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风起小姚水底谜 ------------ 1.少时(一) 小姚镇是个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方,此处临水姚河,却又四面环山,正可谓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出了不少的才子佳人。虽说只是一个镇,却是堪比大城市的繁华,汇集了许多权流富商,武林豪杰。 这一年是大元三年,小姚镇的大户人家死了妻子,苏娆一个人跪在灵堂前泣不成声,她此时不过是个刚满八岁的小女孩。独自守灵在她的印象中还有些模糊,但是心中因为再也看不到娘亲又觉得很难过。 而爹爹因为生意上的繁忙,匆忙看了娘亲最后一眼便外出了,将丧事全都交给了秦玉儿来处理,她对此无能为力,爹爹很信任这个女人,可是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爹爹,就是秦玉儿害死了娘亲。 说出来了,爹爹会相信她吗? 一个月后,这家大户再次张灯结彩,喜庆一片,苏娆一个人趴在窗户上,看着爹爹和那个以前伺候她的丫环秦玉儿拜天地时,眼泪再次无声落下,手指紧紧的握在袖中,敢怒不敢言,她从来没有像这般恨过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就被丫环们唤起来,去给这个新的娘亲奉茶。碍于情面,她不能不去。被带到大厅的时候,爹爹和秦玉儿正坐在高堂上谈天说笑,其乐融融,却又因为她的到来,两人相望无言,硬是让大厅里的气氛僵了好几分下来。 “娆儿,过来,唤玉儿娘亲。”苏铁匀笑呵呵的对着苏娆招手,假装看不到她脸上不合年龄的沉默。 本以为娆儿会哭闹说她不是自己的娘,没想到娆儿是出奇的听话,只见苏娆恭敬的跪在了地上,眼神扫过身后的丫环,很快就有人把茶水端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取过茶杯,双手呈到了玉儿的身前:“娘亲请喝茶。” “娆儿长大了,真是懂事。”秦玉儿笑的花枝招展,看了一眼苏铁匀后才慢条斯理取过苏娆手上的茶水。 只是不知她是否故意,端茶水的时候,手指似无力般没有端稳,茶杯落到地上,茶水溅了苏娆一身,连着脸上也有茶渍。 “对不起。”苏娆冷着脸,向秦玉儿道歉,随即又有下人将茶水端上来,苏娆取过茶杯,不急不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揭开茶盖,直接泼到了玉儿的脸上,滚烫的茶水顿时烫的秦玉儿脸上通红,只听得她不断尖叫出声,顾不上半分礼仪,明显被吓坏了的模样。 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还乖巧的苏娆会立马翻脸,由于之前的茶水是事先准备好的,所以水温合适,现在被摔在地上,重新沏好的茶水就是滚烫,当真是秦玉儿自作自受。 苏铁匀顿时从主位上起身,铁青着脸看向苏娆:“胡闹。富贵,你去请大夫。” 苏娆也不怕,看着秦玉儿的脸,嘴角不自己觉的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来人,将小姐关起来,直到她肯认错为止。”苏铁匀见苏娆没有丝毫悔过的意思,不由的更加气愤了起来,对着身侧的桌子上狠狠一拍,连桌子上的瓷器都轻轻颤动了几分。 被下人抓住了两边的手臂,苏娆看着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爹爹,歇斯底里的喊道:“爹爹,娘亲死了,你还要逼死女儿吗?” 两边的下人听到这话后纷纷看着苏铁匀,大气不敢喘一声。 “带下去。”苏铁匀看都不看一眼苏娆,直接黑脸命令道。 被关进自己的房间后,苏娆看着两位同情她的嬷嬷道:“谢谢嬷嬷。” “小姐,你别这样说,老爷他只是一时之气,等他不生气了,自然就放你出来了。”其中一个嬷嬷揉了揉苏娆的小脑袋后,便和另外一人匆忙离开了此处。 门外上锁的声音,十分刺耳。 她有些颓废的走到衣柜前,重新挑了一套衣裙,当她褪去身上沾满茶水的衣服后,裸露出来的肌肤竟是伤痕累累,那样瘦小的身体让人揪心不已。 娘亲走了,再也没有人会疼爱她了。 五天后。 苏娆有气无力的坐在书桌前,嘴唇干的已经裂开了,还能看到一点点血迹,脸色也是苍白无力。眼神里竟是萎靡,她已经有五天没有进食了。 看着紧锁的房门缓缓被打开,秦玉儿在众星拱月之下,步履阑珊朝着她走过来,脸上的烫伤应该是已经大好了。她盛气凌人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怎么,这会就准备装死了,还有你好受的呢。” 苏娆趴在桌子上,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或者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说话了,眼神中有几分蔑视,也有几分不屑。 “好你个贱蹄子,学的礼仪都白学了,来人,家法伺候。”秦玉儿翘着兰花指,显得很生气。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是都不敢上前一步。 秦玉儿见到这番情景后,不由得大怒,对着下人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赶忙退了出去,不忍再看。 只见秦玉儿粗鲁的将苏娆从椅子上提起来扔到了地上。她蹲在边上,看着苏娆的小脸,狠戾的笑出声来,双手狠狠的抓住苏娆的手臂,龇着牙齿,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云顶图到底在哪里?” 苏娆睁开眼眸,十分不想去理会那个疯女人,但还是努力微笑出来:“我死你都别想知道。”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苍凉。 气急,秦玉儿取下头上那根细长的发簪,看着像死了一样的苏娆,嘴里不断的碎念着:“和你娘一样的贱蹄子,贱蹄子。” 冰冷的银器被扎入自己的身体时,苏娆再也没有忍住,撕心一样的叫出了声。 “告诉我云顶图在哪里,说了我就放了你。”秦玉儿双眼贼亮的看着苏娆,似乎苏娆叫的越大声,她心里就越畅快。 苏娆闭上眼睛,双唇死死咬在一起,藏在衣袖里的小手紧紧握成拳状。 门外的下人听着大小姐一次又一次的惨叫声,也是跟着揪心了起来。 等到秦玉儿发泄够了后,才冷笑着从屋里走了出去,对着众人道:“谁把这事说了出去,下场一定比苏娆更惨,好好伺候着小姐,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明日老爷回来,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 苏娆看清了来人,正是那日揉她脑袋还和她说话的嬷嬷,她终是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的脸偏了一下,眼里的泪珠有颗没颗的滴落在地面,对着嬷嬷喘着粗气,皱着小脸,痛苦的出了声:“嬷嬷,娆儿…好疼。”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好几个人竟是跟着哭了起来。嬷嬷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小心翼翼将苏娆的身子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床上,一翻动作下来,苏娆已是浑身冒出了冷汗,但她却紧紧的咬住牙齿,不肯再哼叫半声来。 ------------ 2.少时(二) 嬷嬷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中酸楚,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小姐,怕是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这小姐也会随着夫人一道去了。老爷不管自家后院,新太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苏铁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看到秦玉儿那么晚还在等待自己归来,不由的心中是越发感动了起来。 毕竟是小别胜新婚,两人一番温存后,苏铁匀才想起苏娆,赶忙问道:“玉儿,娆儿她还好吧。” 说道这里,秦玉儿原来徘红的脸颊顿时梨花带雨了起来,却也不说什么,就躲在苏铁匀的怀中小声哭泣。 “委屈你了,娆儿她性子倔,看样子还得再关她些时日才好。”苏铁匀无奈的叹了声,轻轻拍打着玉儿的肩膀,安慰着她,心想玉儿去看娆儿,定是又让她吃了一翻苦头。 这床上的男人呀,当真是…… “嬷嬷,不是说爹爹回来了吗?”苏娆躺在床上,看着服侍她的嬷嬷道,眼神里带着那么一丁点的期盼,吞吐了好一会才开口,因为害怕问了也只是一场空梦。 “老爷带着夫人去寺庙上香了,说是傍晚才会回来。”嬷嬷有些不忍,憋着脸想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撒什么慌好,最后还是老实巴交的说了实情。 “嬷嬷,今日他们都不在家,不要关着我了好吗?”苏娆无声的落下眼泪,近乎祈求道。躺在床上的身体已经是皮包骨头了。 嬷嬷一听,似乎吓得不轻,赶忙跪在了地上:“小姐,您就不要为难老奴了,夫人的手段,您不是不知道。” 看着床头的的幔帐,眼泪早已湿了鬓夹的发丝,两眼无神,眉目间竟是凄楚,好一会才开口:“爹爹说过,关到我肯认错为止。替我好好梳洗一番,我去大厅等他回来认错。” 这次嬷嬷没有回绝她,如此的话,就算夫人也不好说她什么。 从中午一直坐到晚上天黑,她就那样安静的坐着,不哭不闹,像是在自顾发呆,没有人能体会到她的内心,带着飞蛾扑火一样的绝望,等候着爹爹与他的新欢。 看着自己手帕中咳出来的血液后,她微微垂下头黯然了许久,若不是云顶图,娘亲就不会离她而去,为何秦玉儿要费尽一切心机夺得那张图? 过了好久好久的样子,嬷嬷才唤她出去迎接爹爹。 被嬷嬷抱出了大门口,她看着那陌生却又熟悉的爹爹,此时正挽着秦玉儿的手,心中不由得更加沉闷了几分,脸上有委屈,垂着头,带着啜泣的哽咽道:“爹爹,娆儿知道错了,对不起。” 毕竟还是自己的骨肉,苏铁匀一直等的也不过是这一句话而已,他正准备说什么,苏娆又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爹爹,娆儿想去河边放花灯。” “也好,被关在房子里肯定憋坏了,走,爹爹陪你去。”苏铁匀从下人手中将苏娆抱到了自己怀里,不知觉中,倒是没有发现这个小女儿已经消瘦到了如此地步。 “爹爹,让新娘亲也去好吗?”苏娆趴在苏铁匀的肩上,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声音甜糯,只是看着玉儿的时候,那眼神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秦玉儿也是被她看得提心吊胆,总怕她生出一些事故来。 此时河边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放花灯的人,七月七,真是一个好日子,苏娆用衣袖悄悄抹去了眼里流出的眼泪后才道:“爹爹,放我下来。” “好。”苏铁匀将苏娆放到了地面,取过下人拿来的花灯,递到了苏娆的手中。苏娆笑意盈盈的接过花灯,牵着苏铁匀的手走到了河边上。 父老乡亲,左邻右舍,都是熟面孔,许久不见这父女俩了,早听说苏铁匀娶了新媳妇,和自己的女儿像仇人一样,此时,看来应该是传言。 苏娆边走,边对周围的阿伯阿姐们问好,十分惹人爱的模样。这也不由得让苏铁匀心中有了种自豪感,吾家有女初长成。 相比两人的和乐融融,秦玉儿脑海里的各种想法就没有停过。 将手中的花灯放到河中后,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望。 周围的人以及苏铁匀都问苏娆许了个什么愿望。 只见苏娆看着众人甜甜一笑,指着秦玉儿道:“我许的愿望就是希望爹爹休了新媳妇。”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纷纷看向秦玉儿和苏铁匀。 “娆儿又说笑话,真是的,乖,放完花灯了和爹爹回家。”苏铁匀脸色窘迫,明显有几分不自在了起来。 “娆儿说真的,爹爹,你要么休了玉儿,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苏娆也变了脸色,卯足了声音说出来,周围的人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胡闹。”苏铁匀感觉到自己受骗了,难怪今晚娆儿这么听话,现在可谓是让自己丢进了脸面,以后如何在这小姚镇立足。 “爹爹,你知道么?娆儿过的好苦呀。”苏娆看着苏铁匀严肃的面庞,带着委屈,痛苦与绝望。最后又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眼泪。 然而这句话换来的也不过是苏铁匀的无动于衷,其实早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场景,那是曾经那么爱她的爹爹,因为玉儿这个坏女人,都变了,变了。 随后在众人还略带惊讶的神情中,她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面。 秦玉儿是第一个跳进河里去打捞的人,因为天黑,看不清她在水里的动作,她拖着苏娆的小身体,朝着水里沉下去,最后她的手按在了苏娆的脖子后面,看不明她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此刻不断有人跳进水中,感觉不到苏娆挣扎的动作后,秦玉儿才松开了苏娆的身体,冲出水面,嘴里不断呼喊着救命。 等到秦玉儿被众人救出了水面后,她便哭的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老爷,我对不起你,娆儿她…可怜了那孩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用…” “别这样说,只是你自己都不会游泳…哎,家门不幸呀。”苏铁匀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打捞过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依旧没有找到苏娆的尸体。 整整十年,这期间,关于河边看到苏娆鬼魂的传言也从未停过。 ------------ 3.相识(一) 这一路上都在听小姚镇第一首富嫁女的事。 进入小姚镇的必经之路此时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货车不断被拉入小姚镇内。 不过此刻最引人注意的是一位打着红色油纸伞的少女,此女名唤青阮。她脖间披戴着红色的斗篷,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可以将红色穿的如此好看。 一头青丝被梳成了两条长及腰处的麻花辫,容貌端得是倾城之姿,古典的东方美里尽是清纯,然而清纯之中隐约着几分妖媚。 江湖上几何时出了这么一个美人儿,到还真是不知道。 整整十年了,小姚镇三个字还悬在头上,经历着岁月风霜。却也让她觉得陌生了许久,站在原地,她暗自呆立,梳理一下情怀。 不过却在别人眼中,却是纷纷好奇那红衣少女所以所看之处,一时间,不由得镇门口站了许多人,纷纷微仰着头,看着小姚镇三个字端详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突地只听得马蹄的声音,有人在喊:“快点让一让,让一让。” 原本还故作淡定端详小姚镇几个字的人忽然乱作一团。惟独青阮还在面无表情的沉思中。 紧接着青阮只觉得腰上一紧,便被从原来的位置挪了出去,斗篷飞转,红裙翻飞。 只此一眼,元骆华便觉得再难忘却那风华绝代的容颜。 一阵硝烟,红色的油纸伞以是被车辕碾压的看不出原本模样。 看着还揽住自己腰肢的粗壮女人,青阮呼吸多出了几分急促,但还是对着那女人笑了笑:“可以让我站起来吗?” 女人眼神中的亮光一闪而逝,赶忙将青阮的身子扶正:“姑娘好样貌。” “谢谢,不知大婶怎么称呼。”青阮看着女人藏在衣服里的那一对波涛汹涌。刚刚压着她的脸,差点喘不过气来。 “敝姓元,姑娘唤我骆华即可。”元骆华对着青阮自我介绍,收手拖住自己的胸,上下抖了两下,那模样端得是自信十足,春风满面。 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的大胸好一会儿后,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眼前这个人高马大,彪悍粗俗的中年妇女能有个这么小家碧玉的名字:“大婶可以唤我青阮。” 和当朝四王爷同名的人,想到这里,青阮不知觉的勾起了笑意。 “两位没事吧,实在是对不住了。”险些撞着他们的车夫急忙走了过来。 元骆华对车夫摆了摆手:“没事,下次驾马车慢点,吓着人家小姑娘了,你赔的起吗?” “对不住了,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当做是赔偿两位的。还请收下。”车夫拿着一锭银子,殷勤赔罪。 “算了,本大姐不差钱。”元骆华挥了挥手。 “那给我吧,我穷。”青阮嘴角揶揄着笑意,转头看向车夫。 这不看还好,车夫看到青阮的容貌后,顿时吓得三魂去了六魄,惊呼道:“鬼呀。”然后落荒而逃。 “我长的很像鬼吗?”青阮自言自语的捡起了车夫掉在地上的银子,然后朝着镇门里面走去。 “哎,姑娘等等我呀。”元骆华挺着一对看似下垂了的巨胸,朝着青阮的背影追逐了去。 青阮看着元骆华奔跑的身躯,停下了脚步,等对方走的离自己近了,她才悠悠开口道:“你的胸好像掉了一个。” 元骆华往胸前一看,惊讶出声:“难怪觉得刚刚瞬间健步如飞,原来是水袋掉了。” 忍不住皱了秀眉:“公子还是好好梳洗一番再出来走动吧,免得被当做了姚河里的鬼魂。” “那好,晚上我来找你。”元骆华一个眉眼抛了过去,然后挺着大水袋慢悠悠的离去。 不知不觉中,竟是走到了当年跳河的地方,那时的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今想来真不知道那是有多愚蠢。 坐在台阶上,仰着面庞,面朝暖阳。 这冬日里有如此好天气,着实不易。心里也不由得感叹:活着真好。 突然听到一道略显柔弱的女声道:“我确定,入口就在这河下面。” “小声一点。”这个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听着很有磁性,让人觉得温暖而富有磁性,忍不住想要去偷窥一下他。 “我们必须赶在元骆华的前面找到。”那道柔弱的声音里略带着焦急。 勾了勾嘴唇,这皇家的速度当真是快,想来刚刚那男人便是七王爷元骆轩了,天机楼支持的太子最佳人选。倒是这元骆华,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青阮解开脖间的斗篷,唰的一下就跳进了河里。她倒要看看那隆多支持的人有什么本事。 紧接着又是一声跳水的声音。 没过多久,青阮就被元骆华从水中打捞了起来。听闻水声,岸边有不少人都朝这边聚了过来。 只见青阮捡起阶梯上的斗篷,怒气冲冲的看着元骆华:“你跟踪我?” “不跟踪你,怎么知道你会跳河。”元骆华理直气壮的看着青阮。 “谁说我要跳河了,我娘说这河底有宝藏,真是的,晦气。”说完就将斗篷系好后作势离开。 元骆华见状跟了上去。 “你再跟过来别怪我不客气。”青阮没好气道,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 “媳妇,你别这样,我错了还不成嘛。”元骆华突然可怜兮兮的看着青阮,显得无辜极了。 听到这句话后,围观的人群哗然,随即纷纷摇头散去。 “算你狠。”青阮不生气了,对着元骆华,反而笑出了声音。 这一看,明眼人就能从对话中分析出来,小夫妻闹别扭了。 不过,有两个人得除外,混迹在人群中的那一男一女跟着人群散去便隐没了踪迹,可是关于姚河的秘密,也再度紧张了起来。 “跳河好玩吗?”青阮看着元骆华,略带讥讽。 “你不觉得这名字好俗气么,要不叫我小华好了,多亲热多好听。”元骆华还是那大婶的装扮,只不过没有了胸前的两个水袋。 “你为什么跟踪我。” “人家对你一见钟情嘛。” 青阮和元骆华两人的身影,在大街上逐渐被淹没。 走到郊外后,青阮看了一眼元骆华后:“你是要跟到阴魂不散么?” “我初来小姚镇,孤苦无依的,还劳烦姑娘收留小的才是。”元骆华站在青阮身前,高大的身子衬托得青阮越发小鸟依人起来。 嘴角勾了勾,青阮有些不屑道:“那还烦请公子把这面具摘下,我也好一睹芳容。” “早说嘛,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元骆华说完这话突然又忧桑了,他有些自卑的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我怕吓到你了。” “无事。我受的住。”青阮眯了眯眼睛,淡然道。 只见元骆华缓慢的撕开了脸上的面具,白皙面庞逐渐显露出来,只是一边的脸颊,便已是美致到了极致。 耐人寻味的笑了笑,青阮看到元骆华手上的动作开始迟疑了起来,索性自己踮起脚尖,替他把那半边的人皮面具彻底撕了下来,当看到右边脸上的黑色印记时,她若无其事的拂过元骆华的手腕:“和我比起来确实有点丑。” “你不怕吗?”元骆华轻声问出来,半是天使,半是魔鬼的脸看上去有些诡异。 “怕,不过你这胎记长的还真是与众不同。”青阮对着青山绿水伸了一个懒腰,悠闲自得的模样越发引人沉迷。 从元骆华脸上的颜色看来,他中毒的时间至少有十年左右,当今天下,从来没有一个人中了沉幂香的毒,能活过三年以上的时间。 难道这个就是皇上迟迟不立太子的原因?因为他看中的四爷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 4.相识(二) 见青阮这般自在,元骆华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跟随着青阮的小碎步:“我们要去哪里。” “要去看我娘亲,你呢?”青阮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随娘子见丈母娘。”元骆华自袖中掏出了一张精致的银色面具,戴在脸上,恰好遮住了右边的黑色脸颊。 “夫君这半张脸还真是天资国色,惹的奴家心中小鹿乱撞一样。”青阮突然停在原地,做起了娇羞的模样。 “真会演。”元骆华唇角微勾,捏了捏青阮精巧的小鼻子。 那美得让人心慌的半边脸颊真可谓是触目惊心。堂堂苍国四王爷竟在她面前上演如此肉麻的一幕,当真是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的人么? “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青阮嘟了嘟嘴,连着声音也小了好几分。 元骆华不动生色,宽大的袖袍露出了白皙的手腕,上面缠着一扎红线,只见红线以利箭之势飞向不远处的树叶之中,然后便听见了不远处的几声惨叫。 其他黑衣人听见后纷纷现身,其中一女子神色严厉:“交出青河图,不然我清河派誓死不休。” “夫君,你帮帮我,我真没偷。”青阮双手突然死死箍在了元骆华的腰上,软软的声音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去拒绝。 元骆华微微皱了皱眉:“偷了就还给人家。”他略显郁闷的看了一眼青阮,实在不愿相信自己从第一眼开始,就认错了人。 憋了憋嘴,青阮从怀中掏出了那一张青河图,朝着黑衣女子那边抛了过去:“哎,我只是看它和我一个姓,觉得亲切就带它出来见见世面,你们竟然都说我是偷的,好伤心。” 黑衣女子接过青河图,看着青阮死不知悔改的模样,真真是恨不得剥了她的皮,偷了她们清河派的掌门之物后,还大放厥词,甚至在清河门的墙上画满了淫秽之物,当真是让清河派在武林中颜面尽失。 偏偏又不能奈何她,气狠狠的拂过衣袖:“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青阮得瑟的对那黑衣女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笑意盈盈的挽着元骆华的手往一边走去。 “她和你长的挺像的。”沉默了好一会的元骆华才开口道。 “真的?”青阮先是惊讶,随后又捂嘴直笑:“就知道你最聪明,我悄悄告诉你,其实她是我的妹妹。” “那你今年多大了。”元骆华若无其事,微微转动大拇指上的扳指。 “去见丈母娘了,我就告诉夫君。”青阮扭捏了好一会才回答。 看着眼前女子的容貌,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印象却又十分模糊:“娘子,为夫去给你摘些野果来润润喉吧,这天气干燥。” “我不渴。” “娘子,为夫看你走了这么久,要不坐下来歇息一下吧。” “那你背我好了。” “好吧”元骆华做了个深呼吸,走到青阮身前,微微蹲下了身子。 青阮在他背后,温柔的笑了笑:“夫君对我真好。” “娘子哪里人呢,还是该让为夫知道的。”元骆华漫不经心的问道,这姑娘不显山不露水,却能偷得清河派掌门之物,怕也是藏了一身秘密的人。 “哎呀,夫君,到了,到了,放我下来。”青阮急忙拍打着元骆华的肩膀,从他宽阔的背上跳了下来。 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水池,四面环山,清脆的鸟鸣在山谷中回荡。 青阮对着水面,若有所思的模样又回到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将手中的石头朝着水池里扔去,咚的一声,音过无痕。 “七星抱月?”元骆华对着青阮出声。 “你发现了什么?”青阮冷不丁一声,显得严肃极了。 “那你在想什么?”看着平静的水面,元骆华也从大树边上走了过来,蹲下了身后手指触到水面轻轻划出波纹。 “这水里有东西,但我忘了机关。”青阮的声音显得有些懊恼。 “来,这里。”元骆华拉住青阮的手,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你看那水面,像不像七星抱月的景象?”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阳光下照射之下,那一片区域的颜色,显得更加深了一些,若是细心之人,便能瞧出端倪。 “我知道了。”青阮顿觉恍然大悟。对着元骆华后面的树研究了下一下后,将脖子上系好的斗篷也解了下来:“等我哦,夫君。” 然后以大树为起点,整个身子朝着水面飞了出去,发丝在空中飞舞,翩翩身姿,逆风而行,带着一种惊艳的美与风华。 只见青阮此时单脚立在水面上,两手衣袖中的白菱翻飞,直击水面,脑海里的画面逐个浮现。 元骆华此时看到的画面则是青阮在水面上翩翩起舞的模样,一举一动都深深的映入脑海中,似曾相识的错觉再次油然而生。 如果是莫笑风在的话,肯定会说但凡是美女,你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和这个叫青阮的女子还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当时看见马车就要撞到青阮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过去拉了她一把,却也看见了她怀中只露出一点点边角的图皮纸,心中还在想真是得来全不费用功夫,如果真的是她,那么自己或许就有活路了不是么? 怎奈厚着脸皮到郊外,却被黑衣女子说破了真像,并不是‘云顶图’,只是和它很像的清河派之物。 这时水中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元骆华看着眼前景物,顿觉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太神奇了。隔远看,从水中缓缓升出了一座精致的竹舍,紧接着竹舍门口的水面开始一步一步的伸出白玉台阶,直到靠近岸边,正好和他这边的树成为直线。 “夫君,快点过来。”青阮站在竹舍的门口,对着元骆华挥手,红色衣袖滑落到手臂上,露出了白皙的手腕。 踏上白玉台,水波微微荡漾,却不会沉到水里去。 此时,到底是他接近她,还是她接近他? 警惕着心,总算是走到了青阮身前,怡然自得四处打量了起来:“这里景色不错。” 青阮眯了眯眼睛,反问道:“是吗?” “当然,如此鬼斧神工,不知娘子可否告知出自何人手?”元骆华看着周边类似竹子的琉璃瓦装饰,在阳光下发出晶亮的光芒。 “等见了丈母娘,我就告诉夫君。”青阮推开房门,朝着屋内走了进去。摆设的和普通农家小院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给人一种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唯一不同的是主位的桌子上摆了一个无字牌位。两盏长明灯摇曳着豆大的火光。 ------------ 5.相识(三) 两人站在无字牌位前,青阮突然就跪了下去,响声清亮,却也显得突兀,她对着牌位一直沉默着,好一会她才道:“娘,我来看你了。”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对元骆华小声道:“夫君,该你了。” 或许,当年娘亲带她来这里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事先放了这块无字牌位。 摇曳的灯火中,元骆华看到了空气中突然多出了一些微不可擦的粉末,他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青阮后,朝着地上跪拜了下去。 青阮这时开始朝着门外走去,正当她准备把门关严实的时候,只听得元骆华的声音传来:“娘子不打算等为夫,一个人离开吗?” “夫君果然是功力了得。”青阮测过身子伸了个懒腰,恰好躲过元骆华手腕上的红线攻击。 冷笑出声,元骆华站了起来,面容沉静而严肃,整个人俨然换了一副模样:“娘子的心,就像对着这牌位喊娘一样,让人觉得冷。” “谁让夫君非要发现我的秘密,通常这种下场都是不得好死哎。”青阮靠在门边不以为意,单手叉于腰上。 一缕青丝被微风带起,断了半截在地上,另一只手指中间夹着红线,血液挂在红线上,一滴一滴被阳光照得鲜艳而猩红。 “没有娘子陪着,这黄泉路上,怕是会太寂寞。”元骆华身形一闪,上半身后倾,便对着青阮飞袭了过去。 青阮也不示弱,一个倒挂金钩,挂在了门边上,手中红色丝线上的血液被垂直流到了元骆华的手腕上。 其实这个不是重点。 瞪大眼睛,青阮有些不可置信,连动作也呆滞了几分,元骆华的嘴唇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冰凉柔软,半边面具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开始被自己皮肤上的温度灼热了起来。 勾在门上的脚尖松开,一个翻转,飘然落在了房间内部,袖中白绫也缠在了元骆华的腰上,用尽力气将他拉回了房间。 白绫松开,元骆华轰然倒地。她对着地上苍白精致的容颜漠然道:“看公子这命门不好,会早死。” 刚刚,在彼此嘴唇相触时,她将口中的毒液渡进了元骆华的嘴里。 虽说这是当朝的四王爷,不过对于她来说,一个中了沉幂香的男人,夺了这太子之位也是无用,倒不如送他一程,早死早超生。 嘴角一点点的猩红血液开始溢出,蜿蜒到脖颈上,元骆华似乎有几分不甘心,又有几分无奈。 ‘或许,这便是命该如此吧。’ 只见元骆华缠着红线,紧握住的白皙手掌,开始一点点松开,双眼也缓慢而轻柔的磕在了一起。 踏起左脚,青阮单手揉着眉心,跨过他的身子,朝着门外走了去。 她飞身到竹楼的屋顶,衣袖在风中拂起。紧接着水中开始冒出水泡,轰轰的声音响起,竹楼开始一点点没入水中。直到感觉到脚下已经失去了支撑物,她才飞身到了岸边。 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她飞到了树上,将自己完全隐没。半躺在一根细长的枝桠上,感受着透过树缝射进来的光线,是从什么时候,她也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切才刚刚开始,她却有了几分厌世的错觉。 等查清娘亲的死因了,或许便可过上那与世无争的生活。不然,这样的活过,她害怕。 看着树枝,两眼无神,又进入了发呆状,不多时便被陆续的脚步声给唤回了精神。 “苏大人,我一路追寻四爷到此,后来四爷被关在水里的屋子,而那女人走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垂着头,躬身面对一个灰衣服的男子,从服装上的图案,能判断出是朝廷的人。 苏笑棠的声音中有几分嘲讽:“那屋子去哪了。” 黑衣人唯唯诺诺了好一会,才支吾出声:“水里有机关。” “去打开。”苏笑棠朝着水池边缘走去。 “小的不敢。” “怕死吗?” “怕。” “那去开机关吧,给你一条活路。” “当时那女的在水上跳舞,小的不会跳。” “依样画葫芦即可。” “是。”黑衣人顿觉如临大敌,擦了擦额际的冷汗,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接触到苏笑棠有些阴晴不定的脸色后,黑衣人大气都不敢出一身,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剑放到了地上,朝着当时青阮的大概位置飞了去。 待脚尖点到水面停下,扑通一声,黑衣人掉进了水里。 随后又狗爬式游到了岸边,他站在苏笑棠身前:“大人,小的对不起四爷,被关在水里这么长时间,四爷肯定活不了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苏笑棠对着平静的水域又是观察了好一会,随后整个人也跳进水中。 一干侍卫纷纷站在岸边,眼巴巴,急切切的看着水面。 好一会也没见苏笑棠爬上来。 青阮看着觉得无趣,无心逗留,悄然离了去。估计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个所以然吧。 回到聚福客栈后,青阮简单梳洗了一翻,便躺在地铺上睡了去,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的下午。 到二楼用餐的时候,听到有不少人在议论小姚镇第一首富苏铁匀嫁女的事情。 冬日的天气,窗前凉风灌进衣领中,青阮不由扯了一下斗篷的领子。看着桌子上烧的沸腾的煮酒器,她拿筷子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 十年前,他不顾自己生死。十年后,有必要留他性命么? ------------ 6.相识(四) 好在小二将她点的菜上齐了,看着美食,心情不由得渐好,眉梢眼角,也竟是温暖的笑意。 那个时候,最爱娘亲和聚福的胖厨子做的茄子煲和五仙凤爪了。夹了一筷子茄子煲,她对着吹了几口气,满足的送入自己口中,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舌尖的花椒还留着一点麻味。 将煮好了的酒,倒入杯中,哗哗声音的酒水里沸出蒸汽熏热了脸颊,酒的香味同时也溢了出来。 旁人眼中的青阮,美丽而安静,带着像猫一样的慵懒。一举一动,都带着无形的魅力,吸引着各种异性。或许是无意,但她至少成了不少女人眼中的公敌。 在这个时代,是个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便不会像她这般,一个人大摇大摆逛酒楼,不忌讳世俗眼光。 当然,江湖儿女就得另说了。 “大师姐,你瞧瞧那女的,一股子狐媚劲。”在青阮邻桌的一穿青衣女子的少女提高了嗓门说道。 “菲儿,不得无礼,师傅有交代过,不可惹是生非。”这个说话的人温和了不少,穿着一身明黄的衣服。 从衣着打扮和武器上能判断出几人均是来自华阴派。 “菲儿,你少说几句。”这次说话的女子是红白相间的衣服,她眉宇间倒是有几分英气。 “二师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看看那女人,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看着就讨厌。”菲儿有些急了,被说的是越发看青阮不顺眼了起来。 “讨厌?”青阮背对着几人,手中举着白瓷杯,嘴角竟是挑衅的笑意:“有本事你打我呀。” “你…”菲儿气结,眼疾手快的抽出桌子上的剑,刺向青阮。 哐当一声,也没有见青阮出手,那剑身从中间竟是断成了两截。 青阮顺着出手的方向看去,那白衣男子,玉树临风,摇曳生姿,嘴角勾勒出的笑意,乍看之下,眉目如画。精致俊美的半边面庞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样子,另半边带着银色的面具,顿时大悟,赶忙招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娘子好生客气,这才一日多时间不见,就和为夫如此生疏,当真是伤心不已。”元骆华飘然移步至青阮的身前。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让他看上去越发俊美绝伦。 怡然自得坐在了青阮的对面,对着邻桌冷声道:“久闻华阴派盛名远播,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公子,师妹年龄尚小,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不记过恨之。”大师姐玥白站起身来,对着元骆华拱手做偮赔礼时面带绯色,。 “无碍,只是这狗不听话,就别带出来遛了。”元骆华挥了挥手,抢过青阮手中的白瓷杯一饮而尽。 青阮此时则是在想元骆华是怎么活下来的,不应该呀,她当时下的毒可是必死无疑的。 难道是苏笑棠真有那能耐,从人骨湖中将他救了出来?不过这几率基本是不可能。 除非他骗了自己,而且还打开了九曲机关门。想到这里,青阮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不要太过分。当我华阴派无人是吗?”菲儿气的没差在原地跳脚了,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天人之姿了:“大师姐,你看看,现在到底是谁在无礼了。” 回过神来的青阮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知什么时候被元骆华拿了去,又有些呆了起来,怎么会拿酒杯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到呢? “住口。”大师姐连生气的时候,也是那么温声软语的。 要想这菲儿可是门派中的宝,几何时被这样喊过,顿觉委屈,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本来这事也就这么私了了。怎料回过神来的青阮看着菲儿,甚是不解,低头自言自语道:“装哭好像是个不错的方法。”其实她这话并不是针对菲儿,要想元骆华既然找上门来了,肯定会找自己算账,到时候她也装哭,说不定激出了元骆华怜香惜玉之心,他就会放了自己一马。 试想,不用动手动脚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真真才是皆大欢喜。 却不知这话又激怒了菲儿,认为青阮是幸灾乐祸,故意看她笑话:“狐狸精,就会勾引男人。” 青阮失笑,终于有人光明正大的夸了一把她的美貌。 赶忙回夸了一句:“你们都是狐狸精。” “还请这位夫人嘴巴放干净一点。”二师姐玥冉耐不住性子站了起来,说话些有盛气凌人。毕竟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被这种不入流的女子如是说,面子上多少是会有些挂不住的。 “夫君,我吃饱了,回房去好不好。”青阮憋了憋嘴,带了几分委屈的模样:“江湖有风险,夸人需谨慎。” “为夫会保护娘子的。”元骆华站起身来,说的十分正经,眉眼间都是含着宠溺。侧身拉过青阮的手,并肩离去。 经过菲儿身边的时候,她使出很大的力气对着青阮的背影推了过去,心中暗想:看你这下不摔到楼下去才怪,最好是摔死你这只狐狸精。 手掌刚刚触碰到青阮的背上,菲儿便因连贯的力气,刹不住手,从二楼的栏杆摔了下去。相比青阮,只是被元骆华轻轻的带到了自几的怀中,离的近了,鼻间竟是元骆华身上的梨檀香味,清幽的心旷神怡。 别人眼中,两人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可谓是羡煞了旁人,当真是对金童玉女。 ------------ 7.交易 回到房间后,青阮看着元骆华关门的声音,带着几分疑问:“你怎么没死?” “怎么,还要杀我?”元骆华靠着门背,双手环在胸前,颇显风流。 “你难道不打算杀我报仇吗?”青阮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那要不补偿我,嫁我为妻好了。”元骆华趁热打铁,顺着杆子爬。 “朝廷中人,天子之子,混迹江湖,还真不知道公子是居心何在呢?”茶杯中的水微微荡漾,青阮吹过热气,轻轻抿了一小口,忍不住为自己喝彩,瞧瞧,说的多有派头,分析的多么明理。 “李青黎。”元骆华嘴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眼睛里全是青阮的倒影。 “已死之人,公子何必再提。”青阮垂下眼睑,被对方的眼神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似的。 “难道娘子不知道华阴派的掌门人叫李青黎么?”元骆华勾了勾嘴角,带着颠倒众生的笑意向青阮桌边走去。 “才疏学浅,自然不及公子的高瞻远瞩。”青阮握住杯子的手不由的紧了几分,感情是在探她口风,难道他在那屋子里看到了什么其它不该看的?不然怎么知道娘亲的名字:“你打开了九曲机关?” 元骆华不说,淡淡的扫视着青阮的眼睛,似在说:你觉得呢。 一时间,两人皆是沉默,青阮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 许久后,元骆华才道:“我们做笔交易吧。” “嗯?”松开手中的杯子,青阮挑了挑眉。 “我记得当时在小姚镇的门口,那车夫看见你的容颜后惊呼了一句鬼,因为你和你娘亲至少有七成的相似度。寻要青河图的那个黑衣女子是你妹妹,你恨她娘亲,所以在清河派撒野,偷镇门之宝以作报复。而她爹便是小姚镇首富苏铁匀,苏铁匀的亡发妻子叫做李青黎,曾是小姚镇的第一美人,如果说的更好听一点,天下第一美人当之无愧。”元骆华幽深的眸子不放过青阮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 “又能如何,或者是想说明什么?你能倒在我脚下一次,自然还有第二次。”青阮迎上他的目光,若说原本她还带有几分示好的意思,那么现在她就是真正的自己了,她讨厌十年前的那段回忆,更讨厌从一个陌生人口中说出来。 “不管你有多厉害,你终究只是一个人在调查,如果我帮你,一切就更简单化了。”元骆华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青阮看着元骆华的脸,迎上了他幽深沉静的目光。 “嫁与我为妻。”元骆华的眼神落在了自己手腕缠着的红色丝线上。 “抱歉,公子可以另择他人,不送。”青阮素来喜欢装深沉,如果不太过,她轻易是不会动怒的,而且她不是一场交易,只能是自己的。 “如果我杀了和你娘亲有关的所有人呢?比如聚福客栈的胖厨子,你小时候贴身伺候的嬷嬷,为你而死的奶娘后代……”元骆华这个时候除了不择手段留住青阮在身边,便别无他法,当时他自己也以为会死定了,没想到活下来的原因是因为青阮的血液。 和青阮打架的时候,手腕上的红色丝线割破了她手上的肌肤,血液顺着丝线留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因为青阮的内力相当深厚,那时丝线也将自己的手腕勒破了,两人的血液相溶,竟是发生了奇迹一般的功效,最好的表现就是脸上的黑色毒素淡化了七八成。 “随你。”青阮冷笑出声,不屑道。早在十年前决心一死的时候,这些人便再与她无关了,十年生死,早余冷漠。 “我身中奇毒,最多还能活到明年年底。”元骆华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意外,这女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那你告诉我来小姚镇的目的。”青阮心想如果她能解开天下奇毒沉幂香,这个如果听着还不错。 “寻找身上有云顶图的解毒之人。”元骆华解释道,隐去了更加重要的一件事。 “公子,请回吧,青阮独来独往,一个人自在惯了。”手指在衣袖中搅动了一下,又是云顶图。 不过按照元骆华的意思,拥有云顶图的人可以解沉幂香毒?他说的难道就是自己的娘亲?华阴派的掌门人? 只是她们当真是一个人么? “你已是十八,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我肯娶你,你就嫁了吧。”元骆华看着青阮安静的面庞,淡然的陈述了这样一个事实。 “解药交出来。” 还不待青阮回话,门轰的一声就被踢开了,来着正是华阴派的二师姐玥冉,手执长剑,气势凌人的走了进来。 一股冷风让青阮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姑娘,此处不是你华阴派,还请自重。” 