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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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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受冤而死
被冰冷的井水没过头顶、锁住呼吸,那是一种十分难受的感觉。qiushu.cc [天火大道]
好像随时都在正面死亡,死亡却迟迟未来,令人焦心、恐惧。捂着自己的嘴,看着从里面冒出的水泡飞快上升,在头顶处模糊的水波中倒映着一个人的脸,很模糊,但光凭那模糊的影子也能想象得到,那个人很好看。
但此时那张好看的脸十分狰狞。
容沅,你好狠的心啊……
好歹我也是你的结发妻子,我不过是受老夫人的命,想要和你有个孩子而已……
你可以不爱我,可你为什么要杀了我……是因为我妹妹么……
华徵嫆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在缓缓抽离身体,这感觉让她想挣扎都没有力气。
而容沅却还双手撑着井口在往里面看,紧张又厌恶的表情尽显于他俊俏的脸上。
“丑女人,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想与我求欢?你还是到井底摸鱼去吧!”
绑着在身子上的大石头已经沉到底端了。自己却像是一块破布一样在水中漂浮着,随时可能随着石头一起沉底。徵嫆很讨厌这种感觉,但她知道自己逃不开。
“容沅……活该你断子绝孙……”
最后挣扎了一下,她松开手无声的说出了这句话,便闭上了眼,整个世界都随着上升的气泡沦为了寂静与黑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空旷又安静的世界里,每一滴水声都像砸在人耳畔那样清晰。有人撑着竹竿在竹筏上娴熟的划动着,水波掀动的声音越来越近。
恍惚间,华徵嫆觉得自己被人抬了起来,放在了潮湿的地方,而后便被晃晃悠悠的带去了远处。
水?水……水!
鲤鱼打挺般挣扎着坐了起来,华徵嫆环视着周围黑暗空旷的环境,再看载着竹筏的幽蓝色潭水,头皮直发麻,浑身也泛着冰冷,心里说不出的恐惧。
“这是哪?”
“这是冤魂的独木舟啊,姑娘。”
原本竹筏上只有她和浑身被黑纱包裹的撑船人,这会儿耳边却又传来了近在咫尺的声音。华徵嫆吓得身子一滚,一不留神就掉进了潭水里。
像是被切割着皮肉般的疼痛袭来,华徵嫆在水里不断挣扎,疼得忍不住大叫。与她说话的人一脸无奈状,站起身子双手叉腰看着徵嫆。
“人家的船说翻就翻,你这是没说就翻啊?”
慌乱中华徵嫆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从他的话语中也能听出他的讥讽和不屑。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那么没人情味。
心里暗笑了下,华徵嫆所幸不再挣扎,直直的往下沉。
“哎你现在是说沉就沉啊!”竹筏上的人反而有点慌,左右看了看,干脆挽起袖子就往下跳,朝着华徵嫆游去。
“嚯,这水沾到了还真疼。”他还有心思在说风凉话,但动作却毫不迟疑,游到华徵嫆旁边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子就往竹筏上拽。
竹筏没有因为有人落水而停下,缓慢的向前行驶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华徵嫆推了上去,男人也跟着往上爬。
华徵嫆瑟瑟发抖的给他挪了些地方。
身上的水竟然很快就干了。华徵嫆越来越觉得惊慌无措,“我们是要到哪去?”
男人冷静的蹲在她旁边看着前方,“我们要去重新活一遍啊,姑娘。你第一次坐这船?”
华徵嫆听得眉头皱起,惊魂未定又听怪谈,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重活一遍?什么是重活一遍?她死都死了,还要再活一遍?
不对,她已经死了?
背对着她自然看不到她茫然的纠结样子,男人只在前面抱怨的说:“本少爷也够倒霉的,怎么兜兜转转就逃不开那一死呢,偏偏每一次临近重生都会记起之前那些事,可重生之后又会全都忘记……这来来回回有六次了,死的我都烦了啊!”
他说的话,华徵嫆不是很能听懂,但光听他字面上的意思和那不耐烦的语气,好像确实挺惨的。华徵嫆忍不住笑了下,偏巧那男人就回了头看她,“笑什么啊?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
华徵嫆吞了吞口水,抿起嘴,抬眼看着他摇头,莫名的就安下了心,不是那么害怕了。
“不过么,你长得挺丑,笑起来倒还看得过去,挺可爱的。”男人随口道。
可爱?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她,华徵嫆心里噗通的跳了一下,而后不可抑制的慌了起来,不仅脑子像是有一股热腾腾的血在往里灌,连脸颊和耳朵都在发烫。
“行了,我快到地方了,姑娘你第一次坐也不用慌,到了地方自然就可以下船,咱们就此别过!”
男人说完一头扎进了水里。
华徵嫆吓了一跳,慌忙往前爬了爬,伏在竹筏上往水里看。然而除了那幽深的潭水看得她头脑发晕身体不适,里面半点也没了人影。
身后的撑船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断重复着撑船的动作,阴森森的一言未吭。华徵嫆坐回竹筏上,泫然欲泣。她怎么好像感觉,自己在怕水?明明她以前游水很厉害的……
这时又有一阵声音传来,却是在头顶很远的地方一样,洪亮又缥缈。
“华氏徵嫆,你受冤而死,本官判你重回那一世,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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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自恋的梦境
重回那一世?什么意思?
蓦然想到了刚才那个男人说的死来死去,华徵嫆忽然就想通了那声音说的重回那一世大概是指的什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认真的想了想,她攥紧了拳头道:“我不愿意。”
那声音又道:“不愿意,可是要魂魄湮灭,永不转生的。”
哪怕她回到过去,该丑的容貌也还会是一样的丑,该贫穷的家也还是会那样贫穷,父亲还是会为了荣华抛弃母亲,而后母亲会凭着那张百年前的婚书带她去与容家定亲……
华徵嫆说:“那我选择湮灭。”
“……”天空突然就没动静了。
却不知,有一黑一白两个影子在黑暗中争议着,“怎么办,咱们没权让她湮灭啊!这要是被发现,咱俩是要出大事的!”
白影子也很头疼,“一般枉死之人听到这话总会选择重来一次放手一搏,怎的她这么不争气!”
黑影子重叹,“不行咱们就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空位能让她补上!回到她自己身体里是活,回到别人身体里她也是一样活,这样把她送到了别处,也不会被发现,正好!”
“那万一她还是不愿意呐?”
“管她愿不愿意!赶紧交差咱还得去取君老太太烧给她孙子的银钱呢!”黑影子说得眼睛直闪光,“哎哟喂每隔个几十年都能捞这么一大笔油水,想想都要流口水!”
“行了吧你!”白影子猛捶他的头,“赶紧做正事!”
天空中着实静了好一会儿,华徵嫆已经说不出自己是冷静还是惧怕。[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只能坐在竹筏上努力控制自己或是抬头或是埋头不去看周围的水。
终于,那声音又响起了:“华氏徵嫆,本官念你生前与人为善,死后有人烧钱,特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沧澜国历八零六年,云来城落香坊,私妓华徵嫆命陨,年十六。念你二人同名同命同岁死,赐你归于她身,替之过活。”
“什么……”还没来得及消化掉刚才的话,华徵嫆便眼前一阵晕眩,而后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去……待走到竹筏边缘时,她想控制自己却完全控制不住,只能随着身子自己往前一步踏了空。
只是她没有再次落水,而像是从高处落下了一样,不断地往下坠着,没个边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掉到了什么地方?
……
“睡什么呐睡什么呐?还睡!?君老爷昨儿个就预点了你的曲子,快起床收拾收拾去接客啦!”
尖锐又不耐烦的声音在身旁嗡嗡响着,华徵嫆感觉到自己已经没再往下坠了,身子躺在一个柔软又踏实的东西上面,只是不敢睁眼。
董妈妈见她还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当即就柳眉倒竖,举起手里的藤条朝着华徵嫆的小腿狠狠一抽!
华徵嫆疼得睁开眼坐了起来,一下子就清醒了。小腿上火辣辣的疼,上面红色的印记显而易见。她呆愣了两下,扭头去看旁边的人。
董妈妈见她非但没有快速收拾,反而还是一副茫然未醒的样子,抬起手照着她白嫩的小腿又是狠狠一抽,“还不快起来,给我接客去!”
莫名就挨了两下打,疼得华徵嫆眼眶直酸。但她没再犹豫,而是飞快的爬了起来,顾不得疼痛先抓起了旁边整齐堆叠的衣裙。
董妈妈终于满意,又催促了一声,扭身走了。
华徵嫆在听到关门声后轻轻的舒了口气,心有余悸的向后望了一眼,看回手中的衣物。
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做梦呢?
“徵嫆!你给我快着点!君老爷的马车就要到了!”
门外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声,惊得华徵嫆身子哆嗦了一下,倒是有些清醒了。毕竟小腿上还在火辣辣的疼,就算这是个梦也是个不得了的噩梦,她可不想再挨几鞭子!
“来了来了!”慌忙的应着,徵嫆抖开了手里的衣物放在床上,先是穿上了肚兜……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一丝不挂!
而这身子与她过去干干瘦瘦又黑又糙的身子不同,不仅皮肤洁白光滑、要胸有胸要臀有臀,腰也细的盈盈一握,除了小腿上多了几道鞭子的新伤旧痕,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
她可从来没做过这么自恋的梦啊?
房门突然被推开,吓得华徵嫆立刻套上了肚兜,又去抓床上的里衣。但从她背后走来的却不是凌厉的董妈妈,而是一个穿着青色袄裙、妆容淡雅的温婉女子。
华徵嫆背对着门,也不敢看进来的是谁。但听到声音,她倒是辨出了来者不是刚才抽她的人,那声音温柔多了。
“徵嫆,你的身子没大碍吧?”
华徵嫆缩了缩肩膀,下意识的回答:“没事,不疼。”
絮姐无奈的笑了笑,走过去坐在她的床上,稍稍抬起了眼看她,“我是说,昨日那位蒙着面的公子点了你后,又点了不少酒,我见他慌张离开时说你喝多了后有些不适先睡下了,自己却没什么醉样,他不会是把你灌醉之后对你做了什么吧?”
做了什么?做什么?他们昨夜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华徵嫆的满头大汗变成了雾水,干脆现编:“昨夜我确实喝高之后就睡下了,睡前还看到他出了门的,他应是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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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现实是残酷的
管他做没做,糊弄过去再说!
知道她一向不会说谎,絮姐稍稍放了心,拿过了华徵嫆手中的衣裳,“你这手还有些抖,大概是酒未醒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待会儿我吩咐厨子去给你熬完醒酒汤……”顿了顿,她替徵嫆披上了褙子,并系起裙带,“但要等到你伺候完君老爷再喝了。”
絮姐声音轻柔,手上动作快而不乱,几下便把样式繁琐、她从未见过的衣裙替她穿在身上理了个整齐。修长白皙但皮肤有些松弛的手指从颈子划到她侧脸的时候,华徵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絮姐见状却笑,“徵嫆,千万要保护好自己,韶青再过不久就要回来了,絮姐这边也想想办法,你总会逃出去的。”
话音落下,却染了几分哀愁,听得华徵嫆心里也微微的不舒服,絮姐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了下来,握在手里感激的看着絮姐,“姐姐,谢谢你。”
絮姐眼里晕开了温柔的笑意,“我多想听你叫我一声娘亲啊……”
啥!?
华徵嫆当时就懵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好在催促的声音又响起,此时像是能救她脱离苦海一样令人感激。华徵嫆慌忙道:“我得去见那个君老爷了!”而后撒了手就往门口跑。
“去吧去吧,免得又挨打。[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会儿韶青不在,只能先委屈你。”絮姐也站了起来,不忘嘱咐站在门口提气的华徵嫆,“你没伺候过君老爷,却不打紧,君老爷这人很好说话,只要你认真弹两首曲子,与他谈谈心事,赏钱自然少不了。但你可切记,与君老爷打交道就是多动手少动口,端茶倒水喂糕点勤着点,按摩须肩不需腿,他说话你就认真听,不该插嘴别插嘴。”
“好,我知道了。”华徵嫆站在门前长吁了一口气,而后轻轻推开了门。
虽然具体的情况还没弄清楚。但就在刚才絮姐提醒她的时候,她忽然就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情况是替代了一个名字和她相同的已死之人活着,也顺带继承了那个人的身份。
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她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妓女了啊啊!
此时华徵嫆面上很淡定,步伐很稳健,但内心是无比崩溃的,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并且略微怀念过去吃红薯挖野菜的生活。
虽然她那时候丑吧,可至少还是个清清白白的良家丑姑娘。
而现在,虽然她还没见过自己的脸,但也可以想到,有着这样一幅身材的女人样子多半也不会太差。毕竟有人主动点她伺候呢。
不过……她还是觉得这现实太残酷了!
下楼时华徵嫆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絮姐,“我还没打扮,这没问题吗?”
絮姐瞧着她笑,“不碍事,我看你今日气色可比以往好多了。只不过……”上下打量了一番,絮姐沉吟了声,直接在楼梯上拆了自己的白玉簪就地替华徵嫆随意的挽了个发髻。
“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略作雕琢而艳冠群芳绝美无双。”絮姐看着她说出这两句话,像是很满意。“韶青对你的评价可半点不过分。”
“……”
有那么夸张?
华徵嫆不自然的笑了笑,扭头继续下楼。
她可没忘记自己应该是连脸都没洗呢……
不过,虽然感觉得到自己用着这身子没有半点不适,和自己的没什么区别,但她的举手投足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不似她用着自己身子时那么随心所欲,而是拘束的很。
没发现还好,发现了倒觉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身子是彻底的受着她控制的,她要想寻回从前的自己那种风格也不是没可能。如此便放心了些,华徵嫆走下了楼梯,冥思苦想耗尽毕生所闻地朝门口那位样子四十有余的中年男子扑去。
“哎呀,君老爷,真是对不住,让您久等了!”
她这歉然一笑,当真是笑出了绝代风华,娇媚的声音听得人酥到骨子里,反正华徵嫆是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恶心到了。
说娇媚那是好的,要她自己形容就是太贱了!在她们那这么说话的人都是要被叫做狐狸精然后打一顿轰出村子去的!
周围的人像是也被她骇住了,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
董妈妈直皱眉头,“她喝多了?”
絮姐的嘴角也有点抽,“估计是昨夜的酒还未醒全。”
“这丫头!”董妈妈只恨自己此时用不了藤条,否则定饶不了她!落香坊算是在云来城数一数二的销金窟,上头有人罩着,那是从早到晚都欢迎客人来的,因此最忌讳姑娘带着隔夜的酒气去会客。
别人可以看华徵嫆的热闹笑话,但絮姐不会。她趁着董妈妈训话之前上去扯了一把华徵嫆,引着她向另一面的酒桌走去,一边低声道:“徵嫆,你认错了,这边的才是君老爷!”
董妈妈则在门口赔起笑脸,“哎哟,这位爷,您也看到了,徵嫆今儿已经被君老爷定下了,我们这儿的绫罗姑娘弹出的曲子也是不输徵嫆,你要不要听一听绫罗的曲儿?”
中年男人却道:“可她方才分明是扑到了我的怀里,证明她与我更是有缘。”
这时华徵嫆已经被絮姐带到酒桌前了。桌边坐着一个看着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中年男子。这位比起那位虽容貌略逊,但气质……还不如容貌,更逊。
“君老爷,徵嫆已经带到了。”絮姐笑着说道,而后便矮身退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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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妾身不胜酒力
门前那边还在就刚才的误会说着,却已成了打情骂俏之话。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要点她却没点到的人怀里搂了别的姑娘,虽还有些不悦,但已被哄的满面红光。徵嫆扭回了头看着早盯了她许久的君老爷,心里有点沉重,但无奈之后还是的面对现实。
毕竟前面那十六年她每日得过且过,活的毫无盼头,好不容易嫁给了富商之子,却落得淹死下场。天让她换了身份重来一次,这次虽是个不光彩的职业,活在风月之地,她却不用再如从前那般小心翼翼的躲着所有人过活。这幅身子,就算有脊梁骨怕是也早就被戳得稀烂了,没什么好怕的,不如她咬着牙撑一撑,等摸清了这边的情况说不定能逃去别处过个梦寐以求的普通生活。
想到这,徵嫆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矮身道:“君老爷久等了。”
君正阳正眼瞧着她点了点头,竟没追究方才认错人的事,只是说:“徵嫆姑娘带路便是。”
听他的语气倒像是有烦心事。
来买醉听曲找乐子的?
华徵嫆思索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头就往方才自己出来的房间走。她出门的时候就有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钻了进去,应是收拾房间的,这会儿门关着,大概房间是收拾好了。
带头走的路上,她特意留意了其他姐妹们的举止,发现她们接客时竟是直接搂了对方的手臂走的。而她……只是单纯的走在前面,由君老爷跟在后面。她这样服务不周,会不会被扣钱啊?
好在君老爷也没有怪罪的样子,就背着手跟在后面,看着确实像是有什么心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徵嫆觉得这样还好办些,毕竟她别的可能做得不好,听人诉苦这技能却是练满了。
“君老爷,里面请。”这样说着,徵嫆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里面果然被收拾好了,桌上的酒杯茶碗都换了新的,还放了两碟瓜果和四碟小菜,看得她都饿了。
君正阳跟着走进去,目光落在房里的某个角落。那里立着个可以推动的屏风,屏风却是用轻薄透亮的,隐约能见到后面放着一架古琴。
华徵嫆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而后就傻了。
怎么会有琴这种东西?!
不,不对,她记得絮姐说过,让她弹两首曲子哄君老爷开心。那个脾气不好的老鸨也说了,有个叫什么玩意来着的姑娘琴艺和她不分伯仲。
这里的华徵嫆是个会弹琴的?
妓女不是只要放低身段把客人哄高兴了就行吗?还得展现才艺?
还是说……她是个卖艺又卖身的?
这大概是最愁人的难题了。你变成了别人,却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命运还不给你了解她的时间,就直接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是迎着浪也要上的节奏啊!
“呃,君老爷,您想听什么曲儿?”华徵嫆不无紧张的问。
君正阳移开了目光,“暂且不听曲目,你先陪我喝两杯。”
上来就要开喝?
华徵嫆暗里咬了咬牙,喝就喝!她在过去虽未喝过酒,但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子。听说她昨夜还喝了不少酒,那应该是酒量不差。
两坛子酒直接被小厮提了上来,君正阳捞起一坛就先灌自己。华徵嫆的两只手扶在另一坛上还没开封呢,君老爷已经灌得满脸都是酒水了,不知道的当是在洗脸呢。
这得是有什么烦心事才能喝的和村头酒鬼似的啊?华徵嫆想了想,放下了酒坛子,走过去道:“君老爷,您有什么烦心事不妨与妾身说说,酒大伤身。”说着一双手先搭在了对方的肩上。
华徵嫆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是没想过碰对方的,可就和刚才她在楼下扑过去的一样,这身子情不自禁的就动作了,难道是这身子之前的主人留下的习惯?
心里虽惊,手却没抽回去,而是就放在了上面,力道适中的按压揉捏起来。揉得君老爷放下了酒坛子,拿袖子抹了一把脸,呼了一口气出去。
“你怎么不喝?”君正阳闭着眼享受的问。
华徵嫆强笑道:“妾身不胜酒力。若是喝得多了,力道拿捏不好,惹得老爷生气就得不偿失了。”
“不胜酒力?”君正阳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口是心非?云来城大名鼎鼎的千杯不醉,在这里和我说不胜酒力。和喜欢的人……孩子都有了,却和我说着什么不离不弃……”
华徵嫆还站在他身后茫然呢,什么千杯不醉?说的是她?又什么不离不弃?说的是谁?
君正阳却已把自己喝过没喝完的酒坛子捧给了她,“有一技之长就要好好运用!来陪我喝,喝到我开心为止,大大有赏!”
华徵嫆硬着头皮接过了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大口,被酒水辣得喉咙发紧,眉头一拧就往旁边的地上摔了酒坛。
酒坛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徵嫆觉得自己的脑袋正在源源不断地往上汇聚着热量,带着一股强烈的眩晕感。
这时房门被猛地推了开,门板撞在墙上似乎让整个房间都震了一下。华徵嫆双手扶着头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虽有些摇晃,但还不算严重,没重影。
她见到,一个身材颀长的影子从外面的走廊冲了进来,一把就抓住了……她身边的君老爷。
“今日是我娘的生辰,你竟来外面喝花酒!要不是你是我老子,我就打断你的腿了!跟我回去给我娘道歉!”
这咋咋呼呼的声音听着就震耳朵,来者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拽起君老爷一抡,手再撒开,君老爷就被甩到了门口。
“二狗,接着!”
又一个人影站到了门口,比冲进屋子的人还要高,看起来又高又壮,身子被衣服包着都掩不住他精壮的线条。
华徵嫆放下了双臂,靠在墙上微张着嘴巴喘了两口气,眼睛盯着门口那个男人的背影,看着他轻而易举的架起了君老爷往外走去。
这种男人,看起来就特别有安全感,有点像她死去多年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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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公子请自重
迎面像是有一阵风扑了过来,停驻在她脸前。求书网小说qiushu.cc华徵嫆喝了酒之后反应有些慢,待到对准焦距面对前面的人脸时,对方已经不知道站在那皱了多久的眉头。
见她终于把视线对准了自己,对方才抬起手臂捏上了他早就想捏的脸。
这粉粉嫩嫩的,又柔又软,倒有些捏头。
这样想着,君轻尘微微挑了挑嘴角,修长的手指捏在华徵嫆的脸上揉了揉,忽地就是用力一扯!
“嘶!”华徵嫆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伸手就想护住自己的脸。可掐她的人反而飞快的放开了手,导致她没控制住力道,右手朝着被捏痛的右脸又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发出了清脆的耳光声。
君轻尘瞧着嗤笑了一声,“傻子一样。”
华徵嫆也觉得自己是傻了。明明脸很疼,都是眼前这人害的,可以往任打任骂就是听不惯嘲笑的她竟然没有还手,而是捂着脸低声的问:“公子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君轻尘笑得眼睛都眯起了,眯着的眼里却像能飞出刀子一样闪着凶光。“平日里我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是我娘的生辰。在这一日,就连云来最有名的花魁都不敢接我爹的生意。小丫头,你是太缺钱啊,还是……”声音转为低沉,他一只手臂拄在墙上禁锢着她,一手却不安分的摸上了她纤细窈窕的腰肢。
他侧过脸,将唇凑到了她耳边低语:“还是你太寂寞?敢在我头上撒野?”
话音落下,他喷着热气,张嘴便咬上了华徵嫆的耳朵,磨着牙似的啃咬起来。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华徵嫆从没被这么对过。一贯她是连女人都嫌弃的,何况是和一个大男人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她当即红了脸,醉意翻涌着倒是壮了些胆,连着声音也大了些:“公子,妾身知错了,放过妾身吧!”
“放过你?”君轻尘松开了嘴,手却继续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移着,还往衣襟里探了探,“你不就是觉得我爹有钱,想要钓上一条大鱼往后吃穿不愁吗?想要钱,行呀,你冲我来怎么样?我身强体壮长得好,不比我爹差吧?”
顿了顿,他邪魅笑开,“我还有一技之长,你要不要尝一尝?”
“公……公子……请自重。”华徵嫆本来只是脑子热的发胀,现在连身上都有些燥热得不舒服,脸也顾不上捂了,先伸出柔软的小手想把君轻尘伸到她胸前的手拔出去。好在这幅身子虽看起来柔弱,力道倒还是她砍了十年柴练就出的老力道,就那么一拽,还真就把君轻尘的手从衣领里拽出去了。
君轻尘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看着软的能掐出水儿一样的姑娘竟然还有力气把他的手拿开。但他并未多惊讶,毕竟自己是在摸姑娘,又不是搬砖,没用多大的力道。
再看被他压迫得靠着墙的这个姑娘,看她的样子像是醉的不行了,喘个不停,迷蒙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随时都能合上,抛开被他掐肿的那一侧脸不看,这张脸显出的醉态倒挺诱人的。
可惜是个妓。
他君轻尘除了对娘亲和皇上,对谁都不曾客气过。男人是,女人也一样。
何况是个妓女呢?
“我自不自重,是我的事。你自不自重,我也懒得管。但请你记仔细了,以后不要再去招惹我爹,更别拿刚才那样的眼神盯着他的背影看,我不欢迎你来君家做姨娘。”
狠狠的警告完,君轻尘猛地抽回拄在墙上的手,转身就走。
这一会儿的功夫,华徵嫆面色潮红的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两步,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花了,头也晕得厉害。刚才发生了什么?她隐约记得。明明刚刚她还有些清醒的,可是……这是哪?她怎么好像看着门口站了好多人啊?
“娘……讨债的来了?别、别怕,我……赶他们出去!”断断续续的说完话,华徵嫆忽地多了几分气势,蹬蹬蹬地踩着步子往门口走了几步,晃悠了两下,而后看着停在了门口,看醉鬼一样看着她的君轻尘。
门外不知不觉已经围了不少姑娘,还有些嫖客,都是来看戏的,毕竟君家大公子出现的地方总少不了热闹。
但这次,君轻尘竟没怎么为难人。反而是站在他身后的落香坊小头牌今日看起来剑拔弩张的,好像要扑上去将君轻尘咬个粉碎。
华徵嫆醉了。
但她以为自己是很清醒的。
她看见门口站了不少人,都是平日里欺凌她们母女的讨债鬼。父亲走后已经过了十五年,娘亲把她从一个襁褓里的娃娃拉扯到及笄,含辛茹苦,却还要被那些讨债鬼追着要银子。哪怕过去的十几年里已经还清了大半,可许多人竟然不认账。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没还清的债就变本加厉的往上堆积,一个个都是吸人血的恶鬼。
她醉了。有数不清的勇气和力气。所以面对站在最前头的那个,平日里讨债最凶的王秃子,她恨恨的看着他,胸腔中满是愤怒。
“又来了,是不是?”她喘着粗气问。
君轻尘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又来了?”
这小丫头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现在跟他在这喝多了耍酒疯?
华徵嫆微微低下了头,阴森的咯咯笑了两声,“我早说过……”
见她说完半句话就沉默了,君轻尘听得难受,不禁问:“说过什么?”
华徵嫆右脚向后迈了一小步,沉重的大口呼吸。
君轻尘莫名其妙,反往她身前走了一步,“你说啊!”
“我早说过……我已经不欠你的了!”愤怒的嘶吼伴着一声呼啸从房中划过,站在门口的众人眼见着君家大少爷从空中划了个弧线飞了出去,撞在了外面走廊的栏杆上,闷哼一声后趴在了地上。
华徵嫆收回脚,满脸的大义凌然,心里倒畅快了不少。摆了摆手,她打了个哈欠道:“娘,嫆儿有些乏了,先去睡一觉,您编藤筐时仔细些,别伤了手。”而后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冷漠的看着众人,“看什么看!这才刚过几天啊,没钱给你们!散了散了!”说着顺手就把门重重的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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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想报仇吗
关上门后,华徵嫆还一本正经的仰起小脸儿眯眼心算了下账。(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前日刚还李瘸子八文钱,家里应该还剩下不到一两银子,米快没了,再不去砍柴她得把手头的银子掰成八瓣花……不对她平时不都是掰成十六瓣的吗?
越想脑子越乱,干脆就不想了。华徵嫆砸吧着嘴倒在了床上,心里还在疑惑着怎么今天她的草垫子又高又软还香喷喷的?
外面传来了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像是在叫她。但是在砸了两声门后,那声音就消失了。
今儿倒没往日坚持的久啊?
知道她没钱还债了?
华徵嫆这么想着,还挺开心的,心想以后他们都别再来就好了。娘亲和她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了。街坊邻里没几个不嫌她丑得碍眼的,就连要去人家里当洗衣扫地的丫鬟,人家都嫌她不辟邪反招邪。有的时候她真是走投无路,想着青楼的姑娘赏钱多些,干脆去青楼卖掉自己算了。可是青楼的老鸨怕她吓坏了客人,连门都不让她进。
不过是丑了点,但她至少心里还是好的啊……至于这么嫌弃她么?爹爹见她生的丑,抛下她和娘亲就出走了,十六年了一次也没回来过。娘亲好不容易寻来一份百年前华家与容家定下的婚约,把她嫁到了云来城做容家少夫人,可容家大少爷却已娶了妻子了,那妻子……还有个和她一样的名字。(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华徵嫆。
呵……华徵嫆,华徵嫆,两个徵嫆,那个比她先嫁的竟然是她的亲妹妹,是他爹走后和别的女人生出的女儿。
而本该属于她的夫婿,因为她长得丑,竟谋害了她,绑着石头将她丢到了水井里,他也不怕报应!
“想要为自己报仇吗?这幅身子会是你最好的道具。”
脑海里像是激起千层浪一样回荡着这句话,声音缥缈又空洞,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华徵嫆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可她实在是太困了。
“我不想报仇。”她喃喃的说着。
“想想你吃的苦,和你娘遭的罪,你不想报仇?”脑海里换了句话继续回荡。
华徵嫆自嘲的笑了下,“要是这么说,我的仇人可多了。我却没本事,怎么报仇?”
那声音回答她:“靠着这幅身子,你能得到许多你想要的,也能报很多你想报的仇。”
华徵嫆觉得自己的脑子再这么嗡嗡响而不让她睡觉,估计是要炸开了。
她不耐烦的问:“你是谁啊?”
“我……”黑影子隐藏在她的脑海最深处,清点着自己周围的一箱箱纸钱,义正言辞的回答,“我是指导你走入正途的正义之士!”
华徵嫆听得发笑,嘟囔了两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翻了个身,立刻就睡着了。
却不知,黑影子脚边的箱子还在雨后春笋似的出现。
白影子走过来,惊叹:“这姑娘的家人倒是有钱,给烧了这么多!比君老太太给他孙子烧的都多!”
黑影子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给这丫头烧钱的人可多!她生前容老夫人挺喜爱她的,听闻她死了容老夫人着实伤心了一阵子,命下人给她烧了不少钱物呢。还有那容大少爷,人是他杀的,他心虚啊,自然也得多烧,生怕被恶鬼找上门。还有那容老爷和容夫人,自己家新娶的儿媳妇被人绑着石头沉进了井里,他们不瘆得慌吧?那也得使劲烧纸保平安啊!”
白影子诡异的笑了一声,就地而坐,也拿起了一个箱子掏出东西清点:“嚯,这满当当的可真不少!不过你说咱们俩这半路截人昧下财物,是不是损了点?”
“损什么损啊!咱这是做好事,让冤死的人重新活一遍,哪损了?我可好心着呢!”黑影子替自己辩解着,手指凭空一划,黑暗的空间被破开一样出现了一道缝,而后越来越宽,竟显现出了一个画面。
上面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妇女哭的正惨,面前放着一个火盆烧的劈啪作响,纸灰飞舞漫天。在她的手里还有厚厚一沓纸钱正在往里塞,脚边更是堆了无数烧给死人的物件。
白影子忍不住唏嘘:“真惨啊!”
“可不是?”黑影子也叹,“你听这女人哭的,和天塌了似的。”
黑暗的空间里,还真就传来了画面上的女子悲切的哭号:“嫆儿啊……你死的好冤啊……你怎么就这么抛下娘了!究竟是谁害得你,你若是死不瞑目做了厉鬼……你可要给娘托梦,娘替你报仇啊!嫆儿……回来看看娘吧……”
黑影子放下刚点好的纸钱,朝着搭档摊开双手:“看吧,我还替她传了个话,让那华姑娘晓得自己要报仇。至于她报不报仇,那就是她的事情咯。”
白影子抿着唇环顾他和黑影子周围数不尽的箱子,摇头道:“华姑娘被我们送到了一百多年前,怎么报仇?”
“那是她的事,和咱有啥关系?”黑影子搔了搔头,眯起眼沉吟了下,“倒是那容大少爷……经商是一把手,可在胆量上面当真不成器啊!你看他杀完人之后畏首畏尾的,心虚都明摆在脸上呢,就算借着谈生意躲了出去……我也觉得他迟早要完!”
白影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弹指撤掉了画面,起身要走。
“哎你去哪?不帮兄弟清点一下?这里面可也有你的分成呢!”黑影子的目光随着他移了过去。
白影子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阴森,灰暗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身外之物,不多求。你自己留着开心就好,我去准备接人。”
“你怎么了?今儿情绪不大对?”黑影子茫然的问。
白影子已经在往更晦暗的深处走了。闻言只顿了一下脚步,而后继续往前走去,头也不曾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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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是仇人
华徵嫆觉得自己做了个特别累人的梦,但后来却睡的很舒服。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梦里头她又见到了“死”后遇到的那个男人。男人有着一张很俊美的脸。虽与容沅的儒雅大相径庭,但那剑眉星目配上桀骜不驯的邪魅气质,反而令她细细回味之下更觉得面上升起一丝羞赧。
然而。尴尬的是。梦里,她竟然一言不合就抬脚把他踢飞了……
还飞出了好几尺!
用力的眨了眨眼,她才揉着眼坐起了身子,逐渐看清面前的一切。果然,该面对的就得面对。她眼前的一切,就如昨日醒来时的那般,除了桌上更乱,地上有个破碎的酒坛,酒水早就流干在地毯上留了一圈印子。
精心布置的房间,柔软的床,拨开厚重的窗幔立刻就有晨光透进了屋子,映出一片柔和的温暖。
华徵嫆对着暖光闭上了眼,匀速呼吸着,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睡醒后与梦里的黑影子对话的片段。
“看样子你睡得不错嘛。”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心里一跳,华徵嫆猛地转了身,看着那人,待看清站在角落里的人时,惊叫出声:“恩人!?”
君轻尘双臂环胸靠着墙哼笑了一声,“是仇人。”
华徵嫆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
她还皱眉?
君轻尘心里生着闷气,看她的样子就把自己气笑了。可华徵嫆非但没有恐惧,也没有歉意,反而是更疑惑的看着他,这真是让他心里极度不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恩人你怎么会在这?”华徵嫆昨日见到君轻尘的时候就已经有点醉了,本就没看清过他的脸,还做了个混淆记忆的梦。这一梦她只记得在一片花海之中,自己见过救她的恩人,恩人还朝她笑,夸她比以前好看来着,却是半点也不记得在这屋子里发生的事了。
君轻尘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自己在她身上吃了瘪,竟然结结实实的挨了她一脚!从小到大都是他让人心里不痛快,还从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他往前迈了几步,直到站在她身前,低着头死死的盯着她,“什么恩人不恩人的,别岔开话题。”
华徵嫆微愣,“话题是什么?”
“……”
装傻充愣是不是!
君轻尘忍着怒火问:“你看我这张脸,是不是很熟悉?”
也……没有很熟悉吧?
华徵嫆的这幅身子姿色虽好,身材却委实不如从前的高挑,离得近时只能抬着脸看他。除了添了些货真价实的怒气而看着他整个人都有些阴沉,脸还是那张很好看的脸。只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善意的提醒一下:“恩人。您的脸我是认识的。但您这样低着头,下巴多了一层,有伤您的俊美之姿啊……”
君轻尘简直像吐一口血在她脸上盖住她的眼睛!
他最近是吃的多了些,那不是因为某个人大老远的从鹃山跑来天天找他喝酒吃肉吗?结果人一声不吭的就跑没影了,只给他留了几斤肉挂在身上还掉不下去。
磨了磨牙,君轻尘觉得自己和这小丫头是讲不通什么的,干脆就抓起了她的手腕想往外走。但走了两步看到地上酒坛的残骸,他又顿住了。
“你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然后和我出去!”
“恩人要带我去哪儿?”华徵嫆好奇的问。
君轻尘恼怒的低吼:“不要叫我恩人!我这人是向来结仇不结缘的!”
华徵嫆手腕被他握得有些疼,但她只是轻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她恍然就想到自己碰到这位恩人的时候,恩人是死着的,她还记得恩人说过每次活过来都会忘记之前的事情,那说不定是连她一起忘了!
难怪恩人会不开心,她这样莫名的叫着人家确实有些不妥。
于是她抿着唇,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问:“那我叫你什么?”
君轻尘随口道:“平时你叫客人们是怎么叫的,就怎么叫我。”
平时怎么叫客人?
她就接过一个客啊,还是他亲爹!
好在她前世虽长在乡村,但那也是沧澜国主城里的乡村,就在内城边缘,世面她多少还是见过一些。再者娘亲嫁给爹爹前又是个大家小姐,处世之道什么的没少教过她。
华徵嫆笑道:“那便叫您公子吧。”
“可以。”君轻尘对这事倒没什么争议,撒开了她的手腕重新命令:“去洗漱换衣裳,一会儿本公子要带你出去。”
出去?“公子还没说咱们要去哪儿?”
君轻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去,玩。”
“不妥吧?董妈妈会打妾身的。”脱口而出之后,华徵嫆还愣了下。董妈妈是谁?
但在疑问过后,她又自己给出了答案。董妈妈就是昨天催她起床接客的那个红衣女子啊。
明明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此时却特别清楚似的印在了脑海里。华徵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了以前这个身子的主人对一部分人的记忆。包括一些小习惯。
这倒不是坏事。总比她两眼一抹黑的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瞎转悠要好一些。
在她愣了那么一会儿神的功夫君轻尘已经把毯子上的碎渣踢到了墙角,自己挑了个椅子舒服的坐了下来。
“你放心,今儿你这一整天我都买下了。收拾好之后尽管随我出去,哄得少爷我开心了大大有赏。”
听到“赏”这个字,华徵嫆有点心动了。
她就等着存钱买自己出去从良呢。
多了的事她一时间没太大印象,但想到钱,她还是记起了的。从前的华徵嫆将家底都藏在了床顶的杂物底端,已经存了不少,今年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努努力怎么也能把自己买出去。
遂扯开了笑脸,“公子您稍等,妾身这就洗漱。”
这会儿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但刚才看外面的日头,应该还早,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藏在她房里的。华徵嫆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又检查了下衣衫,才推开门四处看了看。
有姑娘们通用打扫房间的丫鬟见着她出来了,赶忙凑过去,“嫆姐姐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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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您过分了
她认出了这个丫鬟,是平日里关系和她还不错的鹿儿,便笑道:“我没事,好着呢,去帮我打盆水来,我要洗漱了出去。(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鹿儿眼里却有担忧,“奴婢听说君少爷包下了您一整天,您是要和他出去?”
“是呀。”华徵嫆催她,“你快些去吧,君公子在屋子里等着呢。”
鹿儿见她赶人,非但没有走,还好心的多劝了句:“嫆姐姐,您也不要为了穆大哥就太委屈自己……毕竟保护好自己是最要紧。君家的人,咱们惹不得的,尤其是君少爷,您还是向他道个歉吧,千万不要再惹怒他了!”
“道歉?”华徵嫆微愣。
鹿儿张了张嘴,刚想说昨天发生的事,却听见华徵嫆的身后有人恼怒的低喝了一句:“多嘴!”,吓得鹿儿打了个激灵,连忙道:“奴婢这就去打水!”
华徵嫆也被吓了一跳,但比鹿儿要淡定些,回了身子看着君轻尘笑:“公子,鹿儿还小,您这么吓唬她,多伤体面啊。”
“体面?”君轻尘伸手一捞就将她从门口捞回了门里,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都嫌低,干脆还是拿手臂拄在了门框上。
“我若曾经是个体面的人,也被你昨天那一脚给踹没了。你倒好,睡了一整天,酒倒是醒了,人却睡糊涂了?借着酒疯就能忘了昨天发生的事?”
瞧着他面上发黑的样子,华徵嫆呆了呆,心里头琢磨着难道昨天她是真的踢了他一脚?
昨天发生的事,她是真的半点也记不清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正当她犹豫着该不该问个清楚然后道歉,鹿儿的声音却在身后怯怯的响起了:“奴婢……奴婢打水来了。”
华徵嫆听后立刻闪到了一旁,替鹿儿让了路。鹿儿往前走了两步,忽地惊叫了一声,身子向前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面盆也飞出去好远,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公子这是做什么?”华徵嫆看到了君轻尘伸出脚绊了鹿儿一下又收了回去,当即气愤不已,“鹿儿又没做错什么,公子何必为难她?”说着就小跑过去将趴在地上呻吟的鹿儿扶了起来。
毯子上还有酒坛子的碎渣,恰好有一块扎进了鹿儿的下巴里,鲜红的血丝顺着颈子直往领子里流,华徵嫆忙去拿了块帕子替鹿儿捂上。
“走,姐姐带你去看大夫!”
鹿儿疼得眼泪直流,闻言却不住的摇头:“别,别,嫆姐姐,是奴婢的错,奴婢去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了,不用看大夫的!水一会儿奴婢找鼠儿倒,您稍等一会儿就是!”
君轻尘还在一旁邪邪的笑着催促:“快着点,别让本公子等急了,这一天本公子有不少安排呢。”
“是、是!”鹿儿捂着下巴满脸泪水的猛点了两下头,扭身就跑。
走廊里还能听见她的哽咽声。
华徵嫆看了看倾倒在地的面盆,又看了看自己沾了血的手,扭身再看君轻尘,满眼不解。
“公子,您是否有些过分了?”
她是责问的语气。可君轻尘却借着她的话答:“我没觉得啊。”
“……”
怎么,她明明记得这张脸就是她的恩公的,可这人……怎么这么令人讨厌?欺负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不对……他们一定不是同一个人。一定是恩人像她一样去了别处,把这身子留给了别人,才会变得这么恶劣!她的恩公一定不会是他!
这样想着,华徵嫆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公子觉得没什么,那一定是妾身冤枉了公子,妾身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妾身一马。还有昨日若是发生了什么,妾身也在这里一并说一句,对不起。”
说着,她膝盖一曲,就地冲着君轻尘跪了下去。
地上还有其他碎渣,硌在她膝盖与小腿上,疼得她直抖。但她只是咬着唇,眉头有点紧,眼神却很坚定,目视着前方没有看君轻尘一眼。
“你这样是拿不到赏钱的。”君轻尘冷冷的看着她道。
“公子已经包下了妾身,那今日的一天,妾身就是公子的。妾身拿人钱财,哄人开心,赏钱给不给是看公子的心情,妾身不会强求。”华徵嫆语气平平的说。
“你这样……”君轻尘攒起了眉头,顿了顿,没再说话,只是过去强行拉起了她,而后扫了一圈房间。“弄坏的东西,我君家会赔偿。方才那小姑娘的伤……二狗!”
蓦然一声高呼令华徵嫆查看着膝盖的动作顿了下,而后便听见窗户被打开的声音。人高马大的男子竟从窗外踏进了一只脚,而后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柔软动作从小窗钻进了房里。
二狗兄站定之后作礼道:“少爷,属下在!”
“你怎么在外面躲着?”君轻尘扭头看了眼窗外。
华徵嫆也忍着疼挪到了窗口,发现她没记错,这里是二楼啊!外面只有细细的一段房檐能让人落个脚尖,这兄弟是怎么进来的?
二狗兄嘿嘿一笑,“门外女人太多,属下怕把持不住。”
他怕把持不住?
华徵嫆看着他精壮的身子、大块的肌肉,不禁暗忖,都说青楼里的女人是吃肉的,估计见着他这样儿的,会比他先把持不住吧?一个个不得贴上去拉扯?
可惜,她现在的身份没资格说别人,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指不定是人家心里也有苦衷呢?
从前她唾弃这里边的女人,现在却有些同情了。比如鹿儿那样的小姑娘,小小的年纪就要出来在这地方做事。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来落香坊。去些大户人家做丫鬟不好么?
君轻尘刚吩咐完二狗:“回去和管家说,若是有个叫鹿儿的小姑娘去讨药钱,给她双倍。”,鼠儿就替鹿儿打了水进来了。鼠儿也是个与鹿儿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看着却比鹿儿机灵很多,将面盆放在架子上,搭好了毛巾就告退了,一句话都没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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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百年前的世界
华徵嫆去洁了面,又漱了口,觉得舒爽了不少。[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至于腿上,碎碴隔着裙裤倒没伤着皮肉,疼了那么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公子,妾身要换一身衣裳,麻烦您出去避一下嫌。”
“避嫌?”君轻尘双臂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的身子怕是被不少人看过了吧?我又有什么好避嫌的?”
华徵嫆无言以对,又看二狗。
二狗兄当即被看红了脸:“那啥,少爷,您不避嫌但我得避啊,我出去了哈您有事喊一声!”说着又从窗子钻了出去。
华徵嫆看得心中气闷都消了些,脸上有了点笑意,揉了揉膝盖改去柜子前拿衣裳。
柜子里有不少漂亮的衣裳,她特意挑了一件看着最好穿的。样式也还不错,是她前世最喜欢的鹅黄色。
说是没什么好避嫌,可她都没当着娘亲以外的女人换过衣裳,唯一的一次在男人面前脱衣裳也是当着她前夫容沅的面那次,刚脱个罩衫就被绑着石头丢井里了,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所以华徵嫆留了个心眼,特意把身子藏在了柜门后,避开了君轻尘的视线,手忙脚乱的换起了衣裳。
君轻尘看过去,只见柜门下面的缝隙处有两只脚跳来跳去的忙叨着,她先前穿的那身衣裙被褪得落在了地上之后又被她飞快的捡了起来,光是看那双忙乱的样子就看得他发笑。
只是那笑容在脸上蓦地一僵,又恢复了平静。
“公子,妾身换好了!”华徵嫆从柜门后面露出了身子。(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君轻尘却是一愣,“怎么出来了一只小鸡崽?”
华徵嫆:“……”
在这乍暖还寒的天儿里,能穿着冻不到自己的衣服对华徵嫆来说算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走在有些萧条的街上,她却只入得满眼新开的桃花,心情好了不少。
君轻尘在前面带头走着,回身看时总能见她眉眼带笑。虽是拿面纱遮着脸,可那眼里的光芒是一点都没遮住,在他看来刺眼的很。
莫名的,他就觉得,这丫头和以前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罢了,这倒无所谓。
前头君轻尘大摇大摆的走着,后面华徵嫆亦步亦趋的跟。大街上有不少路人都在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俩,这个华徵嫆早就注意到了。
路人对君轻尘,多半是敬而远之中带着点厌恶。对她则是毫不避讳的讥讽,仿佛用眼神都能嫌弃死她。
这就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下场啊……
华徵嫆扯了扯面纱,心里倒没多难受。毕竟前面的君公子是君家大少爷,一尊大佛罩在她前面,走在路上总不至于被人丢菜叶子。这勉强算得上比她以前活得好了。
初来乍到的,总不能奢求太多。
一路走的是宽敞大道,马车来往不绝,华徵嫆发现这百年前的云来城看着竟比她那会儿的要繁华些。街上平民百姓的衣裳与之大同小异,但那些看起来稍富贵的公子小姐的穿着则比百年后要繁琐,也更华丽一点。
百年前的云来城……竟是这个样子的吗?
虽说她百年后也只见过几眼云来城,但此时看着本不属于她能看到的东西,她觉得更新奇。无论是街、房、还是路边的小摊,这种能挺直身子走在大街上游览的感觉对她而言都格外美好。
“别瞎看了,快点走!”君轻尘在前面道。
“啊,是!”华徵嫆忙答应,加快了速度。
她本以为这一路不怎么远,结果走到腿都酸了,才到一座饭庄之下。
这幅身子也是娇气啊……华徵嫆捶了锤腿,抬头看着偌大的君记饭庄。
君轻尘很有大少爷的气派,面向一转就往饭庄里走了去。她也赶紧跟了进去。
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多,但上了二楼,有一个小间里竟围着四个与君轻尘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几人在君轻尘打开门的一刹那都把目光从窗口转移到了门口,眼神揶揄,“哟,老五,今儿怎么还带了姑娘来?可不像你作风。”
另一人则是说:“不会是你娘逼你去相亲,你没法子了带着她来找哥儿几个的吧?”
华徵嫆站在君轻尘身后垂头听着,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君轻尘嗤笑:“我娘早就知道逼着我相亲没用,已经放弃了。这小丫头是我带来陪你们玩的,别客气。”
华徵嫆心里一惊,紧接着就被他撤掉了面纱。
瞬间像是遮羞的布被扯掉,整个人都赤裸裸的站在人前一样,心里头很不舒服。华徵嫆活动了下僵硬的脸,提醒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抬头微微一笑。
“徵嫆见过各位公子。”
“哎!哎!”有人认出了她,“这不是清宴要点的那个姑娘吗?清宴人呢?”
“不知他跑哪去了,说也没说一声。”君轻尘又向后仰着脖子叫道:“来人!上酒,上菜,最好的统统端上来!”
话音落下,他推了后面的华徵嫆一把。力气不小,推得她踉跄一步跌在了坐在最外面的年轻人的怀里。
“好好伺候本公子的兄弟!”
华徵嫆身子僵了僵,但轻吸了一口气又平静了下来,站起身子晕开了笑容,先与在座的四个年轻人见了个礼:“妾身徵嫆,给四位公子请安。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公子们莫要怪罪。”
“怎么会怪罪?”方才接住她的年轻人笑道,“被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扑在怀里,在下可是受宠若惊。”
被嫌恶惯了,冷不丁被称赞,华徵嫆不免有些不适应,感觉像是在说别人似的。但这不是让她适应新身份的时间,她得做好自己该做的才行。于是也笑:“能被如此英俊的公子接下,徵嫆也是受宠若惊。”
君轻尘冷哼了一声,坐在了绕着方桌的另一面软塌上,挨着四人里长相最为普通的张迟坐下了。
年轻人被夸的很是开心,干脆做起了介绍:“我是桃江,我们六个人里年龄最贴近你的。其余是二哥李呈墨,三哥张迟,四哥于不同。至于我们的大哥……”顿了顿,他有些担忧的问其他人,“大哥不像是不说一声就会消失的人,他这么不见了,别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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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你们真碍事
“他能出什么岔子?”李呈墨见瓜果被一盘盘端了上来,拿起了一颗枇杷,“就不说别的,凭他那身手有几个人能动的了他?况且动了他半点好处都没有,谁会有那个闲心找他麻烦?”
桃江摸了摸头,“也是……”
华徵嫆见他们都沉默了,才道:“那桃公子,最后一位……也麻烦你介绍下?”
“最后一位?”桃江扫了众人一圈,“大哥他没来,就不介绍了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华徵嫆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她那眼睛瞟了一下右手边离得最近的那一位,“是说这位。”
话一出口,君轻尘的脸顿时由不好看变成了很难看。但华徵嫆没办法,她只知道这位叫做君公子,可是还没听过他的全名啊,不如就在这一起介绍了。
她也没想到君轻尘听了会很生气。
不止她,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气氛骤冷。桃江和她说过几句话算是比其他人熟识了,就颇有照顾意味的替她介绍了:“他是我的五哥,君轻尘。怎么徵嫆姑娘你竟不认识?不是五哥带你来的吗?”
华徵嫆闻言记下了这个名字,抿唇笑道:“之前只知是君公子,还未曾请教过大名。今日有幸知晓,当真觉得是个好名字。”
桃江偷瞄了一眼君轻尘的面色,发现他微微缓和了些,慌忙抹了把额头的汗,让旁边的李呈墨靠窗坐了坐,自己给华徵嫆腾出了空位。“来来来,徵嫆姑娘,就坐我旁边吧。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华徵嫆也看了一眼君轻尘,见他没赞同也没反对,就顺着桃江的话坐下了。
反正她今天就是被他带来“伺候”他这帮兄弟的,瞎侃也算是服务项目之一了吧?
气氛冷了那么一会儿,就缓和过来了。虽然君轻尘还在靠着边冷,但是他的兄弟们早就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开始和华徵嫆聊了起来,其中也不乏敬酒之类,但搂搂抱抱……
隔着一张桌子,张迟和于不同都不怎么够得到华徵嫆。也是因为桌子,李呈墨和华徵嫆之间隔着一个桃江,也不好够,最后只便宜了桃江,因着比其他人都小了一两岁,性子也活泼些,桃江和华徵嫆接触的算是最多的了,但也仅限于搂一下肩膀之类。
其他人都觉得,这桌子真碍事!
他则是觉得,这五哥真碍事!
一张脸和随时可能炸掉一样阴晴不定,弄得他都不敢再过分一点。
两壶酒被六个人分,很快就见底了。桃江带头的三个人都嚷嚷着还要喝,看面色是要喝高了。华徵嫆这次只喝了两小口,倒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张迟酒量好,喝的最多但一点事都没有,君轻尘则是始终拿他清冷的眼睛盯着桌面,像是在沉思,一口酒都没喝,也没人劝。
“妾身去再取两壶酒来吧。”华徵嫆听他们嚷了两遍,站起身子说。
君轻尘总算抬起了眼,看着她说:“两壶酒不够,来六壶,再命人些下酒的小菜上来,就说是我要的。”
华徵嫆矮身道:“是,君公子。”而后推了门出去,又将门虚掩着留了道缝。
站在门口,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好像已经在里面过了个年似的,时间特别漫长。只是还未等她走开,里面的人声先传入耳中:“说吧,老五,人家姑娘是不是惹着你了?你以前过分是过分,可从没带过姑娘来和我们聚啊。”
她认出这是李呈墨的声音。听着不由得心里一紧。
君轻尘却说:“我买了她一天,总不能一直和她腻在一起吧?不如先带来陪你们喝两杯,下午我还要带她出去。”
“一天?!”桃江惊奇,“那落香坊的母夜叉会同意徵嫆姑娘出来就已经称奇了,还舍得让她出来一整天?你花了多大的价钱?”
君轻尘抿了唇道:“昨日与她发生了些不愉快,母夜叉为了陪不是,特许的,说我做什么都行。”
这“做什么都行”听着可暧昧。但他的几个兄弟闻言却同时互递着眼神沉默了。顿了顿,李呈墨才打着哈哈说:“既然有幸能得徵嫆姑娘一日陪伴,得珍惜才是!一会儿可得让这传闻千杯不醉的姑娘多喝几杯让我们瞧瞧,下午老五你就去尽兴的玩吧,哥几个不打扰!”
华徵嫆在外面看不见他们沉默时的眼神,只在听到“什么都行”的时候心里跳了下。然而她总不能逃了。且不说这人生地不熟的她为了躲一次早晚经历的事而被抓到后毒打一顿有多划不来,光是想走出人家地盘的门可能都不是很容易。
果然那帮富家公子说着再好听的体积话,也是建立在他们可以快活的基础上对她。
想了想,她只能先踮着脚尖下楼去叫菜了。
下面吃饭的人多了起来,她碍着身份不好公然露面,传菜的伙计便好心的准了她等在膳房门口。候着的功夫,一些碎言碎语很自然的就到了耳朵里。膳房的大厨和伙计谈论着:“少爷越来越猖狂,已经敢把楼子里的姑娘带出来”云云,又叹“老爷爷刚闹出丑事,竟被少爷从青楼揪出去押到夫人面前认错”之类。总结起来就是君家一代不如一代,交送到君大少爷手里,迟早要完。
末了伙计还大声嗤笑一句:“可不就是要完了么!”
果真不管过去多少年,嘴碎的奴才会在背后说主子坏话的毛病是不会变的。华徵嫆听着虽觉得有道理,但听了难免把刚才对传菜伙计的好印象降了一等。待他端了菜出来之后,淡淡的道了句谢就唤来两个守在一旁的小二哥拿着盘子上楼了。再上楼,原本左面靠着门坐的人已经变成了李呈墨,桃江面色通红的被挤在窗口趴着桌子像是醉倒了。华徵嫆理所当然的坐在了李呈墨旁边,硬着头皮继续陪酒。
李呈墨可不老实,时不时就捏一下她的下巴,或是夺过她的脸蛋在上面亲一口。华徵嫆都硬着头皮受了,但当李呈墨的手要放到不该放的地方,嘴也在往她唇边凑时,她终于还是受不了,在向淡定依旧的君轻尘投递求助目光无果后轻轻推了李呈墨一把,“公子,您喝多了,歇一会儿吧。”
“我……没多!”李呈墨嚷嚷了一句,却在被她推到了桃江身上后,两个醉鬼一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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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君轻尘那样的人
酒过三巡,连酒量最好的张迟都倒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这一次华徵嫆惊奇的发现,她竟恢复了传说中“千杯不醉”的本事,温酒烈酒一杯杯的往下灌,她还半点事都没有。
君轻尘只拿一杯抿了嘴,也没什么大碍,扫了一圈自己的兄弟,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看着华徵嫆:“这次不耍酒疯了?”
华徵嫆避开他的视线,“妾身上次……是个意外。”
“意外。”他轻声重复了一句,点了点头,站起身子道,“既然已经吃饱喝足,就准备上路吧。”
“诶?”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推开门,“有幸能与落香坊的小头牌共度一天,怎么也得过一过两个人的浪漫生活。”
华徵嫆趁着在他身后视线够不到的地方,用力撇了撇嘴。
她不是没脾气,只是多年来的忍耐使她习惯了收敛。如果说她真的喝醉过还踢了他一脚,那一脚定然是她把之前憋着的劲儿都用出去了……
现在她发现,对着这个人,她的脾气有点收敛不过来啊!可她还是得忍!
只是还没走出大门,就有一个小厮样子的人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嘴里还嚷嚷着:“少爷!少爷在不在!”
君轻尘眉毛一拧,刚加快步速走到他身侧的华徵嫆瞧着以为他是要训人的征兆,但君轻尘却是焦急的问:“出什么事了么?”
“夫人……夫人又病倒了!”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君轻尘眉毛拧得更紧,“二狗!”
“属下在。(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突然冒出来的男人道。
“你送徵嫆姑娘回去,我先回府去看夫人。”
“是。”
君轻尘说完就急急地走了,步伐之快把小厮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华徵嫆不由惊叹这人还真是个孝子,旁边二狗兄直接做了个“请”的动作,“徵嫆姑娘,请吧。”
“哦,好。”华徵嫆看了一眼这位有些像她舅舅的壮汉,朝他盈盈一笑,而后便在前面带路。
那笑晃得二狗兄直不好意思,跟在后面走着想了想,说:“那个,在下叫双狼,几次见到姑娘也不曾打过招呼,先前真是失礼了。”
华徵嫆走了几步又顿住,却是惊奇道:“你不是叫二狗吗?”
双狼:“……”
眨了下眼,华徵嫆随即笑开了,“君公子那样的主子,挺难伺候吧?”还给自己的贴身护卫起外号,说出去不怕丢自己的脸?
双狼道:“主子待人虽不温柔,但他是个好主子。”
“不温柔这评价倒是一点错也没有。”华徵嫆觉得说不温柔都是夸赞,君轻尘那人简直就是太恶劣了!但这些话她只会在心里想想,不可能说给他听,而是反夸起他:“能够中肯的评论自己的主子,双狼大哥你也是个好护卫呢。”
双狼平日隐藏自己成了习惯,一向很少出现在人前,自然也就很少与人交流。但他不是个性子冷的,反而蛮喜欢与人交谈,因此听着华徵嫆的话,觉得她不像是那种喜欢往人身上贴的风尘女子,便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往前走了两步,与她齐肩攀谈起来。
但华徵嫆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身份,来的路上就知道了哪怕有面纱罩着还是会有人认出她。原本觉得听双狼说着最近云来城发生的那些事,偶尔搭两句话就能捕获消息是件挺好的事,可眼见一路异样的目光不断袭来,华徵嫆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双狼大哥,您还是与我保持些距离吧。毕竟我是……以我的身份跟你一起走,会影响到你吧。”
“没这回事,妹子你不用这么想!”双狼爽快地笑着说,“云来城里谁不知道我是少爷呼来唤去的狗,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少爷说过,人活着没必要为名声所累,不值得。懂你的人自然会懂,不懂你的你也没必要故意做给他看。”
君轻尘……还会说出这种话?他好意思说?
华徵嫆一边笑着作深觉有理的姿态,一边腹诽,君轻尘那样的人,她才接触一天,就已经失去懂他的兴趣了。
不管他是笑着也好,怒着也罢,哪怕他面无表情,她看着都觉得这个人还是远离为妙。只有在他露出担忧神情的时候,她才觉得他还有点人味。
就那么丁点人味,风一吹就散没了!
直送到离落香坊还有一条街,双狼才意犹未尽的和华徵嫆道了别。这一路可没听他少说话,但华徵嫆也收获了些消息。
此时的云来城还没有实行区域管制,整片云来境地都是由当今圣上的弟弟——云王苏凌在管辖。
而君轻尘的娘亲苏氏竟是皇上与云王的表妹,承轩郡主。难怪他在街上恨不能横着走,原来他不止有君老爷这一个后台,还有着朝廷里亲戚的靠山。
倒是一个郡主怎么会嫁给商人?郡主公主之类不是多半都要去和亲的吗?
百年多前的事,华徵嫆只知道一点。这百年之间百姓的衣着与住处都有着细微的变化,朝廷的管制也有所不同,都令她忍不住多几分感叹,好在时间跨度不是特别大,不然她还真的招架不来。
只是不知娘亲现在如何了,有没有知道她已经死了的消息。
想到过去,华徵嫆的心里又沉了沉,浮出了“报仇”这个词儿。报仇……这会儿怕是脸容沅的祖爷爷都没出生呢吧,她能报哪门子仇?
从祖籍上开始灭了容家?
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哪怕已经隔世,前世临死前那种被井水包围的感觉她还是记忆犹新,容沅狰狞的表情她也记得一清二楚。令她想起来,格外心凉。
新婚之夜呵……她不过是提了下洞房生子,甚至盖头挑下之后连合卺酒都没喝,就被他早有预谋的扛着到了水井边,绑着石头沉了下去。
容沅……如果老天有眼能让我再遇你一次,我定令你悔不当初!
在憩园的榕树下站了好一会儿,华徵嫆才得以平复心情,深呼吸着走出了树荫,摸了摸遮在自己脸上的面纱,神情平静的去往了斜对面的落香坊。
她在此人生地不熟,还不到该走的时候。不如就稳稳的待在落香坊里,多打听些这边的事情。等到时机成熟,她定会离开这里,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到这,唇畔还是忍不住勾起了一抹苦涩。
她始终只是想要过着平稳安定的生活啊……怎么百年之后尚可苟且,来到了百年之前,她连苟且都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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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不会吃亏的君少爷
自从出了君老爷被自家儿子的护卫扛走、君少爷又被华徵嫆一脚踢出了门后的事情,往后的几天华徵嫆都过得挺安宁。(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没人来照顾她的生意,她也没出门去招惹别人。
董妈妈有事要离开一阵子,落香坊便交给了絮姐一手打理。絮姐一向是对华徵嫆极为关照的,华徵嫆得以先在屋子里闭门修整几日,顺便磨炼琴技。
琴这东西,自打坐吃山空的娘亲不得已把家里的东西一一当掉后,她就再也没碰过。依稀只记得那时候娘还年轻,整日憔悴哀怨的过着却也不愿听了旁人的话,抛下她去改嫁。娘亲教她弹一个音,她就像模像样的弹一个音,谈的很准。但当要把一首曲子连起来的时候,娘亲却总是皱着眉批评她,“不是这样的,嫆儿,娘教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弹?”
时至今日,不属于她的手指触碰上久违的琴弦之时,触碰出的音律竟还原了当年她那般作风。
或是轻松欢愉,或是优雅平静,或是慷慨激昂,她弹出的曲调,总无法描绘出悲伤低沉的意境。哪怕原曲再为悲怆,在她指尖流露出的也只会是带着一丝随时可将悲情抛之脑后的洒脱。叙述悲伤不是为了告诉人她有多难过,而是在告诉自己,悲伤之后也得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有时候华徵嫆觉得,她的琴声都比她本人要乐观洒脱多了。
时而悠扬、时而婉转的琴声总会引得自门外路过的人停下来赏析一会儿。(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不认识的会问一问里边是哪位姑娘,认识的则多半惊叹,徵嫆姑娘的曲风怎么与从前差异如此之大?
只有华徵嫆,一个人在屋子里越弹越烦躁越弹越无奈。
差太多了。
比起娘亲当年的琴技,她差的太多了。
从洒脱到杂乱,她终于放下了琴,看着自己白嫩的手指发起呆。
这时敲门声响起,她站起了身子去开了门。
“谁啊?”
话音落下便见到鹿儿小小的身子戳在门口,下巴上还带着暗红色的痂。华徵嫆有些惊讶,“鹿儿,你不是回家看家人了吗?”
鹿儿笑了笑,却笑得挺苦,“回去的时候,我娘她……已经走了。家里的草屋被舅妈霸占了,我……没地方去了!”丁点大的丫头话说到一半就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说到最后更是满脸泪水。但落香坊是个人来人往的地儿,她虽哭得止不住但也知道规矩,只能捂着嘴蹲在地上掉泪。
华徵嫆看得心疼,把她搀进了屋,扶到床上坐下,抱着她安慰:“鹿儿,别怕,徵嫆姐姐还在,姐姐会照顾你的,你别太伤心,慢点哭啊小心呛到了。”
这时候劝人别哭一点用都没有。
鹿儿着实哭了好半晌才把眼泪流尽,打着嗝抱歉的看着华徵嫆:“姐姐,对不起……鹿儿把你的衣服打湿了,鹿儿一会儿帮你洗。”
“没事,不哭了就好。”华徵嫆揉了揉她的头,过去桌上拿了一盘米糕给她,“听说你家离这不近,赶路回来没吃东西吧?来先吃几口垫垫肚子。”
鹿儿感激的看着她,拿起了一块米糕放在嘴前,扁了扁嘴,竟然又要哭。
虽然从小到大就习惯了听娘亲哭,可她也没把这当乐趣啊。于是见着鹿儿眼眶又开始湿漉,华徵嫆使劲儿抹了两把她的眼角,板起脸警告:“行了行了,别哭了,赶紧吃吧,再哭姐姐可要嫌烦撵人了啊!”
鹿儿一噎,果然把泪水挤了回去,张开小嘴啃起米糕来。
华徵嫆算是松了口气。
“对了……姐姐,那日之后我便赶着回家了,还没来得及与你说声谢。”啃完一块米糕后,鹿儿忽然开口说,“若不是你让福管家给了我双倍的药钱我娘可能就无处葬身了……”
华徵嫆没听懂,“什么双倍的药钱?福管家又是哪位?”
鹿儿眨了眨通红的眼,“怎么,姐姐不知道吗?”
华徵嫆茫然的摇头。
鹿儿忙道:“就是……因为君少爷不学无术,脾气又不好,经常在外面惹是生非,仗着自己的权势伤过不少人。偏生君少爷的舅舅是管着这地儿的云王,要顾及云来的治安,罚了君少爷几次也没用,干脆就放了话出来,若是君少爷伤了谁,可直接去云王府领医药费。”
华徵嫆听后心里暗暗惊讶,但没怎么表现出来。
鹿儿却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云王说了这话后,君少爷也没少惹事过,但大家都不敢蹬云王府的门,所以事情还是没什么变化。而后紧接着君老爷就也放出了同样的话,君少爷伤了人,就去君府的福管家那里拿药钱。毕竟君老爷是营商的,也不好被儿子弄的名声太坏,有几个人这么寻思着就蹬了门去领,还真就领到了。往后百姓们往后只要谁磕了碰了就都会去说是君少爷做的,而后领笔钱了事。”
“磕了碰了就去领钱?”华徵嫆咋舌,“那君家不成冤大头了?全城的药费都被他们承包了?”
鹿儿撇嘴:“若是这样,那也算君少爷给君家积了点德,总好过现在这样。”
“现在哪样?”华徵嫆问。
鹿儿道:“打从知道了有人去冒领药钱后,君少爷就花了一大翻功夫,把所有冒领的人都揪了出来,找人挨个打了一顿,领的越多的,下手就越重!”
“……”
还真是一点都不浪费药钱。
但他也是够无聊的。
鹿儿说完叹了口气。华徵嫆倒是想起了挑起这个话题的原因。
“你这么说,我是想起来了,那天你跑走后,是君少爷自己对双狼大哥叮嘱的。要是你去领药钱,就多给一份。”
“哎?为什么?”鹿儿诧异。
华徵嫆耸肩:“我也不清楚。”
鹿儿捧着自己的脸,竟开始异想天开:“不会是君少爷看上我了吧?”
华徵嫆:“……”
鹿儿年龄本就不大,长得还比较稚嫩,当真就是个小丫头的模样。若说君轻尘会看上她,那他多半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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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她的小靠山
吐槽归吐槽,人家小姑娘还抽搭着呢,她就顺着鹿儿的话说了:“说不定有这个可能。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以后你就是君家少夫人。”
没想到她话音还没落下,鹿儿先撇了撇嘴:“我才不要被君少爷喜欢呢,他又不能……”说到一半,她先羞红了脸,呸了两声,拍拍自己的脸颊,“不行,娘总叮嘱我就算被舅妈卖到了这里,也得做个懂得羞耻的姑娘!反正……我不要被君少爷喜欢!我和大家一样,更喜欢温柔体贴的张公子!”
“张公子?”
“对啊!可惜张公子只喜欢无双姐,唉……无双姐也是真好命,只需要等着嫁到开国候的府上,以后霓裳一曲只为君舞,与张公子两人天涯比翼双宿双栖……”鹿儿轻叹,“想想我都觉得羡慕。我又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好人家呢……我能不能找到好人家呢?”
华徵嫆微笑着拍了拍她有些粗糙的小手儿,柔声道:“能的,能的。”
可算把她哄不哭了。果然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和她说再多话都比不上让她自己多说点话有用。
鹿儿说完之后也静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叹了口气,“娘不在了,以后我不管遭谁欺负,都得靠自己了。”
看着她的样子,华徵嫆想到了自己。她死了,不知道娘会怎么样。
多了几分惆怅,她说:“有苦闷的心事也别都噎在肚子里,久了会生病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找姐姐便是,姐姐听你吐苦水,啊。”
鹿儿感激的看着她,小手紧紧我抓住了她的手。“徵嫆姐姐,你也是,往后一个人烦闷的话,就来找我说吧!你也来这快一年了,平日总是待在屋子里,和人接触的都不多,连君少爷的事情都不知道,也难怪董妈妈总会找你的茬。以后有我在,一定帮你多打听些楼里边谁的生意该接、谁的生意不该接、哪个人适合你接这种事情,然后统统告诉你!”
华徵嫆微笑:“那真是谢谢鹿儿了。”
初来乍到的,能结交两个人相互扶持是好事。从前没人愿意与她交好,现在能走到这步,也算是她命不该绝。
往后的路还长着,她也得靠自己才行。
只可惜,她真正憋在心里的话,只能一直憋着。连个吐苦水的机会都没有。
送走了不再掉泪的鹿儿,华徵嫆坐回琴前,挽起了裤腿。上面的鞭痕已经有些淡了,索幸没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有疤。董妈妈走后,絮姐也嘱咐她了,往后不要急于求成,谁的生意都接。哪怕君老爷给的银子多,不该招惹的也不好去招惹。想要赎身的念头得在心里藏着,不能教董妈妈看出来。董妈妈可是不喜欢自己手下受欢迎的姑娘拿了卖身契走人的。否则到时候就算韶青出面恐怕都带不走她。
华徵嫆乖巧的应下了,却在心里疑惑着,这个韶青究竟是谁啊?
听絮姐提起过许多遍,周围的姑娘们偶尔也会说起这个人。可她不管怎么回忆,脑子里就算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是因为来到这边后,她还没见过这个人吗?
听絮姐的语气,她总觉得这个韶青和原本的华徵嫆有些关系,还是特殊的暧昧关系。如果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她都时时没法回忆起来,那以后要是在这件事上穿帮就糟了。
然而她的担心没过多久,也就是第二天傍晚的功夫,董妈妈就坐着马车回来了。依然是一身鲜亮的红衣,神情却没了往日的严肃凌厉,不知添了多少哀愁在上面。
在董妈妈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青竹衫的倜傥少年。少年眉清目秀,看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华徵嫆趴在窗口向下看着,房门却被敲响了。她跑去开门,门口却没人,只有脚步声。再看向楼梯,一向与她没什么好脸色的琴姬绫罗正扶着楼梯的扶手冷冷看她。
“你的小靠山回来了,絮姐叫你下去接。”
说完之后,绫罗扭头就下了楼。
小靠山?
华徵嫆揉了揉太阳穴,实在记不起什么。只能先整了整衣冠,匆匆下了楼。
絮姐已经在马车旁帮忙拿行李了,拿的却是青竹少年的行李。董妈妈进门后没什么好脸色,把随身的包袱背起后直奔着自己的卧房去了。
华徵嫆不知该做什么,就站在门口看着。顺便听青竹少年问絮姐:“娘,您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絮姐本就温柔的目光里此刻更是写满了慈爱,说着“收拾好了,明早就走。”而后把少年放在马车里的最后一点东西提在了手中,摸着少年的脸道:“看着是精壮了些,竟然晒黑了。这两月累坏了吧?”
少年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累!为自己喜欢的两个女人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可是值得高兴的。黑点也好,算我没白活一辈子。”
絮姐忍俊不禁,又将目光投向华徵嫆。这时少年也转过了身,刚好将视线落在华徵嫆身上。
“徵嫆,好久不见!”
华徵嫆愣了愣,略一点头,“好久不见。”
少年听着她说话,笑得很开心。
华徵嫆只觉得,他的笑容太耀眼,却不刺眼,看在眼里就像是把无尽的温暖烙在了心底,令人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微笑。
一句“好久不见”,只是迎着他的话去说。可话脱出口,心底却跟着被牵动了一下,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她身子的深处在渴求着、期待着、却只能隐忍着,直到抓到了那一缕光,才像飞蛾扑火一样冲出。
可冲出的却是她的泪。
心底有个柔弱的声音在嘶喊着一个名字。
韶青。
但在一声嘶喊之后,那声音彻底便归入了沉寂。此后的所有年月,华徵嫆都再也没听见那个声音。
“怎么哭了?”少年在看到她的眼泪落下后,很是惊慌,大步走来就将她纳入了怀里,“没事,没事啊,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往后我不会出去那么久了,徵嫆,别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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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我说不送就不送
华徵嫆摸着自己脸上滚烫的泪水,被刚才心底的呐喊震得有些失神。[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回味过来后自己已经被抱得紧紧的了。
猛地眨了两下眼,她才惊觉自己还在大街上,当即两颊飞上两抹红云,推了抱着自己的人一把,“韶青,别这样,这是在街上呢。”
门口人来人往的,看着多不好。
穆韶青却没松手,“不行,你得先答应我不哭,不然我就这么抱着你,让所有人看着!”
这怎么还耍起孩子脾气了?
华徵嫆本就没什么伤心的感觉,只是被那一股情绪带着落了泪。听他这么说后,更是破涕为笑,“行了,我不哭了,你也撒开手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
穆韶青这才恋恋不舍的撒开了手,还闷闷的嘟哝了一句:“真舍不得啊。”惹得周围看热闹的姑娘纷纷笑出了声。
絮姐却扳起了脸,严肃道:“韶青,别在门前晃悠了,带着徵嫆进去吧。”
“是!娘!”穆韶青乐呵呵的牵着华徵嫆就进了落香坊,直奔二楼。
絮姐松了口气,摆摆手道:“都各忙各的去吧,春晓回来了,你们也都打起精神点,不想挨藤条就多拉些客人来,这个月的收成可没上个月好!”
“是!絮姐!”姑娘们齐声应着,又各自散了。絮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身对车夫说:“大哥,你先去后院吃口饭吧,今日我想麻烦你多跑一趟。[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车夫道:“穆妹子,你今儿就要赶去?”
“恩。”絮姐笑出了淡淡的苦涩,“一年没见安哥了,挺想他的。不知怎么的,时间久了,反而不如从前,我是一年比一年容易想他了。可能是我老了吧。”
“妹子,说什么呢,你还不老,往后有大把的年月享受儿孙满堂的乐趣呢!”车夫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马车,“我赶紧去糊弄口饭,你把东西先放车上,我吃过饭就来!”
“谢谢大哥。”絮姐道,“今日我特意让厨子为大哥多做了两个好菜,您多吃些。”
“行嘞!”
见着落香坊的护院看住了马车,车夫也去吃饭了,絮姐长长舒了口气,转身要去拿行李,却见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站在斜对面的憩园门口。
絮姐恢复了以往见客的笑容,走过去道:“不知君少爷可是看中了某位坊里的姑娘?”
君轻尘倚着石门撩拨了一下刘海,勾起一侧嘴角,“我就随便看看,没什么别的意思。”
他说这话,絮姐也不怀疑,只是客套的笑:“生而柳下惠,何不尽其则。公子只要稍作改变,多与人为善,总会找到合适自己的贤惠妻。”
君轻尘抬起慵懒的眼,扫了落香坊一眼,道:“我知道这地儿的姑娘不适合我,也没那个兴致找,但还是多谢姐姐提点。只可惜,与人为善这事我也没什么兴趣,至于贤惠妻,不劳您费心。”
絮姐常在落香坊里待着,哪怕不常出门也很少见到君轻尘,对他的脾气还是听说了许多的。也就不多劝慰,只是道:“做这一行的,总要为自己的生计想想。不如就在这多唠叨一句,落香坊的姑娘不比胭脂楼的差,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也不少,君少爷若有兴趣便多来玩玩。”
“卖艺不卖身?”君轻尘挑眉,“听着倒挺有食欲。”
絮姐道:“那就等着君少爷大驾光临。”
君轻尘这人耐心有限,絮姐身为熟记云来城各个大家少爷老爷性子的人,没打算去消磨君轻尘的耐心,便以自己稍后要出远门为由告了辞,当真去准备拿着东西上路了。
女人的身影渐远,双狼从君轻尘的背后往侧面站了一步,“少爷,信咱们还没送到呢。”
君轻尘闻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信笺看了看,随即在手中团成了球。
“不送了。”
“啊?”双狼瞪大了眼,“这能说不送就不送?”
“你家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不送就不送。”君轻尘留下这句话,转身就往来路走。
双狼啼笑皆非,“少爷,这不好吧?你……”
“二狗!”君轻尘皱起眉低斥,“什么时候轮到你命令我该做什么了!”
双狼头皮一麻,忙道:“属下不敢!”
君轻尘冷哼一声,往回走去。
双狼只得默默跟着。
另一头,华徵嫆被穆韶青拉到了自己房间里后,透过半掩的窗子像是听到了谁的声音,便往外看了一眼,只是卡的角度刚好,什么都没看到。
穆韶青关好了门,也来到窗边,“在看什么?”
华徵嫆呆了呆,在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道:“没什么,不过是听到了叫嚷,以为谁在吵架,看来不是。”
“你什么时候喜欢在意这种事情了。”穆韶青笑着放下了肩上的包袱在她的妆台上,修长的手指麻利的解开了活扣,“看我为你带了什么回来!”
打开包袱时便有一片浓郁的香气混杂着扑面而来,掺在一起却不纷乱,反而闻得令人心情大好,绷着的身子都能放松一些。
“这是什么?好香!”华徵嫆好奇的看着包裹里那些瓶瓶罐罐和下面叠着的东西。
“这些是我这次去东山采来的花木草药制成的胭脂和朱砂,都是去亲手制作的,先给你用着,旁人还要等两个月才能用到。”穆韶青说着把瓶瓶罐罐都放在了妆台上,又拿起了里面叠着的衣裳,“这两件罗裙是从屏门城与萧国相连的地方带回来的,那边刚修了路,正与萧国通货,这就是仿照了萧国的风格改进而来的罗裙,等到夏天的时候你便可以穿了。”
“东山?屏门?你竟然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华徵嫆惊道。
穆韶青却眨了眨眼,“东山和屏门哪里危险了?我走之前不是还和你说过要去的吗?”
华徵嫆呆了呆,低声道:“没什么……”
大概是因为这时候的东山还没发生过滑坡,萧国也还没趁着滑坡去攻打屏门吧。
穆韶青看了她一会儿,笑道:“但你这么关心我,我还是很高兴的。还好我忙碌的这几个月你都没被别人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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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答应的一辈子
就算知道他说的不是自己,可听着这话,脸上还有些止不住的发燥。[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华徵嫆的目光追随着少年温柔又明朗的笑容,总觉得自己像是有什么伤口在被治愈一样。许是因为前世从来不曾有人这样笑着对她,见着之后才觉得格外引人。
穆韶青注意到了她的注视,耳朵也泛起了红,“呃……这两件裙子,我觉得很适合你,里面还裹了香,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其实我现在就想看你穿上,看看合不合适。”
华徵嫆闻言一愣,“现在?”
穆韶青将裙子抖开在她面前,又麻利的接住了从里面滚出来的香包,“芷柔,穿给我看吧。”
华徵嫆这才完完全全回过神来,先是被他突然更换的称呼弄得心里一跳。
他竟叫她芷柔!
在风月场生存的姑娘,很少会用自己的本名去迎客,多半都是取一个花名。而她的花名便是取了一曲琴音之名,而作徵嫆。实际上,这幅身子原本的名字是叫华芷柔,并非和她原本的一样就叫徵嫆。
他竟知道她几乎不会向人透露的本名,这足以说明两人关系匪浅。这少年,也不是像在下面抱住她的时候她想的那样轻浮,而是他们俩的关系本来就亲密,做出那样相拥的举动反而有些护着她的意思。
完蛋,这是真碰到老情人了?
他就是她的小靠山?还是絮姐的儿子?
那絮姐的那一句“多希望你叫我一声娘亲”岂不就是在说希望她和眼前这个少年……
……
华徵嫆再次觉得,想要在这里过上平静的生活,实在是太难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想不出推脱的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说试。穆韶青听后十分高兴,坐在她方才坐的玫瑰椅上,冲她摆了摆手,“去屏风后换吧,我保证不偷看。”
凭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这句话她都不是很能信得过……
好在换衣服的时候,穆韶青当真一直乖乖的坐在那里,调弄着他的胭脂,按照顺序在妆台前摆成了一排。在华徵嫆换好了其中一件浅青色的罩纱罗裙后,他抬眼看去,一瞬间便被吸引住了。
“芷柔,我真想说自己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可是看到这一刻的你,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你的容貌吸引住的了。”
这话说的华徵嫆心里感觉怪怪的,说不清是该害羞还是该娇嗔,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她还没习惯完完全全的做这个百年之前的华徵嫆,脑袋里带着自己的思想多一些,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来这或许应该成为习惯的注视。
“别贫嘴了……天气还有些冷,你快看好不好看,我还要换掉呢。”华徵嫆说着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
但穆韶青没让她换回去,而是脱了自己的外衫替她披在了肩上,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妆台前,按坐了下去,“再忍耐一会儿,我为你试试装。”
在她换衣裳时被熏起的香炉中青烟袅袅,少年灵巧的手指点着胭脂一点点轻柔的在她脸上涂抹开来,似乎十分熟捻,力道非但没有让她觉得不适,反而舒适的很。一套胭脂混合着试下来,穆韶青又点了他特制的朱砂在她的唇瓣上,细细抹匀。
华徵嫆浑身僵硬的坐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便由尴尬和紧张被好奇所替代了。她头一次特别好奇自己此时该是什么样子。
抹完之后,穆韶青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弯腰将鼻子凑过去在她颊间轻轻嗅着,而后感慨道:“果然……只要我制香的时候想着你的样子,念着你的名字,就总会不由自主的制成最适合你的香。”
华徵嫆被这亲昵的动作弄得回到尴尬,只见少年已经圈起了她的肩,将唇往她的嘴边凑,吓得她也不敢扭头,生怕被人家就势占了便宜去,只能先拉开了自己肩上的手臂,坐直了身子道:“我先看看着装,仔细别弄花了,浪费了你的努力可不好。”
穆韶青微愣,但没多想,随即笑道:“好。”
华徵嫆妆台侧面的墙壁上有一块比其他人都稍大一些的铜镜,是他用拍出去的第一盒天香换给她的。帘子被拉开,就能在后面那块半人高的铜镜中看到整个自己。华徵嫆站在中间,韶青则在后面揽着她的腰,脸上不无得意,“看,是不是很适合你?”
“恩,真好看。我都不舍得洗去了。”华徵嫆道。
穆韶青搂着她晃悠着两人的身子笑,“没事,我的东西都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我答应过要为你调一辈子的香,做一辈子的胭脂,化一辈子的妆。”
华徵嫆心里微沉,但也只能不露痕迹的叹了口气。她方才虽说的是心里话,但她还是比较在意后面有人抱着她的这件事情。这幅身子也是带了些对穆韶青的记忆给她的,但却丝毫没带感情。对她而言,穆韶青只是一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虽然对他来说可能这些动作都是见怪不怪了,但毕竟身子已经是她在用,她也只能带着歉意再次拨开了那双对她眷恋的手。
至于一辈子这个词。虽然还从没有人对她说过,但她知道,这个词说出来往往只能是一场空。
他还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很想对他说句对不起,自己占了他爱人的身子。然而这话只能憋在心里,无法说出口。
刚打算找个借口脱下这身衣裳,却赶上鹿儿敲门,“徵嫆姐姐在不在?有位爷点了您呢,在琳琅卧,您接不接?”
华徵嫆刚打算推掉,但想到穆韶青,只能一狠心一咬牙,冲着门道:“接,你去说一声,一刻钟之内我就过去。”
“是!”鹿儿应下,飞快的跑了。
华徵嫆说完,也迅速的坐回了妆台前,对着小铜镜细细的看了看,满意道:“这妆挺好的,衣服也搭,我就穿着这身去吧。”说着拆了头上的簪子,灵巧的双手重新挽了一个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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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反了她了
“你这是什么发髻?”穆韶青问。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华徵嫆顺口答:“垂云髻啊。”
“垂云髻?”穆韶青前后左右都看了看,“我以前怎么没见你梳过,也没见别人梳过?莫非是你发明的?”
华徵嫆愣了愣,她倒没注意过这个。垂云髻在她们那个时候已经很常见。她本不会梳,可这幅身子带着的手十分灵巧,竟能令她脑子里想着那发髻大概是什么样子,就能将它几近还原的梳成那个样子。所以她只顾着好看了,也就没在意现在这个年代有没有垂云髻。
然而不过是一个发髻而已,也无须注意太多吧。
华徵嫆站起身子笑道:“是我之前在街上看到有人这样梳过,觉得好看,便仿了来。但终究是仿的,比起人家的还是逊色了些。”
“是这样吗。”穆韶青若有所思的低喃,抬眼又见她将他的外衫褪了下去就要出门,忙道:“芷柔,你……不换身衣裳吗?”
华徵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不用了吧,时间也不怎么来得及了,就穿着这身挺好的,客人定然会觉得赏心悦目。”
“这样么,那你去吧,我替你收拾收拾就回韶华阁了,你有事去找我就是。(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穆韶青眸子有些暗淡的转过了身。
华徵嫆没怎么注意他的情绪,只道了句“好。”便开了门出去。
却没见到穆韶青双臂撑着妆台轻叹,“是我出去的太久了么……你不是说过不会穿着我送你的衣服去迎客的吗。”
“千万要等我,不要沦落在里面……等我救你出去。”
……
华徵嫆出门时,正巧碰见了絮姐拿着东西往外走。打听过才知道絮姐是要去城外祭她的亡夫。
“徵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韶青会照顾你,但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留个心眼。春晓她对你偏见大些,你就不要做些会惹着她的事啊。”
“知道了,絮姐,一路顺风!”
平心而论,絮姐母子俩对她都不错。本来她听说穆韶青是从小在落香坊长大的时,还有些担心这是怎样一个顽劣不堪的浪荡少年,却不曾想穆韶青除了有些动作对她做的“过分”了些,却是个很温柔的人。
比起君大少爷可是好太多了。
道了别也差不多就到要去琳琅卧的时候了。琳琅卧在落香坊都算是比较大的房间,可供十几人观舞赏曲,一般能来琳琅卧的,除了高管权贵就是富商大户,赏钱自然比往常要多些。所以落香坊的姑娘们都以能去琳琅卧为荣。若是谁被点去了琳琅卧,那都是事后要去趾高气昂的炫耀一下的。
华徵嫆自然是为了丰厚的赏钱才答应去,当然也是为了能避开穆韶青。然而她倒是好奇,出了那件事后谁会来点她。
赶往琳琅卧的时候,她才发现不止她一个人被点,一同的还有今日去敲门叫她的琴姬绫罗、绫罗的好友歌姬缱绻、和坊内盛传即将被张公子赎出去做少夫人的舞姬无双,以及一些姿色稍平的低等陪酒女。
看架势就知道琳琅卧里应该不止一个人。
然而进去之后,华徵嫆才发现那哪是不止一个人,而是很多人!许多看着就很有派头的人都或坐或卧的等在桌前榻上看着她们有序的走进来,脸上多挂着格式笑意。许多人的身后还站着护卫一样的人,看样子就知道来头不小。
先有女子矮身行礼道:“参见国舅、云王世子。李少傅、刘大人,魏大人……”,带着后面的一群女子也跟着一齐作礼,样子很是熟练。华徵嫆站在后面,个头也不高,跟着一起矮了身子就算糊弄过去了。
但她心里倒是有些惊讶的。
云王世子,那是云王的养子?
云来城的人皆知,云王苏凌年已四十却洁身自好从不涉足烟花之地,甚至一直未娶,膝下只有一个养子苏清廉,再有就是他一直十分疼爱,当做亲生儿子对待的侄子君轻尘。
坐在最上位的像是哪个权贵,年龄看着大概都能有大半个身子进棺材了,可他色眯眯的眼神还是肆无忌惮的在姑娘中间巡视着,而后遥遥一指,“这个小妞儿我喜欢,过来过来!”
他指的正是舞姬无双。无双生的也算比较貌美,虽不及华徵嫆那样明媚动人,却是温婉的类型,看着很令人舒心。
无双被指着要过去,也没多说,只是拖着长长的披帛走去见礼,“妾身无双,见过鲁国舅爷。”
“无双?好名字,老朽就喜欢这种独一无二的!”鲁有才说着就伸出了手,要往无双身上摸。
无双却后退了一步,仍然平静带笑的看着鲁有才,“国舅爷,独一无二的,可不能随随便便亵玩。”
鲁有才呆了呆,脸色微沉,“怎么着?难道还要老朽远观不成?”
这时云王世子苏清廉走了过去,道:“鲁国舅远道而来,还不清楚,落香坊里的姑娘,卖艺与卖身分得很清。无双姑娘是卖艺的舞姬,您不可主动碰其身子。”
鲁有才当即老脸一横,“反了她了,还不让碰!?光是看着那有什么意思!做妓的就得有个样子,一个万人骑的在青楼里立贞节牌坊不怕人笑话!”
被他这样说,无双竟然也都没有恼怒,仍旧是一副淡淡的笑容,不动也不说话。
鲁有才这么一吼,倒是惹得旁边一行人都笑了,纷纷劝道:“老鲁,你这性子收敛点,别给鹃山丢脸啊,一个地儿有一个地儿的规矩,这后面不是还有姑娘能陪你的么!”
苏清廉也道:“陪酒的呢,过来啊!没看着惹鲁国舅不高兴了吗!还不快过来伺候!”
话音落下,当即不少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像蝴蝶一样扑了过去。也有几位扑向了其他人的。这些姑娘一看就是要熟练些,最后不管在座的高矮胖瘦容貌如何,没有一个落单的,几个人怀里都添了香气。
鲁有才左右拥抱美人在怀,算是消了些气,但见着无双的眼神明显多了怨怪。令他在众人之前放不下脸,他不会让她好过!
鹃山来的大官,就像鹃山的天,阴晴不定说变就变。
无双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先盈盈一拜,而后朝着苏清廉道:“世子,那妾身先去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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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要对得起自己的脸
“行,你去吧。[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苏清廉的态度还是可以的,不愠不火。毕竟他是自小就在这,云来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院都逛过多少遍了,熟知这边的规矩。
“请问世子可有什么单独想点的曲目?”
苏清廉摆手道:“老规矩吧!”
“是。”无双笑着退下。
华徵嫆站在后面,前面有几个人挡着,便得以思考了一下稍后该怎么做。这时前面有人叫她,却是要去准备的无双。
“徵嫆,一会你就先弹一曲《凤凰调》好了,而后是《邀君游》、《金樽佳人》……”无双在前面边走边说,足让记了六首曲子的顺序。
华徵嫆跟在后面吸气,“这么多!无双姐你要一次跳完吗?”
“嗯,晚些时候我与董妈妈请了假,要出去一趟的。但总归是要出嫁了,得赚些嫁妆给自己。”
听到“嫁妆”这词,华徵嫆的眼眸黯淡了些。但无双走在前头,没有看到。
“那好吧。”她说,“只是多注意身体总没有错。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无双姐,男人的话你切不可深信,也不要为他们付出太多,得不到回报的,还会反糟嫌弃与挑剔,令他们有恃无恐便得寸进尺。”
无双脚步一顿,回头冲她莞尔,“女人生来不就是要替男人付出的吗?你信他爱他,他总会明白你的好,并且同样对你好。”
华徵嫆欲言又止。
她被容沅害过一次,不代表就要鼓动所有女子都不再相信男人。看无双满眼的幸福,可以想象她爱上的男子一定是个极好的人。能不计无双的身份将她娶进门,还是做正妻,那他一定也很爱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一个人不幸,总不能牵动着所有人,告诉她们这样下去一定也会不幸。
“你的叮嘱我心领了,谢谢,不过现在还是先去准备曲子吧,记得调试好琴,坊里竞争多,总有几个捣乱的,看你性子软就想欺负,你小心些。”
这是在提醒她?
华徵嫆道:“谢无双姐,我会注意的。那你先去更衣吧。”
别过之后,她按照模糊的记忆去侧门的琴房里取了一把看着普通的琴来。在琳琅卧里,所有的摆设、物件、甚至舞姬身上的衣裙、琴妓手中的乐器,全部是由每一次来此潇洒的客人自己掏腰包买了送来的。不是因为落香坊买不起这些,而是打从有落香坊的那一天起就定了这么个规矩。琳琅卧是专门服侍贵客之地,若是贵客不满意环境或是妓女们的衣着打扮,大可以自己的喜好来改变一番——只要有钱,又不逾最基本的规矩。
苏清廉作为东家没有特别要求什么,她们这帮人也就按照自己觉得能多捞好处的方式来了。这种时候总要最重要的舞姬先去换一身合适的衣裳,而后才轮到后面那些,因此其它表演才艺的妓女们都选择了先去拿道具。
华徵嫆拿着她挑的普通又朴素的琴出了门后,又有几名她不是很熟的女子鱼贯而入,谈话间语气全是轻蔑。
“不就是要嫁给开国候的孙子了,瞧她那样儿,鲁大人都敢拒绝,真应该让她嫁不成!”
“可不是!你说张公子怎么就喜欢上了她?平日里像个人样儿的,清高、纯洁!可她骨子里还不是透着一股狐狸骚、女表子贱!听说她当初可是求着董妈妈让自己进来的呢,你说她贱不贱!世上哪有什么卖艺不卖身的,不都是打着不卖身的幌子提高身价,最后还得在人身下承欢么!”
又有人看到没什么表情的华徵嫆抱着琴站在外面像是在等谁,笑的声音挺轻,调调也像在说悄悄话,可那声音却能令许多人听见。
“哎呀,谁叫人家生的美,招人喜欢呢?至少她无双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却不像有些人,曲子弹不好,客人也不会伺候,还想拿那二两肉的鸡腿子踢人呢,我看多半是献上了她那副银荡的身子才解决了问题,而且君少爷给不了,她就是给了君老爷!啧啧啧,真是比咱们都脏,也不知青哥儿是怎么看上的她,”
有人哂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呗,仗着人喜欢了她,做什么都会被当宝贝似的,惹了祸也不怕。有个靠山啊……就是好。不像咱们姐几个,唉!”
几个女子都拾掇好了,相继出了门。刚出来的看到华徵嫆站在外面后,愣了愣,随即轻笑道:“哎呀,有什么好叹的,她们那种都是迟早要遭报应,到时候咱们等着看就好。”说完还轻视的向那边瞥了一眼,“我就不信那些靠脸的能一辈子靠脸,靠装的能装一辈子不被人发现底细!”
华徵嫆站在原地,任她们有说有笑的离去,自己的关注点却在她怀里的那把琴上。
这琴虽是模样普通,但她拿在手里却觉得无比亲切。也不知在那样华丽的仓库里,却有这样一把通常入不得人眼的琴在。
是谁买来的呢……
她很好奇这把琴的来历,但不代表她好奇的时候就会耳聋眼瞎。那些同行们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并且谁说了什么,她都默默记下了。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看来她这身子的前主人,还真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她虽对这幅身子的底细还没有完全了解,但也能猜到以前的华徵嫆绝不会是那样肮脏的人。即便她可能真的已非清白之身,她们那般的诋毁侮辱也有些过头了。
华芷柔的身子她用了也有几天。始终无法向她道一声谢,估计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人家死了,她不仅用着她的身子、占着人家的身份,现在连人家的小相好都成了她的,这样想来如果她不做些什么,恐怕华芷柔死也不会瞑目。以后再次到了下面,她都无颜面对人家。
经过方才被人冷嘲热讽,她才又想通了一些。
她重活一遍,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浑浑噩噩像从前那样得过且过的。那时她埋怨自己脸丑家境差,生活不如意,还说得过去。但现在,她要过得很好,才能对得起华芷柔的脸。
有了容沅和爹爹做榜样,她深知男人的肤浅。只在意外貌?那就好办了。
她现在,会是一个毫无顾忌的华徵嫆。她会活得很好,然后……
容家……
容沅,既然我回到了这百年之前,那百年后的你,就不要想着自己还会顺顺利利的出生!
她不杀人,不放火,不打家劫舍,但是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能做。
心头的遗憾只有来到这里遇到了酷似恩人却并非恩人的人,想要道谢也大概是不可能了。她只希望这一次重来,恩人能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像他那样说的一直死了。
他是个好人。是唯一说过她笑起来可爱的人。如果可以,她真想帮助他活下去。
可有这件事,她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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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感情这东西
鹃山与云来仅有一城之隔,但因云来城地域辽阔,中间隔着的连汐城又是一座山多水多的城,走大路要通过层层关卡,走小路又极为绕远,因此平日云来与鹃山的往来也不是特别频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这一次鹃山都城的几位官员甚至连鲁国舅都一并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是为商议云来下一位归属者的事。但却不是云王苏凌相邀,而是他的养子苏清廉邀来的。
若在平常,一位收养的养子自然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邀请他们来。但当今圣上只有一个弟弟,再无其他兄弟姐妹,而圣上又与云王兄弟情深,才将云来封给他。这样一个受着圣上重视的弟弟却一生未娶,膝下也无亲生子女,那苏清廉的地位便显得不一样了。
他极可能是下一任云王。
云来是沧澜国最大的城,比都城鹃山要大至少五倍,不仅地域在沧澜国最为广阔,同时也是沧澜最富饶的一座城。若不是圣上与云王兄弟情深,云王足可起兵谋反自立为王。在圣上心中云来是沧澜国最结实的一道墙,但若将来云来易主,这也可能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对于苏清廉来说,他和宫里头的人并没有什么情谊。因此关于将来继位的事,他必须得妥善处理。哪怕没情谊,也要先与宫里头的人联络一下感情。恰好圣上那边也是这么认为,先派几个人过去探探口风。(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这在落香坊的宴席,正是他们谈话的地方。
但这对华徵嫆来说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此时她关心的是自己是否能做好本职工作,为无双弹奏好曲子。虽然她已经练习过多遍,可百年后有所整改的曲调放到现在会不会被接纳,还是个未知数。她也不知道无双让弹奏的那几首曲子,她会不会弹出另一种风格……
在这场面上搞不好要死人的!
但是无论如何,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这一次的场面,她必须要面对,必须正视这个对她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她得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往后又该如何生存。
怀抱着琴坐去了琴师的位置,无双也已在舞池中央站好了。相比周围伴舞者,不论外貌,仅凭脱俗的气质,她显然也是最出众的一个。站在那里,就像是把一切都比了下去,独她一人静立于世,不高傲也不卑微。
听闻那位开国候张振光的孙子张公子虽容貌不出众,但性子极好。与无双相识在一处田间,两人情投意合,得知无双身份后也不曾嫌弃,经常为了见行动受限的无双而入他从不涉足的落香坊,每次也只点无双一人。这两人若真能成为一双眷侣,也算得上是佳话。
华徵嫆在心里感叹,按照前面的指示拨动了琴弦。
佳人一舞动四方,但闻一曲抛离殇。觥筹交错无忧宴,纸醉金迷夜生香。
直至夜色深如浓墨,华丽的盛宴才逐渐散去。来玩的人醉倒了一片,来谈事的人却还请醒着。
“絮姐竟提前走了?”刚出了门的华徵嫆边和鹿儿说这话,边拿手做扇子扇着风,衣裳内早就因紧张被汗淋透了。
鹿儿替她抱着琴,随意的把琴丢到了仓库的一个架子上道:“毕竟絮姐和董妈妈约定好了,一年只有六月和十二月能去见安伯伯一次嘛。去年冬天絮姐不是病了整整两个月嘛,这都一年没见了,絮姐肯定很想去见安伯伯。”
顿了顿,鹿儿歪着头看向房梁,“感情这东西也真是奇怪,能让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分道扬镳十年之久,却也能让她们重新聚在一起共同维持生存下去。明明董妈妈还是对絮姐有几分敌意,可董妈妈却对韶青大哥特别好,是因为韶青大哥是安伯伯的儿子吗?”
华徵嫆默了默,笑道:“或许抛开了爱情,她们还是那个很好的姐妹。”
“嗯……不懂。”鹿儿嘟起嘴说着又在仓库里拿了把花哨的扇子替华徵嫆扇了起来。“姐姐,我们回去吧,韶青大哥出去看他的铺子了,大概明儿早才能回来,你先去吃些东西好了。这一场下来可有不少钱赚,这几天你就少接些生意,陪着韶青大哥吧!”
“嗯,好。”华徵嫆微笑着回答,心里想的却是该如何避开和穆韶青的正面相处。最好这几天每天都有她不好推的客人来。
在落香坊,服务全面的女子多半是要在门口或是在楼下自己拉客或者被客人看上。但像她和无双、绫罗这样的,则是没有权利去拉拢客人,只能由董妈妈或是絮姐向人推荐,被点去就是一桩不菲的生意。若是不想接,拒绝了也没事,只是要自己承担相应的后果。
自古以来,做这一行的,哪怕地位再高、衣着再光鲜华丽,到头来也都不过是一个为人不齿的妓而已。随便惹到一个人,都会使她们步入危险。一不留神更可能永无翻身。
也难怪她们都想找个好人嫁了。
华徵嫆只隐约记得,穆韶青对“她”真的很好。虽然是从小在风月场长大的,但他被絮姐教育的很好,没有惯出骄纵狂妄的性子,哪怕被环境影响的时常会对她做些亲密的举动而不觉为然,但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是一心喜欢着她,想要将她赎出去的。
而且他对胭脂香料这些东西天生敏感,落香坊里的女子大多用的是他研制出的胭脂水粉与熏衣香料,在颇受好评之后还在云来城里开了间专门卖腌制香料的铺子。听说盈利一直不错,货物供不应求。若是嫁给了他,那往后的日子就现在来看定然过得不会太差。
华徵嫆有点纠结,对待穆韶青这边她该怎么办。她虽有一些零散的记忆,可她对穆韶青的感觉还很陌生,一点也没带着感情。
大概华芷柔是带着对穆韶青的爱离开的吧。每个女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对于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感情,她怎么会舍得与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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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深夜密谈
华徵嫆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像华芷柔那样对穆韶青。(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对她来说那就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对于陌生人的拥抱和亲吻,她自然会忍不住在心里抵触。
所以看起来对她最好的人,此刻也是她最难以应对的人。
从未听说过这种变换身份的事,没啥经验,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决方案的问题,她翻了个白眼,干脆就不去想了。正打算回房休息,却见两个鬼祟的人影出了琳琅卧之后,奔向了二楼。
琳琅卧上面那层是个旧仓库,库门常年锁死,只能走到楼梯的顶端,无法进去。
鹿儿似乎没见到他们,还在专注的给她扇风。华徵嫆想了下,轻声说:“鹿儿,你去帮我弄桶水洗澡。”
“哎,行!那姐姐你呢?”鹿儿收拢了扇子。
“我在这站着歇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去。提灯你带回去就好,走路仔细这些别摔了。”
鹿儿不解的看了看周围,“这又不透风,在这歇做什么?灯都熄了不觉得黑得慌?”
华徵嫆眉头微皱,“听话,你先去打水,然后在屋子里等我,一会儿我就回去。”
话音有些重,听着像有恼怒的意思。鹿儿以为她是陪客陪得烦了,便不再多问,应了一声就忙去打水了。
华徵嫆看了眼抬她离开的背影,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往里走去。
喝醉的客人,家在运来的都已被抬上马车送回去了。家不在这的,则被安置在了客房中。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连她们这群伺候的人都在收拾走了,怎么世子还在这,还和人一起往二楼走?
华徵嫆悄悄的跟到了楼梯下,藏着身子往上看去。却见云王世子和另一个人并没有进仓库里,而是就在仓库门口的平台上站着。
两人应是在谈话,而且已经说了几句了。
“……世子您放心,我这里定然会帮您一把。太子早考虑过与您谈一谈,这次回去我便与他说清您的意思。至于国舅那边,伺候他喝好玩好就行,他空占一个位置,实则没什么权利也没什么本事。至于其他人,有两个还没看出立场,您多注意下才是……”
华徵嫆听出,这个说话的人是太子少傅李威名,之前和挨着坐过的李呈墨的爹。
他们谈话,竟然选择这么个阴暗的角落?明明可以凭着身份光明正大的找个地方说,却要躲在这,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想起下午在宴席上的事,华徵嫆却想通了些。宴席上苏清廉和李威名始终没什么交集,看起来不像能在一起说悄悄话一样熟识,还要靠着人在中间搭线才能说两句话,原来这些都是装出来的。他们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很好。
是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这种事情本不该由她来操心,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可她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继续听。毕竟现在多知道些事情不是坏事。她不可能一直做井底之蛙,该了解的和不该了解的都得了解一些。
说白了她就是好奇这两人要搞什么幺蛾子。
毕竟她算是过来人了。她出生那会儿,这俩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对于“祖先”们的想法,她还是很好奇的。这个沧澜国就是在他们的手中一点点变了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已经就着“帮和不帮”、“怎么帮”这事讨论了许久,最后才有了个答案,是李威名答应了苏清廉若是他做成了云王,会向太子提议采取不割地、多缴税的手段留住云来封地原有的面积。
原来苏清廉是担心自己当了云王之后,手上的肉被割下去给别人?
华徵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圣上和云王这会儿都不算太老吧?离他们退位还有一阵子呢,太子和世子就开始讨论等自己继位之后该怎么保存自己的实力了,未免想得太多,也想的太早。
虽然……她记得没错的话,皇上是没几年活头了。但她也依稀有点印象,似乎这一任太子登位登的不是很顺利。
好像是被谁横空插手了来着……?她当初听舅舅讲这一段历史的时候还挺吃惊的。这会儿却记不起了。
丝毫没发现有人在这个时候偷听他们说话的人已然进入了尾声。都准备撤了,苏清廉却突然想起一件郁结在心中很久的疙瘩竟没说到,又一把扯住了李威名的袖子。
“李大人。还有一事我没有提到。”
李威名顿住了脚,“世子还有何吩咐?”
苏清廉道:“距离父亲退位还有一阵子,现在的我,最怕的不该是继位之后如何,而是如何顺利继位。在坐上云王的位子之前,我总怕会有什么人横刀进来找我的麻烦。”
李威名听后笑道:“世子怎么会担心起这个?云王之位不比皇位,云王也不比圣上膝下子孙众多。云王膝下无子,只您一个,又怎会有人出来抢了你的位置?”
苏清廉道:“大人您有所不知。便是因为父亲膝下无子,才令我心中焦灼。父亲收了我做义子,也有可能再收别人。届时若是出了一个新的对手,怕是令我防不胜防。此时我站不定别人,也无法站定自己,这样想来才觉得惶恐。”
李威名长长的哎了一声,“世子不妨想想,王爷如今年已过四,传位下去不过是早晚的事。可再收一个义子,那信任的程度与感情能培养多久?眼下可是谁也比不过您与王爷十几年的情谊。这云王之位不传入你手,还能是谁的?”
苏清廉沉吟着皱眉,“我只怕……还有一人会妨碍我的道路。”
李威名想了下,面色陡然凝重了几分,“莫非您是说君家的那个?”
苏清廉沉重的颔首:“是他。”
“可他……”李威名顿了顿,“他不是云王的侄子吗?就算关系再好,也轮不到他承云王之位吧?”
苏清廉捏起了拳头,“不……还不一定……”
话音未落,又被接起,“谁?!”
一声暴喝出口,吓得华徵嫆心里一跳。自己还没来得及捂住自己的嘴,却先有一只温热的大掌覆在了她的嘴上,还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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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把偷听的全忘掉
有人自黑暗里走出,手中还拿着一盏夜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世子爷,奴才是云王派来找您的。听闻其他大人都已回到驿馆,唯有您和李大人未到。云王担心,特派奴才来找。”
这人整张脸隐在黑暗中,灯光照的到的衣裳确是穿着云王府的。苏清廉松了口气道:“方才我与李大人产生了些纠纷,刚刚解释清楚,马上就回去,你先去报信,告诉父亲不要担心。”
“是。”那人提着灯转身退出。
李威名道:“看看,云王还是很关心世子您的,您就不要过于担忧继位问题,还是以考虑如何治理好云来为主吧。到时候,犬子便仰仗您来照顾了。”
苏清廉道:“李大人客气。往后有需要得到在下的,尽管说便是。”
两人相互客套了一番,也没再多说什么有用的,就一前一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走了。
捂着华徵嫆嘴的手这才拿开,还嫌恶的甩了甩。
华徵嫆也得以连着喘了两口粗气,回身看他。好在已经习惯了黑暗,眼前的人脸也不至于太模糊。乍一看到,她惊喜的脱口而出,“恩人?”
“你怎么又喊我恩人?”君轻尘一脸吃了虫子的表情,“难不成你见到过一个和我相貌相同的人,把我误认为他了?”
“……”华徵嫆垂下了头,“对不起,君公子,是妾身眼拙将您作他人了。”
还真是认错人了?君轻尘挑眉,“往后你可看好。求书网www.qiushu.Cc看好我这张脸。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有着这样的脸的人能俊美过我。所以,不要认错了。”
“……”
要不要脸?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两个人近距离的站在一起,不管君轻尘怎么想,华徵嫆先往后退了一小步。君轻尘在她退后后也发现了放在寻常来讲他们俩人这么站着不太合适,也往后迈了一步,可看着她黑暗中亮晶晶的眸子里写满了抗拒,还带着几分好欺负的胆怯,忽然就让他来了兴致,大步向前捏着她的肩膀轻松一转,就把她抵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抛开别的不说,最起码她还是挺好看的。尤其这个时候,气氛正好,免费来的他还不玩玩?
“你刚才,偷听到了许多吧?”他凑近了脸问。
华徵嫆被他突然这么一钳制弄得有点紧张,避开了他的视线道:“没……没多少,妾身耳拙,该听见的没听见,不该听见的也没听见。”
糟了,她怎么忘了自己刚偷听的可是人家的事,这下怕是不好糊弄过去了!
君轻尘自然也不是那么好被糊弄。
“眼拙就罢了,你还耳拙,可是够惨的。”怜悯的摇头叹息,他却勾起嘴角,拇指抚了抚她柔软的唇瓣。“该听见的没听见,不该听见的也没听见?那你倒说说,你该听见什么,不该听见什么?”
“妾身……妾身……”华徵嫆蒙了。这人怎么这么问的?
她就该说自己刚才间歇性失聪了啊!只是偷偷在那仰慕世子啊!
“答不上来了?”君轻尘挑眉,“那好办,本少爷也不想被人说得沦落到连个妓女都欺负。不如你补偿我之前那个空缺出的下午,替我……”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抓着她的手腕往下面探去。
“啊——!”华徵嫆浑身发毛的惊叫了一声,突然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还抡了他一记。
这次君轻尘有了防备,也因为只是被打而不是被踢,才没有像之前那样尴尬的直接飞出去。但这一记的力道也不轻,砸的他闷哼了一声,被砸的地方隐隐作痛。
“个子这么小,力气却还挺大的。”揉了揉作痛的地方,君轻尘几乎是咬着牙压制下了暴涨的气焰,但还是掐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我警告你,不管你是为什么要在这偷听,今日你听到的、见到的,统统忘掉。忘不掉就埋在肚子里,以后不许再记起!”
华徵嫆捏着自己的手死命点头。
保命要紧!
君轻尘也没多用力掐,看到她点头便放开了手整理衣衫,问道:“你们坊里,是不是有个叫无双的姑娘?”
“是,请问君公子是要点无双跳舞?她刚跳过几曲,此时怕是还没缓和过来,不如……”
她还想替无双拖延一下生意,却被君轻尘直接打断了。“既然她累着,我就不去打扰她了。你去给我问问,我爹来这的时候都玩过哪些女人,全都找出来,给我塞一间房里去……算了就塞你房里吧。我要瞧瞧她们。”
华徵嫆眼角一抽:“啊?”
“啊什么啊,事情办好了有赏!”
“……好,公子稍等。”
“恩,我就去你屋里等着了,记住能不少的就一个也别少,都给我找过去!”
华徵嫆离开时,君轻尘就跟在她后面。但到了院儿里,两个人就分道走了。看君轻尘的方向确实是往她那边去的。
这是闹哪样,让她找一堆女人去她房里给他享用?
听说君老爷可是常客,他消受得起吗?年轻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啊,玩自己的爹玩过的野女人,还一次全玩完。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华徵嫆还是先去了董妈妈那。絮姐不在,硬着头皮她也只能找董妈妈。董妈妈那有许多个名册,上面记录的都是每个顾客过来在什么时间点了什么姑娘之类的事。要是流到了大街上被人捡去,那不知要有多少人被冷嘲热讽戳脊梁骨还得妻离子散。
其实她倒想看看另一堆账本,上面写了落香坊里每个姑娘什么时候接过什么客人的那几本。
可惜也只能是想想。
夜深了,但对于这种地方来说还不算特别晚。董妈妈房里的灯亮着,门都没关,进去就能闻到扑面的酒气。董妈妈身边放着几个空着的酒壶,在看着一幅画出神。
那副画上画的却是絮姐。
听见有人进屋,董春晓咯咯笑了两声,“就知道……你会抢着来看这幅画。看吧,看个够,反正我是不会还给你。”
“董妈妈?”华徵嫆走到她身边扶住了坐的随时可能倒下去的董春晓,“我是徵嫆,我来问一下名册。君少爷想点君老爷来点过的姑娘,麻烦您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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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梦里的她
董春晓抬起迷蒙的醉眼看了看她,指着她道:“我知道你想让着我。求书网WWW.Qiushu.cc可我……我不需要!不觉得可笑么?你与他连孩子都有了,却还带着那悲天悯人的神情让我做他的正妻,说什么你甘愿做小……”
“董妈妈,”华徵嫆皱眉拦下了又要灌自己酒的董春晓,“别喝了,酒大伤身,君少爷在等着呢。”
“别拦我!”董春晓猛地抽开手,手里的酒壶飞出去正好砸在了画上。惟妙惟肖的一张画被酒水洇湿,算是毁了。董春晓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扑了上去,拿脸贴着画,滚烫的眼泪往下落:“安哥!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只留下了这一幅画,我不是故意的!”
可她哭了一会儿,却又抽搭着笑了,“毁了也好,毁了也好……了无牵挂,反正你从未爱过我……”
她时哭时笑,疯了一般的自言自语,“安哥,她也跟着我来这了。她……在你眼里一尘不染的她也接过客了,脏了,你是不是就不爱她了?可笑啊……可笑啊……她没我爱你,不然她又怎么会明知道你喜欢干净的女人,还跑来和我一起混在这肮脏的地方?啊,还有,你们的儿子长大了,他可真像你们……我该讨厌他的,可我舍不得……”
华徵嫆站在原地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乱七八糟的她只懂了个大概,但光是看她的样子也能知道,若不是伤心至极,平日里那样一个强势的女人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
她过去扶起醉成了一滩泥的董春晓,“董妈妈,您醉了,我扶您去休息吧。”
董春晓被她扶起,跌跌撞撞的仰躺在了床上,还在抓着她的手臂失神的看着她,“絮儿,你怎么变矮了……你变小了……变回去了?你还是小时候好看,总是站在我身后……我们以后都不要再爱上男人了好不好?安哥不在了,要是连你也不在了……我……我……”
一向高傲的人若是卑微了下来,反而更令人心疼。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华徵嫆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被扯着的袖子,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有多苦涩。
自古以来,多是女人为男人倾尽一生却落不得一个好下场。有多少男人三妻四妾,就会有成倍的女人整日独守空房。哪怕遇到一个相爱的,也免不了在容颜老去之时被抛下,无可奈何。
而她娘亲,却只是因为生了她这个丑女儿,就被抛弃,父亲转眼便找了个女人,生了个漂亮的女儿,还取了与她一样的名字,找了个婚约被大火烧毁的借口便把她的妹妹嫁进了容家,过上富贵生活。
尽管情字可怕,可还是有多少女人飞蛾扑火般跌跌撞撞的渴求着那一点希望。
“董妈妈,您先休息吧,君公子那边交给我。”华徵嫆说完,顺手捡起了滚在脚下的酒壶放在桌上。
董春晓还在床上抽泣,呓语般念叨着:“絮儿,我们不要再爱上男人了……下辈子也不要了……”
华徵嫆不再说话,出去之后轻声带上了门。
君轻尘已经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了。毕竟要把许多姑娘集结起来是个困难的活儿。但看到华徵嫆一个人进了屋子关上门后,他立刻皱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
华徵嫆道:“管着陪客记录的董妈妈喝醉了,暂时无法查到您想要的,您可以隔天再来。”
“隔天?你以为我很闲吗?”
他不闲吗?
华徵嫆在心里翻了两个白眼,面上带笑:“今日只得怠慢了,真是抱歉。若君公子有什么其他要求,可以先和妾身提。”
君轻尘大刺刺的坐在了她的床上,“提了你就能做到?”
华徵嫆抽了抽眼角,“妾身尽量便是。”
君轻尘随意的点了两下头,抿唇看她,“你既然会弹琴,那就给我弹奏两首曲子好了。古琴这东西引来也有三四年了,胭脂楼的姑娘竟还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听闻你是因为琴技被冠上名的小头牌,还请别让我失望。若我失望了,你懂的。”
懂,看他那目露凶光的样子她就懂……
华徵嫆想了想,先跪去了床边给他捶腿。
君轻尘挑眉,“不是让你弹琴吗?你这是做什么?”
“公子不要急,先放松了身子,等妾身做些准备工作。”
君轻尘默了默,就由着她锤了。
华徵嫆不轻不重的替他捶了一会儿腿,又坐在他身侧捏起他的肩膀。力道是否舒适,看他的神情就能知道。
也看得华徵嫆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公子您先躺下。”她说完站起身子,放下了半边床幔。
“干嘛?”君轻尘却警惕了起来,往旁边挪坐了点儿,抛开了不善的语气活像是防着被人侵害的姑娘一样。
华徵嫆微笑:“妾身见您略显心神不定、似是有些浮躁,打算先替您引一味安神香,而后揉捏身子使您放松些,再弹曲子催您入睡。”
君轻尘却道:“平日我睡的挺好的,不用你做这些也能一觉到天亮。”
华徵嫆直接站起身子去妆台上拿熏香,“睡得久却不代表睡得好。这道理公子您应是比妾身清楚的。”
君轻尘不说话了。只盯着华徵嫆,看她自妆台中间一个单独的小抽屉里挑了一支淡青色的香料燃着之后丢在了香炉里。
“这香是妾身的朋友自制的,妾身用了几天之后觉得效果很好,睡得安稳不说,醒了之后也觉得神清气爽。”
青烟袅袅,香气缓缓扩散到了房间各个角落。华徵嫆坐回床边,在手指上又抹了些药膏,在君轻尘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起来。
清凉的感觉像是可以传到四肢百骸,使人绷着的神经得以放松。轻柔的力道又像是柔和的小调,让他觉得舒适安心,心中的烦躁都少了许多。
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吧。去他的后继无人,去他的家产纠纷,去他的云王之位……他只想和心里欢喜的姑娘安静的待一会儿,为她描一副丹青,搂着她晒一晒太阳。
心底这一块净土啊,有多久没出现在他眼前了?
意识模糊间,像是在远方有一曲小调在环着他的世界悠扬不绝。昂而不激,低而不沉,没有多欢快但就是让人听着无比轻松舒心。
他的整个世界像是被淋了一碗清凉的安神汤。一个曼妙的人影儿盘膝坐在淙淙流水旁的一块巨石上,伴着和煦的风拨动着琴弦。微风吹起了她乌黑的发丝和披帛,这景色美得令他手痒。
好在梦境是他的,当他想要临下这幅美景的时候,手中便多了纸和笔。他激动的抓着纸笔找了处平坦的地方便开始挥毫泼墨,偏将宁静优雅的画面画出了一股气势磅礴的味道,将画上女子置入了湍急的激流之中,只有一颗大石得以安身,她却从容面对,全神贯注的弹奏着自己的曲子。
落下最后一笔,琴音也接近尾声。女子缓缓抬起了脸,向他看去,他也随之抬头,却惊道:“怎么是你?”
女子微微一笑,眼中晶莹,抱着琴向他欠身,“妾身,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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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给您打个十折
君轻尘捂着额头坐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竟然心里无比平和,脑袋里也很清醒,感觉似乎天气都格外的好。[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人呢?”嘟哝着下了床,桌上只一碗清粥配着一些点缀可爱的小菜。粥是温的,让他摸着碗边就觉得有食欲。
这时有人推了门进来,是华徵嫆。见他醒了,她笑道:“公子是否饿了?不知桌上饭菜合不合您的胃口。”
君轻尘盯了她一会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嚼了嚼,“不是不能吃。”
“能吃就行。”反正不是她做的,她也不介意他挑不挑。“那您吃完就回去吧,赏钱放在妆台昨数第二格抽屉里就好。”
君轻尘夹菜的动作一顿,“还要收钱?”
华徵嫆想了下,“可以给您打个折。”
“几折?”
“十折。”
“……”
知道他这一觉醒来心情定然不错。她才敢说些“放肆”的话。“君家大少爷定然是不缺这些钱的,想必不会赖账吧?为了让您睡好这一晚,妾身整晚都在一旁守着,赏钱您就看着给吧。妾身今早有客,就不多陪了,祝您愉快。”
说罢她出门要走。
“你等等!”君轻尘叫住她,“先告诉我你昨夜弹的曲子叫什么?”
华徵嫆眨了眨眼,“是《徵嫆小调》。”
“你自己写的?”
华徵嫆闻言失笑。
在沧澜国,凡是懂些乐器的人,谁会不知道在古琴刚传入沧澜国那年时,有位天赋极高的女子写下的《徵嫆小调》?可惜那名女子红颜薄命,第二年便香消玉殒了。平生也只有这一曲小调流传了下来。
“这曲子是一位叫叶嫆的女子写的,并非妾身。”说这话时,她却敛去了笑容,无比敬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妾身的名字,便是由来于这首小调。”
“徵嫆小调?”君轻尘沉吟,“你过来下。”
华徵嫆愣了愣,向他走过去道:“妾身的客人还在等着……”
话音未落,两颊先被捏住。君轻尘毫不犹豫的将脸凑近,准确无误的印在了她的唇上。
华徵嫆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君轻尘却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吻足矣的离开了她的唇,松开手还耸了耸肩,“总归是要交钱的,能让我被动着交钱,不占回点好处我不开心啊。”
华徵嫆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眉头拧紧,“君公子,妾身只卖艺,不卖身!您不可以这样的!”
“不卖身?那你还接我爹那个老色鬼的生意?”君轻尘坐在了凳子上,神色平常的喝了一口粥,而后带着挑衅的意味看着脸色发红、样子恼怒的华徵嫆,“可能你不知道。这世上就没有能勾引的了我的女人,只有我去引诱别人。欲擒故纵这方法用在我身上没效果的。你若是忙,赶快走便是。我还要去找我爹叫过的姑娘,一一享用呢。对你我已经是下手算轻的了,知足吧。”
“你……”华徵嫆咬牙,终究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意,收敛起怒容,竭力平静道:“妾身知道了,妾身告退。”
重重的吐了两口气,华徵嫆出了屋子,站在外面闭了闭眼,用力的摔上门!
而后她贴着门做惊讶状,“呀,今儿的风怎么这么大,把门带的自己就关上了,君公子若被吓到可别介意,妾身替风给您道个歉,祝您玩的开心。”
君轻尘抹了一把被震的喝到了脸上的粥,有些啼笑皆非。窗外这柳叶都不动一下的,方才她站了那么久门也没关上,她是哪来的脸说今日有风?她还好意思的说要替风道个歉!
脾气不小啊,这小丫头。亏她还能忍着出去。
话说回来么,这粥和小菜倒是真不错。她做的?
娘亲最喜欢早上吃些清淡的。若是能娶回去一个这样有趣还会做饭的做妾,想想倒也不错?
明溪说过不介意他多娶的。
但是……他还是抽空去宫里问问她吧。毕竟他再有脾气,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的眼泪,也只有无奈叹气的份。想到明溪泪眼婆娑的样子,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时候……啧,是基本所有时候,他都真的觉得女人好麻烦。
还得解决手头这件事。
飞快的扒完了粥,也扫光了小菜,推门出去,下面的姑娘还在忙碌着把自己置于最好的地方等待来客。
君轻尘双臂环胸歪了歪头看着下面,高声问:“老鸨在不在!”
