还能讨到小费呢” “是啊本以为申爷就够气派了居然有人压得住他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即使我拿不到小费也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予睿也笑了刚找到工作一切又这么顺利若是真的有幸拿到小费他定会好好工作争取留在这里 “來了來了”大家惊呼起來 “好年轻啊”一个女工嚷道 予睿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中隔着缝隙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信步走來后面跟了一大排同样穿着西装的人予睿呆住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这里的主人居然是秦忆风 整个人像僵了一般任凭其他人把他挤來挤去一个高个儿的壮汉见他碍事便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他沒有去看是谁推了他也沒有爬起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的妻子被那个人抢走了他还要在那人手底下讨生活吗绝不 跌跌撞撞地走出染坊不知怎么回到了马家开了门见到一脸惊恐的马媛儿他再也沒有力气一下子栽倒在她的身上 等他醒來却见马媛儿守在床边他推开马媛儿递來的药飞快地下床不顾身后马媛儿的呼喊快步跑去林家 “大哥在不在我要见他”他一面喊着一面往如锦的房间跑去 “你大哥不在那里”愫依咳嗽了几声说道但她身体虚弱声音比平时小了一些予睿自然沒听到她的话 “大嫂开门啊”予睿敲着如锦的房门 “什么事”如锦打开门问道 “大哥在里面吗我要见他”予睿说着便从如锦身边挤进了房间开始四处观察起來 如锦有些不快她只是名义上的正妻予轩根本不可能进她房间予睿这样堂而皇之地去她房间找予轩是在羞辱她吗难道是因为自己和凝汐要好的缘故予睿在凝汐那里沒机会下手就來找她的麻烦了 其实如锦误会了予睿长期不回家根本不知道她和予轩的约定 “出去”如锦突然命令道 “大嫂”予睿有些不解一向温柔大方的大嫂居然会对他生气吗 “我难道还能把你大哥藏起來不成告诉你我和他沒有任何关系”如锦正色道 ------------ 一百四十一、因果 “大嫂,那大哥会在哪里?”予睿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如锦反问道。 予睿低下了头,不再自讨沒趣。连她会也对他无礼了,是长期和凝汐走得近的缘故吗?他最讨厌凝汐命令人的样子,让他无所适从,却又不可抗拒。 “姐姐,”愫依气喘吁吁地走进來,面带歉意道,“我來晚了,沒能拦住他,是我的不是。” “快别这么说,”如锦换成了平日里温柔的口气,“你身子弱,怎么亲自跑來了?” “我只是想告诉他,予轩不在这里。”愫依道,“他带着奉武和诗萍出去玩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來。” “去哪儿了?”予睿问道。 愫依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走的时候也沒有问。” 予睿还想问些什么,却见如锦一下子挡在了愫依面前,说道,“够了吧,他不在这里。你还想怎么样?对我闹够了,还想吵到愫依不成?再怎么样,我们也是你的嫂子!” “大嫂……两位大嫂,我……”予睿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你看,等予轩回來,我派人通知你好吗?”愫依轻声说道,又猛咳嗽了几声。 如锦忙扶住她,说道:“你别说话了,要不进屋躺一会儿吧; !” “妹妹我身体不好,让姐姐费心了。”愫依面带歉意。 予睿见两人都不再理会自己,只能悻悻离开。 进了屋,如锦扶愫依躺好,刚要离开,却被拉住了衣服下摆。如锦忙转过身,只见愫依虚弱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姐姐,我一直沒有來得及和你说声‘对不起’。但我真的不知道,予轩是有妻子的。” “快别这么说,”如锦忙说道,“我从來沒有怪过你。我要的名分我已经得到了,这就够了。倒是你,白白降为了平妻,才是真正受了委屈。” “我不在乎,”愫依道,“能为他生儿育女,是我这辈子的福气。我知道,自己沒剩下几天了。以后,予轩就拜托你了。” “不,”如锦道,“你别灰心,大夫都说了,你只是身子虚,沒什么大碍。现在引进了西医,用洋人那些奇怪的方法,一定能治百病的。” “是予轩让大夫那么说的,目的就是让我安心。”愫依道,“其实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在生完诗萍沒几天,我就淋了雨,现在身体越來越差。我偷偷看过西医,他们说我全身的器官都已经病变,撑不了几天了。” 如锦倒吸一口冷气:“如此说來,你现在是在他面前强颜欢笑,装作不知道吗?” “最后的日子有他在身边,我很知足。”愫依微笑道,“只是我舍不得予轩,舍不得诗萍。你愿意替我照顾他们吗?” “诗萍你放心,我会待她如亲生;至于予轩,他会让我照顾吗?”如锦迟疑道。 “我放心,”愫依道,“既然你选择了这个名分,我相信不管你爱不爱他,都不会离开他的,对吗?” “可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离开我。”如锦黯然道,“就像多年前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甚至沒來得及让我见到他。” “这个我会跟他说,你放心吧。”愫依道。 如锦点了点头,心里却沒抱有半分希望。反正对他來说,这个丈夫有沒有都一样。她倒希望,得了绝症的人是他林予轩。 “姐姐,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拜托了。”愫依恳求道。 “放心,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如锦点了点头。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傍晚,予轩终于带着两个孩子回來了。奉武见了予睿,照例低下头飞快地跑开。予睿顾不上心酸,他飞快地跑到予轩面前,说道:“大哥,求你帮帮我!” “给你钱了,又让你找到了工作,还有什么事?”予轩冷着脸说道。 “那份工作,不适合我。”予睿低下了头。 “那恕我无能为力。”予轩说着,起身要走; “大哥!”予睿抓住他的衣袖。 予轩皱了皱眉头,冷冷地看着他。予睿知趣地放开手,鼓起勇气说道:“大哥,听说你现在也是老板,让我在你手底下工作吧。” “不行,”予轩斩钉截铁地说道,“上次求朋友收你,已经开了先例,是你自己不肯干。以后,绝对不会了。” 予睿看着予轩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喊道:“大哥,我一直当你是最亲的人。在这林家,予祥是嫡出,高攀不上,能互相依靠的,只有我们兄弟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怀有敌意,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予轩缓缓地回过头,冷冷地说道:“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不要指望每个人都会喜欢你。”说完,大步走开。 予睿心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莫名地被人厌恶,而且被是自己在乎的人,竟然是这么痛苦,比这些天孟茶花给他的羞辱要难过千倍万倍。他默默地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好熟悉,只是那时候,那个伤害别人的人,是他。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现在说清楚!”凝汐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來。 “我沒有。”他敷衍道。 “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 “是你多想了。” 此刻,予睿突然想仰天长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吗?就因为曾经伤害过凝汐,他林予睿就该被人厌弃被人瞧不起吗? “大伯!”奉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奉武从里面跑出來,亲热地抱住了予轩的脖子,说道,“你给我买的小手枪,我爹说很酷呢!” “是吗?”予轩捏了捏奉武的小脸,说道,“那你把这个送给你爹,大伯下次给你买个更好的?” “不要,”奉武一扭头,“我爹才不玩这个呢,他用的是真手枪。” 予轩笑了笑,听说予祥要去参军,看來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大伯,下次出去时带上小晴好不好?”奉武又说道。 “小晴是谁啊?” “我朋友。” “好好好,只要是小武喜欢的人,咱都带上。”予轩说着,将奉武举过头顶,笑道,“抓好了,坐飞机喽!”说着便跑了起來。 “哇哦!”奉武兴奋地嚷着。 予睿呆呆地看着他们叔侄亲厚的这一幕,心里一阵忍痛,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明明他才是奉武的亲生父亲,为什么他会躲着自己,从來不对自己笑? 肖茵茵,都怪肖茵茵!他一拳打在了旁边的石墙上,鲜血顿时流了出來。不痛,一点儿都不痛。 城东的贫民窟; 常升还是第一次來到这里,他看着周围一片破败的景象,心里微微颤动,这是人能住的地方吗? 童年的记忆依旧存在,在很远很远的曾经,那个有爹、有娘、有孪生哥哥的那个家里,虽然也很穷,但也沒到这种程度。念儿的童年,就是在这种地方度过的吗? 看见前方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伯,常升忙跑过去,问道:“老伯,请问俞富贵家怎么走?” “老俞的儿子?”老伯说着,一面上下打量着常升,一脸警惕地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他的朋友。”常升犹豫了一下,最终如此回答。 “别逗了,”老伯沒好气地说道,“我们村儿都是穷人,哪里会有你这么有钱的朋友。”说完,拄着拐棍快步走开。 常升沒有去追,而是无奈地看着他走远。早知如此,他应该穿一件破点的衣服过來。 继续走着,这次他不敢再去问村里的人,而是亲自跑去每片地里看看。富贵一个成年男子,应该会每天都干活,在外面应该可以遇见吧? “常侍卫?”一个围着头巾的女子走了过來。 常升沒认出是谁,但见她隆起的肚子,便猜测道:“芷儿?” “是我。”芷儿笑了笑。在都统府,他们的交集不是很多,再加上芷儿已然一副农妇的样子,常升自然认不出來。 “你们家人呢?”常升忙问道。 “干活去了,”芷儿道,“今天活儿多,娘也去帮忙了,饭菜由我给他们送去。” “那我就跟着你走了。”常升笑道,又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我來提吧。” “念儿真的是俞家的女儿?”芷儿忍不住问道。 “她说她是。”常升道,“我先过來看看。” “念儿在恨着他们,对吗?”芷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常升笑了笑,沒有摇头,也沒有点头。 “换了是我,我也会恨的。”芷儿黯然道,“我都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就被卖來卖去,就连成亲也是身不由己。念儿有家,有父母,应该过來看看,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啊!” “我知道,”常升道,“我也劝过她,至于她会不会想通,全看她自己了。” “我听他们说过,”芷儿道,“其实他们不是有意抛弃念儿的,全是因为所谓的‘命格’。” “你说什么?”常升吃惊道。 芷儿停住了脚步,朝四处看了看,说道:“是爹娘告诉我的,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但我觉得,念儿有必要知道,今天就告诉你吧。” ------------ 一百四十二、流言 很快到了田地里,富贵老远见到芷儿,忙跑过去说道:“芷儿你怎么亲自过來了。”又看见常升也一起來了,诧异道,“常大哥,什么时候來的?” 俞大娘也走了过來,看看富贵和芷儿,又看看面前这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子,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他是……”富贵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却听常升先开口道: “伯母,你应该不认得我; 。我叫常升,我的妻子是俞念儿。” “你说什么?”俞大娘惊呆了。 街上,凝汐提着一大篮子菜往食客居走去。忆风的车从她身边经过,便停了下來。他走下车,拿过凝汐手中的篮子说道:“我帮你送到店里吧。” “也好,”凝汐笑道,“让店里的伙计们瞧瞧,你堂堂秦大爷,居然沦为送菜的。” “这可是你说的?”忆风说着,打开车门,把菜往里面一丢,对司机道,“食客居!” 车应声开走。忆风走到凝汐身边,说道:“行啦,我陪你走走路。” “萝卜,新鲜的萝卜,可生吃熬汤都好吃!”吆喝声从耳边传來。 凝汐往萝卜摊看了一眼,有看了看身边悠闲的忆风,计上心來。她抓了抓忆风的袖子,指了指那个萝卜摊,说道:“喂,这些萝卜,你能扛得动?” “你想让我干体力活?”忆风有些好笑。 “不行吗?”凝汐走到摊前,拿起一个萝卜掂了掂。卖菜的大娘忙说道:“买点尝尝吧,自家种的,保证好吃!” 凝汐狡黠地看了忆风一眼,说道:“大娘,这些我都要了。” “你……”忆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好好好,这就给你们装起來。”大娘热情地说道。拿过麻袋,装着萝卜,大娘絮絮叨叨地问道:“你们两个是夫妻吧?看着很般配哩!” “不是……”凝汐刚要开口解释,却听忆风抢先一步说道: “沒错,我们就是夫妻。”说着还揽过凝汐的肩膀。 凝汐不好意思地笑笑,用余光瞪了忆风一眼。 忆风只是笑,眼里还带着一丝挑衅。 装好了袋子,忆风乖乖地把它扛在肩上,大步往食客居走去。凝汐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偷偷地笑着。忆风的体力看起來很好,扛着那么重的东西,走起路來沒有半分异样。只是他一身西装,肩上那个破旧的麻袋,和他实在不搭调。 卖菜的大娘的摊子上已然空空如也。她哼着老歌,笑眯眯地收拾着准备回家。她掀开蒙在摊位上的报纸,那上面,赫然写着:“真爱如斯,爱妾坟前断袖情。”下面是林予睿和周仕在坟前熟睡的照片! “啪!”孟茶花拿起一摞报纸,狠狠地甩在予睿的脸上。“自己看看!别以为的不认得几个字!照片我还认得!” “娘!”马媛儿忙抓住孟茶花的胳膊,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天天找予睿的麻烦吗?” “是他找我麻烦; !”孟茶花推开马媛儿,指着予睿的鼻子骂道,“不要脸的家伙,自己不要脸,干嘛拉着马家下水!看看闹得是什么事!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还活着浪费粮食干什么!是不是不浪费你家粮食!”她开始哀嚎起來,“哎呦,我的女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嫁了这么个扫把星!孩子她爹啊,你什么时候回來啊!你看看家里被糟蹋成什么样子啦,你快回來啊,快回來啊!” “娘!”马媛儿想争辩些什么,可孟茶花的哀嚎声一点儿都沒停下來。她深知自家亲娘的脾气,只能作罢。刚要带予睿离开,却一眼瞄见了散了一地的报纸,蹲下來拿起一张看了起來。看到上面不堪入目的照片时,她的手一软,报纸飘啊飘地又落到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予睿,虚弱地问道:“这是真的?” “我只是和他睡了一会儿,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予睿解释道。 “睡了一会儿?”肖茵茵从外面走进來,冷笑道,“那就是睡了,对吗?” “是睡了,可是……”予睿刚要辩解,却被肖茵茵尖利的声音打断。 “睡了!他们一起睡了!”肖茵茵求助似的看向马媛儿,却见马媛儿也一脸不知所措。 “媛儿,你想想办法吧!”肖茵茵哀求道,“让他回來吧,别这样下去了,我不能沒有他呀!” 马媛儿看了肖茵茵一眼,她在求自己?沒错,自己是予睿的正妻,她有责任拯救他!这样想着,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让她镇定了下來。想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我去见见那个周仕!” “不许去!”予睿忙拦在他面前,“你还想添乱不成?找他干什么?是让他离我远点,还是想把他收了给我做妾?告诉你,不许给我丢人!” “啪!”孟茶花一巴掌甩在予睿脸上,她恶狠狠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丢人?谁有你丢人?都见报了,你出名了!以前和我关系好的那几个老太婆,现在见了我就笑话我,说我找了个好女婿!” “你别血口喷人!”予睿忍不住了,冲到孟茶花面前道,“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我和阿仕沒有不正当的关系!”说完,夺门而出。 “你给我站住!”孟茶花拎起笤扫,想要追出去。马媛儿忙拉住她,说道,“娘,你少说两句吧!” “臭丫头,刚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娘白养你了!”孟茶花瞪了她一眼。 “还阿仕,叫得好亲热。”肖茵茵嘀咕着。 “这有什么,赵子豪还叫阿豪呢!”马媛儿辩解道。 “是哦,”肖茵茵装作一副思索的样子,“赵子豪和予睿是什么关系,可要弄清楚了。” “你……”马媛儿还想说什么,却见肖茵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予睿刚走到院子里,却见咏梅正站在对面,怔怔地望着他。他走到她面前,问道:“娘,你也不相信我吗?”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咏梅问道,“总觉得是有人故意整你。” 予睿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会是谁?钱家?秦忆风?”又想了一会儿,他补充道,“我丈母娘?她沒必要给自己抹黑啊; 。肖茵茵?她更是沒有必要。嫡福晋?予祥?难道是凝汐?” “上次你挪用公款的事情,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題。”咏梅道,“你虽然舍不得钱,却不会为了钱做出出卖良心的事情。更何况是给马媛儿买那么贵的东西,这更不可能。这些年你娶过那么多女人,你为哪个花大钱了?” “娘,你找到证据了?”予睿忙问道。 咏梅摇了摇头,说道:“看來要害你的人,能耐不小。所有的证据,他都抹得干干净净,就像……”就像当年我为了帮你隐藏换妻之事,我做的那些一样。这话她自然不能说出口,便及时停了下來。 予睿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自己接二连三的不顺,除了人为,很难找出其他理由。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咏梅道,“我说什么也会把事情查清楚,然后把你受的委屈加倍还给那个人。”她说着,眼里流露出一丝狠毒。还有孟茶花,她早晚给她好看! 周家。 门口站满了记者,管家一直拼命地拦着。其实林家和马家也有记者來过,只是孟茶花拿着菜刀往门口那么一站,就沒有人敢靠近了。 马媛儿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心里盘算着如何进去见到周仕。翻墙?她摇了摇头,不行,墙那么高,掉下去肯定摔死。从正门进?更不行,自己身为林予睿的妻子,那些记者肯定不会放过,贸然过去,恐怕自己也见报了。 想不出好的办法,她只好坐在树下,就这么等着。耗时间和找别人的前任,是她马媛儿的专长,反正她耗得起。 对了,敏姬!马媛儿灵光一现,沒错,敏姬和两家都毫无关系,她去了绝不会有事的!这样想着,她飞快地往回跑去。 食客居那边,景郡王府那边,也相继有记者來过。面对那些记者,忆风出面,借机宣布了主权:凝汐和林予睿沒有任何关系,她是他秦忆风的未婚妻。 报纸的一个角落,写上了上海商业巨人秦忆风和景郡王府格格订婚之事。凝汐看了看报纸,沒有说什么,默默地合上报纸,像平常一样忙活去了。 “我欠你一个订婚仪式,”忆风对凝汐道。 “随你。”凝汐冷冷地说着,却沒有拒绝。 “真的?”忆风兴奋道,“你不拒绝了?” “都见报了,我认了。”凝汐道,“算是给林予睿制造谣言的报应吧。” “瞧你这话说的。”忆风笑了笑。 凝汐沒有说什么,心里却如翻江倒海。忆风,既然事已至此,就让我自私一次,相信你一次,嫁给你一次吧!如果,我还是伤痕累活,还会心力交瘁,那我从此,便再不相信爱情。请原谅我这么想,因为我一颗完整的心,早已被践踏得伤痕累累。若是再次受伤,我会不会对你做出更疯狂的事情來? ------------ 一百四十三、系铃人 “当家的,常夫人來了。”顾大娘的声音打断了凝汐的思绪。 凝汐站起來,只见念儿走进來,笑道:“什么时候定的婚,真不够意思,都不通知我。” 凝汐看了忆风一眼,说道:“怎么办呢,他也沒通知过我。” “少來了,”念儿嗔怒道,“你俩天天在一块儿,还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忆风坏笑道。 “你不会是想赖账吧?”念儿盯着忆风道,“那可不行啊!反正现在记者都集中在那么几个地方,你要是敢对不起她,我也让你见报!” “有你这么厉害的嫂子,我可不敢啊; !”忆风装出一副投降的样子。 “知道你不敢,”念儿笑道,“林予睿就是前车之鉴,这就是负心汉的下场!” “你那边怎么样,听说常哥替你认亲了?”凝汐问道。 “我就是要去见他们的,”念儿道,“常大哥说的对,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无论我走多远,这层关系都是割不断的。” “能这样想就好,”凝汐道,“亲人之间什么都可以原谅,就像我和慧儿……即使他们有千错万错,可终究是让你來到了这个世界上。” “我知道,”念儿道,“只是我沒有鼓起勇气,就先來你这里。汐儿,帮帮我吧,给我多一些去认他们的理由。” “看來这里沒我什么事了,”忆风道,“既然要去见亲人,是不是要准备些礼物?我去帮你准备下,就当是汐儿的意思了。” “谢谢你,”念儿道,“难得你想的比我周到。” 周家。 敏姬称自己是來见周老爷的,便从记者堆里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地关上门。有记者借机问起了周仕的情况,敏姬一律说不知,只说自己和他们不熟,这次周老爷请她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记者们不认得敏姬,又听说是周老爷的客人,也沒有为难,就算想为难也进不去大门。 敏姬进了院子里,才告诉管家,自己是受马媛儿所托过來的。未了,她走到围墙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扔到了外面。马媛儿在此等候多时,立刻抓住绳子。敏姬和管家在里面把绳子拉了上來,又在墙边搭了个梯子。 “小姐,这样真的能帮少爷解决问題?”管家不放心地问道。 “我们会尽力,”马媛儿道,“林予睿是我的丈夫,我也不希望他陷在谣言里。” “拜托了。”管家道。 进了屋,见到周仕,马媛儿忙迎了上去,招呼道:“周仕,我见过你,我是林予睿的妻子,我也喜欢林予睿。” “我见过你。”周仕冷冷地说道。什么叫她也喜欢林予睿? “林夫人,我是周仕的妻子,有礼了。”一个又矮有胖的女子走过來,向马媛儿打了个招呼。马媛儿看见她,不禁吓了一跳,她从來沒见过长得这么丑的女子:皮肤黝黑,脸上满是红色的疙瘩,左右脸极其不对称。她又看了看周仕,他虽然不算帅气,可也不难看,比予睿要强那么一些。如果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他有什么理由,娶个这么难看的妻子? 这样想着,她越來越觉得周仕皮肤白皙,似乎比女人要水嫩一些,举手投足也越发有着女人的风韵。难道是他单方面喜欢予睿?太可怕了! 周仕的妻子招呼马媛儿和敏姬坐下來,就退了下去。马媛儿想起今天來的目的,便说道:“周仕,我知道你喜欢予睿,你放心,我对你沒有敌意的。今天这里沒有外人,你就把话说清楚吧。” “你说什么?”周仕一下子站了起來,“谁喜欢林予睿,你给我说清楚; !” “我都知道,你不用隐瞒。”马媛儿一副大度的样子,“反正予睿又不是沒有姬妾,我可以成全你们的。” “你这女人……”周仕无语了。 “只要他喜欢,我什么都可以成全。”马媛儿道,“只是,我希望你能平息流言,不要让他再受伤害。” “流言不是我放出來的。”周仕道。 “我知道,”马媛儿道,“所以我才求你。我们做朋友吧!” “周大哥,”敏姬也开口了,“你一个大男人,她一个女子求你,你就答应吧!” “莫名其妙!”周仕忍不住道。怪不得予睿说她脑子有问題,看來一点儿都沒错。 “你……你这男人好不大度!”马媛儿站起來,怒道。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平息流言?”周仕反问道。 “我不管,解铃还须系铃人。”马媛儿道。 “系铃人不是我。”周仕道,“陷入流言之中,我也是受害者。失去了予睿这么好的一个朋友,算我倒霉。” “你怎么可以这样!”马媛儿道,“我今天找你本來想解决问題,沒想到你这样对我。把我赶走吧!” “那走吧!”周仕不耐烦地说道。 “谢谢!”马媛儿沒好气地说了一声,大步走开。敏姬也尾随她的脚步走开了。 “这两个女人,”周仕冷哼了一声,“予睿娶的是什么样的人啊!” 城西村口。 念儿拿了东西过去时,常升已经等在了那里。常升看见她,笑笑道:“看你不在家,就在这里等你,别怪我自作主张。” “谢谢你。”念儿微微一笑。 “你我夫妻一场,还需要这么客气。”常升道。 “是啊,”念儿笑道,“不知为什么,从见到你那天起,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谢谢’这两个字,我一直想对你说。” “怎么突然肉麻起來了,”常升戏谑道,“是刚才一直才幻想和他们相认的场景,变得感性起來了?” 念儿沒有再说什么,之前听说的那个关于前世的说法,她信。 走进那个似曾相识的小院里,年幼时的片段开始一一浮现在念儿眼前:父母抱着她在院子里玩耍,她不小心摔到了膝盖;院子中央的老槐树上,那个父亲专门为她搭的秋千依然还在;还有那个梯子,是她爬上树掏鸟窝的时候,母亲怕她摔伤偷偷地放在树下的……原來,自己从未忘记过,只是这些往事被尘封在心底,再也不愿回忆起來。 在这里的童年还是快乐的,虽然家里很穷,可父母一直很疼爱她; 。直到那一年,爷爷突然病倒,性情大变,天天数落自己是女孩子,吃饭吃得太多,还干不了多少活。那个雨夜,她出去方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爷爷的话,大意是,女儿沒有什么用,不如扔了,生个儿子好。 她伤心过,却更多是在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为了留在这个家里,她努力少吃饭,多干活。可爷爷的责骂一点儿都沒少。 后來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之后娘带自己上街,然后就丢弃了她。之后遇上了格格,成为了她贴身丫鬟的事情,也就都知道了。 “要进去吗?”站在门口,常升问道。 念儿犹豫了一下,拨开常升准备为她开门的手。她的手缓缓地抬起來,触摸到门把手的一瞬间,她颤抖了一下。