玥冉冷笑出声:“刚刚菲儿就是和你们两个接触过,摔下楼后,一直昏迷不醒,现在还浑身发黑,难道不是你二人施毒所至么?” “姑娘既然用了疑问,便是不确定,当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二人用毒了,全是你华阴派胡搅蛮缠。”青阮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 “苏笑棠。”元骆华自言自语的喊了一声。 门外马上多出了十来人,苏笑棠还是昨日的那件衣服,整个人十分严肃,显得一丝不苟。他走到玥冉身前:“姑娘,还请离开,自古以来,朝廷不干涉江湖,不过也还请武林中人自重。” “锦衣卫?”玥冉秀眉微皱,看着苏笑棠的脸色不由得也是冷了几分,随后拂袖而去。 “娘子,我们回去吧。”元骆华起身,对着青阮温和说道。 青阮不说话,却也是起身,不过微微点了头,算是默认了这个交易。 是什么原因让她在短短的瞬间改变了主意呢? ------------ 8.王妃 到了聚福客栈的门口后,青阮有几分头疼起来,看着眼前的銮驾,真是有几分想要离开的冲动。 随着王爷的銮驾仪式开道,路边百姓纷纷跪拜。 “你好像很拘束。”元骆华在銮车内,斜躺着翻看书籍。 “只是觉得上了贼船。”青阮苦笑。 “我们现在要去小姚镇第一首富家下榻。”元骆华好心提醒。 “你不知道什么叫一切从简么?”青阮着实不想太过声张。 “人家不想让娘子跟着为夫受罪嘛。”看来,假装看书,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你不觉得奇怪么?李青黎作为天下第一美人,那个时候追求她的人肯定长龙见守不见尾,最后竟然只是嫁给了一个没钱的苏铁匀。” “你自己可以把真相给查出来。”青阮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被这么问出来,既然他知道云顶图,那么之前一定费尽心机查过这方面的资料。这样解释的话,可以断定元骆华是在试探她。 “娘子,那个菲儿的眼睛和你挺像的。”元骆华合上手中的书,从榻上坐了起来。 “和我接近的女人,在你眼中,和我都很像吧。”青阮将矮几上的点心端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之前看那个苏铁匀现在的女儿也是说很像,不过这个菲儿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说和她像,分明就是在辱骂她丑。 “应该是这样。”元骆华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显得有些阴暗的天空:“看这天势,估计要下雪了。” 自顾吃点心的青阮听到下雪时,手中的举动迟钝了那么一下,随即揶揄道:“其实,我觉得你和我也挺像的。” “这叫夫妻相,说明命运终究会让我们相遇在一起。”元骆华看向青阮的眼睛,戏谑出声。 “王爷,到苏家大宅了。”帘子外面的声音略带尖锐,应该是出自太监口中。 “娘子还真是淡然处之。”元骆华笑了笑,看着还在细嚼慢咽的青阮。 吞咽下口中的点心,青阮又喝了一杯茶水。这才开始戴上斗篷上的帽子,以红色面纱覆脸。 元骆华下车后,青阮步入车外,对方站在銮驾前,她本来是准备自己踩櫈走下去的,元骆华好像还嫌不够张扬,对她张开双手,索性将她抱到了地面上。 苏家宅院一片喜气,门匾上也挂着大红色的花球,门口的灯笼上均是贴着喜字。以苏铁匀为头,那些还是如此熟悉的面孔,就好像其实她从未离开过这十年。倒是难得没有看到苏家大宅的女主人。 一干人纷纷对着他们跪拜行礼,元骆华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她的手,似在给她勇气一样。 等了进了内院后,苏铁匀带她们来到了当年她居住地的旁边香园,能看出来,苏家大宅已经翻修过了,端得是富丽堂皇,尽显大家之风。 面积也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了几倍。其实她这个时候赶来小姚镇参加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婚礼,纯属巧合。 元家这个时候也来到了小姚镇,自己代表的是李家,秦玉儿一直在这,就差素和家的人了,或许素和家也已经到了小姚镇,只是迟迟未现身而已。 神秘的书信将她再次带回小姚镇,其他三大家族也定是收到了同样的书信。 那么是谁在操控他们前朝四大家族汇聚在这里的呢?目的是什么? 倒是现在演变成这样的方式,光明正大的进了苏家大宅。 其实元骆华只是以这样的方式邀请了青阮,彼此成为盟友,而青阮点头是默许,亦是在迷惑一些人的眼睛。 十年时间的洗礼,她以为对那些往事已经看淡了,都过去了,此时随着一行人故地重游,那些模糊的画面越发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不断的提醒她,她是苏娆,就算换了名字,也还是那个脆弱无能的苏娆。 脚下的步子突然顿住,她有些急促的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将所有的光芒与世隔绝起来,空白的苏家大宅,空旷的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匍匐在自己的闺房中,等待死亡的降临。画面突然斗转,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囚禁,活了又死,死了又活。 “怎么了。”元骆华感觉到旁边的人不对劲,看着青阮些许痛苦的脸色,关切的询问。 元骆华一停下,所有人也跟着停了下来。苏铁匀谨慎的双眼时不时在他二人身上游移。 “没事。”青阮放下左手,对着元骆华微微笑了笑。 “还要多久才到落脚处。”元骆华旁若无人的将手揽到了青阮的腰上,搀扶住她。 “王爷,就快到了,还请随草民过来。”苏铁匀微微躬了躬身子。 几何时,青阮看见过这样低眉顺眼的父亲,十年的时间,他看上去越发苍老了起来,藏在发髻中的银丝越发多了,眉眼间在岁月里爬满了皱纹。 但是心里没有一丝快感,更多的是陌生。 到达香园后,当真是对得起花香满园几个字,如今大冬天的,在这里开满了梅花,略带浓郁的香味在香园来回缭绕。 “劳烦你了,不过王妃看上去脸色不大好,你就送到此处了,明日你女儿大婚,定当亲自主婚。”元骆华在门口处停了下来,脸上看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威严,淡淡扫过每一个人身上。 “草民告退,叩谢王爷、王妃厚德。”苏铁匀对着两人再次行礼,然后恭敬顺从的退了下去。 听到苏铁匀口中的那声王妃时,当真是个中滋味,难以言喻,看了一眼元骆华后,她轻声开口道:“多谢。”然后悄无声息的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掌。 “娘子和为夫客气什么。”元骆华无所谓,朝着香园里面走了去。 然而一干王府跟随出来的太监宫女们则是还在消化着王爷亲口承认的‘王妃’。 ------------ 9.同房 用过晚膳后,天色已是漆黑。 青阮走到院内,站在梅花树下,将斗篷上的帽子盖在了头上,双手在一起哈着热气,互相揉搓。月光照射到香园,让青阮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空灵了起来。 “你武功不在我之下,为何不用内力护体抗寒。”元骆华紧随而来,看着青阮的动作,这个问题,好几次他都想问了,这个女人武功好的出奇,平常却从不用内力护体,这么冷的天,她…… 当真是浪费了一身好内力。 “那我饭吃的比你多,就要往死里吃吗?”青阮反问她一句。 瞧瞧,这都什么比喻。 元骆华走到了她旁边,微仰着头,正好是天上的月光,不由得心酸道:“娘子总是欺负为夫。情何以堪。” “我困了。”青阮不想和他斗嘴,恹恹道。 “正好,那回房睡觉。”元骆华的心情好像因为青阮这句话变得欢快了起来。 虽说排场大,但两人均未要人服侍,回到同一间房后,青阮看了床一眼,又看了一眼元骆华:“你是王爷,我睡地上,你睡床。” 说完就走到了内屋,将衣柜里的棉被取了出来,旁若无人的在地上铺了开。 元骆华看着青阮十分娴熟的动作,关切道:“娘子怕冷,要不我睡地,你睡床好了。” “多谢夫君关心,我本就贱生贱养,比不的你身娇肉贵。”青阮又从床上抱了一个枕头下来放到地铺上,回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熄了灯后,青阮钻进了被窝里。 而元骆华则是在床上滚来滚去,翻来覆去。 “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青阮冷不丁的出声。 “娘子,我第一次和女人同房,紧张的睡不着。”元骆华略显羞涩的说出了这句话。 “那你站着吧,累了就能睡了。”青阮的声音软了几分。 某人老实的躺在了床上,不出声,安静的看着裸露在月光下,缩成一团的青阮。其实她在下面,时不时也会滚几下的。 很久后。 房内香炉里的熏香还带着来不及散去的浓郁。 “夫君。” “夫君,你睡了吗?” “夫君,你冷吗,我到床上来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能感觉到元骆华的鼻息均匀,应该是睡熟了。 青阮从还是有些冰凉的被窝里小心翼翼爬了出来。在月光的照射下,她轻手轻脚穿好了衣服,取过一旁的斗篷,快速走出了房间。 房门再次合上,还在熟睡的元骆华也睁开了阴冷的眸子,他不急不缓的起身穿上衣服,最后一步是解下了脸上的面具,此时右边脸颊和左边脸颊完全是一样的白皙精致,哪还有半点黑色毒素的覆盖。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取过茶水倒进了香炉之中,房间的味道也慢慢淡了去。 苏家大宅改变了不少,但都只是扩大,位置还是没有改变,按照记忆中的画面,她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宗祠。 看着苏家的列祖列宗,她很安静的站在那些牌位面前,虽然这里并没有娘亲的牌位。 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她还是没有动。她还在犹豫,手臂缓慢的抬了起来,对着前方的牌位伸了去。手臂僵硬在半空中,手指微微动了几下,终是无力的放了下来。 然后转身朝着门外走了出去,或许她还没有准备好吧。 倒挂在房梁上的元骆华屏住呼吸,眼睛还看着刚刚青阮站着的地方,她刚刚抬手,分明就是要做什么,难道是供牌位的地方有机关?那又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放弃了下一步动作? 这次她又来到了香园的隔壁,也就是当时她住的地方,里面早已什么都没有了,在夜风之中,杂草丛生,竟是有了半人之高,此处的荒凉和其他地方的豪华相比,正好证明了玉儿在她死后依旧恨着她,恨着那个只有八岁的苏娆。 她将自己关进了空荡的房间里。整个人半靠在门背上做下,双手揉进发丝里面,她紧紧的按住自己的头皮,前尘往事,接踵而来。 眼泪从眼睛里无声落下,没有悲伤,只是突然想哭而已。 边哭边笑,笑到最后失声痛哭了起来,歇斯底里的。 十年,一晃在指尖,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整整七年的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烛光之中,与世隔绝,依旧生不如死。 最后,她还是如杂草一般,以手中沾满鲜血的胜利者姿态,顽强的活了下来。 门外,元骆华安静的站在门口,微风时不时会带起他的秀发,气质犹如积雪,冷冽清寒,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让人觉得接近他遥不可及。或许从头到尾,这才是真正的元骆华。 只因一种身份,一种性格,所以如此多变而已。 回去的时候,她还是很小心翼翼,床上的元骆华睡得很沉,整个人摆了一个大字型的姿势,一大半的头发都盖住了右边脸颊上的面具。被子也掉了一大半在地上。 她褪去斗篷,站在床前看了元骆华很久后,才替他盖好被子。钻进自己的被窝,缩成一团浑浑噩噩的睡了去。 元骆华看着睡着了的青阮缩在被子里,会滚来滚去的,刚开始他以为青阮是睡不着在自娱自乐,看着青阮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了左边,最后青阮滚到了桌子下面,才没有滚了。 是被鞭炮的声音给吵醒的,青阮打了一个哈欠,随后一个翻身准备继续睡。只听得砰的一声,青阮便从床上滚了下来,头磕在了一边的木凳子上。 元骆华和元骆轩这时刚好经过门边,也是听得里面传来了砰的一声。主子未动,却是吓到了一边的随从,以为是刺客,二话不说,就已经踢开了房门。 青阮还游移在半睡半醒间,感受到了刺眼的光亮,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不急不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好,单衣也是斜挂在肩上,露出了雪白如玉的香肩,看着门外的众男人们,索性将地上的被子裹到了身上,慢悠悠的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就是如此觊觎四爷的枕边人?” ------------ 10.婚礼 说完所有还愣着的侍卫通通红了脸,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道:“奴才越礼,还请四爷责罚。” “每人下去领赏三十大板。”元骆华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不动声色道:“七弟,你先去大厅等我。” “让四哥见笑了,算来也是臣弟管教无法。”元骆轩对着元骆华微微低了低头,朝着一边走了下去,整个过程下来,他都显得谦虚有礼。 青阮看着离去的元骆轩,心中有些好笑。 元骆华扫视了门边被吓得早已跪在地上的下人:“都长性子了是吧,还不伺候王妃洗漱?” 被元骆华这么板着脸一说,两旁的丫环惶恐之下直呼:“是,是,还请王爷恕罪,奴婢这就去。” 一个个丫环鱼贯而入,将青阮从地上扶了起来, 有人伺候她漱口,有人伺候她洗脸,当真是分工明细见效率。衣服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直接就往她身上套,这次衣裙皆是紫色,紫色的锦绣镶金边夹袄,紫色的夹棉刺绣长裙,紫色的斗篷。 从头到尾,她也只是呆呆的接受,头发被梳成了一个斜式的堕马髻,头上佩戴了两只步摇,一只羊脂白玉簪。眼看着那丫环还要佩戴首饰,她赶忙制止了。待到一切妥当后,竟是觉得像刚刚大战了一场,累的慌。 对着镜子里美美的自己发了一会呆,新的一天呀,又来了。 直到一旁的丫环唤了她好几声。 这才陡然从镜子里看到了元骆华的脸。只听他对着房里的丫环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娘子昨夜没睡好?”元骆华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人。 “还好还好。”青阮说完赶紧将双手挡在了脸上,很是淑女的打了个哈欠。 元骆华的手陡然伸到了青阮的耳垂上,轻轻揉了几下:“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穿耳洞的姑娘家。” “江湖儿女,不拘束这个。倒是刚刚起床,肚子饿的慌了起来。”青阮正欲说点什么,肚子却传来抗议,咕咕叫出了声音。 “小圆子,带王妃去厅中用膳。”元骆华松手放开了青阮的耳垂,对着门外喊道。 青阮前脚刚离开一会,苏笑棠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只见他恭敬的站在元骆华身前,垂着头,嘴里小声道:“四爷,祠堂的每一块牌位都已经扭动过了,没有机关。” 双手背在身后,元骆华看着窗户外边的天空,半响才道:“无妨,老七那里看紧点。” “这是刚刚来的密信,还请四爷过目。”苏笑棠自袖中取出一卷竹签裹住的纸条,呈到了元骆华的跟前。 不急不缓的摊开纸条:华阴掌门下山,门下弟子中毒不醒。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她倒是下手不轻。” 手中纸条被握在掌中,下一刻再次摊开的时候,只剩下灰烬,消失在风中。 掠过苏笑棠身边,他朝着门外走了去。 青阮吃着糯米圆子,耳边时不时就传来鞭炮唢呐的声音。 由于苏家嫁女,却也是上门女婿,所以婚宴就在苏府举行了。青阮伸出筷子,去夹汤盘里的肉丸子,那肉丸子滑溜的,青阮不信那个邪了,耐心十足的去夹,惹得身边的众丫环们纷纷偷笑起来,心里皆是觉得这新王妃好可爱的样子。 好吧,她不和肉丸子斗气,放下筷子,端起碗里还剩下的汤羹,一咕噜直接喝进了肚子里。心满意足的让丫环们用毛巾擦净了双手,漱了口才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天气冷的呀,说出来的话里都带着白气,昨个儿夜里应该是下了场小雨,现在到香园里,那梅花和草丛到处是露珠,亮晶晶的。 见整个香园虽然处处是侍卫,却没有任何人阻拦或是过问她去处,心里琢磨着今日那妹妹结婚,不知道是个什么豪华光景,第一首富的爹,当今四王爷主持婚礼,加上江湖上的狐朋狗友,怕是好生热闹着呢,到底该送点啥不? “王妃,四爷唤您过去,说是婚礼要开始了。”小圆子屁颠屁颠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寒冷的天气冻的他一颤一颤的。 青阮赶紧将双手放在脸前,哈出了热气搓了几下,因为看着小圆子的动作,她觉得更冷了。 小圆子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几何时见过当主子的如此不顾礼仪,当时呆楞了。 青阮觉得这小圆子的表情颇有趣意,当即便指着天空,微仰着头道:“你看,好大一只鸟。” 果不然小圆子抬头去看。 “看见了没,是不是很大。”青阮追问出声,兴高采烈的模样,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低迷。 小圆子纠结了,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鸟,只得唯唯诺诺的附和:“王妃,鸟看到了,四爷还等着呢,要不先回屋去吧。”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青阮索性不在言语,留下呆呆的小圆子小跑到了里屋去。 进去的时候,元骆华坐在主位上,边上还坐着简直可以当透明人一样的元骆轩。 元骆华淡淡扫过青阮,那漆黑晶亮的眸子里尽是朝气蓬勃,却在接触到自己的眼神时,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元骆华对青阮招了招手:“过来。”那样子,活脱脱的像是挥手逗小狗。 感觉到房内僵硬的气氛,青阮走了过去,这才注意到,原来元骆华今早和自己穿的是一色的衣服,看上去显得身姿挺拔,半边面孔精致白皙,俊美非凡,加上了他戴了银色的面具,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神秘了起来,清冽疏离的气质再也不像是有些萌宠的喊她娘子的那个人。 心里默默感叹当真是人靠衣装,佛要金装。 元骆华拉过她冰冷的小手,也不向二人相互介绍,或许大家都心如明镜,王妃只是一个头衔,出了这个府,他们便是彻底的路人。 拉过她的手,便朝着门外走了去,她悄悄的看了一眼元骆轩,温润如玉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老好人。 一行人出了香园,来到了苏家大宅的宴客厅,只见此时早已人山人海,陡然听见太监一声:‘四王爷,四王妃,七王爷到。’的声音,众人均是齐齐跪拜了下来。 挽着元骆华的手,青阮看着大厅的众人,细细打量了起来。先不说文人墨客,就江湖中人,也是来了好几大派的,例如清河派、华阴派、少林寺、武当山、千渔山庄、花岷谷,且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门小士。十年时间,这苏家倒是发展飞速。 和她一样的还有元骆华,对众人挥了挥手后,就被苏铁匀奉到了主位下方的第一个位置,青阮坐在他旁边,看向他眼神的时候,有几分阴霾。相比对面的元骆轩,看到下方宴客后,也是微微吃惊,一个镇上的首富而已,好大的面子,其中还不乏一些前朝的老臣。 ------------ 11.青黎 此时,大家都已经纷纷入席,青阮思绪了良久后,终是下定了决心,对着一旁的元骆华以极小的声音道:“夫君,我要上茅房。” 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手指玩着另一只手上的扳指,半响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去吧。” 悄声退出堂前,昨夜,她本来是准备去祠堂取一封书信的,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趁着所有人都在婚宴上的时候,比较安心一点。 殊不知,昨夜苏笑棠就差没把祠堂掘地三尺找东西了。 巧的是刚走到人少的地方了,就被一道身影喊住了。 “姑娘,可否一叙。” 说这话的人是个女人,声音很是温婉,竟是觉得有了几分娘亲的味道。她转过头去却见四下无人:“既然想叙,还请以身示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女人从天而降至她跟前。她被一股冲力逼得暗自退了几步,稳下身形后,这才细看那女人,险些没有喊出那声‘娘亲’。心中如波涛汹涌般,努力让自己觉得镇定下来。 好在面纱遮住了脸,不然定是让对方发现,眉毛微挑,看着对方的打扮后,不由得有了几分好笑,怕是为了华阴弟子下山的,这菲儿当真是何许人也,让她如此照拂,不由得又想到了元骆华的那句话,和自己有点像。 “久闻华阴掌门青黎艳绝无双,今日一见,当真是明不虚传。”青阮收回了自己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神,淡淡道。 “既然是朝廷中人,还希望姑娘自己把解药给我,免动干戈。”青黎不以为然,眼里多少有几分不屑,尤其是在说朝廷的时候。 “如果我不给呢,难不成你要以大欺小,持强凌弱?”还真是,怕是元骆华一早就知道了华阴掌门是她娘亲的事。都是她疏忽了,从来没有联系到一处,而且华阴掌门一直避世,十多年不问俗事,华阴的一切事物,都是由大弟子在代为处理,大有传位之意。 “你是四王妃又如何,死了你一个还可以再娶,给还是不给。”青黎头上的蓝色发带在风中被吹动,三十多岁的容颜还像少女般白嫩,加上岁月沉淀出来的气质,当真的迷人心魄,颠人神魂。 青阮也不畏惧,站在原地,半是天真的看着双手的两个指头打绞,说的慢条斯理,韵味十足:“昨日在苏家大宅里看到了一幅苏老爷的亡妻画像。” 果然,青黎的眼神更加冷了几分,手中的长剑已是有了蠢蠢欲动,杀人灭口的想法。 “看那菲儿和掌门眉眼相似也足了七分,还真是让人怀疑,一直以为那华阴派的女人个个冰清玉洁,今日瞧着,倒是……”青阮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那是她亲娘,这么说,只是想逼她承认与菲儿的关系。 青黎冷笑了几声,索性不再和青阮呈口舌之争,手中长剑直接像青阮攻击过去,青阮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安静的看着青黎,这个女人,当真是狠心。就那样丢下了当时的自己,不问死活,她一直以为是玉儿害死娘亲的,没想到最后,她是最不知趣儿的那个人。 身子朝着后面跌了下去,单手撑地,青阮单脚踢到了剑身上。青黎反应能力极强,剑被踢得险些飞了出去,她自己也随着剑一个倒翻飞了出去。剑尖抵地,她被助力矫正了身体,一身肃杀之意:“你是玄九门的人?” 青阮呆呆的看着她,有些扭捏道:“我是四爷的人。” 收下手中长剑,青黎迎风而立:“还真是没瞧出来,难怪玄九门在江湖中敢明目张胆,为非作歹。” “哎呀,掌门人这叫小女子可如何是好,一眼就被看穿了。”青阮微微眯了眯眼睛,捡起了地上的一块令牌:“现在我有秘密在掌门人手中,掌门人有秘密在我手中,不如互相保密,化干戈为玉帛好了。” “解药交出来。”青黎虽然没有明面回答,但也还是妥协了。 “解药给你可以,不过还得请掌门人劝劝其他门派,可不要一窝蜂的学着别人去围剿玄九门,免得到时候丢了西瓜捡芝麻,得不偿失。”青阮藏在袖中的手指摸着刚刚掉在地上的令牌纹路。 “我自有分寸。”青黎微微皱了皱眉头。 “掌门人对自己的女儿可真好。”青阮对着青黎揶揄的笑了几分:“可惜了,可惜了。”她随手从袖中丢出了一个白玉瓷瓶,便转身走人,不再多做停留。而那故意掉出来让青黎发现的令牌在手中,也被内力化作了尘埃。 她挺直了背,带着在风中还未来的及散去的寒气回到了元骆华身边,新娘新郎已经拜堂成了亲,大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似乎一直在等自己:“怎么去了这么久。” 沉默了好一会,青阮才回头看向元骆华阴沉的面庞:“夫君。” “嗯?”元骆华的尾音拖的有些长。 “我好困,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吗?”青阮呆呆的望着元骆华,眼神里还有几分无辜。或许该再无牵绊,苏铁匀有了新女儿,李青黎也有了新女儿,只有她,是多余的那个,却也是他们共同的那个女儿,或许他们都是不喜自己的,何必还要在抓着那些苦不堪言的过去不肯松手呢? 她没死,还骗了自己整整十年。 心中的冷意越发明显,什么四大家族,都他妈的见鬼去。 “我陪你回去。”元骆华声音里多出了几分宠溺,幽深的眸子里面似能透过青阮的眼眸看穿内心。 ------------ 12.青阮牌消食丸 回到香园的主房后,她略有些疲倦,解开斗篷挂在了竹藤加上,突然眼睛像见了八斤宝一样,贼亮贼亮的,闻着香味,青阮摸索到了内间,没想到炕上的小方桌上摆了好些吃食,还能看到缭缭升起的白烟,一时间,青阮眉眼间竟是笑意,乐呵呵的爬到炕上坐到了软垫上:“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吗?” “没有。”元骆华挥退了一屋子的丫环太监,只余他们两人。 嘟了嘟嘴,青阮瞄了一眼元骆华,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把眼神放到了小方桌上,有八宝鱼、山珍糯米煎炸鸡腿、蜜汁叉烧肉、石锅麻辣肥肠、豆腐玉米山药羹、素烧冬瓜丸、羊肉红枣百合汤。 色香味俱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石锅肥肠,嚼劲尚可,但也不会说要嚼很久,入口香浓,带着汁液化在舌尖。 尝到了味道,青阮巴巴看着元骆华,满眼含笑:“其实,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啦。” 元骆华放在腿上手指习惯性的转动扳指,微微勾了唇,淡然道:“无妨。”心里暗想,果然是要投其所好呀,啧啧,青阮的死穴不攻而破。 屋子里的火炉时不时会飘出一些火星子。 看着青阮满足的样子,脸上的阴霾也是一挥而散,仿若多出了几分童真来,看上去毫无防备,直击人的心房。 青阮啃着鸡腿,本就是江湖儿女,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看到元骆华看她,她就对他笑,露出一口森白的小牙齿,唇边沾了汁液,越发显得娇艳欲滴起来。 “夫君,来碗米饭。”青阮突然喊道,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元骆华先是一愣,本来是给她打打牙祭的,倒是吃上瘾来了:“那你等我一下。”他下了炕,走出了房间吩咐外面的丫环们。 青阮见元骆华回来时,手中还拿着一个托盘,想到人家毕竟是王爷,做这么下等的活真是难为他了,俗话说吃人手短,拿人手软。赶紧蹦到了炕下,去接过元骆华手上端着米饭的托盘:“夫君辛苦了,我来我来。” 两人回到炕上,元骆华看着那盘一筷子都没有动过的鱼,挑了挑眉:“鱼不好吃吗?” “没尝。”青阮嘴里包着刚夹的蜜汁叉烧肉,口齿不清道。 “看你倒不像挑食的人。”元骆华若无其事的,后面那句‘好养活’的话没有说出来。拿起了自己这边摆放的筷子,他举止优雅的夹了一点点碎碎的鱼肉,放到旁边的味碟里沾了沾调料,味道尚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鱼刺。 想到这里,他再次看了一眼吃的津津有味的青阮,慢悠悠的开了口:“这鱼没有刺,味道尚好,肉里被腌进了味道,很是鲜嫩。” 这一说,青阮眼睛亮了亮,将嘴里的肥肠给吞了下去,不期而然,她这次夹的鱼肉,带着一点熏制的颜色,还散发着热气,她笑的眯了眼,把鱼肉放到味碟里去游了一圈,真信了元骆华的话,没有鱼刺。 一股脑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她就全部吐了出来,幽幽的看着元骆华,顿觉无辜:“夫君真爱骗人。” 元骆华不回话,只是将鱼肉夹到自己碗里,慢慢挑开肉里的鱼刺,沾上调料后,放到了青阮的碗中,看着青阮有些呆楞的啃鸡腿傻样,微微笑了一笑:“吃吧。味道还不错的。” 愣了足足好几秒的时间,青阮才放下鸡腿:“谢谢夫君。” “你喜欢就好。”元骆华继续重复挑鱼刺沾调料送到青阮碗里的动作,眼看着青阮准备乘第三碗米饭的时候,他终于止住了青阮的动作:“不能吃了。” “呃?”青阮有些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看着对方。 “你看你吃了多少,等下别叫肚子疼,不管是零嘴还是吃饭,都要懂得节制。”元骆华说这话的时候,瞬间有种升级成大妈的感觉,甚是苦口婆心。 “忘了。”在青阮的世界里,能吃那是福气,无肉不欢。当然不会明白节制二字怎么写。默默的看着盘中还剩下的一个鸡腿,三块肥肠,还有叉烧肉,还有…… 不吃完真觉得好浪费。 摸了摸胀鼓鼓的肚子,其实以她的食量,还能再吃点的。 忧桑的取出袖中瓷瓶倒出了一颗小小的白色丸子吞了下去,美名曰有助消化。 这足矣证明,能吃的前提是自备‘青阮牌消食丸’。 “夫君,那我去里屋睡一会,你自便。”说着就下了炕,留了一个伸懒腰的背影给元骆华。 依旧是从柜子里取出了棉被铺在地上,铺好了,身子一软就滚到了被窝里面去。这生活当真是舒服极了。本来是准备悄悄的离开,看在元骆华今日对她如此之好的份上,她决定还是和这位夫君来一个告别吧。 睡的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她给抱了起来。 感觉到温暖,她不自禁的拱了拱,毫无防备的模样,总是会让元骆华质疑,这当真是一个绝顶高手的风范么,不过看青阮的一派动作,还是挺适合她的。 另一边,只见清河派、华阴派、少林寺、纯阳、千渔山庄、花岷谷的人此时正汇聚在一间房,纷纷议论着关于围剿玄九门的事情。 当今江湖上,要说最受欢迎的一个门派便是华阴派。华阴楼里更是汇聚了天下的文人墨客,纷纷慕名,一睹剑舞英姿。华阴派只收女弟子,而且个个都是如花似玉,可谓是博得了朝堂与江湖上共同的好名声。三年前一次皇帝选秀,其中就有华阴派的弟子,缘由是那弟子是一个太傅的女儿,仰慕华阴派之久。 清河派以掌为名,青河图谱乃镇门之宝,据说若是参透了上面暗藏的青河掌,那绝对是可以在武林中横着走的人。 少林寺和纯阳想必家喻户晓,就不必介绍了。 千渔山庄,不要小瞧它只是一个山庄,千渔庄主自创的天寒剑法,至今还未遇到能破此剑招的人。而且千渔庄所铸造的武器,那是江湖人见眼馋之。可谓是求的千渔山庄的武器,不枉挤破了头,杀红了眼。 花岷谷里的姑娘少年们,个个都是把好手,琴棋书画,羡煞旁人也。最主要的是他们是以医术在江湖上立足,哪里有病痛,哪里就是花岷谷弟子们的江湖。 ------------ 13.下雪了 酉时如期而至,元骆华从外面回来,床里的人儿还未醒来,知道青阮睡觉的时候喜欢滚动,特意吩咐了三个丫环在床前守着,现下看她还睡得香甜,便对其它三名侍女挥了挥手。 都是看脸色吃饭的人,三名侍女纷纷垂下头退了出去。 坐到床前,青阮缩在被子里,整个人卷成了一团。 将被子掀开。 青阮顿觉一股冷意袭来,迷糊的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元骆华俊美非凡的半边面颊。 元骆华嘴角微勾,起身将竹藤架上的斗篷裹在了已坐起身来的青阮身上:“下雪了。” 这话一出,青阮眼睛都亮了,眉眼弯弯一笑,拂开了他的手,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看着床上拂落的斗篷,他有些无奈的,这傻姑娘,不是怕冷的紧嘛。 果不然,在她午睡的期间,这雪竟是已经覆盖成了白茫一片,香园里的梅花枝条被积雪都压弯了腰。脚丫踩在雪地中,可以发出吱吱的响声。 抬头看了看天空,鹅毛般的大雪夹杂着寒风,在夜色中呼啸不断,周边半人多高的石笼里,光线昏暗,看上去竟是无比的柔和。 尽管被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愿扫了这下雪天里的兴致。抬手扯过一枝梅花,白皙浑圆的小手将上面的雪抖落到另一只手上,遂又摘了几朵花瓣放到手上的小雪团中做点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眉开眼笑的将手中的雪悉数吃到口中。 拿着斗篷和鞋急忙走出来的元骆华,看到青阮嘴角边上残留的梅花瓣时,他只觉得心中有种感情,在无言的滋长着,淡淡的温暖,逐渐散了开来。 “你吃了什么?”沉着脸扫过青阮异常红艳的嘴唇,将斗篷披到了青阮的脖子上系好了结,随后又蹲下身子,大手握在了青阮被冻得冰凉通红的脚掌上,小心翼翼的将鞋子给青阮穿好。 站在门口的小圆子看到这一幕时,就差没有眼珠子掉下来了,天呀,原来他们四爷也有如此细腻温柔的一面,不得了,不得了。 “雪,你要吃吗?”青阮眼睛贼亮的看着元骆华,兴致好的出奇。 手指触摸到青阮脸上,扫过了残留下来的花瓣,他俯身看着比自己矮了好些的青阮,温柔如水,眸子中恍然一看,如深潭千顷,情深似海:“不冷吗?” 被这话问的一愣,青阮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把斗篷上的帽子戴在了头发上:“都快被冷死了。”她说这句的话时候,手臂悄悄伸到了梅花树枝上,随着她剧烈的拉动,枝条上厚压压的积雪悉数掉落到了两人的身上。 元骆华被这样的恶作剧弄的十分无语,还没来极说话,青阮突然又扑了过来。 双手都吊在了他的脖子上:“夫君,我现在好开心。” 脚尖脱离地面。元骆华双手扣在了青阮的腰肢上,减少她臂弯上的力道:“嗯?”这一个嗯字可谓是拉足了尾音。 青阮嘟了嘟嘴唇,眼里也是闪过狡黠的笑意,右手悄悄解开了元骆华脸上的面具缎带:“我…”还没说完,那面具就滑落砸在了青阮的头上,然后跌进了雪地中。这一看,她真真是惊呆了:“你…我……” 好吧,看着元骆华没有半点黑色毒素的脸颊,她语无伦次了。 “怎么了。”某人故作不知:“很丑是吗?” 呆楞的摇了摇头,她显得甚是不解:“你的脸?” “没事,习惯了。”元骆华的眸子黯然了下来,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 “不…不是。”青阮把下巴抵在了他肩上,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呀。” 将青阮放到了地面,改牵过她的冰冷的手掌,安慰道:“别想多了。” 两人一道进了房内,还是中午吃饭的炕上,此时又摆满了菜肴,青阮纳闷的看着元骆华:“今天苏家大婚,你不用吃酒的吗?” “有老七在。”元骆华慢条斯理的做到了炕垫上。 夜里的菜是松仁玉米,鱼香肉丝,咕噜肉,土豆烧牛肉,鱼头豆腐汤。都是一些家常小菜。 瞄了一眼元骆华,看着他此刻完美无瑕的五官,真真是天人之姿,想来也不过如此模样吧,如寒梅印上纱窗,旖旎之余,不忘沁凉里无形的风流。 越是如此,她觉得越发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吃东西也有些心不在焉。 元骆华倒是没有受到影响,若无其事的给青阮碗里布菜。 窗外的雪还在飘落,青阮正了脸色,觉得自己怎么可以在美貌面前折了腰呢,多丢人。 于是为了应景,琢磨着要是此时来一壶烧酒该多好的情景,便道:“夫君,明天我们去酒楼好不好?” “不合口味?”元骆华眉毛一挑。 “没有,你看这大雪天,如若来点烧酒,可谓是怡情怡景。”青阮呵呵笑了几下。 “你倒是惯会享受。”元骆华将一块咕噜肉夹到了青阮的碗里:“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消消食。” “好。”青阮大口吃掉了碗里的咕噜肉,像是和那肉有仇一般。 吃完饭后,两人进了内间,尘鱼将竹藤架上的衣服取来,给青阮穿上,那完全是一副伺候老佛爷的模样。 青阮看他动作娴熟,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你以前常伺候别人穿衣服的?”也不等元骆华回答,便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原来,当‘爷’也不过是表面风光,可怜你了。” 元骆华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也不回话,她还真是当他…… 和她相处时间虽短,却知道这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只有先攻其心。虽说最后,他们可能会是双赢。 这是他头一回对一个人这么好,而且很努力的去对她好,因为她的血能救自己的命。 比如她不爱吃鱼,有刺。看上去无害,却聪明狠绝。贪吃,睡觉的时候没有安全感,怕冷,却从不用内力护体,偶尔会喜欢发呆犯傻,喜欢美好的事物,比如说他的脸。 好像,这么去宠一个人的感觉告诉他,一定是疯了。 ------------ 14.又一个沉幂香 穿好衣服后,元骆华把青阮的头发还是梳成了两条麻花辫,看上去带着几分天真稚嫩。 大街上两道紫色的身影,并肩而行。元骆华打着油纸伞,替青阮遮住了雪花。 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因为大雪的缘故失了兴致,反而还有不少孩子在地上团雪球互丢,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一个不大的雪球从天而来,直直砸向青阮的脸颊。 顿觉腰肢上一紧,又被元骆华吃了豆腐。雪球砸到了一个卖馄饨的铺子上,吓得老板哇哇尖叫了起来。 风雪之夜的小姚镇,此时处处都夹杂着欢声笑语,和气一派。然而两人也早已成了别人眼中的一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不知觉中,两人又是走到了姚河边上的阶梯,青阮取下斗篷上的帽子,看着黑漆漆的姚河河畔:“这水下面真的有宝藏吗?” 元骆华瞧了瞧青阮有些发呆的俏丽脸颊,此刻脸色徘红。想到苏笑棠不断传来的密信:“大抵是有吧。” “或许我知道入口在哪里。”青阮垂了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扫在脸上,多出了些许阴影:“那个时候,我抱着必死的心,跳入了姚河,沉入水中,被不知名的一股力量卷入了漆黑的洞穴中,能听见水源流动的声音,能看到很远地方的昏暗灯光中,有一处巨大的青铜石门。后来还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醒过来,便被囚禁在一处洞穴里面,暗无天日。” 元骆华伸出手臂,将自己揽入到了怀中,还是那股梨檀香的味道,有些温暖,有些缱绻,有些莫名的悲伤。她不再说话,他亦是没有开口询问。 如此眷恋,爱上也罢,在这场初雪里,便随心所欲一次,不管何许缘故。 石笼里的微光,还提着灯笼的手掌,风雪的夜里,姚河边上,油纸伞下,两心相依,犹如梦幻一场。 其实,一直都知道,元骆华的靠近,是心机,是算计,可是他是第一个对自己如此好,如此亲近的人。 子时左右,青阮从地铺里面钻了出来,清冷的眼眸里犹如星辰。穿好衣服后,无声无息的走到元骆华的床边,他如瀑布般的青丝此刻被睡得尤为凌乱。 轻轻从被子里抽出了他的手,将其搭放在了床边,手指触碰到手腕上细腻的肌肤,她的眉头也是一直紧皱着没有松开。 良久,才把元骆华的手腕放入被子里面。 她掌好灯,坐到了外间的书桌上,疾笔而写。写完后她又熄了灯,将那药方放到了元骆华的枕边。 嘴唇印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谢谢你给予的温暖。 推开房门,深夜的天空,浩瀚凄寂,披好斗篷,她关好了房门,一路向祠堂奔去。长长的回廊里,她绕了一个弯,去了玉儿的院落,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外好一会儿,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做。 祠堂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带着些许阴冷。 任由她怎么想,也没有预料到苏铁匀此时会跪在祠堂中。青黎则是一把长剑抵在苏铁匀的脖子上,显得有些愤怒,两人对峙,良久,青黎才开口道:“把苏娆交出来。” “她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苏铁匀不惧怕,声音也是淡淡的,却能听出里面夹杂的惋惜与无奈。 青黎冷哼出声:“你骗我十年,姐姐的死也就罢了,你竟然连她唯一的女儿都不好好保护,若不是菲儿的缘故,逼我问世,当真还让你糊弄了过去。” 青阮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是娘亲,而是娘亲的妹妹?可是从来没有听娘亲说过她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两人的容貌也完全是一模一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这个妹妹也叫青黎? “蝶衣,青黎她或许还没有死,但是娆儿,当年跳入姚河是父老乡亲都亲眼所见的。”苏铁匀看着众多牌位,声音里是止不住的苍老。 “何出此言。”原来她不是青黎,叫蝶衣。 “前两日,我府上的一家仆在镇门运货的时候,说撞到了一个人,和青黎的模样十分相似,当时还以为是见鬼了。”苏铁匀似在回忆当时家仆与他对话的场景,随即喃喃道:“只是她身中奇毒沉幂香,怕也只是那家仆看花了眼吧。” 本来心中还在想看到的那人是她自己呢,却又被后面这一句稍稍震惊了一下,她娘亲竟然也中了沉幂香的毒,怎么可能? “苏铁匀,苏娆的死我决不罢休,你好自为之。”蝶衣说完快速收回手中的长剑,转身离开,只剩衣阙飞扬。 可有如果,为何十年后才记起苏娆这个人呢。 隐好身形,看着苏铁匀也从蒲团上站起了声,踉跄而去。 天空的雪还在飘摇,一直没有停下的迹象。走进祠堂,众多牌位临立,她拿起了一块写着苏决的牌位,听娘亲说这个人是她祖父。双手用力,将牌底和牌身抽离成了两截,里面一张发黄的纸章瞬间飘落到了地上,落在脚边。 将牌位合好,又重新放回来原来的位置,捡起那封书信,时间久远,看上去十分破旧。 她沉默的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心中犹如无味,看来是注定要被搅入这趟浑水中了。走吧,不一定要靠元骆华的,本以现在该是尘埃落定,却一切是假象。 深夜里,夜色如同一张巨网,不停的吞噬着一切事物。街边打更的两人此时恰好经过姚河边上,周边大户人家的灯笼在风雪夜里被吹得不停摇曳,其中一人道:“老吴呀,今年这天,可比去年冷多了。” 老吴打着更,嘴里嘹亮的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说完后,他正欲回同伴老赵的话,陡然间看见姚河边上不远处的水像是锅里烧开的沸水一样,不断冒泡。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推了一下旁边的老赵:“你看看那水边是怎么回事。” 老赵和老吴对望了一眼,挪着步子,慢吞吞的朝姚河边上的阶梯走去。 待走的近了,那水冒出的泡也看的越发清楚,老吴甚是不解:“打了二三十年的更,当真是怪事。” “我琢磨……”老赵的声音还没说完,猛然就被那冒泡处的水域中钻出一个黑影给带进了水里。 顿时,老吴被吓得已是三魂去了六魄,水中是个什么东西,他都来不及看清楚,一路狂奔,拼了命一样,嘴里也是不断的嚎叫。 ------------ 15.中遥 天蒙蒙亮的时辰,聚福客栈里的胖厨子外出采购。却见门口一位少女,迎在风雪中,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面庞,表情激动,惊呼出声:“夫人,是你吗?” 声音不大,却完全落在了青阮的耳中。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青阮不好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后面的两个人,像在发呆一样。 胖厨子这才意识到,赶紧吩咐了两个小厮去集市采购材料。待两人走后,青阮将绣着梅花的丝巾取了出来,丝巾抖落,迎风而遥,她不急不缓道:“以北之雪,以南之云,中遥沙过万重天。” “娆儿?”胖厨子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随即又肯定道:“你是娆儿。” “胖叔叔。”青阮突然对着他咧嘴一笑,声音里却有几分苦涩。 