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按了按额角,扬起笑脸冲到正堂中央,“来了来了,哪位贵客叫……”目光扫了一周,定在二楼的余音阁门口。董春晓的笑容降了降,随即恢复常态,“哟,是君少爷!稀客呀稀客,您怎么……怎么在楼上?”询问时,她的一双眼睛还像能飞出去似的往上挑着,使劲往余音居里瞄的样子十分滑稽。
“昨夜倦了,就在徵嫆姑娘的房里休息了一夜。钱我会照付。”
本来听到休息了一夜这句话时董春晓还是有些火气的。但想到这是君轻尘,她的火气又消了大半,谄媚笑道:“那真不好意思,昨夜我喝了个酩酊大醉,怠慢了您!君少爷看着精神不错,可否要玩一玩?妾身做东请您这一次,还请您大人别记小人过!”
君轻尘挑眉,“姐姐要请客?那好,就挑个大点的房间,把我爹来这叫过的姑娘全送进去好了,我今儿要玩个尽兴。”
不光是下面董春晓的眉心跳了跳,连一旁跟着的婢女都皱起了眉头,“董妈妈,他怎么这样?!君老爷来咱们这可点过不少姑娘吧?咱这可亏大了!”
董春晓使劲儿扯着帕子嘀咕,“君大少爷不是喜欢去胭脂楼的么,那柳胭脂还总和我吹君少爷次次一掷千金寻欢作乐,怎么到了咱们这儿就摊上了这么个亏本的买卖!”
君轻尘见她们私语了两句像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身子向前倾了些,双臂拄在扶栏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们笑:“怎么?姐姐是觉得我要求过分了?”
可不就是过分了!
但没人敢这么和他说。
董春晓忙又聚上笑脸,“不会不会,妾身这就把她们给您送到……送到玲珑阁去!可是……现在有客的姑娘就不好叫去了,您体谅下?”
想到刚才还忙着接客去的某个小矮子,君轻尘弯了弯嘴角,“自然是会体谅的。”
董春晓算是松了口气,扭头对她的贴身婢女道:“鱼儿,吩咐膳房去备上好酒好菜,再去我房间查一查册子,把君老爷点过的姑娘,没在接客的,都叫到玲珑阁去!”说着朝鱼儿眨了下眼。
鱼儿会意道:“是,奴婢这就去!”
董春晓转脸又是笑脸迎人:“那君少爷,妾身亲自带您去玲珑阁呀。”
“那就麻烦姐姐了。”君轻尘下了楼,随着董春晓一齐向西院的玲珑阁走去。路上君轻尘似不经意的问:“我爹一共点过几次徵嫆姑娘?”
董春晓眉头一皱,忙伸出一根指头,“就一次!”
话脱出口后顿了顿,她干脆连这一根指头都收了回来,笑道:“呃,君少爷啊,细算来其实一次也没有。闹不愉快那一次是楼里实在没有符合君老爷要求的姑娘,只有徵嫆勉强过关,才被妾身劝着去的……”
“我爹的要求?”君轻尘眯着眼摸了摸下巴,轻笑了一下,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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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她们的苦衷
接连几天,华徵嫆都过起了除了接客就是闭关的生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接客时弹琴,闭关时弹琴,将年幼时母亲教的全部回忆了一遍,挑挑拣拣也终于有了几个能拿出手的。
记得没错的话。这一年虽是古琴传入沧澜国的第四年,但它一来便以优美的琴音取代了其他乐器的地位,在沧澜国里很是盛行。沧澜国原是以舞为主,哪怕没有伴奏,舞姬也能踩着心里的拍子跳出一段动人的舞蹈。但自从古琴传入,教授弹琴的人多了起来,很多私妓便也赶着去学,从此多了一个接客方式。
就是华芷柔这样以琴做卖点的类型。
但毕竟现在古琴在沧澜刚刚起步,比起百年之后的繁盛,差着不止一点。这时候唯一能称得上天音之曲的《徵嫆小调》又因为叶嫆的死而失传着,大概还没被后人寻着,所以她四处问过,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徵嫆小调》,却无人会弹,就连和她将将齐名的绫罗也听都不曾听过。
所以说,她还有着一些优势。趁着大家都不精通的时候,她若能把这小调练得出神入化,那往后的路大概会轻松许多。
她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董妈妈原本是不想让她疯了般不停练琴的。但穆韶青劝过之后,她就放弃阻止了。
倒是鹿儿成了第一个反对的人:“姐姐,你这些日子从早到晚的抚琴,都要死在琴上啦!你就歇一歇嘛!”
华徵嫆闻言笑笑,将手从琴弦移开,却是拿起了自己用来记着曲子的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提笔按照自己的想法修改了几个音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鹿儿见她半听进去半不在意的样子,急的简直想把她的笔夺过去掰断,但又怕耽误人家正事,只能忍着,“姐姐!你数没数过自己多少天没和韶青大哥谈谈心说说话了?你这样下去韶青大哥要伤心的!”
华徵嫆顿了顿,继续修改,眼睛专注的看着册子道:“哪怕相互欢喜,也不能忘了正事。我有我的琴要弹,他有他的香要制。我既想将自己赎出去,就得多加努力才行。”
鹿儿噎了噎,还是不甘心,“可是姐姐你也不能就每天泡在余音居里不去管其他了啊。韶青大哥说过你要赎身出去他会帮你出很大一部分钱的,你又何必这样累着自己?或者干脆你去向韶青大哥撒个娇,让韶青大哥去和董妈妈说说好话,直接成全了你们算了!董妈妈那么疼爱韶青大哥,絮姐也绝对会支持你们俩,想要出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华徵嫆放下笔将册子晾在一旁,只得摇头。
她总不能现在就说,她不会靠着穆韶青出去?
世上的男人,她信不过。若只有穆韶青是她可以信过的,那她更不能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华芷柔已经死了,她是真的华徵嫆。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想了想,干脆把话题转向鹿儿,“你就没想过出去吗?趁着你还没到要接客的那一天,赶紧出去不是更好?”
鹿儿闻言目光暗淡了些。
“我……娘亲死了,我不用再给她买药,每月能存下一些钱。但舅妈把我卖来时可卖了三两银子……婢女赎身出去是要双倍的价钱的,我一个月的工钱才八百文……大概我还要在这儿呆上一年才能出去吧。”
一条人命三两银子,一个月工钱才八百文?
华徵嫆沉默了。
她想起了过去的自己。生活大概也是如此拮据,或许还不如鹿儿。但她那时最起码还是自由的。
“鹿儿,你想出去吗?”她问。
鹿儿扁嘴:“当然想啊……我要是能出去,就走的远远的,让舅妈再也找不到我!”
华徵嫆又问:“那我出钱,送你出去,好不好?”
“哎!?”鹿儿瞪大了眼。
“最近接了几个出手大方的客人的生意,姐姐这也存了不少银钱。虽然比起要赎自己的还差不少,但把你赎出去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
鹿儿呆呆的听完,湿了眼眶,拨浪鼓一样的摇头,“不不不,姐姐,鹿儿不走!鹿儿有姐姐这份爱护的心就已经没齿难忘了,鹿儿一定要等到姐姐将自己赎出去再一起出去!出去之后……出去了鹿儿也要跟着姐姐做姐姐一个人的婢女!”
华徵嫆笑了,“傻孩子。”
抬手摸了摸鹿儿的头,华徵嫆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地方太危险了,你没个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在这里随时可能被一个客人拽去丢了身子,时候连声道歉都讨不到。只能沦落到街头去做拉客的卑贱妓女。姐姐不想你走到这一步。”
“可是……”鹿儿抬起湿漉漉的眼,看了她好一会儿,红着脸低下了头。“姐姐……鹿儿有个秘密,虽然家人都知道,但我从未告诉过别人。”
顿了顿,她抹着眼睛道:“其实……我是因为被舅舅给……给惦记上,然后,然后失了身子……还怀了娃娃,才被舅妈逼着滑了胎塞进落香坊的。”
不知这个小丫头要鼓起多足的勇气才能说下这些话。华徵嫆只知道自己听完之后,心里像是被狠狠地攥了一下似的震撼。
“你被强暴过……?”
鹿儿被她这么问着,却表现的很坦然。非但泪水止住了,反而还笑了出来:“是啊。所以说,早听过青楼里的女子没有一个清白之身时我还不信,直到自己到了这里,接触的姐妹多了,才知道,哪有什么清白的女子会进来这里呢?甘愿的,不甘愿的,落得这个下场,也只能以自己在青楼待过做借口而掩盖住过去。若是以后我出去了,有了欢喜的人,人家知道我失了身子,我也可以说,因为自己在青楼待过呀……那样虽会被人唾弃,也好过他知道真相后更加避如蛇蝎吧。”
顿了顿,她轻叹,“有时候我真的好讨厌这个肮脏的世界……只是因为出身卑微,就要过一辈子卑微生活,这样有什么盼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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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人都是自私的
看着她凄苦的笑容,华徵嫆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在她零散的记忆里,虽没有关于自己的这些经历。但是否,她的肚子里也曾孕育过一个小生命?
她又与多少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呢?
她也曾厌恶这个世界。而且是厌恶至极。上天除了给她一条命,不仅未赐予其他,还令她白白冤受千夫所指,又丢了性命。
而今重来,她竟来自那样一个幽暗潮湿的世界。就像从地府爬出的恶鬼,她不再信天,也不要再因为一句对得起别人而做着对不起自己的事!
“鹿儿……”刚一开口,却被一声沉重的闷响惊得身子一颤。紧接着门外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还夹着女人嚎啕的哭声。鹿儿站起了身子,看着门道:“又是哪个女人来寻夫了吧?”
“应该是。”在落香坊呆了半月,这种事先一两次还会好奇担忧,遇到了三四次华徵嫆也有些麻木了。外面这样闹着,她也不好弹琴,便站了起来,活动了下麻了的腿,伸了个懒腰。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话,也懒得去说了。到底只是想要吐一吐苦水而已,又非当真大义凌然,她没必要再惹得鹿儿心里不痛快。
门外那哭声,越听越觉得熟悉,加上外面的吵嚷也不像是捉奸。鹿儿正也疑惑的向她看来,华徵嫆转了转眼珠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是。”
一前一后推开了门,走廊上果然站了不少人,看样子倒全是看热闹说闲话的姑娘们。txt下载80txt.com而哭声却是来自前面转角处的霓裳居。
那哭声有些熟悉,果然没错,是无双的!
拨开人群向前冲去,好不容易挤进房间,只见无双趴在桌上哭成了泪人,周围围了一圈说三道四的。絮姐和董妈妈一左一右坐在无双旁边正在劝说。
“无双啊,打从进落香坊的那一天你不是就已经想好了?做咱们这一行的,终究会失去很多。既然你早就知道,现在就看开一些吧。”絮姐温柔的拍着无双的背。
董妈妈则在一旁飞快的给自己扇着扇子,恼怒道:“那张公子也真是,玩了我们的姑娘说丢就丢,也不给个赔礼钱,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想的,就当他死了!”
“春晓,别这样。”絮姐轻叹。“无双,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早也该想到开国候不会让自己的孙子娶一个私妓当正妻。你一向知礼,是万不该去闹的。哪怕你觉得自己是要去评理,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看法……唉!”
无双哭得撕心裂肺,也不答话,完全没了之前那样的从容优雅。董妈妈先被哭声扰得心烦意乱,提着裙子走了。而后看热闹的也发现没什么热闹可以看,也都纷纷走了。只有絮姐留在了房里,华徵嫆和鹿儿也得以坐了过去。
絮姐看到华徵嫆,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那下下巴指了指已经停了哭声,趴在桌上肩膀抖个不停的无双。
“劝劝。”絮姐用唇语对她说。
简单的两个字,华徵嫆是读懂了。方才听到絮姐说的那些,她也大致猜到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怎么劝?
她在感情这种方面没什么经验。就算有,那也是受害者的经验。她总不能对无双说,“没事,看开点,最起码那张公子没把你杀了灭口”吧?
絮姐见她为难,也就没再勉强,自己接着劝起来:“张公子明日成了亲,过两日就要赶着和鹃山来的大官门回鹃山了。你不是欢喜他吗?那他娶了尚书的女儿,还能去鹃山谋职,你应替他高兴才是啊。忘了他吧。”
无双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絮姐也无奈的摇头,“徵嫆,你陪陪她吧。待会儿我让……”看了无双一眼,絮姐叹气,“待会儿你还是自己去韶华阁一趟吧。韶青有事找你,一直等着你弹完琴呢。”
“好。”华徵嫆乖巧的点头,“絮姐慢走。”
鹿儿看了眼天色,“哎,我也得去忙活收拾屋子了,就先不陪两位姐姐了。”说着就退下了。
房里只剩华徵嫆和无双。
华徵嫆抬手想安抚她,但又落下了。焦灼的坐在那里,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该怎么安慰,可就是不敢乱说,生怕引得人家更伤心。
正当急得恨不得去翻翻书,无双却把一直藏在臂弯里的脸往一旁侧了侧,露出了一半来,刚好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到华徵嫆。
这半张脸上当真是凄楚无比。不仅眼睛又红又肿,散落的头发也都被泪水站在了脸上,又湿又乱,看着都让人心疼。
华徵嫆刚想开口,无双却说话了:“还真被你说中了。男人的话不可深信,也不要为他们付出太多,得不到回报的。”
华徵嫆眨了眨眼。
当日她不过是有感而发,随口警示的,没想到无双竟记下了,还在几天之后就撞上了这种事情。
默了默,她道:“对不起。”
无双从桌上爬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将凌乱的发丝掖到了耳后,吸了吸鼻子又重重的舒了口气。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华徵嫆:“你不是要怪我乌鸦嘴了吗?”
无双古怪的看着她:“为什么你要这么想?”
华徵嫆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只是觉得邪门。这才刚提醒几天啊,张公子就要另做他娶了。
无双见她无言,垂下眸子,拄着下巴在桌上沉默。
沉默着,眼泪又要往下掉了。
“你喜欢张公子的时候,想过要得到回报吗?”华徵嫆突然问。
“……没有。”
“那你现在呢?在为没得到回报而伤心吗?”
“……”
“你想要的幸福,不是他能幸福,而是他在有你的情况下才能幸福,是吧?”
“……”
华徵嫆轻叹:“人都是自私的。有这些想法再正常不过。”
无双红着眼睛问她:“所以呢,你要劝我什么?劝我无私一些?还是要笑我信他爱他,他也懂我,却终究抵不过他爷爷的坚持而娶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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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她因何而来
无双红着眼睛问她:“所以呢,你要劝我什么?劝我无私一些?还是要笑我信他爱他,他也懂我,却终究抵不过他爷爷的坚持而娶了别人?”
华徵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一眼看上去和别的姑娘不一样。[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感觉你要比她们温文尔雅,更有气度。所以我才想和你说一些自己总结来的话。”
无双默了默,疑惑的看着她:“什么话?”
华徵嫆郑重无比的对她道:“多存钱,少动心,别轻信,别妄论。”
“……”
“青楼里的女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姐姐应该比我清楚。即使要动心,也得等他先动,然后把你赎出去给了你名分你再动。”
无双静静的听完,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而后抿了一口茶轻笑:“你虽比我晚来一年有余,却是有资格对我说教呢。”
华徵嫆心里一跳,忙站起来行礼道:“妹妹只是见姐姐心里郁结,就把想的说出来了,没有半点敢说教的意思。若姐姐觉得不中听,忘了便是。”
“你别紧张。我没责怪你的意思。”无双放下茶杯咬了咬唇,“我倒是羡慕你,有韶青那么个一心一意对你,家里人又不反对的人喜欢你。(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
又是穆韶青。
华徵嫆笑了笑,没就着这个话题再多说,而是道:“姐姐莫要为一时情伤而冲动,感情结束了,至少还要保持自己的初心。姐姐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娴静懂事的女子,要多笑一笑才美。”
无双撇过头,“行了,我今日只是有些有些难过。休息休息就会好的。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华徵嫆也不多留,“那妹妹就告辞了,姐姐好生休养。”
退出门外。华徵嫆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地儿要比她想象里的不好混。一个看似清白如纸的人,谁知道她的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她自己呢?她又是为什么来?凭着什么来?她有家人吗?
这些事,她统统不记得。
通过今日同鹿儿和无双说过话,她才发觉自己不光要想着怎么在这活到以后,还要知道自己过去是怎么活的。在不知道那些事之前,她必须多加小心谨慎。
如此,想知道更多消息,恐怕只能去找那个自己不想面对、面对了也很危险但是不得不面对的人了。
“韶青,在不在?”
刚问一遍,甚至连门都只敲了两下,韶华阁的门就被打开了。一股清甜的香味也随之扑鼻而来。
穆韶青眼中有欣喜闪烁,他见周围没人,开口道:“芷柔,你忙完了?”
华徵嫆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暂且忙完了,休息一下才好继续练。”
穆韶青宠溺又疼惜的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又拉着她的手往屋里拽,“瞧你这几天忙得黑眼圈都出来了,就不知道让自己不要这么累,你还有我呢。”
还真是个小靠山啊?
华徵嫆抿唇笑了笑,“你不也有黑眼圈了?”
“我是男人啊。累点正常。”穆韶青理所当然的说着,倒了杯茶给她。华徵嫆本想说她刚在无双那喝着,现在不渴,但穆韶青却说,“你念叨了好久的果茶,我这几天找了几十条街才买到,现在可是越来越难买这个了,我干脆就去问了这茶怎么制,以后买不到了我就自己做给你喝。”
听着他这么说,华徵嫆哪怕不喜欢他,也都有点感动了。
多好的娃儿啊,当年的她要是遇到这样对她的,就算有十分之一的好,她也嫁了吧。
到底喝下了茶水。温而不烫,酸甜可口,却又带着茶叶的清香,果然味道极美。
“这么好喝的果茶,怎么他们就不卖了呢?”华徵嫆忍不住说。
穆韶青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分析道:“大概是因为萧国那边陆续开始停止供货,他们不好做了吧。要制这茶的果子只有萧国才有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会想办法去弄几个试试种出来的,不行就想别的办法,你喜欢我就一定会让你喝到。放心吧!”
既然是一直由萧国供货,沧澜没有,那就一定是有原因而且不好弄的。穆韶青说下这话实在有些过早。可华徵嫆看着他的眼睛,分明觉得他一定可以说到做到。
只是……“萧国为什么停止供货了?”
穆韶青神色一凝,将手搭在了她放在桌面的手上。
“那边突然加强了军队戒备。山上的路已经被封死了。虽然没传出什么消息,但我估计不是什么好兆头。”
加强戒备?华徵嫆心里一跳,“那边山体滑坡了?”
穆韶青不明所以:“什么山体滑坡?”
华徵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没有吗?”
穆韶青则是被问的莫名其妙:“芷柔,你在说什么?什么山体滑坡,哪里出灾难了吗?我怎么没听说。”
“……没,没什么。”华徵嫆握紧了茶杯,“是我昨夜做了个梦,说是屏门连夜暴雨,导致东山出了事,屏门城损失惨重,死了不少人。”
穆韶青听过之后松了口气,笑着安慰道:“怎么会呢。芷柔你别多想。屏门城可是常年雨水稀少的,建国百年多也没听下过一次大雨。而且东山多是巨岩,那滑坡了还得了,萧国和沧澜都得遭殃。老天怎么可能忍心。”
苍天无眼,有什么事是不忍做的?
华徵嫆默默咽下了肚子里的话,用累了的借口向穆韶青说了想要回房。
穆韶青却拉住了她,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
“别担心,不管别处怎么样,我总会在一旁保护你。若是做了噩梦,便想想我,我会出现在你梦里帮你抵挡一切灾祸。”
温柔的话,听着心里特别温暖。华徵嫆忍不住扬起笑靥,“谢谢。”
“我不想听谢。”穆韶青忽然把她往外推了些,自己则侧弯下了身子。
然而在两人的唇还差了好远的距离时,一声呼唤已经先传了过来:“徵嫆姐姐!君少爷的赏钱到了!姑娘们都去领了,你也快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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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没羞没臊的习俗
华徵嫆松了口气,得救了似的看了看门,转脸又是歉然的对着穆韶青:“呃,韶青,咱们有空再聊,我先去领赏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穆韶青也颇为无奈,“去吧。倒是越来越觉得你财迷了。”
华徵嫆看着他笑:“我要钱有用途的嘛。”
穆韶青呆了呆,腾地红了脸,“你是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注意休息!”
华徵嫆转身离开时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向他道了句歉。
暂时只能利用他的感情了。
倒是这君大少爷真的可疑。那天他为什么会和双狼一起出现在琳琅卧?双狼又为什么扮成王府家奴引世子和李大人离开?她偷听了那么重要的秘密,被发现后他却只给了一句警告,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而且,关于屏门突然增加的兵力……
不停地在过去自己的记忆里搜寻想要找出什么现在用得到的线索,可是女子本就不该知道太多国家大事,过去的她也只是大概听说过在一次暴雨后,屏门之战便打响了。光是因为下雨屏门就死了不少人。所以那一仗最后虽然是赢的,但足打了四年之久,也打得挺辛苦。其间还赶上各封王换帝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百姓也跟着过了不少苦日子。
期间究竟细致的发生了个啥,她不知道。只是知道光是一个云王之位,传的就特别费劲。
难不成是因为君轻尘在计划着阻碍苏清廉继位,而要自己借着与云王有血缘关系的身份横刀夺位?
华徵嫆细思极恐,扶着扶手一寸寸的往下挪。[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身边有上次被君轻尘点去的姑娘拿着钱袋路过,有说有笑,“哎,你说上次被董妈妈藏下的那些姐妹是不是气的牙根都要养了?以为小霸王是免费叫我们服侍的,不给钱呢,结果他当日没给,今儿送来的赏钱可真不少!”
“是呀。”另一人道,“他人不怎么讨喜,出手倒是一向大方的。长得也不错,可惜了身子……”
“啊呀,想那些做什么,赏钱够多就行了呗!我之前买的胭脂不怎么上色,看来还要找韶青买,现在不存些货,怕是他真正要卖起来,咱可就买不起了。”
这人说完话后还拿鼻子往身旁的华徵嫆身上嗅了嗅,“哟,真好闻。妹妹给我推荐个?你们韶青制的胭脂和香料,哪些最好用?”
华徵嫆刚放下脑子里那一堆国家大事,正回着神,便随口道:“他制的都是上等。只要姐姐喜欢,买哪个都是合适的。”顿了顿,她又笑得乖巧,“不过姐姐肤白如玉,如此上等的容颜在胭脂上还是要挑细致一些。妹妹推荐还是选些色淡的。熏香么就选味清些的。这样更显脱俗。”
“哟,是这样吗?”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确实白皙的手,登时开心道:“那姐姐就多谢妹妹指点了。果然在懂行的人身边儿呆久了就是不一样!”
华徵嫆含蓄的点了下头,“姐姐客气什么,坊里生意好了大家都开心不是。”
女子赞同道:“可不是这个理儿!”说着就扯着一旁的姐妹大大咧咧的往前走去,“来来来咱一起去看看胭脂,我可得给自己选个好的,多接些客给妹妹存嫁妆呢!”
其他二人知道穆韶青制的腌制好,也纷纷说着要买一些自己用。
华徵嫆看着她们离去,庆幸自己刚才多提点了一些。她深知在落香坊里她只有鹿儿一个关系近的还远远不够,万一没了絮姐和穆韶青的保护,她也得站得住才行。那就要从基础上一点一点和人拉拢关系。今日她多一句称赞和提点,他日至少也是个笑脸相迎。她得先从好下手的开始,慢慢得些人心。
第二日,正是她下手的好时候。
话说这张公子成亲也是挺急。虽说是张老爷子早就暗中把人姑娘的聘礼什么都打点好了,直接让人家住到了云来城的驿站里,但张公子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成亲的前一天了。也就是无双哭的时候。
也难怪无双伤心欲绝。前一刻还在与心爱之人公话完美将来,后一刻就有人闯入二人之间一棒打散了鸳鸯,还连抵抗的机会都不给。张老爷子直接以命相挟,要么明日娶了人家姑娘,要么我这条老命就和老脸一起不要了,孙子你自己看着办。
张公子选择了娶。无双一时情急就和张老爷子辩解了一场,老爷子却一个白眼昏了过去。这下不管老爷子是对是错是装是真,无双都很难再嫁给张公子了。
六月十八。国历上算是一个吉日。按照当地习俗,张家一大早就要去驿站接新娘。之所以是一大早就要去,是因为沧澜国有个没羞没躁的习俗。新郎进屋接新娘的时候,新娘必须得是三无的:没穿衣服、没化妆、没丫鬟伺候。
算是变着法子勾引人吧。
因为建国之初,开元女帝唯一的孩子——当朝太子不喜女帝为他挑的良配太子妃,死活拒绝娶她。于是女帝干脆自己就定了一条律法,成亲之时男方要在父母监督之下孤身进女方房中,女方不得穿衣、不得梳妆、不得有丫鬟傍身,必须得是从头到脚坦荡的面对新郎,还得面对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由丫鬟将门打开一道缝,将凤冠霞帔与胭脂朱砂一同放在门口再关上门,然后新娘子就完全交给新郎去梳妆打扮了。
反正纯天然的看够了,打扮的再丑也是自己打扮的,都得是自己媳妇。遮上了盖头外人又看不见。
当然当时的女帝想法不止这么简单。把太子和人家全裸的太子妃关进去后,她直接燃了个春香丢进了屋子。一个时辰后,俩人怎么也有夫妻之实了。虽然太子很受挫,是太子妃自己穿上霞帔梳了装的,但这冷静从容的太子妃后来也到底没辜负开元女帝厚望,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只是她一个翻身压在了太子身上——开始垂帘听政,把昔日太子当时圣上当面首养着了。
好在太子妃一心为国,也做出了不少杰出贡献,不然已逝多年的开元女帝估计得气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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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不过一个男女之情
可惜强势的女人们代代生儿子,却没有那么多强势的儿媳妇可以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到后来,终于皇后成了完全掌管后宫的女人。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大概还要个几十年,这种荒唐的成亲方式才会被废掉吧……否则她当时大概连霞帔都没穿上就得被容沅扼杀在婚礼前。
华徵嫆守着屋内安静看书的无双,没觉得她可怜,只替她不值。明明还是一副悲伤得要崩溃的样子,却要强忍着作平静模样来看书品茶,何苦呢?
无双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华徵嫆手里连一本书都没有,只能干巴巴的坐着,等着张公子那边磨蹭完。
终于待到唢呐声响过这条必经之路,华徵嫆明显见到无双的手带着书一起抖了下。
“听声音是要过来了。”华徵嫆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响唢呐震天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队衣着喜庆的人过来,最前方的人骑着枣红大马,看着十分潇洒。
退回身子关上了窗,华徵嫆瞧着无双道:“该来的总要来,认了吧。做咱们这一行的,总要看开些。”
无双身子微颤,“我不相信……我还是无法相信。他说过接我出去……”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喃喃自语,泪水早已落在了书上。
华徵嫆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道:“你不要太激动,一个男人而已,每天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你早该看透听腻他们的花言巧语了吧?何必还在执着一个马上要娶别人的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无双猛地扭头看她,“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们之间的感情!”说着挣开了华徵嫆的手臂冲到了窗边,打开窗户就要往外钻,“不行,我要问清楚,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让我忍气吞声等了五年就给了我这么个答案,我要问他!”
“哎哎哎你当你是双狼呢还往窗户外面钻?”华徵嫆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去拽。
她的力气要比无双大些,轻易就把她拽了回来。这时唢呐声已经很近了,祝福的话也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无双魔障了一样爬起来还想往外钻,不停念叨着要问清楚。终于华徵嫆被弄得受不了了,大大的烦了一个白眼,把无双拖过去按坐在了椅子上,“下去了你会死的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哭有什么用,死有什么用,他该娶谁还不是会照样娶!有这时间你不如把自己拾掇拾掇,我去请张公子上来和你解释清楚!”
无双抬起头呆滞的看着她,没动。
华徵嫆扶额,“难不成你还想这幅鬼样子和他说话?不怕吓着他?!”
无双被她一声大吼惊得哆嗦了一下,反而缓过了一些神。咳了两声之后,她垂着泪站起来往妆台走去,步伐虚浮的和幽魂一样。
这哪里还有之前那美丽脱俗的样子!不过一个男女之情,值得让人这样吗?
华徵嫆摇摇头,满心的恨铁不成钢。她真是越来越不能懂所谓的“爱”是好是坏了。为什么她周围一个个的例子都在给她一种想去出家的冲动?
暗自腹诽着,脚上却也没闲着。华徵嫆提着裙子风风火火就到了楼下,也管不得礼数了,在枣红马慢悠悠走到门前时直接冲了上去,打开双臂就要硬拦。
马上的人被她吓得连忙勒住了缰绳,定睛一看,惊讶道:“徵嫆姑娘?”问完之后再看她手边那些戴着面纱的姑娘和她们头顶的牌子,心里沉了沉。
“张公子。好久不见。”华徵嫆笑道,“很抱歉今日要借您一炷香的时间用一下。”
张驰闻言望了一眼上方无双房间的窗户,“是为了她?”
“是。”
“……”张驰低下头,“是我对不起她。我和她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还请徵嫆姑娘让行吧。”
“你对她没有,不代表她对你也没有。”华徵嫆一点也没有打算让路的样子。哪怕周围的人已经在纷纷指着她议论谩骂了。
张弛叹息着摇头:“徵嫆姑娘,今日是在下大喜之日。请你不要太为难在下。”
“大喜之日?”华徵嫆盯着他看,“公子是嫌妾身拦着您的路,惹得不吉利了?若是这样,妾身向您道歉。但也多说一句,您现在若不下马,恐怕后面还有更不吉利的。”
张弛:“……”
“这蠢女人。”骑马殿后的君轻尘看着前面那一幕,眉头深深皱起。
双狼担忧的问:“少爷,我们要不要过去劝她一下,毕竟张公子要娶的人不是张公子能得罪的起的。”
君轻尘眯着眼看了前面那个小小的人影儿好一会儿,蓦地松开了眉头,带着玩味的笑容轻哼了一声,“不用,咱们就看着吧。毕竟是张弛自己闯下的麻烦。”
“可是少爷……”双狼好心提点,“若不是那日你突然说不替张公子给无双姑娘带信,张公子也不会偷跑出去找无双姑娘。还有那次晚上我们分明是借着替张公子找无双姑娘说清状况的由头去落香坊打探消息的,可您得了消息怎么就去玩乐了?结果……”
君轻尘拉下脸看他,“你要说什么?”
双狼被他的眼神盯的心里发毛,低头不语了。
君轻尘摸了摸爱驹的鬃毛,“你是觉得我坑害了张兄?”
双狼继续沉默。可不就是这样么?
然而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他要是说“是”,多半不会有好下场。主子摆脸色时不可怕,但等他神色微霁,开始顾着左右去说这件事的时候,那他多半是要开始做一些不太友好的事情了。
但这次例外的是,君轻尘竟没出什么难题给他,甚至连一丝不友好都没有,只是叮嘱道:“若一会儿有什么意外发生,比如张兄的马要从那小矮子身上踏过去的话,你替她收尸。”
双狼无语凝噎,凭咱这身手您就不能让去救下?
再次郁结。主子这阴晴不定的,这么多年他都没法分辨出主子什么时候是刀子嘴豆腐心什么时候是刀子嘴刀子心。因此有时候他按照主子说得做了,还是会做的令主子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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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出头鸟只能遍体鳞伤
到底隐藏的意思是救不救?
双狼看着主子专注望着前方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救吧。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好歹一条人命呢。况且徵嫆姑娘可是唯一能让他多说说憋在心里的话的人。
前方两人僵持不下,由于张弛没有要骑马踩过去的意思,华徵嫆已经在将他往下拽了。她的力气确实不小,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不由分说就被她拽得摔在地上打了个滚,脏了一身红衣。
华徵嫆也没给他时间拍打,接着就把他往落香坊里拽。姑娘们见状都纷纷让出了一条路,留下懵逼的唢呐手和在被桃江缠着的喜婆。
张弛一进去,桃江立刻不缠着喜婆了。喜婆直叹气,“哎呀桃公子,您何必难为我这个下人呢,耽误了尚书大人之女的婚礼,咱们这儿可没几个人会好过啊!”
一直坐在轿子里昏昏欲睡的新娘也终于发现了不对,撩起了轿帘。这时一个冰冷带威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有事暂离一下,你回去乖乖等着就是!”
新娘心里一惊,听出了这人的声音是父亲让她不要招惹的君少爷,想了想便识趣的钻了回去。
这场婚姻不过是对两家都有好处的联姻罢了。方才见过其人,她对张弛没什么感觉。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还听说他在青楼有一个相好,这会儿听外面的声音他是去见那老相好了?见了就见了罢,他也只能见这一次了。不像她,她的小情人还在鹃山等着呢。
倒是可惜了君少爷这一张勾人的面孔,却是个花瓶空架子。
君轻尘见新娘子钻了回去,便下了马,让双狼看着马,自己则跟着进了落香坊。
霓裳居里,道歉赔罪声不断传出,甚至还有跪地磕头声。无双梳着张弛最爱的发髻,穿着他送的衣裳,带着最美的妆,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道歉。
哪怕泪水已经花了妆,她还是平静的坐在那里,没有怒斥也没有怪罪。
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说:“我爱了你七年。为你进了青楼身败名裂。日夜期盼你回来娶我,而今你却成了别人的夫君。”
“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想拖延一段时间,等到爷爷同意我娶你做妾,对不起……”
无双流着泪浅笑,“原来你一开始,就是要娶我做妾啊。”
“……”
华徵嫆深深叹了口气,厌恶的评论了一句:“伪君子!”便要转身出房。
没成想回身竟看到君轻尘也站在这。想起他和张弛是好友,华徵嫆僵硬的冲他笑了笑,行礼道:“君公子。”
君轻尘倚着门框斜睨她,“你方才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勇气可嘉啊。可你没想过你那样做了旁人会怎么看你?若是新娘子的父亲知道了,又会怎么处置你?”
华徵嫆心里一跳,“这……妾身当时只是想帮一帮朋友。”
“帮朋友。”他点头,“不错的说辞。”顿了顿,他伸出一指挑起她的下巴。“我不知道你是靠了什么手段才活到现在的。但这样冲动的做事足以让我确定你靠的不是脑子。若不是看在你助我完成了让张弛来亲口说明的计划,我也不会提点你——往后做事前多动动脑子。出头鸟只能遍体鳞伤,不如缩在壳里。这世道,明哲保身才最是要紧。”
“明哲保身这话在君公子嘴里说出来可没什么说服力。”华徵嫆低声道。
君轻尘猛地捏住她的下巴。
“你要清楚。你与我不同。我想干嘛就干嘛,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也没人敢动我半分。但你不一样。你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捏死的小鸡崽。”
华徵嫆下巴被捏得直疼,“君公子……是想证明您可以捏死我么?”
君轻尘闻言立刻松开了手。
“我想应该不止一个人会和你提过,不要惹我。被我盯上的人,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华徵嫆低头作礼:“……是,妾身知道了。那妾身便先告退了,省得碍您的眼。”
君轻尘看了她离去的背影一眼,扭过头再看依旧不住道歉的张弛。
是不是,所有关于爱的字眼谈的深了都会对人造成伤害?在他身边怎么就没一个美好的例子,能让他真正安下心去向喜欢的人诉说心情。
每想到这些关于感情的麻烦事就心烦意乱。他方才真想问问她,何时能再为他弹奏一曲,给他灵感让他动一动许久未用的画笔。梦里的那个身影在他醒来之后就已经冲淡了。回到家里他多次提笔却都不知如何落下。只有那句“妾身幸不辱命”久久在脑海回荡不绝。
她不辱谁的命呢?他的?他命令她做什么了?
君轻尘想了半天,最后抽动着嘴角揉了揉额角。他和一个梦较什么真!
张弛好说歹说,最终还是没能得到原谅,悻悻的离开了。下楼时见到华徵嫆抱着琴在台上问离她最近的客人要听什么曲子,而那客人却说:“什么曲子不重要,只觉得徵嫆姑娘越来越有意思了,可否一曲结束后单独说说话?”
而华徵嫆则是妩媚诱人的笑着与他道:“单独谈话是要加钱的。公子若想与妾身独处,可去董妈妈那知会一声,而后带着牌子来找妾身。”
旁边有人道:“哟,这话听着可真让人想入非非。不知徵嫆姑娘什么时候能卖出一晚,让哥哥尝尝鲜?”
这人说完话立刻被后面的人拍了下后脑勺,“行了吧你,人家徵嫆姑娘可看不上你这猪头!怎么样,徵嫆,等你有那个想法了先考虑考虑在下怎么样?”
华徵嫆也朝他笑得甜美,“好啊,”答完却不再和人说话,而是径自拨动了一首曲子。
今日是她值曲。帮无双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事情。好在最近她一直细细的留意着其他卖艺姑娘是如何应对客人的,逐渐领悟了如何运用兵来笑挡水来曲掩。
但她却不知道,这样的做法被路过的君轻尘看在眼里,细长的眸子早就不悦的眯了起来。
他以为她会不一样。想来这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是可笑。青楼里的女子,就算进去之前再纯洁简单,进去之后也难免被同化。只可以玩玩,不宜有什么过多的想法。
只是可惜了她那有如安神汤一样的曲子,哪怕他再欢喜,也是不愿占为己有了。
罢了,不就是一首小曲儿么。明溪来信说她也练了琴技,届时让她弹给他听便是。弹一辈子都可以!
此时华徵嫆还不知道。她那两个应付客人的笑,已经被君轻尘当成怎样勾引人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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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白骨之琴
那日华徵嫆出门截花轿非但没给她带来什么灾难,反而令她更出名了。(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当从前因为会弹琴而被列入落香坊小头牌名列的姑娘终于在琴技上日益精湛,从前胆怯懦弱的性子似乎也开始变化,她在人们眼中逐渐变得不一样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来去风月场的男人总是喜欢媚眼勾人的。这一招她已然练得不错。一个笑,不知化解恩怨多少。
点她曲子的人越来越多,一首曲子的价格也渐渐从几两银子变成了几十两,有时甚至还会被抢拍到百两以上,这价格在云来城算是不菲的。由此董妈妈对华徵嫆也终于多了几分客气,不再拿着藤条说话。
甚至连鹃山最大的天音琴坊也被惊动了。
有人听出她弹奏的竟是《徵嫆小调》,特去了天音琴坊询问。《徵嫆小调》曲谱失传已久,至今仍未找到。今日听闻落香坊里有姑娘竟然会弹,天音坊主当即决定不远万里到落香坊拜访。
一般女子是入不得青楼等地的。但一般情况下人们也多会给天音坊主一个面子。毕竟现在琴曲盛行,天音坊主还是当朝公主苏明溪的师父,地位是不言而喻的。不过最近落香坊的客人多,是非也多,董妈妈不想因着一个外来的女子惊动客人,便派了两个打手跟着华徵嫆,让她去外面和天音坊主交谈。
见到摘了斗笠落座雅座的天音坊主时,华徵嫆着实吃了一惊。
这……怎么会比前世的她更丑?
天音坊主赫连见状笑道:“小女子可是吓着姑娘了?”
华徵嫆闻言摇头道:“没有。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赫连道:“若是害怕,我戴起斗笠便是。姑娘不必担心言语中伤。我已看淡了世人评论。事实如此,看开了便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华徵嫆想说,她真没被吓着。只是感叹了下世间竟有比她丑的人。脸上的五官完全像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劣等货一样,皮肤也差得令人看着不舒服。
不过前世的她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不管怎么样都是活生生的人。没什么好嫌弃和惧怕的。
“坊主不必戴斗笠。说话也不方便。坊主有什么问题直问便是。”
赫连看了看她,才道:“听闻姑娘弹得一手《徵嫆小调》,不知此曲可是叶嫆大师的真迹?”
真迹?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的是,百年之后,这就是学琴者皆会弹奏的《徵嫆小调》,几乎家喻户晓。
但这个情况该怎么形容?
想了想,她道:“是不是真迹,我也无法确信。但这首曲子确实叫做《徵嫆小调》。若您需要,我可以弹给您听。”
赫连立刻两眼放光:“这样最好不过!我这里带了琴来,你拿去用便是!”
华徵嫆接过了赫连的琴,猛地悬起了心。
“这琴……是白骨?”
“你怎的知道?”赫连惊讶,“我这琴刚做出来不过半年,还是头一次往外带,你怎么知道它叫白骨?”
华徵嫆摸了下额头冒出的冷汗,笑道:“还真叫我猜到了?我只是看这琴身通黑、白色纹路清晰错落的样子像极了白骨,所以顺口一说……我怎么会知道它叫什么呢。”
“原来是这样。”赫连看似也松了口气。
华徵嫆知道赫连这态度是有原因的。因为她手里这把琴,里面真的藏着一具白骨残骸。但是百年之后她从容老夫人手里接过这把琴的时候里面的人都死了几代了,这会儿的才刚死不久,这个冲击还是有点大的。作为知道内幕的人,她手有点儿抖。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谎称在天音坊主面前演奏有点紧张,而后便将琴端正的放在了桌面上,手指轻轻一拨。
寥寥的几个音,带出的是一段不间歇的行云流水。低沉起伏,好似每一个音调都很清晰,却无法细听出这一刻究竟是哪一处琴弦在被拨动,像是所有的弦都在为这一个音共鸣着,又听不出它们烘托的究竟是哪一个音调。
一曲终了,华徵嫆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赫连。
赫连却是听的呆了。低着头眯了眯眼,左右看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可脑中除了欣赏完的感受,竟只留下了一开始那寥寥几个音。
多余的,她竟然一个都没分辨出来。
“这曲子……”赫连表情古怪而纠结,“这曲子有谱吗?”
华徵嫆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我手里只有自己弹了百遍之后记下来的残谱。有些地方我自己都没记清。这首曲子要弹便要一次弹完,因为过于复杂,断开一个可能脑子里都反应不过来,再也接不上。如此反复断开,是为对曲子的不敬。”
“是这样,是这样没错!”赫连蓦地激动起来,连连点头,“小调无谱,要教授的人用一首歌谣来引出来,通过记歌才能记住曲,弹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是手随脑,而是曲随手,手随词,词随心,心生自然!”
华徵嫆郑重的点头。娘亲教她的时候就是一句一句的先教了她如何去唱,而后才教她弹。不过那时候她的嗓音不是很好听,所以她学会了曲子就不再唱词了。
“姑娘,妹妹!”赫连猛地握住了华徵嫆的一只手,“能不能为姐姐弹唱一遍?姐姐寻这小调已经有三年了!从叶嫆活着,到她香消玉殒,姐姐都只闻世有其天音而不知其所以,若姐姐无法掌握这首小调,又怎堪当的起天音阁主之号!”
华徵嫆听后有些犹豫。
此时她若唱了,这首小调是否会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明明是百年之后人尽皆知的名曲,万一她在小调不该出现的时候教给了别人,那往后万一改变了什么事情的走向,她岂不成了罪人?
或许只有她在这时唱了,已经绝世的《徵嫆小调》才会往后流传百年甚至更久?
“我……坊主容我我考虑下吧。”
赫连看了她的神情半晌,以为她是舍不得透露,理解道:“妹妹若觉得委屈,大可开价。姐姐不是不讲理的人,听人一首绝曲,银钱总是要付的。”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两张千两银票塞给华徵嫆,“若妹妹舍得弹唱了,价钱可翻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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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他的小情人
“……”华徵嫆捏着银票默了默,在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说自己不弹了,可雅间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拉开撞在了墙上,吓得她哆嗦了一下,险些扯坏了银票。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让你唱你就唱,给钱还不唱?”君轻尘不满的看着她。
华徵嫆呆了呆,“君公子?”
他怎么在这?
“轻尘,态度别这么差,仔细吓着人家。”从君轻尘身后冒出了一个看似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冲着华徵嫆笑了下,“你弹得真好听,我都听入迷了。”
华徵嫆道:“多谢夸奖。”
不过这又是哪位?君轻尘的小情人?他还真喜欢这种年幼一点的?
“公主,不是不让您跟来吗?您怎么偷偷过来了?”赫连站到外面行了一礼,语气却有责备。
公主!?这称呼吓得华徵嫆也跟着站起来了,但在一旁不知是该行礼还是该跪,想了想就矮了身子道:“妾身参见公主!”
苏明溪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先回了华徵嫆的话:“你别紧张,我又不砍人头的!”然后才扁了扁嘴去看赫连,“师父,是轻尘说这曲子太好听了嘛!我想听听原版的,只能偷偷跟着他过来了,毕竟轻尘好久才去宫里一次呢,他回云来了,我就彻底没机会听到这首曲子啦!”
赫连闻言责怪的扫了眼君轻尘。
苏明溪过去拉她的手摇晃,“师父,师父,别生气嘛,轻尘是想让我开心才带我来的!”
华徵嫆倒是看向君轻尘的眼神古怪了许多。这人还会为人着想?
正巧君轻尘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狠狠地瞪来了一眼。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华徵嫆吞了吞口水,低下了头。
“你教我弹唱这首曲子好不好?或者你教给师父,她可以教给我。我要弹给轻尘听,他说他可喜欢这首曲子了!”苏明溪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走进了看着华徵嫆,“你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说,能给你的我尽量给你!”
华徵嫆简直有苦说不出。
这怎么连公主都惊动了,君轻尘是个扫把星吗?不是给她找麻烦就是找麻烦给她!一个天音坊主她勉强还可以拒绝,这当朝公主,还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公主这么给她提了个要求,她咋拒绝?咋拒绝?!
说这首词是她小时候听的现在记不起了吗?就现在而言的最多四年前她好歹也十几岁了,不算小了吧!
“我……”华徵嫆吞了吞口水,“我能不能和君公子单独谈一谈?”
“轻尘?”苏明溪回头看了眼高大的男人,再端详了华徵嫆的脸,有点犹豫,但还是说道,“行,那就让轻尘跟你谈吧。毕竟你们俩认识。”
华徵嫆点头,“那麻烦君公子随我出去一趟。”
“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君轻尘却弯下身子看着苏明溪,“放我跟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出去单独说话?”
苏明溪红了脸,小声嘟囔:“我相信你嘛。”
君轻尘闻言弯起了嘴角,“这才像话。”
虽然自己被夸赞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华徵嫆看着他们俩这恩爱的模样,只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伤害。
调情可以,拿她说事是什么意思嘛?她还能勾引他不成?
刚一出门,华徵嫆就能明显的感受到君轻尘整个人产生的气场都不同了。往前几步到了窗口,她停下步子,转身就看到了君轻尘轻蔑的眼神。
又哪惹着这尊佛了?
华徵嫆真是一脸大写的无奈。掏出赫连塞给她的银票就塞到了君轻尘手里。
君轻尘看了看手里的银票,“你这是干嘛?”
华徵嫆抿唇道:“妾身想请君公子帮一个忙。”
“请我帮忙?”
“对。”华徵嫆颔首,“常闻公子与多人交道甚多、见多识广,妾身想问一问公子,云来城或是周边可有一户姓容的人家?”
“容?哪个容?”
“容貌的容。”
“这个容啊……”君轻尘撇着嘴想了想,忽然以拳锤掌,而后微微蹙着眉,认真的看着华徵嫆,“我……凭什么告诉你?”
“您方才偷听了妾身的曲子,总要付出些代价吧?就算您可以耍赖,跟着您的公主总不能一同耍赖吧?您的一个答案换公主一个名声,值不值?”
君轻尘面无表情道:“不值。”
华徵嫆:“……”
“琴是你自己要弹的,我们俩只是在隔壁喝茶。你的琴音扰了我们的清闲,我还没找你要补偿呢。”
“扰了清闲?可公主说了公子夸耀了妾身弹的曲子好听,这怎么能算扰了清闲?或者公子是说公主在说谎?”
君轻尘终于有些不悦,“你别总拿明溪说事。”
看着他的样子,华徵嫆不甘的闭嘴了。
君轻尘道:“明溪要听,你就给她唱,若你觉得赫连与明溪给的赏赐不够,还需要什么,和我说也无妨。能给的我都会给。”
他说出这段话时,不仅眼神里多了温柔,连语气都轻了些。华徵嫆听着,心里有股莫名的失落。
或许只有像明溪公主这样拥有高贵的身份、精致的容貌加上讨喜的性子以及她有一个清白的身份,才能如此被重视并且得到别人的付出吧。
无双爱惨了张弛,张弛还是娶了尚书家的女儿。君轻尘对所有人态度恶劣,唯独宠爱明溪。
“我哪里说的话令你不满意么?为何做出这样一幅表情?”
华徵嫆晃过神,摇了摇头。
“妾身只是细想了一下,觉得对这首曲子的配词记得已不是很清楚。这样贸然教给公主,怕是会影响到她以后对这首曲子的记忆与理解,如此只会坑害了公主。妾身还要回去细细回忆一番才敢拿来教给公主。”
“这样啊。”君轻尘考虑了一下,“那就明日好了。给你一晚上时间,明日我去落香坊接你。”
“好。”华徵嫆点头,“至于公子手里的银票,麻烦帮妾身还给天音坊主。今日一曲就当做替公子舒缓了心情,只希望公子以后不要总是针对妾身,妾身只想好好的安身在此。并且妾身会尽快将自己赎出去,往后您也不必再担心妾身勾引君老爷。”
“你要出去?”话音未落君轻尘便问。
“只要有机会,出去是必然的。”华徵嫆欠了欠身子,“妾身今日无颜与公主拜别,还望君公子能替妾身知会一声公主,望她莫要怪罪。妾身今日便先回去了。”
“等等。”
华徵嫆收住了刚要迈出去的步子。
君轻尘撇了撇嘴,把手里的银票还给了她,“我就讨厌你们这种人,让人花钱都花的不痛快。给你就拿着,赫连家财万贯,不会在意你这一点,你还她反而会让她觉得你假清高,瞧不起她的容貌。”
“是这样吗?”华徵嫆将信将疑,但衡量了下,还是把银票收了起来。
“还有,云来没有姓容的。容这个姓属于右岸的津淮国,除了临近津淮的道巳山可能会有两个,其他地方正常情况下是看不到的。”
华徵嫆了然,却惊讶,“您竟知道的这么清楚?”
难得有人用敬佩的语气和他说话,虽然对他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但君轻尘还是听得有些发燥,侧过脸道:“多大点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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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我针对的人多了
华徵嫆却像是知道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表情起了些变化,最后道:“多谢君公子指教,您可是帮了妾身一个大忙。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君轻尘打量了她一番,问:“你要找姓容的人?有什么事?”
华徵嫆微微低头将视线移到了别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问问而已。但还是多谢公子了。”
君轻尘看了她一会儿,“啊,还有就是,我不是只针对你,我针对的人多了,你也别因为这样就被欺负的想不开,到时候怪我一个害人夺命,这锅我可不背。”
华徵嫆微愣的听完,倒是笑了,“针对的人多了……公子难不成是个刺猬?”
君轻尘目光一凛,“你说什么?”
华徵嫆忙矮身作礼:“妾身说……妾身先走了,告辞!”
直至较小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视野,君轻尘才嗤笑了一声。越来越觉得这小矮子像个鸡崽子了,闲的无聊到处啄两下,啄完就跑,下次还啄,没记性。
倒是这力道还算轻,不疼不痒的。
他可不能让她成功的长成一只老母鸡,那样就无聊了。
回到雅间,苏明溪立刻问道:“轻尘,那位姑娘呢?”
赫连也盯着他看,很关注的样子。
君轻尘道:“她说她还没准备好,先回去准备一晚。明日再教。”
“明日她过来吗?我去不了青楼的。”苏明溪提醒他。
“我知道,明日我派人去接她,而后我们一道儿去游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你不是早就想坐船游湖了吗?这次我就带你去。”
苏明溪听后眨了眨眼睛,“呃,其实也不一定要游湖的,想要游湖那句话我都说了半年了吧……后来有不少人带我去呢,前不久许少将军还带着我和他妹妹一起去春湖玩了一天。都有些腻了。”
君轻尘垂了眸子,低应了一声作答,想了想又道,“定下来的事我就不想改了,你若不喜可以找人带你去别处玩。”
苏明溪脸色一变,哎了一声,“没事的没事的,明天我可以一起去的,不打紧!”
君轻尘没再说什么。
他总安慰自己,明溪到底是个被宠着的公主,年纪也不大,有些话该说不该说她还不是很清楚。但是等到安慰的多了,他渐渐地发现,多次遇到这种事情,他越来越觉得心烦了。
他在云来,明溪在鹃山,隔着不远的距离,几月甚至半年一年才能见到一次。平日只能写信。从一开始小小的女娃到现在,每一次他见她,她都会有着不少改变,长高了、脸没那么圆乎乎的了、出落的更俊俏了,但他十岁时确定下来的想法始终没有变。
包括现在,他也不想把娶明溪这个想法成为过去而抛在脑后。现在想想,或许他只是一旦确定就懒得变了。
“对了,天音坊主,刚才那家伙说她不能要你的钱,方才顺便嘱咐了我把钱退给你。”君轻尘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张千两银票。
赫连闻言接过银票,叹道:“虽然是妓女出身……但她倒是一个好姑娘。只是……”顿了顿,赫连莫名低喃,“我什么时候去罗记钱庄存过钱?”
君轻尘看向别处。
苏明溪敏锐的观察到了这一处古怪,撒娇着对赫连道:“师父一心扑在琴曲上,都魔障了,其他东西总是记不清,您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赫连闻言没了纠结这事的意思,笑道:“你倒会说我了。”
苏明溪嘿嘿笑了两声,“那师父,我和轻尘出去转转啦?第一次来云来我可得好好玩玩,往后可能都没什么机会来了。”
赫连颔首,“我们公主长大了,要嫁人了,趁着嫁人之前多玩一玩也说得过去。但是两日之后我回鹃山,你也一定要回去,知道吗?”
苏明溪扁嘴:“知道啦……”
回过身挽住了君轻尘的胳膊,苏明溪小声嘟囔,“还是师父好,不用嫁人,想去那就去哪……”
君轻尘眉头一蹙,面容冷漠的向赫连看了一眼。
赫连虽神情平静,但眼里还是多了一抹黯然。
“走吧,带你去玩。”君轻尘对苏明溪说着,带她走出了君记茶楼。
在沧澜国,七月依然是到了烈日灼灼的时候。好在一路绿柳成荫,走在树荫下也不见得太辛苦。只是身后跟着四个公主的护卫,还有一个双狼不知隐藏在哪,君轻尘和苏明溪挽着手走在一起,总觉得更加烦闷。
方才那一碗“安魂汤”已经镇压不住了!
在宫里还可以屏退众人,在外面就只能被监视着,他着实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轻尘,承轩姑姑身子如何了?”苏明溪问。
君轻尘漫不经心的答道:“还好,身子比起之前要好了些,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她心情一直不好,那样有什么病灾都很难痊愈。”
苏明溪闻言长长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的表姑姑苏轩儿身体不好也不是一两天了,听说当年嫁人没多久,她就时常郁郁寡欢,后来生下轻尘后更是整日郁郁寡欢,连带着轻尘生下来之后身子也不怎么样,听说就是因为娘亲怀孕时的情绪影响的。
这都二十来年了……一对感情有矛盾的夫妻能够坚持从一而终也是不容易。
“那君伯伯如何了?”
君轻尘眼睛一眯。
“他啊……老样子,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宁可耗着油灯在账房呆一夜也不肯去关心关心我娘。除了生意就是酒,活该他身子越来越虚。”
苏明溪眨了眨眼睛,“好歹是你的亲爹嘛,也不要太责备他了,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君伯伯能一直只有姑姑一个妻子已经是不易的了。”
虽然……君伯伯已经被爹爹骂了二十多年窝囊废了……也不知他们几个年轻时的朋友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到今天这个地步。
君轻尘沉默了一阵子,只道:“我已经对他失望透了,你不用安慰我。”
苏明溪看了他两眼,想了想,乖乖的闭上了嘴。然而感受着四面八方向他们投来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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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遇到问题的两个人
“轻尘,为什么他们都在看着我们啊?”
这一路上,总有人对他们投来目光或是指指点点,虽然苏明溪自小生活在宫中受尽了注目,但看那些人不像是什么友善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身上有点发寒。(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君轻尘步子一顿,停下来摸了摸她柔软粉嫩的脸颊,“我说过,我在云来的名声不是很好。和我站在一起时常会引来骂名,你在意这些吗?”
“我……”苏明溪犹豫了下,随即道,“我是有些在意的,但我不在乎。我知道轻尘你其实可厉害了!也最喜欢你的作品了!说到这,我们去找个地方,你给我画一幅丹青好不好?”
君轻尘抚摸着有些瘦削、没有华徵嫆那样手感好的脸颊,心里忽然有些遗憾,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那个家伙。
干脆就不去想她,只是道:“我在宫里的身份便是画师,公主有命岂敢不从?”说着叫来双狼,掏出一张银票交在他手上,“去买上好的笔墨纸砚来,少爷我要去丹青轩作画。”
“是!”双狼领命就走。
苏明溪的眼睛始终盯着双狼手里的银票直至他离开,看着君轻尘问:“轻尘,你……你会娶别的女子对吧?”
君轻尘看她一眼,引着她往丹青轩走,“你不是说过不介意我多娶?”
“是这样没错……可是……”苏明溪咬了咬唇,“我怕你喜欢别人会胜过喜欢我。”
君轻尘闻言微愣,随后道:“不会。我早说过,正妻的位置永远是你的。[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就算娶别人,她们也只会是妾,侧室的位置都不会坐上。”
苏明溪垂下了眸子,“那你……是不是想娶那位弹琴很好的姑娘?”
君轻尘眺望了一眼天际。眯起了细长的眼。
“啊啊,或许吧,她做的清粥小菜挺好吃,估计我娘会喜欢。”
“只是这样?”苏明溪追问。
君轻尘顿了顿,“就是这样。”
“那你干脆请她做厨子嘛?”苏明溪撇嘴。
君轻尘扫了一眼她的表情。
“那样太麻烦了。”
娶个妻子还没找个厨子麻烦?
明显这就是敷衍!
一股火涌了上来,苏明溪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特别生气,重重的哼了一声,甩开君轻尘就往前走。
但君轻尘胳膊长腿长,没两步就拽住了她。
“行了,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什么事情只要没兴致就做不来。我对所有女人都没兴致,去青楼都只是喝酒听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喜欢你这件事你也清楚,又何必计较那些呢?只要你耐得住身体的寂寞,我就会疼你宠你一辈子。”
苏明溪一下子红了脸。
大街上竟说这个!
不过她也知道,君轻尘生来身上就带着些瑕疵,许多事情都没兴致,没兴致就不能做。因此他也说过,他对她始终没有那方面的冲动,当然也对其他女人都没有那种冲动。这是病,太医治过都没效果。
那样,他娶几个女人确实都没什么区别,只要他喜欢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样想了想,心里算是舒坦了一点。两人终于恢复如初,交握着手往丹青轩走。
只是笔墨纸砚送到了地方,苏明溪亲自替他研了墨之后,君轻尘提起笔却深深皱起了眉。
为什么他看着眼前美丽的公主,却觉得无法下笔。反而提笔落下,脑海里却全是那次梦中弹奏曲子的人影儿?
邪门了?
见他只在宣纸上戳了一个墨点,墨点又被逐渐加重的力道晕开变成了一大坨黑团,苏明溪站起身子道:“轻尘,今天也没绘画的兴致吗?”
“嗯。”君轻尘撂下了笔,抽了下嘴角道,“之前是丢了棋,而后丢了书法,现在……我很久没去认真画过一幅作品了。”
苏明溪默了默,“要不你再试试?你就看着我的样子,照着画下来就好,不用那么认真仔细。”
君轻尘盯着带墨渍的纸看了好一会儿。
“好吧……那我试试。”
另一头,华徵嫆被护送回落香坊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想了很久关于答应君轻尘的事。
其实细想来,这曲子早晚是要传给后代的,说不定还会流传千古,她若始终握在手里不敢教人,说不定反而会给这首曲子带来不好的影响。毕竟到现在还没人知道真正的《徵嫆小调》流落到了哪里,或许它一只也不会被发现,就那么永远的消失下去了也说不定。
因为她开始怀疑,《徵嫆小调》之所以能传到后代,会不会就是此时的她教别人传下去的……?
这想法乍一想是有些不可思议。但她现在遇到的事放在之前恐怕觉得更不可思议。她叫华徵嫆,是从祖辈就传下来的遗命。而她现在名为芷柔,花名徵嫆,但她还是姓华。是不是往后的华家早在华芷柔出生之前就已经在把血脉延续下去了?
她现在的“华”,和以后的“华”,会是同宗血脉吗?
这恐怕得等她见到她在这里的唯一亲人-弟弟华止弘之后才能逐渐知道。记忆逐渐变得完全和清晰之后,她想起了她有一个年幼她两岁的弟弟。弟弟身体很不好,住在乡下老家鲜少外出。华芷柔当时便是因为父母双亡、弟弟没钱治病,才因听说一同学琴的师姐去了落香坊赚了不少银子而一同入了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她只需先把曲子交给赫连和明溪公主,领一些该得的小赏赐补贴家用,而后等她们回到了鹃山,再将曲子教给更多人应该就可以了?说不定她出去之后,有机会的话,还能做一个教曲先生,赚点钱养活自己和弟弟,往后为弟弟娶个媳妇、将华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只要等个十年二十年,她总会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
毕竟现在云来城还没有容家的人在,她就不着急想办法报仇,报仇这事不用趁早,她先安顿好自己再说。毕竟本身她也不是很清楚,这种仇该怎么报。哪怕想的是勾引容家的“祖先”,要么让自己成为容沅的祖宗,要么就断了容沅那一条血脉让他无法出生,可想想当初容老爷和容老太太对她都挺好,她又不怎么忍心。
有人的心是黑的,但大部分人的心还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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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细细回忆了一遍曲谱,又窝在床角低声唱了两遍词,华徵嫆总算放了些心,觉得自己记的没什么问题了,才歇息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这一觉睡得安稳,第二日早早的就醒了。
也不知道君轻尘什么时候会来接她,华徵嫆觉得自己不如就先去和絮姐打个招呼,让她和董妈妈说一下这事,好有个准备。
回来上楼时,刚好遇到和她关系不好的绫罗正倚在扶手上照镜子补妆。华徵嫆想当做没看到,却听见一声讥讽的轻笑,“哎,这不是我们的小头牌吗?都出名了还起这么早,给我们这些老鸟留点儿虫子吃行不行?”
这人平时还好,但从对华芷柔开始她就喜欢阴阳怪气,到现在也是如此,对她一直不是很友好。华徵嫆也不是没脾气,自然也不怎么愿意搭理她,闻言只笑道:“别担心,虫子全留给你,我不吃虫子。”
“你……!”绫罗当即脸色一黑,“有了点名气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轮到你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华徵嫆笑笑,没说话,看到绫罗堵住了楼梯上头,也没想过去。
绫罗深吸了下鼻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华徵嫆,恨恨的道:“你老实给我招出来,师父当初给你起这个花名的时候是不是把《徵嫆小调》也一并传给你了?”
华徵嫆却眉头微皱,“我怎么不记得师父还会《徵嫆小调》?这曲子早就失传了,当初师父不是也在苦苦寻找么?”
绫罗脸色更差,满是不信的怒吼:“那你是怎么会的!还引得鹃山的天音坊主亲自来拜会你!你一定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勾引师父倾尽心血还教了你《徵嫆小调》!你这个贱人!”
莫名其妙,无理取闹!华徵嫆只想冷笑,当她什么都记不得了么?她不仅知道华芷柔的师父生前也在念叨着何时能找到《徵嫆小调》,而且也记得她之前问绫罗的时候,绫罗根本都不知道世间还有这一个曲子的存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只顾着吞金敛财的人,怕是她只记得哪几首曲子伴着媚眼撩拨能勾引客人爬上她的床吧?
华徵嫆短促的呼吸了下,淡定的说:“师父想给我起什么花名是他的自由,我从未干预过。他也只教过我简单的抚琴知识,多余的并未来得及。我说的这些你若不信,自己去问师父好了。”
绫罗眉头一拧,“你故意激我是不是!你明知师父早就死了!”
“对啊,你也知道师父早就死了。”华徵嫆指尖立在楼梯扶手上缓缓地来回划动,盯着绫罗的目光如同她特意打磨过的指甲那般锐利。“师父只在临终前教了我三天,却在精力旺盛时教了你两年。师父的最后一面你也没让我见,此时你说师父将所有心血都传授给了我……想不到我早你眼里这么厉害啊。三天好过你两年?那干脆还是你叫我师姐好了。说不定我开心了还会教你两手。”
“你……”绫罗气的脸色铁青,“华芷柔,咱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华徵嫆又呵笑了一声,“罗浅依,你有资格和我结梁子吗?你以为你借着卖艺的时候偷偷服侍客人,私收银钱这些事我不知道?我放你一马,你便少来得寸进尺。”说罢扭头往房里走去。
这时有人与她擦肩而过。华徵嫆忽然觉得脚下一绊,整个人都往前扑去。她还没上平台,铺在楼梯上后脚踝又是一金,像有人抓着她用力向下拽了一下似的,还没彻底回过神,身子已经一颠一颠的从楼梯侧面的斜坡滑滑到了最下方,脚踝刚好卡在了转脚上,痛得她差点没忍住眼泪。
“啊呀!”站在上面刚与她擦肩路过的姑娘缱绻捂着嘴惊叫了一声,站在上面看着她道,“你怎的这么不小心!突然就倒下来,可吓死我了!”
华徵嫆闭上眼喘息了两下,没有回她,自己撑着身子勉强把卡住的右脚拔了出来,扭了扭,而后扶着把手站了起来。
绫罗和缱绻都已不见了。
周围虽还没有客人。但早起的姑娘已经开始准备接客了。见她狼狈的站在扶手旁,绫罗缱绻也走了,才有人过来搀扶她一把,把她扶进了房间。
“绫罗是你们这群卖艺不卖身的小头牌里资历最老的,周围的缱绻、溪光她们都和她站在一起,她们人多势大,不好惹的!就算董妈妈知道了她接私活也都没说什么,你就不要惹祸上身了。尤其是邵青和絮姐不在的时候,她恨不能找到机会欺负欺负你这个抢她生意的人呢,姐姐劝你一句,要知道分寸啊!”
华徵嫆揉了揉脚踝,“多谢姐姐提点。我知道了。”
对方也没再多说什么,离开时替她带上了门。但是在房门被关好没多久后,却又被人推了开,而后只听哗啦一声,一盆冷水从华徵嫆的头顶浇下,还散发着古怪的骚臭味。
“哎哟?我怎么……这是泼错地方了?”绫罗放下掺了料的木桶,咯咯直笑,“哎,我还以为这是茅房呢,没想到竟是妹妹的房间啊?还真是不好意思。这偏僻的地儿,师姐我不总来,记不清道儿!”
华徵嫆背对着绫罗而坐,握紧了拳头:“脑子有病就去看大夫,来这撒什么泼?”
“啧,被淋了粪尿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看你是平日里在这小茅房一样的地方呆习惯了吧?”绫罗虚掩上了门,悠悠踱步到华徵嫆旁边,“咱这地儿的能人还真不少。刚有一个传出去要嫁给太子少傅的孙子的,又有一个引来天音坊主的。真是应了那句话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说你不吃虫子,其实是因为你更喜欢这粪尿的水吧?你这连只鸟都不如的东西,顶多也就是个下贱的母鸡,在这混了一年也没个动静,连蛋会不会下都难说呢!就你这样的,怎么能耐也逃不出这鸡窝窝里,死心吧!你就一辈子呆在这当个老母鸡好了!妄想永远挤掉我的琴姬头牌,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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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她叫华芷柔
华徵嫆猛地松开了拳头,用鼻子吸了两下气。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难闻的味道扑入鼻子再被呼出,愤怒却留在了体内。
绫罗见她不敢言语,连拳头都松开了,更加得意,“哎,我一看到某些人怎么就觉得不舒服呢,直恶心!我这妆都花了,可得去补一补。晚上金大人要来点我的曲子,说不定人家一高兴就能把我提拔提拔呢,这货真价实的赏赐,可比某些人得来那些虚伪的名声实际的多!记住了,华芷柔,你斗不过我的!我可比你早生两年!你的那点伎俩对我来说什么都算不得!”
华徵嫆在她要走的时候终于站了起来,拨开了额前黏着的细碎发丝。
“是啊。你大我两年,对此我十分敬佩你。”她猛地抓住了绫罗的手腕,冷笑道:“毕竟你吃过的【——】比我吃过的饭都多!”
绫罗脸上一僵,嫌恶的退了两步,一手挣扎着一手在鼻子前面扇风,“华芷柔,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华徵嫆笑得阴森无比,“你以为我好欺负一时,就会好欺负一辈子,是不是?”
看着华徵嫆的脸,绫罗忽然就怕了。此时华徵嫆眼中的怒意绝不是说说而已,那种气怒的样子,足像是要把她撕扯得四分五裂一般。
“华芷柔!你摆出这副样子是要做什么,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吗?你不过是吓唬我罢了,你个肮脏的贱货,再瞪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绫罗挣扎着尖叫,华徵嫆反而将她手腕握得更紧,右脚狠狠一踹,正中绫罗的膝盖骨,疼的绫罗唉哟一声矮下了身子。
绫罗比华徵嫆高一些,故而她矮下了身子只会更方便华徵嫆伸出另一只手提住她的领子。
她前世,容貌丑陋,伐木为生,辛勤无比才能坎坎苟活。(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而今重来——她不是来被奚落耻笑的!
华徵嫆一拳狠狠地打在绫罗肚子上,令她吃痛坐下,又飞快的脱下了自己肮脏不堪的褙子,抓起一个角团起来,捏着绫罗的嘴塞了进去。
绫罗瞪大了眼睛看她,挣扎无果,被恶心的只呕,但嘴被堵的死死的,吐都吐不出。
“想挣扎?”华徵嫆死死钳住她的双手,“跪在地上磕头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救……唔……”挣扎只会令自己更恶心,绫罗吓出了眼泪,一个劲儿哆嗦。
其时华徵嫆也没什么力气了。她刚扭了脚,方才逞强压制绫罗那两下使得脚踝更痛起来。
“我看到了什么?两只互啄的母鸡?”
没什么温度的生意从身后传来,莫名的,华徵嫆突然就有种得救了的感觉,但想到自己的狼狈,也觉得很难受。
那人走过来,看着她们道:“怎么这么脏?这像什么样子?”
华徵嫆松开了手。
绫罗这才得以把嘟着嘴的布从嘴里拿出来,刚一拿出来就满脸菜色的撑着身子吐了起来,边吐边哭,好在华徵嫆送售后已经挪开了些,喘着粗气看了两眼绫罗又看君轻尘。
君轻尘却问她:“让你准备好,今日我来接,你就这个样子准备的?”
华徵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和垂在胸前的头发,低声道:“妾身错了,妾身这就去清洗,请公子稍等。”
语气说不出是卑微还是委屈,带着失落。
但君轻尘知道她绝不是卑微。那就是委屈和失落了。
心里不知怎么的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想可能是因为这屋子里的味儿着实不好闻,便在华徵嫆出去之后自己也想出去。但绫罗却在后面叫住了她,“君公子,她是个疯子,你要替奴婢报仇啊!”
“替你报仇?”君轻尘走了回去,离着量尺的距离蹲下了身子,地上那一大滩呕吐物他看着都恶心,包括绫罗的脸,此时也是脏的一点都不想让她看见。
这便怪了。明明华徵嫆的脸也很脏,怎么他看着只觉得想让她赶紧洗净?
绫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泪声俱下:“您不知道……那个疯子原本与奴婢是同乡,古琴传入不久后,有位师父被奴婢的父亲请来教授琴技,教了奴婢整整两年!后来生意挫败,奴婢家的日子一落千丈,奴婢只得来落香坊求生,可她华家却因陷害奴婢父母而平步青云!好在老天有眼,华氏夫妇没过几天就死一块儿了,华芷柔带着她弟弟无处谋生,去求奴婢的师父,没想到奴婢的师父好心答应收留她,还教她琴……她却拿身子勾引师父将《徵嫆小调》教给了她,而后就害死了奴婢的师父,使奴婢再也学不到《徵嫆小调》,她却借着狗屁不如的琴技来了落香坊和奴婢抢生意,奴婢好不甘心啊!君公子,你要替奴婢做主啊!”
君轻尘难得有耐心听完了一大段话。
“她叫华芷柔?”
“是。”
“父母双亡?”
“对,她还有个弟弟,一个勾男人,一个勾女人,姐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勾引你师父,三天就学到了你两年都没能学的那什么小调?”
“……是。”
君轻尘勾起嘴角哼笑了一声,“你话有点多。”
这话说出口,绫罗狠狠地愣了下,身上竟起了鸡皮疙瘩。这会儿她才想到,对方是君大少爷君轻尘!她刚才怎么脑子一热就想到找他哭诉?
不过他竟听完了她的哭诉,难道是因为君大少爷发现了她的好?
很多女人,以为自己抓到了一根水里的浮木就能顺利的活下来,顺便就会想很多莫须有的事情来使自己开心一下。但这种时候,她抓住的多半只是一小根飘在水上的稻草,或者——她抓到的东西其实有毒也说不定。
对君轻尘而言,眼前的人不只是话多,简直啰嗦无比。但可能只是因为她说了那只方才像极了老母鸡,实际上还是一只小鸡崽的人的事情,他才能耐心听下去。
虽然那话里的内容他听了直想笑。
“我不知道你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暂时也没兴趣知道。倒是你……”君轻尘伸出手凭虚对她抚摸了一下,“你这个姑娘却挺有意思。”
绫罗刚要露出得逞的笑容,却听他继续说道:“不过,你方才说的她那狗屁不如的琴技,少爷我听着倒是觉得着实不错。”
绫罗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底气不足道:“奴婢……奴婢会比她弹得更好。”
君轻尘眯起眼笑,“是么。那改日我就听一听好了。”说罢他站起了身子,“今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绫罗忙道:“奴婢恭送君少爷。”
君轻尘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估摸了下时间,在楼下挑了处醒目的位置坐了下去。
华芷柔么?
“妾身”和“奴婢”之间,他更偏向那个自称“妾身”的人。说不清为什么,可能只是觉得,称谓可以自己选,但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人,只靠着言语诋毁别人活着,那还不如一只敢去啄人的鸡。
伤人,靠力气就够了。舌头这东西,明明有更美妙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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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不吭一声就要沉
“你有没有考虑过把自己赎出去后要去哪?”
被君轻尘这样问到的华徵嫆深深愣了一下,“诶?”
君轻尘轻咳了两声,“想没想过?”
华徵嫆思索了一下,“嗯……只是简单的计划过,首先要照顾好弟弟吧,而后自己去教弹琴之类的补贴家用,不行的话就砍柴为生。(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砍柴为生?”君轻尘嗤笑。
华徵嫆低头看了看自己肤白细嫩的小手,除了指肚上有些凹痕外,茧子都没有一个。
已经不是她自己的身体了啊。
想了想,她理直气壮的认真道:“砍柴为生怎么了?若没有柴夫,公子平日吃的饭菜又如何变熟?公子不要瞧不起砍柴的人!”
“我不是瞧不起砍柴的人。”君轻尘背着手悠闲地走着,“我只是瞧不起你。”
华徵嫆:“……”
她又哪惹到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前面的人突然就停下了,还转过了身子。好在华徵嫆一直谨慎的跟着,也立即停下了步子,不然恐怕就要撞到他身上了。
君轻尘看着她紧张又防备的眼睛,郑重的问:“你记不记得你和几个男人在床上欢好过?”
华徵嫆听后脑子里轰的炸开了一声,第一反应就是环顾周围,而后在看到周围只有他们两人后叹了口气。
却不知这举动看得君轻尘又往歪处想了几分。
华徵嫆坦然道:“记不清了。”
她说的是实话。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她关于这里的记忆是零碎的,没有具体的顺序,也不知缺失了哪一部分,不过对于床上的记忆……她是真的一个都没回忆起过。
君轻尘听着她这么回答,却是更加想歪了,“记不清了?你还真是坦诚。”
语气凉凉的,听得华徵嫆在大热天里直冒冷汗。她不会就因为身子脏就被他认为是教公主弹琴会玷污公主然后对她做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吧?或者觉得她当公主一天的师父会对公主造成不好的影响,把她处理掉还能保证从此她不会再教别人《徵嫆小调》……
荒郊野岭杀人抛尸什么的……嘶,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君轻尘也不知道她想的,只是心里有些气闷,回身继续带路。
罢了罢了!他试图说服自己,反正自己对女人又不会起反应,娶了也只是让她给娘亲做做饭,让自己听听曲儿,仅此而已!只要知道她人不是什么奸邪狡诈之辈,清楚自己的立场永远只会是一个贱妾,那就没什么问题。
等这次把明溪送回去,就和她好好谈谈吧!
沁园湖坐落在落香坊后身,离得不算远,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炎炎夏日,不少人都喜去那里的湖心亭乘凉,也有客人喜欢带姑娘去乘船游湖,落了帐子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今日,沁园湖上竟只有一艘不大但是无比豪华的船泊在岸边。双狼和公主的侍卫一同守在岸上,见到两人走过来,总算松了口气,赶上去接迎,“主子,您可算回来了,耽误了这么久,属下还以为您出什么岔子了!”
“我能出什么岔子?”君轻尘看了一眼湖上的船,“明溪生气了?”
双狼如实回答道:“有一点儿。公主说您原本是要派属下去,却没通知她一声就自己去接了徵嫆姑娘,是对她不尊重。不过公主并未多说,便进了船舱了。”
原本是要双狼大哥来接?
华徵嫆只听到了这句话。
那他为啥自己来啊!派双狼大哥不好吗!好歹她还可以和双狼大哥正常交流一下啊!
华徵嫆很悲愤,但还是在双狼投来问好的目光时回以了问候。
君轻尘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便先踏上了船。随后华徵嫆也在双狼的帮助下在船上站稳了。
只是……
她望了一眼身后清澈得几乎可以见底的湖水,看着缓缓驶向湖心亭的小船荡出的水波,脑子里一阵一阵的晕,还直恶心。比早上被浇了那一桶脏水还想吐。
糟了,难不成她真的害了怕水症?
以为在落香坊时洗脸也好洗澡也好或是冲身子都没什么问题,证明之前在重生之处只是太过恐惧而已。但是现在她看着成片的水脚都发抖,原本极力隐藏克制的脚腕疼痛都仿佛要忍不住了。华徵嫆轻喘了两下,半遮着眼低下了头。
“妹子,你身体不舒服?”双狼在一旁关切的问。
“啊……我其实有点怕水。”华徵嫆小声说。
君轻尘已经进船舱去了,但是双狼和华徵嫆以及公主护卫没得到指示,只能在外面站着。
双狼好心道:“那你不行就靠着我闭上眼歇一会儿吧!”
恍惚间又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舅舅一样,华徵嫆轻声道了句谢,将身子缓缓倾斜,侧靠在了双狼结实的手臂上。
两人身形悬殊,华徵嫆的头才勉强到双狼的肚脐往上一点。双狼拿眼睛测量着,觉得怎么看她和主子站在一起时也没差成这个样子啊?主子才比他矮多少?难道是主子腿短所以显得他俩差距小?
“光天化日的你们俩干什么呢?”君轻尘刚替苏明溪掀了帘子出来就见着这一幕,皱眉低喝。
双狼当即挺直了身子,“报告主子,徵……”
话还没说完,却先被“噗通”一声惊得险些跳起来。
是华徵嫆被他方才直立起身子的动作弄得身子一晃,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而苏明溪挡在君轻尘身前站着,正对着华徵嫆比较近,见状又半拉半推的扯了华徵嫆一把又松开,导致华徵嫆虽然还是倒了,但却转了一个方向倒进了湖里。
噗通一声溅起无数水花。
船上的人大部分都还没回过神,华徵嫆却已经像是没有知觉一样连个挣扎都没有的在往下沉了。双狼反应过来后当即就要下水,可他及时的想起了自己不会水。
“这就沉了?”君轻尘皱眉。
苏明溪虚掩着嘴,无辜的看着他,“轻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扶她一把,可是……”
君轻尘抿起嘴,动作略显生硬但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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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他可以再救一次
苏明溪花颜失色:“轻尘!”
双狼也吓得不轻,站在船边看着君轻尘向湖里游去,又拽着华徵嫆的衣裳向上拖。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华徵嫆也终于醒了,可她就只是呆呆的看着君轻尘救她,丝毫没有挣扎的举动。
“少爷什么时候会水了?”双狼低喃。
苏明溪惊异的看了一眼双狼,再看湖里二人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
君轻尘把华徵嫆拽到船边,双狼立刻伸出了双臂帮着往上拉。华徵嫆也配合着,在上了船后还向君轻尘递出了手。
君轻尘也就顺势搭在了她的手上被拉上了船。
力气倒是如同往日的大。君轻尘想着,却嘲笑起她,“你这是睡着了?差点就成水鬼了你知道吗?”
华徵嫆被她说得一点脾气也没有,扁了扁嘴道:“妾身错了。”
君轻尘还想训她,但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顿了顿也只能重重的吐了口气,站起身道:“也没带多余的衣服,我和她就在外面晒着太阳晾一晾吧。明溪你先进去,别像她似的晒得晕了。”
苏明溪却柳眉一拧,过去抱住他湿透的手臂,“我不,我要陪你坐一会儿!明儿我就要走了,今天再不陪就没机会啦!”
君轻尘看了她半晌,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吧,那就听你的。”
最终,也没人再提华徵嫆怎么会掉道湖里的事。倒是苏明溪问了句:“轻尘,你不是不会水吗?方才是怎么救人的?”
君轻尘默了默,看着前方道:“不知怎么,记忆里好像我曾救过一次人。(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虽然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但方才的场景令我熟悉的很,便没多想,就跳下去了。”
苏明溪噘嘴听着,闷闷道:“好吧……当时可吓死我了呢。”
君轻尘笑了笑,“没事。我命大。”
只是他说完后,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他是命大,但他也没嫌命长。怎么方才就那么冲动的跳进去了呢?
可说冲动吧,他好像又很冷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救过,他可以再救一次。”
他什么时候救过的呢?
两个人的谈话,坐在一旁的华徵嫆也能听到。她默默的一言不发,脑子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事情,她变换了身份,可救她的人还是这一张脸。
哪怕这人嚣张放荡又跋扈难懂。可他救她时的样子,和那人一模一样。
他真的就是那个死过六次的恩人?
沉思间,又听到有人在谈论她。苏明溪正坐在船头拿手指头划动着水面,“轻尘,我总觉得你的护卫好像很关心徵嫆姑娘呢,你要不要考虑替他俩做个媒人?护卫娶了也可以住在府里的吧?还是可以做饭呢。”
华徵嫆暗惊。这是个什么状况?怎么就在献计让她嫁给双狼大哥了?
好在双狼正在船尾,不然听到了又不知要怎么尴尬。
君轻尘道:“这些事不急,以后再议。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大概还要两柱香的功夫就能到湖心亭了,我还得晒晒太阳,把衣服晒干。”
苏明溪又撅起了嘴,只是没再说什么,收了纸伞道:“那你自己注意呀,我就进去了!”
君轻尘冲她摆手,“去吧去吧。”
撤掉了伞,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终于舒服了些。君轻尘扭头看了眼,发现坐在另一侧的华徵嫆身上都干得差不多了。
他学着她的样子把褙子撩起来搭在了头上,而后弯腰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双手环膝闭上眼,如此果然不觉得晒得不舒服,背上少了一层衣物也没那么难受了,有风吹过还能觉得一阵凉爽。
“公子,您觉得天音坊主丑吗?”华徵嫆忽然问。
君轻尘呆了呆,微微侧过去脸,发现她果然也在以同样的姿势睁着眼睛看他。
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发紧的感觉,君轻尘道:“丑啊,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为什么这么说?”
“世上有我这般帅气的人我都能接受,那世上丑陋的人我更应该接受了。没有他们怎么能更衬托出我的俊美。”
“……”华徵嫆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却也忍不住弯了嘴角,“那您觉得她笑起来可爱吗?”
这都什么问题?
君轻尘被问得莫名其妙,可看她笑起来的模样,莫名的就脱口而出:“比你差了一些。”
这话说出口,君轻尘皱了皱眉,“你可听到我方才说什么了?”
华徵嫆以为他要不承认,忙跟着他的脾气道:“您什么都没说!妾身一个字都没听到!”
君轻尘这才满意,将头换了个反方向枕着膝盖,不再理睬她了。
华徵嫆也松了口气,抚了抚怦怦直跳的心口,把身子缩得更紧。
他们俩,这是又一次一起遇到魔障了?
沿着水流一路向下,拐了十几个弯才到沁园湖下游。湖中心有一处可供十人休息的小亭,围绕着湖心亭有层层轻纱飘动,远观如同画中仙境。
亭子周围没有石桥石阶,唯有乘船才能登入。苏明溪先拉着君轻尘入了亭中,而后才有人撩开帘帐睡眼迷茫的走了出来,在侍卫搀扶下在石阶上站定。
“师父,您当真是睡得够踏实,中间轻尘下了一次水您都没发现。”
“君公子下水做什么?”赫连疑惑,又见君轻尘不想答,便笑道,“怀了身子之后一日比一日嗜睡,今日我自己都不曾想到一觉睡醒竟然已经到了。”
赫连怀了身子?!华徵嫆眨了眨眼睛,见她没带着斗笠,只穿了一身平常的衣服,却有说有笑,毫不避讳的坐进了湖心亭,自己也有些触动。
不得不承认,赫连比她看着大方得多。没有因为自己的样貌束缚自己,与人交流像是在交心,若不看脸,定然会觉得她是个美丽大方的女子。
身怀有孕还要大老远跑来,也是辛苦她了。
华徵嫆最后踏入湖心亭,是双狼拉了她一把。有了之前苏明溪的话,华徵嫆冥冥的就有些不自在起来。也对苏明溪更敬而远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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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不清白的只是人
湖心亭确实是个好地方,景美还凉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苏明溪和君轻尘坐在一起,赫连坐在另一侧,双狼站在亭门口,中央的台子上只留了华徵嫆一个。
气氛似乎有点严肃,手中还是那把“白骨”。华徵嫆端坐在琴台上,回忆着过去娘亲教她的时光,多年来再次合着歌声弹出了这曲《徵嫆小调》。
“娘亲,徵嫆小调的名字为什么和我的名字一样啊?”
“这个可是华家祖宗留给你的名字唷,是你的名字和徵嫆小调的一样呢。娘亲想啊,大概是祖先里的某一位特别喜欢这首曲子,就在和容家定下婚事的时候说了,若是华家往后生了女儿,就叫徵嫆,然后拿着婚约去容家履行。”
“婚约?是我的吗?”稚嫩的声音还不是很懂这个婚约的含义。
“……”轻轻的叹息声,伴随着摇头,“能不去呀……咱就不去了,去了也是遭人厌。”
可最后,走投无路的娘亲还是带着她去了。她怀念那时温婉贤淑的娘亲,而不是后来见钱眼开,为了荣华拼死也要将她塞进容家的娘亲。但无论如何,娘亲都是在为她着想。
如今的娘亲啊,您还安好吗?
……
华徵嫆总是莫名将曲子弹得欢快,唯有这一次,轻松悠扬的小调,被她弹唱出了哀伤的思念。求书网小说qiushu.cc
哪怕泪水湿了眼,她也坚持到了弹完。
君轻尘看到她落泪的样子,眉头不知不觉就凑到了一起。赫连呆呆的看着听着、说了一句:“她在思念。”
苏明溪转了下眼珠,扭头看赫连,“思念?思念什么?”
赫连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思念某个人,也可能是思念某件事情、某个回忆。”
苏明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华徵嫆弹唱完毕,深深舒了口气,哀伤像是也随之消失了,用手背抹掉眼泪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抬眼看着众人道:“这就是完整的《徵嫆小调》。我唱完了。”
君轻尘闻言抬手鼓了两下掌。却见赫连和苏明溪都在扭头看他,放下了手道,“唱功也不错,可以试着多接些活了。”
“……”
赫连不无激动的看着华徵嫆:“姑娘,可否再弹唱一遍?”
华徵嫆默了默,点头道:“可以。”
优美的琴音,婉转的歌声,少了些忧愁,多了些期盼。明明还是同一首词曲,却像是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连带着听曲的心境也起了变化。
君轻尘闭着眼靠在石椅上听着,脑海中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梦境里。
而梦中的人就在眼前,像是在被冥冥之中牵引。
他的手又痒了。
真奇怪,明明之前对画也失去了兴趣,连明溪劝他画他都只能心烦意乱的作罢,怎么对着这个曲子,不仅他想画,还想提上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字了?
又是一曲终了,他竟意犹未尽。只是赫连没再请华徵嫆弹,他也就没多说。只是更坚定了娶她回去的打算。
这么好的宝贝,不能再给别人享用了。
或者按照明溪说的,让她嫁给二狗?反正二狗也是住在外院,到时候给他夫妻俩安排一处小院儿也不是不行。
对自己的想法比较满意,君轻尘点了点头,便悠闲的端平了双臂搭在石椅长长的靠背上,看起景色来。
“不知坊主记下了吗?”华徵嫆问。
赫连抿唇看着自己的琴,“我去试试。”
在赫连抬手拨了几个音之后,华徵嫆便明白了,她绝对是一个爱音又懂音之人。弹起琴来优雅又从容,哪怕手上的动作飞快,面上看起来也是平静而安和。
弹琴之人,心不可乱。
容老夫人的话,仿佛也委实在她耳边说了没多久,“白骨琴,是当年我的奶奶传给我的……听说是她的好友生前用未婚夫的遗骸做出的琴。里面包含了不知多少意义,因此我珍藏了多年却没拿出来用过,为的就是等一个懂琴的人。”
她那时已多年未碰过琴,自然也算不得懂琴。所以她只是拿出来看了看,就换给了容老夫人。今日忽然想到,难道赫连坊主层是容老夫人奶奶的好友?
那么,赫连大概也和容家有关?
赫连将曲子弹完后,见华徵嫆心不在焉,便问:“姑娘,是我弹得哪里不好,使你听不进去吗?”
华徵嫆摇头,反问:“坊主,您认识姓容的人吗?”
赫连微愣,“容?”
看风景的君轻尘听她这么问,也瞬间将视线投了过去。
“容貌的容。”
赫连细想了下,摇头,“并不认得。”
失望的情绪一扫而过,华徵嫆笑道:“《徵嫆小调》哪怕再懂琴的人也要听个三遍以上方能领悟几分,我再为您弹一遍吧。”
赫连喜道:“如此甚好,辛苦姑娘了!”
真是一个对音痴迷的人……华徵嫆心叹,再次弹奏。
而后便都是赫连在试音,华徵嫆时不时的指点。苏明溪偶尔也起身过去听一听看一看,但也只是凑热闹,倒是没少评价,“徵嫆姑娘人美心善,若是出身清白家庭,定然会是许多公子正争相娶进门的人。”
华徵嫆只是笑着纠正,“妾身家世是清白的,不清白的只是妾身这个人而已。”
没什么恶意的话,苏明溪听到后只是哂笑了下。倒是君轻尘弯了嘴角,目光不知不觉就定在了某个他嘲笑矮小又像个鸡崽的人身上。
唔,除了人不怎么清白这条,其他地方都还行,他挺满意的。
只是满意而已,没有喜欢。
君轻尘觉得自己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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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他不行
待到天色微橘,一行人才准备离开。(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此时赫连已经不知弹了多少遍,苏明溪都觉得枯燥了。
在这里顺流再往下可以直接通到驿馆,驿馆有到鹃山的马车。赫连和苏明溪游船时就是带着行李一起的,到了这会儿就是时候和要回去的人就此别过了。
“姑娘,赫连以曲觅知音,今日得以结交姑娘,实乃幸事,他日待赫连生产完,定要再来拜会姑娘!”赫连拉着华徵嫆的手,满心不舍,“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华徵嫆头一次被如此重视的问,有些不好意思,“叫我徵嫆就好。华徵嫆。”
“徵嫆……?”赫连讶然,“难道你与那位叶嫆是……”
“我与她毫无关系。”华徵嫆飞快的打断她的遐想,“至于我是从何学来曲子,这个我想保密。”
赫连闻言顿了顿,抚着肚子道:“此事该如何是姑娘的权利,我不会透露半分。”
另一头,苏明溪刚和君轻尘说完告别的话,走过来道:“师父,您怎么比我还啰嗦啊?”
赫连笑道:“行了,该说的都说了,咱们走吧。”
两人与护卫同船而去,剩下三个站在岸上的相互对视。
在这里是可以抄近路回君家的。
君轻尘原本想让双狼送华徵嫆回去,可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口,半晌才一脸不开心的道:“一起送华姑娘回去吧,爷这么容易被山贼点击,一个人走近路也不安全。[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华徵嫆忍不住腹诽,像他这种欠揍的人是谁都会看他不顺眼吧?别说走山路了,就算走大路,估计人家都想拿麻袋套他的头暴打一顿解气。
君轻尘看着她挑眉,“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很讨打?”
华徵嫆闷不做声的冲他笑了笑,低头又撇绫罗嘴,抱住自己有些抖的肩膀。
“笑就痛快的笑,那么憋着干嘛?”
华徵嫆摇头,“快些回去吧。”
她只是觉得有点冷。
回去之后,华徵嫆就病倒了。
放在原来,她是连病都生不起的,所以除了十岁那年染上了风寒两天没能砍柴导致和娘亲饿了一天肚子,她就再也没病过。
可能这华芷柔原本算是小户人家的掌上明珠,没受过太多苦,才在落了水又吹了风之后有了头疼脑热。好在病得不重,又有穆韶青体贴的照顾,第二日下午便退了热,人也可以下地走动了,只是身子有点虚。
穆韶青的店铺刚刚正式开张,有絮姐帮忙照看但还是忙得不可开交,见她好得差不多后便去店里了,顺路托了鹿儿过来照顾。
一整日没见这有眼力劲儿的小姑娘,华徵嫆真是一百个啼笑皆非。但见鹿儿笑嘻嘻的进了屋子,她还是忍不住道:“坑了姐姐,你很得意是不是?”
鹿儿扁了扁嘴:“人家哪有得意?姐姐你在韶青大哥回来之后都和他没那么亲近了,我是在替你着急呀!韶青大哥这么一等一的好男人你可不能放走了!”
华徵嫆翻了个白眼,她着急有什么用?人都换了,感情也不在了,这要是还和人家亲近那才是坑他。
“啊,还有,姐姐,我刚听了一件解气的事儿呢!”鹿儿双眼放光的坐在了华徵嫆床边,“听说君大少爷回去之后也病了!”
“他病了有什么好解气的?”
鹿儿神秘的笑着摇头,“姐姐您不知道,那君大少爷看着长得高大,实际可是弱不禁风!就他那样儿作,早晚作死自己!让他欺负徵嫆姐姐你害你回来生了病,该啊他!”鹿儿说完还呸了一声。
华徵嫆听得神情有些凝重,“你说他弱不禁风?他怎么病的?”
“听说是回了君府就开始发热,然后还坚持要画画,画着画着就倒下了吧。”
“坚持……画画?”他还会绘画?
“姐姐不知道吗?他是圣上钦点的宫廷画师啊,以前好像书法写的也好,棋下的也好。不过他这几年愈发不务正业,慢慢的在人心里的印象就越来越差了,也很久没出过作品了。”鹿儿拿食指点着嘴唇,眼睛往房梁上瞄,“原本圣上就不答应他娶明溪公主,这样儿下去估摸着更没戏了吧。一个生一次病就搭进去半条命还喜欢瞎折腾的男人,我看要不是君少爷的娘亲是圣上的远房表妹,圣上才不会多看他一眼!”
华徵嫆撩起了盖在自己腿上的薄毯,“鹿儿,你知道的挺多啊。”
鹿儿有些得意的笑:“还好啦,毕竟咱们落香坊是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每天来往的客人可都是大有来头,想听点儿什么八卦可方便了!”见到华徵嫆要下床,她又忙站起来,“哎,姐姐,你还是再休息休息吧?刚喝完药呢!”
“我没什么大碍了。”华徵嫆穿了鞋子道,“我去做点清粥小菜,你趁着晚饭之前帮我送到君府。”
“送到君府!?”鹿儿差点瞪出了眼,“为什么?”
“君公子是为救我才生病,我总得做点什么报答。你若不去,那我就只能自己去了。”
鹿儿一噎,半晌才不甘心的道:“那好吧,我去还不行嘛!只是姐姐,你报答可以,若是有了什么喜欢君少爷的想法,可千万要打住!绝对,绝对不可以!”
华徵嫆疑惑:“为什么?”
鹿儿憋红着脸趴到门缝看了看,把门推的严了些,而后附在她耳边道:“之所以君少爷和明溪公主是表亲他们俩还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卿卿我我,是因为君少爷他——他不行!”
“不行?”
“对,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不行,圣上自然也知道。君少爷身体不好,每次被他玩的女人都是扫兴而归,所以他都二十了也还没个妻妾,更别提子嗣了。”
华徵嫆深深皱眉,“那……全城的人都知道,你还这么神秘干嘛?”
鹿儿眨眼,“也对哦。总之……”她摆了摆手,“徵嫆姐姐你到底来的晚些,又总是足不出户的,知道的消息少了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我告诉你的这些事,你一定要记住,仔细着别吃了亏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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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公告
嗯……终于上架啦。第二本书,一个新的忙碌的开始,说不清是啥感受,大概就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虽然这本书很少在下面留言,但还是很开心大家能看的。虞熙不是不在,只是逃避现实去了QUQ。
这一本,就维持每天一更好了。一更6K字定在十二点。如果有加更就是下午两点。希望大家都能早点睡,不要像虞熙一样天天凌晨睡,头疼了开始qwq……
顺便再提一下,女主是徵(zheng)嫆,但是她的名字取的时候是念做徵(zhi)嫆。其中缘由,单纯的因为虞熙习惯了zheng这个读法,自己读错了而已……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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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你们闹什么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华徵嫆忍不住笑,“行了,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好意,现在咱们就移步膳房吧?再晚可做不完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鹿儿兴冲冲的答了句“是”,随后又发现不对劲儿。
姐姐怎么还是要给那个活该绝后的做东西吃啊?
华徵嫆倒是没想那些,在意的反而是君轻尘身体很差这个问题。
死了六次,是因为身体不好吗?
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就是她的恩人,如果真的是的话,那算不算做老天垂青她一次,令她在他乡遇故知?
虽然只是那一次短暂的见面。但她真的很感激。第一个说她可爱的人,对她没有歧视还挺身相救。
或许就是因为华徵嫆活了十几年,没受过谁的保护,活的太无奈,才会在有一个人保护过她一次之后,无论如何也想要报答一下他给的那一瞬安全感。
何况这个人第二次救自己,还生了病。
不管他是不是,华徵嫆都熬了一锅粥,弄了一大碗之后想了想,又弄了一大碗。将两碗粥、两份菜分别装进了两个食盒里。
“另一份是给韶青大哥的?”鹿儿问。
华徵嫆摇头,“是给君夫人的。听说君夫人身子不好,喜清淡,不知这几样小菜会不会和她胃口。”
她娘那时候教了她如何做些味美的简单菜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去了哪户人家,能讨好一下里面的老夫人。
君夫人虽不算老,但她的本意也不是讨好,只是投桃报李而已。
“记住别说是我让送的,我不想君公子误会什么。”华徵嫆叮嘱。
鹿儿道:“知道了,放心吧,这点事儿我做得来!”
华徵嫆还是比较放心的,点了点头便回房了。
君府在几条长街之外,鹿儿端着两个食盒走过去时格外小心,生怕搞砸了华徵嫆交代的事情。
好在一路平安到了君府,她在门口看了看,上去道:“我是来送东西给君少爷的。”
门房见到她来,隐约对这个小姑娘有点印象。只是匪夷所思的是,来他这找的不都是讨药钱的吗?什么时候改来送东西了?
虽说少爷最近是消停了不少,但这转变有点大吧?
门房想了想,叫来了福管家。福管家对鹿儿印象就比较深了,她还是头一个被少爷嘱咐要给双倍药钱的人,之后也没见人再来讨药钱了。
听说少爷最近没少往落香坊跑,难道是为了见这个小姑娘?
想了想,福管家问:“姑娘,你是来送什么的?”
鹿儿抬了抬手里的两个食盒,“送饭呀。听说君少爷病了,我就给他做了点合适病人吃的东西送来。还有一份是给君夫人的,你们若觉得可疑可以拿去试试有没有毒。”
送饭?福管家觉得有趣,当真唤了两个可靠的婢女来,“去测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给夫人和少爷端过去,说是……”顿了顿,福管家扭头问,“小姑娘,你叫什么?”
“林远鹿,通常他们都叫我鹿儿。”
“那就说是鹿儿姑娘送的吧。但夫人和少爷吃不吃,那就是他们的事。”
“是。”
鹿儿微微笑着看着管家,“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君少爷?”
“这……”福管家犹豫了下,“少爷病情刚稳,睡下没多久,姑娘不方便去看吧?”
“没事,我就去悄悄的看,不会打扰君少爷。而且他病了,我也担心的做什么都不安稳,您就放我去看看,让我安心吧?”
小姑娘乖巧的样子配上乞求的神色对福管家来说就像自己的孙女儿在求他陪伴时那样可怜。想到她的语气像是和少爷的关系不一般,他还是心软了,毕竟少爷平日里不被人指着笑话就不错了,能有个关心他的人可当真不容易。
“兰萍,你带着鹿儿姑娘去看望少爷,记住手脚要轻,千万不可打扰到少爷休息!”
“是。”兰萍应下,伸手指向一侧,“姑娘,这边请。”
君府算得上是云来比较豪华的府邸了。君老爷年轻时便与昔日的太子和二皇子也就是现如今的圣上和云王称兄道弟,与君夫人承轩郡主也算得相识多年。(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因着经商手段高超,人虽长得其貌不扬但还是娶到了承轩郡主,还有了庞大的家业。
只是二人成亲之后关系就一直不好。在君少爷出生不久后,君老爷更是开始了时常夜不归宿的生活。但如今过去了二十年,君府的后院儿里还是只有一个女人,除了承轩郡主亲生的君少爷和君大小姐外,也没别的私生子找上门。
外人看来,君家也是古怪。感觉一直在闹就没消停过,可看着样子又像和睦的一家,什么大问题也没出过。而且谢天谢地的是,君少爷和君小姐的容貌都随了承轩郡主,否则……
否则君轻尘走在街上会有更多人想打他吧。
“姑娘,少爷就在这间房里,要进去吗?”
鹿儿环视着这座独立建起的二层小院儿,又看了看房门上挂着的牌匾——朝雨楼。
“这字是你们家少爷自己题上去的?”
“姑娘好眼力。”
鹿儿笑道:“我进去看看吧。”
君轻尘的卧房在二楼,人还在里屋睡着,她送来的饭盒倒是已经摆在了桌上,由一个婢女看着。鹿儿在外屋来回踱了几次,走两步就往里探一探脖子像是能透过床上的帐子往里看到什么一样。
兰萍看在眼里,对一旁看食盒的婢女道:“仔细看着,别让她动手脚,也别让她惊扰到少爷休息,我去夫人那一趟。”
婢女拿眼角瞄了鹿儿一眼,低声应下。
看了半天君轻尘也没醒,鹿儿面上失望,却是放了心告辞。只是刚走出院子,她就被一个憔悴但不减容貌清丽的女人拦住了。
“姑娘,是你送了饭菜来?”
鹿儿忙道:“是。”
苏轩儿笑道:“那米粥配着下饭的小菜很合我的胃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鹿儿眨着无辜的眸子,“您是……”
“我是轻尘的娘亲。”
苏轩儿是个温婉的人,君轻尘随了她的相貌倒是半点没随她的性子。
“姑娘是落香坊里的吧?”
“回君夫人,奴婢是落香坊中打杂的婢女。”
“原来是这样……昨儿个轻尘回来还与我提起过,他看中了落香坊里的一个姑娘,说她做的饭菜我会喜欢,想娶她做妾。看样子,说的大概就是你了。”
鹿儿一呆,随即羞红了脸,小声嘟囔,“他怎么这样,就知道想着我的饭菜……”
苏轩儿见状失笑,“不是,不是,他也说了你人很可爱,曲子也弹得好听,以他的性子能夸一次人可是不容易。”顿了顿,苏轩儿又有些凝重。“姑娘,兰萍方才与我说了些,看得出你是真的关心轻尘。我呢,虽是个郡主,但如今已经这个年岁,过了这么久,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过得好不好。我没那么多要求,只希望儿子能娶个自己有好感的人,过得不至于像我这么累。”
鹿儿眼中立刻满布同情与心疼,“夫人……这些年真是苦了你,嫁给君老爷那样的人。”
苏轩儿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正阳……他待我很好,真的,只可惜……”说着说着,她似要垂泪。但是在人面前,她又忍住了,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才叹气道:“所以……若轻尘想要娶你为妾,我这里是不反对的。轻尘的身子也不指望他开枝散叶,只要你能伺候好他就好。”
“只要可以。”鹿儿抬起眼,认真的看着苏轩儿,“奴婢一定会的。”
回去的路上,鹿儿手心里始终捏了一把汗。好在华徵嫆丝毫没有怀疑,她也就拿事情办妥了这话蒙混过去了。
华徵嫆听她说君夫人很喜欢她做的饭,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听到君轻尘病的不轻后,心里微微的疼了一下。
但这疼痛只是一瞬,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姐姐,您在坊里头不方便总出去,不如就教一教我弹琴吧?听说君少爷喜欢那首和你名字差不多的曲子,你就教我弹那一首吧?那样君少爷病了的时候我还能去为他弹一弹,说不定他能快点好。”
“你要学弹琴?”华徵嫆诧异,“弹琴不是一两天就能学好的,没有基础的人更是短时间内学不来《徵嫆小调》。等到你学好的那天,君公子若还病着的话,那估计都没得救了。”
鹿儿登时失望,“姐姐,鹿儿跟着你也有一段时日了,天天耳濡目染好歹也算是有些最基础的基础了吧?反正这曲子你都教给了天音坊主,难道你与鹿儿的关系还没有与天音坊主的好吗?”
“不是这样的。”华徵嫆无奈,“你不是讨厌君公子吗?又怎么忽然想起为他弹琴了?”
鹿儿咬了咬唇,“其实……”
见她没了动静,华徵嫆追问:“其实什么?”
“其实……”鹿儿猛地抬起了眼看着华徵嫆,“是君夫人很喜欢我,想让我做她的儿媳妇儿!”
“……”华徵嫆的眼角抽了抽。
嘴角也抽了抽。
“姐姐。”鹿儿用力的抓着她的双臂,哀求道,“能够飞上枝头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了,我想把握住!您也知道我的身子曾经堕过胎,我再也不能生育了!正好君公子也不能生育,后院里不会有母凭子贵的说法,只要我第一个嫁过去,以后就没人敢随便欺负我了!您就帮帮我,让我嫁入君家吧!就教我曲子,还有您做饭菜的手艺吧!”
“你……你不能……”华徵嫆愣了愣,“怎么会这样?”
鹿儿泪声俱下,抓着她的手臂不住的晃,“姐姐,帮帮我,我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个鬼地方,我想出去,娘死了,我不想再受舅妈的摆布了,帮帮我……”
华徵嫆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心软了。
“我帮,我帮你还不行吗?别哭了,瞧这哭得和一个泪人儿似的。”
鹿儿大喜,“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您就和我的娘亲一样对我好,我……我给姐姐磕头了!”说着就要跪下。
华徵嫆忙扶起她,“磕头这种大礼我可担不起,弹琴与做饭而已,能多传一个人手艺也不算我白活一遭。”
只是……
为什么之前她要帮鹿儿赎出去的时候,鹿儿就拒绝了呢?
华徵嫆疑惑的想了想,但没想太多。毕竟在她眼里鹿儿只是一个孩子,偏巧君轻尘应该也是喜欢年纪小一点的。这样如果能帮鹿儿嫁进君府,往后鹿儿的日子说不定会好过一些。
总好过在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
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要叮嘱:“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等你嫁给君公子,你一定得全心全意对他好。不可再用言语轻蔑他,更不可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鹿儿抿起唇,看着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答应您!”
有了“被天音坊主请教过”的这一层身份,华徵嫆在云来已算得是数一数二的名妓。想要找她弹琴听曲儿的人络绎不绝,来者也渐渐从嫖客变成了各式各样,甚至还有懂琴爱音之人不惜花上大价钱来与她讨教,一时间华徵嫆的身价不仅高了,在十一月的花魁赛名单里,支持她的人也明显多了。
但她的身子还没好利索,穆韶青和絮姐也不让她多接客,每天就只有两位,每位至多一个时辰。尽管如此,还是有大批的人来预约她,倒使得她存的钱多了不少。
只是比起赎身,还差那么一段距离。
又是一天,华徵嫆照常在房里等着客人。却有人没敲门便推了房门进来。刚想抬头看是哪个不讲规矩的,却见脸色不太好的君轻尘坐在了椅子上。
“哎,明明今天预约徵嫆姑娘的是我,君少爷您这是?”原本的客人压抑着恼怒问。
君轻尘淡淡瞥了他一眼,“推了。”
“啊?”
君轻尘蹙眉,“我说,我替她推了。这单生意她不接了,你从哪来回哪去!”
“这……”客人一愣,随后道,“君少爷,您是有钱有权有靠山,但你可得讲讲理吧?我预约了五日才能和徵嫆小姐待一个时辰,您这说推就推,损失的谁赔我?”
“二狗,拿钱。”
双狼闻言立刻从怀里掏出了双倍价钱的银票送上。
那人却没接,“我不要钱!我就是要和徵嫆姑娘联络联络情谊,您要是今儿拦着我,我就要去云王那里问一问,他的侄子讲不讲理了!”
“找我舅舅?”君轻尘阴森的笑了下。
他站起来,慢悠悠的走了两步,身子明明看着有些沉重,但还是逞强的回身一脚踢在了那人身上。只是看着都觉得力道不重,高大的身躯只把那人踢得往后退了两小步又站定。
君轻尘收回脚,“我从来都不讲理。就算你爹和我舅舅关系匪浅,那也是他们的问题。我自己的事情,和我舅舅没关系。”
说完他又挥了下手,“二狗,关门!”
那人才发现,自己刚退了两步,刚好就退到了门槛之外。门是向里开的,此时关上他就没希望再进去了。
干脆他就一股劲儿冲了进去,拽住了君轻尘的领子,气怒道:“你这个绝后的病秧子,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欺负人是吧?小爷也没那么好欺负!”说着挥起一拳就要打下去。
“慢着!”
那人手臂一紧,已被双狼死死拽住。但同时双狼的手臂也被拽住了,却是华徵嫆。
“在我的屋子里,你们闹个什么?当真以为这里供人寻欢作乐就是不讲规矩的地方吗?”俏丽的容颜若是严肃起来,非但不会丑陋,反而严肃的不可亵渎,又美得让人心惊,忍不住心虚屈服。
“徵嫆姑娘……”那人语气软了,“你也看到了,是君家的人欺负在下在先,你可莫要怪罪到在下的头上,在下也是一时气愤啊。”
“我看出来了,是他的错。”华徵嫆轻叹,“但是你们也不该在这里闹事,教人知道了像什么话?”
君轻尘抿着唇看她,一言未发。倒是另一人,又忙道:“徵嫆姑娘息怒,在下只是觉得约到你一次不易,在下很想领教一下姑娘的琴音,确实没有要闹事的意思!”
华徵嫆点头,又看君轻尘,“君公子呢?您可有什么想说的?”
君轻尘张口确实咳嗽了两下,手背掩嘴看了她半晌,扭身就走。
“来都来了,走什么?一起坐下来听吧,我又不会接什么特殊的服务,多一个人听也碍不着什么事。”华徵嫆幽幽一叹,伸手拉住了君轻尘,又问另一人,“公子可否介意这里多一个旁听的?我保证他不会打扰您。”
对方原本想拒绝,但看两人的语气和架势,像是认识。想想也是,不久前他们还一起去见过天音坊主。
此时说不就错过了一个机会,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想了想,只得答应了。
君轻尘又看了看华徵嫆,当真没多说什么,叫双狼站在了一旁,自己则像在自己家一样躺在了华徵嫆床上。
“这……”
华徵嫆平静笑道:“公子当他不存在就好。霸道的人若是没了弱小的人欺负,便也只能在一旁自己找乐子了。”
双狼没忍住笑了一下,恰好被半睁着眼的君轻尘看到,吓得他一哆嗦,立刻捂住了嘴。
华徵嫆倒是没看到君轻尘危险的眼神,而是坐在屏风后,专心调试买来不久却是已经在坊里放了很久的琴。
正是她在琳琅卧的仓库发现的那把极为普通的琴。
琴虽普通,但用着却很顺手。音也比较准,弹出来与赫连的那把“白骨”没什么区别。
琴音响彻着,没多久床上竟然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双狼听着再看地上跪坐那两人都觉得有点尴尬,华徵嫆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专注在琴上。
另一人倒是发现了,但闻琴声如旧,也只能皱了皱眉,强行让自己当做听不到鼾声。
君轻尘这人,能不惹他就尽量不惹。否则非但没什么把握两败俱伤,还可能自己全军覆灭人家却仍然悠然得意的活得比谁都舒心。
反正这是个太监一样的人,自己犯不着和他怄气。
这么劝着自己,心里倒能舒服一些。
一个时辰结束,没用华徵嫆自己下逐客令,客人就乖乖的给了赏钱走了。倒是华徵嫆留了话,今日闹了些不愉快希望见谅,下一次再约会提前给个安排。
客人听了这话倒挺高兴。毕竟华徵嫆弹得曲子真不错,就算不能怎么碰身子,聊聊心得也觉得值了。
送走客人,华徵嫆才无奈的擦了下额头的汗,站到床前。
君轻尘还在睡。
“他来这睡觉的?”华徵嫆微微皱着眉低声问双狼。
双狼也有些尴尬,“主子可能是最近休息的不太好,来到姑娘着放松了些,睡得就沉了。”
“休息不好?他不是经常一觉睡到天亮吗?”华徵嫆仔细观察了下君轻尘,发现他眼底确实有些肿胀泛黑。
双狼道:“主子一贯是可以睡到天亮的。只是不知是因为噩梦还是什么,总是睡得不舒服,醒时身子疲乏不说,脾气也暴躁得很。而且主子时常会夜里咳嗽却不自知,若不是我发现过两次,可能主子咳着咳着就……”
看着双狼不忍再说下去的样子,华徵嫆坐在了床边,将手放在了君轻尘的额头上。
不烫,但是这温热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他身子有这么差?没看过大夫?”
双狼摇头,“大夫是看过了,也开过药,每次主子都会按时吃,但没见有过什么明显的好转。大夫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虚弱体质,只能养着。”
华徵嫆盯着君轻尘,瞬间没了什么表情,“但他不养,对吧?”
“……姑娘明鉴。”
看这人高马大的,都是空架子?难怪有人说他是个花瓶,他这是已经是由内而外的纯花瓶了吧?
也怪不得他曾被自己踢飞出去……只是那一次不知有没有伤到他的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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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只要是他,我都喜欢
华徵嫆想了想,道:“我不会医术,没什么法子帮忙。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但若他觉得听着我的曲子安心,这点忙我还是可以帮的。”
双狼一喜,刚要开口,却有人抢在他前面问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轻尘睁开眼睛盯着华徵嫆问,里面的情绪令人捉摸不定。
因为他自己此时已经说不清是紧张还是纠结矛盾。他只是睡不踏实,想来这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的,结果这两人竟然就这么在他轻眯着的时候光明正大的在他旁边讨论他,弄得他想装睡都装不下去了。
他还没想好到底是让华徵嫆嫁给自己还是嫁给二狗呢!这时候要是不小心扯到了这件话题上,他怎么解决?虽然他想起她那些揽客献媚的笑就觉得烦,感觉把她塞给二狗更好一些,可是要定下计划的时候,他却总是会犹豫。
不行,他得引开话题,不能让事情往他没有准备好的地方发展。一律有关他们之间暧昧的话题,都得岔开!
华徵嫆只看出他眼中谨慎,却不知他在想个什么,便道:“妾身是说自己有个法子能让您多睡一些安稳觉。”
君轻尘眉头几不可查的攒动了一下,“什么法子?”不等她说,他又接着道,“让我做这的常客?”
“不是。”华徵嫆摇头,“妾身可没招揽您当客人的打算,您别误会。”
君轻尘观察着她的神态变化,“那你是什么意思?”
华徵嫆笑了:“若是君府多了一个会弹曲子的人,公子定然会舒心许多不是?”
“……”
“妾身知道明溪公主也在学琴。但若妾身听说得没错,距离公主出嫁还要等上两个年头吧。在这之间,公子不妨先找一个人陪。无关感情,只谈琴音修养,偶尔为您做一做合口的饭菜,如何?”
君轻尘抿着唇将头撇到了一边,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
这感觉,好奇怪。他不是应该觉得烦躁,觉得自己还没想好答案的事情此时被提出来得想办法盖过去,等他想好一切再提的吗?
可是为什么他口里干得很,心里却有些……激动?
默了默,他道:“我有点渴。给我拿点水来。”说着撑起身子更往上挪了挪,靠坐了起来。
华徵嫆见他坐好,便将清茶递了过去,而后道:“听闻公子的娘亲十分欢喜妾身的好友鹿儿。恰巧鹿儿也跟着妾身学了一段时日的抚琴,做的饭菜又合公子你的胃口,不如公子您就娶了她,成全自己一桩美事。”
君轻尘一口茶刚咽下去,第二口沾到嘴就呛得险些喷出去,而后不住的咳嗽。半晌他才僵硬地问:“那你呢?”
“我?”华徵嫆呆了呆,随即摆手笑道,“公子放心,妾身不收介绍费。”
君轻尘立刻伸出了一只手掌立在她面前,“等等!”
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鹿儿是谁?”
华徵嫆眨眼,“您忘了?她曾被您伤过,您还吩咐过管家给她双倍的药费来着。”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君轻尘也眨了眨眼,还是很用力的眨,半天又问:“你说我娘喜欢她?那个叫鹿儿的?”
“是呀。”华徵嫆颔首,“您的娘亲也很喜欢她做的粥和菜。”
君轻尘的手掌纂成了拳头,僵硬的伸出了食指指着外面,“那些饭菜是她做的?”
不用华徵嫆回答,他就已经从她的神情里看出来了。
而后他陷入了沉思。
华徵嫆耐心的等着,却没等来他的回复。
“二狗,我们回去。”
“主子……”
君轻尘双脚落地,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串用指甲大小、晶莹透亮的珠子穿成的手链。
“之前赫连走得匆忙,也没能给你什么。这个是我替她和明溪给你的。”
留下这句话,君轻尘穿上鞋子和双狼一起走了。
华徵嫆只来得及在两人出门时说了一句慢走,其余疑惑的话都没能问出口。
直到两人走到连她从窗口眺望不到的距离,她才拿起手中的珠链细细去看。
虽不懂太多,但光看这通透的体质,也能想到这珠子定然成色甚好,价格不菲。当日她以为赫连拉着她说那些话,从此在鹃山多了一个熟识的人对她而言已经是奖赏。公主她也没教过,只是陪着游玩了一遭。
她没想到君轻尘竟然会自行给她奖赏。
虽猜得出这手链可以卖很多钱,但她想了想,还是将它戴在了手上。[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举起手腕看了那么一会儿,她闭上眼凑上唇吻在了手链上。
都说她的曲子听后可安心宁神,可她一直以来防备这那,何时自己安过心?
这一刻,摸着手链上温热的融着自己和君轻尘体温的珠子,她突然觉得很安心。
很想扬起嘴角由衷的笑,眼眶却有些热。
“恩人……真的是你吗?”
可思及别处,心里又止不住的往下沉。
她在帮着鹿儿欺骗他。而且看样子他对于娶鹿儿这件事表现的并不是很开心。
怎么办,她是不是做错了?
十一月的花魁大赛对于云来城的私妓们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只要被选为花魁,哪怕只有一年时间,这一年里也足够她捞够银钱,下辈子吃喝不愁。
落香坊成立也有十五年了,期间共出过六次花魁,这在偌大的云来城已经算是很好的成绩。
只是距离上一次出花魁,已经过了五年了。胭脂楼后来者居上,里面的姑娘不仅连续五年夺得花魁之位,还抢走了落香坊不少生意。所以这一年不仅落香坊里的姑娘们忙碌了起来,就连穆韶青都跟着没什么空闲。他的胭脂店在开了几天门、卖了一些中乘的胭脂后就毫无预兆的关了门,而后开始研制起更上乘的胭脂来为四个月之后的花魁大赛准备。届时若落香坊出了花魁,那他的胭脂也定然会跟着名声大噪。
华徵嫆也在选拔之列。自然也要多练习。而且不仅要练琴,更要练姿态、笑容、与男人相处,气质也要提升。
与男人相处这个,穆韶青应是最好的人选。然而他很忙。倒是有一个人,说着自己很忙,却总去打扰她,还不预约,气得董妈妈这几日都告了假出去,眼不见为净。
华徵嫆再大的容忍量在几乎每天都被打扰的情况下也会忍不住问:“君公子,天天听妾身来回弹这几首曲子,您不腻吗?”
君轻尘病好之后气色也好了不少,翘着腿躺在软榻上道:“还行吧,你也可以换两首弹。”
“……”
她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吧?
华徵嫆放下琴站起身子,看着他的方向道:“妾身知道君家钱多,公子可随意挥霍。但公子已及弱冠,却这般不务正业,整日在妾身的屋子里浪费光阴,是否有些不妥?”
君轻尘闭眼享受着从窗缝里透进来的温暖阳光,有些困倦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华徵嫆揉了揉眉心,“公子……君家只有您一位少爷,您若不努力,往后君家的家产该当如何?被您败光吗?”
君轻尘抬了下眼皮又撂下了,“这种事好像轮不到你关心。”说着他翻了个身,深呼吸着使自己进入睡眠。
这是在逃避什么?华徵嫆真是哭笑不得。她好心一下,就得到这个回应?
不过也确实,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没资格过问太多。
“那您就先睡吧,妾身出去看看给您的点心做好了没。”
君轻尘撇了撇嘴,闭着眼装没听到。
华徵嫆见他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也只能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将屋子让给了他。
怎么她最近总觉得,君轻尘这是把她的房间当自己的用了?
楼下有些吵,声音还蛮耳熟。华徵嫆向下望了一眼,桃江正在和絮姐争辩,“真的,絮姐,她认识我的,你也知道我和轻尘的关系,我不过是一年没来过,怎么你就这么生分了!”
絮姐仍旧是温婉的笑容,“桃公子不要误会,我与客人哪有生分一说?是君少爷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休息。您知道他的脾气,还请不要让咱们难办了。”
“哎呀,我不打扰他,我就是去看看徵……”桃江说着眼睛往余音居那边看,刚好就看到了要下楼的华徵嫆,忙挥手:“哎哎哎,徵嫆,徵嫆!”
华徵嫆提着裙子过去行礼,“妾身见过桃公子。”
絮姐见两人都碰面了,也只能放弃阻止:“徵嫆,注意些时间,别忘了正事。”
“知道,絮姐。”华徵嫆微笑,“我是来取君公子的点心的。”说着又冲桃江道,“桃公子若有事找我,不妨就一道去吧。”
“好!好!”桃江连连点头,“徵嫆你带路!”
华徵嫆抬袖指了个方向,两人一同朝着那边走去。
只是那方向一开始是去往膳房,却在快到地方时转了个弯,到了一处僻静的房后。
“桃公子有什么话请快些说。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打扰。”
桃江愣了愣,叹道:“徵嫆你竟看出了我是有要紧事找你。”
不是要紧事你会摆着那样一张急切的脸?
华徵嫆道:“既是要事,快说便是。”
桃江不再多说其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她手上,“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五哥,告诉他看完一定要烧掉。”
华徵嫆接过信,有些茫然,“看完要烧掉,那定然是重要的内容吧,公子就这么给我了,不怕出问题?君公子就在楼上房内,其实你可以悄悄给他。”
“我不能给他。”桃江说着又抓住了华徵嫆的手,“我就要走了,没什么可道别的人,就和你寒暄两句吧。五哥这人一向阴晴不定,能有个愿意一直接触的人很难。虽不知你们是怎么关系好起来的,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我还是希望徵嫆姑娘你能好好待他,哪怕当他是客。他人很好,只是不愿表现出来,其实他心里头……”
“呜——”高墙外忽然传出了军号声,打断了桃江的话。桃江听到号角声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我得走了,往后不知多少年才会回来,徵嫆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他便直接跳了出去,连让人问一下情况的机会都没给。
华徵嫆满头雾水的站在原地呆了呆,而后将信揣进了袖子里,往膳房赶去。
膳房中,鹿儿正在忙里忙外。见着华徵嫆来,将刚做好的糕点挑出一盘品相最好的端给了她。
鹿儿琴弹得不算好,但在厨艺上算是一把手。不仅把华徵嫆教的学了,她还向别人请教了些口感宜人的笑小点心,哪怕自己的工钱不多,也要去买食材来做。做得好吃了就会去给君夫人送去,君夫人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
但华徵嫆看得出来,君轻尘不喜欢鹿儿。鹿儿要给他弹曲子,他听了两句就要赶人。鹿儿给他做粥,他竟一口就能喝出来那粥和之前做的不一样,无奈之下华徵嫆只得承认了这件事。在那之后君轻尘虽偶尔会吃鹿儿做的点心,但却不愿再见鹿儿了。
对此华徵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人想往上爬的心情她理解,但若君轻尘真的不喜欢鹿儿,她也不会做太多劝说。毕竟感情这种事,勉强下去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不想逼得君轻尘变成第二个容沅,也不想鹿儿因为一时看到了希望就把自己推上一条满是荆棘的路。
点心放在桌上,君轻尘看了一眼又别过脸去了。不知道这人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反正华徵嫆觉得他是闲着没事就爱恼火,也不知道究竟能有多少烦心事打扰他这个“没人敢动半分”的人。
“公子,方才桃公子来过。”华徵嫆走到窗口的软塌旁边,往袖子里掏。
“我听见桃江的声音了。”君轻尘闷闷的说。
听到了?那都不出去看一眼?这两人是怎么了?