抓着门把手顿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打开了门。 “谁呀!”芷儿的声音从里面传來。 “是我。”念儿轻轻地喊道,“都在吗?” 芷儿走到门口,一看念儿,激动地抱住了她,说道:“常听他们提起你,只是我身子不便,一直沒有机会见到。今天终于看见你了!” “他们……其他人在家吗?”念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都干活去了,”芷儿道,“不过既然是念儿亲自來了,我想,应该沒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还要劳烦常大哥跑一趟,把他们叫回來吧!” “行,我这就去。”常升道,“你们姐妹俩也好说说悄悄话。” 进屋坐了下來,芷儿给她倒了杯水,说道:“这屋里简陋,家里也沒什么茶叶,你别嫌弃。” “你快坐下來吧,”念儿忙说道,“你身子重,就别为这些小事儿操心了。” “当年被迫嫁到这里,本以为会与世隔绝,沒想到居然和你成了亲戚。”芷儿笑道,“以后,我们姐妹可以经常走动走动了。” 念儿微微地点了点头,心绪却异常复杂。和他们相认,自己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要经常走动吗? 整理一下情绪,念儿看了一眼芷儿的肚子,问道:“几个月了?” “八个月了。”芷儿抚摸着肚子,一脸幸福。 “我要做姑姑了。”念儿笑道。远在上海的庆淑应该生了吧?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自己又要做姑姑了,这一次,是亲生姑姑。 “是啊,”芷儿道,“对了,你念过书,帮孩子取名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什么?”念儿有些惊讶,“其实我也不会取名字。我的一双儿女,小晴、小天,还是我和常大哥商量好些天取出來的,是希望他们幸福快乐,每天都是晴天。” “这名字很好听,”芷儿道,“给他也取个类似的名字吧。富贵说了,孩子千万不要取像他这么难听的名字。” ------------ 一百四十四、无言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门开了。俞母走在最前面,怔怔地看着念儿出神。 念儿也站了起來,看着俞母。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沒说一句话。 倒是俞父先拉了拉妻子的袖子,提醒道:“别傻了,孩子好不容易來一趟,快去炒几个菜!” 俞母回过神來,有些局促地说道:“來了,亲自來了就好。那个……我这里沒什么像样的东西,你们夫妻既然都來了,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不用了,”念儿忙说道,“我就过來看看……你们。”念儿勉强笑笑,那两个魂牵梦萦的称呼,她此刻却叫不出口了; 俞母低下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沉默之后,气氛一下子尴尬下來。 常升见不对,忙说道:“念儿的意思是,怎好让你们做长辈的动手。你们歇着吧,我们去忙,顺便尝尝念儿的手艺。” 念儿感激地看了常升一眼,点了点头。 “我也一起去吧,”俞母道,“芷儿身子不方便,你们这些男人又不帮忙,我帮念儿吧。” 厨房。 念儿和俞母各忙各的,谁也沒说一句话。偶尔,念儿偷偷瞄上俞母一眼,下定决心先开口,却总是欲言又止。 俞母也想开口,心里装着无数的话,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见到念儿,要亲口向她说起。如今念儿就在眼前,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了。 这边,两个女人各怀心事,另一边,三个男人倒是有说有笑。 “你做侍卫那会儿,有沒有见过皇上?”俞父好奇地问道。 “伯……哪有,”常升意识到了称呼上的尴尬,忙隐去了,“我只是个小小的贴身侍卫,见过最大的官员,就是王爷。” “常大哥武功特别好,”富贵兴奋道,“我和他学了一点儿。只是我年龄大了,学晚了,等咱们的孩子,一定要从小学起。”说着,看了旁边的芷儿一眼。 常升笑了笑:“这好说,只是要是个女孩子就不要学了。念儿说了,女孩子最好远离那些打打杀杀,过点平静的生活为好。” 厨房那边,依旧是沉默。念儿见炉火不够旺,便在炉膛里添了些材。不料,一瞬间浓烟冒了出來,呛得她直咳嗽。 “我來吧。”俞母拿过念儿手中的扇子,在炉边扇了起來。 念儿站在一旁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俞母回头看了念儿一眼,试着开口道:“你们格格是不是从來不用这么破的炉子?” “是啊,王府的东西都是特制的,和寻常人家自然不一样。”念儿回答道。 “是啊,他们是大户人家。”俞母笑了笑,“芷儿刚嫁过來的时候,也是不会用呢。” 念儿笑了笑,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气氛又冷了下來。 很快饭菜都做好了。一家人难得在饭桌上聚这么一次。有这几个男人在,气氛还算融洽。俞父不住地夸念儿手艺好,未了,还把念儿炒的那盘土豆丝吃得一干二净。 “念儿姐,吃鱼。”富贵给念儿夹了一块鱼,说道,“今天早上刚抓的,沒想到你就來了。” 俞母见念儿欣然接受富贵夹來的鱼,这才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念儿碗中。 念儿一愣,对着俞母微微一笑,便夹起俞母刚刚夹來的菜,大口地吃了起來; 俞母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满脸笑意。 一顿饭结束,念儿和俞母沒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她们两个人心里都很是满足,,念儿明白了,原來父母是爱她的,她有家,有亲人;而俞母也从此相信,念儿不再恨她,愿意和她做母女。尽管谁也沒有点破,尽管念儿从來这里到离开,一直也沒有叫他们一声“爹娘”,但有心里的这份默契在,就足够了。 林家。 如锦在收院子里的衣服,却见予轩正迎面走來。她有些尴尬,自从和他定下了约定以后,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平日里她很少出门,又不和大家一起吃饭;而予轩在北京这边根基还不稳,生意上的事情很多,每天早出晚归,又不会主动去找如锦,自然是沒机会碰面。 如锦抱着衣服,有些不知所措。要打个招呼吗?还是索性不搭理他?这样犹豫着,却见予轩渐渐走近。 如锦索性不去看他,自顾自地去取沒拿下來的衣服。剩下那几件挂得有些高,她够不到,便转身去取放在墙边的竹竿。 “我來吧。”予轩说着,伸手就把那几件衣服拿下來,递给如锦。 “谢谢你。”如锦道。 予轩点了点头,又看如锦怀里抱了一大堆衣服,便伸出手,示意道:“我帮你拿。” “我还是自己拿吧,”如锦忙说道,“一点儿都不重。再说,都是些女人的衣服……”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对一个和她徒有夫妻之名的男人这么说,应该是莫大的讽刺吧。 “那好。”予轩说着,便走开了。 如锦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满心荒凉。这个男人,曾经是被她当成天的人,是她的丈夫啊!为什么别的夫妻可以互相有个依靠,她和他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像凝汐所遭遇的那样,爱过的人突然变得陌生;或者像她现在承受的一样,决定依附一辈子的男人不肯要她,哪个更痛苦?凝汐说过,她沒动过心,痛苦应该会少一些。可是,每当亲眼见到这个男人时,她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时刻在提醒着她: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不是和她毫无关系的人。 她知道自己不该想,他不属于她,他有自己的家。他让她这个多余的人在林家有着一席之地,是莫大的恩赐。她不该奢望自己得不到的,连想想都不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很快,巴黎和会外交失败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人们愤怒了,沉睡多年的民族觉醒了。学生暴动,整天游行示威,整个北京城沸腾起來。 放下报纸,忆风对凝汐道:“这些天我可能不來看你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外面的学生都闹翻了,我不能做别的,至少也要暗中保护一下他们!” “忆风,”凝汐站起來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好好呆着吧,”忆风道,“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别让我担心。” “我会使枪,你见识过的; 。”凝汐道。 “不是会使枪就能保护自己……” “我还混进过钱家的工厂,为了报复林予睿,我做过不少事情,我什么都不怕!”凝汐坚持道。 “好吧,随你。”忆风无奈地说道,“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负责保护你。” “放心好了,”凝汐狡黠一笑,“即使你不答应,我也会偷偷跟去的。” 林家。 如锦换上了一件旧衣服,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刚要出门。这时,愫依带着诗萍走进來,说道:“姐姐,我要出去办点事情,诗萍就暂由你照顾了!” “你要去参加游行?”如锦问道。 “是,我要去。”愫依看了如锦一眼,“姐姐穿成这样,也要去吗?” 如锦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么说你可能会笑话我。你们读书人的那些大道理我不懂,但我明白,我们国家的土地就是我们的,他们沒有权利让给别人!我不能做些别的,只能去捧个人场。也让大少爷看到,我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 “我理解你的心情,”愫依道,“但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的病情你都知道了,这次我要拼着这半条命做最后一件事情。诗萍让我最放心不下,还请你替我照顾她!” “还是让我替你去吧,你病成这个样子,怎么好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如锦恳求道。 “就因为时日无多,才更要拼一次。”愫依道,“反正是要死的人,也沒什么可惜的。倒是诗萍,还望你留下來照顾她。有你在她身边,我才可以放心地去。” “诗萍留在家里,还是交给沁心照顾吧。她带过孩子,比我照顾得好。”如锦道,“要不,带我一起去吧。” “不,”愫依握住她的手,“对于予轩來说,如果你和我都遇到了危险,他该有多痛苦。你留下來吧,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会对你负责到底的。这些天他虽然沒去主动看你,但在他已经默认了你的存在。即使他现在只是对你心怀愧疚,相信时间一长,即使不会爱上你,至少也会把你当成家的一份子的。”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奢望。”如锦苦笑道,“只是你一个人出去,我怎么也不放心。” “我瞒着爹娘,瞒着予轩,唯独告诉了你,因为我相信你。”愫依道,“不要辜负我这份相信,好吗?” 如锦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懵懂的诗萍,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我会的。”愫依点了点头。又蹲下來对诗萍道:“萍儿,娘要出一趟远门,好好听大娘的话,好吗?” “娘什么时候回來?”诗萍问道。 “很快,”愫依道,“诗萍一定要听话懂事,这样我才能早些回來。” ------------ 一百四十五、依殇 事情越闹越大,愤怒的学生们放火烧了赵家楼。军警居然对他们进行镇压,还抓了三十二名学生。 忆风带人潜伏在了警局周围,准备找时机进去劫狱。凝汐也拿着枪,等在了附近。门口,一大群学生敲着门,嚷嚷着要求放人。忆风看着他们,心下无奈,这帮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了。 载元站在最前头,大喊道:“卖国贼,有本事滚出來,别当缩头乌龟!” “放人!快放人!”又有人喊道。 “有本事在这里凶国人,你到巴黎和会上闹去!”有人喊道。 “放人!” “打倒卖国贼!” 喊声吃起彼伏,越來越大; 。躲在暗处的凝汐捏了一把冷汗,她手中的枪对准了离载元最近的那个巡警,,他要是敢动载元一根毫毛,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就在前排学生和巡警们僵持之际,愫依挤到了最前头。她刚要说什么,却听“砰”地一声,枪声响起。 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时间仿佛静止了。凝汐放在扳机上的手紧了紧,定睛一看,栽元安然无恙,她这才松了口气。 忆风调试了一下手枪,向兄弟们使了个眼色。人们从惊吓中回归现实,向四周看看,只见一个穿着洋装的女子捂着胸口倒了下來。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衬衫。 载元反应过來,他忙抱起女子,喊道:“哪有车,快送医院!” 人们自动让出一条小路,载元抱着女子飞奔起來。 那个不小心让枪支走火的巡警傻了,他本想吓唬吓唬这帮民众,沒想到居然闹出了人命……來不及后悔,只听又一声枪响,那人应声而倒。 “谁?”另一个巡警忙向开枪的方向看去,却见四下无人。忆风和他的兄弟们迅速跳上早已准备好的车,飞快离开。 凝汐也收起了枪,跑去载元身边,气喘吁吁的问道:“她怎么样了?” “还有气,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医院了。”载元顾不上看凝汐一眼,对怀中的女子说道。 凝汐点了点头,跟在他身边跑着,却听女子虚弱地说道:“小兄弟,我不行了,不要救我了。” “坚持住,”载元提醒道,“你一定会活下來的!” “予轩……予……轩……”女子的声音有气无力。 予轩?凝汐有些诧异,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别说话,快到了,快了!”载元道。 “予轩,我丈夫……林予轩。”女子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帮我告诉他,我对不起他。诗萍……诗萍……” “方愫依?”凝汐惊呼道。 “病人在哪里?”人群中,两个女子挤了过來。为首的那个女子提着药箱跑过來,喊道,“快让开,把病人放下,我是大夫!” 载元忙把愫依放在地上,问道:“就这样躺着吗?” 女子点了点头,伸出手探了探愫依的鼻息,绝望地摇了摇头。 “求你救救她!”凝汐忙说道。 “沒有办法了。”女子轻声说道。 “就知道是这样。”愫依虚弱地说着,脸上带着坦然的微笑。 “林予轩,想见林予轩对吗?”凝汐问道,“我这就找他过來!”这样说着,她心里有些沒底,,她连林予轩的样子都沒见过。 “你认识他?”愫依微笑着,“替我告诉他,我命该如此,不怪别人……能死得其所,我很高兴……如锦……如锦,对不起……”说着,她的手垂了下去,整个人沒了气息; 凝汐的心沉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她紧闭上的双眼。这个人……从此永远地离开了吗? 本以为自己经历过背叛、欺骗,又在外闯荡多年,还亲手拿枪杀过人,可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还是第一次。按理说,这个人和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甚至还是自己朋友的情敌。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如此沉痛,是为她的死而痛心,还是为未來命运的担忧? 原來,有时候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测,更无法阻挡。原來,只要生命还在,就沒有真正的结束。 “愫依,愫依!”人群中,一个穿着棕色西装的男子冲过來,紧紧地抱住了愫依的尸体,痛哭道,“愫依,我來晚了!为什么要來这种地方,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去吗?!愫依!”他紧紧地贴着她的头,“我还沒有治好你的病,还沒带你去看海,你怎么可以走?!”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一个七尺男儿,为了爱妻,他流泪了,不再在意所谓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是不是这个他深爱的女子,就是他的“伤心之处”? 凝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就是予轩吗?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她实在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背弃如锦,停妻再娶的林予轩。 正思索着,却感觉手被握住。抬头一看,忆风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旁。凝汐不再理会他,继续看向林予轩。 “凶手已经被击毙了。”忆风压低声音道。 “但是人回不來了,”凝汐喃喃地说道,“报仇有什么用,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痛苦不会有一丁点减少。” “那你呢,还要报仇吗?”忆风问道。 “我不知道,”凝汐道,“但我不希望予睿和绣文他们变成这个样子,尽管我恨他们。” “我知道。”忆风道,“方愫依,林予轩,”忆风看向他们二人,“多好的一对儿夫妻,却因为别人的一念之差,造成了生离死别。” 凝汐另一只手突然紧紧地抓住忆风的衣袖,有些担心地问道:“是不是以后,这样的事情不再奇怪,这种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日子,我们会不会习惯?” 忆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我在。” 林家。 大门开了,予轩抱着愫依走了进來。他目视前方,神色落寞,却勉强笑了笑,对怀中的人说道:“愫依,我带你回家了。” 安成、颂莲、如锦、绣文、沁心、予祥都迎了出來。颂莲先开口道:“愫依她怎么样了?” “走了。”予轩轻声说道,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颂莲也不再说什么。他们任凭予轩抱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进來; 如锦不敢上前,她不敢相信,不久前还将诗萍托付给她的女子,那个曾向她说对不起的女子,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是她不好,如果那时她拦着她不让她走,她就不会死!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为什么要这样?多余的人明明是她……如果死的是她,倒也在情理之中,至少予轩不会这么痛苦,这一家三口还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天愫依跟她说她时日无多的时候,自己还不相信,沒想到这么快就…… 颂莲扶起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这样,好好招照顾诗萍,她现在最需要你!” 如锦一怔,随即回过神來。诗萍还在后院玩,不能让她看见!这样想着,她胡乱擦了擦眼泪,迅速向后院跑去。 灵堂上,大家哭成了一团。予睿也被叫了回來,跟随大家一起祭拜这个沒见过几面的嫂嫂。如锦抱着幼小的诗萍,不住地为她擦眼泪。诗萍哽咽地说道:“大娘,他们都在哭,是不是我娘不会再回來了?” 如锦忍着泪水,勉强笑道:“怎么会,你娘不是答应过你吗,一定会回來看你的。以后诗萍一定要乖乖的,她在天上看着你,从來沒有离开过你啊!” “是吗?”诗萍朝天上看了看,“我怎么看不到?” “可她在看着你啊!这就够了。”如锦说着,心里默默地祈祷:愫依,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把她养大成人,请你放心。还有,对不起,沒有拦着你。 夜晚,如锦走出门,想为愫依添几个蜡烛,却见予轩依旧守在灵前。 犹豫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走过去,把蜡烛一个个放好。刚要离开,却听予轩开口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如锦一怔,停住了脚步,他是在对她说话吗? “是对你说的,”予轩好像听见了她的心声,“我和她都不在,你一个人照顾孩子,很辛苦吧?” 如锦转过身來,说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有,对不起。其实她走之前,來找过我,是我沒能拦下她,才害她出了事。” “这不怪你。”予轩怅然道,“其实她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了,是我太执着,非要带她求医问药,试图延长她的生命。” “她对我说过。”如锦低下了头。 “什么?”予轩惊讶地看向她,“你是说她早就知道了?” “对不起,”如锦道,“我早该告诉你的。” 予轩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太粗心,沒能留意到她在隐瞒。她宁愿把一切都告诉你,也不希望我难过。” 如锦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却听予轩喊道:“郭小姐,哦,不,是郭如锦……” “叫我如锦好了,”如锦道,“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要叫得太生疏了。” ------------ 一百四十六、月夜 “好,如锦。”予轩道,“我们做不了夫妻,可以当朋友吗?” “当然。”如锦微笑道。 “愫依,”予轩道,“这些日子,你们相处得不错吧?” “还好,”如锦道,“也沒见过几面,可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很信任我,愿意把一切都告诉我。” “谢谢你,”予轩真诚地说道,“谢谢你肯好好待她。知道吗,她从小沒有家,是教堂的神父把她带大。和我结婚沒多久,神父去世,从此她身边只有我一个人。葬礼上,我看得出來,除了我和诗萍,真心为她流泪的人只有你了。” “你不怪我吗?”如锦黯然道,“硬要夹在你们中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沒有阻止她去做危险的事情……” “这是我的错,与你无关; 。”予轩道,“当初我不该走得那么匆忙,那么不顾一切,这才耽误了你的终身。” 如锦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谁也别怪谁了。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沒有单独的‘怪谁’之说。这些天我也想过,假如当初你临走前退了婚,我的日子恐怕不会比现在好过。要知道,女子被退了婚,是多么大的羞辱,尤其我还是庶出,娘那时又卧病在床。只怕若真的那样,娘就不会含笑九泉了,我可能也会忍受不了周围人的羞辱,选择轻生。” “你的想法我也可以理解了,”予轩道,“封建的思想本來就影响了中国上千年,想要完全改变它根本不可能。你一个女子,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以夫为天,好女不嫁二夫。这个名分,对我和愫依來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你,是一生的全部。虽然我们的思想不同,但我愿意成全你这点小小的期望。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吧,看在诗萍亲近你的份上。” “你客气了,”如锦微笑道,“是你们信任我,让诗萍陪在我身边,我也有个依靠。我沒什么需要的,不用管我,只需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即使你又带回一个女子,也与我毫无关系。如锦心里默默地想。 “知道了,”予轩道,“我在这里再陪她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好。”如锦点了点头,“夜深露珠,别着凉。愫依在天上,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她伤害自己。” “我知道,”予轩道,“你回去吧,我只是陪她再说会儿话。” 如锦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景郡王府。 “砰”地一声枪响,女子应声而倒。在载元的怀中,她渐渐沒了气息。然后,子弹如雨点般飞了过來,人们纷纷倒地,整个街道都被鲜血染红了。 “不要!”凝汐惊呼了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是她的床,她的帘子,刚刚自己是在做梦吗?白天的事情历历在目,竟是如此挥之不去。 穿上衣服,独自走出门去。四周静悄悄的,看來他们都还睡着。她有些庆幸,多亏王府的宅院较大,自己的房间离他们的很远,才不至于吵醒他们。 走在熟悉的院落中,让晚风吹醒自己的头脑,吹醒自己沉睡多年的心。自从那年遭遇多重背叛之后,她就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來,之后才是复仇。所谓生老病死、爱别离,她从未放在眼里过。今天,亲眼目睹了一对儿夫妻的生离死别,居然会联想到自己和忆风。她知道,她现在不仅仅是动了心,更想要和他在一起。 年少时,背着阿玛额娘读了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对那位即将和她相伴一生的他,虽然不是特别向往,但也有过美好的幻想。所以那一夜,她看见予睿的第一眼,才会动了心思,在听说这位“二少爷”许多风流的传言之后;所以,得知予睿算计了她,她选择了守住这个秘密;所以,后來遭遇背叛之后,她一次次的退让,试图挽回他的心,直到彻底心灰意冷时才选择离开……经历了这一次,她早就不相信爱情。她深深地明白了,所谓人间大爱,大都是建立在血缘的基础上。血亲尚会背叛自己,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更不可信; 当然,念儿他们和自己共同经历了风风雨雨,一路从北京颠簸到上海,他们是例外。 也许,这辈子再沒有机会嫁人了。即使侥幸有人肯娶,也应该是在有目的的情况下,比如,联姻;再比如,像上次和索袁桂那样……即使对忆风动心过,她也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不能这样,爱情是毒药啊!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可是现在,她明知道是毒药,还是决定去碰,去尝了。若还是遍体鳞伤,那不怪别人,全怪自己活该。 如此说來,自己对予睿的复仇,是不是该停止了? 走到较矮的一处院墙边,月光暗了下來。夜风吹着周围的树枝,沙沙作响。她忍不住望向墙外,却隐约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外面望着她。 “忆风?”借着隐隐的月光,凝汐看清了对面那张脸。 “你也睡不着?”忆风问道。 “想不到,你还有半夜偷窥我家院子的习惯。”凝汐调笑道。 “就是今晚睡不着,想來看看你,明知你可能会睡着。”忆风道,“沒想到,你也出來了。” “堂堂秦大爷,也怕死人吗?”凝汐问道。 “不怕。”忆风微笑道,“但我知道你可能会怕。我真的猜对了吧?” “多亏现在沒有侍卫,要是被人发现你我大半夜这样说话,恐怕说不清了。”凝汐笑了笑。 “说不清更好,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负责了。”忆风笑道,“要不,我翻进來试试?” “别!”凝汐忙说道,“你可别害我!” “胆小鬼。”忆风笑道。 凝汐瞪了他一眼,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突然,她萌生了一个想法,自己有机会这样和忆风一起看星星,也是一种幸福啊! 忆风朝她看的方向望去。星星一眨一眨的,在看着他们。他深深地看向凝汐,只见凝汐专注地看向天边,嘴角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一墙之隔,似乎并不远。如果真心相待,即使像星星一样遥远,也会听见彼此的心声。 “忆风,”凝汐依旧望着天边,“我有一首诗,想念给你听。” “好,我听着。”忆风笑道。 凝汐看向他,微微一笑,轻声朗诵道:“记忆随风,你悄然入梦;在一个错误的时节,还不如未曾相逢;倾听心声,我把往事尘封;用勇气,我愿再次为你真诚!” “这是你自己作的?”忆风欣喜地问道。 凝汐羞赧地转过身去,说道:“我只想了这么多。最近一直在读外国人的诗,就模仿了一下,是不是很丢人?” “我喜欢; 。”忆风道,“不管怎样,这首诗是你为我而写。要不,剩下的部分由我來填写怎么样?” “你?”凝汐有些好笑,他一个拿枪的人,哪里会写什么诗? “怎么,瞧不起我?”忆风冷哼了一声,“要不要打赌?” “好啊,赌什么?”凝汐不甘示弱。 “要是我写出來了,你就……”忆风想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你就让我住进來,怎么样?” “这个……”凝汐有些为难。 “是不想还是不敢?” “好!”凝汐答应道,“那要是你写不出來呢?” “你说,”忆风道,“我听你的。” “那好,”凝汐道,“三年之内,不许和我再提结婚的事情,提一次掌嘴一次!” “呵,这想法还真特别,行。”忆风道。 “给你半个月的期限。”凝汐补充道,“要不然你要是一直写不出來,我不亏死了?” “行。”忆风果断回答道。 “不许抵赖。”凝汐笑道。 忆风伸出手,说道:“要不要拉钩?” 凝汐伸了伸手,勉强够到外面。忆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地看着她。 凝汐和他对视着,手上感受着他的温度。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距离,很好,很美。 第二天,林家。 绣文对着镜子,打扮了好久。梳了会儿头发,又拆开,重新又梳了个发髻。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不耐烦了,扯下发簪往地上一摔,恨恨地说道:“我是不是老了丑了?为什么二少爷这么久沒來找我!” “二少奶奶,别这样。”雨儿拾起发簪道,“二少爷只是太忙,有空了一定会來看你的!” “忙?”绣文冷笑起來,“我钱绣文何时受过这种气。现在就连郭如锦这个软包都守回了丈夫,现在人家原配也被她等死了,她该享福了!” “二少奶奶,你就别提她了,她哪能和你比啊!”雨儿安慰道。 “对了,白朗今天沒來吧?”绣文突然问道。 “放心吧,你怎么说也是他老板的女儿,他还敢威胁您不成?” “沒用的东西,居然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绣文神色愠怒,“听说他的伙计们都辞职了?” “是啊,”雨儿叹了口气,“说是用了廉价材料,吃了回扣,现在还拖欠工钱,谁会愿意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干活啊!” ------------ 一百四十七、吃亏 绣文思索了一下,说道:“过几天爹去他那边审查,要是发现了,可就麻烦了。三少爷就是前车之鉴。虽然不知道他把钱都用在了哪里,但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帮他一次吧。” “您愿意?”雨儿惊喜道。 “你喜欢他?”绣文突然问道。 雨儿一下子跪了下來,一个劲地磕头:“二少奶奶,雨儿绝对沒有背叛您,雨儿发誓!白朗少爷岂是我这种人可以配得上的,雨儿从來沒有过非分之想!” 绣文不紧不慢地站起來,扶起她,冷笑道:“瞧你下的,我就问了一句,这么快就心虚了?” “雨……雨儿沒有; 。”雨儿战战兢兢地否认着,不敢去看绣文的眼睛。 绣文眼神凌厉地盯着她,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冷冷地说道:“沒有就好。记住,你只是个奴才,即使我不要的,也不许随便捡,知道吗?” “明白,明白。”雨儿唯唯诺诺地说道。 绣文这才放开手,说道:“行了,吓唬你一下。现在马上派人去京都纺织厂,打听一下那里给多少工钱。然后和那边的伙计说,只要愿意跟我们干,我钱家出两倍!” “是,是。”雨儿忙应了一声,逃似的离开了。 “不知死活。”绣文冷笑道。 食客居。 合上书的最后一页,凝汐把它放回书架。往窗外望了望,想起那天之事,依旧是心有余悸。如今那些被抓的学生已经全部释放,可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她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年常升会那么长时间不敢出门。 这些天一直都是忆风送她來,接她回去。可她不想就这样一直活在他的保护下。即使他愿意对自己不离不弃,他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能这样一直保护她。这样想着,她揣起枪,下了楼,对楼下的伙计和客人们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外面,阳光暖暖的,一下子照亮了她阴霾的心。路上的人们早已不复前几日的愤怒,还是和往常一样,谈笑风生,各忙各的事情。原來,痛苦之后,生活依然会继续。就像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之后三天,是复活节一样。 地上湿漉漉的,下过雨了吗?见路上零零星星的有人打伞,她伸出手,却沒有感受到半滴雨。 走到一片树下,她这才发现有大滴的水珠落到她的身上,抬头看看,是沾到叶子上的水珠吗?她不相信是雨,尽管亲眼看到过有雨雪有星星的夜,但那两桩带给她的都是伤心的记忆。 也不知此时此刻,忆风在做什么?想起昨夜隔着墙一起看星星,她心里暖暖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如约作出诗來。 所谓“三年内不许再提结婚之事”,只是想给彼此一个时间。三年之内,完全可以让他厌倦一个人,厌倦一段感情。不是自己不信任她,是她怕时间会将男人的感情消磨殆尽。予睿是男人,忆风也是。 “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轻轻地念出了声。对不起,我是不是很虚伪,明明决定了跟你在一起,却总是顾虑重重。此刻,即使你离开了我,也不是你的错。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片集市,便买了些东西。快到食客居时,眼见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她不禁停住了脚步,他怎么又來了? 那人看见她,便走了过去。她站在原地,沒有向前,也沒有离开,只是冷眼看着他。 “汐儿,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予睿走上前说道。 “为什么?”她反问道; “我去了马家,你想必也知道了。”予睿道,“马家管得严,只怕我以后沒有机会再见到你了。有些话,我一定要对你说,希望你能抽点时间。” 你还以为我舍不得你不成?永远消失了才好呢!凝汐腹谤着,面上却微笑道:“那你想说什么?是大道理,还是叙旧?” “不要再和那个姓秦的來往了,”予睿道,“他是个危险的人物,难保会对你不利!” “谢谢提醒,”凝汐面上的微笑未变,“不过,他会不会对我不利,恐怕和你沒有任何关系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予睿道,“你私自离家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我不许你找别的男人!” “果然暴漏了你的本性。”凝汐冷笑道,“你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和我说这些谬论,马媛儿知道吗?周仕知道吗?自己挪用公款讨好新欢,丢了工作,不去找事情做,在这里和前妻纠缠不清,要是孟老太知道了……” “要你管?”予睿瞪了她一眼。 “是你先干涉我的事情,你那些破事我只是说说,沒想管,也管不起。”凝汐说着,甩手离开。 “别走!”予睿叫住了她,“我只想告诉你一句,不管你走多远,不管我们多久沒在一起了,你永远是我的人,这个事实你休想否认!” “随你,”凝汐冷冷地说道,“如果你非要这样,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一厢情愿’。” 看着凝汐冰冷的背影渐渐走远,予睿无奈地别过头去。突然,他惊讶起來:凝汐怎么会知道他拿公款买了首饰? 傍晚,景郡王府。 凝汐和忆风一进屋,就见奕谦愁眉不展。一问才知道,纺织厂的伙计都被钱家的人花大价钱挖走,现在厂子里人手不够,根本无法运转。 “他钱家是生产陶瓷的,挖我们纺织的伙计有什么用?”凝汐狐疑道。 “我也觉得奇怪,”奕谦道,“挖走的大都是管理阶层的。他们还对小伙计们说,要免费培训,工资照拿。反正现在都是机器运转,和工人的手工沒什么太大关系。他们一听,也就乐得跟去了。” “如此卑鄙的手段,很像钱绣文的风格。”凝汐道。 “那是钱绣文冲着你來的?”忆风问道。 “可能是这样,”凝汐道,“她欺负我总是息事宁人,不愿发作。” “我倒觉得,她是缺人手才会这样。”忆风道,“会让她缺人手的原因,是什么?” 凝汐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了,忍不住叫出了声:“白朗?!” “我也只是猜测,”忆风道,“最近听说白朗已经负债累累,他们厂子的产品也大不如前了。” “他是为了应急?”奕谦道; “可以这么说,”忆风道,“亏成这个样子,谁还敢继续留在那厂子里?懂陶瓷的人骗不來,只能骗些外行罢了。伯父,这件事情你们还不算吃亏,就当是借机裁掉那些鼠目寸光、见钱眼开之人好了。看着吧,他们钱家张狂不了几天了。” “不会那么快吧?”凝汐道,“阿玛厂子里的那些人,也是懂技术的。看出了端倪,换批材料,应该还可以维持。” “算了,这次是个教训,钱家那些人以后离远些,别和他们扯上关系。”奕谦道。 出了王爷的房间,來到院子里。凝汐低着头,一语不发。 忆风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钱绣文,还真不好对付。虽然手法拙劣了些、卑鄙了些,却不是每个人都敢做的。” “厚颜无耻,一心为己,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她会拼尽一切去做。”凝汐苦笑道,“以前总是对她的做法嗤之以鼻,如今想來,这些恐怕正是她的高明之处。也许,我该和她学学了。” “你可别这样,”忆风忙说道,“我可不要蛇蝎女人。” “可她这样的女子,反而有那么多男人死心塌地。比如白朗,林予祥,还有林予睿。”她看向忆风,“在都统府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俩有问題,只是一直沒有亲眼所见,只有林予睿一直护着她,为她说好话而已。” “好了,别生气了。”忆风道,“我们也不能任她欺负,要反击不是吗?那个白朗已经快倾家荡产了,就别再针对他了。容我找一下其他的突破口。” “白朗已经沒有利用价值了,钱绣文不会再和他合作。”凝汐道,“只是可怜他爱错了人,毁了一生。”说着,她看向忆风,“这一次,只针对钱绣文一个人好不好?” “听你的,”忆风道,“对了,那个叫叶凌的报社记者,我派人去暗中保护了。钱绣文好像要对她下手。” “好,”凝汐道,“还需再观察一段时间,伺机而动。” 忆风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小心。” 马家。 “予睿,你看我新买的衣服,好看吗?”马媛儿穿着新衣服在予睿面前转了一圈。可予睿一直低着头,沒有看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予睿!”马媛儿伸出手,在予睿眼前晃了晃。予睿这才抬起头,问道:“什么事?” “你不觉得我今天有什么变化吗?”马媛儿又转了一圈,满怀期待。 予睿瞄了她一眼,说道:“废话变多了。”说完,起身出了门。 “你……”马媛儿有些气急地望着她,又看了看自己这身新衣服,不好看吗? 予睿一直在想着白天凝汐说过的话,心里分析着她知道一切的原因。想來想去,他只得出一个结论:除非这件事是凝汐亲手所为,否则她不可能知道这么细! ------------ 一百四十八、往事难忘 沒错,就是她!他沒有得罪过其他什么人,除了她,沒有人有理由陷害他!她本來就是个有仇必报之人。 犹记得她还是他妻子的时候,他曾经发现她写的一副字:此仇不报非君子,不报此仇是小人。为此,他把她臭骂了一顿,说她沒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天天想着报仇很丢人。那时她还辩解说是写着玩的。哼,谁相信? 这个女子果然讨厌,本以为只有自己算计她,暗中破坏她的姻缘。沒想到她早就布好了棋,要毁掉自己的人生。原來自己过得这么不顺,全是因为她!沒准自己成了上门女婿,也是她一手安排的。 凭什么?她身边有了别的男人,而自己却沦为上门女婿,每天面对讨厌的马媛儿母女,他都快疯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得逞! 林家。 “二少奶奶,你的补药。”雨儿端了一碗药走了进來。 绣文挥手把药碗往地上一掀,棕色的药汁喷了雨儿一身。雨儿被烫得吃痛,却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的主子最近脾气越來越差了。 “天天喝这些有什么用!就是怀不上孩子!”绣文嚷道。 “您别难过,大夫说你身体沒有问題,别着急了。”雨儿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怎么不急?”绣文吼道,“我嫁给他都快十年了,肚子里还是沒有动静。本想找白朗借个种,想不到孩子沒怀上,还惹了一身麻烦。可恨的是那个徐沁心,仗着自己收养个野种,也敢给我脸色了!” “少奶奶,”雨儿道,“别管她,好歹不是亲生的,将來认不认她都不一定呢!” “当初碍于奉武是凝汐生的,沒敢认,要不以我和梅姨的交情,还不是手到擒來。沒想到让沁心这个贱人捡了个便宜。现在她和如锦有得近,如锦又是凝汐的挚友……”顿了顿,绣文又说道,“现在又冒出了个年轻貌美的叶凌……对了,早就让人处理了她,怎么还沒有动静?” “那些人本來想动手的,沒想到被一群黑衣人揍了一顿。”雨儿的声音越來越弱,手忍不住发抖,“现在人都在医院躺着,一时半会儿……”她偷偷观察着绣文的表情,“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來了……” “那帮黑衣人什么來头?”绣文蓦地站起來。 “不知道,”雨儿道,“只听说他们的主人有个什么秦爷,有个申爷。” “着人去查!”绣文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和我作对!” 阿豪收拾着行装,又看了看在一旁为他忙碌着的澜儿,忍不住问道:“你不问问我要去哪儿吗?” “你要去哪?”澜儿机械地问道。 阿豪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从來都不问,无论我走多远,去多久。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澜儿沒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地为他收拾着东西。 “澜儿!”阿豪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你别这样!你我夫妻一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哪里有不好好和你说话?”澜儿沒好气地说道。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呆住了。曾经,他们两个的主子也是这样,只不过这回似乎转换了主角。原來的被冷落着,由凝汐变成了阿豪。想到这里,阿豪倒吸一口冷气,明明是少爷做的孽,怎么报应在了他的身上? “不用收拾了。”阿豪抓起澜儿为他包好的行李,起身离开。澜儿怔怔地望着他走远,苦笑起來。她何尝不想知道,只是她深知他花心的本性,怕徒增伤心事罢了。 食客居分号; 念儿正打包一些盒饭,常升走进來,抓起一个饭团咬了一口,说道:“这是要送给谁啊?富贵吗?” “谁给他送呀。”念儿盖上盖子,沒好气地说道,“给你带着的,看你每天跟着秦大哥做事太辛苦。听说最近要征兵?你不去?” “我可不去,”常升笑道,“现在城里这么乱,保护城中的人都忙不过來呢。听说,警局又抓了一大批学生,现在外面人心惶惶,各个大学几乎都罢课了!” “又罢课了?”念儿惊异道,“就凭一帮孩子,能闹多大啊?白白牺牲罢了。” “这次去参军的,就有不少是学生。”常升吃完饭团,又要去拿,却被念儿打落了手。常升讪讪一笑,继续说道,“对了,你知道吗,以前追过你的那位也去了。” “谁啊?”念儿冷哼一声,“别瞎说,除了你,我怎么不记得有人追过我?” “你别装啊,我都知道。”常升一脸得意,“赵子豪啊!刚刚还在火车站附近看见他呢,穿着军装,不是去当兵是去干什么啊!” “啪!”门口,一个女式的手提包落在地上。念儿和常升朝门口一看,只见澜儿靠在门框上,神色恍惚,怔怔定望着他们。 “澜儿?”念儿忙跑过去扶起她。 “你们说的是真的?阿豪参军了?”澜儿忙问道。 念儿看向常升。常升点了点头,说道:“是在火车站看见他了,不知是几点的车,这会儿还在不在。” “谢了。”澜儿忙跑了出去。 “澜儿,你的包!”念儿将包捡起,朝她大喊。可澜儿似乎沒听见一般,头也不回,飞奔而去。 “怎么跑这么快。”念儿摇了摇头。 “哎,”常升拦在她面前道,“人家小夫妻离别,你就别跟过去碍事了。” “我哪里要跟过去。”念儿沒好气地说道,随即又说道,“对了,你从哪儿听说阿豪对我有意思啊?” “你那点儿破事儿我怎么会不知道?”常升白了她一眼,“胆子够大的,还转挑侍卫场门口送你东西,当我瞎的,沒看见?” “送东西?”念儿回忆起來,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沒错,那会儿澜儿还误会了。自己还以为澜儿和常升定了情,忍痛要放弃常升呢! 常升笑了笑,也陷入了回忆:“那天你找过我之后,我突然想起老爷,,也就是林安成,,给我们分了些水果,打算让你带走,沒想到一出去就看见阿豪给你戴珠花那一幕,还看见你们追着跑。我以为你们互相喜欢,就回去了。” “你要送我水果?”念儿好笑地说道,“别逗了,格格赐婚之前,除了还你腰牌后为了感谢我送我点水果,你什么时候送过我东西?” “那次本來鼓起勇气了,还打算向你表明心迹的,谁知道被阿豪那小子毁了; 。”常升无奈地说道。 “所以,你才会一直什么也不说,让我白白误会,以为自己在单相思?”念儿忙问道。 “我记得沒一会儿你就來找我了,那时候我还在生气,就故意问你‘是不是格格派你找我’。你还说了些奇怪的话,又被澜儿芷儿她们拦了回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一直很好奇啊。” “我也误会了,”念儿道,“我以为澜儿喜欢你呢!” “原來都是他们两口子闹的,害我们这么久才真正在一起。”常升摇了摇头。 念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也是。”常升深情地看着念儿。 “好了,不肉麻了。”念儿别过头去,拿起刚才包好的食盒,往常升的怀里一塞,说道,“拿去路上吃,剩的顺道给富贵送去。” “呵,暴漏本性了吧?”常升笑了起來,“明明就是给他的,还不承认。我刚才都吃饱了,哪里还需要。” “你拿不拿?不拿我给小晴他们了。”念儿伸出手,顺势要夺过食盒。 “别,”常升轻巧地躲过,“这是你对家人的心意,我怎么好留给孩子们?你放心,我会向他们转达的!”说完,提了食盒离开。 火车站。 澜儿一路跑着,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汗水。她一一去每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却依旧找不到那张熟悉的脸。 “请问你们当中,有沒有个叫赵子豪的?”澜儿对一个穿着军装的人问道。 “赵子豪?”那人问旁边的人道,“你认识吗?” 另一个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都是新來的,谁会认得谁啊?” 澜儿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是几点的车?这次的新兵都是一起走的吗?” 那个先说话的人想了一会儿,说道:“应该不是同一批,刚才先走了一批去了东北。” “不对,车好像还沒开呢,应该还沒走吧?”另一个人说道。 澜儿一听,也顾不上道谢,匆匆往月台跑去。 月台那边清一色全是穿着军装的人,一时间看不清谁是谁。澜儿看得眼花了,却不死心地挤了过去,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一一查看。 沒有,还是沒有。难道已经上车了?容不得半点犹豫,她快步跑向站台。 沿着长长的火车,挨个车窗查看。看不清楚。看着有人陆续上上下下,她想要上去,却沒有任何勇气。绝望之时,她漫无目的的大喊起來: “阿豪!阿豪!赵子豪!” ------------ 一百四十九、惜别 火车上,阿豪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看着周围的人和家人依依惜别; 。沒有人送他,估计连个知道他去当兵的人都沒有。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够失败的。花了大半辈子时间伺候三少爷,自己图什么呢?如今三少爷自顾不暇,哪里会去管他这个曾经的仆从。 澜儿?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揪了一下。自从结婚之后,他明显感觉到澜儿对他心怀恨意。不,也许结婚前就有了。他知道,自己曾经花心,处处留情,可能是伤了澜儿的心。可自从和澜儿成亲之后,他的心思全在澜儿一个人身上,从未妄动过一回。可这么多年了,澜儿依然对他不冷不热。他到底该怎么做,才会让澜儿相信他? 是因为自己年少无知,就要付出一辈子的代价吗?阿豪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即苦笑一下。还傻什么呢,明知道她不会來的。 努力去对她好,努力证明自己的爱,却无济于事。不是因为她不相信他,不爱他,是她根本不会理睬,不会在乎。他承认,她是一个好妻子,每天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他怕了她的沉默,她的不过问。他甚至祈求过,只要她在他面前有个自我,哪怕她整天和他吵闹也好。 这样的生活,他累了,快窒息了。于是,听说征兵,他去了。自己当仆从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身,也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实现男儿的远大志向。如果这一次,他沒能回來,也好。他这个毫无存在的感的人,就借此消失在京城这片土地上吧。 “阿豪!阿豪!”是澜儿的声音吗?阿豪忙站起來,随即又甩了甩头。是自己太渴望澜儿回來,才幻听了吗?他刚坐下來,眼睛不经意地瞄向窗外,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是澜儿,真的是她! 飞快地起身,从周围人身边跃过,几步下了车。四下看了看,人呢?刚刚还在的澜儿此刻居然消失不见。 是自己眼睛花了吗?阿豪无奈地转过身去。一个乘务员走到他身边,提醒道:“找人吗?车快开了。” 阿豪点了点头,刚要返回,却猛然看见了刚刚那个熟悉的背影。他默默地走过去,只听澜儿一个人正抠着手指,自言自语道:“阿豪,你怎么突然走那么远,连个送行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知道你不是找女人了,我错了,你出來一下好不好?” 澜儿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來。她沒有去擦,而是继续说道:“阿豪,我不是不关心你,是不敢关心你啊!我怕问了你去哪儿,你会用谎言回答,或者知道你和其他女子的事情。我想做一个大度的妻子,又不想自己伤心难过,我只能不去看,不去管……阿豪,你露个面吧,让我看看你吧!”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人从背后抱住,只听阿豪的声音从耳边传來:“为什么这么傻,这些话为什么不和我说?” 澜儿转过身,怔怔地看着阿豪。阿豪也看着她,伸出手拨了拨她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又擦了擦她的眼泪。 “你……马上就走?”澜儿迟疑地问道。 “谢谢你肯來,”阿豪微笑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澜儿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我想告诉你,”阿豪认真地说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跟了你之后,我从來沒有招惹过其他女人,一次也沒有; 。” “你会写信吗?”澜儿问道。 阿豪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写。只是,以后不要把话憋在心里了,我是你的丈夫,是要陪伴你一生的人,你不和我说,还能和谁说啊!” “我会的,”澜儿道,“但你也要履行承诺,,刚刚你说了,你要陪伴我一生,这话作数吗?” “作数,当然作数。”阿豪会意道,“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來。” 澜儿点了点头,两个人又抱在了一起。 “铃,,”铃声响起,乘务员忙催促道,“快走吧,要开车了。” 阿豪依依不舍地放开澜儿的手,转身上了车。 扶在车门口,阿豪不住地招手。澜儿勉强自己笑出來,也向他挥手。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澜儿终于忍不住了,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后來,她和念儿说起此事,被念儿用一句词给调笑了:“留恋处,兰舟催发。”正好“兰”和“澜”同音,她也得了个外号:兰舟。 食客居。 忆风打开门,见凝汐正坐在他的座位上,便坐到了对面,笑道:“今天怎么坐我的位置上了?” “想体验一把,为什么每次你都坐这里。”凝汐笑了笑,“果然舒服。” “我來,有个天大的消息要告诉你。”忆风看了看周围,神秘兮兮地说道。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好消息了?” “对于我们來说是好消息,可对于某些人就未必了。”忆风笑道,“你要不要猜猜?” “钱绣文死了?”凝汐随口说道。 “要是你想得是这个,相比之下就不算是太好的消息了,”忆风狡黠一笑,站起來说道,“既然这样,我走了。” “哎,”凝汐忙抓住他的手。忆风一愣,随即盯着她。凝汐意识到失态,忙放开他的手,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带來的消息,别误会啊!” “误会什么?”忆风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可沒说什么,是你先动手动脚的。” 凝汐站起來,准备离开,却听忆风的声音传來:“告诉你吧,钱家的陶瓷厂出事了。” 凝汐转过身來,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忆风拉起她,让她重新坐好,然后说道:“新上市的一批瓷器出现了质量问題,合作的几家作坊都去厂子里闹了起來,要求赔款。白朗用廉价材料的事情被拆穿,钱明昭要辞退白朗,把他送到监狱,白朗以钱绣文的名节要挟,要钱明昭不要送他进监狱,并帮他还清赌债。现在厂子内忧外患,从你父亲厂子里挖來的那批工人也沒拿到工钱。现在估计正求着你父亲重新收留他们呢!” “我要是我阿玛,才不会管他们呢; !”凝汐沒好气地说道,“一群见利忘义的人,有什么值得收留的。” “其实,也不全怪他们。”忆风道,“人人都在为生计奔波,选择那一家,替谁做事是他们的自由。不说别的,就拿这食客居來说,若是对面突然冒出來一家更美味,又比你家便宜的店面,客人们不來了,你能说他们背叛了你?” “亏你现在说这么清楚,那你当初还说我们影响了你们饭店的生意,天天找麻烦。”凝汐白了他一眼。 “还记得这个啊?”忆风无奈地摇摇头,“你果然记仇,是不是有一天要全都奉还给我啊?” “看你的表现了。”凝汐说着,起身道,“我去厨房。” “紫薯汤,红焖鱼。”忆风随口说出两道菜名。 “知道了。”凝汐应了一声,转身走开。 林家。 绣文正在镜子前试衣服,突然门开了。绣文脸色一沉,嚷道:“不是说了吗,沒有我的吩咐不许进來!聋了是不是,胆子大了?” “说谁呢,雨儿,还是本少爷?”一个男声从身后传來,绣文呆住了,从镜子里,她看到了予祥的身影! “予祥!”绣文回过神來,立刻又换成了平日里柔弱的样子,一下子扑到了予祥的怀里,“予祥,你终于來了,这些日子我等你等得好苦!” 予祥不着痕迹地推开她,说道:“不是有白朗陪着吗,等我做什么?” “予祥,”绣文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白朗确实倾心于我,但我只把他当成朋友,我和他绝对是清白的!”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予祥道,“我可以容忍你一时糊涂,但我不能容忍欺骗!你到底要骗我多少次?除了白朗、陈燕燕之事,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沒有!”绣文辩解道,“我和白朗沒有关系,陈燕燕的事情是有人陷害我,我是无辜的!” “连鬼都会陷害你?”予祥逼近她一步,死死地盯着她,“绣文,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的女人,只要沒有什么大错,我谁都不会亏待。但你一次次地触及我的底线,你是第一个让我冷落的女人!”说完,他转身离开。 绣文不甘心,追了出去,却听见他对外面的人吩咐道:“看好你家主子,不许她出门半步,也不许里面有东西拿出來。每天定时给她送饭,别管她在里面怎么喊,只要饿不死就好。” “予祥,你怎么可以……”绣文忙喊道。 “沒听见我刚才的吩咐吗?”予祥对外面的人说道,“还不拦住她!” “二少奶奶,对不住了。”一个小厮忙把她推回房间,另一个顺势锁上了门。 予祥满意地点点头,正要离开,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对一个小厮道:“二少奶奶?我怎么记得她只是个侧室,什么时候被扶正的,我怎么不知道?” ------------ 一百五十、中枪 “小人该死!”满院子的下人们忙跪了下來。 “知道就好,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乱称呼,就别怪我处罚你们!”予祥警告道。 “是。”众人回答道。 “是称呼钱姨娘?”有个胆大的小厮忙问道。 予祥笑了笑,掏出一块大洋扔在那人面前:“算你聪明,拿去喝酒吧!” 绣文在屋里清楚地听见了这一切,她紧紧地咬着牙,满心恨意。林予祥,十年的夫妻,你一点儿情面都不给?我钱绣文不会这么结束的,绝不会! 走出绣文的院子,予祥带着一丝冷笑。二少奶奶?这个称呼,连养育了奉武的沁心都沒给,她钱绣文居然……甩甩头,不再去想这个恼人的女人,连叶凌的一半都比不上,当初自己看上了她什么,居然对她死心塌地了这么久? 叶凌……想到这个名字,他心里痛了这么一下。这么多年,他遇到过不少女人,可是能让他恋恋不忘的,只有她一个。可她说过,虽然她也爱他,但她不愿意和那么多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为了这件事,他们吵过很多次。 他想过抛下一切,和他远走高飞。可他忘不了自己的责任,既然娶來了她们,他就要负责到底。叶凌为了他,愿意退让,留在他身边。 如果沒有那一纸诊断书,他可能会幸福地和叶凌在一起。可是,那张薄薄的纸如同死亡宣判一般,打破了他所有的美梦。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额娘会费劲心机,让他认奉武为子,还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为什么他娶了这么多女人,这些年竟沒有一个怀孕;为什么…… 以前他只是疑惑,却从未想过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題。要不是以前的朋友认识了外国的大夫,要免费帮自己全身检查,他会一直蒙在鼓里。原來,额娘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众人,包括他。 犹记得收养奉武那会儿,额娘的神色就不对头。当初他看在奉武和沁心亲近的份上,勉强同意将他收为养子,可额娘非要把他记在玉蝶上,以他林予祥长子的身份。当时他拒绝说自己还年轻,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时,额娘却说,这孩子怎么说也有些皇室的血脉,又说他天资聪明,完全配得上做这个府上的继承人。 当时听额娘这么说,他还以为的凝汐的缘故,,如果成亲当天不发生乌龙事件,她就是他的妻子。最后在额娘的淫威之下,他虽然同意了额娘的安排,心里却对奉武有一丝芥蒂,毕竟是予睿的儿子。 现在想來,也不知沁心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算了,知道也罢。沁心伺候自己多年,一向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即使她知情,为自己这般打算,也无可厚非。奉武虽然淘气了些,却从來沒惹过什么大祸,功课又好。况且自己和他相处多年,早已把他当成亲生。 但奉武从來不主动和予睿说话,实在被逼无奈才会叫一声:“叔父。”他知道,奉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予睿背叛自己生母的行为心怀怨恨。而且予睿和他也不亲近。 能得一子,足矣。可是,叶凌怎么办?曾经,听她说过,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孩子,既像她自己,又像她爱的那个人。 他恨这样的自己; 。对于这些女子,他更加愧疚,他让她们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他觉得自己的后院就像一个火炕,埋葬了那么多女子的幸福,现在,他实在不忍心让叶凌叶跳进去。如果我不想离开你,却也不想毁了你的一生,我该怎么办? 街上,凝汐和忆风正逛着庙会。远远看见一个算卦的摊位,忆风狡黠一笑,拉起凝汐直奔而去。 “你干什么?”还沒等凝汐说完,他们已经站在了摊位前。忆风不理会凝汐,径自对摆摊的老大爷说道:“大爷,帮我们算算姻缘吧。” 老大爷看了他们一眼,拿起一个装满签子的竹筒,放到他们面前,说道:“先各求一签吧!” “不要!”凝汐忙说道。见老大爷和忆风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对签子这个东西比较……比较害怕,能不能换一个方式?” “你怎么了?”忆风一脸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从沒听你说过。” 凝汐刚要说些什么,却听“砰”地一声,枪声响起。接着是众人的惊呼声,尖叫声。整个庙会顿时乱成一团,大家推攘着,拥挤着,越是着急离开,就越混乱。 忆风把凝汐护在怀里,地上说道:“跟着我走,不要乱动。” 凝汐点了点头,手悄悄地探向了衣带。这一摸,她呆住了,自己居然沒有带枪! “砰,,”又一声枪响,子弹冲着忆风直直地飞來。说时迟那时快,忆风一个闪身,子弹从他的身侧飞了出去。 “砰砰砰!”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子弹如雨点般朝忆风飞來。忆风神色一凛,敢情是冲着他來的! 凝汐被忆风护着,心里不是滋味。她灵机一动,一下子挣开了忆风的怀抱,顺势倒了下去。 忆风见她无碍,便掏出枪來,注视着子弹飞來的方向,同时也躲着朝他飞來的子弹。凝汐睁开眼睛,一眼看见一个黑衣人正站在忆风身后,举着枪,已经扣动了扳机…… 她不顾一切地爬起來,飞身而起,整个人挡在了忆风的身后…… “砰,,” 这一枪,似乎比其他的声音更大些。忆风只觉得身上一颤。等他回过神來,才发觉自己并沒有半点疼痛。回过头去,才看见凝汐捂着肩膀倒了下去。 “汐儿,,”忆风忙呼喊道。那人举着枪,对准了忆风。凝汐忙站起來,冲到那人面前,伸手去夺那人手中的枪。 “汐儿,你不要命了!”忆风呼喊着,这时,身后的子弹再次飞來。忆风在地上打了个滚,一枪打中了面前的黑衣人。 “砰!”“砰砰砰!”子弹飞來,四周传來中枪的惨叫声。只见顺贵带着其他兄弟及时赶來,站到忆风面前,问道:“大哥,你沒事吧?” 忆风沒有说什么,蹲下來抱起了满身鲜血的凝汐。此刻凝汐已经昏了过去,一动不动。忆风抱着她,对顺贵大喊道:“医院,快去医院; !” 病房门口,忆风一行人等了许久。奕谦和福晋匆匆赶來,问道:“汐儿怎么样了,有沒有事?” 忆风刚要回答,却见病房的门开了,医生走出來,问道:“哪位是艾凝汐小姐的家属?” “我是!”忆风忙说道。 “我们是!”奕谦和福晋说道。 两边声音同时传來,医生看了看他们,说道:“病人的伤避开了要害之处,沒什么大碍。只是伤口太深,又失血过多,恐怕要睡一会儿才会醒來。” “要睡多久?”奕谦忙问道。 “应该不会太久,”医生道,“最晚应该明天吧?要是明天还不醒來,我再來看看。” 这时,念儿和常升也喘着气跑了上來,见到他们众人,忙问道:“她怎么样了?沒事吧?” 林家。 “大娘,汐儿中枪了,是真的吗?”如锦來到颂莲的房里,忙问道。 “我也刚听说,这会儿要过去看看。一起去?”颂莲示意道。 “好。”如锦点了点头,刚打开门,就见予轩站在了门口。如锦刚要从他身边走开,却听予轩说道:“我开车送你们。” 车开了,如锦和颂莲低着头,祈求着平安。她们并沒有注意到车子后面那个越來越远的身影。 予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车子渐行渐远。汐儿受伤了?还是为了那个姓秦的男人受的伤…… 病床前,忆风深情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忆风心如刀绞,因为我,你变成了这般模样。 本以为这段感情只是自己一个人付出,即使知道她对自己有喜欢之后,他也只当她只有一点点好感而已。即使这样,他也很满足,因为他有机会去爱她,可以每天和她在一起。 他从未指望过她会为自己付出什么,也沒想过她多么爱她。如果,这就是得到她的爱的代价,他愿意一辈子一厢情愿,哪怕她从來不肯看他一眼。或者,从未遇到过她,至少这样,她可以好好活着,沒有任何危险。 “大哥,”顺贵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刚刚兄弟们调查出來了,开枪的是警局的人。上次学生运动,击毙了那个开枪的巡警的,他们已经查出是你了。” 忆风苦笑了一下,一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墙上。他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凝汐,心里更是痛得喘不过气來:杀人的明明是我,为什么受伤的偏偏是你呢? 如果在我身边会给你带來无尽的危险和伤害,是不是我离开了会好一些呢?正想着,却听念儿说道: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在乎的人全心全意付出。只要爱上了一个人,除非那人先变心,否则她永远不会变。秦大哥,看來她是对你动真情了,希望你不要负她。” ------------ 一百五十一、守候 忆风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啊明明受过伤明明饱尝了爱情的痛苦她却还是爱上了他甚至愿意为他放弃自己的性命这样的女子他怎么忍心再去伤害一次 门开了慧儿和吴大成也來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思儿 “如果汐儿知道有这么多人來看她她会很高兴的”如锦道 忆风依旧一语不发他默默地看着凝汐心里颤动你快醒來吧你看有这么多人在等着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不知过了多久奕谦低下头才注意到忆风手上流了血他忙抓起忆风的手问道:“你这怎么回事” 忆风抽出自己的手什么话也沒说顺贵忙说道:“我想起來了是大哥刚才砸墙弄伤的我这就去叫大夫” “不用了”奕谦拽过忆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出病房“叫医生好好瞧瞧别草草包扎了” “伯父不用的”忆风挣扎道 “让你去你就去要不大嫂醒來也不安心啊”顺贵说着架起忆风的另一边硬是把他拉走了 “好了你们也守了这么久都回去吧”福晋道“我在这里守着她就够了” “伯母”念儿忙说道“不如我们轮流守着她吧也好大家都有时间休息” 如锦也说道:“是啊就让大家都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念儿伯母也回去休息吧等她醒來了我告诉你们” “我也要留下來”慧儿道“以前从來沒给姐姐做过什么事情还净惹她伤心这回一定要带上我” 大家商量了一下最终是如锦、念儿和慧儿留下來照顾凝汐其他人先回去等需要时再过來福晋本想留下來可想到载元还沒回來只能先回到王府 众人一一道了别各自离开谁也沒注意道在楼梯口躲着一个人影那个人正是一直不敢出面的林予睿 马家 孟茶花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却见一个人走了进來 “呦姐姐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來了”孟茶花坐了起來满面春风地说道 “你可真是的都不來看我”进來的女子不客气地坐了下來嗔怒道“是不是嫌弃姐姐我做的是皮肉生意不肯來”她抬起脸这人我们之前见过是青lou的老bǎo孟春花 “哪有啊”孟茶花笑眯眯地说道“只是新招來的上门女婿太不省心一天天净气人把我的心情都给毁了” “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呆子”孟春花道“媛儿还好吧怎么沒见她” “你还管她”孟茶花沒好气地说道“跑去买料子给那小子做衣服去了也不知道看上那小子那点了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还处处护着他也不见她给我和她爹做套衣服唉苦命啊” “你那个女婿是不是叫林予睿”孟春花问道 “沒错”孟茶花道“这小子又沒影儿了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等他回來了看我不揍他” “这就难怪了”孟春花若有所思地说道 “咋啦” “你沒听说吗他先头那个媳妇那个格格她中枪住院了”孟春花神秘兮兮地说道 “啪”一大兜东西掉在了地上站在旁边的是一脸茫然的马媛儿 入夜 忆风躺在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念儿见如锦有些倦了便说道:“你去那边的家属区睡一会儿吧我守着这里” 如锦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辛苦你了” “慧儿你也去睡吧”念儿道 “我不困倒有些饿了”慧儿道“要不我出去买点夜宵吧你们也很久沒吃东西了” “你去吧路上小心”念儿点了点头 见如锦和慧儿都离开了予睿留意着睡在走廊的忆风悄悄地走到病房门口只见守在床边的只剩下念儿一人这时他看见一个hu士从他身边经过他计上心來对那个hu士说道:“hu士小姐我姓常是守在里面那女人的丈夫想和她说点事情能不能叫她出來一下病人是女的我进去也不方便” hu士沒作多想点了点头见hu士进去了他便躲了起來 念儿果然上当了走了出去 “他人呢”念儿沒见到常升惊异地问道 “刚才就在这里啊”hu士也纳闷了 念儿看了看熟睡着的忆风猜想可能是因为怕吵醒他睡觉才离开的便托付hu士帮忙照看一下自己跑去找常升去了 hu士刚要进病房却被人砸了一下头她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予睿放下棒子确认了忆风还在熟睡才走进病房 凝汐依旧昏迷不醒予睿深深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汐儿你就这么爱他竟愿意为他挡枪” 如果现在她还在自己身边她可否愿意这般舍弃性命去保护他他心中苦涩物是人非她的心已经不是他的了 那她的人呢还是他的吗想到这里他会心地笑了凝汐对传统的道德观不全认同却极其重视女子的名节在她看來不成亲就不能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对于未婚失贞的女子她向來是嗤之以鼻的当年她那样处理慧儿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她就这么死掉那她的人还是他的况且自己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也都是这个女人的功劳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伸出双手放到了她的脖子上走吧就这样离开吧以我林予睿的女人的身份反正你已经恨毒了我我不介意多这么一次 触及到了她的脖子感受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温度他的手颤抖起來想要用力却使不上力气凝汐依旧睡着脸色苍白却带着安详和满足他默默地看着她的脸手颤抖地离开了她的脖子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杀人吗还是去杀自己曾经爱过的人 “汐儿对不起就当我沒來过”予睿说着逃似的离开了病房走到门口时他一下子拌倒在门槛上 “谁”忆风猛然惊醒刚要冲过去却见那人飞快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汐儿”忆风忙冲进病房把手放到凝汐的鼻息间感受到均匀的呼吸他才松了口气 这时门來了念儿走进來说道:“怎么回事hu士怎么倒在了门口” “什么”忆风忙走出去见到倒在门口的hu士旁边还有一个棒子 “你刚才去哪儿了”忆风问道 “她说常大哥來了让我出去一下”念儿狐疑道“我出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这到底怎么回事” “快叫大夫”忆风忙说道 外面慧儿提着夜宵刚走到医院门口迎面遇上了落荒而逃的予睿 想到之前的种种慧儿再顾不上尴尬她拦在予睿面前质问道:“这里也是你能來的地方” 予睿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沒说从她身边走开 “沒礼貌沒修养”慧儿自语道想起姐姐还在病房里她匆匆跑上楼 病房 “病人沒什么大碍hu士小韩也醒过來了一会儿问问她那人的长相吧” “有劳了”念儿道“我这就去问问” 话音刚落门來了慧儿满头大汗地冲进來直奔念儿面前道:“念儿姐刚才林予睿有沒有把你怎么样”又看了看病床上的凝汐对医生道:“姐姐沒事吧” “你说谁”忆风忙问道 踉踉跄跄地走出医院予睿见不远处有一家酒馆便走了进去 买了一壶最便宜劲儿最大的酒予睿一仰头便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一头倒在桌子上他伸出双手放在眼前若不是他一时心软这双手早已染上鲜血了 她的血 病房外 念儿懊恼地坐在长椅上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头:“我真沒用听说常大哥來了那会儿就应该让他进來的现在也不知道林予睿对汐儿做了什么我恨死我自己了” “也是我不好居然睡着了”忆风满脸悔恨汐儿因为自己到现在都沒醒他居然连一个林予睿都沒看住……“林予睿”忆风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汐儿要是有半点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走廊的一端一个身影闪了过去马媛儿正靠在墙壁上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她是來找林予睿的却一直找不见人本想去凝汐病房里探望一番可看见高大威猛的忆风一直站在门口便沒了勇气这位就是凝汐喜欢的人吗怎么看着那么凶什么眼光啊 不过刚刚听他们说予睿來过了那现在是不是已经走了满心不甘却还是下了楼走出医院只可惜凝汐一直沒醒來门口又有个黑社会一直守着要不然她还准备和凝汐好好叙叙旧呢 门开了如锦走出來一脸欣喜地说道:“快进去吧汐儿醒了” “真的 ”忆风和念儿同时开口道 ------------ 一百五十二、表明 进了病房凝汐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忆风坐到床边问道:“汐儿你好些了吗” 凝汐看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念儿拉过如锦的手说道:“既然你醒了想必也饿了我和锦儿姐去给你弄点吃的你俩就在这里说说话吧”说完和如锦一起走出门去 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时间谁也不知先说什么只能对视着沉默着 凝汐被他看得尴尬了便挣扎着坐起來这一动便扯痛了肩上的伤口她不禁**了一声捂住了肩膀 “小心点”忆风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他扶着她坐起來又把枕头和杯子垫在了她的身后 “谢谢”凝汐说着低下了头 “是我该谢谢你”忆风道“托你的福我才毫发无伤” “那就好”凝汐点了点头 忆风深深地看着她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凝汐不明所以 “为什么舍命救我”忆风道“子弹可不长眼睛” 凝汐思索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沒说 “刀剑无眼人有情”忆风感叹着又信誓旦旦地说道“汐儿我们结婚吧你救了我一命我更会加倍地爱护你珍惜你你放心我不会负你的” 凝汐苦笑了一下朦胧中她似乎听见另一个男人在对她说:“我本是庶子身份实在是配不上格格幸得格格垂怜自当感激不尽我发誓今生愿为格格做任何事情从此我整个人我这条命从此都是你的”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凝汐轻轻地念出了声 “你说什么”忆风问道 凝汐沒有理会他喃喃地说道:“他也是这么说的在我为他隐瞒了那件事之后男人都是一样” “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还要救我”忆风追问道 “我不知道”凝汐苦笑道“大概是因为我傻吧” “这倒是事实你确实够傻”忆风心疼地说道“心里不愿意相信我害怕我像林予睿那样再伤害你一次可危急关头你还是会忍不住为我挡枪” 凝汐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对忆风道:“忆风你查过我的底有沒有查出当初林予睿是怎么娶到我的” “这个……”忆风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其实我一直在怀疑就是不敢亲自问你你们大户人家不讲求门当户对吗你一个多罗格格怎么嫁了个庶出的少爷”又想了想他补充道“我听说之前和你订婚的是他家的二少爷來着” 凝汐笑了笑说道:“想知道吗我这就告诉你” 马媛儿沿着医院四周挨个店门进去寻找等到天刚蒙蒙亮时她终于在一家小酒馆找到了喝得酩酊大醉的予睿 “予睿予睿你醒醒”马媛儿推了他几下他却纹丝未动马媛儿只好出去叫了辆人力车让车夫把他抬到车上拉回家去 到了马家门口马媛儿摇了摇予睿他抬了抬眼便又睡了过去马媛儿无奈只能有给车夫塞了点钱托付他帮忙把予睿送回房间 院子里静悄悄的想必孟茶花还沒睡醒马媛儿松了口气示意车夫不要发出声音刚打开房门突然予睿“哇”地一声吐了起來 马媛儿吓了一跳忙拍打着他的后背予睿猛地抓起她的手顺势把她摔在地上然后他大吼道:“臭女人沒教养沒素质”说完扶着墙又吐了起來 “大清早吵什么吵”孟茶花柔着惺忪的睡眼穿着袭衣就走了出來车夫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去却听孟茶花刺耳的声音传來:“臭小子你还要不要脸啊老娘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说完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马媛儿对着予睿的脸左右开弓 “娘不要”马媛儿再次上前孟茶花瞪了她一眼嚷道:“你再过來我就直接把他送你姨母那儿” 马媛儿只好停住了脚步心疼地看着予睿她深知姨母做的是什么生意这几天孟春花觉得青lou的收益已经不能满足她的胃口她正四处寻找年轻的男子准备发展第二手产业 车夫见势不妙趁乱悄悄地离开了 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予睿心中苦闷他居然伸手一拳打到了孟茶花的鼻梁上马媛儿吓得张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是该帮自己的亲娘还是帮自己的丈夫 “臭女人你也敢打我你们女人都欺负我”予睿歇斯底里地喊着飞起一脚向孟茶花踢了过去马媛儿剑步冲到他面前结结实实地挨了他这一脚 予睿惊呆了所有的醉意和愤怒一下子烟消云散他忙抱起倒在地上的马媛儿只见马媛儿嘴角流血面色苍白她强撑着力气向予睿笑了笑说道:“你和我娘在我心中一样重要换了是你我也愿意挡在你面前凝汐……凝汐为别人挡枪我为……为你……”话还未说完她便昏死过去 肖茵茵闻声赶來吓了一跳指了指马媛儿的裙子哆哆嗦嗦地说道:“血……有血啊” 刚刚爬起的孟茶花忙走过去想要把马媛儿从予睿怀里抢过來予睿听肖茵茵这么一说才发觉抱着马媛儿的手湿热一片伸出來一看居然是满手鲜血 “媛儿……她……什么时候有的”孟茶花怔了一下才回过神來冲一旁的肖茵茵喊道:“快叫车去医院” 另一边凝汐喝了点粥便让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忆风说什么都要留下來昨晚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汐儿还记得你让我写的那首诗吗”忆风问道 “你写出來了”凝汐惊异道 “还记得你的承诺吗”忆风坏笑道 “那要看看你写的好不好了”凝汐转动着眼珠“要是随便拿來什么东西敷衍我休怪我不搭理你” “那不行”忆风念念有词地说道“要是我无论怎么写你都说不好不是亏大了要怪就怪你事先沒把条件讲清楚” “哼”凝汐别过头去“那我不听了” “那是弃权”忆风狡黠一笑“弃权就是认输” 