胖厨子四处瞧了瞧,赶紧将青阮唤到了聚福客栈内,朝着后院带了去:“胖叔叔一直以为你遇害了,当年姚河边上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坐在后院的厅中,胖厨子给青阮沏了杯热茶,还去厨房端了几碟青阮小时候最爱吃的点心。 屋中的火炉里,炭火烧的通红,火星子时不时飘到空中泯灭。 “胖叔叔,我娘是不是有一个妹妹叫蝶衣?”青阮指尖试过冒着热气的点心,漫不经心的问道,眼里却是紧盯着胖厨子。 “没有,夫人家里就只有她一个。”胖厨子肯定的回答道,不过还是被青阮的眼神看的有点心虚。 “哦?”青阮玩味的应了一声:“胖叔叔可知道娆儿为何没有死,还活着回来找你了呢?” “不知。”胖厨子手背轻轻扫过额头,看着青阮总是多出了几分错觉。 “胖叔叔,你有什么难处,我不知,如果你不愿说,我也不认为非你不可。今日来这里,只是来取一快玉佩。”青阮淡然道,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当年娘亲的那些不正常举动,定是因为身中奇毒,她必须交代清楚一些后事,可惜当年,她不懂。 “我这就取来给你。”胖厨子为难的进了侧室,身影眨眼间就被屏风给遮挡住了。 许久后,胖厨子才取了东西出来,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漆黑的盒子,盒子上的浮雕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到是在哪里见过。 接过有些沉重的盒子,她把放到了茶桌上,把盒子打开,取出了里面一块弯月般的玉佩:“盒子你留着吧,太重了。谢谢胖叔叔,娆儿在此别过,以后定不在叨扰胖叔叔的生活。” 手中的玉佩显得十分冰凉,她看了看天色,以亮的差不多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总算是被胖厨子叫住了:“还有事吗,胖叔叔。” “罢了,都应该让你知道的,你随我来。”胖厨子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一时间苍老了好多。 青阮倒了回去,随着胖厨子的步子,来到了一处地窖。里面有着微弱的烛光,满室酒香,直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前朝覆灭的时候,有四大护国家族,秘密将‘它’移到了以北的雪峰山。从此定居雪峰,世世代代镇守它。后来,四大家族内乱,以你娘亲家族为首的大长老,再次将它转移到了云顶天宫。但是护送的十五位长老和随行的五十之多的家仆再也没有回到过雪峰山了。 青黎和蝶衣的爹爹就是大长老。后来她们在族长的的护送下,出了雪峰山,寻长大长老他们和云顶天宫的下落。可是其他三大家族也一直在寻长它,可想而知,当时几大家势同水火。 两人势单力薄,好不容易在一切都有了眉目的时候,你娘她却中了奇毒,她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放弃了一切寻找的机会,她对蝶衣说:放弃一切,活着就好。 可是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她希望你有一天能找到云顶天宫,所以在弥留之际,她把很多东西都留了下来。”胖厨子说这些的时候,陷入了回忆的状态。 “它是什么。”青阮眼睛微眯。 “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胖厨子有几分无奈,接着他走到了一处酒罐前,往酒水中取出了十来张纸递给青阮:“夫人留给你的。” 接过带着浓醇酒香的书纸,她严肃的看了起来:“凤舞九天?” “呵呵,我一个粗人,这个看不懂。”胖厨子嘿嘿笑了几声,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朴实。 “我要如何才能找到雪峰山。”青阮细细打量着那些纸章上的东西。 “哎,雪峰山的位置犹如云顶天宫,无人知晓,就算你去找蝶衣,她也答不出来当年是怎么从雪峰山里出来的。”胖厨子想到雪峰山,也是无可奈何。 青阮的余光一直都停在胖厨子的身上,许久后,她才道:“胖叔叔谢谢你,我知道给了你带来了些不必要的麻烦,我走后,你把这个吃下去,到时候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吧。” 胖厨子双手接过一个白瓷瓶,声音迅速苍老了几分:“提心吊胆过了快十年,也该离开了。” “等等。”胖厨子突然制止住准备离开的青阮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当年出了雪峰山,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无边无际的沙漠。” 原来‘以北之雪,以南之云,中遥沙过万重天’的中遥是这个意思。就是简单的字面意思‘中遥沙漠’。 午时,元骆华坐在书房里,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眸,就在刚刚,探子来信说聚福客栈的厨子中毒身亡。 睁开眼眸,看着青阮离开时留下的药方,眸子里流光溢彩,越发幽深了起来。 ------------ 16.水遥 待到雪停之际,已是深夜里,青阮打着油纸伞,提着灯笼走在雪地里面,拽出长长的脚印来,姚河边上的人家,门前灯笼飘忽,光线闪烁,石笼里的烛光越发昏暗。 此时的姚河看上去就是一片漆黑,似能吞噬人心,迷失心智。看着那边上像煮开的沸水,不断冒水泡,好在青阮并没有像昨夜打更的老赵二人般,急忙去边上一探究竟。 离河边的位置至少有十米开远,像烧沸水冒水泡的声音, 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越发清晰了起来。 陡然水里冒出了人头一样的东西,挣扎着喊出了声音:“救…救命。”惊吓与恐惧并存。 很快,水面一切恢复了正常,仿若水里挣扎着喊救命的声音只是一个错觉。若不是刚刚看的清楚,她也以为是假象。 如果有人掉进水里,不可能她察觉不到,除非这个刚刚喊救命的人是一直藏在这水域中。 不急不缓的走到了姚河边上的阶梯处,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将灯笼挨着沸腾处的水域,血迹还未被完全晕开,淡红了好大一片区域。 脑海里再次闪过那道青铜门上的浮雕,触手可及,却望尘莫及的距离。陡然间,脑海里清明了起来,今个儿早晨找胖厨子拿玉佩时,装玉佩的盒子,当时只觉得盒子图案总觉得似曾相识,此刻姚河边上的风一吹,才惊觉正是和十年前所见的青铜大门上的浮雕一模一样。 虽说想透了这一点,心下却也更加沉重了起来。这水下有东西,必须得在没有被人发现之前,把困惑在脑海里的谜底解决掉。 这东西估计是被一些人给惊醒了,不然怎么就在这个特殊时间,巧合的出现。 又是那个写书信让他们汇聚小姚镇的神秘人吗? 这个时候,她脑海里窜出了一个奇怪的思路。秦玉儿一直以为云顶图在她手中,其实关于云顶图她也只是略知一二,娘亲她并没有将云顶图给她,小时候她有可能见过吗?没有印象,但按照逻辑来说,又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的。 那神秘人费尽心机搅浑一池水,难道说这云顶图在姚河地下?娘亲留给她的那封书信中写的是那三句话后,还有一句:‘水遥玉门云九天’。 中遥是沙漠,简单的字面意思,所以混淆了后面一句话,其实水遥表达的意思就是姚河吗? 剩下的字分别是:玉、门、云、九、天。这些字里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呢? 第二日的这个时候,青阮如期而至,来到了姚河边上,和昨夜一样,此刻那片水域又是如同烧开了的沸水。她没有接近岸边,只是一直守在十米远外的位置。直到天光破晓,那水域才恢复了平静。昨晚来的快,去的也快,是因为有人死在了里面。 第三日的这个时候,青阮换了一身干爽利落的黑色衣服,纤纤细腰,盈盈一握,头发用发带全部绑在了脑后,黑色的靴子踏雪无痕,看不清她到底是在闪还是飞,只觉身形一飘,就不见了人影。 此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雪。那处水域还是如同烧开了的沸水,她站在十米开外的位置,感觉到不断有人朝这边赶来,她身形一闪,也彻底淹没在了黑夜里。 来着一身青色长袍,看似不染风尘,如同个仙人儿一样,只见他指着那片沸腾的水域,淡然道:“虞姬,你应该给本王一个说法。” 被唤做虞姬的正是当时在姚河边说水下宝藏的女子,她此时脸色也不是很好,吞吐了好一会才道:“臣女不知为何。” 两人说着说着就朝姚河边走了去。青阮趴在别人家的院门上,揪着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果然,两个人刚靠近岸边,还来不及细细观看,水下就钻出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元骆轩给拖进了水中。虞姬愣了一下,立即和其他七八个黑衣人纷纷跳进了水中。 “好看吗?” 耳边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 侧身看去,再次狗血剧情了,嘴唇扫过眼前男人冰凉的唇,心里微微紧了一下,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你不担心他死了?” “无妨,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是好事。”元骆华站在她旁边,无所谓的样子,或许,在皇家来说,亲情其实才是最奢侈的一种感情。 好像是在预料之中,又觉是意料之外的回答。青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闭嘴看着水域。 没过多久,水中就传来了惨叫声。等元骆轩把虞姬从水中拖出来的时候,只见虞姬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已经是昏死了过去。 和虞姬一起跳下去的人,一个也没有浮出水面。 元骆轩对着虞姬的腹部按了几下后,便抱着她离开了姚河边上。 青阮等到人走远后,二话不说,就跳出了院墙,朝着姚河边上走了去,弥漫着的血腥味久久未曾散去,看着跟来的元骆华,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说我跳去会不会和那些人的下场一样。 元骆华来不及回答,旁边的人影便已经消失了,巨大的水花溅起他一身的水渍,眼里的光沉了几分,不假思索的也跟着跳了进去。 不断往水底游去,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浮出水面,她深深呼吸着空气,却不见元骆华浮出水面,刚开始,她倒是没有在意,不过又是半响过去,还是没见元骆华出来,心里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总算也是跟着她跳下去的,何况,这个人似乎还不错。 闭上眼睛,整个人不再使出半点力气,任由身子在水中游荡。冰凉的水中,在没有任何力道的借助下,看似平静无波,却又暗涌波涛。 不然,身子失去了重力,在水域中,陡然就被一股无形的暗流给卷了下去。 ------------ 17.河底 眼前是一片彻底的漆黑,似乎和当年无异,被水流带进了一个地下洞穴中。呼吸到空气的她,悬着的心也算是安放了下来。 耳边有水流的声音,应该是地下暗河。站在水中,她闭着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这么一个封闭式的空间,竟是有风吹过,不过极其微弱,而且此处特别冷,若不用内力护体,想必一定坚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跟着吹风的方向走去,她从怀中取出了夜明珠。顿时,漆黑的空间透亮了起来。现在的地方是一处向没有尽头的长洞,将夜明珠探到她刚刚出来的地方,那里似乎被一种奇怪的物体给堵住了,只有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才会冲开它,之后它又能自动合上,堵住姚河河水的倾泻。 当真是奇了,饶是青阮觉得自己见多识广,却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儿。 转身,对着洞穴,握着夜明珠的手陡然被一块手帕包裹了住,自己也落入一个怀抱,脚下被勾住,整个身子跟着他向地面倒了下去,接着滚了几下,就滚到了不深的暗河里面。 梨檀香的味道还在耳际萦绕,冰凉的河水瞬间淹没住了自己的身子,那一刻通体的冰凉,她终于想明白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就是她身边有内奸,十年前苏娆的死是有目共睹,现在的她是青阮,神秘人为何写了李家的书信给她,而不是李蝶衣? 她身边的人,如果自己的猜测需要证实,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类似蝙蝠的叫声还未停止,翅膀煽动,沙沙一片,此起彼伏,她甚至能感觉到水面都有蝙蝠掠过的痕迹。 从暗河中被元骆华捞了起来,她没有说话,却能感觉到元骆华有力的手掌带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温暖。 “谢谢。”青阮小声道,好在是黑暗中,看不到脸颊,不然现在定是徘红。 元骆华勾了勾唇,俯身到身前人的耳边戏谑道:“真谢的话就嫁我为妻,而不是悄悄逃跑。” 热气喷在耳际上,带着几分瘙痒,那么近的气息,那么宽阔的怀抱,无不在让她沉沦,只是有时候总是会有很多逼不得已,于是正色道:“找路吧。” “随我来。”元骆华拉着她冰冷的手掌,朝着有风的方向走去,看来她分析的是正确的。 黑暗中,只能听见脚步声和洞顶上的水滴声,虽说夜里可以视物,可是在此时的洞穴中却不能看见任何东西,也有几分庆幸,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虽说不知道这个男人最后到底是敌是友。 “要不讲讲故事给我听?”元骆华悠然开口,也不见他情绪异常。 “不会。”青阮想也没想就开口道。 “前面有台阶,你小心一点。”元骆华细心提醒着,并不觉得被这样拒绝有何不妥。 他居然可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将洞穴看的如此清楚,不由得心里多了几分佩服。想了好一会,她还是决定问出这个疑问:“你打开了人骨湖的九曲机关吗?” “那我们用秘密交换可好?”元骆华玩味,突然顿住脚步,看着周围墙壁上攀爬的红色小蛇,纷纷吐着蛇信子,似已做好了时刻攻击的准备,显然是对他们的到来极度不欢迎。 走道两边,还能看见一些死人的骨架,看来这一关也不见得好过。 “那你想知道什么?”青阮自觉没有什么传奇一生,倒是无妨。 “来,我背你,前面的路不好走。”元骆华温柔道,似乎还有几分调笑的意思。 青阮沉默了一会,才道:“好。” 双手被元骆华放到了他脖子上,这才将自己身上的重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她努力想让自己听到一点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水下有东西的。”元骆华背着青阮,踩死了一条从墙壁上掉到地面的红色小蛇。 青阮也听到了声音,以及血腥的味道。不过嘴上依旧却是笑着说:“我不是说过小时候跳河看到了嘛。” 身体微躬,元骆华松开固定住青阮身体的左手,白皙手腕上的丝线瞬间划破自己的手掌,血腥味道弥漫在狭小的空间。 青阮嗅觉非同常人,哪怕是一丁点血迹,她都能感觉到,这次的血液明显和刚刚闻到的不一样,她不由得抓住了元骆华的领子:“你没事吧?” “尚好。”元骆华将手上的血液也无声无息的摸到了青阮的背后。 那些原本还做着攻击状态的红色小蛇纷纷收回蛇信子,悄然缩回了墙壁中,其实墙壁上根本就看不到洞口,那它们是如何瞬消失在墙壁里面的呢? 好像被元骆华背着拐了好几个弯,一路畅通无阻,一直高度紧张的心倒也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时前面传来昏暗的灯光,青阮的双手还紧紧搂着元骆华的脖子,光芒乍现,看着元骆华松散的发髻,脑中竟是伸出了几分旖旎之情,白皙的脖子沿着衣领,缓缓淹没在胸膛。 元骆华的身子微微蹲下,将青阮的手从脖子上轻柔拿了下来,转身看着青阮也多了几分玩味。 灯光的尽头,远远就能见到那处巨大的青铜大门,然而两人却将近走了半个时辰。寂静的空间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却又觉有一种无形的东西不断打压着二人的气势。 两人并肩而行,站在台阶上,细细打量着周围。 只见眼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池,有多大呢,青阮觉得和人骨湖的大小是差不多的,一看就知道是人工修凿。水池里的池水清澈可见,无数根发丝相互缠绕,就像一个深幽的无底洞穴。 ------------ 18.螎 在她和元骆华中间位置延伸到的水域中,将近每隔两尺会有一个木桩,奇的就是每一个木桩上都用钉子钉住了一具无头尸。 那钉子很大,面部应该有自己的拳头两个大小。尸体全部被池水淹没着,如果要过去,就需要踩在钉子上面。 之后是木桩的两边,各放着一排突出水面很高的木桩,将近有两米左右。每个木桩上都放着一个头,那头上的发丝还能看出在生长,很长,蔓延在水中,看不到头发的尾端,接着是面部,每一张脸都栩栩如生,像是活人的脸,惟独眼睛和枯骨一样,两个眼窝虽说看着可怕,里面却镶嵌着价值不菲的绿色宝石。 水池里面由于看不到底,木桩就格外像是被头发缠着漂浮在水里的。 被那漆黑且数量之多的头发弄的只觉自己的头皮也跟着有些发麻。不过水池的对面,就是那处紧闭的青铜大门。 在这样森寒诡异的地方,一切都犹如亡灵序曲的演奏,五官都充斥着死亡的味道。 “我过去了。”青阮沉静的眼神,轻声开口。却在这空荡的地方显得突兀,回音悠长,久久不散。 “当真是不能小看娘子一马当先的精神。”元骆华面色不改,手中的扳指被轻轻转动。 不再说话,青阮冷冷的扫了一眼元骆华后,朝着对面的青铜大门飞了去。脚尖落到木桩上的钉子上,一股沁心的冷便透全身。袖中白绫飘飞,朝着两边水域拍打而去,带起无数的头发与水花。那头发像是有意识一样,纷纷朝着青阮袭去,团团将她包围。如同一个茧自缚的模样,水里传来咚的一声,青阮便被带入了水中。 被头发裹住了全身的青阮,只觉密不透风,连外面的水也透不进来,很安静的睡在头发裹成的圈中,那头发见里面没了动静,也停止了肆虐。 元骆华站在原地,漫不经心的看着水域那团特别漆黑的椭圆形。也朝着对面的青铜门飞了过去。 睡在头发里的人心中数着:一、二、三…… 砰的一声,巨大的水花喷出水面,青阮袖中的白绫已经缠上了元骆华的腰际。元骆华手中拉动白绫,连带着青阮一同扔向了青铜大门那边。水中的头发此时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铺天盖地朝着二人追来。 青阮看着站在木桩上的元骆华,嘴角的笑意越发越明显。 其实那头发还有另一种称呼叫:螎。有自己的思想,识味。此时她身上的味道想必会让螎自动忽略掉她,螎以为她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 心无旁骛的打量着青铜门,顿觉自己渺茫了起来。果不然,青铜门上的浮雕和胖厨子给她的那个黑色盒子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只不过黑色盒子看着有些缩小版,不过青铜大门看着也挺山寨的。 头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攀爬到了四周,覆盖住了整个青铜大门及地面。 突然腰上也被水里伸出的头发给缠住了,接着又被拉到了其他的头发一起,心里一阵懊恼,被众多头发托在空中,只觉心中恶寒。 她看着地面上的元骆华和头发虎视眈眈的模样,赶忙惊呼道:“相公,救命呀。” 头发犹如触手,再次纷纷朝着元骆华进攻,这时元骆华不慌不忙从腰间取出一只白玉笛,悠扬冗长的笛声飘扬流转,已经攻击到元骆华咫尺的触手突然静止,动弹不得,随着笛声的起伏,触手开始一点点退了回去,从青铜门的周边缩回到了水中。 青阮重重的摔在了青铜门前的平台上,心里暗道:自作孽不可活呀。 “下次别做这么幼稚的事。”元骆华冷着眼睛,双眼皆是寒芒。 “那也是你不显山不露水再先。”青阮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使劲的揉着屁股,有几分心虚,如果刚刚元骆华不出手的话,她就会被螎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缩进水里,最后窒息而死,当然这是后话,她还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 元骆华不再说话,朝着平台上的青铜大门走了去。他琢磨了一会后,就回到了青阮站着的位置:“我们回去。” “哦。”青阮嘟了嘟嘴,心里却在为拆穿了元骆华的另一个身份而暗自开心。 牵住青阮的手,直接跳进了水池里面,水中,元骆华紧紧扣住青阮的腰肢,沉入了地面,由螎缠住带出了姚河岸边。 螎消失了,元骆华将水中的青阮提到了岸边。早已在岸上等候的苏笑棠递过手中的斗篷到元骆华手中,面无表情道:“四爷,七爷他连夜调动了天机楼的人,现在正往小姚镇这边赶来,不出七天,定能到达小姚镇。” “天机楼?”元骆华玩味,将斗篷裹到了青阮的身上:“老头子这次准备玩大也好,我不介意改朝换代,查出天机楼的楼主后,不惜一切代价杀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青阮被寒风吹得又是抖了一抖,一张小脸被冻的惨白,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待苏笑棠消失在夜色中后,青阮才看向元骆华,一路走一路抖,张着小嘴磕了一会才道:“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要我做你的妻子?” 元骆华看着被斗篷裹着的青阮,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可爱,于是莞尔道:“一见钟情你信么?” “你干嘛不说命中注定。”青阮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这句话,不过也不准备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我饿了。” 被元骆华带到姚河边上的云升巷子后,只见一处大宅此刻灯火通明。门口站了好些人,看到元骆华后纷纷围上来。 元骆华不以为然,将一旁裹着斗篷还抖个不停的青阮丢到了一边,淡淡说道:“带夫人下去梳洗。” 说完后自己率先朝着大宅内走了进去。 ------------ 19.资本 嘴唇被冻的有些发青,青阮瞄了一眼在风中摇曳的灯笼后,被其中一个年轻女子引入了宅内。 躺在偌大的浴池里,青阮只觉有些昏沉,困意袭来,她有些忍不住趴在边上眯了眼。 耳际时不时传来一些细小的声音,睡梦中,她忍不住轻微皱眉,越发感觉到外面的脚步凌乱,呼吸急促。起身将一旁备好的衣服熟练的穿在了身上,取好斗篷,来不及裹好,就朝着外屋走了去,看着刚刚引她入宅的女子道:“何事如此吵闹?” 那丫环欲言又止,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道:“夫人,王爷发病了。” “嗯?”青阮系好斗篷上的红绳,一头长发凌乱在肩上,还滴着水珠。 “王爷他有种怪病,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丫环越说声音越小,有那么几分惧怕。 “你叫什么名字?”青阮漫不经心的问道,脚步不急不缓朝着外面移去。 “奴婢唤小红。”小红看着夫人不急的样子,心里的紧张和焦急也跟着慢慢舒缓了下来。 “带我过去。”青阮看着天空,点点雪花随风飘扬着。 “不可,王爷发病的时候,除了苏大人和天心大夫可以看望后,其他人若敢擅自前往,是会被杀头的。”小红警惕的瞧了瞧四周,见没什么人,才小声说道。 “你唤我什么?”青阮不介意,双手捂住嘴边哈着白气。 “夫人呀。”小红想也不想便答道。 “那还不带路,我和你口中的苏大人、天心大夫,你觉得和王爷之间,谁更亲密?”青阮放下手,搓了一下,看向小红的脸庞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小红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跟着通红了起来:“夫人随奴婢来,不过能不能进去,就要看夫人自己的造化了。” “无妨。”青阮跟在小红的身后,将斗篷后面的帽子戴在了头上,毛绒绒的狐狸毛帽檐看着让她有几分呆萌的模样。 被小红带到了元骆华的住所,只见偌大的‘慕青轩’里面被围得水泄不通。 均是清一色的黑衣蒙面人。 “小红,你在外面等着。”青阮瞧着小红胆怯的身影,吩咐道,自己则是慢悠悠的朝着慕青轩里面走了去。 “哎呀,好巧,你在这里干嘛?”青阮看着故人,故作迷糊的问道。 只见小圆子嘴巴张大了,半天没有合上。 青阮见小圆子那模样,自顾朝着慕青轩的大门走了进去。果不然,走到门边就被那些黑衣人拦了下来。 “姑娘,你别捣乱了,先回去休息吧。”小圆子总算是回过神来,跑到了青阮旁边,略带几分无奈。 “我怎样才可以进去?”青阮看着小圆子,毕竟这还是别人的地盘,她是一个比较讲礼貌的好姑娘。 “除非里面有人出来,否则姑娘想进去,就是自寻死路。”小圆子看着黑衣人拦截的手势,忍不住对着寒风抖了几下。 看了看周围的黑衣人后,青阮觉得单枪匹马的闯进去有几分不现实,取下斗篷上的帽子后,她对着小圆子笑了笑:“你离我远点,我有事要告诉他们几个。” 小圆子看着青阮的模样,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索性退离了几步,他就不相信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还能闯过慕青轩的门。 刚一推开小圆子,就见青阮双手叉腰,对着大门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苏笑棠,我要见我夫君,放我进去。” 门口的黑衣人,包括小圆子,好像都惊呆了,然而就在这短短惊呆的片刻间,青阮已经将慕青轩的大门踢开了。 刚好苏笑棠站在离门将近有五步远的位置,此时见青阮在门口如此嚣张的样子,脸色越发青了起来,他五步并做一步,身形一闪,就到了青阮的身边,犹如鬼魅,右手已经掐到了青阮的脖子上:“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王爷为了你险些丧命,你还来这里鬼吼鬼叫。” 本来还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样子,见苏笑棠如此气势后,青阮也冷下了脸,逐渐能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指越来越紧:“松手。” 苏笑棠不动,和青阮僵持着,脸色很不好,一边的黑衣人此时已经围上来了不少,都纷纷警惕着,不过苏笑棠没有命令,所以这些人也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以防万一。 “我看你是元骆华身边的人,再说一次。”青阮说到这里微微仰着脸,眼珠上蒙了一层杀气,字音加重:“松手。” 被青阮的气势有几分震到,不过苏笑棠此时被气昏了头,恨不得将青阮挫骨扬灰来减轻自己主子身上的疼,怎可能松手呢。相反,手中的力道却是越发加重,想将青阮之置于死地。 这会儿,青阮自然是能感觉到苏笑棠的变化,也不在客气,手中用力,袖中白绫迅速裹到了苏笑棠的双膝上。 紧接着苏笑棠的右手传来骨折的声音,白绫松开,苏笑棠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脖子上的力道不再,青阮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苏笑棠,冷声道:“下一次这样,我便直接要了你的命,鬼吼鬼叫?”青阮玩味,带着挑衅的疑问看着他:“我有这资本。” “你是何人?”这时门内又走出了一位看似柔弱的白衣女子,看向青阮的举动时不自己觉得皱起了眉头。 “元骆华他夫人,我要进去见他。”青阮一身红衣似火,遗世在寒风中,嚣张而自信。 “你们还愣着干嘛,把她抓起来,没看见她对苏侍卫用毒吗,如此阴险之人,怎可留在身边祸害王爷。”白衣女子看着苏笑棠此番似受伤不轻的模样,不由也觉得青阮下手越发歹毒。 和小圆子一起将苏笑棠从地上扶了起来,却不见黑衣人动手,他们都纷纷看着苏笑棠,像是在等待什么。 僵持了好一会后,苏笑棠才恢复了意识般,对着众人道:“让她进去。” “不可。”白衣女子想也没想,便回绝道:“王爷曾经有过命令:发病期间,任何人不得看望。” 苏笑棠看着天心一脸严肃紧张的样子,转过头对身边的小圆子道:“带她进去。” 完全无视苏笑棠,随着小圆子朝屋内走了进去。 屋内还有将近十来个人守在茶室,小圆子对着几位吩咐后,两人又朝着里面走了去,穿过两道门后,小圆子才对着青阮道:“姑娘,王爷在里面,奴才就不进去了,姑娘自便。” “谢谢圆子。”青阮对着小圆子点头示意,小圆子受宠若惊,想到刚刚她对苏侍卫的心狠手辣,赶忙又心惊胆战的退了出去,此处危险,不可久留。 ------------ 20.毒发 绕过屏风,青阮走了进去,暗蓝色的金丝牡丹花床罩带着几分女性闺阁的味道,却又因为暗蓝色彩,看上去有几分凄寂的感觉。 屋内熏香的烟雾弥漫在空中,覆又消失全无,带着那么几分淡淡的梨檀香。 元骆华此时躺在床上,只着片缕。发丝散乱在枕上,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他双眸紧闭,黑色毒素在周身蔓延,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有根像红丝线的血丝在盘绕在他周身,犹如‘螎’的密集。 而这些都是沉幂香的毒素。 刚刚那个白衣女子,想来就是天心大夫吧,花岷谷主的关门弟子。 放下床帘,青阮脱掉鞋子爬到了床上,第一次和一个男人隔得如此之近,真真有几分坦诚相待的模样。褪去身上的斗篷、外衣、中衣、里衣。最后只余肚兜和亵裤,心里却琢磨着元骆华这床还挺大的。 将藏在袖中的零钱袋和白绫取出放在一旁,白绫尾端吊着一个玲珑球,她将玲珑球转动了一下,瞬间,从球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她盘腿坐在床的里边,将银针刺进了元骆华手腕的穴道里。 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后,青阮有些吃力的将元骆华搬了起来,轻声细语道:“不要睁开眼睛,照我说的做。” 手中最后一根银针刺进了自己的后劲穴。 ‘盘膝而坐,运功而行,接我之力,游移而行,周身之血,护我其神。’ 青阮说完这话后,已经和元骆华面对面,盘膝而坐好了位置,她单手抵住元骆华的左手,缓缓运用自己的内力抵御沉幂香的毒气运行,右手则握住银针,放在了元骆华伸出来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中指之间,接着她手指用力,掐住元骆华的两根手指,银针瞬间划破了自己的手掌,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液沾染到了元骆华的手中。 抽出银针,接着划破了元骆华的右手,血液相溶,银针掉落到了床单上。 青阮闭着眼睛,右手手指相贴,分开了贴在一起的手指,接着错开,两手紧紧握紧在了一起。 火一样的热,冰一样的冷。相互重合,运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去,青阮身上的汗珠已经浸透了白色的昙花肚兜,鬓夹上的发丝紧紧贴在耳际,脸上的血色越发开始变白了起来,想必很是吃力。 相比青阮,元骆华的脸上却是越发白里透红,身上变化莫测的黑色毒素从头部开始,逐渐被吸进青阮的体内。 天心进来的时候,看见茶室里的黑衣人,个个如同木头,面无表情。 端着紫檀木托盘朝着屋内走了去,托盘里的白瓷碗里装着黑漆漆的水,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刚刚熬好的药汁,准备端进去给元骆华服用,只是此时她的步子也开始越来越缓慢,甚至多了几分迟疑。 因为刚刚在门口的那个女子吗,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与从头到尾的自信,让她觉得炫目到了内心的自卑,一直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原来只是惊觉这条路上没有敌人,如今她似乎开始紧张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熏炉里面的梨檀熏香缭绕在鼻尖,绕过屏风,看见床前散落的衣服,与紧闭的帐帘,当时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惊得手中的力道失去平衡,托盘也跟着摔倒了地上,白瓷碗里的药汁溅洒在裙摆上,部分残余在碗里的药汁沿着瓷碗的边沿缓缓滴落在地面。 心里全是惊慌与害怕,好像有种情感,在莫名的变化着。 外面诸多人闻声而来,纷纷赶了过来,可是看到床前散落的衣物时,也是有些发愣,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王爷危在旦夕时,还有女子会主动脱掉衣物,爬上床。 帐内,元骆华睁开了双眸,漆黑犹如幽深寒潭,深不见底。 对面的少女的头发已经被汗湿紧紧贴在了肌肤上,嘴角的血液还在流淌,滴落到了雪白的肚兜上,显得分外刺目,应该是刚刚外面的声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她右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未曾松开,能看见她腰部,肚脐位置的地方,有些发黑,在看自己身上的黑色毒素,基本全部淡化了去。 青阮闭着双目,只觉得心里被沉幂霜的毒素搅乱,膨胀有些厉害,流进了自己的奇经八脉。 外面的人没有半点后知后觉,她终是忍不住,放下左手,缠过身边的白绫飞出了帐内,玲珑球转动的声音响起,搅动了帐帘,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滚出去。” 总算是将外面的麻烦解决了,也不由觉得元骆华身边的人素质真低。左手上的食指和无名指沿着元骆华的大腿上快速点去,游移到大池穴后才放开。 一翻动作做完,她也是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倒在了元骆华的怀中。 脸颊触碰在元骆华火热的胸膛上,带着汗的黏稠,她伸出手吃力的拿过之前和白绫放在一起的零钱袋,脑袋越来越重,身上一阵冷汗过后,裸露的肌肤也是开始发抖了起来,嘴唇没有半点血色,手指绕过钱袋的红绳,她想要把解开,却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元骆华看到青阮这时的动作,第一次觉得心里多了点难受的感觉,他将青阮的身子搬正,随后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放好,背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以此让她好受一点。将钱袋解开,倒出了几个手指大小的细长瓷瓶:“你要哪一个。” 青阮没有说话,头依偎在元骆华的脖颈间,缓慢抬起手臂指向元骆华手中的那个绿色瓷瓶:“取…”抬起的手缓缓滑落到了元骆华的腿上,眼眸时而磕上,时而睁开。 将绿瓷瓶打开,倒出了里面的白色药丸。 青阮的手指在元骆华的大腿上比划着写了个三。 取了三颗喂进了青阮的口中,只觉得怀中人的体力正在一点点消失。 药丸有些发臭,且更是苦涩。刚刚喂到口中,青阮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嘴唇微动,试着将豌豆大小的药丸嚼碎,好一会过去了,青阮才将口中嚼碎的药丸吞咽下去,然而刚刚到喉咙的位置,便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使出全身力气,青阮扑到了床边,咳嗽的脸都红了,嚼碎了的药丸和着血一起从口中吐到了床前的踏上,一头乌黑的青丝散乱在肩上,越发楚楚可怜起来。 咳嗽声停止后,青阮也没见了动静。元骆华坐在一边,面色冷静,看着青阮昏死过去的模样,心中犹如五味陈杂,翻转而过。 手指缠过青阮的脉门,她体内真气絮乱,心脉已断。这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便是归期以致。 突然,他对着门外大喊:“天心,天心。”或许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人生以来的第一次慌张。 快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将青阮平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天心听闻那急切的声音,早已从门外急急的走了进来,看到元骆华略显狼狈的模样,亦是有几分不解:“王爷。” “救她。”元骆华对着床上昏睡的女子,斩钉截铁道。 沉默了好一会,天心才走到床前,取出了青阮的手把脉,很快她便起了身,对着元骆华道:“王爷,天心无能,这位姑娘心脉已断。” ------------ 21.我要活着 “下去吧。”好像这样的回答是在预料之中。她死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不行,她得活着,至少,她对沉幂香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从刚刚替自己运功疗伤的手法上看,她必是一早就知道她身上的血能抗拒沉幂香。 元骆华其实还带着一点矛盾的心里,青阮很神秘,让他想要去挖掘出来她身上的真相。然而又因为这过于的神秘,让他觉得有些危险,他不喜欢比自己强大的人或者物,除非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沉幂香。 坐到床前,突然想到了那个药丸,赶忙在将藏在被子下面的绿色瓷瓶翻了出来。又取出了三枚,放到了自己口中,奇臭无比,而且很苦,慢慢的将药丸嚼碎后,他捏开了青阮的的嘴,把自己口中的药渡入对方的口中,悉数喂入后,又往青阮口中渡气,以此帮助她吞咽。 随后又走到炕几上,取来温开水,喝进自己口中,再才喂入青阮的嘴里。 躺在床上的青阮此时看上去奄奄一息,没了半点生命的迹象。 元骆华修长的身形站在床前,将晨光挡在了身后。面色冷如寒霜,美轮美奂的脸越发显得不真实其实来,双手背在身后,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有些事有些感情,在此刻逐渐被软化,走出了原本的计划外。 有丫环进来收拾了之前地上的狼藉,青阮依旧沉睡着。 午时,他放下手中的书,又走到床前看了一眼青阮,床上的人儿看上去脆弱到不堪一击。 好像在前一刻,从姚河到岸上的时候,她还对着自己说她饿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得苏笑棠严肃的声音:“四爷,天心中毒了。” “嗯?”元骆华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青阮昏睡中的容貌。 “青阮姑娘开的药方有问题。”苏笑棠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后,垂着的头又低了几分。 元骆华的脸好像变的又冷了一点:“你跟我多久了。” “二十一年。”苏笑棠有些不明所以。 “我看上的女人岂容你来质疑的。”元骆华突然转身,冷冷看着苏笑棠。 “是。”苏笑棠的头更低了,似能感觉到元骆华身上有种王者风范,不容他人侵犯。 随后他拂袖而去,苏笑棠紧跟其后。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轰的一声。 青阮从床上摔了下来,头磕在了案凳上,接着才滚到了地上。额头的血跟着脸颊蜿蜒而下。 元骆华赶进来看到青阮只穿着肚兜和亵裤的模样,身形一闪就把青阮搂到了自己怀中,挡住了苏笑棠的视线,随后吩咐道:“去请大夫。” 看样子,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将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两边候着的丫环心知犯了错,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身。 取出袖中的手巾按住了青阮的额头,额际的血瞬间就浸透了手巾。 “你就不能专心点嘛。”那手巾一角停在鼻间,弄的她痒痒的。 她不知道,当时的元骆华面色无常,心里却着实欣喜了一下,就好像什么东西,失而复得。 “扶我起来。”青阮的声音软绵绵的,还有几分暗哑。 门外丫环将热水打了进来,取过元骆华手中带血的手巾,重新递了一条热毛巾。 没有回青阮的话,手中毛巾小心翼翼擦拭着她的伤口:“疼吗?” 这句话弄的青阮别扭极了:“扶我起来就不疼了。” 怎知元骆华听完,索性拿着热毛巾作势离开。 “喂……” 只见他将手中冷却下来的毛巾递回丫环手中后,走到竹藤架上将斗篷取了下来,随即回到床前,将青阮扶了起来后,把斗篷从后面裹在了她身上。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都被卡在了喉咙中,发不出声音,原本还算好的心情陡然沉寂了下来,她看着屋子里的其他姑娘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眼神也冷了几分,半躺在元骆华的怀里:“让她们都出去。” 元骆华不说话,淡淡扫了一圈周围的几个人后,就把她们都给吓了出去。 突然,青阮双手怀在了元骆华的脖子上,嘴唇贴近他的耳边:“不要对我太好,我害怕这样的好,某一天消失的无影无踪,抱我起来,我要写字。” “好。”元骆华回答,青阮的声音太过透彻,夹杂着洞悉尘世的漠然。 将被子掀开,用斗篷裹住了她全身。 书桌前,他放她坐在了椅子上,替她整理好笔墨纸砚,青阮拿着狼毫笔的手在微微发抖。 元骆华站在边上磨墨,不发一言。窗外的梅花在风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字有些扭曲,像小蝌蚪一样。她写的很认真,一笔一画,却一个字丑过一个字。 好不容易写完后,手中无力,毛笔已经掉落到了地上,身子一软,头便倒在了书桌上,好在元骆华眼疾手快,大掌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看着她已经开始冒汗的脸颊,用了命令一样的口吻:“别动。” “不,我要活着。”头枕在元骆华的怀中,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意:“这个是药方,你让人去药房抓来,和着水烧开,我要沐浴。” 一下说了这么多,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停顿了好一会,她才继续说道:“我的白绫呢。” 元骆华没有说话,将她放回了床上。随后把放在竹藤架上的白绫拿到了她放在被窝的手中。 随后又匆忙将桌上的药方拿了出去。 看着元骆华有些匆忙的背影,青阮想到了当时的话语。 为什么要不顾生命危险去救他呢? 为什么? 几何时,好像自己也变了,以为在杀死隆多的时候,心里铸就的城墙,便无坚不摧起来。 ------------ 22.无肉不欢 从床上微微翻动了身子,眼睛轻轻眨了一眼,泪珠似乎带着滚烫,灼伤了脸颊。 手掌按到脖子后面,取出了之前的那根银针,已经发黑了。白绫尾端的玲珑球轻轻转动,青阮将三根银针同时刺进了自己的百会穴。 好一会后,她终于像个无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自己给自己穿好衣服。 绕过屏风,元骆华正站在外边,好像是在等她。 走到他身前,淡淡笑了笑:“你没有相信过我,你们皇家的事,我也不想参合进去,姚河之谜解开后,我们各自好过,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想知道的你最好也不要隐瞒我。” “好。”元骆华看着青阮漆黑的眼睛,脱口而出。 “我饿了。”青阮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边,小脸上顿时多了几分萌态。 元骆华将她带到了外间的炕几上,上面已经摆好了粥和两三个清淡的小菜,看着金黄金黄的玉米烙和银耳红枣粥,她微微垂下了头,扯住了元骆华的衣袖,小声道:“我想吃肉。” “肉过于油腻,不易消化。”元骆华拉下青阮的手掌,轻声哄着她。 “无肉不欢。”青阮脚下不肯再迈出一步。 “那吃清蒸八宝鱼如何。”元骆华心中有几分好笑,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这女人还一心一意惦记着肉。 “有刺。”青阮其实觉得鱼是很不错的,但是太麻烦了。 “你先喝点粥,我去去就来。”元骆华把青阮连哄带骗的骗到了炕几上。 在玉米烙上扒了几下,已经把切割好了,伸出手抓直接取了一块,放入口中咀嚼,带着甜味,弥留在齿间,很脆,玉米虽说炸过,却还是有很多汁。总的来说,还是相当不错。 元骆华进来的时候,青阮一脸的满足状,还会对她咧嘴傻笑,于是便问道:“如何。”他总觉得青阮的智商在吃食面前为负数。 “不错。”青阮点头,随即后知后觉道:“肉呢?” “你先吃,厨房还在做,一会就好。”元骆华右手拿起五仁菜盘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放进了青阮的碗中:“厨子新做的菜式,名字还没有想好,有杏仁、芹菜、核桃、胡萝卜、花生。” “什么厨子,自己做的菜还叫不出来名字。”青阮嘟囔,一口吃光了元骆华勺给她的菜:“味道不错。” “喜欢就好。”元骆华站在青阮身边,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急了,青阮突然停顿下来,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此时开始涨红了起来,手中握着的筷子从手中脱落掉到了地上,她慢吞吞的转过来,对着元骆华有些迟疑道:“抱我…快点…沐浴。” 元骆华刚开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听她这么一说,眼疾手快的就将青阮捞进了怀中,抱着她朝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房间走去,其实他觉得像青阮这样面对死亡的人,还不忘吃的女人,需要挺大勇气的。 到达沐浴的房间后,满室药香萦绕,青阮被元骆华抱到了屏风后面放下后,便退到了外边。 元骆华脚步还没有离开,就被青阮死死的抓住了衣领:“告诉我,你到底打开了人骨湖中的九曲机关没有?” 看向青阮渴切的眼神,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其实他很想打开,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打开:“没有。” “罢了,你出去吧。”青阮有些失神,松开了元骆华的领子。 他离去后,青阮才在屏风后面将身上的衣服悉数褪去,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越发觉得昏沉到想要睡去的状态,手死死抓住浴桶的边缘,略显吃力的爬了进去。 水温还是有些发烫,在浴桶内盘腿而坐,将三根银针拔了出来,周身发黑,她刚刚将银针扔到地面上,就昏死了过去。 元骆华在外面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左右,就朝着屏风内走了进去,青阮的身子依靠在桶边,水面还在断断续续的冒着热气。 地面上的三根银针通体发黑,他靠近了木桶,此时看的清楚青阮的面容,发丝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呼吸均匀,白里透红。 蒸汽中她闭着眼眸,散发着诱人的美艳。 伸出手掌替她扒开了遮住脸颊的发丝,手掌同时也慢慢游移到了青阮的脖子上,一点点的迟疑,也在一点点的用力。 只要手上的力道再大一点,她就彻底结束在了自己手中。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的说杀了她,以及不能杀她。 一门之隔的哭声在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么脆弱的心及故作坚强的容颜,还有不顾生命危险替自己运功疗伤。 现在,自己却要杀她? 杀了她? 不能杀? 在短时间的内心挣扎后,掐在青阮脖子上的手指在僵硬中脱落。 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走出房间后,看了一眼在边上候着的苏笑棠道:“去放点风声,苏娆在四爷府上,生死不明。” 苏笑棠领命离去后。又命人看好此处了才离去,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有人去通知他房内人的状况,青阮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来报告的丫环还好心告诉他说:水已经凉透了。实则是在暗示他要不要重新换上热水。 半夜,元骆华被人从睡梦中吵醒,还没穿好衣服,就见苏笑棠冲了进来,他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几处伤口:“四爷,青阮姑娘被人劫走了。” 能看出苏笑棠眼中的心虚,幽深着眸子,淡然的看着对方道:“盯紧点。秦玉儿在苏家这么多年,没有云顶图的半点头绪,怕是也急了眼吧。”元骆华双手怀臂,若有所思,秦玉儿一定会想办法治好青阮,而且短时间来不会杀了她。这样对青阮或许是比较好的办法,只不过同时也等于羊入虎口。 李家、元家、秦家都已经现身,惟独素和家,到现在都还没有得到半点风声。 神秘书信在夜里出现在老头子跟前,老头子连夜召见了他和老七,并将书信给了他二人看。 老头子告诉他们其实云顶图在姚河的地宫中,还有最重要的是姚河地宫中有‘长生不死药’。老头子说谁拿到了长生不死药,便可继承太子之位,而云顶图则毁之,有些秘密不适合现世,需要长埋,以致永久。 ------------ 23.相思 “养你们一群废物有何用?”秦玉儿站在床前,看着一直昏睡在床上的女子,手中还拿着丫环递过来的药碗,突然她转身,十分严厉的将手中瓷碗扔向了跪在地上的几名医者身前 药汁沿着地面,浸湿了几人的衣袍,尽管如此,几人却仍是大气都不管喘一声。 “都哑巴了?”秦玉儿冷笑了出来。 “夫人,奴才实在无能。”其中一人微微抬起头,悄悄睨了一眼秦玉儿,触及神色,被吓得当即低下了头。 秦玉儿衣袖一拂,喝道:“都给我滚出去。” 这时,随着几名大夫退出去的同时,走来了一位青色衣袍的男子,此人看上去充满儒雅之气:“我道夫人是什么事,何必如此动怒。” “养兵千日,用兵方之白养千日,我能不气吗?现在我整个秦家都还指望这要死不活的人呢。”秦玉儿稍稍收敛了一下心绪,尽量让自己说的客气一些。 “虽说我不懂医术,不过我府上倒是有一人,说不定能救治这位姑娘。”元骆轩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 “那就劳烦元公子了。”秦玉儿对元骆轩微微点头,以示感激之情。 “夫人客气,你我即为盟友关系,自是应当,那我明日再来拜访。”元骆轩双手背在身后,踏出了充满药草香的房屋。 秦玉儿手脚倒是快,元骆华的为人处事,对方能这么快将人掳走,怕是故意为之,他倒要看看,这元骆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日,随元骆轩一起赶来的还有位红衣少年,这个小男孩看上去大概在十一二岁左右,阴沉着脸,看上去十分严肃老成。 秦玉儿早已在大堂等候,看到元骆华身后的红衣少年时,倒是候明显楞了一下,心中想着:别告诉我是这么一个乳臭未除的小孩子。 见秦玉儿有些不愿相信的脸色,元骆轩的笑意也越发明显了:“夫人,这便是我说的府上大夫,名唤相思。” “相思见过夫人。”相思说话的声音,和他老成的样子很是和谐。 “怎么这么小?”秦玉儿问道。 “相思虽小,医龄却已有7年,加上他天资聪颖,世间除了沉幂香,便没什么能难到他。”元骆轩不急不缓的介绍着相思。 “我倒要瞧瞧他的本事,随我来。”秦玉儿有几分不屑的哼出了声来。 不过另外两人却完全没有在意。 秦玉儿将相思带到房间后,道:“就是她,你若能救醒她,在我范围内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显然秦玉儿真的只是把相思当做小孩智商来看待。 “夫人严重。”相思冷漠开口,对着床上的青阮把了脉后,脸色当即变得更加严肃了起来。接着他又俯身,两指翻了翻青阮的眼皮,半响后,他才对着元骆轩拱手低头:“王爷,我需要将这位姑娘带回府中医治。” 不待元骆轩回答,秦玉儿以急切的接了话去:“坚决不行。” “夫人难道想要的只是一具尸体吗?”相思看着床上的女人,尽管在病患中,依然清浊芳华。 “你…给你一日时间,若解不了此毒,哪怕是你元骆轩身边的人,也定让你血溅当场。”十年左右的时间,秦玉儿倒是越发显得暴躁了,通常人都是经历的越多,看待世俗的眼光也会有所升华,只有这秦玉儿,把升华的眼光都给浓缩为负数了。 此时这元骆轩也心想着:要不是你秦玉儿知道姚河入口的具体位置,他才是真想让这个疯女人血溅当场。 “那劳烦夫人了,一日后,再见。”元骆轩走到床前,将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横抱了起来,和相思一起回了府邸。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在那个梦里面,她被束缚着,挣脱不开,难以醒来。但是奇怪的是她又很清醒,能听清楚外界的对话,比如她现在应该是躺在元骆轩的怀中,比如能听见车辕滚动的声音。 耳边时不时还会传来对话声。 即便她现在面对的人是天机楼,然而一旦有所怀疑,所有的信任便被瓦解得支离破碎了,除非她能顺利找出天机楼的内鬼。 那个神秘人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她都需要紧紧抓住,不能松开。 彻底醒来的时候,她觉得浑身无力,像是骨头要散架了一样。 “楼主醒了。”一个女子小声道,然而在寂静的夜空,这声音仍旧让房间里的其他人听清楚了。 这时纷纷朝着床边汇聚了过来,然后齐齐跪在地上,对着床上的青阮道:“属下参见楼主。” “在外面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七池,你扶我起来。”许久不说话的青阮,突然开口显得有了几分沧桑。 被唤作七池的正是刚刚那个女子,只见她从地上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将青阮扶了起来。 青阮淡淡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四人,视线最终停在了相思的身上,皱起了眉:“谨城怎么做事的,相思不过十一二岁,怎么也把带出来了。” 这时,七池赶忙在青阮耳边小声道:“还请楼主不要怪罪大国师,相思虽小,但以他的年纪,还是多历练历练的好。” “他不按照我的吩咐来,还要忤逆我的意思?明日,相思自个回京华城。”青阮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相思见情况不对,也跪着上前了两步:“还请楼主不要责怪国师,是相思苦苦哀求国师想出来历练。” “你们一个个都反了?”青阮冷着眼,严肃的看着相思。 “回京华后,相思愿意接受任何处罚。”相思心中苦恼,没想到现下闹了这么一出。 “你倒是硬气,都去休息吧,这大半夜的。”青阮轻微的叹息了一声,又被七池重新放回到了床上躺好,接着才随着其他人纷纷退出。 ------------ 24.我是淑女 感觉到四下无人后,青阮闭着的眼睛重新睁开了,她有些吃力的将体内的沉幂香毒素全部逼到了膝盖以下的位置,这个简单的动作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左右,里衣也都被汗水濡湿。 第二日,早早便醒了过来,但是小腿上也没有了任何知觉。双手支撑着床沿,费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寒气瞬间袭遍全身。 嘴角的苦笑也越发明显,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不想过了,却没想到一过就是一辈子。 窗外的光亮还很朦胧,烛台上的蜡烛快要燃尽,就这样看着,那蜡烛像是用力哭过,把自己燃烧的所剩无几,扯过床上的红色帐帘,带着飞蛾扑火的想法,从床上翻滚了下去。 床头边的烛台被绊倒,蜡油紧紧凝固在了帘帐上,火势如同点点火星,逐渐蔓延开来。 房内的温度逐渐升高,烟雾缭绕在身边,已经有不少裸露出来的皮肤被灼伤,伴随着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她艰难的在地上蠕动了起来,试着爬到房门口的位置。 脑海中有许多模糊的光景闪过,仿佛从这一刻开始,所走上的路便彻底成了万劫不复之地。 待人赶来的时候,她已经趴在地上动不了了,先赶来的是相思,看的出来,他来的很急,衣服还是松松垮垮挂在肩头,在晨雾之中,带着几分朦胧。 一切好像都在预料之中,可是发生的却又在试想之外。 慌乱与错觉夹杂,她甚至觉得在相思眼中看到了惊慌,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楚,疑是故人匆忙归来。 她甚至想要问出声来:我们是否见过? 相思赶来之后,七池和元骆轩等人也陆续赶了过来,不多时,秦玉儿也赶来元家要人了。 大厅之中的人都中规中矩的坐着,元骆轩和秦玉儿坐在主位上,悠闲的品着茶叶,时不时还会说上几句笑话。 “你还不能将她接走。”相思突然站起来,打断了上座的二人对话。 “你一个奴才,没大没小的。”秦玉儿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 “还请夫人见谅,你也看到了青阮姑娘身上的伤势,如今加上双腿失去知觉,若是夫人强行要人,恐有不妥。”元骆轩给了相思一个放心的眼神,打圆场道。 秦玉儿不屑的冷哼了几声:“莫不是七王爷也瞧上了这个香饽饽?” “夫人哪里的话?”元骆轩不动声色,眼里却是多了几分戾气,很快又消失全无:“如果实在着急,那么我们明天晚上便动手吧,明个儿下午夫人来寒舍接人。” “也罢。”秦玉儿冷眼扫了一眼青阮,随即从主位上走到了青阮跟前,她伸出保养得当的手掌,狠狠剜住了青阮的下巴:“长的越来越狐媚子了,这大火怎就没把你这张脸烧了呢?” “我这脸就是为了让你老人家红眼,自是烧不得。”青阮被固定了姿势,坐在椅子上却不见慌张,看着秦玉儿脸上爬满的苍老,越发觉的多了几分趣味。 瞪大了双眼,秦玉儿没想到作为阶下囚的青阮还敢如此嚣张,一个巴掌就狠狠的擅了下来。 “夫人,青阮姑娘身子弱,你这真打下去了,没个半月左右,怕是恢复不了伤势。”相思小小的手掌紧紧握住了秦玉儿的臂腕。 青阮到看着那弱不禁风的背影,或许是自己的错觉,虽说见相思的次数寥寥无几,可这孩子自小跟在谨城身边,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吗? 秦玉儿顿觉心中怒火燃烧,面子上更是过意不去,居然被一个小鬼头随便就钳制了。被握住的手腕狠狠一扭,整个人退离了相思好几步远,随即腰间的长鞭被抽了出来,阴狠道:“混账。” “是吗?”相思淡然的挡在了青阮的身前,声音中夹杂着少许的狂妄与不屑。 “虞姬,送夫人回府吧。”元骆轩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青阮,对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当隐形人的少女道。 “是,公子。”虞姬不卑不亢的点头,目送元骆轩离开的身影,外围突然冲进了很多黑衣人。 只见虞姬走到秦玉儿身前:“夫人,这毕竟不是你宅院,有些事的发生还希望您海涵,不要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免得丢了秦家的声誉。” 秦玉儿冷冷的看着虞姬,突然啪的一巴掌打在了虞姬冷若冰霜的脸上。 虞姬的脸色依旧,对着秦玉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后,大厅中又只剩下了这几个人的存在。 “我的腿是什么情况?”青阮的声音划破了大厅中的沉默。 “姑娘的腿和身上的毒素有关,此毒目前相思还拿捏不好。”相思淡淡的说道,让同行的七苏将青阮背回了房间。 轮椅是在下午送来的,七池在青阮的吩咐下将她推到了相思的房间,相思房间没人,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上部分被灼伤的皮肤还带着几分疼痛。 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手执毛笔,将这处宅院的位置图大概画了下来。手扶着额头,若有所思了起来,好像都已经符合了预期的效果,却又总觉有不妥当的地方。 深夜,风声呼啸,乌云蔽月。 她睡得有些迷糊,然而鼻尖已是先行闻到了一股股淡淡的香味,越来越近,裹着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开门的声音都被风声掩盖,细细打量着来人,眼睛随即微微眯了起来。 “你倒是淡然。”来人旁若无人的将一旁竹藤架上的斗篷和夹袄取了过来。 元骆华服侍青阮穿好衣服:“习惯现在的生活吗?” “还不错。”青阮淡淡道,有些摸不清元骆华的心思。 “我跟着厨子学了点手艺,带你去尝尝。”元骆华将青阮从地上抱了起来。 “外面冷,我不想去。”青阮双手攀在元骆华的脖子上,梨檀香的味道还是那般清淡的让人安心。 “不去可不行。”元骆华微微一笑,端得是倾国倾城。脚尖在夜色中涌动,青阮被寒风吹的忍不住将脸彻底埋进了元骆华的怀中。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呢? 是他的府邸。 小心翼翼的将青阮放到了炕垫上,之后不断有丫环陆陆续续的将食盘端了上来,一时间房内香飘四溢。 “你做的?”青阮明显不相信。 “先吃吧。”元骆华坐在了青阮的对面,他筷子落在了蜜汁鱼中,慢条斯理的把鱼刺挑了出来后,沾了少许调料,接着放进青阮的碗中。 青阮就是这样,生死大事对于她来说,更愿意沉静在吃食的世界中,那样她能专注在这一方小天地中,自动摒弃那些不如人意的烦恼。 如果要她说世界上最幸福的死法,想来除了饱死鬼便再无其他。 元骆华往她碗中夹什么,她吃什么,两人之间互动之外,全是沉默。窗外风声依旧呼呼作响,屋内火炉中的火星子时刻惊鸿一亮而后泯灭。 许久后,五个菜盘中的菜肴都去了个七七八八:“饱了?” “还行吧。”青阮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 元骆华有些好笑,将袖中手巾递到了她跟前。 “别笑,我是淑女。”青阮立即摆好坐姿,正儿八经的接过手帕严肃道。 ------------ 25.鄙人愚钝 “嗯,不笑。”元骆华嘴角淡淡的笑意依旧没有散去:“你武器落在我这了。” “给我吧。”没有武器在身边,当真是不习惯的紧,这也是跟着元骆华回来的其中之一,另外一个就不用说了,简称美食诱惑。 “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呢。”元骆华取过座位旁边的盒子,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不过青阮依旧听得一清二楚。她双手将盒子接过,能从脸上看出几分无奈之色:“这菜的味道不是很好。” “那还吃了这么多?”元骆华挑了挑眉,看向青阮素净的面庞,带着一点点红晕,更多的却是狼狈。 “能吃是福,何况难得有人对我好。”青阮将盒子打开,看着叠放整齐的白绫,随即又道:“虽然我看不出这好里的真情假意。” “那如何担的起你的信任?”元骆华目不转睛的看着青阮,手藏在衣袖中,微微转动着扳指。 “我不知道。”青阮低头,隐有叹息:“你长得比我还要好看。” “这是在暗示我要以美*惑你吗?”元骆华走下炕垫,将青阮抱到了里面的房间。 青阮心里一紧:“你要干嘛?” “美人计诱之。”元骆华果不然将青阮放到了床上去,顺带点了她的穴道。 “我身上有毒。”青阮脸色沉了几分。 “无碍。”元骆华解开她的斗篷,接着解开她衣领上的盘扣,一翻动作行云流水。 “元骆华,你不要太过分。”眼看着身上只剩下肚兜和亵裤了,心里对元骆华生出来的几分好感瞬间被彻底抹掉,连着说话的语气,也越加显得激动,甚至是有一点慌张。 看着青阮身上被火势灼伤的皮肤,元骆华的脸色也沉了几分,这女人,真是…… 取过早已放在床头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了青阮的肌肤上。 这时,某人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激了,险些误会了元骆华的好意,不过这好意要是多来几次,真的有可能把青阮逼得崩溃。 元骆华今夜穿的比较随意,一身白色的袍子让他看着有几分仙气,青阮自觉越美无数,可每次在元骆华跟前,总是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三两下就被他那张脸给勾了心思去。 衣服又悉数替她穿戴整齐,元骆华瞧着青阮还有几分呆楞的模样,解开了她的穴道,开玩笑道:“其实该看的,不该看的,我也看过了,娘子今夜着实不该如此紧张。” “你接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些?”青阮微微垂下了头,元骆华的手还在她衣领间的盘扣上,未来得及抽走。 “我准备回京华城了。”元骆华自顾在青阮身侧坐了下来。 “你能进入那道青铜大门么?”坐在他旁边,青阮脑袋里有种像洞房的感觉,两人都端正的坐在床边。 “父皇让我们来小姚镇是因为一封神秘的书信,同时也告诉了我们云顶图就在青铜门中。”元骆华低垂着脑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笑棠在秦玉儿的府邸也找到了同样的书信。” “素和家的人呢?”青阮转头看向元骆华,显得很认真,却又有几分突兀。 “已经出现了。”从侧面看过去,元骆华的笑在灯影之下,头发微微扫过脸颊,有点痞意,有点小小的风流,美不胜收。 青阮看的出神,于是很配合道:“是谁?” “想知道?”元骆华的声音越发蛊惑人心起来。 美色当前折了腰,青阮只得小鸡啄米般直点头。 “当真是不能高估了你的智商。”元骆华从床边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随即又喃喃自语:“这样也好。” 可怜的青阮,只觉身前一阵轻微的风拂过,听得元骆华的声音,暗自懊恼了起来,看来下次和元骆华交锋之时,必须得先对他那张脸彻底免疫了才有机会峰回路转:“鄙人愚钝,还请相公告知一二。”能不用动脑子便能知道答案,其实也是不错的便宜,赚了。 “在你体内。”元骆华吐气如兰。 沉默,还是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后。 “鄙人愚钝,还请相公把弄出来。”青阮暗自吁了口气,心中越发下了个决定,她要去请谨城将元骆华那倾国倾城的脸蛋给画在纸张上,日后挂在床头,好日日瞻仰,以为再次交锋之时提前赢得头筹。 “你之所以恢复的这么快,是因为你体内有阴尸魂。”转动扳指的手指停止了下来,元骆华细细打量着青阮的面容,其实青阮的姿色,在大苍国以是极好的了。 “也罢,明日夜里,我们便去吧。”青阮的眼眸有些幽深,阴尸魂甚至能做到起死回生的作用,但是对宿主的伤害极大,阴尸魂留在体内的时间越久,主人的生命便越短,三个月之后,宿主必死无疑。 除非施以阴尸魂的人将阴尸魂从宿主体内清除。会施‘阴尸魂’的人必然是素和家的人。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引魂笛’可以将其处之。 自小她的嗅觉便不同于常人,当时元骆华在姚河水底背她的时候,有两种血液的气味,其中一种,她不陌生,她娘的血液便是那种味道,同时,这一点信息也在告诉她身中沉幂香之毒的人,血液是和常人不同,十分的腥臭。 其次是当时她以自己的生命危险逼迫元骆华在螎的攻击下出手相救,拆穿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引魂笛手’。她原本不知道自己的娘身中沉幂香,是因为偷听到了苏铁匀与李蝶衣的对话。随后加上娘亲身上和元骆华身上的血液气味相同后,所以才进行了下一个身份‘引魂笛’的测试。 天机楼的十年生活,在她知道的人之中,身中沉幂香之毒的人只有三个,但都已不再世间,且还是前朝时期的人物,她自己无法断定那三个死了的人会不会和和元骆华与娘亲一样?比如血液的气味都是腥臭无比,比如都是引魂笛手。 ------------ 26.落入敌手 引魂笛,其名意为世间万物,皆可引起精魂,控之一切。但是关于引魂笛的记载,所有能翻阅的资料上都是没有记载的,她是听已死之人‘隆多’告诉她的,刚好她娘亲也是引魂笛手,至此,她深信不疑。 元骆轩之所以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实则也是在传达他的本意:我要回京华城,需尽快进入姚河青铜门后,取得所要之物,之后,我便可替你清除体内的‘阴尸魂’,现下,只有我元骆华能帮你活命。 果然,当一个人的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那活络的思路也是跟着蹭蹭直长呀:“你要云顶图只是解沉幂香之毒?” “不然呢?”元骆华反问。 “我能解沉幂香之毒,但是云顶图你必须给我。”青阮对上元骆华深邃的眼眸,斩钉截铁道。 “你还不足以让我相信。”他在原地踏了几步,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悬在半空中荡起了小小的弧度,更加显得空灵与遥不可及的神圣。 只见青阮用玲珑球里的银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随后将带着血液的指尖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之间,她回以微笑给元骆华:“这样呢。” 果不然,她从元骆华的眼眸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震惊。 “隆多是怎么死的?”元骆华的眼睛死死盯住她眉心正中的上邪花印记。 “你本事大,自己去查吧。明日夜里,来接我。”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应不应该,会否将自己暴露在元骆华面前,是不明智的选择,可是理性上,她莫名对那个男人多了几分信任。或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比较惨的死法。 元骆华不再说话,将坐在自己对面的青阮从床上抱了起来。出了房间,顿觉冷意袭来,苏笑棠紧随其后。 耳边风声呼啸,她依偎在元骆华的怀中,几何时,这样的举动让她觉得多了安心,这到底是怎么了? 情爱,奢侈的她要不起。 脑海中模糊的画面日益清晰了起来。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好像死了好些年了,好像也快忘了他的名字,突然好想他也还活着。 回去的途中,两人之间均是无言,替青阮盖被子时,他能看到青阮的脸,有些苍白,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濡湿了鬓夹。 夜色朦胧中,青阮目送着元骆华略显萧条的背影离去,房中有股淡淡的香味还未曾来的及散去。 从被窝里爬出来,取出白绫尾端玲珑球的银针,以极快的速度刺进了小腿中。 迫在眉睫的事情让很多人开始急切起来,那些尘封已久的秘密因为这些外来人的探索,正在逐渐浮出水面,却也让人在这个迷局里越陷越深,或许到最后,连着自己也跟着迷失。 天还未曾亮透,七池就过来服侍她起床洗漱了,说是秦玉儿一大早就派人在门外嚷嚷,说不接到自己回府,势不罢休。 元骆轩无奈,只得让虞姬护送青阮回到了秦家的宅邸中。 这一刻,她知道,和秦玉儿才是真正的交锋,而且她处于下风,在秦玉儿暴躁的性子下,她多少会吃些皮肉之苦,十年前的旧账,也该是好好算清楚的时候了。 见到秦玉儿的时候,她似乎在等自己,可以看出来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急切。 果不然,秦玉儿突然犹如失控的野马,猛然朝青阮奔来,双手死死的掐在了青阮的双臂上,那么急不可耐与狂躁的表情:“云顶图,告诉我,到底在哪里。” 在青阮身后的虞姬不动声色的将轮椅往后面移动,秦玉儿前方的支撑力突然失去,险些扑倒在了地上,正待发作,虞姬却先开了口:“我奉公子之命送人到此,告辞。” 秦玉儿此刻一门心思都在青阮身上,自然是不会去管虞姬了。 倒是可怜的青阮,无辜再次撞在了枪口上:“元骆轩没有告诉你云顶图的下落吗?” “他?你觉得可信吗?”秦玉儿不屑的冷哼了两声:“倒是你,又落入我手中了。” “缘分天注定,这不我们又见面了。至于云顶图嘛,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也需要为我解惑。”此时,青阮知道,或许秦玉儿是娘亲逝世之前,唯一一个知道那么一星半点真相的人了。 因为胖厨子给了她假的‘凤舞九天’图纸。她给胖厨子的则是慢性毒药,并不是假死药。 “作为阶下囚,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条件呢。”秦玉儿细细打量着青阮的模样,此刻倒是多了些文静。 “想必夫人知道秦氏一族,为何如今如此凋零。隆多之死,至今是四大家族的迷,夫人或许知道了云顶图的真相,还可以多知道一个。”青阮微眯着眼睛,阳光倾洒在四合院落中,树枝上的白霜一点一点的被融化掉,化作水珠,缓慢滴落。 好像又不小心戳到了秦玉儿的一个痛处,她面色复杂,陷入了回忆一般,陡然间,她道:“你不是一直认为李青黎死于我手中么?” “年幼无知,还请夫人不要介意才是。”青阮微笑,向秦玉儿示好。 “她身中奇毒,注定不得好死。”秦玉儿一字一句道,连着声音也如此沉重。 “此话怎讲。”青阮不放过秦玉儿脸上任何一丝的反应。 “告诉我云顶图的下落吧。有些事,知道了未必对本身好。相反会犹如毒瘤,狠狠扎进你的心中,夜夜难逃折磨之苦。”她的手还落在青阮的膝盖上,然而声音中,却只剩下了疲惫,一瞬间,就变了一个人。 “还请夫人告知一二。”青阮斩钉截铁道。 秦玉儿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了青阮身后,将轮椅往屋内推了去,脸上再次露出狠毒的笑意:“若不告诉我云顶图,你今天便别想出了我这宅邸。” 青阮心中还在纳闷,人已经进了内间。只见秦玉儿将一副挂在墙上的书画拉开,接着便听见了机关的声音,书画后面的墙壁开始嗡动,很快,一道门就出现在了眼前。 将青阮推到了门内,漆黑的隧道里,所有煤油灯在一瞬间点燃,将近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秦玉儿才停了下来。 ------------ 27.秦玉儿之死 青阮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冒出白雾的冰床上,她觉得,一切的事迹,又开始脱离了预计的轨道,变得完全不在她的范围内。 娘亲的尸体为何在这里? “当年,让隆多救你一命,没想到最后他却对你做出了那等有违天理之事,对不起。”秦玉儿看着冰床上熟睡的女子,有些心痛。 真的,青阮很少在外人眼中哭的,却因秦玉儿一句话,眼泪簌簌掉落。以为回来能将秦玉儿犹如蚂蚁一样捏死,怎知最后,从来未曾逃出她给予的命运中。所有的怨与恨,在此刻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又该怎样去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孩子,我知道你心中的恨,心中的怨。除了对不起,我无话可说,隆多的罪孽,我愿为他来赎清。只是有些事,你该知道了。没想到这一等,就是等了你十年,真的好累。”秦玉儿坐在冰床的一角。 “你娘亲死的那一年,让你误以为是我杀的她,而我对你的童年,也造就了数不清的伤害,你也知道,那时候,我是你娘亲赐给你的贴身丫环,实则是在保护你。 外人一直以为秦家和李家交恶,殊不知暗地关系却亲密无间,你娘死了,我嫁给你父亲,正好迷惑了某些暗人的眼睛。 对你做出的伤害,只要不死即可,也一直在造就你假死的情景,没想到你却跳河了,姚河水下的东西,我们深知。于是,我便送你一程,穿破了堵在暗河顶上的玉泥层。之后,便让隆多去暗河找你,将你带回了京华城,改名换姓,从此世间再无苏娆。” 坐在轮椅上,藏在袖中的手掌还紧紧握在一起:“告诉我沉幂香到底是不是毒。” “沉幂香不是毒。”秦玉儿说完这句话,脸上突然开始扭曲了起来,她从床上摔落,双手紧紧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好不容易,她才使出全身力气,吼了出来:“它活着。” 剧烈犹如爆炸一样的声音,其威力在瞬间将秦玉儿的身体轰炸的支离破碎。 血腥的味道弥漫在了整个封闭式的房内,青阮浴血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时间静止,又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后,她才说出话来:“秦姨。”是那样的不可置信,又夹杂惊魂未定的痛苦。 她亲手杀了秦玉儿。 就在秦玉儿吼出那句‘它活着’时,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亲手将她杀死了。 从不来不知道,自己体内也能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荡然间尸骨无存,血肉横飞。 手还在颤抖,青阮抹去了脸上的血渍,看着四面墙壁。 冰床上的女子此刻也沾染上了血迹。 她呆楞了很久以后,才狼狈的走向一旁的石桌,上面还有一封书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你的伤害,此生再无法弥补,请求你的原谅。 远离元骆华,他不是你的良人。而继续找‘它’将承受的代价,永远在你预算不到的范围内。 请相信,这世间始终发生着解释不了的奇迹。 切记,万事三思。 信纸上的血迹滴落在石桌上,早就预料到今日会死了吗?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对不起。’ 书信被握的粉碎。 突然堆积在墙边的大缸传来了抖动的声音,青阮朝那边看去:“谁?” 袖中白绫飞出,玲珑球瞬间打破了缸身,里面的血水从缸里倾泻而出。 胖厨子的身子也随之滚了出来,双手双脚已通通被去掉。 “娆儿,求你杀了胖叔叔。”胖厨子吃力的说道。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娘。”青阮看到胖厨子的那一刻,虽说有些吃惊,可细细分析后,又实属正常。 从给她假图纸的那一刻开始,便知道了一切就是谎言,当时想着慢性毒药发作之后,胖厨子终究会向自己寻来。 却没想到最后落入了秦姨的手中,那么她要迷惑的暗人,就是胖厨子么? 许久后,青阮再次开口道:“那就一直活着,生不如死吧。” 也不在理会胖厨子,青阮走到了冰床前,笔直的朝着地上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娘亲,女儿冒犯了。” 是的,床上的女子,正是十年前离世的李青黎。 青阮小心翼翼触碰着李青黎的遗体,仔细检查着她体内是否有毒素。 抬头的瞬间,她正好看向李青黎的脸,而李青黎也睁开了双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只是眼神中不带着任何感情。 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一切又是如常,仿佛刚刚看到的诡异现象只是错觉。 心中惊惧的大石落下,明明就是冰冷的尸体,真的是看错了吗? 收敛下心绪,青阮继续着检查,把刚刚发生的事当做了南柯一梦。 终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因为李青黎身体内找不到一丝中毒的迹象,沉幂香更是不见踪影。 那么,到底是怎样死去的呢,该怎样去解答这个现象? 沉幂香不是毒? 那么‘它活着’又是什么意思?这里的它是指的‘它’还是‘沉幂香’呢?或者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它’活着从云顶天宫出来了? 那一天,前朝原本最兴旺的四大家族之一也彻底没落在苍国的历史长河中。 而她要面临的敌人,一直存在,却一直不知道那是何人。 总是会出现一种想法,有一个隐形的人一直围绕在身边,不曾远去。 或许在这场逐鹿的游戏中,素和家也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而已。已经有人,不断在游戏中离去,或者说他们玩的不是游戏,而是命,鲜活的生命,犹如蝼蚁。 身边的人总是因为‘它’而在生死之间游离,更加恐怖的是自己身体那一股奇怪的力量,不知道会在某一个时刻爆发出来,做出身不由己的事情,造成不可救赎的罪孽。 沉幂香之毒与‘它’的存在,她发誓,势必在有生之年,一探究竟,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如今脑海中有太多困惑,日益折磨着她的身心。 ------------ 28.青铜门 “王爷,夫人回来了。”总管小跑到了后院的书房。 手中的毛笔微微顿了一下:“人呢。” “夫人的状况好像不是太好,所以奴才才想着请王爷过去看看。”总管大人低着头,心里琢磨着这是在做好事,好增进二人间的感情。 “也好。”元骆华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随着总管踏出了书房。 总管带着元骆华来到了主屋的偏厅,便退了出去。 看着这样一幕,怪渗人的,只见青阮浑身是血,显得极为狼狈,通常这种情况,当事人都应该是浑浑噩噩的表情。但是青阮却坐在一旁的桌子前,大快朵颐,吃相也甚为豪爽。 “娘子胃口不错。”元骆华走到青阮身边坐下,单手托腮,揶揄道。 除了咀嚼的声音外,便是沉默。 元骆华不以为意:“娘子,为夫好想你。”一个大男人的声音,居然听出了妩媚,衣服也是半敞开,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胸膛,更过的是连肩膀都微微露出了一点。 青阮夹在肉上的动作总算是停住了,正眼向元骆华看过去:“美色当前,还是饭菜可口,夫君打扰到我用餐了。”说完便是一杯烧酒下肚。 “那为夫等娘子吃完。”元骆华极为耐心,不见半点怒意。 半个时辰过去后。 青阮已经软在了桌子上,满身酒气。 叹息了一声,换来下人收拾了一屋的狼藉。 几个丫环合力把青阮抬到了浴池,细细洗去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将青阮收拾好了后,元骆华便将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几个丫环恋恋不舍的看着王爷离去的背影,心中不舍,更为难过:王爷终究成了其他女人的。 熄了灯,元骆华也和衣躺在了床上,还可以睡会儿。 躺在里侧的青阮极为不老实,不断的翻身,一会儿翻过去,一会儿翻过来,如此真的是让人无法入睡。 索性,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中,另一只腿则固定住她下半身,好在也算是消停了下来。 许久后。 耳边传来一股热气。只是瞬间,青阮便警醒了过来,转过头正好看到元骆华那风流不羁的模样:“相公好心情。” “娘子好身材。”元骆华单手托着腮,嘴角含笑,眼角带媚。 往自己身下看去,穿戴尚好,不过已经不是原来的衣裳了:“你帮我沐浴穿衣?” “迟早也是我的人,娘子就不用道谢了。”当然,他看到了青阮脸上的情绪变化,不过一般能激怒青阮的事,那都是趣事,何乐而不为呢。 沉默了一会儿,青阮竟是叹息出了声来:“何时出发。” “现在。”从床上翻身而起,元骆华已是穿戴整齐。只见他走到一旁的竹藤架前,将提前给青阮准备好的衣服取了过来。 也不扭捏,青阮直接就往身上套好了:“可以了。” “过来。”元骆华挥了挥手。 微微皱了一下眉,青阮还是走了过去。只见元骆华将手伸到了她的长发之上。 “别动。”元骆华俯身,在青阮耳边低语。 原来,是帮她挽发,只不过,这次不是麻花辫,直接将全部头发挽在了脑后,加上一身夜行衣,站在元骆华身前的青阮,越发显得娇小伊人,惹人怜爱。 此时,两人已经站在了姚河河底的青铜门前。 “真就我们两个人?”青阮有些疑问。 “自然,不然为夫如何能有时间与娘子独处。”元骆华嘴角始终勾着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夫君真爱说笑。”青阮转身,用银针对着青铜门左侧的门环边的纹路延走。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放入玉佩的孔道全被全部勾勒出来。 随后取出腰间的玉佩,缓缓对着孔道放了进去。 脚向后面移动了几步,青铜门却是纹丝不动。 “可能这门坏了。”青阮干笑了两声,看向元骆华。 “芝麻开门。”元骆华嘴里轻轻吐出四个字。 原本纹丝不动的青铜门竟然真的打开了,连地面都在跟着震动一样,青铜门也可能因为长时间没有打开过,门顶上掉落了不少的灰尘和一些渣子。 一直在想青铜门后面会是怎样一个光景,可是真的打开了,却觉得那么神秘的地方,怎么可以如此平庸。 首先是一股寒冷的气体涌出了大门。 接着映入眼前的是军营用的那种木栏,交错在一起,栏身插满了刺头,在时间的风化中,全是斑驳锈迹。 将木栏轻轻一推,支架散落,支离破碎。 沿着里面走去,是一片狭长的地,时不时会出现苍天大树,很难想象,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还能生长出如此枝繁叶茂的树来。 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走了好一会,才走出这片区域,除了冷和有一些阴森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青阮看着不知觉中变化的环境,真心有种不想踏出半步的感觉,现在他们脚下是一片草地,草地两边全是并排的尸体,一层层堆叠到了夜明珠照不清楚的高度。 只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仿佛这些人是刚刚才被屠杀的,断肢残体被保存的十分完好,偶尔,还会从一些肢体滴落出血液。 没过多久,脚下的草地变成了石子路,坑坑洼洼显得很是不平。而周围的墙壁爬满了一种从来未见过的植物,上面长满了红色的果实,娇艳欲滴,十分让人垂涎。 很大的水流声窜动在耳边,看着眼前的悬崖,腿都在跟着发软,连心跳也加速了。 “好像有人来过了。”青阮看着墙壁上的植物,自言自语道。 元骆华将悬崖边上的植物扯到了手中,植物的根部有明显经过摩擦的痕迹,而且有好些树叶都有些软死的迹象:“娘子,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答案。” “那我还是去死吧。”说完青阮就对着悬崖跳了下去。 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元骆华也只得跟着跳了下去。 当然不可能真的跳下去,青阮在下降的过程中,全是靠着墙壁上的植物,但若是轻功不好,依旧会丧命于此。 悬崖比较深,耳边的风声压抑着她的大脑,就未曾停过,但依旧没有看到瀑布之类的水域。相反,悬崖上有无数个小洞,初时并未注意,直到离的近了,那看似整齐的每个洞穴中竟然全都摆放在棺材,密密麻麻的,不计其数,如此,这地方让她觉得更符合陵墓的规格。 云顶图为何会被藏在这个地方呢,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此时已经落到了一个平台上,瀑布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可始终找不到,看不到。 平台下方依旧是悬崖,不知深浅,仔细的走过平台上的每一寸地面,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逼不得已,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墙上的悬棺。 手中白绫直接飞出去,砸碎了棺材,一口气连着打碎了将近七个棺材,这时,朝着悬棺的位置走去,每具棺材里的尸体都很小,从骨骸上来看,应该是属于婴儿的尸体。 抬头,一望无际的悬棺,得多少个婴儿才能铸就这近万人的墓葬呢?又是和‘它’有着莫大关联? 突的,腰际上多出了一股力量,接着身子就被从原地拽了出去,直直的向平台下飞去。 剧烈的风声带吹得脸上皮肤发疼,缠在自己腰上的东西看着有点像树枝,又像触手,腰上的力道越来越近,仿佛立马就要将身子勒断成两半。 ------------ 29.相似之处 身子重重的摔落到地面,但是触手还是没有停下来,又被拖动掉落了下去,原来刚刚的地面是一个破旧的楼房。 袖中白绫迅速飞出,缠在了一根梁柱上,身子得到了平衡,当下便拔出了脚下靴子里的匕首,面对削铁如泥的匕首,触手总算是变得不堪一击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眼前。 匕首上还有红色的血液,当时第一感想便是:下面可能有个巨大的怪物在等着自己。 接着便是那股血液的味道,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幽香。 当时拿回自己的武器后,元骆华送她回来,房间那股未来的急散去的香味,便和这触手血液的味道一模一样,跳下悬崖时,判断这里已经有人来过,那么便是昨夜,这里确确实实是有人来过了。 