心里疑惑着,华徵嫆把信递到了他眼前,“桃公子托我给您带封信,而后就离开了。”
“恩,我知道,方才号角声响过,他们是要整队出发了。”君轻尘慵懒的仰躺着,撕开抹了蜡的信封,将信纸在眼前抖了抖。
飞快的扫了几眼信,他把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封揣进了自己怀里。
华徵嫆好奇的问:“公子您说号角与整队出发,是哪里要打仗了吗?”
君轻尘轻哼了一声,“是啊,多少年了……终于打起来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件事。难不成他不开心是为了这事?
华徵嫆坐在他身后替他捏起肩膀,“公子可是在为国事忧心?”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君轻尘享受的闭上眼。
华徵嫆想了想,道:“妾身觉得,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这不好说。因为公子看似时常欺凌弱小,实际上一颗心却是带着善意的。公子看上去又不学无术,但您的画妾身有幸看过一次,从神韵到手法都不是常人所能比。”
“你懂画?”
“不是很懂。但妾身有一双可以辨别美丑的眼睛。”
君轻尘笑了:“好一双辨别美丑的眼睛。怎么,说了我爱听的话,是要有事求我?”
他还真看出来了?华徵嫆暗惊,面上却平静:“妾身是想请公子帮一个小忙。”
确实只是一个小忙,举手之劳的事情。君轻尘听后,心情都缓和了些。
说是帮她的忙,对他来说却也是一件好事。
娘亲已经知道了他不喜欢那个什么鹿儿。但她自己喜爱,他也不能拦着不让接触,所以最近他心烦了就往华徵嫆这跑,反正还没人知道他有要娶她的意思。
对,他决定要娶她了。想了很久他到底舍不得让二狗这种决心只娶一个妻子的好青年去娶一个青楼妓女。所以只好委屈自己了。
只是他也不会做出太不知分寸的事。赎了个妓女出来娶的人在想要娶公主是和他的圣上舅舅作对,他不会这么做。所以他会时不时的来照顾一下她的生意,让她早点把自己赎出去,再想娶她的事。
这事他藏在心底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毕竟凡事都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以为清宴回鹃山只是为了玩,却没想短短两月不到之间,战争就已经打响了。眼下连桃江都随父去往前线了,六个人里只有他和同样出生在商贾之家的于不同还留在云来。
他还要留多久,还能留多久?
在走之前,还得把这边的麻烦事情解决好才行。
七月,屏门城,久违的一场硬仗打响了。怀化将军桃城带着他麾下两名英武副将前往应战,一同去的还有桃城之子桃江。
华徵嫆听见这消息时,除了担忧,并无太大反应。却是穆韶青觉得不可思议,“芷柔,不久前你刚说过东山危险,现在可是真的危险了。听说两边都驻扎了不少兵力过去,两场战斗下来就死了不少人,现在正在休养生息,随时可能再战。”
“那……那边的消息,有桃江公子的吗?”华徵嫆担心的却是这个。
穆韶青回忆了一下道:“听说桃城将军之子在战场之上很是勇猛,杀敌无数,若是能活着回去,封官加爵是必然的了。”
还活着?那就好。
华徵嫆松了口气,却听穆韶青问:“芷柔,你认识那位桃江公子?”
“恩。曾有过两次短暂的接触,他是个好人。”华徵嫆道。
穆韶青默了默,拉起了华徵嫆的手,“芷柔,从我回来开始,你似乎就变了个样子。你不喜欢与我过多接触了。”
曾经灿烂的笑容成了暗淡的伤感,但影响丝毫不减。华徵嫆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淡淡的不舒服,“我……”
“芷柔,我赎你出去好不好?”穆韶青认真的看着她,好像察觉到了危险一样。
“韶青……”华徵嫆欲言又止,叹了叹道,“关于我们的事,我想了很久。韶青,曾经的我涉世不深,很多事情都考虑的不周全。但我在落香坊呆的越来越久,想的也就越来越远了。我配不上你的,对你也没有那么多当初想象中的爱慕。我毕竟是个妓女,我不想拖累你。所以赎身这事我自己来就好,你的钱还是用来娶一个清白的姑娘过门吧。”
原谅她只能编这么多了……
穆韶青比听到屏门打仗时更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看她,直到她挣开了手不再说话才讷讷的问:“芷柔,你是喜欢别人了吗?”
华徵嫆微微垂了头,闭上眼深吸气道:“是。”
“是最近一直来点你的君公子?还是桃公子?”
“是君公子。”华徵嫆抬起脸,终于正视他,“你可能不知道。我曾被君公子救过两命,两次都是他救下落水的我。一次我对他是感激,但第二次,我觉得是天意。”
“君公子的性格和身体情况你应该都了解才是!”穆韶青难得的有些急了,“若你喜欢桃公子,我尚且能接受,但他……”
“我怎么了?”
突如其来出现的生意,听得屋内两人都是一愣。门还关着,却见有人动作十分潇洒利落的从窗子跳了进来,轻松落在地板上。
不光是穆韶青傻眼了,就连华徵嫆都有些傻眼。
这世道是怎么了,人人走窗不走门?
穆韶青皱眉,“芷柔,这类门都不走,还要偷听人谈话的小人,值得喜欢吗?”
华徵嫆闭了闭眼,狠下心道:“对一个人的评价不能只凭一件事来看,相处的多了才能知道他确切的好坏。我与轻尘接触了一段时间,才有所顿悟。”
穆韶青问:“什么顿悟?”
华徵嫆严肃的回答:“只要是他,缺点我也喜欢。”
穆韶青:“……”
君轻尘倒是勾起了嘴角,“我就这么被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表白了?”
穆韶青深吸气,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徵嫆,你听我说,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华徵嫆也抬高了音调。
“但是我爱他!”
……
半晌,君轻尘坐在了方才穆韶青坐的位置,看着撑着下巴神情复杂的华徵嫆,轻飘飘的道:“我记得她们说你之前在这落香坊里有一个小靠山,就是他吧?”
“是。”
“怎么,翅膀硬了,就把小靠山丢了?”还是借着他的力气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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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可以掐死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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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甩开了一个痴心一片的小白脸儿,我都替你心疼。”
华徵嫆不耐烦的揉了揉额头,“君公子,今日妾身不想接客,您改日再来吧。”
君轻尘眨了眨眼,“不想接客啊?但我今天也不是客啊,爷今天走的是窗子,身份是你请来演戏的戏子,你钱都没给呢就想打发我走,不光我不干,刚才在窗子外面冒着险推我上来的二狗都不能干。”
“……”华徵嫆翻了个白眼,“您要多少钱?”
“看着给吧。”
看你个大头鬼啊!
华徵嫆心情是真的不好,已经要炸了的那种不好。听他这么说,又翻了个白眼直接扭头看他。只是那一扭头却发现他的脸已近在咫尺,并且十分迅速的捕捉到了她,按着她的后脑就亲在了她粉嫩的唇上。
他的吻技很好。唇齿撕磨间她虽止不住的脸红,但也有些低落。
“你说我救过你两次,我也记得自己好像救过你两次。但我的印象里只有不久前那一次,这是怎么回事?”
“……我胡说的。”
“别想骗我。”往日欠揍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魅惑,尤其是离得自己这么近,华徵嫆更是心脏狂跳不止,“我的印象里,好像曾经救过一个人。她一点也不像你,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就是你。你竟然也知道这件事,难道这事真的发生过?”
华徵嫆终于受不住他的逼问,移开了脸道:“公子,您相信前世今生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君轻尘愣住了。
华徵嫆见他动作顿住,有了些底气。“前世妾身与公子曾有过一命之缘,便是您救过我。所以初次见面时,我叫您恩人。”
“一命之缘?与你?”君轻尘看了她半晌,摇头道:“我不信这些,心里也有着别人,就算你说这些我也只会当是你勾引我的手段。”
不信这些么?
也对,世上有多少人会信这种事?是她考虑的不够周到,以为和这人相处的多了,她说的话他多少会信一些。
但实际上,他心里有着明溪,身边也不会缺了美女。她与他,终究只是有几分谈得来的客与妓。
她浅笑:“其实方才的话也只是妾身瞎掰的,人常有做到一件事时觉得似曾相识的经历,这算不得什么,妾身自己也有过几次类似的经历。”
“是这样吗?”君轻尘将信将疑,但比起前世今生他显然更能接受这个。
华徵嫆不置可否,只是道:“方才的忙,公子这里妾身已经用肉偿了。双狼大哥那边,妾身手头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他做谢礼,一会就去问问他穿多大的鞋子,妾身做一双鞋给他好了。”
“做鞋子?”虽然在沧澜国女子做鞋给男子以做谢礼很常见,但君轻尘还是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因为鞋子送过去之后,那些男女多半就在一起了。
虽然也有没在一起的。但是……
“不行,方才的算不作肉偿,只能说是你为客人做的服务,我也要鞋子,要两双!”
“两双?您长了四只脚吗?”华徵嫆还故作惊讶的低头掀起君轻尘的衣摆看了一眼,“咦,还真是四只。”
君轻尘:“……”
“不过呢。”华徵嫆直起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方才的肉偿就是肉偿,因为公子说过,今天您走的窗子,不是客。所以想要鞋子的话,还是自己去找别的姑娘要吧。妾身技术有限,一双做着就很吃力,不想再做两双。”
君轻尘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浑身上下充满了恶意,让他非常的不开心。
但看着她手上戴的那串他送的手链,他又生不起气来。
“对了公子,明日起妾身要出去两天,您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来找妾身了。”
明天?君轻尘心里一跳,“出去?去哪?那要是有要紧事呢?”
“去哪这事您好像没必要知道。要是有要紧事的话,您可以来找我,只不过找不到而已。”
“……”
鸡崽子,又要开始啄人了是不是!变了他的原话激他,这是谁给她的胆子这么做的!
原本明日要与于不同一起去谈个生意,想带着她的,既然她有事就算了,胭脂楼的姑娘多得是。
华徵嫆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径自去窗外唤了一声双狼,问过鞋子大小,君轻尘就又自己从窗子走了。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当然,还是双狼托着他下去的。
华徵嫆在窗口直到目送着两人先后落到了地上,才笑着摇摇头离开。君轻尘这人,除了一开始对鹿儿不友好那次,其他时候给人的感觉都还不坏,就像个别扭霸道的小孩子似的,喜欢所有人都臣服他的感觉。
但是当所有人都臣服他的时候,他又会觉得无聊。你远远的拿木棍请戳他一下,他反而能有些兴致,看似要追着你打,其实就是跑了两步然后停下来和你聊聊天。
要是她没嫁过人就好了。说不定还愿意喜欢他一下。可惜有了那一次惨痛的经历,怕是她再也无法去将自己交给别人了。
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华徵嫆猛地清醒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傻了么?想什么呢,一个妓女妄想着人家会喜欢,还妄想人家会娶她?
真是最近休息的不够好,脑子里都是乱的。她还是早早睡一觉,养足精神,以便应对明日的事吧。
明日是她的公休,按照以前的习惯,她该去看望自己在乡下的弟弟了。
……
见弟弟,这是一个技术活。因为华芷柔和华止弘姐弟情深,相互了解的自然也就多些。她去和华止弘相见,必须要仔细一些。千万不能被他发现自己的姐姐已经被掉包了。
没见到本尊之前,记忆总不会太多,顶多是一些小事里夹杂的零碎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她能了解一些。因此每新见一个从前华芷柔熟识的人,华徵嫆心里都有些没底。
然而还没到雇马车的地方,先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引去的她的注意。
“双狼大哥?”
被叫到的人也立刻朝她看过来。华徵嫆摸了摸自己的面纱,笑得弯了弯眼。
“你怎么在这?”华徵嫆问。
不等双狼回答,先有一个人无奈的声音传入耳中,“五弟,你明知自己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做什么?”
“反正……我,就是喝酒,生意……就,就谈好就行,我想喝……想喝!”被于不同拉着手臂扛在肩上的人语无伦次的说着,连着干呕了几声却没吐出来,最后咳嗽了几声,被双狼接过去扶住了。
说是扶住了,其实看着和烂泥已经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双狼力气大,估计俩人都能一起倒下。
于不同把君轻尘交了出去就又无奈的转身回去扛其他同伴了。看样子他们都喝了不少。双狼冲华徵嫆苦笑了一下,把君轻尘送上了身后的马车。
“他不是身体不好吗?还喝这么多酒,没问题?”华徵嫆往车里看了一眼,君轻尘倒在马车里身子还在抽搐。然而更令她觉得惊悚的是,他抽搐了几下,径自将身子掉了个方向,竟半眯着眼匍匐着爬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逮到了。”抓住猎物之后,君轻尘很开心。脸上红红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眼里又多了迷茫,“你是谁来着?玲珑?莲光?秋雨?”
这三位姑娘都是胭脂楼的小头牌,华徵嫆是听说过的。但她听后有点气闷,连着这么多天他光顾她的生意,到头来想的还是胭脂楼里的姑娘?
好歹他叫个明溪啊?
“妹子,主子他喝醉了就这样,过几个时辰就好。”双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就先给他送回去了,你不是今日有事要出去吗?可别耽误正事。”
“恩,那我就先走了。”华徵嫆说完就去扯君轻尘的手,想把他塞回马车里去。可越扯君轻尘还越来劲儿,死死的抓着她就和抓住猎物一样,拽得她胳膊直疼。
双狼也想帮忙。但两个人在大街上拉扯就很奇怪了,他再加进去不太好,而且他又不好碰华徵嫆,总不能光掰主子的手指头吧?
“来陪我说说话嘛。”君轻尘嘟着嘴看她,眼里星辰正盛,清澈的无辜。
喝醉了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倒是有几分讨喜。华徵嫆被他看得心都跳的快了,无奈道:“好好好,我陪你,我把你送到家行不行?”
君轻尘立马拉着她的手臂蹭起来,直撒娇:“我不回家,不回家,不回!”
“……”华徵嫆眼角跳了跳,“他平时,喝醉了就这样?”
双狼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眼,“所以主子很少喝酒。今日是没人挡酒,迫不得已。”
总这么纠缠着也不是个办法。华徵嫆想了想,干脆道:“刚好我要去租马车。若你们暂时不回去,不如送我一程如何?看他的样儿好像不想松开手,但我要去云梦村一趟。”
双狼闻言去问君轻尘:“主子,咱们陪徵嫆姑娘去一趟云梦村,可以吗?”
君轻尘醉眼朦胧的拉着华徵嫆嘟囔,“不回家……陪我,嗝,说说话。”
双狼听着表情十分严肃,还点了点头,而后对华徵嫆说:“主子说可以。”
华徵嫆:“……”
双狼这人,不仅长得人高马大,身手也好,驾车的功夫也是一流。华徵嫆和君轻尘一起坐在车内,君轻尘始终就维持着抓着她手臂的姿势,还霸道的拿头占领了她的膝盖,像个不肯撒开娘亲手睡觉的小孩子一样。脸儿红红的难得有点可爱。
华徵嫆觉得奇怪。怎么就逃不掉也躲不开他呢?说是他找也找不到,结果成了她自投罗网送到他手里了。
“妹子,你去云梦村做什么呀?”双狼在外面的车辕上问。
华徵嫆撩开了车帘道:“我的弟弟在云梦村住。”
透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君轻尘说了句“好晒”,抬起一只手把车帘强行扯了下来,将他和华徵嫆一起隔绝在了车厢里。
华徵嫆真想掐死他。
然而人家的壮硕护卫还在前面驾着马车呢,她有什么想法也都只能忍下了。能忍一时是一时,忍不住再说吧!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着,按照打听来的,算算距离,天黑之前应该就能赶到云梦村。只是想要回道城中,今天是不可能的了。
难道还要一起过夜?华徵嫆看了怀里不停呓语的人一眼,还是想掐死他。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和她的“新弟弟”相处呢,这又多出一个麻烦。
偏偏麻烦的君轻尘还尽可能的做到了一个麻烦的职责。马车行驶到颠簸路段的时候,一路上时不时就呕两声的君大少爷突然重重的呕了一声,还鼓起了嘴。华徵嫆没注意到他搁在她膝盖上的脸而是在闭目想对策,于是没有一丝丝防备的……被吐了一身。
当时她就惊呆了。
而后迸发出一声惊叫:“君公子你……!”
马车骤然停下,双狼急切的撩起了帘子回应,“主子!?”而后便看到君轻尘一脸舒畅的靠在了车厢的一个角落抹着嘴,另一个角落里,华徵嫆的裙摆脏了一片,地上也一片狼藉。
双狼看到后也傻眼了。只有君轻尘面色红润的闭着眼道:“舒服多了……”
“我可以掐死他吗?”华徵嫆咬牙。
双狼回过神,“啊?”
“我……”华徵嫆撩开侧窗的帘子凑近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而后闭了闭眼,“附近有没有河?我得去洗一下。”
双狼往后看了看,“好像有一条,但还有点距离。我现在赶过去吧。”
“麻烦你了。”华徵嫆低声道。
“是我们家主子麻烦你了。唉!”双狼也很头疼。主子喝醉会吐他是知道的。只是往常都要等几个时辰。可能是今天马车走的有点远,他受不住。
话说……主子至于这样做吗?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要折腾着来。
双狼哀怨的往身后的车帘上看了一眼。
折腾自己要跟着徵嫆妹子来就算了,主子还让他跟着一起装傻演戏,可不是他在故意引诱徵嫆妹子上车的啊!是主子啊!
双狼心里苦,但他没法说。
车厢里面,华徵嫆看着自己的裙子,倒是淡定的很。就和她之前被绫罗泼了脏水一样。
不是她不觉得脏,也不是她习惯了这种味道。她只知道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慌乱没用,生气也没用,得先解决问题。
就像以前因为自己丑而被人家泼了脏水一样。哭,谁会心疼?骂,只会更惨。怒,也只是给自己和娘亲添堵。所以她养成了遇到什么糟糕的事都安定如初的习惯。再苦再累再多麻烦也不会和娘亲提一个字,也不会有多余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她的平静,是给自己最好的良药。
知道君轻尘醉着,估算了下时间大概双狼也不会立刻撩起车帘。华徵嫆飞快的揭开了腰带,将外头的褙子撤了下去,而后又褪下了外面的轻薄罩衫,这样一来裙摆出的污秽就少了不少。
好在这个时候人们穿得多。不像一百年后,衣着打扮有着很大的变化,穿衣方式都和现在不一样了。
褙子和罩衫都已经脏的令人不忍直视了,华徵嫆干脆就一咬牙一狠心,把两个一起团成了团,将车板上的污秽都抹在了一起,而后挑着干净的布抓起来又擦了擦,最后秉着呼吸撩起侧窗帘子将衣服丢了出去,丢时还有点心疼。
肉也疼。
上次那件被绫罗弄脏的也丢了。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丢了两件。接客又不能没衣服穿,她得买衣裳啦。
买衣裳就得花银子。
银子……
捏了捏袖子里给华止弘带的一千两银票,华徵嫆也形容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明明对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想到零散的记忆中那个羸弱的少年,她就心里直软。
明明没见过,明明很陌生。但她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在这里,唯一有着血脉关系的亲人了。
哪怕是别人的血,但这种至亲的感觉却很浓厚。否则她定然舍不得将赫连给的两张银票拿出一张给他。
不知道多少次面对这个生存的问题,她都没考虑过这时候所考虑的。只有到了要见弟弟的时候,她才想到这件事。
——她大概将永远的在这里生存下去了。她没有任何可以回去的契机和机会。
或者说,是她自己选择了不再回去。
“咳咳……唔……”靠在角落的人又咳嗽了起来,眉毛眼睛都皱在了一起,看着像是不怎么舒服。华徵嫆身子僵了僵,到底主动凑了过去,将君轻尘的身子靠在了自己的身上,替他抚了抚背。又见他手上和嘴上还多多少少有些脏,她皱了皱眉,撩起自己最后一层外裙的裙摆,揪住两头用力一扯,又接连往后扯掉了一圈布。
“不会喝酒就少喝嘛,瞧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和醉鬼一样。”小声的嘟哝着,她拿起他的手背细细擦拭了起来,又拿另一块布擦了擦他的嘴。
身上的人没什么动静。除了眉头舒缓了些,还是闭着眼。
华徵嫆轻叹着摇头,让他靠着自己,而后看了看自己仅剩的一层衣裙,越看越觉得肚兜都能透过来。
这时君轻尘突然说话了,声音有点低哑:“脱我的衣服。”
华徵嫆被他突然理智起来的语气吓了一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用以身相许。”
“谁要以身相许……”说话声音大了点儿,立刻有股疼痛眩晕的感觉从脑中晕开,疼得他又压低了声音,“把我的衣服脱下来,你穿上。”
华徵嫆闻言微愣。
半晌,她才答道:“好。那妾身扶您坐起来点。”
君轻尘出奇的配合,使她没多费力气就扶着他坐了起来。只是坐起之后明显感觉得到他扶着头表情很痛苦。华徵嫆没再多磨蹭,立刻将他的外衫脱下来披在了自己身上,又系上了自己放在一边的腰带。
“头很疼吗?”
“恩。”
华徵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该!”
“……”
她又立刻换了副笑脸,“妾身是说,乖!来躺在妾身腿上,妾身替您按一按,能缓和一些疼痛。”
君轻尘睁了下眼,又闭上了。果真乖乖的躺在了她的大腿上。纤细的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的按揉着,不多时,他的眉头已然舒缓开了。
“你又用了药?”君轻尘轻声问。
太阳穴上的清凉仿佛能传入他的四肢百骸,将疼痛烦躁减缓了不少。
“恩。”华徵嫆也放轻了声音回答,“我的娘亲也时常头痛,这方子是她教给我的,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去山上采一些药叶来自己做。”
“你娘……”君轻尘脱口而出,又顿了顿,闭上了嘴。
华徵嫆心里一紧,面上却微笑的坦然,“她已经不在了。”
没有哀伤、只是带着怀念的笑容反而更让人心疼。君轻尘闭上了本就眯成一条缝的眼,往车门口侧了侧头,半晌才道:“没事,我娘还在。”
“……”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也要和她炫耀一下吗?
华徵嫆收回了手指,“既然公子已经不那么疼了,妾身就休息一会儿了。”
说是休息。可还没两分钟,马车就停了下来。
“妹子……”双狼撩开车帘,见到自家主子蓦然像是死不瞑目一样的瞪着眼睛看他,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改口道:“主子、姑娘,前面就是一河水了,你们去洗一洗吧!”
君轻尘轻哼一声,坐起了身子,缓和之后先出了马车,被双狼扶着到了河边。华徵嫆自己下了马车,却觉得头晕得不敢往前。
她这是真的怕水了!
“你怎么了?过来啊。”君轻尘看了她一眼。
华徵嫆又看了一眼那清澈的河水,浑身止不住的抖。只能一寸一寸的往河边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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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他是个花瓶
“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君轻尘问。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华徵嫆闭上眼认命的承认:“妾身晕水。”
君轻尘看了一眼身边顶多能没过膝盖的河水,“有多晕?”
华徵嫆捂上眼睛,“特别晕,随时可能晕。”
“……”
君轻尘朝双狼伸出刚洗过的手,“给我吧。”
“什么?”双狼明知故问。
“你说什么?你身上有什么是能给我的?”君轻尘没好气的说。
双狼犹豫。
“给我。”君轻尘语气骤沉。
双狼极不情愿的把一个小瓷瓶掏了出来,倒了一颗药丸在君轻尘手上。
“少爷,这是关键时刻吃的,你……”双狼说着,却见君轻尘已经把药丸吞了下去。不情愿也只能住了嘴。
君轻尘闭上眼缓了缓神,再睁开,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华徵嫆,一把抱起了她,在她的惊呼声中带着她侧坐在了河边的一块石头上。
“不用睁眼,手伸出来。”
华徵嫆乖乖的伸出了手。
清凉的河水和着男人温热的手指在她的手上揉擦着,一寸一寸的无比细致。甚至她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拇指与其余四指一齐握住她的一跟手指时带来的温热。
或者已经不能算作是温热了。那是一种灼热的感觉,带着她剧烈的心跳一同升温,紧张的身子微微颤抖。
君轻尘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觉得很舒服,很想笑,忍不住调侃她:“你脸红了。”
华徵嫆撅了撅嘴,闭着眼睛小声辩解:“晒的。”
嗯,晒的。
河边没有树荫,夕阳映在她的脸上确实带着些红色。但她的脸红,久经风月场的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裙角要不要洗?”他问。
“太阳要下山了,就不洗了吧,先赶到地方再说,这边晚上很危险的。”华徵嫆道。
君轻尘点头,“那好,我抱你回车上。二狗已经把车里擦干净了。”
“不……”话刚说出一个字,整个人就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华徵嫆睁开了眼,首先跃入眼帘的却不是河水,而是君轻尘的侧脸。
若说他正脸看上去俊美中带着一些邪气,那么他的侧脸便是少了些邪气,多了些意气风发的英气。长睫下,细长的眼睛目视前方,清澈如水。忽又转而向她,眸光亮若晨星。
夕阳的柔光还未褪去,但他眼中的星辰已然升起。
他抱着她,大步的走向马车,却在车辕旁低声问了一句煞风景的话:“我是不是很好看?”
美好的气氛与遐想瞬间被破坏,华徵嫆抽了抽嘴角,“嗯,很好看。”
但君轻尘眼中的柔暖星辰却未褪去。他看了她半晌,没再说什么,只是撩拨似的狡黠一笑,而后把她送进了车厢。
“你好好休息吧,我和二狗在外面,到了会叫你。”
华徵嫆侧坐在软座上,盯着被放下的帘子看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是她的错觉吗?他对她……好温柔。
内心纠结着,却有一股诡异的味道逐渐加重。华徵嫆当即黑了脸。
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车里的味道吧!虽然擦掉了,但是味道还在啊!
默默的撩起侧窗的帘子别在侧壁上,华徵嫆窝在角落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沉。
不能动心,不能喜欢他,女子若是先为喜欢上一个人,那她注定就是要输了。
况且他心里还有着一个完美的公主。
绝对,这个人她不能喜欢!
在天完全黑透之前,马车终于到了云梦村。
华徵嫆在村口被叫下了车,双狼自觉的留在了外面看车。君轻尘说了一句“带路”,就走到了与她并肩的位置。
带路?路怎么走来着……华徵嫆顶着记忆模糊的压力,硬着头皮往里走去,生怕还没见到华止弘就被戳穿了。
然而越往里走,她就越是惊奇的发现,这个云梦村,竟然和她以前住的地方布置极其相似。村口枯井旁竖着的稻草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布衣;大门一侧的矮桌上放着为了方便进出的人而准备的瓜果;还有进门时临近的两座屋子是修的最高的,上面还铺了红漆的瓦……
她……她回家了?
难以置信的加快了步速,走着走着甚至变成了跑的。华徵嫆大口的喘息着,环视着周围的模样,却在越往深看时越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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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她的家。
“你怎么了?”君轻尘不紧不慢的追上来问,“你家不见了?”
华徵嫆克制住哽咽,朝他摇了摇头,“我……妾身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叹出,“只是以为爹娘还会在这里等我回去。”
君轻尘抬手顿了顿,落在她的头上,“没有爹娘,但你弟弟在等你回去。”
心里一暖,华徵嫆点头。
循着记忆一路向前又左转右转,她发现这个村子真是像极了她的老家。只是路上碰到的人都是陌生的。但他们对她的态度倒是令她熟悉。
一样的不屑与远离。
“你好像不是很受欢迎。”
“做妓的都是脏的。他们想离远点也正常。”
君轻尘略带惊讶的看着她说出这话时平静的样子,跟着她一同停下了步子。
停在一间算不得十分破败但也较为老旧不堪的方子面前。
“你家……就住这?”他往里眺望了一眼,觉得自己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这准备显然不够。
华徵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看着土墙后面小院儿里的菜地有些放心。地里已经结了不少应季的果蔬,看来弟弟应该是不愁吃的。虽然住的地方不怎么好,但比起她之前应该算是不错了。
推开破旧的小木门,华徵嫆先让了路在一旁请君轻尘先进去,而后道:“原本家里是有一间大些的房子的,这个是老屋,爷爷去世后就没人住过。但爹娘生意赚了钱,带着钱去云来城里置办房子时,却遇到了祸事,一齐去了。家里的方子被鼓动父母做生意的罗氏夫妇抢了去,妾身和弟弟便只能搬来这里。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她方才说的话,与之前在落香坊听到的另一个琴姬说的内容有些相似,但显然不是一个剧本的故事。君轻尘拿眼角扫了一下华徵嫆的表情,点了一下头,“进去吧。”
云梦村本来是个和平安定的小村庄,邻里之间相处融洽,夜不闭户。但从几年前有山贼出没之后,防范就严多了。看到陌生的人,总要防备着些。因此有人路过华家老宅,见到门口站着两个人时,还被吓了一跳。
华徵嫆正打算敲门,听见外面的声音后早有应对的说道:“是我,华家芷柔,我带着朋友回来看看弟弟。”
君轻尘挑眉。
一般人听到这话后多半就不会去招惹她了。偏偏后面被吓的是华家夫妇生前的好友李婶。李婶闻言立刻也推了门进来,打量了一眼她身旁的高大男人,欢喜道:“哎呀,芷柔,你有男人啦?”
华徵嫆心里一跳。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来的怎么是看着华芷柔长大的李婶!
连忙解释,“不是我的男人,是朋友,送我来的!”
“这样呀,”李婶遗憾的抬手捏了捏君轻尘的胳膊,“小伙子挺俊俏的,可惜不是干活儿的料,那就算了吧啊,不给村儿里的姑娘介绍了!”
华徵嫆尴尬的笑,“是啊,他这人看着挺高,其实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花瓶,还爱逛窑子,可不能介绍出去祸害村里的姑娘。”
不是说是朋友那么?怎么还损起来了?
不光李婶愣了,君轻尘的脸也黑了。
“你还进不进?”
威胁的语气,一听就是心情不怎么美丽。华徵嫆立刻拉响了警钟,“李婶,我们就先去看止弘了,您早点儿回家吃饭吧!”说着也不敲门了,直接用力拉开了门拉着君轻尘就往里走。
华止弘身子不好,时常会有些小状况。所以屋子的门一直不锁,就是为了方便万一有一天他没出门去给村子里的教书先生打杂,邻里们去看看他是不是又病倒了没人照顾。
华家夫妇生前和村子里的人关系都不错。华徵嫆虽然算得上是身败名裂了,村里那些丈夫逛过窑子的女人看到她都和自己男人被她勾引过那样对她仇视着。但华止弘是个挺安稳的少年,模样清秀性子也好,跟着教书先生一起学了不少知识和道理,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暗暗恋慕着他。
也是因为这样,华芷柔都很少回去探望弟弟。每次基本都是塞了钱就走,只怕惹得别人跟着一起讨厌华止弘。
关上门后,狭窄的过道立刻变得阴暗起来。君轻尘刚想说话,却听见里屋有人问了句:“谁!?”
华徵嫆道:“止弘,姐姐回来了。”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君轻尘看向华徵嫆。华徵嫆也不是很拿捏得准的与他对视,而后想了想,不对,又不是和他一个阵营的,和他对视他还能帮忙?
干脆就壮了胆子往里走。
屋子里的少年显然有些慌乱,在收拾药包时碰翻了药碗。还烫着的汤药从桌子躺到地上,他看着心里泛起心疼。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华徵嫆更加心疼,过去替他摆正了碗,且不管一地的药汁,先将虚喘的弟弟扶到了老旧的藤椅上坐下,而后替他抚了抚胸口,安慰道:“慌什么,我是你亲姐姐,吃个药还要掖着藏着,你是把我当外人了,怕我欺负了你不成?”
华止弘本来还在替自己没处理好药而惋惜,听了这话却愣住了。不认识的看着华徵嫆。
华徵嫆却当做没发现他的惊疑,只是寻常的问道:“晚饭吃过了吗?”
“正打算去做……”华止弘干巴巴的说。
“这么晚了还没做?是不是不打算吃了?”华徵嫆撑着膝盖站直身子,带着批评的口气看着他道:“以后不许这样了,家里又不是没米,总这样不注意身子怎么能养好病?还想不想长大成人娶妻生孩子了?”
华止弘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姐,你……你遇到什么事了吗?你怎么……”
“姐姐好得很,别瞎想。”华徵嫆戳了下他的额头,“我先去做些饭来……顺便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吧。”
“可是家里的鸡是要留着下蛋的……”
“都老母鸡了还能下几颗蛋?”华徵嫆揣着银票说话都觉得硬气,摆摆手道:“杀了杀了,回头姐姐再给你买一窝小鸡养。”
“可是……”
“可是什么啊,”华徵嫆不等他还说完话就打断,“放心,姐姐的琴技比以前厉害多了,还认识了一个大人物,人家给了姐姐不少银子,以后有姐姐在,管你吃喝不愁,姐姐不会让你饿着!”说着转身就往外走,“我先去把药给你重新熬上,你就坐着休息吧,别吓走了!”
华止弘感觉自己憋了好多话想对姐姐说来着,可怎么这次姐姐一回来,他好像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出来?反而还全是疑问,“大人物?男的女的?”
“放心吧,是女的,姐姐有分寸!”华徵嫆在屋子外说完这句话后,已经走远了。
留下一时间无法接受她作风大变的华止弘。
还有……
“请问你是?”
“我是个花瓶。”
“咦……?”
还有,紧张应对完就逃也似的离开的华徵嫆已经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想和她赌气一下都没能赌成的君大少爷。
这一晚上,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除了华徵嫆问了两句华止弘在书院打杂的情况,还有家里需要添置些什么,衣裳鞋子够不够穿这些,其余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不是华止弘不想问。他是有一肚子疑惑的。但是看着姐姐和那个“花瓶”相处的气氛,他怎么都觉得自己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别说话。
生怕这个打扮富贵长相俊美就是脸色不太好的极度有可能是他姐夫的人下一秒就摔了碗说:“老子要休妻!”
是的。华家的这一个晚上,气氛就是这么诡异。
吃过饭之后,君轻尘道:“我回马车上睡。明早再来。”
不和姐姐一起睡?华止弘想说姐姐的床睡得下两个人。
华徵嫆点头同意,“我送你去吧,顺便把饭带过去。”
去马车上睡还要带着饭?姐夫很能吃吗?夜里会饿?
“啧,我都忘了,二狗还没吃。”
咦?他们养了两条狗?狗的话随便吃些东西就行了吧?其实他还没吃饱呢……剩下饭是想留给姐姐吃的。她自己才吃那么点儿。
“公子今晚要和双狼睡在一起?”
……狼?姐夫还要去林子里和狼睡!?
咦?不对,姐姐怎么叫他公子?不是应该叫夫君吗?
“他随便找个树就能睡,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睡,和你睡还差不多。”
华止弘已经茫然的脑袋转不过来了。
华徵嫆上下扫了君轻尘两眼,“公子,这是在妾身家里,不是落香坊,调戏的话也请不要当着妾身的弟弟面说,谢谢。”
君轻尘朝外面努努嘴,“那咱们出去说。”
华徵嫆拿了食盒就走。
……
华止弘觉得,自家姐姐的问题,可能还是很严重。
不,好像更严重了。
然而在华徵嫆送走了君轻尘后,从灶台端下一大锅带着肉的鸡汤后,这个问题被暂时的遗忘了一下。
“知道你怕姐姐饿着,姐姐剩了一大半汤呢。来这汤你喝,鸡肉咱俩分着吃!”
华止弘满足的吃着肉、喝着汤,不忘称赞:“姐,你的手艺真是变好了不少!”
华徵嫆看着他笑:“姐姐不光手艺好了,性子也变了。不会再那么软弱的唉声叹气怨天尤人了。止弘,你放心,以后有姐姐在,姐姐就会护着你,还要找最好的大夫给你看病,让你的身子好起来!”
华止弘咽下了一口汤,想了想,问:“姐姐,你是被方才那个……那个……那个人包养了吗?我看你还披着他的衣服呢。”
“……”华徵嫆想到刚才双狼刚离开马车,某人就不安分的揽住了她的腰威胁,“再说我是花瓶,我就要不客气了。”说着还在她的锁骨上狠狠地吮了一块红斑,弄得她羞得要死,好在他的衣服比较宽大,勉强遮得住。
“他啊。”华徵嫆笑得直咬牙,“不用管他,他就是个花瓶。”
“……!!?”
少年华止弘博览群书,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行过万里之路。但今日,他觉得自己知道的还远远不够。
他竟然看到花瓶,成,精,了!
不过误会在第二天早饭时就得到了解释。当华止弘知道二狗和双狼都是一个人,并且君轻尘不是花瓶精之后,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歹姐姐没有惹上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该说的话想了一晚上还是要说,“姐,你还在那个青楼待着呢?”
华徵嫆坦然道:“恩。还在那。”
“姐,你能不能不做了啊?”华止弘担忧,“书上写了,在那种地方待着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货,出门都要被指着骂的。弟弟现在自己能赚钱养活自己了,我还存了些银子,往后咱们俩姐弟一起过点苦日子,平平淡淡的活着也好过你在那种地方做一个让人唾弃的人啊。”
华徵嫆心里泛着暖意,但还是摇了摇头:“你打小身子就不好,还是多给自己买些吃的补一补,千万别亏着自己。爹娘不在了,姐姐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现在能把华家血脉传下去的只有你,你要照顾好自己才行。至于姐姐,最晚明年就会将自己赎出去,到时候姐姐开个书院给你,你当教书先生,姐姐来教弹琴,咱们俩姐弟去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好好生活,怎么样?”
说着她拿出了自己藏得严密的一千两银票交到了华止弘手里,“这是鹃山的一位才女欣赏姐姐的琴技,赏赐姐姐的一千两银票。姐姐那里也留了一千两。这些钱够咱们姐弟活很多年了,所以你千万别省着,记住把自己养好了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华止弘在听说一千两银票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空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
“啥?”
旁边的君轻尘都快看不下去了,这两姐弟怎么都傻兮兮的?
华止弘捧着银票,双手都在抖,看了好一会儿才拧了拧眉毛,“姐……”
“恩?”
“你能不能把这些钱拿回去,先给自己赎身?”
华徵嫆一愣。
华止弘摊开银票呈给她,“姐姐,算是弟弟求你好不好?不要再做那些事情了,我不想自己的姐姐在那种地方受苦又遭人……”
“止弘!”门外一声呼唤打断了少年的话,有人径自推了门进来,“你怎么没去书院啊?是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叫……”这条漆黑的小道儿少女不知走过多少遍,也就没注意看路,结果推了门,险些撞在一堵人墙上。
“哎!这是谁啊!”少女惊呼了一声,抬头刚好看到君轻尘也扭了头看她。
仅仅是一个侧脸,就让少女红了脸,呆呆的眨了眨眼,大大咧咧的姿态下意思收敛了一些。
“在下,君轻尘。”君轻尘冲她一笑,起身让了个位置,“请进。”
“君……君公子?”少女呆了呆,慢慢的往屋里挪,边挪还边低语,“君子视名利如轻尘,真是好名字。”
“谢谢姑娘夸奖。”君轻尘将原本自己坐的凳子让给了少女,自己则站在了一旁,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华徵嫆都以为他是瞬间被什么附体了。
屋子本来就小,凳子也只有三个。所以双狼才自觉地在外面找了个地儿呆着,随时听候差遣。少女坐下之后觉得好像不太好,“君公子,要不还是你坐吧?”
“不用。”君轻尘笑得云淡风轻,“你是客人,自当由你来坐。我站一会儿就好。”说着还往华徵嫆身边挪了两步,举止亲昵的将手搭在华徵嫆的肩上,弯下了腰在她耳边温柔的问:“介不介意我这样?”
华徵嫆昧着良心咬着牙说:“不介意。”
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旁边两个无辜群众看着他俩的眼神儿都变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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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见完弟弟见舅舅
少女见气氛不大对,立刻问华止宏,“这两位是……?”
“我是他姐姐。(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我是他姐夫。”
“……”
华止宏和华徵嫆都惊异的看着君轻尘。后者却一脸平常。
“姐姐?姐夫?”少女也微微惊讶,“不是说止弘的姐姐是个……”后面的字未出口便顿住,少女收敛起了惊讶笑道:“我叫花阳,是村子里教书先生的女儿,常听人说止弘的姐姐如何貌美,今日一见果然惊如天人,与温润如玉的姐夫十分般配。”
就一块全是菱角的烂石头,还温润如玉?
华徵嫆暗暗唾弃,面上却作害羞,“都是常人而已,没有妹妹说的那么好。今日耽误了止弘过去帮忙,妹妹可莫要怪罪。”
“姐姐哪儿的话!姐姐在外辛劳难能回来一次,与止弘多说说话也好。”花阳说完站了起来,“既然是姐姐回来了,那我便回去和爹爹说一声,免得爹爹担心。等到止弘闲下来再过去便是。”
“花阳……”华止宏也站了起来,顿了顿才道:“我请一天的假,明天再去书院。”
“好。”花阳笑着推了门离去,关门却换上了一副神情,暗自嘀咕,“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娶了一个妓女,也不嫌脏!”
往前走了几步,不知从哪来的一块小石头砸在了她的背上。石头不大,那力道却不轻,砸的她哎哟了一声,揉着痛的地方四处看却见不到人。
“哪家的熊孩子!”花阳皱着眉咒骂了两句,悻悻的回去了。
双狼蹲在门口的树上翻了个白眼,“我家主子也是你能说的?我家主子的心上人也是你能说的?要你是个男的我就砸死你了!”
身为一个优秀的护卫,那就是要做到不管有人要对主子做肢体攻击还是言语攻击,不管他男女,一律报复回去!
另一头,对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情的三人却开始了一场严肃的对话。
“姐,你和君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此华徵嫆也表示很无奈。
“君公子,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啊……”君轻尘伸出食指抓了抓脸,看着像是有点头疼,但又不得不严肃起来。
“徵嫆,你的弟弟不算外人,我们可以把事情告诉他。但是对待方才的外人,我想我们还是得隐藏一下意图,轻易不要透露。”
“什么……”华徵嫆刚想问他说的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却见他悄悄对她眨了一下眼。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么就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华徵嫆的脑子转了一个大大的弯,改口道:“真的要告诉止弘吗?”
君轻尘面色凝重。
“告诉他吧。毕竟他是你亲弟,我也不想因为一己私利,对你们的姐弟关系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影响。”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华徵嫆根本听不懂。
但她还是揣测着接下来的对话道:“既然公子都这样说了,那么妾身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倒是要感谢公子的体贴了。”
君轻尘的凝重一扫而光,转而笑得满意,“那便由我和你弟弟说吧。你暂且回避一下。”
还要她回避?
华徵嫆想了想,矮身道:“是。”说罢推了门出去。
君轻尘转头,面向茫然不知所以的华止弘。
“其实你姐姐并非一个妓女,她还有另一个身份,让她不得不以妓女的身份暂时生活一段时日……”
半晌,房门被推开。华徵嫆放下手中的斧子,“你们谈完了?”
华止弘小脸泛着红晕,激动的直咳,步速却飞快,到了华徵嫆旁边看着那一地新劈好的柴火,“姐姐,是我错怪你了!”
看着弟弟眼睛直放光的样子,华徵嫆疑惑的看了君轻尘一眼,见他神色轻松的挑了一下眉,就知道这人是在密谋着什么,而且成功糊弄了华止弘。
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个人在做什么。明明只是个纨绔的公子哥,可接触的越多她就越觉得这个人不是她一开始想象的那样简单。
也可以理解。他爹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娘亲是郡主,舅舅是王爷,爱人又是公主。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人心思又怎么会单纯。
只是……哪怕血缘这层关系薄弱,君轻尘和苏明溪也得算作是表兄妹的关系吧?哪怕沧澜国始终对表兄妹相恋没有什么明确的禁令,但长久以来养成的风气便是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他们两个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惹来非议么?
“你在想什么?这眼神很危险,说不定会为你带来灾难。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华徵嫆闻言看了一眼敞着的房门,笑道:“妾身能想什么?无非是在想自己的心上人罢了。”
她尤其在心上人一词上加重了语调。
君轻尘挑眉,“你的心上人是谁?”
“难道不是您么。”华徵嫆说这话时,心里有些闷。人与人果然攀比不得。君轻尘可以对别人千般温柔万般好,但对她真是毫不客气,竟然霸道的不提前知会她一声就骗了她弟弟,说她在落香坊工作时偶然成了他的属下,替他在烟花之地收揽情报,处理一些君家在云来城中的问题。等到将年末的问题打理完,她就会从落香坊出去,而后正大光明的嫁给他。
“我这样说,你不开心了?”君轻尘双臂环胸在她又小又旧的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整理着的衣物上,“我倒好奇,你有什么好不开心的。这样说可以帮你正名声、扫除你弟弟心里的担忧和排斥,还能多给你找一份赚外快的机会,我这谎言已经够善意了吧?”
华徵嫆动作一顿,“什么赚外快?”
君轻尘:“就如我说的。你帮我,我会给你好处。你需要钱,我需要人,我们互助互利。”
听这意思,他刚才竟不是随便说说的?
“怎么个互助互利法?”华徵嫆问。
君轻尘道:“明日我舅舅摆宴,会说屏门战争之事。届时我需要一个女伴,来做我争取到屏门去找桃江的借口。”
云王摆宴?
“难不成您是要我陪您去云王的宴席?”
“只要你去了,这事就不难成。”
“……”
君轻尘又道:“昨日我送了你过来,又替你安抚了你的弟弟。你总得报答我不是?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报答方式,并且我这人要给赏赐,就绝对会是令你满意的赏赐。”
华徵嫆想了想,“可是以我的身份,陪您去那样的场合,不太好吧?且不说别人,就算是云王自己,看着自己的侄子带着一个妓女去自己的宴席上,可能也会对您有意见吧。”
君轻尘瞄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珠链,“他不会有意见。”
感觉自己是说不通了。华徵嫆轻叹,“那好吧。需要做什么、怎么做,麻烦君公子都与我讲一下。并且这两月来我频频外出,势必会惹得落香坊中其他人不满。这一处若是君公子不替我解决一下,恐怕我也难以答应您的要求。”
“这个我知道。无非就是给些钱,大不了多去叫几个姑娘亲一亲抱一抱,简单。”
听他说得轻松,到青楼走一圈就和吃个饭一样简单。但这又赔钱又陪色相的,至于吗?他就不怕亏得慌?
想到他对别的女子好,她心里总会泛着一些酸涩。不是很多,但恰好够她别扭得不舒服,又气恼不出来。
这感觉揪心的很,她干脆就不去想,不如担心一下,他这样做就会起到作用,令她少几分危险?
现在的她,能不走错的地方绝对不能走错。她再落下把柄给人,恐怕就会真的成为一只出头鸟,最先被乱箭射死。
穆韶青她拒绝了。绫罗她惹恼了。絮姐和董妈妈都是把穆韶青当宝的,往后她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早知道就不该那么冲动的,怎么也要多拖延些时日。华芷柔当初以五百两的价格卖了自己,厚葬爹娘并且偿还了债务,只剩下一点钱给弟弟和自己用。现在加上当时华芷柔存下的,她已有一千八百两银子,赎身的钱是卖身钱的五倍,她只需要再存个一千两,就能把自己赎出去,并且余下一些钱留着以后过活。
想来也是无奈。她明明厌恶做妓女的生活,可还是要靠这个维持生计。并且即使到了存够钱的那一天,也还要等着再存一些再走。
或许对她而言,在生存面前,所有身外之事都不重要了吧。
不过……
“公子要去屏门找桃公子?为什么?”
君轻尘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噢。”华徵嫆默默的答了一声,系好了自己的小包袱,又看了看自己挂在屏风上那件少了配套外衫的齐胸襦裙,遗憾的垂下了眼。
君轻尘捕捉到她的神情,闭眼想了下,还是说了:“是桃江传信给我,他一个人在屏门有些应付不来,需要一个人去帮他笼络人心,所以请了我去。”
他还会笼络人心?靠钱吗?
华徵嫆在心里嘀咕,面上却疑惑:“既然这样,您自己直接去便是了啊,您都二十来岁的人了吧?这点自由也没有?”越说君轻尘脸色越难看,华徵嫆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而……而且您要去哪不是该问君老爷吗……怎么会问云王?”
君轻尘撇过头冷哼:“我爹不会管我。”
行吧……爹不管,舅舅管,这好像也挺正常的,因为当时她们母女被抛下后也是舅舅照顾了她们好一阵子。
只不过,模糊的想到了当初接客君老爷的时候,他说下的那些话,她总觉得这家人有什么问题。
有了问题在,就会觉得哪里不正常了。
……
出乎意料的,絮姐和穆韶青对她的态度竟没有什么太大的转变。
穆韶青还是会送她精制上乘的胭脂,絮姐还是会对她笑得温柔。琴台上,华徵嫆弹着琴,下面君轻尘左右各两个美貌的姑娘,谈笑风生间一眼也未看过她。
华徵嫆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是她的恩人,但不代表恩人就要仙风道骨断情绝欲。他做他喜欢做的,她得她应该得的,两者之间没什么过多的联系是最好不过。
她永远也不会有心上人,不会第二次走上毁灭的路。
也不会像无双那样,为了一个男人,封了自己喜爱的水袖霓裳,甘愿穿上粗布衣裳,自己降成了促粗使丫鬟,还要受人欺压耻笑。
下午,君轻尘与董妈妈讲好后,将千两银票放在了对方的手上,立刻换得董妈妈眉开眼笑的将两个人送出去。这君少爷有时候喜欢讹人玩,但也喜欢挥金如土。之前在他身上吃过几次亏,这下一个下午就能赚回来,还富余了不少,董妈妈挺开心的,临走前嘱咐华徵嫆,“云王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他邀请的人定然身份不低,你可得多拉点客人回来!”
还想在云王的宴席上给落香坊拉客?出门之后君轻尘狞笑着警告,“你要是敢去拉客,我就会让你知道这世界有多险恶。”
华徵嫆扯了扯自己华美的衣裙,笑道:“公子放心,妾身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君轻尘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华徵嫆小心翼翼的瞧着他,又移开了目光,两人并排走着,他迈两步她得迈出三步才能跟得上。
步行往前,却是到了一处茶庄。双狼和马车一起停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身穿黑衣、面无表情的男人。
君轻尘目光扫过去在两人身上,明显带了些轻松的笑意。
“走吧,先带你去见见和我们同伙的人。”
还有同伙?华徵嫆觉得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屋子里,两个男人面向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方桌。
“哎,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们两个人生地不熟的丢在这不管了呢!”其中身穿月色长袍、头顶玉冠束发的男人语气抱怨的说着,一双桃花眼却带着撩人的笑,“哟,后面这姑娘可长得真好看,谁家的被你拐来了?”
旁边的男人听到他夸华徵嫆好看,立刻重重的咳了一声。
而后便觉得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好像被什么东西盯着一样,华徵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燕某人,今儿天气不错啊,我出去晒太阳睡一觉,晚上不用等我了。”阴冷冷的声音竟然是从头顶飘来。
往上看去,一个眉目间带着杀气……不,是带着英气的女人,坐在房梁上正死死盯着下方的玉冠男人。
燕某人也躬了腰扭了头,手肘撑着桌子看着她笑,“已经下午了,晒也顶多晒个夕阳,没什么意思,晚上为夫带你去晒月光。”
“谁稀罕!”女人撇了撇嘴,双腿往反向一摆,纵身跃到地上,脚尖点地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见她要走,燕某人从腰侧掏出扇子就要拦她。但女人竟也从腰间掏出了东西,还是一把明晃晃的刀,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虽然最后还是以男人的胜利作为终结,女人被他死死的箍在了怀里。
“他们两个人都会武?”华徵嫆惊叹,“好厉害!”
君轻尘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但想到面前的三人是来助他的,“粗鲁”这词才没说出口。
怀中的女人不安分的还想挣扎出去,但一直被钳制着。男人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才红着脸停了反抗,扭头看向一旁。
男人满意,也不站起来,就坐在桌边拱手道:“在下姓燕,名某人。怀中的是内子千年,方才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君轻尘也拱手作揖:“燕兄不比与小弟客气,嫂夫人神行貌美俏皮有趣,是燕兄有福。”
“我也知道自己有福。”燕某人笑成了狐狸,手掌摸着自家夫人的肚子道:“这家伙不仅好看又好玩,还好生。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大老远跑来与你谈这笔生意。”
君轻尘点头,又看向另一个始终没说话的男人。
“这位便是霍元帅了吧?”
霍报默了默,起身拱手,“在下霍报,但已非元帅,兄弟直称姓名便好。”
君轻尘也不推辞,拉着华徵嫆往前走了两步,“在下君轻尘,身旁这位是华芷柔华姑娘,并非是谁家的,而是大家的。”
华徵嫆听到自己被形容“大家的”的时候还愣了下,燕某人却是直接笑了出来。
随后华徵嫆自己也反应了过来,恼怒的登了君轻尘一眼,却没说话。
“行了,说正事吧。”霍报道。
不愧是做过元帅的,不怒而威。话音落下,几个人纷纷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听好了。接下来我们要谈的,都是与宴席有关的,你能记住多少就要记住多少,到时候表现的越好就能拿到越多的银子。”
华徵嫆得到警告,严肃的点了点头。
沧澜国共三块封地,其中以云来为首,云王自然是拥有着三位封地之王中最高的权力。这不仅是因为云来地大物博安定和平,也因为云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
而其他两块封地——南疆双城却是由圣上的两个儿子,二皇子苏清元和四皇子苏清澈分别镇守,以战和守为主,不时会有外域来袭,比不得云来太平。
圣上给了云王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不是没有原因的。
知云王者,都知他文武双全博学多才,且爱民如子胸怀天下,年轻时是个极为优秀的人。哪怕他晚生一年,前面有一个同样优秀的哥哥,先帝与当朝的不少元老还是觉得他云王苏凌才是最合适继承皇位的人选。
但因犯了一件万不该犯的错事,他一夕之间几乎失去了所有拥护。就连他自己都放出了话,永不夺权,坚决扶持大哥苏傲继位。
为表忠心,他刺瞎自己的双眼明誓,戴上面具不再将脸示人。要求只有一个——把他的错误永远隐藏起来。
以至于后来,苏傲对他深信不疑,将云来完全的交付给了他。知他身边永不留人,还将自己的私生子交给了他抚养。
至于私生子这块,倒是个秘密。除了苏傲和苏凌以及苏清廉已逝的生母,其他人并不知情。苏清廉的容貌完完全全随了娘,只有后腰上的胎记随了苏傲,所以这件事的保密效果也很好。只要云王退位苏清廉继位,那这云来之地便算是归回了帝王本家。
华徵嫆初次见到云王的时候,并没有被他狰狞的面具所吓倒,却是被他双眼处的疤痕所惊了一下。
“该见礼了。”
听到君轻尘提醒,她捏了捏袖子里的拳头,矮身行礼,“民女华芷柔,拜见云王。”
面具像是完全镶嵌在了脸上一样,只留了双眼和嘴的空隙。云王的双眼又失明了,想要分辨他的情绪便只能靠嘴。
华徵嫆连他的嘴都不敢看,只低着头站在君轻尘旁边。哪怕知道对方看不见,她这头一次见到王级的大人物也觉得心慌。
“不必多礼,尘儿与本王说过你。”云王的声音倒是出乎意料的平和,与面具上的图案半点都不搭。
华徵嫆闻言看了一眼君轻尘,后者似有所觉的回了她一个眼神,想要告诉她:不要怕,有我当后台呢。
然而一贯觉得君某人恶意满满的华徵嫆却读成了“你上吧,死不了。”
轻轻舒了一口气,华徵嫆刚要张口,却又听到云王唤道:“尘儿。”
“侄儿在。”
“你去陪清廉会一会客人,既然想要去屏门,就先要多见见世面。这些年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应是再有数不过,若你做的不能令我满意,即使华姑娘通过了我的考验,你也去不了。”
“……是。”君轻尘深深的看了一眼华徵嫆,转身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华徵嫆和云王两个人。
这是什么情况?华徵嫆蓦地紧张,想象中不是应该在宴席之间,人们玩乐之时,云王将她叫过去提问几句就结束了吗,怎么成单独面谈了?
“你在紧张。”苏凌忽然开口。
“我……民女……第一次见到封地之王,所以……”华徵嫆口齿不清的回答。
明明云王什么都看不见,声音也不威严,可当她独自面对着,就是忍不住有些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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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在你心里有多糟
苏凌耐心的听她说完,摩挲着座椅的扶手道:“你这样畏畏缩缩,不适合留在尘儿身旁。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华徵嫆沉默了。
苏凌面朝着他的方向,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华徵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民女没有妄想要留在君公子身旁,只想尽自己所能帮他一次。或者更多次。这种心情与名分无关。”
但和钱有关啊!
她感觉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与名分无关?”云王轻笑,“听闻华姑娘是出自青楼,对吧?”
华徵嫆坦然承认:“民女来自落香坊,是一名琴姬。”
“琴姬?弹得如何?”
“天资一般,但勤于练习,大概算不得差。”
“既然勤于练琴,又怎会懂得战场之事?”苏凌摇头,“眼下屏门正处战争,随时可能打起来。即使有双狼在,仍无法保证护得尘儿平安。何况多了一个你?尘儿年轻,以为本王不同意他去只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一个能照顾他的女人,但实际上,本王更担忧的是,当只有他一人时,他如何照顾得了自己;在心爱之人在身旁时,他又有没有本事去照顾别人。”
华徵嫆又捏了捏拳头,想着在茶馆里时,燕某人的夫人霍千年说过的话。
“男人要打仗,就陪着他上呗。大不了就是死,死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闭了闭眼,华徵嫆道:“民女不能保证照顾得好他。但能保证自己不用被他照顾。若有问题,民女会尽可能的替他解决。但民女,绝对不可能成为他的问题。哪怕生死关头,民女也可先为牺牲自己,令他全无顾虑。”
苏凌的声音很温柔,但却透着逼问的意味,“那你就没想过,你死了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吗?”
毫无防备的,心脏蓦然抽搐,痛的她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华徵嫆心生疑惑,但还是谨慎的思考了才敢回答:“他会记得生命里曾有一个女子为他死过。”
苏凌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具,“你不觉得他会悲痛欲绝,丧失心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知道他看不见,但她还是缓缓地摇头。
“若痛失爱人,云王形容的无错。但君公子心中另有所属,民女不过是他觉得适合留在身边的人。这样的人没了就和自己的手下没了一样,甚至不如多年来跟随的手下那般情深,又怎么会过分的悲痛。”
“你是说他对你无太多感情?”云王蓦然抬高了音调,听着竟是有些失望的意味。
华徵嫆坚持自己的说法:“至少在民女看来,君公子他是一心一意在对待明溪公主。”
苏凌抓着扶手的手都起了青筋。
“两个月。”
“什么?”华徵嫆没听清。
苏凌站了起来,背着手在高台上站着,昂首挺立颇有王者之姿。
“给你两个月,让他放弃与明溪在一起的念头,全心全意把感情放在你身上。”
“这……”华徵嫆迟疑。
苏凌冷冷道:“尘儿,不能与明溪在一起。”
“民女不知,这是为何?”
“你没有权利知道。”
“……”
这类似的话她不止听过一次了吧?怎么有权有钱的人都这么霸道?
不过大概猜也猜得到,君轻尘和苏明溪这对表兄妹在一起总会有人觉得不合适。哪怕君轻尘“不行”呢,世俗就是世俗。
门外传来敲门声,却是苏清廉。苏凌又坐了回去,先前的气势一扫而光,平静起来,“进。”
苏清廉先行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君轻尘。
“父王,君老爷与君夫人、刘将军与陈将军以及津淮国来的商人夫妇和先前对抗过萧国的霍元帅都已到齐,还请您移驾宴厅。”
苏凌颔首,抬起一只手道:“廉儿,扶本王出去。”
苏清廉连忙上了台阶,扶起苏凌往外走。
原本华徵嫆听到苏清廉说燕公子和他的夫人还有霍元帅来了时,是有些激动并且安心的。半个下午相处起来,她发现他们三个竟都十分的好说话。
但看到君轻尘的面色,她还是悄悄收敛了喜色。
君轻尘看起来,很不开心。
“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华徵嫆关切的问。
“之前舅舅始终态度模糊,我便想到他是反对,没想到他竟还要利用你来顶替明溪……”君轻尘咬牙。
华徵嫆看了他一会儿,抬起手点在了他紧绷的下颚上。求书网WWW.Qiushu.cc
“若公子是为这事恼怒,那么大可不必。妾身有自知之明,不会做出妨碍公子与公主感情之事。”
君轻尘松了牙关,“那你到时如何交代?”
“想要给个交代还不简单?”华徵嫆收回手指,“妾身就说自己移情别恋了,云王还能拿我们怎么样?没名没分的一个青楼女子,看到更好的男人就移情也说得过去吧。”
君轻尘:“……”
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把移情别恋说的光明正大,无比轻松。
但转而一想,她说的也当真是合情合理。她不过是来帮忙的,与他有过几次交集却从未风花雪月。虽然他救过她一次,但好像也不是每被人救一次就要想着以身相许的吧?
况且现在,他是在找她帮忙。她不欠他什么,从来没向他要过什么。银子也好,疼宠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主动给她的,加起来也没有多少。只有她的那条手链……上面的意义她还不知道。
怎么搞的,一般情况下不是只要他笑一笑,抱一抱,再亲两下脸蛋儿,女人的魂儿就能被他勾走了吗?天天说着防着他不是好人,可真当碰上了他也没两个例外的。
何况他还将她抱起来过,那可是明溪都没有的待遇!
君轻尘兀自悲愤检讨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华徵嫆却已经准备好出去接受接下来的考验了。
只是,君老爷和君夫人竟然也在,想到自己第一天来时客人就是君老爷,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
两人都没耽搁太久,就相继走去了宴厅。快到门口时,君轻尘一把挽住了华徵嫆的手。小声道:“不管往后你会不会移情别恋,至少现在你得对我情有独钟!”
“知道了。”华徵嫆微微一笑,“妾身心里只有君公子一个。”
“这不是落香坊了,对别人也不要自称妾身。”
“知道,妾身只是君公子的妾身,对别人,我就是我。”
“别叫我君公子了,显得生分,就叫我轻尘。”
华徵嫆继续微笑,眼睛都眯起了:“是,君……”顿了顿,她忽地收紧了手臂用力挽住他的胳膊,将脸贴了上去,拿甜的腻人的生意软糯的叫道:“轻尘!”
叫的君轻尘打了个寒颤。
“你又不是要去接客,在这给我发出这个调调儿是给我找不自在还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神色一肃,华徵嫆道:“我以为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贱兮兮的。”
“……”这态度,这语气,一会儿就能变好几个样,现在的她就好像回到了被他撞见接客那次一样,一点也不柔弱,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像青楼里的女人。
也对,她也曾凶狠过。他看在眼里的,虽然被淋得像个落汤鸡,但却没有哭闹,也没有咒骂,而是拿着脏兮兮的衣服往人嘴里塞,成功的做出反抗。
和之前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头牌,真的不一样了啊……
心里头有些莫名其妙的古怪,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君轻尘又嘱咐了她一句:“正常点”,而后便带着她从侧门走入了宴厅。
宴厅很大,即便请了七位客人,加上云王自家父子俩和君轻尘华徵嫆,还是显得很空旷,每两张方桌之间都隔了能有四五尺的距离。
这些人互相几乎都不熟识,有三个甚至来自异国,离得远也算正常。
然而当君轻尘将视线移到自己的娘亲身上,立刻就黑了脸。
他爹呢?他爹坐的地方怎么会变成了他讨厌的那个小姑娘在坐?
苏轩儿见到自家儿子脸色不是很好的看了过来,心虚的神色一闪即过,转而换上笑容招了招手。
君轻尘扯着华徵嫆走过去。
苏轩儿连忙捅了捅一旁的鹿儿。
鹿儿大概是受了她的照顾,换了一身精致的衣裳,水蓝色雪纱搭着深蓝色的披帛,一张小脸上了妆容再除去丫鬟头,换了个大家闺秀们常用的发式,看起来几乎没了丫鬟的样子。
除了见到君轻尘,被催促着站起来时那种卑微的样子。
“奴婢……见过大少爷。”
君轻尘却和没瞧见她似的,目光始终没有向她扫过,而是定在了苏轩儿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娘,妹妹今日是没空儿么?让你带着一个青楼的婢女过来参加舅舅的宴席?您当这是可以玩闹的地方?”
“这……尘儿,”苏轩儿有些难堪的避开了他的眼睛,“念白回来了,颜儿自然要陪陪他,娘亲一个人孤单,这鹿儿又讨娘亲的喜欢,娘亲过来带着她只是为了有个伴儿。”
“那我爹呢?您把我爹放在何处了?!”君轻尘低吼。原本该是夫妻两人坐的鸳鸯席,男主人却被挤去了别处,这也当真是因为在场的人没什么玩乐心思,不然就着这件事都要好好将人讥笑一通了。
苏轩儿自知理亏,咬唇不语。
君轻尘到底是更偏向自己的娘亲,只气闷了一会儿,也就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其实不用说,他们也能看到君老爷正和燕某人坐在一起,似是在讨论什么。原本该与燕某人坐在一起的燕夫人却和她的弟弟霍报坐在了一起。刘陈两位将军在与云王父子谈话,这时候谈的必然会是一些重要的内容。
大敌当前,没人会管谁和谁没坐在一起这件小事。
华徵嫆牵了牵君轻尘的袖子,“轻尘,正事要紧。”
君轻尘闻言抿紧了唇,转身就往云王那边走。
华徵嫆却松开了她,留在了君夫人桌前。
君轻尘意外的回身看了她一眼。
“这里交给我。”华徵嫆对着他唇语。
很平和的目光,没有什么大义凌然也没有星芒闪烁,微微牵起的嘴角就像等着外出办事回家的丈夫回家的妻子,平淡却又带着些许温柔,令他心弦微动。
也稍稍放了心。
华徵嫆见他继续走去,便转过了身,对着苏轩儿行礼。
“方才失礼,还望君夫人莫要怪罪。”
苏轩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姑娘是……”
鹿儿眼睛一转,跪了回去,抢先道:“干娘,这就是鹿儿常常提到的徵嫆姐姐,她在落香坊时是对鹿儿最好的人了。”
干娘?
华徵嫆微微眯了眼,继而浅笑不语。苏轩儿听了之后倒有些微微惊讶,“尘儿的心仪之人,就是她?”
鹿儿娇笑两声,眼中落寞流过,“是啊。之前是我自作多情,以为哥哥喜欢的是我呢……”
“没事儿,不是有干娘喜欢你吗?干娘待你可不比尘儿待人差吧?”苏轩儿一边安慰着,一边问华徵嫆:“既然是尘儿带来的人,那便也是尘儿要带走的人了?”
听这口气,君夫人是已经知道了君轻尘要去屏门的事,看样子不是很欢喜,语气里透着些许责备,好像是她鼓捣着君轻尘去屏门一样。
但华徵嫆早已听惯了尖酸刻薄,对着这种隐隐的责备虽敏感,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便笑道:“君少爷确是要带民女一道儿去屏门。”
苏轩儿上下扫了她两眼,悠悠的叹:“瞧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尘儿是哪根脑筋出了问题,给他配十个护卫他嫌多,让他带着鹿儿他又嫌拖累。怎么着鹿儿也是洗衣做饭样样拿手,总比带着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女人强啊。”
“干娘,您也别这么说,徵嫆姐姐弹琴很厉害的,在落香坊里不知多少高管富商为求她侍奉,千百两金银的往外抛呢!”
“弹琴厉害有什么用!还能把死人弹活过来,把生米弹成熟饭?”
这娘儿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鹿儿时不时还要向华徵嫆投来两个歉意的眼神。华徵嫆就静静的站在原地被君夫人嫌弃着,顺便听鹿儿将她越描越黑。
好像一下子就懂了,为什么鹿儿不肯让她赎出她,挤破脑袋也要去君家。
只可惜,到底是个孩子,狐狸尾巴露出的太早了。
本以为男人信不过,还有姐妹情谊可以维持着人生活。但现在,华徵嫆觉得除了自己靠自己,什么都是虚的。
“君夫人。”
一直在和鹿儿评论的苏轩儿听到自己被叫,顿了顿才扭身看华徵嫆,“怎么了?”
“君少爷时常与民女提到,君夫人貌美心善,今日见到果真如此。民女的鹿儿妹妹有幸能成为君夫人的义女,民女也替她感到高兴。”
苏轩儿呆了呆,不明白华徵嫆怎么说这个。
却听华徵嫆继续道:“原本民女还想着,君少爷不愿娶鹿儿的话,凭着鹿儿的身子恐怕嫁到别家也会赶出来。这下有了君夫人,鹿儿大概是能一辈子陪着您了。往后鹿儿妹妹的生活吃穿不愁,民女是放心了。”
鹿儿被她说的脸色一阵青白,豁然起身道:“姐姐为何突然这样说我!”
一旁苏轩儿听完本是一脸惊异,再见鹿儿的反应,疑惑问道:“鹿儿,为何你嫁到别家会被赶出来?”
鹿儿咬了咬唇,看了苏轩儿一眼,又看君夫人,欲言又止。
这个问题可不是轻易就能逃避过去的。
华徵嫆却垂眸,声音陡然降了两个调道:“毕竟同是青楼出身,哪怕只是婢女,也免不了遭人说闲话。夫人心善,不计她身份,但不是所有人都心善。不久之前,民女的一个身为舞姬的朋友便是因为身份原因,终被相恋多年之人抛弃,险些一时冲动将命搭进去。”
苏轩儿一愣,想一想,确实对方说的有道理。这样一来鹿儿反而更值得同情了。她们身世不好,不像她,她生下来就是郡主,受尽了宠爱,直到加入君家才知世上也有难为之事,那时起便久居在了深宅大院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华徵嫆说的这些残酷之事几乎半点没有耳闻。
妓女这种身份,人家都嫌弃,她自然也就跟着嫌弃。但因鹿儿送的饭实在对她胃口,人儿看着也讨喜,乖巧又不像有心思,她才喜欢,觉得如果儿子也喜欢的话,就让鹿儿嫁给他。毕竟自己是过来人,她希望儿子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可惜阴差阳错,儿子心中另有所属。这所属也确实是一个貌美之人。只是貌美有何用?她看起来比鹿儿要复杂,这样的姑娘,她怕会害了轻尘。
就比如,如果她不在,轻尘说不定就不会去屏门了?那里正在打仗,多危险!她不想儿子去冒险送死!
想了又想,苏轩儿先安慰了鹿儿:“没事儿,干娘不会嫌弃你。干娘还要替你从那鬼地方赎出来,就做干娘的女儿!颜儿也是乖巧懂事的,你们俩定然合得来!可惜颜儿就要嫁人了……唉,干娘巴不得你嫁不出去,陪着干娘一辈子!”说着劝的鹿儿坐了下去。
鹿儿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试探的看着华徵嫆,恼怒尚未散去,带着一些警备,但也有些不解和感激。
而后苏轩儿又把视线定在了华徵嫆身上。
“你这么说虽令我同情,但你到底与鹿儿不一样。鹿儿只是打杂,你却接过客,我君家不会接受一个妓女做媳妇儿,你若识得大体,便离尘儿远一些吧。”
华徵嫆垂眸,“恕民女直言,民女从未主动招惹过君少爷。是君少爷屡次主动来找民女,不仅干扰了民女的生计,还想要带民女去屏门。花魁大赛在即,此时离去不仅会这样会令民女错失机会,还会令民女与弟弟长久无法见面,严重的影响到民女的生活。若可以,民女倒希望君夫人能管一管君少爷,令他不要再来干涉民女的生活。”
“这……”苏轩儿没想到对方还会反将她一军。她让人家离开自己儿子,人家却说,是她儿子死皮赖脸贴上来的,又不好赶走,想问能不能帮着赶走呢。
她想反驳,可凭着之前儿子的态度来看,好像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苏轩儿暗暗哀愁。她的儿子从小孝顺是孝顺,可是他更不听话!都弱冠了,后院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就算不能生,也得找几个老来作陪的啊!
这时君轻尘去旁听谈话已经结束,便走了过来。苏轩儿见儿子在了,更不好说什么难听的,只能由着华徵嫆被儿子带走。
“你和我娘都说什么了?”君轻尘将华徵嫆领到了他们俩的桌上,低声问。
“也没说什么,倒是又看清了一个人。”华徵嫆轻叹,“你当时说的没错,鹿儿确实有些问题。”
借着自己悲凄的身世感动了人,再打着感情牌为自己铺路,顺便黑一下别人来体现自己的清白,这样做未免有些过分了。
“怎么,看清楚了?”君轻尘哼笑,“这小丫头一直很有心眼。”
华徵嫆问:“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凭我站累了想换个姿势,刚伸出脚就被她借着演了一出假摔的好戏。”
“诶!?”华徵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捂住了嘴,但还是惊讶不减,“那一次,难道不是公子你做的?”
君轻尘看着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茶杯,“我再混蛋,也犯不着欺负一个小丫头。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摔倒的我不知道,但我却敢肯定她不是被我绊倒的。”说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味道一般啊。没在你那喝的果茶好喝。”
“果茶是好喝,可惜妾身自己也喝不到了。”华徵嫆松了捂着嘴的手,坐直了身子,静静的看着侍女们来回穿梭在几个桌前摆放菜品。
“是因为屏门战争?”
“公子竟然知道。”
他虽顽劣,但也始终顾着家里的生意,手里还是有这几条消息路子的,这都不知道还怎么混下去?君轻尘撇了撇嘴,扭头看她:“我在你心里究竟多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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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手相
华徵嫆眼波流转,瞧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带着笑意,声音却十成十的献媚:“在妾身眼里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才有德盖世无双,一点都不糟。[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说,诚意呢!?
君轻尘莫名心塞。他默默告诉自己,自己之前那些想娶她的心思,一定是因为他梦见她那次,是因为那个古怪的梦!和她这个人没多大关系!
又想到那个梦,和梦里面的她,那清晰的面庞、温柔的微笑,和认真中带着一丝哭腔的话语,他总是忍不住也跟着鼻头有些发酸。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在听到“妾身,幸不辱命”那句话时,莫名的感动。
还想在宴席准备好之前说点什么,但宴席就这么被宣告开始了。云王坐在上座,因为没有女眷便派了两个丫鬟伺候进食。世子苏清廉在左下座,其余人两两相坐排在左右。
中间的空场,没有歌姬舞姬,在看过了几次落香坊中觥筹交错歌舞不断的场面后,再看这反而觉得有些单调。
这时候进食要被排在后面,一切看云王带头。云王先命丫鬟斟了酒,举起杯道:“本王先敬在场各位一杯,多年不见,感谢各位还能应邀而来。”
云王这话说的客气。他身为云来之王,已经算得上是一地霸主了。他邀请的谁敢不来?
华徵嫆看了一眼君轻尘,见他举杯,就跟着一起平举了辈子,一饮而尽,动作比君轻尘还要潇洒。
君轻尘挑眉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将剩下的大半杯酒倒进了袖子。
反正云王也看不见。
两位将军喝着酒也是不含糊,显然对待云王的态度比较亲近。反观传言与他是旧友的君老爷却意兴阑珊,聚起来的时候是一杯酒,喝完再放下,还是一杯酒。
而他的表妹苏轩儿则喝了一半,吐掉了一半。两人表现的还没有初次来此见面的燕家夫妇和霍报爽快。
果然生在北地无征的女子都比较身形高大并且英姿飒爽吗?华徵嫆向右侧头看了看,看燕夫人喝酒之后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带着明媚的笑容、眸光闪烁的等待着,丝毫不畏惧上座之王,自家夫君不在一旁也没有耍小性子,反而还笑眯眯的朝对面的夫君摆了摆手。
然而眨眼间,座上的燕公子却不见了,又眨眼间,他就到了燕夫人旁边,小声的嘱咐霍报:“看着你姐姐,这酒最多三杯,不能让她多喝一口。”
而后人又不见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当真是来去如风,无影无踪。
“看什么呢?要是舅舅能看到,你这样分神是要出大事的!”君轻尘见华徵嫆往右看了好久,心里微微不悦。
她右面是霍报,一个长相端正、身材健美、不粗狂却也一身正气的男人。
华徵嫆扭回脸,莞尔一笑,“是妾身失礼了。”
她经常会拿笑容回应人,但这次的笑,不带一丝杂质,温暖明媚,好像心情特别的好。
君轻尘也拿眼角往霍报那边瞄了一眼。
没觉得哪儿能看着让人心情好啊。
他是不知,方才华徵嫆刚好眼尖的捕捉到了一幕:身手敏健的燕公子在叮嘱了霍报后,还悄悄的亲了一下燕夫人,速度之快,若是她眨了一下眼就肯定看不到了。
听闻这两人已经有了六个孩子,剩下的孩子也已揣在了燕夫人的肚子里。多少年的夫妻也能如此甜蜜,或许这世上还是有深情的男人的吧。
他们,真的好幸福啊。看得她自己都觉得心中洋溢了温暖。
失神那一会儿,云王已宣布了开餐。在沧澜国就是这样,宴席上没有过多的话语需要讲给所有人听,基本是敬酒之后想吃东西的就可以吃了。这算是照顾随行的女眷,男人们想要喝酒谈话的自己去找人说就好,不能慢待了女人让她们干等着。
开元女帝定下的规矩,到现在还是保留了很多。
君轻尘扫了一遍四周,对华徵嫆道:“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就随着我去舅舅那。”
“好。”华徵嫆答应过后飞快的夹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小点心和菜品,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吃完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妾身吃完了,绝不耽误公子正事。”
君轻尘挑眉,也夹了些吃的,夹的还都是华徵嫆动过的那些,“不用那么着急,咱们不和他们讨论战术,只讨论能不能让我去屏门。(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
“可是公子去屏门不就是为了帮桃公子吗?既然是这样,多了解些那边的战况有什么不好?”
君轻尘瞥了一眼跟着云王一并站在两位将军身旁把酒言欢的苏清廉,只道:“不好。”
华徵嫆闻言也看了一眼苏清廉,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偷听到的谈话。
苏清廉和君轻尘的关系看起来便知道不是很好。可能因为义子再亲也无血缘关系,但君轻尘自小得云王宠爱无数,承轩郡主那时也与云王十分亲近,所以担心君轻尘未来抢了云王的位置。
说到承轩郡主和云王……华徵嫆还特意留意过,发现传说中关系十分亲近的苏轩儿和苏凌自始至终似乎也没说过一句话,苏轩儿也没看过苏凌一眼。
当然苏凌看不到苏轩儿。
宴席上大家各吃各的,似乎每一桌聊得都很开心。过了一会儿,君轻尘掐了一下华徵嫆的脸颊,“你看我爹干嘛?”
华徵嫆被问得哭笑不得,“妾身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厉害的人,就是四处看看图个新鲜。”
君轻尘又皱眉,“还是你看上燕兄了?”
“公子!”华徵嫆正了颜色,“您不要总是拿刻薄的目光揣测妾身的心思好不好?妾身没有那么水性杨花,只是单纯的想要观察周围。”
“那你说说你观察出什么了?”
“观察到燕公子一杯酒的功夫就看了燕夫人十几次,但君老爷……”
君轻尘陡然降调打断她的话:“他没看过我娘。”
华徵嫆摇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道:“君老爷是没看过君夫人一眼,但他每次僵硬的扭头的动作,都是要朝着君夫人的方向,只是没能彻底将头转过去看。”
君轻尘听她说完,微微一愣,也看过去,好像真的看到了她所说的那样,自己的爹明明很想看一眼娘,却克制住了自己。
这时宴厅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便是萧国太过放肆!明明三处开战,却还要招惹我沧澜!眼下四面楚歌,他却游刃有余,真真是借着地大物博的条件便放肆叫嚣,可耻!”
语惊四座,众人都停了吃喝。刘将军激动的吼完这一席话之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但气愤犹在,还是无奈又气恨的哼了一声才接过苏清廉递来的酒杯,仰头饮尽不够,还要再来一壶,直直的往喉咙里灌。
君轻尘解释道:“传闻沧澜是有天神庇护,才会在百年以来,在开元战争结束后就一直临近这片大陆上最大的三个国却无一国来犯。军传军、兵传兵、一代一代下来将军虽然如同从前的多,军队也不比开国那会儿少,可能带出打仗的将军领队早就不如从前,士兵们更是习惯了耕种待命,等到真正要被命令上战场的时候反而慌乱了。”
华徵嫆眨了眨眼,“那沧澜国现在就没个能打的人带兵回应萧国?”
“有自然是有。”君轻尘晃动着杯里的酒水道,“我的两个表哥,二皇子苏清元与四皇子苏清澈,这两人十四岁时便相继被封王送往南疆双城,是为南疆双王,共同抵抗南蛮。他们两人以及手下带领的部署都是沧澜不可小觑的战斗力。”
“那除了南疆呢?”华徵嫆说完想了想,又缩小了范围,“就说云来到屏门这一段的。”
君轻尘只说了两个字:“桃江。”
“桃公子?”印象里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两三岁的人就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除了笑得阳光明媚,从身形和表现来看都不像是能成大事的人。但他也忽然严肃过,一身气势不复初。
“桃江虽年少轻狂,但他对战事的了解和领悟能力都是上乘,与我们共同结拜的大哥,同是三皇子的清宴也说过,桃江不比清元和清澈差。只是威信太少,缺少能够跟着他走的人,以致他的光芒无法被人发现,人们也不愿去发现。”
这一帮清什么清什么的听得华徵嫆都晕了,心道果然君轻尘是生在这样复杂家庭的人,认识的人也都没一个普通的,听着都像是皇子。
忽有疑问,她道:“桃将军不是桃公子的爹吗?难道连桃将军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
君轻尘摇头:“桃将军相信,但他就是因为相信,才更不想桃江冲去送死。桃家只有桃江一子,战争无眼,身为年岁已老又过惯了安稳日子的父亲,谁会想着自己的儿子去冒险。”
知道人家爹不同意,你还过去帮你兄弟一起送死?华徵嫆换了个眼神看他。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事。她评判不得。
过了一会儿,刘将军的面色缓和了,说话声不那么大了,君轻尘才站起身顺便牵起华徵嫆。
“到时候了。”
走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陈将军在说:“萧国为第一大国,比沧澜早诞生三百余年,且各代国君始终统治有道,如今嚣张也在情理之中。在下觉得,王爷这边出兵无需太多,毕竟云来的兵力是整个沧澜最重要的储备,而其屏门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云来保存实力比何事都要强。”
这时已经占到旁边旁听的霍报却摇头:“不,在下认为云来至少要派出三分之一的兵力。在下在无征国无海城时与萧国争斗若干年,得出结论便是萧国若在最初的一年内不被重创便不会知道收敛,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之后恐怕几年十几年内都消停不得。”
“阁下非我国中人,不知云来兵力虽足,却暂时难成大器,毕竟懈怠了许久,若是一不留意被他们以少胜多,那往后的战争恐怕都不好再打。”刘将军道。
两人各执一词,一个觉得少出一点兵意思意思就行,只要守着不被打下来就不信对方能一直坚持在山上备战。另一人却觉得还是要一口气把他们打回去,而后抓紧训练兵力,往后才不怕敌人再次来犯。
毕竟霍报是异国人士,那两位本土将军对他的信任有限。
何况霍报与燕家夫妇虽然都是云王请来的,但最初的引荐人却是君家父子,能够引荐的原因也是在于津淮国商人燕某人交易时因谈得来而深入了解,才带出原先在无征国做元帅后随着姐姐嫁到津淮国时也一并搬到津淮国的霍报。
津淮大国也是商贸为主的,多年不曾开战,自己不打别人别人也不打他们。而无征是个小国,比沧澜还要小得多,这样的小地方出来的哪怕是元帅,也不会被这些自认能力虽不是特别足但手下兵士众多的将军看得起。
霍报心知会被人瞧不起,也无半点介意的样子,只是笑笑,后退了两步。可燕公子却也来了,按住了霍报的肩膀,抽出折扇闪了闪道:“我在无征任丞相时也曾同霍报共同参与过两场战争,对他的判断很有信心。即便你们不予采纳,也要多考虑一下。毕竟我燕家想与君家联手在两国之间往来商业,若是这一次屏门受不住,打到云来来,那损失的也会是燕家。”
燕某人此言一出,两个将军倒是愣了。这人明明是商人,却做过丞相?
文官位置向来要高于武官,哪怕在武官眼里文官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但若对方是丞相,那无论如何也要高看一些。哪怕只是一个小国的丞相。
“你做过丞相!?”较为粗鲁的刘将军皮笑肉不笑,“既然那么能,怎么还做回丞相去了!”
燕某人拢了折扇笑道:“将军要知道主次,您这问题恐怕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说白了在下到此只为好好营商,哪怕你们国破人亡了于我也无太大影响,在你们支撑不住前我一定会将自己的资力全数收回。此时能多提点你们两句,无非是因为君兄与君伯父都与在下较为谈得来。”
意思就是,我是好心帮你们,你们爱听不听,反正不听我也没损失!
刘将军被噎了一下,恨恨的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陈将军便比较冷静了,“此事确实应从多个方面思考,毕竟我们不熟悉萧国的战争方式,多听听霍老弟的准没错。”
霍报只多看了优哉游哉的朝自家夫人抛媚眼儿的燕某人一眼,没多说话。
君轻尘在旁边也听了有一会儿,这时自己端了一杯酒,敬云王道:“舅舅日夜操劳云来之事,不觉间两鬓已多了不少银丝,侄子先敬舅舅一杯。”
云王站了也有一会儿了,虽没怎么言语,但在这大热天气里有些渴也是自然,便饮下了一旁婢女及时送来的酒。
只是喝完之后,没等君轻尘开口,云王却先道:“尘儿,你方才听了两位将军与两位来客的话,有何感想?”
君轻尘道:“侄子没什么感想。”
随即身边传来几声轻笑。
但君轻尘却开始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屏门之战,早有预示,是边防人员过于松懈才导致被攻打得措手不及。好在借着地势优势,扳回一城,又有桃将军立刻带领桃家军前往支援,眼下两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出兵多少都看舅舅发配,侄子并不需要有感想。”
他说了这一番话,其他人倒是不怎么笑得出了。
这倒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话,只是说出这番话的人原本在他们眼里特别不堪。这样的人都能将事情看透并且头头是道的讲出来,那他们呢?
是不是显得他们太窝囊废了?人家一个浪荡公子都知道眼下是个什么状况,他们还在就着派兵多少的事和人家来帮忙出主意的人纠结。
他们今日来不也是出主意的吗?最后如何发配都是云王说了算,他们连战场都不会上。
一时间,其他人无言,只有云王大笑了两声,循着君轻尘发音的方向准确无误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侄儿,本王给你的药,你吃过几颗了?”
君轻尘顿了一下,抿唇道:“两颗。”
“哦?”云王抓住了他的肩膀,“第二颗,是何时何地吃的?”
君轻尘道:“前两日,在河边,徵嫆被喝醉的我吐了一身,却因怕水不敢去清洗,我便吃了药抱起她,带她去擦洗了一下。”
这人语气平淡的说出这些话,却引得不少人眼中多了丝暧昧。华徵嫆听着更是脸色泛红,虽不知他说的药是什么,但这件事竟然被拿出来说,别人该怎么看他们俩?
云王戴着面具,没人能看得见他的表情,但从语气里听出,他似乎不是很开心:“既然药在,那么双狼必然也在。你能抱得动的姑娘,不至于双狼抱不动吧?你又为何要牺牲一颗药去抱起她?”
君轻尘看了华徵嫆一眼。
而后郑重的对云王拱手作揖道:“侄子知错。但侄子觉得,既然是自己中意的女人,就得自己来照顾。侄子不舍将她交予他人,哪怕只是一段马车到河岸的距离。”
话音落下,周围几人神色各异。华徵嫆害羞又担忧的飞快扫了周围的人一眼,而后垂下了头。
明显感觉得到,周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多了。
云王重重的嗯了一声,开口道:“让你喜欢的姑娘把手伸过来。”
华徵嫆闻言疑惑,君轻尘却已经抓着她的手腕呈到了云王手上。
云王道:“事情谈到此处,往后该如何,本王还需细细考虑。各位先自行吃喝,此时本王需先解决另一件事。”
手被拽着华徵嫆只能随着云王和苏清廉一起往上座走。君轻尘却留在了原地,看着两位将军笑:“二位将军,可否多陪在下攀谈一会儿?关于二位将军对屏门之战的见解,在下还希望能多了解一些。”
另一面,云王坐回了他的王座,华徵嫆只能站在一旁候着。见云王摊开她的手掌将自己的手指在她的手掌上细细摩挲,像是占便宜一样,可更像是在……看手相?
“父王看手相很准。”苏清廉在一旁好心提示。
“谢世子。”华徵嫆朝他微笑。
苏清廉也朝她勾起嘴角,“那日琳琅卧中姑娘当真弹得一手好琴,使本世子始终念念不忘。不知宴罢之后,可否单独一叙?”
华徵嫆还没想好说什么,云王却先咳了一声以作警示。
苏清廉立刻闭了嘴,看了云王一眼,顺从的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华徵嫆感觉到云王粗糙的手指在她的掌心来回划动,痒痒的,又只能忍着不笑,煎熬的很。忍了好久,云王微微抬起了头,声音竟有些颤抖:“另一只,拿来。”
华徵嫆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是带着珠链的那一只。
君轻尘离得不远,听到这话时也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
云王接过华徵嫆的手,在触到珠链的那一霎便整个身子颤了一下,随即将珠链细细的摸了一遍,每一个珠子都摸了一遍。
“这是尘儿给你的?”
“是。”
云王重重一叹,对她的另一只手心只粗略的摩挲了一遍。
半晌,他道:“你随着尘儿去吧。”
华徵嫆怕自己理解错,多问了句:“去屏门?”
云王却没听到似的,只自顾自的说:“横来之缘,福同祸至啊……”
苏清廉将身子往华徵嫆身边凑了凑,深吸了一口气,才弯着嘴角道:“父王很少为人看手相,每次看过都会沉思一阵子,你且先回去吧。”
华徵嫆想了想,还是行了礼才告辞回去。
君轻尘和两位将军也没说太久,见华徵嫆回桌,自己便笑着找了个借口脱离,也跟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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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这是第一次背人
同桌的人都有自己的话题可谈,君轻尘与华徵嫆这边却草草两句对话就开始各吃各的。(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同意了?”
“同意了。”
菜品全是上乘,酒水香而不烈,这饭吃的虽然没什么意思,但好在没亏着自己的胃。云王在过了失神的时候后,又去分别找燕某人、君老爷、霍报、还有两位将军谈过一次话。倒是没再找君轻尘。
而且从头到尾也没与承轩郡主说过一句话。
“你的爹娘和你舅舅不是年轻的时候关系很好吗?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的?”华徵嫆在离席回落香坊时候,忍不住问了送她回去的君轻尘。
君轻尘摇头:“我也不清楚,关于他们年轻时关系好的说法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在我出生后,他们就一直是这样了,三个人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一样,平时除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者皇舅舅请他们叙旧,他们都不会出现在一块儿。就连我和妹妹的生辰他们俩都是分着来庆祝。”
华徵嫆默了默,想到那三人古怪的样子,总觉得是有什么事发生过。
可这事又不是她该管的。
闭上眼摇了摇头,睁眼时刚好见到了抱着妻子悠悠跟上来的燕某人。燕某人看到他们两个并肩而行,还挤着眼睛问了句:“打扰你们了?”
君轻尘神色自然:“没有的事。正巧我们马车顺路,便一道儿去吧。”
“行。”燕某人答应过后看了看窝在他怀里的妻子,恨不得咬一口似的嘀咕了一句:“让你别多喝,又醉了吧?”
那眼眸中的疼爱与宠溺,令人看着只觉艳羡。
华徵嫆打量了他一番,好奇问道:“燕公子与燕夫人成亲几年了?”
燕某人抬起脸看向前方:“八年了。”
八年。
这个数字不仅让华徵嫆吃了一惊,也令君轻尘挑起了眉:“那二位的感情真是深厚。听闻燕兄亦是只得一妻,再无妾室。”
燕某人爽朗的笑了两声,忽而低声道:“她值得。”
因为值得,所以不介意付出的多一些。
因为值得,所以不介意得到的少一些。
因为一切,她都值得,所以他很满足,也懂得知足,这就够了。
君轻尘简直被这男人幸福的样子闪瞎了眼,忽然就有点不开心,抓住了华徵嫆的手腕。
“公子?”
“叫我轻尘。”
“……轻尘?”
“真乖,本公子心情好,赏你一次,背你去马车上。”
“……”
明明看起来心情就很不好啊!竟然要强行背她?华徵嫆摸了摸自己吃饱了的肚子,心想大概背上她之后君轻尘的心情就更不好了吧?
可是被他背在了背上,她那股莫名想要吐槽他的心情莫名就没有了。就像那天被他抱起时的一样,甚至比那天更加安心,令她忍不住将脸贴在她的背上,闭上眼小憩。
明明肩膀不算厚实,背着人的动作也很僵硬生疏,好几次她都差点掉下来,可这一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越发的止不住的开心。
“鸡崽子。”
“鸡崽子!”
君轻尘连着叫了几声,华徵嫆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她,而后立刻回道:“怎么了,轻尘?”
这一生“轻尘”算她终于长了记性。君轻尘满意的哼了哼,“这可是我第一次背人。”
心里蓦地一跳,华徵嫆吞了吞口水,瞧着他的脖颈问:“所以呢?”
“所以……”君轻尘忽地把她往上颠了一下,又用已经酸痛的手把她箍紧了些,“所以就算你觉得不舒服也得给我忍着,不能说!还得带着感激的心情老老实实待在我背上不许乱动!”
“……”华徵嫆幽幽一叹,更加卖力的圈着他的脖子道:“遵命,都听您的,您辛苦了,妾身心里特别感激。”
一旁轻松抱着自己怀着崽的妻子的燕某人见此一幕,会心一笑。
什么大家的,看上了直接弄到手就是。不早点把她变成自己家的,迟早就会变成别人家的。
这一点,在他回去之前有空的话,似乎可以教一教这个小兄弟。
开始在被霍报传输了一堆关于战争的知识时,华徵嫆还以为云王会考她一堆关于在战场上该做些什么的问题。没想到云王却只问了些关于君轻尘感情的问题,还莫名其妙的看了个手相就答应她去了。
想想也是,人家再怎么也是掌握着云来乃至整个沧澜国重要经济脉络的君家的大少爷,两个舅舅一个皇一个王,哪轮到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来保护?看云王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君轻尘老大不小也没个家室,本来身子和脾气都不好,出门在外身边再没有个体己的人贴身照顾起居,怎么想都让人放心不下罢了。(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可是……就因为这样,她就得陪着君轻尘一道儿去屏门?那她在这边又该怎么交代?本就出去的够频繁了,这再出去一次,又是远门,恐怕她回来就更难在这生存了吧?
在烟雨阁发了好久的呆,才有人推门进来。华徵嫆立刻站起了身子,“絮姐。”
絮姐微微颔首,款款走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徵嫆,听闻你今日是随着君大少爷赴往云王的宴席了?”
华徵嫆低下头:“是。”
絮姐微微一笑,“怎的这副神情?坐下说啊。”
华徵嫆想了想,还是没敢坐下,张了两次口才问:“十一月的花魁大赛,絮姐觉得我能有几分胜算?”
絮姐闻言眨了眨眼,随即笑道:“你何时竟也在意这种虚名了?”
“我不是为了虚名。”华徵嫆摇头,有些急切:“听闻登上花魁之位会有千两赏钱,青楼不会扣除半分。只有我拿到了花魁之位,才能早一点将自己赎出去。”话音落下,顿了顿,她又道,“止弘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之前回去看他的脸色,分明就是没有好好调养过。这样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我是断不会放心的下的。我想要早点出去照顾他。”
絮姐看了她一会儿,垂眸分析道:“胭脂楼的实力,年年不容小觑。还有香杏坊新来的两个姑娘也都是上等的姿色。徵嫆,若我如实说的话,你恐怕得不到花魁之位。毕竟你资历尚浅,待客的能力也还欠些火候。我们这是青楼,比的是吸引客人之道,而不是比谁的琴棋书画技艺更高超。前些日子春晓还与我说过,今年落香坊最有可能夺冠的两人是缱绻与绫罗。若无双没有自暴自弃,那无双也算得上一个。”
缱绻,绫罗,无双。这三人分别善歌、善乐、善舞,在落香坊算得上是年轻一拨里资历最老的三人,相貌与实力都不俗,原是落香坊三大头牌。但因华徵嫆来后,琴技与相貌都胜过绫罗,才使得绫罗失去了头牌之名,在新一次评选之前就已经有人自封华徵嫆为“小头牌”了。
尽管如此,真正论起来华徵嫆还是比不过绫罗。在青楼待了三年的人怎么来说应对客人的手段招式都会多一些。
落香坊中尚且有三个以上能力比自己强的,何况是全云来的青楼女子都要放在一起比?
华徵嫆轻叹。虽然不甘心,但平心而论,她确实没那个实力担当花魁之称。能在这次评选里想要夺得一个头牌之位估计都很吃力。毕竟同一年入落香坊的姑娘里也有许多优秀的姑娘。
“别多想了,徵嫆。”絮姐拍了拍她的小臂,“你夺不到花魁之位,我反而还放心些。你本就是个踏实的姑娘,不适合在浮名之中翻滚挣扎,更适合安稳的过日子。钱的事你就不用多想了,我这里的加上邵青存下的,足够将你赎出去。只是你还要等一阵子。毕竟邵青不止要将你赎出去,还要存些聘礼。”
说完,絮姐还朝她挤了挤眼睛。
但是华徵嫆听后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聘礼?什么意思?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两人的对话。还没得到批准,穆邵青就直接推了门进来,神色匆急道:“娘,听说徵嫆回来了?”说完便见到了方才被门挡住视线的华徵嫆。
“瞧你这孩子急的,怕娘吃了徵嫆不成?”絮姐笑道。
穆邵青抹了把额头的汗,吞了吞口水道:“我这不是,听了徵嫆回来的消息,着急见她吗……”
絮姐了然,毕竟这两个孩子之前因为各种事错看,几乎碰不到面,急着想见一见也是正常的。年轻就是好。
“那你们俩就先出去吧,刚好一会儿我要去找春晓说一说报上花魁大赛名单的事,不行就取消了徵嫆的名额,也免得她老为这事提着一颗心。花魁这种虚名,争不争都一样。”
“哎……别啊!”华徵嫆急了,“絮姐,求您别取消我的名额,就算……就算我争取不到,我也想试一试!”
哪怕只是争到一个头牌之位,也有三百两赏银呢。总是靠着在落香坊接客,每次只得一成的收入,加上赏钱也不过几十两,她还要接好多客人才能出去。
穆邵青看了看自己的娘亲,又看华徵嫆,也道:“娘,既然徵嫆想试,就让她试一试吧。毕竟今年一过,她也不会再参与这些事了。”
华徵嫆意外的看了一眼帮着自己说话的穆邵青,默默咬着唇垂下了头。
“你这孩子……”絮姐颇为无奈的笑着摇头,“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意思,那我也不便拦着了。我只希望不管出了什么事,不要影响到你们俩的感情就好。”
穆邵青神色松动了些:“谢谢娘!那我先带徵嫆出去了!”
“去吧去吧!”絮姐摆了摆手,满脸是笑。就和看到自己儿子已经娶了新媳妇过门一样。
华徵嫆被穆邵青牵着出了房间。
刚一出房间,牵着的手立刻就被松开了。穆邵青松了一口气,目光平和的看着她道:“去你房里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主楼走,一路上有不少姿色卓然的姑娘或是忙碌而过或是三两成群嬉笑着在树荫下乘凉,还有挽着客人的手臂唱小曲儿的,若是换一个场所与身份,那她们在人眼里大概就是一群倍受青睐的女子,指不定有多少人愿意娶进门。
走了一段路,穆邵青突然道:“我还没有与旁人说过你我的事。”
华徵嫆低声道:“我看出来了。”
穆邵青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及时停住的她,眼里分明有笑,那笑却黯淡无光:“找一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借口,是我希望不论你最后会和谁在一起,都能平安的度过在落香坊的日子,而后顺利的出去。”
“……”
穆邵青看着她眼中细微的变化,摇了摇头:“其实不过是我还有些舍不得,希望在事情发生到无法挽回的程度之前,你能回心转意。”
“邵青……”华徵嫆内心挣扎着,干脆想要把一切实话都告诉他。可这想法却在穆邵青及时的转身继续向前走后被收回了。
“至少你还肯这样称呼我,我很开心,这就够了。”
有那么一瞬,华徵嫆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但可惜,她体内的那个华芷柔已经不在了。不知是真的死了,还是如何,总之便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她没有哭,只是闭上了嘴。
穆邵青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而后道:“啊,对了,你看望弟弟回来之后就忙着去了宴席,有件事还没和你说。就是和你关系不错的那个丫鬟鹿儿走了,说是被君家夫人给收去当义女了。其中缘由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是君家的人收去的,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
“嗯,我大概清楚。”华徵嫆扶着扶手,望着台下那一群有说有笑的客人,目光扫到她在台上弹奏时君轻尘坐过的位置,发现上面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虽隐约看不清脸,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很引人注目。
因为他穿着一袭华丽却厚重的紫衣。
在这炎热的天气里,穿着绒毛镶边的袍子岂不是要汗水成河了?那人却悠闲的支着侧脸,捏了一颗蜜桃吃的津津有味。
“徵嫆。”
“啊?”被还回了思绪,华徵嫆发现她与穆邵青已经拉开了距离,忙跑过去。
“也别表现的这么生疏,仔细被人发现了欺负到你头上。”穆邵青低声道。
华徵嫆想说她不是故意远离的,但扭头见下面那位公子竟然已经离开座位不知去了哪,也只能扭过头弯起嘴角,道了声谢。
猜到她刚才应该没听清自己说的话,穆邵青耐心的重复了一遍:“鹿儿在走前说要帮你打扫一次屋子,我见她也是知恩图报,知道平时你待她好,便答应了。”
华徵嫆颔首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穆邵青杵在门口待了一会儿才问:“他带你去见云王是为何事?”
华徵嫆抿唇不语。
穆邵青见状轻叹:“不要亏着你就好。”
说着从门口让了开。
想了想,华徵嫆还是认真的对他说了一句“谢谢”。进门前,手腕被抓住。少年的气息近在咫尺,想要占有似的收紧了手掌的力道,可随即又松开了。
穆邵青闭了闭眼,温柔一笑。
“好好休息吧。不管如何,有需要的时候,叫我,我随时都到。”
华徵嫆朝他点头,缓缓地关了门。
把那句轻轻的“我爱你”关在了门外。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个人,会待她如此深情。只可惜这份深情不属于她,是她无法承受的重量,她负担不起。
走到妆台前缓缓坐下,她借着月光看着镜中那张模糊的容颜,苦涩的笑了。
“华芷柔,你恨我吗?”
“她不恨你,反而很感谢你照顾了她弟弟。”
不知从哪传出的声音,慵懒带笑。吓得华徵嫆立即站了起来。
“谁!?”
“别问我是谁,我不愿透露姓名。”那声音继续说道,却是来自窗外。
华徵嫆立刻趴在窗口看,发现她窗外那棵粗壮的树上竟然躺了一个人,悠然自得的将身子躺在一根粗壮的枝杈上,一条腿悬空晃动着,就差嘴里嚼着一根芦苇了。
“你是……”话刚出口,想到这人说的,华徵嫆又住了嘴,满心莫名的站在窗口问:“公子深夜在此,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吹了两声口哨,扭头看着她,笑成了一个狐狸。
“我像是没事闲的偷看小姑娘的人?”
华徵嫆:“……”
窗外这人,便是方才她在楼下看到的那个紫衣人。还是那一身厚重的紫色华袍,领口的衣襟敞着,露着一片雪白的胸膛,让人猜不出他是热还是冷。
看了两眼觉得不妥,华徵嫆移开目光盯着月亮问:“公子最开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紫衣人抓了抓脸,也抬起眼看向皎洁的圆月。“那个姑娘没有恨你,并且很感谢你能够照顾她的弟弟。”
说话的人平静而随意,听话的人却心里一震,“公子,你……”
没等她说完,那人却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打断了她的话:“姑娘啊,我劝你一句,在你们那个花魁赛前,你哪儿也别去了,就老老实实窝在这等就好。”
哪也不去,这也是她的本意。但从这样一个古怪的人嘴里说出,华徵嫆忍不住问:“为什么?”
紫衣人拿好看的凤眸瞥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你跟着去了,你在意的人会死的。”
“……”
“当然,你不去,他也可能会死。”
“……”
她在意的人?是谁?
华徵嫆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
君轻尘。
除了他,竟再也想不到其他人。大概是因为她知道他曾死过六次,才肯定了是他吧。
华徵嫆紧紧抓住了窗框:“就没有办法让他不死吗?”
紫衣人长长的嗯了一声。
“有。”
听到有办法,华徵嫆立刻追问:“是什么办法?”
紫衣人伸出手凭空抓了一把,放在嘴边松开手掌轻轻吹了一下。
“明日他来找你,你便警告他,说他会死。让他别去那地方。”
“这……”华徵嫆犹豫,“他会听吗?”
“你觉得呢?”紫衣人反问她。
肯定不会啊!这还用想!
华徵嫆得出答案后,自己都觉得无奈了,“那怎么办?”
“也不用怎么办。顺其自然的拒绝了他就好。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便看开些,就牺牲一下自己当做是为国捐躯了。唔,最好别挣扎,能主动点更佳,然后他要走你就不用阻止他了。他走时你若装睡还能得到些更好的赏赐。”紫衣人一边掐算着一边断续的说道。
华徵嫆听的云里雾里,“为国捐躯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别挣扎?为什么还要装睡?”
“这个就不方便告诉你了。”紫衣人晃荡了两下腿,先前对着吹气的那只手又凭空抓了下,而后将手中的东西向她抛了过来。
华徵嫆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一块柔软又干净的羊皮。
“拿着吧,在你不想丢了它之前,别弄丢了。”
紫衣人的话音落下,天空中忽然响了一道闷雷。
“啊呀,要下雨了。”
这是华徵嫆听到的,紫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后她似乎晃了一下神,再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消失了。往下看,树下一片漆黑,紧接着就下起了大雨。
慌忙关上了窗子,华徵嫆捧着手中干净的羊皮,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通刚才发生的事情该怎么解释。
紫衣人嘱咐她的内容她倒是记得清楚。只是具体的,她想不通也不敢乱猜。不得不说自从死过一次,她遇到的怪事太多了。尽管在沧澜国始终流传着许多神啊鬼的传说,致使沧澜国民大多数人都信这些东西。但是当它们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华徵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听着雨滴噼里啪啦击打着窗沿的声音,华徵嫆重重一叹,将羊皮折的四四方方扁扁平平,塞进了自己放重要东西的小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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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不怀好意的黑衣人
褪去为见云王君轻尘特意给她买的嫩黄色雪纱薄裙,汗水黏在身上难受的很。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华徵嫆想了想,在深衣外套了件方便的罩裙,挽起袖子打算出门去打桶水洗一洗。
鹿儿走了,她还不知道谁被分过来扫洒。不料出门时刚好撞见绫罗正在引着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往屋子里走,华徵嫆脚步一顿,退回了屋子里一点。
绫罗见状,轻蔑的笑了笑,扬着下巴在她面前走了过去。
华徵嫆盯着她和客人离去的身影,松了一口气。好在她见过云王的事情在落香坊只有董妈妈和絮姐母子俩知道。否则若是被绫罗听去了,指不定会怎么针对她。
宴席过后,云王决定分两万的兵力出去支援屏门,由云军左卫楚谦带领。因沧澜西北地区自建国以来就没打过仗,为了这一次不会损失太大的士气,云王还是同意了君轻尘的建议,请霍报一道去了屏门做参谋。毕竟霍报的姐夫已与君家结商为盟,为表诚意还捐了五万两的粮草经费过来。此举不致被多少听闻消息的人嘲笑了燕富商人傻钱多,但只有苏清廉想到了,这一仗如果真因霍报而胜,那君轻尘在云王眼中的地位只会稳步上升。
于是,苏清廉也申请了一同前去。
云王同意了。
第三日,云军安排完毕。华徵嫆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了一番,而后向董妈妈告了假,说是要陪君轻尘出去一趟,晚点便回。董妈妈也没多为难她,轻松就放行了。
华徵嫆着急,也没想太多。却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绫罗就凑了过来。
“哎,董妈妈,您说她这一天天忙忙叨叨的往外跑,像什么样子啊,您也不拦着点!”
董妈妈闻言拿眼角瞥了绫罗一眼,掏出帕子擦了额头上的汗,轻笑一声:“你还真是爱和徵嫆过不去。”
绫罗脸色微变,解释道:“我这是替韶青不值罢了。董妈妈若觉得我多话,我不说便是。”
顿了顿,绫罗又道:“倒是董妈妈,一开始不是很看不起徵嫆吗?您那藤条可没少往她腿上抽。怎么她和君少爷扯上关系之后,您倒对她宽容了?莫非是想把她往外送?”
董妈妈脸色一沉,“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来这三年了还没学会拿捏轻重,这样下去也难有大作为!”
绫罗委屈的眨了眨眼,抿唇向后退了一小步。
董妈妈道:“韶青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安哥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会向着他。原本徵嫆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我是着实看不上眼,但是如今的她已经有了改变,我也不必一直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既然韶青喜欢,我成全他们便是。”
绫罗摇头:“既然是要成全,那您又为什么把她往外送?那君少爷可不是好惹的,由其听闻他最近还开始着手君家的生意了。这样一来,君少爷只会更在云来横行。到那时,您还怎么成全韶青?”
“横行又如何?他又没有生米煮成熟饭的资本。只要韶青和徵嫆有了夫妻之实,他还会抢人所爱不成?”董妈妈冷哼,“现在不过是不想与他撕破脸而已,你真当我董春晓这么多年白混的?我董春晓吃亏吃得,但亏过之后定是会让他带利还回来!”
绫罗见状也算吃了刚才的教训,没再多说了。
董妈妈揉着帕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便挥了挥帕子,“行了,回去收拾收拾,准备着迎客了。”往门口走了两步,忽地顿住,她又微微侧了脸,有些阴沉的瞄着绫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怎么对徵嫆的。要我说你们想争生意就拿出真本事来。你的资本还剩多少,大概你比我清楚。这整个落香坊都是我的,没人做什么事是逃得过我的眼。有些事我不愿计较,不代表我不知道。你若还要与徵嫆针锋相对,莫说韶青,怕是连我都容忍不得。”
绫罗被说得脸色一阵青白,狠狠地咬了咬唇,低声道:“是……我知错了。谢董妈妈饶我一马,过阵子……我便向徵嫆道歉。”
董妈妈扭回了头,“最好是这样。(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绫罗定定的站在原地,直到董妈妈上了楼去叫姑娘们起床,才恨恨的跺了两下脚,朝着大街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你们还真以为华芷柔这贱人是什么好东西是不是?都宠着她护着她,早晚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另一头,华徵嫆出门不久便见到了双狼驾着马车过来,却不见君轻尘。双狼解释说,君轻尘是去送别燕家夫妇了。
但看双狼的神色,明显是藏了什么心思。
华徵嫆坐在马车上蹙眉,难不成君轻尘猜到了她不想去,才故意没来,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
也是算准了她不会为难双狼呢。
想起君轻尘,华徵嫆心里头总有些微妙的古怪。明明两个人之间凭着相互的身份是不会有什么牵扯的,可偏偏他们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碰面,还纠缠出了许多事情。
难道是因为在那幽蓝的潭水中她被他救过一次,才会引出这么多孽缘?
此时的她还很茫然,包括紫衣人的提醒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做好。更别提思及远处,联想到那句流传已久的话。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
此行要跟着去的士兵已经整装待发了,整齐的站成排列原地待命着。君轻尘和霍报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但跟着霍报的竟然还有一个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的妙龄女子。
华徵嫆下了马车小跑过去,朝着三人屈膝道:“各位久等了!”
“也没多久。我以为你们这些习惯见男人前把自己梳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会很耗时间,还得等一阵子。你倒是比我想的要到的早些。”君轻尘勾着一侧嘴角道,“既然来的早,那么刚好可以陪我去谈个小生意。也算带你见见世面。”
“咦?”华徵嫆吃惊,“不是要赶路去屏门吗?怎么您又要去谈生意?”
君轻尘揽过她的肩膀道:“咱们的马车快一些,换两次马约莫五天就能到。但这步兵走的吃力,算下来得在路上消耗十几天。咱们不急这一会儿。”
“……”华徵嫆古怪的瞧着他,“可桃公子不是很需要您吗?您就这样让他等着,不大好吧?”
“不让他多等一会儿,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很需要我,而是十万火急的需要我了?”君轻尘笑得奸诈,像是生意人才会露出来的样子,“让他平日总觉得我不靠谱,身为五哥我总得教他一下什么叫做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华徵嫆抽了抽眼角。
她真想说,您这幅笑容就是诠释了一个大写的不靠谱!还结拜兄弟呢,就这么坑人家!
然而她为了自己的打算,还是乖乖的闭了嘴。先去谈生意也好,不跟着大部队,她也好表明要脱团的态度。不然这几万人跟着一起,就她一个人跑了,也不像话。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遭人唾弃的身份。但她不想做一个明摆着讨人厌的人。多余的话不想解释,不代表就要让自己遭黑。
君轻尘和霍报交代了两句,自己就上了双狼的马车。跟着霍报一起的小男孩见他要走,还有些不舍,叫着叔叔叔叔,什么时候才能教他画兔子。
君轻尘看着像是心情不错,回身说了句:“等下次见到叔叔的时候!”而后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个不大的卷轴,超霍报扔了过去,“给你儿子的!”
钻进了马车,君轻尘看见华徵嫆好奇的盯着他,也不嫌被一直盯着瘆得慌,安稳的坐在了马车里,“怎么一直看我?”
这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即将谈一些不是很能让他开心的话,华徵嫆还是明哲保身的选择了不去自称“我”,而是道:“妾身有些好奇,您丢出去的那幅卷轴里藏了些什么。”
君轻尘以为她要问什么事情,结果听到只是这个,还有些遗憾,面上倒没什么变化,只是道:“听说霍报的儿子对画感兴趣,我便找了张过去的作品剪裁了一下给他拿去收藏着玩了。”
还拿去给人收藏?倒是挺有底气啊。华徵嫆看着他,带着些遗憾的问:“公子以后都不画了吗?”
君轻尘听得心里莫名紧了下,避开她的目光道:“现在要着手生意上的事,没那么多时间去文雅。等到往后忙碌的事都告一段落,等我有兴趣了再去弄那些书画也不迟。”
说是没时间,其实还是有的吧。不然哪来的空闲总找她麻烦?
华徵嫆有些无奈。这人还真喜欢以“没兴趣”当借口。没兴趣就做不来,被逼着也做不来。这借口好啊,都不用多找理由,反正没兴趣的就是不做,任性。
微微摇头在心里叹了叹,华徵嫆问:“燕公子走了?”
听到她提别人,君轻尘心里毫无预兆的烦闷了起来,堵的不舒服。半晌他才闷声道:“嗯,生意谈妥之后就走了带着他夫人一起走的,说是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估计要等燕夫人生产过后才回去,也正好给了我囤货准备的时间。”
华徵嫆在他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一脸不开心不想说的样子却还是回答的这么细致。感觉他又矛盾又别扭。
但给人的感觉不像开始那么猖狂蛮横了。
感受到她的视线始终定格在他的脸上久久都不曾移开,这样避着也显得自己太怂了。君轻尘瞪她一眼,“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华徵嫆这才发觉自己的失礼,收敛了目光笑道:“妾身只是在想,燕公子当真是深情之人。能够如此疼爱自己的妻子、八年都恩爱如初的男人,这世间怕是少见了。”
盯了他半天却是在夸别人,他怎么就那么不开心呢?
君轻尘哼了一声,“你盯着我,就是在想别人?”
瞧他这小心眼的样子,华徵嫆非但不觉得厌烦,反而看得忍不住掩唇笑:“没有,没有,妾身也在想公子。”
听到这句话,君轻尘立刻来了兴致,将身子往前探了探,眼睛里都亮了些:“你想我什么?”
“想您那样宠爱明溪公主,是否也会如燕公子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君轻尘身子微僵,缓缓靠回马车中精心布置的软垫上。
华徵嫆看着他的样子像是被触犯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禁忌一样,刚想主动认个错将这话题略过去,却听他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那样。毕竟上一次动这种心思时我还小,大概也就十二三岁。”
十二三岁,算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吧。一般这个时候的少女都已经开始情窦初开考虑人生大事了。不过男人总比女人心智成熟的晚一些,他说小也不过分。
华徵嫆也不知该说什么,干脆就住了嘴,静静的坐在那里感受着马车的晃动,猜想着自己会被带到哪,以及和君轻尘坦白了自己不去的想法后会不会被就地赶下马车,或者干脆被抛尸荒野。
但现在不是她该考虑自己会不会死的问题。而是她知道了一个问题——君轻尘去了屏门很可能会死。
她该怎么办呢……
“我总觉得你有心事。”
华徵嫆猛地抬起了头,发现君轻尘与她近在咫尺,一张俊美的脸就在她的眼前,淡粉色的唇正对她的眉心。
他真的很高,已经将腰弯的很深了,却还要再压下一点,才能垂着眸子与她对视。
马车精致,但空间狭小。颠簸中两个人的身子都在颤抖,忽远忽近的距离好像随时都会贴在一起。
华徵嫆红了脸,身子紧着往车壁上贴,“公子……离得太近了。”
“近吗?”君轻尘弯起唇角,“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凭咱们俩的关系,这不算近吧?”
这还不算近,他都要亲到她的鼻梁了还不算近!?华徵嫆恨不得一头撞在他脸上。
“公子,您这样……不大好吧,这要是一会儿到了谈生意的地方,被人见着咱们衣衫不整的……”华徵嫆直拿眼睛往下瞄自己被君轻尘微微扯开的衣衫。
“谁说我要去谈生意了?”君轻尘笑的意味深长,“况且衣衫不整的只会是你。”
华徵嫆倒吸一口凉气,直直的瞪着他。
她被骗了?要被先那啥后杀然后抛尸荒野了?
“公子,妾身没惹到你吧?”
君轻尘诡异的笑眯了眼道:“没有。”
“那公子您为什么……”话还没说,就被咣当的停车声吓了回去。华徵嫆惊魂未定,就被君轻尘拉着手腕下了车。
驾车的双狼一脸自己已经失明了的样子静静伫立在马车旁,丝毫不为所动。
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山就是树,茂密的树冠倒是成就了一片阴凉,只有细碎的光芒透过层层绿叶洒在地上,一条小路向远看去倒是美的如同梦境一般。
只不过现在华徵嫆心里只有惶恐不安。
“害怕了?”君轻尘淡淡的问。
华徵嫆动了动被死死握着的手腕,不安的看向君轻尘,“妾身既然没惹您,您为什么要这样?”
“我怎样了?”君轻尘反问。
“您……”华徵嫆刚要说他,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愣住了。
他们的身后,两排骏马并行而来,骑乘者皆是一身黑衣黑布掩面,各个背着明晃晃的两把大刀。
华徵嫆背后直发冷,“山贼?”
“什么山贼,这是舅舅给我派的暗卫,让我来认脸的。”君轻尘轻松的说:“别怕,方才我只是找找乐子而已,在这路上实在无聊的紧。”
找乐子?华徵嫆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君大少爷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就随便拿她当乐子了?
不过,他不一直都是这样么,他没救了自己也应该习惯了才是。没啥好气的,气着自己不值。
也是知道她会不开心,君轻尘就闭了嘴。在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自己明明是想逗她玩的,可是事情做出来话再说出来怎么就和占良家妇女便宜的那些好色之徒差不多了……?
但见着两队人马越来越近,朝着他们直冲而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样子,君轻尘下意识就抓紧了华徴嫆的手。
双狼见状也觉得不对,大叫了一声:“主子!”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扯住了君轻尘就要轻功而走。
但君轻尘手上还拽着个华徵嫆。就算矮,也是一个人的重量。
双狼发现自己拽不走,干脆就把他们俩用力的往后一推,拔出了藏着的软剑,虚挽了一个剑花倏地绷直剑身横着朝来者的马腿处扇形一扫!
软剑轻薄锋利,吹丝可断,便是那样一扫就将两匹马的前蹄斩断了下来。两匹马支撑不住身体,在擦着双狼身子的距离瘫痪了下去。双狼灵巧的往后跳了一步,不忘大喊:“主子,快跑!”
从马上跌下的两名黑衣人身手也不差,就地一滚就站了起来,拔出武器和后面下了马的兄弟一同要追,但有双狼不要命似的拦着,愣是只能看着君府的马车越来越远。
不是说君大少爷不会骑马驾车么?这是被吓得走投无路硬拼了?黑衣人头子往后退了几步,与前面的厮杀拉开了距离。看着君府的马车横冲直撞的在往前跑,按照速度来讲在这个地方多半是要撞在树上的,就算附近没有断崖,也是危险的很。
但为了保险,他还是得谨慎一点。
“你们几个,不用留活口!”大声交待完,黑衣头子直接上了安稳待在后面的马,骑着马就绕路追了过去。
双狼一个人拼剩下的五个,哪怕功夫再好也觉得吃力。毕竟都是血肉做的,也没啥盖世神功,眼睁睁看着人家骑着马就追过去也是没办法的事。何况人家五人配合默契,刀刀想要他的命呢。
打了半天,也只杀了两个人。余下三个黑衣人见到同伴死了一点都不畏惧,坚持要用体力压制住双狼。双狼的武器与衣服上都沾满了血,喘着粗气连连后退。正当他考虑逃走能有几分几率活下来时,一个穿着春桃绣花的娇小身影忽然就从后面冲了出来,手中尖锐的东西朝着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后心窝就用力扎了上去。
黑衣人被扎的浑身一颤,哀嚎了一声,回过身就想拿双刀砍。但身影戳了就往后退了去,半点也不恋战,旁边却有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持着从地上捡来的带血的大刀朝他挥了过来!
黑衣人的身子险些就被砍成了两截,只剩下末端的血肉连着。原本就被簪子戳的只剩下半条命,见到这场景更是吓得他脸色煞白,而后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都瘫了下去,满脸惊恐的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身子不断的淌着血,丢了大刀的手还在不断的想把自己的身子接回去。但最后他也只是抽搐了几下,便翻着白眼不动弹了。
几个人都因为着骇人的一幕迟钝了动作。但转瞬,其余两个活着的黑衣人都红了眼,挥舞着武器就要和两个造成惨状的罪魁祸首拼命。
君轻尘早在闭着眼睛挥下大刀又睁开眼看到身前惨状时,捂嘴干呕着跑到一旁吐去了。但华徴嫆还站在原地,颤抖却不输气势的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她的另一根簪子。
在她身后,君轻尘趴在大石头上吐得已经要晕过去。
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目中凶光毕现:“杀!”
共同说完这个字,他们俩却又同时浑身一颤,倒下了。
“谁允许你们杀了!”双狼喘着粗气丢了软剑,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晃晃悠悠的走到华徴嫆面前:“妹子,没事吧?”
华徴嫆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簪子,想插在头上,但手抖得厉害,插了几次险些伤着自己,干脆就长叹着握在了手里,闭上眼转了一个面向往前走了几步,按着砰砰直跳的胸脯后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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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放弃吃药
这大早上的,饭还没来得及吃呢,先碰着了倒胃口的事儿,也真是孽障……华徴嫆故意避开的远了点,却还是觉得瘆得慌。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她虽没吐,但这幅景象她是再也不想看第二次了。
双狼大概可以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但是却不知怎么安慰,也就没再多问,而是去关心起了自家少爷。
“主子,您还好吗?”
君轻尘刚把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吐了出去,此时觉得浑身战栗,想到刚才自己竟把人砍成了两半就想翻两个白眼再吐一场。
然而他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只能吐了两口口水,而后抹了抹嘴,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淡定一些。眯着眼睛眼睛扫视一圈,落在站在树丛前的华徴嫆身上,君轻尘微微张开嘴,扶着额头朝天再叹了一口气。
“二狗,我是不是太怂了啊?”他轻喘着问。
双狼褪下自己沾满了血的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又拿干净的地方抹了两把被溅了血的脸才丢开衣裳道:“属下习惯了。”
习惯什么?习惯看着他怂?君轻尘当即就不开心了,不仅腿不怎么抖了,还能站起来学着双狼一起把脏了的外衫脱下去,丢弃的动作更潇洒。
双狼知道自家少爷这是又不开心了,忙解释道:“属下是说,主子宅心仁厚,见不得这血腥场面,属下早就知道的。所以以后遇到麻烦,主子尽管走就是,属下来断后!”