凝汐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怕你了念吧我倒好奇你能写出什么样子來” 忆风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张纸轻轻展开念出了声: “冥冥之中恨时光匆匆 日日月月年年岁岁 才有你点亮我人生 看似无情心却万马奔腾 我努力为你撑起一片天空” “倒还像那么一回事”凝汐笑道 “别急还沒结束”忆风说了一声继续念道: “爱有尽头恨意无穷 爱不是当年情意浓浓 若爱某天会带來伤害 我是不是该悄然离开” 读到这里他的声音沙哑了起來 “你……你真的这么想”凝汐呆呆地看着他喃喃地说 “我不知道”忆风黯然道“我只是想保护你沒想到你会拼尽性命保护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这么自私非要你接受我的心” “你……要走”凝汐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舍不得”忆风说着却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样说即使我选择了离开也好在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你 凝汐闭上眼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汐儿……” “出去”凝汐的声音坚决起來当年予睿就是这样要赶走她的这样的事情自己终究还是又经历了一次为什么总是这样每当自己完完全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他要离开自己的时候走吧跨出这个门你我就是陌路人 忆风站起來向门口走去打开门跨出门槛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又折了回來对她说道:“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必须等到你痊愈还有我不是想一走了之我只是担心如果我继续留在你身边你会很危险这次子弹沒有伤到要害是你的幸运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我已经成了他们的目标他们沒能杀了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是不是还会像那样傻乎乎地挡枪如果你这次沒有醒过來我会有多么恨我自己你知道吗” “不要拿这种话做借口”凝汐冷冷地说道“想赶我走我离开便是” “汐儿”忆风坐到了她身边揽着她未受伤的一侧肩膀说道“我又不是林予睿哪里会赶你走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里话你对我是怎么的感觉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不是你说的那种胆小鬼”凝汐眼里带着一丝氤氲的水气“只要你不嫌弃我嫁过人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是守在你身边的女人不能帮你什么难道还不能保护你吗这是我的本分啊告诉你我已经把心给了你你休想抛下我” ------------ 一百五十三、为爱而痴 “汐儿……”忆风心情激动把凝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凝汐的伤口被再次扯痛但她沒有挣扎也沒有说什么 这是爱情特有的苦涩她甘之如饴 抱了一会儿忆风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嫁给我好不好” 凝汐思索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忆风一阵激动他咬了咬嘴唇鼻子有些酸涩他是在做梦吗 “剪不断思绪谁人能懂 理还乱寻觅你的影踪 简单两个字辛苦重重 一起和你走过春夏秋冬” 凝汐的声音从耳边传來忆风一惊随即欣喜起來:“什么” “补写你刚才的诗”凝汐道“你刚才的诗和我之前的加在一起怎么也少了一段” “简单两个字辛苦重重”忆风重复着她的诗句“那两个字是‘爱情’吧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就出去吧”凝汐道 “嗯”忆风一惊“你怎么还赶我走” “一会儿念儿回來看到我们这样多不好”凝汐白了他一眼“扶我躺下吧” “好那我在门口站着有事叫我”忆风说着拿起垫在她身后的靠垫放在一边轻轻地扶她躺了下來 景郡王府隔壁常家 “林奉武谁让你进來的”小晴见到奉武不由分说就往外推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不是待客之道”奉武挣扎着要进院子里 “那好我动口”小晴说着抓起奉武的隔壁咬了上去 “啊 ”奉武吃痛大叫起來 小晴放下他的胳膊正要回去却见奉武还是跟了过來 “你还來”小晴叉着腰瞪大眼睛看着他 奉武沒有理会还是向她走了过去小晴警告道:“别以为我弟弟不在你就可以欺负我” 奉武不再笑一脸悲戚地看向她说道:“求求你带我去看看我娘吧她被枪打中了我很担心她” “你娘”小晴狐疑道“你娘不是那个说话声音很好听的阿姨吗她也受了枪伤” “就是你的姑姑”奉武垂下头去“她是我的亲娘” 小晴呆住了好半天才说道:“那么说我也是你的表妹了” “不是啊”奉武道“听大伯母说我娘和你爹不是亲兄妹你我沒有血缘关系对了你弟弟八成去找我表妹了这几天他天天追着我表妹跑” 小晴冷哼了一声:“你胡说”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问他”奉武坚持道 “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小晴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等等别走”奉武追了过去“带我去看我亲娘啊” 另一间病房予睿、孟茶花、肖茵茵徘徊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臭小子要是我外孙有个三长两短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她什么时候有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予睿质问道 “你可真有意思她有沒有还不是你说了算怎么会不知道”孟茶花说着一把揪起予睿的耳朵说道“光顾着自己了是不是找你这么个女婿有什么用” “伯母不要啊”肖茵茵劝着自己却不敢上前“这里是医院” 孟茶花拎着予睿的耳朵转向肖茵茵道:“还有你拖油瓶來我家白吃白喝还给我女儿添堵今天我先揍你” 肖茵茵吓呆了忍不住一步步向后退孟茶花放下予睿逼近她肖茵茵躲了几步眼见身后是墙无路可退刚闭上眼睛却听有声音传來:“哪位是马媛儿患者的家属” “我我我”孟茶花大步上前瞪了一眼想要开口的予睿对医生道“我女儿怎么样了” “母亲沒什么问題只是孩子保不住了”医生道 孟茶花心一沉正要说什么却听予睿的声音传來:“大夫孩子几个月了” “还不足两个月……”医生话音未落就被孟茶花的大嗓门淹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以为我女儿偷汉子不成我非要替我外孙教训你不可”说完她伸出手冲向予睿 “这位夫人这里是医院……”医生拦在她面前正要劝她却被她一下子推倒在地 “予睿我们跑吧”肖茵茵又惊又怕紧紧地抓着予睿的手 予睿心一横索性甩开肖茵茵的手挡在了肖茵茵的面前对孟茶花正色道:“打吧打死我好了”又捶了捶自己心脏的位置“往这儿打” “你以为我不敢”孟茶花上前死死地盯着予睿 “娘 ”病房的门开了马媛儿跌跌撞撞地跑到孟茶花面前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死死地抓着孟茶花的裤腿“求求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这不是予睿的错啊” “媛儿”予睿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撑着虚弱的身体为自己求情的女子心颤抖起來他蹲下來抱起马媛儿满脸愧疚地看着她 “予睿……”马媛儿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喜“你好久沒这样抱着我了” “我送你回病房”予睿说着泪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马媛儿伸出手为他擦去眼泪她靠在予睿的怀里喃喃地说道:“不管你有沒有为她哭过你肯为我哭这一次我知足了” 孟茶花叹了口气这个臭小子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无奈媛儿喜欢他自己还能怎么办呢她只好转身走开索性眼不见为净吧 肖茵茵看着他们二人心中苦涩予睿你太过分了好歹我还在这里呢马媛儿我小瞧你了 回到病房予睿刚准备把马媛儿放在床上却被马媛儿抓住了衣领马媛儿哀求道:“予睿多抱我一会儿好不好” 一个病重的女子声音温柔予睿沒有理由拒绝他紧紧地抱着马媛儿似乎要把全身的温暖都带给她看着怀中一脸幸福的马媛儿他心里一阵满足 女人就该这样温柔似水小鸟依人 如果换成凝汐这样被他打沒了孩子恐怕连恨自己都來不及……想到这个事实他心里痛了那么一下他的第一个孩子也失去了在他不知请的情况下可恨的是凝汐自己沒保护好孩子反而咬着钱绣文那么善良的人不放可恶 就在刚刚他又失去了一个孩子是被他亲手打死的这个事实再一次击打了他的心这么多年來孩子接二连三地失去:凝汐的、茵茵的、媛儿的……唯一一个活下來的奉武却在恨着自己那种眼神和自己前些天看见慧儿的一模一样 当年他后悔自己一念之差对慧儿始乱终弃这个孩子是私生子是他的羞辱他不愿意承认他就是自己的长子于是他躲着这个孩子尤其怕看见那双和慧儿一模一样的眼睛听说二哥的妾要收养这个孩子他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这些年來他一直沒有孩子看见奉武不禁想要亲近可他一声不情愿的“叔父”却在提醒着他这个孩子再也不属于自己了正如凝汐不再是自己妻子一样 等等凝汐不是自己的妻子了予睿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就因为那个男人吗不行凭什么 另一家医院 车停了常升走出來打开车后门奉武一下车便往正门跑去 “慢点”常升说着一把抱起最后下车的小晴追了过去 奉武跑进了医院大门就愣住了他好奇地望着四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都怪自己太笨居然忘了问问她在哪个病房了 正徘徊间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这时常升抱着小晴刚走进來看见迎面走來的这个人他不禁止住了脚步 “爹怎么不走了”小晴天真地问道 常升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片刻只好说道:“哦你慧姨会带奉武进去的我们……我们等会儿进去好吗” 小晴看了看奉武又看了慧儿一眼懵懂地点了点头 “小武也來探病吗”慧儿蹲下來温柔地说道 “慧姨带我去病房吧”奉武道 “好”慧儿笑道“让慧姨抱你去好吗” “不要”奉武撇了撇嘴“我是男子汉不需要别人抱” 慧儿笑了笑还是拉起了奉武的手二人走了一会儿奉武突然问道:“慧姨我娘沒什么事吧” 慧儿的心揪痛了一下随即又让自己平静下來是啊在他的心里凝汐才是他的生母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姐姐提出的时候她也同意了他是林予睿正妻所生的是林家的继承人而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她很好”慧儿勉强笑道“看见小武她一定很开心”她抱起奉武深深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也是” “都说不让抱了”奉武撅起了小嘴“放我下來” 慧儿放下了他却还是沒有放开他的手 “小武到了”慧儿走到病房门口轻轻地打开了门 ------------ 一百五十四 孩子的世界 奉武进了病房,看见坐在床上的凝汐,一下子扑了过去. "小武?"凝汐摸摸他的头,又看了看一起进來的慧儿,不由得心酸起來. "我可以叫你一声‘娘’吗?"奉武问道. 凝汐看了慧儿一眼,只见慧儿微微地点了点头. 凝汐不忍心拒绝,更不忍心让慧儿伤心难过.犹豫间,慧儿开口道:"姐姐,你就答应他吧!" 凝汐心头一紧,终于点了点头. "娘!"奉武一头扎到了凝汐的怀里. 凝汐抱着他,心里微微颤动.对不起,因为我当初的一己私念,害了无辜的你.你放心,既然你肯叫我一声娘,我会像亲娘一样好好待你,算是作为姨母的责任,也算是补偿. "小武,"凝汐计上心來,说道,"我知道,你在那边还有一个娘.你喜欢她吗?" "喜欢; !"奉武兴奋地说道,"但我也要我的亲娘!我有两个娘,我都喜欢!" "那你要不要再多一个娘?"凝汐温柔地说道,"多一个人爱小武,喜欢吗?" "谁呀?"奉武有些摸不到头脑. "姐姐……"慧儿猜出了凝汐的心思,有些急了. "就是这位,你慧姨."凝汐笑道,"她非常喜欢小武,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儿子.你愿意吗?" "可以吗?"奉武狐疑地看看凝汐,又看看慧儿. "你想想,多一个娘,就多一个人疼你.以后,小武想放风筝了,或者想买好东西了,就随时可以找我们啊!" "真的?"奉武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像钱姨,黎姨,还有要嫁给爹的叶姨那样的?" "不是的,"凝汐解释道,"就是……就是都像你在林家的徐娘那样对你……"凝汐有些语塞了,不知该怎么解释. "姐姐,"慧儿忙说道,"孩子还小,不要勉强他了." "慧姨真的要当我娘吗?"奉武睁大眼着看着慧儿. "沒关系,"慧儿对奉武道,"你不愿意叫,就继续叫我‘慧姨’好了.我照样会陪你放风筝,带你出去玩.对了,听说你很喜欢小晴,是吗?" "是啊,"奉武兴奋起來,"就是她太凶了,要不我肯定娶她当媳妇!咦,小晴去哪儿了,说好了一起进來的!" "那慧姨带你去找她好吗?" "好!"奉武爽快地答应道. 他们母子走了之后,一直站在门口的忆风走进來.凝汐懊恼地敲打着自己的头,说道:"我怎么这么笨,本想让小武叫她一声‘娘’的,沒想到弄巧成拙,惹慧儿伤心了." "这事儿,还真沒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忆风无奈地说道,"人心难懂,感情之事是世间最大的难題.即便我和别人斗争了多年,也还不败在了一个‘情’字上.也许,林予睿的错处不在于他变心,而在于他放任个人感情,想爱就爱,不想爱就抛弃,不愿意为曾经的动心负责到底." 凝汐感叹道:"忆风,你说如果小武长大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慧儿才是他的生母,他会不会恨我?" 忆风低下头思索片刻,抬眼看向凝汐,问道:"汐儿,平心而论,你喜欢那个孩子吗?" "作为姨母,我喜欢."凝汐道,"但对于他,我有太多复杂的感情.有愧疚,有怜惜,还有一点点怨恨尽管我知道他是无辜的,可他毕竟是林予睿的儿子.他今天和慧儿不能相认,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想弥补他,却不知自己会不会好好待他." "如果你觉得愧疚,"忆风道,"让我來帮你.我待他好,和你待他好是一样的.就让我來做吧,至少我对他,沒有那么多复杂的感情." 凝汐点了点头:"我也是,毕竟还有血缘." "以后他要是真和小晴成了婚,念儿夫妇也会待他好."忆风戏谑道,"这小家伙真好命,从小就有那么多人疼爱他." 凝汐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只愿他长大以后,不要太像他的亲爹." "有这么多亲人看着,他会像才怪."忆风笑道. 林家. 如锦端着饭菜,悄悄地走进了予轩的房间.见他在看书,便沒有打扰,把饭菜放在旁边,就离开了. 自从素依走后,如锦一直照料着予轩的生活.但她每天只是做一些该做的事情,从不打扰他,更不会主动和他说一句话.有时候予轩心情好,可能会问候她一两句.但更多的时候,她总是这样默默地走进去,又默默地走出來.既然有妻子这个名分在,她也该做兄内之事,仅此而已. 她从不关心他的行踪,他都见了什么人,就像他从不关心她的一样.她只想知道,他的三餐要不要她送过去,脏衣服要不要拿走.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总比他不在家时,自己一个人数着院子里的砖要好得多. 回到房间里小憩一会儿,再次醒來,天色已经暗了下來.自己睡多久了?她坐起來,想起晚饭时间快到了,便走出门去.[,; !]. 予轩依旧在看着书,仿佛一整个下午,他一直那样坐着,一动也未动.如锦拿过食盒,心里冷笑一下.就知道他不会领情,特地都准备了凉菜,也省了自己再跑一趟了. 打开食盒,她惊呆了,里面的饭菜一扫而空.她看了予轩一眼,心里带着一丝满足. 提着食盒刚要离开,却被予轩叫住了:"等等!" 是在叫她吗?如锦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却见予轩已经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说道:"别送饭过來了,我们一起吃吧!" 如锦看了看天色,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时间,恐怕沒有饭了吧?如锦心里盘算着,却突然手一空,才发现手中的食盒早已被予轩拿了过去.如锦有些过意不去,刚要去夺,却听予轩说道:"别不习惯,在外国,男人给女人拿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人家管这个叫‘绅士风度’." 如锦点了点头,继续和他并肩而行.心知小厨房已经沒了东西,她忍不住还是向那里走去.总比大晚上走好几里路出去买要好. 快到小厨房时,如锦终于想出了办法.她从予轩手里拿过食盒,说道:"还有两步就是诗萍的房间,你先去看看她吧.我去多拿一些,一会儿就一起在她房里吃吧; !" "也好,"予轩笑道,"这几天太忙,一直沒能好好陪陪那丫头,你有心了." 如锦点了点头,独自往小厨房走去. 予轩一个人进了诗萍的小屋,只见她正伏在桌面上,认真地在写着什么.这个小屋是愫依还在时,她们母女住的.愫依怕影响予轩工作,和他住一起沒几天就带女儿搬到了这里.愫依离开后,诗萍说什么也不肯搬去如锦的房间.如锦只好常常來看看她,每天晚上哄她睡着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有时候她实在不放心了,索性打个地铺,和孩子睡在一起. "萍儿,写什么呢?"予轩走过去,伸着头看了起來. "爹?"诗萍显然被吓了一跳.她一脸惊慌地看着予轩,小手紧紧地捂着纸上的字,问道:"爹,你什么时候进來的?" "爹只是來看看你,不欢迎?"予轩伸出双手,示意诗萍來到他的怀里. 诗萍犹豫片刻,最终把刚写着的纸倒扣过來,又在上面压了一本书,这才乖乖地走进予轩的怀抱. 予轩抱起她,亲昵地说道:"萍儿,有沒有吃饭?要不要和爹还有你大娘一起吃?" "我吃过了,"诗萍回答道,"和徐婶还有小武哥一起吃的!" "吃过就好!"予轩捏了捏诗萍的小脸. "爹,"诗萍努起了小嘴,"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在给朋友写信呢!" "写信?"予轩有些好笑,"好好好,爹放你下來,回去继续写吧!" 诗萍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却依旧在盯着予轩.予轩坐到了离书桌远一些的沙发上,说道:"爹在这里坐一会儿,你写你的,我看不见." "不行!"诗萍跑过去,盯着他哀求道,"我不要有人打扰,出去一下好吗?" 予轩笑了笑,他接受过西方的教育,深知孩子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和**,即使做父母的也不容侵犯.他站起來,拍拍诗萍的头,笑道:"好好好,爹出去.不过,等写完了,一定要來找爹啊!" "好!"诗萍伸出小拇指.予轩蹲下來,勾了勾她的小指,算是承诺. 走出门,他回头看了看屋子里亮着的灯光,忍不住笑了.要是如锦知道他被自己女儿赶出來了,她会怎么想呢?这么小的孩子,哪來什么秘密啊!不过,这孩子这么凶,到底像谁呢?他和愫依可都不这样. 小屋里,诗萍关上门,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提笔继续写了起來.在那张纸的最上端,歪歪扭扭地写着:"小天哥哥!" 予轩一个人走到小厨房,却听门口传來了一个尖利的声音:"你个守活寡的,怎么不知好歹!这点儿东西还想从我们这里拿走菜?" "我來的匆忙,只带了这么多."如锦的声音传來,"明天一定多带些钱,好好补偿一下各位大姐." ------------ 一百五十五、出院 “别扯了,谁还不知道你不受宠,哪來的钱?自己不按时吃饭,还有脸这个时候讨吃的。你这老处女,真是不要脸!” “丈夫回來了又怎么样,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又一个细嗓门的女人嚷嚷起來,“就算他老婆死了,也轮不到你!人家大少爷是什么人……” “你们说够了?”如锦冷冷地看着她们。 予轩再也忍不住了,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了如锦的手,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几个女人。刚刚还一脸神气的几个女人顿时噤若寒蝉,个个低下了头。 “说啊,继续说啊!”予轩紧盯着众人,顺势伸出胳膊,揽住了如锦。如锦一愣,整个身子如同触电一般,,她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个男人。 又僵持了半晌,予轩才缓缓开口道:“今天本少爷要把这里的食材都用了,还要和大少奶奶一起在这里吃夜宵,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不敢。”其中一人缓缓开口道。 予轩放开如锦,走到刚刚说话的两个女人面前,对如锦道:“刚刚为难你的就她们俩?还有别人吗?” “沒有,沒有。”如锦回过神來,忙说道。 “真的沒有?”予轩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以前呢?” 几个人忙跪了下來,哀求道:“大少爷,我错了,我们只是开玩笑……” “向大少奶奶道歉去!”予轩瞪了她们一眼。 “大少奶奶,我们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是我们不好……”说着,从兜里拿出几样东西,不由分说地塞到如锦手中。 如锦局促地看着她们,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从现在起,你们被解雇了; 。”予轩说着,不再理会那些人,径自拿了根黄瓜咬了一口。 “大少爷,”细嗓门的女人一愣,“求你……” “少废话,出去!”予轩自顾自地挑着吃的东西,“我这个大少爷,连解雇几个下人的权利都沒有吗?” 主管厨房的女人会意,忙遣了那几个人离开。 “大少奶奶被人羞辱,你这个当主管的坐视不管,也又责任。罚你半年的工钱吧!”予轩继续道。 “是,大少爷。”主管唯唯诺诺道。 “锦儿,这个烧鸡不错,拿着!”予轩不再去管那些人,拿了一盘烧鸡放到如锦面前。 “都是些凉菜,我做点吧!”如锦说着,顺势要拿围裙。 “哎,”予轩抓住如锦的手,说道,“你是大少奶奶,这些事交给她们下人去做。”又转向那些女人说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主管忙回应道,又招呼着其他人说道,“还不快做!” 吃饱喝足,从小厨房走出來,如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大少爷。” “别叫我大少爷,”予轩道,“你也叫名字吧,叫我予轩。” 如锦微微地点了点头。 予轩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看着身旁一脸淡然的如锦,忍不住问道:“我不在的时候,总有人这么欺负你吗?” 如锦一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予轩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不用谢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夫妻一场,我沒能考虑那么多,害你受委屈,是我的不是。” “快别这么说,”如锦忙说道,“是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即使是名义上的夫妻,所谓的荣辱也是系在一起的。”予轩道,“这些天你一直在尽一个妻子的责任,我看到了。以后,我也会尽一个丈夫的责任,那就是保护你。” “谢谢!”如锦微微一笑。 景郡王府。 车停了,忆风从里面走出來,打开车门,凝汐也走了出來。 敲了几下门,门开了。载元看见來人,大吃一惊,说道:“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回來了?” “有什么可说的,”凝汐笑道,“你怎么沒去上课?” “早罢课了,”载元道,“难得最近平静了些,借着由头偷点懒。” “你呀,”凝汐拍了拍他的头,走了进去。 “别拍我,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载元不服气地嚷道。 正说着,他的头又被拍了一下。只见忆风笑道:“伯父伯母都在里面?” “在啊,”载元说着,突然想起一事,忙快步跑进屋,喊道:“阿玛,额娘,姐姐回來了!” 奕谦和福晋听到喊声,忙走了出來。福晋一下子上前,抓住凝汐的肩膀,仔细查看,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回來了?伤口还沒愈合吧?” “沒事,”凝汐道,“天天敷药就好了。我可不想每天都躺在医院里。” “是啊,”忆风道,“在家休息也是一样的。医院那种地方,不是重病的人就不要久留了。” “只是,应该和我们说一声,也好去接你。”奕谦道。 “沒事的,伯父。”忆风笑道,“我有车呢,直接接回來也方便些。” “要是我提前说了,阿玛恐怕不让我回來了。”凝汐笑道。 进了屋,大家坐了下來。忆风先开口道:“伯父,伯母,其实我这次前來,除了送汐儿之外,还另有所求。”忆风看了凝汐一眼,站起來,在二老面前跪下來道:“忆风愿娶汐儿为妻,还请二老成全!” “忆风!”凝汐急了,忙站起來说道,“刚一回來就提这个,你想干什么啊!” 忆风沒有看她,一脸诚恳地看向二老。奕谦扶起他,问道:“你下定决心了?” “是,”忆风道,“我愿意守护她一辈子。” “忆风……”凝汐不甘心,刚要开口,却被福晋拦了下來。 “我女儿嫁过人,你知道吧?”奕谦继续问道。 “我也成过亲,”忆风道,“妻子去世十年了。” “汐儿,你可愿意?”福晋终于顾及起自己的女儿來。 “汐儿听阿玛额娘的。”凝汐道。 “知道了,”奕谦道,“容我考虑一下,先回去吧。” 忆风这才看了凝汐一眼。凝汐心知他想说什么,沒好气地转过头去。忆风笑了笑,自己对奕谦说道:“伯父,我已经和汐儿说好了,我要搬到王府來住,日夜保护你们。” “什么?”福晋一惊,转向凝汐道,“你真的答应他了?” “额娘,”凝汐有些气急败坏,她看了一旁沒事儿人似的忆风,计上心來,“我只是想,现在王府的侍卫都各自成家了,沒人保护也不安全。既然他愿意來,就招进來算了。我记得,”凝汐故意拖长了音调,“柴房好像还空着。” 忆风无奈地看着她,似乎沒料到被算计了。 “好了,净胡闹,哪有让女婿住柴房的道理; !”奕谦白了凝汐一眼,“空屋子倒是有,不过你还是住我屋里吧,我有话想和你好好说说。” “是,伯父。”忆风说着,随即道,“等等,伯父,您刚才说……” 奕谦忙咳嗽了几声,说道:“好了,都散了吧。汐儿伤还沒好,早点休息。”又转向福晋道,“这几天你勤照顾她些,别总让她出去乱跑。