她怀疑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相思,另外一个是七池。 明面上相思的嫌疑比较大一点。 其一,元骆轩会调派天机楼的人过来帮忙,她一早就料到了,所以将到时前来的名单将给了谨城。 但是相思却主动请缨前来小姚镇,知道后,她尽量表现的有些愤怒,斥责谨城的不周到,以相思的年龄为由,嘱咐他自己回京华城去。然而十一二岁的少年,却执意留下,甚至甘愿日后回京华城了,主动受罚。 其二,她纵火烧房,第一个赶来的是相思,后来她画出了元骆轩府邸的住所位置图,相思和她隔的最远,却第一个赶来,所以总觉得相思此人心中有鬼,因为自己对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其三,他跟在谨城身边,虽说不知具体,谨城却依旧会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少年,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了些了解。 相思主学医术,就算他医术有多么出奇的厉害,也不可能让她在如此短内的时间恢复大半,所以,相思成了在她身上施阴尸魂的不二人选。当她问及自身身体状况的时候,所以相思才会含糊回答了她。 至于其他嘛,得等到和元骆轩会和,便知到底是谁了。 沿着被岁月风化的破烂楼房下到了地面,眼前是一个浅滩,铺满了沙子,这些沙子并非普通的沙子,而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如此奢侈的沙滩,青阮也还是第一次见。 再往前看,便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水面上十分平静,也十分的不正常,耳边传来细小的穿梭声。 水下似乎有无数的触手交叉而来,拔腿就往后跑,当时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危险’。跑到那座破烂的楼房中,她抱起了一块稍大的木板,开始又往回跑。 触手此刻已经上了浅滩,她使出全身力气将木板扔进了水中。随后袖中白绫飞出,卷起了一根大约成年女子手臂粗细的触手。触手离的自己近了,便用单手抓住,将靴子里的匕首狠狠划在了触手上面。 那触手吃痛,迅速往回缩了回去。青阮借用巧力,身子也跟着飞了出去,单手紧紧抓住触手,双脚落在早已扔进水中的木板上。不过并不敢把自己的全身重量压在木板上。 触手在水中不断往前游移,而触手的同伴也纷纷跟了过来,不断攻击自己。 原本在浅滩上看着是没有边际的水平海面,此时竟是多出了不少的参天大树,在见到这些大树后,那些触手也纷纷消失了,只余手中这颗,剧烈的摇摆扭动着。 将手中的这根触手松开后,手掌上被磨破了皮,血液不断的滴进水中,青阮面色依旧,显得极为平静,双脚离开水面,朝水中的参天大树飞身而去,脚下有了支撑点,青阮前进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最后落在了一处断桥上,这次,她看到了巨大的瀑布,不过好像并不是她要寻找的那一处,昏暗的光线中,瀑布约莫有五米左右的高度,而瀑布下面,却又和一般的小溪流相差无几,从瀑布落下去的水都到哪里去了? 身后的水域里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声,还没待她反应过来,身子就被水里的怪物给震飞了出去,飞出的瞬间,她看见了那从水里浴火的飞鸟,整个身子流光飞旋,火光足以照亮整个空间,飞鸟口中发出了一声鸣叫,便朝着自己飞身而来。 慌忙之中,身下的小溪流里怪石嶙峋,掉下去必死无疑。袖中白绫飞出,玲珑球迅速转到,卷在了一道石门边檐长出的小树上,身子在空中来回荡漾,火鸟犹如利箭袭来,好像她找不到任何办法来避开这致命的一击了。 脑海中千回百转,种种梦境接踵而来。 右手用力拉过白绫,枝桠传来咔嚓的声音,接着自己的身子便重重摔落了下去,梦中,溪流里会跳跃出一只人面鱼身的‘烛鱼’出来。 元骆华看到上邪花的印记时,之所以会震惊,并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天机楼主的象征,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是拥有此印记的人,能预知未来。 也只有天机楼的楼主本人知道,那些预知全都来自于梦境,每一个梦都终将变成现实。 也许,现在发生的是在她十岁做的梦,也许是十五岁做的梦,在岁月的长河中,梦境遗忘在脑海中。却又因为偶然间,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努力回想起来,便会发现,原来是梦境与现实重合在了一起。 但,她并不是真正会去依赖梦境的人,那样,会觉得自己的生命,总会变得危险起来。梦终究只是梦。 左手紧紧握住匕首的手柄,耳边的风声不断呼啸而过,突然脑海里生出一种想法:元骆华在该多好。 眼看就要摔在一块略显尖锐的石头上,左手垂落,手中匕首狠狠插进了石头中,身子摔落在地上的重量减轻了不少,接着便从石头上翻进了水中。 与此同时,烛鱼从水面一跃而起。人面的头部显得有些诡异,短小身子的背脊上背着一颗硕大的珠子,双足犹如螃蟹的第一对螯,类似钳子,上面带着细密的刺。 烛鱼跃入空中了,依旧有着极快的速度,和火鸟对峙了起来,很明显,火鸟飞出了水域,进入石门的空间后,气势便明显弱了许多,它好像在犹豫什么。 水中坑坑洼洼却不深,细细观察之中,才发现这石门有许多道,每隔两三米便会有座巨大的石门横在上空。 烛鱼与火鸟还在持续着斗争,而她便是坐收渔利的那个人,此时也得了空闲,一直朝着石门的尽头奔去。 一共有十二道石门,之后便是一面石墙。 怎么也没有想到第十二道门后的墙壁竟是和人骨湖的九曲机关门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这之间一定有着什么关联? ------------ 30.归去 那头,火鸟似乎取得了胜利,再次向自己这边飞过来。 足尖轻点,朝着一边的石门飞了上去,上乘的轻功在火鸟面前也算是取得了小小的优势,一人一鸟,你追我逐,火鸟时不时会喷火,青阮反正就是那种不要命的逃,不做任何反击,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火鸟好像松懈了不少,而青阮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 就在火鸟得意洋洋再次喷火的瞬间,青阮迎火而上,身子面向火鸟,划过火鸟的足下,手中匕首在用尽全力的情况下,投掷了了出去,火鸟身上掉落一团火焰,随即发出了震耳的哀鸣。 “娘子这会看着倒是丑了不少。”元骆华在火鸟被砍断尾巴的那会儿,便朝着青阮飞了过来,将她下坠的身子接入了怀中。 相比往日,青阮这会确实是十分狼狈,一身衣服在和火鸟追逐的情况下,被烧坏了不少,脆弱娇嫩的肌肤自然也是被灼伤的厉害,好几处地方都已有血渗透了出来。 青阮累极了的模样,指着那尽头处的墙小声说道:“那道墙有些古怪。” 朝那边看了一眼后,便道:“该走了。”元骆华说完就朝着外面飞了出去。 下面犹如小点的人,一个个映入眼中。 元骆轩一行人也到了这里。 相思手中拿着烛鱼背上的珠子,正抬头看着她,七池不见踪影。 落在断桥上,水中此刻正犹如烧开的沸水,剧烈的动荡着。 水中触手犹如水蛇不断摇晃,却迟迟不敢朝她二人进攻,血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带着腥臭,元骆华揽过她的腰,朝着水中的参天大树飞过去,偶尔会踩在触手上,以此借力,此番相对来说,十分顺利。 本以为元骆华会带着她原路返回,怎知是停在了悬棺前的平台上,瀑布的声音不绝于耳,很快,就传来了嗡动的声音,接着是悬棺的墙壁从中间裂开出了够两人行走的宽度。 元骆华这才过来将青阮从地上扶了起来,向里面走了进去。悬棺墙壁缓缓合上,现在他们所在的是一处台阶,而眼前便是宽大的瀑布,犹如帘幕般。 “云顶图给我吧。”青阮微微叹息了一声。 “在里面。”说完元骆华就扶着青阮向台阶走去,穿过了瀑布,衣服没有半点被打湿的迹象。 首先是一个空地,中间一个高台,上面摆放这一个黑黑的盒子,云顶图三个字在盒子上十分明显,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 青阮细细打量了好一会盒子,才将它从台子上拿了起来,十分轻巧,本以为会是上了锁,结果轻巧一扳,就开了。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张,宽度约莫成年人的两掌,将纸张打开,很长,将近她的两个高,但是纸张上是一片空白,再无其他。 “你觉得它是真的?”纸张的一端还摆在地上,青阮看向元骆华的脸,有些好笑的问道。 “你信了它,便是真的。”他无所谓的样子,确实,云顶图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至于四大家族的事,也看的淡了。 不急不缓的将云顶图卷好了,放入怀中。青阮转身就朝着元骆华身上扒了去:“相公,我饿。” “那回去用餐。”元骆华搀扶着青阮,熟门熟路的向出口走去。 回到云深巷子时,青阮早已昏迷的不省人事。 那一睡,便是睡了三天三夜。 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原本被灼伤的伤口也好了七七八八。 急忙穿好衣服,便向屋外跑了出去。 偌大的府邸还剩下三四个人,原本的管家告诉她说是前天王爷的銮驾便往京华城出发了,今儿天还没有亮,王爷一行人也都骑马离去了,现在大概刚到镇门口的官道上。 “马。给我马。”青阮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追出去。 一路上快马加鞭,整个小姚镇都还被笼罩在蒙蒙雾气之中,马蹄的声音在大街上出奇的响亮。 追出了官道好久,都没见有马队。多少都有几分失落,听到元骆华离开的那会儿,就觉得还想再见见他,她也安慰自己说是元骆华长的过于美貌,实在是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这样似天仙一样的男人了。 勒紧了手中的缰绳,双手被冻得通红,想来也追不上他们了。好一会儿后,她才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也罢,就这样吧。 本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云顶图而染指出来的玩笑话,何苦这般去计较,失了本性。 双手在一起慢慢的揉搓着,试图寻回失去的温度。 耳际不断传来马蹄的声音,转身看去,正好是他。 “你专程来此等我?”元骆华看着不远处的女人,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愉悦了起来。 “突然想见见你。”马儿缓慢的靠近自己,青阮仰头看着马背上的男人,那样一张脸,不知道会害了多少人。 好像所有的不愉快都在这一刻消散了去,元骆华翻身下了马背,站在青阮面前,俯身的那一瞬间,青阮觉得心跳在不断的加速,且紧张着。 奈何元骆华只是将嘴唇靠近了她的耳旁:“越发觉得你太矮了。” “你……”青阮哑口,索性一拳挥了出去,这男人真贱。 头微微偏了一下,元骆华触手包住了青阮小小的拳头,另外一只手也不客气的搂住了她的腰肢。随即低头,冰冷的唇贴在了青阮的额头。 脸带着微红,面色还是如常,声音确是冷了几分:“等我。” “多久。”元骆华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上,得寸进尺。 “不知道。”青阮扭动了一下手掌,却被元骆华握得动弹不得。 “那可不行,万一还没等到你来给我解毒,我就挂了,多不划算。”他此时觉得自己对她,多少都还是喜欢的,在一起未尝不可,不过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早死早超生。”青阮运用内力,试图挣开元骆华的钳制。 “没有牡丹花,死的不风流,枉然也。”说完便松开了青阮,青阮此时正是暗自用力的时候,一下被松开,失去了重心,直直朝后面倒去。 袖中白绫飞出,瞬间缠在了元骆华的腰上,随即单手撑地,身子还没有跃起来,元骆华就直接扑了下去。 一旁的随从们都不忍心再看,什么时候自家王爷都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软玉温香,元骆华好像十分享受的样子,只是着实苦了青阮,被元骆华那高大的身子压的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怎么这么重,快点起来。” “那你亲我一下。” “滚。” 送别最终以一个滚字印象深刻的结束。 ------------ 第二卷:相思如梦京华魂 ------------ 31.除夕夜 元骆华离去后,连着两个月的时间,青阮一直都是携带相思马不停蹄的东奔西跑。 而关于沉幂香之毒,青阮也算是彻底知晓。 和相思在小姚镇告别后,她便也出发去了京华城。 一路听得最多的便是关于元骆华的传闻,京华城传来消息说是四爷的面具不知道是被哪家姑娘摘走了,这一直困扰着大家的庐山真面目也总算是浮出水面。 那惊为天人的容颜瞬间轰动全城至四国,听说还摘得了个‘天下第一美’的称号。 听到这些多少会觉得有些好笑,只是连夜赶路,更多的全是疲惫,眼看除夕将至,她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完成。 那个她唯一对不起的人。 趁天色还亮,到达京华城后,她首先是换了一身行头,从布庄出来的时候,已是一位浊世贵公子的模样,不过由于身高和面庞的问题,许多路人侧目的时候则是在想:不知道哪家的公子,长大了必是又要迷倒这京华城大街小巷的女子才是。 天色越发透黑了起来,骑着马一路往城外的上岭村奔去。 山路崎岖,加上天色的缘故,赶起路来多了几分吃力,戌时,总算是到达了上岭村的大门口。 青阮还在马上就看到了村门口一位细瘦身材的老人家,只见老人家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无不在诉说时间的无情,他杵着拐杖,眼神时不时眺望远方,似在等归来的儿女般。 听见马蹄声停下的那空儿,老人家扯开了嗓门,带着几分期盼与失望的喊道:“是狗娃回来了吗?” 见没有人回他,老人家又急切的开口道:“狗娃吗?”但是声音里的失望却更加明显了。 当时,青阮只觉得心里头越发酸楚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老人家跟前,双手握住了老人家的手道:“爹,不是让你别在外面等我吗?你眼睛本就不好,何况外面风大,容易着凉。” “狗娃。”老人听到声音后,显得十分激动:“村里头,每年都是你在除夕的大晚上才回来,老头子是担心你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家,或者是到底会不会回来。” “我不是说了嘛,每年的除夕夜都会回家陪你的。”青阮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搀扶着老人家的臂膀,向村庄里面走去。 不大的风声中,时不时能听见老人家的咳嗽声。殊不知,今年,这位老人不过才四十九岁,病痛与岁月的无情,折磨得他在时间中喘不过气来。 大山虽说多为朴素,却也因过年的气氛,到处都张灯结彩了起来,时不时还会听见放鞭炮的声音,甚至还会有少许人家放上了烟花。 回到了竹舍中,房内倒是多了一位中年妇女,那中年妇女正在桌上布菜,见到青阮扶着老人家后,赶忙将有些油腻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才迎上前道:“老秦,这就是狗娃吗?” “对呀,我们的儿子。”老秦杵着拐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更多的是夹杂着一种欣慰。接着又对青阮道:“狗娃,你不介意我老头子背着你找了个新娘亲吧。” “爹,你说的什么话,这是好事。倒是这几年,我疏忽了你,也好,现下有娘照顾你,我也放心。”青阮有些惭愧,不由得想到了刚替秦狗娃找到秦家老爹的那一年,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靠着村里的村民救助,勉强维持着生命。 可当时填饱肚子也只是勉强,更何况病痛带来的折磨,村子里很多人都说,他大限已到,怕是活不过几天日子了。 好在那个时间找到了他,挽救了他的生命,不然这将会成为心中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当时她着男装走到了秦家老爹的病床前,老爹对她的第一声称呼便是‘狗娃’。那个他在临死之际也放不下的儿子,本是想将秦狗娃的死讯告诉他,却未料到阴差阳错代替了秦狗娃成了他的儿子。 如此也好,不然他一个孤苦无依的病痛者,心里也没了个盼头。 秦狗娃是和她一年进入天机楼的,她成了试药者,秦狗娃则成了药房的小童。若不是为了救自己,也不会惨死在隆多的手下,还是那么弱小的生命。 彼时,天各一方,永不再相见。 坐在饭桌上了,青阮时不时给老秦夹菜,顺道暗自观察着他的老伴。一顿团圆饭下来,倒是觉得这个老子娘甚好,最主要的是对老秦好。 吃完后,老子娘收拾碗筷。老秦则拉着青阮念磕着。 青阮静静的聆听,偶尔回上一句,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动静,习惯性的朝发声地看过去,除了摇曳的竹叶,什么都未曾看见,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从腰间取下还尚多的盘缠,全部拿到了老秦的手上,:“爹,这是我今年在外面挣得一些银钱,你收好,虽说村里没有城里方便,不过我瞧着村里也挺好的,就不把您和老子娘接到城里去。但是您也不要担心我,我一切都好着呢。以后可千万别在像今个儿这样去村门口等我。” 老秦看着手中的银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些钱还是你留着,之前你给我的钱都还攒着,够我用下半辈子了。何况外面生意不好做,我又有你娘陪着,偶尔跟着去田里做点农活,生活也算充裕,你常回家看看我就好,家里冷清,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媳妇和孙子回来瞅瞅,就是你最好的孝心了。” “好,您开心就好,不过这钱您必须得留着,不然做儿子的可要不开心了。”青阮冷着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在生气。 躲在窗外暗自偷看的人,嘴角上不自己觉得浮起了一丝笑意,三年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却又变了许多,看上去越发让人心醉,若不是谨城,或许再也见不到她,见不到现今的场景。 “您这娃儿呀。”老秦叹息了一声,正好老子娘出来了,老秦赶紧招手让她走了过来:“玉芳,你过来。” 玉芳朝着青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忙走了过来:“怎么了?” “狗娃,你站起来,去倒杯茶过来。”说完又对着玉芳道:“你过来坐下。” 青阮心中明了,朝着方桌前走去的时候,有些疑惑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取来茶水,走到玉芳跟前,青阮双膝跪在地面上,双手抬起茶杯,恭敬道:“娘,请喝茶。” “好,好。”玉芳又将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接过青阮递过来的茶水,细细抿了一小口,便将茶水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我是个粗人,也多亏你爷俩不嫌弃我,这大过年的,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你不要嫌弃才是。” “娘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见外才好。”青阮双手将玉芳递过来的一个香囊接到了手中,绣工倒是极好,不过面料却是粗糙了些。将香囊收藏到怀中,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烧了些热水,你去洗个澡了好好睡一觉吧。”玉芳瞧着青阮已是疲惫的面容道。 也着实是累了。青阮抿嘴笑了笑:“那儿子恭敬不如从命,爹娘也早些睡,明个儿再好好陪您二老。” ------------ 32.酒不醉人 大年初一这天,青阮在玉芳三催四请下才从床上跳了起来,就差没让老秦拿着拐杖来请她起床了。不过实在是被窝里太暖和了。 按照村里的习俗,这天是要吃汤圆的,原因嘛,秦狗娃可没告诉过她。 青阮的嘴是出了名的挑,不过这玉芳娘的手艺着实不是盖的,连个汤圆都能做的这么好吃,汤圆将近成年男子握成拳的手掌大小,包着好几种馅料,比如说白糖芝麻馅料,红糖馅料,白糖花生馅料,还有她最爱的菜汤圆,菜汤圆是用猪肉、豆腐和豆芽切成颗粒状炒熟了后再才包进汤圆里的。 以前老秦做的,她意思意思吃一个,悄悄倒掉两个。今个儿玉芳做的汤圆,她实打实的吃了五个,摸着被撑得圆滚滚的肚子,还在念叨‘好吃,真好吃。’ 这动作惹得二老也是笑个不停,瞧瞧这都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子们一样。可是在爹娘心中,不管多大的孩子也还是和小孩子一样,永远放心不下。 吃过饭了便出去和村里的孩子活动活动,不是放炮炸鱼就是捣蛋,有的时候还把别人家池塘的鱼炸的满天飞,溅的自己一身水渍。 不用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日子很美好,无拘无束,虽说山间毛孩没什么城里大家庭的好教养,却过得自在。 到了晚上,村里又组织了活动‘舞龙灯’。 老远的就听见屋外锣鼓震翻天的声音,接着小童们举着花灯在前,迎着龙头前往家家户户拜年。 将鞭炮点燃,青阮又回到厅内给举着龙头的人给了一串铜板。然后彼此双十合十,鞠了三躬。 龙头拜完年后,青阮便陪着二老来到了村里的活动场所祠堂的大门口,宽大的场所此时全是围着村子里的村民,一节一节类似灯笼连接起来的龙身上的烛光在舞动中摇曳生辉,舞龙的人小心翼翼,单独拿着龙尾巴的人却总是跟不上节奏,惹得村民们时不时笑他几下。 锣鼓鞭炮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 老秦抓着青阮的手道:“狗娃子,快去龙身下去走几下,大吉大利身体好。” 瞧着舞龙的人,青阮有些垂头丧气:“去年不是走了嘛。” “你…”老秦有些郁闷,好在知道这娃孝顺,便改变了策略:“那你陪我去走走,等回在陪你娘走。” “行是行,不过等回得让你陪娘走才好。”青阮看着玉芳笑了笑,便和着一群小孩子率先朝龙身下走了过去。 扶着老秦刚刚踏出去几步,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起来,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又被轻轻撞击了一下,带着些许的温馨,好像被谁惦挂在心里。 龙身下,对面的男子,一身白衣蹁跹,细黑如墨的头发仅用一根细长的竹枝挽住。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朝着自己不急不缓的走来。 “狗娃,怎么了?”老秦眼睛不好使,自然是看不到青阮见到的那么细致,只得出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怎么,我们这就过去。”青阮有些失神,看着元骆华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走过去后,接着又往回走,依旧是擦肩而过,却在那瞬间的触碰,感觉到了对方手中的温度,格外暖人。不在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握住与放开。 余光尾随着那个男人,却不知他消失于何时。 回到竹舍,只见院门口站着那个刚刚消失的男人,在夜色中,他的笑颜犹如二月的春风拂面,让人格外舒心。 “这是?”玉芳扶着老秦的手腕,待走进了,才疑问出声。 “娘,这是我好友,您唤他小华即可。”青阮抢先回答到,生怕元骆华一口一个娘子的叫唤出来。别说这人脸皮厚,还真没有是他做不出来的事。 “伯母伯父好,贤弟说的正是。只不过生意上出了点小岔子,正好路过京华城,便想着上来和贤弟商量一二。”元骆华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二位老人家,不过给人的感觉是他一直都是看着青阮。 “那赶紧进屋。”老秦杵着拐杖:“外面风凉。” “狗娃,你好好招呼小华。”老秦好像想到了什么,往屋走的身子突然顿住,回头道:“现下天色已晚,小华可有住处?” “不巧,今个儿准备厚着脸皮赖在贤弟这里了,还枉伯父伯母不要介意才是。”元骆华不动声色道。 “这怎么好,寒舍简陋,尚没有多余的客房,不好委屈了大哥才是。”青阮趁着二老不注意,使劲的朝元骆华瞪大眼睛。 “胡闹。”老秦跺了一下拐杖:“你俩既以兄弟相称,何须如此介怀,在说山路崎岖,路上出了事怎好?” 元骆华则是不怀好意的对着青阮笑了笑:“伯父说的正是。” “进屋吧。”老秦被玉芳搀扶着进了院内。 走在后面的青阮出其不意一脚踢向了元骆华,元骆华似乎早已料到,不着痕迹便躲过了此脚。 玉芳去厨房重新沏来热茶和一些点心放到元骆华跟前:“比不得城里的东西精致,小华你便凑合一下。” “伯母哪里的话,我瞧着不比王公贵族的差。”元骆华端起茶杯,细细品尝了一小口。 “老头子身子不好,那你兄弟二人就好好叙旧,玉芳扶我去休息。”老秦坐在主位,反正从头到尾,他是没有看清元骆华的长相。 “那伯父好好休息,今夜打扰了。”元骆华起身相送。 等两人走离开了好一会儿,元骆华才道:“狗娃这名字倒是挺有新意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听着甚好。”青阮并不介意元骆华的揶揄,反问道:“你该不会是空手而来吧?” “怎会?你自个去围栏那里把我带来的酒取来。”元骆华说完便将一小块绿豆糕送入嘴里咀嚼了起来。 这大过年的,来一壶烧酒甚是惬意,想到这里,青阮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围栏那里的酒坛显得很凸出,将盖子打开,一闻便知桃花酿,酒香四溢,弥漫在夜色中,随即又被清风卷走。 盖好盖子,青阮抱着酒坛走回大厅,在元骆华小腿上轻轻踢了一下,便将房内的煤油灯熄灭。 回到自个房间后,青阮走到放煤油灯的台子上将盖在煤油灯上的布扯开,顿时房内便亮堂了起来,只见灯台里摆放着一颗十分名贵的夜明珠。 “你倒是雅致,好好的珠子,就徒来这个用处。”元骆华只觉好笑,却也不忘打量这别致的竹舍,可谓是小小麻雀,五脏俱全。 “不这样用,浪费了它的价值。”青阮将酒坛放好,顺道打开了屋内的窗户,桃花枝条正好伸展在窗前,多数已是开花,尚余少许花苞。 这里风景倒是雅致,元骆华站在桌椅前,看着青阮的一举一动。男装的她看上去多了些俏皮,少了点文静,动作和举止上也相对粗鲁了一点,好像也少见她有斯文举止。 不多时,房内便只余烧沸的酒水声音与烟雾缭绕。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没完没了。 窗外,风吹打着竹林,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窗前,桃花似乎也已跟着窗内的两人醉倒。 举着酒杯,看着已经趴到在桌角上的青阮,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酒不醉人人自醉也莫过于此。 ------------ 33.枯荣 手掌摸索到青阮的发髻中,将发簪轻轻取了出来,泼墨般的头发一泻而下,温暖的光晕中,只要看着她,便已觉醉了。 青阮的酒品极好,喝醉了就是很安静的睡觉。这样的她,更让元骆华爱在了心中,看上去,脆弱的需要保护。 走到灯台前,用布将光芒盖住,窗户关好。揽过青阮的身子,褪去外袍将其放到了床的里侧,他自己则和衣而卧。 满室酒香久久不曾散去。今夜的天空只有繁星,不见月光。 醒来时,早已没了元骆华的身影。仿佛,他曾经的到来就犹如一个梦镜。 玉芳娘送给她的香囊不见了,而自己的脚上多了一串铃铛,但是那铃铛却不会发出声音来。 半个月后。 新年的喜庆以逐渐褪去。 此时天色尚早,青阮站在贴告示的牌子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其中一张告示。 才半个月而已,他便与丞相府的小姐定下了婚期。 也罢,也罢。儿女情长,终究是奢望。 徒步走到了京华城最大的妓院‘月光庭’。 清晨只余鸟鸣,白雾苍苍,笼罩在京华城的上空。夜里最繁华的地方在晨色中也变得苍凉起来。 敲门的声音在十来下后,才被打开。 一位小厮打扮的少年看着眼前被斗篷从头包到脚的人,一时有些发懵:“客观,月光庭早上可是不营业的。” 青阮不以为然,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到了小厮手中:“我要见楼里的老鸨。” “这…”小厮心中窘迫,面色又有些犹豫了一下,掂量着手中的银子,好一会儿才道:“姑娘请随我来。” 被引到大厅后,小厮便让青阮稍等,独自去了后院。 不多时,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妇女便款款而来,见到青阮这身行头后,便到:“不知姑娘大清早前来所谓何事。” 青阮不说话,只是将斗篷里的左手去了出来:“这手可美?” 只见那葱白的手指犹如精雕细琢的美玉,纤细有力之中,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姑娘何意?”老鸨毕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索性问明了来意先。 “花魁赛,躲花魁。”简短的六个字,却字字有力。 “可否以真面目示人。”老鸨心里或多或少都带了点震撼,这花魁赛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当今皇上亲自让人举办的。 “如果我说不呢?”青阮收回左手,藏进了斗篷。 “那姑娘还是请回吧。”老鸨不以为然,这花魁赛五年一次,能者当之,每一个青楼都会在花魁赛之后不断的挑选人才去夺魁,她对自己家的那位离离还是很有信心的。 “月光庭,存在于前朝。在这里的名字唤青花妈妈,真名王灵玉,老家上阳城,父母为王家大院的奴仆。 到了大元一年二月,青花妈妈成了皇上在京华城的暗线,将来月光庭消遣的达官贵人的某些私密消息传递给皇上。 还要我说的更详细一些吗?青花妈妈应该不想我把你的某些私密消息也说出来吧。”青阮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 然而青花妈妈的脸却是出奇的发青:“你既然知道月光庭有皇上撑腰,还敢乱来?” “鄙人不才,对青花妈妈本人的事更感兴趣,你说,我要是告诉皇上,你背着他还生出了不少事,这月光庭,这青花妈妈还可存活?”青阮的话语无中更多的是玩味,更不会让人感觉到威胁之意。 这时,青花妈妈有些犹豫不决了,奈何又不知道眼前这女子的半点底细。 瞧出青花妈妈的想法,青阮又道:“你只需对外宣布此介月光庭躲花魁的姑娘貌胜大苍国第一美人四爷即可,名唤枯荣。” 青花妈妈听得此话,当即便对青阮更加好奇了起来,但是对于威胁到自己的人来说,不得不防,心中打好如意算盘后,便笑意盈盈道:“既然姑娘如此自信,我自愿拼尽全力助姑娘一臂之力。” “那多谢了。”青阮藏在斗篷下的面容,此时恍若流光四溢,美不胜收。 住进月光庭的第二天夜里,便有人想除掉她的性命,杀她之人自然可知,但青阮却不动声色。 第三天,月光庭的第一美人离离上门找茬,奈何还没踏进屋中半步,便已经失了声音。 如此断断续续的小麻烦加半夜夺命惊魂已是半月有余,虽说有些麻烦,但对青阮来说,当做每天的娱乐项目也是未尝不可。 如今,京华城有两大轰动之事,都是关于四王爷的。 其一嘛,自然是昭告天下的婚事。 这其二呢,便是被传的轰动一时的‘枯荣’姑娘。 堪比四王爷美貌的姑娘,实在是无法想象出那美貌,到底能有多美?可谓是万众期待,心痒难耐。 为此,不少的权流富商纷纷踏足月光庭,一掷千金,只想一睹枯荣姑娘的容颜,奈何,挤得头破血流也见不到枯荣姑娘一面。 于是只得妥协,毕竟还有十来天便是花魁赛了,何况月光庭后台硬,没人敢去捣乱。 花魁赛倒数第七天,经过翻修后的‘枯荣阁’也已完工。 这天夜里,青阮着一袭白色衣裙,长发仅以缎带半束,容颜以面纱覆盖,远远看去,端坐在观铃轿上,犹如仙女下凡。 长长的队伍从庭前出发,移至枯荣阁。引得不少前来消遣的贵客注目,纷纷打听起来此女何方神圣也。 虽说只是远观,这枯荣姑娘的名声却再度被传的沸沸扬扬,月光庭更是人山人海。当然,这其中笑的最开心的当属青花妈妈,试想,就算瞧不见枯荣姑娘的芳容,瞧一眼枯荣阁便可一掷千金,能不赚吗? ------------ 34.弹琴 听着外面喧哗的声音,青阮着实有些醉了,满室的酒香飘扬,风时不时带进不少的桃花瓣,落在衣裙上,落在酒中,煮沸的酒不断冒出白色的雾气。 左手托着腮,青阮看着眼前的古琴,微不可擦的叹息了一声。 一杯烧酒进入唇齿间,手指也轻轻拨动在了琴弦上。 因为明白,要来的终究躲不掉,躲着自己不来的终究会被自己引来。 闭着眼睛,在这闹市中,弹奏着最后一曲离殇。 不多时,整个月光庭都只余这拨动的琴音,静静的闭上眼睛,享受着此生最美的乐章。 淡淡的忧愁中,让这些听客们只觉终身难忘那种感觉,更多的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情,能弹出这样曲子的姑娘,不是应该被捧在手掌心来疼爱的吗?怎得流落在了这样的烟花之地,只得感叹命运弄人,悲欢离合难被掌握。 枯荣阁几个大字犹如‘枯荣’,只是听着便多了几分沧桑之意。 元骆轩看着枯荣阁从内墙伸出的桃花枝,对那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女子也多了一丝爱怜,似能通过琴音,听到阁内姑娘的内心,那种无可奈何与自己是何其相似。 想着想着便已经飞身进了内院,好似控制不住般,想要见见她,见见这烟花之地里,苦苦寻觅的知音。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桃花,围绕着整栋房子。 脚步轻轻移动,走了大概二十来步,便是楼阁,一楼的建筑和一般的房子有许多差异,没有墙,全是敞开的,仅用轻纱将其围住,微风吹过,便带动轻纱摇动,有种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撩开轻纱,是巨大的水池,水池上面有点点桃花瓣漂浮着,隐约之中,似有鱼儿游过,时不时还有酒香的味道溢过鼻尖。 水池上面架着一座白玉桥,白玉桥的每个栏桩上都安放着莲花台座,上面点着白色的蜡烛。 继续往里面走去,看装扮和摆设,应该是书房,元骆轩心中窘迫,没想到一个烟花之地中的姑娘,会有如此闲情逸致,书房堪比他那王府的三个大。 地面上散落了不少的书画,书桌上也是凌乱不堪,唯有书架上整洁无比。 随手捡起一副字画起来,上面写的是一首诗:菩提本无数,明镜亦非台。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字迹尽显大家之风,倒不像闺阁女儿的字了,多了些豪爽。 踏过门槛,撩起轻纱,远远的,总算是见到了那让自己情不自禁的女子,她单手抱琴半趴在矮几上,似已醉倒,,矮几上面还有着烧的沸腾的酒。 白雾缭绕中,她一头长发随意散落在肩上,身着红色衣裙,*着双脚,夜色之中,双足若玉,尽是妖娆妩媚。 元骆轩的视角上看不到正面,只能看到模糊的侧脸,然而相辉映的便是尽头的一片桃花林,这青花妈妈怕也是煞费苦心,京华城以后赏桃花的地方,此处怕才是最佳地方了。 “还请公子止步才是,不要破了这枯荣阁的规矩。”青阮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几分清冷。 听着声音,元骆轩顿觉心中一紧,一个被发现的偷窥者,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吧:“冒昧姑娘了。” “那你还不退去。”青阮面色因为喝酒的缘故,十分徘红,然而她却有些不愿开口说话。 “可否与姑娘一叙?”元骆轩十分君子的问道,此刻的他,就像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带着几分心慌,单纯的只是想和对方诉说,却又担心对方会拒绝他。 青阮举止优雅的覆上面纱:“青花妈妈说枯荣不能私下见陌生人,否则性命堪忧,公子还是请速速离去吧。”说完青阮便径直走进了桃花林,消失在元骆轩的眼前。 美人匆忙离去,只余铃儿叮当响,心中失落之余,却又怕吓到了对方,于是也只得作罢,毕竟在月光庭找茬不是明智之举。 当天深夜,皇宫连下四道旨意,宣元骆轩入宫面圣。 御书房内此刻灯火通明,皇帝一身便服坐在书桌前,虽说手中拿着折子在看,但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月光庭送来的消息不断困扰着他,好像原本已经沉寂了许久的事情,逐渐要因为那名叫枯荣的女子再度浮出水面。 元骆轩到达的御书房的时候,只觉得静,死寂一般:“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说话吧。”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声音不怒而威,自成一派:“再过些日子就是丽嫔的生日,她也算是宫中的老人儿了,朕打算升她妃位。” 听得此话,元骆轩心中多少都是有些激动的,熬了这些年,眼看就在立太子之位的时候,升他娘亲妃位,着实是大喜:“儿臣替丽嫔再此先行谢过父皇。” “眼下诸位大臣都在催促立太子,怪那老四不争气,替他安排了一门好亲事,他虽没有拒绝,可如今也日益消沉了下去。听苏松河说那孩子整日腻在厨房,和厨子们打成了一片,连宫中的御厨也时不时往四王府跑。”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皱,但是眼睛却一直都停留在元骆轩的脸上。 “四哥可能是一时兴起,父皇不必多虑,等到时候大婚了,有人管着说不定就好了。”元骆轩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对皇帝的意思一时还摸不准。 “你倒是想的开,说来这三小姐也算是和你青梅竹马,若不是丞相苦苦哀求,怕是眼下大婚的人就是你了。”皇帝的的手指轻轻敲打在书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听说那虞姬一直钟情于你,你对她就没有半点意思吗?” “她即将成为我四嫂,何况儿臣也已有心仪之人。”垂着头,以此来表示自己心中的惶恐,好让皇帝不再对自己试探。 “如此甚好,听说月光庭那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女子今夜演奏了?”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皇帝思量了很久:“你精通音律,对其觉得如何?” “儿臣觉得确实是相当不错,只是那曲子,总觉得在小时候听到过,却怎么又想不起来。”轻轻侧了一下头,眉头微皱着,似在努力回想着儿时记忆。 在桌上敲打的手指瞬间收紧:“哦?那你再重新演奏一遍应该不难吧,朕打算到时候丽嫔生日请那姑娘来演奏。”说完对着门口的苏松河喊道:“苏松河,你速速取琴来。” “奴才这就去。”一直当隐形人的苏松河不急不缓的开口,对皇上的举动似在意料之中。 琴很快就送了,元骆轩根本就不敢拒绝,只得乖乖坐下,重复了一次枯荣的演奏。心中的纳闷自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其中端倪,总觉得不简单。 一曲完毕,皇帝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中。苏松河唤了他好几声才应答:“果然是好曲儿呀,今夜时辰已晚,你就先回府休息吧。” “是,儿臣告退。”元骆轩站起身来行礼,随即离开了御书房。 回去的途中,他吩咐贴身侍卫清嘉撤去了对四王府的所有监视。 ------------ 35.食夜节 “松河,这曲儿你可还记得?”皇帝靠在座椅上,眉目间瞬间多出了几分惆怅。 “皇上说笑了,老奴哪敢忘。”苏松河也似回忆到了故人般,连着语气都有些许无可奈何。 “来者不善,派人去告诉青花妈妈,这女子暂时不要动她,朕倒要看看她能闹出什么名堂来。”皇帝唤了口气,似有不屑与之为敌。 “是。老奴这就去。”时间真的好快,这仿佛一眨眼,就二十年过去了,您在天上过的还好吗? 花魁赛倒计时的第二天,青阮正在枯荣阁坐着发呆,只听得青花妈妈在门外的声音传来:“有一位自称是你侍女的小女孩求见。” “确实是,劳烦妈妈让她前来见我。”青阮单手托腮,怡然自得。 只见相思一身女装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 “这身装扮看着甚好。”上下将相思仔细打量了一翻,青阮不怀好意的开口道。 相思冷着个脸,偏偏眼睛看见青阮*的双足后脸后微微泛红了起来,着实是可爱至极。 “啧啧,别不好意思嘛。”嘴角带着笑意:“天天都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今个京华城的食夜节,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如何,瞧瞧你身上都没什么肉。” “你…好吧。”相思心里隐晦的情绪瞬间被青阮的话语浇灭,也难为她到了如此地步,还可以悠闲自在。 不知是那晚弹奏的曲子奏效了还是如何,青花妈妈现在特别老实,连对她的监视也一一彻了去。 相思接过送来的晚餐后,两人便换过行装从枯荣阁后门翻了院墙出去。 食夜节又可以说是京华城一年一度的美食节,只不过是在晚上,现下大街上人来人往,被挤得水泄不通。每每看着相思那瘦小的身板时就忍不住担心他会被行人挤扁。 “桂花糕。”一直沉默的相思突然开口,大喊道。 青阮朝着相思指的方向看去,桂花糕是有,但还有一个故人站在卖桂花糕的身后,似在等人:“桂花糕好吃,走。” 两人走到桂花糕的流动摊位上买了两包桂花糕。一人一包拿着吃,当然吃相自然也比较粗俗。 只见虞姬站在她旁边,好像显得很是焦虑不安,她猜测肯定是会情郎。纸包里的桂花糕也要吃完了,却还没有见到虞姬要等的人,无奈之下她又买了一包桂花糕懒散的吃着。 相思在一旁只觉好笑,心中暗想:还是这么蠢。 天色逐渐黑透了起来,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元骆轩:“傻站在这干嘛,换个地方说话。” “等等。”虞姬看着元骆轩的模样十分惆怅,此时的她看上去也消瘦了不少,整个人无精打采:“我来就想问你一句话。” “你说。”元骆轩似在看着虞姬,可焦距好像又没有停在虞姬的脸上。 “你我打小相识,当真就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吗?”鼓足了所有勇气,她才将这句话说完。 没看出来这个平时冰冷的人在谈情说爱时,也会脸红。 “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停顿了好一会,元骆轩才开口道。 “给了我那么多奢望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丞相府?”虞姬的双手紧紧抓住衣裙,眼中流光溢转,却是强忍住了眼泪不曾掉落。 “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没有必要撒谎了,趁此断掉虞姬对他的情分更好。 斩钉截铁的回答在嘈杂沸腾的人群中逐渐被淹没。脑海中曾经的风花雪夜不断像碎片拼合着。 “女儿呀,我总觉得这姑娘等会儿要去寻死。”青阮嘴里含着桂花糕口齿不清道。 这会相思只恨不得不认识青阮。 虞姬朝着青阮看了一眼后,决然而去。 元骆轩则是淡淡扫了一眼青阮,便朝虞姬追了出去。 实在是不能怪二人认不出青阮和相思,此时的青阮一身缝补布丁的中年妇人穿着打扮,头上戴着个头巾,却依旧能见那乱蓬蓬的头发。脸上的有好几颗大黑痣,看上去丑陋不堪,实在不忍多看一眼。 相思女童装扮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半点影子。 “何必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呢。”青阮自顾摇头,牵着相思的手朝着人群更多的地方走去。 还有两天就是花魁赛,还有三天就是他们的婚期。怎么突然觉得她自己也掉在歪脖子树上下不来了呢。 夜色越来越晚,吃饱喝足后,青阮买来花灯便和相思来到了护城河,这时的护城河边人山人海,两人在人群中艰难的移动着。 暗中则细细观察着人群中的动静。 还没到河边,便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落水声,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惊呼声不断,人挤人的空档,出现了不少的踩踏事故。只见这时人群里多出了许多带着娃娃面具,手持弯刀的人,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直接砍杀,短短时间里,护城河水中便被染的鲜红。 