说到这,双狼又疑惑,“主子您方才不是和徵嫆姑娘一同驾车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而且,他们马车呢?
马车么……君轻尘闻言向华徴嫆看了一眼,神色立即复杂,沉淀的眸光中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在涌动。
“先别说这个,她也一定吓坏了。”
其实应该是,先别说这个,敌人随时可能追回来。
但他看到她后怕的站在那里抖个不停,像个受了冻的小鸡崽一样可怜,就怎么也收不住自己的自责,避着旁边的几具尸体走过去,看了看她,伸手去拿她的簪子。
华徴嫆还有些失神,都不知道是他过来。感觉到有人在动她,以为是敌人,当即就想反击回去。但君轻尘已经压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抽出了她手中的簪子,打量了她凌乱的头发两眼,将簪子插在了一处他觉得满意的地方。
华徴嫆也发现了是他,张了两下嘴却没发出声音,只能咬着唇看着他,没多一会儿双眼就红了。
君轻尘看得心疼,把她纳入怀中道:“吓坏了吧。”
对不起。
华徴嫆想摇头,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就是吓坏了。摇着头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身前的男人,泪水全随着哽咽声落了下来。
“我杀人了!”
这一阵子,她遇到很多事。千里迢迢赴往云来,成亲被杀,遇到这里的人和事……她怕过,但也只有心慌,更多的是在心里忆怀过去,思念着娘亲,怕娘亲过得不好。
但这一次,她杀人了。
哪怕身上一点血都没沾到。
这种恐惧,和其他的不一样。方才那一幕不断回放在脑海中,黑衣人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怒视着她像是盯着猎物一样,阴森骇人。
但转瞬,有着这个眼神的人就死了。
死……
泪水流起来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掺着她长久以来忍耐着的,认命着的,这种孤身一人回到过去的恐慌情绪一起迸发而出,使她哭的直打嗝。双狼看着那满地尸体走过来对君轻尘道:“主子,咱们不能耽搁时间。来者不知是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敌人在这,咱们得赶紧撤。”
这地上除了死人就是死马,除了他们三个已经没有活物了。但刚才还跑了一个黑衣人头子,万一他要是一个人追回来双狼还能尽力一搏,但他要是再带一堆人来……
君轻尘冷静的也快,除了不忍直视地上的尸体也没其他的不良反应了。他思索了一下,道:“这地儿平日路过的人虽少,但都是些朴实的农夫樵夫,若是被他们见着,恐怕会吓得不轻。咱们还是先……”话音拉长,感受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又顿了顿,君轻尘皱了一下眉,瞬间改掉了方才的语气,摆了摆手不耐烦道,“算了,走吧!反正死的肯定不是我的人,不小心瞧见的就当他倒霉吧!”
双狼惊异的眨了眨眼睛。
主子这语气变得也太快了吧?
却见君轻尘朝他投来了一个暗示的眼神,往路上瞥了一眼。(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双狼随即会意,附和道:“行,咱们先走吧,在这走的话能遇到村驿,就是路难走了点。”
“没事,走过去吧。走没路的地方隐蔽点。”君轻尘说着轻轻扯了扯华徴嫆的脸颊,“还有力气走吗?”
华徴嫆闻言才发现自己还一直在搂着人家,忙撒开手,掏出帕子抹了抹湿漉的眼睛和脸颊道:“可以的。”
“恩。累了就说一下,我背你。”君轻尘说着,顺其自然的就牵起了她的手,由双狼带着路和她一起进了没有路的树林。
人是可以装得坚强的。但在一些时候,那种表象的坚强很容易就会被戳穿。就比如现在的华徴嫆,擦过两次的眼睛依旧湿漉漉的,里面写满了委屈和害怕。和往日的她判若两人,没了应付客人般的笑容,也没了和绫罗斗时的架势,柔弱又偏偏要再逞强的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害怕,看得君轻尘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
华徴嫆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心里有了那么一丝安全感。不过一直静静的走着到底觉得不踏实,好像随时可能走到另一个世界似的。想了想,她问:“方才那些黑衣人,不是王爷派给您的暗卫吗?”
本来轻松的以为人家是来保护他的,结果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还险些出了人命。这本是一件很掉面子的事。但华徴嫆的言语疑问里却没有半点责怪,只有后怕和担忧。使本来也不是很在意面子这事的君轻尘对这件事情纠结的态度更轻松了一点,松了一口气,理智的分析道:“他们的穿着,确实与舅舅与我形容的暗卫无异。但显然他们来的不善,应该不是舅舅派来的。”
想到宴席上云王的态度,他又忙解释:“或许你觉得我舅舅性子古怪,但他绝不会害我。”
华徴嫆听他这么说,反而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看得君轻尘心虚,“我就是怕你以为这事是我舅舅做的。”
“怎么会。”华徴嫆摇头,“云王对您的疼爱,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他怎么会害您。今天看杀手这个架势,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如此恶毒的做法,一定是眼中容不得您的人。”
君轻尘看了她一会儿,颔首道:“我知道。只是一时半会猜不出是谁。你有没有什么思路?”
“妾身?”
“是啊。”
华徴嫆莫名:“这事再不济您也该问双狼吧?您问妾身,妾身能知道什么?”
君轻尘沉吟一声,“也对。”
但他也没有问双狼,而是自己分析道:“此行我要去屏门,虽无张扬,知道这事的人却也不少。只是舅舅要派暗卫来让我认脸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个和舅舅就再无他人了,如此一来我连怀疑谁都不知道。”
不知道怀疑谁么?那会不会怀疑到她?华徴嫆低头蹙眉想了想,觉得君轻尘应该没这么傻。
自己是到了这直接被拉上车的,没有一点点防备。全程又和他坐在一辆马车里,怎么会成为通风报信的人。
倒不过……
“公子,您可知道暗卫原本要赶来的方向?是与我们同路,还是?”
被她这么一问,君轻尘微微愣了下,随即道:“与我们不同路。若是同路的话,被人瞧见的概率太大了,这样一来哪里还有什么保密性。”顿了顿,他又道:“也不会是相向而行。沿着方才那条路往前几里地便是一条大路,贯穿着几条村街,六个黑衣人骑着马路过太过招摇。”
所以说暗卫原本是要走小路过来的。
“那原本你们约定会面的时间呢?”华徴嫆又问。
君轻尘答:“巳时三刻。”
“那现在的时候……”华徴嫆这次却不是在问他,而是在自言自语的抬起了头。头顶树冠茂盛,看不清太阳的位置。稀疏的阳光斜斜的洒下来,只能辨别一个大概的方位。
但这难不倒华徴嫆。
她前世,砍樵为生,哪怕在山里头树最多的地方也能辨别出时间。
“现在至多只有巳时两刻。”华徴嫆确信的说。
君轻尘闻言蹙眉,会意过来也是心里微沉。
“等等。”君轻尘低声命令道,“二狗,别走了。”
双狼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神色微凝的主子,和若有所思的华徴嫆。
“你确定现在只有巳时两刻?”君轻尘问。
华徴嫆点头,“妾身保证不会出错。”
她目光灼灼,没了恐惧之后的眸子里蕴着十足镇定的光。
君轻尘垂眸深思了一阵,问道:“二狗,方才那群人的武器上,可沾了血?”
“血?”二狗一愣,“主子是说谁的?”
“不是咱们的。”
双狼看了看自己方才在路上简单处理过的伤口,认真的回忆了下,道:“不知道走的那个人没有。但是其他人的刀都是干净的。”
君轻尘沉声道:“那个人的刀也是干净的。”
明晃晃的两把大刀,定然是经过了精心擦拭。
华徴嫆道:“公子之前说过妾身到的比您预计的要早。便是说明您本来打算晚些再上路的吧?但妾身到了,您也就提早走了。”
君轻尘点头,“是这样。毕竟事情重要,提早到些于我也无损失。”
华徴嫆接过话道:“但如果云王为您派的暗卫们装束和那帮黑衣人一样,是定然不会提早出现在路上的。”
这条路只是少有人走,但不是没有人走。暗卫这种不能露脸的身份,平日里恨不得把眼睛都一同遮上。又怎么会提前出现在路上惹人怀疑?被人看着了,总不能杀掉,放走了却也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君轻尘眯起了眼。
“他们没有正面起过冲突。”
华徴嫆赞同:“毕竟对方是暗卫,又是派给您的,实力定然不俗。凭着方才那群人五个打双狼都没有稳操胜券,打几个暗卫想必更是困难。他们确实不会选择正面冲突。所以他们是提早来路上截人的。毕竟走大路要比小路快些。而且凭着着茂密的树木遮挡,两方人马相互看到的概率也不大。”
时间错开了,来的路也错开了,这样是在有意避着,又怎么可能遇得上。
君轻尘深深地看了华徴嫆一眼,“你说的没错。那我们现在走回去,说不定还能碰到会按时赶到的暗卫。”
“不行,咱们还是别回去了。如果确保走着能到一个安全地方的话,还是先不去冒这个险。安顿好自己再说。”
君轻尘抿唇,“确实。如果他们在路上看到了那几具尸体,说不定还会替咱们处理一下。之后他们会将看到的事情上报给舅舅,这样也少了我许多麻烦。毕竟我只是商人,想要调查事情还得仰仗舅舅帮助。”
双狼站在原地,看着主子和华徴嫆一唱一和的交流了一通,虽然知道他们在说的是刚才发生的事,但怎么看着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
意见达成了一致,三个人便按照之前的路线继续往前走了。路上无话,牵着的手也已经撒开。华徴嫆看着君轻尘心思沉重的样子,总是有些担心,便故意找了个话题,“双狼大哥的功夫真的很好呢,竟然能以一敌五,那把软剑舞的我眼花缭乱,可怎么就随意丢掉了?”
双狼脚步一顿,想着自家主子在这,干脆就当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
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就这么被无视了,华徴嫆有点尴尬,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这种时候大概也轮不到她去想法子活跃气氛。毕竟就是个该气氛沉闷的时候。
她果然还是不太会和人相处。
君轻尘见她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紧抿着的唇动了动,才开口道:“二狗平时不喜欢用武器,身上藏着的武器都是随便捡来的,必要时才会找一个合适的用,用一次就丢掉。”
藏着的武器,都……?
他还藏着好几把武器吗?
上下打量了一下,双狼打着赤膊,只有下身穿着棉布扎腿裤和一双短靴,实在不像在身上藏了货的样子。
果然习武之人就是不一样啊。
又是无话,华徴嫆总觉得这气氛越来越沉了。和刚刚死过人一样。
不过想了想,可不就是刚刚死过人么!
果然啊果然,大户人家是非也多。想想容家,一个婚约避得容沅杀人抛尸;想想君家,君轻尘莫名其妙就招来杀身之祸,还险些带着她再死一次。若不是她当机立断的带着他上跳下了马车滚进树丛里,让马车没有束缚的往前冲过去,简直不知道他们俩现在会怎么样。
毕竟她也不会驾驭马车。可能比起君轻尘那样对着马屁股乱抽一通的也好不了多少。
不过……想想他当时的样子,倒是很英武呢。带着一股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搂着她就跳了疾驰的马车,在地上不知滚了多少圈,也不知撞坏了他没有,只能见着他的发丝也有些飞乱,头顶的银冠都歪了。
这一大早的,就折腾了一通,等到紧绷的情绪舒缓了下来,反而觉得脱力。华徴嫆默默的跟着走,越走腿越软,身子也愈发的沉重。现在想到刚才的场景,已经不觉得多害怕了,只是恶心的感觉开始蔓延了上来,堵在胸口直难受。
她也不想记着那些,可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又刚发生不久,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刚才看到的从脑子里抛出去。
走在前面的双狼只听得后面两人步伐虚浮凌乱,也没多想。毕竟不会武的人遇到这种争斗定然会不习惯。他还得提高警惕谨防有其他敌人出没。
但在华徴嫆身旁的君轻尘发现了她的异常。
“你怎么了?”说话间他顺势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微微加重力道的提着。
事情发生后华徴嫆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现在更是发白。听到他问,她摇了摇,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手,有些想抗拒。但脑子里一阵眩晕,手还没能伸过去就踉跄了一下,靠在了他的身上。
君轻尘被吓了一跳,“你这事怎么了?!”
这可没有水啊,怎么还晕了?
华徴嫆按着额角摇了摇头,勉强站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晕而已。可能是太热了。”
君轻尘看着她轻叹一声,“也是为难你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连他都怂了,何况她这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
只是……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姑娘吗?为何他对她做那些轻浮的动作,她总拒之千里,打从心里的想要躲避?
在青楼里的姑娘,哪怕打着只卖艺的名号,也应该会习惯了这种被调戏吧?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方才在危乱之中恐惧又带着冷静的表现,让他难免有些怀疑。一个寻常女子,真的能那样看准时机丛林子钻出去拿簪子戳人,事后还帮他分析暗卫的事情吗?
君轻尘也不知自己现在该拿她怎么办。对她,心里大概是有些喜欢的吧,不然又怎么会心疼挂念?可是往深处想,他又不得不多提防一些。毕竟他现在身上也担负了一些事情,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肆意妄为了。不仅是对她,对谁都要留一份心思。
感觉到身边的人勉强又走了两步,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样子,君轻尘终于忍受不住,一大步横跨到她身前,“上来!”
华徴嫆动作一滞。
“上来!”有了上一次经验,这次君轻尘的姿势摆得更标准了些,屈着膝扭头看她,“我背着你走!”
前面的双狼也停住了,慌忙返回来道:“少爷,要不我来背徵嫆姑娘吧?”
“不用,我自己来。你身上有伤,还是好好休息。”君轻尘说着颠了颠已经趴在自己背上的人,侧脸道:“给我老实点,记得怀着感恩的心情。还有别睡着了。”
“……”华徴嫆啼笑皆非的眨了眨眼睛,“妾身做不到怎么办?”
“做不到什么?”君轻尘示意双狼继续带路,自己则步速稍慢的跟在后面,“是做不到老实、做不到怀着感恩的心情,还是做不到不睡着?”
又眨了两下眼,华徴嫆道:“妾身很困。”
君轻尘脚步顿了一下,时刻关注着身后两人的双狼也停住了。随后便听到君轻尘语气无奈,里面却丝毫没有埋怨的道:“那就睡吧。不怕我趁着你睡着非礼你就行。”
他这么说着,华徴嫆只听着想笑,笑起来却安心了,困意想要汹涌的卷走意识,不一会儿便在这不算厚实、宽阔却有些硌人的肩膀上睡着了。
“睡得还真是快。”说着他咬牙往前快速走了几步,低声对双狼道:“咱们一起走,她要是要掉下来了,你就往上推一把。”顿了顿,又补充,“推腰,不许推屁股。”
双狼倒是担心,“主子,您……不需要药吗?前面还有不短的一段路呢。”
君轻尘默了默,唇畔挑起,“怎么,这次不拦着我不让吃了?”
双狼无奈,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极力的压低声音道:“属下上次阻止您是因为您真的没必要吃,但这次……随时都可能有危险,您吃了至少能安全一点。”
“安全?能安全到哪去。”君轻尘摇头,“我不过是一个花瓶罢了。文武两废,除了仗着家世去到处嘚瑟,什么也不会。那药既然珍贵,还是好生留着以后给更需要的人吧,我坚持得住的。”
双狼听着君轻尘的语气,觉得自己好想哭。他的少爷,一直别扭又霸道的少爷,终于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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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他也不是很讨厌
其实他跟着少爷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少爷的无奈和无力。(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因为身子的原因,他极喜练武却被所有人反对,只能做一个被捧在手心泡在蜜罐的大少爷。平时还好,每到生病的时候他又如同遭遇大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拿笔都只能抖出一张张鬼画符。就这样,少爷慢慢的甘愿失去了以前引以为傲的写画本事,觉得在最需要的时候拥有不了,只能对虚弱时的自己造成更多伤害,不如就放弃。
少爷其实也很可怜啊。喜欢的一直无法拥有,拥有的多半只能放弃。很多时候想要的都很简单,但想得到时却像是邪了门一样的难。
也不知道少爷他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他想要的平稳生活,每天闲云野鹤,不必再为国事家事发愁,还要辛苦的佯装成另一番样子。
但想想明溪公主……估计这种生活对少爷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吧。
双狼郁结。看着身子紧紧贴在一起这两人缓缓向前挪动,心想少爷还不如娶了徵嫆妹子呢,都比明溪公主强。
“二狗。”
双狼浑身一激灵,“主子,有何吩咐?”
“你把药藏哪了?”
双狼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随即道:“顺手塞靴子里了。”
“……”君轻尘闭了闭眼,铁青着脸,缓缓吐出几个字,“当我没问。”
走走停停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大路,路上行人多了起来,看着直让人松一口气。双狼早就在遇到一条小河时清洗了身上的血迹,三个人除了狼狈了些,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
华徴嫆已经醒了,可君轻尘偏赌气似的坚持把她背到了喧闹的街边才放下来。见他已经浑身像是水洗过一样,累的站都要站不稳,不断地活动着手脚,华徴嫆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似的,微微的疼又微微的痒,更多的是暖意与温柔蔓延在胸膛。
“我们去雇个马车吧。”休息了好一会儿,华徴嫆也有了些力气。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行。”君轻尘差点举着双手赞成,不过他还要腾出一只手摸荷包。
一直用力而使得掌心通红的手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君轻尘涨红的脸立刻泛起白,“怎么不见了?”
华徴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荷包不见了。但想想也正常,他们这一路折腾来,已经算得上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又怎么会在意掉没掉东西。
“二狗,你带银子了吗?”君轻尘问。
双狼道:“属下的财物都在包袱里。”
包袱在行军马车上。
行军马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发了,还在等着他们去追。
君轻尘头疼地叹了口气,“这是哪儿?”
双狼果断道:“云沉村,在云来主城以东的二十里外。”
二十里啊……
华徴嫆没摸身上,就知道自己今天没带银子。她本来只是想打个招呼就走的,谁能想到遇到这么多麻烦事?
想了想,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头上。
果然簪子还剩下一根。
这根簪子和她拿去杀人的那根是一对金银子母簪。剩下的这个虽是子簪,但好歹是个金的。
摸下簪子,华徴嫆道:“我去问一问附近有没有当铺,好歹换些够雇马车的银子来。”
君轻尘见状本想阻止,但见她脸上只有坚决,没有心疼不舍,也就由着她去了。
“主子,您不是说跟着您的姑娘不能亏着吗?”双狼有些愤愤不平。“可是属下怎么觉得徵嫆姑娘跟着您,一直在吃亏啊?”
君轻尘眯起了细长的眼,看着拦下路人打听当铺位置的华徴嫆,也赞同的道:“确实。”
平日不管是胭脂楼投怀送抱的姑娘,还是茶馆里唱小曲儿的姑娘,他给她们的赏赐,当真都是丰厚的没得挑剔。但是每当轮到华徴嫆,好像都少不了她在付出。
今日便是两根簪子,还险些搭上一条命。
明明差点就死在荒郊野外了啊,她却还能毫无怨言的捏着当来的银子,还带着满脸得救的欢笑过来找他们,远远地就在挥着手喊:“公子,双狼大哥,不远处就是村驿,我打听过了,钱够坐到云来城的!”
怎么说呢,他见过许多姑娘的笑容。由衷的也好,献媚的也好,妖娆的也好,俏皮的也好……她们的笑容都很美,美得让人舒心。但现在这一刻当她出现在她眼中,他确定,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笑容。txt小说下载80txt.com
无关相貌,关乎人心。
君轻尘捏了捏拳头,认真的看着开心走来的人儿,低声道:“我会补偿她,补偿最好的。”
肃穆庄重的语气,低沉又带着温柔,听的双狼心里微颤,再次打从心眼里替自家少爷高兴。
长大了啊,真是长大了。
华徴嫆确实挺高兴的。她没想到当铺的老板竟然是个相貌出众的女子,对她的金簪十分喜爱,出手便给了高出她预计的价钱。这样一来,她们不仅能到云来,还能在去云来之前吃一顿饭。
她一早便出发了,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呢。
民以食为天,不管遇着什么事,耽误了吃饭总是不好的。况且君轻尘刚耗费了不少力气,双狼身上也有着许多伤口,需要再处理一下。三个人干脆就先去了一个普通的小菜馆,吃了些家常菜饭,好吃不贵饭还管够,华徴嫆吃的又是特别开心。
看着她好像把什么烦恼都忘了似的,君轻尘忍不住问:“有这么好吃吗,看你这高兴的样儿,和天上掉银子了似的。”
华徴嫆咽下一口菜,目光闪闪的看着他,勾着唇角道:“好吃啊,怎么不好吃。以前我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出来下一次馆子,尝尝外面的滋味,今儿赶巧实现了这个愿望,也是因祸得福了,开心!”
瞧她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君轻尘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一对儿月牙变成了两对儿。
还好她没有计较着刚才不开心的事。
双狼端着碗,眼睛扫过这两对儿光亮堪比太阳的月牙,默默咽下了一碗热粥。
随便的吃了一顿饭,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美味。君轻尘的心情也不错,将忧虑暂且抛在了脑后,拂了拂袖子道:“接下来我们怎么走,就看徵嫆你怎么安排吧。”
“诶?我么?”华徴嫆转念一想,银子捏在她手里呢,虽然少吧,但现在也是他们能回云来的重要银钱。
在这个时候,知道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而不是命令,华徴嫆觉得这人有时候真的,也不是很讨厌。
很多时候都挺体贴的。
对于怎么省着花银子这件事,华徴嫆很有经验。来这的这段日子她也大概了解了物价,和她那会儿的都差不多,看着手里剩下的二十两银子,思索了一会儿,她仰起脸道:“先去医馆给双狼大哥包扎一下伤口吧,然后咱们再坐马车回去,耽误不了多久。”
双狼刚想说不用了,但自家主子却笑眯眯的替他答应了:“好。”
主子都答应了,他也不好再说啥。虽是习惯了受伤,但这身上全是汗,伤口被衣服扯成的布条左一块右一块的,浸了汗又沾着土,也是难受的很。
沿路打听了下,附近就有个医馆,听说刚来了个云游至此的女大夫,医术高超且免费问诊,连药都是免费的,华徴嫆立刻兴冲冲的领着两个大男人去了。
“主子,这免费的……”双狼在后面小声迟疑。自家主子可是最不喜欢欠人家的。
君轻尘挑眉,“没事,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我倒想知道这种计算着过日子的感觉如何。免费就免费,人家总不会害咱们吧。”
面前这医馆名字独特,叫做来往医馆。里面的女大夫也怪,三十岁以里的样子,面目清秀却在左半面脸戴着半边面具,看谁都带着温柔的笑容,旁边还有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不断地提示着病人们排队看病。
且不说女大夫一身装扮如何贵气,便是只看帮她的白衣男子,都能看出这两人绝对身份不凡。尤其是男人,从衣着打扮到举止神态皆可看出他的潇洒脱俗。不管是看病的,还是在屋子外张望的,不少将目光落在他脸上的都是些年龄不等的女性。只因他面容清新俊逸,额心还带着一抹妖异的殷红,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但骨子里散发的魅力更胜那些十几二十岁的轻佻男子。
就连华徴嫆都看得有些呆了,像是要被他额头那一抹红吸进去一样。
“收收你的目光,口水都要淌出来了!”君轻尘在一旁面色不善的提醒她。
华徴嫆回过神,有些脸上有些羞恼的红色,狠狠瞪了他一眼,“哪有口水!人家好看还不许我看看?”
“那一看就是和女大夫一起的,有家室的男人,你看了有什么用?”君轻尘轻哼,却没打算再说些过分的话。
他也知道开玩笑若开到对方生气,那就变成恶言相向了。
华徴嫆闻言果然没多想什么,只是道:“看了是没用,但多看两眼心情好,想想也不亏。”
君轻尘脸色微沉:“看了心情好?你看过的好看的男人还少了?指着这一个让你心情好?”
华徴嫆长长的嗯了一声,似回忆道:“确实也不少。燕公子也好看,是那种坏坏的好看,霍公子也好看,刚毅的好看,还有韶青,是温柔灿烂的好看,双狼大哥则是壮实魁梧的好看……”
君轻尘越听脸越黑,直到她话音落下,竟然都没提到他!
是要脸黑到极致了。
双狼倒没想到自己这粗狂的长相都能被说好看,当即有点受宠若惊。但看到自家少爷的脸色,受宠若瞬间就没有了,只剩下惊了。
“那个,徵嫆姑娘,那我家主子是哪种好看?”双狼好心的提醒。
华徴嫆正在看着前面排队的人,也没注意君轻尘的脸色,随口就道:“君公子啊,没啥特别的。”
就在君轻尘要露出狰狞的样子前,后面的一句话瞬间将他变回了温顺满足的猫咪。
“没啥特别的,就是特别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君轻尘满意了。
双狼也松了一口气。
好在女大夫看病的速度十分快,写方子都不用考虑似的,落笔便是疾书,飞快的送走了一个个病人。也很快就轮到了双狼。
看到双狼时,女大夫有些诧异的抬了下右眉,摸了摸自己的面具问:“怎么会有这么多刀伤?”
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原本被布条缠着还好,待解开布条后,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喊着让人排队的白衣男子都好信的走了过来,看着也是吃惊。
双狼嘿嘿一笑:“和人打架了……”
这哪是和人打架,是和人玩命了吧?
女大夫摇了摇头道:“这伤略多,需要细细处理一下防止感染。正好眼下要到饭点,后面的病人也没几个了,壮士就先等一会儿,等我将剩下的病人诊断过后,再给你处理。”说着她抬眼看了眼白衣男子,“墨松相公,能替我给这位壮士拿药酒先擦一擦伤口吗?”
男人在外,最大的成就感大概就是自己心爱的妻子能在人前能亲密的称乎自己一声。被叫到的男人当即面若春花,招呼着双狼就往一旁的长椅上去,“来来来,小兄弟,大哥替你擦伤口。”
这也太热情了……
双狼都被弄得尴尬了,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君轻尘示意他受这就好。
华徴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掏出五两银子悄悄塞给了双狼:“先拿着,以防万一。我和君公子出去一趟。双狼大哥你就在这等我们一会儿。”
双狼接过银子,感激的看着华徴嫆道:“妹子,等哥回去就还你。”
华徴嫆微微一笑,也没说用不用还,转身又去顾及一被抛下就不开心的君黑脸。
君轻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一看到华徴嫆和别的男人有接触就浑身难受。哪怕是二狗呢,他都会不舒服。
不对,华徴嫆和二狗在一起,他就是该不舒服!这小鸡崽子竟然管二狗叫大哥,那万一以后他们俩……他岂不是也要叫二狗哥了?
不行,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必须被制止!
华徴嫆倒不知道他竟在想着这个,单纯的以为君大少爷离开人就会孤单,赶紧又凑过去,哄着似的唤他:“君公子。”
君轻尘哼了哼,“怎么了?”
“您看咱们这一路过来,都挺狼狈的,要不要妾身去打盆水来,给您擦一擦?”
君轻尘挑眉,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外袍都没穿,裤子和鞋子上也全是灰和泥,身上自然不是很干净。
“你也挺累了,咱们一起去吧。”君轻尘道。
华徴嫆自然是赞成这样的,便去问了医馆里磨药的小医童。医童随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那边有口井,旁边有木盆,但是没有帕子。”
“没事的。”华徴嫆笑道,“谢谢小医童。”
哪怕脸上有些脏,也遮不住明媚笑容醉人的效果。小医童朝她点了点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君轻尘拽着华徴嫆就往指着的方向去。
想也知道君大少爷这样娇生惯养的大概没碰过打水桶。华徴嫆看到水井,虽然浑身冰冷的抖了抖,但还是尽量使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走过去将水桶往下放去,而后绕着摇手将满满一桶水打了上来,先倒一点点在木盆里洗涮了下,又把整桶水倒了进去。
君轻尘就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她的动作,而后看着她掏出手帕浸在水里揉了揉,站起身面向他道:“公子,可以蹲下吗?”
君轻尘直接坐在了一旁的石台上。
帕子很小,每擦几下就要放在水里揉一会儿。华徴嫆仔细的蹲在君轻尘面前,为他由额头擦拭到眉眼,再从眉眼擦拭到鼻梁、下巴,脖颈,一路下去又到修长的十指。
触碰到指尖的温暖令人心里止不住有些颤抖,华徴嫆红着脸抬眸看了君轻尘一眼,见对方也在深深的注视着她,当即浑身一热,低下头去拧帕子。
君轻尘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她,虽知道自己该收敛一些,可那种在心中跃动的心情真的像是要挣脱理智跳出一眼啃噬着他的理智。
明明自己的小脸儿还脏兮兮的……却先把他擦得干干净净。
方才两张脸近在咫尺的距离,还有那冰凉的帕子落在他侧脸时她专注的神情都在令他动心,多想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伸出手,按着她将吻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嫣红的嘴唇上。
“公子,擦好了。”华徴嫆蜷成一团蹲在地上,心里没底的说。
这人现在的眼神好像想要把她扒光了吃掉一样啊……她在青楼里见过许多次这种眼神,都是那些色胚子在看姑娘的时候露出的眼神。
但是,他的却有些不一样。好像少了些放肆,多了些……多的那些深深的浓郁是什么呢?让她看了不觉讨厌,反而害羞。
恍惚间她想起,方才他蕴在眼眸深处的那股情绪,像极了韶青看她时会有的样子,也像她不经意间看到过的,容沅对着她妹妹发誓只娶一个时的样子。
是喜欢吗?
华徴嫆这么想着,自己都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喜欢呢。
她将帕子在有些浑浊的水里又揉了几遍,然后简单的擦了擦自己的脸和手臂。君轻尘点着她的一处脸颊道:“这里再擦擦。”立刻引得她脑子里一阵燥热,听话的把帕子伸过去擦拭起来。
君轻尘被她这呆呆的样子逗笑,“行了,再擦皮都要破了。”
华徴嫆偷瞄了他一眼,撅了噘嘴,再揉了几遍帕子,拧干之后搭在了水井上。
看着排队的病人在一个个减少,但队伍还是长长一排,华徴嫆想了想,抿唇道:“看起来还得等一会儿,不如公子随妾身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
“买身衣裳啊。”华徴嫆拿食指敲了敲下巴,又伸直了凭空点了一下,“记得方才的饭馆旁边就有一个成衣店,咱们去看看?”
君轻尘看着她身上蹭了不少灰土的衣裙,同意了。
然而到了成衣店,华徴嫆却只盯着男装看。且看的都是在平民的衣裳中比较贵的。
君轻尘有些不确定她在做的是不是他想的意思,但好像就是那个意思。
果然,华徴嫆看了半天,挑中了一款标价十三两银子的墨竹长衫。
喜欢穿这款长衫的,多半是些想将自己衬出仙风道骨的尔雅书生。但这价钱可不是普通书生能买得起的。华徴嫆分析出了,是因为这长衫的料子着实不错,摸着手感极好,柔软又清凉,很适合在这夏天穿。
“老板,这衣裳多少钱?”华徴嫆指着她看中的墨竹长衫问。
成衣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看着就像是大众版店老板,一双眼睛不大,笑起来眯的只剩一条缝,笑得有点猥琐,看过他搓手的样子会觉得更猥琐。
长得就像奸商啊。
店老板搓着手,眯着眼,乐呵呵的看着华徴嫆,先夸了一句:“这小姑娘真俊!”
君轻尘在华徴嫆身后不远处脸色不善的轻咳了一声。店老板以为人家不喜欢自己看人家妻子,刚想说点别的,却听君轻尘认真道:“这里的小伙子也很俊!”
华徴嫆一巴掌按在了自己眼睛上,好想装作不认识他。
店老板尴尬了一下,但毕竟开了几年的店了,受得起这点儿波折,当即笑道:“是、是!这位公子也是生得俊美无双、风流倜傥!”
君轻尘双臂环胸,将目光转去了别处,不说话了。
华徴嫆也就继续问道:“老板,继续说,这衣裳多少钱?”
店老板道:“姑娘啊,明码标价,十三两银子。”
华徴嫆当然知道是十三两银子。但她也没打算就以这个价买走。
“老板啊,这衣裳确实不错。”华徴嫆说着,却重重一叹,惋惜的摸了摸衣袖,“可惜太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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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君氏大砍刀
店老板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眼睛还是眯着,笑意也不减,“姑娘啊,识货的可知道,咱这衣裳一点儿也不贵!这料子,可是在津淮国新进来的雪绸缎!雪绸缎,前身是雪缎,不知你听过没?雪缎那时候可是津淮国最受欢迎的料子,以前是只有女人穿的,后来经过津淮国一个对研制料子感兴趣的珠宝商人那么一改动,变成了雪绸缎,现在是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穿的!不仅料子摸着舒适,穿着也清凉,而且还耐穿好洗!”
华徴嫆挑眉,有些无辜的听了这么多一堆,而后道:“可我还是觉得贵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哎,不贵,不贵!”店老板连连摇头,早就眼尖的发现了,“姑娘你和后面那位公子既然是一起的,那你定然是要给他挑衣裳了?你看看,这衣裳上的图案,还有这料子的颜色,多适合那位俊俏公子!”
华徴嫆点头,她确实是觉得这件衣裳很适合君轻尘,他穿起来定然很好看。
然而,“合适是合适,可贵了就是贵了。”华徴嫆惋惜的摇头,“老板,您这件衣裳,常人是买不起的,这您是卖家,应是清楚的很吧?富贵家的少爷公子,谁不喜欢穿的贵气一点?这衣裳却太清雅了,更适合那些书生画师。但是啊,十三两的银子,常人不吃不喝的做工一年都未必存的下,这种价格一般的书生怎么会买得起?您还说不贵,再贵一点恐怕我也不想问了,不值。”
“这……”店老板面露难色,但还想再夸夸这雪绸缎的衣裳有多好。毕竟他上货的时候只上了一件男人穿的,价格当时定的也确实是有点高,琢磨着说不定会有哪个喜欢文雅的大家少爷会看上买去,但在他们这个说落后不算落后但说繁华也不算繁华的小村子,有没有没那种人他清楚的很。
本来都想摆在这当招牌吹嘘他店里料子好了,但今儿竟然有人看上,那卖出去自然是更好的。毕竟卖了这一件,顶的上多少普通衣裳呢。
“这样吧,我也不讲太多,六两银子你卖不卖?”华徴嫆干脆的问。
店老板一听,当即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六两银子,再减一两可就是他进货的价了!
“小姑娘,你这上来就砍了一大刀,不大好吧?六两银子,那可是赔本的买卖了,不行,不行!”店老板连连摇头。
华徴嫆听他这么说的这么坚决,其实心里也有点没底。毕竟她以前穿的衣裳的价格和这个完全是两码事,她也不知道这类衣裳,听说还是津淮国来的,这能值多少钱。
她只知道给君轻尘买的话,太便宜的肯定不行,再贵的她也买不起。这件衣服刚好,而且看着也适合他。
正在犹豫呢,一直在四处看的君轻尘却开口了:“五两银子。”
店老板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人是懂行情还是怎么着?竟然知道他进货的价?
然而君轻尘说的却是,“五两银子,卖给她。”
店老板当即不乐意了。
“这位公子,您不能因为自己长得俊俏就漫天砍价啊?这可是津淮国来的衣裳,整个云沉村就咱们一家有!”
店老板说这话的时候,可当真是底气十足。
就我们有,其他地儿买不到的!
甭跟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价儿!
君轻尘勾唇笑了笑,“哦,津淮国来的,雪绸缎。”
“可不是!”店老板吹胡子瞪眼。
但只需君轻尘瞥过来一眼,冷冷的看着他,他的底气就突然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据我所知,津淮国与沧澜虽常年友好,但就在前几日,还没友好到相互贸易往来的程度。虽然现在双方朝廷已往来公碟,但能够正常通货的时间至少也要定在九月初。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你这提前来的货,请问走的是哪条商路?”
话音落下,冷笑一声,君轻尘收回目光看向房梁,目光也是凉飕飕的:“若是私下走的货,那可是藐视国规,且扰乱两国商业往来,被人知道,砍头抄家也不为过。但若是假货,倒不会造成多大影响,只是价钱么……”
店老板听得心里一点点下沉,到了“砍头抄家”那段儿,两腿都抖了,待君轻尘说完之后当即就道:“我这是假货,假货!不是雪绸缎!”
华徴嫆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君轻尘,眼睛转了转,再看店老板,笑的俏皮:“假货啊?假货你还理直气壮的卖那么贵?”
店老板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为难的想了半天,最后心疼的挥了挥袖子道:“哎!六两银子就六两银子,姑娘你那去吧!”
华徴嫆心里一喜,但想到刚才君轻尘说的,想问问还能不能再讲下一两,却听君轻尘神定气闲的绕着成衣店走了半圈,停在女装前面道:“三两。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啥三两?
店老板呆了。
“那衣裳,三两银子给这位姑娘包好。不然你这店就别想开了,就算假货不会让你遭受砍头,也足以作为证据去官府告你欺诈百姓,强行关了这家店。”
店老板:“……”
华徴嫆和他一样无语。
贱人啊,这人这么做也太贱了!这君氏大砍刀一挥下去,十两银子就这么从店老板的口袋里飞走了。
但是她同意他这个贱法!
半晌,店老板认命的哎哟了一声:“行吧行吧,三两银子就三两银子,这破财免灾了!”说着取下了衣服,替华徴嫆卷了起来。
然而华徴嫆拿了货,付了钱,君轻尘却没有要走的样子,而是盯住了墙上挂的另一件嫩黄色抹胸襦裙。
眯了眯眼,君轻尘冲着抹胸襦裙抬了抬下巴,没什么温度的声音问:“多少钱?”
店老板的脸色当即又难看了一点儿,犹豫了好久才伸出了七根手指头:“七两。”
“七两!?”不等君轻尘说什么,华徴嫆先惊讶的叫出了声。
就这么一件襦裙,竟然要七两银子?就算是成衣可也太贵了吧?
习惯了几十文钱的粗布衣服缝缝补补能穿三年的华徴嫆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倒是忘了自己刚看中了一件十三两的衣服想给君轻尘。
听到七两银子,家财万贯君少爷自然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挑了一下眉,点头道:“价钱合理。”
能不合理么……他敢说不合理的么……店老板欲哭无泪。这可真是要血赔一次了。
君轻尘道:“衣服取下来吧,给这位姑娘。”说着看了华徴嫆一眼。
店老板乖乖的把衣服取了下来,包好了也一并交到华徴嫆手里。华徴嫆有点急,“公子,我……我不用的,我这身还能穿,而且还要省着些钱……”
君轻尘朝她摇了摇头,开口却是对店老板道:“老板,我没钱,画幅画给你怎么样?”
“啥!?”店老板这下子可真是愣了。
好歹人家姑娘还给了钱呢,少也是给了的啊!他这一幅画就想拿走,钱都不想掏了?!
正待发火,君轻尘却淡淡道:“见你店中挂了不少好画,也有像是自己画出的,想必老板或是家人中有爱画懂画之人。这样一来,得我一张画,你们定然是赚的,而且是大赚一笔。”
听他这话,店老板看了看自己店里头挂的那几幅画,心里有些犯嘀咕,“内子确实喜爱绘画。但公子难道还是什么名师大家不成?一幅画能顶了我七两银子的衣服还说我们会赚,这口可也不小。”
君轻尘唇盘撩起胸有成竹的笑容,目光如炬:“大还是小,把懂画之人叫来一试便知。”
华徴嫆抱着衣裳,有些迟疑。君轻尘恰好看了她一眼,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问道:“可有供人换衣的地方?我和内子需要去换一换衣裳。”
店老板已经叫了后院打杂的小童去叫自家夫人,听君轻尘这么说才恍然,原来是一对夫妻!虽然表现的不像,但互赠衣裳……还真是秀的一手好恩爱,顺便剜了他二两肉啊!
“有,在内院儿,我找人领你们去。”反正估摸着自己这两件衣服是要不回了,被人抓着把柄也只能认栽。店老板郁闷的喊了个打杂又带着两人去换了衣裳。
路上华徴嫆一直在皱眉盯着君轻尘看。后者分明是发觉了,却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那叫一个坦然。
“到了,就是这个空屋儿,二位请便吧。”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屋外,带路的人站在了门口解释。
君轻尘十分自然的搂了华徴嫆的腰,开了门就一并往里走。
华徴嫆想挣扎,无奈被箍紧了身子。
屋门一关,君轻尘立刻松了手。华徴嫆也竖起了眉毛,小声质问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你内人了?”
君轻尘摊手:“因为你不是外人啊。”
华徴嫆:“……”
君轻尘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拿过自己那件墨竹长衫,“行了行了,去屏风后面换衣裳吧,我在这换就行。”
他发觉,最近真是看到她就会心情变好。
华徴嫆哀怨的看着他撇嘴:“你不会偷看?”
君轻尘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义正言辞的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个黑店,谁知道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事情发生。两个人一起总安全些。二狗不在,要是咱们分开出了什么意外,那连哭都没处哭去。”
华徴嫆一想,也是。
虽然她觉得面前这人比黑店还黑。
“不过你不是不画画了吗?”走了两步,她又回头。
却没想到君轻尘动作可快,就在这两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套衫和里衣都褪了下来,露着雪白的胸膛。
华徴嫆脸一热,快速的走了几步,躲到了屏风后。
君轻尘原本也呆了呆。但见她害羞逃窜的模样,心里又是觉得轻快,再飞快的换上了她给他买的衣裳。
还好,她没看习惯男人的赤裸。
话说回来,他倒是第一次穿女人给他买的衣裳呢。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细致的对他,还给他买这么“贵”的衣裳。
不知以前是听谁说过的那样一句话:除了爹娘,没有人会不带目的的对你好。
可他的爹娘……一直是带着目的对他好。
那她呢,她又是带了什么目的?
心里沉了沉,君轻尘闭了闭眼,放轻步子走到了屏风侧面,静静的双臂环胸看着侧背对着他的小矮子手忙脚乱的在往自己身上套裙子。
果然……
垂下眸子,君轻尘转过了身子,也背对着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华徴嫆正在忙碌的整理衣裙,听到这一声舒气,动作顿住了。
怎么好像离得这么近?
果然回身就见到某个人背对着他靠在屏风的侧边上,华徴嫆当即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语无伦次的抱着胸后退了几步。
然后发现她好像没必要抱着胸。
那抱哪?
想了一瞬,她先把外面搭配的对襟碧玉衫穿好了。虽然没多遮住啥,但是心里安全了点。
君轻尘一直没回头,还很正人君子的问:“换好了?”
“……换好了。”华徴嫆警惕的答,顿了下又问:“你偷看了?”
“没有。”君轻尘淡淡道。
他是正大光明看的。她迟钝没发现而已。
但听了这话,华徴嫆却松了口气,也不怎么怀疑。毕竟在她眼里面前这人是个干了坏事特别喜欢主动承认的人,好像谁会夸他一样,一点都不遮掩,放肆的令人发指。
她却不知君轻尘也松了口气。
“走吧。”
店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老板娘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有些激动。但见出来的是两个年轻人,老板娘呆了呆,“这……二位……”
两个人是长得挺好看,穿着他们店里的衣裳,男的看着更风流倜傥,女的看着更小家碧玉了,站在一起便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养眼。
但是,都太年轻了吧?会是什么名师大家么?
君轻尘看出她眼中的疑惑,只微微一笑,“可有纸笔?”
“有的,有的……”老板娘指了指身后柜台上的纸笔和墨盘,让出了位置。
君轻尘给了华徴嫆一个令她安心的眼神,拂袖便去了柜台前。
老板娘迟疑了一会儿,见他提笔,问道:“这位小哥懂画?”
君轻尘道:“自然是懂的。”
年轻人么,尤其是那些眉清目秀的,喜欢些文雅的东西很正常,哪怕学的不精呢,能拿出去勾引下小姑娘也算懂了。
但老板娘问的“懂”显然不是那种糊弄人的。
从墙上挂的作品君轻尘便看出了,这家绝对是有人极其喜爱绘画的。能挂在店墙上,自然都是些临摹来的仿造品,但那些仿造品工笔熟练、一看便知其底蕴深厚,绝非无名小辈之作。这样的仿品,价格不会比原作便宜太多。能舍得买,说明此人心中定然很想拥有,只是找不到门路或资金不足。
当然,能让君轻尘特别有信心的,不是因为老板娘挂出的那些画,而是成衣店正对着的柜子上挂着的那枚贝壳。
沧澜国无城临海,这类小巧精致的贝壳便显得十分罕见,很得一些女子的喜爱,通常偶尔能有几个从津淮国与沧澜国交界的边境流入内城的,多半都会被哄抢着拍去做装饰带着。
但那些流入内城的,都只是些细碎的小贝壳,能像前面挂的那么大的,只能是通过正规的交易得来。
这种事情沧澜国管的就是这么严。不管是西面的华辰、上面的萧国,还是东面的津淮国,要与沧澜国进行友好的商贸交易都要通过层层关卡。
但是有一次,他恰好接皇令去了一趟津淮国,去那拜访了一位著名的画者。顺便就在那带了不少女子喜欢的小贝壳装饰,拿回到沧澜国在举行国艺庆典时,以第一宫廷画师的名义向国中各大才子佳人汇聚之地都分发了一些,当做是心意的小礼物,赠给技艺出众之人。
国艺庆典是在鹃山举行,这里能有贝壳,说明赢来贝壳的人去过鹃山。至于去过鹃山的人么,九成会知道他在鹃山的名号。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有信心。
闭目点墨,提笔凝神,落笔不带一丝迟疑,手法如龙游走纸面,勾画时看似随意,每一笔却都像深思了许久才落下那般恰到好处。若要华徴嫆形容,此时的君轻尘在她眼中便是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正午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洒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晕开一圈柔光,如同优雅高贵的仙者,正在创作一幅在他眼中凡间的景色。
华徴嫆是看着人有些呆了,老板娘却是看着画呆了。
时间不多,耽误不得太久,君轻尘也没想多细致的去画,只是把大致的意思勾勒了出来,又在赏画者会挑出的欠缺处多点了几笔。如此就算人家说他这画不好,那也只能说是手法比起以前可能不是那么娴熟,还有画的太急了。
但是就画中的景和人而言,搭配刚好,若增则只能同曾,若减也当同减。两样事物,不管哪一个再被多刻画一点,都不会有这样完美的效果。
老板娘的脸色有些白,但白过之后却是激动得通红:“敢问公子是……是墨尘先生吗?”
君轻尘一脸正派的笑了笑:“正是。”
“竟……竟然是墨尘先生!”老板娘虽是个念过三十的妇人,但此时却开心的像个少女,激动的双眼闪闪发光,连对方是否是个比她小了十几岁的人都顾不上了,直直用起了尊称:“墨尘先生,您这一消失已有两年整了,我们都在担心您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今日竟能离得这么近的见到您……”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股感叹,“没想到您竟这么年轻。”
君轻尘谦逊道:“毕竟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徒弟的身份。比起家师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两年弃笔从商,眼下商业刚刚着手起步,怕是还要消失一段时日。”
“您经商了?”老板娘意外,“经营的是哪一方面?”
君轻尘:“初与人联手经营布庄,晚些时候会考虑开些四艺书塾,分教琴棋书画,暂且也就想到了这么多。”
华徴嫆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没想到君轻尘也能与人这么和气的说话,没什么大少爷的风流痞气,也没商人的铜臭气,倒是一身温文尔雅,真的像个先生一样。
老板娘倒是激动得不行。原本听相公说有个土匪似的人不花钱要来拿走衣服,还想拿一幅画来抵押,她是以为遇到了什么穷酸书生充当无赖来了的。但没想到,却教她遇到了鹃山鼎鼎大名的青年画仙,墨尘。
满足的叹了叹,老板娘问:“恩师如今身体可还安好?”
君轻尘点头道:“还如之前那般身子硬朗,过得也还不错。”
老板娘闻言眼珠转了转,语气委婉:“那……他可还是一个人?”
成衣店老板一听这话,当即气的眼睛都鼓了起来,重重的咳了一声。
老板娘却和没发现似的,理都不理。
看这样子,师父当年可真是惹过不少桃花。君轻尘看得微微勾起嘴角,“家师仍旧是是孑然一人。但好在周围有很多贴己的人在陪着他,状况也不是很差。”
老板娘了然,放心了似的松了一口气,却有些遗憾道:“当年我还未及笄时,那位墨尘先生也是正值年少意气风发,带着如同您戴的那样简单的面具,一支普普通通的画笔不知引得多少女子倾心。可惜他已经消失了二十余年了……前些年您替他出现,持的是一样普通的画笔,画的却也是同样出众的作品。正当我们那群昔日热爱画艺的小姑娘激动时,没过两年您又同样消失了。当时我们可害怕啊……多怕您这一消失也是二十年。我们已经没有两个二十年可等了。今日有幸见到您平安无事,像是了了一桩心愿似的……”说着说着,她就哽咽了起来,还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您和那位墨尘先生没事,都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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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您当村长她当花
这话说的,哪怕对此事不知情的人都觉得心里泛着暖意,心中感慨无限。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但华徴嫆还是硬着头皮破坏了这暖意,扯了一下君轻尘的衣袖,“公子,该回去了。”
君轻尘也没忘了正事,便收敛了动容,问道:“不知我这一幅画,可能顶了这位姑娘身上的衣服?”
“可以,可以!”老板娘激动的连连点头,还有些不敢置信,“这画您真的给我?”
君轻尘颔首:“你也是爱画之人,交给你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我今日路遇事端,丢了钱袋,也没了印章,这幅画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值不了几个钱。”
老板娘摇了摇头,又问:“那您可否签上雅名?”
君轻尘闻言直接拿起了笔,在角落处清清秀秀的写下了两个字——墨尘。
“它是无价之宝。”老板娘看着那签下的字,一字一句的说。
君轻尘垂眸,虽面上没表现什么,也没说什么,但其实心里是有些欢喜的。
还好,他还可以捡起来画笔。他也没显得那么一无是处了。
“这张画,你好生收着。往后的我即使出山,也不会有什么画作流出了。”君轻尘道。
老板娘微愣:“为何?”
君轻尘看了一眼华徴嫆,回头郑重道:“我的心里装了人,想画的能画的都成了她。往后的我,大概舍不得把画上的她交到他人手里。”
老板娘似有所觉的点了点头,也看向方才兴许是觉得屋子闷,走到店外去晒着太阳伸懒腰的娇小姑娘。转眼再看桌上的画,绝色倾城的女子坐在台上拨弄琴弦,远远的观众席上只坐了一人。那人身穿墨竹长衫,深情款款的望着台上琴姬,两人虽无对视却心照不宣似的都挂着浅淡又温情的笑容。
深深行了一礼,老板娘道:“即是如此,愿您往后生活美满,安好无忧。”
君轻尘点头道一句“多谢”,转身往店外走去。
华徴嫆的背上被他力道稍重的拍了一巴掌,往前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回身正待发怒,却见阳光之下,那人真是显得格外温柔养眼,一点也不像是做了坏事的样子。
怒气像是怕见光的小妖一样顿时烟消云散,华徴嫆噘嘴嘟哝了一声,“回去了,双狼大哥都等急了吧。”
“恩。回去吧。”也不知她刚才听没听到他说的话,就算听到了估计她也会把他话中的人当作明溪。君轻尘没想解释,毕竟明溪也是他要娶的,而且是一早便决定了要娶的,撼动不得。
他不是什么仙人一般的男子。摘下了墨尘的面具,他也是一个认为男人就该三妻四妾的普通男子而已。没那帮画痴女子脑海中想的那么清高自傲,反而是个马上要混迹在交易往来中的奸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习惯了两个人并肩而行,而不是一前一后的走。他不是因为这样就觉得华徴嫆在他的心中站着什么重要地位,只是觉得这样更方便而已。
华徴嫆抱着他和她换下的衣服,一身嫩黄当真像个可爱的小鸡崽。走在路上总有人忍不住侧目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连一阵,却无排挤,而是艳羡。大概是因为这里并非云来主城,一个妓女和一个轻狂少爷的名头到底传不到这么远。
她忍不住感叹:“没想到您还挺有名气的,连这个小村子里都有人欣赏您的作品。”
君轻尘斜睨她一眼,纠正道:“好作品有人欣赏是常事,无关年龄姓名与地界国界。不要瞧不起这里的人。”
这话略熟悉,华徴嫆听后当即就俏皮的笑了:“妾身不是瞧不起这里的人,是瞧不起您。”
按照往常,君大少爷听到这句话定然是会被点着的。但他也想到了自己之前与她的对话,听着只想佯装生气的狠狠掐一下她的脸蛋,但嘴角的上扬自己都止不住。
“敢瞧不起本少爷,信不信你以后要去哪砍柴,本少爷就派一队人去伐光了那片林子,让你无柴可砍?”
“不信!”华徴嫆被掐的有点疼,却哈哈直笑,抱着衣服滑稽的往前跑了两步,忽地原地一跳,转了面向看他,还扮了个鬼脸:“把树都砍光了,官府会找您麻烦的!”
君轻尘挑眉,“哪个官府敢找我的麻烦?”
想想也是。
华徴嫆歪着头又想了下,道:“那您也会给百姓带来麻烦,这样有损阴德,不行不行。”说着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不影响。我把砍来的柴全部低价卖出去,然后空下的地就用来盖房子,多扩一个村子,以后若是有难民流民就把他们全接过去,让他们耕织为生,以后那座村子和村子里的人就都归我管,我去占山为王。”君轻尘开玩笑的说。
华徴嫆还是摇头:“这您就别想了。您身旁有公主,家中有云王,往上有皇权管着,还想自立为王?顶多去当个村长吧?”说完她还认同自己想法的点了点头,顺便道,“这样一想也不错,您还能把明溪公主接过去当村花。”
“什么和什么。”君轻尘听得啼笑皆非,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掉了个个,“走了,不是说二狗还在等着么。”
“好的吧。”方才说的那么有趣,华小鸡崽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她还是记得要有些分寸的,毕竟人家身份摆着,自己身份也摆着,能这么不顾身份的说一会儿话就知足吧。
恩,知足吧。她以前可从来没和人这么开心的说过话。哪怕是韶青,哪怕是双狼。
就好像,对方是自己最亲密无间的人似的,什么都可以说,槽这种东西想吐就吐。
乖乖的跟在了旁边,华徴嫆抿着唇一言不发。君轻尘心里却痒痒的,忍不住想和她说说话。
“那位老板娘口中的另一位墨尘先生,是教我入门的师父,也就是我舅舅。”
是云王?华徴嫆抬起眼,想起来云王是一直带着面具,难道从年轻时眼睛还没瞎的时候他就喜欢戴着面具了?
君轻尘道:“王室之人,在外不方便透露身份。尤其舅舅那种不喜身边有阿谀奉承之人的,便鲜少在外面露面,每逢参加书画展的时候更是戴上一个朴素的面具,自称墨尘出去参加。”
“他因在这方面造诣颇深,次数多了便有了不少追捧者,画作也大受欢迎。但受欢迎不是他的本意,于是在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后他就隐退了。又没过多久,他双目失明,更是不再碰书画。直到我四五岁的时候,因为喜欢,又听说他厉害,才找他口头传授了许多知识。”
“在我逐渐长大,有了自由之后,也可以自己去喜欢的地方看看了,便去了鹃山,打着他的名号在鹃山著名的画坊中玩过一阵子,后来的两年间都在以墨尘名号偶尔出席些重要的场合,献上两幅作品。现在雁归画舫中应该还有我那副《春山花鸟图》。”
他顿了顿,竟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但给人刚听了一半的感觉,这就是让人浑身不舒服啊!华徴嫆忍不住问:“那后来您怎么就消失了?”
君轻尘闻言略微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我心烦,不想画。”
华徴嫆:“……”
君轻尘耸了耸肩:“那时候我特别喜欢画,可能是因为我舅舅说过的话。”
华徴嫆看了他一眼,疑问:“什么话?”
他感叹的看了一眼天空,又低头看着她道:“无论是字,还是画,都能从中看出一个人的内心。很多时候只有看着字画才能知道那个人心中是什么样子。而能够勇于用字画将自己内心表现出来的人,他的心里,有真情。”
华徴嫆心里微动,嘴唇也微微动了动,蚊子哼哼般轻声道了句:“琴音有真意,画里见真情,挺好。”
是挺好。
竖着耳朵的君某人听到这话,却当做没听到一眼接着往前走,实则心里已经五味杂陈。
他是不会和她说的,当初遇到的那些事。
那些,让年少的他放弃了一心为一人的想法,成为一个人见人厌的富家大少爷的事。
双狼再见到华徴嫆和君轻尘的时候,激动的差点就哭了。
“主子,属下还以为你们走丢了,也不敢乱找,生怕错过了就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一脸委屈的样子,当真是看得人心里头直打颤。
“行了行了,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下,这不是回来了么。”君轻尘打量了他一番,“伤口都包好了?”
“恩,没啥大事了!”双狼爽快的答应。
他现在这样子,手上身上都缠着绷带,又和个没事人一样看不出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为了耍帅在身上缠着绷带,使自己看着更像个魁梧壮汉呢。
华徴嫆也稍稍放了心,便道:“咱们去雇辆马车回去吧,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云来了。”
其他两人没意见,就跟在她后面走。毕竟只有她问了路。
路上双狼一句话都没多说,都要走到村驿了也没问他们俩怎么换了新衣裳。华徴嫆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就看见了君轻尘得意的笑容,又狠狠白他一眼,咕哝着“不知道平时你是怎么对下人的。”然后把怀里卷着的衣服抖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料子普通的灰色衣裳,递给双狼:“给,快穿上吧。”
“给我的?”双狼愣了愣,一下子脸上都要冒光了,“谢谢妹子!”
华徴嫆笑了笑,没胆量再去剜一眼君轻尘,但也没再看他一眼,继续卷了衣服走。
这是她和君轻尘在路上遇到一家普通裁衣店时打的赌。她说双狼大哥看见他们俩换了衣裳一定会问,君轻尘说自家护卫都是有分寸的,不会问这种事。
她倒不知道这和有没有分寸有什么关系。虽然君轻尘是主子,但她不是啊,钱又在她手里,双狼大哥总会问的吧?
可双狼真就是一点都没好奇,好奇哦,一看就是被管的太严了。
明明双狼大哥也很健谈的。
在这里,君轻尘其实也有点委屈。双狼是跟了他不少年了,但双狼始终带着的是在云王府中养成的习惯。恰好双狼来了之后他又遇到了很多不称心的事,脾气爆了点,双狼也就一直严于律己的不让他烦心,其实他待家中仆人虽然态度不是特别好吧,但待遇可是真心不差的。
知道现在和她解释不来,他也没想解释。
就是心里苦啊。
村驿离得也不远,走那么一会儿就到了。但二十里地的距离要花二两二的银子坐马车,这可是让华徴嫆心疼了一把。
之前的她,二两二的银子够用大半年了,宁可走个三天三夜也舍不得这么往外丢银子啊。
不过她也知道,坐马车定然是要贵一些。就算双狼大哥走的了,这君大少爷也不可能陪着她走。倒不是她觉得他娇贵,而是自己被人家背着走了那么远的路,人家这血肉之躯肯定会累。
她也得讲讲道理,体贴一下人家。
肉痛的坐上了一架普普通通的马车,里面没有软垫也没有毯子,坐到颠簸的地段给人的感觉就是屁股要碎了。华徴嫆难受,君轻尘也难受。她看着他龇牙咧嘴又不能抱怨的样子,顿时就开心了些。
“笑什么?”君轻尘没好气的问。
华徴嫆移开眼,“回君公子,妾身只是被颠中了笑穴,没什么大碍。”
君轻尘:“……”
这鸡崽子!
瞧她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头发虽然还有些乱,但这凌乱中竟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看得他心里扑通扑通只跳,咽了咽口水道:“你的簪子都没了,要不要我赔你一个?”
华徴嫆一顿,不笑了,看了他一会儿道:“不用了吧。本就不是我买的,现在两个天各一方各自有命也是没办法的事。”
华芷柔已经不在了。她的东西,其实她都不是很想留着,但也不好扔掉。能够这样因为外力的影响而离开她,她反而放松些。
一根簪子救了她一命,她很感激。另一根簪子又送了她一程,看那当铺的女老板很喜爱那簪子,她也觉得开心。它们与之前主人的缘分尽了,总要在另一个地方延续。而她已经占有了华芷柔太多的东西,还是希望那些身外之物能分散到别处。
君轻尘不知道这些,只是在听她说不是自己买的的时候稍稍皱了下眉头,而后看了一会儿她右手腕上的珠链,语气十足霸道:“别的我不管,但我给你的这个你不许弄丢。也不许弄坏。”
华徴嫆也看了一眼右手腕上,听话的点头:“是,妾身丢了命都不会丢它。”
君轻尘白了她一眼,扭头看向车窗外。
这马车当真简陋,连个遮窗的帘子都没有。一路颠颠簸簸好像随时可能散架子一样。好在终于到了直通云来的大路,颠簸减轻了些。两个人各坐一面,感受着悠悠的晃动都有了困意。
脑中昏沉间,华徴嫆隐约听到君轻尘语气不明的低语。
“你不用跟着我去屏门了。料你也不是很想去。前面估计还有凶险,二狗必然无法保护我们两个共同周全,把你带去也是累赘,你就好好儿在云来准备着花魁大赛吧。”
“还有花魁大赛,虽然到时候千金万银去买头牌迎回家的人有很多,多诱人的条件都有,但你那么有骨气的说过要自己赎自己出去,就别着了他们的道,一般那样买头牌的人都是喜新厌旧,一年接着一年的换,被买回去多半没有好下场。”
沉闷的语气听着有点冷,但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是让人浑身舒服。华徴嫆迷蒙的听着,昏昏沉沉的就被拽进了梦里。梦里头有那个紫衣服的人在饶有兴致的说,“哎呀,命数又变了!”还有许久未出现的黑白两个影子的声音,“快走!这是你应有的后果,由不得你挣扎!”而后竟然还有容沅的,容沅那原本她觉得很悦耳,现在听着却没什么感觉的声音在低吼挣扎,“不,嫆儿,听我说……我不要走……回去,我要回去……”
啊,还有娘亲的。
娘亲在问,“嫆儿,你在哪……你还好吗?”
华徴嫆动了动嘴唇,想说娘,我很好,不要担心。
但她发不出声音,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脑袋里只有两个声音在回荡了。
“嫆儿,嫆儿……”
“嫆儿啊,嫆儿……”
容沅的,和娘亲的,年轻与苍老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回响个不停,好像都在寻找她。
可他们都是在寻找她么?
莫名的哀伤起来,她感到有一个什么东西,软软的,润润的,又很温热的落在了她的唇瓣上。浑身一颤,下意识她就闭着眼叫出了声:“娘,容沅……娘,容……”
他们呼唤的声音戛然而止,却有一只温热的大掌轻轻抚摸在她的脸上。她好像听到了一个人疑问的声音。
“他是谁?”
他是谁?
像是陷在梦里出不来一样,她挣扎着想要睁眼,想知道谁在她谁边,想知道那声音问的是谁,可她睁不开,也挣不开。
这梦太深了。
“二狗,进去找一个叫穆韶青的,叫他来领她。”君轻尘面无表情的看着华徴嫆道。
双狼迟疑的摸了摸头,“主子,徵嫆妹子这会儿还睡着呢,不好叫醒吧?您要是叫了那个穆韶青来,他不是要白占徵嫆妹子便宜了?要不您把她送进去?”
“不送。让你叫你就叫。”君轻尘道。
双狼无奈,只好听命。
待到双狼走了,君轻尘才深深皱眉,狠狠捏了华徴嫆的脸一把。
她还是没醒。但是面色红润,还会吧咂嘴,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君轻尘更气了,咬牙切齿的那种:“你这家伙,到底有几个老相好啊?”
等候在外面的老车夫听了不禁低叹,唉,年轻人啊!
穆韶青来了,说了一声谢便带走了华徴嫆。打横抱起的姿势。
君轻尘面色不善的站在距离落香坊大门不足百米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双狼一起离开。
“主子,您真不带徵嫆妹子一起去了?您不是都给她准备好了……”
君轻尘冷冷打断:“我说不带就不带。”顿了一下,他又拿眼角看了一眼双狼,“二狗,最近你话有点多啊。”
双狼被看得打了个激灵,立刻住了嘴。
“还有,以后不许叫她妹子。”
“是!”
君轻尘的面色缓和了些。
除了可惜了他准备好的礼物没法送给她,他也没什么遗憾的。
不过那些礼物送给别的姑娘也行,先去和屏门的姑娘们联络联络感情……
思及此处,君轻尘的心忽然像是被谁捏了一样,痛的抽搐了一下。
这是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觉。
莫名的联系到了刚才的事情上。他想了想,还是算了。“二狗,等追上行军车,去派个快马把我准备的东西都送到落香坊吧。”
“是!”
双狼乐了。
华徴嫆到了晚上才醒。醒时脑袋又胀又痛,里面乱七八糟的好像装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眼前漆黑一片,但香软的气息是她熟悉的。下意识捂着额头唤了一声“鹿儿”又很快想起鹿儿已经不在,华徴嫆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
“鹿儿走了,现在无双是你们这一排房间的粗使丫鬟。”黑暗里有一个人温柔的说。
语气虽温柔,但乍一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华徴嫆还是吓得尖叫了一声,直往床角退。
“吓坏了?”那人站了起来,月色映在脸上,眼中满是疼惜和歉意,“抱歉,芷柔,我不是故意的。”
华徴嫆呆了呆,才松了口气,“啊,韶青啊……”
扶着额摇了摇微痛的头,反而更痛了。上身无力的弯曲着,华徴嫆轻念了一句:“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明明平时好好儿的,可一和君轻尘出去她就特别容易犯困,一困就睡得就死沉死沉。还容易在梦里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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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明知他对她
穆韶青担心的问:“芷柔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听你梦里一直在叫别人的名字,才担心的没走。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别人的名字?”华徴嫆疑惑了下,随即问道:“容沅?”
穆韶青点头,“是。”
华徴嫆沉默了一下。
“一个故人而已。”
“故人?你还有我不知道的故人吗?”穆韶青追问,语气却半点也不强硬,而是担忧,“我见你念那名字的时候身子直抖,好像又急切又很害怕的样子。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一定要和我说,千万别只身涉险。”
怎么还跑到只身涉险去了?
华徵嫆知道这人是担心她,但关于容沅的事她又没法多说。只是做了个算不得噩梦的噩梦而已,醒了就好了。
“我真没事。”安慰的笑了下,但月光映在脸上却显得这笑容十分苍白无力。穆韶青知道她不愿多说,也就没再多问,只道:“有需要的时候一定叫我。”
“是,老好人。”华徵嫆慢悠悠道。
穆韶青想要离去的步伐一顿,有些意外的看她。见她嘴角两端俏皮的翘起,眼中也没了方才的不安情绪,心里终于放下了些,就那么温柔的看着她道:“也不是对谁都好的。”
华徵嫆垂眸,“这样倒好,不至于活得太累。”
这么心心念念她一个,他已经很累了吧?跑前跑后的……这份恩情她该怎么报答啊。
穆韶青只以为她垂眸是累了,便道:“再过半个时辰大概天都亮了,你上午就好好休息吧。董妈妈那边我去说,将你的值曲安排到下午。”
“好。”华徵嫆轻应。
穆韶青颔首,离开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却没有躺回去。华徵嫆踩了鞋落在地上,看了一圈自己的屋子。身上还酸痛的紧,但此时却和再次重生了似的让她心里感觉安稳。
她竟然在觉得,能活着回到这真是太好了。
只是……睡梦间君轻尘说的那些话她也没全忘,大概是不让她跟着去了。但她还没和他讲明出去的险恶,他很有可能遇到什么事情。虽然她不跟着去他有可能不会死,但她还是怕。
拳头紧紧的捏了捏,却也罢了。他是不信那些鬼神之说的,强行讲给他大概只会找他厌烦。何必呢?
加加减减自己虽被他救过两次,却没欠他什么吧?转世时欠下他的若有机会就转世再还,活着时欠下他的昨日那场凶险她也尽了力的帮过他了。所以,往后他的生死,应也和她没多大关系。
可是心里怎么那么放不下呢。
明知道他有着其他心爱的女人,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卑贱的私妓,明知道他只是看着她好玩有趣才多接近了几次,他们之间没有其他更加紧密的关系。
“徵嫆,在不在?”门外有女人冷清的声音响起。
华徵嫆闻言穿好了鞋子,忙过去开门,“无双?”
无双穿着粗使丫鬟里最低廉的衣裳,但盖不住她一身清冷孤绝的气质。和张弛分开后,她更是很少再笑,一张脸上写满漠然,更似一个冷美人。
“穆少爷说你身体不适,命奴婢端盆温水来给你擦擦身子。”无双道。
华徵嫆抿唇,将她让进了屋子。
弯腰屈膝的拧了帕子,先交给了华徵嫆。待华徵嫆擦过脸之后,无双又替她擦了擦手臂和脖颈后面的汗水。
“里面这衣裳湿了,拿来我洗吧。”无双道。
华徵嫆外面还穿着君轻尘拿一幅画为她换来的嫩黄色抹胸襦裙,但里面的深衣和肚兜都被白日和梦里渗出的汗水打湿了,散发着淡淡的味道。身为妓女虽卑贱,但身子却是要时刻保持着清洁,衣服还得熏香的。华徵嫆想了下,“一会儿我自己洗就好。”
“你的手要弹琴,不可做重活。”无双没有表情的回答。
华徵嫆想说无双这等舞者,更要爱惜自己的双手。可在无双扭身点燃烛灯时,她心里却是一揪。
这才多久,无双的手竟然已经粗糙又带了许多伤痕了。
“你何必这么对自己呢……”华徵嫆忍不住叹气,眼睛发酸。
无双听出她是在问什么,淡淡道:“这么对自己,没什么不好。只要能让心里舒服一些,怎么做都无妨。”
只要能让心里舒服一些。
这样做了心里就能舒服一些了吗?
“情这个字……”华徵嫆苦笑,“沾了就是毒。”
令人体无完肤,苦痛一生。txt小说下载80txt.com
无双看着她脱下了襦裙,又解开深衣,背过了身去,却问道:“你动过情吗?”
华徵嫆刚想回答,却又听无双道:“你定然是动过情的。有穆少爷那么好的人爱着,怎么会不动情。”
华徵嫆无言以对。
无双面无表情的盯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看似有些失神,“沾了情,未必就是中了毒。只要懂得知足,情就是蜜。贪婪才是毒。”
但动了情的人,又有几个不贪婪呢?在情字上不贪婪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在动情吧。
华徵嫆自己拿帕子把汗水擦了一遍,换了个肚兜,将替换下的衣裳都放在了桌上,“好了,你拿去洗吧。不用急,休息好才是主要。这么早就叫醒了你,真是抱歉,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无双不置可否,只行了个礼,而后拿起衣服搭在手臂上,端着盆便走。
哪怕屈膝,她也不曾卑微。那一身的气场,仍旧不可侵犯。
不知怎么的,华徵嫆对着她,心里就是有些亏欠的感觉。想要将她从泥潭中拽出,却力不从心。无双已经深陷,她这站在一叶孤舟上不知何去何从的又该如何呢?
好端端的,竟然梦到容沅,虽然记不清其他梦里出现的什么,可容沅的声音,当真是清晰无比。
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但也无法。梦到什么或是碰到什么都不是她能左右的,这时候认命就好。至少现在容家还不曾在云来出现过,他们暂时还打不到交道。
等碰到再说吧。
没过多久,远方的天空便泛起了青白色。华徵嫆将自己分藏银钱的几个地方都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差,才松了口气,最后拿起紫衣人给她的羊皮卷,又对着烛光细细看了看。
上面什么也没写,但总给她熟悉的感觉。
闭目凝神了一会儿,心里猛地一颤。华徵嫆瞪大了眼睛将羊皮翻来覆去的揉捏了一遍,心里噗通噗通直跳。
这块羊皮……虽然还是很新的,手感也很好,但它确实很像百年之后写着她华家与容家婚约的那一块羊皮。
“鹃山华家六代之后若产女子,赐名徵嫆,可与云来城容家男儿永结秦晋之好,将我华容二家情谊延续无疆,愿先祖在天之灵照我二人之家子孙万福。”
娟秀的字体,她记得很清楚。是因看着有些熟悉,也说不清是哪里熟悉。娘亲翻到写了这婚约的羊皮时,几近癫狂的拿着给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还不时的大笑,“女儿,有救了,咱们娘俩有救了,不用过苦日子了!”
华家六代,算来是她前世的爷爷那一辈。爷爷只一独子,爹爹也本只有她一女。但后来,她又有了一个同名的妹妹。被爹爹以羊皮卷不幸损毁为名塞到了容家。
现在,这块曾经写了婚约的羊皮又出现在她手里。还没有写字。
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住脑中的晕眩。有那么一瞬间华徵嫆在想,是不是毁了这个羊皮她就能回去了?
可当初是她自己选择不再回去的。
不能回去了。真的不能回去了。娘亲也好,容家也好,少了她才能过的更轻松。尽管不声不响的离开对不起娘亲的养育之恩,但她真的不愿再回去将她拖累了。
这羊皮……拿在手里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可不留着,她又怕会出现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毕竟这是一个古怪的人给她的。
紫衣人给她羊皮,是为了什么?在不想弄丢它之前别丢了,那她现在就想把它丢了怎么办?
她不敢乱丢啊!
想了半晌,还是带着一众莫名的敬畏之心把羊皮放回了抽屉。华徵嫆深深吐息,不安的绕着房间走了两圈,总忍不住看一看那羊皮,但又烦躁的不想记起它。
就这么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回到了床上,打算睡一个回笼觉。
只是闭上眼,眼前总会浮现出容沅的样子,这令她很恼火。明明只见过几次,每一次容沅见她的神情都充满着恶意与嫌弃,可她竟还是一直在脑海见到他。见他初次见面时毫不避讳的直言她丑陋,见他果断坚决的拒绝他们之间的亲事,见他对着自己的妹妹深情的说着一心一人,见他扛着她到了井边,新衣红的要滴血,却是送她到了另一个世界。
莫名的伤感起来,华徵嫆睁开眼,看着烛光灭掉之后,一点点亮起来的房间。
如果这个时候君轻尘在该多好。
他大概有一万种方法能让她神气活现起来,哪怕是生气呢,也好过现在这么煎熬。
君轻尘……
“君公子,千万别死啊。”
红唇轻启,左手握紧了右腕的珠链,华徵嫆便是在这珠链带来的安全感支撑下,逐渐生了困意,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
当日下午,如同最初那般,董妈妈扯着嗓子叫醒了华徵嫆。这一次却没有拿藤条,令人意外的提了一壶茶进来。
“我也是见你做事卖力,上次去云王宴上带来了两个重要客人,才嘉奖你的,但你有错我也得说,快点起来准备去值曲了!”董妈妈说着瞥了她一眼,撇嘴道,“我可告诉你,做事得有分寸。就算要拉生意,你这身子往后也不许给别人碰了知道么?韶青才是你的归宿,你可别忘了。”
华徵嫆飞快的穿着衣服道:“徵嫆知道了,谢董妈妈跑这一趟,徵嫆这段日子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没什么可回报的,往后半月的值曲便都不领工钱了,直接孝敬董妈妈。”
董妈妈愣了愣,扭头道:“你那点钱,我可看不上。”
华徵嫆抿唇。
“好好儿留着当嫁妆吧。”董妈妈说罢,放下茶壶出去了,到了门口又催了一遍,“快着点,别以为我现在就不敢拿藤条抽你!”
华徵嫆屈身行礼:“是。”
其实这世上就是这样吧,没有人是真正的坏,只要自己不让他们失望,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华徵嫆笑了笑。可惜她欠穆韶青的好像又多了一点。
还有……她何时拉了客人来了?
楼下值曲,听说有客人高价点了一首《莫相忘》。华徵嫆抱着琴上了高台,端坐之后认真弹唱。
末了,那位高价点的客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却是于不同。
“于公子?”没想到会是君轻尘的兄弟,华徵嫆惊讶了一瞬。
于不同颔首而笑:“曲子不错。可惜轻尘听不到。”
心里忽然了然。
“是君公子请您来照顾我的生意的?”华徵嫆问。
于不同不置可否,只是道:“你的弹唱,确实是我所听见最优美的。”
华徵嫆偷瞄了一眼他的眼神,低头道:“多谢于公子夸奖。”
“说实话而已。不是夸。”于不同仍旧笑。
华徵嫆:“……”
顿了顿,于不同道:“轻尘走时托我叮嘱你,那日危险之事你不要去与别人说,云王已经在彻查了。”
华徵嫆将头埋得更低,“妾身知道。”
于不同静静的看着她,低低的嗯了一声,“上次见面,我同轻尘在与人谈生意,喝的略多,也没来得及与徵嫆你打招呼,你别介意。”
华徵嫆稍微将头抬起了点,“妾身不介意。”
于不同:“那可否能与我单独一叙?听闻你这几日暂时空闲休息。凭着咱们的交情,约你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华徵嫆不露痕迹的皱了一下眉。
说交情,那还真是矫情。她与于不同只见过两次而已,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哪来的交情?
这人明知道君轻尘对她……
……
咦?
蓦地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心里又胡乱的跳了起来。华徵嫆深吸气道:“公子,谢谢您来照顾妾身的生意。但妾身还有些私事,暂且无法单独与客人相处太久,还请您见谅。”
“这样啊。”于不同倒没什么遗憾的样子,只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改日再来。”
走的倒是不死缠烂打。
华徵嫆松了一口气:“妾身恭送于公子。”
将他送到了门口,目送着离开才自己抱回琴打算去账房查看这一曲的收益,却好巧不巧的撞见绫罗。绫罗也抱着琴,见到她笑了一下,“妹妹这一曲收益了多少?”
这笑容不亲近,竟也没什么恶意。
华徵嫆有些防范,但语气平常:“承蒙贵客照顾,四两银子。”
“那还真是挺多的。”绫罗笑了笑,垂眸看着自己的琴,“都比我的琴贵了。”
华徵嫆不知怎么答,只能陪着笑脸。
“成了,下面是我的曲子,我得赶紧过去了。”绫罗挑了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之前闹了些不愉快,是姐姐的错,妹妹大人大量,往后还请少怪罪些,姐姐便在这里赔个不是了。”说着屈了膝,盈盈一笑。
华徵嫆身子一僵,低声道:“没事。那日我做的也过了。往后好好相处就是了。”
“谢妹妹既往不咎。”绫罗笑着离去。
华徵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太阳是打哪边落的?绫罗会主动与她道歉?她可不信这是没原因的。
倒不是她计较着这事不放,而是在她的记忆里,罗浅依一直不是什么善茬。她与华芷柔也算旧识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却因罗家夫妇更疼爱性子柔弱的华芷柔而经常排挤华芷柔。罗家败落实际上与华家并无关系,可她便记恨上了,还坚持麻痹自己,将错误全推到华家身上,待华芷柔更加苛刻。仗着自己早来落香坊两年的优势,开始没少为难华芷柔。也就造成了华芷柔明明琴技自修的不错,却在拿了小头牌的名号后始终不怎么敢弹得太好,就是怕罗浅依更严重的报复她。
所以那一次身上被浇了恶心的东西,华徵嫆没有半点吃惊。毕竟记忆里的罗浅依一直做法很辣。她可不相信这样一个人能突然变好。要么是被谁威胁了,要么是被谁警告了,要么是她有什么阴谋。
但她不能明说出来,面子上还是要暂且与他和解。
毕竟硬碰硬,现在她不占优势。
领了赏钱,华徵嫆回到了房中。但房中的桌上却多了一个大包袱。
打开包袱,里面是华美的衣物和一些精致的小手势,还有胭脂水粉和熏香,闻着味道都有些陌生。
正奇怪着,却见包袱里藏了一封信。打开信,纸上是她刚见过不久的清秀字体。与女子的秀气不同,那清秀中却带着一些男子的硬朗,如同修长笔直的竹,令人看着舒适。
信是君轻尘写的。上面大致的说了他已经在去往屏门的路上,东西是托人带来的。里面那些衣物是来自津淮国,燕商最先送来的一部分试穿品。让她试一试穿着如何。还有首饰,只是一些廉价货,加起来够赔偿她那对簪子的。至于胭脂和熏香……
“不许再用穆韶青的。”
光是看着这段话,她都能脑补到他写下这话时的表情。定然肃穆又傲娇。为了完成她的意愿,他也是费尽心思的误导穆韶青了,她真感动。
难道胭脂熏香也是津淮国送来的?华徵嫆仔细闻了闻,也无法分辨出。
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也不是特别重要。把衣裳都叠好了放在柜子里,又掏空了一个妆奁把首饰全放了进去,华徵嫆站在原地顿了顿,又去柜子里拿出了一件衣服。
不知道君轻尘是不是故意的,给她的衣服有五件,里面竟然三件都是黄色,各种各样的黄。这是笃定了要让她做一只鸡崽了?
同样是鸡,此时她却觉得被叫鸡崽子也挺可爱的。
津淮国的衣裳,款式与沧澜的有些相似,也有不同,她叫不上名字,穿在身上倒是清凉舒适的紧。
信上还说,这些衣裳都是燕商来时带的,他一共就挑了这几件,一直放在他家里,其他的燕商都是要收回去改进的,所以目前沧澜国就这么几件。让她珍惜的穿。
重点是,不许不穿。
沧澜国就这么几件的东西,他竟然拿给她,她是有些惊讶的。想到她与于不同对话时那荒唐的想法,好像事实往那边靠拢了些,不仅脸更烫,心里也更乱了。然而对她来说到底不是很切实际,这种想法轻易的就能用借口掩盖过去。
为什么君轻尘没给明溪公主而是给了她?因为明溪是公主,这种常人的衣裳入不得她的眼。
为什么他没给其他姑娘?比如胭脂楼的……
因为她更适合黄色吧。
那为什么有两件其他颜色?
懒得分开送人了吧?一起送还显得大方点。
这么安慰了自己,华徵嫆松了口气。
对对对,君轻尘绝对不是欢喜她。只是与她有几分孽缘而已。孽缘这东西说不定哪天就断了,往后他们只会各自为安。
尽管这么想着,笑容还是险些扯裂了嘴角。华徵嫆宝贝的穿着君轻尘送她的衣服,又拿出首饰试着戴了下,发现真的很适合她。
到底是“阅人无数”的君公子,哪个姑娘适合什么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华徵嫆满足的叹息,褪下了衣服和首饰,换上了前日买的那件,出了门。
“无双。”
无双抬眼,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行礼:“奴婢在。”
“与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华徵嫆道,“听说你缝补的手艺很好,我这想纳三双鞋子,但太久没做针线一直没什么头绪,可不可以请你指点一二?”
这事情是在无双的负责范围之外了,无双完全可以拒绝她。
但无双只是疑惑的轻道了句“三双?”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华徵嫆心里一喜,忙道:“那我去拿料子!”
无双点头,看着她欢喜的离开。
而后眼中光华微动,又沉寂在窗外的景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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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到底还是出事了
通常来讲,屏门正在打仗,战区除了军报,其他信件是一概不许进出的。[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但因为某人有着特权,被特批可以收到信,于是在某个讨论完如何安排军守的午后,君轻尘收到了一个小包袱。
里面有三双鞋子。两双是他的,一双是双狼的。
还附带着一封信。
“怎么,听说你收到家书了?”桃江刚陪着被派来不久的士兵们操练完,抱着头盔掀帘进了军帐。
君轻尘抿唇笑道:“恩,家书。”
瞧他这个样子,和新婚小别的媳妇给他带来了体己话似的,桃江看得狐疑,“五哥,我说你最近可是越来越奇怪了啊,怎么感觉你性子一下子就收敛起来了?”
君轻尘对折了手里的信,挑眉看他一眼,“怎么个收敛法?”
“你来到这边就没去过一次青楼啊!也没那么容易动怒了,还不会闲着没事就给人摆脸色找茬。”桃江毫不避讳道,“我见这边的小姑娘虽然没咱们那的水灵吧,但姿色说真的那可都是上等货。还有这边的人啊,脾气一个个暴躁的赛你似的,一言不合就比嗓门,我和他们说话有时候都忍不住想吼两句,你这倒平静的很,简直就不像是你了。”
君轻尘又看手里捏着的那两双鞋子。
“我谈生意与你谈打仗不同,若是一言不合还要针锋相对,那往后的交谈也就没什么希望了。生意是我自己要做起来的,我总归知道分寸。既然是来做正事,当然得有个样子。”
桃江揶揄的哦了一声,双眼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手里的鞋,“这哪来的?”
看料子,在寻常百姓里算是极好的了。只是做工稍差,一般这种货色他五哥可是完全看不上眼的。
君轻尘也不掩饰,直言道:“她做给我的。”
但是这个“她”是谁,他没说。
桃江自动将那个“她”脑补成了明溪小公主,滑稽的笑着点头,“公主可还挺有心的,就是料子选的不好,你不是喜欢流云绣锦的么,这么久了她都不知道?我都知道呢。”
知道他是误会了,但君轻尘也不想解释,只道:“她不知道也很正常,我们也没见过几次面。”
想想也是。毕竟从多年前他们俩一起进宫见到明溪公主到现在,他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候到了鹃山也不一定见得到,算起来可能还没他见公主的次数多。
不过说实在的,明溪公主虽长得漂亮,性子也没那么霸道,比起她姐姐简直像个小仙女,但还是任性了些,有时候也不懂得察言观色,因此他一直不是很喜欢。
他更喜欢乖顺的姑娘。
而他的五哥呢,莫名其妙的就和明溪公主私定终身了。他们俩虽然面上是表兄妹的关系,但实则血缘几乎算是没有,因此他和其他几个兄弟也没反对过,觉得五哥开心就行。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别人掺和不得。
但是时间过得越久,桃江就越觉得,五哥不适合明溪公主。偶然和他们俩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不仅是他,连他们的结拜大哥苏清宴都觉得,自己这小妹不适合五弟。
若是适合,两个人应该会变得更好才是。而不该因为一些矛盾使得五哥放弃了许多事,包括他的爱好和梦想。
一直对明溪有偏见,但今日见她为五哥纳了鞋子,这份心还是可以的。桃江胡乱的想了些过去的事,到底也只能摇摇头,衷心道:“五哥,你感情上的事弟弟我管不着,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在事业上重新开始,我就希望你能善始善终吧。毕竟你与我不同,桃家有七个儿子,我死了还能有别人替代,但你君家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继承家业的话君家就只能荒废了。为了咱们后代能好好生活下去,你得努力啊。”
“后代?”君轻尘轻笑,“你小子才多大就想到后代了。”
“哎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嘛!”桃江鼓起了两腮,“我表弟都当爹了,我这没讨着媳妇的还不能想一想?”哼了哼,桃江抛起手里的头盔又接住,“大不了我回去就向徵嫆姑娘提亲好了。虽然她性子没那么温顺,但相处起来倒是挺舒服的,娶回去做个侧室也好。”
眼中有阴沉的情绪闪过,一瞬便消失殆尽。君轻尘将鞋子放在了自己的柜子上,悠悠的问:“桃将军会允许你娶青楼女子?”
桃江缩了缩脖子。
君轻尘以为人兄长的语气严肃道:“你既想建功立业再谈婚事,就不要提前想那么多,想了也是白想。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万一不幸战死了,你还要遗憾的死不瞑目,那就亏大了。”
“诶,我不是你亲弟弟,你就这么想我英年早逝啊?”桃江猛地抬高了音调,张着嘴呆了呆,见着君轻尘严肃的不像和他开玩笑的样子,约摸着他其实是在变着法子的劝他先考虑正事不要耽误了前途,只得无奈的扁了嘴,“嗨!算啦,不想了,那我回去洗一洗身上,这一股子汗味都要粘在我身上下不来了,这样下去等我建功立业那天,估计也没姑娘敢靠近我。”说着摆了摆手,“走了啊!”
“等等。”君轻尘及时叫住他,顿了顿才道:“……劝你一件事情。若是最近有阴天的状况,就带着前线的士兵往后退些,退到离东山三百米外的地方,不要一味的僵持。”
“阴天?”桃江愣了愣,“马上要九月了,按照屏门地区历年天气变化的规律参考,往后这阴天应该会挺常见的吧?干打雷不下雨的情况大概能持续到十月末呢。总不能每次都退,那不是会让敌军以为我们怕了打雷声就怂的后退了吧?”
君轻尘眼珠微转,摇头严肃道:“打持久仗拼的又不是气势,要活用兵法懂得以退为进,哪有怂这个说法。你在排兵布阵上很有研究,但有些地方却总是考虑不足。眼下以东山山脚为界限,敌军在上我军在下。论视野,定然是我方吃亏。现下僵持一月有余,我们有多少人他们不会猜不出。敌军在山上,我们本就监视困难,待到阴天时视野受到阻碍,敌军偷袭我们简直是易如反掌。萧国有多擅长山顶攻战你应也听霍报说过了。等到他们钻了空子将巨石滚木投下来,没有防备的我们只得眼睁睁看着士兵吓得丢盔卸甲却无可奈何。”
在战事之上,桃江小同志一直是很懂得听取别人的意见而自己分析更好方案的。因此对君轻尘的教训也没有抱着抗拒的态度,而是综合着之前的几场对战和两方优势劣势考虑了下,最后缓缓地点头。
“五哥说的有道理。那稍后回去我就与我爹讲一下这个状况,然后酌情处理。”
君轻尘对他的态度表示满意,点头道:“你能听进去就好。”
在善于听取意见而后仔细分析,却不轻易丢失己见这方面,桃江做的一直很好。加之他本身对行军打仗这些事的了解与领悟都是上乘,因此桃将军才肯让他在久违的战斗中一开始就上场。为的就是测试他的实力究竟如何。
但也只是为了先测试一下实力如何而已。桃将军只有一个儿子,还舍不得让他去拼死拼活。因此才给他安排了训练新来兵士的工作。
哪怕是精兵,荒废久了也得重练。得让他们习惯放下锄头重新拿起武器。
桃江捧着头盔掀帘出去了。君轻尘坐到他铺着羊皮的椅子上,想了想,又抖开了华徵嫆寄给他的信。
其实他刚才关于阴天视野受阻那套说辞都是现编胡邹的。虽然也有几分道理,但以这种理由强行向后压线退兵也确实不大容易说服所有人,还承担着风险。
但这张信上写的是,屏门在玉屏节前会突降一场大雨,导致山体滑坡,最坏的结果便是双方军队都被浇得措手不及,在那场大雨中损失惨重。
华徵嫆说,这是一个算命先生算出她身边人会在那场大雨中受到危险,才警告她的。
沧澜国民信奉神明,将孔雀供奉为神鸟,并在每年的十月二日定为玉屏节,介时全国都会举行大小的庆典,感谢雀神的守护之恩。
君轻尘一直是不信这些牛鬼邪神的。也不喜听到人谈论。原本见到这信上的内容他只想一笑置之,但不知为何盯在“身边人”这三个字上,他莫名的就重视起了这个荒唐的说法。
防范一下,总归是好的吧。建议他提到了,会不会采纳那是桃家父子的事情。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监督运输补给并且在屏门的各大商家之间联络好关系,顺便套出些关于萧国的信息,转达给桃江令他能够更全面的思考战事,让他知道他不只是一个靠关系跟着父亲走的官家二代,在他的身后还有五哥做靠山,可以更尽情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别的不说,有他在,军资管够!
重新折起信,君轻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起来。将信纸和新刻好的墨尘印章放在了一起,他开口道:“二狗!”
双狼立刻撩开了帘子:“属下在!”
君轻尘将那双稍大的、料子明显更普通些的鞋子扔给了他。
双狼接过鞋子,一脸莫名。
这给他的?
少爷咋还送他鞋了?
只听过小姑娘送男人鞋的,没听过男人还会送男人的吧……
双狼浑身发寒的抖了下,而后便听到君轻尘带着一丝丝怨念,阴测测的说:“这双鞋,要么你就藏起来,要么就供起来,不许穿,听到没?”
啥?
双狼眨了眨眼。
“这些不是给属下穿的?为啥要藏起来?”藏起来也就罢了,供起来又是咋个意思?
君轻尘道:“不该问的别问,照做就是,你下去吧。”
“……是。”双狼一脸纠结的退下。
君轻尘捏着鼻梁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吐气。
真不想给他!
但是想到这是她亲手做的,带着多少的心意,他又不忍心无视了她的心意。好歹也帮忙转达一下。好歹她给了他两双呢,大概也是算到了若是只给他一双他会更不开心。
想到这,他就是忍不住扬起嘴角。这从未有过的纠结矛盾的心情令他自己也很纳闷。好像心里头有一艘小船在随风荡漾着一样。华徵嫆就是那无休止的风,时而执拗,吹得他在原地打转,时而又调皮,吹得他忽左忽右的飘动。
时而……
吹得他想出了船舱,伸出手轻抚一下那和煦的微风。
他很理智的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喜欢华徵嫆的吧。毕竟他对她的感觉,和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
但也只是有些喜欢而已,并不是多喜欢,更不要谈爱这个字。情之一事,他早就看开了。世上没有什么永恒的情,也没有唯一的爱,有的只是因为一阵短暂的喜欢而负担起长久的责任。
就如他曾经和明溪约好,等到她及笄,他们便成亲。
哪怕感情已经不再,只要她还没有反悔,他就还能如同当初那般对她,同样信守诺言。
只不过有时候会觉得很累而已。
但是做什么不累呢?
将手掌覆盖在眼睛上,君轻尘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将脑子里那只活蹦乱跳的鸡崽子挤了出去。
他还是先想想,如何将明日那笔生意谈妥吧。毕竟君家原本主要经营的生意较为特殊,他想要另辟渠道扩张商路还需多费些心思。
总之,他不会再做那些人眼中混吃等死的大少爷了。赌气赌的时间够长,他也应该成熟一点,为以后考虑了。他会让人知道,不靠老爷子,他只凭着自己和几个兄弟之间互相协助,也能做得半点不差。
至少,绝不能被沈念白那家伙笑话!
另一头,华徵嫆正在尽心竭力的反复练习着自己要在花魁赛上演奏的曲子。不仅琴音要准,唱音也得搭配的天衣无缝才行。这是她在之前听过了赫连练习的琴曲时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至于她要演奏的,却不是令她一曲成名的《徵嫆小调》,而是另一首她从未在人前弹唱过的曲子,名曰《宫阙》。
此曲也是百年之后才盛行的。唱得是一个女人辗转两国,从做皇后被废,嫁到敌国做妾,又与丈夫经历情感坎坷的故事。
这曲子里,她最欣赏这个不柔弱、不卑微、有着不屈的一面的女人。虽然最终她未能成就自己,但却成就了心爱之人,也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曲中有情,词中有意。这便是往后在沧澜国更加受人欢迎的琴曲。现在的沧澜,于琴之一字仅为雏形。但感受到人们的热爱,华徵嫆相信古琴这乐器很快便会彻底融入沧澜国了。
只是希望现在的她挪用了以后的曲子,可不要犯什么大忌才好。为了有胜利的把握,请原谅她不得不这样做吧。
每年的这个时候,整个云来城的青楼都会比较热闹。姑娘们争相拉客,为的就是混个脸熟,混个票数,争取在花魁赛中排个名次。哪怕进不成三甲,排个前十那也是往荣华富贵多迈了一步。
曾有人讽笑,这就是女人的十年寒“床”,等着一朝中举。
落香坊里的客人一时间也多了起来,许多姑娘为了博人好感,都甘愿降了价钱去吸引客人。从这空前热闹一开始,不论白天黑夜,走在楼梯过道总能听到些暧昧的情话,甚至还有那些细细的娇喘轻吟此起彼伏,当真是一段荒淫的时日。华徴嫆每次路过都听得面红耳赤,又不好说什么,每天去一趟茅房都要埋着头怕被人瞧见她的不适应,过的着实不易。
好在她不需去做那些事情,只要弹琴就好。不光是絮姐,董妈妈也不赞同她在这段时间接客,干脆就停了她的挂牌,只安排她每日值曲。
想到她们都是在为她和韶青的以后着想,她和韶青却显然不会有以后,华徴嫆其实挺内疚的。
同时,她也在担心着平门那边的状况。每当传来消息,有朋友在屏门外城的穆韶青都会第一时间把得到的消息传给她。
“韶青,你就不怨恨我吗?”华徴嫆在听到穆韶青说君家在屏门大规模置办仓库和店铺的时候,心情复杂的问。
“不恨。”穆韶青平静的看着她的妆台道,“是怪我,原本就没与你正式的说过那些事,每每提到都当做玩笑略过,却还对你举动暧昧,惹得你不开心。如果可以重来,我大概会早些就明确的告诉你,我想娶你。而不是令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意,却独独没有和你正式许下过心意。”
她的妆台上,放了许多别的男人给的东西。看那外表略素,内在却细致华美的样子,猜也能猜到是君轻尘为了让她以为这些东西其实只是些廉价的小玩意才故意制作成这个样子给她的。
反观他,明知她面皮薄,不喜亏欠他人,却总想着把最好的强塞给她。
或许,确实君轻尘更适合芷柔吧……如果他是在付出真心的话。
“芷柔,你已经想好了要与君大少爷在一起了吗?”
华徴嫆心里一紧,微微侧过了头看向角落,“是啊,只要他肯给我一个名分,哪怕是侍妾我也认了。”
其实她和君轻尘并没有提过这些内容。毕竟只是临时找他帮了一个忙。
但穆韶青考虑的正经。毕竟很多人都知道君轻尘早就是明溪公主的准驸马。一个青楼女子自然不可能和公主这等身份高贵的人来抢男人。能够瓜分到一席之地已经是不错了。若是公主嫌弃,就算君轻尘要娶也娶不成。哪怕君轻尘再怎么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只要他没承父业便得不到君家如今在沧澜国的地位。
现在,坊间刚好有人传言君轻尘是为了名正言顺有资格的继承父业才去主动谈生意。不然,君家的家业也有可能会被君二小姐未来入赘过来的夫婿沈念白抢走。毕竟君轻尘对君老爷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他眼中根本就没这个爹。
这些八卦的事穆韶青是没什么兴趣知道的。但是事关华徴嫆,他还是多打听了些。并且转达给了华徴嫆。
华徴嫆听后虽觉得这些事和自己根本没多大关系,但还是很认真的听了个仔细,感动道:“就算是为了韶青你这份心思,我也会多注意一些。”
但现在,她更在意的是屏门将至的那场大雨。
根据往年的玉屏节来看,屏门这“雀屏之城”总会是最热闹的。因着屏门是丘陵地带,多灌木,气候干燥却多水源,十分适合孔雀生存,也被称作神鸟故乡。在沧澜算是一座重要的文化之地。
然而这一年,就在玉屏节的前一天凌晨,屏门发生了一场意外。屏门三万守城士兵,将近三成都死在了这场意外中。其中包括云王派去的楚将军。
以往从屏门传达一个消息需要三四天。但这一次许是动静太大,一传十十传百,在云来的华徴嫆当天就听到了消息。而后便听闻,圣上急宣云王与君老爷去鹃山议事。
华徴嫆在听到这消息后,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君轻尘怎么样了!?
两人之间除了一个包袱和她那三双鞋子,并没有其他的书信往来。华徴嫆也不知道君轻尘收到信了没有,更不知道他信不信她说的。现在,屏门到底出事了。她不关心他信不信了,只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然而,除了事故的消息,屏门没有别的消息传来了。不知是被封锁,还是再也不会有。
时间过的很慢。
第二日,玉屏节。云来城早就已经准备好,故此街上一如往年的热闹。华徴嫆在百年之后也逛过玉屏会,哪怕过了百年,那时在街上游走也会听见年龄大一些的摊贩讨论,曾经那一次屏门事故有多么惨重。听闻当时神鸟纷纷自山中飞出,哀嚎阵阵,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凉。而后便是忽来狂风,暴雨成灾,东山周围死伤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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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他一定也没事
得到消息的这个早上,华徴嫆跪坐在神女庙的蒲团前,听着人们讨论的话语,缓缓将身子伏在了地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没有因为她而避免。
这一年,玉屏节上,谈论这场灾难的人比起百年之后多了不知多少,几乎走到哪都能听见有人高呼或者低叹。
“哎,你听说了吗?屏门出大事儿了!死了上万人唉!”
“嗨!这事儿估计南疆那边都能听说了,我咋能不知道嘛!也真是太惨了!”
“是啊!太惨了!说说当时那是雷声阵阵,大雨瓢泼啊!不仅是咱们山下的人遭了秧,他萧国在山上的人也好不到哪去!都或着泥一起摔个稀巴烂了!”
“这不是那姓楚的将军也死了么!那时候他带着人在咱这边儿种地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没用的小白脸,果然坏事的就是他!听说当时啊桃小副将苦口婆心的劝他往后退,他坚决就拿着军符说不退!还要站在最前头死怼!这不,遇着事了比谁跑的都快,结果被一起逃命的踩死了吧!”
就连神女庙里,也有人在纷纷谈论此事。往日安静平和的神女庙如同炸了锅一样消停不得。
华徴嫆上了香,从蒲团上站起,后面立马便有人接着跪下。原本想要离开,却偶然瞥见了在她后面跪下的人是苏轩儿。
见着了打声招呼也是应当。况且这人是君轻尘的娘。见她一脸担忧的跪着,嘴里不住叨念着“保佑我儿平安”,样子与普通的民妇无异。华徴嫆伫立在一旁轻叹了一声,只听旁边有人道:“徵嫆姐姐?”
华徴嫆闻言略微惊讶。她以为鹿儿会被劝去照顾君轻尘的起居。但想想君轻尘待她并不如何,她此时跟着君夫人一起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朝她点头:“鹿儿,好久不见。”
说起来这也没多久。距离上次不过只有一个多月而已。但是比起从前的几乎每天都会碰面,这样的时间确实长了一些。
只是华徴嫆再见到鹿儿,已经没了之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一个人完全信任一个人,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但让人不再信任另一个人却简单,只需要那个人做过什么不该做的而后被发现。
鹿儿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是冒充过她几次,博得了君夫人的好感,来换取了自己的安稳。但想到这是自己曾经十分信任的人,她就会觉得很不舒服。
尤其鹿儿将自己的经历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想想都觉得虚伪。她这一向连自己都同情不过来的人,竟然还会被人博取去了同情心。
鹿儿看着就像是被好吃好喝养了一个多月的样子,小脸儿圆起来了,身上也长了不少肉,倒是把少女的体型衬得更加丰满。她见华徴嫆打过招呼便看着神女像不再说话,转了转眼珠子道:“姐姐可是来许愿的?”
华徴嫆眼眸微动,看着神女像红唇轻启:“是。”
跪在地上的君夫人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华徴嫆,“你怎么在这?”
华徴嫆先行了一礼:“拜见君夫人。”
君夫人蹙着眉看了她一会儿,又回过了身去,继续匍在地上双手合十行跪拜礼。直到礼成离开,她才走到了华徴嫆身边。
“尘儿不是带着你去屏门了吗?为何你会在这?”
华徴嫆方才就猜到了君轻尘是没和自己的娘说这事,便平静的回答道:“君公子上路之日临时变了主意,没有带小女子去。”
“这孩子!”君夫人直拧帕子,“让他带着鹿儿他不带,说是要带你,结果怎么连你也没带着!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他是非急死我才好啊!”
君夫人急的直跺脚,眼眶都红了。鹿儿赶忙劝导:“干娘,大哥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哪来的吉人天相!”君夫人听得真的出了眼泪,“他打小命数就不好,让他带着个护符也不带!这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啊,他要是出点事我可怎么活!”
这君夫人也是耿直。
华徴嫆听得无奈,甚至想笑。但此时显然不是能笑出来的时候。她见鹿儿劝不住,想了想便道:“君夫人莫急,君少爷他定然是不会出事的。”
“你又没去!你怎么知道那现在多凶险!”君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被鹿儿扶着出了神女庙,坐在外面的石凳上接着哭。引来了不少人侧目,倒有不少女子跟着一起哭了起来。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大概都是儿子或者丈夫去了屏门的人吧。
华徴嫆摇头,凑近了低声道:“那里有多凶险,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凡是些重要的人物,死在了这场天灾里的,死讯都已传了过来。若是没传过来,那生还的几率定然要大于死。君公子并非普通戍卒,他若是出了事,消息定然传的飞快。现在我们听不到他的消息,应是他还好好的。”
君夫人身子微颤,哭声却小了。直起身子抹了抹眼泪,看着那些平民百姓们担忧的往神女庙里排着队走,长长一叹,闭上了眼。
“我会比她们先知道消息吧……”
华徴嫆心里有些发沉,但还是道:“是的。”
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当自己觉得自己可怜的时候,就要和更可怜的人比较一下。给自己一些安慰。
但那些更可怜的人,却只能无助的等待。
这一年的玉屏节虽然比往年都要热闹,但也消沉许多。原本不大的神女庙里挤满了人。既然碰了面,就顺便一路去求了符。在摇签的时候,君夫人先行,却是一个下下签,看得君夫人脸色骤变。
鹿儿摇了个吉签,便去替君夫人求了一道符纸,由君夫人引着烧了她的下下签。
华徴嫆排在最后,陪着她们忙活了一道,才去求了自己的。摇了半天,才出了一枚。只是这签上竟缠绕着血红色的花纹,妖娆又诡异,将两个字包裹在中间。
灵签。
一旁的小和尚见她疑惑的拿着竹签,本想上去解释,定睛一看却惊讶道:“阿弥陀佛,缘分到了!”
华徴嫆疑惑的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嘿嘿笑着摸了摸头,解释道:“小僧八岁来此修行,至今已过了八个年头。听闻这签筒中仅一枚灵签,却从未见人摇出过。今日见到方知是缘分到了。这枚灵签,恰好适合女施主您。”
“只有一枚?”华徴嫆细细的摸着竹签上的花纹,觉得奇妙,“灵签讲的是吉还是凶?”
“吉凶顺天意,缘分与寿齐。非吉非凶,却是好签。”小和尚缓缓道。
华徴嫆呆了呆,“哦”了一声,打算把竹签放回签筒。
小和尚见状忙出手阻止:“施主不可!”
竹签已半身入桶,华徴嫆闻言又将它抽了出来。
“这枚灵签是女施主您的,便要一直跟着您,莫要再把它放回去。”小和尚解释道,“灵签与下下签一样,抽出来便是无法归还。要么带着,要么由一个带着吉签的人引火烧毁,总之是再入不得签筒的。”
“那以后……庙里就没有灵签了吗?”
“会有的。但不会是这个。下一个灵签,会带着新的缘分等他的有缘人。”
华徴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把灵签塞进了袖子中。抬袖间露出了手腕,刚好被君夫人瞧见她腕上的珠链。
“这是……”君夫人看得双眼发直,伸手想要去碰,却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
华徴嫆不明白她是怎么了,柔声问:“君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君夫人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我累了,先回君府了。姑娘好生玩着,待到有尘儿的消息务必要知会我一声。”
她可是君轻尘的亲娘,会比她知道的消息少?华徴嫆听得更加疑惑,但还是点了头道:“这是自然的。若小女子有了消息,必先第一个通知夫人。”
苏轩儿点点头,疲惫的被鹿儿搀扶着走了。
这一天好像遇到了不少莫名的古怪。华徴嫆想了下,到底觉得还是应该顺了天意。有些事她再怎么想也是想不明白的,坚持着在哪里独自纠结也没有个结果。
想了想,她问:“小师傅,神女庙中可有姻缘签?”
“有的,有的。”小和尚朝她指了一个方向。
沧澜国信奉神雀女帝,不拜月老与其他神佛。不管走到哪里,都只有装饰的富丽堂皇的神女庙。就连修庙的钱都是国库出的。
华徴嫆循着小和尚指的方向走去,都不需细细分辨,就看出了哪里是求姻缘签。
不因那满树的红线,而是姻缘池前沾满了青年男女,其中不少形只影单的还是落香坊里的姑娘。
在这一天里,就是妓女也会获得一天的自由,逛一逛玉屏节。大概是因为花魁大会要到了,才会有这么多姑娘来求签,给自己一点底气。
华徴嫆走过去,发现绫罗缱绻也在。绫罗朝她笑了笑,手掌上缠着的红布条十分夺目。缱绻的红布条却是系在腕上,随风飘荡着倒是比绫罗那样紧紧握在手里看的要舒服些。
既然对方都对她笑脸相迎了,她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便跟着笑:“好巧啊。”
“是巧的很。”绫罗到了外面就如同大家闺秀那般扭捏,手背掩着红唇浅笑,“没想到妹妹这已经有了一段大好姻缘的人也会来求姻缘签?”
华徴嫆道:“只是随便走走,误打误撞就到了这里。既然到了,看一看也好。”
“哦,原来是这样。”绫罗点头,“那便祝妹妹求个好签,早点嫁给韶青。避开是非之地的飘摇浮沉。”
“承姐姐吉言。”华徴嫆望了一眼姻缘池中间巨大的榕树,上面被风吹起的红色布条不计其数。
在沧澜,每个神女庙中都会有这样一棵巨大的榕树。伫立在姻缘池中央,四周无桥无路,只得两人同时合作,用竹竿费一番力气才能将红布挂起。传言若是带着从庙里求来的红色布条找到了姻缘,再回来这里将布条挂在树上,那二人便会情比金坚,至死不渝。
可也听过喜新厌旧者不惜游水过去爬上树也要亲手拆了曾经挂上去的红布条也要散了这段姻缘的。
姻缘树,到底也只是给人一些人美好的幻想,不好太当真的。哪怕自己遇到过许多古怪玄虚之事,但在姻缘一词上华徴嫆还是敬而远之。
来这里当真只是随便看看罢了。
华徴嫆这样对自己说着,咬了咬唇,垂眸举起了姻缘签筒。
都说心诚则灵,那她心不诚又当如何?她无心喜之人,无可结之缘,来此看看而已,传说中灵气环萦的神女庙又会给她怎样一个说法?
她摇着签筒,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什么多余的也不想,满脑子都重复着“我没有姻缘”这句话。可当签筒即将落下那一刹那,外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屏门又有消息啦!”
随着外面的人炸开了锅,华徴嫆心里一颤,“轻尘”这两个字禁不住脱口而出,同时一枚竹签落了下来。
来不及多想,她抓起竹签看也没看,爬起来就冲了出去:“屏门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
人太多了。喧嚷间她的声音如同惊涛骇浪中单独泛起的一丝水花,完全没有惊起波澜。外面的男女不管是关心的,还是好奇的,都在热烈的讨论着传递着。
“我听说啊,那楚将军和他带的人虽死了,但是桃将军和桃小副将却早有防备似的,往后退了半里路的距离呢!灾难发生的时候,桃将军带着队伍整齐的后撤,一个伤亡都没有,到头来还是他们返回去救的楚将军带的人!”
“是啊!哎,这楚将军要是还活着,估计也得不到好下场了,被人一口一个唾沫都要淹死啊!”
“可也不能这么想,屏门每到这时候就容易阴天打雷,很多人都知道这事。但那时候可从没见过下雨。桃将军因为几个打雷声就带着人往后撤了,这也是有什么问题在里面吧……搞不好桃将军这次也要出事。”
“那可就得看咱云王怎么和圣上谈了估计!反正我看好桃将军!咱沧澜国现在活着的最好的将军,除了南疆那里就只剩桃将军了!”
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杂乱的很。但华徴嫆却像是一瞬间获得了什么厉害的能力似的,竟然就把他们说的重要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桃将军退兵了啊……他们都没事……
那君轻尘……
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没事!对,他一定也没事!
脑子里空白了一阵,眩晕的站不稳。华徴嫆踉跄着扶额后退了一步,身后突然有人扶住了她。
浑身一颤,她惊跳开。
“好巧啊,徵嫆姑娘竟也在这。”于不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华徴嫆刚反应过来,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往后退了一小步,行礼道:“于公子,确实好巧。”
“姑娘你好像脸色不大好,要不要看个大夫?”于不同体贴的问。
华徴嫆笑了笑:“劳烦公子好意。外面天热,阳光太烈,妾身只是晒得久了,微微有些不适而已。这便回去休息了。”
“这连晌午都还没到,就要回去了?不多玩一玩?”于不同问。
华徴嫆当即有些想直接告辞的冲动。明知道她不舒服,都要让她看大夫了还让她多玩一会儿,这是多大的心啊?宁可看着大夫也要玩?
是她一直不怎么会和人相处所以不知道他们平时的习惯还是怎么着?
于不同见她脸色更差,隐隐还有些怒气,解释道:“在下只是觉得,姑娘这一类的女子一年间怕是只有玉屏节和新年时才有两天真正的休息,不如就多玩玩多走走,在下并无恶意。”
华徴嫆颔首,微微笑道:“妾身知道。只是妾身确实被晒得不大舒服,就先回去了。公子玩的尽兴便好。”
于不同点点头,“去吧。”
走出几步,便听见于不同与后面的家仆道:“长得帅漂亮,但这性子可真不讨喜。就她这样,能有人看上就怪了,买回去也是放在偏院里不闻不问的货。我看这花魁大赛啊,还是投绫罗姑娘的票吧!”
家仆奉承道:“少爷说得对,绫罗姑娘那身段,哎哟真是看这都要流口水!”
于不同闻言狠狠横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带你玩了一次,瞧你这两眼放光的样子!”
他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听得周围家仆都一阵大笑。被说的那个家仆缩了缩肩膀,钻到后面不说话了。
周围的人们却还在就这屏门的事情讨论得欢快,除了几人古怪他们为何会笑,却没人在意其他。
华徴嫆双臂环抱在小腹前,加快了脚步。
直到走出了神女庙,她才想起自己摇出的姻缘签还没解。只是左翻右翻,竟都没找到她的姻缘签在哪里,只记得自己听到了屏门的消息,而后便着急的跑了过去,姻缘签是随手抓起来带出去的。
等等,她真的把姻缘签拿起来了吗?
越回忆越凌乱,越想越想不起。华徴嫆摸出自己第一根摇出的灵签,看着上面的花纹,幽幽一叹。
罢了,她又不想要什么姻缘,拿姻缘签又有什么用呢。
本还想再四处去看看这时候的玉屏节与百年后鹃山的有什么不同,但想到方才和于不同说过的,她还是决定了回落香坊。
原本以为,君轻尘那般脾气不好又爱欺负人的已经算是云来城中风评最差的人了。却发现,君轻尘只是一只出头鸟而已。有他在前面折腾,便显得其他人只要不闹出什么大动静,那就做什么都不显得过分。
“出头鸟只能遍体鳞伤,不如缩在壳里。这世道,明哲保身才最是要紧。”
脑袋里清晰的浮现了他这句话,还有他说这话时那认真又严肃的神情,华徴嫆忽然好奇。
在云来,是没人敢动他分毫。就算在背面吐了一万口口水,说了一千遍骂他的话,可当着他的面时还是得弯下腰。
但是,他就没有因为做一只出头鸟而受过伤吗?
不然他又是如何能说出那一番话的?
他的世界,距离她的,当真是遥远。可她突然之间好想去了解。
突然,好想去屏门见一见他,看看他受伤了没,看看他身边有没有人照顾。
回过神来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华徴嫆轻轻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抬眼看了看日头。
“好热啊……”
真是晒得她神情都恍惚了。
落香坊门口,难得的冷清。姑娘们在这一天都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拉客也要在外面,运气好就能进了人家的屋里来一场华丽的交易。因此落香坊的大门虽开着,却无人问津。
华徴嫆刚一进前堂,便被清凉的过堂风激得打了个激灵。正巧穆韶青从侧面的回廊走过来,见她一脸得救了的样子,不禁问道:“芷柔你怎么了?这浑身是汗的,和水洗过一样。”
华徴嫆直拿手掌扇风,忍不住抱怨:“这天儿太热了,怎么这么热!韶青你没出去真是明智的选择,没想到云来的夏天会比鹃山热这么多!”
穆韶青刚坐在凳子上,闻言抬眼看她,“鹃山?你何时去过鹃山?”
华徴嫆心里一颤,微微低了头转了转眼珠子,而后笑了笑:“许久以前去过一次,那儿的夏天可比这凉快多了,所以我一直记着,真想有机会再去一次。”
“原来如此。”穆韶青点了点头,“既然热成这个样子,便去让无双为你打桶水洗个澡吧。今日不用值曲,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吧。”
“好。”华徴嫆就等着他放行呢,闻言立刻提了裙子往楼上小跑去。
穆韶青睫毛微垂,靠在椅背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缓缓的阖上了眼,手掌也握成了拳头。
脑海里,那个喜爱穿淡粉色轻纱的小巧人影还清晰可见。她第一次抱着琴上场时那胆怯的神情当真是看进了他的心坎。
可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令他觉得陌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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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又见君老爷
与华芷柔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穆韶青至今都记得很清楚。(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那时她刚及笄,家里的爹娘为她准备了鹃山的一处宅院做及笄礼。可还没到鹃山,便在路上出了事故,只剩下她和小她两岁的弟弟相依为命。
鹃山的房契随着她爹娘一块儿没了。云来的宅子又被外戚强行霸占。她和弟弟搬去了破旧的老宅,侥幸学了三天琴,师父又死了。跟随着师姐入了落香坊,她紧张的随时可能哭出来。进门时撞在了急着出去的他身上,明明是他走的匆忙了,却吓的她跪了下去,不住的磕头。
一个不算养尊处优,但也没过过苦日子的姑娘,想要靠着自己活下去,还要照顾身子羸弱的弟弟,他大约可以想到能有多难。光是瞧着她卑微胆怯的样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能被戳得发酸。当时弟弟缺最近的一贴药钱,她狠下心说只要能卖上价,她什么都肯干。
而他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落香坊中身世可怜的姑娘那么多,他却独对她怜惜不已。与娘亲她们说了多少好话,才劝的她成了琴姬。她那卖身的五百两银子,其中有三百两都是他出的。这么多年,他存下的钱也有不少,但用在往后开店上,还是得紧凑着花。但不知为何,因为她,他舍弃了那三百两竟然半点不觉心疼。
当时的他总会想,大概世上是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的。
“穆少爷,这首曲子,我……我还没练好。”
“穆大哥,你听听,这音是不是不对啊?”
“韶青,这首曲子我终于练好了,来你听听……”
“韶青,我好想你啊……”
那时的他们,相互之间没有说过什么太露骨的情话。但就是逐渐的亲密起来。有时候他会壮着胆子去牵她的手,总能惹得她羞红了脸。抛去那一层身份不说,她分明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对待弟弟以外的所有的人,她都惧怕而防范。唯独对他,她可以交出自己为数不多的信任。在她第一次亲吻她的嘴唇的时候,她羞得脸上简直要滴血,却在听说他要出去采料时瞬间染上了担忧,主动回以了亲吻。
“韶青,要平安的回来啊。”
她的叮嘱,总是那么温柔。她最后一次用那种温柔又亲密的语气对他说的话,大概就是他临走之前的那句,“我等你回来。”
等他回来,他就提亲。她一定会很开心的答应,而他拥她入怀。
多么美好的假想。
怎么会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的性子变了,习惯变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与走路的姿势也变了。
尤其是,令她的心变了。变到一个云来城最令人敬而远之的人身上。
玉屏节的热闹会持续三日之久。但从第二日开始,青楼里的姑娘们就只能回到各自的位置迎客了。毕竟青楼收了供着这么多姑娘也是花了大价钱的,不可能总让她们去接私活。
华徴嫆为了让自己能够少想一些关于君轻尘的事,从第二日开始就恢复了接客。
钱总归是要存的。总靠着值曲分的那些银子,只能够日常生活开销。毕竟在这个地方,花销也大一些,哪怕有了君轻尘给他的衣服首饰什么的,她也得时不时就添上两件。这是规矩,避免不得。
加上担心华止弘那孩子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她也得多存些钱,以后就每个月去见他一面,督促他照顾好自己,也算报答华芷柔的一命之恩。
就这样,忙碌的日子过了几天,玉屏节过去了,街上谈论屏门事故的人也渐渐少了。
只有华徴嫆,哪怕是在为客人弹曲、陪客人小酌的时候,还是会想君轻尘的安危如何。
她从未如此挂念一个人。哪怕只身来了这里,也没这样频繁的想念过娘亲。
鹿儿不在了,她便偶尔去找无双说话。无双没有鹿儿话多,多半都是在听。就像当初的她和鹿儿对调了一番。华徴嫆也不说别的,多数都在谈曲子和舞之间的搭配。无双来了兴致也会教她两段简单的,舞起来仍旧婀娜多姿,只是那舞姿之间缺了魂,变得空洞无神。
华徴嫆也没想认真学舞,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迎合舞姬的节拍来弹琴,故而自己也熟悉一下起舞的感觉。
就这么生生的捱过了最难熬的几天,十月中的时候,落香坊中终于有人谈论起,“哎你说这君家大少爷也是怪啊,和换了个人似的,怎么从他回来云来之后都没见他折腾过?还去正正经经的联络生意,替君老爷查货,他是去屏门浇了一场大雨,脑子进水了不成?”
“我也正觉得怪呢。[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另一人道,“前两天跟着钱老板一起去君记酒楼谈生意,我见那君少爷竟截了一半的生意去,可把钱老板气的不行。按理说这君少爷浪荡惯了,不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吧?钱老板可是个老油条,但他姓君的偏偏说得有理有据口若悬河,对方险些就把七成的买卖转给他。”
先前那人笑了:“那对方肯定不是云来人。”
“是啊,鹃山来的!”另一人叹气,“所以钱老板才气坏了。”
一般鹃山来谈生意的人,基本都是些大客户。谈的多半与粮食有关。云来的兵原本做的是务农的行当,这次一下被分出两万,其中人手的空缺一时间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上的。现在正值秋收,人却死都死了将近一万,那么粮价比起往年定然要有所变动。
毕竟鹃山物产丰富却很少产粮,整个沧澜国粮产最丰的云来几乎算得上是全国粮产命脉。这次哪怕临时聘去了人手帮忙,粮价也毫无疑问的会涨上许多。尤其鹃山来的客户,为了保证鹃山的维持,哪怕粮价翻了倍估计他也会收。这样重要的一笔生意被抢去了一半,搁谁都会觉得肉疼。
那钱老板倒不是在信誉上输了君轻尘,也不是在口才上输了君轻尘。其实他只输了一句话,那就是“在下的舅舅是云王。”
云王可是掌管着云来粮食分放的人。他要是想照顾自己侄子的生意,别人都得往后站,而且什么话都说不出。
因为君轻尘卖的价格,定然不会比其他云来的粮商高。
否则云王哪怕戴了面具,那脸也没地方放。
君轻尘这一手倒是很好的克制了其他粮商乱抬价钱。也难怪云王会同意他这么做。
“唉!君家的产业已经够大了,酒馆茶楼饭庄开的遍地都是,私底下还在支持军火。现在君少爷又要卖粮又要卖布,往后估计咱们这些小商贩都要在他底下求着分一杯羹了!”
“也不一定,不是说君二小姐的未婚夫要入赘到君家么!那君少爷估计也是怕人来和他抢家产才突然这么拼命的!但我觉得吧,做生意啊还是君二小姐的未婚夫更合适!君少爷也就蹦跶几天,等他继承不到家产,估计也就放弃了!”
另一人听后沉默了。想想也有道理。毕竟君轻尘确实挺不靠谱的。
华徴嫆在一旁呆呆的站着,不知不觉就听了这么多。知道这两人都发现了她站在这很久都没动过,才有人调笑道:“哎哟这不是徵嫆姑娘嘛,站在我俩这是想揽生意?早说呀,白让你这娇滴滴的美人儿站这么久,可真是我俩造孽哟。”
谈到生意上的事时还一副正经面孔,转眼间却又笑的一脸好色。这种人见的多了,心都觉得凉。华徴嫆朝着他们微微一笑,矮身道:“对不住二位爷,徵嫆方才只是腿麻了,多站了一会儿,这便离开,不会碍着二位爷的眼。”
“哎,怎么会碍眼呢?你来陪……”那人笑着倒了一杯酒,可话还没说完,华徴嫆却已经飞快的走远了。
“哟,这徵嫆姑娘可不同刚来那一会儿娇滴滴的可人了啊,这是觉得自己受欢迎了就摆架子?”倒酒的人立刻拉下了脸,嗤笑了一声,“当自己是什么富贵命呢,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货色,在这跟咱俩装什么装!”
另一人也附和道:“她这样儿,早晚得吃亏!兄弟你也别气,咱点俩好玩的来!看她那样定是连怎么侍奉人舒服都不知道的,点来估计咱们玩的也不快活!”
“对对对,点个熟点的!”那人又露出了好色的表情,挥手便叫了管事来。
穆韶青偶尔也在落香坊帮些忙。比如人多的时候,偶尔也帮着推荐两个姑娘。他早在附近听了一会儿,原本脸色不怎么好。但听到他们后来说的,又换上了笑面孔。
“二位爷,要点哪位姑娘呀?”
“唉,怎么是个男的?”
“您甭管我是男是女,来的肯定是姑娘。”
“……”
两个人相互拿眼神交流了一下,“还是小哥你替我们选个吧。要有肉好玩的。”
“这样啊。”穆韶青笑的含蓄,“没问题。”
这两人一看便知道不是常客。那他也就好下手多了。
“新来的秋霜姑娘,是个老手,玩着过瘾的很,定符合二位要求。”穆韶青在手中的本子上记录了两下,“就给二位爷送到房里去吧?侧院秋叶居,房间大,物件多,在哪玩儿都行,包您们过瘾!”
两个人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连连道:“行行行,我二人马上就去!俩人一起玩没事吧?”