她那个店,我派人帮着打理呢!” “放心吧,老爷。”福晋笑道,“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一个月后,食客居。 凝汐缓缓下楼,扶着楼梯的扶手看着楼下的客人,又看看属于忆风的空荡荡的座位,似在沉思。 “当家的,”顾大娘走到她身边,说道,“刚才秦爷身边的人來过了,说秦爷今天有贵客要见,先不用给他准备饭菜了。” “知道了。”凝汐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失落起來。 呆了一会儿,凝汐决定出去走走。自从自己受伤以后,忆风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独自出门,只要一出去就非要陪在她身边。今天他不在也好,自己难得自由了。 刚要出门,却听小陈说道:“当家的,秦爷说了……” “什么秦爷说?”凝汐沒好气地说道,“到底谁才是你们当家的?” “是。”小陈低下了头。 凝汐走出门去,看着外面的太阳,心情好了起來。难得自由了,去念儿那边坐坐吧! 走过这条大街,经过一片少有人的空地。凝汐突然觉得头一痛,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她的身后,是一个拿着棒子的大汉。他看四下无人,便把凝汐套在了麻袋里,若无其事地扛走了。 火车站。 忆风站了许久,见到一位穿着西装的老先生走了过來,忙迎了上去,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 “怎么是你一个人來的?”老先生看了看忆风的身后,“不是说,有要结婚的女人了吗?” “我沒让她來,”忆风笑道,“就连你要來的事情,我都沒告诉她。” “你小子,”老先生道,“准备结婚了,居然最后一个告诉你爹,真是不孝!” 原來,这位老先生不是别人,正是秦忆风的父亲秦柏成。 “爹,”忆风忙说道,“这不是怕耽误了你的生意嘛!” “我看你是怕我不同意吧?”秦柏成道。 “先回去吧,”忆风道,“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就带她來见你。” “不看也罢,你的眼光,我相信。”秦柏成道。 ------------ 一百五十六、劫持 忆风带着秦父來到食客居小陈忙招呼道:“秦爷來了快请” 忆风和秦柏成在固定的位置坐了下來顾大娘忙说道:“哎呦秦爷不是说不來了吗” “临时决定过來”忆风道“也好让我父亲尝尝她的手艺” “哦那这位就是秦老太爷吧”顾大娘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当家的呢”忆风环顾四周沒看见凝汐便问道 小陈求助地看向顾大娘顾大娘忙把眼神扫向别处 忆风察觉到不对忙站起來紧盯着二人说道:“她一个人出去的出去多久了” 小陈低着头不敢看忆风的眼睛他低声说道:“出去很久了大概是中午那会儿出去的” “对对对就是您身边的人过來沒一会儿她就走了”顾大娘补充道 “我身边的人”忆风皱起了眉头 “是啊他说你今天不來了”顾大娘道 忆风的脸沉了下來对秦柏成道:“爹我先出去一会儿您在这里先等着我一会儿派人接你回家” “不用了”秦柏成站起來道“既然人不见了我也不能不管”又转向顾大娘和小陈道“她走的时候有沒有说去了什么地方” 小陈和顾大娘沉思片刻纷纷摇了摇头 “爹你先坐着”忆风镇定下來“也许她只是出去走走我先一个人去找吧别大惊小怪的” “那好”柏成道“找到人就立刻带过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你念念不忘嫁过人不说我第一天來就玩失踪” “爹”忆风无奈地摇摇头走出门去 食客居分号 “汐儿”见忆风问起念儿摇了摇头“她沒來过啊” 听了这话忆风大步走开 “秦大哥”常升快步追上他问道“汐儿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也不在景郡王府你知道除了你这里她还会去什么地方”忆风问道 “林家”常升刚说出口便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就算她和大福晋要好也不可能去林家找她” 难道她又一个人跑去报仇了忆风沉思道 “秦大哥”常升道“我帮你去找她吧” “好”忆风道“你去帽儿胡同我去钱家的陶器厂不管有沒有找到先來这里会合” 常升点了点头两个人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念儿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二人心里也不由得担心起來寻思了一会儿她吩咐伙计照看好店铺便也跑了出去不知道在不在思儿那里即使不在思儿的丈夫也可以帮上忙还有慧儿那里也要找找 一间漆黑破旧的小屋里凝汐软软地被捆在柱子上“哗 ”一盆凉水浇到了她的头上她这才悠悠转醒朦胧中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予睿那张脸 “醒了”予睿站在她面前冷冷地问道 “你……你要干什么”凝汐强撑起來问道 “沒什么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予睿道 “说话还要把人绑起來吗你们这儿的风俗好奇怪”凝汐镇定下來声音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要不然你肯來”予睿反问道 “别人不肯就用强的你一点儿也沒变”凝汐讽刺道 “听说你要订婚了”予睿道 “你不是早结婚了吗”凝汐道“相比之下我这个订婚的消息不奇怪吧” “我不想你嫁人”予睿道“其实正妻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回來吧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好好珍惜你” “算了吧”凝汐道“你这种请人过來的方式实在让我不敢恭维我哪还敢把下半辈子交给你” “你的也沒变嘴巴还是那么毒”予睿笑道 “我就当你的夸我了”凝汐也笑了 “不开玩笑了”予睿道“要回來吗我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当初你也说了只是暂时分开等我想通了发现自己还爱着你的时候随时可以找你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吧” “沒错我是说过”凝汐笑道“但你來找我我要不要跟你走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予睿低下了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这是在玩文字游戏” “是你自己的理解能力差怨不得别人”凝汐嘴上说着手上却悄悄地摆弄起绑着她的绳索來 予睿沉下脸來:“这事儿由不得你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还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我会苦苦哀求着你回去吗” “变脸真快”凝汐冷笑道“我本以为变脸这种艺术只在戏里今天看到现实版的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别做梦了”予睿逼近她狠狠地说道“被抛弃的人一辈子只能守着一个男人我肯接你回去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识抬举” 凝汐的双手摆弄了绳索好半天依然沒有解开她看着予睿试探道:“懂点常识好不好要是你这样被绑着你会好好和别人说话不是说要好好商量吗要不把你也绑起來试试” 予睿犹豫了一下转身把小屋的门反锁起來这才回來解开凝汐的绳子 凝汐得了自由趁予睿整理绳子的当口飞起一脚往予睿的腿上踢去却见予睿一个闪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的手往反方向一拧凝汐动弹不得只好对他怒目而视 她这一搏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她只想让予睿腿疼一时不能走太快她就可以趁机破门而出当年她刚來到上海时也曾经想和常升林源他们学习武功但他们说她早已过了学武的年龄再学也沒有用她试了一阵子见沒啥效果就放弃了 予睿抓着她一步步把他逼向墙角她动弹不得眼前是予睿那张放大的脸带着愤怒还有一丝……狰狞凝汐怕极了她从未见过予睿这幅样子即便是他们关系最僵的那段时间予睿离她越來越近她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呼吸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就像饿极了的野兽一般正张着血盆大口要把她吃掉 “林予睿”她试图唤醒他的理智“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予睿像沒听见一般眼睛依旧红红的眼眶像要裂开一般 “林予睿你别这样”凝汐说着眼见他要扑过來她脱口而出“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 予睿依旧沒有理智他扑倒在凝汐的身上想要去吻她凝汐奋力挣扎眼见手边有一个木棍她伸出手要去抓却被予睿死死地按住双手 “嘶 ”布料撕裂的声音传來 忆风已然召集了所有的弟兄让他们跑遍整个京城而他也去了趟警局让他们留意着出城的人在四处找遍均无果之后忆风决定向景郡王府隐瞒凝汐失踪的消息由念儿转告奕谦夫妇说他带着凝汐出城去见父亲过几天就回來 “托你的福刚回來就不能露面”柏成道“到处都找遍了” 忆风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点点头 “既然不是那女人耍性子应该是凶多吉少”柏成道“你想想谁劫持人质不选择隐蔽的地方关着我看你应该找些会武功的现在天马上就黑了让他们晚上去那些偏僻点的角落去探探还有她有沒有什么遗落的东西也四处找找若有幸找到也会成为线索” “我知道了”忆风道“爹你帮我安排一下夜晚行动的人我这就去找她的东西”说着遍跑出门去 “伯父”一直未说话的常升道“我去念儿家的村子里看看那地方够隐蔽我小舅子从小住在那里应该会帮到我们” 柏成点了点头说道:“快去吧” 常升一走屋子里只剩下柏成一个人他微微一笑感叹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这么重情重义的朋友看來那丫头品格应该不会太差” 马家柴房 凝汐上衣的袖子最上端被扯开了一道口子肩上枪伤留下的疤正好露了出來那道疤就像一把尖刀直戳予睿的内心也唤醒了他的理智予睿愣愣地盯着那道疤缓缓地起身站了起來 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她的心里她的身上早已烙上了别人的印记为了那个男人她竟会用血肉之躯去挡那颗无情的子弹他再也不愿意碰她一下别人的人对他來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大步走出去狠狠地关上门未了还不望把门锁起來 凝汐坐在原地不动好半天才回过神來她扭头看了看肩上的伤疤才明白过來原來是忆风救了她 长吁了一口气抬起还在颤抖着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好在有惊无险刚才就在他扑倒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已经到了绝望的边缘她甚至想好了若不幸真让予睿得逞她会杀了林予睿然后永远消失在忆风面前要么自行了断要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 一百五十七、解救 夜晚林家 如锦哄睡了诗萍刚要回到自己的房间突然不知何处來一黑衣人不由分说地捂住了她的嘴 她刚要挣扎却听來人说道:“不要喊我是秦忆风” “秦爷”如锦诧异地回过头确实是忆风的脸她四下看了看示意他跟她到一个沒有人的角落來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汐儿出了什么事情”站稳下來如锦忙问道 “汐儿失踪了”忆风道“应该是被人劫走的这么久沒有消息应该不是图钱汐儿沒有别的仇人能这么做的人是谁你应该也清楚吧” “我知道了”如锦道“我留意一下不过那个人多半不会把人关在这里” “帮忙注意着吧”忆风恳求道“要是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我已经派了人潜在了钱绣文房间门口你找他就好马家沒有下人只是着人大致看了一下沒发现异常还要劳烦你仔细看看”说着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如锦 “放心吧”如锦接过照片道“汐儿是我的好姐妹你不说我也会帮忙的” 忆风一走如锦便偷偷跑去钱绣文的窗外她那里还亮着灯不知在做什么看着门口守着的下人她摇了摇头即使真是钱绣文所为多半也是派人去做的她被关在这里根本出不去 “林夫人”一个下人打扮的人走了过來“我是秦爷派來的我叫章恪” 如锦看了看照片点了点头问道:“这里沒什么异常吧” “里面那女人一直在梳妆打扮我都看烦了”章恪道“看样子不像是她沒有任何人进來她也沒什么异动” “辛苦了”如锦道“还要劳烦大哥继续盯着我去马家看看” “林夫人客气了”章恪道 马家的柴房里 凝汐不住地试着用柴禾顶门门却纹丝未动她本想隔着门缝把锁弄开可是那门早已破旧不堪锁眼满是锈迹两扇门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连个缝隙都沒有 林予睿真选了个好地方四面都是墙唯一被称作门的地方一旦锁上连个缝隙都打不开凝汐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看着周围的地形继续幻想着该如何逃出去外面天应该黑了吧也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人会不会救她她想喊却一直未敢开口她怕会喊來好不容易离开了的林予睿 柴房里又潮又闷指望点着火是不可能了也不知道忆风会不会疯了一般地找她算了即使逃不出去死在这里也好至少她对得起他 如锦在大门口徘徊了许久隔着门缝她看见了马家禁闭着的大门这么晚过去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不必说孟茶花母女单是林予睿知道她來恐怕也打草惊蛇了 “锦儿”一个男声从身后传來如锦吓了一跳今晚都怎么了个个都來吓唬她转过头去只见予轩正站在她的身后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予轩问道 “沒……沒什么”如锦忙说道“我……我在看星星呢” “今晚沒有星星”予轩朝天上看了一眼说道 “哦……对哦”如锦敷衍道“星星都去哪儿了你一出來就不见了呢”说着想要溜走 予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如锦见势不妙只好说道:“好吧我想去一趟马家” 予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抓着她的手由手腕移向了手心他脸上的严肃褪了下來语气也轻柔了些:“跟我來” 如锦见他打开了大门忍不住问道:“你有办法” “哥哥和嫂嫂去探望弟弟天经地义”予轩道“虽然不知道你去哪儿想做什么但我听朋友说予睿的前妻失踪了想必与这件事有关系吧” “谢谢你”如锦微笑道 “不用谢我我那位朋友的妻子和她是故交我只是在帮他的忙而已”予轩道 进了马家予睿招呼两人坐了下來孟茶花虽不满二人深夜打扰却碍于來者是客他们二人又沒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便只得应了下來 很快予轩和予睿聊起了家常自从予轩回來后难得和予睿如此亲近予睿自然很高兴一下子來了兴致滔滔不绝起來 见予睿进入了状态如锦便借口出去方便悄悄地离开了 走到院子里如锦见四下无人就四处查看起來她蹲下來寻找了一会儿想要看看有沒有什么遗落下來的东西却什么也沒找到 院子很大如锦咬咬牙钻进了菜园子里正是盛夏菜地里很是茂盛不小心踩坏了菜她也顾不得了大不了被孟茶花骂一顿再赔点钱了事菜园子最伸出有一个废弃的小屋破旧的木门几乎看不见缝隙要不是上面挂了个锈迹斑斑的锁头她根本认不出那就是门如锦又四下看了看确定沒人后才敲了敲门 里面凝汐已经放弃了挣扎正昏昏欲睡之继突然传來了敲门声她一个激灵自己沒听错吧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软软地爬向了门边 “有人在吗”如锦见里面沒有声音又问了一句 是锦儿姐的声音凝汐刚要喊却发现嗓子居然哑了发不出声音來 沒有人吗如锦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凝汐伸出手猛地拍起了门她不知这扇门有多厚外面会不会听见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疲惫和手掌上的疼痛只要锦儿姐能听见哪怕一声也好 如锦刚走出沒几步隐隐约约听见了门响她回过头去來到门边耳朵靠近了沒错是有人 “汐儿是你吗”如锦忙问道 “笃、笃”里面有规律地响了两声 “你真的在里面” “笃、笃”又是两声 如锦四处看了看捡起一块石头去砸上面的锁砸了几下那锁纹丝未动她又找了找沒有发现可以打开锁的东西她朝里面喊道:“汐儿你坚持住我马上去告诉秦忆风让他來救你”顿了一下见里面沒有声音她继续道“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就还像刚才那样敲两下门” “笃、笃”凝汐虚弱地靠在了门边握紧了拳头又敲了两下 如锦的声音消失了周围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凝汐撑着眼皮默默地等着、等着锦儿姐发现了自己忆风要來了她一定要撑住即使是最后一面她也要见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倚靠在门上的凝汐也倒了下來她觉得自己被打横抱了起來抬起眼睛看到的是忆风的脸 见到他了她可以放心了她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别睡千万别睡”忆风喊着不住地拍打着她的脸她微微睁开眼睛只见忆风一脸焦急如锦也说道:“是啊别睡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悄悄地离开马家的院子忆风把凝汐抱在车子上自己刚要上车却突然想起一事对跟來的几个人耳语了几句几个人得了吩咐便离开了 车子开动了忆风看着虚弱的凝汐眼里充满了恨意林予睿敢动我的女人我让你好看 马家予轩和予睿还在不住地聊着孟茶花母女早已支撑不住困意去睡了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一聊就是天亮予轩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辞转过身去他的目光冷了下來:要是事儿成了非要好好敲顺贵一顿不可为了他这个朋友他可是忍着厌恶和杀母仇人的儿子聊了一夜 予睿伸了伸懒腰沒想到这么快就亮天了他刚走出门却听孟茶花扯着嗓子嚷道:“哪个杀千刀的把菜全踩坏了赔啊还我的菜啊” “娘”马媛儿在一旁劝解道“园子里就一个破仓库谁能进去偷啊我看八成是有野兽进來了或者是淘气的孩子要不谁放着菜不偷专门踩坏啊” “呀会不会是革命党啊”孟茶花猛然抓住了马媛儿的肩膀“你还记不记得咱的传家宝金佛头当时就藏在那里还是让革命党给找到了那么大个佛头啊可值钱哩……” 予睿沒空理会她俩他进了门竖着耳朵留意着她们母女的动静果然孟茶花抱怨了一会儿踩坏的菜也回不來了她不甘心地弯下腰把散落的菜叶一一捡起马媛儿不解其意却也帮着她捡了起來 “赏给你的好夫君了”孟茶花把菜往马媛儿怀里一塞离开了 予睿好不容易等到院子里沒人了才悄悄地溜到菜园子里打开锈迹斑斑的锁头开了门只见女子裹着被子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他一愣钱绣文 ------------ 一百五十八、拜访 原來昨天晚上忆风吩咐那些人做的事情就是把钱绣文绑來放在这里那会儿钱绣文已经睡熟了那些人用药迷晕了守卫进了钱绣文的房间后沒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裹在被子里带了过來 医院 凝汐已经醒了过來也恢复了神智和体力她望着周围一片洁白忍不住感叹道:“说來丢人这个地方我又來了” “先别说话”忆风道“你嗓子还哑着休息下告诉你一件事我爹來了” 凝汐刚要开口却被忆风一个手势止住了忆风继续说道:“你先养病我已经让人带他去逛北京城了你放心等你养好了我再让你见他” 凝汐点了点头 忆风给她盖了盖被子继续说道:“是我沒保护好你又让你受委屈了” 凝汐心里颤动了一下她咳嗽了一声却还是沒有开口 “好了我不和你说话了”忆风握住她的手微笑道“免得你再忍不住说出话來嗓子疼” 凝汐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他沒有问他居然只字未提是信任她还是小看了林予睿自己被救出的时候肩膀处的衣服可是破着的 却见忆风狡黠一笑宠溺地看着她这还用问吗以你的性格要是真的被侮辱了还能这样一脸坦然地面对我吗 马家 予睿带着绣文悄悄地从菜地里走出來却见颂莲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大娘我……我……”予睿想解释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來 颂莲沒有去看予睿而是走到了裹着被子的绣文面前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又放了回去 “你们这么做对得起予祥吗”颂莲质问道 “我们……我们什么也沒做”绣文忙跪了下來“我……我……”绣文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予睿知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总不能说本來想绑架凝汐结果被掉包了吧 “原來是你们俩狗男女”孟茶花跳出來道“你们……你们把媛儿当成什么了” “亲家母息怒”颂莲道“这次吃亏的还有我们家予祥出了这种事谁面上也不好看予睿现在是你家的人就交给你好了绣文就由我來处理吧” “那……好吧”孟茶花犹豫了一下“但他们踩坏的那些菜怎么办” “责任是两个人的就让他俩各负责一半好了绣文这半我们林家负责”颂莲忙说道 孟茶花见颂莲如此只好作罢 绣文被带回林家后彻底被禁足了予祥很是懊恼他再也不愿意见她一面他不知道予睿为什么要深更半夜把她带走更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愿意过问更不想知道真相 几天后凝汐出了院这一次忆风带了她來到了景郡王府对面的别墅里说是正式拜访秦父 凝汐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去见他的家人跟着忆风进了屋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看起來并不算老的先生走出來微笑道:“是凝汐來了吧快进來” 看见他一脸慈爱的笑容凝汐心中的不安顿时消失了大半果然是亲生父子也许等忆风到了这个年龄就是这副模样吧 “伯父”凝汐打了个招呼 “坐吧”柏成示意她坐下來 凝汐点了点头 “忆风你也坐”柏成笑道“怎么反而是你像客人了害怕我亏待你媳妇不成” 忆风笑了笑也坐了下來 “你是满人还姓爱新觉罗”柏成开口就问道 忆风一惊自己居然把这茬忘了自家可是跟皇家有仇的 “是”凝汐如实回答 “知道我家祖上的事情吧”柏成敛了笑容“忆风这小子应该和你说过了” “我知道”凝汐道“当年的事情我听说了” “你成过亲”柏成继续道 “爹”忆风忙站起來“我也成过亲” “坐下”柏成瞪了他一眼“沒跟你说话” “是”凝汐道 “前几天是你前夫绑架你的”柏成问道 “沒错”凝汐手心里出了汗只好如实回答 “你觉得你凭什么可以和忆风在一起”柏成又问 凝汐想了想心知秦伯父对她的印象如此索性直言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柏成冷笑了一下 “是”凝汐站起來再无畏惧“忆风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仅此而已我觉得这不需要理由如果非要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我倒是觉得我俩谁也配不上谁” “怎么说”柏成抬起头似乎对她的话有了兴趣 “要是想挑每个人都会有一箩筐的缺点如果不想在一起再好也是坏而如果愿意在一起缺点也会被忽略掉”凝汐微微一笑“我不敢说自己会对他多好也不敢说过去的事情全与我无关但我绝不会成为先变心的那一个” 柏成看了看一旁坐立不安的忆风问道:“那你呢你怎么说” “我还能说什么”忆风有些沒好气地说道“你看我在信里怎么提她这些天又多么努力去找她就知道我多想和她在一起” “那映娴呢”柏成继续问道“和映娴比你觉得她好在哪里” “沒什么可比之处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忆风正色道“映娴温柔贤惠是个难得的好妻子可是她已经走了虽然在我心里还有她的位置毕竟是过去余下的人生我想和凝汐一起过”他看了凝汐一眼又转向柏成道:“爹求你成全我们吧汐儿会是个好妻子的我和她会一起孝敬您” “如果我不同意怎么办”柏成坐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们二人 忆风和凝汐对视一眼凝汐下定了决心一般向柏成盈盈一拜说道:“既然伯父不同意汐儿自会离开”说着她向忆风感激一笑她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谢谢你给了我这段美好的回忆离开果然是我最好的归宿 “你呢”柏成转向忆风 “爹不愿意孩儿自当不娶”忆风说着紧紧地抓住了凝汐的手“但我不娶她也不会娶别人我愿意穷尽一生不再娶” “好”柏成突然笑了拍了拍手他走到凝汐面前笑道:“果然是个有勇气有担当的女子我不留你做儿媳妇倒是可惜了呢” 凝汐一愣不解地看向忆风忆风长舒了一口气对柏成道:“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唬人汐儿心思重你要是再说下去她真的会走的” “这不是沒走吗你会让她走”柏成白了忆风一眼又对凝汐道“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别介意我在外国呆过不会计较那些虚礼的” 凝汐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还沒有从这突然的转变中回过神來 “好了你先等一下”柏成拍拍凝汐的肩膀走了进去 “汐儿”忆风揽住了她安慰道“你别生气我爹这人就这样喜欢吓唬人其实心意是不差的” “我沒有生气”凝汐微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他这么说是同意了吗” “要是反对早就把你赶出去了”忆风道“他可是个直肠子从來不对不喜欢的人浪费时间” 这时柏成从里面走出來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凝汐说道:“我认识一个英国的设计师让他给你们设计了结婚礼服不知道新娘穿多大尺码还沒做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可以改” 凝汐打开看了看笑道:“伯父的眼光应该不会差的” “这么说我就让他们按照上面的样子做了”柏成笑道“过几天订个日子我会让人來给你们量尺码的” “谢谢伯父”凝汐道 “还叫伯父” 凝汐有些不敢相信她求助地看向忆风柏成笑了笑说道:“好了我随便说说等结婚当天再改口也罢我可就忆风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可要交给你了” “放心吧”凝汐笑道“我不会委屈他的” “说的怎么和嫁女儿一样”忆风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俞家 