待到巡逻官兵赶来的时候,那些手持弯道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只余遍地的哀嚎声与惊慌。 青阮两人一路尾随着他们,果不然。月光庭停下了动作,却另寻他人肆意虐杀自己的子民。如此地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事呢? 第二日,便有衙役将告示贴满了告示牌。 居然说边境小国不满年年进贡,才引发出了食夜节的暴力虐杀案件,虐杀者已通通落网,今日午时在刑场斩首示众。 故此特意取消了明日五年一度的花魁赛事,哀吊逝去的无辜者。 她倒是无所谓,不过怕是不少青楼的姑娘们要伤心了。 花魁赛当天,大街上一片萧条,只有钦国寺的和尚和天机楼的圣女门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哀悼祈祷着。 ------------ 36.应邀四王府 花魁赛过去后,便是四王爷和丞相府三小姐虞姬的大婚。国事冲喜,白事已过,只余普天同庆。 十里红妆,围绕着整个京华城。 然而枯荣阁里依旧如往常般,显示着醉生梦死的结怨。 “怎么感觉你的手在抖。”青阮半坐在地面,看着镜子里的相思,他似乎很紧张。 “别动。”相思严肃的回答道,手中的细长的毛笔迟迟没有落在青阮的肩头。 “有这么难画么?”青阮转身看向相思:“难道你跟着谨城这么久,就从来没有动过笔。” 就在青阮转身的那一瞬间,青阮脸上的肌肤触碰在了毛笔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红痕,肩上衣裙再度滑落,白色的昙花肚兜依稀可见。 相思闭上眼睛之前将青阮身前的衣服重新拉到了肩上:“再动就自己画。” “我后面又没长手。”青阮嘀咕出声,拉好衣服:“哎哟,脸红了。”抬头见相思神情紧绷,只觉好笑,在她心目中,相思还太小了,自是不懂情爱,他心思单纯,所以也基本不会说是特意避讳他。 不予回答,相思强硬的将青阮身子转了回去。 微垂下眼睑,睫毛的阴影扫在眼部下方,透出一种淡淡的伤感,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人还活着吧。 握紧手中的毛笔,收敛好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笔下生风,在短短时间内,便以在青阮的肩头勾勒出了四朵梅花:“可以了。” “多大的孩子,这么严肃干嘛。”青阮睨了一眼相思道。 相思则是不说话,放下手中毛笔后便保持着沉默。 这天下午,月光庭迎来了第一个客人,首先是国师的马车,缓缓驶入月光庭前的街道,边角的铃铛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豪华的阵仗吸引了好些行人。 但是那马车上特有的上邪花标志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大国师谨城的专用马车。 只见一小书童十分礼貌的走上前,对着青花妈妈道:“我家国师大人前来相邀枯荣姑娘。” “这…”青花妈妈有些犹疑,按道理说不应该呀:“实在是抱歉,还请小童告诉国师大人,我们枯荣姑娘暂时是不接客的。” “妈妈多虑了,我与国师大人本是旧识,来这里前就约定了今日一叙。没有提前告诉妈妈,着实是枯荣疏忽了。”青阮戴着黑色的斗篷,周身都裹在了黑色的纱布之中。 青花妈妈尴尬的笑了笑:“原来如此。” “那我走了,妈妈不要见谅。”青阮看着青花妈妈的表情,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举止优雅的步入马车前。 只见轿子里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 青阮搭上手掌,踩着马凳入了马车。 楼里的姑娘们除了惊呆更多的是羡慕。 但是青花妈妈就不同了,枯荣本身就多疑,却与国师相识,如此强硬的后台,到底是谁要和她过意不去呢? 马车上,青阮取下斗篷伸了个懒腰,街道上处处喜庆,看着真是有些不爽呀:“七池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天机楼派了圣女去宫内祈福。”谨城的声音很醇厚,只见他一袭蓝色衣袍端坐在那里,两手互拢在衣袖中,五官清秀,然而他身上最独特的是散在肩上的白发,给他整个人都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气息:“相思失踪的事已经告诉她了。对于你要调查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一点,不过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明确的对与错,好与坏。劝你还是收手得好,以免到时伤害了更多的人。” “我孤家寡人,能有什么好在乎的,破罐子破摔吧。”对于谨城的话,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包括她的命。从再次返回青铜门后的那一刻,便彻底收不了手了。 “嘴硬。”谨城闭上眼睛,不在准备开口。 四王府大门口热闹非凡,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谨城先行下车,青阮戴上斗篷后也在谨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相思则留在了马车中被车夫牵到了后院。 许多人见多国师的时候已是很为惊讶了,要想国师平常根本不会出席这种场合,哪怕王公贵族。 在看到青阮时,大家纷纷猜测起来了二人的关系,斗篷之下的罩子若隐若现,隐约可见曼妙身姿。 在议论声和叩拜声中,两人被引入了贵宾室。至始至终便没有见到新郎和新娘。 “现在收手还来的及。”谨城的声音再次从身后缓缓传来。 “几何时,你也如此婆婆妈妈了。”青阮自顾笑了笑。 谨城苦笑的摇了摇头,便不再做声。 贵宾室的门才被关上,接着便又被打开了,只见门口一个小厮道:“国师大人,四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嗯。”谨城淡淡应了一声,便随着小厮离开了房间。 看着再度被关上的房门,青阮顿觉脑中一片空白,她真的要逼自己进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砰’的一声。 房间的门这次是被粗暴的踢开了。 “郡主,她就是刚刚跟着国师大人一起前来的女子。”一位身穿明黄色长裙的少女幸灾乐祸道。 “哼。”那被称作郡主的女子不屑道:“把全身都遮起来,到底是丑到什么地步了才会这样子呢?” 此话一出,郡主身后的女子纷纷笑出了声来。 青阮看着门口结伴的诸位少女,让她想到了月光庭的第一美人离离,那段时间青花妈妈老是暗地找她麻烦,另她颇有不爽,结果那叫做离离的女子恰好在那时撞上了刀尖,只是刚刚把门打开,还没看到她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估计那叫离离的女子多半也要废了吧。 ------------ 37.欺人被人欺 “本公主还说今天四处不见你们,没想到都聚到这里来了,干什么呢,这么热闹。”这时从门外又冲进来一女子,似乎走的有些急,这会停下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便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诸位少女纷纷对那位自称公主的女子行礼:“见过三公主。” “那坐着的人是谁,为何不对本公主行礼。”三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青阮,问道。 青阮这会只觉面前是一个笼子,关了许许多多的麻雀,然后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不会还是个哑巴吧。”郡主用手绢遮住嘴,讥笑着。 并不想闹事,但是以她的性子,就这样忍了还当真是难得:“国师的心思不是你我能猜透的,如果公主依旧要和这位郡主一般无理取闹,似乎不合体统了。” “这关国师什么事?”公主不明其意。 “自是郡主垂涎国师美色,见他今日带了个女子在身旁,心生醋意,特来找我算账。不过国师犹如天人,我一介平民女子,怎敢亵渎了国师。”青阮端坐在椅子上,已有了几分困倦。 “就算如此,那你也该向本公主行礼才对。”公主冷冷的瞧了一眼郡主。 郡主此刻被说中了心思,有些无地自容,却碍于公主再此,又不敢发脾气。 “那劳烦公主去请教一下国师吧,如果国师说需要向公主行礼,那我定当恭敬的向公主行见面大礼。”按照礼仪,国师都还要向她行礼呢。 “你…哼。”公主愤恨的拂袖离去,当真有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感觉。 “公主都离开了,诸位还准备留在此地观赏我吗?”青阮在黑纱中,用手指轻揉了揉眉心。 “你刚刚在公主面前那样说我,现在就想了事么?”郡主冷笑出声:“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绑起来。” “郡主,还是算了吧,这毕竟是四王府。”这时旁边有人开始劝了起来。 “给我滚开。”挥开了劝她的女子。郡主对着站在门外候着的两个侍卫开口道:“你们两个还不快点动手。” “郡主,到时候老爷追究起来,吃苦的可是您呀。”两个侍卫有些犹豫不决。 “胡说,我爹宝贝着我呢,叫你们两个动手就动手,吃里扒外的东西。”郡主生气的在原地跺了跺脚。 青阮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语气十分温和:“谁敢动我试试?” “好大的口气,今天我偏要动你。”郡主被这话气的也不待两个侍卫动手,直接就往青阮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见她伸出手就要抓开青阮的斗篷,手臂刚伸进黑纱之中。青阮便抓住了她的几根手指,接着便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郡主跟着痛苦的大叫了出来。青阮直接将她手指上的筋骨给挫断了。 人群中胆小的人已经被吓得叫出了声。 外面也不断有人听闻声音向这边赶来。 “啊…我的手好疼。”郡主跌坐地上,大哭大叫。她的贴身丫环急急将其扶了起来:“快去叫御医。” 当时元骆华正和谨城告别,便听见了这边传来的惨叫声,两人赶来时,郡主正脸色苍白的躺在那丫环的怀中,御医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她的手指。 众人见元骆华和国师的到来,纷纷让出了一条小路来。 “怎么回事。”元骆华看着那头戴黑色斗篷的人道。 “回王爷,郡主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筋骨已断,怕是难以恢复了。”御医站起身来,回答道。 “王爷,你要为我们家郡主做主呀。那姑娘喊着国师的名号,仗势欺人。”郡主的贴身丫环先声夺人,满脸的焦急和担心。 谨城依旧双手拢在衣袖中,不急不缓的走向青阮,面色温润,声音醇厚:“你有受伤吗?” “被这么凶悍的人欺负,哪能不受伤,你看,眼睛都快瞎了。”青阮对着谨城撩开了一点点黑色纱布,露出了美丽的容颜,眼睛还对着谨城眨了好几下。 “好像确实有点。回去了我再给你敷一点药膏。”谨城拉下她的手掌,重新遮好了黑色的斗篷。 可惜了众人都踮起脚尖,依旧没有看到青阮的半点容颜。 “郡主是出了名的泼辣蛮横,想来到底是谁欺负谁,大家也应该心如明镜。”国师说完便朝着那搀扶着郡主的丫环无声笑了出来。 这时和郡主一起的人里立马有人回答道:“确实是郡主无礼在先,看到国师携带了女子,便心生醋意,要找人家麻烦,刚刚三公主也在这里,三公主看见了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先把郡主扶到客房去休息,其他人都退去。”元骆华看着斗篷女子不动声色,手指习惯性的转动另一只手上的扳指。 还没等众人离去,苏笑棠便匆忙走了进来,凑在元骆华耳边说了什么,元骆华便和他急急离了去。 人群中,他的背影被淹没覆盖,今日的他看上去格外的陌生,从头到尾都是严肃淡漠的脸。 终于完全清净了下来。青阮走到屏风后面,找了个软榻躺上去闭目养神起来。 疾步奔到迟玉阁,气氛显的十分紧张,进进出出的丫环手上端着洗脸盆,里面全是血和水的混合。 “死了没有。”元骆华走到床前看着虞姬昏睡的容颜。 “只是失血过多才导致昏死了过去,虽已没有大碍,但还需好好调养才好。”天心将虞姬的手腕包扎好后,放进被子里面,随即欲言又止:“不过……” “请王爷降罪。”门外进来了好几个丫环,训练有素的跪在了元骆华面前。 “苏笑棠,带她们下去,各领五十棍。”元骆华淡淡开口:“其他人先去屋外候着。” “是。”众人异口同声道。 “还有什么问题?”元骆华看着天心。 “她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天心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 “保住孩子。”说完后元骆华便疾步离开了迟玉阁。 ------------ 38.凤舞九天 夜色中,微风轻拂,偌大的王府里繁华若市,欢歌笑语不断。 戏台上的表演时不时让诸位看客们大声喊好,连着掌声就好像没有断过。 皇帝坐在最前面的中间位置。 国师和四王爷则是坐在他身后两侧。 “国师呀,听说,你今天带了个女子。这人呢。”皇帝眉眼间竟是笑意,眼睛依旧盯在戏台上。 “皇上有所不知,今天四王爷大婚,特带了一份大礼,稍后大家都可以观赏到。”谨城仍然是双手拢在衣袖中,身子侧靠在椅子上盯着正前方的戏台上。 “哦。”皇帝玩味道:“朕倒要看看到时候有什么奇特之处。” 戏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亭子周围正在发生着变化。 青阮站在亭子对面的屋顶上,俯视着下方的一切,亭子下方的人工湖中不断被放入莲花台座,每一座上面都有一根红色的蜡烛,散发着微光。 人工湖的中间有一个漂浮着的大鼓,鼓面上是盛开的上邪花,以鼓为中心,人工湖的边上也呈圆形摆放了九架大书鼓,鼓面依旧是盛开的上邪花,每一架大书鼓前面都站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手执鼓箭,蓄势待发。 亭子里面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身前摆放着古琴。她身边坐满了十来个白衣男子,每人均是手抱乐器端坐着。 鼓掌的声音逐渐消散,人群中已有人发现了旁边亭子里的异样,纷纷朝这边看来。 这时只听得谨城对皇帝道:“还请皇上移驾,看看这奇特之处。” 皇上移驾,众人随之。只是片刻间,便已寻了最佳观景的位置。 相思坐在亭子内,手指按在琴弦上,眼神眺望着对面的屋顶,闭上眼睛,手中的第一个音起。 接着周围的人纷纷跟上节奏,奏乐。 人工湖边上的壮汉也手执鼓箭敲打了起来。 想来很多人都听过类似的曲子了,正是当时月光庭内枯荣阁内传来的琴声,现下,加了各种乐器的合身,倒是显得豪爽了起来。 春风拂面,只见从天而降一位白衣翩迁的女子,犹如九天玄女般,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视觉。 她脚尖旋转落在了人工湖的鼓面上。腰后盘旋着一只硕大的上邪花。 昏暗的灯光中,只能看见她的身段,面容却是一片模糊,若隐若现散发着神秘的美感。 大书鼓的声音越来越浑厚,女子的衣袖也甩了出来,绝美的舞姿中,只觉美人遗世,倾国倾城。 不知何时,从何处不断飘来桃花瓣,在夜色之中,空灵又让人心惊。九个执鼓箭的壮汉悄然隐去了声音,亭子中也只余琴声悠扬,让人心醉。 青阮身后的上邪花在丝线级内力的牵引下,犹如她袖中的白绫,直击大书鼓,这一下便敲在了四架书鼓上。 元骆华看着鼓上的女子,想起了在小姚镇郊外的那湖中,少女也是在水上偏偏起舞,纯粹的,空灵的惊艳着他。 此刻,依旧是在湖上面,依旧惊艳四座,但是莫名的,总觉得有什么变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曲子,见过类似的舞? 若真有人在以前头跳过,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皇上。”苏松河轻轻唤了一声皇帝。 见皇帝没有反应,苏松河再小声叫了一下:“皇上。” 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苏松河悄然推了一下皇上的手臂。 皇帝眉头微皱:“何事。” “该回皇宫了,这舞也跳完了。大家可都等着您呢。”苏松河眉目慈祥,说话也是如此。 “老四也大婚了,突然想到了荣妃。她在天之灵要是看到了这一幕,肯定也很欣慰。”皇帝自言自语说完后,才转身对着后面的一干大臣道:“都退去吧,四王爷今夜的洞房花烛,大家就不要去闹了,许久不曾这般开心了。” 坐到銮驾中,皇帝端坐在正中间,苏松河则拿着拂尘坐在一旁,细心观察着皇帝。 “松河,朕是不是错了。”皇帝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舞蹈里的最后一幅画面,那湖中鼓面上的女子犹如被定格了般,九根白色缎带,从身上各处同时击向九架大书鼓上,月光下的夜色中,一舞九天,震撼全场。 “皇上,荣妃在天之灵,一定会原谅你的苦衷。”那女子怕就是月光庭的枯荣姑娘吧,当年荣妃死后,皇上便下旨消除了关于荣妃的任何记载,事后,皇上又重新伪造了荣妃的资料,但依旧不肯让人提起她,关于荣妃,是苍国的禁忌。 坐在书房内,元骆华靠在椅子上,还没来的及换去身上的喜服。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六年岁月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听老头子提起母妃。 听宫人讲老头子自从母妃死后,便一直走不出阴影,甚至禁口任何人提起荣妃,当年有一位宫人说漏了嘴,当场便被老头子下令丈毙了。 对于荣妃,他的印象很模糊,甚至想不起她的样子。只听老头子说荣妃生前是非常疼爱自己的。 今夜青阮的舞像是刻在了脑海中,挥之不去。见过、见过、曾见过吗? 老头子自从跳舞开始,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起来,前几日,他连下几道旨意召见老七,也还是有些耳闻的。 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枯荣姑娘,他也是今日才知那是青阮。 三月之期已到,她非但没有来找自己,反而在月光庭玩的风生水起。难道还有其他人替她解除了身上的阴尸魂? 窗外的月光很好,就像她离开的那一刻,乘月而去,留下一片惋惜。 ------------ 39.无题 似乎有黑影在晃动,元骆华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扒在窗户上,进退不宜。 心情犹如被拨走了阴霾的部分,嘴角出现了温暖的笑意,无声走到了窗户边上:“要我帮你吗?” “抱我下来。”青阮本来是想扮鬼吓唬一下元骆华,结果白绫没有缠紧房梁,松了,刚好掉在窗户上,这一松,险些闪了腰,痛死她了。 被抱下来后,双脚落在了地面,赶紧双手在腰上揉了起来。 元骆华双手顺势移到她腰间,轻轻揉了起来。 某某人享受的靠在了元骆华的胸膛上,闭着眸子,微皱着眉道:“再下面一点。” “为什么现在才来。”元骆华轻声问道。 被这话一问,青阮才惊觉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于是有些吞吐道:“因为我很生气。” “生气就跑妓院?”不依不饶般,反问道。 “我来京华城找你,结果看到了你结婚的告示,我如此喜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伤心欲绝,于是为了报复你,才去青楼玩的。”这样的敷衍,其实青阮自己听着也觉得有点假。 “原来如此。”笑了笑,却并未拆穿她:“明日夜里再来,到时候我会帮你出去体内的阴尸魂。” “好。”青阮点头,转身抱住了元骆华的脖子:“我饿。” “那吃完宵夜了再回去。”元骆华将青阮带到书桌前坐下,便道:“等我。” 说完便一个人出了书房。 还真是放心她一个人,东看看西瞅瞅后,便跑到书架上选了本近代小说,把书抽了出来后,发现旁边有一本翻页面是朝里面的,心下好奇,便将其也取了下来,这不取还好,拿到手中随便翻阅了一页,心中便忍不住暗想:元骆华这色胚。 “你在干什么。”只见元骆华已换好衣裳,手中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没,你书房我能干啥呢。”青阮干笑两声,元骆华乌黑柔顺的长发散在肩上,还滴着水珠,悄无声息将春宫图藏在了身后。 “过来。”元骆华将托盘里的两个下酒菜和酒壶放在了桌上。 “好,这菜好香。”趁着说话的空档,青阮将手中的春宫图往书架上塞。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还没放进去就松了手,图书摔落到了地上。 元骆华见她站在那不动,便朝书架这边走了过来,心急的青阮慌忙之中将图书踢到了书桌上,随后身子一蹦,就到了元骆华的跟前,将手中另一本书拿了出来,眉开眼笑道:“这本小说我买了好久都没买到,没想到你这居然有收藏。” “那等会你带回去好好品读吧。”元骆华走到屏风后面搬了把椅子放在书桌的前面,和青阮面对面坐下。 “这是自然。”青阮将书放到了桌边,闻着香味,觉得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起来。 “吃吧。这酒是你喜欢的桃花酿。”撩起衣袖,将酒壶里的酒水倒入酒杯中,酒香四溢。 拿起筷子夹起了沾了少许芝麻的小鱼儿,青阮细细打量了起来,这道菜好像还没有吃过,果真是王府呀,与众不同。 “这是酒香鱼,你爱喝酒,很适合做下酒菜。”虽说是和青阮面对面,但元骆华脚下也有了动作,应该是踩到了青阮踢到书桌下的春宫图了。 脚下游移了几下,很快就将那春宫图拉到了脚下的位置,他移了移位置,弯腰将那图册捡了起来。 青阮则不动声色的将那鱼儿吃进了嘴里,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春宫图的外包装和她选的那本小说包装是一样的,如果不打开,根本就不会发现里面的内容。 眼看着元骆华已经在翻书的动作了,青阮一下站起来,脸色涨红,拿起了放在桌旁的小说:“我吃饱了,先回去了。”说完就喝下了一杯桃花酿,逃也似的离开。 指尖停在翻动的书册上,自顾笑了笑:“笑棠。” “王爷。”苏笑棠从门外走了进来。 “彻查荣妃,三日之限。”头也没有回的下了命令。 第二日,关于枯荣姑娘的传闻瞬间淹没了新婚的四王爷,昨夜的表演虽未公布名字,但是曲子大家都是耳目有闻,在月光庭亲耳所听,能跳出此舞的人想必也只有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女子了。 现在京华城最热卖的是书,就是关于枯荣姑娘的书。 比如‘枯荣姑娘的二三事’,又或者‘枯荣与四爷的倾城绝恋’等等,总之是层出不穷。 这不,刚用过午饭,相思就替她带来了解闷的东西。看见书册上的名字时,她都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年头,果真是流言蜚语盛传的时代。 “我买了三本。”相思翻开书页,似看好戏般。 “这内容好像写的还不错。”青阮一目十行,先翻开了枯荣与四爷的倾城绝恋,甚至还把丞相府的三小姐虞姬写成了插足的第三者。 看了此书,当真是觉得一段虐恋情深呀。 ------------ 40.解魂 想来,夜里的月光庭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吧,形形*,人皮面具下的内心将在这里逐渐现出原形来。 穿了套简洁的夜行衣,便离开了枯荣阁。 四王府的书房灯火明亮,元骆华坐在窗边,静望夜空。 他到底是怎么了。 “嗨。”眼前突然多了个人影。 “你来了。”元骆华回以微笑。 “嗯,来了。”青阮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愉悦些。 “小红。”元骆华对着门外道。 只见门外进来了一个丫环,正是当时元骆华毒发时,在青阮身边当值的丫环:“王爷。” “传膳吧。”从窗外坐回到了书桌前,他淡淡道。 “奴婢这就去。”小红行了个礼后,看见青阮的时候略带惊讶。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青阮寻了昨夜元骆华坐的那位置上,和他面对面。 “难道你不嘴馋么?”元骆华手指敲打在桌旁一本无字的书册上。 斜眼看过去,青阮觉得那书册绝对就是昨夜那本春宫图,呵呵笑了两声:“王爷府的东西最好吃了。” “有见识。”元骆华收回手掌,拢在了袖中。 很快就有丫环鱼贯而入,每道菜摆在书桌上,撤去盖子纷纷冒出了热气,香味也逐渐散发了出来。 诸多山珍海味,看着着实嘴馋的厉害。 “免费的,随便吃,吃完了让小红带你来南华轩,我在那等你。”元骆华的语气清淡,说完便从书桌前的椅子上抽身离去,留了个萧条的背影给青阮。 第一次觉得食之无味,脑海里的各种想法不断翻涌着。 如果不是李青黎的女儿该多好,何苦要去背负这么多呢。 放下手中碗筷,取出袖中手绢轻拭了嘴角,心里暗叹:还有这么多菜没吃,真是太浪费了。 走过两道门隔后才出了房间,小红和还有几个丫环等候在那里,她指着小红道:“带我去南华轩。” 几人行了礼后,小红站了出来:“姑娘请随我来。” 跟在小红身后,一路都在想沉幂香的事情。 到了南华轩的门口后,小红看着青阮,眼神有些怪异:“姑娘,您自己进去就可以了,里面会有人接应你。” “你在可怜我?”青阮有些好笑的问道。 小红扭捏了好一会儿才道:“要不是皇上下旨,说不定姑娘还真有可能成为四王妃呢,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何出此言。”青阮追问。 “不知道,反正就这样觉得,从来没见过王爷对任何一个女人这般好过。”说完赶紧闭嘴,小红人也更加扭捏了。 “就算如此,我一介平民,四王妃是丞相府的三小姐,身份便已经无法跨越了,你不必觉得可惜。”没想到一个不算很熟悉的人还会替她来可惜这样一段感情。 抬起脚步,跨入了南华轩。 门口的两个黑衣人见青阮进了门后,便也退到了门内,将南华轩的大门关了起来。 相比上一次的慕青轩,这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黑衣人, 苏笑棠似乎早已候在此处等她的到来:“请随我来。” 跟在苏笑棠身后,跨过了一道桥梁,月色下的人工湖里波光粼粼,两岸的柳树纷纷发出嫩绿的枝芽,摆动在风中,树影婆娑。 南华轩和整个王府的布局显得格格不入,穿过桥梁后便是篱笆护栏,颇有种归隐田园的意境。 护栏之内,铺满了鹅卵石,两边种的全是昙花,夜色中,皆以盛开。鹅卵石路的尽头是一段竹梯,竹梯下面又是一座人工湖。 竹梯之上,竹舍连排,竹舍之后,是高高的树影,夜色之中,依稀能辨清那是紫竹。 廊道上隔五步左右便会有一个黑衣人,怀抱武器,站立不动。 苏笑棠推开房门,对着青阮道:“你进去,王爷在里面等你。” 刚进去,苏笑棠便将房门关严了,一切都表现的如此神秘。 进门便是客厅,客厅左右各有一道紧闭的竹门,厅内两边分别摆放了一套喝茶的桌椅,说实话,第一次见这么简洁的房子。 这时左边的竹门被打开,只见元骆华身披宽大的白色外袍,头发随便用缎带绑在了肩后,显得松松垮垮,他挥手道:“过来。” 好奇的看进元骆华的身后,不急不缓的穿过了竹门,里面除了一张床后便只余一个衣柜,再不见其他任何东西。 走到床前,顿觉寒气逼人。 伸手摸到床上,寒冷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掀开床单,是寒冰床,尽量压住心中的震惊,看向元骆华道:“这床是在哪里弄的。” “听说是在雪峰山。”元骆华不以为然道:“你躺上去。” 依言躺在了寒冰床上,心中越发疑惑了起来,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九曲机关门中记载的万年寒冰床,真的会有关系吗? “闭上眼睛。”元骆华走到床前,双手覆在了青阮的双眼上。 寒冷不断侵蚀着她的身体,耳边传来笛音,总觉得像是催眠曲,听得她卸下了所有防备,想要好好睡去。 昏沉之中,体内似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着,挣扎着想要跑出体内。 明明就很冷,身体却开始发热了起来。 脑海里不断出现陌生的画面,画面中的男人悲痛欲绝,杀了好多好多人,血流成河的地面上,更多的是哀嚎与凄寂…… 站在床边,元骆华额头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沉睡中的青阮似乎很痛苦,眉头微蹙,未曾放松过。 此时,元骆华的身上也逐渐出现了变化,原本无暇的脸上此刻开始有黑气在走动,眼珠的颜色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又恢复成了黑色。像红色丝线的血丝也已经爬到了脖子上,且十分密集。 停止吹奏后,引魂笛也瞬间从手上消失不见。 取过床边早已准备好的匕首,轻轻划破了手指,血液渗出,指尖点在了青阮的嘴唇上,鲜红腥臭的血液滴进她的唇中。 很快便见青阮苏醒过来,不过此时的她还显得十分虚弱,只听得元骆华对她面带微笑告诉她:“没事了。” ------------ 41.解毒 眼中是元骆华踉跄而去的背影,门被打开的瞬间,元骆华的身子轰然倒地,他狼狈的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成拳状,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叫了出来,犹如猛兽狂烈的嘶吼。 竹舍的大门也被粗鲁的推了开,青阮吃力的从寒冰床上坐了起来,只见苏笑棠和四个身穿明黄衣服的大汉纷纷手拿铁链冲了进来。 趁元骆华还没有反手之力,苏笑棠等人及时用铁链拴住了元骆华的四肢,几人合力紧紧扯住铁链,将元骆华往对面的那道门拉去。 眼中有些酸涩,青阮走下了床,跟着几人走了出去。 被拴住的男人面容扭曲,且丑陋,似乎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曾经的风华。对面的那道门被缓缓合上,也关上了青阮窥探的视线。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后,青阮整个人也瘫软在了卧室的门口,只是双眼依旧没有离开对面那道紧闭的房门,耳边不断传来嘶吼痛苦的声音。 垂下眼睑,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掌上,突然她觉得大脑自动摈弃了对面传来的嘶吼声,只余下安静和沉默了,缓缓撩起衣袖,原本皓白如玉的手腕此刻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呆楞的靠在门槛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苏笑棠打开房门后,又将房门合上,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脸上被抓伤了,不断渗出细密的血珠,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看着有些呆楞的青阮,他并没有多想,八尺男儿就这样直直的跪在了青阮面前。 被冲击声换回神来的青阮有些不明其意的看着苏笑棠,却并未开口说话。 “求你救王爷。”苏笑棠垂着头,沉重的开口。 “我救不了他。”青阮面色苍白,双眼略微呆滞,话语中竟是无力。 “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每每看着他身受折磨却无能为力,一直以为沉幂香无解,可是上次在你的帮助下,王爷的毒确实有了些好转,至少王爷在毒发的过程没有发狂,完全是正常人的状态。你一定可以救王爷。”苏笑棠此时似乎十分坚信青阮的能力。 “那你扶我过去。”青阮自嘲的笑了笑。 被苏笑棠扶到了对面的房间,房内别有洞天,没有看到一根竹子,厚厚的墙壁围成了四四方方的密室,扭动了一墙壁上烛台,墙角处出现了一道四方空门,门里是往下走的台阶,里面传来昏暗的光线,在苏笑棠的搀扶下,进到了地下室,寻了一个石凳坐下后,她便道:“所有人都出去。” “不行,王爷伤到你或者伤到自己了怎么办?”苏笑棠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你可以选择扶我出去。”青阮看着地上的鲜血和几具尸体严肃道。 沉默了好一会苏笑棠才下令全部退出房间。 “等等,铁链的钥匙给我,顺便把你们的同伴也带出去。”同伴其实就是那些死去的黑衣人。 “给你可以,不过劝你最好不要直接靠近王爷。”苏笑棠说完后,便令人将尸体拖了出去。 石室被合上,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此刻元骆华被锁在石室中间的一处高台上,四肢均在剧烈的挣扎下,被铁环的鲜血淋漓。 现在的他像一个疯子一样,每每对上他那血红的双眼,他都会对自己笑,但是那样邪魅的笑意着实是有些恐怖了。 其实一早便知道了吹奏引魂笛会引发沉幂香发作,所以今夜门外才会被围的水泄不通,因为害怕元骆华出现意外。 后来她重新回到了姚河水底的青铜门内,打开了当时疑惑自己的九曲机关门,在那里得到了很多答案,不过答案之后更多的却是迷惑。 拿着钥匙,走到了粗大的铁链旁边,打开了左手上的铁环。他修长的手指上不断有血珠滴落,不知道是谁的。 铁环沉重的滑落到了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手上刚得到自由,元骆华便粗暴的揽过了尚还虚弱的青阮的腰肢,只见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直接咬在了青阮锁骨与脖子侧下方的位置上。 这会儿的青阮哪还有什么还手之力,只得任由元骆华施暴,明明很疼,却不见青阮做任何挣扎,而是讲起了故事来。 “分开以后,我认识了一个叫韦长庭的男子,他很爱笑,看上去无忧无虑……”青阮的声音越说越小,却一直在讲。 元骆华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青阮使出全身力气,打开了他右手上的铁环,好像累极了,她单手扶住额头,跌坐在了地上。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元骆华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又开始暴躁了起来,双手在得到自由后,使劲往自己身上抓,胸膛处的衣服都被抓破了,露出了里面皮开肉绽的肌肤。 这番动作让刚松懈下来的青阮再次警惕了起来,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搂在了元骆华的脖子上,在他耳畔哽咽道:“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千琴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抑制不住的颤抖过后,元骆华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青阮,眼睛从血红逐渐转变回了原本的黑色,他抱着青阮坐在地上开始沉默,似乎在许久后才回过神来。 此时的青阮早已昏睡在了他的臂弯中,眼神从她的肩膀上的伤移到了手腕上的红色血丝上,最后都化作了无言的相拥与沉默。 许久都没有等到里面有人出来,苏笑棠在外面可谓是等得焦头烂额,实在等不下去了,在几人商量之后,决定推门而入。 当看到房内元骆华抱着像是睡着了的青阮时,苏笑棠许久后回忆说还以为青阮那会儿死了。 ------------ 42.特别的胆小 回到枯荣阁后,一直便没有等到青阮回来。 虽说她做事稳重,且深思熟虑,可还是有些不放心,在房内反反复复走了几圈后,相思终是忍不住,于是便夜探四王府。 在王府的客房处找到了青阮,正欲推门而入,便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身形一闪,他便隐入了夜色之中。 跑到屋顶,揭起了瓦片,打量着屋内的场景,难道替她解除身上的阴尸魂时,发生了什么意外? 因为青阮从来不睡床,肯定是被人抱到床上去的,而刚刚来的人他也认识,花岷谷谷主的关门弟子天心,是一位医者,和元骆华走得极近的一个女人。 天心揭开了青阮身上的被子,能清楚看到她肩上被包扎的布条,已有血迹渗透的迹象。 她小心翼翼的解开了缠绕在青阮肩上的布条,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随后将瓷瓶里的东西一点点洒在了青阮的伤口上,能看出她在洒东西的时候十分警惕,面色略带紧张。 这时门被打开,正欲替青阮包扎伤口的天心惊慌之中吓得松掉了手中的瓷瓶,看清来人是苏笑棠后,她又好像松了口气,从地上把瓷瓶捡了起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苏笑棠语气严肃,冷眼看着天心。 “杀了她。”天心急切道:“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苏笑棠便犹如鬼魅,疾步来到天心的跟前,右手掐在了她细嫩的脖子上:“我看是你不要命了。” “哼,哥哥这是准备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吗?”天心不屑的看着苏笑棠,冷笑出了声。 被一声哥哥喊得让苏笑棠惊慌之中迅速收回了手掌:“她能救王爷,不能死。何况如今的她,王爷十分在乎,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对她动了手。”天心似乎在气苏笑棠胳膊肘往外拐。 “别天真了,你也醒醒吧,就算你除了她,还有虞姬,以后还有无数的人嫁给他,你都打算杀了么?”苏笑棠有些无可奈何,又觉得有些心痛。 “你不懂。”天心坐在床边,眼泪已是夺眶而出:“或许等你哪一天遇见了爱的人,便会明白,我和他认识了整整二十年,一直等呀,等到他能看到我的存在,我也以为我可以不在意,不求回报的付出,直到她的出现,在慕青轩看到的那一幕直到现在依旧如同匕首,绞痛着我的心。”说到这,天心已有些泣不成声:“都是因为她,她的存在让我连有一点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何苦呢。你对王爷的恩情,他一直记在心中,至少如今,你在王爷心中也有着一定的地位,或许只是无关情爱。”苏笑棠将手掌放在了天心的头顶,轻轻抚摸了起来:“走吧。就这一次,我唯一对不王爷的一次。” “谢谢。”天心抬头看向苏笑棠,梨花带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这才重新替青阮将伤口包扎好。 听到关门的声音后,青阮正欲起身,便听到了屋顶传来的动静,赶忙又装挺尸,今夜访客真多。 相思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走到床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急急忙忙的解开了肩上的布条,嘴里忍不住碎念:“蠢女人。” 啪的一声。青阮听到这话后,抬起左手打在了相思的脑袋上:“你才是臭小孩。 “哼,受伤的又不是我。”相思取来桌子上的茶水洗去了青阮伤口上的毒药,那女人还真毒,居然用的是绝魂散,太可恶了。 将青阮扶起来的时候,相思由于身形问题,显得有些吃力。倒是青阮看到相思的样子,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又长胖了吗?” “猪。”相思赶紧回她一句。 “回去在找你算账,走吧。”青阮从床上起身走了下来,拉过相思的手朝门外走去,看向天空时,她不由感叹出了声:“天快亮了。” “嗯。”相思轻轻应了她。 这会两人站在一处院墙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相思先开了口:“你还是爬出去吧。” “你有见过我这么美的女人去爬墙吗?”青阮哀怨的看向相思。 “马上就有了。”相思突然笑出了声,脚尖轻轻用力,人便飞到了将近两米高的院墙上。 “我是病人。”青阮不死心的挣扎,暗暗垂下头叹息了一声:“可以不要爬墙吗?” “我是小孩,所以你只能爬墙。”相思无奈的摊手,这会看着倒是显得十分可爱。 “好吧,回去再找你算账。”青阮单手扯过攀附在墙上的爬山虎,脚踩在了覆满青苔的石头上,艰难的朝着院墙上爬了过去。一翻动作下来,已是大汗淋漓,好不容易爬到了上面,却又在一翻惊吓中摔了下去,幸而在相思的帮助下,她摔倒的是院外,而不是院内。 刚刚青阮爬到院墙顶上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正在蠕动的毛毛虫,被吓得大叫了起来,这不脚下也踩滑了,身子直直往后跌去,好在相思身手非凡,快速转到了青阮后面的大树上,用头将她撞了出去。 哎,可怜了青阮,一伤未好,又增一伤。相思翻到院外看青阮的时候,正一个大字形面朝地的挺尸。 又昏死了过去,坐在地上,单手托腮,这次相思犯难了。他根本搬不走青阮的身体。难道要坐在这等她自己醒来吗? 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这会不断在往外面渗血。进去叫元骆华帮忙?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透,万一这空档,青阮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好歹也有个花容月貌呢。 算了,还是等她自己醒来吧。 就那样一直看着青阮昏睡中略显狼狈的模样,等着她醒来,与此同时,也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帮不了她什么? 要是能长大该多好。 早已到来的元骆华看着这一大一小,终究还是现了身。 相思抬头看上元骆华,那俊美的容颜刻在脑海之中,这就是青阮喜欢的男人,好像也挺好的。 对方将青阮从地上抱了起来,对着他道:“走吧。” “谢谢。”相思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她被什么吓到了?”元骆华低头,看向瘦小的相思。 “毛毛虫。”想也没想,便回答了元骆华的问题。 摇了摇头,嘴角上多了温润的笑意,这女人还真是……‘特别’的胆小。 ------------ 43.千浮咒 这一觉,青阮便睡到了下午,才醒来。窗外的阳光似乎很好,犹如光速散落在窗前。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衣服也都被汗水濡湿了。 脱去里衣,仅剩下肚兜,将右肩上的布条扯了去,突然视线落在左手的手腕上,便怎么也移不开了。 那里多出了一个像昙花的印记,黑中带红。 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从地铺上爬起来,疯狂的向门外跑去,由于步子太急,又或者是说她太过慌乱,在楼梯处没有踩好,便从二楼摔到了楼底。 匍匐在地上,视线正好落在桃花林里的秋千架上,伸出手掌,似乎想要触摸到外面的阳光。 在地上等到身上的疼痛缓和了一下,她便又爬起来朝着桃花林走去,停在台阶上,她有些迟疑的将手指伸到了阳光下。 只是瞬间,手指便已被灼伤,还起了好几个水泡。 木讷的收回手指,她站在原地,显得黯然失色,转身的瞬间,只听得她自言自语道:“是真的。” 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只见相思面色沉静的看着她。 一大一小,两眼相望,好一会了,相思才开口道:“你用了千浮咒? 缓慢走到相思跟前,蹲到了地上,将手在他头上摸了摸,笑道:“只是试了试,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哎,太神奇了。” “笑的丑死了。”相思气愤的挥开她的手。 “臭小子。”青阮大开嗓门:“没看到我伤口在流血嘛,还不快给我包扎。” “总有天要被你气死。”说完相思面色凝重的跑到楼上去拿药箱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高台上的垫子上,青阮看着之后一直沉默的相思道:“怀疑你的年龄,果真只有11岁吗,简直就是个小大人。” “怀疑你的年龄,果真只有18岁吗,简直就像个弱智少儿。”相思抬起眼睑,没好气道。 啪的一声。 可怜的相思又被青阮打在了脑门上:“没礼貌的孩子,怎么和长辈讲话的。” “哪里像受伤的人。”相思无奈摇头:“青花妈妈找你过去。” “你怎么不早说。”青阮一个白眼飞了过去。 “想看看你是怎么虐待我的。”相思说完就往二楼走去了。 接着青阮也跟着脚步到了二楼的闺房。 看了看手上的千浮咒,暗暗叹息了一声,看来要加紧步伐了,这代价就当做骗元骆华的补偿吧,彻底不欠他的了。 打开柜子,选了里面唯一的一套青色衣裙。 妆台前,她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耳垂,不由便想到了当时在苏府,元骆华的话语‘第一次见到不穿耳洞的姑娘家。’ 其实当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用千浮咒去救他。 