穆韶青笑出几分意味深长:“人越多她可越欢迎。”
“哎哟,这么骚?咱喜欢!”两个人立马站起了身子,就要往秋叶居走。
穆韶青回头便朝着管分排姑娘的雀儿道:“雀儿,去通知秋霜姑娘回房了!”
“秋霜?”雀儿愣了愣,随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真是秋霜?”
“是她。”穆韶青道,“总要照顾照顾她的生意。也不好让坊里总是白养着她。毕竟消耗了不少粮食呢。”
雀儿瞧着他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定然是有人又说了徵嫆的坏话,韶青眼中的光才会锐利成这个样子。
“那我去叫秋霜换身衣服吧,她正在后院儿擦地呢。”雀儿说着便匆忙过去了。
穆韶青回到柜台前,翻开册子,搜到唯独下面没记数字的秋霜名字处,写了个“壹”。只是不知道这水性杨花与人三人通奸被捉在床的传奇姑娘会怎么招待这两个看着就肾虚的客人?
想想秋霜姑娘的肉,他也觉得,这夏天当真是热啊……
另一头,华徴嫆回到了房里,想到方才那二人说的,心里的滋味怪怪的。
她该开心君轻尘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才对。可她当真是心里头一点都不舒服。
她回来了,竟没有告诉她一声?害她白担心那么久,整日茶饭不思的。
太过分了!
可是……人家又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呢?本来就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两个人,相互之间除了交易往来就没什么联系,她又能要求什么呢?
总不是每个客人的行踪都得向她汇报吧?
华徴嫆心里苦,还有苦说不出。半晌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回来了就好。这一出去没能死,他应该就安全了吧?帮了他这一次,往后他便不会再英年早逝,去第七次轮回了吧?
也算是稍稍宽了心,觉得往后也不会有什么联系。华徴嫆冷静了一下,叫来了无双。
“替我与董妈妈说一下,往后只要是价钱合适又懂规矩的客人,都可以替我参谋一下介绍来。这些日子我也该多与其他客人接触一下,懂得些道理了。”
无双看着她眼中暗淡的光,应了一局:“是。”
没过几日,君老爷与云王也回来了。
华徴嫆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君老爷第二次点了她的生意。尽管絮姐说了不合适,华徴嫆还是接下了这桩生意。
地点还是她的房间,变化的大概只有熏香的味道。君老爷先她一步进了屋,开口还是道:“来一坛酒。”
华徴嫆转身便道走廊上喊:“无双,拿一壶酒过来!”
“无双?”待她回到房里,君老爷低喃,“是不是气的老张险些入土的那个丫头?”
华徴嫆:“……”
有这么夸张?
华徴嫆尴尬的笑了笑,见无双从门前路过,轻声道:“应该是吧。”
君老爷点了点头,手背虚托着腮环顾了一眼她的屋子,“听说尘儿常来这里。”
华徴嫆道:“自君少爷从屏门归来,便没再来过了。”
君老爷长得着实不好看,一身猥琐的气质也令人想远离。但他的眼神里,闪的却是锐利的光,与他本人的内外完全不符。
华徴嫆想到了赫连,人不可貌相。
“上一次,我与你说过些奇怪的话,不知你还记得么?”君老爷又问。
华徴嫆闻言咬了咬唇。
上次他说的话,大多都很奇怪吧?但她其实都忘光了。
这时候,该说记得还是不记得?华徴嫆也不知道。但这时无双带着一坛陈酿走了进来。十分有礼的对君老爷矮了身子道:“君老爷安好。”
“好,恩,好。”君老爷看也没看她,只盯着那酒,“你下去吧。”
无双退离。
“倒酒。”君老爷朝酒坛子抬了一下下巴,又说了句:“这次不用陪我喝了。”
华徴嫆略微诧异,倒酒时忽然就想到了一条:“君老爷上一次说妾身是大名鼎鼎的千杯不醉,可除了您,可从未有人这样称呼的妾身。倒是妾身有一个同乡的师姐,酒量着实不错,当得起千杯不醉的名号。”
君老爷拿过酒杯一口饮尽,又将空杯放回了原处。
“是我将你们俩认错了。故而说了些奇怪的话,你莫多怪。”
“妾身知道,讲清就好。”华徴嫆微微笑着又为他斟了一杯酒。
这君老爷,嗜酒如命一样,一口一杯,喝完还来,却不会醉,也是酒量甚好。华徴嫆便不停的为他倒着酒,两人聊来聊去竟然都是君轻尘与她在一起时都做些什么的问题。华徴嫆挑挑拣拣的说了些能说的,心里直犯嘀咕。
不是说君家父子关系不好么?第一次来君轻尘可是让双狼大哥把君老爷扛着出去的。怎么这会儿又关切的来给她展示父子情深了?
不过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爹。也就不知道当爹的和子女平日是怎么相处。被问也就被问了,又不会少块肉。
半坛子酒都下了肚,君老爷打了个酒隔,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道:“去给我弹首曲子吧,就弹平日尘儿喜欢听的。”
“是。”华徴嫆作礼站起,转身步入屏风后。
轻快悠扬的曲调,虽然已有一段时间没弹过,但每一瞬指尖该落在何处,要用多重的力道,她都已然烂熟于心。若不是这个曲子,大概她和君轻尘之间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吧?
可惜,以后大概都有明溪为他弹了。她已经毫无价值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可惜呢?
手上是熟悉的动作,但心里却百转千回。直到君老爷评论了一句:“你的心很乱”,华徴嫆才猛地住了手,竟带得一根琴弦断掉了。
“妾身……”华徴嫆张了张嘴,而后走出了屏风,对着君老爷跪了下去,“妾身该死,还望君老爷莫要因为妾身的失误徒增烦闷,今日的曲子钱妾身不收了!”
“老夫不差这些。近日来只是想问问你尘儿的状况。”君老爷抱起酒坛子,“他自屏门归来后便住在了凌弟那,一直未归家。内子心急担忧,所以我来问一问他是否来过这,看能不能令你劝他回家一趟而已。”
君轻尘一直没回家?
华徴嫆心里有些担忧,“这……妾身之后也一直没见过君公子。不知君老爷为何不去云王那里找人?”
“……”君老爷顿了顿,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既然你也见不到他,我便先回去了。若他来找你,你到君府说一声便是。”
“那……妾身不用劝君公子回去吗?”华徴嫆问。
君老爷放下酒坛,意味深长的看着桌上对比之下小小的酒杯。
“他这孩子,想做什么,没人劝得了。”
也是。
华徴嫆道:“那妾身知道了。等到君少爷来这,定然会多问一问他的状况,而后向老爷汇报。”
君老爷点点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要往门外走:“我去结账。”
见他的样子,好像随时可能摔倒在哪一样。华徴嫆心道难道君老爷酒量没她想的好?
不放心的追出去看了看,果然君老爷下楼梯的时候身子直打弯,想了想,终究是不放心自己的客人出了事,尤其还是君轻尘的爹。
她赶了几步过去,将君老爷扶住了。
“妾身扶您走一段路吧。”
君老爷没反对。
结账时,特意多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当真不是小数目。都够买十来个丫鬟了。手掌的兔儿看得直眼红,当真像个兔子一样。华徴嫆扶着君老爷走了一路直到他上了君府的轿子,途中不知受了多少古怪的眼神注视。回到落香坊,华徴嫆坦然的回了房,将刚得的钱放进了抽屉。
只是这一摸抽屉,她的心里却是重重的震了下。
又摸了摸,而后干脆完全抽了出来。华徴嫆握着那整张羊皮,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死死地盯着再无其他物品的抽屉移不开眼。
她的家当呢!!
第二反应便是在屋子里搜了其他的藏钱处。其他地方的倒是都在。可所有的加起来,也比不上她藏在抽屉里的那一千二百两银子。
怎么会这样?她的小抽屉一直只有一把钥匙,始终带在她的身上。旁人怎会完好无损的从她的小抽屉里拿走钱财?
缓过劲儿来,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华徴嫆无力的跌坐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手上一痛,竟被一小块破碎的瓦片扎出了血。
是刚来那时候留下的,藏在椅子脚旁被毯子盖过,才没扫干净?
手上疼得厉害,心里疼的更甚。华徴嫆重重的喘了几下,爬起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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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给我用命护着她
无双见着她失了魂儿似的找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但听华徴嫆说后,发现这事虽然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但也确实是天大的事。
一千两百两银子。这可当真不是一个小数目。寻常百姓家里可能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些钱。能够见到一次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早听说落香坊在买下华徴嫆的时候,花了大价钱。五百两,那可是从未有过的天价了。但落香坊一贯作风如此,买一赎五,出的本价越高也证明买来的人越值钱,那要买出的价钱要翻上五倍,可就更是一比不菲的买卖。所以一般来落香坊的姑娘,只要是接客的,想要将自己赎出去基本都是不可能。
要么等着被人买出去,要么等着落香坊不要你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对她们来说也就和末日差不多了。人老珠黄,无依无靠,除了靠着在落香坊存下的那些银钱度日,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出路。
况且存下的那笔钱,还会被按照记录下接客的数量来扣除一部分给落香坊。要是手里的钱不够交的,那还只能再被卖一次。被卖去某个宅子当家奴,何其凄惨。
所以她失去了张弛的庇护,自愿交了原本卖身来的价钱的双倍,将自己降成了粗使丫鬟。旁人眼里她傻得很,却不知道她只是凭着几年来在落香坊与董妈妈间结交的感情,给自己选了一条不那么难走的退路罢了。
曾经她傻傻的一心扑在张弛身上,这么多年算起来也没拿到什么好处。到头来身子也丢了,心也丢了,得到的屈指可数,自己却丢的什么都没落下。
她觉得华徴嫆劝的对。自己失了什么也不能失去自己仅剩的气节。还有这条命。她活了这么多年不能白活,不能随随便便把命丢给一个不值得的人。
“别急。咱们都想想,有谁进过你的房间。”无双冷静的劝道。
华徴嫆这会儿也没那么慌张了。只是心里堵得慌。毕竟她来这的时候,华芷柔只存了五百两银子。其中还是算上她当初卖掉自己的钱。到今天丢了银子之前,她可是已经存了一千九百两。其中就算加上了赫连给她的,可也是废了她不少精力和勇气才得来了这四百两银子。
可是现在只剩下七百两了。
在她过着拮据到把一两银子掰成十六瓣花的时候,觉得银钱这东西多少其实都一样,都不够她用的。但当她一下子得的多了,又失的多了,还是莫名其妙失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从空中被人拽到了地上,狠狠地摔了个跟头,却连拽她的人是谁都找不到。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华徴嫆哭都哭不出,只能叹着气道:“除了我自己和鹿儿,没人知道我放钱的位置了。抽屉的钥匙更是只有我才有,抽屉没被破坏,怎么会有人从里面拿走东西。”
况且她昨晚还检查过,抽屉里的银票和银两都在的。
无双听了也摇头:“鹿儿若是来过,肯定会被截在门口。落香坊的规定,赎身出去的人都不可再踏入门槛。”
华徴嫆的房间,是上了楼梯往里走的第二间。第一间用来存放东西,是所有人都可以进的。无双的房间则在最里面的转角处。若是有人经过华徴嫆的房间,除非是出了门撞见,或者在下面的正堂网上看的,不然还真不会有人注意。
毕竟在这里除了粗使丫鬟到处扫洒,也不会有人去进别人的房间。这要是撞见了正在接客,可就是大罪过了。
华徴嫆不住的叹息,心里头愈发难过。无双见状忍不住问:“你的抽屉里,什么都没了?对方一点东西也没给你留下?”
“也不是没留下。”华徴嫆苦笑,“我的羊皮卷他没拿走。”
“羊皮卷?那是什么?”无双疑问。
华徴嫆想了下,道:“是一张婚约。只不过现在还没写上字。”
无双了然,点了点头,继续托着下巴帮她想。
半晌,无双问:“穆少爷知不知道你存放银子的位置?”
华徴嫆一愣。
确实,无双不说她都会忘了,穆韶青也知道她存银子的位置。而且穆韶青随时可以进任何房间。
但是,他可是一个极懂规矩的人,做事从不乱来。自他们坦白了关系后,穆韶青更是很少打扰她。他对她那么好,怎么会拿她的钱呢?
“旁的不说,”无双沉下了脸色,“穆少爷的手艺很好。不仅会做胭脂香料,也会雕刻小玩意。[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听闻他用来存放重要的胭脂的小盒子,都是他自己刻出来的。你那应该也会有几个。”
说到这,华徴嫆确实记得很清楚,穆韶青给他的胭脂盒子上面花纹雕刻的精细,一看便知是费了很大的心思去雕刻的,并且每个盒子都刻了两个字——韶华。
这样手巧的人,开起锁来会不会很容易?
华徴嫆沉默了半天,站起身子道:“我回去再找找吧,说不定是梦游忘记,放在哪了呢。”
明知道这种可能只是借口,几率为零,可她还是要相信韶青吗?
无双眼中的光芒微微的弱了下去。在华徴嫆替她关了门出去之后,看向内屋的屏风。
“穆少爷,她走了。”
穆韶青一脸自责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低声道:“她是信我的。”
“是这样。”无双抿唇,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有穆少爷这样爱着,是徵嫆的好福气。有徵嫆这样的信着,也是穆少爷的好福气。”
穆韶青闻言苦笑:“我明明是福薄。”
近日,他暗地里细细观察了华徴嫆好久。发现她的举止神态,处事作风,当真是和当初完全不一样。几个月而已,转变竟会有这么大么?他很难相信。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无双见他不语,便道:“穆少爷,方才奴婢向徵嫆提出了您,只是奴婢在为她着想而说,并非是对您有意见。还望您见谅。”
“我知道,你其实是在帮我。”穆韶青坐在了桌旁,拿起华徴嫆刚喝过的茶杯,转到了带着唇印的那一面,满目柔情的将嘴唇凑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抿住,喝下了杯里仅剩的几滴茶。
无双道:“奴婢只是见您二人最近似是有些生分,以为您们之间是有了什么矛盾。”
矛盾吗?
“没有。”
他倒希望是因为什么矛盾,才使她一时生气变了心。待到矛盾解除,她还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芷柔。
“那是奴婢多虑了。还请见谅。”无双道。
穆韶青道:“是我要谢谢你。今日来只是问一下她最近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没想到她便遇到了这件大事。一千二百两,确实不是小数目。我会仔细派人去查。”顿了顿,他又道,“今日我们见面的事情,还是不要和人提起了。她近日正需要一个人独处,莫要让她知道我在关注她,我不想给她压力。”
无双起身行礼:“全听少爷的。”
穆韶青点点头,稍微打开了房门。见无人注意,又悄悄的离开了无双的房间。
房里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双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低头去看自己手指上带着的,张弛唯一送给她的一枚玉石戒指。
方才她当做无意的问过穆韶青,华徴嫆有没有做过鞋子给他。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这世上真的存在着真情吗?
想着华徴嫆在她的指导下缝制完那三双鞋子时流露出的幸福笑容,她当时当真觉得穆韶青和华徴嫆都是顶幸福的人。
然而……
当时是她说错了。
情这个字,当真是有毒的。认真就是输了。
得到的,与付出的。完全不会对等。用情至深的时候觉得付出多少都无所谓,可当情字告终的时候就会觉得,当初那些是有多不值得,有多傻。
果然她还是适合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整个半日,华徴嫆都消沉在丢了银子的氛围中无法自拔。按理说这一千多两银子都是可以报官了的。可她觉得,自己存了这么多银子,要是被人知道了,不仅会被怀疑猜测,还暴露了自己的身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者听说管着云来这一片区域的府尹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到时候案子查处了水落石出,恐怕最终这些银子也到不了她自己手里。
当然,她最怕的,还是自己相信的人最后成了内贼这种事情发生。
就算她不喜欢穆韶青,可穆韶青还是一个对她来讲很重要的人。毕竟最开始是他给了自己信心和依靠。也是他给了自己努力和保护。
穆韶青对她真的很好。若银钱当真是他拿的,那他定然也是有什么原因。
所以她当真是不想最先怀疑到他身上。
然而确实也不知道该怀疑谁。若说是绫罗,绫罗上了楼也是不能轻易进她的房间的。这种地儿,谁的房间在出门的时候还不上个锁?
她的房门只有董妈妈、絮姐和穆韶青有钥匙。哪怕无双要去打扫,都是要先去找他们其中一个人申请拿钥匙。
落香坊立下的规矩当真是又多又严。平日还会有燕儿这勤快的姑娘四处巡逻。楼下打手分了十几个站在墙边,出了事那都是第一时间过去制止的。她在这呆了这么久,没见过几个人敢在这犯事,也没听过谁丢东西。
可怎么就被自己碰着了呢!
再是细细的回忆,昨夜她检查过一遍抽屉。里面钱财就算不敢保证一辆不差,但银票也是在的。她不安心,总会掏出来看一看。羊皮卷则被用来盖在了最上面。夜里她小敞着窗子,旁边支了竹棍,除非双狼大哥那么好的身手,旁人想要爬进来定是会惊动躺在离窗不远处的她的。门上她又上了锁,里面闩着从外面谁也打不开。
然而,她也不信会双狼大哥做的。且不说双狼大哥不知道她把钱藏哪这件事,单凭他那一身过人的功夫,想偷哪家财主的钱是他偷不到的?还轮得到她?
可……
如果是君轻尘想让双狼大哥把她的钱偷走,让她无法存钱赎身出去呢?
若是这样,倒解释的通。只是不知道君轻尘这样做的话是有什么意义。
越想越乱,脑子里全是假设的各种可能。华徵嫆想了一通,心里越来越难受。
她这样,和那个丢了斧子的人有什么区别。看谁都像偷斧子的,尤其是邻居的儿子,走路的样子、说话的样子都像偷斧子的。实际上,人家只是无辜的。
她不想变成这样去胡乱揣测周边人的人。
华徵嫆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聪明睿智的女人。没那些深闺夫人的争斗手段,也没有侠女豪杰的身手与魄力。甚至在之前,她面容丑陋的时候,想要和人去好好的交流都是难事。被歧视咒骂早就习以为常。
但是,她仍觉得,哪怕生命待她再为糟糕,至少她也要做一个对得起自己的善良的人。
善良就要一再的挨欺负么?
她迟疑了。泪水到底是忍不住,随着她的无助一起落了下来。
娇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抱成一个团,许久许久,除了肩膀不住的抖动,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另一头,君轻尘刚把账目统计好,将账本放在一边,便有一名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敲了门进来。
君轻尘只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撂下了眼皮,盯上另一本厚厚的账簿。
“有什么新的消息?”
黑衣人道:“华姑娘平安无事。”
“恩。”君轻尘没什么感情的回了一声。
黑衣人又道:“但是华姑娘今日下午发现自己丢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君轻尘顿了顿,缓缓抬起眼皮盯着他。
“谁做的?”
黑衣人道:“属下不知。”
“不知?”
“主子的命令是让属下跟踪好华姑娘。在华姑娘出了屋子之后,属下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她的屋中状况。”黑衣人据实说道。
君轻尘闻言眯起眼,撂下笔,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缓慢的敲了几下。
“已经派了人去关照她的生意,就差直接送钱给她了。怎么让她存个钱把自己赎出去那么难?”暗自嘀咕了一会儿,他摆摆手道,“最近本少爷忙碌生意已经焦头烂额,哪有闲心去管她那点儿钱的小事。你自己安排一下,趁她出去的时候,派个人在她前面掉个钱袋,瞧她捡到了就快些离开便是。”
这还真的直接送钱出去了?这举动也太惹人怀疑了吧……双狼在一旁听得直无语,但想到自家主子无拘无束的放荡了那么久,乍一接手生意确实忙的差点连吃饭睡觉都略过去了,估计也没时间顾忌太多别的事,便贴心的嘱咐道:“你照着主子说的去做便是。至于怎么做好,自己估量着来。稍后随我去账房拿钱。”
“是。”黑衣人规矩的答应,而后起身,忽然想到什么,又跪下去了,“还有一点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不知该不该那就别说。”君轻尘正记录到一处复杂的支出上,算盘拨得手都要抽筋。
黑衣人犹豫了下,还是道:“是关于君老爷的。”
拨弄算盘的手停住了。
君轻尘皱眉,将算盘码回了原位,“快说!”
黑衣人这才道:“君老爷今日去找过华姑娘,谈的是主子您的事情。君老爷问华姑娘是否在您从屏门回来后见过您。华姑娘否认了。而后君老爷便嘱咐,华姑娘若是见到了您,要去君府通报一声。”
“还有呢?”
“还有,君老爷说了一句话——好像是他之前将华姑娘认做了别人。那人是个千杯不醉的。其余属下便不知情了。”
君轻尘拨了一下算盘,动作却顿住了。
细长的眼微微眯起,低喃重复了一句“千杯不醉”,君轻尘道,“既然没有,你便下去完成新的任务吧。若有什么响动,随时来报告。记得只要你在,就给我用命护着她,不可令她出事。”
黑衣人抱拳道:“属下尊命!”
这时双狼从君轻尘的身后走了出来,“随我去账房。”
黑衣人顺从的跟着双狼一道退下了。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云王就被一个侍女扶了进来。仍旧是面具遮住了大部分面孔,只留下骇人的双眼和一张嘴。
“听闻你最近一直派玄毒去保护那个姑娘?”云王问。
这来人一波接一波,君轻尘干脆就先合了账本,从桌子后走了出来,代替侍女扶住云王。
“回舅舅的话,侄儿只是在报答华姑娘的救命之恩。”
云王被他扶着坐到了两侧的玫瑰椅上,手一伸,便有一杯茶被送到了他的掌间。
即使看不到,也能准确的拿起杯盖半掩着茶杯。云王仰头抿了一口茶,放下杯道:“你说华姑娘在屏门时提醒了你,玉屏节前夕可能下暴雨。可本王得来的消息却是,你没有带那个姑娘去屏门。”
这点消息,瞒不过舅舅的耳朵是自然。君轻尘早就想好了答话:“侄儿在带着华姑娘去见暗卫的时候遭遇埋伏,华姑娘受到了惊吓。侄儿不忍再带着她奔波,便没有带她去。后来我们互通过一次信,她便是在那时候在信里告诉了我屏门可能出事。”
“那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事侄儿便不知道了。”
云王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抬起脸,闭着的正对着君轻尘的眼睛。
“你与她,究竟有没有感情?”
君轻尘心里一跳,明知云王看不见自己,但还是背负了一股压迫感,艰难的移开了眼,“侄儿……有要娶她的意思。但她只会是妾,侧室都算不上。”
“那你的正妻位置留给了谁?明溪?”
君轻尘紧紧的握了下拳,坚定道:“是。这是侄儿年幼时便定下的目标,定然要实现,希望舅舅还是不要阻止了。”
云王缓缓摇头:“你当本王不知道,你始终与她没有过深的感情?”
君轻尘一顿。
“既然心未到,又何必强行履行约定。义气用事的婚姻,于你没有半点好处。”云王道。
君轻尘低叹,“舅舅是又要搬出那一套说辞,劝我娶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女人了?”
云王摇头:“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见到雪儿。”
君轻尘噎了噎,干脆就拉下脸不说话了。
云王话中的雪儿,名字叫冷雪。这名字他听着就浑身不舒服,当是某个折子里的名捕呢?一个姑娘家竟叫这名儿,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想着给起的。
云王知道他不乐意,不厌其烦的劝:“雪儿的爹也是本王和你爹的旧友。家中经营着鹃山的兵器补寄,与你爹生意上往来颇多。你爹不牵这条线,本王总要为你想一想。终究是为了你好,你也别不愿意听。”
君轻尘就是不愿意听。
到底年轻气盛,谁不愿意娶个自己梦想里的姑娘?
“舅舅这么劝侄儿,又如此为君家的未来着想,可为什么您却和侄儿的爹娘势不两立了?”
云王一阵沉默。
“本王与他们,没有势不两立。”
尽管是认真的解释,可听起来还是苍白无力。这么多年了,眼瞎的就算听也能听出,云王苏凌与君家家主君正阳不仅少有往来,关系也大不如从前。
“舅舅确实关心着君家安危,不断地为侄儿铺路好让侄儿继承君家家业。可您与我爹如此疏远又是为了什么?”
云王又是沉默。
看不清他的脸色,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能从他紧闭的泛着白的嘴唇看出他确实不想说这件事。
这事已经埋藏在君轻尘心中许久了。他一直好奇,始终得不到答复。家中母亲孤独,整日唉声叹气,身子始终得不到好的调息。而父亲虽给她花了大把的钱去买珍贵药材,却总是出去寻花问柳,与母亲时常相处一天却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还在他娘生辰当天去落香坊寻乐子。
这三人究竟是怎么了,皇舅舅不说,待他如亲生的云王也不说。所有人都守着这个秘密似的,就没想过他面对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时的心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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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全给衙门了
君轻尘要的不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真的不多。他只想有一个安稳和睦的家。
然而不管他怎么作,君正阳也只是一味的纵容,苏轩儿也只有叹气的分,他们最多岔开时间口头对他提醒一下,多了却什么都不曾有过。
哪怕这两个人一起打他一顿也好啊。
他总这么觉得。
君轻尘放荡不羁,四处惹事,不知多少次逼着君正阳让他给苏轩儿道歉,但他惹事之后,身后总有人能替他解决一切问题。甚至他对君家的家产报了糟蹋的心理,君老爷却很淡定的给他妹妹找了个入赘的夫婿,摆明了如果他不想继承,那就给他一笔钱往后自生自灭,家产给妹妹。
然而他的妹夫不会改姓。哪怕娶了妻,仍旧叫做沈念白。虽然他们剩下的儿子会姓君,但凭着他妹妹那柔弱的性子,如此下去如果他不管的话,往后君家的祖业多半是要改姓了。
他不想妥协,但真的不得不妥协了。父亲与母亲不想和好,那便随着他们去。君家祖辈传下来的的祖业,他不能让它们改姓沈。
他折腾了这么久,到底输的无力挽回。上一辈的恩怨,他连原委都不会知道,何谈解决。
云王见他也一直不说话,干脆就岔开了话题:“这宅子你可住的舒适?”
君轻尘答道:“侄儿很喜欢。”
“喜欢就好。”云王扶着把手站了起来,君轻尘条件反射的想去接,却被推开,云王的另一侧手臂被侍女扶得稳当。
心里真的很难受。
君轻尘懊恼的问:“舅舅就想让我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吗?”
云王缓缓的向前走着,脚步一顿,而后道:“至少你该清楚,明溪是你的表妹。你与她结合,不仅是让你与她都为天下人所不齿,君家也会一落千丈。你真的可以为了自己的一个幼稚的愿望,去连累明溪和君家么?”
“侄儿不会对明溪做任何事!”君轻尘立刻辩解,“云来几乎无人不知,侄儿的身子无法与人结合。侄儿宁可诋毁自己铺了几年的路,如今收手岂不是会遗憾终生?况且明溪与侄儿的血缘至薄,细细计算下来根本算不得是!”
“你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么?就算云来的人不会误会,那鹃山的百姓呢?明溪是一朝公主,她所背负的责任比你要重的多!她任性,你也任性,你们这般不考虑后果,是非要让沧澜之国在整片大陆蒙羞吗!”云王提高了音调,语气有些激动,说到末尾直咳。
君轻尘到底敬爱这个舅舅,当即担心的过去替他抚背。但云王却恼怒的说了句:“我们走。”便撇开了君轻尘,被侍女扶着出了门,直奔大门。
痛苦的仰头低吼了一声,君轻尘一拳砸在了门框上。
人都道他是生在蜜罐子里的大少爷,含着金汤匙,要什么有什么,可谁知道他的无奈?
他想要一个可以夫妻之间和平共处的家。
可是真正不会因为他的财势而攀附他,又理解他,依顺他,不会对他要求太多,最适合做他妻子的女子却是他的表妹,他们想成亲,无一人支持。
眼前有点发黑,君轻尘靠着门框坐在了地上。
大概是最近太劳累了吧。可是明明想睡觉,心里却烦躁的紧,根本无法踏实入睡。
好想听那个鸡崽子弹个曲子,气她玩一玩啊。
但她现在需要去准备她很看重的花魁大会。存够了钱把她自己赎出去。
只是……这鸡崽子怎么这么慢啊,还不小心的把钱弄丢了。在这样下去,他可真的要忍不住坏掉计划强行把她接出来为他所用了啊!
君轻尘这么计划着,不论找不找得到偷钱的贼是谁,先把她亏损的钱补回去再说。
然而实行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主子,华姑娘追了一路没有寻到我们派去的‘失主’,将钱袋交到了衙门。”
“……”
君轻尘头痛的扶额,摆摆手:“那就趁着她下次出去的时候,安排一个人在路上请她帮个忙,然后谢礼给她六百两银票吧!记得放在口袋里,不要露出来让她瞧见!”
“是!”
过了几日。
“主子。华姑娘打开钱袋之后,沿路问了一条街我们派出去的人的体貌特征,最后没问到人,又将银票交去了衙门。”
“……”
君轻尘头痛至极,“去派个人点她十首曲子!然后说她辛苦塞给她三百两!”
……
“主子,华姑娘坚决不要。求书网www.qiushu.Cc那人撇下钱就走,然后……”
君轻尘已经被气笑了:“她又给衙门了?”
黑衣人的嘴角都忍不住有些抽:“府尹还问了华姑娘,是不是有事要求他办。”
“这个傻子!”君轻尘重重的捶了下桌案,“还不如顺道让府尹也跟着查一下是谁偷了她的钱,官府做事可以光明正大着来啊!”
另一头,华徴嫆还在觉得奇怪。怎么她丢了钱之后,其他人也这么喜欢丢钱了?还都是丢给她,每次都数目惊人。弄得她都不敢收了,生怕是什么赃款之类的,有人要将什么事情嫁祸在她身上。这一来二去的,她送到官府的钱都比她丢的还多了,搞得府尹见到她都要笑呵呵的迎上去,和迎财神似的。
倒是这些天过去,丢银子的事始终没个头绪,她反而有些看开了。破财免灾么,往后她定能无灾无难。
反正从前过的也是手头拮据的生活,现在比起过去可是有过之而不及。至少她手头的银子还够给华止弘铺一条算为通畅的路,她就暂且在落香坊待着好了。说不定混个几年,她也有了实力,还可以去争一争花魁的位置。
日子总要乐观点过。
花魁大赛当天,是在云来城最大的戏台举行。已经到了秋天,不冷不热的温度刚好适合私妓们将自己最心仪的衣服拿出来穿。这是一年里唯一私妓能够光明正大不带面纱出去的日子,对她们指指点点的也只有女人。男人多半都会抱着观赏的态度来参观一下。
毕竟平时是收费的,这次是免费的。免费的便宜谁不爱占。
华徴嫆以前从未见过这等场面,见过了方知什么叫做人山人海。上百个颜色各异的私妓排成排站在一起,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也有样子清冷的,是要靠着不一样的气质来博得好感。
但看得多了,华徴嫆才苦笑着悟出了一个道理。
男人多喜欢浪一些的女人。
她真为这个世界感到难过。
人群里,她的穿着算是保守的。毕竟她也没有她们那样恨不得浑身都裸露出来的衣裳。这一身暖色的广袖霓裳也是君轻尘给的,因着确实好看,好看的她平时都舍不得拿来穿,才在这一天被她穿了出来,迎接这重要的日子。
她在人前躲躲藏藏如过街老鼠般过了那么多年,终于也能在众人面前昂首挺胸的出现一次。哪怕是一个妓女的身份。
身边的同行们有的姿色平平,但动作撩人,带着独特的魅力。有的则是国色天香,哪怕只身站着都让人移不开眼。她站在里面,容貌倒是上乘,只是太青涩了,哪怕只是站着都能令人感觉到她的紧张。
毕竟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还要站在台上。这可不是平时的值曲,应付那些喝花酒的客人就好。这一次,她的面前可站着小半个云来城的百姓。
“你好紧张呀。”身边有人忽然这么说,却是平日里跟在绫罗身旁的缱绻。
华徴嫆抬起脸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琴。
缱绻的身边不见绫罗。也不知是被人群冲散了,还是如何。总之海选是不计号数的,所有女子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站在队伍里。等到挨个过一遍场,留下名字,往后就可以等通告。
华徴嫆站在最靠后的位置。
听到缱绻这么说,她也不能不回话。只能吞了吞口水问:“你不紧张?”
缱绻笑得轻松:“参加四次了,自然不会再紧张。”
华徴嫆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
缱绻是落香坊的头牌歌姬,与无双和被她比下去的绫罗是一个身份的,在落香坊也是比较出名的。
“你的嘴唇都要发紫了,脸上也白的让人看着不舒服,这样可不行。”缱绻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华徴嫆看清那是一盒胭脂,顿时向后退了一步,险些退出排队。
缱绻将她拉了回来:“好好排着,可别出去了。放心,我这是韶青的胭脂,他特地嘱咐我来寻你,知道你会紧张,让我来替你补一下妆容的。”说着拿指头沾着胭脂在她脸上抹了起来。
华徴嫆僵硬在原地没敢乱动。
缱绻抹得认真仔细,连她都能感受到是很匀称。确实不像害她。
只是,一向跟着绫罗与她不对付的缱绻怎么会突然就帮她?穆韶青也该知道她和绫罗缱绻都没什么交情,又怎么会跑缱绻来?
虽然这一次无双没资格来,但也不能派信不着的人吧。
“你就别这么狐疑着一张脸了,世上的坏人没那么多的。”绫罗的嗓音很好听,说出的话也很能打动人心,“韶青是我们落香坊的大少爷,他已经摆明了要对你好,我们这些在他身份之下的当然也不好太为难你。就当是巴结他,我也会对你好些。所以你不用怕,我害了你可是和自己过不去。”
华徴嫆听后心里确实有些松动。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只是这缱绻的态度,轻松的如同当日楼梯上那一脚不是她伸出的一样,好些她们之间什么恩怨都没有。
倒是她计较的过分了?华徴嫆想着,有些哭笑不得。
抹匀了胭脂,又掏出一盒朱砂,点在她的唇上,缱绻自己示范着让她抿唇,还发出了抱怨:“怎么你都要来了一年了,还是不会打扮。平日你的妆容都太淡了,就算不用太重但也别淡的几乎让人看不见吧?这一出点什么事,脸色都显出来了,让人看着就觉得好欺负。”
华徴嫆无言以对。
她原本的样子,是不用化妆的。也没那闲钱买胭脂。来到这里,除了穆韶青亲手给她上了两次妆,轮到她自己上手的时候她都不敢上的太多,也没法请别人帮忙,只能淡妆轻抹,生怕掌握不好反而把脸弄丑了。
“行了,看着好多了。”缱绻满意的收起了东西,又道:“拿出点气势来,听说你不是还踢过君大少爷的么?那胆子应该不算小了啊,别这么畏畏缩缩的。”
华徴嫆听着她朝气的声音,将胸脯挺了起来。
“表情太生硬了,又不是去上坟。”
“……”
两个人忙活了好一阵,华徴嫆里里外外都被缱绻打击了个遍,反而有了些底气,脸上的血色也回来了些。心叹自己竟短暂的怀疑过穆韶青之余,心里也有些感激这时候的缱绻能够如此认真的帮她一把。而后两个人便专心的排起了队。毕竟缱绻是歌姬,要修养嗓子。和她说了这么多话也是她仁至义尽了。
前面的队伍长着。所有去年的头牌与落选者,除了花魁之外的私妓在这一天都要重新上台选拔一次。有才艺的就去展现才艺,没才艺的报了名也要上去走一场,管他用什么手段,能勾几个人来是几个。
一开始排得靠后,前面发生了什么都完全看不到,只能听听声,甚至在嘈杂的时候连声音都听不到。但华徴嫆还是分辨出了前面有几个姑娘弹了古琴。
不能说她们弹得不好,但听起来曲子里的神却都明显不够,反而烟尘味太重,那一顿一顿的撩拨早就把曲子本身的意义拨走了。
但是转念想来,她能听出这些问题,是因为百年之后的沧澜国已经完全接纳了古琴,并且她的娘亲自小修习奏曲直到嫁给爹爹,整整学了十三年。她又被娘亲教了七八年,虽然学的时候不多,但比起她们这些自然要懂得多。
寻常的听众,是听不出这点问题的。反而会觉得这勾人心弦的声音好听吧。
华徴嫆心里有点没底气。这是选花魁,不是选才女,她不能揪着正式的问题不放,去想她们的不足之处。
她们这些不足之处,或许恰好就是这场比赛所需要的。
“唉哟,这韶青也是,派谁来不好,偏偏派了我来帮你,不知道在外面呆的越久越对我的嗓子不利么?我可是很有机会当花魁的,他就这么把我塞了过来让你拖后腿,真是出门事事不顺!”
缱绻突然尖酸刻薄的说了起来,语气中十成十的不满。华徴嫆心里一紧,却听见了绫罗的声音:“这次可是苦了两位妹妹了,在这阳光下晒着恐怕都要晒黑了呢。小绻你也别这么说徵嫆,等比完赛姐姐请你吃好的!”
华徴嫆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朝绫罗点了下头。
绫罗朝她微微一笑,目光却依旧落在缱绻身上。
缱绻拿手扇着风道:“我这也是倒了血霉,明明出门的早,想着往前排一排,偏赶上韶青等在门口,拦着我就让我带带这丫头。我嗓子都干了!”
“可真是辛苦你了。”绫罗眼中意味不定,又看华徴嫆,“还不谢谢缱绻姐姐?她这一帮你,说不定就得把头牌的位置给丢出去了,牺牲可不小!”
华徴嫆抿着唇笑了笑,当真躬了身子,“多谢缱绻姐。”
缱绻拿眼角瞄了她一下,别扭的扭了扭身子,下巴往天上扬:“行了吧,一声谢顶什么用,我可不稀罕,少让我说两句话就是对得起我了。”
绫罗点头道:“那你好好休养。”说罢扭头便走。走了两步想起还没和华徴嫆打招呼,绫罗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也只思考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她只是在面上和她和平共处,华徴嫆什么也没多说,继续抱着琴站着。
排队可以是个体力活。
站了一会儿,只听缱绻似有叹息道:“这就是一个人在外面闯荡。”
华徴嫆愣了愣,有所领悟的看着她。
缱绻神色不再那么朝气,反而有些低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伤心事,眼底一片落寞。
华徴嫆突然问道:“缱绻姐的家人还在吗?”
缱绻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在,但与不在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多了几只向她要钱的手而已。
华徴嫆知道自己是让她回忆起更不好的事了。却没有急着道歉,而是眯起眼看向天边:“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只剩一个弟弟,他反对我做这个行当。”
缱绻垂下了长睫。
“不知道爹娘听见我在这里参加花魁大赛的消息,会是怎样一个心情。”华徴嫆深吸了一口气,也垂下眼,看着怀里的琴,微微挑起了嘴角,“其实我宁可她们能听到,能看到,来打我一顿,把我带回家。”
“但是……我也有这样一个想法。”顿了顿,她摇头,“从前的我,从来没有勇气与机会站在人前,总是缩着脖子,低着头,畏畏缩缩,不成样子。我想若是有一条娘亲知道我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一个台子上,演奏一首曲子,她大概也会很欣慰吧。”
“我好想在自己第一次站在台上,有勇气抬起头的时候,在台下能有一个亲人怀着鼓励的心情认真地看着我演出。”
缱绻看了她半晌,低声道:“韶青就在前面等着你呢。”
她猜到了。
却只能无奈的、苦涩的、遗憾的笑了笑。
明知道那个人已经懒得再看她了。可她还是在期待。来到这里的路途中唯一见到的人。
如果能再见一面该多好啊。
队伍虽长,人们走动的速度却也快。毕竟竞选只有三天,能来参加海选的也都是在云来城里或大或小有些名头的私妓。大家都知道该如何把握时间才能正好抓住人心,却不拖沓的让人心烦。
华徴嫆也事先打听过,所以只准备了《宫阙》这一首曲子。
快到自己的时候,缱绻问:“你先上还是我先?”
“你先吧。你先去,然后能早些休息。”虽然时间差不了多少,底气不足的华徴嫆还是选择了再往后拖延一下。
缱绻也没推脱,点了点头。待前面那个人走上了台后,自己便向旁边的笔录官报上了自己的花名。
笔录管也在这记过多少年了。认出了缱绻。缱绻报名之后,低声对笔录管说了句:“我后面那姑娘是新来的,害羞的很,待会儿便麻烦您把当初替我打气的那套话说给她听。”
说着,绽开了一个妩媚娇羞的笑容。
笔录管被那笑容晃得口水险些流出来,连连道:“缱绻姑娘吩咐的,小的定当全力去做。”
一件小事而已,也用不着费全力。但话说到这,定然是要多邀功。缱绻也懂,媚眼流波间向他飞了个吻,这谢礼于她无关紧要,但对笔录管来说却是能让他心花怒放的利器。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记名官,人家姑娘们不会对他瞧上眼。
华徴嫆一直在低着头暗暗思索如何表现,缱绻却已经上去了。她被伸出的手臂拦住,笔录管问:“姑娘花名?”
“徵嫆。”华徴嫆木讷的答道。
一看就是被这场子唬住的雏儿。
笔录管记下名字,朝她笑道:“姑娘放心,这海选可松,两百号人里有五成都能进选。就凭姑娘您这姿色,哪怕上去只是笑一笑,估摸着也有大把的人把票投给您。所以别慌,这一年新来的也不少,小的见您可比前面那些个出色多了。”
华徴嫆听得心里微微放了下,感激道:“多谢大人鼓舞。”
“哎,哪堪当大人名号,小的只是记名儿的,见姑娘样貌出众,不希望姑娘因着紧张落选而已。”
华徴嫆点了点头,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高台。
缱绻半点也不怕生,站在台上就像在台下一样自然。合着四角的伴奏,一首《君羡》唱得人心里简直要泛起浓郁的情愫,台下也有无数听众陶醉在了这歌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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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她的前夫已上线
这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华徴嫆觉得,自己与与人家的差距,到底不是一点半点的大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虽然被打击了有些担忧,但她还是很欣赏缱绻的歌喉。平日里在落香坊也听过她唱歌,但她在那时唱的,明显没有此时的认真。此时的她像把性命都交到了这方高台上一样,就连带着的几个简易的动作都格外融入舞台。
“妾思君思长离别,安知何时再相见?早知见后再难见,才盼君归却,但见彩蝶萦身边,最难见,却是不忍与君绝,不忍君来羡。”
一首带着些哀伤,主要基调还是在撩拨情感的歌,被她唱得如同真事,配上那略带着哀怨却渴望的眼神,华徴嫆当真自叹不如。
尾音落下,缱绻含蓄又隐含诱引的眼神惹得台下多少男人鼓着掌大叫“缱绻”,若不是有打手拦着估计都要爬上去与缱绻见面,当真是感染力十足。
这就是实力啊。
华徴嫆待缱绻从另一头走下场,自己则抱了琴上去,内心里打着鼓,但面上却做足了柔和的笑容。
自有大嗓门的人替她报上花名。华徴嫆朝台下众人屈膝见了礼,坐在了方才为她准备好的小木板子上,将琴架在了腿上。
白皙的手指抬起,停顿,俏皮的向下点了半指的距离又收回,而后便停滞在半空静了静。
台下的人相互之间递着眼色,也有直接讨论了起来的。却听见台上猛地一声琴铮,又没了声音。
这是作何?
在台下人生纷乱到了极致时,华徴嫆终于静下了心。
她将自己融入了这方空场,像是完全置入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外面的人们在激烈的讨论,那些却与她毫无关联。她只孤身一人,沉寂在这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心里想着自己欢喜的人。
自己欢喜的人。
君轻尘……
闭上眼,指尖拨弄缭乱。复杂的琴曲,带着复杂的心情激荡而出,诉说着她的每一分情绪变动。
想要见到的人,想要诉说的情思,简直要汹涌而出的心意,全部在胸腔涌动着,在脑海回荡着。
“君轻尘,我多希望此时你就在台下看着我啊。”在心里这样诉说着,华徴嫆却没有分神,而是更仔细的弹奏。就当做这曲子是为他弹的,一首《宫阙》,她与他之间隔着太多。
台上的她专注认真,却不知正对着的酒楼二楼中,君轻尘抱着手臂站在窗前,正片刻不眨眼的盯着她。
“主子,要不咱过去听听?在这根本听不清啊!”双狼有点急,他还想投华徴嫆一票呢。
君轻尘却淡定的很,低声道:“我听得到,很好听。”
自己这多年的练家子都听不到,主子竟然能听到?双狼显然不信,但他不会忤逆主子说的话。
主子说能听到那就是能听到吧。
君轻尘看了她好一会儿,在曲子激昂至极的时候,缓缓闭上了眼,靠在窗框上露出了微笑。
离得这么远,明明什么都听不到,可在他的心里,就像是有声响在回荡一样,那声音很好听。
双狼见自家主子都陶醉出这种从未露过的表情了,终于也是无话可说。只是那表情细细一看,倒是有些红晕在脸颊?
难道主子……
“您是不是中暑了?”
“……”
君轻尘睁开眼,冷冷的看着这破坏气氛的迟钝狼,“出去!”
“主子,您仔细些身体,刚养好的身子可别……”
“你主子让你出去!”
双狼委屈:“是……”
重重的呼了口气,君轻尘无奈透了。但也没办法。他这时候要是与她见面,定然忍不住去捉弄她一阵。明日清晨就要去检查这段时间燕商运来的布匹,还要去办好公文,必须打起十足的精神,稍后他就得回去休息了。
毕竟屏门那场大雨中的逃命险些又让他发了高热。但比起前面不听他劝阻而死伤的人们,倒是好了很多。
莫非世上真有神明?能让她来到这里,救他一命。
君轻尘摇了摇头,到底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他不信缘,不信劫,不信命数,只信自己。
想要得到的,求神拜佛又有何用?还是要靠自己。
先弄好手头的事,再管其他吧……
这样想着,他离开了窗口。此时华徴嫆却若有所觉的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的窗。
像是从梦境中挣扎出一样,想起自己是在演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华徴嫆提起了底气,手指拨弄已然烂熟于心。
只要面上表现好……
她可以的!
樱唇微微张开,两头儿翘起了诱人的弧度。烟波流转,温柔的扫向台下众人。双臂抬高,微微露出如雪皓腕,指如削葱,拨弄间像是冲人做了撩拨之姿。这已经是她练得最极致的动作了。再深入的,她做不来,也不需要。
在她心底有一片安宁的净土,里面只装着她欢喜的人。至于其他,宁缺毋滥。哪怕过得日子苦些,也不能失了本心。什么样的苦日子她没过过?也不差往后这几十年。
曲子终了,华徴嫆站起了身子,朝着前方众人鞠了一躬,缓缓离开高台。
像是完成了心里久藏的一件愿望那样不再遗憾。
“徵嫆!”穆韶青体贴的来接,却不露痕迹的与她隔了一段微妙的距离。华徴嫆冲他满足的笑了,“谢谢你。”
“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总要做到。”穆韶青道。
是答应过华芷柔什么吗?华徴嫆呆了呆,随即道,“那还是多谢,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还是希望往后你能少做一些,少伤自己一些。”
穆韶青默了默,点头道:“好。”
其实华徴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在台下这么久,就让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接受穆韶青的东西她会觉得亏欠的难受,又不知怎么拒绝。可君轻尘给她的东西,她接受时却是满满的心喜,并且要费尽心思的拿自己的心意回报给他。
明明见面的次数不是特别多,可她对君轻尘却没有半点陌生疏远的感觉。
这就是喜欢吧……
她,喜欢君轻尘。
心里动了动,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蔓延消沉。又幸福又悲伤。
她知道自己喜欢他,可他有自己要娶的爱人,并且已经对她疏离,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反正也要孤独一世,那么这样带着对他的欢喜度日可能也挺好?
华徴嫆细细的思索着,可到底对感情之事不大了解。一旁的穆韶青目光深沉的看着她拨弄着自己腕间的珠链,脸上表情复杂,大概也猜到了她在想着谁。
有时候他真的有一种荒唐的直觉,眼前的她不是华芷柔。而是冒充着她的样子的别人。
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细细的嚼懂了情字,而后发现自己爱的是别人。
至少她还是自己眼中的华芷柔。
第二日,进行复赛。这一次要求比较严格,场所也定在了有棚顶的地方。宽敞的大堂金碧辉煌,最前头的戏台也是设计的奢华无比。
这便是胭脂楼的浮生宴厅。
董妈妈把絮姐留在了落香坊,带着穆韶青和自己的丫头们一同过来参加选秀,看得牙根直痒痒,从一进门便开始道:“这柳胭脂就给我等着吧,不就是去年卖出去十几个姑娘才赚了钱修的这宴厅么,今年我也能!”说着拿着小团扇对周围这一圈姑娘都点了一遍,除了华徴嫆和绫罗缱绻,“你们这些个,抢不到头牌也争取博得哪家大人的好感,把自己卖出去那往后可都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就都卖点力!”
华徴嫆想到了在马车上君轻尘对她说的话,沉默了。
这就是一个销金窟,里面的女子们靠着新鲜感活着。董妈妈只是为了赚钱,就算心里头是希望她们出去能好的,可她们那些把自己卖出去的姑娘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当真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胭脂楼的老鸨柳胭脂扇着风走了过来,瞧着董妈妈,笑成了狐狸样,“哟,今年是姐姐来的啊。胭脂还以为姐姐这金贵的身子,踏不进我们这小门儿小院儿呢。”
董妈妈皮笑肉不笑的瞥了柳胭脂一样,别开脸道:“姐姐最近掉了两斤,勉强能挤进你的小窄门。不过呀……啧啧啧,胭脂妹妹,你这地儿都修了一年了,还没打扫过?怎么房粱上那么多的灰?这吹一口气儿都落下来了,也不怕呛着人!”
说着她还拿着帕子捂嘴咳嗽了两声。
柳胭脂眼底尽显不悦的情绪,面上却笑:“姐姐身子金贵,入不得咱这小地方,还是出去多走走吧,还有益健康。”
抬手是请人出去的手势,立刻有四个打手凑了过来。这时后面却有人声音玩味:“哎呀,每次我来都赶上这儿有人请宴,今日终于有幸参观一下,胭脂姐姐你可让我等的好苦。”
柳胭脂看清了来者,当即面露欣喜,挥手就命打手们撤下,自己扭着腰迎了过去,“哎——哟——,君少爷,您可回来了!您这将近俩月没来了,胭脂可担心您是不是在屏门出了什么事儿呢!”
三十来岁的年期,发起嗲来一点不输十几岁的小姑娘。柳胭脂皮肤保养得也好,就那么凑上去虽然有些令女子们微微的不舒服,可围观的男子们却都对君轻尘艳羡至极。
这要是也有个胸挺臀肥面容好的姑娘向他们迎过去,那估计就是要抱过来滚进芙蓉帐了。
可惜君轻尘却是个不能人道的,看着柳胭脂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多看的一眼都没有,只道:“方才姐姐招了打手来,可是有什么热闹让我看?”
柳胭脂立刻替他摇着扇子道:“没有,没有的事儿!姐姐就是看着春晓姐难得来一次,与她开些玩笑罢了,都没当真!这不看您来了,立刻就上来欢迎了么!”
“这样啊。”君轻尘有些可惜的扫了一圈屋子,在华徴嫆身上顿了一顿又继续扫过去,而后收回目光抬起了柳胭脂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姐姐最近可是操劳过度了,没有仔细保养?”
“诶?”柳胭脂一惊,连忙去看自己的手。上面皮肤虽有些松,但还是很白嫩的。
但君轻尘阅女无数,说是有问题她都不会怀疑。
“哎哟,这可不行,姐姐得回去擦点珍珠粉!”柳胭脂这等爱美之人一刻也不愿耽搁,把自己的贴身侍女留在了这帮她看着场子,自己就往门外走。
“姐姐可要记得少发怒,对皮肤不好啊!”君轻尘高声道。
“多谢君少爷提醒,胭脂知道!”柳胭脂娇羞的离开了。
华徴嫆默默移开眼,看向“全是灰”的房梁。
她怎么就喜欢上了这种家伙……?
柳胭脂走后,董妈妈也浑身舒坦了些。本想上去与君轻尘讨个近乎,但想着人家是柳胭脂的常客,那关系和她是不能比的。也就算了。
自己被他坑过几次,这次也算被还回来了。
而后君轻尘一眼也没多看华徴嫆,带着双狼挑了个座儿就坐了下来。管事见他过来,立刻端了最好的瓜果茶水上去。
君轻尘受用的点了点头,拿起一颗梨子就啃了起来。
目光一点也没在华徴嫆身上多留。
已经变成陌生人了么?华徴嫆心里堵得慌,却认了命似的放弃了想要与他打招呼的心情。
当陌生人也挺好。或许等她习惯了就能忘记他了呢?
到底是从未有过的心动的感觉,动起来只觉得茫然无措。华徴嫆想了半天,也只能劝了劝自己。而后由董妈妈带着一起去了后台。
第二天的比赛分上下午两场。上午的那场已经笔试完了,正在加紧统计票数。而下午这一场来参加的,包括落香坊和胭脂楼自己在内,都是些云来主城中有头有脸的青楼,姑娘们比起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送选上来的身份也都高了个层次,所以一般第二场选拔时下午来的大客人比起上午会多一部分。
胭脂楼接连出了四次花魁,还每一个选出来就不多留,转手就卖给哪个王公大臣或是送到鹃山,甚至还塞进了后宫里一个,这钱可是赚翻了。柳胭脂又不是很喜与同行打交道,因此许多青楼老鸨对她都看不上眼。偏偏这一次是在胭脂楼这富丽的宴厅里选花魁,以董妈妈为首的几个老鸨都咽不下这口气,就指着手里的姑娘把花魁之位抢过来,灭一灭那柳胭脂的威风。
然而到了后台,见到胭脂楼这一次最可能当选花魁的姑娘,她们还是沉默了。
华徴嫆也见到了那个叫做云飘的姑娘。一张脸倒不是很明艳,可偏偏生得五官恰到好处,看一眼觉得一般,两眼尚可,但三眼四眼那么一直盯下去,就会觉得这姑娘生得真是惹人心动。越看越觉得舒服。
“这柳胭脂都是在哪找的,年年都能找出一两个绝色的货!”董妈妈转身气的直咬指甲,旁边两个别家青楼的老鸨也道,“柳胭脂有双识人的眼睛,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可她这年年碰好货的运气,可当真是让人心里头不舒坦!”
“可不是!今年再给她嘚瑟一回,估计她的胭脂楼就要开到鹃山去了!听说她前年送到宫里头的那个姑娘现在还怀了龙种,我们可真是要一日不如一日了!”
董妈妈沉下了脸色:“她能往宫里头塞人又怎么样,我董春晓也不是好欺负的!”
“对,我许香杏也不能由着她嘚瑟!”
几个女人相互之间打了气,其他姑娘见到却和没见到似的,看缱绻的表现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华徴嫆无奈的拨弄了下手中的珠链,已经准备好随时上场了。
有了昨天那一场选赛做铺垫,她已经不是很紧张了。加上今天君轻尘也在看着。她更应该好好表演才是。
进了决赛,头牌稳拿,那就是名次之间的较量,看花魁会落谁手。
她不奢求太多了,只希望能够表现的出色,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这样就够了。
锣声敲响之前,所有参赛的姑娘们都进行了一场公平的抽签。这一次华徴嫆不够幸运,抽到了倒数第五个。
这次的比赛,一般最前面到中场是比较好的。因为很多来观赏的大官不会花上一下午的时间杵在这,基本看了二十来个姑娘,有喜欢的就问跟不跟着走,又跟着走的就领回家,不走的再看一会儿也走了。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人,多半……
是那种特别好色或者特别无聊的人。
抽到后面十名的姑娘们都在哀声怨道。华徴嫆也有些失望,但没多说什么。绫罗和缱绻凑在一起在透过后台上专用的窥视窗上偷看着下面的观众,华徴嫆就和其他的姑娘们站在一起干等着。
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将升调版的《宫阙》默弹过无数遍。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打雷声,引得不少人都往门外看去。
没有下雨。
们侧的两个小厮将门稍微往里推了推,但为了方便一会儿有贵客带姑娘走,门是不会关死的。
华徴嫆始终没有多去看其他的,只是闭着眼,睡着了一般在脑中重复着曲子。
终于轮到她,意外的走出去时台下竟还坐了不少人。不过也正常,毕竟号称今年赢面最大的胭脂楼的云飘姑娘排在她的后面。那些有兴趣看一看云飘姑娘表演的人,自然要多等一会儿。
君轻尘也在台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舞台。华徴嫆克制着自己没有去刻意看他,端坐在台上放好了琴。
还是那架普通的琴。琴弦断掉之后送去修过,而后便接着用了起来。
深知台下的这些人等了好一会儿,已经没了最初的耐性。华徴嫆也不多说,只道:“那么便由徵嫆在此献丑了。”
而后将头一天演奏的曲子升了半调,换了节奏重新演奏了一遍。
乍听之下,好像也没多大变化。但是那音听起来就是少了些忧容,多了些欢欣,也无大喜大悲,就是那么简而不凡的演奏着。
突然!
天边又是雷鸣,一阵接着一阵。厅内烛火被震得晃动了起来,还灭了几盏。
门半关着,窗帘落着,少了许多烛火照耀的大厅立刻暗了不少,观众都开始不安起来。华徴嫆本想继续弹完,却又听见头顶一阵诡异的响动,迫使她抬了手忍不住往上看去。
这一看,就吓得她丢了琴连连把屁股往后挪去。
“咔嚓”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动在头顶出现,又接连引来几声东西破裂的响动。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像是正从顶棚一点一点向下钻出,吓得华徴嫆闭上了眼。
君轻尘手中扭动着茶杯,低声命令双狼:“去保护她!”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主子!”双狼道。
君轻尘蹙眉:“以后她也是你主子!还不快去!”
双狼愣了愣,突然想清楚了什么似的,点头就往台上冲。
他还没冲到台上,就听见头顶的破裂声已经达到了极致。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从顶棚的洞中掉了下来,正砸在舞台的红毯上。
白花花的东西落了地,还呻吟着来回滚了两下,吓得不少人都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厅中众人一片慌乱。
柳胭脂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同样被吓得够呛的同时也没忘派人去叫打手过来。董妈妈和其他老鸨拿扇子半遮着脸,露出眼睛一个个往这边看着,穆韶青却因去送前面比赛完的绫罗和缱绻她们而不在场。
“好痛……”地上的东西打着滚呻吟。
华徴嫆已经被双狼挡在了身后。这是君轻尘也已上了台,还大着胆子踢了地上的东西一脚。
“啊,谁踢我!”对方低嚎着回应。
活的?还会说人话?君轻尘心觉古怪,刚要蹲下身子看个究竟,就见华徴嫆拨开双狼往前几步站在了他身边,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地上的东西,脸色发白。
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君轻尘立刻就想带着她离开这。然而已经晚了,华徴嫆已经蹲了下去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人。
“……容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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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是哒我变心啦
在地上打滚的白衣人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身子僵了僵,立即不动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华徴嫆死死地盯着他,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从他的声音和这身牙白色的长袍辨认出了他。
“容沅,是你吗?”
容沅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但是姓容……君轻尘的心里沉了沉。他记得华徴嫆曾两次向他和赫连打听姓容的人。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她打听的人?
地上的人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僵硬了一会儿,而后竟然从喉咙里发出了类似恸哭的哽咽,“带我走吧……带我走!”
看他一动不动却止不住发抖的样子,便知道是被吓坏了。华徴嫆垂眸低叹,扯住他的袖子,“走,我带你走。”
容沅这才抬起惊慌的脸,双目胆怯的看着她。
嘴唇微动,双手却比声音更早出动。华徴嫆被握紧了手,深深地皱了眉。原本见这人是容沅她就很不舒服,这下被握住了手,抽还抽不出,心里更是一阵厌烦。
但是君轻尘还在这,她的身份不能暴露在这。
容沅看清了她的样子,又看见周围一圈全是人,竟不怕了,反而激动得不行,大叫着:“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华徴嫆沉了脸色,对众人低声道:“这人是我的朋友,可能因为被方才的雷击中了脑子,有些疯魔了,吓到了大家还请见谅。”说罢她阴沉着一张脸,带着容沅往外走。
众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柳胭脂的反应倒是快。
“哎哎哎,你朋友砸了我的场子,吓跑了今年的评审,你就这么走了?!”
君轻尘原本两次想伸手抓住华徴嫆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时干脆就站了出来:“姐姐莫气,今儿出的问题损失了多少,统计出来报了账到王府东宅去,账目我全数报销。”
柳胭脂听了这话,也不见她乐呵。但是愁眉紧锁的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君轻尘立刻叫上双狼追了出去。
“行了行了,撞到的桌椅啊都给我摆起来,没事啊,就一个疯子掉下来了而已!”柳胭脂这么说着,心里却不踏实。她这顶棚可搭的结实啊,竟然就破了个大洞?她怎么就不信这无缘无故的能有一个被雷劈成傻子的人从上面掉下来呢?
况且今儿这赛也是比不成了。她精心挑出来的云飘脸脸儿都没露第二次就没资格参赛了?
亏了多少啊……这算恐怕都算不过来,可她怎么好去找平日没少照顾她生意的君少爷多要?
亏了啊……亏了。
董妈妈见到柳胭脂这副肉痛的样子倒是挺开心。让她嘚瑟?被人开天窗了吧!虽然徵嫆带了个莫名奇妙的男人走了,但她这曲子都没弹完,花魁赛铁定是没戏了,也就不在意她有没有票数。反正她落香坊的姑娘都比完了,华徴嫆是最后一个。
只是……君少爷就算了,华徴嫆这一贯保守的孩子怎么还会与另一个男人那么亲密?
这对韶青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董妈妈心里犯着嘀咕,但想到柳胭脂这可要亏上一大笔,还是很高兴的,就假模假样的安慰了柳胭脂两句,然后摇着扇子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起走了。
而华徴嫆还在拉着容沅思索该去哪。
瞎转了两圈,也没想到除了落香坊自己还有哪能去。华徴嫆叹了口气,这时君轻尘却走到了她旁边,“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华徴嫆欲言又止,顿了顿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容沅跟着走了两圈,除了满脸狐疑,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被华徴嫆牵着袖子也没做声。
他只好奇这眼熟的地方是哪,这个陌生的姑娘又是谁。
不过不管这里是哪,她又是谁,总好过在那个可怕的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着!
君轻尘看了华徴嫆一会儿,又看容沅,才道:“那就去君家的茶馆吧。”
这时候想到自己家了?
华徴嫆有些哭笑不得,压在心里沉甸甸的情绪反而减缓了些,点头道:“那就去吧。”顿了顿,又道,“多谢君公子。”
君轻尘眼中漫上温柔,伸出手放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揉了揉,“和我客气什么。”
这动作弄得华徴嫆脸上发烫,但不知怎么的竟有一种在前夫面前与人勾结的罪恶感,只得躲开了些道:“那就请君公子带路。”
君家产业大,很多领域都有涉及,离得最近的就是这座茶楼。求书网小说qiushu.cc平日路过时可以看到这儿的客人都挺多的,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楼二楼加起来竟只有他们一桌人。
难道是被方才的雷声吓跑了?
君轻尘将华徴嫆安置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间,自己则坐在外面的桌前。华徴嫆与容沅进了小间,华徴嫆转身就要关门。
“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样子,你还想关门?”君轻尘皱眉。
华徴嫆犹豫了下,扭头看容沅。
容沅则是有些警惕,更多的是茫然。
“妾身要与他谈的事情很重要,不好被旁人听见,还请公子见谅。”华徴嫆道。
不好被旁人听见?
对啊,他就是个旁人。
君轻尘顿时瘪了一股气,朝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意思是随她去,而后就鼓着两腮不说话了。
华徴嫆犹豫了下,到底没把门完全关上,留了窄窄的一道缝。想着这墙挺厚的,门也挺厚,君轻尘坐的离门还是有一段距离,应该不是特别容易听见他们说的话吧。
她不是因为防备他而不想让他听见,而是和容沅的谈话定然不会很容易让他们之外的人懂,更不要说理解。
关了门,华徴嫆转身肃穆的看着容沅:“随便坐吧。”
容沅已经完全恢复过来,见只剩下了她一个柔弱女子,防范也少了许多,先是极有礼数的行了礼,道了句“多谢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才撩起衣摆坐在了华徴嫆对面。
一旦两个人相处起来,当日那些种种不愉快的事情又浮现在了脑海之中,令她身上发冷,眼神也控制不住的凉:“容沅,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
容沅迟疑了下,“恕在下愚钝,请问姑娘是?”
“华徴嫆。”
不等他话音落下,她便冷冷的回答。
容沅愣住了。
“嫆儿?”
亲切的称呼,却只属于哪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妹妹。华徴嫆忍不住冷笑,果然这个男人不会想到是她。
“嫆儿,真的是你?你怎么变了个样子?”容沅站起身子就往她这边走来,还亲昵的伸出了手想要拥抱她。华徴嫆一贯不算敏捷,这一次却飞快的站起了身子躲开,防备的朝他低吼:“不要过来!外面可是有人在守着的!”
容沅看了她一会儿,语气软下了:“嫆儿,真的是你么?经历了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了,但是能再见到你真好。”
庆幸的语气,十分的亲切。
华徴嫆只有冷笑。
她可不觉得再见到是什么好事。
此时容沅心里满是他乡遇故知的心喜,也就没怎么注意华徴嫆的冷漠。毕竟他遇到那些事之前刚和“她”吵过架。
“嫆儿,这是哪儿?”
“云来。”
“云来?我自小在云来长大,对云来再清楚不过,这里虽像,可绝不是云来。”容沅摇头。
华徴嫆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是凌帝统治下的沧澜国历八零六年,这里的云来城,是你生活的云来城的前身,两者相差壹佰零九年。”顿了顿,冷冷的看着满脸惊讶愕然的容沅,淡淡道:“这里是百年前的云来城,算起来此时容家还未在云来扎根,大概就连容老夫人也还要几十年后才会出生。”
容沅半张着嘴听了半晌,笑得有些没底:“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么?”华徴嫆绕到了另一侧坐在软座上,抬着下巴看他,“你和我一样,回到过去了。但你又和我不一样,我回到了这个百年前的云来城,相貌与身份都变了。但是你……容貌还在,声音也未变,你还是你自己。”
那个杀了她的容沅。
哪怕有着俊朗的容貌,此时看她也没了那时的嫌憎。可当她真的表明了身份呢?他会如何?
她突然很好奇。
容沅失神的坐在了圆桌旁,消化了好一阵子才道:“那……嫆儿,你在这生活了多久了?”
“几个月。”
“还习惯吗?”
“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容沅松了口气,“那我们的家就还在。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也不是不能在这生活。不能回去的话,我们就在这生根发芽……”
“别做梦了。”
自我安慰般的话被生生打断,华徴嫆看着他冷笑,“你知道我是谁么?”
容沅一顿。
“新婚之夜,受老妇人之托放下了最后一点尊严求你一起为容家延续香火,却被你扛着扔到了井中,我死而复生来到这里……你猜我是谁?”
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儿安上了诡谲的笑容,阴森里带着恨意的杀气,这巨大的反差反而更叫人心惊胆战。容沅脸色顿时惨败,身子抖着往后一蹭,直接带着长椅一起坐在了地上。
“你……你是华……”
“华徴嫆。和你的正牌妻子一样名字,但是生得丑陋的人。”
容沅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倒是房门旁似乎有个人在站着。华徴嫆发现了,也没多说,只是沉着脸盯着容沅。
等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真好奇,杀了人的人,却发现自己杀过的人正在面对着他,而且还成了他唯一认识的人,这种感觉是该如何。
她只觉得此时的自己痛快极了。以这种高傲的身份与口气对着自己的仇人说话,哪怕还没报仇,也能让她舒坦许多。
然而片刻之后,容沅的答案却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基本就是在避重就轻的转移了话题:“不管你说是哪个嫆儿,都是我容沅的妻子。先前对你那样是我一时间昏了头,往后我定然会好好待你,补偿欠下你的那些。”说着他站了起来,向华徴嫆迈出步子,还伸出了手,“嫆儿,和我一起回家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回家?重新开始?
华徴嫆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心情说出的这种话,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至少,她只觉得冷。单纯的冷。连笑都笑不出了。
“容沅,你还不明白么?此时容家还未迁徙到云来,就算云来有云家,他们也不会认你这个几代之后的子孙,所以——你没有家了!你的爹娘、你的奶奶、还有你那可爱的妻子,我的妹妹,他们都不曾出现在这个地方过,你在这里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容沅的笑容有点僵,苍白道:“至少我还有你……”
华徴嫆摇头:“你不会有我。在这里我毫无牵绊,你以为你还会成为我不得不攀附的对象吗?”
容沅皱起了眉,“嫆儿,别这么说,你不是因为我的好才嫁给我的吗?嫆儿,我们……”
“别和我说我们这个词!”华徴嫆站起身子怒吼,“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的关系早就被那口井隔开了!”
容沅还想说点什么挽回,可房门却被推开了。刚想怒斥来者不懂礼数,却见进来的是之前和他们一起走的男子。容沅不是傻子,还很有头脑,只是有时候容易冲动,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冷静的思考。
路上他听到这家茶楼都是进来的人的家里开的,现在的他若真没了容家做依靠,恐怕在这人眼里只是蝼蚁般不值一提。
迅速收敛了神情,回归到温文尔雅,容沅朝华徴嫆伸出手道:“嫆儿,跟我回去吧。毕竟我们是夫妻,我们二人相互扶持的话,往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我会尽自己所能给你最好的。”
华徴嫆在看到君轻尘进来后就没打算和容沅对话了。只白了容沅一眼,而后就站在原地垂眸不语。
君轻尘在外面听到华徴嫆的喊声,本就觉得奇怪,再进来看着这两人的态度,加上他进来之后这个白衣男子说的话……
他眨了眨眼睛,表情微妙的扭头看向华徴嫆:“你成过亲?”
华徴嫆眉心一跳,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可真会抓重点。
容沅想说话,但在发出了第一个模糊的音时就被君轻尘制止了:“二狗,把这位公子带出去,本少爷稍后有话和他说。”
双狼领命,毫不留情的一手捂住了容沅的嘴,另一手拖着他就往外走去。
华徴嫆看得竟有些暗爽。容大公子也有这被人拖着走的一天啊。
真是报应。
但是君轻尘还被完全蒙在鼓里,只觉得匪夷所思。见她目光闪闪的看着门口,心里更是一阵不悦:“他真是你丈夫?”
华徴嫆才注意到他发黑的脸色,吞了吞口水,“妾身……”
“是,还是不是?”君轻尘咬牙。
华徴嫆移开眼默了默,终于毅然与他对视:“曾经是,但现在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是你前夫?”君轻尘的表情很微妙,“你是弃妇?”
这个样子,用弃妇来形容合适吗?
好像说是被害人更合适呢……
纠结了一下,华徴嫆挺起胸脯道:“妾身不是弃妇。是妾身不要他了,他才是弃夫。”
“……”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君轻尘差点就信了。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开元女帝的年代,女子抛弃丈夫这种事应该已经极为少见了吧?一般有些忍耐力的女人都会与自己的丈夫一直相处下去,哪怕有许多不愉快,为了孩子与家人以及自己的生存之类也都不会去轻易抛弃自己的男人。
何况眼前这个虽然脾气波动有些大,但是忍耐力看起来还是很强的鸡崽子。
只是……她的身世他大概都调查得清楚了,里面分明没有她成亲的桥段。成亲可不是小事,看对方的样子虽然开始疯癫了些,但也不像是随随便便找个大树下跪一跪拜一拜就算是娶了妻的人。
“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君轻尘忍耐着满脑子的疑问,打算逐一问完。
华徴嫆道:“就在今年。”
“你去落香坊之前?”
“是。”也可以这么说。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休了他的?”
“就在方才,口头上。”
“……”
华徴嫆特别想叹气,但她必须坚持一幅淡定的样子。所有的答案她都不算骗他,也真的不想骗他。只是偷换了概念,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不信神佛,不信转世。她怎么解释都只能苍白无力。
“不知君公子可否借妾身一副纸笔,妾身现在就要写下休书给他。”
君轻尘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半晌才踉跄了一步开了门,出去对着二楼的小二道:“拿一副纸笔来,要上等的!”
茶楼中常有文人墨客拼一拼吟诗作画,也因君少爷曾经极爱书画,所以一直备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听到少爷叫了,小二立刻卷起袖子就从柜子里拿出了最好的家伙送了过去。
只是,竟不是少爷用,而是少爷旁边这个姑娘用?
小二看着姑娘拿起了笔,以为人家要写什么厉害的东西给少爷过目,就好奇的留在一旁看着了。结果,华徴嫆写的却令他大跌眼镜。
“意不合不相为谋,情不合不如离散。愿相公相离之后,可重振雄风,再创伟业,巧娶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款,华徴嫆。
君轻尘眯起了眼,视线落在那落款上,眼眸的颜色深不见底。
小二则是大吃一惊,这姑娘咋写的是休书?她要休谁啊?少爷?
看少爷这脸色,还真像少爷。
可少爷不是没成亲吗?
双手拿起休书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华徴嫆看着君轻尘:“那妾身现在要去把休书交给他了。”
君轻尘深吸气,“去吧,我陪你一起。”
小二更是目瞪口呆。
这姑娘难道是为了少爷,休了自己的相公?
罪过啊罪过!他们一直以为少爷长着这张好看的忍不住让人上去划两刀的脸却鲜少有女人主动向他示好是因为少爷命里头有什么问题呢,原来他们只是没看到人家小姑娘为了少爷有多疯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好像已经习惯了并肩而行。华徴嫆原本想后退一些,但她慢了脚步,发现君轻尘的脚步也跟着慢了。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就走成了这个节奏。
也是这一段短暂的路上,华徴嫆才蓦然想起,自己正和朝思暮想的人在一起。他们没有变成陌生人。
真是……被容沅这么一搅合,她整个人都蒙了。
容沅在楼下被一脸冷漠的双狼扣押着,身边有这么一个彪形大汉在他这个文弱商人也不敢多动作,只能焦急的等。见到君轻尘和华徴嫆一起下来,他立刻站了起来,面色不善特别有底气:“你是谁,为什么和我的妻子站在一起!”
华徴嫆一见到他就不高兴。刚想开口,手里的休书却被抽了出去。
真是上好的纸,被她那么紧握着,抽出去竟然只有两道褶皱。
君轻尘拿着休书送到了容沅面前,字字低沉深刻:“看好,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你……”容沅瞳孔骤缩,扭头去看华徴嫆,“嫆儿,为什么?为……不,不可能,是他逼你的对不对!”伸出指头怒气冲冲的指着君轻尘,他几乎忘了这是在一楼,虽然茶楼里没人,但街上还是有很多人的。
“是他逼着你写了休书对不对!嫆儿,你不可能抛弃我的!一定是他逼着你的!”
华徴嫆咬了咬唇,“不是他,是我自愿写下的。”
容沅沉默了一阵,动了动嘴角,笑的有些阴森。
“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又有钱,所以你看不上现在一无所有的我了,你变心了?”
君轻尘听了这话,也多看了华徴嫆一眼。
华徴嫆的眼神冰冷,没有愧疚自责,也没有逃避掩饰。
“是,我变心了。轻尘比你长得好,比你家世好,就连身高也高你一头,你有什么资格和他比?”
容沅的脸,瞬间就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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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一去二三里不够,加十里!
君轻尘一开始看着她那视死如归的样子,以为她会说什么有骨气的壮志凌云的话,却没想到是自己被夸了一通,当即就忍不住笑开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于是容沅更难受了。
因为眼前这个该死的男人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
“容沅,你应该没忘记你都对我做过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吧?”华徴嫆平静的看着他,周身却像是被笼罩了极寒的冷气,“说你是畜生,恐怕畜生都会觉得委屈。如此的你,还想多说什么?你现在没有资格质问我为何红杏出墙,也不要说什么我对不起你的话。因为你做过的哪些事情究竟有多糟糕,你自己再清楚不过。”
从一开始的咒骂她、威胁她、想要赶她出去道不得不娶她之后的杀害,华徴嫆说出这些话,自己问心无愧。
容沅面露难色,无言以对。
“嫆儿,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是被逼的迫不得已,才对你那样,我……”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一句迫不得已就能盖过你的过错?你杀过人,说一句对不起,那个人就会因为你这句对不起活过来了?”
君轻尘意外的看了华徴嫆一眼。
他以为凭她的性子,送了休书这事情就会一概而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般冰冷的样子说出这种咄咄逼人的话。
他们俩是有多大的仇?拿死人来说事是不是有些过了?
然而他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容沅却是亲身经历过的。也知道华徴嫆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
“嫆儿,上天让我再遇到你一定是缘分的安排,你不是已经……”
“你住嘴!”华徴嫆忽然怒喝,“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只有我没报的仇!”
容沅被吼得后退了一小步。
他和华徴嫆接触的次数也不多,记忆里这姑娘一直沉默寡言,连头都很少抬起。但因为她长得实在不入眼,他也从未正面与她接触过,甚至没正眼看过她一次。
其实他当日杀了她之后,转身回到屋子就后悔了。他不是恨她恨到想杀了她的程度,真的只是被她的妹妹,自己的第一个妻子吵得心烦了。
他的第一个妻子也叫华徴嫆,是个有点调皮,咋咋呼呼,不管露出笑容还是生气噘嘴都很可爱的人儿。开始华伯父来容家寻亲,说是弄没了婚约,凭着口头的誓言来履行,他听到后是十分抗拒的。但是因为这姑娘很讨人喜欢,不粘人也不疏远人,给他的距离总是恰到好处的感觉,他才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并且作为容家的后人和她这个华家的后人成了亲。
虽然成亲之后她才坦白,自己因为贪玩落进过池塘,生了一场大病,没了生育能力,但他还是觉得可以与她度过一生。
生活一直很美满,直到第二个华徴嫆的出现。
“她不是我姐姐!少做梦了,华家怎么会生出这样丑的女儿!”
“我不管!你不准娶她!你只能有我一个妻子,我才不要和她平分男人!”
“你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就别来和我同房了,外面随便你去!反正你要娶别人了,往后我就是个不明不白嫁进来的庶女,她才是你的正妻!”
虽然她无理取闹了很久,但看着她苍白的脸、通红的眼,还有那哀伤的表情,他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
不该因为奶奶的劝说,想要为容家继承香火,就答应了婚事的。
新婚当天,可爱的小妻子又与他说了一堆狠话,还负气的卷了自己的首饰离家出走。他被告知这事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人去寻,可他还是气结得不能自持。
都是这个又穷又丑的女人……是她来破坏了自己美满的家庭,而她竟然还主动脱了衣裳,露出了她难以入目的身子……
杀了她,杀了她!那样就可以和嫆儿交代了!杀了她!
他便是那样在毫不理智的情况下迷失了自己。做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事。
但是现在,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虽然容貌、身材、声音都变了,但她记得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她就是他一直想说一句对不起的人。
是他冲动了。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害人性命。
在多少天的恐惧与自责中,他无数次做着她来索命的噩梦。全家人都知道了她死亡的消息,一张张纸钱烧出去时他多怕她去了别人的梦里告发他。尤其是华伯母,她无数个夜晚那凄惨的哭声简直让他愁白了头。
也一定是因为他做下了这种错事,才会在噩梦里死去,到了那个令人可怖的地方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现在,能够挽回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应该努力才是,可是他这容易冲动的性子真是要命,为什么就是表达不出他的本意呢?
“嫆儿,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照顾你,你跟我走吧。”
华徴嫆的沉默,让容沅心里没底。
君轻尘看着两个人在沉默中互相用意念过招一样的样子,终于没兴趣再做个旁观者。
“鸡崽子。”
“……?”华徴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疑问的看他。
“这个家伙,以前对你很不好?”
华徴嫆捏了捏掌心,“是。”
究竟是有多差劲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妻子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休书,并且说下毫不留情的话?
君轻尘笑了。眯着他细长又迷人的眼。
露出最标准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一把搂过华徴嫆的肩膀,扭身弯下腰,侧过脸霸道的落下一吻在她的唇上。
而后挑衅似的看着容沅,又深情的回看华徴嫆。
“瞧他那小白脸的样子,哪里值得你为他动气?我看着可心疼。”
带着十足的占有欲的宣告,掷地有声,就连门口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看来一眼。
哟,竟是君家大少爷说的话?这可少见!
门口站着的人逐渐增多,君轻尘却一点也不介意。他的眼里只有华徴嫆。
“我说,让自己的妻子出来做鸡的男人留着有什么用?不如跟了爷,爷护着你让你做朵娇柔的小花,从此往后都免遭风雨的摧残,放心的依附我这棵大树,如何?”
说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听起来像极了花言巧语,可他说这话时眼底的光芒却无比坚定。华徴嫆看到了心里,脑子里已经要炸开了。也不知道是该心喜还是猜疑,没有娇羞也没有抗拒。
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而后不受控制的开口道:“爷能帮我赶走他么?”
被岔开话题,君轻尘也没生气,反而笑的更迷人,唇角勾起的弧度撩得人心中荡漾:“如你所愿。”
潇洒的摆了下手,“双狼,把他给我丢到三条街开外去!”
难得被正确的叫了一次名儿,双狼特别开心,答了句“好叻!”转身就扛起了容沅往外跑,身手比扛君老爷那次矫健多了,也不用怕磕着碰着人家,反正丢出去就行,就算转角的时候撞了他的头脚……少爷肯定会很开心!
华徴嫆只觉得,这对主仆真是耿直……
容沅被扛走了,华徴嫆也松了口气。君轻尘观察着她的样子,低声问:“累了?”
“恩。”华徴嫆轻应,笑的有些无力,“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还真是造化弄人。”
“你还喜欢他?”君轻尘问这话时,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得到的答案只是摇头:“妾身从未对他动过心思。当日成亲完全是迫于生计的无奈。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那样的事……妾身对他也算失望透了。”
那样的事,禽兽不如的事,畜生被拿来比较都要哭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脑子里想到的都是那种淫靡的不该有的画面,可想一想好像那种事也不至于被形容的这么仔细吧?君轻尘觉得不是很能理解,但细细的琢磨下来,说不定她其实是因为被迫做了那些事情才成了妓女的?
唉,也是可怜啊。
轻咳了一声,君轻尘道:“既然已经对他失望透顶,那就不要再想他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休书你也交到他手上了,往后有什么事你尽管与我说,能办到的我都会办到。”
华徴嫆心里一暖,却也疑惑:“公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君轻尘抹了一下她有些湿漉却没有泪水留出的眼角,柔声道:“叫我爷,我再告诉你。”
华徴嫆迟疑了一下,“爷。”
这一声称呼,与刚才一样,简直暖到了他的心坎里。
“乖,就凭你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人,我也要对你好一些。”
神秘的笑容带着没有解释清楚的话,引得华徴嫆低下头无措的咬了几下唇。君轻尘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心里像是开了花一样乐呵。
真可爱。
而后没有太多的言语,君轻尘先去派人叫了个轿子把华徴嫆送回了落香坊。看着两个黑衣人之一的玄毒跟着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到了华徴嫆所坐的轿子附近,他才放心的道:“七步,带我去见二狗。”
另一个黑衣人行礼:“是!”
到了双狼所在的位置,容沅果然也在。君轻尘满意道:“二狗你可是越来越懂爷的心思了。”
二狗笑出几分得意:“主子没让属下回去,那定然就是把人带远之后按在原地看着,等您来处理。”
“聪明。”君轻尘心情好好的夸了他一句,转了方向又走到被堵在角落的容沅身边,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就知道是被怎么对待过,只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过分。
“华芷柔是我看上的女人,往后你别想动她!”
容沅正揉着撞痛的地方防备的看着他,闻言有些莫名:“什么华芷柔?”
是他听错了?
君轻尘狞笑:“就是你的前妻,华芷柔。”
容沅呆了呆,还是一脸莫名的咧了嘴角:“这位公子,您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妻子是叫做华徴嫆,不是华芷柔。虽然两个名字音很像,但不是一个人吧?”
“华徴嫆?”君轻尘重复。
容沅点头:“对啊。”
君轻尘却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没错。不管是华芷柔还是华徴嫆,她都是我的人,你碰一次我就剁你一直爪子,碰两次剁你一条腿,敢碰三次我就剁了你第三条腿喂狗。”
平淡的语气,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出,听起来反而更阴森可怖。
容沅抖了抖,却还是不死心的盯着他:“我和嫆儿是明媒正娶拜过堂的!你这样插进来,就不怕别人笑话么!”
“不怕。”
“……”
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就是!君大少爷被人戳着脊梁骨暗骂了多少次他自己都不知道,还会在意这个?何况华徴嫆的休书都递出去了,他可完全不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
想当他的对手,做梦!
“二狗,再把他往外丢十里,而后买匹心仪的快马回来,我给报销。”
双狼立刻领命:“是!”
容沅:“……”
这什么人啊!阔气成这个样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难不成还是什么皇亲国戚?
——其实也差不多。
容沅被双狼带走了,身边只剩下了七步。君轻尘背着手悠悠的走在前面,七步就默默跟在后面。
顿了顿,君轻尘问:“七步,少爷我什么时候才能自立门户?”
七步微愣,而后低头道:“王爷说,等到少爷知道了如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物,就是可以自立门户的时候了。”
君轻尘点头:“那我今日做得如何?”
七步犹豫了下才道:“少爷今日尽展男子气概,潇洒无比。但属下有一事不明。”
“你说。”
“少爷为何待那位姑娘如此尽心尽力?属下觉得她并不值得少爷如此付出。”
君轻尘眉头微蹙。
“也没什么值不值得的。”
七步不说话了。
只听君轻尘又道:“只是觉得,这世上像她这样的傻子不多见了,谁都能欺负她,她想欺负回去却没什么本事与心计,能活下来也是侥幸。这样傻的家伙,要是连我也不保护着她而是跟着旁人一起欺负她,那估计放她自生自灭一月不到她就得自己灭了。”
七步:“……”
这形容,真是……少爷也好意思?
因为珍惜,所以怕她被人欺负死,就保护起来?
其实是留着只给自己欺负着玩吧?
七步这么想着,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坐回马车上,君轻尘道:“回君府一趟。”
七步闻言微愣,却还是不置一词便驾着马车上路了。
马车里,君轻尘的脸色有些阴沉。
先前怀疑那个鸡崽子,而后得到了证实是他多虑。可这一次,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是她的丈夫这件事,让他心里有些别扭,觉得不能马马虎虎就放下这事不管。
华芷柔,华徴嫆,花名徵嫆,那本名也不该是华徴嫆啊……这道上的规矩可不是能够乱改的,谁会拿着自己的本名去做妓女,谁又会拿着自己的花名成亲?
她到底叫什么呢……
还有这个姓容的男人。他可以确定,云来没有一处姓容的人家。那他是从哪来的?与从未出过云来的华徴嫆是如何认识,又是如何成亲的?
原本只以为她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鸡崽子,为了活命养弟弟不得不当了妓女。可是今日引出的这些事,事实又像是在往另一条道上走去。
是谁在说谎?还是有什么天大的线索他没捕捉到?
他……究竟能不能放心的将自己的一部分心,交到她的手上?
君轻尘完全没有头绪的思索着,华徴嫆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立马卷了包袱走人,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去!
然而华止弘还在云梦村,她总不能带着那羸弱的少年一起逃。虽然月初还去见过他一次,发现他当真有在认真的吃药了,可他那不知为何就是虚弱的体制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调理好的。
华止弘是她在这的唯一亲人,说什么她也不能丢下他自己跑。况且穆韶青帮了她那么多,她也不可能不辞而别。
容沅……
真不知道这个容沅是来做什么的,给她添堵的吗?!万一她的身份被泄露了出去,那她真的就要恨不得拿刀一刀刀的往他身上戳去了!
这慌张的心情搅得她像一只团团转的仓鼠,绕在屋子里脚步不停。这时有敲打的声音传入耳中,华徴嫆奇怪的走到窗口,打开果然见到双狼一手撑着身子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给她。
“君公子的?”华徴嫆下意识就这么问。
双狼点头,“主子说这信要亲手交到华姑娘手上,属下不负所托。”
华徴嫆歪了歪头,眨着眼道:“辛苦双狼大哥了,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双狼神色一凛:“茶就免了,只请华姑娘往后千万不要再叫属下大哥,属下担当不起!”
“……”华徴嫆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但迅速就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也在被双狼看在眼里。难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或者君轻尘已经在怀疑她?
那这封信……
心里一紧,跟着眼眶有点酸。华徴嫆带着鼻音道:“徵嫆知道了,那您先回吧,稍后我会看这封信的。”
双狼本想点头,但顿了一下,又嘱咐了一句:“您这个字也不要对属下说……以后……就叫属下双狼……或者二狗吧。”
“……”
这……这是变生疏了还是变亲切了?她怎么听不懂啊?
华徴嫆纠结间,双狼已经双手抱拳与她道别了。华徴嫆看到之后吓了一跳,他拿什么支撑身子?!
却见双狼两脚在墙壁上蹬了一下,一个后空翻,在空中打了两下转,轻巧的落在了地上。
见状松了口气,华徴嫆拍了拍胸口,关上窗子打开信。
“鸡崽子。”
这不留情面的称呼,果然只会出自那人之手。华徴嫆只跟随娘亲学过琴,对棋和画一窍不通。至于书,她也只是识得字而已,关于君轻尘用的是哪种字体她根本分辨不出。
只觉得这字很好看。比起之前她看到的清秀字体,似乎里面多了一股力劲,感觉到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他的心情一定不是当时的心情。
想起离别时的对话,其实她心里头很怕。很怕当时他那样温柔的笑意盈盈,转头在信里便对她动了刀子,过往两断。
毕竟人都是很虚伪的。比如容沅,哪怕平时一把折扇一席长衫再是温文尔雅,但在面对讨厌的她时也会露出狰狞的面孔将她毫不留情的杀害。
目光在那三个字上停留了许久,华徴嫆才稳了稳神,敢继续往下看。
“今日发生的事,我已替你找了借口向围观者蒙混过去。但不管你为何要掩藏自己成过亲的事情,往后这件事情铁定都瞒不住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我非善类,世人见我的眼光本就抗拒,与我扯上关系的你定然也不会好过。若你觉得自己承受不来,便到君府领些财物,带着你弟弟离开这里吧。”
华徴嫆急促的喘了口气,闭上眼,心情复杂的抿住了嘴唇。
他这是,在为她着想吗?
哪怕她瞒了他,骗了他,他也可以不去追究的对她好?
其实她是不信的。哪有人会不求回报不问代价的去对另一个人好。君轻尘这样做一定也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
可是那又如何?至少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伸出手了啊。
虽然知道自己及时方才逃走的心都有了,也不会就这么真的逃掉,可华徴嫆此时还是心理泛着暖意。这种有一棵大树站在自己身旁可以让她避一避风雨的感觉真好。
好在她当时写下了那封信,让他避开了屏门的天灾。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是个该长命百岁的人呢。
“谢谢你。”目光温柔、语气庆幸的自言自语着,华徴嫆重新睁开了眼,翻到下一页信纸。
“还有,我把你的前夫扔到十几里之外的不知道哪个小城了,你不介意吧?”
……
其实她还是有点介意的。
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本身不也想过要报仇么?这下子容沅都亲自送上门了,她该做点什么对得起自己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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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十倍的赎金
不过既然是君轻尘把他扔出去的,那她也没什么好埋怨。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反正现在容沅一无所有,独自一人流落他乡也是挺惨的一件事了。好歹自己还有个弟弟,容沅呢?她妹妹应该没跟着一起过来吧?
这孤家寡人,自己妻子没跟着一起来就想捡了她回去,休想!她可不是那么大方的,面对杀害过自己的人,她无时不刻都能回想起当日他狰狞的面孔。那么丑陋,和君轻尘比起来当真是差了一百倍。
如果她能早一点遇到君轻尘就好了……
可是早一点的话,他一定也会嫌弃自己的样貌的吧?
虽然在往生的竹筏上,他说她笑起来可爱。面对赫连时,他也没有觉得厌恶。
可是君大少爷不就应该是一个人见人厌,谁见了都想退避三舍的家伙吗?
为什么和他接触了这么久,她都没觉得,他哪里是值得人厌烦憎恨的呢?
虽说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但很多事情也不会空穴来风。华徴嫆盯着他落款的名字想了很久,才发现他说的是去君府拿钱。
说到君府,她就想到了和君老爷承诺的事!这熊孩子,平时想不到回去看看自己的爹娘,需要用钱的时候就要用家里的?难怪君老爷要把家产交给他时都得考虑一下。搁她的话大概会被这种不孝子气死吧!
不过现在,她倒是要考虑有空去见君老爷一下,和他说明自己见过君轻尘的事情了。虽然忘记了劝他回家,但好歹是见到了面,去说一下应该也过得去。
华徴嫆暗暗决定了,明儿一早就去君府。反正有了今天的事,董妈妈出奇的心情好,看到她非但没有责备,还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如花。
然而第二日清早,却是董妈妈的声音吵醒了她。
“徵嫆啊,还睡那?君老爷的马车在下面等着你呢,你快起来啊!”
华徴嫆以为自己做了梦,揉着眼睛翻了个身,继续迷迷糊糊的睡着。可门外的声音真是半点都不让她再睡了,见叫不醒就开始砸门,咚咚咚的声音终于让华徴嫆坐了起来。
“徵嫆!起床!君老爷在等着呢!”
华徴嫆又揉了揉眼睛,脑中迷蒙了许久,突然就清醒过来,忙睁大了眼下床更衣穿鞋,“来了来了!”
慌慌忙忙的开了门,华徴嫆披头散发的站在了董妈妈的面前。一旁絮姐也在,见她的样子,眼里有些忧心的情绪,但还是笑意迎人。
“徵嫆,君老爷的马车在下面等你。快去!”董妈妈不耐烦的叉着腰道。
絮姐看了她一眼,又看华徴嫆,顺手就将自己头上的钗子摘下来了一个,替华徴嫆简单的弄了头发,“我陪你去吧。”
华徴嫆疑惑,点了点头,跟着絮姐下楼了。
她怎么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好像她第一次来的时候。
楼里的其他姑娘见到她,有笑的,也有怨愤的,没客人的就在一起交头接耳,有客人的则白了她一眼而后继续把注意力投入在了客人身上。
君老爷这次没有进门,而是在外面的马车上吗?
华徴嫆有点恍惚,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她真怕时间又回到了她刚来的时候,要重新过一遍这里的日子。但她也觉得如果能重来一遍的话,很多事她会有更好的抉择。
只是她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来了这里之后才买的衣裳呢。
应该……没有回到过去吧?
心里头嘀咕着,眨眼已经随着絮姐到了门口。君府的马车停在落香坊的石狮子前头,马夫恭敬的立在一旁,见状隔着帘子道:“老爷,徵嫆姑娘到了。”
君老爷应该是知道她姓华的。但没在旁人面前提起,也是为她留了个做妓女的底线。华徴嫆微微放了心,双手交叠在身前,同样敬畏的看着车帘。
君老爷撩起车帘走了下来,动作有些迟缓,大概是因为他的手里抱着一只木箱子。马夫立刻接过了木箱子,并扶着君老爷下了车。
君老爷在地上站稳,抬了抬下巴。
马夫会意,咔嚓一声开了木箱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现银。(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不是薄薄一张的银票,而是沉甸甸的、实在的几层银子堆叠在箱子里。华徴嫆登时一愣,絮姐也看得微愣,深深皱起了眉头。
君老爷又示意。马夫二话不说就合上了箱子要往华徴嫆怀里塞。
华徴嫆吓得退了一步,但不及马夫身手敏捷,还是把木箱戳到了她身上。华徴嫆下意识伸出了手接住,而后马夫立刻松手退了回去。
“君老爷,您这是?”絮姐问。
君老爷道:“这是给徵嫆的。”
“我?”华徴嫆咋舌,捧着这一箱银子不知如何是好。
君老爷点头。
絮姐的眉头便没松开过,声音低沉道:“君老爷,我们这的规矩,点了姑娘所花费的银子有九成都归落香坊所有,您这样做怕是要为落香坊添一大笔善款了吧?”
君老爷面色如常,眯着眼睛看着絮姐道:“穆絮,你这丫头从前可都是为人着想,何时开始为了落香坊的利益说话了?”
絮姐脸色一白,松开了眉头,重新挑起微笑道:“儿子大了,总要为他的未来铺垫一下。想的东西,自然也和年轻时的不一样了。倒是君老爷,请您莫要在外面称我全名,当时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给絮儿留个脸面,莫让穆家的先祖怪罪,如何?”
君老爷冷哼一声:“你若想要对得起穆家的先祖,也不会坚持嫁给那姓安的短命鬼!”
絮姐脸色更白,垂头不语了。
华徴嫆听着这两人的话,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君老爷和絮姐还有交情?可是看他们俩这相互之间的态度,就差拔剑相向了,也不知是发生过什么。
难道……不会一开始君老爷让她陪酒时,说的什么和别人连孩子都有了那些,是说的絮姐?
没等华徴嫆多想,君老爷的话锋又转向了她:“今日这两千五百两纹银,不是我用来点你的,而是我的谢礼。你劝尘儿归家有功,应得这些赏赐,可要收好了,不要被别人眼红夺去!”
谢礼?
华徴嫆不记得自己说过让君轻尘回家的话。但听到君老爷的意思,君轻尘昨天与她见面之后是乖乖回家了?
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两千五百两,可是刚好够买出去她的价钱。只要收下了,不管她之前被偷了多少没能找回,只要还有些存粮,就够把自己买出去和弟弟相见的。
华徴嫆捧着木盒,咬唇犹豫了好久,却还是向前走了两步,捧起木盒子:“实在对不住,君老爷,这银子我收不得。太贵重了。”
君老爷闻言反而神情有些不满。
“你必须收下。”
哪有逼着人收钱的?当是受贿呢?
华徴嫆摇头:“多谢君老爷美意,但我真的不能收。无功不受禄,君公子是自己愿意回家的,与我无关,这银子还是还给您好了。”
君老爷拿不满的眼神盯着她。
絮姐也跟在一旁劝说:“两千多两银子确实贵重。这孩子承受不起的,您还说收回去吧。”
“收不收得起,用不着你来说。”君老爷闷了闷,到底还是说出了实情:“年后尘儿便要与他的妹夫对决,来争君家产业。若是他在此时老往青楼跑,分了心,那对他的发展可是大大的不利,到时两千五百两只是小事,那君家祖辈传下来的基业才是重中之重!此时因为美色耽误了尘儿,你们何人担当得起?”
絮姐早在听到一半时就已不说话了。华徴嫆听到了最后,迟疑着问:“那您的意思是……让我离开落香坊?”
君老爷点头:“带着你的弟弟,离开尘儿的视线吧。”
这怎么……昨天君轻尘只是给她提了建议,今日这君老爷就是来逼她履行的吗?这可真是父子同心,都想到一起去了。
君老爷也是,既然为了自家主页着想,为什么还要设立了那样一项对决来为难自己儿子?
虽然不是很懂,但这为人父亲的用心良苦还是让华徴嫆犹豫了下。
“那……”唇瓣被咬出了一点微白,像是花瓣一样可人。华徴嫆叹了口气,放下了已经举累的手。
“我收下了。”
君老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言罢转身上了马车。
华徴嫆与絮姐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无奈和纠结。相伴着回了落香坊,那些偷听到对话的姑娘们都瞪红了眼。
两千五百两!这华徴嫆怎么总能赶上这么好的事儿!
华徴嫆知道自己在被人盯着,若是眼神有杀伤力估计自己都要被大卸八块了。可她此时想的只是,自己竟然就要赎出去了。那君轻尘在胭脂楼那群老相好呢?也被君老爷“逼迫”着要把自己赎回去了?
君轻尘在胭脂楼常点的那些姑娘可都是头牌,君老爷这么大方,眼都不眨一下的花了钱出去,可不知胭脂楼的老鸨是要哭还是笑了。
“徵嫆。”
突然被这么一叫,华徴嫆微微愣神的将目光转向跟她到了门口的絮姐,“怎么了絮姐?”
絮姐默了默才开口:“你……真的要用这笔银子把自己赎出去?”
华徴嫆垂眸:“我……”
丢了银子的事一直是她自己在默默的受着,除了无双便没有其他人知道了。但此时似乎也该和絮姐说一声,这坊里有贼的事。
华徴嫆推开了房门:“絮姐,有些话咱们进来说。”
两人对坐,房门紧闭。圆桌中央是那一箱银子,华徴嫆道:“前些日子,我在自己的房里丢了银子。是银票和银子混在一起丢的,足足有一千二百两。”
絮姐登时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华徴嫆颔首:“具体是什么时候丢的,我不知道。但应该就是我不在的时候丢掉的。”
絮姐立刻问道:“那你怎么没和韶青说?!”
华徴嫆轻叹了口气,摇头:“知道这件事情,只会让韶青更担心我吧。我不想给他添多余的麻烦了。”
絮姐抿住了唇,垂下眼帘。
“原本我是存了些银子的,想着明年靠着自己也能把自己赎出去。可是发生了这件事,我差点就丧失希望了。今日君老爷来说的话,我考虑了下,是不该给君公子再添麻烦。虽然这银子我不该收,但等我把自己赎出去,开一家书院琴坊之什么的,慢慢存了钱再一点一点还给他们也是可以考虑的。毕竟絮姐,你也说过我不适合这里。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这里。”
“那韶青呢?你的这些计划里可有过韶青?”絮姐急急的问。
华徴嫆顿了顿,而后抬起眼,歉然的看着絮姐:“很对不起,我与韶青已经不可能了。”
絮姐一震:“徵嫆,你……你不是一直和韶青如胶似漆的么?你们不是连未来都计划好了?为何你现在突然这样说?”
华徴嫆摇头:“其实这件事已经瞒了您许久,真是太对不起了。可是没办法……真的对不起,我和韶青真的不可能在一起。”
絮姐听后,嘴唇都在抖,完全没有了往日淡泊柔美的样子,“为什么?是韶青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还是?”
“是我。”华徴嫆断然道:“是我对这段感情疲惫了,都是我的错,与韶青没有关系。”
絮姐听得脸上布满忧愁,“我还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见到你们两个牵着手踏进你们的家门,向我敬一杯茶,一道儿叫我一声娘亲,怎么这么快就成了这个样子?”
华徴嫆瞧着她的神色,想说点什么也不知如何开口。干脆就低下了头。
寂静了半晌,絮姐终于站起了身子:“罢了,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主意,便随着你们去吧。只要韶青没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一直以来我都将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女儿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做娘的也不能太拦着。”说罢摆了摆手,转身向门口走去,“我累了,去歇一会儿。”
华徴嫆本是站了起来想送一送她的。但想着絮姐此时大概也不愿意见到她,还是坐了下去。
打开木盒子,里面层层堆叠的银子简直可以晃花人的眼。可现在在她看来,却不过如此。
看着没有一丝多余的感觉。
甚至就像是在看着一箱子的罪恶。
房门外,絮姐默默地离开了。绫罗将董妈妈从隔壁的杂货库里拽了出来,到了楼下没人的角落,笑出几分得意:“您看吧,我就知道徵嫆妹妹有古怪,果然是她负了韶青!丢了银子还有人往她手里送,这是都盼着她出去呢,真不知道她出去了还要怎么祸害人!”
之前分明是帮着华徴嫆说话的董妈妈此时也沉默了。时常暴怒的脸冷静下来反而严肃的像是另一个人,董妈妈摇着扇子对着自己扇了一会儿,红艳艳的嘴唇才张开:“不行,不能放她走!”
绫罗一惊。
董妈妈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兀自点头道:“哪怕她变了心,只要韶青喜欢,留也要把她的人留在这里,日久生情不行就强办,韶青喜欢的女人我一定得替他看紧了!”
没想到董妈妈会这么坚持,绫罗当即头顶就冒出了冷汗。
这事情与她想的不大一样啊……
“絮儿也是,盗了她的钱以为就可以留住徵嫆,却没想到徵嫆压根就没与韶青说这件事,更别提求韶青帮忙。这下可真的成了彻头彻尾的贼,我要是再不帮一把,她定是要懊悔的难受。”董妈妈轻声嘀咕着,又使劲儿闪了几下扇子,而后突然站起来拍了下桌子:“拿笔来!”
绫罗被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兔儿拿了记账的笔过来,而后董妈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
——即日,国历八零六年十一月九日起,落香坊新规,入坊年不满一年者,在两年内若欲出坊,当缴十倍赎金。
意思就是,你年限长的,该咋走规矩还咋走,但是你如果是刚来的,那在我这待满了两年也可以按照原价走。
不满两年的,比如华徴嫆,今年想走的话,十倍的赎金拿来吧,五千两。
五千两!一点不夸张的来说,这就是在打劫了。虽然来落香坊的姑娘多半是走投无路,没个几年都出不去,但也有那种底子好的,想着来这高攀个官员之类。原本的五倍,人还可以接受。可那十倍,就是五倍上翻了一翻,谁还愿意做那个冤大头?
董妈妈也是真的狠下心对自己和这落香坊的姑娘了。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做法,顶着的风险不是一星半点的大。搞不好那就是断了以后的财路。但真叫起真来,万一这样也能有姑娘被赎出去,那她赚也是赚翻了。
“董妈妈,这……这规定……恐怕不妥吧?”绫罗虽已够年限,自己随时出去都没问题,可她还没找到合适的金主。万一董妈妈这一个意气用事把落香坊搅黄了,她岂不是也要跟着吃亏?
董妈妈撂下笔,看着本子上刚写下的字,板着脸道:“没什么不妥的。我这经营了十几年,总要有两条新规矩。这规矩也不多留,就两年,等到徴嫆的年限够了就撤。”
两年就撤,这不也是针对上华徴嫆了?之前还冲着她说话,这么快就变了立场,果然这些在外面混久了的前辈都是这个以利益为主的样子。
绫罗撇了撇嘴,奉承道:“既然是董妈妈立下的规定,那定然就是有一定道理。姑娘们不会乱说什么的。”
董妈妈颔首,当天就宣布了这条规定。
原本不少人都在眼红着华徴嫆得了银子的事,但在听到这条消息后,都觉得大快人心。也有刚来的姑娘已经想好了找哪个金主的,正在谈着呢,听到了这条消息登时傻眼了。
五倍变十倍,谁的钱也不少大风刮来的。原本五倍的价钱就能让一些金主犹豫一会儿,这十倍可怎么让人活?
她们没什么才艺的,就靠着吃青春这一碗饭。现在董妈妈把她们的饭碗砸了,她们自然不乐意。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少了,变成热闹的人多了。落香坊从晚上起就没消停过,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第二天下午,不知是谁抖露出了风声:“新加的这一条规定,是因为徴嫆的原因!”
华徴嫆!?怎么又是她!
因为这一个凭空而来的消息,落香坊几乎就炸了锅,险些将房顶给掀下来。所有受害者都坚定不移的觉得这事就是华徴嫆的错,楼上楼下不管华徴嫆走到哪都有鄙夷的眼光盯着她。
这次还不止是盯着了,还有闲言碎语跟着一起。
“哎哟,这不就是我们得了君老爷赏识,赐了两千五百两银子的徵嫆美人吗?怎么拿了那么些银钱,还来这接客?是不是因为银子不够用,傻眼了?”
“哎!这狐狸精,怎么不去死呢?留在这祸害我们,也不怕遭什么报应!”
就连已经接了客的妓女,正在陪客人倚着栏杆说话,都忍不住插上一嘴:“真不知道这小头牌啊有什么魅力,搞三搞四的说不定是与君家那父子做过什么交易!君老爷也是,家财万贯的非得盯上这么个不干不净的人,就不怕自个儿也被弄脏了身子,得不到好报应?也是心疼那穆少爷,就看上这么个女人!”
“哎,你还叫她小头牌呐?今年咱们落香坊是砸了花魁大赛的场子,胭脂老板就算得了补偿,那也不得更记咱们落香坊一笔?这今年怕是咱们连头牌都出不了一个了,更别提花魁。到时候怪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就是了。”旁边的另一个姑娘道。
华徴嫆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后这位有些文弱的客人在迟疑。听到她们说的,她本不想答应。但说到这个份上,她不回一句,岂不是对不住自己。
华徴嫆微微一笑,引着客人上了楼梯,然后顿了脚,居高临下的看着说她不干净的那位姐姐,先是甜甜一笑,而后亲密的叫道:“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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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琴弦有刺
菜花听到这个名字,当即脸色一青,抬起脸恨恨的看着她:“你在瞎说什么?我叫采莲!”
“哦,我也没指着你说啊。txt下载80txt.com”华徴嫆笑了笑,白皙的指头在扶手上拨弄着琴弦一样跳动着,眼里平静的无波无澜,只是盯着她,“不过既然你要主动与我说话,我便多说一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脏,但我知道自己定然是没有你们这些功夫老道的姐姐熟练的。姐姐你啊,莫要操君老爷那份闲心,还是先想一想自己身边的客人,会不会被你弄脏身子吧。”
“你……”菜花咬唇,当即就抬起了手。但毕竟楼梯已经走到了一半,她的个头儿抬起手都摸不到华徴嫆的脚踝。一旁她的客人不是个爱惹事的,抓了她的手低“哎”了两声就命她放下了,只是脸上分明多了一抹嫌弃。
徵嫆这姑娘名声还是有一些,但也不是很坏。故而她算不算脏自己是不知道的。但是他点的采莲姑娘,无才无艺,是出了名的床上功夫好。这样一想,采莲与徵嫆斗,怎么都是吃亏的。他自己也挂不住脸。
采莲被自己的金主劝住,只能气鼓鼓的带了他回自己房里。
华徴嫆也早已在说过话之后头也不回的引着客人进了屋。
屋里被简单的重新布置过。毯子换了新的,床幔什么的也被换成了浅黄色。这是她在听说赎身的价钱翻了倍的第二天就找人换下的,为的是渐渐与过去的华芷柔告别。
天儿已然没那么热了,早晚还有些凉。尤其是外面刚下过雨,这乍一进屋儿看到成片温暖的颜色,能将人的心情变好许多。跟这华徴嫆的客人坐在了桌前,看着她为他斟了一杯茶,问道:“她们平时都这样欺负你?”
华徴嫆淡淡道:“在这地儿,遇到谁说什么话都不稀奇,听到了过后忘记就好,不必与她们多纠缠。”说罢站到了客人身后,“妾身伺候公子将外袍褪下吧,屋里热。”
客人低声答应,站起了身子微微举起双臂。华徴嫆始终打量捉摸着他,不知为何心里觉得这客人好像突然之间就没有她刚见那会儿看似弱不禁风了。
果然,褪下外袍露出里面的薄衫,肉眼可见他这身子十分结实,看起来更不像一个文弱书生。华徴嫆心里疑惑,但也没多表现在脸上,只神色平常的替他捏起了肩,“听闻客人来自鹃山?”
客人抿着茶道:“老家云来,年幼时家道中落,随父去鹃山白手起家,终于有所收获,才有颜面回乡看望父老。”
白手起家,那也是营商的?面上看着可半点也不像。
手上捏揉的力道没有停下,华徴嫆就着这温和的气氛继续道:“既然是白手起家,那定然在这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公子能够做到这一步,光耀的回到云来,也是辛苦,妾身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她将茶杯又正过来一枚,倒了茶,再替客人将茶斟满,举杯道:“公子,请。”
对方举杯示意,一饮而尽,举手之间气度果然不俗。
华徴嫆心里留意着,坐在一旁问道:“可否请教公子姓名?”
“沈念白。”
“噢,是沈公子。”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华徴嫆点着头,越过了这个话题,“那请问沈公子今儿是点哪个曲儿?不知鹃山的曲子,与云来的是否相似,能不能入公子的耳呢。”
沈念白道:“旁的我不清楚,但那《徵嫆小调》听着着实令人舒心。也是在鹃山听闻了天音坊主是向你请教了此曲,今日我想才来听一听原版。”
竟是因为《徵嫆小调》点的她?华徴嫆暗暗吃惊,近来是这个原因点她的人可不多见了。
“哪里是什么原版。”华徴嫆面色温和的站了起来,“不过既然公子想听,妾身自然尽力。”说罢走入屏风后,一边思索着是在哪听过他的名字,一边搬过了琴。
“公子若是累了,可至一旁的软塌上闭目休息片刻。这曲子便是令人心神放松的。”
“软塌上?”沈念白顿了顿,“不是说此处私妓用途分明么?”
华徴嫆听得眨了下眼,随即心里有些别扭的笑了:“请公子稍躺片刻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公子既然回来不久,身子定然疲乏得紧。听着曲子躺一会儿,身心都会舒坦许多。妾身是不会逾越碰您的。”
“原来如此,那倒是我想岔了。”沈念白也不介意,温吞的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朝着半透明的屏风举起,“自罚一杯,姑娘莫怪在下小人心思。qiushu.cc [天火大道]”
“怎会。”华徴嫆答道。
沈念白喝过茶,便去了软塌上。屋子里熏着安神的香,软塌也铺了香软舒适的毯子,躺在上面确实舒服。躺在上面可以稍微看到屏风后面人儿的一片衣角。
他倒是好奇,这个看似小巧却不伶俐的姑娘,有哪里独特,能把明溪公主都比过去……
“那公子,妾身要弹曲了。”华徴嫆说完,抬手拨动了琴弦。
沈念白闭上了眼。
十指熟练地拨弄着,哪怕已有几日未弹,依旧手到擒来。华徴嫆甚至已经不用看琴弦,双目失神的望着屏风思索事情,曲子的音也丝毫未乱。
直到她弹到一个重调,手指蓦地刺痛,痛的她皱了下眉,以为是划伤了自己。可接下来,每弹两音便能感觉到手指刺痛不断,华徴嫆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再看手,上面竟扎了几根短短的小刺,点点血红色蔓延在指肚上,看得她头皮发麻。
再看琴弦,上面至她弹到曲中的几个地方,竟然都安插着和她手上一样的锋利短刺。
“怎么不弹了?”沈念白睁开眼看她。原本听得确实舒坦,已经昏昏欲睡,但在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断了琴声,这就有点令人难受了。
华徴嫆疼的脸色发白,刚紧咬着唇拔出了一个小刺,立刻有一点血红冒了出来。
轻轻吸了口气,她道:“抱歉,沈公子,这个琴的音不准了,妾身现在出去换一把琴。”
沈念白又闭上了眼:“恩,去吧。”
华徴嫆起身作礼,推了门出去,五官瞬时皱在了一起。
好疼!
往仓库走着,一边挑着手上的小刺,华徴嫆觉得委屈得难过,可是无可奈何。
就像上次丢了银子一样,这次定然又是有人闯进了她的屋子。要这样暗算她。
究竟是谁呢?总不会是韶青吧?
虽然这次赎身钱翻到十倍的规矩多半是董妈妈冲着她定下的,但这么做也够了啊。董妈妈既然想留下她,那么不管是赚钱还是和韶青在一起,伤害了她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絮姐呢?
絮姐那样一个温柔的人……她不信她会做出什么害人的事。
究竟是谁啊……
华徴嫆摇着头进了仓库,发现里面竟然躲了一个小丫头,正是絮姐身旁的猫儿。猫儿见到她,显然吓了一跳,装作是拿什么东西的样子四处翻了翻,最后挑了一张卷着的小席子出去了。
若是来拿什么东西,通常不会关门的吧?
华徴嫆猜疑的虚掩上了门,一边装作挑拣着琴,一边走到了猫儿方才站的位置,想了想,拿开了挡在上面的几样东西。
果然,墙上竟有一个小小的破洞!而破洞的另一面,是在帘子与屏风之间。只要拿小木棍拨开,就能看见她屋里的小部分情况。
竟然……
难道是絮姐做的!?
华徴嫆惊愕的难以形容,慌忙将东西堆了回去,而后抱起了一把落灰较少的古琴,逃离了库房。
猫儿是絮姐的私用婢女,平素行事低调,鲜少与人说闲话,基本絮姐去哪她都是守在门外,多的话都不会去听。
她为什么要监视她?
“徵嫆。”
突然的声音吓得华徴嫆打了个激灵,却是穆韶青。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华徴嫆朝他点头:“韶青。”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穆韶青担心的问。
“没……没怎么。”华徴嫆低下头,“我正在接客,此时不方便多说,就先回去了。”
穆韶青抿唇沉吟,却又问:“你怎么换琴了?”
“我……”华徴嫆正想着怎么回答,又听见的絮姐的声音,“呀,你们俩都在啊。”
穆韶青回头看着絮姐道:“娘,我在巡视的时候刚巧见到徵嫆出来,顺便打了声招呼。”
絮姐点头,冲华徴嫆歉然的笑:“春晓此次做的是过分了些,但我只是帮她管事,无权过问规矩一说。给你添了麻烦,我替春晓先道歉了。”
明明手指上满是伤口,疼得她想不住的吸气,可华徴嫆还是紧张的握紧了古琴边缘,摇头道:“没关系的,许是命里让我在这多留些时日,才会这般阻碍重重,我不走了便是。此时还有客人在等,徵嫆先走一步。”
穆韶青动了动嘴唇,还是道:“去吧。”
华徴嫆点头,越过二人向前走了几步,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而后关上了门。
她的身影消失,穆韶青才神色复杂的低声问道:“是娘亲做的吗?”
絮姐愣了愣:“什么?”
穆韶青目光痛苦,看着絮姐,声音很轻,字音却咬的又慢又准,哪怕看着嘴型也能读懂他说的是:“徵嫆丢了银子,是娘亲做的吧。”
絮姐一震,慌张的移开了脸,转了个身子侧对着穆韶青深深舒气。
见这样子,是他猜对了。
“娘亲,您这样做,是为了我?”
穆韶青清楚的知道自己娘亲的家底是多少,当初爹爹去世之后留下他的那些画作,全部被董姨强迫她卖了出去,那是一笔不菲的收入,绝对没必要去拿芷柔那些银钱。
絮姐紧张的手足无措,半晌才颤抖着道:“有什么话咱们去娘亲的屋里说吧。”
穆韶青垂眸,“好。”
他的举动,多数会汇报给娘亲。而娘亲对他如此熟悉,当他与芷柔疏远的时候,娘亲一定也是有所察觉的。
只是她从未表现出而已。
当查到是娘亲指使行动敏捷的猫儿去偷了芷柔银子之后,他本就觉得无比歉然。今日又见到芷柔那副痛苦的样子,分明又是遇到了什么事。
娘亲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和芷柔分开的事,并且已经默认了?那她又要对芷柔做什么?
穆韶青的心里很沉重。
另一头,华徴嫆重新拨弹起了《徵嫆小调》。沈念白虽然没再睡着,但也是闭着眼睛听完了全曲,而后声音模糊的道:“我方才像是做了个梦。”
华徴嫆忍着手指上的痛楚,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公子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我可爱的未婚妻在家中期待着我,十余年未见,她生得亭亭玉立,面容却如最初那样可爱甜美,笑起来像是蜜糖一样醇甜得醉人,见着我时还甜甜的唤了我一句夫君。”
十余年未见?那可当真是够久的了,比君轻尘和明溪公主隔的时间还久。
华徴嫆有点同情这人,便劝慰道:“您的未婚妻定然如您那般美好如初,等着您去娶她为妻。”
沈念白听了这话,却只是带着哀伤的憧憬,并没露出笑容。
华徴嫆看得奇怪,坐在一旁替他捶着腿问:“为何公子不开心?”
沈念白枕着双臂,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扭头看着华徴嫆,“这十几年来我与她鲜少通信,尤其在她长大之后,她便不愿与我多说话了。这一次我回来,还没提起勇气去见她,怕得到她的一个冷漠眼神,也怕得到她决绝的回复。”
“为什么会这样?”华徴嫆忍不住问。
“她很重视她的哥哥。而我,是他哥哥的敌人……唔,敌人这个形容确实不过分。”
“敌人?”华徴嫆略微咋舌,有些同情眼前这个人了。心爱之人的哥哥与自己是敌人,心爱之人又很在意哥哥……
“不对啊,那你们是怎么订下婚约的?不是仇家吗?”
沈念白闻言失笑:“倒算不上仇家,两家历来是有交往的,有矛盾的只是我和她的哥哥而已。”
“这样啊……”那还真是纠结的事情。
华徴嫆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沈念白拿眼角留意着,想了想道:“今日见你脸色略差,我便先回去了。记得调准音,没准过两天我还回来点你两首曲子。”
“好。”华徴嫆站起身子,见沈念白从软塌上坐起,“那妾身送一送公子。”
沈念白没反对。
两个人再从门出去,却是沈念白带着头走。出去时的人明显比进来时要有气势一点,周围的姑娘偶尔往她这便瞄上两眼,虽有不屑,但也没多说话。
华徴嫆去坊里的女医那里领了些药酒和棉帕,打算回到屋里擦拭一下手上的伤,却刚好撞见穆韶青脸色铁青的从絮姐屋子里出来。
“韶青?”她忍不住关切一句。
穆韶青没听到似的,擦着她的肩就走了过去。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一向温润的少年竟然怒气冲冲。华徴嫆想了想,又去絮姐那里敲门,但是屋子里没有声音,也没人给她开门。
人多的地方就是有一点不好,有个什么大惊小怪就能引起一堆苍蝇般的嗡嗡声。华徴嫆懒得理忽然又炸起的那些言论,从另一侧踩着楼梯绕回了自己屋里。
君老爷给她的两千五百两是用不了了,干脆还回去吧?
擦药的时候,华徴嫆思索着,忍不住苦笑,这可真是命里折腾她,不想让她从良啊。
这几日董妈妈的气儿不顺,方才韶青和絮姐又像是闹了矛盾的样子。三个人都无法请假,也只能再等两天出去。这个月她还没去看华止弘,也没提过自己丢银子的事,华徴嫆觉得自己还要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华止弘,但是要暂且瞒下最近发生的这些大事。
然而过了平静的两日,正当她琢磨着向谁请假时,沈念白又来了。
“沈公子。”华徴嫆正巧路过楼下,便去主动打了声招呼。沈念白冲她笑道:“你怎的知道我会来?”
“凑巧遇上而已。”华徴嫆道,“沈公子今日是来照顾妾身的生意了?”
沈念白随意的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自然是来照顾你的生意。”
在这里呆的久了,遇到客人摸一摸自己的肩或者脸,华徴嫆已经习惯了。也就没躲开,只是道:“那便去找兔儿记录一下吧。”
两人转身时,华徴嫆好像拿眼角瞄到了一个骑着马的身影有些熟悉,却只是一闪而过,也就没多想,带着沈念白一起去了兔儿那里。
“你这两日都没接客?”沈念白看着那册子道。
华徴嫆面不改色的回答:“妾身能接的客人少。”
何况这一个楼里有三个琴姬。除去她和绫罗还有一个新来的。客人喜欢新鲜的总归多些,她这少了许多董妈妈推荐的也就只能去接一下老客人。
沈念白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话,签了个字便和华徴嫆一起上了楼。
却不知两人关门之后,身穿墨底白竹束身长衫的君轻尘走进了落香坊。
“徵嫆闲着吗?”
兔儿见是君大公子,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忍不住多看那俊朗的面容两眼才道:“徵嫆姑娘刚接了个客人,两个时辰内都无法接客。”
“有客人?谁?”
兔儿摇头道:“这个,不能透露。”
君轻尘眯着眼哼了一声,一把夺过了桌上的册子,用力翻了几页,就到了“徵嫆”二字那页。
兔儿被他粗鲁的动作吓了一跳,却不知该如何。董妈妈出去了,絮姐这两日都不见人,穆少爷也不在,她还能把人家君大少爷如何不成?
不过君轻尘只粗略的扫到了最后一个名字上,深深地拧了下眉头就把册子扔回桌上了,“她不在,那我点绫罗吧。”
“绫罗?”兔儿松了口气,原来君少爷是想找个会弹琴的,那就好。想到这,她又多提了句:“我们这刚来一个妖娆姑娘,那琴技也是好的没话说,半点不输徵嫆和绫罗,君公子要不要点她试一试?”
“不要,名字不喜欢。”君轻尘冷着脸道。
“……”
兔儿默默在绫罗的那一页上记了两笔,而后推给君轻尘:“请公子签上自己的大名。”
“不识字,不签。”
“……”
“你替我签吧。”君轻尘丢下这一句,转身就到了正厅中央大喊:“绫罗,出来!”
刚想去通知绫罗接客的粗使丫鬟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绫罗倒是被他叫出来了。
另一头的屋里,华徴嫆隐约又听见熟悉的声音,但是……大概只是认错了吧。他不是回了君府么,君老爷还会轻易让他来落香坊?
再者,他来的话,大概会丝毫不讲道理的闯进来找她的吧,又怎么会去找绫罗呢。
沈念白正听着楼下的吼叫勾起嘴角,又见华徴嫆微微有些失神的样子,转了转眼珠道:“怎么了?怎的突然发起呆来?”
“啊,没什么。可能是昨夜雷雨声太大,睡得不踏实吧。”华徴嫆猛地摇了两下头,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沈公子倒是与妾身讲一讲,您的未婚妻见到您后说了什么?”
沈念白:“她说让我放过她哥哥。”
“咦?”
“大概她彻底把我当成了坏人吧。”沈念白低叹。
华徴嫆瞬间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怜。看他的样子可真是失落至极,大概他很无奈吧,被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当成了坏人。
“那您为什么不与她解释呢?直接告诉她您没有恶意就好了吧?妾身相信您的未婚妻会相信的。”
沈念白却摇头:“我这样解释,岂不是欺骗了她。我原本便是带着恶意回来的,确实是要与她的哥哥一争高下,最好将他踩在脚底才好。”
眼里漫上一层冰霜,语气也骤然低冷,华徴嫆暗惊,这样她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道:“既然如此,那便将命数交给天意好了。无论旁的如何,妾身觉得有情人总是能终成眷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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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离你嫂子远点
“你倒是信命。[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沈念白的笑意未及眼底,却拿茶杯掩饰的很好,“能从姑娘这样的女子口中听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也是难得。”
华徴嫆也有些惊奇,自己这不信情爱的。竟然下意识说出了这种话。
是因为她现在心里装了一个人么?