念儿满手面粉正帮着俞母包饺子芷儿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女院子里小晴和小天正和俞富贵***闹 “天都快黑了这两个人怎么还不回來”俞母一面和着面一面朝窗外看去 “他们两个大男人还能被拐卖了不成”念儿嘟囔着把一个刚包好的饺子放到桌子上 “常升每次來都不能歇着净帮着干活了”俞母道“再多包几个让他多吃点” “娘你干嘛偏袒他”念儿沒好气地嘟囔道“他來不干活还能來享受不成” “你这话说的”俞母刚要数落她却突然呆住了“念儿你刚刚说什么” “我沒说什么”念儿的声音更小了她低下头说道“就那么说了一下……而已” 俞母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原來念儿并不恨她只是不愿意表达而已 ------------ 一百五十九、子嗣 林家 绣文一脸不敢确信地看着给她把脉的大夫问道:“你可确定” “沒错”那大夫说道“这位夫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绣文拔下簪子放到大夫手中说道:“大夫这只是定金以后还要劳烦您帮忙我只是沒休息好和怀孕沒有一点关系知道吗” 大夫会意笑眯眯地接过簪子说道:“放心吧按照夫人的吩咐您根本沒有怀孕” “知道就好”绣文冷笑起來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算是因祸得福吧之前和白朗在一起那么久都沒怀上和那个人一次就……不不不这个孩子是林予祥的我说他是他就是 一个月前她早上刚醒來就发现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关在了一个漆黑的小屋里无尽的黑暗与潮湿让她不知所措她想要逃出去却无济于事 正挣扎着门开了进來的男人她认得是她的小叔林予睿 “怎么是你”林予睿愣住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绣文开口道 两人对视了几秒却听不远处又传來了孟茶花的喊声:“林予睿臭小子又去哪儿了不能挣钱整天还出去逛家里要这个男人有什么用” 予睿一惊忙关上了门又迅速上前捂住了绣文的嘴 “唔……唔……”绣文想要挣扎却听予睿在耳边低声说道“先别说话等她走了再说” 孟茶花在外面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才离开等到声音消失了两个人这才发现他们居然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绣文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挣扎间披在身上的被子落到了地上她穿着白色的袭衣站在那里在黑暗的小屋里格外显眼予睿就这样看着她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很美 四目相对又渐渐靠近于是所有的道德礼教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事后他们约定离了这间小屋就和什么也沒发生过一般虽然他们被抓了个正着却都按照约定矢口否认虽然予祥和颂莲还是怀疑可这对她沒什么影响之前的白朗还不是心知肚明他们又拿她怎么样了 不管怎样有了孩子她终于可以东山再起了心里盘算着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串珠花在头上比了比对一旁的雨儿道:“我戴这个好看吗” 当晚予祥经过绣文的院子“刚好”看见了绣文含泪为予祥祈福的一幕于是予祥被感动在她房里留宿了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了绣文怀孕一时间又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沁心等人冷眼旁观心里暗暗猜测重回被她打压的日子不远了 表面上平静但暗中的波折又有谁知道颂莲的房间里予祥关上了门见四下无人才愤愤不平地开口道:“娘我不能生育的事情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所以这一次你非要我把这个帽子戴上” “你都知道了”颂莲问道 “知道了”予祥道“如果不是我有当医生的朋友你还要瞒我多久” “对不起”颂莲仰头道“我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做母亲的谁不愿意自己儿子和别人一样正常地生活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有了心结影响了你的幸福至于子嗣方面都由我來替你安排好了” “那你也应该和我说一声”予祥站起來道“你知道吗因为你的自私我房里那些女人全都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还有叶凌”他的眼圈红了起來“她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件事我和她分手了” “分手了”颂莲怔怔地看着他“你们爱的那么深怎么会你不是说她让你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爱情吗” “也是她让我明白爱一个人不是占有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予祥的声音有些沙哑了“所以我放手了为了她的梦想以后她会遇到真正适合她的男子 沒有三妻四妾也能够让她做母亲的男子以后我也不会再娶其他人我院里的那些除了钱绣文之外我都会好好补偿” “予祥你和以前不一样了”颂莲欣慰地笑了“你现在懂得如何爱人了” 予祥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娘我到底欠了予睿什么为什么总要帮他养孩子奉武也罢了好歹是收养可这个孩子……我再不喜欢绣文她也是我的女人啊” “那你想怎么样揭穿他们然后又闹个鸡犬不宁最后把你多年未有一子的秘密揭示出來”颂莲正视他继续道“绣文这个人你还不了解你给了她难堪她会对你善罢甘休” “那我就活该戴绿帽子”予祥别过头去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吗”颂莲走到他面前反问道“证明你可以生孩子的机会钱绣文为了自己自然不会说而林予睿更不可能知道就当你和钱绣文互相利用各谋利益好了当年凝汐为了家族尚且可以成为奉武的生母;同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能做更何况你是为了自己” “你说什么”予祥惊异道“奉武不是那位格格的儿子吗” 颂莲摇了摇头说道:“当年为了隐瞒这件事谁也沒有告诉现在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就和你说说吧当年予睿和凝汐的妹妹有了私情怀了奉武为了整个王府的名誉凝汐顶了下來” “原來是这样”予祥冷笑一下“亏我还以为是予睿的嫡子沒想到也是不小心搞出來的他不要的孩子统统送到我这儿” “应该是你捡了便宜才对”颂莲道“你沒注意到这么多年來予睿也是膝下无子吗” “对啊”予祥如梦初醒一般“他又是怎么回事他的女人怀过孕应该不是身体也出了问題吧” “是肖茵茵”颂莲道“你记得我们刚搬來这里的时候肖茵茵怀过孕吧”见予祥点头她补充道“是假的” 予祥有些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颂莲颂莲苦笑道:“你是男人永远不会理解一群女人为了同一个男人会是怎样的勾心斗角肖茵茵自己怀不上也不让别人怀上就像明朝时的万贵妃一样予睿的女人几乎都被她在吃食里动过手脚” “怪不得”予祥道“绣文是我的人沒被动过手脚自然一下子就怀上了”顿了顿他想起一事又问道“不对啊前段时间马氏不是流过一个孩子吗她怎么会沒事” “她们母女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让肖茵茵有机可乘”颂莲笑道“有时候对付那种不安分的人不一定要多么高明的手段听说过无招胜有招吗再说肖茵茵现在在马家属于寄人篱下要是她们母女心情不好随时可能把她赶出來反正她现在能有一席之地已经是烧高香了哪敢去冒险” 予祥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绣文她要是生了个儿子呢让她做我正妻吗” “如果生了个儿子她就断断留不得了”颂莲说着眼里露出了一丝阴狠 另一边凝汐和忆风、常升和念儿正一起在街边闲逛提到之前凝汐被劫持之事忆风笑道:“本來只想让钱绣文受点苦的看看他们如何收场沒想到他们二人居然会……” “现在好了听如锦说马家现在对林予睿管得更严了”凝汐道“听说他在街边摆摊卖大碗茶呢应该不是这条街吧” “就算是又怎么样”念儿道“就算他远远看到你也会先躲开绝对不会碍眼的你说是不是啊常大哥”念儿捅了捅身边的常升却见常升沒有看她而是直直地看向旁边的地摊念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旁边的摊子上摆着好些新奇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古董吧 常升蹲下來捡起一块墨绿色的玉佩放到眼前仔细端详起來 “好”忆风也查看起來 “这位大哥眼光不错”摆摊的小伙子道“这可是几千年前的古物这种玉极为罕见几乎沒有人知道名字呢” “常大哥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念儿一把夺过玉佩看了一眼也愣住了“奇怪这块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也觉得见过是不是”常升惊异道“我也是说來也怪我长这么大从來沒接触过这类东西怎么可能会见过” “是啊这么值钱的东西”念儿拿到了眼前仔细观察起來 “我们也看看吧”凝汐拉着忆风也蹲了下來“府上的东西沒剩下几件了买些古物回家也好让阿玛额娘开心一下” 忆风点了点头拿过念儿手中的玉佩看了看又递给了凝汐 “成色真好”凝汐道“我在王府这么多年从來沒见过这么好的玉经历了多年它还能这样完完整整更是难得” ------------ 一百六十、前生缘 “这位夫人是行家吧,有眼光!”摆摊的小伙子赞叹道,“关于这块玉,可是有故事的,不知各位有沒有兴趣?” “听故事?好啊!”念儿兴奋道,“要听要听!回去给两个孩子讲讲,免得他们吵得我心烦。” 凝汐也來了兴致,她看向忆风和常升,却见他们二人齐刷刷地看向那小伙子,满怀期待。 小伙子笑了笑,讲道:“话说几千年前,也不知是什么朝代,有一个妃子生了对儿双胞胎。在皇家,双生子可是大忌,关系到皇位之争的。要是生了双生子,要处死一个才行。那位妃子生下的就是双生子,她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死,就让人把小儿子送出了皇宫,把这块玉佩放到了他的身上。小皇子被好心人收养,平安长到了七八岁吧,有一天他出门,刚好赶上他哥哥微服出巡。已经成为太子的他哥哥看见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还了得,当场要把小皇子处死。幸亏小皇子的生母及时赶到,为他求了情。太子这才开恩,放了他一条生路,条件是毁了他的容貌,打断他的腿。” 念儿倒吸一口冷气,感叹道:“小皇子真可怜。” “事情还沒有结束,”小伙子继续道,“就在太子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传來了一阵哭声。原來,这一切全被一个路过的小女孩看在眼里。太子想要杀小女孩灭口,却被小皇子的养父阻止。为了救下这个无辜的小女孩,那位养父脱口说出,那个女孩和小皇子订了娃娃亲。” 常升静静地听着,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來。伴随着小伙子的讲述,那些画面渐渐清晰: “小女孩从此离开了家,有了新的身份。小皇子捡回了一条命,却成了残废,他开始自暴自弃,每天颓废度日。可是,他的养父沒有放弃他。后來,他养父去世,他一夕间长大,开始努力要活下去。他每天偷偷练武,武功很是高强,在人前却是一副蓬头垢面、醉醺醺的模样,他的优秀不能表现出來,因为他的哥哥在随时打探着他的消息。” “那个女孩,她被送到了一个清苦的地方学武。她不愿意学,也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只好每天留意着她那个未婚夫的消息,自娱自乐。下了山之后,她和小皇子见了面,相爱了,成婚了。可是,小皇子知道她和他在一起会有危险,便故意对她冷淡。这时,已经成了皇帝的大皇子偶然见到了那个女孩,对她一见钟情。可是那女孩一心只爱残疾的小皇子,拒绝了皇帝的追求。” 念儿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正悠闲地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瘸子挥汗如雨地砍柴;随即画面一转,那个女子换上了一身粉色衣衫,不知在等待什么,还是那个男子,在她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然后,是她被那个男子狠狠地甩在地上,大雨倾盆,男子一瘸一拐地离开后,女子放声大哭……近了,画面近了,她分明看见,那个女子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面孔! “小皇子知道了妻子的选择,却也沒有办法阻止她。他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感情,而是用余下的生命好好爱她。”小伙子继续道,“沒过多久,太后,,也就是小皇子和皇帝的生母,,去世了。皇帝沒了这层顾忌,决定杀了他的弟弟。小皇子的妻子刚生完孩子,就把孩子送走,自己冒死进宫求情,最后皇帝把他们关在了一起; 。” 常升怔怔地看向念儿,沒错,画面上的女子正是她的模样! 念儿也盯着他的脸,直直地看着,是他!他就是那个瘸子! “那后來呢?”凝汐听得着了迷,忍不住问道。 “后來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小伙子道,“有人说,他们夫妻在牢里双双自尽了;还有人说,皇帝被他们的爱情感动,放了他们离开,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还有人说,小皇子本身患有绝症,出去后就死去了,只剩下那个女子为他守了一辈子。” “为什么美好的故事,往往都以悲剧结束。”凝汐感叹道。 “谁说是悲剧?”小伙子神秘一笑,看了看依旧对视着的常升和念儿,说道,“传说虽然以悲剧结尾,但这个故事并沒有结束。前世的约定,上天已经遵守,剩下的就看他们两人的造化了。” “怪不得会那么像,”念儿自语道,“我想起來了,法源寺后院的雕像,就是那位皇帝吧?” “那你觉得你身边这位,是哥哥还是弟弟呢?”小伙子说着,对二人笑道,“这玉佩,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凝汐有些惊异,她看向念儿和常升,忍不住问道:“你是说他们俩……” “他们只是使者而已,”小伙子转向凝汐道,“真正成全他们的人,是你。这位夫人可还记得,在法源寺,我们见过的。” “法源寺?”凝汐回忆着,却想不起來了。 “夫人不记得也正常,”小伙子道,“时间太久了,算起來应该有十年了吧?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和尚。太久远了,光是我还俗就有六七年了。”他又看了看忆风,笑道,“过了这么多年,看來夫人已经找到了好的归宿。” “如果是十年前的话,”凝汐思索道,“那会儿我应该在都统府。去法源寺,是除夕前一天吗?” “大概是吧,”小伙子道,“那时候你们还进我师父的禅房里求签了。后來你又來过寺里一次,你的玉佩还是我帮你找到的!” “哦,沒错,是有这件事。”凝汐回忆起來,“说來惭愧,那签子的内容,我倒是不记得了呢!”她只记得,那次是和予睿一起求的,方丈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签子的内容也莫名其妙,她想了很久沒想明白,便放弃了。 “当时我躲在门后,清楚地听见了你们的谈话。”小伙子笑道,“当时师父的话很是清晰,让我到现在还沒有忘记。” “你师父都说了什么?”凝汐狐疑道。“难道,签子里真的有不可说的事情?” “他说过天机不可泄露,”小伙子道,“不过到了现在,看夫人现在的状态,想必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说说也无妨。” “那我也听听吧。”忆风说着,信手拿起一把扇子,展开看了起來。 “师父说,你是上天选中的人; 。”小伙子说道。 凝汐一惊,和忆风对视了一眼,狐疑道:“莫非,我也有前世不成?” “那倒不是,”小伙子道,“夫人当年签上的内容我还记得,‘千载白云,古人來者’。白云千载空悠悠,古人來者均不见。这签子大有‘竹篮打水一场空’之意。” 凝汐冷笑起來,喃喃地说道:“原來,这事儿早就注定了。” “这是天意,别无他法。”小伙子道,“即使那时候师父如实告诉你了,你觉得可以避免吗?” 凝汐沉默了。 “小兄弟,”忆风开口道,“你刚刚说她是上天选中的人,是劫数吗?如今看來,她的劫数是不是该结束了?” “有沒有结束,你不清楚吗?”小伙子笑着反问道。 “那我们呢?”念儿开口道,“我们走到了今天,是不是不会再重复故事里发生的事情了?” “一切要看你们的造化,”小伙子道,“挺过了大风大浪,剩下的会是什么?要看你们会不会珍惜缘分,以及你们曾经经受过的苦难。师父说了,祸福天定,却未必是件坏事。只要人不死,就有熬过去的那一天。”又转向凝汐道,“当年和你一起來的那个男人,现在可好?” 凝汐摇了摇头,随即问道;“当时他也求了一签,你师父说什么了吗?” “他签子的内容我不记得了,”小伙子挠了挠头,“只记得师父说,签子的大意是,由于他的不珍惜,身边的人会纷纷离开他,留也留不住。” “是说的她吧?”忆风笑着,一展手中的扇子,顺势揽住了凝汐。 “等等,你这扇子……”小伙子盯着扇子看着,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个你是怎么打开的?” “不能打开吗?”忆风把扇子合上又打开,狐疑道,“有什么问題吗?” 小伙子笑了笑,感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同时有两件宝贝找到了有缘人。” “这上面写的什么?”凝汐打开扇子,端详起來。 “冤冤相报何时了, 红尘恩怨知多少, 山路远兮水迢迢, 忘字环绕心逍遥。”凝汐念前四句,随后又浏览了一下后文,随即问道,“这是劝人宽容,不要报仇吗?” 忆风的眼光落在了诗结尾的落款上,那上面,居然盖得是他们秦家的印章! “这个,还望老兄拿回去问问家中的老人,他们应该比我清楚。”小伙子道,“据说,这扇子是还是光绪年间从一个获罪的大户人家里流失出來的,从那以后,就再也沒有人打开过。今天遇上了你,也物归原主了吧!” ------------ 一百六十一、新生 从小伙子的摊位上离开,谁也沒有再说什么。四个人各怀心事,走到岔路口,便各奔东西了。 跟随凝汐回到食客居,忆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端详这那把扇子出神。正思索间,突然手中的扇子被夺走,一抬头,是自己亲爹的脸。 “爹,”忆风站了起來,“这扇子……” “这是我们秦家的东西,”柏成指着落款处的印章道,“看见这个了吗?” “看见了,”忆风笑道,“原來爹知道。” “我也沒见过,”柏成道,“你祖父曾经提过,我们家里有这么一把祖传的扇子。我沒能完成他的遗愿,好在机缘巧合,让你找到了,你祖父也该含笑九泉了。” “这上面的内容,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忆风问道,“就一首打油诗,劝世人解开心结,不要被仇恨蒙住双眼;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诗的前半部分说的,更像是凝汐经历的事情。” 凝汐走了过來,跟着他们父子二人一起看向那把折扇。 “听你祖父说,这把扇子是在上千年前,由秦家的祖先亲手挖出來的。”柏成道,“说是宝藏,不如说是个诅咒。据说,让此物重见天日的人,后代中会有两个女子经历诗文上的命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从祖先得到这把扇子开始,直到现在,也沒听说秦家有哪个女子遭遇了这种事。后來大家对这件事也淡了,只是碍于它传了这么多辈,有一定的年头,才继续流传下去。” “秦家的女子?”忆风看了凝汐一眼,猛然想起卖古董的小伙子的话:“师父说,你是上天选中的人。” 凝汐被安排好的命格,是复仇吗?想到这里,忆风开口道:“爹,那个诅咒所说的‘秦家的女子’,媳妇算不算?” “当然要算,”柏成笑道,“嫁入了夫家,自然是夫家的人。” “他们只是使者而已,真正成全他们的人,是你。”小伙子的话在凝汐耳边回荡。想到这里,凝汐忍不住道:“如果常升和念儿是前世今生,是所谓的使者,那么,我又算什么?” 忆风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笑了起來。他拉过凝汐的手,戏谑道:“原來,你注定是我们秦家的女人。这下子人证物证都在,你可别想再逃了。” 凝汐狐疑地看向忆风,又看向柏成。只见柏成笑道:“看來你们早就注定是一对儿了,赶紧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吧!” 凝汐脸色绯红,低着头,嘴角流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原來,林予睿背叛自己,正是因为有一段注定的缘分在等着她。 林家。 “钱姨娘生了,快点!”雨儿叫來了产婆,进了绣文的房间。 房间里,不时有人端着水进进出出,予祥站在门外,冷眼看着一切。对这个孩子,他不知是该期待,还是希望他不要生下來。这些日子,他一直装着宠着绣文,装出一副喜悦的样子。可是现在,他累了,不想再装下去了。 “予祥,”沁心走到他身边,轻声安慰道,“别急,会母子平安的。” 予祥有些不快,可是面对不知情的沁心,他实在不好发作。看着沁心身边的奉武,予祥沉下脸來,对沁心道:“谁让你把他带过來的?不知道产房不吉利吗?” “好,我这就把他带走。”沁心沒有生气,依旧温柔地说道。 看着沁心拉着奉武渐渐走远,予祥一阵心酸。这个女人无怨无悔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从來沒有发过脾气,对自己百依百顺,他却从未正眼看过她。 里面不时传來刺耳的嚎叫声,予祥有些心软了。这个女人再怎么背叛自己,欺骗自己,至少此刻是值得敬佩的,因为她做了母亲。 “里面怎么样了,还沒生出來吗?”颂莲走过來,问道。 “娘,”予祥严肃地拉住颂莲的手,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沒人注意自己,才低声说道,“请答应我,不要给绣文动手脚; 。不管是儿是女,我希望他们母子平安。” “我什么也沒有做,”颂莲道,“想除掉她,有的是机会,拿手无缚鸡之力的产妇和孩子动手,这种手段我可不屑。只是听这声音,她恐怕真的是难产了。” 撕心裂肺的叫声再次传來,让予祥心里颤动。尽管有千错万错,她毕竟是自己枕边的人啊! “里面都是干什么的?!”予祥冲着出來的下人吼道,“马上多请几个产婆,还有大夫!能请的都请來,快去!” “不要……不要请大夫!不要……请别的……大夫!”绣文听见外面予祥的吼声,抓着雨儿的手,挣扎着说道。 “少奶奶……”雨儿刚要开口,却被绣文打断了: “快出去……拦着……孩子……孩子是予祥的骨肉……” “少奶奶,”一旁的大夫开口道,“老夫医术尚浅,还是请其他人过來吧,或许,还有救啊!” “你……你不是说……可以活一个吗?”绣文有气无力地说道,“保孩子!” “夫人,”产婆道,“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总要问问孩子他爹吧?” “不要出去!”绣文挣扎着说道,“听我的,保孩子!” 门外。” “雨儿,”予祥看见雨儿走了出來,忙拦住她,问道,“绣文怎么样了?” “她……她……”雨儿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到底怎么了,快说!”予祥急了。 雨儿犹豫片刻,突然跪了下來,哀求道:“二少爷,求求你救救少奶奶吧,她……她快不行了!” “什么叫快不行了?”予祥忙问道。 “她……她难产,孩子大人只能保一个,她……她偏要保孩子,还……还不让产婆和大夫出來告诉少爷!”雨儿哭着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予祥说着,顺势要走进去。 “祥儿,”颂莲拦在他面前,说道,“产房不吉利,你不要进去了。” “人都快死了,还管那些干什么?”予祥怒道,“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保大人!” 予祥刚要甩开拦着他的人,却听里面传來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生了?”颂莲愣住了。 予祥一把推开颂莲,大步走进产房。 “恭喜少爷,是个女儿。”产婆抱着孩子迎面走來。 予祥沒有接过孩子,只是看了一眼,问道:“孩子她娘怎么样了?” 产婆敛了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予祥不再理会她,大步冲进内室。 “绣文!”予祥坐到了床边,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绣文虚弱一笑,对众人道:“都下去吧,我有话单独和二少爷说。” “等等!”予祥叫住了大夫,问道,“她怎么样,她沒什么大碍是不是?” 大夫摇了摇头,只是说道:“有什么要说的话,赶紧和她说吧!”说完就走开了。 “大夫!大夫!”予祥刚要追过去,却听绣文开口道:“予祥,别再为难他了,陪我说会儿话,好吗?” 予祥坐了过來,顺势抱住了绣文。看着绣文虚弱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何苦呢?” “我知道,”绣文虚弱地说道,“你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你的。这些日子你的强颜欢笑,我都看在眼里。可我还是求你,好好待她。除了那个大夫,还有雨儿,我谁也沒告诉。就连林予睿也不知道。” “绣文,别说了,”予祥忍不住哽咽道,“你会亲自看着她长大,不需要担心这些。” 绣文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我故意让她晚些來到了这个世上。我已经愧对过她一次,就一定要让她平安生下來。予祥,她是个女孩子,不会影响到你什么,请你看着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好好待她吧!” “放心吧,”予祥重重地点了点头,“反正已经有一个小武了,我再多养一个便是。” “予祥,请把这个孩子交给沁心抚养吧,”绣文恳求道,“她照顾孩子,我放心。最重要的是,我了解她的为人,她绝不会因为我和她的私仇去虐待这个孩子。我还给孩子想了个名字,”绣文微笑起來,“纯儿,希望她能够纯洁无暇,不要像我这样……机关算尽。” “纯儿,好名字。”予祥微笑道,“好,以后她就叫林纯,是我的大女儿。” “予祥,”绣文继续说道,“你知道吗?这些年我虽然有过其他男人,但我最爱的人始终是你。那个白朗,我只是想借他的能力帮我振兴钱家,而林予睿,纯属阴差阳错。我杀了陈燕燕,暗算沁心,还派人去暗杀叶凌,全是为了你……” “绣文,我知道,我都知道!”予祥抱紧了她,“对于你,我有愧疚,有爱。若不是因为那个白朗,让我伤透了心,也许我们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予祥,我有些累了。”绣文微笑道,“在这里守着我好吗?” “别睡,”予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你要醒着,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还要看着纯儿长大,送她嫁人,还要补偿我,用你以后的人生……” 绣文摇了摇头,声音越來越弱:“予祥,忘了我吧。”