千浮咒是专门用来压制沉幂香的一种封印咒,可以将沉幂香彻底压制住,不让它将人的大脑控制住失去本性,当时她会失手杀了秦玉儿,便是因为被沉幂香控制住了大脑,因为她体内有部分从元骆华那里带过来的毒素。 但是使用千浮咒的后果便是肌肤再也不能触碰阳光,将永远属于黑暗的孩子。否则就像刚刚,直接裸露在阳光下,便会被灼伤,随着裸露在阳光下的时间,灼伤的程度也会加大,在阳光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可尸骨无存,灰灰湮灭。所以相思才会表现的如此气愤。 相思这孩子喜怒不善于色,但是他对自己的关心,一直都能感觉到,因此也把相思当做了自己最亲的亲人,和老秦的存在一样。 关于千浮咒,便是在九曲机关后找到的东西,一直以为娘亲对于沉幂香也与一切都是一知半解,但当九曲机门被打开后,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把太多事情想得单纯了,甚至连她的存在,也让她怀疑,是为沉幂香而生,如今认识了元骆华,偶尔也会自嘲,该不会也是为沉幂香而死吧。 这样的付出,至于值不值得她当时并没有多想,看着那原本风华绝代的男人,没来由的就想去替他减轻痛苦,刚好她会减轻痛苦的法子,所以就这样做了吗? 挽好发髻,插入了金步摇,素来不爱这些金银首饰,所以便一一舍弃,如今因为需要,又一一将其拾回。 到楼下的时候,相思早已准备好了,不过他手中比往常多了一把伞。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正盛。如今,自己也算是半个废人了。 取过相思怀中的油纸伞,改拉住他瘦小的手掌,往枯荣阁外走去,迎着微风,她的声音也变小了:“谢谢。” 若有若无的气息,但是却知道相思已然听见了。 “对不起。”相思垂下头,迈着小步子:“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傻孩子。”青阮笑了笑,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还是第一次觉得有如此温馨的一面。 ------------ 44.女儿,你过来 “青花妈妈,枯荣姑娘来了。”门外一个侍女面色微红的走到屋内通报道。 手中拿着茶杯,正在细细品尝,闻着茶的清香,青花妈妈不急不缓道:“带她进来。” “青花妈妈真是好闲情。”青阮携着相思,面带微笑,款款而来。 只听得哐当一声。青花妈妈惊讶中,情不自禁的说了句‘娘娘’。 声音小到微不可擦,可偏巧还是听见了。 嘴角的弧度再度勾起,青阮风情万种的坐在了青花妈妈下方的位置:“不知青花妈妈唤枯荣前来何事?” 正了正脸色,青花妈妈拿出手绢擦去身上的茶渍:“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的模样,果真能和四爷有的一比。” “呵呵。”青阮掩面笑道,十分矜持:“妈妈这是在说我长的像男人吗?” 旁边的丫环小心收拾着青花妈妈碎在地上的茶杯。 “姑娘真爱说笑。”青花妈妈又仔细当量了一翻青阮:“你来月光庭本是为了参加花魁赛,现下花魁赛已取消,外面的客人没日没夜的问你何时挂牌,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承受不住了,你看你打算何时挂牌接客呢?” “妈妈如此心急,那就今夜好了,如果做得太过,我可是很容易生气的哦。”青阮脸上始终都带着笑意。 青花妈妈使了个眼神给旁边的丫环,只见那丫环手抱一个檀木盒子走到了青阮跟前,将其打开,里面全是黄金。 “这里是一千两黄金,也该添些金银首饰和衣服了。”青花妈妈眉目含笑,唯有眼神中却略有冷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话语刚落,相思便伸出双手接过了重重的檀木盒子。青阮接着又道:“枯荣就先行告辞了,晚上挂牌,现在正好出去购置点东西。” “嗯。”青花妈妈轻声应答:“去吧。” 两人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后,便准备步行到了京华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青阮男装行头,一脸的络腮胡子尽显粗狂,可偏偏打着一把油纸伞,怎么看怎么别扭。 街上也有不少姑娘会议论青阮的行头。 相思听着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有点担心的看像青阮。 正好青阮也对上了他的视线,笑了笑,豪爽道:“这说明哥长的英俊潇洒,议论十足正常也。” 这时耳边又传来声音::“听说没有,今晚月光庭的枯荣姑娘挂牌了。” “怕是你还不知道,今夜的月光庭已是座无虚席,位置已经全部被预订完了。” “我有个亲戚在里面跑堂,听他放口风说一个位置都炒到了五百两以上的高价,包厢更是一千两以上。” …… 两人心中皆是感叹,这青花妈妈办事果乃神速也。 途径茶馆,只见里面围满了人,说书的先生口沫横飞,观众纷纷听得入神,两人驻足稍作观望,内容依旧是光于月光庭枯荣姑娘挂牌的事情。 “新婚的四爷会去抢头牌吗?”说书先生拍了一下堂上的积木:“暂且休息,下回合再做分析。” “你为他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会希望他去吗?”相思仰头观望青阮的面庞。 这样成熟忧郁的问题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来,着实是听着不习惯,去了便是一场风波,撑着油纸伞,看了看阳光的阴影,眼神中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想,走吧。” “你不是喜欢他吗?”相思再次问道,好像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愉悦一些。 “那你觉得何为喜欢?”青阮侧头看向相思。 “就像你这样呀,为心爱的人默默无闻的付出,不求任何回报。”相思想也没有便脱口而出。 “你还小。”青阮抓着相思瘦小的手掌,轻轻揉捏着:“每个人对喜欢的定义都不一样。” 停在了卖胭脂店铺的门口,青阮松开了相思的手掌:“到了。” 不急不缓的走进店铺,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下周围,青阮豪爽道:“老板,把你们店铺最好的胭脂拿出来。” 掌柜的看着青阮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又是男装打扮,并没有急着上前,反而是站在原地,带着迟疑。 瞧见掌柜的样子,青阮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拍到桌子上,只见一锭金子璀璨万千的摆在了那里:“别磨蹭,大爷赶时间了。” 这会门外进来几位贵妇人装扮的妇女,听见青阮的话语后,窃窃私语了起来,时不时还会传来笑声。 掌柜的脸色也有些伪善,生怕青阮在铺子里生出事端来。 这不,青阮已经朝那边吼了去:“看什么看,没见过爹给女儿买胭脂的。”说完就朝站在门口的相思挥了挥手:“女儿,你过来,看上什么东西随便挑,爹有的就是钱。”又是随手扔出了好几锭金子。 几位妇人看见青阮如此大手笔,脸色也略带了些僵硬。 伙计眼馋的看着青阮那边,不由得对几位妇人分了心。 相思冷着脸朝这边走来,青阮时常会表现的这般粗俗,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可是他们的年龄问题,总是会被说成她女儿,越发觉得伤神起来:“瞧不上眼,我饿了。”踮起脚尖,小手快速的将桌上的金子收到了自己怀中。 这已经明显在暗示青阮离开了。 青阮冲着几个贵妇做了鬼脸,随后才娘娘腔的打开油纸伞,姗姗离去。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如同撑着油纸伞一般,最怪异的人,别扭的组合在了一起。 东逛逛西逛逛,最后停在了一家名叫宗计大药房的门口。 相思熟门熟路的进了药房,对着掌柜冷淡道:“上青下白二两,鬼灯笼三两,花楹七两。” “好呢,客观稍等,我就为您取药。”掌柜的见来人,眉开眼笑道。 “这里是四两白银,有劳了。”说完相思就坐在了堂边的椅子上,等待掌柜的配药。 很快,掌柜的就将药包递到了相思的手上:“客观慢走。” 相思提着白绳,点头离开。 ------------ 45.挂牌 青阮觉得去醉仙楼也没有必要了,于是二人便在七进屋买了不少的糕点后才风风火火的杀回去。 到达枯荣阁后,相思的第一件事是拆药包,青阮的第一件事是拆糕点盒。 青阮坐在垫子上,左手拿着糕点,安静的看着相思。 只见那药包被拆开后,相思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白色的纸条,看了一眼后,他便将纸条递到了青阮跟前。 放下糕点,接过纸条:水,三更天,芦苇荡。 “三更之前准备好人手,出发芦苇荡。”青阮取过茶水,喝了一小口。 “你也要去?”相思眉目微蹙的看着青阮。 “这是自然,受伤的又不是左手,不碍事。”青阮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欠揍。 “吃过晚饭后,你再去一次‘宗计’,还会有消息送过来,我之前吩咐你的东西一定要万无一失的送到对方手里。”青阮举着茶杯,眉目含有浅笑:“希望能给对方一个惊喜。” “你这么笃定他会来?”相思有时候总是在想,青阮哪来的那么多自信。 “会来的,不然怎么摸我的底细呢。”看向桃花林,好似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为何要把国师牵扯进来?”在一点上,相思是有点埋怨青阮的。 无声的笑了笑,她对着相思打趣道:“哎哟,你这可是在怨娘亲?” “国师对我有再造之恩。”垂下头,相思叹息出声。 “才多大的孩子,叹什么气。”青阮安抚的摸了摸相思的脑袋:“谨城是天机楼的人,而我的一举一动都代表天机楼,就算我不牵扯他,他也已经进来了。 “算了,说这些,你也不一定明白。”青阮站起身来,朝二楼走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她背对着相思道:“你跟在我身边也将近四个月了,或许对你存在了一些比常人多的情愫,可你也要记得,我是天机楼的楼主,必要之时,谁都是可以牺牲的。” 也不待相思回答,便独自上了楼,这世上,又有多少情非得已的人呢? 天色将黑,青花妈妈派人送来了今夜要穿的衣服及前来化妆的嬷嬷们。 本来应该去存菊堂沐浴的,不过由于肩上的伤,她还是坚持在枯荣阁独自完成了沐浴,穿好里衣后,其他便由青花妈妈派来的丫环们服侍一一穿上。 在经过一翻折腾下来,总算是完成了今夜的着装打扮。 身着白色抹胸,蓝色华贵金丝无边裙,身披蓝色紫苑白纱披风,腰系白色玉佩,头发简简单单的挽了一个鬙,上插八支简约风格的金簪和一只镶玉的蝶恋花步摇,垂下的发丝随更添风情,素白的脸上略施粉黛,唯有镜中沉静的面孔,让人产生一种高贵,素雅的感觉。 此时的她,似乎再也找不到之前在枯荣阁内,那种随意的媚态与风情了。 手指拿起唇脂红纸,对着身后的若干人道:“都回去吧,晚点我自会去前厅。” 众人其实也都是在刚刚才见到青阮的本身面目,看着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似乎怎么也想不通如此风华美丽的女子何故要选择沦落青楼。 嘴唇微抿在红纸上,镜中反射出她们一一退去的背影。 终于,都要步入正轨了吗?亦是邪道。 相思回来时,青阮正在一楼的书房中,单手托腮发呆。 见来者后,也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反倒是相思看见青阮的此番打扮,有些脸红了起来:“他已经来了,在三楼的包厢里面,东西可能放不进去。” 望向自己白皙的手掌,青阮慢悠悠的说了句:“感情是这几日,让你奔波累坏了?” 相思垂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放不进去,就找个省事点的方法,反正也是死,如此,现在就杀了吧,把人头送过去即可。”青阮媚态十足,显得很少懒散,完全不像是在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大事,死是最好的解脱,对于青阮来说,这是在便宜了对方。 “是。”相思点头,随即匆匆离去。 送走那瘦小的背影,青阮也站起了声来,长裙拽地,清雅高贵。 微风吹动轻纱,她缓缓踏出书房,接着是莲花池台,此时桥上两边的莲花台座纷纷点燃了白色的蜡烛,微光如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般,水中鱼儿游荡,泛起了无数涟漪,桃花瓣在水面随着荡漾欺负。 院外,繁华笙歌。 “姑娘,已经都准备好了。”院门口等待了众多丫环。 青阮目光眺望远方,许久后才道:“去告诉青花妈妈,一切她做主就好了,我会在枯荣阁内准备好会客。” 为首的丫环犹疑了一下:“这不好吧。” “好与不好,你告诉青花妈妈就可以了。”说完青阮就往回走,似乎不愿在此多做停留。 月光庭前,叫价者此起彼伏,只为一睹枯荣姑娘的风采。 谁也没有多于的心思去注意三楼包厢里的客人,三楼,代表着月光庭最重要的客人。 月光庭外,月如钩,影婆娑。 一位女子迎风而立站在月光庭主院屋顶的边角上,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将她曼妙的身材展露无遗,额前的碎发随风吹过侧脸,冰冷的双眸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右手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看上去十分笨重,右手拿着一叠厚厚的纸片人。 身子向下面跌去,脚尖勾在弯弯的梁角上,她眼前的房间里有人在走到,脚尖移动,从原地旋转到了窗前。 紧接着她右手上的纸片人犹如皮鞭一样挥出击开了窗户,但也是在瞬间,房内的灯光泯灭。 一切都只是在瞬间发生,屋内的人除了灯光,未曾察觉到任何东西。 烛光点亮后,桌子上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之外,再无其他。 苏松河看着已经重新关闭好了的窗户,再看看了皇帝,他担心道:“老爷。” 皇帝伸出手掌,示意他噤声。 周围的便服侍卫们也已纷纷跪下:“属下失职,请老爷降罪。” 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没有理会那些侍卫。皇帝走到了圆桌前,将包裹的黑布打了开,似乎已经闻到了血腥味。手指虽有迟疑,却还是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人头,嘴唇微张,双目紧闭,头发乱蓬蓬的,全是凝固的血迹。 皇帝用手掌将人头的嘴唇紧紧掐住,里面的舌头可以看出已被割去多时。 接着他带有血迹的手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愤怒道:“查,彻查,朕倒要看看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随即衣袖一拂,又道:“回宫。” 一行人就这样,在喧闹的月光庭中悄悄离去。 然而皇帝却不知道,他们刚离开了房间,那个给他送人头的黑衣女子便现身在了屋内,高贵而冷艳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 46.恩客 庭前的叫价,以最高者一万两黄金成交,这样大手笔,让不少人纷纷望尘莫及。 而那人正是大苍国的七王爷元骆轩。 青花妈妈在前面引路,这次,总算是正大光明的踏入枯荣阁内了。 青阮盘腿坐在垫子上,跟前的桌子上已经备好了热茶,但是见到来人后,她还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见如此简单的陈设,青花妈妈有些尴尬了起来,着实是对不起那一万两黄金。 在书房外告退后,元骆轩便独自进入了内间。 青阮单手托腮,假寐。 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此刻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却让元骆轩惊讶不已,脱口便道:“怎么是你?” 青阮悠然睁开双眸,微微仰了仰头,淡然道:“公子以前见过我?”说完,另一只手拂过宽大的袖袍,做了个请入座的手势。 不见对方一丝慌张,对待自己又完全和陌生人般,元骆轩还是觉得可能是对方在伪装:“你在这里,有告诉四哥了吗?” “四哥?”青阮疑问的重复了四哥二字,随即又浅笑道:“莫不是我还是你嫂子不成?”替元骆轩倒好茶后,青阮又道:“公子若是来找枯荣谈心,我很乐意,若是来寻故人,还请慢走不送。” 这话一说,元骆轩心中也有些摸不清底了,手指在杯底打转,也不急这一会儿,日后有的是时间,反正现在是自己看上的女人,于是正了脸色道歉:“唐突姑娘了,是在下的不是。” “公子客气。”青阮点头微笑,对着元骆轩不咸不淡。但是心中却也在犹豫着。 以自己为饵,引蛇出洞。但是她也还需要一个饵,原本想的是元骆华,此刻元骆轩却主动送上了门来,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做选择。这人呀,一旦对对方有了感情,便会多了许多的顾忌。很明显她如今不希望利用元骆华,也不想和他有什么其它牵扯,因为害怕陷了下去。 看着青阮眉目流露出的淡淡忧愁,元骆轩十分体贴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很明显吗?”青阮反问道。 元骆轩点头。 “我已有心上人,可惜他不爱我。”青阮将放在身侧的托盘取到了桌面上,摆放的酒壶和酒杯。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媚态十足,似已有了醉意,嘴角上带着略显憨厚的笑意:“公子可否与枯荣一醉方休。” “乐意之极。”元骆轩盘腿坐在垫子上的动作看上去有些僵硬,应该很不习惯这样的坐法吧。 青阮是喝的透彻,元骆轩虽然也是一杯一杯的陪着喝,却是在不断用内力把酒水逼出来,最后索性装醉,趴在了桌子上。 要想让对方卸下防备,最好的办法就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出来,不要任何伪装,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青楼的一位叫枯荣的女子。 元骆轩醉倒之后,青阮将头也枕在了桌子上,右手垂在桌下,左手的酒杯续了一杯又一杯,没完没了的喝着,喝到后面,眼泪都流了出来,却好像不知道一样继续饮酒,直到闭上眼睛醉倒。 感觉到没了动静,元骆轩才从桌子上抬起头来,首先便是换了一个姿势,随后才看向青阮,枯荣虽已醉倒,不过脸上还挂有泪痕,和初见时的朦胧相比较,此时的她看上去更加脆弱,楚楚可怜,在光芒万丈的背后,不过是一个悲戚的存在。 单手抚上枯荣阁的小脸,大拇指抹去了泪痕,自言自语道:“何苦如此伤害自己。”他转到枯荣的旁边,准备将她抱起来,无意之间看到了枯荣右肩上渗出来的血迹,不由得心下又警惕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将枯荣的衣服解开,一探究竟。 然而看到肩上血肉模糊的咬痕后,更多的却是心疼,他甚至无法想象枯荣在月光庭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为何会被咬成这个样子。 有些懊恼的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了,才将她抱到二楼去,第一个拐角便是打开的房门,从外面看去,应该就是青阮的闺房了。 小心翼翼的将枯荣放到床上去,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慢慢打量起来了房间,和他见过的女子闺阁不一样,枯荣的房间太过素雅,甚至感觉带着一些冷清,犹如她的人一般。 别家女子的梳妆台上全是胭脂水粉和首饰,她这梳妆台乍一看,更像是个书桌。 妆台旁边是一个桌台,上面摆放着一架古琴,想想看,当时就是被那琴声吸引了来。 透光窗户,下面正好是一大片桃花林,当真是美不胜收。 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床上的女子,嘴角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早在父皇召他入宫后,第二天,他便命人彻查了枯荣的来历,原来她居然不是苍国的人,而是苍国的邻国,大旗国的子民,是大旗国第一贵族百里家的女儿。 不过可惜的是大旗国在一年前因为叛国之罪,被满门抄斩,想来枯荣能够活下来,也着实不易吧,每个人身后都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沦落至此,对于曾经的第一贵族来讲,也算是奇耻大辱了,所以他对枯荣的感情,更多的是心疼她,好像能感受到她心里的诸多难以言喻与苦楚,以及那无声的泪,与情绪里夹杂的浅淡忧伤。 ------------ 47.芦苇荡 关门的声音很小,可以看得出元骆轩很小心。 醉倒了的人睁开黑亮的双眸,看着床帐,缓缓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视线恰好落在了脚上的铃铛,随意的将右脚上的铃铛取下仍在了枕边,然而左脚上的铃铛却让她开始犯愁了。 用尽了所有办法,仍然取不下来这串铃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不会发出任何响声。 从柜子里的暗格拿出了夜行衣,相思那孩子似乎还没有回来。 褪去外衣,看到了肩上渗出血迹的伤口,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这样的伤口,能换取一个男人的怜惜,似乎也只值得了。 穿好夜行衣,将头发编成了麻花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始在房间里独自徘徊了起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相思才带着一位女子赶来。 “参见楼主。”随行而来的女子见到青阮后,拱手做偮。 “不用这些虚礼,我们走了。”说完青阮就拉过相思的手,从窗外跃了出去。 夜色似乎在跟着涌动,一大一小停在了城门口旁的一处高楼上,现下城门已关,普通人若是想出城根本就没有可能性了。 只见相思就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瞄准扔向了城墙上,巡夜的将士纷纷朝那边聚集,留下了空档,青阮轻功是极好的,身姿十分矫捷,脚尖点过树枝,便已上了城墙。夜行衣将她融入在夜色中,很快便消失了。 相比相思,还的需要借用勾尺,才能上去。 两人此时到了郊外放马的地方,翻身上马,便一路直奔前往芦苇荡。 芦苇荡原本一个长满了芦苇的坑池,后来发大水,淹没了芦苇荡,变成了河,但是世人皆以习惯了芦苇荡这个称呼,所以便一直未曾更改。 河域边上的芦苇风姿梭梭,时不时会有船只经过。 此时青阮隐于芦苇林后面的树林中,观望着河上的一切。 芦苇荡可以说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因为其十字交叉水域,会有许多船只经过,这里也多数人称之为水上人家,有些胆大的江湖人士在这里开了不少酒肆,甚至还有不少的姑娘在这里揽客。到了夜晚,经过的船只便会停下来此处寻酒做乐,有时候也会在这里卸货。 在这里闹事实为不明智的选择,但是若真是闹事,却又是最好的机会,所以今夜她便来了此处,劫元骆华名下的船。 他大婚后开始对荣妃的事情进行彻查,却展不开眉目,由她之手,有诸多不便,便将手上知晓的消息放了出去,引君入瓮,后坐收渔利,毕竟元骆华对荣妃比她知道的多。 这不,短短一天时间内,便得了消息。 此次天机暗部传来消息,苏笑棠等人此行在找到了一卷重要的无字画卷,而她正好需要。 按道理来说她有了云顶图后应该直接寻往云顶天宫,便可解开一切谜团,但是云顶图上没有任何东西显示,根本无从下手。在上一辈的人中,资历最老的便是当今皇帝,他也为四大家族的人,知道的东西必定不少。 如果以天机楼主身份与他交谈,或许可以得到不少答案,却不巧打开了九曲机关门,一切都指向皇帝,因此他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所以要做的便是引蛇出洞,通过皇帝找到云顶天宫。 她送给皇帝的人头正是变成了人彘的胖厨子。本来是想将胖厨子活着送给皇帝,结果皇帝先行到达,无法进行部署,所以给个人头也算是个不全的礼物。胖厨子原是皇帝身边的七大侍卫之一。 酒肆里时不时会传来喧哗声,这会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艘帆船,风帆正在被卸下,想来是要准备在这里做停留。 从外形上来看,这艘船上的东西便是今天的任务了。 然而还没有等她们下手,水中便出现了变化。 只见从水里腾空而起数十个黑衣人,纷纷朝那艘船只攻击而去。就在黑衣人冲出水面时,帆船好像也开始在往下沉,看样子是船底被凿穿了。 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元骆华竟然会在船上。飞身下地,打了个手势,隐藏在各处的人纷纷现身。 青阮背对着他们,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多了丝冷艳,看着最前面的相思,她命令道:“全部回去。” 众人异口同声道:“遵命。” 相思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青阮,才随着大家一起退了去。 摸了摸腰上的金蛇匕首,青阮身形一晃,便寻了一处最佳位置观斗。 依稀能辨出其中一个人是七池。从打斗上看,是完全符合七池的武功套路。难道是皇帝派她前来的? 又好像迅速想明白了般,这船上的东西本身是饵,元骆华会在船上,便是在让暗地觊觎这东西的人现身。 她是一路人马。而七池则又是一路人马。花魁赛前晚的食夜节里,其实那些虐杀者中便包括七池,想来她当时还有一个任务,便是找到自己杀死。 以前每年的食夜节,七池都会陪她出来去吃美食,每次都必去的便是‘打卤味’小食店。这次去食夜节,她则选择的是流动摊位,再加上乔装打扮,所以要找到自己也是难上加难。 之前一直怀疑相思和七池当中有人是内鬼,疑点诸多的都是相思,实则为七池。 眼看着帆船就要完全莫入水中了,七池等人似乎还没有拿到东西,不由得更加狂暴了起来,加紧了速度,元骆华位于船头,不动声色的看着周围。有不少人从酒肆里出来观看,却没有一个人前来帮忙。 两边均是伤亡惨重,血腥味被风带进了芦苇从中。 左手再次摸到了腰上的匕首,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回去,跳下去便是暴露自己的陷阱。可是看见元骆华独自站在船头上,心里却泛起了涟漪,那样疏离淡漠的面庞,让她忍不住想要去靠近,想站在他身边,这到底是怎么了? 手指狠狠掐在树枝上,她有什么资格去爱那样一个如谪仙般的男人呢。 嘴角上浮起自嘲的笑意,僵硬的别过头朝树林中退了去。 ------------ 48.菊花难为 第二日,早早的便接到了青花妈妈送来的邀请函,说是轿子已经在门外等候了,顺道还为她科普了一下元骆轩的身份。 又是元骆轩,对青花妈妈笑了笑:“容我稍作收拾,劳烦妈妈了。” 走到楼上换了身素雅的白裙,相思也听到了声音,以做好装扮等她了。 看着那小身板拿着斗篷的呆楞模样,心里有些许暖意:“走吧。” “带上它,我把拿到裁缝铺改了一下,在纱布里加了一层红色的布,比伞方便许多。”相思一身女童打扮,严肃道,虽如是说,却还是多拿了一把伞,以防万一,慎密的心思,一点也不适宜他的年纪。 “谢谢。”青阮俯身,接过改造过后的斗篷戴在了头上。 “再过半月,就是上邪祭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相思显得十分担忧,上邪祭是大苍国一年一度的皇宫祭祀典礼,祈求一国平安,风调雨顺的日子。那日需天机楼主和国师从皇宫出行游街,最后到钦国寺会见皇上后,方可回天机楼。 “你不知船到桥头自然直一说吗?”青阮的手指敲在了相思的脑门上,并没有想那么远。 青阮裹在黑色的斗篷之中,略显神秘,轿夫拉过轿帘,青阮便弯身入了轿内,相思则跟在一旁。 坐在轿内闭目养神,听着轿外的喧哗声,顿觉最近的天气都还不错。到达目的后,相思撩开轿帘,青阮悠然踏出了轿内,目光正好停在对面。 赶早不如赶巧,这不,正好瞧见了元骆华下了马车的身影,马车内还有人,只见元骆华体贴的将轿中女子抱了马车,那人正是新娶的四王妃。 触及此,她不愿再多看,别过头对相思道:“进去吧。” 相思点头,抱着油纸伞跟在了她身侧。“ 府外早已有人等候,将她和元骆华分为两路纷纷引进了内院,这还真是她第一次来七王府。七王府从整体看给人的感觉便是尤为精致,亭台楼阁中又带着一种江南小调。 元骆华夫妇走在她的前头,她跟在后面,始终隔了十来步的样子。旁边接待的丫环替青阮介绍起了前面的元骆华。 昨日见了自己的真面目,今日便邀了自己与元骆华,可以说这是在试探自己吗? 青阮在入大厅后便被引入了内间,房内挂了不少书画,似特意用来观赏的。 元骆轩在好一会儿后才向自己这边赶过来,看到枯荣戴着黑色斗篷站在一副字画前,不由得疑惑,正欲开口。 却被青阮劫了去:“王爷邀请四爷前来,是为了试探枯荣到底是否你口中的那位故人吗?”她将斗篷取了下来,露出了那风华绝代的面容,妆容淡雅,妩媚之中自带清纯。 “你多虑了,可还记得花魁之前,你曾在枯荣阁弹琴引了一位公子进入内阁,那日实在是惭愧,不过也巧,看到了你书房里散落的一些字画,这不得了父皇刚赏赐下来的东西,便急急邀了你过来观赏,四哥当时也在,说是父皇偏心,便也要寻来讨要几幅才甘心。没想到让你多心了,实在是我的疏忽。”元骆轩一番话里说的滴水不漏,青阮自是不能再反驳什么:“如此便劳你费心了。“ “有一事,我想告诉你。”青阮面色冷清,却还是显得犹豫了一下。 “恩,你说。”元骆轩站在她身侧,显得十分温和,半点王爷的架子也没有。 “今日青花妈妈递来你的邀请函,才告诉了你的身份。我本是青楼女子,实在不值得七爷如此费心,而我也不愿和这王公贵族有何许牵扯。”青阮说着话时,眉目之间尽是苍凉与疲倦。 元骆轩只当她是走不出百里家的灭门之祸:“青楼女子又如何,你此言不妥,尚不可妄自菲薄。” 其实,这本就是在欲拒还迎的烂招式,青阮苦笑了下:“罢了,七爷你是不会明白的。” “如果你愿意,我可助你摆脱青楼女子的身份,从此不再漂泊流浪。”其实元骆轩又怎么不知,眼下这节骨眼,和一位青楼女子拉扯不清,是最影响前途的。不过打从一开他便没有指望在元骆华活着的时间内,父皇会立他当太子。 尤其是从小姚镇回来后,他风头一时正盛,让父皇起了疑心,这才赐婚给老四,助长他的势力。 眼下,他若是为一个风尘女子要死要活,怕是这前途也是半毁了,倒不如就让众人以为他翻不了身最好,如此便让其他几兄弟去斗个你死我活吧。 “枯荣再此先谢过七爷的美意了,只是枯荣昨日便和七爷说了已有心爱之人,若是如此盛举,枯荣着实是受不起。”青阮矜持的行了个谢礼,眉目间越发多了丝忧郁起来。 乍一看,我见犹怜,恨不得把此女捧在手心才是对她最好的呵护。 “我说怎突然不见你,原来是金屋藏娇了。”只见一陌生男子闯了进来,一副逮找你了的模样,幸灾乐祸道。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公子是镇国大将军的长子莫笑风。”元骆轩拉过青阮的臂弯,替她介绍道。 “啧啧,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当真是我见犹怜呀。”莫笑风一脸的坏笑。让青阮在心里替他打了个零分。 “公子有礼了。”青阮冷着脸对莫笑风行了个见面礼,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对元骆轩道:“七爷,时辰已不早,枯荣便先行告退了。” “哎,别急嘛,怎么说也得吃个午饭了再回去呀。”莫笑风赶紧伸手搭在了青阮的肩头,防止她走了出去。 偏巧搭上了青阮的右肩,加之莫笑风用力过猛,这一下可是疼的青阮冒出了冷汗来,要是以往,青阮定是恨不得马上废了这家伙的手,现下又得忍着,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着实是可恶:“公子还请注意男女之别才好。” “哎哟喝,这就轻轻摸一下便流血了,实在是罪过罪过。”莫笑风看着青阮素白的衣服上渗出了血迹,赶忙收回了手。 相思小小的身子也不好动武,只得悄悄的绕道莫笑风身后,用油纸伞狠狠的桶在了他屁股上,以此发泻他对青阮的无礼。 看到这,忍着痛的青阮噗嗤笑出了声来,又担心莫笑风对相思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赶紧将相思护到了自己身后。 此刻莫笑风正双手捂着自己的屁股嗷嗷直叫的逃跑了。 元骆轩看着青阮脸上那犹如昙花一现的笑意,嘴角也跟着挂了一丝笑意:“去客房先包扎一下,用过午膳了再走吧,笑风他个性使然,让你受委屈了。” “不用,这点伤,枯荣还受的住。”说完便点头和元骆轩告别了。 ------------ 49.无题 走到门口,她戴上了斗篷,和相思一道离开了。 回到枯荣阁后便一直沉默着,夜里前来求见的人也被一一推掉,这让青花妈妈十分恼火,却又无能为力。 看了看天空,夜色正好,繁星点点。坐在秋千上,垂丧着头,脚尖点在地上轻轻用力推动自己。 相思出去了很久,也还没回来。偌大的桃花林中尚余冷清。 脑海中默念着元骆华和元骆轩的名字。如果选择元骆华为饵一切都好办,如果选择元骆轩,之后还会陷入一场政治的争斗,因为皇帝属意的太子人选是元骆华。 若选择元骆轩,她天机楼便会毫无保留的支持元骆轩当选太子,而且她会做到万无一失,以楼主身份进行一次预言,再加上这些年在朝中培植的势力,太子人选便绝对成了元骆轩。 “七池想见见病重的你。”一蓝色人影从天而降,花瓣散落,做了衬托。 看着谨城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我知了,明早便回去。” 走到青阮身边,将手掌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下:“何苦呢。” “你会怨我吗?”青阮沉声道。 “这对你不重要的,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吗?不管结果如何,愿你平安无事即可。”谨城笑了笑,收回手掌,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青阮的视线中。 上邪祭将至,终于要开始了。 脚尖用力推动,在秋千上又悠悠荡了起来。这京华城的天,似乎开始越来越浑浊了。 早早的便已到达了天机主峰的天机楼中,谨城已将一切布置好,自己到达躺个尸便可。 七池来到房间后,厚重的石门便被重新关上了,偌大的房间中,只有青阮正躺在寒玉水中沉睡,小池边上全是盛开的上邪花,纯白如雪,而青阮则犹如没有生气的死人般。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七池将修长的手指滑到了青阮的脸上,自言自语道:“都伤成这样了。” 她一个人在青阮身边待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出石门,与谨城告别。 待她走后,谨城又进了石门内,看着还睡在寒玉水中的青阮,他调侃道:“莫不是你还真打算一睡不起?” “谨城此言差矣。”青阮睁开双眸,手指在水中滑动,身子一翻就从寒玉水中站了起来,朝边上的石桌走去,坐在了石凳上:“上邪祭那天,能劳烦谨城为我撑伞吗?” “从相思那里也知道了个大概,当不知是该说你傻还是怎样。”谨城也坐到了青阮对面,语气之中有惋惜之意。 “心甘情愿而已。”青阮把玩着手指:“如今我已经算是半个废人了,这件事了却后,便将天机楼的位置传给相思,愿谨城到时候助相思犹我般。” 没想到青阮会有此一说,只得叹道:“都随你吧。” “快了。”青阮笑了笑,便站起身朝石门外走去,背影显得十分孤寂。 悄无声息回到了京华城内的大街上,打着油纸伞无事游荡。 可巧是走到了丞相府门口,只见元骆华扶着虞姬下了马车,进入了丞相府,今日正好是回门之日。当真是第一次觉得这京华城如此之小,小到与他可做到抬头不见低头见。 和他之间,终究是越行越远了。 下午,她出发前让相思以枯荣的名义发了请帖给元骆华,邀他泛舟钓鱼,至于来于不来,她也不清楚。 此时的常丰山开遍了桃花,花香四溢,长丰湖水中到处都散落着桃花瓣,十分美丽。 竹筏在湖中飘荡,她坐在一把矮小的椅子上,中间一把加大号的油纸伞替她遮住了暖阳,手中拿着钓鱼竿,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 许久也没见元骆华的踪迹,估计是不会来了吧。 看了看鱼篓里的几条鱼,也算是收获了。于是便心满意足的打起了盹。 此行,元骆华独身前来,并没有带上苏笑棠。远远就见湖中一叶扁舟,女子一身红裙,头发绑成了两个麻花辫。 脚尖在水面中泛起涟漪,仿若毫无重量般,便落在了竹筏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青阮:“这到底是邀我钓鱼泛舟呢,还是邀我睡觉?” 青阮这才睁开眼睛,拉了拉手上的鱼竿:“不要脸。” 笑了笑,元骆华并没有在意,拉过另一张竹椅也坐了下来,取过旁边的鱼竿上好饵,扔进了水中。 “你独自前来,就不怕这湖水中的水怪将你吃了?”毕竟是她邀请元骆华前来,总的还是找个话题吧。 “这水怪倒还好,只是这荒山野岭的,着实是担心会被你给吃了。”元骆华靠在竹椅上,衣领微敞,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你有什么好吃的。”青阮反问道。 “没办法,谁让我生来就有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呢。”元骆华的鱼竿开始被拉扯了,线在水中将鱼竿拉出了个弯弯的弧度。 本该开心会不会钓到了一条很大的鱼呢,结果竿没有收起来,还被拉断成了两截。 青阮快速放掉手中的鱼竿,将竹椅后面的油纸伞拿到了手中,她撑起油纸伞,对着还淡定自若的元骆华道:“怕是四爷这美貌,连湖中的水怪也是垂涎三尺了,枯荣着实是自愧不如呀。” 水中此刻越发动荡了起来,脚下的竹筏在瞬间被撕扯成了碎片。青阮撑着伞,似乎并没有收到影响,脚下生风,此刻已经立于一处桃树枝桠上。 ------------ 50.水怪 湖内不断冒出白色的枯骨,而外围却不断有蒙面人逼近,不过显然是两派人,枯骨只围攻自己,蒙面人只围攻元骆华。 天色尚早,阳光明媚,青阮撑着伞尽可能的逃躲,避免交锋。元骆华虽然武功很好,但是以一敌百也还是做不到。显然,这会找处地方躲着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些蒙面人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攻击越发凶猛了起来,相比自己这边倒是轻松了不少,枯骨动作不太灵活,主要占的数量。 “寻个地方避一避吧。”青阮大声喊道。 元骆华手腕上的丝线圈了五六个人,听到青阮的喊话后,手中用力,丝线拦腰而至,几个人的身子瞬间从腰处断成了两半。随即快速飞到青阮身边,拉着她就朝长丰湖的最里面飞去。“ 蒙面人只得放弃,选择了守株待兔。 而枯骨有的没入了湖水中,有的就地没入了土中。 湖水在两人脚下波动,而水下似乎也不太平,被一个庞然大物搅动的波涛汹涌。 岸边的蒙面人看到水中的东西后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纷纷往外围奔去。 水中的水怪不断追逐的青阮二人,由于青阮需要打着油纸伞,动作明显的慢了下来,却不能扔掉伞,眼看着水怪就要追上了,青阮也顾不得手中的伞了,右手松开伞柄,身子咕咚一下就掉进了水中。 那水怪主要的目标就是青阮,这下见青阮消失在水面,也不对元骆华进行追逐了,只见那水怪粗黑巨大的手掌在水中不断乱拍一通。 青阮的身子尽量寻在水怪的身后,水怪虽巨大,终究不是人,笨了点。 水中越来越浑浊,摸出腰上的匕首,全力戳在了水怪带刺的尾巴上。 水怪吃痛,尾巴狠狠摔在了青阮身上,直接把她拍出了水面。 宽大的袖袍上全是水,当时想也没想便将袖袍盖在了脸上,虽然是半个废人了,可也还不想毁容呀。 身子还没有做出其他反应,又咕咚一下掉进了水面,看也不看水怪,就拼命往岸边游去,突然腰上一紧,眯着眼睛看过去,正是元骆华。只见他带着自己往水中深处游去。 很快,就钻入了一个入口很小的洞穴。水怪追的猛,头也伸进来了,结果天助二人,它巨大的身子被卡了在洞穴的入口。 进入洞穴后,很明显是在往上游,但是一片黑暗,青阮根本就看不清周遭的任何东西,只能被元骆华带着游。 这会儿稍稍松懈了,青阮只觉大脑被涨的有些昏沉。刚刚被水怪那一尾巴的力量实在是不能小觑,简直就是要命。 显然,元骆华也感觉到了青阮的异样,看着洞穴中交叉出来的各种道路,也顾不了太多,随便选了条就往里游。 长时间没有空气的流通,若再寻不到岸边,也等于死路一条。 将青阮的身子往上提了一下,元骆华右手掐在了她的嘴唇两边,嘴唇微张,元骆华的唇便贴了上去,给她渡气。 左手也轻轻游移了一下,按在了她的一处穴道上。 腰上的穴位传来疼痛的感觉,让青阮在半睡半醒之间瞬间精神了起来。 看着青阮睁开的双眼,元骆华这才松开自己的嘴唇,带着青阮往更深处游去。 这次一条路通到底,到是顺利,很快便到了岸上。 两人冲出水面,青阮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微仰着的头看着洞穴顶部犹如萤火虫的蓝光,显得十分吃惊,却又为这种美而感到震撼。 元骆华将她带出水面便随地躺了下来,眼睛则是盯在洞穴上的蓝光,他视力极好,那蓝光其实是一种会发光的小虫子,但并不是萤火虫,也不知道对人会不会有害。 青阮坐在他身侧,小心打量着洞穴,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只是比水面高出了一点点,地面上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 这处洞穴很深,奇特之处就只有洞穴顶部会发出蓝光,其他一切正常,看了看躺着的元骆华,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以前来过这里?” 敲着二郎腿,他侧头对向青阮的视线,似乎这里的寒冷让她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嘴唇被冻得已经开始发紫了,却还不自知:“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过来陪爷躺会儿。”说完就将青阮带到了自己的怀中,用内力护住她。 显然没想到元骆华会突然袭击,身子稍稍扭动了一下,怎知元骆华这无耻之徒一个翻身,就压到了自己身上:“你…” “我…”随即一笑,元骆华将手指摸到了她脸上:“再动,我就吃了你。” “那你下来。”青阮此时哪里还经得起元骆华这样压着,只得服软。 见她老实了,便动了动身子,改将青阮抱在了怀中,随即闭上眼睛,便迷迷糊糊睡了去。刚刚在水中的洞穴里,他后背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这会后劲发作,犹如醉酒般,只想睡去。 青阮自是没有发现元骆华受伤,不过被他揽在怀中,确实温暖了些,也没在做挣扎,整个人犹如虚脱了般,累的随元骆华睡了去。 ------------ 51.我饿 算来应该是被饿醒的吧,从元骆华怀中坐起了身子,趁他还睡得还熟,便解开了自己的裙衫,将肩部的布条全部扯掉,随后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些液体轻轻涂抹在了伤口上。 洞穴顶部的蓝光在水面的倒影中,越发美丽,刺激着视觉。 将手探在了元骆华的脸上,温度冰的有些吓人,轻轻摇晃了他一下,还是不见醒来的迹象,便知道出事了。 检查了一下他身上,也没见有哪里受伤的地方。不得已,只得将元骆华推翻,果不然,背部正中的位置有一个大窟窿似的,衣服都被咬破了,血迹晕开在衣袍上,将匕首从腰间拔出,小心翼翼的割开了衣服,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可是奇怪的是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将手掌在衣服被咬破的那块地方轻轻按动了起来。 很明显能感觉到那一小块皮肤是要稍微凸出一点,里面似乎有个硬硬的东西,想也没想,匕首就将那块皮肤划破了,瞬间皮开肉绽,腥臭的味道溢满鼻尖。 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东西从破开的皮肉中凸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尖端将那东西从皮肉之中往外挑出,那东西似乎有很多细细的触手,死死的缠在了皮肉之中,取过手绢将那东西直接包住,用力扯了出来。 元骆华随之闷哼一声,便没了声音。 将手绢平铺在地面上,里面的东西已经死了,它细小的触手上还带着一些血肉,看上去有些血淋淋的,十分不舒服。 匕首一弹,便将那东西扔进了水中,沉了下去。 将裙摆割破,划出了可以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条,因为没有伤药,所以只能简单替元骆华进行包扎一下。 