“无论往后如何,只希望一切如你所言吧。”沈念白低叹,又抬头拿眼神瞄着先前准备好的满当的酒壶,“陪我喝一点?”
华徵嫆迟疑了下,颔首道:“好。”
这一点一点,聊着聊着,半晌就是几杯下肚。华徵嫆只觉得自己冲满了酒气,没觉得多晕,但也是有些不舒服:“沈公子,妾身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
沈念白闻言也没再劝酒,却道:“能不能让我抱一下你?”
华徵嫆蓦地眨了眨眼,而后便义正言辞道:“抱歉,沈公子。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律。落香坊对卖艺者的要求便是对客三不沾,逾矩之事,妾身做不到。”
“哦?”沈念白饶有兴趣的问,“哪三不沾?”
“手不沾手,嘴不沾嘴,身不沾身。”华徵嫆从容答道。
沈念白笑了:“这倒有意思。”
见他没有不认同的样子,也不像是想要坚决逾矩,华徴嫆坐了回去,道:“希望公子体谅。”
“恩,我体谅。”沈念白点头,“但也有不少姑娘打着三不沾的名号去做着违规的事情吧?”
华徴嫆在落香坊里多少也听过些传闻,“确实是有。”
“既然已经有人打破了规矩,为何你却要坚守?不知道这样可以趁机得到更多么?”
“妾身不想卖自己的良心。”
沈念白深深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她,“其实你是心里有人吧?”
心脏蓦地震了一下,华徴嫆有些紧张的垂下眸子,两只手捏了捏膝盖上的裙摆,还没散去的疼痛感隐隐令她镇定了些。
她端正了神色,肃然道:“心里有人倒是其次,妾身是不想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沈念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倒了杯酒兀自饮尽,“你这想法倒是脱俗。”
华徴嫆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这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吗?”
“对你来说,或许正常吧。”沈念白咧着嘴,笑的好像很无奈,却也很感慨,“但这世界这么脏,谁的心里还没住着个鬼呢?”
这个沈公子,像是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华徴嫆撇开了这个话题,“公子,您今日不听两首曲子吗?”
“听吧。来两首你擅长的。”沈念白道。
华徴嫆颔首,站起身又道:“酒大伤身,公子切莫过量。”
“你倒是体贴。”
也不是什么体贴不体贴的,她只是自己觉得喝多了很难受,不希望别人也受这个醉而已。
华徴嫆走到屏风后,沈念白就兀自躺到软塌上去了。华徴嫆坐在垫子上,看着面前新换过的琴,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问题才放心的弹奏起来。
她手上的伤明明很快就好了,可是现在碰到东西还是会痛。而且是一种古怪的痛楚,带着酥麻,疼都不让她疼得彻底。
但是不碰到东西的时候,总觉得伤到的指肚痒痒的,还不如疼。
她在这落香坊里,可是吃过不少亏了。遭人谩骂,丢了银子,又有人要捉弄她。至于害她的人,她已经隐约猜出了是絮姐。只是不敢肯定,毕竟来这里之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就是絮姐。
絮姐是怕她自己拿钱赎身出去就不再和穆韶青在一起了吗?
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一曲终结,两曲终结,软塌上的沈念白已经发出了疲惫的鼾声,华徴嫆却因手指不舒服,还想再弹一曲安眠的。只是这时,楼梯上传来了一阵打斗般的声音,吵闹的很。华徴嫆听见那声音就断掉了琴声,见沈念白没有被吵醒,干脆就坐在了圆桌前摆弄自己的手。
“哐!”房门像是被谁用力砸了一下,吓得华徴嫆立刻站了起来。再看沈念白,像是也被吵醒了。华徴嫆忙陪着笑脸解释:“估摸是哪个客人喝醉了酒,敲错门了,公子莫怪,稍后便会有人将酒鬼拉走的。”
然而像是跟她这句话对着来一样,门外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一直没有停止。倒是劝声越来越大,越多越杂:“君少爷,您这样小心身子啊!”
“君公子,您喝多了,请去休息一会儿吧,小心伤了自己!”
“君少爷,徵嫆还在接客呢!”
沈念白听清了外面的声音,皮笑肉不笑就挑了下嘴角。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听到门外的人姓君,华徴嫆就已经心慌起来了。外面这情形,一听就知道是君轻尘在撞门。他喝多了?
但接客的时候,只要客人没做什么逾越之事,那么姑娘就不能主动开门出去。要出去,得得到同意才行。
“沈公子,”华徴嫆有些急切的看向沈念白,“这门一直被砸着也不是办法,妾身便先出去一趟,看看情况,如何?”
看看情况?是看人吧?
沈念白没有阻拦,“去吧。”
得到准许,华徴嫆立刻走到了门前将门打开。也赶巧君轻尘刚往后退了一小步打算接着撞,正好就撞到了华徴嫆的身上,两个人倒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闷响。
好在地上铺了毯子,但这么脑袋朝后一摔,还是摔得华徴嫆一阵眩晕。君轻尘反应倒是快,在要落地的时候拿一只手掌和一个手肘撑了一下地面,没有整个人都压在华徴嫆的身上。
倒是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华徴嫆的脸,刚好就正对着君轻尘有些松散的领口。白皙的锁骨在她眼前,与紧致的墨色束身衣搭配在一起,禁欲中带着撩拨,看得她连眨了好几下眼,轻喘着推了推身上的人。
君轻尘也知道自己的重量不是身下这人能承受太久的,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把华徴嫆也拽了起来。
“摔着没?”
“妾身没事”身上少了一个人的重量,登时轻松了不少。华徴嫆深吸了一口气,发现门口就像最他们初相识那般站满了人,都是看戏的。
君轻尘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也不管那里是不是有人站着的脚已经过了半只踩在门看似,抬手揽过门板就是用力一扇。
有人被撞得“哎哟”的叫了一声,而后君轻尘又脚步不利索似的在门上踢了一脚,终于把门合上了。
华徴嫆有些为难。这时候她该怎么办?
自己还有客人在屋子里呢!
正当她想解释什么的时候,君轻尘先靠在门上重重的呼了两口气,而后看着软塌的方向开口了:“妹夫,好久不见。”
沈念白已经坐了起来,腿上还披着薄毯,听到这称呼也是微微一笑,“确实好久不见,多谢你还认我这个妹夫。”
“你还真是没怎么变啊……样子也是,做事的套路也是。这么多年了……果然三岁看到老。”君轻尘的身子蓦地离开了门板,被弹开一样晃悠着往前弓了腰,脚步虚浮的往前走了两步,在圆桌前坐下,身子又向后仰,嘴也像是缺氧一样半张着。
华徴嫆看得担心,忙过去扶他。
君轻尘醉眼朦胧的抬起了一只手,搭在她放置在他肩膀上的手掌上,轻轻的握了下。
这一握,疼的华徴嫆整张脸都抽动了下。但君轻尘闭着眼,没能看到。
此时华徴嫆和君轻尘都在侧背对着沈念白。君轻尘闭着眼,华徴嫆也看不到沈念白的样子。但她显然已经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怎么就忘记了沈念白就是要和君轻尘争家产的哪个?
就算是听他之前说的话,大概也能有些留意的吧?和未婚妻的哥哥是竞争关系的商人,这么重要的消息她竟然都没能怀疑!
“抖什么。”君轻尘轻声问她。
华徴嫆松开捏着他肩膀的手,君轻尘整个人都往后仰了过去,醉醺醺的倒在了她的身上,还说了句“好香。”
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华徴嫆脸涨通红,真想狠狠拧他一下,此时不该是仇人见面,剑拔弩张吗?怎么还这么平和的待在一起?
“君公子,你醉了。”华徴嫆小声道。
“恩,我知道。”君轻尘带着浓重的鼻音哼哼着,身子还在她身上蹭了蹭,“但是我不怕。你也别怕。”
沈念白从软塌上下来,顺手将毯子扔在了软塌上,走过来站在君轻尘身旁道:“大哥果然如同传闻那般,与徵嫆感情要好。见到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君轻尘轻哼了一声,半点没有离开华徴嫆,还抬起手牵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华徴嫆立刻把脸别了过去,避免被他们发现她疼痛皱眉的样子。
“我想大哥也该清楚,岳父他的脾气,是否会允许你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去。”沈念白徐徐道,“若你坚持娶了,那岳父又该作何反应,大哥也该比我清楚吧?”
“这事用不着你关心。你先担心一下我妹妹会不会嫁给你吧。”君轻尘闭着眼道。
沈念白笑的胸有成竹,“颜儿除了我,绝不会嫁给别人。这事也不用大哥你费心。”
不是方才还在和她说着自己的未婚妻向着哥哥吗?华徴嫆腹诽,却不敢再轻信这人说的话。原来他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可他和君轻尘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像是在好心的提醒,可是却没带着好意。而且他说君老爷不会同意君轻尘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去……
君轻尘要娶谁?
心里颤了颤,华徴嫆悄悄瞄了一眼君轻尘,又瞄一眼沈念白。这两个人都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很,反倒是她显得有些情绪起伏过头了。
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一方面是疼,一方面就是紧张。华徴嫆不断在心里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可不知为何就是克制不住自己那古怪的情绪。
君轻尘微微掀起眼皮那眼角瞄了沈念白一眼,“嫂子不是你能玩的,还是先由我带走了,补偿的钱记在我账上。要是被颜儿知道你调戏自己的嫂子,后果你自己知道。”
沈念白脸色的肌肉抽搐了下,笑道:“大哥请便。”
猛地将身子向前一探,双掌撑在桌面上站起了身子,君轻尘回身就搂住了华徴嫆的腰,“咱们出去一趟。”
华徴嫆还在被他方才那个“嫂子”的称呼弄得不知所措,就被强行带了出去。
这人绝对是喝了不少酒。满身酒气不说,走路还颠颠簸簸,下个楼梯都不利索。华徴嫆费力的扛着她,根本无暇顾及旁边那些人古怪的神情。
方才的对话一定是被她们听到了吧……
“别怕,有我在,她们不敢对你怎样。”君轻尘醉的像泥一样瘫倒在她的身上,却是将嘴唇附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咬着字说。
这一刻,纵然他很沉,华徴嫆却像是有了无尽的力气一样,也小声回了句“妾身知道。”而后闭了闭眼,又毅然睁开,扶着君轻尘走出了落香坊。
罢了,都罢了。这个地方待她半点也不友好,但她身旁这个男人虽然行事喜欢自作主张,却是为着她好的。
不管他接近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也都无所谓了。
只要能和他多在一起一会儿,哪怕回去要面对再多嘲笑和排斥都无所谓了。
“单纯的鸡崽子,被爷感动了?”被她扶出落香坊往街上走了几步,君轻尘却缓缓的自己支撑着身子站直了起来。虽然还有些摇晃,但自己走是不成问题了。
华徴嫆听得莫名,她是被嘲弄了?可他眼中的情绪分明不是在笑话她。
“妾身是感动了,但不知道爷在屋子里说的那些是为何,也觉得莫名其妙。”
“所有的话,都如我们所说,是字面意思而已。”君轻尘站了起来,就从被她扶着改为牵着她,带她往落香坊侧门里的马厩走去,“我想了想,决定要把你娶回家。”
华徴嫆一滞,空着的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的问:“我?”
“对,就是你。”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语气里却是认真劲儿十足。带着些霸占的意味,好像说了这话,她就已经是他的了一样。
华徴嫆的心再次“呯嗵”的跳动起来,喉咙滚了滚,慌张的眼神四处瞄来瞄去,而后低下头小声道:“爷您不要开玩笑了,妾身只是一介私妓,怎么可能嫁给您。”
“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让你做正妻,谁还能笑话我从落香坊带出去一个姑娘做妾?”
妾啊……
确实,青楼里带出去的姑娘,来做妾的,其实和通房丫头也差不多,顶多算是有个勉强说得过去的身份,倒是挺常见的。花魁大赛上,那些被人带走的姑娘们基本也都是被某个大人或者富豪带去做妾。
男人三妻四妾早就正常不过,开元女帝极力想避免的事情在朝代替换之后到底还是会发生。
突然就有些悲凉,华徴嫆道:“抱歉,公子,妾身刚刚与前夫相离不久,转眼便要嫁人的话,自己的心里头也是过意不去的。您的好意妾身心领了。”
君轻尘他听着,却只是皱了皱眉,弯下腰将脸凑近她,喷着酒气问:“你叫我什么?”
华徴嫆一缩脖子,立刻道:“爷……”
君轻尘笑了:“都这样称呼我了,却不嫁给我,欲擒故纵对我可不管用。”
华徴嫆:“……”
她不是被他那样子吓得吗!不顺着他的毛捋,谁知道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
“妾身没有欲擒故纵,妾身是在认真说的。”华徴嫆到底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肃穆的看着他,“爷您总要多在意些自己的未来,竞争家业并非儿戏。况且您的正妻会是明溪公主,妾身与她共侍一夫只会使公主颜面尽扫,您这样做是对公主的不公平。您的父亲给妾身的银子妾身也不方便再要了,麻烦您今日就一道儿带回去还给君老爷吧。”
君轻尘神色一凛:“什么银子?他给你银子了?是让你做什么事?”
他竟不知道?华徴嫆暗惊,发现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但既然话已出口留意,她也不好再掩饰,便如实道:“君老爷前几日给了妾身两千五百两银子,命妾身将自己赎出去,带着弟弟离开此地,去过平稳安定的生活。”
“两千五百两?那不是你赎身的价格吗?”君轻尘咬牙,“这就要打发你走,就没想过你出去之后怎么生存?你可是刚丢了银子!”
“爷怎么知道妾身丢了银子?”
“……”
他虽没说话,但是华徴嫆隐隐也猜出来了。之前那些丢银子的、送银子的、多半都是他给她的。他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她丢银子的事,想要以其他方式补偿给她。
他从屏门回来之后,虽然没有来看过她,但是始终在关注着她?
虽然想到自己一直被暗中注视着这种事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在为了她好的,这又让她内心深处的柔软更加被触动。
“他让你赎身出去,无非就是要离我远一点吧?”君轻尘干脆越过了这个话题,跳到下一处去。
华徴嫆默了默,“是。”
“那你为何收下了又要还回去?”
“落香坊刚立下了新规,进坊两年以内者若想出去,要用翻上十倍的银钱来赎。”
“十倍!?”两千五百两再翻一翻就是五千两,平日花钱大手大脚如他在这个数字上都要考虑一会儿,落香坊也开的下这个口?这欺负人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吧?
这丫头,为了他究竟遭受过多少排挤和刁难?怎么会这样呢……
君轻尘觉得无奈。他从前几乎没有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思想,因为明溪根本不需要他来护着。可是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容易遭欺负的鸡崽子,怎么想来想去她现在遭欺负的原因都是因为他?
“丢了银子之后,妾身本来就没想过要走,现在多呆两年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多谢爷和君老爷的厚爱了。”华徴嫆向前走了两步,朝着君轻尘深深鞠了一躬,“妾身感激不尽。”
“感激?!你就没想过你有今天这个遭遇都是谁害得!?”君轻尘无法理喻的问。
华徴嫆眨了眨眼睛,反问他:“一切都是妾身自找的,怎么能算得是别人害的?”
如果真要说她被人害了,那多半要怪那两个不让她选择就把她丢到这里来的影子吧。或者怪容沅,是他杀了自己。和穆韶青、絮姐之间发生的那些事,确实都是因为她来到这里而衍生,确实怪不得他们。自己负了人在先,又怎么能怪人不去做些报复的事情?
反正她前世就遭遇了各种不平等的对待,也不差这一点了。得之非福,失亦非祸,命让她好好的活着已经是恩赐。
华徴嫆在这里觉得理所当然,君轻尘却是想要把她的脑子刨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除了谷子稻子什么都没有了。
这家伙不是不责怪他,是别人也不责怪,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啊!哪有这么好让人欺负的,早点给他来一打,他以前就犯不着惹那么多事了!
君轻尘气的像要吐血,真是不知道这家伙能容忍到什么地步,干脆就抓住了她的手臂往马厩旁边一拽,“上马!”
旁边是一匹雪白的骏马,就是今天她“眼花”时看到的那匹。华徴嫆疑惑的看了君轻尘一眼,见他紧抿着唇,不是很愉快的样子,瑟缩了下,慢吞吞的抓着马脖子上的鬃毛往上爬。
“笨死了。”君轻尘嫌弃的说了一句,看着她那笨拙的动作忍不住伸手推了她的屁股一把。
华徴嫆吓得低叫了一声,紧着往上爬,终于等到这人的手掌离开自己的屁股,已经是满脸通红。
君轻尘却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麻利的翻身上了马,双脚一夹马腹,极有气势的喝道:“驾!”
英俊的人身着玄衣配白竹绣纹,银冠束发足蹬劲靴,加上他身下雪白的骏马,走在街上定是一道养眼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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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太猖狂死得早
华徴嫆这样想着,却觉得这马站着时温顺,但走起来半点也不稳当,横冲直撞的。[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爷,您会骑马吗?”她忍不住问。就算被君轻尘按在怀里,屁股下的马鞍上也绑了垫子,但在这大街上随时可能往墙上撞的感觉让她半点也安不下心来。
君轻尘道:“会。”
顿了顿,又继续道:“昨天学的。”
华徴嫆:“……爷,您还醉着,不如咱们还是下马走路吧?您去哪我都跟着,绝对不跑。”
总比这么不明不白的撞死街头好啊!
可君轻尘这会儿偏生跟她拧起来了:“不要,爷就是要骑马,带着你远离尘世硝烟,带着你浪迹天涯!”
这会儿跟她玩儿起醉糊涂乱说话的样子了?华徴嫆早就看出他的醉样有一大半都是装的,可没戳穿他竟然还上瘾了!
华徴嫆翻了个白眼:“浪迹天涯不打紧,爷别把咱们浪到地府去就好!”
君轻尘听得大笑,就这么一路浪到了云来城西门口,而后忽然从腰侧抽出了装饰一般的流苏鞭,动作潇洒的向后抽了一记,便听见白马向天嘶鸣一声,带着他爽朗的笑声加速冲出了云来城。
华徴嫆可被他那一下子加速吓得不轻,但回身紧抱着他的身子时又能听见他胸膛激烈的跳动声,那么真实,真实的让她很安心。
这人真是个疯子。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却觉得自己也被他肆意的猖狂而带的心脏都要飞起来。这样在马背上颠簸着向前,一路秋景正浓,好痛快!
马蹄踏踏,惊起一路风尘。华徴嫆这才发现,君轻尘的马术像是半点不差。这一路疾驰,不知不觉已然到了一处僻静的荒野。君轻尘终于停下马把颠得屁股都痛了的华徴嫆放了下去。
面前是一片广阔的金色麦浪,不时吹来的微风将麦子带的不停起伏着。华徴嫆站在君轻尘身旁,看着远处的景色,心里变得无比敞亮。
“今年也是个丰收的好年头吧?”华徴嫆笑道。
“是啊。所以带你来看看。”君轻尘道。
华徴嫆听着他轻柔而感慨的声音,发现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他已然不是那个初次见面时邪魅狷狂的大少爷了。
君轻尘随意的将胳膊搭在她的肩上,悠悠道:“只是这一片良田,怕是要暂时的荒废了。可怜了他们春天时辛苦的耕种,到了秋天却没命再来收。”
身子一震,华徴嫆似有所觉的睁大了眼。
云来城的梁田向来是由驻地兵来春种秋收的。这一次屏门的大小几次碰撞加上天灾,死了不少兵,那么能来收粮的人也少了好多。
“如果我能做到什么就好了。”华徴嫆看着那起伏的麦浪,忽然眼眶发酸。说着这话的时候,嘴角向上挑了挑,却是带了哭腔。
君轻尘忽然站到了她的身前,双臂一身将她拦腰抱起,在她的惊叫中原地转了两个圈,而后看着她,由衷的笑:“谢谢你。”
“咦?”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为什么不满足呢?”君轻尘放下她,手指在她额头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如果不是你,我和桃家父子、霍报一家三口,以及我们带的那一万多名士兵说不定都要遇难。是你救了我们。”
华徴嫆呆呆的看着他。
“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很古怪蹊跷,但或许你就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若不是你,君家的一切也会交到沈念白的手中。那一场山洪你没看到,夹杂着落石和泥水从山顶滚落的样子真的很令人觉得背脊发凉。尤其是萧国的人被一同冲落下来,哀嚎漫天的样子……隔得老远我们都能听得见。当时我就在想,我这一条命,是你给的。”
华徴嫆从未想过这些,听他讲时才觉得原来自己做了一件这样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爷这样说君夫人恐怕会不开心。”
君轻尘忽然板起脸:“以后不许叫她君夫人了。”
“诶?”
“要叫她娘亲。”
“这……”华徴嫆讶然,“且不说妾身会不会嫁给你呢,就算嫁给您,这个称呼也是正妻的待遇,妾身是万万不能这样叫的呀!”
“为什么不说你会不会嫁给我?”君轻尘挑眉,“我偏要说这件事!并且你嫁给我,就算是妾,也会有正妻的待遇。”
“这……这恐怕不妥吧?”华徴嫆有点儿急,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哪里不妥了。总之,哪里都不妥!
她怎么可以嫁给他!还要用妾的身份享受正妻的待遇,太荒唐了!
慌乱间灵机一动,华徴嫆道:“爷可还记得您说的出头鸟的道理?”
君轻尘倒被她这句话问的顿了一下。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与其做一只出头鸟,不如乖乖缩在壳里,还可避免伤害,这句话妾身是听进去了的。”华徴嫆正色道,“既然是爷对妾身说的,那爷自己也定然是觉得此话有理。既然有理,爷便不该强迫妾身做一只出头鸟,跟在您的身边到处挨石子儿!”
“哪来的石子儿?”君轻尘反问,而后又信心满满的道:“放心,有爷在,谁的石子儿都挨不到你!”
“那公主……”
“明溪不反对我纳妾。”
“可……”
不等华徴嫆第二个字说出,君轻尘已经用嘴堵住了她。
“你渴啊?我喂你。”
华徴嫆:“……”
“其实我没有那么欢喜你。”离开她的唇,她按着她的后脑将她纳入自己的臂弯,“在我身边,好看的姑娘不计其数。懂我的、哄我的、宠我的、各式各样,每一个都比你要懂得如何讨我欢心。可我就是对她们不感兴趣,只想娶你,你说我是不是贱得慌?”
华徴嫆也没有挣扎,只是在有些萧瑟的秋风中窝在她唯一的温暖里闭上了眼,“爷说是,那就是吧。”
“你看,你这鸡崽子半句好坏都懒得说,我真想把你炖了。”君轻尘说着,却无奈的笑了,“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明溪是唯一能与我在一起的人。可遇到你之后,我却发现娶了你,让你每日为我弹弹曲子,做些可口的饭菜,这种生活也不赖。往后的岁月里或许我还会遇到更多觉得合适我的、想娶回家的姑娘,所以明溪不会是唯一,你也不必想着嫁给了我就是委屈了她。”
华徴嫆摇头:“您这样做,怕是会伤了公主的心。您与她不是许多年前就约定好了要在一起吗?她将您在心底放了那么久,便是等着有一天嫁给您,您却要娶别的女人,这……”
“这”了两下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话去接,顿了顿,华徴嫆泄气的住了嘴。
君轻尘感觉出她是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把她推开了一些,双手抓着她的两肩,认真的看着她:“你觉得,因为约定是很久之前的,所以能够遵守下来便显得格外珍贵?”
华徴嫆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是。”
虽然,也有不珍贵的。比如她自己遇到的婚事。
“小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君轻尘道。
华徴嫆眨了下眼,似有所觉的看着他。
“但是在我十四岁那年,与桃江一同入宫,却见到了明溪的姐姐,也就是明阳长公主,她的周围有六个面首,各个妖冶魅惑,日日夜里欢歌。”君轻尘说着,感叹的摇了摇头,“明阳与我年纪相仿,却十足令我惊愕。”
华徴嫆听了这话,也有点难以置信。女子十四确实可以嫁做人妻,但养了六个面首,这也太……
历史上,虽然没有对明溪公主的多少记载,但这明阳长公主,她还是听人提起过的。
毕竟她是沧澜两百余年历史中,除却开元女帝,最猖狂的一位女子了。
“明阳自小身负婚约,关系的是沧澜国运。却因她好养面首,退了婚约,也由此与萧国关系日益渐冷。”君轻尘徐徐的道,“而明溪,大概就是受了她的影响。虽然性子没有那么轻狂,却意外的执拗,认为豢养面首是身为公主一项再正常不过的习惯,并且丝毫不觉得此举会令自己的未婚夫如何难堪,也因此而不去限制我娶妾。”
这还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啊?
华徴嫆眼角抽了抽,只知道君轻尘拈花惹草,却没想到在她看来纯洁无暇的明溪小公主竟然也有养面首的嗜好。
“我对明溪确实是有感情的,但履行这口头的婚约,也确实只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都没有对对方多么限制。哪怕成了亲,也都相互给予着对方自由。如此,算是一件比较公平的事情。”
华徴嫆听得心情复杂的垂下头,又听他道:“嫁给我吧,就算你暂时不想嫁给我,也先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先做他的女人?
怎么做?
华徴嫆惊愣的功夫,衣襟已经被他扯开。修长的手指不再像从前那般轻佻引诱,反而带着占有的意味,触碰着她微微发烫的肌肤。
“爷,你不是不行吗?”华徴嫆慌了,身子瑟瑟发抖。
“行不行,你用一下就知道啊。”君轻尘挑起嘴角将脸凑近她,“可以给我吗?”
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这么灼灼的看着她问出这种问题。却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也是解开层层衣衫那样问了容沅。
如果是对上自己不喜欢的人,大概是会厌恶的吧。
可是对上自己喜欢的人……
华徴嫆闭了闭眼,长叹道:“落香坊还有一条规定。”
“什么规定?”
“落香坊艺妓与人暗通,若被发现,其中女子降等,男子要被浸猪笼。”
君轻尘:“……”
这又是什么规定?太狠了吧?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清白姑娘,玩一下就要被浸猪笼?
自然就算要被浸猪笼,君轻尘也是不怕的。他就不信那董春晓真能将他公事公办了。不然这来来往往在落香坊里的客人得有多少死于猪笼的?怕是云来的权贵都要少了一成吧?
但他还是打趣道:“这荒郊野岭的,有谁能知道你我做过什么?若我真的被浸了猪笼,定然是你告发的,不怕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原本他说这话是想看华徴嫆怎么为难的。却没想到,她听过之后,噗嗤一声笑了。
她这笑的,可是让君轻尘莫名其妙,心里直犯嘀咕,以为自己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可看她笑得眼泪险些掉下来,他的心里反而静下了。
真好看。
看多了她应付的笑、惊吓的脸、还有哀伤的眼神,其实他还是更喜欢她这种灵气活现的样子。眼睛里的光闪的像星星那般亮,小脸儿红扑扑的,映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好看。
半晌,他道:“笑完了?可否与我说说你在笑什么?”
华徴嫆揉着眼睛摇头,她又没法和他说自己与他曾在死后见过的事情。她方才不过是想到了,君轻尘死过六次,是否其中有一次是因为被浸猪笼?
想着自己若是今日被他动了,回去与董妈妈一说,董妈妈说不定会真的造成他的第七次死亡,华徴嫆就觉得这世界多么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他的从前,也不知道他的以后,但就是在冥冥之中与他相遇过,知道了他奇特的命数。
有了那次紫衣人的提示,以及她的防范,他在屏门的事故中幸存了下来。可是往后的他真的会相安无事吗?梦里头紫衣人说的“命数变了”可不像是什么高兴的语气,反而意味深长。
“妾身在想,”华徴嫆终于开了口,“爷这般猖狂,会不会死的很早。”
听闻这话,君轻尘并未生气,反而凑近了她,再次伸出手,携着她一起往麦浪的方向走。
一边走着,一边道:“估计是会的,所以得抓紧留个后啊。现在身边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就你吧。”
这语气,和在街上买瓜似的,敲都不敲一下就挑出了一个:“就它了。”
管它甜不甜,看着顺眼,能吃就行。
华徴嫆跟着他走,也没再多说什么。华芷柔的过去她还是一知半解,有些断了的碎了的残章好像永远也拼接不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贞操是否还在,因为她的记忆里华芷柔曾被一个客人按着放到了床上。
那个客人的脸她看不清楚,但是近在咫尺时他身上散发的那股浓郁的酒气到现在还能回忆得到,仿佛是她亲身经历过的那般真实。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自己对华芷柔的所有记忆里,虽然看不清这个客人的脸,但是他带来的感觉,是最真实的。
若是今日真的在这里丢掉了身子,其实也没什么。华徴嫆想着,毕竟自己只是个做着艺妓工作的私妓,哪怕能混到个头牌的称谓,身份上其实也都是令人不齿的。她心里此时装满了这个人,也不会再嫁给任何人,如此看来贞洁也不过是浮名,反而轻易的就能被一种心思代替。
那种涌动在她脑海的思想,是占有欲。
情之一字是蜜还是毒,这要看动情的人如何。但欲望是纯粹的毒,一旦蔓延便不可收拾。
哪怕不能与他在一起,至少他们曾经彼此占有过,也算对得起她在那一方竹筏上便对他燃起的想要接触的心思了吧。
从感激并且想要相识,到动心的想要拥有,她其实对自己的这个心思很是不齿。但有什么办法呢,她被人排挤了那么久,又被容沅伤了个彻底,此时身边的人就像是照亮了她的光芒一样,令她想要接近,想要拥有,想要贪婪的多沾染一点他的温暖。
感情这东西还真是莫名其妙,在它离你远远的,又伤你伤得淋漓尽致想要让你不再相信的时候,它便带着世界上最温暖的光与你相遇了。
绕着麦田的外围往前走,空气中都弥漫着香气。君轻尘忽然道:“你的前夫,究竟对你做过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使你铁了心的要休他?”
华徴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先是对着他愣了愣,而后便扭回头道:“他在与我的新婚之夜,将我扛着丢入了水井。”
君轻尘脚步一顿,错愕的看着她。
华徴嫆耸了耸肩:“在那之后,妾身便与他分道扬镳了,再相见就是爷眼中看到的那样。妾身给他一纸休书,已经是看在他的家人待妾身不薄的份上。其实如果妾身脑子里能想些报复的手段,是不会那么轻易绕过他的。”
她可真是想狠狠地让容沅吃尽苦头啊,一命之仇怎么能那么算了?可她总不能反将他杀了,一命偿一命吧?
真是不如让他从未来过这。这样她还可以在准备好之后,去找一找容家的祖辈,做点让他再不会出现的事情。
君轻尘不知道她死过一次,也想不到世上会有死而复生、时间逆转这种奇事,只是看着她,眼中多了一层心疼:“被他丢进了水井,井里头有水?”
华徴嫆古怪的看他:“没有水就是枯井了啊!”
“那你是怎么爬上来的?”君轻尘忍不住问。
华徴嫆沉默了一阵,真想换上阴森的口气对他说:“我没有爬上来啊,我死在了里面。”
这样多半会被当做脑子不正常或者是中邪了吧。
于是她只道:“可能是命好,妾身通水性,又见那井底竟有条暗道,一路憋着气游过去,到了个安全的地方,一路从隧道里走出去的。也是从那次以后,妾身便患上了晕水的毛病。”
其实一般的水井都是人打出来的,哪里会有什么暗道。但谁会不知道水井壁上满是湿滑的绿苔,普通人想要爬上去完全不可能。
往真实了想,还不如她找的这个烂借口。
“他竟这样对过你……”君轻尘的手掌捏得用力,使得华徴嫆的手痛得和要被捏碎了一样。待他发现时,慌忙的松开了,“抱歉,弄疼你了吧?”
“没事。”华徴嫆朝他盈盈一笑,“爷这是在心疼妾身?”
傲娇的人就是这样,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被别人一说,反而坚决不承认。君傲娇闻言就把头撇了过去,“我只是没想到世间有这种的确禽兽不如的男人。竟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顿了顿,他又问,“可你们是因为什么成亲的?若是两情相悦,他该不会这样对你吧?”
“并非两情相悦。”华徴嫆摇头,“成亲的前几天,我们还彼此从未相识。若说原因……大概可以算是因为一纸婚约。”
“一纸婚约?”
“对。”华徴嫆垂下眸子,眼前好像就映出了那张老旧的羊皮似的,上面的字迹还历历在目。
“若不是因为那张婚约,妾身便不会与他成亲,也不会来到这里,不会遇见你。”
“原来如此。”君轻尘怅然,“婚约这东西有什么用呢?怎么一次次的,反而成了约束人的、迫害人的东西。”
听他说这话的语气,倒像是深受其害似的。华徴嫆想到他和明溪公主的约定,又想到明溪公主那么天真纯善的面孔下竟然是个养着面首的人,正琢磨着怎么安慰他,抬首间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一处简而不陋,小却精致的茅屋伫立在眼前,被围在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还种着成熟的瓜果,一片丰收景象。
原本只是有些眼熟,就像她刚去云梦村进了村口时那样。可是被君轻尘领到了屋里,华徴嫆却是惊呆了。
这个屋子的里外都像极了她的家!
“这是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在这边替舅舅监督收种的时候,找人搭的屋子。后来来的次数少了,但一直有人替我打理着这里。只是从今年开始,这屋子大概就没人管了。”
君轻尘说着,有些忆怀的看向屋子的墙壁上挂着的那把短剑。
华徴嫆随着他的目光,也见到了那把剑:“这是爷的?”
“恩。”君轻尘低声的应。
“爷不是不会武吗?”华徴嫆走过去伸出一指小心的戳了下剑身,冰凉的触感将她的指肚刺痛,痛的她立即收回了手。
君轻尘只以为是她胆子小,笑了笑,过去取下了短剑,往后稍退两步,在手里舞动了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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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最初的印象
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短剑,放了许久有些生锈,但因舞剑的人生得倜傥,动作也算得流畅,收放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华徴嫆禁不住拍手叫了声“好!”
这一声“好”可响亮。[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君轻尘停下了动作,“年幼时我曾有过学武的念头,无奈体制天资不齐,家里的人也无一支持,遂放弃了。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曾有一个大伯教过我简单的几招,这个剑就是大伯留下的。”
“那大伯呢?”华徴嫆刚问出口就发现问错了话。在这务农的士兵可是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君轻尘却道:“早在四年前大伯就发病去世了。”
华徴嫆道:“那还真是遗憾。”
君轻尘不置可否,放回了剑,将她牵着到了里屋。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突如其来的疑问,问得华徴嫆心里一跳,别过泛红的脸,“爷,您有要事在身,不可在妾身身上耽搁太久的。否则妾身岂不是要成了罪人。”
“没事,争取速战速决便好,若是有什么罪过,咱们一起承担。”君轻尘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的对着那红唇吻了下去。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上华徴嫆的时候,会像个欲求不满的饕餮,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与她见面的念想也好,想要和她接触的情绪也好,甚至是他最能可至的最原始的情,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却令他招架不住。
他想占有她,彻底的拥有她,让她成为自己的人。哪怕她曾属于别人,但自此往后,她都只能是他的。
“嫆儿。”唇齿厮磨间他忽地这样叫出,令华徴嫆的身子一颤。在这世上这样叫她的人屈指可数,其中有她深爱的娘亲,也有她厌恨的容沅,而后便是君轻尘。
明明不久前刚听过容沅死皮赖脸的这样叫着她,应该对这个称呼很抵抗的。可不知为什么听着君轻尘这样叫她,她却心里又酸又暖,眼眶也顿时有些湿润,好像自己已经等待了很久,期盼了很久,一直盼望着这个男人能这样叫她。
“爷……”华徴嫆被他轻轻放在床上,拿下了发钗,乌发披散在床上,像是能将人拖拽入深渊的枷锁一样深深印进了他的眼眸。
君轻尘扯着自己的衣衫,双眼却未离开她,半晌他将身子覆了上去,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我突然有点相信前世今生了。”
华徴嫆的心脏在飞快的乱撞,听到这话只当做是他的情话。可君轻尘却紧接着说:“华徴嫆,或许前世咱们真的有过一段缘。”
他叫她,华徴嫆。
字音咬的无比清晰,绝对不会听错。华徴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衣衫不知不觉就落到了地上,只剩下单薄的肚兜。君轻尘抬手一勾,带子便被扯开,露出了白润如玉的肌肤。
深吸了一口气,君轻尘却笑了:“此时的我可真像一个浪荡子。”
“从前的爷不像吗?”华徴嫆回问。
君轻尘笑了笑,没回话,撑着身子见她紧闭着双眼,五官都要聚在了一起,几近视死如归的样子,看得直好笑。若她只是个良家女儿,他定然会正儿八经去向她提亲,而后先是八抬大轿娶进门,才做出这一番事。但是现在前有穆韶青,后有容沅,中间不知夹杂着多少威胁在阻碍他,他若是不占有了她,总会怕她和别人跑了似的。
虽然也明知道自己占有她与没占有,在青楼这种地方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搞不好自己还得去猪笼里头走一圈。但是君轻尘一想,都已经进行到这步了,此时要是把她扶起来问问还要不要进行下去,不是显得他太怂了?
他只是装作不行,又不是真的不行。万一这次没成功往后就真的不行了,那岂不是对不起君家祖宗!
于是他将身子覆了上去,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水润润的眸子,“开始了?”
华徴嫆捏紧了床铺上的褥子,被他问的有点懵。这就开始了?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底是在落香坊待过了一些时日,什么也都了解了一点,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吞一吞口水,努力劝自己不要太紧张,尽量温柔的看着他,嘴角却止不住的抽搐道:“妾身很久没……没那个了,有点生疏……有哪里做的不好的,还请公子体谅一下。”
“啊啊,没事,该怎么办是我的问题,你随意就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君轻尘好笑的挑眉,起了玩心,半开玩笑的这样说着,而后满意的欣赏着华徴嫆尴尬的表情。
华徴嫆真是被他打败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两个人都已经“坦然相对”了,羞得她恨不得钻到床底下,这人还就这么干瞪眼的看着她,还让她随意!
随意,她能裹起被子睡觉吗?她就觉得这个最随意!
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会儿,分明感觉到他愈发的想笑又在忍着。华徴嫆有些喘不过气,想要往上挪动几分好好呼吸一下,却没成想君轻尘忽然眸色一深。
“你还想主动?”
……啥?
在华徴嫆的一声惊呼中,他按着她的双腕,任她下意识的惶恐挣扎,“嗯?还想主动?”
华徴嫆还没明白她怎么就想主动了,紧接着却是某处撕裂般的疼痛,疼得身子抑制不住的发抖,脸都白了。
怎么这么疼!不是说经历过之后就不会疼了吗?
君轻尘亦是毫无防备的闷哼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看着她,又要证实一般低头去看。
这一看便愣住了,果然方才的触感有蹊跷。
“你还真是很久没经历了啊?上次被宠幸是上辈子的事了吧?”
华徵嫆微愣,颤抖着身子也不知现在是什么状况。看着君轻尘异样的脸色,她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干脆连疼都顾不得了,先想着法子的迎合要紧!
在落香坊里时就听到其他姑娘向新来的姑娘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在男人要宠幸没太多经验的女人的时候,女人切不可毫无表现,扫了他的兴,也不可过于迎合,留下不好的印象,最好是欲擒故纵,而后顺水推舟。
此时华徴嫆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算不算是欲擒故纵过了,现在的她算是彻底控制不住自己了。脑子里面一片浑浊,紧张又娇羞的情绪加上疼痛感更是令她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嘶。”原本就紧致得让人浑身舒坦,加之她又主动起来,将问来的手段尽可能的用着,弄得君轻尘瞬间有些控制不住,当即就狠狠按住了她。片刻之后,他恨恨的咬牙道:“鸡崽子……竟然让我如此蒙羞!”
华徵嫆还在刚才的冲击中没缓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只想着方才她还以为自己要痛死了,好在很快就结束了,捡回一条小命,还好还好。
只是这一松懈下来,她又有些匪夷所思。
真的是因为这个身子太久没经历过这种事才疼成这个样子吗?那可太可怕了,皇上宫里的妃子岂不是每过一段时间就要疼一次!
君尘轻却不知她脑子里在想的是什么东西,而是陷入了一股恐慌之中。他刚才竟然那么快?他怎么可以那么快?不,他绝对不能那么快!他只是对那些经验老道的女人和与自己是为表亲又养着其他男人的明溪提不起兴致,干脆就装成不行的样子,但他绝对不是不行啊!
不不不,他得证明自己可以!
于是不管华徵嫆在想什么,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面色绯红的华徵嫆,而后邪魅一笑,动作不言而喻。
华徵嫆又是一声惊喘,“你……你这是做什么?”
君尘轻一本正经道:“方才那次不算,我要重来一次。”
华徵嫆眨眨眼,会意之后变了脸色:“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你都是我的女人了,不许问为什么!”君尘轻霸道的说着,忽又唇畔勾起笑容,“放心,这次我可会轻轻地慢慢来,免得你把狼引来,这荒郊野岭的,就算叫一个路人听见也多不好。”
知道是荒郊野岭他还要再来一次!他这么霸道,他怎么不上天呢!
华徵嫆很想谴责他,很想挣脱他,也很想干脆直接尝试弄死他,可这也只是一时间负气的想法而已。在第二次中,虽然还是疼痛难忍,但她分明感觉到他确实温柔了起来,带给她的感觉也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这感觉,令她忍不住放松了身子,真的就是自己随意了。
——这大千世界中,会不会有一个人,令你与他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般配,仿佛你们俩本就该永远的在一起一样?
脑子里忽然晃出这样一个念头,华徴嫆呆呆的看着大汗淋漓的卖着力的君轻尘,心里想着明明自己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可怎么就会有一种“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她”的感觉?
说好的速战速决,结果还是等到了夜幕星垂才落下帷幕。华徴嫆浑身酸痛的躺在床上,身上也是汗津津的,头发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一旁君轻尘穿好了衣衫,又替她盖上了薄被,在她额头上印下了一吻:“我去河里打些水,等我回来。”
刚要走开,衣角却被牵住。华徴嫆疲惫的看着他,眼中的光却很柔和:“注意安全。”
“我会的。”君轻尘莞尔着弯下腰捏了捏她还未散去潮红的脸蛋儿,转身离开屋子,顺便带上了门。
茅屋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人守着,其中一个是双狼,还有一个黑衣未蒙面的是七步。
“打听到了么?”走得离茅屋有一段距离后,君轻尘问。
七步抱拳:“玄毒不负主子所托,时刻注意着那容姓男子的举动,得知他已靠变卖周身到了鹃山,似乎在找商家谋业,意图是要去往道巳山那一带寻人。”
“往道巳山去?”这倒和他想的差距无几。“那催魂呢?他可有查到什么?”
七步默了默弄,显然没有了方才的底气,犹豫了下才道:“催魂那边似乎没有什么进展。传来的情报说,他和游丝将云来以及周边、到连汐和鹃山都查过一遍,姓华的人家不多,但也有两百来户。这两百来户里,均没有叫做华徴嫆这个名字的人。倒是问到云梦村一个叫做华止弘的少年以为催魂是听错了,他姐姐的名字叫做华芷柔,不是华徴嫆,倒是经常有人将这两个音弄混的。”
弄混?不会。方才他不止一次装作无意之间叫出这个名字,字音咬的无比准确,但华徴嫆都只是有些眼神闪躲,却没纠正。那证明,这个名字与她定然是有关系的。
“那华止弘就没提到过自己有一对孪生姐姐之类的吗?”
七步道:“这一点,确实没有。催魂还特意去多问过,云梦村只一户华家,其中的一个女娃娃是村里的稳婆亲自接生的,只那一个,也是他们村子里的人从小看到大的。华家第二胎便是华止弘,也是只有一个男孩。”
既然都只有一个,那第一次见面时畏畏缩缩的连看都不敢看上他一眼的华芷柔,是怎么变成敢和他对着来的华徴嫆的呢?
他没忘记,他们六人里的结拜大哥苏清宴从鹃山赴往云来时,去过落香坊一趟,看上了华芷柔这个姑娘便把她带到了他面前问怎么样。
而他当时正在考虑着要不要答应他的请求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却发现这人远道而来与他商议要事,而后把问题丢给了他自己却去玩姑娘!
于是他也没什么好脸色,拉着脸道:“这样撑不起场面的,只适合被你藏在金屋里玩,带出来太丢人。”
“丢人吗?”当时苏清宴还很委屈,“我觉得她很好看呀!”
这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他哪看得见样子?他向来只欣赏有才艺的女子,于是问:“她有什么能让你拿出台面的本事么?”
“她会弹古琴!”苏清宴说这话时还很得意,“古琴现在可少见!”
“那让她弹一曲我听听。”他还清晰的记得,说这句话时自己的样子有多阴沉,而后撑不起场面的小姑娘便被他吓得抖如筛糠的哭了起来,低声啜泣着道:“妾身……妾身不会弹琴。”
这个第一印象,彼此之间留下的当真是一点都不好。所以后来他笑苏清宴,下次再点这个姑娘玩最好带上面具,免得自己露出一点怒容就把她吓得瘫在地上,太没意思了。
也是因为这样,听说这么一个胆小的姑娘竟然在他娘生日那天去接了他爹的生意,以为她是在幼稚报复,所以才会那么怒气冲冲的去提人。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使她一改脾性,可以从容的笑着让他躺下,而后毫不躲避的为他捏了身子,弹了一首动听的曲子使他安然入睡呢?
“玄毒那边,叫容沅的男人有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妻子?”君轻尘又问。
七步沉思了下,随后道:“算得上是有提起过吧,但他只是在街边与乞丐露宿时回忆过,说是自己娶了两个女人,最后她们都不见了,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她们。至于其他的,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和他妻子的信息,他却守口如瓶。”
“哪也没查到他的具体来历?”
“没有,真的就如您说的那般似的,他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在此之前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听过他,容这个姓氏在道巳山以外是见不到的。就连道巳山现在还有没有都是未知数。”
君轻尘皱眉,“你们六个里还有谁对跑腿与调查比较在行?”
七步摇头:“没有了。玄毒善追,催魂善查,游丝善寻,梵音善救,降魔善杀,属下善记,六人各有各用,梵音和降魔都不适合单独派出去。”
这时,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双狼道:“主子,您若需求,还是再向王爷要人吧,王爷对您是分毫不会吝啬的。”
君轻尘摇头:“不行。舅舅将六大暗卫都交给了我,便是让我想好自己走上这条路是该怎么做,要多谨慎才能明哲保身。现在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我便连六大暗卫都觉得不够用了,那往后我又如何才能在鹃山城中安身立命?再者清廉表弟本就善妒,疑心太多心气又胜。若是被他知道舅舅如此协助我,怕是又要往歪处想,造成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话句句在理,双狼听后也止住了去向云王要人的念头。只是看着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子竟然自己端着木盆去河边打水,还不让他代劳,有些看不过去。
“主子,您也说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去麻烦王爷不值得。那为了华姑娘,你这么辛劳自己也不大好吧?您明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眼下不管是商行里还是朝廷中,您看起来都涉及尚浅,但实际上您的做法已然关系到了许多人的存亡,现在您为了华姑娘耽误这些时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我知道。”君轻尘打好水之后端稳了盆,走回岸上的小路,带着两个护卫往回走去。
双狼感觉得到,自家的主子是又在变了。上一次主子心性大变,是几年前他从鹃山回到云来,又在这里听到了那位老兵的死讯的时候。
这一次,同样的地方,他分明感觉到主子比起这几年,一下子成熟稳重了多少。
是因为终于要认真扛起肩上的担子了吗?还是……
双狼将目光投向茅屋,无奈的摇了摇头。
主子总是会为自己在乎的人改变自己,这一点倒是和他的爹爹极为相似呢。
小河与茅屋隔着一段距离,三个人悠悠的走着却也很快就近在眼前了。君轻尘走着,忽然道:“等一下,我还有件事要问。”
身后二人立即肃然待命。
“七步,消息里华芷柔是否出过云来?比如去往连汐与鹃山等地。”
七步回忆了一下,肯定的道:“华家夫妇对儿女十分爱护,管得也严,在他们出事之前这姐弟俩都不曾出过云梦村。甚至到现在,华止弘也没出过云梦村一步。”
“那村子里,就没有关于容沅和华芷柔的传闻?”
“没有,姓容的男人从未出现在云梦村过。”
一个从未出现,一个从未消失,这两人能够成亲,难道还是双双托梦不成?
终于有些挂不住的阴沉,君轻尘问:“那华徴嫆可曾定下过婚事,并且成过亲?”
“据属下们调查,均无此事。”
均无此事……
还真就怪了。难道这两人是双双凭空出现在这个地方,身上带着来此之前的恩怨不成?
这荒唐的想法,他是定不会承认的。想了想也只能摇头:“罢了,暂且继续查着,余下的事往后再说。”
“是。”七步抱拳褪下了。
双狼欲言又止,正巧被回头的君轻尘看在眼里。“怎么,你有话想说?”
“属下……只是想提点主子一句。”双狼闷闷道,“主子重情重义,但切不可因为女人坏了大事啊……”
君轻尘闻言不甚在意的笑了:“我又不做君,也不做臣,挑不起多大的责任,又怎么会有大事坏在我手上?”
双狼身为他最亲近的近卫,自然是知道他手里都掌握着什么权利与人脉,也知道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又有什么是做不到。
但是,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希望主子能往上爬一爬。
再怎么想,这话也不能名着面说出来。想罢也只能叹着气道:“是属下多言了。”
君轻尘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此时有多荒唐与不负责任。大概是我在外面浪荡的太久了吧,一时间还有些收不回心。但你放心,也请舅舅放心,我既然早就想好自己该做什么,就一定会在定下的时间限制内完成。”
“至于徵嫆……”
君轻尘垂下眼眸,看着盆中的水倒映的自己,抿了抿唇。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不理智,但这股冲动,我就是克制不住。不知怎的,心里头就是放不下,生怕自己一转身,她就是别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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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落香坊的花魁
君轻尘自小生活无忧,什么什么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也没什么是他怕自己留不住的。[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
只要他笑一笑,多少平日背着他闲言碎语的姑娘还是要贴着笑脸迎上来对他奉承。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在风月之地混迹了几年,认识了许多姑娘,却也没有对一个动过心思。
他一贯以为自己是心性淡泊,也思考过是自己有问题。所以干脆就对所有人止于拥搂,连亲吻都不曾有过。看着那些女子红艳的嘴唇确实诱惑,但当他想到她们美艳的红唇不知吻上过多少男人,那种厌恶的情绪就怎么也止不住,也不去对自己的身子作解释,任由他走后,那些姑娘把他传得有多无能。
随她们说去吧。反正他长了那东西又不是要为她们服务的。刚好明溪与他是表兄妹,有了这个传言他也能自然的与她走得近一些,反正她也不缺他一个男人给予温存。
上天却让他遇见了华徴嫆。一个长得是好看,性子却不算讨喜的鸡崽子。没多少本事,脑子也不够聪明,说不清哪里好,但他就是越来越觉得自己要珍惜,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已经等了他许久似的,生怕一个转身,等了许久才出现的她就凭空消失了。
推开房门,双狼和七步立刻自觉地躲了起来。君轻尘端着盆放在了竹架上,再回到里屋,发现华徴嫆已经睡着了。
从她疲倦的样子就可以看出,这几日怕是都没休息好。
“睡吧。”君轻尘明知她听不见,但还是对着她低喃了一句,而后将秋日盖的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又翻开遮着她下身的一块背角,看着那几抹缭乱的红色沉默了一会儿,从她的衣物里翻出了一块帕子,沾着水拧干后替她轻轻擦拭了一遍。
“你究竟是谁?”他低声问着,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没有停止。
“你是华徴嫆吗?那你与华芷柔又是什么关系?你究竟瞒了我多少,又骗了我多少?”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明明该是很多情的。但是……”顿了顿,他将用完的帕子扔进了盆里,小心的坐在床边抬起手指在她安静的睫毛上滑动了一下。
“但是,我为什么会觉得,若是娶了你,我便不会生出娶别人的兴趣了?这可真可怕。”
半垂下眸子温柔的看着她的睡颜,他侧过了身子,悄悄前倾,将吻落在了她粉嫩的唇上。
“明明觉得可怕,我却还是喜欢,真是疯了。”
第二日华徴嫆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她也就没怎么在意。从床上爬起来时发现了桌上的信,里面写着:“你若敢喝避子汤,我拿你炖鸡汤。”
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却也羞红了脸。脑中闪过昨天的画面,华徴嫆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顿了顿,又看回自己捏着信的手。
竟不疼了?
是被他发现后医治过了,还是她自己愈合了?
不论怎样,不疼了总是好事。华徴嫆将信折了起来,想了想又撕了个粉碎之后丢到了香炉里,出门时顺便就将碎了的信合着香灰一起倒掉了。
出了屋外,一切也是老样子,受着冷落和奚落,华徴嫆已经有些想开了。
至少在这里,还没人能拿菜叶和鸡蛋砸她,她还能安安心心的度日。
只是……发生了昨夜之事,她真的不用喝一碗避子汤吗?这要是真的怀上了,她可怎么和人解释?
然而就算想要喝,她也没法子去要吧?要是自己去医馆里买却被发现了,那就是更大的事情了。
君轻尘说的没错,他可真是容易给她惹麻烦的体质!
想了想,到底觉得事情没那么凑巧。自己的月事刚走两天呢,听闻这时候是不容易怀上的。华徴嫆安慰着自己,又去和唯一能沟通的无双打了招呼。
无双见到她,规矩的站起身行了一礼,而后又平静的坐了回去。华徴嫆对此也不计较,而是问道:“无双你在这落香坊里待得时间比较长,现在依你看,我能顺利在这呆上两年出去的几率有多大?”
无双手上刺绣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着她道:“只要有穆少爷护着,你在落香坊里定然无忧。”
听到这话,华徴嫆心虚的低下了头。
无双却又道:“但你与穆少爷分离了,事情便不是那么的好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你已经知道了?”华徴嫆咬唇。
无双两指捏针,认真的在绢布上来回穿梭着,悠悠的道:“不光是我,其实落香坊里的大部分人都早就发现了。”
华徴嫆愣了愣,心想也是。
落香坊里的女人,从董妈妈带头,哪个待过一段时间的不是看清了许多情事?哪怕旁人的一个眼神和动作呢,她们都能敏锐的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和两个人的关系是否已经有所不同。
只有她,一直沉浸在自以为清白的世界里,恪守着那些规矩,也就比她们少了很多自保的手段。也少懂了很多道理。
下身还在隐隐作痛,华徴嫆坐的也不安生,待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那无双你先忙着,我去准备一下值曲。”
无双微微挑起了眼角看她,淡淡的问:“你与君公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华徴嫆没听明白。
无双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锁骨,又缓缓下移,看得华徴嫆禁不住面红耳赤:“你发现了?!”
“穿个领子高些的衣裳吧,还有走路克制着些,不要夹腿。”无双语气平淡,像是只发生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末了还低低的嘀咕了句,“我那时也是这样的,若不是恰好被提点过,险些被发现。”
华徴嫆听得无言以对,眼睛向下瞄去,果然锁骨上多了两颗粉红色的印记。
她穿衣裳时还没注意。
不自然的往上提了提领子,华徴嫆道:“多谢你提醒了,我这就回去换。”
无双没说话,待到房门被关上也只是眯了眯眼,而后看着手中替人绣的折扇花纹发呆。
这么久了,她还是忘不掉。哪怕心里头已经放下了,却还是在各种方面忍不住将自己与张弛一起形成的习惯表露出来。
他最爱的折扇花纹,她已然绣成习惯。
张弛……沧澜六少中最温柔的男子,却负她负的狠心,听闻他的娇妻已有身孕,如今一家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想当年,她第一次之后便有了身孕,慌得不成样子。他知道后很开心,却带着劝慰她的表情道,“双儿,眼下我未得权势,爷爷又要我以家业为主,此时不是我们要孩子的好时机,还是等到晚些的时候,等我能将你接出去了,我们再生一堆可爱的娃娃,好不好?”
他亲手喂下了她一碗打胎药,她以为那就是离幸福不远的铺垫。可她迎来的,却是第二碗和第三碗打胎药。当时的他甚至都懒得自己来送,而是叫了他的兄弟来,一碗药加一封信,敷衍了她她却傻傻的欢喜。
快了,就快出去了。张弛说,他马上就可在鹃山谋得职位。而后她便可以与他双宿双栖,去鹃山住一座大宅子,在里面生儿育女,所以为了防止成亲时挺着身子引来尴尬,这孩子还不能要。他不想让宾客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现在想来,这也不算多温柔的情话吧。可她当时便是离谱的信了,感动得不行,无怨无悔的喝下了汤药。
她还记得当时来送药的人就是君轻尘。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带着他的护卫拍着一张百两的银票点这名指她一舞,却在进了她的屋子后说了句:“你现在的身子,不宜动作太大,跳舞就免了,张弛有东西托我带给你。”
在她幸福的喝着药时,他还古怪的笑着摇头,“你这样子,多傻呀,值不值?”
当时的她,厌烦极了这个笑话她的男人。他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么?连心都没有的人,却要在这里说她傻,真是可笑之极。
现在想想,或许君轻尘才是那个好人也说不定。当时的她可以笑话这人花钱大手大脚,带个东西都可以丢下一百两银子。她却不知,以张弛的家世,区区一百两银子算得了什么?而他每次来买她一日的那二十来两银子,只不过是念在相识的最低价而已,或许他从未想过她的生存也没那么容易,总是拉低自己的身价会活得多累。
反倒是君轻尘那一百两,将她的身价拉了回来,使她多了些收入,终于能买些药材来补一补她糟蹋了许久的身子。
沉醉在爱情里的女人,多傻啊,为了一个情字委屈了自己,最后自己心爱的人反而还不如一个路人能够给予的关怀多。
华徴嫆走后不久,穆韶青便出现了,“方才徵嫆来过了?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无双道:“她只问过往后自己要在落香坊里生存,是否会有危险。”
穆韶青愣了愣,面容有些沉重,“听这意思,昨日君少爷那般不负责任的带她走,却不是为了赎她之事?”
愤怒的一拳砸在了墙上,穆韶青咬牙,“他知不知道一直这样肆意妄为的把徵嫆带出去会为徵嫆带来什么灾难啊!这个人……我早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怎的徵嫆偏会喜欢上他!”
不是什么好人么……无双回忆起过去,没有答话。
她已经愈发不相信自己这些年累积下的经验与识人之谈,很多事情发生了许久之后才会得到一个真正的解释,此时的她能说什么呢。
她以为,华徴嫆和君轻尘在一起的话,也不会是什么坏事,至少那人有一颗温柔的心。可他做出来的事,也确实有几分说不过去。
罢了,到底不是她的事,她想个什么呢?无双将手里折扇花纹的绣绢拆了下来,丢在一旁,重新拾起了一方紫色的打量着道:“徵嫆姑娘只与奴婢说了这些。穆少爷既已听过,便请回吧。”
穆韶青也不多留,转身就走,顺便把这一排的房间都挨着检查了一遍,免得被人看出他与无双有过多的接触。
这一排的房间里,最后无论怎么走都会走到华徴嫆那一间。穆韶青在紧闭的房门外站了一会儿,到底是敲响了门。
华徴嫆开门时见到是穆韶青,下意识的把本就不低的领口更往上提了提。
“方便我进去说说话吗?”穆韶青问。
好像自从他们两人失去了那一层亲密的关系,他便少了许多笑容,时刻都锁着眉头,看得她很是自责。但想到上次出了事情之后穆韶青就一直没和她说过话,这次谈一谈也好,于是华徴嫆将他放进了屋子。
“韶青,你有什么事想说吗?”
穆韶青点头,也不坐下,只是看着她,正直的道:“你丢失的银子,是我娘拿走的。”
华徴嫆狠狠一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勉强牵起一个笑容,“啊,是这样吗?韶青你是怎么发现的?”
看她的样子,明显就是事先已经知道或者怀疑过,才会表现的这么尴尬。穆韶青见状更是无奈,这个丫头就没想到过去查一查、去对质一下吗?
如此一直的亏着自己,他怎么放心把她独自留在落香坊或是交给别人。
“我自然是去问清楚了,才来与你说的。发生这种事情,我先替我娘给你道歉了。”
华徴嫆想要客套一下说点什么,但此时与他客套反而会伤了人家的心吧。于是笑了笑:“没事,打从来了落香坊之后,一直是你和絮姐对我照顾有加。谁还没有些私心?絮姐中意我才不想让我走,虽然方法不是很妥当,但我还是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再者,丢掉的不是已经都被还回来了吗?”
穆韶青闻言更是羞愧:“你已经发现了?”
“恩。”华徴嫆倒是没怎么介意的样子,还自嘲的笑着道:“大概我是时候换一把合适的锁,或者换个地方藏钱了。”
她只是想开些玩笑缓解一下这沉重的气氛,可穆韶青听后只能更是无地自容。自己的娘亲对自己喜爱的人做了这种事,他夹在中间,当真是难办得很。也是犹豫了许久才能鼓起勇气来替被他发觉之后连华徴嫆的面都不敢再见的娘亲给她道歉。
娘亲一向是温柔大方的,却为了能留住他喜爱的人,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他有那么一瞬间曾想过若是芷柔责怪他和他的娘亲,他可能会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再也无言面对她吧?
可当他遭遇了以德报怨这种情况,才发觉自己还不如被骂一顿的实在。虽说君轻尘的做法他以为对徵嫆是一种伤害,但他现在的处境呢?娘亲偷了她的银子,董姨又专门对付她而多加了个害她更受排挤的规矩。他现在还有什么脸去劝她不要和君轻尘在一起?
不,等等,或许……
穆韶青握了握拳,“芷柔,君少爷就没有要把你带出去的意思吗?”
听他这么问,华徴嫆又想到了前一天的事情。脸颊发烫的同时,也认真的回忆了下:“他好像,没有明确的说过这个事。”
只是说想娶她,要带她走,给她正妻的待遇。
但是并没说什么时候赎她,也没说究竟要不要赎她。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乱猜的好,自作多情往往都是空欢喜的下场。就当做是他的情话,说过之后两两相忘就罢。
穆韶青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多想一想吧。到底是你的事,我也无权过问太多,只希望往后的路上你多加谨慎,千万莫再亏了自己。”
“这是自然的。谁也不喜欢吃亏不是?”华徴嫆俏皮笑道。
穆韶青点头:“多谢你能够原谅我的娘亲,往后她定然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情了。”
“好。”
话音刚落,楼下竟传来了几声欢呼与惊叫。两人俱是一惊,双双出门看去竟是花魁榜落下来。董妈妈最为激动,已经不管女女有别了,抱着缱绻冲着她通红的脸蛋儿亲个不停,一旁的絮姐也含蓄的笑着,比起之前少了许多愁容。
而正堂里,绫罗虽有些不甘,但也暗藏着得意。还有几个姑娘也跟着眉开眼笑的,显然都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剩下那些没资格参加的、原本有些强颜欢笑的姑娘,听说了董妈妈要设宴款待所有姑娘吃一顿好的事,也都有了些笑模样,恭喜的话说个不停。
“缱绻被选上花魁了?”华徴嫆看着问。
穆韶青点头:“前两日我便听到了大概的消息,没想到竟是真的。这下董姨应该会高兴一阵子了。”
“她高兴,是好事。也能少为难我几分。”华徴嫆松了一口气的说。
穆韶青却愧疚的垂下了眼帘。
华徴嫆道:“她们正在兴头上,韶青你也过去祝贺一下吧。我就不去了,下午要弹的曲子还得再练上两遍。”
穆韶青没拦着,华徴嫆转身就回屋了。这时絮姐刚好抬头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站在华徴嫆的门口,愣了愣,而后微微的垂下了头,拧紧了手里的帕子。穆韶青见状走了下去,先是对董妈妈和絮姐抱拳恭贺:“落香坊重出花魁,终于可以彻底灭一灭胭脂楼的威风。恭喜董姨,也恭喜娘亲,”顿了顿,他也朝缱绻行了一礼,“更要恭喜缱绻姑娘,拨得头筹,光耀落香坊。”
说到灭胭脂楼的威风,董妈妈自然是格外欢喜的。而这出了花魁之后能给落香坊带来多少收益也是令她很期待的事。她一直将穆韶青看做亲生儿子,得了祝福更是喜上眉梢,捏了一下穆韶青的脸就道:“走,今儿咱就关一天的门,絮儿待会儿去外头点些酒菜,晚上咱们出去吃,不醉不归!”
絮姐立刻道:“好。”
“行了行了,那姑娘们就都散了吧,记得穿上最好看的衣裳,好好点一番妆,正好咱落香坊也许久没有检验才艺了,今日就都去展现一番,让我和絮儿点评点评,做得好的有赏!”
“哎!有了董妈妈这句话,咱们不得好好展现展现?”
“走走走,挑衣服去!”
“哎呀你说我这嘴笨的晚上可怎么办?”
“怎么办?瞧你这不止是嘴笨啊,脑子也笨!这董妈妈的意思你还不懂吗?不会才艺的,咱就去勾搭两个有钱的男人来看呀!今儿可是咱难得的能集体出去浪的日子,出了花魁那可是光荣的事儿,走在街上是谁也管不着的!这时候不多勾搭几个男人回去,想啥那?”
众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散去了,絮姐也躲着穆韶青似的立即说了自己要去点菜,点的却是君记酒楼的。董妈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揽过了穆韶青的肩膀,“来,韶青,咱俩聊聊。”
董妈妈自己住在一个小院儿里,平日鲜少有闲人拜访,也是个谈话的好去处。将穆韶青关在了屋子里,董妈妈心喜的表情立刻换上了严肃,“韶青啊,我看得出,絮儿是要放弃了。”
穆韶青直到她说的放弃是什么意思。光是从娘亲要去君记点菜,他就清楚娘亲是在表达着让步的意思,想将芷柔让出去。
毕竟芷柔的心已经不在他这了。
穆韶青道:“我知道,娘亲是觉得对不住徵嫆,无言面对她,才这样做。”
董妈妈点头,在她立下新规之后,穆絮已经找她谈过自己偷银子的事情。其实就是想挽回一下自己的过错,希望她能撤掉那条规定,并且她也会把银子还回去。
为人父母的,谁希望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过错的一面?还是被儿子亲自发现了自己偷银子这种事,穆絮其实忧愁了许久。
但董妈妈的性子到底与她不一样。从年轻时,她就更强势一些。
“韶青,絮儿放弃了,你可不能放弃。董姨年轻时就是因为一次心软,才错过了与你爹的缘分。虽然这样说对不住你娘,但你知道的,董姨就说这样有话直说。若是重来一次,当日的董姨绝对会把安哥彻底从你娘手里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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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不是她弹的
安哥这个称呼,是董妈妈和絮姐都在叫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其人是穆韶青的生父,姓安,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但后来,青年早逝,死于竭病。
董春晓当真是爱惨了他,才会与自己最好的姐妹反目。直到心爱之人死去、心爱之人的儿子出生,她都始终无法释怀。当时穆絮为了让她少痛苦一些,便避过了安这个姓氏,让儿子跟着自己姓,姓了穆。后来当董春晓逐渐接受了这些现实,有些与穆絮重归于好的意思,穆絮便带着年幼的儿子一起到了刚开不久的落香坊帮着她在云来城中闯荡。直至今日,穆韶青的姓氏也没改过来。
关于娘亲和董姨年轻时的故事,穆韶青不知听她们俩讲过多少遍。虽是同一个故事,但两个女人却各有各的说辞。没想到时至今日自己遇到感情上的麻烦事,她们两个也还是各有各的想法。
董妈妈的道:“韶青,你既然是真心喜欢徵嫆,那就别管什么其他的,得到她才是关键!可别等到晚了才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自己一个人搁那伤心!”
穆韶青看着自己强势的董姨,有些哭笑不得:“董姨,我只希望徵嫆能过得好一些就行了,只要她过得好,我能不能得到她都无所谓的。”
“这事儿可是事关幸福的终身大事!怎么就能无所谓!”董妈妈立刻严厉的批评了他:“你这小子是还年轻,不知道以后的苦。等到你老了,回忆着过去的事的时候,你就该惋惜的只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不能让你回到年轻的时候重来一次了!”
在这种事上,董妈妈确实是过来人。但人与人的性子不同,毕竟穆韶青是穆絮生的,性子自然更温润一点。听了这话也只能无奈的笑笑,知道自己不答应,对方就会一直说下去,干脆就顺着毛捋:“那一切听董姨的便是。”
“哎,这就对了!”董妈妈立刻笑了,“徵嫆这孩子吧,一开始看着不打眼,没啥特别的,我看着就不舒服。但是她现在比起以前有了些精神样儿,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既然你喜欢,董姨就一定帮你把她弄到手!待会儿咱们出去吃宴席,你就把她时刻的带在身边啊,千万别弄丢了!”
穆韶青听的古怪,但想到在外面董姨总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便点头同意了。
整个落香坊里足有五十来个姑娘。这百来个姑娘平日里约有一半是待在闺房里等着传话的,另一半这是在外面招揽客人。这一次,五十几个姑娘同时出门,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成群结伴语笑嫣然,走在大街上,不知晃花了多少路人的眼。
虽说出了花魁是一件光耀的事,青楼内的妓女也可以沾沾喜气出去庆祝一天,但这么多姑娘一起的架势可真是难见,就连蝉联六年花魁之楼的胭脂楼也没过这么放肆过。
君记酒楼与胭脂楼不同路,但董妈妈还是大摇大摆的带着一众姑娘们大摇大摆的在胭脂楼外晃了两圈才往酒楼去。柳胭脂站在大门口轻蔑的看着她们嗤笑,“真是饿得久了,难能饱一顿就显摆起来了!”
实际上,她的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很,就差把手里的帕子拧成麻花了。
董妈妈也不管她说了什么,反正就是高兴!缱绻被她捧成了香饽饽,一路上都是跟着她并排走,一身紫色水仙裙配上妖艳的面庞,路上不知惹了多少爱慕的目光。
“哎哟,这缱绻姑娘可是出落得愈发动人了,不仅人好看,那歌声也真是好听的没话说,我可真想醉在她怀里再也醒不过来啊!”一路人这样对同伴说。
然而后一秒他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子提着耳朵往揪去:“想死是不是?老娘现在就把你泡在酒缸里让你再也醒不过来!”
这边姑娘们听着,掠起一片盈笑。若不是这些姑娘的打扮撩人,笑容魅惑,举手投足带着令人喉咙发紧的韵味,换做是某场诗会画展里参览的姑娘,想必是会有很多年轻男子前来拜会吧。
只不过,这一路,向他们投来的目光虽多,却鲜少有人敢逾越的。能够过来问一问的人,都是些舔着肚子的富家老爷,不怕妻子吵闹也不畏惧人家闲话,过来就直言不讳的说着自己看中了哪个姑娘,要去一起参与一下,还有人直接要替落香坊出掉今日包下酒席的钱,董妈妈自然乐的合不拢嘴,大方的分了两个二等私妓过去好好伺候。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二等私妓,那就是在艺妓之下最好的暖床者了,平日生意兴隆得合不拢腿,能够被人同时拥着两个可是一件难事。旁人纷纷祝贺:“兄台艳福不浅!”
还有直接来问花魁身价如何的,却是直接被董妈妈毫不留情的告诉:“我们家缱绻是镇店之宝,赎不走的!”
缱绻听罢捏了捏自己袖中的拳头,脸上也是笑意盈盈:“这位爷,真是对不住了。”
花魁么,确实可以称作镇店之宝了。不是所有青楼都会像胭脂楼那样往外卖的。那人也就没多说什么,道了句遗憾便走了。
华徴嫆走在中间偏后又靠外的位置,旁边就是穆韶青。这路上也有人认出她就是那个带着弄坏胭脂楼屋顶的人走的琴姬,猜疑的闲话自然少不了。
“别在意。”穆韶青安慰她。
华徴嫆点头。她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容沅也真是神奇,每次遇到他准没好事。
就连遇到之后,也会衍生出一堆麻烦给她。
说到这,穆韶青倒是想起来了:“听闻你在花魁赛上中断了比赛,带走了一个男人,这是怎么回事?”
华徴嫆一顿,转了转眼珠道:“这话说得不算对。是一个男人中断了比赛,而后我把他带走了。”
“那个男人你认识?”
“还好吧,不算熟。他脑子有问题,不带走恐怕总有人要出事。”
听语气,她就不是很想谈到这件事。何况听到那人脑子有问题,穆韶青便立刻住嘴不去多问了。
只在心里惋惜一下,听闻那人还挺年轻也挺俊朗的,竟然有病,也难怪芷柔没与他提起过。
华徴嫆走着,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此去是要到君记酒楼,她曾去过君记饭庄,那已经算是奢华之地了。可见到这专供人设宴洽谈的酒楼,以及听闻了里面酒水菜品的价格,华徴嫆才发现,君大少爷为什么到处挥霍都不心疼。
这随便一道菜都是不菲的价格啊!
董妈妈的家底原本就不少,加上她就知道这路上会有冤大头来替掏腰包,所以才同意了在这里办。加上君记的铺子那么多,她也没那么点背能碰到君大少爷来掺一脚,于是就都放心的上了二楼,将整座二楼都包了下来,姑娘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坐下,还有三三两两趴在横栏上聊天调笑的,偶尔见到楼下有合适的人就抛个媚眼,却不多说一句话,也不抛帕子,只那一眼之后就继续没事儿人似的和自己的同伴姑娘聊得欢欣,好像方才她什么也没做。
但是那一眼,多多少少都能入了楼下人的心,而后那人会不会上来分一杯羹,就看造化了。反正多一个人来她们就多一分收入,若能引得以一传百,惹来更多大鱼,她们也是求之不得。
反正她们也没露骨的叫客,只是笑了一下,不算坏规矩,谁也怪不着。
华徴嫆也坐在横栏旁,但却没有像她们那样欢欣。穆韶青坐在她旁边,手臂撑在横栏上,微笑着目视前方。
“韶青……”华徴嫆略显尴尬的开了口,“你也不用一直跟在我身边,这在外头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穆韶青动了动,看向她:“徵嫆是嫌我碍眼了?”
“怎么会!”华徴嫆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我在这坐着就好,哪也不去,但你应该要帮一帮董妈妈和絮姐她们的吧?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没事,今日这些我不用多管。”穆韶青笑道。
他也不是因为要听董妈妈的话才一直和华徴嫆在一起,更多的是怕自己不照着董妈妈的话去做,会给华徴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华徴嫆如坐针毡,但站起来走开一点也不是那回事,只能干坐着,心里头情不自禁的祈祷起来,若是君轻尘也在这就好了。
也说不清他在这会有什么不同,但就是这样,只要他在,或许她就会轻松一点。
却不知,一旁的穆韶青也在这样想。
如果君大少爷今日能在君记酒楼就好了。
然而,有些事可能就是这样巧。君轻尘在街上路过时,自然听到了路人们的闲聊:“落香坊的姑娘今儿可是全体出动了,都去君记酒楼摆宴庆花魁呢!”
原本也是要走那条路去酒楼一趟,君轻尘闻言更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双狼跟在后面,叹了叹,也跟着快速走去。
主子不是说不急着去的么!
到了君记酒楼外的街上,果然能见到横栏内站了一排的姑娘,说说笑笑好像有永远唠不完的话,笑的那叫一个甜。见着她,不少姑娘更是频频冲他笑着挤眼。还有大胆的,挥了一下帕子又立刻收了回来,生怕犯了规矩,但也做到了引诱。
而君轻尘的目光,却落在转角那里的一对男女的背影身上。
华徴嫆呆坐了一会儿,若有若无的也像是听到了什么信儿,后知后觉的向下看去。但街上却没什么特殊,先前那些姑娘似乎提到的“君少爷”的字眼也从她们口中消失了。遂愣了愣,以为自己是想得魔障了,听岔了。
落香坊的姑娘可都是对君轻尘避如蛇蝎的,是个人都要离他远一点,不愿惹到他,又怎么会有人提起他?
华徴嫆却不知道,其实落香坊里头能劝她离君轻尘远点的人也就那几个。其余的姑娘虽说也听过君轻尘不好惹、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传闻,但是这么一个有颜有钱又占不了自己多少便宜的公子哥儿,谁不想多勾搭勾搭?钱多又不费力的工作,哪怕听说有点危险呢,她们还是想试一试。
况且之前有一次,君轻尘到了落香坊之后将他爹点过的所有卖身不卖艺姑娘都叫去被他搂抱了一遍,并且警告过:“若是以后我爹再来点你们,你们就说不接他的活,被问起,就说是我不让!我就不信我玩过的女人,他还会再捡起来玩!”
倒是在那之后,君老爷除了点过两次艺妓的节目,再也没搂着哪个落香坊的姑娘上床过。董妈妈还在猜测,这块肥肉是不是落在别人的碗里了,因此又暗暗咒骂了君轻尘几句小兔崽子。
二楼里,一桌一桌的酒菜逐渐摆得妥当,绕着中间特意留出的空场摆成了一圈。周围的红色圆毯则是为了稍后的献艺准备的。不知不觉二楼已经不再是一群姑娘,男人也多了起来。看着年纪不等、身份也各不相同,但董妈妈说了来者不拒,只要有勇气来又在门口问过懂不懂规矩的,那就都欢迎,大家一起吃喝一起玩乐,为的是哄好那些贵客。
时候到了,华徴嫆便被穆韶青牵着手站了起来,坐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离董妈妈就隔着一个过道。华徴嫆有些不自在,但她身为艺妓,身份是比那些二等私妓还要高的一等私妓,也不好坐在不合适的位置,也就只能听从了穆韶青的话。
反正这一桌桌的,就连董妈妈身边都坐了男人,满座也只有絮姐和缱绻同席,还有几个艺妓姑娘按照规定身边是不能有男人的。这一圈下来,男女同席看着也没什么,毕竟多了就不稀奇了,何况她身边的穆韶青还是认识的、可以信得过的人。华徴嫆就没大抵抗,安静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有些紧张。
“哎,我来先说两句!”董妈妈端着酒就站了起来,“我落香坊十几年的老牌子,中间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想必在座的也都有所耳闻。就算曾经衰败了那么一阵子,被新来的青楼抢去了名声,但也只是这条波折长路上的一点磕绊。过去了这个坎儿,我落香坊还是要做回云来城的第一青楼!”
董妈妈这性情中人,很多时候都不拘小节,爽朗的像个男子,却也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怎么说话,该说多少话。且不说这坐着的还有外人宾客,就算这里坐着的只有她们落香坊的姑娘,她说的话再多再动听她们也不见得听得进去。于是只是寥寥的几句话,就结束了说辞,往后搬上重头戏,打头的就是身为新花魁的缱绻上去唱一曲小曲儿。
缱绻大大方方的站起来,朝着几位贵客做了礼,站在中间的空场中,四角儿自有配乐。几个舞姬早就穿好了相同的衣服,纷纷围绕过去,将缱绻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了中间,而后便是如同天籁般婉转美妙的歌声。
华徴嫆这次没拿到任何名次,同时落香坊里也没再有舞姬头牌。但一个花魁加上一个琴姬、两个歌姬已经够了。华徴嫆假装无意的向绫罗瞄过去一眼,发现她在盯着缱绻看。
绫罗发现了有目光在对着她,立刻向着感觉的地方看去。但华徴嫆已经将视线转向了两个新上榜的歌姬头牌,都是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到的姑娘,坐在一起还有点像是姐妹。两个姑娘就没那么阴沉的情绪了,只是专注的听着缱绻的歌声,每当告一段落便相互递两个眼神,而后会心一笑的点头,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缱绻的歌曲结束了,轮着下来就有资历又有头牌之名的绫罗。将华徴嫆彻底的挤了下去,哪怕是因为轮到华徴嫆比赛的时候出了问题,颇有些胜之不武的嫌疑,绫罗的心里也是极为解恨的。抱着琴就坐上了为她搬来的软垫,目光瞥到华徴嫆之处,笑得分外妖娆。
华徴嫆夹了一口菜,食不知味的嚼着,穆韶青递给她一杯茶,她便顺手接过来喝了下去,完全是在自顾自的吃着,也没看绫罗,也没看穆韶青,倒是教绫罗刚解恨一点的心情又蒙上一层阴影。
竟不看看她的荣耀么?她才是落香坊的琴姬头牌!她华芷柔什么都不是!
然而人家根本就懒得多看她一眼。
一楼中,君轻尘静静的站在门口,忽闻琴声响起,稍愣了一瞬,却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后面双狼道:“主子,上面有人弹琴呢,您不上去看看?”
君轻尘抬了下手道:“不必,不是她弹的。”
双狼顿了顿,明了的道:“是。”,于是便继续站在他后面,不再多言了。他们所站的门口,屋子里静的出奇。但也就转眼间的功夫,里面忽然爆出了一声怒喝:“你给我滚!我不要你娶我!”
君轻尘眉头一皱,房门已经被打开了。体态婀娜的少女从里面不管不顾的撞了出来,正好扑在君轻尘的身上。
“颜儿,怎的哭了?”君轻尘心疼的问。
君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哥哥,水气在眼里转了两转到底涌了出来,“哥,我不要嫁给他!”
沈念白站在门后,分明是脸上挂着笑容,可眼中却半点笑意也没有,冷冰冰的带着一点难过。
“好,颜儿说不嫁那就不嫁,没喜欢的哥哥就养你一辈子。”君轻尘拍了拍君颜的头,将她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由着她哽咽。
而后,君轻尘抬起了眸子,意味不明的看着沈念白。
“我与颜儿没有说什么,只是谈了在她嫁来之后,与你对决的事情。但她似乎不想令你我对决,也就不想嫁给我了。”沈念白平静的道。
“你在颠倒黑白!”君颜立刻回敬过去,“是我自己不想嫁给你,与哥哥没有关系!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往哥哥身上扯,嫁不嫁是你我的事情,哥哥是无辜的!”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沈念白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冲着君轻尘道:“毕竟十余年未见,颜儿不习惯于我相处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婚约定下已有十二年,虽说当时颜儿还小,但我已有十二岁,还是懂得情理的。那时我便笃定了要娶颜儿为妻,她也是亲口答应过我,婚约才能定下来的。如今她若是要反悔,那事情恐怕解决起来会有些麻烦。还希望你这做哥哥的多劝一劝他,问问她的意思究竟如何,我也好与鹃山的同伴联络。”
君轻尘闻言点头,对他没有不客气,也没多余的客套,只道:“事情我稍后会与颜儿沟通了解,既然已经没什么事那你就先请回吧。”
沈念白点头,抬头看了一眼。琴声还在持续着,但他没有多看,只一眼便告辞离去了。
君颜趴在君轻尘肩膀哭了一会儿才停下,而后撅起小嘴儿看着大门的方向,不言不语。
“颜儿,你不是想嫁给他想的都要魔障了么?可为什么他回来之后,你还要拒绝他?”君轻尘问。
君颜闷了闷,仍旧目光不离大门。半晌,自她口中发出了一声啜泣,君颜摇了摇头,可怜兮兮的回看着君轻尘:“哥,我就是怕。”
“恩?妹妹怕什么呢?”君轻尘将她带入方才的雅间内,将她安置在了软椅上,自己则坐在了一旁,“有什么好怕的,和哥哥说。”
君颜被他温柔的声音和神情惊得呆了呆,随后咬了咬唇:“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君轻尘没想到她会问自己。
“对啊……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气势那么足,谁都欺负不了你的样子,可是现在……”君颜直摇头,“现在的你看起来太温顺了,和一只绵羊一样,谁都能欺负似的。”
“我温顺?”君轻尘听的笑了,“我闹事的时候,劝阻的最多的就是你。现在我改邪归正了,第一个不适应的也是你,颜儿你究竟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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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别的心上人
君轻尘这么问的时候,语气中没带半点责备,倒是有些啼笑皆非。[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君颜被他说的也有些红了脸,小声嘀咕:“我就是……希望哥哥能好好的。”
“你哥现在就好的很啊。”君轻尘当真是哭笑不得。
殊不知这一句话却听得君颜眼前一亮:“对,就是这样!”
“什么就是这样?”
“这个语气啊!这才是我熟悉的哥哥!方才太温柔我反而不习惯了!”君颜一本正经的说。
君轻尘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你哥永远是你哥。只是因为闹腾的太久了,累了,想静下心想一些正事了而已。但是颜儿,你的终身大事至关重要,不能因为我而影响了你自己的一辈子,知道吗?”
君颜垂下头咬了咬唇,“我只是……虽然我一直都很想念白,但是他回来之后,我才发现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太久了。他离开的时候我才三岁,他回来之后我却已经及笄了。哪怕我对他向往的心没变过,可他呢?他现在真的变得令我陌生了。我好怕自己嫁给他只是一个错误,等到往后追悔莫及。”
“念白确实变了。他以前是个很老实的人。”君轻尘也赞同她这个观点,但是转而又道:“但他毕竟在鹃山闯荡那么多年,现在父母双亡,身边只有一些朋友相互扶持,能够做到今天的成绩已经是他实力不俗了。变化是必然的,若他不变也难在鹃山有这样的成绩。”
听到沈念白的身世时,君颜的心里是苦闷并且隐隐抽痛的。
但是她所担心的事情也不能就那样被盖过去。
“哥,我真的怕,怕我与他成亲之后,他会将君家的财产全部夺走,怕他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就那么大点脾气,再多也装不出了,这么个软柿子一样的,嫁给了他再没你和爹娘撑腰,我自己怕是也不会好过。”
君轻尘无奈的笑了:“颜儿,听哥说,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的,哥哥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与念白争君家产业这事是爹为了防止我懈怠,一早就决定的,并且爹也留下了一手,就算我们其中一方输了,也能得到两成的财产,这样一来,想想啊,就算哥哥输了,也没你想的那么惨啊。”
“可是……”君颜噎了噎,想了许久辩解的话才道:“哥,不是颜儿说屈了你,这些年你真的是玩得太过头了,眼下你的名声与人脉都远不及念白,与他相争,连我都能看出你的赢面不大。念白变了,我真的怕他变得冷血,变得六亲不认了。颜儿只有你这一个哥哥,若是念白欺负你,颜儿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傻丫头,都想哪去了?”君轻尘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念白虽然是比起之前有了变化,但他也有没变的地方。你想想,在念白的心里,你还是很重要,那么不论是哥赢了还是他赢了,往后咱们一家人都是纯粹的一家人,都能安然无恙的好好相处。”
君颜担忧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只能委屈的噘着嘴摇了摇头,眼睛还是红彤彤的。
君轻尘也很无奈。对待某个鸡崽子他可能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收回眼泪,可对待自己妹妹他反而拘束了很多。到底还是因为妹妹是在为他着想才想放弃自己的婚约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又怎么能糊涂的支持她这样做?
不管念白变成什么样,他对颜儿还是真心的。这一点,君轻尘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就是能打包票。
难道是因为他和沈念白一样,都在思念着一个人,又在苦于不知如何才能好好的和她在一起?
谈话间,楼上的琴声已经转为了两个姑娘的歌声。歌声过去了,又换上了另一首不同的曲子。君轻尘心里一动,掐了一下君颜的脸蛋,“走,咱们上去一趟。”
“上去?”君颜纳闷,“倒是从我和念白谈话到一半起就听到上面吵吵闹闹的,又是琴又是歌,上面在做什么?”
“算是在庆祝吧。”君轻尘说着打开了门,而后在门口似是随口道,“你未来的嫂子也在上面。”
君颜登时一哆嗦,瞬间沮丧了脸:“什么啊,明溪也在啊?那我不去了!”
回过头便见到她扁着嘴的样子。君轻尘倒有些茫然:“为何提到明溪你是这般表情?”
君颜闷了闷,很不开心的道:“哥,你这脾气和娘一样死撅死撅的,看着是没什么,好说话的时候当真是好说话的样子,可说到你不乐意的地方你可是要赌气呢,有些话我就不说了,讲到这个份上你能听懂多少就看造化吧!”
她这绕来绕去的话,反倒令君轻尘无奈,妹妹摆明就是有话想说但怕他听不进去,只是这一招欲擒故纵用得可不太巧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行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也知道你哥不喜欢绕这些没用的弯子。”
君颜扁了扁嘴:“反正我就是觉得,明溪这人分不清好坏,不适合哥哥。”
“分不清好坏?为什么?”
君颜耸肩:“她看着呀,是挺机灵的,也挺可爱的,毕竟比我还小一岁呢,天真点也正常。但是她这天真的连好坏对错都分不清,有时候明明厌烦还要装作随和却带着委屈可怜的样子,可能你觉得还好,我这同样身为女人的可就忍受不了。”
君轻尘眸光微动,“先上去吧。”
君颜叹气:“我就知道说到她的坏话,你就听不进去。去年我去鹃山想看念白的时候不是没见到么,可却见到她和别的……”
“上面的不是她。”君轻尘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捉摸不定,“是别人,但也会是你的嫂子。”
虽然这个“但也会”就摆明了他还是要娶明溪,但“是别人”这个词已经足够让君颜大吃一惊了。
哥哥还真的有别的心上人?
先前听娘亲说哥哥另有心上人的时候,她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哥哥会不会放过自己,离那明溪公主远点。可当她见到其人的时候,发现竟还是一个比她小的小丫头,长得又瘦又小,衬得眼睛又大又贼,也不知道哥哥和娘亲是怎么喜欢她的。好在后来误会解释,原来哥哥根本就对她没什么兴趣,但她还是死皮赖脸的讨好娘亲,甚至还成了她的干妹妹,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那这一次,哥哥的心上人又是谁呢?
君颜默不作声的跟着君轻尘上了二楼,刚到楼梯的转角便能听到清晰的琴声铮铮入耳。
“这琴声可真好听啊。”君颜小声嘟囔,完全忘了这是在自己家的地盘似的,悄悄跟在君轻尘旁边扒着扶手探头探脑。
君轻尘听着她惊讶的赞叹,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骄傲的情绪。明明八字只起了个笔,可他听着就感觉是自己即将过门的媳妇被家里人夸了似的开心。
往上走去,发现二楼的空场竟被挪成了百人宴的样子,从她的角度看,一排美人曼妙的背影映入眼帘。君颜忍不住咋舌:“怎么这么多女人,她们来干嘛的?”
有着琴声和宴席上谈论的声音做掩盖,她在楼梯上说话也没人听见。君轻尘见她好奇的想往上走,及时的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颜儿,你不宜再往上走了。”
“为什么?”君颜不解。
君轻尘拿指背抵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上面的姑娘,都是妓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上去有失体面。”
君颜:“……”
君轻尘看着她瞬变的脸色道:“她也是里面一员,但不是低俗的风尘女子,而是中间弹琴的那个。”
君颜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但听了他这话,还是悄悄的探头往中间看了一眼。
前面的人都坐着,她却是站着,视野范围广阔些,一眼便望见了中场席地而坐的女子。只见她轻装粉黛,一袭浅粉色罗裙紧裹在身,笑容恬淡而平和,不张扬做作也不故作矜持,自然得令她第一眼看上去便想离得近一些,细细了解这是怎样一个女子。
这时面对楼梯而坐的两个姑娘和宾客透过缝隙看见了君颜,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君颜也发觉自己有点走出去了,忙躲在了君轻尘身后。
这时曲终,华徵嫆收了琴站起身行礼,转身时刚好见到了君轻尘和他背后躲着却露出头的姑娘,心里蓦地一紧,垂眸装作未见的回到了穆韶青身旁坐下。
“徵嫆,你脸色又不是很好看,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穆韶青这样问着,下意识的就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楼梯上除了两个守着的小二,没有其他人。
华徵嫆摇头:“只是手指稍微有些疼,估计是方才弹奏时有些用力了,没什么大碍。”
这样说着,她强制自己似的没往楼梯看。
虽然好奇的心像被蝼蚁啃噬一样。
穆韶青不疑有他,关怀道:“既然不舒服,那我们早些回去吧?”
“不用的。”华徵嫆连连摇头。她又不是什么有特权的人,提早回去岂不是给自己找难堪。
穆韶青关怀心切,本没想太多。但被她拒绝之后也想到了他们俩这关系现在先回去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也就作罢了。
倒是楼梯下,君颜揪着君轻尘的衣角道:“哥,你不是说她是我未来的嫂子吗?她怎么还和别的男人坐在一起?”
君轻尘见到时虽也有不开心,但毕竟在妹妹面前他不好让自己下不来台,只道:“她在青楼身不由己,被安排到与谁坐在一起也是无法抵抗的事情。况且只是坐在一起而已,不会发生什么,也不必计较太多。”
这头他话音刚落,那头二楼的楼梯上就有女子娇嗔:“哎呀金爷,不要摸人家嘛,这光天化日的多不好呀。”
“嘿嘿嘿,光天化日不让摸,那晚上咱们再来?”金爷淫邪的笑着,摸着姑娘的手下了楼梯。
见到脸色全黑的君轻尘,那金爷还愣了愣,而后立刻讨好的笑着拱手道:“哎哟,君大少爷,许久未见许久未见,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碰上您!”
君轻尘黑着脸哼了一声:“我也没想到能在我家的地盘上碰着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如此不入流之事,难道不知道君记酒楼的规矩么?舍妹在此,还未出阁,金兄这样可是影响不大好。”
金爷听得脸色变了又变,原本还想说正好碰到了就一起喝两杯,麻烦君家照顾照顾自己的生意,可听君轻尘这么说也只有赔礼的份。再者这云来的商业君家占了大头,新来的沈家可以说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了,但偏生沈老板的未婚妻就是君大少爷的妹妹,也就是前面站的这位小姑娘,那可是万分得罪不得。金爷只能心里暗暗叫苦,自己调戏个非良家的姑娘怎么还得看着人的脸色呀!
好在姓君的和姓沈的有一场比拼在明面上摆着,推脱也推脱不掉。他们这些不得不屈辱的求分一杯羹的,只等着两家撕的头破血流,坐收渔翁之利了。
君轻尘也没有太为难他的意思。毕竟他虽是君家大少爷,但君家的家产他还没权利接手,只是偶尔出现了解一下大致情况,他自己的生意与这些店铺是没有牵连的。
“行了,你走吧,记得莫要在君记生事,否则后果大该如何应是不用我多说。”
金爷连连点头:“是是是,在下明白!”而后便快速的走了,连跟着自己的姑娘都没再多看一眼。
“真怂!”君颜朝他的背影吐舌头。
“这就是你哥哥在云来城的情况。”君轻尘轻笑,“哪怕再不入流,也有的是人给点头哈腰。”
君颜无辜的看了他一眼。
“可是哥你不是一直很讨厌这样,差点弄得和爹爹断绝关系吗?”
“是啊。”君轻尘点头,“所以当我发现我的举动并不能改善爹娘的关系后,终于放弃怄气了。他们的事到底是他们的事,我也得好好活着才行。往后就算没有爹的势力,我也会做一个在云来站得住脚的人,不能让我的妹妹为我担惊受怕而失望,也要……做一个让她觉得可以放心依靠的人。”
他说这话时,目光柔情似水。君颜看得都揶揄的笑了:“哥你还挺喜欢那位姑娘的嘛。”
君轻尘挑眉,不置可否。
“那哥哥你还去不去鹃山?”
“去,当然要去。”
还是在想着明溪啊?君颜忽然觉得有点不公平。她是向往着男人只有一个女人这种生活方式的,若是沈念白已经他娶,她断然不会再喜欢他半分。可就是因为沈念白还是孑然一身的等着她,她也才一直倾心着。若不是沈念白和哥哥的关系太危险,她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
但是,毕竟她也是向着自己的哥哥的。这沧澜国也早就将一夫多妻化作常态,谁都不好多说什么。何况哥哥娶了个公主,那往后的身份就是驸马,想在哪里站稳都不会太难,她也只能默认了。
“那哥,我也不好一直在这抛头露面的,就先回家了,念白与我的婚事我还要多冷静的考虑考虑,你们就给我一些时间吧。”君颜道。
君轻尘点头,又道:“记得嘱咐去备辆软轿,你一向坐不惯马车就不雅硬抗。”
“知道啦!”君颜快速的往楼下蹦跶去。
君轻尘无奈的摇摇头,忽觉有人注视,转身只见穆韶青站在他上面一点的台阶上。
“君少爷,好久不见。”
“恩。”君轻尘瞬间冷下了脸,“穆公子有事?”
“借一步说话,想与你谈一谈徵嫆的事情。”穆韶青道。
君轻尘抿着唇看他,而后又抬眼往更上面的方向看去。
穆韶青心觉有异,也回头看,发现华徵嫆竟站在他身后。
“徵嫆,我不是……”
“本想下来透透气,但是好像打扰了二位谈话,我便先回去了,你们二人请便。”华徵嫆牵起笑容道,说罢转身迈步。
穆韶青想解释,但又不知该拿什么借口留下她令她不要误会。正在犹豫间,已经有人跨了两步上去拽住了华徵嫆,“已经来了,就想这么走掉?”
华徵嫆其实心里是有点忐忑的。她总觉得今日的穆韶青有些不自然的古怪,好像一直在留意着什么,所以她也装作不在意的注意着。直到君轻尘的声音隐约传来,穆韶青又借口出去一趟,她才彻底心里没底,生怕是因为穆韶青发现她与华芷柔的不同,找君轻尘询问。
脸色苍白的笑了笑,华徵嫆问:“那要怎样公子才肯放妾身回去?”
“亲我一下。”君轻尘毫不客气的说。
华徵嫆猛地一愣。
“公……公子,妾身……”
“你不亲?那我可要亲你了啊。”君轻尘说完,毫不客气的把她扯到了自己身边,按着她的后脑侧过脸就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华徵嫆慌乱的看了穆韶青一眼,脸颊飞速漫上两朵红云,“公子,你怎么可以……”
“我说可以就可以。”君轻尘霸道的笑着松开她,满意的打量着她道:“脸色好看多了,这才像个样子嘛。庆祝的日子就不要白着脸了,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通通和我说,你方才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那个神气活现的鸡崽子。”
华徵嫆听得鼓起了两腮,怨怪的噘着嘴,提起她粉色的裙摆道:“妾身今日本就不是鸡崽子。”
“那你是什么?”
“……”听他问得语气,她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行了,回去吧,我原也想与穆公子谈些事情,谈完再找你慢慢聊。”君轻尘说罢还别有用意的眨了下眼,而后舔了下嘴唇凑近她耳边,“还有,你方才叫我什么?恩?”
这声音,听得华徵嫆毛骨悚然的直起了身子:“爷!妾身先走一步!”
君轻尘彻底满意,摆摆手道:“去吧,多吃点,瞧你这憔悴的样子,我都要怀疑落香坊是不是虐待你了。”
听见这话,穆韶青明显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华徵嫆受到的对待,已经与孽待相差无几了。
待到人影儿消失在视野中,两个大男人才相继下了楼。还是方才那间坐过的小间。君轻尘随意的倒在了软座上,手一挥:“随便坐吧。”
穆韶青道了声谢,正经的坐在了他对面。
君轻尘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你想与我谈什么,但说无妨。”
穆韶青顿了顿才道:“今日在下的娘亲来君家点菜,可是与君少爷事先沟通过?”
“没有。”君轻尘果断道,也不多解释一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穆韶青沉默了一下,“那可真是巧合。”
君轻尘哼笑了一声,不在意似得慵懒的看着他。
虽然眼前这个比自己大概小上两岁的男人对华徵嫆一直不错,也算替他照顾了她一阵子。还替他轻易就找到了答案,知道偷华徵嫆银子的人是谁。但是,他看他还是觉得不爽。
“君少爷与徵嫆相处的时日大概也不算少了,对她也一直照顾有加,在下对此是十分感激的。”穆韶青道。
君轻尘抬起眼皮,又缓缓眯起细长的眼,“我照顾自己的女人,用不着你觉得感激。”
“君少爷已经笃定了要娶徵嫆吗?”
“是。”
“那为何君少爷迟迟不将她赎出去?”
“……”
为何不将她赎出去?这个话题正是他不想提到的。与燕商那边洽谈之后交付的定金全数来自云王,虽然一个月内便收益斐然,但他的性子是不愿欠人的,本金回来之后立刻先将云王那边借来的还清了。原本是剩下一些的,可是桃江那边又暂时需要大量银子来补给他手下专挑出来养的精兵护卫,因此他是想将她赎出来,但这个想法也只能暂时被耽搁一下,等着下一笔收益统计出来。
然而资金不够这个话题,君轻尘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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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我就要和绫罗同坐
君轻尘略一抬手,唤道:“上茶!”而后静静待到茶水放在桌上,才随意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再晃一晃杯子,双眼盯着杯底的浑浊道:“我这人,若要做,是习惯将一件事处理妥当的。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现在将她赎出并非明确的抉择,我会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将她接出来。”
“合适的时候,君少爷以为自己觉得合适的时候,就会是当真适合芷柔的时候吗?”穆韶青一激动,不小心将平日里只有两个人时才会对华徵嫆叫出的称呼说出来都不自知。但是君轻尘却敏锐的发现了,“你叫她什么?”
“……”穆韶青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道:“徵嫆啊,怎么了?”
毕竟在外人面前谈起一个私妓的真名算是一种忌讳。
君轻尘却没给他逃避的机会:“你对华芷柔,很了解?”
他怎么会知道芷柔的大名?!穆韶青愣了愣,随即又想到了。君大少爷想调查什么应该是易如反掌才对,再者他和芷柔的关系也十分亲密,芷柔将姓名告诉他也算理所应当。
“应该说算是了解吧。”穆韶青道。
君轻尘放下茶杯,开始正眼瞧他:“那你知不知道,她以前是否有接过客?在床上的那种。”
穆韶青登时神色一凛:“君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问问罢了。”君轻尘道。
穆韶青提了提气,沉重的呼出,看着他的眼神也了许多平和:“君少爷也知芷柔的身份。在青楼中生存本就不易。若是君少爷在意那些浮名也重视一个私妓的贞洁,那么还请您放过芷柔。”
“她不是处子?”君轻尘忽略了他的气愤,直白的问。
穆韶青也直视他:“芷柔是不是处子,于君公子而言大概都无伤大雅吧?其中原因在下不想挑明,公子又何必自找难堪?”
这就是传言的厉害。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能人道的。所以穆韶青是觉得他问出这话,太过挑剔了吧?自己不行还不允许人家有过曾经。
但从穆韶青这义愤填膺的态度上,他大概就能猜出来对方是替那鸡崽子觉得不值呢。
那么只能说,鸡崽子是值的。
心里有了些答案,君轻尘又问:“最近你是否觉得她有些奇怪的地方?例如脾气与习惯。”
穆韶青听得眉心一跳,“君少爷此话怎讲?”
“也没什么。”君轻尘垂眸浅笑,“只是我觉得她从前的性子过于弱势了,一直在督促她改一改,强势一些,免得总是受欺负。还有她那些胆小的坏习惯……我与她接触的毕竟没你们这种同在屋檐下的多,所以想问问你她的情况如何了。”
穆韶青听着,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原来芷柔的变化都是因为君少爷您?若当真如此,在下想说,您与芷柔不合适。芷柔是个规矩的姑娘,不会喜欢因为人而改变。若您真想找一个什么事都能称您心意、随着您想怎么改变就怎么改变的,还是请您不要来糟蹋落香坊的姑娘了,胭脂楼更适合您。”
“你倒是护着她。”君轻尘道。
穆韶青冷道:“虽然能力有限,但总比甜言蜜语背后充斥着命令与约束的好。在下原本以为您会爱惜芷柔,但现在想来是在下错了。那么在下原本想谈的,现在也可以忘记了,从今往后在下与君少爷便当没有过这一次面谈,各自去搏好了。”
在穆韶青站起来要夺门而出之前,君轻尘的声音比他的更冰冷:“你没必要与我争,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穆韶青一僵。
君轻尘语锋一转:“但是,有一点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穆韶青缓慢而沉重的问:“什么?”
“她不是华芷柔。”
“……”
“虽然样貌相同、声音相同、身形也相同,但是她确实彻底的变了。不是说习惯秉性,而是说她这个人。虽然不知她是为何顶替了你的华芷柔的位置,但她确确实实不是华芷柔,而是与华芷柔名字相似的一个人,叫做华徵嫆。”
“徵嫆只是她的花名,是她师父取的!君少爷莫要混作一谈!”穆韶青脱口辩解。
君轻尘摇头:“我没有混作一谈,而是在清清楚楚的与你谈这件事。方才那些话不过是证实了我的猜疑,其实算起来,大概是在她的性子改变之后,我才算是正式与她接触。所以,根本就没有我要求她改掉性子这种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是她自己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穆韶青缓缓地握紧了拳头,站在门口想出去又迈不开步子,坐回去也不是那回事。
也只能僵硬的扭头看他:“君少爷此言可有证据?”
“按照你与她接触的次数来说,你大概自己就有证据证明她和以前的不同,用不到我来说。毕竟我在她改变之前,只偶然见过她一次。”君轻尘徐徐道,“但是只那一次,我就可以断定,她与之前绝不相同。相信与她熟识如你,应该心里也会有数吧?”说完,君轻尘顿了顿,又道:“除非她这两面的其中一面是装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装,装给谁看,我暂且还不知情。”
穆韶青紧抿着唇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轻咬着字音道:“她确实变了。”
闭上眼,心里的痛苦翻腾着,无比的折磨,“她以前很喜欢与我说话,几乎要把自己遇见我之前的那十几年全部讲给我听一样。就算说完了她自己的故事,也要说说旁人与她讲过的。可是不久前,我才发现,她是真的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说自己哪也没去过,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可后来她却又说,自己到过鹃山。从前的她……每当我出门回来,都会忍得辛苦,到了晚上才急不可耐的去找我要给她带的小礼物,再将她自己在落香坊中听说的杂七杂八的事情讲给我。但是后来的她再也没去主动找过我,也没再讲过她的见闻。”
当你拥有了一种习惯,而给予你习惯的那个人却将权利撤回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令人不适。
“她去过鹃山?”君轻尘挑出了重要的消息,“那从前的她有没有与你讲过她曾嫁过人?”
穆韶青蓦地睁眼,顿了顿才道:“没有。”
“恩,我大概了解了。”君轻尘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拍了拍穆韶青,“眼下大概最好的结果就是,咱们俩喜欢的并非同一个人。毕竟我可不习惯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惦记着,还是她身边离得比我还近的人。”
穆韶青显然做不到他那般轻松的语气,只心情沉重的低喃,“如果她真的不是,那芷柔又去哪了,她为什么会与芷柔长得一模一样,也知道我和芷柔以前发生的一些事?”
“此事我也不清楚,还要慢慢调查。倒是你,莫要因为听了这些事就慌了,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无论结局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事情弄清楚。”
穆韶青深舒一口气,闭了闭眼:“好,我也需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的芷柔。”
君轻尘挑了下嘴角,“多谢。”
在他的心里,好像已经笃定了华芷柔是华芷柔、华徵嫆是华徵嫆,两个人相貌相同但非同人的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在穆韶青忆怀他与华芷柔的过去时,心里头一点感觉都没有。
明明见到他与华徵嫆靠的太近的时候,他就恨不得把那鸡崽子拆了炖汤呢。
此时一楼气氛略显沉重,二楼却正是一副好春光。君记是正经茶楼,明令禁止男女在楼中暧昧惹眼。但架不住今日来的大官略多,小二哥也经不住貌美姑娘的软磨硬泡,只能移步到了楼下守着,若有人要上去就说是二楼已经被人包了。但那隐约传来的娇嗔魅语也是十分惹耳,小二想了许久还是去找了掌柜。
“去告诉他们,若是布遵守君记的规矩,就别怪君记赶人!”有君老爷直接撑腰的掌柜直接道。
“这,掌柜的……”小二哥很犹豫,“楼上的可有好几个大官,还有这爷那少爷的,小的怕小的一去说,就被他们卸了喂狗了啊……”
“你怕个什么!规矩是咱们东家定的,有事找东家便是!”掌柜的说罢一撩衣摆,“你不敢,就我去!君记可不是什么没规矩的地方,岂容他们胡闹!”
这掌柜是跟了君老爷二十几年的,共同将小小的君记酒楼经营到现在君家的各种铺子开满沧澜,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对这不知翻了不知多少次新的君记茶楼更是感情深厚。
小二哥知道自己劝不过,想想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毕竟这二楼的声儿,开始还好,现在酒喝多了就开始放肆起来,听得楼下的客人也都频频皱着眉呢。
就在掌柜的要上楼时,君轻尘却走了过来,询问了状况,为何掌柜的脸色不善。
毕竟是东家的儿子,君家少东家,这掌柜的也算看着君轻尘从襁褓里的娃娃长成了这么大,也就暂且忍了忍,先说明了情况。
君轻尘听后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那你打算如何?”
他这问的语气轻松,半点没有被掌柜的愤怒所感染。掌柜的愤愤道:“让他们规矩些,不然的话,君记不欢迎他们!”
“这样做恐怕不大好。”君轻尘淡淡道,“别的不说,方才我粗略的看了一眼,二楼里崔家三公子崔尚也在。他爹可是为君家供应铁矿的。虽然每年共有三家矿商为君家供给,材料绰绰有余,但崔家的供给量却是年年排位第一。若是得罪了崔三,惹得崔老爷不开心了,将铁矿掺了杂质给我们,那来年往云来各地运输的兵器质量也就没了保障,此事往大看可关乎国运,不可莽撞行事。”
掌柜的虽只管着君记,对君家的其他产业概不了解,但听到君轻尘这么说,也犹豫了几分。
确实,若是因为这一件事影响了君家的大业,他死都担待不起。
“那少东家的意思是?”
“一楼的客人,每桌添些赠品,说些好话,再来客人就说被包场了,请他们改日再来。”
“这……君记的赠品可都是重要的日子才会发出去,每次都是不少的一笔开销,少东家这样做可是亏本的买卖了!”
“让你做,你这么做就是了。”
掌柜的脸色有些阴沉,可面前的人毕竟是他的少东家,说出的话他怎么的也得听,但他还是做了最后的提醒:“今日少东家的吩咐,老奴会如实禀告东家。若东家有责怪的地方,老奴可不担当。”
君轻尘道:“是我让你做的,我不会推脱责任。”
这叫什么?这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掌柜的心里还是气啊,可人家都说了担当责任,他还能怎么做?只能小声的暗自嘀咕,而那声音又故意小到了君轻尘能隐约听到的程度:“现在的年轻人,只知道玩乐……仗着自己的身份和知道的事情多点就能糊弄不明白事的人,这家业往下传去,早晚家底都得被败光!”
君轻尘自然是听到了。他身后的双狼也听到了。双狼是从跟着云王走到跟着君轻尘到这一天的,什么事情也都知道些。听到掌柜这样说,当即就有些替主子不平。
主子方才说的可都是实情!可掌柜只当是欺负他不知道事来糊弄!
君轻尘看也没看双狼一眼就抬起了手掌,“不用气,他都说自己是不明事理的人了,何必计较。”
双狼呆了呆,没想到主子将掌柜的“不明白事”改成了“不明事理”听着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心里却舒服了许多,也就少了些不平,听话的跟在君轻尘后面。
君轻尘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他们上面好像还挺热闹的。二狗咱们去看看?”
双狼闻言立刻道:“主子,双狼守在楼下就好,您自己玩!”
“怎么,又怕把持不住?”君轻尘轻笑。
双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属下就是不适应在女子多的地方呆着。”
“行吧,随你。”君轻尘背过手,悠哉悠哉的上了楼。
楼梯只有半当腰守着一个小二,见到他忙行了一礼。君轻尘点点头,颇有地主之势的走了上去。
眼前所见已经堪称一片淫靡之景了,男男女女乱作一团。除了几个女子们坐在一起的,那些男女同坐的几乎都是在搂搂抱抱,更有甚者还当场玩起了过火的,在某个角落里两人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吻得热火朝天,喘声不断。
确实已经不成样子。就差逾越最后一步了。
原本二楼上没“别人”,众人都玩得很开。但是君轻尘出现了,又被几个人发现了,这一下子气氛冷下不少,险些有几个人被吓得当场瘫软。
这,就尴尬了。
他们这些人里,有些是知道君轻尘在这的,所以没敢玩的太开。但是他们都没将这事说出去,还是有很多人玩得忘了规矩。这一下子看到君记的少东家出现,多半是来查岗了。万一人家一个不乐意……没见识过的可也听说过这君轻尘不好惹。
见识过的,直接吓得丢了怀里的姑娘,正襟危坐起来,喝酒喝酒!
董妈妈的背对着楼梯的,也喝的有点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着大家都和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似的,还举起酒杯道:“大家敞开了玩啊,来,碧霄,去给几位爷跳一段!”
碧霄姑娘抖得和筛糠似的,一步也没动。
君少爷远名在外,就算很多人没见识过他的本事,光那传开的言论就够人瞎想……不,遐想,就够人遐想的了,细思极恐那种。
董妈妈还在纳闷怎么碧霄不听话了,其他人的脸色也一个接着一个的不好看,而后便听见絮姐凑过去小声道:“君少爷在后面。”
董妈妈浑身一抖,脑子里登时清醒了几分。
“怎么都停下了?各位继续啊。”君轻尘笑了笑,摆手道。
除了那些有些实权的,收敛了几分朝他点了下头继续和身边的姑娘做着喝酒吃菜小声聊人生的最基本动作,没人敢继续。
君轻尘拿眼角瞥了华徵嫆那边一眼,不动声色的到了绫罗桌前,弯下身子冲着绫罗身边的姑娘问:“能借个位置坐么?”
或许是因为那姑娘喝了些酒,胆子大了些,或许是因为她不畏人言,又被君轻尘垂下的长睫与高挺的鼻梁所吸引,脸色微红的笑了笑,起身挪开了。
君轻尘坦然的坐在了绫罗身边,惹得绫罗心里登时有几分欣喜。
“哎哟君少爷,”董妈妈赶紧凑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瞅着周围,“落香坊规定,艺妓三不沾,您不能与绫罗同坐的。”
这规矩可是早早就定下的,若是今日君轻尘在这么多人面前明面的打破了,那往后她可不好做人了。
“规定?”君轻尘抬眼看她,举起了一杯酒,“规定不就是为了被打破而设立的么?不然春晓姐今日在君记这么坏规矩可说不过去。”
董妈妈被酒冲得发红的脸色又白了,狠狠的咬了两下唇:“主要是,今儿来的各位爷,这都是不好惹的,姐姐这也是迫不得已……君少爷多担待一下吧。”
“噢,那我今天就是心里痒痒想和绫罗姑娘一起坐,春晓姐也担待下吧。”
“……”
“三不沾而已,我不沾便是。”君轻尘倒也没多为难她,仰头饮尽了杯里的酒,而后伸直了手臂倒过酒杯空了空,“各位已经兴趣至此,在下也不好多拦着。今日就当君记也为落香坊庆贺,各位玩的尽兴就好。”
说完又对绫罗道:“添一杯酒。”
绫罗连忙添酒。
董妈妈听他已经这么说了,虽然心里还是不情愿,但自己也算是喝多了在人家的地盘上闯了点祸,只能认命的坐了回去。
酒杯端在手里,君轻尘又抿了一口,“方才的碧霄姑娘呢?来,舞一曲,少爷开心了可是有赏的!”
周围的气氛还是冷清,就算得了君轻尘的话,那些人还是收敛了。碧霄被君轻尘点名,更是心里突突直跳。
这时候隔着一个过道的华徵嫆对她说了句:“去吧,跳嘛,他人不坏,别怕,要么我给你伴奏啊,你要什么曲子?”
碧霄听闻华徵嫆这么说,登时就放下了心。君轻尘和华徵嫆的关系不一般,这是整个落香坊都知道的。于是就说了一首曲子,而后含蓄的到了空场中央。
华徵嫆摸出身后的琴,直接往后挪坐了坐,而后双眼朦胧的看了一眼君轻尘的方向,咧了咧嘴,低下头看着琴弦拨弄起来。
碧霄合着配乐扭动起曼妙的身姿,虽然比起无双差的远了些,但也是看得人们忍不住心中荡漾。这时候的琴曲配舞还没有普及,今日君记见闻倒使得人们更加认同了配合着琴声的舞姿更会深入人心。
旁边的穆韶青淡然的吃着菜,没有阻止华徵嫆也没有过多的关怀,反而是不时看一眼君轻尘。君轻尘已经被各路目光扫了个遍,半点不在意,大摇大摆的坐着与绫罗谈话,根本没在意中间的舞姬和隔了几桌的华徵嫆。
绫罗与他聊着些有的没的,也注意着他的视线。发现他没向华徵嫆看过一眼,心里的算盘打的响亮。
一舞结束,又有歌姬上场。气氛终于渐渐的被再次烘托起,众人见君轻尘自己聊得正欢,也稍微的放开了。
畅聊的人多了起来,也就开始嘈杂。除非两人同桌,不然几乎是听不到旁边在说什么的。就在这时,君轻尘往里坐了坐,与绫罗几乎是挨着,低声的问:“今日清廉没来过?”
绫罗不动声色的摇头。
“那你那边可有得到消息,清廉究竟是什么意思?”
绫罗顿了顿,低声道:“世子近日都在维持着高尚的形象,对各种不入流之地都是过门而不入。像是在防备什么万一。”
君轻尘眸光流转,思索了片刻,食指抬起敲击了两下酒杯边缘,“你现在,一面替云王打探着清廉的动态,一面向我爹汇报着我与徵嫆的事情,一面又将他们俩都出卖给了我,好处自然是拿了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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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君少爷出事了
绫罗闻言半点也不慌张,还笑意盈盈的替他夹了一口菜送上去,举止优雅,体态端庄,仿佛她是在自己吃菜那样坦然:“奴婢可没多少好处拿,倒是整日都在提心吊胆呢。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提心吊胆?”君轻尘挑眉,“看不出。”
绫罗俏皮的嗔怪了他一眼:“要是看得出,可不就要坏事了?奴婢本就是当年云王挑出来监视世子在落香坊举动的人,却又被君老爷瞧上过问您和徵嫆的事儿。现在您也发现了奴婢的这点小秘密,奴婢当真是过得没那么容易了。”
绫罗说这话时,神情哀怨里带了些惹人怜惜的引诱。君轻尘随意的打量了她一下,“你最近有没有与我爹说过我的事?”
“有是有,但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说的。半点没有提您要报复徵嫆的事儿,只说了您要娶她的呢。君老爷听后可不怎么开心。但也没多说什么。”
“嗯。”君轻尘低应了一句,眯眼看向斜对面的华徵嫆。
华徵嫆显然是喝醉了。也不知她为什么喝的那么多,小脸儿红扑扑的,没有他上次见到喝醉时那样张扬,反而像个鸡崽子一样窝在了穆韶青的身上。
“浪荡的女人。”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动着嘴唇自言自语。绫罗见到他这般表情,又读懂了一些他说的话,一同看向华徵嫆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也换上了轻蔑的眼神,“徵嫆她不是欢喜着您么?怎么还和邵青搅在一起?奴婢可真是替一往情深的邵青不值,好在您只是为了报复而接触她,不然怕是会被她染绿半边天吧?”
君轻尘不说话。
绫罗继续道:“奴婢不知君少爷您何时出手,前些日子便弄了些小玩意对付她。不知会不会惹得少爷不开心?”
“什么小玩意?”君轻尘收回目光问。
绫罗抬手,以袖掩面,眼角溜着君轻尘,被遮掩住的唇畔勾勒出诡谲笑容;“化骨毒。”
化骨毒,百物提炼,常置成膏状,颜色艳丽,置于六瓣盒中,状似妖冶之花。沾肤无害,遇伤速溶于血,潜伏期大概半月有余,待伤口愈合之时,速度缓现。
腐肉,化骨,半月蔓延四肢,整月侵蚀肺腑,除秘药而不得医。
君轻尘缓缓将嘴角挑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听说过,是个好东西啊,你竟有这个。”
“不过是以前侍奉的一个大人送我的罢了。他称我为蛇蝎美人,说是只有这化骨毒才配得上我,就将毒药和解药一并送给我了。”绫罗目光平静的说着,手中还在忙着替他剥瓜子。只是那话里的内容,却不带什么善意:“虽不知君少爷为何会因为那几月前的一次羞辱而记恨这么久,但若是君少爷当真记恨着徵嫆,那奴婢这样做的,不知会不会讨您欢心?”顿了顿,绫罗扭了一下身子,笑的更是温柔如水,“但若是君少爷会心疼。那奴婢便将解药交给您,让您去救她。说不定就会凑成一桩美事。”
“瞧你这语气酸的,口是心非。”君轻尘道,“我已经与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反而小气的很。她害我出了从未出过的丑,还被那么多人瞧见,不多付一些代价可是难消我心头之恨。既然毒都下了,又何必再麻烦去解?只要事情做的隐秘,不被发现就好。”
绫罗道:“只要少也不责怪奴婢自作主张,这事儿就没什么问题。软柿子到底只是软柿子。不管是丢了银子还是手被琴刺伤,她都没向人说过一句,就算她现在脾气上来了,骨子里还是那个窝囊样呢。”
君轻尘没在此事上多说什么,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已经凉了却没怎么动过的菜,顶着中间正在唱歌的艺妓又看了一会儿。
看不见担忧也看不见气愤呢。果真最后输的还是华芷柔。
而且,她将输得很惨。
绫罗想着,心里头就痛快的不得了。这华芷柔以为自己是才丢了穆韶青,又傍上一个大靠山?实际上,是傍上了一个随时可能掉下去的悬崖吧?
反观她自己,已经将两张手牌拿给了君轻尘看。这样一来,她得到的信任想必只会日益增加。只要她多做一些能令这君大少爷开心的事,那她往后的好处还会少么?
在外面漂泊了太久,她也是时候找一个真正的靠山了。像君轻尘这样二十未娶的人现在可不多见。只要她努努力,挤进君家的大门,不管用什么药呢,只要能让君轻尘宠她一次,她就保证能送一个孩子给他,那地位往后就是不攻自来。(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哪怕有着公主的压制,只能做个侧室,荣华富贵也总少不了她的。
至于她的孩子像不像君轻尘,这事无伤大雅。毕竟君轻尘也不怎么像他的爹娘,当是君家传统历来如此就好了。
绫罗抿着酒,对自己的计划满意的很,以为这勾起嘴角是笑的可人,却不知君轻尘拿眼角瞄了她一下,立刻厌恶的挪开了。
聒噪、长舌、贪婪、狠辣。这女人……
直至夜幕挑灯,众人才酣然离去。街上的铺子早就统统关了门,也只有君记还在灯火通明。君轻尘亲自将所有人都送出了大门,看着一群姑娘和醉醺醺的男子们勾肩搭背的离去,嘲讽的笑了笑,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果然,待到前面的人都走远了,穆韶青才背着已经睡着的华徵嫆出现。
“藏得倒是不错,他们都没发现。”
“只是走得慢了些而已,他们都醉了,也就没发现。”
穆韶青将华徵嫆交给了君轻尘,君轻尘借住时却蹙眉踉跄了一步。双狼立刻冲上两步,“主子!”
“没事。”低声说着,君轻尘将华徵嫆缓缓搬到了门口已经备好的马车上。
“一起吧?”他问穆韶青。
穆韶青默了默,“此时回去说不定会与他们撞上。君公子若是有意不让人发现,还是晚一点再启程。”
“没事,就现在,马车绕远路也不会比他们慢,你们先到就先回去休息。快到时我将她托付给你,自己不露面便是。”
这一句“托付”,听得穆韶青心里微微的不舒服。他还没确定芷柔是被人替代,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哪怕芷柔变心了,至少她还在。
三个人一起上了马车,为防被认出,双狼没有一起跟去。临行前双狼犹豫了一会儿,隔着衣服摸着自己怀里揣的药瓶问:“少爷,您身上酒气太重,要不要吃一颗药?”
酒气重自然不是什么要紧事,但君轻尘听出了双狼话里面隐藏的意思。
于是他道:“用不着,你主子待会儿直接回家睡觉。”
双狼犹豫,到底道:“遵命。”
穆韶青听得古怪,多问了句:“君少爷很不喜欢酒气么?还要吃药掩盖?”
君轻尘随口道:“以前怕被家人知道自己出去喝花酒,留下的习惯而已,是时候改改了。”
穆韶青听了有点想笑。但是又没法笑出来,只能抿了抿唇,垂眸看着窝在君轻尘腿上熟睡的人儿。
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与别的男人亲近。哪怕是因为喝醉了,他的心里头也不是很舒服。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就是芷柔的样子,身份却成了未知,被人霸道的占去。
君轻尘这人向来是不怕人记恨或是怨怪的。倒不是嚣张惯了,而是他觉得只要不会妨碍到自己的事情,别人怎么看他那都无关紧要。怀里的鸡崽子被人盯着,他心里头就一个劲儿的气恼,鼓捣了两下将自己轻薄的外袍脱了下来,将华徵嫆的身子和脸一并盖住了。
“君公子,您这样恐怕对她不大好吧?别给闷坏了。”穆韶青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别怕,死不了她的。”君轻尘很淡定的说着,手上却不动声色的把盖在华徵嫆身上的衣衫抬起了一点,让它可以透过气给她呼吸,脸又被遮着。
这醋坛子……穆韶青无奈,为了不闹出人命,只得侧过了头,顺便闭上了眼。
君轻尘也喝了些酒。虽然他酒量不算差,但还是会有些晕眩。于是就将头靠在了车壁上,一手揽着腿上人的腰防止她被颠下去,一手抬着衣服就这样坚持着。
“轻尘……”微弱的声音从华徵嫆口中发出,和那日她经历生死时的状况相同。君轻尘本没在意,以为她经常会说梦话,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还有几分开心,但接下来华徵嫆却喃喃的道:“小心……”
心中一动,有些警惕,君轻尘坐直了起来,只见穆韶青正闭着眼无知觉的靠着车壁,好像已经熟睡了。
君轻尘低头,将盖着华徵嫆的衣裳掀起了一些,露出她红扑扑的小脸儿。将她的头往上抬了抬,可以见到她紧张又担忧的神色,只是双眼紧闭着,眉头也锁得很紧。
“不要死……小心……”无意识的呢喃着,华徵嫆软软的小手开始寻找安全感似的乱抓一通。不抓还好,这一抓刚好就是在他的命门上。抓的君轻尘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深沉的看了她半晌,只能硬着头皮一根一根将她的指头掰开,放到了一旁。
真是个不老实的!