说完,她眼睛一闭,手一下子垂了下去。 ------------ 一百六十二、释怀 “绣文!绣文!”予祥抱着绣文冷却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号叫。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了。 坟前,予祥抱着纯儿,定定地站在那里。绣文,也许我一直沒能真正懂你。你想要的不是平静如水,而是炽热和光明; 。虽然短暂,却也曾经拥有,算是无憾了。 正思索间,怀里的孩子突然大哭起來。一声声,如同刀割一般,让他的心里一阵疼痛。纯儿,你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永远离开了吧?为了你的平安和幸福,她放弃了自己的生母。等你长大后,我一定要告诉你,你有一位多么伟大的母亲。 “逝者已矣,”颂莲的声音从身后传來,“不管是对是错,她所做的一切,都随着她这个人,烟消云散了。难得你以正妻之礼厚葬了她,她泉下有知,也该死而无憾了。” “走了,都走了,”予祥喃喃地说道,“留下了这个孩子,也不算完全消失。” 颂莲叹了口气,说道:“阴差阳错,倒是便宜林予睿儿女双全了。只是这两个孩子,到底都和他无缘,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啊!” “他们是我林予祥的孩子,”予祥信誓旦旦地说道,“予睿,只是他们的叔父。” 沁心也款款走來,在绣文的坟前放了一束花。 “你也來了。”颂莲微笑道。 沁心点了点头,望向墓碑,轻声说道:“绣文,我们以前是敌人,我承认我恨过你。可是,你真的死了,我的心却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过。也许,你并不像我想得那么坏。为了生活,每个人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次,我是來感谢你的。感谢你肯信我,把纯儿托付给我,让我得以儿女双全。你放心,这个孩子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小武有的,纯儿绝不会缺!” “沁心。”予祥走到她的身边。 沁心从予祥怀里接过孩子,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予祥的心动容了,他忍不住说道:“沁心,谢谢你!” “什么?”沁心一愣。 “谢谢你,一切的一切!”予祥信誓旦旦地说道。 等到三人离开后,从树后面缓缓走出一人。他手里拿着一壶酒,走到坟前,一屁股坐了下來。这人正是白朗。 在地上倒了些酒,自己也仰头喝了几口。他抚摸着墓碑上绣文的照片,上面的她笑靥如花。他微微一笑,仿佛面对的,是活着的她。 “绣文,我來了,你是不是不想见我?”他笑着,带着些许醉意,“我就是这么赖皮,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还是要來。” 又喝了一口酒,他继续说道:“绣文,你真傻,我那么爱你,你看不见,偏偏要喜欢那个妻妾成群的林予祥。我是沒他有本事,也不像他那么会讨人开心,可就是有一样,我比他爱你。他那么多女人,我只有你一个,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这样。” “绣文,”他有些哽咽了,“不要看不起我。我会继续留在钱家,帮着伯父重镇产业。我知道,你怨我,恨我,那些日子,我被赌瘾控制,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赌我已经戒掉了,失去了你,这世间的其他事情对我來说又有什么意义!” 夕阳下,坟前的男子痛哭流涕。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吹來的风來见证他心中这份挚情。 食客居; 如锦捻起一块点心,说道:“这人心有时候真是奇怪,绣文活着的时候,我整天对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而够快。现在她走了,我倒越來越怀念我们三个一起在都统府的日子了。” “她走了,带走了所有的怨恨。”凝汐感叹道,“好在她留下了一个孩子,作为生命的延续。我一直都觉得,如果一个人沒有留下孩子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将是莫大的遗憾。” “你也不恨了,是吗?”如锦问道。 凝汐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心报仇,却从沒有想过让他们死。我只是,想让他们不好过一些。” 正说着,常升和念儿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來。念儿笑道:“都在啊,给你们带了些好东西,拿去吃吧?” “什么啊?”凝汐走过去,接过念儿手中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好大一捆甘蔗。 “常升,你不地道!”如锦调侃道,“这么重的东西,让你的女人拿着,也不知道帮个忙!” 念儿白了常升一眼,笑道:“别说他了,他现在是看见甘蔗就想吐呢!亏我还买了那么多!” “你成心的吧?”常升不服气地辩解道,“本以为你这辈子变温柔了,沒想到又欺负人,早知道那天就不去什么古董摊了!” “喂,人家是好心,你净当成驴肝肺!你才是一点儿都沒变呢!”念儿不服气地嚷道。 “我变帅气了好不好?”常升道,“你呢?做了丫鬟还是沒改臭脾气!” “再胡说,再胡说我踢你的腿!” 听着他们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如锦和凝汐面面相觑。两个孩子似乎见怪不怪一般,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二人。凝汐走到他们面前,蹲下來问道:“小晴,小天,你爹娘在家时也这样吗?” “可不是!”小晴开口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天天拌嘴,又打又闹的,像小孩子一样。” “他们现在天天亲密,都不理我们了。”小天嘟起了嘴,“我看还是找诗萍去玩好了。” “我找小武去。”两个孩子说着,便跑开了。 “慢点,我带你们去找!”如锦说着,追着两个孩子离开。 凝汐看着他们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忆风从里面走出來,拉住凝汐的手,说道:“别在这里碍事了,给他们腾地方吧。走,我们上街转转,就要结婚了,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沒买。” 凝汐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门去。就在不久前,两家父母聚在了一起,定了个好日子。现在,凝汐算是安心地待嫁了。 跟着忆风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凝汐满脸幸福。女人这辈子还图什么呢?还不是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然后一起慢慢变老。她和忆风认识有些年了,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现在,她已经足够信任他,她的后半生要和他相伴; “哟,这不是那位格格吗?”挑衅的声音从身后传來,凝汐循声看去,却是许久未见的索袁桂。他的身旁是个和他一般高的男子,凝汐从未见过他。 凝汐沒有理会,继续前行。却听一声不怀好意的笑,伴随着索袁桂的声音:“予睿现在和他的新老婆关系老好了,如胶似漆,一会儿见不到都难受呢!” 凝汐笑了笑,却沒有回头。 “叫马媛儿,对吧?”索袁桂继续说道,“那可是真正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比某些**上的人强多了!” “忆风?”凝汐有些担心地看向他,却见忆风笑笑,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跳梁小丑吧?” 二人沒有回头,相携而行。索袁桂自己讨了个沒趣,只好怏怏离开。 两个人逛了一会儿,简单买了些东西就回到了忆风所在的别墅。他们已经决定,结婚后就住在这里,离王府近,方便走动。 凝汐把新买的东西拿出來,一一放好。又整理了一下忆风的东西,擦了擦桌子。忆风见她一直不语,忍不住说道:“汐儿,要是你心里不舒服,我派人去把那个索袁桂揍一顿好了。” “他一个小丑,揍他做什么?”凝汐不以为意。 “他这么沒完沒了,你不生气?”忆风反问道。 “那你呢?”凝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林予睿还沒有结束?” “那当然不是……” “对啊,”凝汐笑道,“只要你这么想,其他人怎么说又有什么关系?林予睿的朋友个个都这样,我早就习惯了,无需在意。反正他们对我來说,什么都不是。” “你能想开就好,”忆风道,“对了,林予睿最近挺太平的,要不要我再做点什么?” 凝汐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想再为那种人浪费时间。”说着,她深深地看向忆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时间,拿來打理食客居、陪父母、陪你、陪朋友都不够,凭什么要浪费在他身上?” “你真的这么想?”忆风惊喜道。 “说实话,我现在很感谢他。”凝汐看着他,微笑道,“如果沒有他对我做的一切,我就沒有机会遇到你。” 忆风心里一阵激动,他紧紧地抱住了凝汐。凝汐被他抱着,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归属感,原來,这就是依靠。 “珍惜今日欢乐时,莫为浮云伤今朝。”凝汐轻启朱唇,念出了声。 “你说什么?”忆风放开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扇子上的诗,”凝汐道,“这最后两句,我懂了。从此,我不再执着于过去的得失,不再计较个人恩怨。不是宽容,而是为了自己,”她看向忆风,“也为了你。” ------------ 一百六十三、归宿 马家和林家的交界处。 予睿收了工,提着东西走到门口,却见咏梅站在了那里。 “娘!”予睿惊讶道,“你怎么來了?” “做娘的看看儿子,有什么不可以?”她上下打量着予睿,又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说道,“你瘦了。” “娘,我沒事。”予睿安慰道。说完这句话,他想起一事,见四下无人,他从兜里掏出点钱,塞到咏梅手中,说道,“娘,这些你先拿着,拿去买件衣服吧,你已经很久沒添过新衣服了。” “不行,”咏梅推开了他的手,“你现在这么辛苦,我怎么好拿你的钱?快拿回去吧,要是沒有钱,你那个丈母娘会说你的。” “娘拿儿子的钱天经地义,有什么不行!”他把钱往咏梅怀里一塞,说道,“她爱说啥说啥,我一个大男人,凭什么看她脸色?” “睿儿……”咏梅刚要说些什么,却一眼瞥见马媛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予睿顺着咏梅的目光看去,一见是马媛儿,脸顿时沉了下來。 “回去吧,娘。”予睿说了一声,捡起刚刚放在地上的东西,转身进了门。 咏梅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在原地站了片刻。她看着马媛儿从她身边经过,向她点了点头,转身也进了那个门。 予睿,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过得好一点?她缓缓地转身,打开了林家的大门。关上门以后,她才如获大释一般,用帕子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移开帕子,上面赫然是殷红一片。 她生病的事情,她沒有告诉任何人。她不想看到那些虚假的难过,不,也许他们连在她面前演戏都不屑,而是冷漠以待。而唯一会为她流泪的,她的儿子,她唯一的亲人,她却不忍心看见他难过。她的病会给他带來麻烦,他会为她和孟茶花起冲突,甚至会比现在更难做。他的日子已经够艰难了,她这个母亲沒有别的能为他做。对不起,予睿,让你有了我这个沒有能力的母亲。但我不后悔,这辈子能有你这么好的儿子,我沒有枉度此生。 孟茶花看见在院子里劈柴的予睿,便走到他面前,劈头就问:“今天挣了多少?” 予睿沒有理会她,自顾自地立起一根木头,“啪”地一声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你聋了啊!”孟茶花扯着嗓子,伸出手,顺势要揪予睿的耳朵。 “娘!”马媛儿忙从屋里走出來,冲到他们面前道,“你别管那么宽嘛!他今天挣的钱都交给我了,以后也只能交给我!” “你……你又为了他顶撞你老娘?”孟茶花转向马媛儿道。 “这回可不是为了他,是为了钱。”马媛儿理直气壮地说道,“人家想让他挣钱给我买好东西,这也不行吗?” “不孝女,和娘算账还算那么清!”孟茶花沒好气地说道。 “娘,你不知道外国的香水有多贵,你给我那点钱够干啥呀?”马媛儿道。 “好好好,随你!”孟茶花甩出这么一句,又瞪了予睿一眼,便离开了。 等孟茶花走远了,马媛儿莞尔一笑,说道:“予睿,这下好啦,以后你的钱,可以随便拿來孝敬你娘,我是不会说的啦!” 予睿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 马媛儿被他盯得心里发慌,她有些局促地说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沒有别的意思啦!我只希望你能随便给你娘钱……呸呸呸,不对,是你挣的钱,你怎么花都行……” 马媛儿想要解释,却越说越乱,她有些急了。 “咣当!”予睿手中的斧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马媛儿一惊,还沒反应过來,整个人已经在予睿的怀里。 “予……予睿……” “媛儿,为什么要处处护着我?”予睿紧紧地抱着她,忘情地问道; “予睿,你怎么了?”马媛儿被予睿突如其來的举动弄懵了。 “媛儿,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予睿喃喃地说道,“我那么冷落你,总是冲你发火,还沒有什么本事,这样的我,哪里值得你这么喜欢?” “我不管,”马媛儿道,“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这辈子我认定你了!” “好,”予睿道,“那我们以后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吗?以后,我会好好爱你,不再去想别人,也不再伤害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懂得了该如何去爱一个人。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走的,不管谁会离开你,我都不会走的!”马媛儿倚在他的怀里,信誓旦旦地说道。 颂莲端了个托盘,走进了予祥的房间。见予祥正在发呆,她把托盘放在他旁边,说道:“祥儿,我让人给你做了件新衣服,你试试吧。绣文的丧期也过了,你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不要再想她了。” “我知道,”予祥道,“我沒有再想她。我在想,什么时候选个好日子,把沁心扶正吧。” “原來是这件事,”颂莲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沁心跟随你多年,为你养育一儿一女,她有这个资格。” “既然娘沒有意见,我就着人准备了。” “我去给她新添置几件衣服,做了正妻,也该换身行头了。”颂莲道。 一家小院里,小武和小晴正在嬉闹着。一个妇人从屋里走出來,正是慧儿。 “慧姨,”小武忙奔了过去,“今天有桂花糕吗?” “有,”慧儿笑道,“你们两个都有。” “不给她吃!”奉武瞪了小晴一眼。 “不吃就不吃!”小晴道,“我娘做的菜好吃多了!” “小武,又欺负小晴了。”慧儿轻声呵斥道。 “对了,我娘要当少奶奶了,过几天就是仪式,到时候你们一定要來吃大餐啊!”奉武说着,又补充道,“除了小晴!” “哼,小气鬼!”小晴说着就要跑开,却撞上进迎面走來的念儿怀里。 慧儿也抱起了小武,对念儿道:“姐姐怎么沒來?” “她忙着筹备婚事,哪有时间來啊!”念儿笑道,“看样子,你和小武相处得不错。” “是啊,姐姐不计前嫌,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很是感激。”说着,她放下奉武,蹲下來说道,“小武,里面还有不少桂花糕,还有你念姨做的水果羹,快进去吃吧!” “我也去!”小晴嚷道,“不能让他都吃了!” 看着两个孩子跑进屋,慧儿才开口道:“虽然沒能听到他喊我一声娘,但他现在明显不排斥我了; 。能够看着他幸福快乐地长大,这比什么都重要啊!” “有些事情,只有做了母亲之后才懂。”念儿感叹道,“以前我一直怨恨父母抛弃了我,现在,我不恨了,哪个母亲的心情还不是一样,若不是有什么苦衷,谁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离。” “念儿,”慧儿道,“我又有孩子了。” “真的?”念儿惊喜道,“那恭喜你了。” “这些年,我一直有心结,怕自己再经历一次失去孩子的痛。”慧儿道,“现在,我懂了,只要孩子好,无论他在不在我身边,都好。” “你怨过你姐姐吗?”念儿问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也是与她有关的。” “说不怨是假的,”慧儿苦笑道,“但她不也曾怨过我抢了她的丈夫吗?可我们毕竟是姐妹,有这层血缘关系在,什么都可以原谅。” “类似的话她也说过,”念儿道,“这些年她一直觉得愧对你和小武。好在现在你们相处得不错,她也该欣慰了。” “我也自责,但现在想想也罢了。”慧儿道,“林予睿并非良人,即使沒有我,也会有其他女人的。肖茵茵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姐姐离开他,对她來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是啊,”念儿笑了起來,“秦忆风哪里不比林予睿强上百倍,只有他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配得上凝汐格格啊!” 林家,如锦抱着诗萍进了予轩的房间,却见予轩正在收拾行李。 “你们來了?”予轩抬起头说道,“我已经在外面找好了房子,一起收拾下吧。” “你要走?”如锦把诗萍放到地上,怔怔地说道。 “我是庶出,早晚要分家单过,总住这里也不是办法。”予轩解释道。 如锦神色黯淡下來,她定了定神色,说道:“我去帮诗萍收拾东西。” “锦儿!”予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如锦一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听予轩说道:“和我一起走,好吗?” “你说什么?”如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予轩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这样说有些唐突。虽然我们相识并不太久,自从我回到这个家里,遇见你,你对我的迁就和照顾我一直看在眼里。现在,我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你的日子,再也不想离开你了。要不要,做我真正的妻子?” 如锦呆呆地看着他,不语。 “你在生气?”予轩忙说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我承认我心里还有愫依,可是现在,你在我心里也有着很重要的位置。我早已把你看成了诗萍的母亲,我的妻子了。” 如锦挣开了他的手,扭头走出了门。 ------------ 一百六十四(最终章)、眷属 “锦儿?”予轩唤着她的名字,心里忐忑不安。是自己太一厢情愿了吧?她要的只是正妻这个名分,对自己这个人,她沒有任何兴趣。 却见如锦一路奔向了祠堂,在林家的列祖列宗面前跪了下來。她神色激动,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來。她磕了几个头,一脸欣喜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媳妇郭氏在此感谢各位的保佑,让夫君回心转意。多年的等待沒有白费,终于有人肯回头看我一眼,这么多年,支撑我活下來的那个虚无缥缈的梦,沒想到真的会实现。谢谢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平安。过几日,我就要随夫搬去新家,这一次,既有感谢,也算拜别。” 走出祠堂,她擦了擦眼泪,却见予轩正站在门口。 “你……”如锦刚要开口,却被予轩紧紧抱住。 “你什么时候來的,诗萍呢?”如锦忙问道。 “别说话。”予轩温柔地说道。 祠堂门口的一片空地上,他们二人紧紧相拥。相隔多年的两颗心,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 几天后,街上。 念儿一家穿戴整齐,正走在路上,远远看着澜儿站在马路对面,认真地看着一张纸,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澜儿?”念儿忙向她招了招手。 “念儿!常大哥!”澜儿挥了挥手,朝马路左右看看,见沒有车,便快步走了过來。 “澜儿,在看什么呢,这么高兴?”念儿笑道。 “是阿豪的信,”澜儿道,“刚收到,就边走边看了。” “哎呦,”念儿调笑道,“许久不见他了,这回知道想了?” “他说了,下个月就回來。”澜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又转向念儿道,“对了,你们也是去参加格格的婚礼吧?” “说参加婚礼还不恰当,”念儿笑道,“是去帮帮忙,给她化化妆什么的。对了,她那件婚纱你见过吗?可漂亮了!” “真的吗?”澜儿笑道,“西式的婚礼我还从沒见过呢!” “真后悔自己嫁早了,沒机会穿这么漂亮的婚纱。”念儿说着,白了常升一眼。 “喂,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常升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澜姨快躲开,爹娘又要吵了!”小晴抓着澜儿的袖子道。 “啊?”澜儿惊异道。 念儿和常升对视了一眼,念儿有些难为情,她忍不住对常升说了一句:“就怪你!” 常升咳嗽了几声,转移了话題:“对了,林源和他媳妇昨天刚到,澜儿你也见见他们吧,许久沒见了。” “真的吗?”澜儿道,“我听念儿说了,他们生了个儿子,这次也一起來了吧?” “应该早就到了,”念儿看了看表,“呀,都这个点儿了,应该全去了,快点走吧!” “快去吧!”常升说着,抱起小天,跟着念儿她们匆匆向前走去。 “哟,哪家办喜事这么热闹啊?”一个过路的人开口道。 “你还不知道?是食客居的大当家今天结婚!”另一个人说道,“快去食客居看看吧,今天酒水全部打折,便宜着呢!” “那位王府格格?是和秦爷结婚?” “当然,谁不知道食客居那个漂亮的女老板,是秦爷的女人啊!以沒想到,再嫁也能嫁得这么好,交好运了呢!” “那个女老板不光是人长得漂亮,做菜也特别好吃呢!”另一个人说道,“以前在上海吃过几次,來了北京以后,她就只为秦爷一人做菜,我们是吃不到喽!” 路人们说了一会儿,渐渐散去。谁也沒留意,在他们身后有个摆大碗茶的摊子,一身粗布衣服的予睿正看着他们,认真地听着他们说得每一个字。 他们口中的女子,曾经是他的妻子啊!为什么会这样,是他的错,还是他根本就配不上她? 她做菜好吃?记得多年前,她经常为自己下厨,在他熬夜工作的时候,默默地为他送上热腾腾的饭菜。吃久了,他就不觉得有多么好吃了,甚至觉得她是在找借口烦他。记得有一次,他把她送來的鸡汤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也不知道那些鸡汤怎么办了,是倒掉了,还是被她和着眼泪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喝茶!”一个穿着长衫的人走过來,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他心里满满心事,如同沒看见一般。 “喂,你聋啊!”那人催促道。 “别在这里喝啦,”一个路过的人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食客居今天酒水半价,你來这小破地方做什么?” 看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予睿心如刀割。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人刚刚坐过的木凳上。这几个凳子,还是媛儿偷砍了家里的树为他做的。为此,她被孟茶花责骂,在祠堂跪了一晚上。 曾经,凝汐也是对自己千好万好,可他最终辜负了她。这一次,他不要再错过这么爱自己的女人了。这样想着,他释怀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最重要的,是现在。珍惜拥有,别再失去了。 食客居。 凝汐穿着雪白的婚纱,在念儿和如锦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來。忆风站在对面,欣喜地看着她。 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声,换了奕谦牵着新娘的手,缓缓地向新郎走近。在新郎和新娘牵手的一瞬间,众人纷纷鼓掌。 奉武和小晴一边站一个,拿着花篮,为新人撒花祝福。念儿、常升、林源、庆淑、顺贵、思儿、如锦、予轩、澜儿都一脸祝福地看着他们,见证着他们最幸福的时刻。俞家一家也來了,芷儿站在澜儿身边,享受着姐妹们难得一聚的幸福中。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神父指示道。 为对方戴上了戒指,他们深情对视着。“这一天是梦吗?”凝汐心说。 “我也希望,这不是梦。”忆风看着她,心里默默地回答。 “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变心的那一刻。” “我不会变心的,即使时间把爱情消磨殆尽,至少还会有亲情。那时候,我会把你当成亲人一般呵护。”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凝汐心里说着。这时,神父的声音再次传來:“艾凝汐小姐,你愿意嫁给秦忆风先生为妻吗?无论神老病死、贫富贵贱……” “我愿意!”凝汐说着,尘封多年的感情似乎全部释放。这三个字,她想了好久好久。 “我也愿意!”忆风深深地看着她,仿佛在倾吐着世间最重要的承诺。 一对儿新人手牵着手,在众人的祝福中,渐渐走远…… (全文完) ------------ 尾声 ------------ 世情薄 凝望这片山坡潺潺的河 有一个女孩唱起这首歌 歌声与鸟鸣互相辉映着 多少欢乐在梦里轻诉说 轻诉说,轻诉说 说出那彩云一朵朵 一朵朵,一朵朵 在每个人的心中飘落 风中沙粒飞过时光如昨 受伤的女子她泪眼婆娑 浮沉只能随缘人心易变 擦干泪水轻道声世情薄 世情薄,人心薄 众叛亲离叹人情恶 人情恶,人情恶 徒留西风紧秋瑟瑟 往来身影穿梭匆匆过客 坚强的女子她轻轻哼着歌 是去是留无意聚散中漂泊 爱恨情仇兮到底奈若何 奈若何,奈若何 到头来却是步步错 步步错,步步错 踌躇间唯有选择沉默 遥望群山连绵岁月成蹉跎 有一个女子她写下了一首歌 聆听梦中呢喃唤心儿苏醒 回眸一笑而过泛舟荡清波 荡清波,荡清波 举杯空对月独自酌 一盏茶,一杯酒 有月光陪伴我不再寂寞 她的名字叫凝汐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