好在那东西没有毒,应该是靠吸血为生,却死在了元骆华的体内。应该是他身上的血液问题,再看了看自己身上,刚刚替元骆华清理背部的东西,胸前和手臂上也沾了不少那腥臭的血液。 耸了耸肩,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元骆华的身上,便打算往洞穴深处走去,总不能让病人去探路吧。 然而左脚刚刚抬起,就被昏睡中的元骆华给抓住了:“我身上有伤,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坐好。” “我饿。”简单直白的两个字,在这种略带诡异的场景,只觉好气又好笑。 收回手掌,元骆华将披在肩上的外袍取了下来,从地上起身重新搭在了青阮单薄的肩上:“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去找找看吧。” 青阮重新穿好外袍,作势又走,又被元骆华拉住了,不过这次不是拉的脚,而是手,将其紧紧握在了自己的手掌中。 两人往里越走,光线便越来越黑暗,寂静的空间只有滴水声和脚步声回荡。 这时,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多出了一双血红的双眼,然而除了眼睛却什么又看不见。 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越发警惕了起来。 只听得元骆华不确定的声音:“黑障?” “可以吃吗?”冷不丁的,青阮当时也不知道为何紧着就说了这句话,可能是真的饿坏了吧。 “你还真是荤素不忌,此物凶险无比,尽量不要去招惹它。”说着将青阮往边上走去,尽量把自己当做隐形人,不去惊动黑障。 青阮不比元骆华,虽然跟的很紧,但是除了血红的眼睛以外,这个空间的任何东西她都是看不见的,感觉脚下似有异样,她吞吐道:“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视线落到她脚下,看见青阮踩到了黑障的尾巴。明显黑障已经发怒,作势攻击了。揽过青阮的腰就朝地上扑了下去,躲过了黑障尾巴上的攻击。 看不见还是能听见,青阮刚喘过气就被元骆华拉起来拼命的跑动,那黑障在原地咆哮了起来,随即趁机追赶。 “黑障是什么?”青阮只觉得这样跑着很累,以她二人的身手,解决一头动物应该不难吧。 元骆华紧抿着嘴唇,并不打算回答青阮的问题,只是拉着她的手拼命跑。 由于跑的太急,此时眼前出现了一个下坡一样的洞穴,且地面光滑湿漉,他根本还来不及开口,青阮便已经带着他一道给滚了下去。 砰的一声。 “啊。”青阮皱眉的叫出声来:“你想压死我呀。” “岂敢,没了你多寂寞,不过这人肉垫子着实不错,下次少吃点吧。”元骆华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已经尽量借助外力,减轻了自己身体的重量。不然这一摔,非得让青阮吐血出来。 见元骆华起身,青阮也吃痛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命令道:“给我揉揉腰,都快被你压断了。” 手掌伸到青阮的腰间,替她轻轻揉捏了起来。 而青阮则是四处打量周围的坏境,相比之前不能夜视,现在就好多了,这个洞穴里有光芒,虽然不知道是打哪发出来的。 洞穴顶部长满了许多藤类的植物,长长的一根垂掉在头顶上方,周遭的墙壁上也均是爬满了这种植物。 而洞穴的中间是一个圆台,圆台周围以水围住,而台上似乎是一个祭台之类的东西,上面累积了不少的白骨,和一些破旧的白色烂布,边上的架子上摆放了好些面具和一些器皿,有不少血迹洒落在祭台周围,如今早已凝固发黑。 除了掉下来的那个洞口,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惯性使然朝洞口看去,正好对上那一双血红的眼睛,瞬间打消了要爬上去的念头。 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子,和元骆华面对面,看了对方一眼,头一垂,就将头磕在了元骆华的胸前:“哥,我饿呀。” 抬起手掌轻轻拍在了青阮的肩头,看向洞口的黑障,他这才缓缓道来:“本来我还在想这里如何会有黑障,这会掉到这洞穴便也明了,黑障是把守祭台的魔兽,此物十分邪恶凶险,不能碰之,它能发出类似婴儿的叫声,但是此声一处,必见血光。如果你不介意,吃我也是可以的,我倒不是什么小气之人。” 元骆华说的正经,本听得仔细,到最后这一句却是让青阮的脸开始泛起了红晕,抬头白了元骆华一眼:“那我觉得吃黑障还是比吃你更美味。” “怎么,难道娘子趁我昏睡之时,已将为夫吃了个遍?”元骆华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眼神也越发玩味了起来。 青阮哑然,猛地将坐着的元骆华扑到在了地上:“那我开动了。”说完就往对方脖子上咬去。 本来就是作势,哪会真达到饥不择食的地步,然而在低头准备咬上元骆华的时候,却看见水池里缓慢的伸出了一个人面蛇身的怪物。 元骆华自是感觉到了异样,抱着青阮朝外围一滚,便离开了那怪物的攻击范围。 ------------ 52.吾妻千琴 随即两人都朝那怪物看去,接着那怪物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娘子,娘子。”那声音竟然和元骆华的声音如出一辙。 而青阮却觉得是叫的一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紧着水池里的怪物又学了青阮的声音:“那我开动了。” 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青阮按动匕首柄上豌豆大小的按钮,只见匕首里冲出一条细长的铁链,铁链的尖端有一朵铁疾花,边部被打磨的十分锋利,银光微闪,直接将那会学人说话的怪物给从头部截成了两半。 血液喷洒在岸边和池水中,元骆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青阮,青阮憋憋嘴,趾高气扬道:“它自己作死。”实在不能怪青阮,她个性如此,对于青阮来说,那人面蛇身的怪物着实是找死,看看人家黑障,多乖呀。 突然想到了什么,青阮面上一笑:“这能吃吗?” “你吃的下吗?”元骆华慢悠悠的飘出了这么句话。 被这话说的,青阮沉思了一会才道:“哎,可是做饿死鬼真的好可怜。” 一手记敲到了青阮头上:“为夫不是在这么,随你怎么吃,保准饿不死你。” “得,我还是继续饿着吧。”青阮这会休息够了,便从地上跑了起来,朝着周围的东西一一打量了过去。 元骆华自然也没有闲着,而是朝水潭那里走了过去。 匕首把墙壁上的植物扒开,挑到了自己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实在是一种太过平常的植物,和爬山虎看着没什么区别。 可能是匕首太过锋利,将植物挑到自己面前时,不小心割到了根茎,只见那根上流出了红色的液体,那味道分明是和人体血液的味道一模一样。 怎会这样?青阮心中十分纳闷,抬头看向洞穴顶部垂掉着的植物,瞬间皱起了眉头,那垂钓的植物上此刻爬满了雪白的小蛇,纷纷吐着蛇信子,蓄势待发。 不过它们好像又在怕什么东西,不敢出击。看了好一会,见那些白色小蛇还是没有攻击的意思,警惕的心思不由得又松懈了下来,没有人性的东西会害怕,那是好事。 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京华城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据说是新婚不久的四王爷和月光庭的枯荣姑娘一起失踪了。 不过更多的人猜测是私奔。皇上老人家可谓是气的呀,一大清早就派兵到处搜查了,更说是枯荣姑娘红颜祸水,妖媚祸主,才会造成这番结果。 这会儿青阮也朝着水潭那里走去,刚停下脚步,就听得低沉厚重的声音响起。那圆台此刻一分为二,分成了两半。祭台上有不少东西纷纷滑落到池水中。 分开的圆台内部此刻缓缓升出了一具篆刻铭文的黄金棺材。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黄金棺材,青阮眼神越发清冷了起来。 咚、咚、咚…的声音不断从黄金棺材里传出来。 一直在洞口守株待兔的黑障突然从上面飞跃了下来,落在了黄金棺材上,嘴里不断发出婴儿哭叫的声音。 黑障有四足,每足四指,指甲发黑,修长锐利。背部有甲,形似龟甲,有两头一尾。尾部前,甲壳后的位置有一头,看上去更像是蛇头,身上有流动的光芒,为玄色。 棺材里的声音越发明显,每一声都敲打在心中。两人退后了几步,警惕的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 “棺材里有机关,是出口。”元骆轩沉声道。 “棺材里还有鬼母。”青阮握紧了手上的匕首,盯着棺材上的铭文。 “你去破棺吧,不是想吃黑障么。”随即元骆华又道:“鬼母这会儿在产子,破棺之后自己寻个角落躲起来。” 青阮不说话,手中匕首上的铁疾花以极快的速度像黑障飞袭了过去,打中了它前面细长的脖子,手中匕首里的铁链不断缩短,带动青阮的身子往前行,黑障吃痛,后面的头伸向前面试图咬断铁链。青阮岂容的它,身子被铁链带过去之时,单脚狠狠将黑障从棺材上踢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墙壁上。 铁疾花飞出的同时,青阮拉过铁链,手中微弯的匕首瞬间飞到了黑障的蛇头上,顿时血溅当场,蛇头已经被匕首给割了下来。 黑障吃痛直叫,婴儿般的哭泣声在洞穴中来回回荡,越发凄厉了起来。她知道,那黄金棺材根本就无法打开。除非里面的东西自己出来。那么能靠外面召唤鬼母出来的东西就只有这黑障了。之前是没有看到黑障的外形,所以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此刻它自己跳下来,这一切就好说了。 这个祭台并不是用来镇压鬼母的,那棺材上的铭文就是最好的证明:吾妻千琴。而其它的字就不认识了。当时在九曲机关后,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吾妻千琴的铭文是以她娘亲的字迹翻写出来的。所以记忆深刻了一点,但是元骆华是怎么会知道这么一个地方的? 之所以会知道棺材里有鬼母,完全是因为黑障。此物之前的名字她还真不知道,但是它如此维护棺材,便已知晓,其实也可以这样理解,有黑障守护的东西,那此物必定就是鬼母。 似乎从来没想到会迎来这样的发展,心底开始有了些许期许,好希望这一切都可以快点结束。 ------------ 53.有孕 棺材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强烈,青阮看了一眼似乎已经没有了反手之力的黑障,身子一滚,便滚到了黑障身前,与此同时,黑障的另一头也被砍下。它彻底的倒在了血泊之中。青阮单手摸过血迹,随即朝着黄金棺材大步走去,手中的血顺势抹在了黄金棺材上。 此时垂钓在洞穴顶部的小蛇纷纷攀爬着,朝中央的棺材聚集了起来。那些小蛇在接近棺材后,便原地消失不见了。 棺材的盖子终于被打开,青阮眼疾手快的飞奔到了一处角落,静待元骆华和鬼母的结果。 只见那黄金棺材中飞出一个蛇尾人形的人出来。头上戴着厚重的装饰品,面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双目被一层白色的薄纱挡住,嘴唇猩红,却依旧难当她的美艳绝伦,修长的双腿两边有着红色的图腾,攀沿犹如小蛇般。 她周身围绕着一层幽深的蓝光,犹如死亡的气息般。她并没有向元骆华攻击,盘旋在空中,寻到了角落的青阮,快速飞过去。 蛋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元骆华,身子往下,从鬼母的脚下滚了过去。随后快速跑到元骆华的身后,暗中戳了戳元骆华的背,示意他上前解决。 鬼母再次向这边奔来,嘴里发出低鸣声,元骆华的手中凭空出现了那只白色的玉笛,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每一个音节出来之后似乎都化作了红光像鬼母纠缠而去。两人你追我逐,没有正面的交锋,却又更甚交锋,比如元骆华此刻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嘴角已经溢出了猩红的血液。 看的正出神之时,元骆华停在她身边,直接将她身子扔进了棺材之中,紧接着元骆华紧跟而上,入了棺材,本以为是为摔在地面,结果是噗通一声掉进了水中。 恍然之中,这辈子还真是跟这水有扯不清的缘分呀。 头漂浮出了水面,隐约可见日光,应该是在一个洞穴中,在不断往下游飘去,很快,就看到了洞口的所在,慌忙之中,她快速攀在了洞壁上,这洞口下方是一处悬崖,而且还有阳光照耀,就算摔不死,也还不想毁容。 最终只得化为叹息,眼下时节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的,尽量靠在洞壁上,双手抓住突出的石块,不让自己被冲下去。 一直没有等到元骆华的到来,但是知道他绝对不会用生命去冒险,他们之间再怎么透明,也始终蒙罩着雾气,看不到最真实的彼此。 双腿被水侵泡冲刷的开始抽筋了,她头靠在洞壁上,看着天空,肚子饿了,饿过了便不饿了。 等到太阳下山就好了。 应该是在申时左右,怎么也没有想到相思会拿着斗篷寻到了这里。朝着相思虚弱的笑了笑,这才伸出手,接过斗篷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眼前的光线微暗,相思牵过她冰凉没有血色的手掌:“你这个样子,还能下去吗?” “总不能你是一个人寻过来的?”青阮无力道,她这会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运气了,小腿抽筋也越发厉害了起来。 看相思沉默不语:“没事没事,我自己下去。”话音落青阮将双手缩在纱布之中,跳了下去。 当时着实是惊呆相思了,吓得赶忙追了下去,怎么感觉这女人有时候就没有半点头脑呢。 好在下方是水域,青阮虽说是纵身跳下去,匕首中的铁疾花也出了不少力气,并不是直接摔落在水中的。 狼狈的从水中爬到岸边的树阴中,青阮便跌坐在地上,有几分耍无懒:“我没力气,走不动。” 目不转睛的看着青阮,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七进屋的糕点,你先填填肚子吧。” 青阮当时应该是直接从相思手中抢过来的,虽说动作粗鲁了一些,好在吃相还算文雅,对的起她美女的称呼。 吃了好几快糕点后,她才转头看向相思:“怎么寻到这来了?” “元骆华派人来告诉我的。”相思沉静的开口:“皇上已经查到了你是李青黎的女儿。” “有下一步动作了没有?”青阮不以为意。 “目前没有。”相思摇头。 似想到了什么,青阮浅笑了出来:“你说我要是怀了元骆华的孩子会怎样?”随即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相思,似乎这样对一个小孩子说,实在是不妥,便又道:“随便说说的,到时候我们演一出好戏给青花妈妈看。” 相思并不会真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略有鄙视:“演你怀了元骆华孩子的戏么?” “太聪明了。”青阮一巴掌就拍到了相思的肩膀上。 “好吧。”相思无可奈何:“现在有力气回去了吗?” “精力充沛。”青阮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跟随在相思身后,看到了不远处的马匹:“只有一匹么?” “我带你。”相思豪气道。 “还是我带你吧。”青阮呵呵笑了两人,开玩笑,怎么可能欺负人家小孩子呢。 到京华城后,先找了家裁缝铺,换去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了,才往月光庭走去。 二人刚到达月光庭的门口,青阮的身子就从马背上跌了下去。惊得相思翻身下马,惊慌的喊道:“小姐,你醒醒……”后来干脆害怕的哭了起来。 门口好一会儿动静了,青花妈妈才派人将青阮抬进了枯荣阁内,顺便派人去请了大夫。 此刻青花妈妈坐在床边,相思候在床前,大夫小心翼翼替床上的姑娘诊脉,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姑娘已有了身孕。” “什么?”青花妈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的确是有身孕了。”那大夫是月光庭的常客,时常会被请来给这里的姑娘看病。 青花妈妈闭上眼睛,覆又睁开双眼,这才对着身边的贴身丫环道:“赏。” “多谢夫人,这姑娘身孕快要有两个月了,老夫就先告辞了。”说完眉开眼笑的接过赏钱,退了出去。 抬眼看向相思,严肃道:“你家小姐的事情,你可知道。” 相思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是又不敢开口。 ------------ 54.风雨欲来 “你就说吧,不然怎么给她做主,这么大个姑娘,有身孕可不是小事。”青花妈妈完全当相思是小孩子,还怕套不出话来吗? 相思跪在了青阮的床前,只肯摇头,却不敢开口。 将手轻轻拍在相思的肩上,温柔道:“你别害怕,虽说我这只是青楼,但也还没有人敢随便招惹,你告诉妈妈到底是谁欺负了你家小姐。” 相思转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开口:“妈妈,我家小姐的命好苦呀。”说完就枕在青花妈妈的腿上哭了起来。 “来,乖孩子,告诉妈妈是怎么回事。”青花妈妈小心的安慰着相思,尽量让自己显得慈祥一些。 “是四王爷,是四王爷。”相思哭着指控:“我也是前几日听小姐和四王爷暗中争吵才知道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不是很清楚了,妈妈,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姐怎么还不醒来?” 此话一出,可谓是让青花妈妈莫名的揪心了一把,要想皇上对那四王爷可是寄予了厚望,此刻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怕是不好办了。 本来这枯荣就已经三番两次挑战了皇上的耐心,好不容易查到枯荣的身份,本来以皇上的性子,尽管枯荣触碰他的逆鳞,不过也应该会放她一马,可是如今,皇上怕是顾不得那些情分了:“乖孩子,这件事记得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四王爷权力之大,委屈你和你小姐了。”说完拍了拍相思的肩膀便快速走了出去。 青花妈妈甚至是有些不敢想象,如果皇帝知道了这枯荣有了四王爷的孩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平复了一番复杂的心绪后,派了心腹之人将消息传递了上去。 当皇上从苏松河那里知道消息后,当时便被气的掀了御书房的桌子,并急急召了四王爷入宫觐见。 说实话,这也是苏松河自荣妃去世后,第一次见皇上如此大动肝火。 经过苏松河的通报,他这才进了御书房,老头子正埋首在书桌前,见他来了头也不抬,便呵斥道:“跪下。” 虽说不明所以,但元骆华也看出了气氛不对,也不反驳什么,就跪了下来:“见过父皇。” 话刚说完,皇帝就一本书扔到了元骆华的脑门上,厉声道:“你还知道叫我父皇?” “那父皇觉得不合适,便选个合适的称呼让儿臣叫唤。”元骆华面色如常,只是眸子越发冷了起来。 “你这孽障。枉费朕对你的苦心栽培。”那个气呀,气的面色涨红,口沫横飞:“那月光庭的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说到这里,原来是因为青阮的缘故吧。 看他还如此淡然的脸色,皇帝叹气的闭上了眼睛,沉重的开口:“自己把她处理了吧。” “她犯了什么罪,需要父皇亲自开口?”虽说疑问,却听不出半点质问的口气。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莫不是等那孩子出生了,还想将朕蒙在鼓里。”皇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拍在了书桌上。 话到这里,元骆华总算是知道了前因后果。看样子是刚刚传上来的消息,那现在她应该安全回到月光庭了,不过这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当初父皇给儿臣指了个不喜欢的女人做王妃,早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的局面了。” “谁都可以,就她不行,你若自己狠不下心,朕身边有的是人。”皇帝平复了心情,但语气还是十分严厉。 “父皇真爱说笑,儿臣还真只看上她一个人了,何况还有了我的孩子。”跪在地上,元骆华略带嘲讽的看着坐在书桌前的皇帝。 “你这是在挑战朕的耐心。”皇帝瞪大双眼。 “父皇知道的,儿子就是这个性子。或者父皇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就她不可以?”元骆华不服软,其实对于皇帝,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融洽。 沉默。 沉默沉默。 沉默了好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既然父皇给不出答案,那儿臣就先告退了,反正父皇知道了这件事,儿臣就不打算瞒着父皇了。毕竟是有了身孕的人,流落在外终究是不好的。”元骆华微垂着头,嘴角浮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意,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走,也不管皇帝是什么表情。 回府以后,他便让苏笑棠等人大张旗鼓的去月光庭接人了,阵仗之大,当时青花妈妈看到四王府的人后,都目瞪口呆了。按道理,皇帝应该是很生气,然后暗中解决了枯荣,什么事都会当做没有发生过,怎么消息传上去没多久,这四王爷就大张旗鼓的跑来接人了呢? 在枯荣阁内听到外面丫环传来的消息时,青阮也赶到挺意外的,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这分明就是要把自己接到王府去算账。 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被带到了王府的南华轩。元骆华一身便服,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的到来。 带她前来的下人带着相思一同退了下去。她站在门口,元骆华坐在大堂之上,手端着茶杯,云淡风轻的品尝着个中滋味。 好半响,他才开口道:“这才多久不见,娘子何必在为夫面前表现的如此拘谨,听太医说长站,对腹中胎儿不好,娘子应当多注意些才好。” 青阮淡定自若的笑了笑:“不就是怀了个孩子么,相公弄的如此阵仗,接人家进府,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过来。”元骆华放下手中的茶杯,对青阮召了召手。 小步走到了元骆华跟前,嘴角笑意明显,却不开口说话,她倒是想知道元骆华会对她怎样。 “坐。一家人无需拘谨。”元骆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玩味的看着青阮。 “嗯?”青阮拖长了尾音,随即媚笑道:“怀孕以后食量大增,这体重也是蹭蹭直涨,实在是担心相公这修长的大腿会力道不够,伤了腹中的孩子,那可就是妾身的罪过了。” 话音刚落,元骆华便伸出手掌,强行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固定住了她的姿势。手指轻轻滑到她了白皙清艳的脸颊上:“为夫倒是不记得何时让娘子怀孕的,还枉娘子提点一二。” “相公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就是不久的一晚,当时月黑风高,相公喝了点小酒,看着人家就情不自禁了起来。”青阮眉眼含羞,语气也酥软了几分。 “好你个情不自禁,下次别这么任性做事了。”说完就将她从腿上放了下来:“以后就住在南华轩后面的那竹楼吧,一直空着可惜了。” “好。”目送着元骆华离去的背影,轻轻开了口,没想到就这样过去了。还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 55.相见 当元骆华大张旗鼓的将青阮接到四王府的消息传开时,最生气的无异于皇上他老人家,偏巧又奈何不了,只得暂时作罢。 这一日,元骆华正在大厅和青阮一同用饭。 几乎算是被囚禁的虞姬拿着一封休书跪在了元骆华的身前。多日不见,虞姬看上去更加消瘦了些,也没有以前那般气势。 而虞姬在看到青阮的模样时,明显有些吃惊,她将那封休书递给了元骆华:“王爷,妾身失德,希望能给个痛快,将妾身休了。” 青阮只是静静观望,不做其他。 元骆华将那休书放到了饭桌上,不咸不淡开口道:“王妃此话怎讲?我们是父皇亲自指婚的,若要休你,本王无能为力,还需劳烦王妃自己进宫觐见。” “王爷何不直接给我一个痛快,非要拐弯抹角。”虞姬收起了伪装,整个人越发冰冷了起来。 “我这人向来好说话,不过别人怎么对我呢,我通常就会怎样回报回去。”元骆华嘴角含笑,不愿看她一眼。 虞姬垂着头,眼中的恨意越发明显,随即将藏在袖中的匕首快速刺向元骆华,元骆华眼疾手快的将手中筷子挡住了虞姬的攻势,随即身子一旋,已经离了原地。 站在一旁的苏笑棠快速将虞姬制止住。 “王妃现在是有身孕的人,还是好好歇着吧。”元骆华微微摇头。 “你…”虞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元骆华:“你都知道?” “不然呢,你要死要活其实与我无关,但是死在我府上,我就要生气了。”元骆华对着苏笑棠挥了挥手手,示意将虞姬带下去。 见虞姬脸上略显绝望的眼神,青阮心中有些不好受,想到食夜节的那晚,她与元骆轩的对话,还以为她当时就会去寻死。 将手中筷子放到桌子上,已觉没了食欲:“我有些乏了。” 元骆华笑道:“这样子,看着倒是真的像有了身子的人,那去休息吧。” 对他点了点头,正欲起身,只觉眼前顿时一片天旋地转,便再也支撑不住,向地面倒了下去。 好在元骆华及时将她扶住,有些担忧的看向她:“睡会儿就好了。” 浑身无力,她闭着眼睛点点头,便在元骆华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将青阮横抱在怀中,朝南华轩后面的小竹楼走去。 回到书房时,苏笑棠早已候在了那里,将这些天的情报一一传了上来。大概扫了一眼后,便对苏笑棠吩咐道:“我要外出几天,上邪祭之前会赶回来,好好看着青阮,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便提头来见我。” “属下遵命。”苏笑棠惯性回答。 “将虞姬有孕的事去告诉老七吧。” “是。”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再睁开双眼时,眸子漆黑,犹如深潭千顷,不见渊底。 夜里醒来的时候,相思坐在她床头。 他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放心,青阮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事,有什么事你说吧。” 沉重的点头,这才用稚嫩的声音开口:“荣妃就是李青黎,元骆华则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皇上的探子在小姚镇带回了许多消息,而且他们还打开了九曲机关门,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焚烧了。” “焚烧?”无力的笑了笑:“皇帝他都知道的。 相思犹豫了一下,才将袖中藏着的图纸取了出来给她:“这应该才是真正的云顶图,是探子从九曲机关门中的一处暗格取出来的。” “谢谢。”青阮将云顶图接过。将脖子上一直带着的弯月玉佩取了下来,放到了相思的手掌中:“把这玉佩交给青花妈妈,让她给皇帝,该是时候见个面了。” 第二日的夜里,青阮提前出发到了枯荣阁,布好茶水后,便坐在垫子上等待皇帝的到来。 不多时便见到了他姗姗来迟的身影。 她并未起身行礼,只是对他点了点头,随后替他倒了杯茶水。皇帝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果真是和她娘有七八成相似。 席地而坐,挥退了一干身后的随从,这才开口:“你找我来有何事。” “我有了四爷的孩子。”青阮不咸不淡的开口,默默注视着皇帝的表情。 “那又如何?”皇上并未发火,只是反问道。 “不知皇上可识的我母亲?” 见皇上沉默,青阮只觉有些好笑:“四爷他很爱我。若你告诉我真相,我便不再寻找云顶天宫,且会永远离开四爷,不再相见。” 似乎有些受不住,脸上隐有了怒色:“你这是在威胁我?” “那皇上觉得呢?”青阮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皇帝他老人家着实是个不小的刺激。 “我比较相信死人的嘴巴。”皇帝不屑道。 “就算你今日杀了我,保不准四爷因爱生恨,忤逆了你,伤了你们父子情分。” “那大可一试。”随后皇帝对外面喊道:“来人,请这位姑娘进宫。” 门外的人快速走了进来,对皇帝做了个偮,便将青阮拿了下来,青阮不躲不讨,嘴角上始终都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笑意。 ------------ 56.正面交锋 自那日起,青阮便被关在了一间不见日光的全封闭式房子中。 是在两天后,元骆华才带着一身风尘,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王府,然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青阮被皇帝带进了宫中,如今生死未卜。 明天、后天,便是上邪祭。但是目前他实在是太累了,连着两天两夜未曾合眼,简单冲洗了一下身子,沾床便沉沉睡了去,毕竟青阮不会是那种坐以待毙的女子。 此时,皇帝坐在御书房内沉思,许久后,他才开口对苏松河道:“松河,对于枯荣的处置,你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苏松河想了想,才笑道:“老奴心中确实有一计,现在正好大旗国的使臣前来,有意结秦晋之好。皇上不如让枯荣代替公主出嫁好了,这样做,也算是对的起荣妃的在天之灵,留了她一命,到时候在大旗国,是死是活,也怨不得皇上了。” 手指轻轻敲打在书桌上:“你容朕想想。”这一想便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帝才开口道:“就这么做吧,你去准备,大旗国的使臣过了上邪祭后便会离开。顺便把枯荣替嫁的消息放给老四知道。” “老奴这就去准备。”苏松河如同松了口气般,退了出去。 “等等。”皇帝突然唤道:“让七池给她施迷魂蛊。” “老奴遵命。”微不可擦的轻叹了一声。 房门被打开时,青阮正坐在床上打坐,当看清来人后,两人皆是微微愣了一下。门被关上,七池缓慢的走到了床边,打量起了青阮。 “小姚镇一别,没想到你我会在这里重逢。”青阮闭着眼睛,轻笑出声来:你说我是该叫你七池呢,还是叫素和月呢?” “既然你都知道了,倒是省得我去费口舌解释。”七池也卸下了伪装,有些不屑的开口。 “眼下我手无寸铁,随你处置都是可以的。”青阮并不惊慌,还开起了玩笑。 冷哼出声:“你的命,迟早我都要取的,不过我会让你亲眼看看天机楼改名换姓,成为素和家的。” “哟,倒还真没有瞧出来你素和月竟然是有如此大的本事。”青阮睁开眼眸,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将自己的腿伸展开下了床。 “收起你那无知的嘴脸。”七池有些没好气的开口,她厌极了那样的神情。 在七池周边莲步轻移:“让我猜猜,你在皇上身边到底是图个什么?”边走边想,好一会儿,她才笑出娇笑出声来:“我猜呀这素和月是想替她素和家把这大苍国给收入手掌中,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不要以为我现在不敢杀你。”七池恼羞成怒的拔出了手中的长剑,横在了青阮的脖子上。 “啧啧,肝火太旺可不是好事。”青阮两只手指轻轻松松便将那长剑截成了两截,而受手上的那一截此时也反抵在了七池的脖子上,于是学着她的口气道:“不要以为我现在不敢杀你哦。” “你敢吗?若是我现在就死了,天机楼一定会被连根拔起。”七池努力让自己表现的镇静自若。 “呀,月儿不提醒我,我还真是差点给忘了。这天机楼呀,其实要死要活与我倒是无关,不过是图个新鲜,才不小心错杀了隆多,取来玩玩而已,月儿若是真想要,跟我说一声,其实也是可以送给你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青阮手中的断剑时不时轻轻移动,似在威胁与恐吓。 “你如此接近我,就不怕我施了幻毒在你体内吗?”七池一动不动,眼神死死的盯在青阮手中的断剑上。 只见青阮的手微微抖动,手指已在瞬间游移,将七池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呀,手抖,月儿如此吓唬我,真的是被惊到了。” 七池吃痛,右手捂在了脸上,眼神之中全是愤怒,左手上突地升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向青阮投掷而去。 青阮身形闪动,手中断剑将蓝色的火焰从中砍断,然而火焰没有熄灭,反而变成了两团。眉目微蹙,将左边手腕露了出来,上面的昙花图案瞬间将两团火焰收去,消失无踪。 显然,七池很是吃惊,正欲再次出手,青阮已如鬼魅略至她身后,手中断剑抵在她脖子上,划出了血痕:“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更不要试着恐吓我,你的这些小把戏对我没有用的,这次放过你,你最好是将这间房守好了,不然上邪祭就是你的忌日。” 双手松开,七池仓皇而去。 门被关上,青阮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嘴角不断溢出血液,整个身上犹如大火焚烧着,疼痛难忍,她缩到角落中,手指甲已经深深的掐进了皮肉之中。 苏松河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青阮这幅模样,机关门被关好后,他急急走到了床边的角落,将手中的嫁衣放到了床边,随后才将青阮从地上扶了起来:“孩子,你还好吧。” “我没事。”青阮吃力的开口,脸色已是苍白,虚汗将鬓夹两边的头发汗湿黏在了一起。 “你启用了千浮咒。”苏松河虽是疑问,但又十分肯定:“哎,是我的疏忽,不该告诉你,年轻人做事就是鲁莽。” “这点痛还受的住,你走吧。”青阮似乎对苏松河的好并不是很领情。 暗自摇头,苏松河不再看她,像屋外走了去。 ------------ 57.替嫁 在上邪祭的这天,一切祭祀都照常进行着。唯有青阮,提前代替了三公主出嫁到大旗国。 时间倒退到和亲队伍在出发的前三个小时。 皇帝在苏松河的陪同下,来到了软禁青阮的房间。 见嫁衣被摆放的整齐,皇上挥退了苏松河,在床前自顾做了下来:“我们打个赌如何?” “嗯?”青阮保持着打坐的样子,听到皇帝的话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给你想知道的结果。但前提是你代替和亲的队伍出嫁,消息我已经放给老四了,若他去抢了和亲队伍,那么就是你赢。如果他没有去,就算你输,你自动离开京华城,永世不得入都城半步。”皇上嘴角带着笑意,似乎很有自信般。 青阮沉思,不见回答。皇帝冷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他爱你么,若有如此自信,何须犹疑?” “结果似乎没那么重要了。”青阮心中觉得好笑。 “苏松河,将人带进来。”皇帝朝着门外喊道。 只见苏松河进来的时候,身后还押着两个人,定睛一看,青阮只觉心中一紧,那两人正是年迈的老秦与玉芳。千算万算,却遗漏了这两个挚爱的老人。 “带下去。”皇上挥了挥手,房门再度被关上:“考虑的如何了。” “什么时候出发?”青阮闭上眼睛,心中对秦狗娃越发觉得愧疚了起来,如同一根刺狠狠扎在了心中,唯一的亲人,也保护不了。 “现在。门外已有宫女等候,替你梳妆打扮。”站起身来,皇帝背对着青阮,脸上的笑意越发得意了起来。 此时和亲的队伍已经出了京华城,如今正在官道上休息。如今不知道上邪祭进行的如何了,可心中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并不是因担心自身安危。 坐在豪华的马车中。觉得大脑开始沉重,视线也有些模糊了起来。和亲队伍休息了一小会儿,便踏上了启程,她全身无力,软绵绵的靠在软榻上,旁边的宫女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感觉如何?” 只见那宫女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变成了七池的脸。 “我知道,你肯定以为今天我会在上邪祭大展身手,将天机楼收回囊中。殊不知,你一日不死,怎么都会有些不安心。”七池笑的越发开心了起来。 青阮不以为意:“现在我这幅模样,你也看见了,天机楼我可以给你,但求你一件事。” “何事?”似乎实在想不到青阮能有什么事是可以求到她的。 “皇上抓了我爹娘,你将他们救出来。交给相思。”声音也开始跟着无力了起来。 “哼,不用你将天机楼给我,我也能自己夺来。”七池嘴角的笑意越发张狂了起来。 “是吗?”青阮闭上眼睛,朱唇轻启:“你拿铜镜照一下你肩后的位置,看看是不是有一朵上邪花。” 快速将暗格里的铜镜取出来,将镜子拿到肩侧的位置,真的有一朵上邪花的印记,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弄的?” “太久了,是在小姚镇吧,那晚你私自潜去了青铜门后,回来还闲着去我睡得房间溜达了一圈。应该就是那以后弄的。”抬手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却依旧淡定自若:“若不是上邪印记,你认为我会让你胡作非为么?你说我们两个现在动手,谁会先死呢?” “你…”七池哑然,明明她就已经胜了,为何瞬间便颠倒了局势,她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劫亲。”马车外忽然想起了惊呼声。 马蹄的声音正在逐渐向这边靠近,他终究还是来了么? 七池见势不对,正欲离去,却被青阮的声音截了下来:“你若离去,便是死期,坐好。” 无能为力,只得恨恨的盯着青阮。上邪印记若是发作,不出一会儿,她便会化作一滩血水,消失全无。 软榻上的青阮一身红妆,看上去格外的妖娆美丽:“把帘子打开,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然而当帘子掀开,才惊觉,原来就算她不来,皇帝也已在青阮身边设下了天罗地网:“这次就算我受制于你,不过看样子,你还是难逃一死。皇上身边的二十八星宿死士均已集结在了一起。就算有人来救你,怕也是插翅难逃。” “没关系,有月儿作陪,死而无憾。”七池此话一出,她便知道了,元骆华此番是不会来了,唯一有可能的那个人,便是这几个月跟在她身边的相思:“你去看看,来劫亲的人是不是相思。” “不用看了,就在外面,已经打起来了。”七池有些泄气的开口。 “皇上在我的饮食里放了什么东西?”青阮依旧靠在软榻上,云淡风轻的看着外面厮杀的场面。 “我不确定,应该是骷髅果。”七池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她。 “月儿,怎么办呢,我不想死在你前面?”青阮闭上眼眸,不再看外面的场景,相思等人已落了下风。 “我也还不想死。”七池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青阮,偏偏又不能奈何她。 跑到马车外面,一脚踢开了两个车夫,随即拿起鞭子,就驾着马车拼命朝外围闯了去。 “两位就没有发现外面其实只有二十七星宿吗?”突地,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马车之中。 ------------ 58.无题 青阮只觉的脖子上冰凉,透过斜倒在一旁的铜镜看到了后面的女人不由得失笑道:“没想到枯荣出嫁,还能得青花妈妈相送,实在是荣幸之至。 “姑娘说笑了,小的有生之年能见到天机楼的楼主,那才叫蓬荜生辉。“青花妈妈巧笑道。 此时,七池也勒住了马车的缰绳,真是一波不平又起一波。 相思见马车又停了下来,不由得越发焦急了。边退边打,退到马车旁的时候,他直接一掌就将那马车从后面震碎了。 青花妈妈的背部此时正好抵在马车后面的车壁上,被相思这一掌,可谓是震得措手不及,七池眼疾手快,总算是寻了个杀死青阮的契机。 然而相思也因过于担心青阮的安危,在不顾一切击出这一掌时,胸部也被长剑贯穿而过,然而当看到马车上的一幕上,他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来:“青阮。”那样的自责,不忍,不舍。 就在此时,时间似乎将一切东西都凝固了。 唯有马蹄奔进的声音,当看到马车的那一幕时,元骆华只觉得心中一紧,心口越发的揪心了起来。 马车上,七池的动作是手中拿着匕首,正扑向青阮,然而看到青阮的身体时,双眼中没有了恨,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青花妈妈的身子身子在马车上歪斜着,嘴角有血迹,神色隐有不甘。 唯有她的身子在阳光下逐渐化成幻影,消散而去。闭上眼睛,他是知道的,她不能晒太阳。 本来这次回来,一切都该结束了,是他太自信了么?造就了此番不可挽回的局面。 眼睛再度睁开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唯一变了的是相思,就在解开空间冻结的那一刹那,相思倒在了地上,身子开始疯狂的增长着,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匍匐在地面,眼神木讷的看着青阮身子消失的地方道,眼泪夺眶而出:“一直都想让你看看我长大的样子,对不起,都是我不该震碎马车。”话音一点点弱了下去,直到他的眼睛彻底闭上。 翻身下马,将相思的尸首从地上扛起来,放到了马车上,他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似乎通人性一样,朝着京华城内的方向走了去。 接着他走到七池身边,递给了她一样东西:“回去的时候把它交给皇上。” 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他双手负在背后,朝着没有路的丛林之中走去,直到消失。 马儿载着相思的尸体,一路奔回来了天机楼。 国师似乎早已将此事预料到,听见马蹄声,便大步走了出来,然而在看到马背上的少年时,一切都化作了无声的惋惜:“终究是没有保住你。” 地府内,元骆华一身白袍,头发挽在脑后,仅用竹簪束之,在这阴森的地府,他仙气飘飘,加上风华绝代的容貌,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起来。 此时他站在孟婆身旁,看着一个个鬼魂从奈何桥上经过,惟独唯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不过也见到了两个熟人,分别是皇上他老人家和相思。 皇上比起以往,如今在地府之内狼狈了不少,在看到元骆华的时候,心有不甘的喝下了那碗孟婆汤。 而相思就相对于来说平静了不少,惟独在看着孟婆汤的时候犹豫了许久,终究是将其喝入了腹中。之后他平静的走过元骆华的身边,不在识他。 终究都是一切都归于尘土。 新帝登基,元骆轩似乎怎也没有想到一切都变得如此顺利了起来。 而天机楼从此也彻底脱离了皇家,与皇家再无任何关系。 此时,元骆华和谨城在天机楼的主峰上喝茶。 谨城的双手依旧拢在袖中,眉目间是一贯的平和:“明日,我就回天庭了。你可要和我一起。” “不去也罢。我始终没有找到她的半缕魂魄。”元骆华手指拭着茶杯底部的温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质也越发明显了起来。 “可在怨我没有帮她渡过此劫?”谨城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各有天命。”将茶杯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他起身朝亭子外面走去:“既然不愿回去,在这人间多做做善事替她积德吧,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还能等到她。” “你处在这凡间比我还久,当真就没有半点七情六欲么?”元骆华突然问道。 这话一出,谨城的背影顿时顿住,似乎想了好一会才回他:“各有天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命中自有注定,何须过问。” 接着他的背影瞬间消失,无迹可寻。元骆华单手托腮,漆黑如墨的长发自肩上倾斜而下,别有一番风情。 闭上眼睛,往事接踵而来,一醉千年,方知不愿醒来,看这繁华三千大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