眼看着那小手又开始乱抓,君轻尘只能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脸上也忍不住燥热,直往外呼气。
她也真是命大,要是这车厢里没别人,他可是要不客气了!
但是这么想着,却不得不多考虑下她方才的梦话。虽然她已经松开了眉头,也不再说梦话,可却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去。
她这是梦到他出事了?
越来越觉得这鸡崽子古怪,好像神神秘秘的带了一堆他不会相信却在逼着他相信的事情正在缓缓侵入他的世界。
马车倒是很快就到了距离落香坊不到一条街的地方。车夫停了车,君轻尘便唤醒了穆韶青。穆韶青醒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君轻尘好像有什么心事,也就没多说,规矩的把华徵嫆背着带回了落香坊,在将她送到房间的床上后,也没再像从前那样亲吻一下她的额头。
“芷柔。”默默轻念了一句,又多看了床上的人两眼,穆韶青到底还是摇摇头离开了。
另一头,君轻尘重上了马车,在夜幕下悠悠的往君府行驶而去……
忽然,前方寒光一闪,有几人自两侧的高墙上跃下,拦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惊的立刻勒紧了缰绳,震得整辆马车都是一颤。君轻尘瞬间睁开了眼,撩起前方帘幕。
带头的黑衣人眯起充满杀气的眼,“车里的可是君轻尘?”
车夫吓得浑身哆嗦,一句话也没说。倒是君轻尘,淡然的看了那人一眼,冷笑道:“你猜。”而后就放下了帘幕。
……
第二日,华徵嫆一早醒来,却是被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吵醒的。有些头疼的起床去开了门,只见无双慌忙的站在门口道:“徵嫆,君少爷出事了!”
华徵嫆呆滞了一下,脑子里忽然一热,“你说什么?”
“君少爷,昨夜在街上被人暗杀了!”无双道。
那种蔓延着的热感更加强烈,使得华徵嫆整个人都一阵眩晕,若不是及时扶住了墙,恐怕是要倒下去。
“他死了?”她失神的问。
“这倒没有。但是受了伤呢。你要不要去看看?”无双担忧的问。
华徵嫆毫不犹豫道:“我马上就去!”
衣服也顾不得挑了,直接就捡起了昨日穿的那件。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更别提点妆。华徵嫆匆匆忙忙的想要冲出落香坊,却被门口的打手拦住了。
“无客人陪伴,也无令牌,不可私自出去。”
华徵嫆咬了咬唇,焦急的往身后看了一圈,“董妈妈和絮姐呢?”
“在内堂。”
华徵嫆毫不犹豫道:“我去找她们。”
风风火火的提着裙子就往内堂奔去,仿佛什么也顾不上。无双与穆韶青站在隐蔽的地方,低声问:“穆少爷是在试探徵嫆吗?”
穆韶青却避而不答,只道:“她该知道这件事,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反应是如何。倒是谢谢你,将我想要的效果表现得很好。”
“不是的。”无双捏着帕子淡淡道,“我方才的样子也不是装出来,而是真的在担心君少爷。一早上街上已经传遍了,听闻死了几个人呢。”
“可你现在却不像担心的样子。”穆韶青道。
无双顿了顿,低头道:“奴婢只是知道了收敛。不论是自己的喜怒哀乐,还是对人的付出真心。都不宜过火。”
穆韶青轻叹:“你倒是被伤的不轻。”
“所以,该收手时,就收手吧。不要等到挽回的困难的时候,才追悔莫及。”无双道。
穆韶青摇头:“可有些事情,我还无法放下。”芷柔的事情不了解清楚,叫他怎么能安心?
无双也不多劝,只道:“既然如此,只愿穆少爷不会被伤的太深,并且记得昔日劝慰奴婢的那番说辞,往后用在自己身上时不要觉得无效吧。”
穆韶青顿了顿,点头:“我会的。”
从前的华芷柔,从未有过只身冲到董妈妈面前要令牌的举动。
从前的华芷柔,喜欢轻踮着脚尖像猫儿一样走路,不论欣喜还是悲伤都会小心翼翼的样子,绝对不会这样冲动又气势汹汹。
真的不是她么?
穆韶青明明不愿相信,可是回忆的过去越来越多,他就越来越无法劝住自己不去相信了。
华徵嫆当真是急坏了。甚至连敲门的规矩都忘记遵守,直接重重的拍了门板几下,推着门就入了内堂。董妈妈与絮姐正在对着账本,听见有异响时一同抬起了脸。只见华徵嫆肃穆的走了过来,神情凝重的行礼道:“徵嫆拜见董妈妈、絮姐。”
絮姐还是碍着之前的事情没好意思开口。但董妈妈就不乐意的问了:“什么事啊?一大早上门都不好好敲就闯进来,还懂不懂规矩了?”
华徵嫆膝盖一曲,扑通一声实实在在的跪在了地上。“求董妈妈赐令牌放徵嫆出去一趟。”
董妈妈是知道今早传来的君大少爷险些遇害的事情的。但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给她令牌,“你这月还未到出去见你弟弟的时候,若是谁来我都轻易的将令牌给出去,那落香坊的规矩岂不是形同虚设了?”
华徵嫆咬了咬唇,知道董妈妈是在故意为难她。顿了顿,到底是被心里那股担忧到极致的情绪所挫败。华徵嫆毅然的双手撑地对着董妈妈磕了一个响头,“想必董妈妈也知道徵嫆急着要出去的原因,还请董妈妈放行这一次,徵嫆定然感激不尽,往后效尽犬马之劳!”
董妈妈翻了个白眼,丝毫不为所动:“嘁,为了个野男人,就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我道是你最近变得有骨气些了呢,原来还是老样子!窝囊的人我可最瞧不上眼!真是白瞎了韶青的一片心!”
华徴嫆默了默,还是选择了伏在地上不起来:“求董妈妈成全,徵嫆只是想去看一眼。”
絮姐在一旁瞧着,几次欲言又止。董妈妈今天之所以选择和她一道儿对账,就是因为早上听说了君轻尘遇害这件事。
华徴嫆跪了好久,身后的门又被敲响了。绫罗被放了进来,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华徴嫆,轻轻一笑,又收敛了表情道:“绫罗是来归还令牌的。”
董妈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放桌上吧。”
华徴嫆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她求而不得的令牌被绫罗放在了桌子上,而后被董妈妈收回了袖中。
“去看得怎么样?”董妈妈问。
绫罗叹了叹:“伤得挺重的,那半边肩膀都包着绷带呢。看气色可真是差,吊着一口气似的躺在床上,好像随时都要没命的样儿。”
心里头蓦地一抽,华徴嫆道:“既然董妈妈不肯放行,徵嫆就先回屋了。今日身体有些不适,麻烦稍后的值曲将我往前排一排。”
董妈妈又翻了个白眼,只朝她摆了摆手,一个字都没说。
华徴嫆沮丧的走了。
董妈妈这才有了些好脸色,对绫罗道:“你也下去吧。”而后掏出了今日值曲的公示牌子,嘀咕道:“想往前排?你都不让韶青如意,我怎么让你如意!”
“春晓。”絮姐终于看不下去,“你也别做的太过了,到底是年轻人的感情事,交给他们自己处理会更好。咱们这些过来人虽然经验多些,但也只好点到为止。孩子们的路,还得是孩子们自己选择才好。”
“人生大事向来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他们自己选择?”董妈妈愤愤道,“韶青就是从小被你教育的太温柔了,什么都依着别人,不争不抢的,你以为他和你一样只要站在那温柔的笑一笑就能俘获人心,和心上人在一起?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他好,他喜欢的自己还不争取,那到往后就只有后悔的份!身为男人他就该硬气一点,你却偏教他做什么胭脂,还好他没染上那娘娘腔的劲儿,不然我都饶不了你!”
董妈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可把自己气得够呛,直抚胸脯,“韶青这孩子,怎么就尽随了你的天赋,除了相貌,半点没遗传到安哥那直爽的性子和手艺!”
絮姐被她说的无奈,但这么多年的姐妹了,她也知道董妈妈说这些不是为了伤人心,只是单纯的憋不住话想絮叨絮叨而已。
“春晓啊,没把韶青生得和安哥一模一样是我的错,可你也别把气往旁人身上撒好不好?”絮姐柔声劝道,“韶青是个好孩子,他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若是执意逼着徵嫆和他在一起,恐怕对他来讲还是一件很受伤的事情。既然你的本意是让他幸福,那就让他自己来选择好了。免得他提早的觉得不幸,到了往后更会怪你干涉了他的感情,才导致他更加难过。”
虽然她原本也想替韶青争取一下的。
可惜,无奈是一步走错,往后的路也只能艰辛的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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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一定要去见他
董妈妈堵着气闷了闷,过后烦躁的兀自抱怨了几声,“罢了,我不干预了还不行么!韶青这性子倒也和徵嫆的差不多,难怪看上眼了呢……他也不知道硬气一点,昨儿我都嘱咐过他,把徵嫆灌醉后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可那老实的孩子到底还是没下去手,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感觉一口气没提上来都能喷出去两米远的血!”
絮姐听后有些惊讶,没想到春晓竟然连生米煮成熟饭这事都嘱咐出来了。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落香坊面上管教严,但私底下哪些艺妓与人有过肌肤之亲她们其实心里都有数。只要没太过分的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饶过了。而徵嫆无疑就是为数不多的坚守原则的几个艺妓姑娘之一。也是因为这样,她之前才格外看好她,觉得她适合自己的儿子。
想来也是有几分后怕。好在她儿子为人心善,不会做出那种出格的事情来。不然她下去之后,恐怕都没法和孩子的爹交代。
这些话她也就在脑子里想了想,没说出口。两人继续对着帐,看着董春晓计算着昨日暗地里的收益逐渐将欣喜替代了烦心事,自己也就松了口气,没再提值曲的问题。
她相信凭着徵嫆的性子,会尽量忍耐一下,避开这一场麻烦的。只要避开了,往后说不定就会好起来。
只是……事情却朝着糟糕的方向去了。
下午到了董妈妈赌气给她安排的最晚的值曲时间,无双却来报说:“董妈妈、絮姐,奴婢叫了半天,徵嫆却没有答应。”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想了个不怎么好的结果,一同往华徴嫆的房间走去。在路上,无双道:“奴婢之前倒是看到过,穆少爷进了徵嫆的房间。只是没有注意他是否有走出去。”
这话再一说,絮姐和董妈妈又对视了一眼,颜色各异。
“你去看看韶青在不在房里?”絮姐道。
无双道:“奴婢已经找过了,穆少爷不住。并且两面守门的打手都说过,他们二人今日从未出去过。”
没出去过,还在屋子里?董妈妈思索了下,先道:“去和下面说,今儿这个点不值曲儿了,去换个丫头值舞。要个跳的好的去。”
“是,奴婢这就去。”领命的是她的贴身婢女鱼儿。
“怎么办?”絮姐犹豫,“这门开不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婢女叫都不开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共就能发生几件事?
“难道是这孩子将我的话听进去了?”董妈妈嘀咕了句,探着头往四角看了看门,发现这门可真是严丝合缝。
也是,她花了大价钱弄的呢。
“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啊?”董妈妈放弃了找门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摸着下巴翻白眼,“要不去找个人从外面爬窗子看看情况?咱们在这说话,里面他俩要是醒着也该听见了吧,按照韶青的性子他怎么也得开门来知会一声啊。”董妈妈有点担心。
絮姐自然是比她还要担心的。总觉得不管屋子里的俩孩子出了什么事儿,她好像都得怨恨自己一辈子。
这时,无双眼尖的发现了絮姐身后难得跟出来的婢女猫儿好像探头探脑的四处看了看。本身各人有各人的习惯,她也没怎么在意,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异样,回身仔细一看,果然对面的楼下,绫罗一边坐在桌前与客人谈笑风生,手上却悄悄的打哑语一般做着暗示。
猫儿没有发现与她隔了一段距离的绫罗注视过她,得了提示立刻就道:“奴婢之前收拾库房的时候好像见过库房挨着徵嫆姑娘房间的墙壁上有一处破损,隐约能见到里面的光亮,但不是很清楚,不如董妈妈去看看?”
董妈妈听后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行,去看看,不行就派人去爬窗子。”
库房的门很少上锁,因为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董妈妈推了门进去,猫儿立刻回忆似的的寻找起来,而后指着一处胡乱堆放着杂物的地方道,“好像就在这个里面。”
董妈妈看了絮姐一眼,不用言语絮姐就读懂了她是在问:“你派猫儿来这找过东西?”
絮姐点头,也没言语,但用目光告诉她:“确实有过两次。”
但是落香坊里头要是什么东西出问题了,比如墙上出了道裂缝、椅子松动了,那基本都是要报上去处理的。发现墙上破了个洞却没说出来,难道是因为猫儿露面的次数少,她也没怎么好好教育过?
董妈妈亲自上阵,没两下就把东西都撤了开。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露出了半面灰突突的墙壁。墙上果然有一处破损,是漏了个小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磕出来的,比起自然形成倒更像人为。
但是这小洞的形成应该有些时日了。
弯腰将眼睛凑过去,絮姐睁着一只眼往里头来回的看。里面的情景倒不是很清楚,视线被屏风的侧面遮得只有一条狭窄的缝隙。但隐约还是可以看到一点点,那一点里头没有人影。
“什么味……”董妈妈隐约嗅到了什么气味,顿时觉得古怪,离开眼睛将鼻子凑到了小洞上用力吸了两下,心里肃然防备,“迷烟!?”
絮姐听后也是一惊,“春晓,什么情况?”
“徵嫆的屋子里头有迷烟。”董妈妈捂住鼻子静了一会儿,凝重道:“还有春水香。迷烟的味道重些,春水香却是淡了许多。两样味道都已经散了不少,大概是早就被人用了的。”
春水香,算是一种较为劣等的春药。大多被制成熏香状,只对女人有效,是调教荡妇的利器一枚。
不管是高等的还是劣等的,春药这东西在云来的各大青楼都是被严令禁止的。若是谁家用了被发现,那可是要叫同行笑话死。
瞧啊,你们家姑娘不行啊,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勾引客人?
先用了春水香,再用迷香,这下手的人必然是有着一定的用意。董妈妈道:“鱼儿再去跑一趟,钥匙拿来,直接开门!絮儿跟着我一起进屋,无双猫儿在外面候着!”
“是。”两个婢女齐答。
鱼儿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气,飞快的就将钥匙拿回来了。开门之后,屋内香气更重,扑面而来。董妈妈和絮姐各拿一方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进了屋去,却发现屋子里除了倒了一个凳子,床铺是工整的,整间屋子里也都没有人。
“人去哪了?”絮姐刚暗自嘀咕,就发现了什么似的拽了董妈妈的衣袖一下。两人一同到了窗边,打开紧闭的窗,发现外面的窗沿上竟挂着长长的一根绳索,是以往穆韶青去翻山越岭寻奇珍时常带的款式。
董妈妈松开捂着嘴的帕子,往下看了一眼,“他们是从窗户跑了?”
“应该是。”絮姐道,“以韶青的身手来说从这里下去不成问题。”
这一排房间的窗子都是对着一条人迹罕至的长街。街的另一面面是谁都可以去的憩园。但是因为对面就是青楼,平日里百姓为了避嫌,鲜少会去憩园里休息。也就偶尔有两个小孩子打闹至此,不过多半也会被家长提着耳朵拽走。由于落香坊的房子修的时候就是精心计划好了的,窗子外面只有一处窗沿,没有其他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而且地势也高,常人轻易是无法安稳落下去的。更何况被安排在这一侧住的姑娘都是没有身手的,因此这面的窗外没多看管,毕竟巡逻的人多了反而会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没想到,百密一疏,十几年来都好好的,今日却出问题了。
“可是这好端端的,怎么要走窗子呢?我又没下严令,徵嫆要求韶青带着她出去的话,俩人直接走门就行啊。”董妈妈觉得古怪,“还有这房子里的香是谁下的?”
絮姐摇头:“我也想不明白。既然下了春水香,又为什么后添了迷香。”
“也许是为了覆盖气味,也许是为了把人迷倒。”董妈妈根据她的经验说着,将窗户支了起来,“行了,散散味道,咱们俩先出去吧,免得跟着中招。既然是韶青和徵嫆一起不见的,咱们就别声张,先等一晚上,明天下午再没消息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好。”毕竟搭档了多年,絮姐也懂得董妈妈的意思,随着她一起出了房间。
无双始终在不动声色的注视着猫儿的一举一动。但是猫儿就和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样,再没做出过令人怀疑的事。董妈妈和絮姐出来后,就一起回内堂了。无双被嘱咐多留意一些这一排房间的动静,猫儿则是跟着絮姐一起回去了。
回到房里,无双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直到觉得已经将穆韶青交给她的迷香藏的万无一失,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
华徴嫆感觉自己一点也不好。身子难受不说,神情也恍惚的随时可能睡过去一样。可她偏偏手上又疼又痒,还得被君轻尘在一旁挖苦:“你是个傻子吗?中了春水香就直接来找我解决啊,干嘛还要拿迷香熏一下自己!”
“我……我哪知道你什么事都没有啊!”华徴嫆委屈的揉着自己的手指头,“况且当时韶青也在,要不是他及时想出办法找来迷香压制的中的春水香,恐怕我就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了!话说回来还要多谢韶青帮我逃了出来,不然我在屋子里待得当真是要焦急死了。”
君轻尘不用猜就知道春水香的事又是谁在设计陷害他的鸡崽子,心里那个气啊。这还有完没完了?身为一个女人小肚鸡肠到这个样子,各种残害自己的师妹,遇到她也算他见多识广了。
但是华徴嫆并不是完全能确定谁要害她。哪怕心里有数也不敢下定论,只能暗暗嘀咕:“谁给我下的春水香呢……好像料定了韶青会去找我一样。”
“可不就是料定了。”君轻尘没好气的戳了她一下,“就你们这几个认识的人,平日里出了问题谁会去主动找谁,估计整座落香坊里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吧!也亏得你逃过一劫,不然中了招就真是无力回天了!”
华徴嫆闷了闷,苦着脸不说话。
青楼这地方当真是好危险啊……可为啥她又感觉通常只有自己在遇到危险,其他人过的都挺正常的?
话说回来,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的问:“公子,你真的没事吗?会不会有什么伤到的地方没有告诉我的?别让我担心啊,”
“没事,真没事!”君轻尘撑起身子从桌前走出来,大摇大摆的在她面前转了一圈,“你看,腰好腿好精神好的。只不过昨夜来暗算我的人估计和之前那些黑衣人是一伙。为了给自己点时间缓口气,对外我便派人宣布了我的护卫及时赶到,与那些人来了个两败俱伤,受了重伤而已。”
只是还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去。
华徴嫆还是担心,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揉着手道:“没事就好。”
君轻尘沉了沉气,轻轻抬起她的手,“你的手不舒服?”
“恩。前些阵子受了伤,后来都好了。可不知怎么的最近又疼上了,还痒痒的。”
明明心里头担心的紧,可君轻尘还是在面上作了只有轻微担忧的样子:“我这刚好有些祛痛止痒的药膏,给你敷一些好了。”
华徴嫆顿了一下,轻声道了句:“多谢。”而后发现君轻尘竟然是从怀里头掏出来的药瓶。
“公子难道你也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是随身带着?”
君轻尘顿时拉长了脸,“不该问的别问。”
“……”
“还有。若你不习惯叫我爷,就直接唤我轻尘就好。我不喜欢你叫我公子。”
“……知道了。”华徴嫆答应后,小声嘀咕了句,“妾身只是觉得,单称一字爷这样怪怪的,好像不是谁都可以这么叫的……”
当然不是谁都可以这么叫的。在他的规矩里,只有他的女人才能这样叫,下人都不行。
君轻尘打开盖子,食指将小瓶子里的药膏沾出了一些,又放下瓶子抓着她的手腕低头将药膏涂抹在了她的指头上。华徴嫆安静的呆在一旁,感觉手上凉凉的,刺激着脑子里也不是很困了。只是还是有些疼的让她忍不住吸气。
“很疼吗?”
“没有……也不是特别疼。”华徴嫆轻轻的摇头,又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抿抿唇,垂眸继续盯着两人不断接触着的手。
君轻尘的手掌比起穆韶青的不算热,只能说是温温的,但一看就是保养得好,修长的十指上一点伤都没有,白皙如玉。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啊,此时却在悉心的替她抹着药。这感觉真是奇怪的紧。
“既然你是偷跑出来的,想好了回去该怎么解释了吗?”君轻尘抹着药问。
“回去……”华徴嫆顿了一下,摇头,“没有,不过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再怎么样董妈妈也不会杀了我。顶多受些惩罚罢了。”
死她都体会过,一些惩罚又算得了什么。这样想想看,她还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大不了又是死一次。
明明已经抹好了药膏,君轻尘却还是反复的摩挲着她的指肚,这温软的触感将他的心都要化开了一样,真是舍不得松手。
似乎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不想着如何花天酒地,也不用想着怎么哄对方开心。只觉得生活平静而又安心,什么烦恼都可以被往后放一放。
“来见我之前,你就没想过这样做会受到惩罚?”每当到了这种二人独处的时候,他的声音都会变得柔和一些。
华徴嫆扁了扁嘴,无奈又无所谓的看着他:“想过啊,可还是会放心不下,忍不住想要出来。”
“为什么放心不下我?”君轻尘继续问,眼神与声音却都已向着魅惑与诱引偏去。
华徴嫆抽出手背到身后,“毕竟在这里,除了韶青我就与你接触的比较多嘛。若是你出了事,恐怕我也会难过一阵子呢。”
“那你弟弟呢?”
华徴嫆一顿,“什么?”
“提起接触多的人,你就想到了我和穆韶青,你把你弟弟放哪去了?”君轻尘追问,身子向她靠近了一些。
心里突的跳了下,华徴嫆连忙解释:“毕竟止弘身在云梦村,如今我与他一月才能见一次,见到了也很快就要分离。如此很多事情发生之事我们都无法顾及到对方,想来也是我身为姐姐的失职。”
“那他的姐姐失职,他的姐夫替她姐姐弥补好不好?”君轻尘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拿给她看,“这是我自己宅子的出入令,离云王府隔了两条街。现在我在君家住着,宅子也无人打理,不如就把你弟弟接过去让他先住着,正巧那附近有家医馆,听闻里面大夫医术高超,现在正在招收弟子。我去与那大夫说一说,让他收了你弟弟,平日调理身子也能方便许多。”
这个人,总是能一本正经没羞没臊的说出那些让人听了不知所措的话。
听得多了,不见得会麻木,却会让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拒绝的多了,也就变得无趣,重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总是解决不了问题。华徴嫆感觉他们之间说这些话已经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了。虽然还是会有些不适应,但她已然能冷静的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你执意要娶我?”
君轻尘将令牌塞进她掌心道:“也不为什么。只是习惯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得不到就浑身不舒服。”
“……”
“我确实对你有些欢喜的感觉。但也没有多喜欢。想要娶你,一方面是因为想要把你弄到手,一方面也是觉得你我确实有几分浅薄的缘分。昨日若不是你在醉梦中说了些提示我的话,我也不会在回程前发了信号给暗卫,保住一条性命。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在梦里面知道我要遇到危险的,但这足以说明我拥有了你,能多一份安全。上一次也是,这一次也是,有你在,似乎我总能逢凶化吉。”
华徴嫆听他这么说着,才知道昨夜她又说过梦话。她倒是知道昨夜是君轻尘送她回的落香坊,不然也不会在听到君轻尘是从落香坊回去的路上出的事后焦急的不行。但她确实是不记得当时自己还说了梦话,只知道在梦里她看见君轻尘一次又一次的遇到危险。
至于那些危险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她已经模糊的记不清了。她只知道,梦里的君轻尘时而身上伤痕累累,嘴角噙着鲜血;时而奄奄一息,伸着手想要让她去到身前……
而她只能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迈不开步子也伸不出手。
原本她以为是在竹筏上听到了他死过六次的话,才会频频梦到他以各种原因死去。可若说是她因为梦话救了他一命,这种巧合的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确定。万一只是凑巧的话,她却夸下了海口,那往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就是罪人。
不行,她还不能暴露身份。
“是您想多了。”华徴嫆抿着唇笑了笑,“世上怎么会有在梦里预知危险这种事?大概只是凑巧罢了。您想让妾身叫你爷,妾身可以做到。或是称为轻尘,妾身也不会拒绝。但是要娶妾身这件事,还是请您多考虑一下。毕竟妾身给人写过休书。若是您待妾身不好,恐怕妾身还会再写第二次。身为君家的大少爷,被女人给休了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吧?”
“你是傻子吗?嗯?”君轻尘听得发笑,心里却憋着一股火,“鸡崽子,你是被谷子填了脑袋吗?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在想什么?你到底懂不懂得责任是什么啊?我若娶了你,那就是你的夫君。届时若真的被你休了,那也不是我身为君家大少爷丢了脸,而是我身为你的夫君却没能尽到责任而令你失望,这才会是让我无地自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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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韶青的回忆
与穆韶青一起回落香坊的路上,穆韶青问华徴嫆:“徵嫆,能和我说一说为什么你会转而喜欢上君少爷么?明明在我去屏门之前,你们都没见过两次面的吧。[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并且我去屏门的那两个月,你好像只出过一次门,是去见止弘。”
华徴嫆正在想着走前君轻尘与她说的那些事,闻言抬头惊愣了一阵,半晌才道:“对不起。”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穆韶青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原因。告诉我吧。”
原因,她该怎么说?无论怎么说,都是谎言。
“你还是别问了。”华徴嫆尴尬的笑了笑,“反正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问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终究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穆韶青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参天的古树。
“你还记不记得这里?”
华徴嫆闻言也抬起头。头顶的古树已经叶片泛黄。但正是这暖人的颜色时而落下,才更令人心情舒畅。
以往到了哪个地方,华徴嫆的脑海里都会多少浮现一些关于这里曾留下的记忆的。但这棵古树,她怎么也回想不起。
难道,是穆韶青觉得她是冒充的,所以在试探?
不行,不能慌,不能露初马脚!
华徴嫆抬手接住了一片落叶,握在掌心浅笑:“我怎么不记得以前走路来过这条街?我们有在这里留下什么记忆吗?”
穆韶青默了默,“大概是没有,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明明看他的样子像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事似的,但是华徴嫆也当真是半点都想不起来。只能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往回走。
而走在前面的穆韶青,感叹似的看着长街一路落下的树叶,满脑子却是那个花骨朵一样娇羞的少女。
“韶青你看,这棵树好大啊!我们家那边也有好多高大的树,可是这么大的能够长在街上却没人砍掉,好厉害啊!”
“这树虽没什么稀奇灵怪的地方,但已经算是古树,所以在这住着的人都选择了把它留在这里养着,不供奉也不砍伐。(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是这样啊……果然我们沧澜的人就是这么古怪哈,明明没有多特别的东西,但就是要强行安给人家一个特别的地位,然后自以为是的将它敬仰起来……不知道这棵树会不会觉得人们很奇怪?”
“奇怪的是你,脑子里都是什么想法?竟然站在树的角度考虑……”
“因为我现在是站在树下乘凉啊,受它恩惠,替它考虑。呐,我要是站在你身边的话……嗯,就是这样,我就也会替你考虑了!”
“为什么?我又没帮你乘凉?”
“韶青没有帮我乘凉,但是韶青笑起来好温暖哦!不管说什么话,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韶青都是这么温柔,哪怕是站在一旁都能觉得很踏实呢!”
……
不管是明媚的笑容,还是羞涩的笑容,那时的他也觉得,哪怕仅仅是和她站在一起,也能够觉得很安心,很踏实,好像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就放在了手边,触手可及,好像再没什么东西值得他去在意,值得他害怕失去。
“韶青,你知道那个故事吗?就是一对男女在荒野的树下拜堂成亲,那树却变成了一个老妖精,给了他们祝福……”
“嗯,我知道。”
“你说,若是有人在这棵树下拜堂,那这棵树会不会也成精了呢?”
“……”
“啊,估计是我想多了吧。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哪来那么多天地灵气汇集给它修炼成人啊。”
……
记得当时的他,说了一句,“说不定会呢?”
而当时的她,也只是回以了一个感谢的笑容。
其实他那次险些就脱口而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他们就在那里拜堂成亲试一试?反正日落人稀,天地为媒,若郎情妾意,不惜一切他也要将她娶回去。
然而就是因为他的这份与生俱来的温柔,怕她被他吓到,而将内心的想法卡进了喉咙,慢慢咽下,再也没有说出。
为时已晚。
缱绻做了花魁之后,更是平步青云。以往借着点曲想要调戏一下她的客人都要看在那花魁名头的三分薄面上待她客气了一点,俨然她这几年光景里唯一被留下而没有被送出去卖掉的花魁成了最抢手的。比起华徴嫆最盛那阵子,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而因为那一次华徴嫆名声大噪而修习古琴的人更加多了起来,久而久之人才辈出,沧澜各地都生出了不少教坊。华徴嫆虽还是艺妓的身份,但比之刚来那阵子确实轻松了不少。每日按照排表值曲烘托气氛,偶尔接两个客人应付了事,多数的时间还是安静而恬淡的,没人排挤她也没人纠缠她,倒像是如了她最初的愿。
只有她的手,虽然上一次去见君轻尘时抹了药膏之后缓解了一些,但没过两日就又开始疼起来。总觉得里面有小虫子在啃食似的。她还特意在回去探望华止弘的时候去了趟以前见到那个妙手仁心的女大夫的医馆。可惜那里的老大夫说,女大夫去给挚友接生了,往后还要去别的地方游医,不知此生还有没有缘分能够回来这里。
最后只有老大夫给她开了一味药膏,说是虽然看不出她的手哪里有问题,但至少可以减轻疼痛。
她的手是怎么了?最近按着琴弦都会痛的她心里面不舒服,可她也只能更加用力的去按,拿更痛的感觉来麻痹自己。
又过两日,君轻尘来了落香坊,却只是点名找绫罗。绫罗原本在这次花魁大赛之后业绩就不怎么好,见到君轻尘来给她送钱,立刻高兴的迎进了屋。华徴嫆站在对面的房门口,咬着唇压下了原本听他来时激动的心情。缱绻却在绫罗的房门关上之后从藏身的梁柱后面走了出来,“徵嫆,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
两人一同进了华徴嫆的房间,缱绻长叹一口气,抬手拔掉了脑后的簪子。柔顺的乌发倾泻下来被她拢在身前,撑着额头单手倒了一杯茶小抿了一口。
“缱绻姐姐方才口中的说法是指什么?”华徴嫆问。
缱绻拿眼角瞄了她一眼,有些疲惫的道:“君大少爷懂得用功了,听说做法很得君老爷赏识。毕竟是亲生儿子,私心不言而喻。加上君大小姐不愿嫁给她的未婚夫,于是君大少爷的那场家产之争估计也就成了做做样子,不会真正去斗了。最后君家的一切,还会是君轻尘的。”
华徴嫆笑了笑,“那是好事啊。”
“嗯,可以说是好事吧。反正跟我没多大关系。”缱绻点头,“但是,跟你和绫罗恐怕就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在华徴嫆的疑惑中,缱绻徐徐的道:“近日许多客人与我聊天时提起过。他们那些人都不会再点你和绫罗了。因为君家气势太盛,君大少爷又是那么个张扬的性子,有什么想让人知道的想法那就得是让全城的人都一起知道。他最近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就是,他点过的女人就是他看上的女人。他看上的女人,有自知之明的最好不要去碰。多了他也没说碰了会如何,但是因为这一次打仗,听说有他的原因在里面才能让屏门少损失几千人,因此云王对他也更赞赏,想要与他找不自在的人理所当然的更少了。”
顿了顿,缱绻耸肩,抬起眼皮看着华徴嫆,“所以,你和绫罗现在都被他们传成了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姑娘。反正你们俩都是琴姬,经常会去台上弹曲,与单独点你们的曲子也没多大差别,听也是一样听,所以客人们都默契的选择了少照顾你们的生意,毕竟琴姬原本就是可点可不点的。你和绫罗也是一个太收敛,一个太张扬,一个让人不敢多靠近,一个靠近了就能闻到满身骚,理智些的客人都会选择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吧。”
原本华徴嫆就不是很想去做接客的事情,毕竟她丢的银子已经失而复得了。虽然君老爷给她的银子她已经还了回去,但握着自己的那么多银子也觉得踏实,做满两年她还是能正常的出去。
然而听到缱绻说的,她还是低落。是因为今日君轻尘点的是绫罗而不是她?难道因为她拒绝太多次,他已经生气了吗?
明明拒绝的是她,拒绝之后不开心的还是她,华徴嫆都要觉得自己是在犯贱了。
缱绻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听了会不开心。但她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想找人发泄,很想多说一说话来使自己轻松些。在这落香坊里,大帮小派不计其数,不一定哪个姑娘看似是和她站在一起的,背后却又在和谁说着她的坏话。想一想,好像整座落香坊里只有两个女子能够平静的听一听她说话还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一个是从前与她齐名、一直有机会夺得花魁却因为男人而放弃了几次希望的无双,一个就是来的不久,与谁关系都不算好但是人却不坏的徵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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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花魁的不幸
无双这人性子冷,一腔热血全都洒在了爱情上,最后热情散去,人就更冷了,和她说话估计只能越说越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所以缱绻还是来悄悄的找华徵嫆了。
“我今日来和你说这些,也只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想多啰嗦几句而已。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反正我见你也不是很想接客,这样一来倒是轻松点。等过了董妈妈针对你立下的规矩,你就要幸福了。”
华徴嫆捏着掌心低头道:“是,这些我都知道。”顿了顿,她又抬起脸茫然,“但是缱绻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你现在可是全云来城的红人,落香坊的至宝,董妈妈不是把你当个宝贝一样供者的吗?”
“是这样没错,我的待遇很好。”这样说着,却是换来了缱绻的一声叹息,“可是我……唉,你知道为什么前面胭脂楼年年出花魁,那些花魁却是都被送到了富商大官的家里,或是被接进宫了吗?”
“这……是那些花魁自己的意愿?毕竟身份成为花魁之后,卖出的身价哪怕自己只能分一成,也是一笔可观的资产了吧。就算往后遇到什么不好的结果,光凭那笔钱她们也能休了夫家出去过上富裕的生活。”
在沧澜国,有一条国规是从未修改过,也不会有人敢修改的。那就是——女子可休夫,而夫不可以此要挟或是报复,否则休夫之女出事,查清责任是其前夫所为的话,哪怕那女子只是受了轻伤,男子也要赔上一条命。
这恐怕是开元女帝临终之前为后世子女们留下的最后一条为女子考虑的律法了。刻在国规卷上的时候,那是命身边女信顺带刻上了玉玺之印的,往后只要沧澜国还是沧澜国,这条规定就不能更改。
缱绻点头:“你倒是明白这些。”
“那……缱绻你是想赎身出去?”华徴嫆猜测着问。
“是。”缱绻眯着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低声嘟哝“怎么没有酒……”而后双手都搁在了桌上,颓然的往上面一趴,“算了,不喝也罢……”
纵使无双哭得不管不顾时,也是矜持的维持了自己的形象,形态柔美的惹人怜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但是缱绻此时身上没有半点酒气,却丝毫没有了平日里魅惑中带着丝俏皮的味道,反而大大咧咧的像个野丫头。
华徴嫆动了动嘴唇,而后无语的抿住,手肘撑在桌上拄着侧脸斜着眼尴尬的瞄着缱绻,“缱绻姐姐,你是在外头有心上人了?”
缱绻摇头:“还没哪个男人能入得了姐姐的眼呢。”
“那您为什么想要赎身?”华徴嫆歪头细想,“女子孤身一人在外到底不是很容易生活,有个男人依靠会过得简单一些,这几乎是所有落香坊里女子的想法了吧。况且您现在风头正盛,此时凭着花魁身份更是敛财的好时机啊!”
“得到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意义?”缱绻讽刺的笑了,从桌上爬起来一点,慵懒的看着她,“你说,银子多哪里好了?像绫罗那样疯狂的敛财,家底丰厚,可那被千人骑万人枕过的身子都已经是糟糠了,她有再多的银子又能怎么样?在客人心里,她不过是个能弹曲儿又能上的婊子,点她就是为了方便而已!她仗着结实的人多,资历丰富,还有手中珍宝多的令人艳羡,就在那里自以为是的当了头头,让多少姑娘围着她转。我若不是为了自己,又怎么会与她同流合污!”
听着缱绻这样说,华徴嫆才是真的惊愕了。原本以为缱绻和绫罗关系不错,时常一同出入,她们会是性质相投的好姐妹。可没想到,缱绻对她的成见颇深啊。
缱绻直到她是听进去了,叹了口气继续道:“徵嫆,听姐姐一句劝,不要与绫罗有过多的牵扯,平日里能躲就躲一躲她。她这个人,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势力在支撑着。凭着她靠山多大胆子就多大的性格,你还是以退为守的好。之前我与她同是头牌,她还可与我交好,但现在我是花魁了,她那毒针也就要开始朝着我刺过来了。青楼本就是一个不太平的地方,在这你永远要记住一条,那就是见好就收。原本我都想今年拿了花魁的三百两银子就赎身出去的,却没想到……竟然要死不死的当了花魁!”
“缱绻姐姐为什么这样说?”华徴嫆不明白,“花魁的赏银不是有一千两吗?这样你更能把自己赎出去还剩下许多银子了啊!”
“不是这样算的。”缱绻摇头,“做花魁,除非被人带出去,否则自己是无法卸下责任出去的。而董妈妈已经放出了话,落香坊的花魁不外嫁。一般的人都是有些畏惧董妈妈的势力的,所以宁可多点我几次也不会动娶我的心思。而那些真正能把我娶走的大人物,基本都是在鹃山。董妈妈从未往鹃山宣传过我的消息,故此我的客人始终就是云来与周边城镇的那些人。就算有鹃山的客人……董妈妈在鹃山也结识不少人,只要她想留下我给她赚钱,我就走不了。”
华徴嫆了然,这也难怪花魁庆会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却只有缱绻笑不由衷了。
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缱绻,总觉得自己那些乐观到糊涂的劝慰方法对她而言好像没什么用,华徴嫆想了想,干脆从自己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一盒成色上等的蜜饯。
“这是……是我一个客人送给我的,我尝过几颗,味道很好,吃起来整个人都会觉得幸福,来请你吃,希望你吃了也能开心点。”
缱绻揶揄的看了她一会儿,“客人送的?”见华徴嫆的脸色有些红,眼神又有些失落,缱绻笑着摇头:“你还真是个傻姑娘。”
拈起一颗投入口中,果然蔓延开的酸甜在口腔里不断生出着美妙的滋味,令人回味无穷。缱绻闭上眼待了会儿,再睁开,大大咧咧的一巴掌排在了华徴嫆的肩上,说话的声音倒是如同方才那般谨慎的小,“真羡慕你,能有喜欢的人。你我大概都是这落香坊里仅剩的没丢身子的人了。现在你还好,没多少客人,守得住。可我……昨夜我险些就被一个人给强上了,唉……在这里生存真是太难了,你若有嫁人的心思,千万不要犹豫。以前曾有个姐姐与我说过,能让自己出去,把完完整整的自己献给夫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因为你的犹豫和顾虑,就把自己的贞洁给抹杀了……得不偿失啊!”
华徴嫆听的有些心动,也很同情缱绻。但是仔细一想,她却惊道:“我的身子没丢?”
缱绻倒是被她这反问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哪个姑娘丢没丢身子,董妈妈那都是记录过的。我曾无意间看过你的,没丢啊……不对,你自己身子丢没丢你还要问我是什么情况?”
华徴嫆张着嘴巴呆了好一会儿,表情古怪极了。一会儿皱着眉抽动嘴角,一会儿又哭笑不得的闭眼叹气,好像着了魔一样。
缱绻眉心一跳,“难道你……已经把自己给人了?是谁?”
“我……”华徴嫆说了一个字就笑了,可她的内心却是想哭啊想哭!这个情况,难道……难怪她把自己给君轻尘的时候疼的那么厉害,难怪君轻尘一口笃定的说她是他的女人,原来……
她记忆里那次被男人压着身子,难道也是和缱绻昨日一样的状况,是未遂吗?
这……这……
这就太尴尬了啊!
华徴嫆顿觉无地自容,抓心挠肝似的纠结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倒是缱绻有些看透了,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却不好说。
其实她也不是很好奇,不说就不说吧。
“行了,你也别这样子了,好好的小脸儿都被挤丑了。一会儿麻烦你去取晚饭过来,我与董妈妈说了今晚就睡你这,多开导开导你,提一提韶青的好。但好像现在看来你的身上是发生过什么事,我也就不多说了,凡事还是希望你多为自己考虑的好。”缱绻说着,又神神秘秘的凑上去,一字一句的对华徴嫆道,“千万,别和人说,我在你这,别给我添麻烦!”
华徴嫆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好。”
眼看着晚饭的时间就要到了。华徴嫆打赢过后干脆就直接出了门去取。平时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取来饭菜吃,再麻烦无双将食盒端回去的。但想想今日缱绻也在,若是她一人拿两份,可定要暴露了藏人的事,干脆就去找了缱绻坐上花魁之位后被分配过去的丫鬟曲儿。
曲儿是个老实的姑娘,听她说过之后便道:“那我稍后取了就给姑娘拿着,麻烦姑娘带给我的主子。”
“好。”华徴嫆点头低应,却有一阵娇笑声袭来,“哎呀,我的少爷,您这样露骨的说着,奴婢可是要不好意思了。奴婢是个艺妓呢,不能遭人调侃!”
紧接着,便是君轻尘的声音传入耳中。
“爷不仅要调侃你,还要让你把三不沾的规矩统统坏一遍,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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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犯规
蓦然袭来的疼痛感使华徴嫆的整个身子都炸了一下似的,尤其是拎着食盒的手指,好像更疼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曲儿见她忽然狰狞了一下的神情,身子抖了抖,立刻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这就去领主子的晚餐!”
“恩。稍后去我说好的地方候着吧。”华徴嫆苍白的说着,缓慢的往膳房挪着步子。
她是知道缱绻和绫罗的屋子里的很近的,也是故意想要去偷听一点点的。可是……听过之后,心里真的好难过啊。
通往膳房的路上,有不少提着食盒走的姑娘和婢女叽叽喳喳不停。说的大抵就是昨日发生的两件事:徵嫆和穆韶青同在一间房里的时候,有人对房里用了春水香。
还有就是,昨日被从道传到晚的君大少爷遇害之事今日便被打破,君大少爷竟多带了两个看着就身手不凡的护卫来了落香坊,照样天地不怕的点姑娘。
只是他却没点徵嫆,而是点了绫罗。
绫罗之前他也点过两次,但频率远不及华徴嫆。这一次他点绫罗,难道是有意要把两个姑娘都吃下去?
此时绫罗不在,她们就敢大胆的说了,徵嫆还好,绫罗这种女人是谁娶谁吃亏的。
闲言碎语不断,见着华徴嫆提了食盒来也只是收敛了一些。反正没说多少她的坏话,胆子大的她们也就继续自己的话题讨论。多数还是在猜测华徴嫆和穆韶青被关在一起用了春水香后发生了什么似的,还有人大胆判断之所以君少爷不再找徵嫆就是因为昨日徵嫆和穆韶青做了那档子事,君少爷很失望,就放弃了,宁可要这到处留情的也不要人家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
华徴嫆随便她们怎么猜,还是拿了饭菜就走。好像在这呆的越久她就越明白这些人的意图。
其实都挺无趣的。
夜里,两个姑娘共躺在一张床上,这让除了和娘亲一起睡过,就只和君轻尘一起同床过一次的华徴嫆觉得很窘迫拘谨。但缱绻就显得正常多了,不害羞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窗外皎洁的圆月道:“徵嫆,我知道你在这里被欺负的很惨。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并非所有人一开始都是坏的。她们不过是在苛刻的条件下自动聚在了一起,想要互相有个照应,再共同欺负一个人,以令她们安心。说到底,是她们内心太懦弱。就比如绫罗,她刚来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华徴嫆的心里动了动,扭头看着她在月光的映照下平静的几乎圣洁的侧脸,“你也是吗?”
缱绻“嗯”了一声,以坦然的目光对着月亮道:“对,我也是。哪怕我觉得我做的和她们不一样,没有她们过分,但那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想法而已。我和她们比,好不了多少。”
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复杂?而人心又是多复杂呢?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矛盾的一面,想要的不断去拒绝,不想做的还是做了,很多时候都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问心无愧的人,但是到后来,发现能让你无奈的选择一条以退为进的路的次数着实太多了。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笑不由心。
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是怀着不甘的心情,不愿将自己完全寄托在他人篱下,想要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可到后来却才发现,就这如今的世道而言,她们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
不得不将自己变成自己原本讨厌的样子来迎合着别人,求以生存。
华徴嫆看着缱绻平淡的目光,和落寞的神色,内心的触动很深。这世上究竟有多少可怜的人?和她们比起来,她又是如何呢?
以一次死亡换来了亲人、朋友、还有他人的真心相待,是不是算作她其实还幸运呢?
“缱绻姐姐,你还记得那日在楼梯上,你绊了我一跤吗?”
“记得。但我没想到你会伤得那么重,一直没来得及说一声抱歉,是我的错。”
“我想说的不是让你道歉。”华徴嫆翻了个身子,和缱绻一样面朝上的躺着,一同看向月光,“其实我想说的是,那时的你,彻头彻底的扮演成了一个坏人,委实令我觉得你与绫罗是一路货色,令我想要敬而远之,见到就烦。”
“……”
“但是后来的你,令我懂得了一件事。能懂的这件事,我也是很开心的。”
缱绻微微扭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华徴嫆笑了:“我初来乍到,以为所有人都在欺负我。没有了韶青,我就是一个孤立无助的人,站在这落香坊的大院儿里,没有朋友、也没有盟友,所有人都在排挤我、敌视我,我无法与人多说说话,倾诉心思,也无法与人互相鼓励,彼此告诉对方要在这个地方好好生存下去。”
顿了顿,华徴嫆抬起手臂覆盖住了眼睛:“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讨厌我,我没有那么可憎。我只是出现的时候不好,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罢了。但其实,我不是那么令人讨厌……能知道这件事情,我就已经很高兴,很知足了。”
缱绻听得眼眶一酸,却勾起唇角笑了:“你可真乐观。再说你觉得孤单可以去找无双啊。虽然无双这人……一般没什么人会想去找她说话,但其实她也是心善之人,难得的没有在落香坊里与人结盟,也没怎么与人树敌过。”
“我知道。但是无双更喜欢独处吧,所以我通常没什么事情的话,不是很想去打扰她。”华徴嫆说着放下了手臂,枕在头下,怅然的双眼中带着一丁点不易发觉的湿漉,“其实被孤立什么的,我也不是很在意,排挤什么的……我早就习惯了。至于无法融入她人的集体……如果融入就是为了去欺负其他看不惯的人,那还是算了。我不想做一朵离了依靠就没办法生存的娇花,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的实在。如果真的要在受欺凌中活着和找一个依靠去抱紧大腿,而后和她们一起做着违心的事这两个选项里选一个,我大概会选前者。”
缱绻愣了愣,落寞道:“开元女帝归天后,沧澜国的女子便过着身份一日不如一日的生活。曾经的权利越来越少,怕是再回不到盛世。只怕你是有心,也很难立足。一日两日还好,一年两年也好,但你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固执己见、不适应周围的活着,这样会很累的。”
徵嫆想了想未来,浅笑道:“也是。不过总不会一直这么糟糕下去的吧?我相信,总有一日女子也可撑着半边天,有着实现自己想法的本事,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永远的只能躲在男人摇摇欲坠的屋檐下,守着一方求来的土地卑微的活着。”
缱绻有些困倦的轻声回答:“恩。若是能这样就好了。”
见她累了,华徴嫆也就不再多说,将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和缱绻并排躺在一起,不再去想其他,安心的睡了。
第二日,楼下又闻吵闹声,董妈妈痛心疾首的指着绫罗的鼻尖大吼:“绫罗啊绫罗,你怎么这么糊涂!不知自爱便算了,你还要留人过夜!你当你在落香坊呆了这么多年就可以藐视落香坊的规矩,胡作非为了吗!”
绫罗被骂的一声不吭,神色复杂的低着头站在原地。两步远的距离开外,君轻尘优哉游哉的坐着吃瓜看戏,身后跟着双狼和一个身材瘦削但看着精悍的蒙面男子。
华徴嫆看到这场面,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偏生她在楼上往下看的时候,君轻尘也往上看了一眼,刚好与她对视。
她先是被人发现自己偷看一样别过了脸,默默退回了屋子。
缱绻刚整理好妆容,用的是华徴嫆放在桌上那一套。见华徴嫆退回来,她还嘀咕了句:“没想到啊你用的竟然不是韶青制的胭脂?不过这用起来感觉更独特,应算是顶尖的胭脂了吧?哪个客人给你的?可真大方。”
没听到答复,再回头看,只见到华徴嫆脸色苍白的靠着门咬唇。缱绻扯了扯披帛走过去,“你这是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华徴嫆低声道:“好像是绫罗将客人留在房里过夜,被董妈妈发现了。”
“被董妈妈发现?”缱绻戳着自己的下巴无辜的眨眨眼,“那不是很正常吗?”
华徴嫆心情沉重的将身子让了开,露出后面的门板。
“等等……”看着华徴嫆的神色,再听楼下的吵闹声,缱绻仿佛终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绫罗留人过夜,被董妈妈当着其他人的面斥责了?”
“是。”华徴嫆道。
这下子,缱绻的表情可不一样了。
倒没有嘲笑,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只是很难以置信,立刻开了门出去,拿梁柱藏了下身子后悄悄从另一侧楼梯下去走到一半,远远的看着前面董妈妈怒气冲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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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她死了
绫罗背对着她,她看不见此时绫罗表现如何。[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但是落香坊的大门紧闭着,这是几乎没有过的事。如果落香坊的大门关了,那定是发生了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若她猜得没错,此时落香坊里的其他客人应该也被请出去了。除了……
缱绻美眸微眯,将目光落在君轻尘身上。
董妈妈一脸的气急败坏,右手一抬,鱼儿立刻将藤条递给了她。平时她只会挑着性子软的打几下,让她们机灵点,这还是头一次落在绫罗的身上。绫罗被打的疼痛难忍,一边叫着想躲,一边又不敢躲,眼泪都落了下来,断断续续的解释:“董妈妈……绫罗与君少爷……当真只是喝了些酒,喝得有些多了,才……才不小心睡过去了,绫罗、绫罗什么也没做啊!”
“你还要狡辩!你在这呆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老娘多讨厌狡辩的人吗!错了就是错了,你这次留人过夜还被旁的客人瞧见,这落香坊最重要的规矩都被你彻底坏了,你狡辩也没用!”藤条一次次的抽在绫罗的身上,可是半点都不领情。虽然没到皮开肉绽的程度,但看那衣服上快要破损的痕迹,也能想到这一场皮肉之苦定然会让她好一阵子不能接客了。
如果她还有资格接客的话。
“君少爷,您帮奴婢求求情……您明明是不行的,绫罗怎么会和您做过那档子事?帮奴婢求求情啊……”绫罗不断的换着地方捂自己身上的伤,叫唤得声音都哑了。
董妈妈又是一藤条狠狠的抽上去,“不用想了!谁求都没用!你几次三番在我头上动土,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今日之事我说什么也不能饶过你!两条路自己选,要么撤去头牌之名艺妓之称去拿身子接客,要么死!”
“死”这个字音咬的当真是重,令在场的不少姑娘都浑身打了个哆嗦,开始琢磨着自己犯下的那些事是不是该藏得更隐蔽些。君轻尘吃完瓜,擦了擦手,悠闲的站起道:“哎,春晓姐,您也看在我的薄面上,少给绫罗一些惩罚嘛。您的惩罚可是有些重了,再这么抽下去,恐怕绫罗真的在这里被打死也是迟早的事。人来人往的地方闹出人命恐怕不好吧?”
“君少爷想让我饶过绫罗?”董妈妈气极反笑,“好啊,那您娶了她!把她娶到手,告诉所有人她绫罗是您看上了,您不再允许其他人碰,那我姓董的就无话可说,还要厚礼奉上!”
君轻尘噘着嘴眨了眨眼睛,又挑眉看向绫罗。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绫罗正在可怜的拿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君少爷,奴婢待您不薄啊……”绫罗嘤嘤哭泣。
君轻尘点头,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笑:“我知道。”
而后转眼便换上了一张冷漠的面孔,拇指随意的指了一下绫罗,对董妈妈道:“就算留下她接客,坏了的规矩也无法挽回了。春晓姐不如果断点,还是弄死她吧。如此还能以儆效尤,告诉外人落香坊的规矩就是这么撼动不得。”
绫罗听得瞪大了眼睛,脸色也瞬间变得异常难看。君轻尘话音落下,她已然面目狰狞,“君轻尘,你这话……你这……唔!”
忽然被君轻尘蒙着面的护卫捂住了嘴,绫罗拼命的挣扎想要把到嘴边的话全部吐出去。可她身后的男人力量大的出奇,捂得她直翻白眼,别说说话了,呼吸都困难。
过了一会儿,君轻尘慢悠悠道:“降魔,轻点,你那力气一般人可受不住。”
就在他说完这话的一瞬,刚好绫罗停止了挣扎。
降魔松开手,绫罗立刻瘫软了下去,倒在地上声息全无。
满座姑娘俱是骇然。
君轻尘也有些意外的扭头看了地上的绫罗一眼。董妈妈则是吃了一惊,往前走了两小步,却没敢多动。
降魔蹲下身子一探鼻息,面无表情的看向君轻尘道:“主子,她死了。”
“啊——”周围立刻有姑娘发出惊叫声。降魔闻言瞪过去,把那姑娘吓得掉头就跑。
“死了?”董妈妈先是伸出脚尖踢了踢绫罗软绵绵的身子,而后也蹲了下去。翻了一下绫罗的身子使她脸朝上,惊骇的发现她的双眼还暴睁着,翻着白眼,脸色铁青,面容狰狞。
董妈妈与絮姐都是见过世面的。但这个样子,絮姐看了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一旁穆韶青伸出手遮住了娘亲的眼,默默的搀着娘亲转了个面向,往自己的屋子里走。董妈妈则是脸色难看了一点,但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道:“既然死了,就把她的家当什么的翻出来,再多添一百两银子,一并给她家人捎过去吧。”
“那尸首如何处理?一道送回去?”一青楼打手问。
董妈妈转了转眼珠,改问君轻尘:“事情是君少爷造成的,您打算如何处理?”
“春晓姐是明白人,不是么?”君轻尘神秘的笑着道。
董妈妈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一摆手道:“尸体就不送回去了,直接去山里挖个坑埋了,对外和对她家人说……就说绫罗和人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言罢,她又唤来几个打手:“去和这楼里的所有姑娘说,今日之事万不可宣扬出去。只要有一个人忍不住说出去,那她们就要和落香坊一起完蛋!”
“是。”打手已经许久没见到过董妈妈这么凝重的神色,当即领命去挨个屋子里警告了。
大门关着,正堂里的姑娘也都被哄回了屋子。绫罗的尸体被搬走之后,董妈妈冷笑:“君少爷,为了我们徵嫆可真是费了一大番苦心啊。值得吗?”
“好像不止一个人这么问过我了。”君轻尘故意歪着头作无辜状的遐想了一会儿,“若说只是为了徵嫆的话,确实不值。”
“那君少爷的意思?”
“别有用心,顺水推舟。”君轻尘笑的无害。
静了静,董妈妈道:“此处到底隔墙有耳,君少爷与姐姐去花厅一叙,如何?”
“没有好茶的话,不去。”
“……”董妈妈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鱼儿,去沏一壶今年新来的观音碎!”
观音碎?那可是董妈妈新弄来的宝贝,就那么几两,多了都没有。鱼儿听说是要给旁人喝,都觉得替董妈妈心疼。但是落香坊的老板娘喜欢喝茶这件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君少爷却不见得知道董妈妈究竟藏了什么茶。董妈妈想把这么好的茶叶拿出来招待他,定然是有原因的。
鱼儿默默的褪下去拿茶叶了。
“君少爷,请。”董妈妈面色不善道。
“好。”君轻尘倒是越来越笑的和一朵花似的。除了双狼,就连降魔都要被自家主子这魅惑的笑容掰弯了。
只有双狼知道,主子越是这么笑,越是笑得开心,往后就准没好事。
原本君轻尘说要带着双狼来找绫罗姑娘的时候,双狼是觉得不开心的。以为主子变心了,可明明徵嫆姑娘更好不是?但是从主子要吃下药后,留在绫罗的屋子里不住的给她灌酒,又在酒里头掺了迷药开始,双狼就知道,主子的想法没那么简单。
再是千杯不醉,一包药也能搞定。主子这是在为徵嫆姑娘报仇?还是……他有意要灭掉这个眼线,或者是他受了谁的委托,要灭掉绫罗?
君轻尘已经随着董妈妈在往花厅走了。降魔自然是贴身的跟着。双狼思索了一会儿,过去低声问:“主子,要不要属下去与王爷报告一下?毕竟……”
“不用。”君轻尘飞快的回答,继续不动声色的往前走。
不用告诉王爷,那是王爷吩咐主子的?如此就不是他一个护卫该多问的了。
双狼没再多想,将想法止在这里,默默的跟在了后面不再言语。
正堂的楼上,声音已经散去多时了。华徴嫆才开了屋门,正巧周围这一圈也有几扇门后藏着探头探脑的姑娘。一个打手往这边走来,到了华徴嫆的房门口,阴沉沉的警告:“姑娘,今日之事,董妈妈吩咐不可外出张扬,否则死路一条,望您好自为之。”
发生了什么事,至于这么警告?华徴嫆心下惊愕,但还是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
打手走后,华徴嫆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气氛这么诡异。是董妈妈给了谁重罚?不会是君轻尘被浸猪笼了吧?方才她钻进门后也没敢多听,就跑到了窗口胡思乱想了一通。想过之后觉得还是应该了解一下真相,可没想到真相已经出来了,被她错过了。
焦急的想也没有办法。华徴嫆决心去找无双问问情况。可到了门口才想起来无双被韶青派出去暂时监管他的胭脂店整装了,昨日离开后应该还要个一两天才回来。想了想,好像其他能问的,只有缱绻。
但是缱绻和绫罗的房间挨着,被此时的绫罗瞧见她,会不会又给自己下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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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他们不是一种人
原本是有顾虑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但想到万一董妈妈一怒之下真的就将君轻尘按照落香坊的规矩处置浸了猪笼,那她还被蒙在鼓里岂不是要后悔死?
壮了壮胆子,华徴嫆还是去了缱绻的门口敲门。
一个敲门声,几乎惊起了一排的姑娘开门。她们皆是神色警惕,把气氛更是衬得阴沉沉的。独是绫罗的门紧闭着。
有人来开了门,是昨日的曲儿。曲儿见到华徴嫆,更是一脸恐惧,抖了抖,“姑娘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来找你的主子说说话。”华徴嫆尽量保持着善意的样子,生怕吓坏这小姑娘的胆子。
曲儿咬着唇,显然为难。但屋子里的缱绻却放出话了:“进来吧。”
得令,曲儿不再阻挠,但还是警惕。华徴嫆被放进了屋子,看到缱绻也是满脸凝重,孤零零的挺直着身子坐在窗前,听到脚步声看了她一眼。
“绫罗死了。”
没等华徴嫆问出疑惑,她如此抢先说道。
华徴嫆乍一听,像是没听清、没听懂一眼,愣了一会儿。随后,她惊讶的睁大了眼,也张大了嘴,“什么?我……绫罗,绫罗死了?”
曲儿立刻关上了屋门。
缱绻也站起来肃穆道:“小点声,这事从现在起就是禁忌,所有人都不准提起,更不能往外说。只是事情与你有关,我才知会你一声,免得当其他人告诉你这件事时,你会反应更激烈。”
华徴嫆像是被缱绻这样冷静的样子传染了一样,只待了一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小声的问缱绻:“绫罗的死与我有关?”
“虽然没有人明确的这样讲,但恐怕这落香坊里所有知情的姑娘,都会和我一样认为。毕竟落香坊里没有第二个姑娘值得君轻尘想方设法解决掉绫罗。”
听到是君轻尘做的,华徴嫆好像也没有很惊讶。[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很复杂。
“绫罗与你一直不对付,对你做的那些事也算是龌龊。因此她有这么一天,细说下来其实算是她自找的。”缱绻道,“在你没来之前,落香坊也处置过几个姑娘。最后死的比活的多。所以和那些姑娘一辈的姑娘们行事都比较谨慎,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把柄给董妈妈抓住。毕竟董妈妈很在意落香坊的营生问题,为了揽客定下的规矩若是被人破坏了,那董妈妈定时要使些手段来挽回。”
“可是……绫罗的资历也不低吧?她做了哪些事,自己也会很小心的藏着吧?可为何她今日还是被发现了?”华徴嫆问。
缱绻无奈的笑着看了她一眼,像在看一个懵懂的雏儿,然后经验老道的讲解:“绫罗确实做下过很多坏规矩的事,这个落香坊里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并且绫罗这人精明,一直隐藏的很好。就算董妈妈知道了,为了能留住她,也都默许了她的折腾,只要不被客人发现,董妈妈不会惩罚她。可今日,精明的人遇到了更是诡计多端的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觉得君少爷要是想让绫罗身败名裂,能有多少种法子?”
如果是君轻尘的话。
华徴嫆想了想。她自己虽然对报复人,陷害人,惩罚人这些事情没什么头绪。但如果是人们传言中的君大少爷……
不寒而栗。
“这世上有一种人,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会费尽心思挖心掏肺。但是若他看不惯一个人,想要玩弄那个人,那么他也会毫不手软。不知道君少爷是不是这种人,毕竟在我们这些姑娘眼里的君少爷都是不同的,我也不好多做评价。只是今日绫罗的死最好还是不要对你造成多少影响。你要知道她这不是之前不报,只是现在时候刚好到。她做了太多错事,有人来替天惩罚她了。”
“可是……”华徴嫆摇头,“到底是一条人命,他怎么能害死人。”
“命这东西,很脆弱的。谁都会死,早晚会死。看开了就是一刹那,看不开你得在心里郁结一辈子。”缱绻拍了拍她的脸颊,“你没这么傻吧?”
“我……”华徴嫆支吾了半天,想到那时候她和君轻尘一起,被追杀,跳马车,险些也是一死,当时那帮黑衣人追杀她的时候,她想的就是若是有一个高手来能把他们都杀死就好了。
如此想,会使自己轻松一些吗?
不要将君轻尘和容沅联想到一起,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华徴嫆摇了摇头,长长一叹:“绫罗是怎么死的?”
这件事缱绻是看到了的,于是道:“是被君少爷手下的护卫不小心捂着嘴闷死了。”
“……”
真的是不小心吗?
这是个会被永远隐藏起来的秘密。
“是双狼大哥吗?”
“双狼?”缱绻想了想,“是不是那个二狗?好像不是他,是一个新跟着君少爷的护卫,以前没见过。”
华徴嫆了然,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沉重一会儿。顿了顿,她道:“君少爷走了?”
“没有吧,我隐约听见他是和董妈妈去了花厅谈话。”
花厅……
华徴嫆握了握阵痛的拳头,“我去找他们。”
缱绻垂眸想了一下,没阻拦。
路过花厅时,也会路过絮姐的房间门口。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但华徴嫆还是听见了絮姐在和穆韶青说着什么,像是关于绫罗和君轻尘的内容。华徴嫆捏着自己的衣襟,心里沉重的跳动着,放轻脚步从门口迈了过去。
花厅中,茶香四溢。董妈妈和君轻尘同桌而坐,两人面上看去明明都是没什么恶意的样子,但周围散发的气场却仿佛是已经打起来了。董妈妈身后四个满脸横肉的打手,君轻尘身后则是双狼和降魔两个高大糙汉。
“君少爷,姐姐也不和您绕弯子了。今日您这毫不顾虑的把绫罗接客过夜的事情宣章了出去,对落香坊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您可能估量不出来,但是姐姐心里有数。姐姐和您算算。”
董妈妈伸出了五指,开始掰手指头:“您呐,也是常逛风月场的。就算是去胭脂楼的次数多吧,但我们这儿的规矩您也该听说过两条。艺妓不卖身,与客三不沾。手不可摸嘴不可亲身子更是不可贴在一起,这三条要是做到了,到了哪怕还没到最后一步,也是坏了规矩,要罚,两人都得罚。”
“我知道。”君轻尘平静的说着,脑袋里却想到了华徴嫆严肃的警告他要被浸猪笼时的样子,险些破功的笑了。
董妈妈只见他抿着的嘴唇动了动,以为他是在想什么开脱的话,立刻先下手为强的接着道:“这女方是怎么罚,姐姐就不说了。人都死了再怎么说也没用。但是男人犯了我们的规矩,那惩罚可是要被浸猪笼的。您家大势大,眼下更是一下子得到了君老爷完全的赏识一样,摇身一变就从云来城人见人厌的纨绔公子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富家少爷,想必已经有不少女子排着队想要入君家大门了吧?虽说外面人传您身子不好,说您不举,但姐姐我觉得您每次面对这说法的态度也太淡然了,显然没有恼羞的样子,所以这一条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姐姐在这里提一下,不多说,您心里也有数。您到底有没有进过绫罗的身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的话……万一就不小心被人传出去了其实您没有不举,那想必说出去也是有很多人觉得,绫罗是被您硬上了,含恨自尽,这种消息对您现在的名声可是巨大的打击。”
“你还想借着这个事情造谣生事?”君轻尘笑了,“姐姐还真以为自己能坏我多少名声?直白而言,名声这种东西,我早就不在意。就算现在我比起以前多了许多追随的人,也从未试图挽回过自己不堪的名声。就算被传出去,也是多了一条被人指责的话柄,但对我而言却是无关痛痒。”
“还有。”君轻尘话音刚落又继续接下道,“您们那绫罗的破身子,我还真就看不上眼。你可以说我玩过别的女人,但说我玩过她,那是在侮辱我,我要生气的。”
“你……”董妈妈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君少爷,您这样说话,可不大好吧?绫罗已死,您还要这样羞辱她,这在沧澜国可算是禁忌了。”
“哦。死者为大。”君轻尘了然的点头,却话锋一转,“那你还要频频和我提到她是为何意?率先言谈禁忌,还想后发制人?说不通吧?”君轻尘悠闲的抿了一口茶,却掩盖不住他气势上的嚣张,“既然想与我谈点什么给自己少点损失,我劝姐姐还是少谈我厌烦的东西。否则可能最后一点好处都拿不到,还惹得一身不自在。”
董妈妈被气得胸口直闷得慌。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了一下不够疼还砸第二下,可是真知道疼了。她这一波,亏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大。赔了绫罗又折兵,最后人家根本不在意她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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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君少爷欺人太甚
落香坊这艺妓三不沾的规矩守了十几年,虽然被打破的次数不算少,也被她当场捉住过几个。(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但那些都是好处理的,真正按照规矩办个两次,使得云来的人都信了她们这的艺妓必须要遵守规矩这就已经成了一个拉拢客人的好手段。不少客人都是慕名而来的。而绫罗,虽说逾越规矩的次数多了些,但好在绫罗人精明,知道怎么掩藏真相,床上功夫也好的没话说,把客人都勾得神魂颠倒,这是本事,她董春晓也就默允了。
但没想到,到头来倒被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君大少爷摆了一道,钻了空子,竟然就趁她难得没怎么注意的一个晚上留在了绫罗的屋儿里,第二天还张扬的闹了个当夜留宿的客人人尽皆知。这下子,势必会引起客人们的怒责。凭什么他们都要秉承着艺妓三不沾的规矩,君轻尘就可以藐视规矩,天天与落香坊的两个姑娘做那些勾当?是将他们看的低了不成?
自然,和君轻尘比起来,他们是显得低级了,惹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青楼是人来人往的客场,最重要的就是与所有能打好关系的人打好关系,大家和和气气的才好做生意。她与一个客人闹翻了没什么大碍,但若是许多客人都有了意见,那有意见的客人定会越来越多。往后发生的事情,可就是足以压倒她令她无法再将落香坊开下去的洪水猛兽。
董妈妈心里头又乱又气,但还是要保持淡定。闭了闭眼,又睁开道:“那好,既然威胁不到君大少爷,姐姐就简单的说一下该如何与你协商。”
君轻尘从容依旧:“你说。”
“徵嫆不能给你。”
君轻尘不置可否,拿茶杯盖滤过了浮沫,又享受的抿了一口,品尝着沁人的香气,“还有呢?继续说。”
“还有,绫罗毕竟是我们落香坊的头牌。我能忍她这么多年,自然是因为她带来的收益十分可观。今日她死了,落香坊不仅断了一条收入来源,姐姐我更还是要去给她的家人添钱赔礼,这损失您有必要帮着承担一下。”
“黄金百两够不够?”
董妈妈心里一动,但面色上还是犹豫,半晌才道:“够。(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答晚了。”君轻尘翻了个白眼,“我改变主意了,改成五十两银子。”
董妈妈当即炸毛了。
“五十两?君大少爷打发要饭的呢?”
君轻尘却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的看着董妈妈:“看不出啊,姐姐平日那么大方?打发要饭的都给五十两?弟弟我可是一两银子都得考虑一下。”
“……”
董妈妈真的是要被他气出一口血来。但也只能气闷的喝一口茶,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真是失算,失算!原本以为喝了这提神醒脑又可镇定人心的观音碎,能使她和君轻尘谈的妥些。却没想到,她到底老了,君轻尘这年轻人喝了观音碎反而比她的收益效果好啊!
“君少爷,咱们今日可是来讲理的。”硬的不行,她也只能以理服人来软的,“五十两银子,平心而论,这损失还不够我补偿绫罗家人的。您说是不是?”
君轻尘抬眼看了看房梁,面无表情:“我又不知道姐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姐姐觉得是那就是好了。”
“……”
“但是,有一条希望姐姐清楚。”君轻尘又道,“你要给绫罗的家里人多少银子,那都是你自己要给的。不能你想给多少我就替你掏多少腰包,这冤大头我可能不大愿意当。”
“这……这是自然的。绫罗未能及时将客请出,是她的过错。未能及时发现,也是我的责任。怎么能让君少爷做冤大头。可是,您也有责任的不是?过时未归,客人也有错,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喝多了。”
“……”
“我这人啊,常喝多的。酒量不好,这事不少人都知道,我还和绫罗提起过的。若是我喝多了就把我送出去,万不可侮辱了她。”君轻尘一本正经道,“毕竟绫罗是千杯不醉的,我是为了放心才点她。却没想到,到了时间她非但没提醒我出去,自己还睡着在我旁边了,这个……”君轻尘吸吸鼻子,眼里竟多了分委屈,“姐姐也知道我是要娶明溪公主的。若是被明溪公主知道了此事,会不会由此对我多了一分坏印象?会不会这样就生了我的气,不再理我,不再嫁我了?那可就是坏了我的清白又坏了我的人生大事,这锅绫罗背不了,就得姐姐你来背。”
董妈妈的额头直冒汗,只见着君轻尘揶揄的看着她,还故作小声的提醒:“哎呀,再这么说下去,弟弟的心里可是就越来越不好受,越来越觉得自己亏得慌了。姐姐还要不要继续?再说可能要赔钱的就是您了。”
董妈妈闻言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盖一跳。
“君少爷莫要欺人太甚!您带了两个护卫都没能看住你,我们绫罗没能按时请您出去,您的护卫呢!?非得逼着姐姐撕破脸是不是!”
君轻尘笑笑,轻松接话:“谁规定带了护卫,护卫就要从头守到尾的?昨日我到了落香坊后,两个护卫就领命去了我舅舅那里答复。云王请他们去的,他们能不去?再者,莫说我带了两个护卫,您这青楼里不还有十几个打手呢么?他们就没想过请人?”
董妈妈气极反笑:“我请打手又不是为了做这个的!”
“哦,好巧。我请护卫也不是为了做这个的。”君轻尘拿茶杯的盖子敲了敲杯沿,若有所思的道:“方才春晓姐姐好像说了要撕破脸。哎哟这女人破了脸皮可是大忌。不过姐姐放心,您撕了自己那张,我这还可卖你一张。怎么样?”
他将身子凑过去,神神秘秘又意味深长的问:“姐姐要脸吗?”
这一年,这一天,活了快四十年的董春晓,恨死了眼前这个刚及弱冠的君轻尘。
已经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也只能试着做最后无用的口舌反击:“若将脸卖给了春晓姐姐,那弟弟岂不就是没有脸了?”
“没事啊。”君轻尘自始至终都很淡定,笑的分外妖娆:“我这人,一直都不要脸。”
对,他一直都不要脸。
这话是没法谈了!
董妈妈险些被气得掀桌,站起身子直用鼻子狠狠出气。君轻尘见状也站了起来,还将董春晓那杯没动多少的观音碎递了上去,“来来来,姐姐,气大伤身,喝些观音碎压压气,这可是好东西,我今儿是有口福了才能来这么畅快的走一遭,真是多谢姐姐。”
“你……”董妈妈被气得胸口一阵绞痛,丢了茶杯听那“啪嚓”的一声脆响,心里头是舒坦了一瞬,但也是一瞬,在那一瞬之后她又开始后悔的肉疼了。
她的观音碎!可以泡三次的!她的茶杯!落香坊花厅里的东西可都是宝贝!
“来人……扶着我回去!”声音直抖的说完,董妈妈便被人扶出了门。迈过门槛,她还恨恨的回头看了君轻尘一眼,咬牙道:“君少爷家大业大财力雄厚,却偏要与我董春晓这个女子作对。说不过您,董春晓甘拜下风。这绫罗的事情,您大人有大量就翻过这一页好了。她是欺负过徵嫆,可她人也死了。往后若您还有两分善心,就请饶过落香坊一条生路。毕竟穆絮与韶青都待徵嫆不薄。至于赔偿……我董春晓认了!”
在她出去之后,君轻尘也终于换上了严肃的面孔,淡淡道:“认了就好。”
虽然他正玩到兴头上,可也得知道些分寸。至于饶过落香坊……也可以考虑。倒不是因为穆絮那女人待华徵嫆多好,他也不觉得一个偷了华徴嫆银子的女人哪里好,但是穆韶青……他还是愿给个面子的。
毕竟华徴嫆也好,华芷柔也好,都是他从穆韶青的手里完好无损的接过来的。这个情,他承了。
待到脚步声远去,双狼才凑上来道:“主子,方才你二人谈话时,属下听到了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到了附近便消失了,像是有人在偷听。”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谈话,偷听就偷听了,损失的也不是我。”君轻尘不在意道。
但是顿了顿,他却心里生出一股疑惑。出了门,果然就撞见从花厅侧墙转过来的华徴嫆。
“爷。”华徴嫆矮身行礼。
瞧着她的恭顺的样子,乖巧又安静。君轻尘方才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消去了大半,心里敞亮了许多:“怎么,鸡崽子,又玩偷听?”
不过偷听就偷听吧,凭她这一声“爷”,他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
“妾身只是怕打扰您谈话,故而没来打扰。”华徴嫆说着,眼皮却是一直垂下去的,没有去看君轻尘。
君轻尘看着她这样子,有些莫名。虽然心里头大概有了答案,但还是关切的问:“怎么了?怎么觉得你没什么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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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近在咫尺却失去
华徴嫆咬了咬唇,才终于抬起眼,探究似的看他:“爷是为了妾身,将绫罗杀害了吗?”
君轻尘闻言顿了顿。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就那么与她对视着。半晌:“若我说不是,你信吗?若我说是,你又会怎样?”
华徴嫆低下头:“妾身……不会怎么样。”
心里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抽痛感觉。君轻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看着她低头的一瞬间,失望、伤感、落寞的样子尽收眼底,使他的心里不舒服到了极致。
“那你是不信我了?”
“爷并没有给妾身一个准确的答案,哪来的信不信这一说法?”华徴嫆反问,而后低叹:“毕竟是一条人命。这样就没了,妾身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并且想到这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
双狼看着俩人这样对峙着,心里直替主子叫冤,着急的很,险些就要说出真相。可一旁蒙面的降魔却掐了他的手臂一下以做提醒。
双狼了然,这是王爷的事情,不能随意说出。否则下一死的很可能就是他。
主子会怎么做?
双狼很好奇这个。毕竟,虽然,他的一生使命就是保护主子,恨不得一切会给主子带来危险的人都消失掉,包括明溪公主也包括华徴嫆。但是主子好像真的很喜欢华徴嫆,不然也不会和董妈妈谈那么多,只是为了省下补偿的费用。
主子花钱大手大脚那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他为了做什么事情,省吃俭用一阵子,还把王爷的赏赐都存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华徴嫆会不会领情,会不会懂他的心思。
“若我说绫罗的死与你没太大责任呢?你会信吗?”明明通常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会被人怎么理解或者怎么被人曲解,可对上华徴嫆,君轻尘就是忍不住这么泛酸的问了一句。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不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吗?
他有这么喜欢眼前这个鸡崽子吗?明明他们接触的也不算特别多,还经常遇到不是她在睡就是她在醉的事情。
华徴嫆低着头想了很久。虽然可能没多久,但这短暂的时间对他们而言都是太过漫长了。
以至于,君轻尘的心像是被人揉成一团捏了又捏。
“妾身……”华徴嫆终于开口,却又犹豫了下。
君轻尘袖中的拳头已然握紧。
憋了很久,再是舒了口气。华徴嫆抬起脸,盈盈一笑:“妾身只信对妾身好的人。妾身信爷。哪怕爷真的是为了妾身杀了绫罗,妾身也不在意,大不了多去神女庙里上几柱香念几天经好了。”
这是她在外面听着时,犹豫了好久、考虑了好久的话。虽然已经想好了,可还是堵在喉咙里不知该不该说出。从前的她,曾有一身勇气想要结交知己,有两个不嫌恶她的朋友为伴,那她定然愿意为其出生入死两肋插刀。
但是,那时的她,到死都没遇到一个那样的人。
今日,她曾想拥有的人就站在眼前。哪怕她无法接受他这个人,但也半点不想伤了他的心。
虽然他这人古怪得很。时而温柔的像是身边开遍了满山春华,时而又气人气得……她都替董妈妈觉得心塞。可是这个人,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心。
哪怕是为了别人这样做呢,或者他就是为了自己也好。不论怎样,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到现在这个想法还不曾变过。
君轻尘将她拦着腰抱了起来,走到了花厅门口。晚秋的阳光已然失去炽热,但是暖洋洋的洒在身上反而舒服的很。
“你放才答的那段话,若爷满意的话,就会这样抱着你转上几圈。若爷不满意,就会把你从这摔下去。你猜爷接下来要怎么做?”
华徴嫆眨眼,看着他,两人神色如常的平静的对视了一会儿,终于一同忍俊不住。
“爷还是放妾身下来吧。妾身可不算轻。”
“不算轻?”君轻尘掂了掂,“明明比之前轻了些,最近是不是没吃好饭?还是没休息好?”
“没有。(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华徴嫆腼腆的笑了下,“是切身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圆,想控制一下食量。”
“不许。”君轻尘忽然板起脸道。
华徴嫆问:“不许什么?”
“不许你减下去。这脸手感正好,也没必要减。再瘦一点反而手感不好了。”
“可是,许多客人都喜欢成熟一点、身材窈窕的女子,妾身这原本就小小的,再圆一点,岂不是要像球一样了?”
“噗。”双狼在后面笑喷了出来,但看到君轻尘意味深长的回头挑眉看了他一眼,立刻背过身子捂住了嘴。
“像球就像球。放心,就算像球你也是个好球。”君轻尘一本正经的瞎掰完,又正视她,“说,还减不减了?”
明显感到了对方胳膊有些颤抖,知道他是在强撑着,华徴嫆乖巧的按着额角道:“妾身不敢了。但是爷,您这样一直抱着,妾身不大习惯,感觉怪怪的。”
君轻尘闻言连忙放了她下去:“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没有。”华徴嫆回答着,指肚却忽然一下子刺痛的厉害,痛的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不知所措的张开手掌却无法克制。
“怎么了!手痛了?”君轻尘见她的样子,立刻问道。
“恩……就是,有一点点痛。”说是一点点,可煞白的脸色和额头上密布的汗水就已经出卖了她。华徴嫆咬着牙握上了拳头,可又被痛的松开了手。这一松开手,竟然发现她的十指指肚上全部晕染上了一片紫红色,并且带有烧灼的痛感,一双手抖个不停。
“怎么回事!”君轻尘颜色大变,华徴嫆却以为他是在问自己这手是如何了。刚想说不知道,但那通心的疼痛不断撕扯着她,使她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痛吟。
“若只有十天,毒效不会如此严重啊!”君轻尘自言自语了一句,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暴怒,咬紧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绫罗!”
她骗了他,让他放松了警惕!
“梵音呢?”回过身问降魔,君轻尘丝毫不知此事的自己脸色有多可怖。他一向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该怒的时候暴怒,在该笑的时候不掺半点其他颜色。但是此事,他已然忘记了这件事。将最真实的情绪暴露了出去,“药送去了这么久还没消息,快去找梵音过来!若是她有了什么闪失,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君轻尘看着双狼和降魔惊愕诧异的表情,顿了顿,忽然就降下了所有火气似的摆手道,“快去吧!”
也没再说,若华徴嫆有什么闪失该当如何。
毕竟,他与她现在无名无分。就算有了名分,她也只是一个供他娱乐的妾而已。他怎么可能为了她,对舅舅亲自给他的最得力的护卫如何?
他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啊……激动成这个样子。君轻尘捂着脸静了静,还是要过去看一下华徴嫆的状况:“别怕,我命人去拿药了。你先随我回房里等一会儿,过一会就不疼了啊。”
华徴嫆咬着唇点了点头,但痛苦的神情已经完全遮掩不住。
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儿,华徴嫆疼的恨不得剁掉自己双手似的坐立难安。君轻尘在一旁时刻关注着她,哪怕心里头知道自己该是冷静一些,可那种担忧的情绪已经要控制不住爆炸开来。
因为他不知道,华徴嫆中毒这件事,是不是与他有关。绫罗那见不得别人好的女人,尤其还是被他爹问过几次他和华徴嫆的状况。要是真的因为她早看出了些苗头,来报复陷害华徴嫆,那他岂不是也成了害她的人?
想要对她好,怎么这么难!
她这笨丫头,好像除了弹琴和做饭做菜就不会什么东西了。万一她失了十指,甚至失去双手,那她往后该怎么过……她能接受得了吗?
想着这些,心里就承受着莫大的自责。加之他对她的喜爱……不,想要得到的心情,简直让他恨不得把绫罗再寻来凌迟一遍。
好在与降魔同样装束,但身形偏瘦看似弱不禁风的梵音很快就来了。来时根本没管青楼的打手护院如何阻拦,一阵风似的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眨眼就被双狼带进了华徴嫆的屋子。
护院见状立刻去禀告。董妈妈却躺在床上虚弱的说了句:“若是徵嫆的事,那就不用管了……再管,得把落香坊掀个底朝天不成。”
一旁的穆韶青见到董妈妈这个样子,关切道:“董姨,不用再麻烦您了。韶青真的不想娶徵嫆了。如今她身边跟着君少爷,取回来也只会带来一堆麻烦,却拥有不了她的心,这样做不值的。”
董妈妈拿手臂捂着眼睛,咬唇道:“董姨只是不甘心啊……你不知道,近在咫尺,却失去的滋味有多难受……董姨不想让你重新感受一遍。若重来一次,董姨什么都可以不要。安哥讨厌青楼女子,那我就散了落香坊去从良。安哥要娶絮儿为妻,那我就当个妾好了……为什么……最后的岁月,陪在他身边的人里没有我……为什么,最后他画了那么多画像,上面的人却还是没有我……”
董妈妈从来都是毫不避讳的对穆韶青诉说着她对他爹的情谊。穆韶青听得多了,也习惯了,有时候还会替董妈妈不值,也会替董妈妈的惋惜,深知两情相悦又能相守是何等难事。所以当他拥有华芷柔的时候,才会那么开心。
也是所以,当他体会到了这种近在咫尺,却只能失去的感受时,有多灰心。
他越来越觉得华徴嫆和华芷柔不是一个人,但总狠不下心去问个清楚。只能一边猜测着,一边疑惑着,他的芷柔去哪了?
可是他又不敢认真的去猜,因为得出的答案必定不是他想要的。
若芷柔还在,她会不会在某处被吓得发抖哭泣又无处可逃?
若芷柔还是完好的,她会舍得丢下他一人在这吗?
这时被派出去的打手来报:“绫罗的尸首已被带去后山掩埋,东西也被大致整理妥当,当家的还有何吩咐?”
“把绫罗平日最常穿的几件衣服拿去神女庙的祭台烧了吧。再添一百两银子给她家人带去。万不可透露出她已死的消息。”
“是。”打手道。
“董姨,让我去吧。”穆韶青接过话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去云梦村一趟。顺路。交给我,您也能放心些。”
董春晓无力的吭了一声:“你去吧。”
也不知道君轻尘都说了什么,能让这嚣张了十几年的女霸王变成这个样子。穆韶青挺无奈。但是想到君轻尘定然是在为了华徴嫆说话,倒也有些安心。
不管她是华徴嫆,还是华芷柔,能找到一个能够将她保护的更好的人,他都愿意祝福。
另一头,华徴嫆房里,梵音一边麻利的替华徴嫆涂抹着药膏,一边不断的把脉针灸,过了好一会儿,华徴嫆的疼痛终于消下去了很多。只是手上的惨状依旧存在,像是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虽然来迟了,但属下已经尽力了。如主子所言,这药瓶里的解药虽然无错,但也确实被人掺了些旁的毒药膏进去混合了一遍。能够快速的挑出解药取材、制成完好的解药不易,沧澜国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所以来迟一些,望主子见谅开恩。”梵音有条不紊的替自己开脱着,又娴熟的塞上了解药瓶的塞子,绕了几圈红绳在瓶身之后将其放在了桌上。
君轻尘以往是不怎么待见这个下属的。只因他心高气傲,除了云王谁也不服。每次有什么耽搁的,都能找到各种借口替自己开脱一遍,证明不是自己的错,自己迟到都是有原因的。
双狼也说了,梵音按照辈分来讲是他的上一辈。他的上一辈里活着的人不多,其中梵音因为医术着实高超,身手也敏捷如风是,所以活的最为完好无损。
就梵音的身手来说,跑的虽然没马持久吧,但比马快上一阵子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的人还能不断来迟,只能说明他是故意的,想等着君轻尘不爽,把他给退回去孝敬原来的主子。
君轻尘也确实不爽他很久了。
可是眼下华徴嫆的毒还没解好,若是就把梵音退回去,那往后再要找这么厉害的大夫可就难了。君轻尘也只能忍气道:“无碍,只要能将她的手治好就好。事情棘手,迟些也是理所应当,梵音降魔这两日都辛苦了,回去有赏。”
难得见着主子心平气和的给了个好脸色,梵音倒是有些意外的多看了他一眼,也若有所觉的看了旁边这忍着痛佯装淡定的小丫头一眼,而后耸了下肩,吊儿郎当的抱拳:“梵音多谢主子。”
君轻尘这人,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脾气差的不行,点火就着,因此也传出了许多不好的名声。但其实他却是结拜六人里最淡定的一个。不管人家怎么说,反正他自己就是不在意,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不管是多难听、多不堪的话,到了他耳中都会变成无聊与低俗。他自己倒是很乐于用不吐脏字的方式把人气个半死。
大概是因为气的人太多了,看的也多了,觉得那样的人很滑稽,自己便不愿意做那样的人了吧。
因此,不管是那时外面的流言蜚语添油加醋,还是此时梵音的不服与轻视,君轻尘都可以笑一笑而毫不在意,先以华徴嫆为重。
“很痛吧?”
华徴嫆摇头:“好多了。谢谢爷的关心。”
听她的声音还是发虚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君轻尘不仅忍不住不关心,还特别的担心,总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
他以为绫罗到底是对他有几分信任,下毒的时间距离毒发还有一阵子。却没想到,他们都留了一手。绫罗竟然误报了时间。好在他也提前做了准备,与舅舅说明了情况之后带着双狼和降魔一起打算对绫罗下手,并且找出解药交给了梵音,命梵音查出解药是否是真。这兜兜转转一个圈子,好在舅舅同意了做掉绫罗这个不合格的眼线,也好在他计划的没有出问题,和董春晓的交涉全在他掌握之内。只是这往后下来,恐怕他们真的就是要明枪暗箭撕破脸了。
哪怕绫罗不在了,把华徴嫆留在这,也只能更危险。就算有穆韶青在,也难保董春晓不会做出什么事。还有暗杀他的人,多半是已经查清了他的行踪和底细。华徴嫆落入对方手中,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威胁。
届时,他也会毫不留情的解决掉这个威胁而保全自己吗?
君轻尘想了下,却怎么都是犹豫。唤了一声降魔,君轻尘抬了抬下巴示意。
暗中保护好她。
降魔犹豫,毕竟最近风声有些紧。主子二次遇害,凶手是谁还不得而知。此时把他分开,恐怕危险更甚。
“没事,梵音和七步跟着我,直到玄毒回来为止。”君轻尘道。
降魔到底是同意了。
华徴嫆不知他们话里的具体意思。只是坐了一会儿,想到虽然她身份是个私妓,可她从未想过做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这么几个大男人一直站在她屋子里终究不好。便起身对君轻尘道:“爷,切身有些累了。您们先请回吧。”
“才刚见面,又要赶我走?”君轻尘蹙眉。
华徴嫆也觉得不是很好意思。毕竟人家刚救过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被绫罗下了毒的,但猜一猜大概也和那次手被刺伤有关。只是君轻尘竟然知道是绫罗害的她,那他今日做的事情,她好像更能理解一点了。
谁的人命不是命。祸害别人命的人,别人就只能认栽吗?留着她继续危害他人?
或许杀害是一个严重的惩罚。她到现在也觉得心里不舒坦。但至少,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一切的结果最开始都是源于绫罗自己。
想了想,华徴嫆释然道:“那爷就留下陪陪妾身吧。”
这话的含义,君轻尘是听出来了。于是摆手道,梵音降魔出去候着。
“那属下呢?”双狼指着自己。
“你又不会出去,走窗子吧!”
双狼乐了:“还是主子了解属下!”
昨儿他陪着主子进了落香坊的正堂一遭,看着那姑娘们花花绿绿的打扮,看得他浑身发僵,果然还是不习惯于那么多女子同处一室。
他倒也不是遇见很多女子就这样,而是遇见了带着骚气的妓女就会不舒服。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男子看到那样的估计能被引的扑过去,他看了却打从心眼里想避而远之,一般没主子的强制吩咐,他是绝对不会与那些妓女接触的。
除了这徵嫆姑娘,虽然长相越来越又几分明艳,但骨子里还是清新脱俗,也从不魅惑的撩人,规规矩矩的和常人家的女子无异,他接触着就没半点不适。
从窗子钻了出去,刚好在扒着窗沿时见到隔了两个窗的一扇窗口放着的秋菊有些打蔫了。花盆的边沿上还有两只麻雀在叫唤着。养的不错的一枝秋菊就这么任它枯萎好像不大好。双狼在疑惑中跃到了那扇窗口,敏捷的蹲在了窗框上,发现窗虽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出去接客了?双狼好奇的往里探了探头,发现这真是一间朴素的屋子。没有过多的装饰,连起居用品都不是很多。装饰的倒是淡雅怡人,看着让人觉得舒服。
屋子里只有窗口这一盆花。散发着微弱的香气。双狼想了想,解开腰间挂着的水囊,往花盆中倒了些水。看到清澈的水湿润了土壤,也不知会不会起到什么帮助。倒是周围的麻雀被吓得不敢靠近,在周围叽叽喳喳的叫着,像是气他扰了人家的清闲。
双狼耸了下肩,纵身一跃轻巧落地,双臂环胸站在了内墙里侧的转角处,一方面尽量不让行人瞧见,一遍也是卡着视线,不要碍了主子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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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感情到底太危险
华徴嫆见三个大男人都出去了,自己的心里头也松快了几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虽然君轻尘还在,但这感觉像是瞬间就不一样了,卸去一身防备,软趴趴的双手伸直倒在了桌上,令手自然的垂在前面,晾着上面擦的膏药。
君轻尘坐在一旁,发现杯里的茶水已经不知是何时的了,便道:“去叫伺候你们的婢女换一壶新茶来。”
华徴嫆抬起眼皮又耷拉下去,“无双出去帮韶青办事了,还要过些时候回来。这阵子我们有什么需要的都得自己去取。”
估计她是为了避免与人接触,才很少出去吧?
好在已经替她除掉了一个大麻烦。
君轻尘问道:“陆无双现在过得如何?”
陆无双,是无双的本名。华徴嫆偶然听见穆韶青提过一次。不过在青楼里大家从不会直呼大名,哪怕是朋友。
“她呢,过得还挺好的吧。比起刚开始一时间接受不了的样子,已经好了很多了。虽然每天做着粗使婢女的活,但我们这一排的也没人敢欺负她。她的屋子也没被收回去,不用住下人房,除了洗涮缝补累了些,倒是也不用应付其他客人了。挺好的,我都想去做婢女了。”
好好的主子不做,要去做婢女……这鸡崽子!君轻尘已经确认无疑了,她一定是谷子吃多了脑子里就没个别的玩意!
面上不动声色的道:“她没事就好。”心里却是有些无奈张弛这个人的做法。不过终究是旁人的事,他不好多干涉。能做的大概只有吸取教训,至少自己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对于之前发生的这件事,华徴嫆也是有几分唏嘘的。听青楼里的姑娘都认为张弛张公子是个绝对的良人,不成想却害得无双那么伤心。那她眼前的这位,是不是也会如同他的挚友一样,对她好的没话说,把她哄得团团转之后再把她狠心的伤一下?
感情这事情,到底太危险了。哪怕动了心思,也不能再错下去。
华徴嫆警告着自己。
“你就没打算与我细说一说你与那容沅的事情吗?”君轻尘问。
华徴嫆微滞,“容沅?”
“别和我说你不认识他了。(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君轻尘板脸道。
华徴嫆犹豫了一会儿,“没什么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就因为是过去的事,君轻尘才要知道。现在玄毒还在打听容沅的消息,听闻容沅这人动作倒是快,已经出了鹃山在往道巳山赶去。鹃山城与道巳山城距离之间隔着一个地域辽阔、面积与云来不相上下的浅业,但浅业地广人稀,土地相对贫瘠,可谓行路难。想要从鹃山越过浅业往道巳山赶路,花费必然不小,那人却能在短时间内凑足路费,也是不可小瞧。听玄毒传回来的消息说容沅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不知出了几个什么样的营销点子,竟然令鹃山的几个大户商家都对他赞赏有家。容沅他只是在鹃山走了个过场,出的点子却使得那些商户争相效仿。如此放弃了大名大利而选择继续赶路的人,按理说应是不会那么容易冲动,却做出了害命之事,他是真的很好奇,华徴嫆与容沅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哪怕她的第一次是他的,这也是必须要知道的一件事。毕竟容沅这个人,也是来历不明,但去向却很明确。不似华徴嫆这样始终待在落香坊里没打算出去。
容沅大概就是要去找其他的容姓之人。但道巳山的那些人里确实又没有一个人知道容沅是谁。
华徴嫆和容沅,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此时断不可威胁,也不可利诱。君轻尘知道华徴嫆身子不适,也就不去为难她了,而是道:“如今屏门那便大致已经重新整顿分配,桃江似乎正在稳步攀升,受到重视。来年春种之前云来的兵都不好再调,皇上与云王都不会顾此失彼。虽然屏门被攻陷的话,定然是有损我国士气。但云来的粮食产出、矿物产出都太过重要,也是维持着国脉,这一条件若是崩溃,沧澜只能更快走向灭亡。眼下剩下的兵加上临时凑过去的大概有两万余人,由桃家父子带着,至于萧国那边听闻似乎暂时没什么大动静。因为萧国与华辰又打起来了。”
华徴嫆抬了抬眼,看着他道:“萧国还真是消停不下来。”
听了她的评价,君轻尘笑了笑:“这片土地上,已知的大国有四个,小国有两个,其他叫不上名号的不知有多少个。萧国却在轮番开战,不仅在与沧澜和华辰打,还在与北处的富饶小国无征国打。其余的千齐和闽越都是因离得稍远,不方便开战,并且之前千齐分离出的郑家藩王还联合过,虽然郑家灭了,但萧国也不好再找千齐国的麻烦。还有津淮国,虽然兵力不行,但能人异士过多,国家也富饶得非其他国所能比,听闻是有九尾狐族佑护,更是在隔离着几座城之间的海中央有一座名为通天的岛屿,说是上面直通仙界。也与魔界相连。如此玄乎的说法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萧国也出过凰族之后的故事,他们向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愿与有灵物庇护的国家开战。”
这些说法,华徴嫆都若有若无的听到过一些,倒是挺感兴趣的,听的入了迷,“那不是传闻沧澜国也有孔雀神女庇佑吗?怎么萧国还是打来了?打的还是雀屏之城。”
“攻其羽翼,断其心力。”君轻尘简明扼要的用八个字形容了下这件事情,又解释道:“虽然传闻中沧澜分上下二界,有天地二境之分,但好像除了沧澜国的孔雀多了些,并没有人见过什么奇观异景。很多人,包括我和桃江,其实都是不相信世上有如此灵异的说法的。想要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终究是要靠兵力、人脉、还有银子。”
对此事,华徴嫆扁了扁嘴,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就默不作声。
果然她还是没办法按照实情告诉他,虽不知沧澜是否有神族庇佑这种玄乎的说法,但她是遇到过玄乎的事的。能来到这里、见到他,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不论如何,妾身只想劝爷一句。”终究她还是鼓起了勇气,“爷这几年可能会多灾多难,虽不知具体事宜,但稍有不慎就是丧命的危险。爷还是要多注意些。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不管身边有谁,都要小心才是。”
她梦到君轻尘无数次在各种地方遇到危险与意外,总是不由得联想到在小舟上时他说的六次死亡事件。她不知道六次是不是终点,也不知道自己出现在他身边能够解决多少问题。原本屏门那次助他脱离危险两次,她是以为帮他躲了过去的。结果经过前两日他遇害的事情提醒,她深觉这事还没结束。
无论如何,她也要冒险帮着他提示一把。就算不为感情的私心,只为在小舟上他的一句温暖言论。
哪怕这样说之后,真的印证了她的想法,她或许会被当成谁拍来的奸细,或者什么奇怪的妖孽。
死都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好怕的了。她这样劝说着自己,效果倒是很好。
君轻尘听罢只是安静的注视了她一会儿,而后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多灾多难?”
华徴嫆想了想,起身在妆台上拿起了一根被红色的妖异花纹缠绕的竹签,上面的“灵签”二字异常夺目。
“这是?”君轻尘也跟过去看。见她手指上涂着药,拿着不大方便,便接了过去。接过的一瞬却觉得这竹签有些微微的烫手,很快又恢复了冰凉,诡异的很。
“这是玉屏节时妾身去神女庙替爷求的。原本是要求平安,可却掉落了一根灵签。庙里的小师父说这是一根好签,但非吉非凶顺应天意,缘分与寿同其。具体的意思小师父没有多讲解,但妾身总是有些担忧。故此提醒一下爷,希望爷能多注意几分,万不可松懈而出事。”
“替我求的?”君轻尘倒是独听重了这一句,“非吉非凶,灵签……还真是让人有些好奇啊。”勾了勾嘴角,细长的眼眸带着深意看向旁边的少女,“华徴嫆,你有多欢喜我?是不是欢喜我许久了?”
突然被这么问,华徴嫆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则是心里撞击的厉害,后退了两步,满脸通红的看着他:“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屏节之时,你就替我求了签。是在担心我。”君轻尘摇着头道,“回家之后娘亲还与我说过见到你的事,说你劝慰了她几句,我却没多想,原来你是为了我。”
顿了一顿,君轻尘笑的比灵签上的花纹还要妖冶,“说说看,那日你是否也求了姻缘签?”
原本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没什么底气,听了这话华徴嫆更是口干舌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求……是求了,但妾身只是偶然路过,随便求了一签,并未去想其他的,而且就连求来的签看都没看到一眼,就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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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我在一次次向你求亲
“恩?弄丢了?”君轻尘显然不是很相信。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但这事倒是真的。
华徴嫆微微冷静下了些,道:“是,因为求签的时候刚好出了些事情,有些混乱之中不小心就弄丢了,妾身也没再怎么仔细去寻。毕竟去留也是命数,原本求的就是缘分。若是注定妾身与人无缘,那姻缘签的存在也没多大意义。”
“与人无缘。这可不像一个女子会说的话。”君轻尘的脸色也沉下去了些,却没多凝重。只是若有所思的逼近了她两步,与她贴的很近。她又退,他再进,把她逼近了死角,刚好捧住她的脸,就如初次见面那般在同一个房间,差不多的姿势,和同样近在咫尺的距离。
“告诉我,姓容的还对你做过什么,使你这般心灰意冷。”
华徴嫆顿了顿,摇头:“没有了。我与他相识到成亲也不过几天的事情。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只是那几面、那些事,已经足够了令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那般讨厌,加之那时妹妹对她的排挤与责骂,更让那种心情变本加厉的堆积起来。
她不是一个过分慷慨的人,也不傻。很多时候不去计较是因为计较也没用。从小她就被娘亲教育的不去与人争、也不去讨好人。因为她生着一张实在不讨喜的脸,她失去了很多常人拥有的待遇,变得不得不多容忍一些,不得不咽下许多委屈。
但这些都不代表她是心甘情愿咽下这些委屈的。
可以说她小气,始终对容沅和她的妹妹抱有敌意的心态。但是将心比心,人待她好时,她也会加倍的回报。一切的反感,都源于她受到的不公。
“但是,那件事就够了。”想着想着,华徴嫆轻声低落道,“我再也不想遇到。也好想让他知道这样被人对待的感受有多痛苦。”
被人丢在水井里险些丧命,还因此患上了惧水的毛病。这样想一想,君轻尘也觉得是有些过分。况且那日谈话时,他分明觉得容沅即使不是特别坏,也不像什么好人。
“你想报仇吗?”君轻尘忽然问,“我可以得到他的行踪,你想报仇,咱们随时可以做。”
报仇?她当然想过。可是……
“算了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这事也过去很久了,总不能一直抓着他的把柄不放。况且,至少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得饶人处且饶人,他现在已经没有当初的辉煌了,就随着他去吧。”
“你咽的下这口气?”君轻尘的眉毛有些蹙起。
“咽不下气是要死人的。”华徴嫆抬起眼皮,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笑道。
险些就被这不掺杂质的笑容闪乱了心跳。君轻尘的喉咙滚动了下,讪讪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想报仇,咱就不报,但是当你想报仇的时候,记得跟我说,我教你如何做才能攻其心而不伤其身,这样的报复才是最痛快。”
“谢谢爷的好意。”华徴嫆说着往旁边挪了两寸,想要从缝隙里挤出去。可君轻尘也往旁边迈了一步,还是把她困在身前。
“话归正题,你还没说你有多喜欢我。”
还在纠结这个事?华徴嫆哭笑不得。
有多喜欢,虽然她没细想过这件事,但是喜欢的心思定然是有的。如此被露骨的问出来,她该怎么说?
沉思了一阵,华徴嫆道:“爷,希望您能理解。经历过一段挫败的婚事,妾身已经对男女之情不再那样期待。若是要强迫妾身去喜欢谁、或是嫁给谁,恐怕妾身只会更加做不到。”
“我强迫你喜欢我了?”君轻尘挑眉问。
好像也没有?
华徴嫆尴尬的解释:“强迫妾身嫁给您,也算是一种强迫吧。”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那是强迫。可若是郎情妾意,那只能说……”突然把脸逼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君轻尘徐徐道:“我在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向你求亲,只等着你欲迎还拒的心情过去,我的小鸡崽。”
华徴嫆的脑袋里又是一空。
什么欲迎还拒!怎么就欲迎还拒了!她是在认真的拒绝他啊,绝对不掺假!
“爷,妾身没有吊您胃口的意思。妾身真的不会再嫁人了!”华徴嫆郑重道。
“为什么?”
“……”
怎么好像又绕回去了?
眼前这人可是能把董妈妈气的无话可说的。华徴嫆真是无计可施了。她又不能讲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又不知往后还要遇到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君轻尘和自己的命数会如何,往后想一想万一某一天她脑海里的声音又在和她说,她还阳的时辰够久了,该正式去死了,那她不是坑了人家一辈子吗?
她想不动情,却动了。她想不嫁人,这人又频频示好。她想说出原委,这人偏偏不信邪!让她咋办!
当然,与此同时,君轻尘也在飞快的寻思着。
鸡崽子明明是对她有好感,他都不计较她不清不楚的来历了,她怎么还是拒绝?虽然他说的是她在故意拒绝,可次数这么多了,是个有点脑子的女人都要考虑一下男人的耐性通常会有多久吧?
不对,她没脑子,怎么把这茬忘了。
君轻尘有些头痛自己这不正常的吐槽想法。可连他自己都奇怪,他哪来的这么多耐性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又奋勇向前?是不是因为这个鸡崽子不正常,他接触的次数多了所以他都跟着不正常了?
真可怕。
或者说,她是真的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再使她坚决要抗拒成亲之事?
果然……还是得想办法打探到她的来历。
如此思考着,君轻尘道:“那既然你执意不嫁,这事就作罢吧。见你也累了,就先休息吧。我走了。”
“……好。”华徴嫆轻微颔首。
君轻尘离开她的身体,转而向门口走去。脚步一顿,看着角落前的软塌道:“记得前几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
华徴嫆道:“是妾身觉得让客人睡自己的床休息放松,自己再睡上去心里总有些过不去,便买了个软塌专供客人使用。”
“还有谁用过你的床?”君轻尘自己都没察觉这一瞬他的语气有些冰冷。
“在爷之后,只有一人。而后妾身就准备了这软塌。”
顿了顿,君轻尘低吟:“恩。”再似不经意的回了下头,扫了一眼她的妆台表面,他便不再停留,直接离去。
不知不觉华徴嫆的手也已缓和了许多。随着君轻尘的离去,她走到妆台前,看着上面摆着的他给她的小玩意,心里总有些后悔。
方才她的话是不是说的重了?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很欢迎他?会不会就让他生气了,往后再也不联络?
明明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可她却好难受。
不想被他误会。突然之间,也好想倾诉一下她的心情啊。
这时有人敲门。她几乎是飞一般冲了过去,满带着希望开了门,却是无双站在门口。
见到是无双,华徴嫆呆了呆,收敛了情绪,勉强撑起了笑容:“无双,你忙完了?”
无双见到她,规矩的行了礼才道:“没有,只是一早听闻今日大雨将至,想起屋内的窗还未关,便来关一下窗子,顺道将花挪走。”
落香坊名闻落香,坊内自然也是养着数中名贵花木。许多姑娘也愿意打理一两盆名芳在自己的闺房内,一为讨客人喜欢,二为讨董妈妈喜欢。
无双也养了一盆,但却只是普通的秋菊。而华徴嫆在来时便没见到华芷柔的屋子里有花,自己也就没想过养。生怕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一切事情能按照华芷柔之前安排的就都按照之前的去做了。
“说到花,这两日无双你都没回来过,花没浇水没事吧?”华徴嫆问。因着无双是头牌的时候,鹿儿是这里的打杂婢女,通常每日鹿儿都会去借来各房的钥匙扫洒一遍,顺便替花浇水。但是无双自己做了婢女之后,原本的活也就变成了她的。无双一走,这一排的打杂婢女没了,也没人给她屋子里的花浇水了。
无双道:“我正是来问这事。徵嫆你可见到今日有人到过我的房间?”
“进你的房间?”华徴嫆疑惑了下,“我还真不曾注意过。怎么,你房里少东西了?”
“没有。”无双顿了顿,眼中也有不明的意味,“只是屋子里的花好像不久前刚被人浇过水,土还润着。其他东西倒是一样没少,也不知是谁做的。”
有人进了屋子给她的花浇水,东西却没少?
“难道是安排了新的打杂婢女过来?”华徴嫆道。
无双摇头:“应该不会。这一排的姑娘本就不多,也都是安静的性子。平日不怎么需要人多加照顾的,董妈妈不会因为我暂时离开几天就添个人过来。”
“这样啊……那说不定是韶青,或者絮姐呢?”董妈妈就算了,估计她现在还在床上气得瘫着呢。
无双静想了一会儿,低头道:“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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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树大招风,先飞要命
片刻之后,无双告别了华徴嫆,回屋拿起了刚准备好的换洗衣裳出了落香坊的门。求书网www.qiushu.Cc
“站住。”
命令的声音使她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站住了脚。
果然……还是躲不开么。
无双闭了闭眼,再睁开,便见到君轻尘带着两个蒙面人走了过来。
“陆无双,在躲着我?”
无双收敛道:“奴婢没有。”
“那为何,见我在时故意躲了起来。等我走了你才出门?”君轻尘问。
无双默了默,“凑巧罢了。”
“你这人,在面对旁人之时,一向淡定的过分。能将你影响到的恐怕也只有张弛了吧。”君轻尘说着,观察着她的神色。明显在提到张弛时,她恬淡的容颜下出现了一丝裂缝。
“我今日只是来说一下,张弛过几日要回来了。”
“……”无双抬眼,平静的问:“回来做什么?”
君轻尘努了努嘴:“他虽已在鹃山谋求了一官半职的,但云来毕竟是他的老家。他是回来奔丧。”
“奔丧?”无双心里一动,“谁死了?”
“开国候。他的爷爷,张振光。”君轻尘道,“当日最为阻止你们的人。”
哦,是他。
他死了。
听到这件消息之后,这是无双的第一反应,也是最大的反应。
“人老了,死亡不过是朝夕之间。”此时不必说什么节哀的话,也不必多惋惜什么。想到自己失去的三个孩子,无双的心里明明是该有波澜的,可那波澜,却不惊。
“是这样。”君轻尘点头,又挑眉看她,“但开国候死亡的原因,却是因为听到一个消息。”
无双沉默不语。
“张弛的妻子怀孕了。但大夫诊断出,时间是在她与张弛相识之前。恐怕她自己也没料到自己会玩的过火暗结珠胎,原本满怀欣喜的开国候当即气得昏死过去,而后也没挽回过来。张弛知道后,一怒之下拿掉了妻子的孩子,又被对方加以报复,断去了下体。原本女方家人打算为张弛说些好话加官一等了事,但张弛抵死不从,盛怒回乡,打算先安顿好开国候的后事,再去为自己受的屈辱讨说法。”
无双听这话时,也只是抬了抬眼,眼中浑浊之气涌动,到底成了一汪死水。
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心死。
心死了,就再也挽救不回来了。哪怕还带着过去的习惯,也只是肢体上最后的挣扎罢了。
“张家绝后了。”以这一句话作为终点,君轻尘道:“大概是因为张弛之前做过太多错事吧。有了今日这个结局,谁也不好再过多去评价。而他到底是我的结拜兄长,又对你有着许多亏欠。所以我见到你也只是为了对你说一下他如今的情况,你不要多想。”
“那,奴婢谢过君公子了。”原本无双以为君轻尘此行来又会说什么戳她心窝的话,却没想到他只是说了这些。令她听后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却像是放下了最后的牵挂一样。
原来这就是张弛的结局。
虽然张弛往后还会面临各种各样其他的事情,但她此时只觉得,她听到的,就已经是结局了。将手覆在小腹上,毫无触动的心里平静的如同她前面的人生什么波折都不曾发生。
没有遗憾,没有悔恨,没有伤感。
都过去了。
无双浅淡的笑了笑:“多谢君公子今日传话。只是往后,关于张弛的所有事情,君公子都不必再告诉奴婢了。他已经和奴婢毫无关系。”
“迷途知返,值得赞扬。”君轻尘赞同的点头,“往后你总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比他更好的男人……”无双眯了下眼,又释然,“天下之中自然多得是。但是能不能遇见,奴婢不抱希望,也不去希望。只是听得君公子今日一言,发觉您比起往日的言语中倒是少了几分刻薄的嘲讽。是您有事要托付给奴婢?”
“不是。”君轻尘立即否认,“我自己想要照顾的人,自己会照顾。无需麻烦你。少了嘲讽,也只是因为叹你终于走出了迷途,无需再让我废那个心思替兄弟善后。往后人生漫漫,我总要少惹些人,免得到头来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无双低头,“至少,奴婢感激君公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若有机会,奴婢会报答。”
“算了吧。”君轻尘笑着抖了抖肩,“你的感激看起来就很敷衍,与其想着其他不如快些让自己正常起来。每天跟个魂儿似的,如此就算有了新的缘分估计也要被你的气场吓跑了。”
不知不觉间又恢复到了过去那种轻佻中带着挑衅的语气,原本会令人听着隐隐冒出怒火,此时却发觉这人向来真心。无双再次行礼道谢,告别离去。
“降魔,我是不是很爱管闲事啊?”君轻尘见无双走后,回头问道。
降魔不知如何回答。
君轻尘是自己感觉出的,有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就会不由自主的将自己扯进什么事情里,因此都得罪过不少人。不过降魔跟着他也不久,比起贴身护卫,更适合做个冷面杀手。想到这,君轻尘耸肩,“二狗!”
双狼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属下在。”
君轻尘满意点头,又道:“降魔,去保护华徴嫆。二狗,稍后回去通知七步传唤玄毒回来,留下两个小眼线时刻注意一下姓容的就好。还有,命游丝也回来吧,寻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再往外寻更是大海捞针。至于催魂,继续让他查着这两人的来历。寻不到更多的华姓人家和容姓人家,那就让他查,华芷柔究竟是何时开始转变了性子,在她转变之前曾见过哪些客人,到过哪些地方。”
“是。”双狼应道。
降魔也领命去潜伏了起来。剩下双狼和优哉游哉的梵音跟在君轻尘身后。走着走着,君轻尘道:“二狗,近些日子都注意点,可能随时会有人来暗算我。”
“诶?”双狼一愣,“主子,您究竟是在何处惹了谁?为何频频遇害?”
“你主子惹过谁,你清楚的很吧。”君轻尘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我惹过的人,都是惹不起的我人。只怕对方是我从未惹过,却偏偏想要除去我的人啊……”
双狼心里一动,“主子您的意思是……”
君轻尘回头看他,皮笑肉不笑道:“有些话不可乱说,在心里想想就好。行事多注意几分,对峙只能两败俱伤的话咱就躲。”
双狼添了几分犹豫,“可是……为何会这样?主子您并未对他做出过任何出格或是恼怒的事吧?”
“这个,也不好说。”君轻尘沉吟,“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激化是有很多种。或许是因为我深得舅舅的喜爱,被当成亲生子一样看待。也或许是因为如今我的身份虽只是商人,但结拜大哥苏清宴却是皇子。哪怕清宴没有要夺权的意思,对于其他的党派也是个不定数的威胁。眼下太子并不得皇上的心,反倒是长公主行事作风不仅得皇意,也得民心,如此尴尬的局面,只要清宴没有站定立场,怕是会牵连我们其他五个人都不会好过。”
早在结拜之时,局面就是这样形成的了。君轻尘对此也没有办法,谁让他当日被拉上了这条驶向不归路的友谊小船。但他倒是也无悔。虽然结拜的六个兄弟里谁都有些做错的时候,但是年轻时彼此许下的意志却从未动摇过。
“三皇子与太子是同母而生,三皇子也始终是支持着太子的。之前我们偶然听到过……听到过那位主子明显也是支持太子的。那么他又为何屡次加害于您?若是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那……”路上虽无行人,但到底是怕隔墙有耳。况且身旁的梵音是真的立场不定,随时可能倒回运往那边打小报告,双狼纠结了一下,到底没再多说,只是咬牙叹气:“主子你这是在背锅还当挡箭牌啊!”
“没办法。枪打出头鸟。”君轻尘耸肩,“你主子做了这么久的出头鸟了,被打的次数还少吗?怕是我自己都习惯了。往后遇到的事只会更多,我多加小心便是。况且方才那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或许其实是旁的事情不慎牵扯到了我才会使我涉入危险。树大招风,先飞要命,往后除非我畏畏缩缩的缩进壳子里,不然往后的遇到的麻烦只会更多。”这一点,倒是如同鸡崽子说的,直到下一个朝代的局面定下来之前,他怕是不会好过到哪去。
双狼犹豫:“那主子你准备如何?还是要将自己推入险境吗?”
君轻尘反问他:“我有别的选择吗?”
双狼闭上了嘴。
有,当然是有的。但他不能说,主子也不会这么去做。
早从一开始,主子便为之后打定了主意,并从王爷那里得到了他的保护。这么多年不管走得好还是走的差,都是已经走过来了。期间主子颓然过,纠结过,甚至险些放弃过,但都按照最初的想法到达了最后。眼看着到了收获的时候,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旁的不说。大哥这些年虽在鹃山皇城与我聚少离多,但待我一直不薄。还有桃江,他也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于我。至于张弛和于不同……这二人的性子都不好说,但结拜以来终究在我们六个里算是贡献了些事情。而呈墨,虽因为他爹的立场问题还在犹豫着,但我相信他。”
双狼继续默不作声。
倒是后面的梵音挑眉看了君轻尘一眼,顿了顿才将目光随意的移开。
君轻尘说完,心里头也有些纠结。按理说,苏清廉虽是义子,但跟着舅舅那么多年,可以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身份已定。而他不过是个侄子而已,还是出生在商人之家。做生意糊弄人这一套倒是学到了几分,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他可真是半点不感兴趣。也半点不敢感兴趣。
呈墨都曾说过,就他这性子,入了官场,若做不成最大的官,就是被人弄死的结局。而且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死法。
大哥苏清宴是太子党,君轻尘自己也站着太子党。于不同这商人是彻底没有党派的,只认兄弟,桃江又是追随父亲,与云王同阵营。现在张弛那便传来这样的消息,在人眼里他多半也是要废了。那剩下的也只有李呈墨没个绝对的立场,可李呈墨的爹,太子少傅李威名可是绝对的站在太子一方。
下一任帝王确实会影响到云王之位的稳固成都,苏清廉急于站住脚也是情有可原。但他身为太子党,却害太子党,还要害他这个只图财不图官的人,究竟为何?
君轻尘此时还对这件事完全不明不白,只觉得堂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实在可笑的很。但是很快,他就会知道了。
至于此时,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却是另一件事。
一则突如其来的传言,使他推翻了之前的计划,不得不去来了一场任性的对决。
十一月末,接进十二月的时候,云来城提前下了一场雪。
原本,云境便是多雨雪。提前下雪也很正常。但这一年,委实是比以往的早了许多。也大了许多。
华徴嫆窝在屋子里,没有烧炭盆,裹着一床被子还是有些发抖,不禁苦笑这副身子还真是矫情。
董妈妈规定,只有当日接了客人的姑娘才能烧炭盆取暖。而她,自那次董妈妈被气了个够呛之后就再也没了客人,也没有值曲过,完完全全的像是被遗忘了一样。若不是每日无双替她打了饭回来,恐怕她是要饿死在这里。
出不去,买不成东西。自己提着食盒去打饭,永远只能打到一碗没有几粒米的米汤,连馒头小菜也没有。
又变回那个任人欺负的华芷柔了吗?华徴嫆瑟缩成一团,看着自己娇嫩白皙的已经恢复了的手指,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过去。她原本也有这样一双没有经历过多少岁月磨砺的手。虽然皮肤稍差,但胜在修长有力。后来,为了生计,她不得不拿起斧头砍柴,从艰难的拖着柴火直到可以背着去走几个时辰的山路。白日在外忙活、夜晚在家里编竹筐,感受着娘亲的哀怨沉默,毫不期待下一个黎明到来。
华芷柔……华徴嫆……为什么要让她变成另一个人,却无法改变自己。到头来,她还是那个只能站在暗处,期待着与人和睦相处却只能处处碰壁的人。
她是谁,究竟是华芷柔还是华徴嫆?她不是得到了曾经想要的正常的容貌,也得到她渴望过的身上能有几两银子的生活了吗?可是为什么,她却还是活成了这个样子?
她好不甘心啊,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她若是能再有志气一点,在想要报仇的时候对容沅毫不手软,在想要赎身的时候坚持己见,在喜欢的时候……不要那么胆怯懦弱,那现在的她是不是会过得快乐一点?
重来一次的生命啊,她到底还是不会好好把握。
就在第一场大雪停下的初晨,穆韶青的胭脂店正式开张了。原本穆韶青是要去请华徴嫆去捧场的,因为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华徴嫆露面。可当到了门口时,董妈妈总能及时的赶来阻止:“哎呀,徵嫆昨儿个一大早就身体不适了,你再请她出去吹风,那不是让她病的更重吗?还是免了吧,啊?让她好好休息!可也别传染了你!”
穆韶青很无奈。他知道董妈妈这是对上次的事情记恨上了。可他到底只是有几分宠溺的势力,在这落香坊里说的算的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娘亲,而是董姨。董姨不想让他见,他就绝对无法见到华徴嫆。
“她病了?请大夫了吗?”穆韶青问。
“楼里的女大夫给她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事!”董妈妈带着笑脸回复。
这时,屋子里传来了几声急速的咳喘。董妈妈听后立刻提高了声调道:“徵嫆啊!韶青来看你啦!可他的店铺等着开张,没多大功夫在这耽搁,你也劝一劝啊?往后的日子可长着,你们见面的时候多着呢,就别耽误他啦?”
华徴嫆在屋子里又咳了两声,捂着胸口轻轻一叹,下地走到了门板后道:“韶青,我病了,不方便见人,传染你不好。你安心的去打理自己的店吧,既然是自己的梦想,就好好去做。等到做出一番大事业,我……会替你感到骄傲。”
虚弱的声音,当真是病的不轻。穆韶青听着她说的,心里头很复杂。脚步没有挪动的站了一会儿,他认真的开口,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说给某个人听:“我曾有两个梦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业,和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可是……我好像把她弄丢了。”
好像,真的,把她弄丢了。
……
“芷柔,身为男子却热衷做些胭脂水粉这类女儿家用的东西,你会不会觉得我娘里娘气的?”
“嗯……如果说做胭脂水粉就是娘气的话,那那些卖女儿家的首饰的店老板是不是也娘气?还有成衣店的老板,也会卖女装的吧?怎么没人说他们娘气?同样做着女人的生意,只是为了赚钱而已。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去赚钱不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这与人的性子又有多大关系?”
“你真的这样认为?不会觉得我很古怪?”
“不会啊,相信坊里的姐妹们也不会觉得你古怪吧。我倒是觉得,她们待你都很友好呢,说不定多少人将你这位俊朗少年当做是梦中情郎!”
“那你呢?”
“我?”
“你有没有把我当做梦中情郎?”
“呃……很不巧,我很少做梦呢。”
不管是她的那一个动作神情,在他眼里都是最可爱的模样。瞧着她害羞的神色,他的心里头总是会被阳光填满一样温暖。
她说他很温柔,却不知能将温柔带给他的,是她周身散发的温暖的光亮。
云梦村中,与芷柔的相貌略有几分相似的少年道:“姐姐确实比起以往不大一样了。不仅性子变得硬气了些,好像思想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仅不会特别担忧的关切我的病情,还会大大咧咧的嘱咐我吃药,说我的病定然无事。”少年说完这话之后,从他的屋子里又走出了两个一眼看去便知道是君轻尘的下属的蒙面男人,是要带着少年去君轻尘的宅子。
“啊,是我的姐夫,说是他要娶姐姐了,先让我去他宅子里住着帮忙打理呢。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要嫁人了,不过君大哥也确实是个良人呢!”
少年说这话时,一看便知他是很开心,并且精神充足,比起以前芷柔形容的要好了许多。从前芷柔与他说过很多自己弟弟的故事,可他却没能陪着她来过一次。这一次,当真是戳心的旅程,却也是他自作自受。
在他去东山采集的时候,他的芷柔就已经不在了吗?
那个可以鼓励的看着他微笑,认真的劝慰他的少女,到底去哪了?
——“韶青,不要害怕实现梦想,有我陪着你鼓舞你,你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等到你梦想实现的那一天,我定然会最开心的站在你身旁给你祝贺!届时的我,也一定要改掉在人前总是害怕的毛病,让她们真的认清我,认同我,不会害得你再因为和我接触去被她们说三道四!我们都要努力啊!”
——“既然是自己的梦想,就好好去做。等到做出一番大事业,我……会替你感到骄傲。”
……
缓缓闭上了眼,穆韶青道:“好好照顾自己。”而后睁开眼,看向董妈妈,“董姨,善待徵嫆。”
“董姨自然是会的!”董妈妈笑道。
门的另一头,华徴嫆艰难的捂住嘴想要隐藏咳嗽的声音。可那声音到底会从指缝流出,和着浑浊的雾气在身前消散。听着穆韶青和董妈妈离去的脚步声,华徴嫆无力的闭上了眼。直到那纷杂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睁开眼,转身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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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儿臣多娶一个也是无妨
果不其然,鱼儿就站在门口。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见她要出去,立即伸出手阻拦道:“董妈妈吩咐,眼下云来城内感染风寒者过多,疑是有传染病之类,徵嫆姑娘您还是不要出去胡乱走动的好,以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一早听无双送饭来时给她说,鱼儿始终就在她屋子左右晃悠的时候,她就在怀疑是要被禁足了,这还真是叫她猜中了。
是知道穆韶青要离开一段时日,所以才越做越过了吗?
说是有传染病在蔓延,可华徴嫆咳嗽的时候,却不见鱼儿有半点避让。她心里头是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也就没再多言,淡淡的看了鱼儿一眼,转身回屋了。
回到屋子里,便听到了门在外头被人上锁的声音。渡步到窗口,果然也只有她的窗子下安排了一个护院在站岗。这是有多针对她?染病之后药不曾给过,大夫也不允许看。若不是每日还有些餐食,恐怕她都要饿死在这里。那现在,为了她不被饿得皮包骨头才死而引人怀疑,董妈妈是想病死她?
若是生病死的话,大可以拿身子底子弱、或是偶然发生意外,不留神就躺在床上死了这种借口将所有人糊弄过去吧?董妈妈果然也不是白混了这么多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让她吃瘪的。
难道她是时候再死一次了?
也许这一次死,就彻底摆脱了那些烦心事了?
华徴嫆揉着又热又痒的喉咙走到妆台前,先是目光扫过上面的小瓷瓶与木盒,又拉开抽屉取出了柔软的羊皮卷。
是因为它,她才来到这里的吗?
因为一个祖上传下的婚约?
可它现在却是在自己的手上,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此时毁了它,是不是往后就都不会有华家和容家的婚约这一说法了?
想要拿油灯点燃羊皮卷,可寻了半天竟连火折子都没有。她明明记得前几天还有的,这两天夜里没点灯也就没注意,难道是董妈妈怕她报复,将能点火的东西也收走了?
华徴嫆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去她藏银子的地方看了看。银子与银票倒是还藏得好好的,没人动过。将近两千两的数额,放在以前让她捏在手里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容家受那个苦。而如今被她捏在手里又能如何?
至少……至少让她把这些银子给华止弘也好啊……
华徴嫆坐在不凉不暖的毯子上,捏着手中的羊皮卷与银票,又看了看手腕上的珠链,摇了摇头。
不,此时让她死,她做不到!
既然已经是在重活一遍,她为何还要处处约束自己?她是一个新生的人,她该有自己想走的路要走,她不能,不能在这里就被夭折!
若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人便没救了。她不能放弃,她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既然注定是要死的。现在死和挣扎一下死之间,为什么她不选择挣扎过再死?反正也只剩下死了,那她不如做点什么。
如果能用自己的死亡,彻底阻止君轻尘这一世的死亡,那她不是赚到了吗?记得梦里头君轻尘受伤的样子都是年轻的时候,最多也不过二十三四岁。他现在已经二十了吧?只要她多努力一些,让他少走些不该走的路,那让他好好活下去应该会容易些的吧?
华徴嫆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去翻出了一张欢喜的床单,将自己的家底和羊皮卷都一起放在了中央的位置,想了想,又找到了那次遇害时君轻尘拿一幅画换来的她的衣裳,也一并放了进去。而后将床单打了个死结,抱在了怀里。
死就死,大不了就是支离破碎,不如来一场破釜沉舟!
她曾回忆起,胆怯如华芷柔也有过想要努力去做一件对自己而言很难的事的时候。明知自己很难克服,却还是为了穆韶青想要努力一次,华芷柔都有这份心,她又为什么要在这等死?
她是华徴嫆,她可以比任何人都能忍耐,可以有用不完的力量耗费在思考如何生存上。曾经她一次次被挫败,不代表这一次她就要认命。既然她没有变成别人,她就还是那个撞破头也要看能不能闯出一条生路的华徴嫆!
另一头,桌案后,君轻尘敲完算盘又提起笔在账簿上记录了几处,抬眼便见到定时来回复情况的玄毒。
君轻尘放下笔问:“她如何了?”
“回主子,华姑娘除了没有生意外,一切安好。(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没人欺负她?”
“没有。华姑娘的一切状况都很稳定。”
“那就好。”君轻尘松了口气,在桌上的若干账本中翻了翻,取出了其中一本,翻到了空白的一页,重新提起了笔。见玄毒还没走,他又问:“还有什么事要报的?”
玄毒顿了顿,道:“主子,王爷赐您的药,您吃过几颗了?”
“怎么这事你也知道?”君轻尘突然有种自己变成了人尽皆知的药罐子的感觉,“三颗,上一颗在小半月前。还有你没事别老往王府跑,这种事情二狗会替王爷急着,你还是按照我说的,好好去守着华姑娘就好。”
“……是。”玄毒退下。
云王府中,云王缓缓摩挲着自己脸上的面具道:“三颗么……第三颗,还是为了那个徵嫆?”
玄毒颔首:“据打听,确实如此。不过在时间上,似乎倒是与您派他处理掉罗姑娘的时间吻合。”
“恩。可以想到。他这是一箭双雕罢了。”云王将手掌轻轻放在扶手上,缓慢的拍了拍,“他一门心思扑在一个女人身上,到底不是办法。将你们六个派去是为他所用没错,可用在女人身上,到底是令本王有几分失望。好在他行事还算知道分寸,他的生意那边又如何了?”
“与沈念白比起来,虽起势稍晚,人脉也还不够,但胜在君少爷在屏门的生意始终出色的超出所有人意料。桃将军受其恩惠颇多,再有桃小将军在一旁说着好话,他在屏门算是能稳稳的站住了。至于在鹃山那边,他的名声向来不错。两幅山水足以证明‘墨尘先生’重出江湖。虽然文人墨客转行念起生意经会稍失人心,但好在他在鹃山独卖古董字画,如此文雅之物挂在店里倒也不失墨尘风骨。”
云王听到这里,轻哼了一声,嘴角却是有些上扬:“这孩子,终究是年轻人……凡事不专一门,三心二意是大忌。但他若是能将各式生意做好,也是证明他本事的时候。”
“原本君少爷便是有些防备的。”玄毒道,“王爷派属下观察君少爷两年之久,属下早就发现了君少爷虽放荡不羁,但与他那些结拜之交聚集一起时,从未共同外出花天酒地过,皆是在君家自己的铺子里,管理的也十分严密,每一次属下都要费尽一番心思才可听闻一些内容,但几乎窃听不到多少。并且他六人鲜少一同在外出现,哪怕是一起去玩乐,也都是三个两个一起,四个人一同出去的情况都少见。其中三皇子虽到云来的次数不多,但可看出他与君少爷的关系更为亲切些。三皇子不在时,君少爷则是时常与桃小将军一起。”
“恩。”云王点头,“清宴、尘儿、桃江这三个孩子关系一向不错。但他三人也鲜少同时出入,清宴在时尘儿自然要顾及他多些。尘儿这孩子向来多带着防人之心处事,此事本王早就看得出来。估计他们就着该何时该聚在一起、又该何时分开讨论事宜之类的事情计划的十分明确,并且尘儿应是也曾出谋划策过。”
“确实,这六人在他人看来,明面上始终聚在一起就是吃喝玩乐,聚少离多,聚时常出入各种青楼酒馆之类。但是他们总会分出去两个人来讨论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哪怕周围并无什么危险,防范之心也从未懈怠。”玄毒分析道。
云王满意道:“尘儿这孩子,也就是这点最为令本王放心。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他做事不知分寸,性子易惹人怒。但其实,他始终把握的很好。走出云来之后,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他在云来的风评多差,反而鹃山的人多是只知道他继承的本王的‘墨尘’这个名号,以为他是个风雅墨客。只要他控制好分寸,往后即使不用他自己的身份,而是用起墨尘的身份,也能撑起一片天。这就是本王想要的结果。”
玄毒道:“在属下的追踪消息中,君少爷确实只将自己是墨尘的消息透露出过一次。但知道消息的女子口风很紧,属下派人观察过几日也不见她有什么特殊异动,便收手了。而鹃山那边君少爷也没多言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单单是用了墨尘的身份在做生意。此事只有君老爷知道,君老爷会替君少爷将此事隐瞒妥当。”
“恩。”云王沉吟片刻,低叹:“只是那个徵嫆……到底是有些阻碍了尘儿。不过她在陪着尘儿去与你六人回合时,并未作出什么异样的举动,反而还帮了尘儿。加之尘儿给她的珠链……还有本王为她测过的手相,本王对她之事无法插手太多,只能看天意何为了。”
“说到这,”玄毒突然道,“王爷可还记得属下说过君少爷曾带她与自己的一众兄弟都见过面?是在君家的地盘上,好像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六人在一起喝花酒,什么正经要事也没谈。但原本,那一次他们似乎是要谈一谈君少爷何时正式动身去鹃山的。在那之后他们六人也没再共同出没过。”
“此事本王自然记得。”云王说着,把头微微转向了房门那一侧。“尘儿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本王对他还是放心的下。只是怕他年少气盛,做出什么不利己的行为,却执拗的认为那是对的。这样的做法,才是最为叫人担心。”
玄毒抬眼,注视着云王问:“那属下还是在一旁观察,不出手?”
“恩。还是那样,只要没到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就一直在旁看着他,不要出手暴露自己。徵嫆那里,继续找手下的人盯着就好。若是那姑娘不慎死了,将尘儿带来见本王便是。本王不会让他记恨于你。”
“既然这样,王爷何不直接将那华姑娘给……”
话未说完,只见云王迅速抬起了手掌,五指成爪状狠狠一握,又松开放回扶手上。玄毒立刻住了嘴,恭敬的退下两步,屈膝跪在了殿下。
“父王。又在与玄暗卫单独谈话?”苏清廉自大殿推门而入。
云王沉吟,算是答复。
“儿臣见门外侍卫没有阻拦,便以为父王没说什么重要的内容,擅自闯了进来,父王可是莫怪儿臣。”苏清廉笑着道,言罢将目光移去了玄毒身上。
玄毒行礼:“卑职参见世子。”
“玄暗卫客气什么。您的身份可不比我的低。”苏清廉仍旧满脸堆笑。
“清廉!”云王喝止道,“不得胡言!”
苏清廉默了默,行礼道:“是。”
“玄毒,你下去吧。按照本王说的继续做。”云王道。
“是,玄毒告退。”
待到黑衣人影离开大殿,苏清廉一言未发。云王抬手道:“清廉,可是有什么不满之事?尽管说出来便是。”
“父王。”苏清廉叹息,“您对轻尘如此上心,六暗卫一个不留的交到了他手中,此事本就在王府内引起了许多人的猜测也传出去许多传言,军营中更是对此事大加宣扬。这样下去,儿子的地位怕是要因此动摇了,您如此在意轻尘,为何不多替儿子考虑考虑?轻尘为商,儿子为官,二者本是不该相互矛盾的。可您这样做,将得力助手外调出去,旁人只会觉得您是对轻尘有着过多的私心,长久下去这人言可畏啊!”
“六暗卫只会统一交付出去,统一交予一人统领。眼下尘儿需要,本王也只是暂时借调给他。往后待他事成,六暗卫还会回来。毕竟六暗卫世袭保护云王,此时本王心里有数,你莫要因为这事就自乱阵脚。往后需要你完全掌管的事情还多着,你却因为这六个人的归属问题就妄自菲薄,成什么样子?身为王者,就该有些气势,你比尘儿还要年长一岁,更是要懂得如何成为人们眼中顶天立地的男子,而不是凡事都来与父王诉苦。”
父王私心过重,将最重要的人手外借出去,他说一下,却成了他小家子气了么?
苏清廉露出恨恨的笑容,顿了顿,却恢复了平常神色:“儿臣知道了。父王说的是。儿臣会改。”
云王颔首:“那两次追杀尘儿的凶手,你可查出是谁了?”
“这个,还没有。”
云王道:“虽言六暗卫外调了,但本王给你留下的却是成千上万人。你不可顾小失大,要活用余下的人才是。希望你莫要令本王失望,早日查出凶手,让本王看一看你的真实本事。”
“是。儿臣明白。”苏清廉拱手,“只是儿臣还有一事想说,又怕父王听到会动怒,不知……”
云王换了个姿势坐:“想说速说,不想说就下去做正事,本王累了。”
“……”悄然握紧了拳头,苏清廉道:“轻尘身边,那个叫做徵嫆的姑娘,儿臣与她见过两面。对她还颇有几分好感。儿臣见父王似乎不愿轻尘与她接触过多,不如换个法子,使她无法再与轻尘私下里接触?”
“怎么,”云王明显多了些笑意,“你是想娶她?”
“儿臣现下只有一位侧妃,后院空虚,再多娶一个也是无妨。与其让她耽误了轻尘的正事,不如将她安置在儿臣的后院儿里。还可命她时常为父王谈些小曲儿,何乐不为?”
“不可。”云王收敛了笑意摇头。
两个字将苏清廉后面想好的话都堵了回去,刚想问原因,却听云王道:“从那姑娘的手相纹络来看,她有逢凶化吉的造化,正与尘儿这命里多坎的相合。你命里大起大落,她的命数压制不住你,反而会被你影响。你二人命数不合,不宜过多接触。原本她若是陪着尘儿去了屏门,能够与尘儿结下姻缘,这二人命数交合倒能换得日后安稳。可她在尘儿最危险的时候没有出现……往后这二人相处下来,恐怕不再会那么容易。”
苏清廉道:“可是即便她没有去,轻尘似乎也毫不怨怪她,反而对她喜爱有加呢。”
“这二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本王也不得而知。人算到底不如天算,暂且一切随缘吧。”云王感叹的站了起来,心中虽觉那二人错失了姻缘良机,阻止不来明溪与君轻尘的感情,理应不再多纠缠。但华徴嫆的命又确实与君轻尘的堪称天合。
论身份地位不该在一起的两个人想要在一起会有多少磨难?此事他再清楚不过。而且他二人之间还夹杂着一个明溪……
这明溪,也是他无法挪动的一步死棋啊!
“明溪,”
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却是犹豫了许久,不知如何往下去写。君轻尘深深叹了一口气,仿佛胸腔中涌动着许多的歉意。
他该如何与她解释,在和她成亲之前,他大概要先娶别人?
虽说早就约定好了。她有她的面首,他也可以另娶几房妾室。可想到了这是两人自小就定下的约定,君轻尘还是有些失落。
那时他以为,喜欢一个人是可以喜欢一辈子的。不变心,也不分心。
到头来,他们都没有做到。
犹豫了好久,干脆还是决定了先斩后奏。君轻尘提起笔,写下了自己在鹃山的铺子的情况,并嘱咐了苏明溪不要将君轻尘就是墨尘先生这件事说出去。在鹃山,除了苏明溪,只有他的结拜大哥,也是苏明溪的三哥苏清宴知道他是墨尘的事。其余的结拜几人都不知道。所以他只需简洁的说明一下,将信传过去让他们不要透露给别人就够了。
这两人,都不会将他的秘密说出去。
君家产业本就复杂,他又是靠着自己存下的与从苏清宴借来的银子多开了几家只属于自己的铺子。这样杂七杂八的统一在一起确实不好分类管理。他算是初涉商界,等到一切事成起来才发现当初的自己还是准备的不够。将太多时间耗费在了无所事事上,才会导致自己一下子想要细细管理起账本来简直可以把自己累成狗。
好在有于不同陪着他谈过几次生意,也给他累积了些经验。不然他可能要夭折一部分产业也说不定。
野心果然不宜太大,要一步一步的来啊……
伸了个懒腰,发现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厚厚的积雪将门外裹成了一片银白,倒是罕见的一场大雪。只不过,见着头顶的日光,可以想到这雪怕是化的也快。
自己又有两天一夜没出过这屋子了吧?君轻尘想了想,这可不行。他若是再这样折腾着自己的身子,那吃多少药都是白费。
如此劝着自己,君轻尘高声道:“二狗!”
“属下在。”
“走,去陪我看看我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顿了顿,他又道,“算了,我自己去便是。你去看看我爹如何,这么冷的天,他总是不习惯烧个坛盆取暖,还当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呢,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双狼笑道:“是!”
自从君轻尘不再坚持着撮合爹娘重归于好,倒是也放松了许多。到底是在某个鸡崽子身上悟出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见她孤家寡人的没个依靠,他试想一下若是有一天爹娘也不在了,那他定然会为自己过去做的事情悔恨的要死。
他把华止弘接到了自己的宅子里,这事还没告诉她。反正她现在哪也去不了,还是乖乖地等着他拯救了她再给她惊喜就好。
一无所有的鸡崽子啊……快瞧瞧他能给她多少吧。想到她往后拥了有家人、也不用再看着那董春晓的脸色,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之后对他感激涕零的样子,他就得意的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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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我买缱绻做丫鬟
然而还没走到君夫人的院子,双狼就急急的冲了过来:“少爷!不好了!”
“什么事?”君轻尘立即顿住了脚,“别说好不好,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下意识的,他已经想往君老爷的书房赶过去了。求书网小说qiushu.cc
然而双狼却是道:“方才听院子里的婢女们谈论,好像街上的人都在说落香坊中有一个姑娘身上现出了瘟疫的苗头,已经请了大夫去看,若真的是瘟疫,怕是要将她烧死!”
君轻尘心里咯噔的撼动了一声,深深地皱起眉头。不知为何,听到这事,他毫不犹豫的想到了华徴嫆。
一般遇到瘟疫,像青楼这种人常出入的场所都是要内部私下解决的,以免砸了自己的生意。能够闹到让大街上的人都知道,还从外面请大夫,董春晓也真是下了血本的什么都肯做了。
但他大概也可以想到,为什么董春晓要这样做。想要除掉华徴嫆并且给穆韶青一个交代,这个做法虽对自己有些狠,但无疑是一个说得过去的办法。趁着穆韶青脱不开身时将事情办妥,以防后顾之忧,这一面报复了他,一面除去了自己的心头刺,一面又将自己视如己出的穆韶青不该有的念想斩断,董春晓也算下了一步好棋。
至少今日华徴嫆说什么也留不得了。
顾不上其他,君轻尘立即道:“二狗,带上我桌上的匣子,我们去落香坊!”
“哎,可是主子,那不是……”
“还有什么是不是的,快去!”君轻尘急道。
“是!”双狼拔腿就跑。
君轻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娘亲卧房的方向,又向君老爷的书房看了眼,最后回身将视线定在自己的书房上。
爹娘冷战二十年。云王舅舅为了一个女子一生未娶。皇帝舅舅后宫妃嫔众多,膝下儿女成群,却整日要为妻妾之间的争夺与儿女之间的权益劳心伤神。于不同妻的后院儿里每日都斗的天翻地覆。张弛又惨遭阉割。在他的周围,因为一个情字,上演了数不尽的悲剧桥段。
而他,就这么急着成为下一个悲剧吗?
若只是娶了明溪的话,他还是可以忍受她的三心二意的。或者娶了旁的女人,只要他对她们没动太多的心思,那也就随着她们怎么作了,只要他还忍得过去就好。
可若是真的娶了一个令自己十分在意的女子,那就是会被左右心神。人就是这样,一旦拥有了一件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就会多费心思的想要彻底占有,总是为它提心吊胆,害怕失去。
明明他一早就知道的。动心不可全动,喜欢的情绪也只可停留在最初的阶段,决不可深陷其中。可他怎么一不留神就踏进了泥沼,挣扎不出了?
他分明不希望自己被情字羁绊太深……若是今日能够狠下心不去落香坊看,也不去管出事的到底是不是华徴嫆,那他是不是就等于救赎了自己一次?往后说不定也不会被情字左右人心了?
君轻尘冷静而客观的思索着,直到后面双狼赶过来高声道:“主子,匣子我拿好了!”
双狼的身旁还跟着降魔。显然是怕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带上降魔要安全些。
“好,走吧!”君轻尘点头,带头直奔马厩。
三人各骑了一匹马,三匹都算得上是名贵的快马。赶到落香坊时,他们发现果然是人多力量大,消息传得也真是快。连云来城里主医瘟疫的大夫还没赶来,他们俩就已经到了。
落香坊的门口挤满了人,男子们却也避讳似的绕了一个圈的围着,将女子都挡在了身后。毕竟青楼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何况又是传出了有瘟疫的青楼。不管是站在前面挡着的,还是在后面探头的,无论男女都是在嫌弃的拿袖子捂着嘴。然而就是知道有可能被传染上瘟疫,也要堵在门口看一看究竟。
君轻尘刚一下马,就听见了董春晓冷冷的声音:“知不知道云来城已经出现了几个瘟疫的例子?徵嫆啊,你这样跑了害的可是全城的人。”
“是啊,是啊,这女的看着老实,心肠怎么这么毒啊!”有人符合。
又有一个男子对身旁的友人道:“你不知道,今儿一早她跳了窗子往外跑的时候,差点就装在我身上!我还好心的想要扶她一下,哪成想她是带着病的!还好我没扶到!”结果他那朋友听了一半,先将距离挪开了一尺,害怕碰上他似的上下打量。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弄得他哭笑不得:“我真没碰到她!”
话是这么说着,可周围的人都默默的退了几步,将他一个人亮了出来。
这人见解释无效,连朋友都不信他,也有点恼了,只道:“你们这贪生怕死的,老子还不和你们在这白话了呢!”说罢转身就走。
后面的人自觉让开了一条小路给他,倒是也顺便给了君轻尘一个走过去的机会。君轻尘先命降魔栓好他和双狼的马之后去请梵音也过来一趟,又吩咐双狼紧跟好他。两人就从那条小路进了落香坊的门,进门君轻尘先哟呵了一声,“哎呀,真热闹啊。春晓姐姐,今儿又因为什么事不顺心了,拿手底下的人撒气?”
“君少爷可是误会了。姐姐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去拿人撒气玩,这整日啊为了坊里头几十个姑娘能混口饭吃,的可是忙的焦头烂额。若不是今日被人瞧见徵嫆背了个包袱从窗子逃了出去,我董春晓也不愿惹来这么多人在这说闲话。”
君轻尘早就注意到了。华徴嫆被两个护院押着跪在地上,面色呈现着病态的红晕,不断地咳嗽,嘴却被后面的人拿帕子捂着,看起来就知道能有多难受。一旁有个沾着土的小包袱无人问津的被丢在了地上。
董妈妈拿帕子掩着口鼻道:“每年啊,这个时候,都会有那么几个瘟疫的例子出现,谁家出现了有些苗头的人,都是要关起来。等着上报给云王手底下的大夫去细查的。但是今日大家都在等着给个说法,我也不好去上报来耽误时间。好在城里头有个大夫对这些病情是很有了解的。把他请来我们看一看,若是真有什么病情,也好及早的解决。我落香坊绝不私藏病人,所有姑娘都会出来让大夫检查一遍!”
“这听着还真像一件大义灭亲的壮举。”君轻尘说着说着,笑容自脸上消失了,只剩下冰冷。
董妈妈这一次也是笃定了华徴嫆逃不过这一劫了。这一次她非得解决掉这个麻烦不可。终于盼到华徴嫆忍受不住而逃离的这一天,消息是她立即派人散出去的,故意避开了穆韶青店铺的那两条街,还派了穆絮去拖住穆韶青。虽然没想到消息传得远了些,竟还是惊动了君轻尘,但这已经无所谓了。她原本就是确信了华徴嫆越病越重,越看越似染上了瘟疫才故意给了她觉得可以跑走的机会。
若是韶青得不到的,她就会让他彻底死心,决不让他走她的老路。为此她甚至还买通了大夫。只等着大夫过来公布一个答案。
时间缓缓流逝。君轻尘负手而立,侧对着落香坊的大门,丝毫不作遮掩。而华徴嫆则一直无力的被压制着,呈现着疲惫的模样。她见到君轻尘时,抬起的眼眸中有惊喜也有欣慰,而后紧接着却被护院按下了头。看得君轻尘眯起了眼。
此时的他,不可露处半点急切的样子。自己松懈就是先输了一半,他必须先稳定了人心,令人知道他可以毫不遮掩的站在这里,他半点也不相信什么她染上了什么瘟疫。
半晌,董妈妈请的老大夫先到了。过去之后仔细检查了华徴嫆的口耳眼鼻,又让她张开了嘴。华徴嫆张开嘴时,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抽搐,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最近经常有干呕的迹象吗?”老大夫问。
华徴嫆已经可以自由的说话了。听着大夫的询问道:“也不是经常,只有早起和进食时……偶尔会这样。”
“那可有觉得身子乏累、力气虚脱的迹象?”
连续病了几天,也不给药,就这么被关在屋子里冻着,身体发生这些情况都是正常的吧?
华徴嫆这样想着,却不能说。后面护院的威胁她感受得到,若是自己有什么挣扎的异动,定然会被当做情绪癫狂要去祸害百姓而被处死。到时死无对证,君轻尘也无法替她洗清真相。
她不能死。
“有。”咽下一口气这么说着,虽然脑子里已经眩晕的浑浊,可华徴嫆还是挺足了精神睁着眼,看了一眼目光中含着痛快笑意的董妈妈,背脊挺得笔直。
大夫点点头,继续观察着她,又问:“那可有食欲不振,发丝脱落严重,夙夜难安的情况?”
“……有的。”华徴嫆握紧了拳头。
老大夫问过之后,又点了点头,将手沾在一旁铜盆的水里清洗着,确定的道:“这姑娘面色蜡黄,眼眶乌黑,症状也确实与瘟疫之症吻合。此时已是中期之兆,非一般药材可以控制。我沧澜目前为止并未有过彻底根治这每一年东都会出现的瘟疫的法子,太医院都在研究之中。遇到此情,还是尽早处理吧。当然也可以送往云王那里统一焚毁,只是那还要将这姑娘与其他病人在废弃的院子里关上一阵,那可是折磨哟……还有就是,您这坊里的姑娘,老夫都得细细的差一遍,确保没事才可。”
董妈妈垂眸道:“这是自然。”又抬眼,目光中多了层深意:“只是我这落香坊中,光是姑娘就有五十多位。加上婢女与护院打手,百十来人的数量,恐怕要辛苦老大夫一阵子。眼下这例确诊了的还要处理,不如老大夫先留在楼里头用个膳,晚些时候再诊?”
老大夫却摇头:“不行。瘟疫之症耽误不得,还需尽快处理。老夫即使不眠不休,也要彻查清楚!”
董妈妈眉头一皱,冷道:“那老大夫请便!”心里却想着,这老东西,说好了只是做做样子,这还来上劲了。她这还要做生意的,敷衍了事给姑娘们休息一天,明日打足了精神还得继续接客。这要是挨个折腾一遍,弄得人心惶惶的,她生意还做不做了?
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多说。只拿空出的手挥了下:“来人,把徵嫆带到后山处理掉!”
“我说,”君轻尘在旁边无言的站了许久,终于在旁边的人要去捉住华徴嫆时候站了出来,“春晓姐姐,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的戏,你就真当我是个看客,与这事毫无关系了是吧?”
“君少爷还想说什么?”董妈妈笑问,“还不赶快离得远点,仔细被传染了瘟疫。到时候,不管云王再怎么护着你,恐怕也都是难逃一劫了。”
“我只是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君轻尘道,“被旁的大夫诊断出是感染瘟疫,确实可以自行处理。但春晓姐要处置的人对我而言却有些重要。就这么处理了,我可不依。”
“重要?”董妈妈笑着哼了一声,“既然重要,还将她留在我的落香坊里?既然重要,怎么不早些将她赎出去,以至于她接客不慎感染了瘟疫,落得要被处死的下场?”
君轻尘镇定的挑了一下嘴角,“我做事如何,向来不喜旁人指手画脚。”
这时,降魔和梵音难得及时的赶了过来。梵音却是穿着一身云王府中管事的衣袍,也没有遮住脸。那老大夫见到他,立刻跪了下去,“师父,您终于出山了!”
老大夫此举倒是令许多人都惊了个呆。但梵音却是没什么表情,只道:“我是来检查检查你的手艺。”
这可以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明明是被君少爷的属下带来的,怎么就和来检查手艺扯上关系了?可对方那一身云王府邸中专用的云纹锦袍加上腰间的玉佩又让人无话可说,也有人认出了这个人在几年前瘟疫最盛的时候曾出现过几面,不仅有效的克制了瘟疫的蔓延,还以身犯险的寻求过解药。然而最终无果,在控制了情况之后这人就销声匿迹了。当时百姓们以为他是不幸去世了,若不是因为国规都想替他塑一座像。而如今时隔多年他再出现,竟然面容与几年前的无多大变化,令认出他的那些人心中又染上一层敬畏,纷纷相互传递着消息:“这可是几年前那个活菩萨啊!”
原本底气十足的老大夫,在面对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梵音时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凑在一旁。只见梵音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华徴嫆,又把了脉,回身就是拿他突变锐利的眼睛狠狠盯住了老大夫。
“为师教你那么多年的医术,全拿去喂狗了么?”
“这,师父……我……”老大夫瞬间慌了。
“务须多言。你只需要说,你方才诊断过她的脉搏没有?”梵音直接逼问。
老大夫垂下头:“没有……但是师父,此瘟疫向来是通过表面体征查看,即使不断脉,也可看出病情啊!”
“但身为医者,望闻问切之理永不可失。”梵音冷着脸纠正,“再者,这位姑娘并非被瘟疫所累,而是长期食不果腹又气血不足导致的面黄体乏。身怀有孕者,若不是底子好些,恐怕都熬不过这一关。眼下姑娘腹中胎儿急需营养,却只能慢慢补回,若是稍有不慎,腹中的胎儿怕是只能拿掉。今日因为你的误诊导致了一尸两命,或许就是明日沧澜国的民不聊生!身为医者,妄下诊断……为师没教过你医者仁心不可受人恶意恩惠吗!”
梵音说出这段话时,一改往日的慵懒的吊儿郎当,面容严肃且语气沉重,带着强烈的愤怒与指责,吓得老大夫连忙跪在了地上磕头:“师父,逆徒错了,师父!逆徒不该,不该胡乱收她钱财!可是……可是这姑娘……”
“收起你的辩言!”梵音忽地瞪着眼睛怒吼,“此为一,不可有二!再有下次,不仅云来城,沧澜国都容不下你!”
老大夫听得双腿直抖,眼眶都红了,磕头磕个不停:“师父,逆徒知错了,逆徒再也不会动贪婪之心了!若有下次,师父亲手了解了我便是!只是这一次……至少……还请师父允许徒弟为这楼里的姑娘诊断一番!师父,徒弟求您了!”
“咚”、“咚”的磕头声一声一声震撼着人心。旁观者都没想到来这的年轻人竟能让云来城最负名望的老大夫如此认错,而且……这二人竟是师徒?
满场中,只有君轻尘和降魔、双狼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君轻尘眼下已经惊的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呆愣的看着华徴嫆。
华徴嫆也看着他,眼中全是茫然。
如此,他们绝对没有听错。
她……
怀孕了?
原本最初听到的时候,君轻尘还是没反应过来的。但当梵音往下讲解之后,君轻尘的脑子就空了。除了回荡着“我当爹了”这四个字,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真的是愣怔了好久,君轻尘才做出了动作。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欣喜若狂,或者是愤怒还是怒发冲冠。他一把躲过了双狼手上抱的匣子,挺起胸膛走到了董春晓身前,打开匣子,从里面掏出了一沓银票。
“五百两,十倍,五千两,对不对?”他狠狠的将那五千两按在了桌上,“这些钱,是买她的!往后她和她的孩子都是我的了!”
董妈妈微微被震撼到了,心里发虚的看了眼桌上的银票,万万没想到君轻尘还真的舍得为她花五千两的银子。
她也没想到的是,徵嫆竟然怀孕了?看架势,难道是君轻尘的?
这可真是走了步不怎么妙的棋!
然而她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君轻尘将匣子盖上扔回了双狼手里,转身就推开了押解着华徴嫆的护院。华徴嫆直接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君轻尘道:“除了你的包袱,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华徴嫆原本是抓着他的衣襟摇了摇头。可顿了顿,她却咬了下唇:“我想带走一个陪嫁丫鬟。”
“无双?”君轻尘问。
华徴嫆继续摇头,而后疲惫的眨了下眼,提了提气,高声道:“董妈妈,我的卖身契是否可以归还了?”
董妈妈气的脸色发青,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眼下又是这毫不利于她的局势,她也只能道:“鱼儿!去我房里,拿华芷柔的卖身契!”
她已经将华芷柔的本名叫出来了。
华徴嫆本也不在意。反正她是逃出来了。往后也不用再遮遮掩掩。君轻尘的恩情,她会还,但此时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要,我的包袱。”
君轻尘直接向双狼示意:“去拿!”
华徴嫆抬眼看他,他则是垂眸看她。
“借用一下你的权力可好?”她小声问。
“尽管用。”君轻尘道。
华徴嫆微微的笑了下,看着双狼递来的包袱道:“打开它。”
一个死结,对于双狼来说想要打开却耗不了多少力气。不过为了不让里面的东西散落开来,双狼还是小心的将包袱提起一个边儿划了个口子。
华徴嫆道:“我要买缱绻做我的陪嫁丫鬟。”
“什么!?”不仅董妈妈震惊了,周围的姑娘们也都纷纷张大了嘴,遮都遮不住。外面围观的耳力好的又知道缱绻是谁的听到这话也有些惊奇,缱绻可是花魁!
“华芷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别以为你有君少爷撑腰就可以胡作非为!”董妈妈尖锐的叫道。
“我就是仗着有他撑腰,你又能如何?”华徴嫆淡淡道,“沧澜国的规矩一向是,花魁可自行决定跟着要买她的人。只要出得起钱,又能得花魁青睐,那花魁就可以被带走。而我这,愿意出一千五百两银票。五百两买她卖到落香坊的赎金假,一千两买她放下花魁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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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离开落香坊
董妈妈听得额头直冒冷汗,咬着牙瞪着眼,回身就去看缱绻。(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缱绻显然也没料到华徴嫆会上演这么一出儿,愣在原地没说话。
像是见着事情有转机了似的。董妈妈立刻使眼色给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缱绻使眼色,还打了个手势。那手势是回去有赏的意思。
华徴嫆也瞧见了她的动作,直言问道:“缱绻,我买你做我的陪嫁丫鬟,与我一同到君家,你愿意吗?”
“我……”缱绻顿了顿,开始有些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不禁有些激动道:“愿意,缱绻甘愿与君少夫人同去,甘愿伺候少夫人生活起居,以报答君少夫人赎身之恩。”
这么快,称呼都换了。可真是个会说话的。周围唏嘘声不断,没想到缱绻身为花魁竟这样就抛下了落香坊自己跑了。也不由得想到,落香坊若是出了这么个笑话,往后怕是更不好混下去了。
董妈妈这是真急了,“老娘在云来城混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哪个姑娘是被女人要走的!这还是我落香坊的花魁,华芷柔你别太过分!”
“可也没哪个规定上说过女人不能替人赎身了吧?”华徴嫆的语气十分硬气,语调也高了起来,像是抱着给她的人给了她无尽的力量似的,“我愿买,她愿跟,这生意就是做成了!钱你且收好了,倒是莫说叫人偷了去,还要怪在我头上!”
“狗仗人势的东西……有了个男人就要翻天不成!”董妈妈一时气急,口无遮拦,还摆了手道:“来人!围住他们!今儿没老娘同意,他们一个人都别想走!”
“是!”周围从四面八方涌入了一群来势汹汹的护院,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就抄起了家伙。这可终于是有戏看了。外面吹了许久秋风的路人光是听这阵仗声势都好奇的纷纷探出了头。
一时间,这个闹腾。连在地上跪了好久的老大夫都吓得跳了起来,往没人的地方躲。不用说,双狼和降魔就已经和冲过来的护院打了起来。君轻尘和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局外人一样,抱着华徴嫆抬起屁股坐在了一张空闲的桌子上,还问她:“感觉怎么样?累了的话,咱们就让他们速战速决,回家去吃山珍海味!”
华徴嫆总能因为他的一个举动或是一句话格外安心,笑着摇头道:“爷如此宠爱,妾身无以为报。”
“怎么就无以为报了?”君轻尘眯着眼笑得没了正型:“把你的鸡翅膀伸出来,抱住爷,这就是报了。高兴的话,咱们把你肚子里的小鸡崽孵出来,如何?”
华徴嫆红透了半边脸,娇羞的抿了抿唇,将视线移了开。
半晌,才低声道:“爷说了算。”
啊呀,这天气真好啊。心里头真舒坦。就是前面的人太碍眼了。
君轻尘优哉游哉道:“二狗,降魔,活动活动筋骨就回来吧,少爷我还急着回家赶晌午饭呢!”
已经撂倒了一地打手的双狼和降魔闻言都停下了手,乖乖回到了君轻尘的身边。满地的打手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剩下的能站着的也都多了几分犹豫,纷纷看着董妈妈等待指示,但眼中分明写着自己不想再打的意思。
董妈妈也冷静下来了些,心里清楚自己养的这帮手下平日吓唬吓唬普通人还行,对上君轻尘手底下的人多半是要吃亏。方才混乱中她的脑子也是被冲糊涂了,竟然都没派人将缱绻带走。现在带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她只能威胁的看着缱绻道:“缱绻,这将近五年的时日,董妈妈待你不薄,你自己心里应是有数的。多了董妈妈不说,这些年你遭欺负时哪次不是董妈妈来护着你?你若还念着恩情,就好好儿考虑一下。是在我这做个名扬云来的花魁好,还是去君府中做个默默无闻的丫鬟好!”
“那肯定是接着当花魁啊!”外面有男子高声道,而后立刻也有人跟着呼吁:“做花魁!做花魁!缱绻姑娘留下来,我买你十首曲子!”
“我买十五首!高价!”
“二十首!”
“我不用缱绻姑娘唱小曲儿,陪我说说话,想要什么都送你!天上的月亮也给你摘!”
缱绻在正堂里头听的笑了,走出去几步道:“多谢大家抬爱,但缱绻自小到大唱了十几年的曲子,已经累了。往后除有知音人,不想再唱了。缱绻决定跟着君少夫人走。”
“缱绻!”董妈妈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尖叫。
前面的围观路人也有不少都不乐意了:“和君少爷走有什么好!他那个人连绿帽子也要捡起来往头上待!怀了孕的妓女都要往家里头带,缱绻你不如跟了我!”
华徴嫆虽离的远些,但也听到了外面的喊声,心里一紧。[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外头的人都是知道君轻尘不能人道的,这她要是与他在一起,不是要害他更被人误会了吗?
君轻尘却将手臂收紧了些,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头靠着自己的肩膀,低声道:“没事,咱们这些明白人,就看着那帮二傻子咋呼吧。”
这人,心是有多大?气量又有多大?
华徴嫆忍不住惊讶,却认同了他的做法。只道:“爷,虽然妾身很没用,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但等到了没有外人的地方,妾身有些话想与爷说。”
“好。”虽不知她想说什么,但看她严肃的面容,君轻尘道:“就等咱们回家再说。”
回家。多亲切的词啊。
华徴嫆听的心里一酸,靠着他闭上了眼,才制止住险些留下来的泪水。
君轻尘以为她只是累了,便道:“双狼,从少夫人的包里拿出一千五百两银票给董春晓吧,人我们今儿要定了。”
双狼点头,埋头从包袱里翻腾。这时董春晓却示意了一个打手要强行抓走缱绻上楼。
霎时!一支利箭一样的东西“嗖”地飞了过来,擦着打手的手臂从董妈妈的身旁飞了过去,稳稳的钉在了后面的墙壁上,吓得董妈妈打了个机灵,想要抓缱绻的打手更是痛的惊叫了一声,捂着自己流血的胳膊弯下了腰。
“少爷,今日怕是要对不住了。”在一旁冷眼旁观多时的梵音面无表情的道:“那位姑娘,梵音我定下了。两千两银票已送到,横刀夺爱一次,希望少夫人莫怪。”
华徴嫆已经缓过来了些,闻言将面前的情况看了一遍,虽不知怎么君轻尘的属下还要和她抢缱绻?但想想她本来也是要报一份恩情,将缱绻带出去而已。左右对方是君轻尘的人,若是对缱绻哪里不好,她说一说,大概也能帮助到缱绻些。
于是便道:“只要你能好好待她,那么你将她带走也无妨。”
“多谢少夫人。”梵音行礼,大步走至缱绻身前:“女人,跟我走。”
缱绻犹豫了下,却很快的答复:“好。”
一切仿佛已成定局了。董妈妈却像是什么都没做到,不禁有些心急:“那个,缱绻呐,你的东西还在屋儿里呢,你不去收拾下?”
只要缱绻能单独和她在一起一会儿,就还有机会!
梵音却道:“她的东西,稍后我会派手下人来收拾。”
“不用了。”缱绻听他说完,摇头道:“不用了。屋子里的东西,我一样也不想带走。那些身外之物,整理一下大概也是不少银钱,就当是留下孝敬董妈妈的,谢您这些年来……在缱绻家人面前对缱绻的美言。”
最后一句话,她尤其加重了语气。这才是让董妈妈彻底失去希望的话。
原来,她都知道。
缱绻走到梵音身前行礼:“奴婢跟了您,命就是您的。往后有何吩咐,您尽管说便是。”
“我也是下人,你用不着如此卑微。”梵音看了眼老大夫:“这你就交给你处理,明日一早到王府御医馆来见我。”
“是,师父慢走。”老大夫忙道。
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该走也可以走了。君轻尘休息了一会儿,重新抱起华徴嫆。两人打头走着,梵音缱绻降魔双狼都跟在后面。来时只有两个人闯进来,出去却是六个人。围观的人都自觉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双狼走时犹豫了下,往前跑了两步:“主子,属下记得这落香坊中还有个无双姑娘,是张公子的老相好,也与……与少夫人是好友。不将她也一并带走吗?”
华徴嫆替君轻尘答复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此时离开落香坊去生存。以无双目前的状态来讲,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在一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慢慢恢复就好了。即使把她带出来,没个精神寄托,对她来说也只是徒折腾一场。”
双狼了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有些失落。但没再多言。
“回去我二人不骑马了,二狗你去叫辆马车来。”君轻尘安排着,又问梵音:“梵音,你打算如何处理?”
梵音白日里不会跟着他,而是在御医馆著书并且研究医药,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他身旁。而御医馆中都是男子。若是他带着一个女人住道御医馆,还是个样貌出众的女人,那就有点像是要送羊入虎口的意味了。
“属下正要与主子说这件事。”梵音道,“这位姑娘暂时还不适合留在属下身边,就请少夫人代为收留一阵子。”
“好。”华徴嫆回答着,没忍住又咳嗽了两声。
“没事吧?”君轻尘立即问。
华徴嫆摇头。
梵音看了这二人半晌,从怀里掏出一个圆扁的小木盒,“主子,少夫人,这里有三颗药,是属下临时研制出的,达不到效果,但至少可以延缓一阵子。主子吃一颗足矣,少夫人就请将剩下两颗服用下去吧。”
“这是什么药?”君轻尘疑惑的问着,却是将华徴嫆放在了地上扶着,两人在梵音回答之前就将药咽下去了。
梵音默了默,“主子请随属下到旁边一言。”
君轻尘想了下,把华徴嫆交到了缱绻手中。
两人退至一旁,梵音立刻沉声道:“主子,其实,属下方才说了虚假之言。少夫人确是有中传染疫病的迹象,她的征兆确实是患病之相,而非有孕。”
这消息,对君轻尘来说,无非是一记重磅。
“她……真的病了?”难以置信的问着,语气又瞬间低落下去,君轻尘的眼中涌动着失望,“她,也没怀孕?”
“是这样。”梵音倒是平静的很,“少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近日确实受到了一些有损身体的对待,又接触过带病之人,才导致体虚而被病魔入侵。但万幸的是,御医馆中不久前来了一位周游过几处国家,若干城市的女大夫,她对各种瘟疫病情的抑制方法见解独到,比属下还要出色,现在她听闻此事,正在御医馆帮助寻找药物治疗,眼下已有希望,正巧制出了些抑制病症与调息身子的丹药。今日刚好派上用场。”
君轻尘痛苦的闭上了眼。但还是道:“今日,难得你没有来迟。多谢。”
梵音微微低下了头:“属下,向来喜欢功过相抵。有多大的功,就得有多大的过来抵消。今日伤了主子的心,望主子见谅。”
因为不喜有功,才不断做错吗?这人还真奇怪,也难怪……他都这个年岁了,还能像个年轻人一般活的逍遥自在。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赏你了。缱绻我们会替你照顾好,只是你别忘了来接走她。”
毕竟缱绻曾是落香坊的花魁,他留下一段时日还好,久了难免会阻碍自己的生活。往后他还要去鹃山,总不能带着别人买下的女人一起。
梵音跟着云王几十年,怎么会不知道他这年轻人的心思?
想了想,他道:“等我忙完手头这些事吧。最近制药不眠不休,把她带到身边也只是让她跟着一起受苦。不如把她暂时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阵子。”
听着这话,君轻尘倒有些好奇了:“怎么,驻颜有术的梵音大夫已经四十几岁了,孤单了几十年谁也劝不动,却对自己一个孙女辈的姑娘动了心思?”
梵音原本还是有些正经模样的。但在听了他这话之后,瞬间拉下了脸,翻了个白眼:“君少爷,王爷说过……”
“对对对,舅舅说过和任何人都不能提起你的年龄。但这不是只有咱俩吗?”君轻尘笑着摆摆手,“行了,我不说了,今日起我还是带着徵嫆搬回自己的府邸,这样离你的御医馆也近些,方便你来给她调理身子。虽然这次怀孕是假,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早日调息好身子,往后再来个真的。”
梵音点头,却道:“说到来个真的,少爷您的身子还是不宜过多操劳。听王爷说解毒丹您已经服下了三颗,并且期间间隔时间过短,如此您要想清楚,这丹世上只有五颗,若是再发生间隔太早之事,恐怕往后那毒素都会留在您的体内了。”
君轻尘闻言沉默了一阵子,“我知道。”
“暂且珍惜自己的身体吧。”梵音留下这话,行过礼数先行骑了马走了。
君轻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拿手掌覆盖在眼睛上静了静,才幽幽一叹,转身回去。
云来城少有人喜爱坐轿,多是马车往来。道路也宽敞,可容两三辆马车同时行驶,因此官驿中时常可见马车租赁。
华徴嫆已经坐上了马车。双狼坐在车辕上,降魔在一旁骑着一匹马,手里头还牵着一匹。
“主子?”
君轻尘摇头:“若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还是少骑马的好。今日我与她同坐马车,马就辛苦降魔带回去吧。”
降魔道:“属下明白。”
君轻尘点头,钻进了车厢。
双狼和降魔对视,分明看出对方的眼里都在纳闷。
主子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累?
折腾了这么一遭,君轻尘原本是在用精神撑着。现在精神也有些萎靡了,累是自然的。背靠着车壁,他招了招手,吃过药后已经短暂的有些好转的华徴嫆迟疑了一下,凑了过去。
“爷。”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他,“您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君轻尘默了默,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这瓷瓶以前华徴嫆见过,好像是放在双狼身上的那个。
从里面倒出了一颗药,君轻尘道:“张嘴。”
华徴嫆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但还是张开了嘴。
自己现在是被他买回的,可以说整条命都是他的,他让做什么,她都要做才是。
君轻尘将圆溜溜的药丸塞进她口中,药丸入口即化,甜酸可口,就像淋了蜜饯的梅子一样,咽下去后心情都会变得舒畅。
“爷,这是什么?”
“是药。”君轻尘将瓷瓶仔细的放回了袖子,长舒了一口气,搂着她的肩膀道:“此药世上只有五颗,传闻是沧澜天界的神女揽雀在人间游玩,觅得知己时,赏赐给对方的回天之药,可抑制百毒,缓清毒素,还有什么延年益寿,提升体能的功效,常人一颗足矣平安百年。但是舅舅给我的时候,梵音说过,我从小就被人下毒毁了身子,如今已有些年头,瓶子里的药需分三年服用完全,才能将毒素彻底逼出体内。”
“从小……从小就被人下毒?”华徴嫆觉得他的整段话都不可思议,但这句显然令她最是在意,“您不是打从娘胎里就带来的体虚吗?”
“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君轻尘翻了个白眼,“娘亲当日怀着我嫁给爹,但大概是因为我爹当时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许多人都想着害我母子性命,其中一个人变得逞了。买通了娘亲的贴身丫鬟,从娘亲怀胎准备膳食开始,一直到我出生后的一年,将毒下得天衣无缝。而在确认我中毒已深之后,那丫鬟就焚了自己的一切家当,自己也自焚而尽了。”
华徴嫆愣怔的看了他一会儿,将身子往他怀里钻了钻,安慰似的抱着他,“人活着,真是不易啊……”
“好在舅舅年轻时,一个‘墨尘’名号,传闻竟连天神都引了来……还给了他这瓶药。说是日后他会遇到大劫,这瓶药可救他一世平安。”君轻尘古怪的笑着摇头,“不久之后,舅舅真的因为与皇舅舅起了争执,因为什么事情险些名声尽毁。他刺瞎了自己的双眼,甘愿来了云地做云王,再也不争朝廷之事,永远屈居此地称臣。但他原本可以复明的,却将药给了年幼的我,救了我一命。当年因为年纪太小,第一颗药我足消化了十几年。期间又有几年因为不想服用这药,导致心性不定,时而狂躁。舅舅也就把双狼派给了我,让双狼代为管理这药,说是等到我看开了些,再慢慢服用这剩下的药。”
“那……”华徴嫆想了想,“第二次服药是?”
“陪你去云梦村。双狼以为我是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才服药,不肯给我。却不知我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身子突然极具不适,但不想教他看出来,才没说的。”
“爷,您在这说,双狼是能听到的吧?”华徴嫆担忧的看了眼前面的车帘。
“没事,都过去了。”君轻尘摇了摇头,“那次当真是我觉得该服用下一颗药了。不过成年之后似乎消化药效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梵音也说,我眼下只需间隔一年就可再服用。”
“那……爷您还剩下几颗?”华徴嫆还是忍不住担忧。
君轻尘如实道:“前一阵子也吃了颗,现在还剩最后一颗。这最后一颗,我会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再服用了。”
华徴嫆顿了顿,惊叫:“那您方才为什么要给妾身也吃?”
她惊叫出声后,马车也随之强行停了下来,将里面两人带的险些往前跌去。好在君轻尘扶住了华徴嫆,在双狼撩起车帘之前便命令道:“安心驾车,不可分神。”
“主子……”双狼在外面急切的呼唤。
“驾车!”
双狼幽怨的撇了下嘴,到底还是重新驾起了马车。
他就知道,主子突然要把药自己管着,就没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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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梵音与缱绻
直到到了君府门口,君轻尘也没说为什么把那么珍贵的药给华徴嫆吃的原因。(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要吃点东西吗?还是先休息会?”君轻尘问华徴嫆。
华徴嫆想了想,摸着肚子道:“妾身……先吃些东西吧。这些日子着实有些饿到了,原本还想听您的话正常进食呢,却……”说着说着,发现再往下就矫情了,君轻尘听了也会不开心,她便只是笑了笑,“既然爷买下了妾身,往后可要喂饱妾身,不然妾身是会抗议的!”
虽在看到她抚摸肚子的动作时心里有些疼痛,但见她明明还虚弱着,却还在注意着他情绪的样子,君轻尘微笑道:“那就少吃一些,缓一缓,到了晚上我去命王府膳房做些大补的晚宴送过来,再拿点名贵药材给你补身子。”
华徴嫆听罢,默了默,“爷待妾身这样好,妾身……”
“别说什么无以为报的话。”君轻尘打断她,“没意义,不如来点实在的。”
“实在的?”华徴嫆顿了顿,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君轻尘刚想逗她说亲他一口就算实在了,却没想到华徴嫆脱口而出,却是“更实在的”。
“妾身,吃过饭后休息一会,也缕一下思绪。休息过后,若是爷想听,妾身有些不宜让外人知道的消息可以告诉爷。”
“不宜让外人知道?”
“是。”
“关于什么的?”
“……”
关于什么的?
华徴嫆思索了下,有些不确定的道:“妾身也不知算是关于什么。或许只是关系到爷的安危,或许,也可关乎到沧澜国的百姓安宁。”
关系到他的安危就算了,这都关系到百姓安宁,那不是要关系到天下苍生了吗?这么严重?
君轻尘没想到事情说出来竟是这么严重的问题,但也因此不得不多留了个心思。
“行,那你休息过后,便与我说吧。连续忙了几日,今儿我也不想处理事务了,就陪着你。”君轻尘也没忘记华徴嫆身染瘟疫的事,心里是知道她暂且不好和旁人接触的,就直接将华徴嫆带去了他之前建这宅子时就是为往后的妾室准备的院子。
三座差不多大的小院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往这边走时便一目了然,这是三座风格都略有不同的院子。
“你自己挑一间吧。”君轻尘道。
华徴嫆点了点头,看着这三座院子,又回忆着走进来时院落的格局,隐约心里头有些古怪。
“爷,公子居门前是不是有一口水井?”
“公子居?什么公子居?”君轻尘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会这么问,但却道:“倒是有一个打算给以后的儿子住的院子,建宅时有一个风水先生来说过,在那个院子的门前建上一口水井,可为后代积累福荫,避灾避邪什么的。”
华徴嫆听得直皱眉头,“爷可否带妾身去看一看那口井?”
君轻尘也觉得她好像听了这事后有些古怪,“你不先休息?”
“妾身……看过再去休息。”
“那好。”君轻尘点头。反正这院子早晚是要她逛一遍的。不如趁着现在府里没多少人,先带她到处走走。反正饭食也还要做上一会儿。
眼下华止弘大概还在医馆里打杂,那里的大夫虽不是什么病症都管,但却是梵音推荐的,以前曾与梵音一同学医过,他还是比较信得过。他已经吩咐过了,暂且不让华家姐弟碰面。免得华止弘知道自己的姐姐染上瘟疫担心,也得给华徴嫆一点接受这些事的时间。
他也得,把她没怀孕的事情告诉她才行。
华徴嫆却不知道他想的这些事,只是很在意那口井。两个人一同走过去,刚到一半的路程,华徴嫆就已经差不多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而当见到那口崭新的水井时,她更是轻易就认出了。
就是容沅当初害死她的那口井!
据容老夫人说,容家的宅子是有百年历史的,祖上打小就住在容家老宅里。这口井也是建宅子的时候,经人提点而建在这里的,上面刻了些梵文,可助井水永不枯竭,永不受染。[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这里,就是百年后的公子居,是容沅住的地方。
那她……又转头望去,远处却是一片裹在银白中的竹林。
“后面……是竹林?宅子只有这么大?”华徴嫆失神的喃喃自语。
君轻尘却以为她是在问他,便道:“可能比起我爹那边的是小了些,但我暂时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府里的吓人加起来都不足十个,也没想过建一座多大的院子,总之往后都是要去鹃山的,这里只是暂住罢了。”
往后他要去鹃山?
脑袋里将几件事情连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说得通。华徴嫆只是不明白,现在的君府,往后怎么会成了容府。
不是说云来没有容姓的人吗?
就在距离水井几步距离的位置站了会儿,华徴嫆也没敢再往前走。看到这口井,她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眼前随时可以浮现容沅杀她时的样子。
君轻尘发现了她的神情不大对,问道:“是不是看到水井,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还好。”华徴嫆垂下头,“踩在雪地上到底是有些凉,这对孩子不好吧?爷还是先带妾身回去吧……就住正门方向数的第三件院子好了。”
第三间,是最靠后的。
君轻尘道:“好。”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鸡崽子,我得和你解释一下给你吃那颗药的原因。”
华徴嫆看他:“爷请讲。”
君轻尘牵起她的手,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又似不经意,其实心里却在衡量着道:“今日梵音受托助我将你带出落香坊,不得已而说了两个谎。一个是……其实你真的染上了瘟疫。虽不知是谁传染的你,但梵音说了那多半就是确诊了。好在眼下有高人助阵,很快就能制出解决瘟疫的药。给你吃我的药,也是为了让你的身子多少能够缓解一些,可以好好的撑过去。”
她竟被传染了瘟疫?
华徴嫆蓦地不安起来。想要甩开君轻尘的手,反而被握得更紧。
“放心,我最近刚吃过药,梵音也多给了我一颗有助防疫瘟疫的药,而后没阻止我与你接触。说明瘟疫之毒还无法入侵我的身子。但是……至于其他人,最好你还是不要过多的去接触,以免误伤他人。在病好之前,我都会尽量陪着你。”
心里沉了沉,华徴嫆低头:“妾身知道了。若是瘟疫不除,妾身也不会去主动接触旁人了。只是双狼碰过妾身的包袱,会不会也有危险?”
“瘟疫之症,通常是身体羸弱的人易被传染。双狼的身子结实着呢,也和百毒不侵差不多。晚点我让梵音替她看看便是,这事你不要担心。”
华徴嫆也知道自己担心也没什么用。就默认了。只是心里不由得想,感染风寒到现在,这些日子里她只接触过不多的人,其中无非就是在饭堂里一走一过和无双、鱼儿这两人有过稍微密切的接触,但落香坊中感染风寒的好像只有她一个。她又没接触过客人,那是谁将她传染的?
总不能是董妈妈为了除掉她,在夜里将染了瘟疫的人塞到她屋子里过?那可太丧心病狂了吧?
不过听君轻尘这么说着,再看他没什么畏惧闪躲的样子,想来是真的找到了解决办法。既然如此,她耐心的等着,不出去祸害人便是。并且,她也不能自乱阵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要和君轻尘说的。
“那另一件事是什么?爷好像有些凝重?”
“恩……这,”等到真的要说出口的时候,君轻尘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着她的样子,虚弱中强挺着打出一副好精神,其实已经饿得面黄肌瘦了,小脸儿也不是他喜爱的婴儿肥的样子了。眼睛倒是衬得很大,但总觉她在防备着什么。没有那时一起逃命时的闪耀与澄澈,还像是在对待那些买她曲子的客人一样,将心包裹在一层冰壳之中,里面杂事重重。
把她赎出来,她也不开心吗?那若是告诉了她真相呢?她会是难过还是毫无反应?
“你,”君轻尘说了个字,又吞了吞口水,还从未面对人时这么不安过,“你现在,想要孩子吗?”
“孩子?”华徴嫆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爷这是什么意思?是怕妾身的孩子不是爷的?”
“自然不是这样!”君轻尘忙道。生怕她误会什么,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此时你身子偏差,又染了瘟疫,此事对腹中的孩子并非好事,很可能影响到它的出生,甚至影响到它的以后。”不管怎么样,君轻尘是决定拿出一点权威的名声来镇压这件事了。也不管梵音听到后会不会觉得他在给他丢名声,君轻尘还是直接道:“梵音也说了,此时你不宜有孕,不如暂且就拿掉这个孩子,往后有的是机会再生。”
“这样啊。”华徴嫆听完之后,全信了,还是低头摸着自己发饿的肚子。
而君府的另一处客房中,梵音却是打了个喷嚏。一旁的缱绻见状问道:“主子可是觉得冷了?这场雪下的急,主子也没多添两件衣服,是否要奴婢为您缝一件冬衣?”
“这新身份,你倒是适应的快。”梵音吸了下鼻子,舒气道:“我自己便是大夫,冷暖自知,伤病自医,你无须多操心,管好自己就行。既然是清白着出来的,那日常起居的东西晚些时候我都会派手下的人送来些。至于我的府上,会先命下人替你收拾出一间屋子。你是喜欢阳气重些的,还是阴气重些的?”
“阳……阳气?阴气?”缱绻抽了抽嘴角,“是指男女,还是风水?”
梵音闻言也发现了自己不留神就说出了她不懂的术语,揉了揉眉心道:“意思是,我的每间院子里都种着药草。多用于膳食之中,以便长久补充血气之类。其中有……”
不知道为什么,缱绻听着他讲这些,总觉得他会讲上许久似的,连忙绕道他背后替他捏起了肩膀,若有若无的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主子自然比奴婢懂得多,主子觉得奴婢适合哪一种,适合住在哪,都由主子说的算,奴婢半点也不会反对。”
讨好时无比柔软的声线,揉捏时力道轻重得当,举动还是他最熟悉的那般模样。
梵音垂眸欲为自己倒一杯茶,缱绻却又抢在了他的前头。娴熟的翻杯挪盖,刚端来的热气腾腾的茶水一滴不剩的落入四枚瓷杯中,四缕雾气飘然升腾,在雾气的那一头,女子笑靥如花。
“咦,怎么又倒多了?”缱绻却看着那四杯茶皱起了眉头,忙讨好的解释:“呃,主子,真是对不住,奴婢大小就有这个习惯,为人倒茶的时候,经常是有几个杯子就下意识的倒出几杯来,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事。正巧我不喜喝热茶,晾凉也好。”梵音说着站了起来,走到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缱绻心里腾地跳动,本想推开,却见他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腕上,把脉。
哦,对了,新主子是大夫,她怎么总忘!
也是因为这样,缱绻与梵音离得特别近,得以仔细看一看这人的脸。若是远了看,这人长得着实一般,普通的脸,还不爱笑,脸上没有表情,沉寂如死水的眼里也没有表情。但近看时,她发现他的五官,每一样拆开来都是很有独特味道的模样。尤其是这一双眼,两角如一正一倒的两道勾,能勾走她的魂儿似的引她出神,引她心里小鹿乱撞,恨不得一头撞死似的撞法,简直要从前面跳出来叫嚣一番。
明明近看是很美的五官啊,怎么远了看,就比路人都不如了?
缱绻想不明白,就一直想。但梵音却没给她机会一直看,把脉过后就很礼貌的松开了她的手,退开一步,“你的身子没有大碍。就住天谴阁好了。”
缱绻刚为自己看了人家许久的事红着脸心底叫着自己要收敛,听到他这话却飞快的转了头过去,“什么阁?”
“天谴阁。”梵音道。
“天谴?遭天谴那个天谴?”缱绻又问。
梵音颔首道:“是那个天谴。”
“这名字……”缱绻想了想,好像对着自己的主子该是收敛些,只能含蓄的道:“很独特啊,这名字。不像一般人住的呢。”
“恩。一般人都住不了那。但是适合你。”梵音听后似笑非笑的说着,这离远了看,他的笑似乎也没方才她想象的那样迷人了。
缱绻咬了咬唇,垂头为他端茶,却听他道:“你若不喜,还有个十八地狱阁空着。”
……这都什么名字?
缱绻抽动着嘴角摇头笑:“多谢主子,天谴阁就挺好,奴婢以后就在那遭天谴了。”
梵音突然眯了下眼。缱绻还以为她说错了话。可随即,梵音却随意的笑开了。
不是似笑非笑,而是到达眼底。
分明是一张普通的脸,可缱绻还是看得心跳重新加速起来。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接过那么多客人,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都没一个能入过她的眼。可这人,却轻易的让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难道是打从心里将他当做了恩人的原因在感激着?
可感激到面红耳赤有些过火了吧?
梵音没等她胡思乱想完,已经将自己身上裹着的黑色披风搭在了她身上,又道:“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在宅子里只有一个管家和两个家丁,其余的……都是我的手下,没有女人。到时候,莫要大惊小怪,也莫要觉得无趣。”
没有女人?看他的样子也快三十岁了,若说还是形单影只,那多半就是心里有问题,或者身体有问题,或者周围的情况有问题。
缱绻寻思了一下,问:“那您买了奴婢回来,是要做什么?”
“做?”梵音微愣,下意识道:“不拿你做药。”
“……”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恐怖?
梵音顿了顿,也发现自己好像下意识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改口道:“你若是问买你回来的用途,恩,就是做个摆设吧。我无须你伺候,也不会有人伺候你。在府中每日与大家一同吃喝就好,闲时随意你做些什么打发时间。禁圆以外只有补药,你可放心的查看,但不可毁坏药田。其他的,暂时随意。”
买她回来就是做摆设?
缱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没想到作为一个‘摆设’她还真是贵。
若是其他用途,还可说是物有所值。但是单纯的摆设,这就有点亏了吧?
实在猜不透这人的心思。缱绻道:“那主子何时来接奴婢?”
“待到忙完吧。”梵音答道,“若我不在,府里头那些如狼似虎的人见着个女人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我不在时,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回去。此次大概我还要忙上十几天,委屈你在这暂住着,实在有事可向君少爷提,他会时刻叫我回来。”
听他这么说着,缱绻是越来越好奇他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样了。明明是一个下人,却有着自己的宅子,还是一个老大夫的师父,似乎名望颇深,并且身边还有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这样的男人,有着怎样的过去?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开始好奇自己以前从不会在意的事。
“今日的夜里怕是比往常要凉,注意别病了。还有,暂时不要与华姑娘多接触,她染了病,即使要医治也得等到我忙完之后。此时若是再传染给你,恐会给我造成麻烦。”梵音说完想了下,又绕到前面去把披风替她系了上,而后才放心了似的道,“我说的话,你都记下。乖乖等我来接你。”
“好。”缱绻笑着回答,直到梵音离开屋子关上门,才松了口气的坐在了床上,又倒下去活动了一下筋骨。
真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她竟这样就被赎身了?
可是,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真特殊。原本她是打算在有人赎出她后再酌情考虑要不要踹开那人自己跑路的,可对上这个梵音,她一点想走的心思都没了,甚至还在想着,这个人这么古怪,会不会能接受她本来的脾性?
不过,也好在她是提前趁着回家的功夫将金银细软都存在了钱庄保管,即使眼下孑然一身的出来,也能保证剩下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不会亏着自己。
只是,她的家人那边……该怎么说呢?她可是半点也不想让那帮人知道她被赎出来的事。可凭着董妈妈的脾气,似乎不会如她的意呢。
不行,这件事,她还得好好想一想对策!
缱绻伸够了懒腰,又拥着被子蜷成一团细细思考起来,全然不知梵音正站在窗外,透过仅开了一道缝的窗子观察她。
没多久,梵音悄无声息的走了。同样悄无声息的,还有不知何时落下的窗子。
而另一头,华徴嫆轻易的就接受了“暂且不要这个孩子”的做法,平静的令君轻尘都忍不住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她就差一副急着毁尸灭迹的样子来同意他的提议了。
然而事实的情况是,她没怀孩子。他这想法不成立。
原本是劝人别要孩子的,可当华徴嫆这样平静的同意不要了,君轻尘的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他严肃的问:“鸡崽子,在我之后,你还有没有与男人有过肌肤之亲?”
华徴嫆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想了下,巧妙地反问他:“爷觉得您看上的女人,是还有多少人敢乱动的?”
想想也是。自从他越来越嚣张的带着她一起,玄毒也汇报了说她几乎就没接过客了。以前胭脂楼的几个姑娘也是,跟着他的时候,基本只有他一个人会光顾生意。倒是他许久未去,听说那其中的两个姑娘已经从良去了。
他确实有一阵子没去胭脂楼了。好像在遇到她后,就没什么时间也没什么兴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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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她哪里值得珍惜
然而此时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他倒是该多考虑一下玄毒回来之后该怎么询问他所谓的“华姑娘很好”是什么意思。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很好,就好成这个样子了?瘦的看着就让人心疼,还得了病,要不是他今日赶去了,说不定人就没了!
玄毒啊玄毒,哪怕他知道眼下六暗卫在他手里都是不服的,心都还在舅舅那,但玄毒此次的做法确实是过分了些,已经不是他能忍耐的了。
这事到底是他自己和玄毒的事,不好惹得华徵嫆跟着一起心里头膈应。君轻尘很快就收敛了此时不该有的思绪道:“既然孩子是你我的,那你我二人都决定暂时不留着他,晚些时候我便让人将药送来。你喝下娶,一了百了,往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华徵嫆总是忍不住的摸自己的肚子。虽然除了饥饿就没别的感觉了,可想着里面若是真的多了一个生命,那还真是令她觉得不可思议,其实也有些不舍。
但她总得多为所有人考虑一分。这孩子此时定然不适合出生,君轻尘有移居鹃山的打算的话,离明溪公主自然也就近了许多。有一个公主在头顶压着,她这后来者居上的该与孩子如何安心生存?
此时不要也好。至于往后,“爷,您真的有这个打算,想要娶妾身?”
“不然你以为我白费力气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君轻尘打量着她,“别告诉我你后悔了,不想与我一起了。过河拆桥的说法我可不接受。”
“没有。”华徵嫆认真道,“妾身只是怕……男女之情太过复杂,这世上谁好谁坏,妾身总是难以分清。若要真的去挖心挖肺的对一个人,妾身做不到。将如此对人有所保留的一个女子留在自己的身边,爷放心吗?”
“不放心的话,我防着你便是。一个鸡崽子,还能翻了天不成?”君轻尘毫无顾忌,模样嘚瑟的很。
也正是因为他这般模样,华徵嫆才放下了心,展颜道:“妾身饿了,可以吃饭了吗?”
“吃,我这就命人端到你房里。”君轻尘笑道。
时至今日,华徵嫆也不知道自己对君轻尘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说感激吧,自然是有点。说欢喜呢,当然也有。当日在竹筏上救她的君轻尘她印象深刻,这个人也会像是阴魂不散般的不时入侵在她脑海。
实话说,嫁给他,她的防备之心是很严重的。但除了他,若要嫁给别人,她的防备之心也绝不会减少半分。
倒是只有他,似乎能让她多安心一点。因为本身就知道了他有别的爱人,本身就知道了自己往后至坏会是什么地位,本身也知道自己即使好,也不会好到哪去。这样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程度,刚好是她可以接受。她想如若有一天君轻尘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也不会多加责怪,也不会过于伤心,还可以平静的离开,只要他允许她安然无恙。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嫁给一个不是最喜欢,但也不讨厌的人。过上平静的生活,能有一定的自有不至于太闷,也不怕自己的世界会分并瓦解。一切的最坏的事,她都遇到过了;有了君轻尘在,她也不会惧怕往后容沅会回来找她再对她做什么了。
她眼下唯一担心的,只有华止宏。当然,更加忧心的是她将那些事说出来了,他会如何看待她。
暂且就这样吧。今天过去之后,一切事情都会好转起来。她这样告诉自己。
今天将自己脑子中的想法告诉君轻尘,无论他信不信,事情都会在今天结束。而明天的自己,会是一个少了许多顾虑心思的自己,一个轻松的自己。
华徵嫆在吃完饭后。捧着下人送来的“打胎药”,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而后缓慢地捧起碗灌了下去。
君轻尘亲自看她喝完了药,看着她平静的模样,而后接过碗道:“今日想必你也累了,就先休息吧。喝完这药也不宜操劳,明早我再来看你。”
屋内燃了炭盆,被褥也是松软香暖的,虽然之前这三间屋子里都没过多的装饰过,是想着姑娘嫁过来后再按照各人的喜好装饰的,但华徵嫆来的突然,也没想计较那么多,君轻尘就命人简单的置办好了一些必备的用品。赶巧晚上梵音又来了一趟,报的是喜讯。还带来了一瓶药,说是暂时医治不好病人,倒可以先让旁人放心的防疫下这瘟疫。(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君轻尘将药给了华止宏两颗,也没说为什么,只是先让他吃下。又给了府里头最乖巧的两个丫头一人各一颗,也是命她们先吃下药。而后好进出华徵嫆的落凤阁。只是出入送了衣食等物之后,出去都要换一身衣物,将换下的衣裳拿特质的药熏过才能继续穿。
如此繁琐的要求,通常人是很难做到的。好在这两个丫鬟蝉鸣与知更都是顺从主子的,做事也细心,交给她们也没出过什么意外。倒是两天之后,君夫人带着鹿儿来拜访了。
“尘儿!”见到君轻尘,君夫人立即扑了上来,捏着君轻尘的两臂就是不停地打量:“尘儿你没事吧?哎呀你这孩子怎的这么不叫人省心!可担心死娘了!”
“娘,怎么了?您这一副和天塌了似的样子来找儿子,儿子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出了什么事了。”君轻尘打趣道。
君夫人还是担忧,直到觉得他真的是与寻常无异,才道:“听说那落香坊啊,惹上瘟疫了!娘知道你近些日子常去,前两天听说你又是刚从那赎了个传言染了瘟疫的姑娘,娘这可是担心你!你爹听闻你把人赎出来的事之后,可也气了个够呛!你说颜儿这一口悔婚不嫁给念白,一会儿又说再考虑考虑的,本来就够让爹娘操心了!原本你这孩子不乖是不乖,可还知道分寸,但为娘的今日听到此时实在是坐不住啊!”
“害您担心了。”君轻尘笑着安慰她,“但是儿子接回来的人没有得瘟疫,只是体虚染上了普通的风寒。梵音也是替她诊断的,梵音都说她没事,您还担心什么?”
听到梵音这名字,君夫人的表情顿时有些异样,一时间想要收敛都收敛不住,只能掩饰的干笑:“是这样啊,梵音看过,这就好……”
“娘,舅舅很疼我,儿子是不会出事的。倒是您,可要注意身子,这大冷天的踩着雪过来,可别冻着了,还是随儿子到暖阁中吧。”
“诶,行。”难得儿子心情似乎不差,还没很快的下逐客令,邀请自己去坐一会儿,君夫人开心的应了。要知道儿子忙碌的那阵子她也来跑过两趟,无一不是刚过来就被送了回去,和送瘟神一样。
母子俩在前面走着,鹿儿便是乖顺的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君夫人转了转眼珠,又装作无意的问:“尘儿,听说你带回来的姑娘,是怀着身孕的?”
君轻尘一顿,淡淡道:“昨日她已经堕胎了。”
“这?”君夫人有些睁大了眼,“如此不堪的女子,你竟然都要带回来?她是谁?”
君轻尘敛眸推开了暖阁的门,刚好见到缱绻在倒茶。杯子是事先准备好的,两杯不多也不少。进来时茶杯还在冒着热气,缱绻放下茶壶站去了边,行礼道:“君夫人好。”
君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嘀咕了句:“这丫鬟长得不错。”
倒是后面的鹿儿在进门之后认出了她,失声叫道:“缱绻姐?!”
“鹿儿,这姑娘你认识?”君夫人问道,转而又将目光对准自己的儿子,“尘儿,你赎回来的姑娘,是她?”
君夫人这人,虽从前虽是郡主,但到了如今快要四十岁的年纪,也保持着当日天真的心态,这一点倒是与她已逝多年的母亲无异。生来单纯,喜爱那些看着儒雅或是乖巧无害的人,也不是特别喜欢约束儿女,觉得只要看着没问题的,儿女们喜欢,那终身大事他们还是可以自己考虑一下的。
她刚想说这姑娘不错,可以接受,君轻尘就否定了她的想法:“娘,缱绻只是梵音暂时托付在此,偶尔帮衬着做些杂事的人。过不了几日是要被接走的。”
君夫人听了之后,有些遗憾但也没多说。确实刚小产的女子身子都会差些,在这大冷天的还来做杂物,那是最伤身子。
“那你?”君夫人示意君轻尘发言。
君轻尘道:“儿子赎回的是华姑娘。”
“华姑娘?”君夫人觉着有点耳熟。
君轻尘继续道:“徵嫆,华徵嫆。”
君夫人当然是不知道华徵嫆以前的名字华芷柔的。但说到徵嫆,她的印象就全跑回来了。之前见过两面的姑娘啊,虽说长得不错,可惜稍有些明艳了,气势也有些足,看着就不是很乖巧的类型。虽然在神女庙那次那姑娘是给她留下了些好印象的,但听鹿儿平日形容,那姑娘好像与别的男子有过过多的肌肤之亲。如此不干净的女子,她可是放心不下让她陪着自己儿子的。
“啊,是她啊。”转瞬间,君夫人的神情明显更失望了。“这姑娘也真是如我听见那般的不检点,不是说青楼里头的女子服侍完人都要用药的么,怎么她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带着野种来了咱们家?儿子,你可不能做傻事。就算你不行,咱家还有颜儿。可千万不能让野女人带着野种来搅和君家的安宁!”
“她带的不是野种。”君轻尘听了这话,略有些生气,但还是平静道:“娘,三人成虎,旁人之言不可全信。儿子知道您是在宅中寂寞,但若因为这样就找些不三不四的人陪着,听她说些离间之言,那还不如儿子为您派去两个信得过的人陪您解闷。”
自从君轻尘长大之后,每当他严肃着一张脸劝阻君夫人,君夫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虚心。看着君轻尘这副神情与她说话,她明明觉得自己是有理的,可还是缩了缩肩膀:“娘亲觉得鹿儿说得对啊……娘现在每天可就靠着她出去停歇好玩的事情解闷呢。尘儿你也不想娘亲最后如你奶奶那般寂寞吧?”
“娘,”君轻尘终于皱起了眉头,“您这越说越离谱了,怎么还把奶奶扯上了?!奶奶的情况与您的不一样,您的这般说辞便是有些矫情了。”
君夫人被他严厉的语气说的一缩一缩的,眼里含着委屈又不敢言,实在不像是娘亲对儿子的态度。君轻尘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这样说奏效,才屡试不爽。
“总之,娘您现在还不方便知晓事情的经过,待到以后有机会,儿子会慢慢说。至于徵嫆的事,儿子自己心里有数的很,不需要旁人去瞎传言。若您觉得自己儿子说出的话还不及一个外人的可靠,那儿子恐怕是要对娘亲失望了。”
“尘……尘儿你也别发火,娘亲信你了还不行吗?娘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儿的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这明溪并非你的良配,娘自然也只能把希望放在别的女子身上。既然你坚持要喜欢那姑娘,娘不反对了便是。尘儿可莫要怨恨娘啊!”
君轻尘轻轻一叹:“身为儿子的,怎么会恨自己的亲生父母。儿子也知道娘亲是为了我好。但我终究已经成人了。”
君夫人的嘴唇动了动,略带着感叹与失落的道:“是啊……尘儿……成人了。”
自己娘亲的情绪不稳定是时常之事,君轻尘不宜有他。多嘱咐了几句,也就派了人将她和鹿儿一并送了回去。君夫人离府之后,双狼道:“主子,没想到落香坊还真的有其他病患啊!”
君轻尘道:“不难猜。”
双狼顿了顿,“那主子如此英明,可猜得出,那人是谁?”
君轻尘眨了下眼,扭头看他,“你是不是有担心的人?”
双狼愣怔。
这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了。看着双狼那有些深沉的肤色都微微泛了红了,这孩子心里究竟在想啥君轻尘这种老司机还猜不出来?
“你若是担心,就去看一趟便是。眼下七步、降魔都在我身边,安危还算有保障。放你半天假,不扣工钱的。”
双狼明显是神色由于的,可他偏偏一口咬定:“属下不去,属下的毕生使命就是忠于主子绝不二心,旁的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属下离开您的身边!”
这死心眼的……也难怪舅舅最早把他送过来。
君轻尘还有些哭笑不得了。这节奏,怕是如果自己不替他这忠心过头的护卫想一想他的人生大事,他就真的要孤独终老表示决心了?
“说起来,我倒好奇,你这最不喜在风月之地久留的人,会看上落香坊的哪个姑娘。”
双狼纠结了一下才道:“属下没有。在属下的心中主子便是唯一。若说有例外,那主子让属下保护的人就是例外。其余的,属下绝不会有私心。”
君轻尘挑眉:“二狗,你该不会是断袖吧?”
双狼听的直接跳了起来:“主子别多想,属下可没那个爱好!”
瞧他这激动的……搁着不了解他性子的人,怕是真的会将他当成断袖来看待吧。
君轻尘好笑的想着,耸肩道:“那就随你吧。反正我话是说到了,怎么做看你。那半天假就暂且放着,待你想时再用。倒是少爷我估摸着,大概要不了几日,落香坊就要闭门咯。”
哪怕这一次,落香坊不会彻底倒闭,也是要元气大伤一阵子。即使感染了瘟疫的人及时被处理掉,官服方面短时间内也会封掉落香坊作为禁入之地。而客人们……见此架势又会剩下几个敢去做鬼风流的?
云来城的青楼可多着。即使落香坊是个老牌子,里面莺莺燕燕堪称数量第一,也照样会有后起之秀将其毫不留情的挤下去。
缱绻在一旁听了片刻,见双狼闭了嘴,君轻尘也打算离去,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么君少爷可知道究竟是谁染了瘟疫?”
“不知道。”君轻尘摇头,“这两日我也有些忙不开,没注意过。你们若真是好奇,托人去打听下便是。君府轻易不拦着人外出。”
缱绻听罢摇头:“奴婢也不是很好奇。只是呆的久了,总有些感情。既然君公子不知,奴婢也就不多问了。只愿徵嫆的病快些好起来,早些将身子养好。也请君少爷厚待她,她也是个值得珍惜的姑娘。”
值不值得珍惜,君轻尘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但听到缱绻这么说,他还是饶有兴趣的问:“她哪里值得珍惜?”
缱绻默了默。
“她,是个向往着美好的人。”
……
夜里,华徵嫆半盖着被子靠在隔断上,看着漆黑的房间,还有窗外寥寥的星辰,唱起了一首悠扬婉转的小调。
这小调,是容老夫人教她唱的。说是她年轻时哄孩子惯用的小调。不管谁家的孩子,听说只要听到这个小调,就会停止苦哭闹,安心的睡下。
她只听过两遍,无聊时哼过一次。但不知为什么,自从她喝了打胎药之后,就时常会想起这首旋律,总是情不自禁的唱起来。
像是在安慰她逝去的孩子,可也不知安慰的究竟是谁。
想到这个孩子暂时不该出现时,她是很平静的。但是当她要喝下那碗苦涩的药时,心里头的挣扎也是很激烈的。
她舍不得。好歹是一条生命。可她又留不得,与其让它降生下来受尽委屈,不如从未出生。
曾几何时,她也无数次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自己从未出生就好了。
就不会给娘亲带来麻烦,也不会给自己带来痛苦。
闭上眼,脑海里明明什么都会出现。没有孩子天真的笑脸,也没有它攥着拳头委屈哭泣的声音。可这种遗憾的心情,始终就纠缠着她,挥散不去。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惊的华徵嫆心里跳了一下,立即掀开了被子,双手蓄势待发的撑着床板,往床里悄无声息的挪了挪。
“睡了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下床踩着鞋子道:“妾身睡不着,在看夜空。”
“夜空?今日的夜空有什么好看的?”君轻尘勾起嘴角道,“不如看看爷,爷可比夜空更好看。”
桌上的烛台被火折子燃起,光芒中显现了那张略带邪气的面容。这人邪邪的笑起来,真的很魅惑。非但不刺眼,反而是能将人卷进他的漩涡一般轻佻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深沉。
轻佻的,是他的笑。深沉的,是他跃动着烛光的眼眸。
借着烛灯看清了屋子中的摆设,华徵嫆与他对面行礼道:“爷忙完了?”
“嗯。方才已将事情处理妥当。这会儿闲了下来,就来看看你如何了。”君轻尘扶着她的手臂落座在桌前,“可还习惯这里?”
“恩。虽然有些陌生的不适应,但好在清净,有很多时间可以自己想事情,每日按时服药,身子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了。”华徵嫆答道。
“那……”君轻尘顿了一顿,圈起的拳头掩在嘴前轻咳了两声,“你……可有流血?”
“啊。”听他这么问,华徵嫆也是面上一燥。“这个,今日中午开始……呃,有的。”
这已经算是女儿家的私房话了。一个男人如此直白的问,一般的女儿家都会不好意思。其实君轻尘也不怎么好意思问。但是他又懒得拐弯抹角。能够如此坦然的问答,他心里已经很满意了,便道:“梵音说了,流过血之后便是差不多了,多休息几日回复一下体力,就可以多去院子里走动走动了。总之有什么事你就的蝉鸣和知更,她们俩就在外面。”
“妾身知道的,多谢爷的关心。”华徵嫆道,“茶冷了,这个时间也不方便再沏一壶。不如爷就先回去休息吧。”
君轻尘却摇头:“茶冷了,人不是热乎的吗?来,”他站起身子将她拉起,两人顺势后退两步跌入了床铺。“来和我讲一讲,你之前想说的话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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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姑且信了你的邪
原本那些话,华徵嫆是打算搬来的当天就和他说的。(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但因为自己拖着带病的身子确实有些累,君轻尘又说他临时要关注下生意,想要说的话就被往后推了两天,这两天二人连面都没能见到。
倒也是因为环境好了,心里的压力也小了些。在这清净的屋子里没有人打扰,华徵嫆才能多想了一些事情。以至于现在听到他问起时,心里头没有了紧张,而是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能够说出去,就是解脱了。
“爷。”华徵嫆捉住了君轻尘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掌之间,认真的看着他道:“妾身自来时起,与爷虽是有过一些过节,但在那之后,承蒙爷的抬爱,妾身的日子过得并不算糟。也正是因为爷,妾身才能健全的从落香坊中逃脱,所以算是为了报答恩情,也是因为您往后就是妾身要跟从的人,所以有些话,妾身想要提点您。”
君轻尘听罢也是出奇的平静,显然是早做了心理准备,示意道:“你说。”
华徵嫆垂眸。
“或许过不了多久。也就一两年的时间内,天下就要乱了。”
“嗯?”君轻尘蹙眉。
“天下要乱了。事起太子。”华徵嫆重复说道,并且严肃而认真。“太子要夺位,事情发展的不会顺利。鹃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死伤无数。这些都是因为太子造成,也会因太子结束。搭上的,是上万黎民百姓的尸骨,太子会踩着他的子民的尸体登上皇位。”
被握在手心里的手明显有些僵。君轻尘反手握住她的,力气大得攥疼了她。但她似乎可以接受他此时的反应,至少没到打她一巴掌吼她一句“你瞎说什么呢!”的程度。
然而君轻尘虽然没有怒吼,也还是低声带着警告似的问她:“你瞎说什么呢?”
早就预料到他不会相信。华徵嫆将原本想好的应对方法搬了出来:“妾身曾写信给爷说,有个算命先生说过,屏门会有天灾。那一次其实是妾身在说谎。预料到灾难的,是妾身自己。”
君轻尘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爷大概也感觉到了。有几次,妾身帮您预料到危险。”华徵嫆试探的道。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君轻尘垂眸,松开了她的手道:“我知道。”
见他心神有些飘忽不定,华徵嫆猜想他是在将信将疑,便乘胜追击:“此事属于天机,通常情况下是不可吐露的。因为即使透露了,也不会有太大的转变。事情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能说是在程度上会有所不同。而随意的吐露给不信任的人,只会为自己带来灾难。所以妾身原本没想将这件事说出来,便是怕您将妾身单做异类看待。”
“那你……”君轻尘欲言又止,还是将信将疑,“那,你不是异类吗?”
“不是。”华徵嫆摇头,“妾身是人,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只是因为一些机缘,窥探了天机,得知了一些未来的秘密。但来到这个地方,妾身只是为了躲避灾难安全的活下去。若是没有碰到爷,妾身大概永远也不会把自己窥探到的事说出去。”
君轻尘抬起手示意她,停下,闭上眼紧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有事先预料往后发生的事的能力?”
可以这么说吗?
华徵嫆想了下,觉得也不能这么形容。她只是比他晚出生了一百多年,对之间这一百多年来的事情有些了解而已。若是事情有了变动,那她也是毫不知情。若是夸下海口说自己可以提前预料事情,那往后岂不是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华徵嫆摇头道:“也不全是,这东西很微妙。妾身也无法解释清楚。只能说,往后大概会发生什么事,妾身大致上了解一些。但也只是重要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对于爷,妾身只能说,就如妾身之前讲过的,爷这几年多灾多难,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丧命的危险,爷必须小心谨慎才是。”
“那我要小心到什么时候?”
“妾身不知道。”
君轻尘听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可能是她方才的话就已经让他很吃惊了,这惊暂时是咽不下了。
“我的命那么点背,就没克制的法子?”
“这是命里的劫数,非常人能左右。”华徵嫆煞有介事的摇着头,故意将事情说成了很玄乎的样子。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把事情带过去。自己来自百年后这种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那样就当真像是泄露了天机一般,她还得承认眼前这刚及弱冠的男人按照辈分来算是她祖宗。
君轻尘闷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我姑且是信了你的邪,这些话我不会与人说出去。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得老实的回答我。”
华徵嫆大概也猜得到他要问什么,颔首道:“爷您请讲。”
君轻尘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心里头明明突突直跳,可还是要尽量的淡定的看着她。
“告诉我,你究竟是华芷柔,还是华徵嫆。还有你的前夫,又是怎么一回事。华芷柔在入落香坊之前,一直是个规规矩矩的女子,从未与外面的男子有过什么接触,何况成亲这种事。并且据我所知,华芷柔的琴技应是比你差了许多,她也从未弹过你说的那个小调。”
“妾身……”他果然已经查过华芷柔的老底。也是,她与他的实力本就不是一个层次,想瞒的事又能瞒得住多少呢华?
徵嫆收敛了目光,投向烛灯,轻轻一叹:“妾身姓华,名徵嫆。与华芷柔本毫无关系。却是因华芷柔不幸身亡,而将魂魄入住其身。妾身,实际上相貌并非如此,声音也并非如此,是经历与她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因机缘巧合,妾身遇到了一些事,代替了她成了华芷柔。而妾身的前夫,却原本就是那个样子。他与妾身来自同一个地方,但妾身却不知他是因何而来。在那一次花魁大赛上相见之前,妾身从未想过今生还会再见到他。”
“噢。”君轻尘低应了一声,抓过她白嫩的手在掌心揉捏,“你说的这些话,当真是不可思议。我向来是不信这些光怪陆离之事的,但你这家伙,总是古怪得很,让我也不得不信那么两三分。”
“两三分?那剩下的呢?”华徵嫆问。
“剩……”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外面的尖叫声打断。两人俱是一凛,立即望向窗外。
窗子本就是开了一道细细的缝。外面漆黑一片。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似乎连仅有的星光都不见了。君轻尘立刻站了起来,华徵嫆也紧随其后穿上了鞋子。两人推门出去,见到知更和蝉鸣两个小丫鬟惊恐的瑟缩着,手里的烛灯也摇曳的厉害。
“发生了什么事?”这样问着,君轻尘推了门出去。只见白玉石板旁,已经化掉了雪的泥泞土地上赫然躺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心里咯噔一声,君轻尘抬起手将华徵嫆挡在了身后,一点一点的挪着步子过去,蹲在了黑影旁。
华徵嫆始终跟在他身后,看到不禁紧拧着眉头问:“这是一个人?”
“好像是。”君轻尘压抑的吸了口气,侧头道:“外头冷,你先回去。”
“妾身不冷。”华徵嫆伸着脖子,还在左右观察着地上的人。见他背部朝上,黑衣上似乎有着几道伤口,她返回去对平日里胆子稍大一些的丫鬟蝉鸣道:“烛灯给我,你和知更用一盏。”
“主子……”蝉鸣的胳膊紧搂着脸色煞白的知更,自己的面色也不大好,“方才知更不知那是何物,去翻了下,好像……那是个死人!”
“恩。应该就是个死人。”华徵嫆接过她递来的烛灯,淡淡的道,“但总得弄清楚,死的是谁。”
两个丫鬟白着脸,不明觉厉的点头。倒是蹲在尸体旁的君轻尘意外的看了华徵嫆一眼。
记得上一次死人的时候,她虽然害怕,但是表现也比他出色的多。这一次,她紧抿着唇,眼眸中明明还是有些恐惧在涌动,却是毅然的站在他身旁。
似乎她一直都是这样。明明说着只想过一个平常人的普通生活,也避免着一切不普通的事情。但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她总会和他站在一起,不逃避也不抱怨。好像,即使不喜欢,也可以随时为了他和他一起站在凶险里。
这想法,是他在自作多情吗?还是对她而言,他真的有这么重要?
君轻尘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低调的人。但他也绝对算不上高傲。他总能很好的把持着自己的“度”,几乎不偏差分毫。
但唯有对上华徴嫆这家伙,他的信心不是很足。
毕竟谁会想到她今天会对他说出那些离奇古怪的话啊!
他真的如她所说,那么点儿背吗?
还是有些打从心里不相信这种东西的,他自小就觉得人会受到什么对待,完全处于自己是在如何对待他人。若是真的前面有许多凶险,那也一定是他做了什么会引来凶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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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玄毒之死
至于做了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可惜做了就是做了,他还得继续做下去。
若是真有什么人容不下他的话……尽管来便是。即使鸡崽子无法泄露什么天机,让他逢凶化吉之类,他也一定会有办法稳稳的立足在这条崎岖的路上向前。
毕竟,不能输给一个女人啊。
此时的君轻尘还在这样乐观的想着,寻来一根枯枝拨开了地上形状古怪的尸体。但当烛灯照耀到那尸体的脸上时,君轻尘还是为里头一阵翻腾,丢下枯枝捂住嘴别开了眼。
华徴嫆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好残忍!”
地上的人,之所以一开始分辨不出,是因为它呈现诡异的状态扭曲着团在一起。但当被翻成面部朝上的姿态,就可看出这是一个被折磨不堪的人,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痕,血肉模糊,而他的眼睛还在瞪着,却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人,爷认识?”华徴嫆问。
“是玄毒,舅舅给我的六暗卫之一。与梵音降魔一样为我效命。”
原本他还在想着,许久不见玄毒回来,猜他是不是知道了落香坊发生的事,畏罪回到了舅舅的身旁。而今日……
他竟遇害了?
“六暗卫……”华徴嫆低声嘀咕了一句,想到梵音和降魔,“六暗卫不是应该都很厉害吗?他怎么会惨死在这?”
“不清楚。”君轻尘提着灯将玄毒的整个身子都照了一遍,判断道:“玄毒善追,武功不见得高,但轻功定然与梵音一般,不会太差。能将他伤成这个样子的,武功定然不差,而且是个身手敏捷的狠角色。这种人,在云来怕是不多见。”
并且,那人竟然将玄毒这样就丢进了这个院子,证明凶手大概是知道他在这里。
知道他在这,却没再对他下毒手,是想要警告?还是什么?杀害玄毒的会与三番两次偷袭他的是一伙人吗?
君轻尘站起身道:“来者不善,还不知他是否潜伏在周围,蝉鸣和知更都小心些,嫆儿你也多注意些周围。”
“好。”华徴嫆道。
君轻尘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根又细又短的笛子,放在耳边吹了起来。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笛子没有发出声音,却很快的引来了两个人。
“主子!”留在府里的降魔和七步先后赶来,降魔最先吸了吸鼻子,立刻机警的向暗处看去,“死人?”
“恩,是玄毒。”君轻尘道。
七步随着降魔一起往玄毒的尸体旁走去,君轻尘将手里的烛灯交了过去,自己则和华徴嫆后退了两步,抬手揽在了华徴嫆的腰后。
“看样子死了有一天了。”降魔判断道,脸上却没有半点哀伤的表情。
七步也冷静的点头道:“确实,但不会超过两天。”
降魔也不避讳,直接伸出手在尸体上翻,“肋骨断了三根,筋脉被挑了两根,手骨全断,死前应是有争斗过的痕迹。”顿了顿,手从伤口上移开到已经凝结了血块的衣服上,探进胸前的衣襟,降魔又道:“暗卫令被人拿走了。”
君轻尘问:“玄毒的功夫如何?”
“在我与催魂之下,其他三人之上。”降魔道,“除了我与催魂,六暗卫最忌讳与人发生正面冲突。梵音、玄毒、七步和游丝的轻功都算绝顶,除了皇城暗卫,恐怕难找出能与玄毒的速度一较高下、又逼的玄毒不得不出手,最后惨死手下的人。”
“皇城暗卫?”君轻尘低喃,“我在皇城中没有仇家,也不会威胁到任何人的地位,他们没必要这样给我一个下马威。况且玄毒和你们到底还是舅舅的人,待我去了鹃山,你们就会回归云王手下,他杀了玄毒又有什么意义?”
“这,属下还是先上报云王吧。”七步道。
“恩。是得快些告诉舅舅。”君轻尘又抬手碰了下华徴嫆的脸颊,叹息道:“果然是消停不得。在二狗回来之前,就麻烦降魔先跟在我身边吧。”
降魔抱拳:“属下遵命。但是院子里的尸体?”
“等二狗回来处理。”君轻尘说着将手臂收紧了些,“外面不宜久站,我与徵嫆先回屋了。有什么事立即通报。”
“遵命。”
只是在外面看了一圈,就回到了屋子里。华徴嫆不明白君轻尘为什么不多询问一些,或者干脆直接调查一下。但在君轻尘回了屋子就把她丢上了床,盖上了两层被子后,她好像懂得了他为什么这么做。
“爷有什么正事,尽管去做便是,不用顾及妾身,妾身会照顾好自己。”华徴嫆裹着被子道。
“会照顾好自己,就是让你进屋不进屋,站在外面站的浑身发抖?”君轻尘面无表情的说着,又到门口冲着外阁里小声说着悄悄话的蝉鸣和知更道:“去沏壶热茶来。”
两个丫鬟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避开了有尸体的方向,悄悄溜出去了。君轻尘见到降魔刚毅的身影像尊大佛一样站在门口,心里头有些复杂。
沧澜国最强的战斗力,大概就是各个王公贵族门私养的暗卫。这些暗卫从小就会被挑选出,而后统一在宫里头培养,最好的永远是留给皇上,其余的要么是被彻底淘汰,要么是被其他权贵买走。历代如此。可以说暗卫司就是沧澜国培养最精英的护卫的地方了。包括云王的六暗卫,也是由暗卫司选出献给云王的。几个人年龄与实力都有所不同,但组合在一起确实是很好用。因此也轻易不会侍奉二主,以免发生资源冲突。
双狼也出自暗卫司,但是属于贴身近卫,是云王买来在身边带了一段时日又送给他的。眼下跟着他已着实有些年头,并且忠心耿耿,随他使唤。但是六暗卫只是云王暂时借给他的,时候到了就要回去,所以也不难想象他们对他尽职尽责的程度不会比双狼多。比如云王有什么命令,梵音会义不容辞的跟在一旁听从指示。但自从被派到自己身边后,梵音就时常会去往御医馆跑。即使是因为关于瘟疫的事情有了进展,那也是不忠于他的表现。
还有玄毒,定然也是受了云王的指使才会对他“报喜不报忧”,隐藏华徴嫆的情况不谈。
可是……杀了玄毒的人又是谁呢?总不能是云王。但若是皇宫那边派来的人……若说要针对他,那可真是半点意义也没有。娶了明溪,他顶多是个驸马,比起现在的状况不会好太多,主要还是得靠着营商生活。宫中的争夺,与他没多大关系,顶多他也是辅助一下苏清宴,而苏清宴又不会去争皇位。
或许,就是始终在针对他的清廉?
可苏清廉已注定是未来的云王。六暗卫往后也会是他的人。屡次针对他便罢了,还要去折了他自己的兵,又不来针对他,这想不通啊……
说到底,君轻尘还是想不通。虽然他感觉得出苏清廉在忌讳着他,可这又没什么道理。究竟苏清廉为什么要一直针对他?虽说只是表兄弟,但他对苏清廉的态度可一直不算差吧?
就算说到事关云王,俩都是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苏清廉还要和他纠结舅舅的宠爱这个问题?
想想都觉得好笑。
君轻尘在内阁的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了华徴嫆的床边,“稍后喝些热茶暖暖身子,你便睡吧。”
“那爷呢?”
“我和你一起睡。”
“……”
君轻尘道:“我是不信那些避讳女人流血的一套,但在成亲之前也不会再动你半分。既然你说你能预见未来发生的事,我跟你在一起倒是安全些。对于未掌握的未来,能少一事就不多一事。”
华徴嫆默了默,到底没反对他的话,只是问:“今日怎么没见到双狼?”
“落香坊被查出了有人得了瘟疫,已经被官府封闭了。那个感染瘟疫的人被送到了御医馆等待救治。他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像是放心不下,我便打发他去御医馆看一眼病的究竟是谁了。此时还没回来,似乎病的人大概是他在乎的人。”
“双狼在乎的人?”华徴嫆觉得不可思议,“每次在落香坊,他不都是不愿与私妓们接触,只在外面等着吗?怎的在落香坊里还有他在意的人?”
“谁知道呢。”君轻尘耸肩,替她去把窗户露出的最后一点缝隙关了上,“他本来长得就显老,明年也要弱冠了,再不寻个媳妇,恐怕往后是要孤独一生。此时他动了心思也挺好,省的我为他操心。”
华徴嫆深深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弯起嘴角道:“爷对自己的属下还真是上心,半点也没有外面传的那样猖狂又冷血的模样。”
“也只是对自己人好而已。”君轻尘这样说着,却也有了些笑意,张开十指成爪状开合着向她走来,“你忘了自己还不是我的人时,我是怎么对你的了?”
“怎么对妾身的?”华徴嫆歪着头想了想,“比如劝妾身收下两千两银票,转身却是自己掏了腰包将那两千两补给了天音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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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我要找他谈一谈
君轻尘一惊:“你竟知道这事?”
“原本是不知道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华徴嫆微笑,理了理身上的被子,“但后来,天音坊主给妾身写了信,上面将妾身狠狠的夸了一顿,妾身就想不知道都难了。在这沧澜国,怕是不会有第二人会如此阔绰的对待妾身。虽然妾身起初以为爷对所有看上的女子都是这般待遇,但妾身也逐渐的发现了好像并非如此。受人恩惠,与人方便,妾身明白爷的心意,所以也才愿意将自己的秘密告诉爷。”
“当时,那本就是你该得的。”君轻尘走回床边,脱了鞋子,却是盘腿坐在了床上,和华徴嫆面对面。“你不清楚天音琴坊在鹃山的影响力。在这琴曲还不是很多的时候,每当赫连打听到一首曲子,再教与外人,那收益可谓日进斗金。凭借明溪的资质,想要从你那里学,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学会的。而赫连可以不厌其烦的去教明溪,如此算来那两张银票也不过是我替明溪谢你了而已。她很喜欢那首曲子。”
替明溪么?
华徴嫆垂眸笑:“原来是这样,难怪。”
“怎么,吃味了?”君轻尘伸出一指挑起她的下巴。
“一点点而已,爷无须在意。”华徴嫆抓住他的手拿开,“夜深了,睡吧。想必明早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尸体总在外面放着也不是办法。”
她的手凉凉的,语气也淡淡的,但却听不出埋怨,也听不出不愉,一如平日她待他人那样,看似亲近,却有几分疏离,谨慎的小心。
“你……是否会介意我命她们不要再叫你少夫人,不将你安置在无忧阁,还会再娶别的女人?”君轻尘盯着她的眼睛问。
华徴嫆眨了下眼。
而后微笑着回以他注视。
“有些失望,但不介意。妾身始终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愿因着一些小心思而与公主作对。不会给爷惹麻烦。”
君轻尘默了默,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其实我一直看不出你是在喜欢我。”
华徴嫆一顿,还想说点什么,但君轻尘已然褪下了外袍,按着她的肩膀道:“睡吧。明早我会早些起来处理外面的尸首。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听话的脱去外面的衣衫,仅着中衣的钻进了被窝里。两个人的身子紧贴着,明明心跳的厉害,却还是带了些失落。华徴嫆毫不躲藏的伸出手搭在君轻尘的腰上,头也枕着他的手臂。见他埋着头闭着眼,自己也将脑袋往下缩了缩,额头与他的胸膛近在咫尺但没有接触,然而温热的体温早就蔓延在她全身一般,使她的后背冒出涔涔细汗。
无名无分的,就这样躺在了一起,她与那些卖身的私妓又有什么区别?
明明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她就是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这是怎么了?
到底有什么在中间隔阂着呢?
华徴嫆动了动,将身子调到了自己觉得舒服些的姿势,悄悄缩回手,转了个面向,背对起君轻尘,睁开眼看着前方模糊不清的食物发呆。
她却不知,身后的君轻尘在她背过身时也睁开了眼。
喜欢一个人,想要得到她,明明是很容易的事。抛些银子,摆两个笑脸,再说些好话,女人怎么也能被哄到手。可他明明已经可以毫无顾忌的拥着她入睡,却总觉得身边的人还完全不属于他呢?
这样想着,却还是探出了空闲的手往前落到了她的肚子上。君轻尘未置一言,感受着她身子的僵硬与越是故意越难放轻的呼吸,弯了弯嘴角,到底是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双狼已经接替了降魔。也没用君轻尘吩咐,梵音早就带了人来悄无声息的将玄毒的尸首抬走了。甚至那一片地皮都被挖掉了,换上了新的土壤。看起来虽觉得有些古怪,但很快的云来城又下了一场雪。当眼前又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时候,这方院落已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了。
华徴嫆慢慢调理着身子,整日与山珍海味名贵药材为伍,到了十二月中旬随着缱绻一起到御医馆进行最后复诊的时候,连御医馆的女大夫都惊奇的道:“这不是先前遇见过的那位姑娘吗?原来染了瘟疫的人是你啊?这人染了瘟疫都会不同程度的消瘦,你竟还丰满了些?”
华徴嫆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脸,“大概是吃得太多了。”
这女大夫,就是先前在来往医馆里遇到的那个带着半面面具的女大夫,与她一同的那个男子也在,穿着一身玄色绒袍,还挑着眉围着华徴嫆绕了一圈,边摇头边道:“我就说么,这丫头适合丰满一点儿,这次看着可是顺眼多了,眉儿啊,要不咱把她拐来给儿子?”
“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型!”女大夫捏了他一把,“你怎么见着个好看的姑娘就要拐来给儿子,正邪他才八岁!往后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爹这么给他找媳妇,他不得恨你!”
“我这不是怕咱儿子被人拐跑,干脆就先给他拐来一个嘛!”男人委屈的扁嘴,“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爹的心意的!”
女大夫啼笑皆非,干脆不轻不重的推了男人一把,伸手拉过华徴嫆坐在小圆凳上,“来,姑娘,咱不理他,说说病情。”
华徴嫆早就被他们俩这一唱一和逗笑了,闻言不住的点头,可笑意怎么也收敛不起来。
女大夫丝毫不介意:“姑娘你生得可人,笑一笑可是美的让人心里头发甜,难怪云王的侄子为了你,一掷千金的投到青楼里头去呢。”
华徴嫆听后却是心里一跳,“大夫……你知道这事?”
“虽说我是外来的,但这事眼下可是传遍了云来城啦。”女大夫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她将手腕抬起来放在腕枕上,垂下纤细的手指按在了上面。
“嗯……”闭着眼细细诊了一会儿,女大夫又睁开了眼将她的眼鼻口舌都看了一遍,而后拿起毛笔记录着道:“看来给你送去的药你都认真的吃了。病情已没有大碍了。我这再给你一付方子,补气活血的,每日早晚各一次,半月足够将身子完全养好,也可令你的月事稳定下来。先前你服了催促月事的药,对身体不大好呢。”
“催促月事的药?”听到了奇怪的词儿,华徴嫆道:“我没服过啊。”
“嗯?”女大夫抬了下眼,又左右看了看她,“应是服过的。会不会是你与什么其他的药物一起服下了,自己却不知道?”
“其他的药物?”华徴嫆想了想,“……是打胎的?”
女大夫当即就表情肃穆了起来:“姑娘你服用过打胎药?”
“是啊。”华徴嫆道,“就是上个月的事情。”
女大夫却低喃:“不对啊。姑娘你又没怀过孩子,服用打胎药做什么?况且,打胎药与催促月事的药是有相似,但我诊断的当是无错啊……你实在不像是服用过打胎药。而是催促月事的。因着染了瘟疫之后身体的状况会下降,我这里的另两位女病患也都服用了催促月事的药物,与治疗瘟疫的一起,会令治疗药更有效。姑娘,你是将这事否是听岔了?”
听岔了?
打胎,催促月事,这几个字怎么会听岔?还有,她竟没怀过孩子?
这女大夫总不会骗她吧?
想到自己当时确实服用了药之后只有短暂的出血,不仅没像听说的那般坐小月子时身子变差,反而恢复的很快,华徴嫆咬紧了唇。
她没怀过孩子?
想一想,确实,当时老大夫也没说过她怀孩子。她没染瘟疫和怀孕这件事都是梵音下的定论。药也都是梵音带来的,再没其他大夫给她诊断过。只因梵音确实医术高超,她打从心里头觉得这人已经是她见过的医术最好的,所以对他说的话也从未怀疑过。
难道,是梵音和君轻尘联合起来骗了她一次?
缱绻一直也在旁边听着。见华徴嫆沉默了许久也没吱声,不禁劝道:“徵嫆,别多想,若是君少爷骗了你,那他也一定是在为你好。”
“嗯。”华徴嫆低声应答着,身子却“唰”的站了起来,“我要去找他。”
“我陪你。”缱绻道。
“不用,不是说无双就是落香坊里另一个染了瘟疫的人吗?你不妨问一问她现状如何了。我没事的,只是想找轻尘说些话。还有,若是无双好了,晚些时候你将无双也请到君府吧,咱们聚一聚。”
观察了她的神色两眼,缱绻叹道:“好,你可千万想清楚,别做傻事。”
“不会的。”明明是莞尔着说出这话,动起来却像是挣脱了猎人魔爪的兔子。华徴嫆转身便飞奔了出去,连女大夫在后面喊的话都顾不上了。
“年轻就是好啊。”女大夫抓着开好的药单,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看向缱绻:“恐怕要麻烦姑娘将这单子转交给她了。”
“可以的,不碍事。”缱绻乖巧的回答,又问:“不知其他几位同样感染瘟疫的病患何时才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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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计较要有度
女大夫看了一眼身后的门,“严重的大概还要四五天,倒是有两个病状较轻的稍后被梵音大夫检查过,判定没事了就可以正常生活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怎么,听方才二位姑娘的谈话,里面是有你二人认识的人?”
刚听了梵音的名字心跳就莫名有些失速的缱绻羞赧着脸色道:“嗯,是有个叫无双的姑娘,与我和徵嫆是朋友。”
“噢,原来是她。”女大夫见眼下没有病人,放松的伸了伸胳膊道:“无双姑娘的病情不重,今日就可以出去。并且近日那云王的侄子也派了人来照顾她,把她照顾的可好着,姑娘若无事,可在这里等待片刻。梵音大夫就在后院为你那位朋友施针呢。”
梵音主子,在为无双施针?君少爷也派了人照顾无双?
缱绻想着,心里头有些闷闷的不好受,轻声应了一句,便沮丧地坐去了一旁。
女大夫做完工,与自己的丈夫闲聊了起来,其中不乏说她终于又解决了一个瘟疫,将这一例也记录在纸上传到后代手中希望能起到作用,还有就是落香坊里头的姑娘也真是特殊,她见过三个都不像是狐媚子,只可惜那无双姑娘身子伤的太重,往后怕是很难再有孕。说完女大夫还来神秘的问了缱绻,“姑娘你可有打过胎?”
缱绻意外的眨了眨眼睛,吞吐道:“我,呃,还没经历过人事……”
恰好这时后侧的房门开了。梵音带着抱着两包药的无双和一个男病患一起走了出来。女大夫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笑道:“姑娘是个好姑娘,往后会有好结果的。”
缱绻顿了顿,胡乱的点了两下头,站起身子跑到梵音身边:“主子!”
响亮的尊称自她口中脱出,听得梵音挑眉点头“嗯”了一声。一旁的无双因落香坊赎人那天突的有些头痛而睡到了下午才醒,醒时也只是被告知华徴嫆和缱绻被赎走了这件事,多的却不清楚。此时见到,方知原来缱绻是跟了这个颇有名气的大夫,但性子寡淡的她也没多说多问,如同平常一样静伫在一旁。[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主子可是忙完了?”缱绻期待的看着他。
梵音道:“就这两日的功夫了,往后即使有了病患也可交给旁人打理。”
缱绻听着,心里头安慰了些。稍稍松了一口气。
无双道:“多谢这几日两位大夫的辛劳,无双感激不尽。既然奴婢已无大碍,便先回去了。”
女大夫痛快的摆了摆手:“慢走!记得好好修养,不宜操劳!”
梵音却是在无双转身想走的时候伸手拦住了她:“等等,姑娘,你打算回哪?”
无双回头,理所当然的答:“落香坊。”
“那里你暂时已经回不去了。”梵音道,“自从出了事,落香坊已被查封。大多数的姑娘暂时被遣回了家中,其余的与那老鸨似乎是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安顿,即使你回去,也进不了大门的。”
无双站了一会儿,才问:“那回去拿东西也不行么?”
梵音摇头:“单凭姑娘一人,自然是不行的。落香坊外有守卫在,即使去了也无法进入大门。”
无双沉默了。
她当日是被直接抓走的,在御医堂里一待就是大半月。虽是有吃喝供应,还有君少爷身旁的护卫时常来为她带些补品之类,可当她出了御医堂的大门,却是无处可去了。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曾经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听说是回来了,可他回来了又如何?她已不想再与他有关联了。
尤其是听到,那女大夫语重心长的与她说,她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的时候。
虽说即使回去,自己的东西可能也被搜刮的不剩下什么了。但是好歹还有换洗的衣物,她也在隐秘地点藏了些备用的金银细软。总比这样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的好。
“梵大夫,您既是云王的人,可否帮我通融一下?只回去一次就好,我只是想回去拿些生存的东西。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无双定当竭力去做,或者就在梵大夫手下帮工也好。”无双道。
缱绻心里头一紧,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带着一丝害怕的情绪,下意识抓住了梵音的袖子。
梵音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手,面上平静道:“姑娘,一,我不姓梵;二,你说的事情,我只是一名医者,没有那些权力也帮不到你。若你当真需要,我倒是有个人选推荐给你。他身手敏捷,即使得不到通行令,想要将你的东西拿出来也是易如反掌。”
无双听后,先是道了句:“抱歉,冒犯大夫了,”而后才道:“那敢问大夫所说之人是?”
“那人最近常来见你,你自己应是认识才对。”
“双狼?”
梵音颔首,算是答复了,而后又道:“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去临西街的君府通报,双狼自然会出来见你。”
无双矮身行礼:“如此,多谢大夫指点了。”
梵音没再回复她,而是转问缱绻:“你是有什么话想说?”
缱绻紧握着他的胳膊,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力气用了多大。见他将话转向了自己,才突然放心似的道:“奴婢只是想说,徵嫆在走前说过,若是无双出来了,就一起到君府聚一聚。既然无双已经没了大碍,又有事要托付,不如就一道回君府一趟好了。”
“倒是可以。”梵音也表示赞同,“那今日你们便一同回去吧,回去你也准备收拾一下东西,三日之后我会去君府接你回家。”
接你回家。
很随意的语气,说出的话却令缱绻一阵愣怔。半晌,她灿灿的笑开:“好!”
无双将目光在这两人之间平移了两次,始终没有多言。而后缱绻却像是被洒满了春光一样,脸上蔓延着幸福的喜悦拉着无双道:“徵嫆方才先走了一步,是去找君公子了,你我二人先回君府吧,说不定她就在君府里等着呢。”
无双颔首,被她拉着出了大门。未行几步,她突然问:“缱绻,你觉得女人什么时候最自私?”
缱绻愉快的脚步慢了下来,扭头看她。
无双也回以目光,却是意味深长,带笑又带伤:“不知你是如何想,但我觉得,女人在有了自己爱的男人之后,最自私。尤其是平时越不去计较的女人,在自己喜欢的人的身上就会越忍不住去计较。”
“无双……”
“计较要有度。”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听到无双说的后,缱绻却闭了嘴。
无双淡淡道:“若是可爱的计较,男人大概会看懂那其中的眷恋之情。但若是紧张过了度,那就不可爱了,反而会令人觉得你有些过分的小气。”
“……”
“把握好度吧。不要到时候像我这般满盘皆输。”
平淡的劝言,不刺耳也不自怜。缱绻听完除了到了一声谢,好像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与绫罗、无双并称过落香坊三头牌,但因无双的性子与谁都不亲近,她与绫罗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会与无双接触。虽是没欺压过,但也没给过好脸色。若不是眼下两个人都再回不去落香坊,她大概也不会如此亲近似的和无双站在一起。
只因无双这人一直以来都太冷了。像是寒冰一般,不易让人接近,也不需要人去接近。一开始还会有些姑娘想要与她交好,可接触了两次下来,再热的心也能被她冻成冰渣子。这一传十,十传百,不仅落香坊里头的人知道了无双的性子,连外面的人也都知道了,落香坊里的舞姬无双是个冷美人。舞姿卓绝是不错,但只可远观,决不可亵玩焉。
然而,和华徴嫆说了几次话,里面谈到无双时,华徴嫆却以“面冷心热”这个词形容过无双。当时缱绻是不信的,但今日见着无双没什么表情的说了这些话,她却有些信了。
这个人,或许没那么拒人千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将她捧成一尘不染的天人。她只是一根筋的将自己的心捧给了一个男人,被伤的体无完肤之后将自己裹在了防御之中。
说白了,就是不大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愿去懂,就和她为了要好好生存下去而将自己真正的性子掩饰起来一样,大抵都是怕这世间险恶,多一分信任与接触就会受伤。
缱绻这样想着,心里多了些对方才那种抵触的自责的情绪。不过看着无双平静如水的往前慢慢行进的样子,缱绻还是忍不住下了个定论。
不管怎么样,这人的性子确实冷!
而此时,君府中,却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小火球在门口蓄势待发。书房里头的人还在毫不知情的讨论着生意上的事,屋外的华徴嫆却已经掐着拳头想了一百种君轻尘出来时该怎么面对他的表情和说的话。
七步也守在门外。看着旁边“主子的女人”一副要谋杀亲夫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明明知道自己就在一旁看着,还要这么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这可不像是要做什么大事,反而,像是委屈了在等着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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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这一对一对儿的
果然,在逐渐等待的过程中,华徴嫆的火气就已经没了。(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听着屋子里君轻尘健谈的与人摆着商道,抬起头向外走出了些,移出阴影站在了微弱的日光下,缓缓的蹲了下去。
她在气个什么呢?是气自己被他骗了吗?
可她也骗了他啊。
只是,这个人,直接将真相说出来有什么不好?还要编一个谎话将事情盖过去,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担上许多不该有的罪名。
还说她是傻子,明明傻的是他吧!
虽说,这个人不见得有几分喜欢她,也不见得有多信任她,但当他在每个夜晚拥着她入睡的时候,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心意。这人,是不喜矫情遮掩的,心里头有什么话都会直接说出来。就比如她问他是否也会同样痛快的去赎其他姑娘时,他毫不犹豫的掐住了她的脸,一顿搓揉,咬着牙道:“鸡崽子,知不知道感恩啊?为了你我将原本要谈生意的本钱都扔出去了,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多闲钱去买一堆女人回来玩?”
他不会故作清高,也不会去装可怜博同情。与这样的人相处在一起,不需要时刻猜他的心思,相处起来至少不会那么累。
其实这样的人真的挺好的。
明明是带着一点怒气回来,可自己蹲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反而是想通了。华徴嫆扁了扁嘴,站起身子跺了跺已经发麻的脚,刚想去和七步说一声她先回落凤阁,待到君轻尘谈完事情请他去一趟,屋子里的人却哄笑了起来,并且笑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便是有人推开了屋门,君轻尘率先走了出来,还回头对身后那三人抱拳:“既然如此,日后也请各位多多照拂君家的生意了。”
“君少爷待遇丰厚,我等自然是愿意与君少爷这般大方的人合作。来年的铁砂,我崔某保证质量上乘!”其中一个中年胖男子笑道。
君轻尘也笑:“那可真是多谢崔老板。晚辈就等着您的好货了。”
另一个女子也笑声如银铃:“君少爷年纪轻轻,本事却不小,这一人操心几分生意,可是辛苦。听闻君少爷身子骨差,那就更要注意身子,万不可操劳过度,也不要……”目光溜到了华徴嫆身上,像是故意顿了顿似的,女子笑道,“这冬天里君少爷可也别纵欲过度,很伤身的。[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君轻尘自然也是早就注意到了华徴嫆,只是碍在要将注意放在来客身上便没多言。见这崔夫人也注意到华徴嫆了,他便冲华徴嫆招了招手,而后将她安置在身边介绍道:“这位是崔老板,这位是崔夫人,还有这位,是崔公子。”
华徴嫆闻言立刻行礼道:“徵嫆见过三位。”
君轻尘还想继续与他们介绍华徴嫆,话未出口却被崔夫人生生打断:“这不是从前落香坊的小头牌吗?我可是知道的,模样真俊俏,难怪君少爷宁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也要把美人儿带回来呢。”
这女人谈生意时还好,一提到旁的女人语气倒是尖酸刻薄起来了。君轻尘不愠不恼,只道:“崔夫人有所不知,徵嫆她不仅好看,且还好用,轻视不得的。”
“哟,好用?”崔夫人立即意味深长的笑了,“也难怪,青楼里出来的女子,自是我们这些清白门户的女人不能比的。能教君少爷喜欢上也是毫不意外。不知君少爷何时请我们喝一碗喜酒?”
“快了。”君轻尘回应道,“届时定会发帖子给各位,也请各位前来捧场。”
“这是自然。”崔老板道,“犬子大婚时君少爷那般破费,这君少爷终于要大婚,我等也自然会备上厚礼。”
“多谢。”君轻尘含蓄,又道,“天冷,不宜多谈,徵嫆也刚调理好身子,不宜久站,便由在下送三位出门好了。”
崔老板捋须:“君少爷懂得疼人,我等自然是理解的。那便先行一步,这位姑娘,好生伺候着君少爷吧。”
“是。我会”华徴嫆垂眸道。
君轻尘低声叮嘱她:“先回落凤阁,稍后我去见你。”
“爷多小心。”华徴嫆脱口叮嘱。
君轻尘颔首,招呼三位客人向外走去。双狼跟在后面,看着华徴嫆动了动嘴唇,但什么也没说,扭头随着主子一并走了。
“唉,这一对一对儿的……还有马上就要成双入对的……真扎眼。”七步在后面感叹。
华徴嫆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七步,你长得也不差,性子嘛好像比其他我见过的两个暗卫都要好,怎么就没姑娘喜欢吗?”
君轻尘的暗卫,华徴嫆一共见过四个。其中一个是死去的玄毒,一个是从未摘下过面罩的降魔,而在露过脸的两人里,七步无疑是比梵音年轻且长得更端正一些。
搁这么个标志的小伙子往落香坊一站,那姑娘们都是要一拥而上去抢个头破血流的。
七步却道:“华主子,属下是暗卫,暗卫便是要有暗卫的职责,大多数只能孤独终老。”
“那梵音也是?”华徴嫆想到了每次一谈梵音,缱绻就变得紧张娇羞的样子。
“梵音能好一些。”七步道,“梵音也是暗卫出身,但他医术超群,资历又是云来城里最老的,不仅是暗卫,也是御医堂的管理者。如此精英者,云王不会反对他们留下后代。但像我这种资质资历都不够的,只能先以做好暗卫这个身份为主。至于往后,我也不用想。毕竟暗卫是个危险活儿,活不活的到遇到媳妇那天都说不定。”
这话说的轻松,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但华徴嫆听着,却有些无奈。果然他们这些复杂的事情,是她这平头百姓不能理解的。但是,她的不能理解起不到任何作用。
“既然如此,你就暂且做好暗卫这个工作吧。往后还是有希望找到媳妇的。”华徴嫆安慰道。
七步笑了笑,只是淡淡道:“谢华主子吉言。”
落凤阁离书房有一段距离,但不算太远,毕竟君府本身就这么大。华徴嫆与七步说完后,顺便绕去花园里看了看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池水,果然还是会有眩晕之感。
这池水,夏天是会盛满鲤鱼。水面上不会有荷叶荷花,水池也会定期打扫,始终干净澄澈。
想起当时容家人带她在这里走过时介绍的,和君轻尘趁她身子好些后带她来说了往后规划的,华徴嫆便觉得,冥冥之中像是哪里有哪里在发生微妙的关联,使她越来越肯定,这宅子,往后就是容府老宅。
君轻尘,难道和容家有什么关系吗?
赫连的白骨琴,往后也会在容家代代相传。
可他们俩,却无一认识容姓的人,除了君轻尘知道容沅的存在。
后面,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稍不留神,脚下一滑,华徴嫆猛地悬起了心,眼前一晃,整个人重重的摔到了池塘旁边,险些滑落下去。同时也有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叫:“嫆儿!”
华徴嫆被摔了个够呛,也吓得不轻,但好在本不是什么娇气的人,爬起来扑落了身上的灰也就没事了。然而从远处赶来的君轻尘却是脸上肌肉绷的死紧,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厉声道:“你在发什么呆!路都不看,大冬天的还想再摔下去一次!?”
“爷,你怎么在这?”华徴嫆心虚的问。
“我刚要回去,见到了知更来找你,问过七步才知道你往这边走了。不是让你回落凤阁吗?又不听话?大冬天的摔进这个池塘里,要不是我看见,你就等着春天被泡成一个球一样捞出来吧!”君轻尘脸色有些差。
知道他是生气了,华徴嫆只能讨好:“爷,妾身只是想来这看看而已,往后妾身一定会小心的走路,爷不气哈!”
“你这鸡崽子,还知道哄人了,这语气,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君轻尘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也拿妾身当三岁的孩子吗?”华徴嫆撅起了嘴,“既然这样,妾身为什么就不能也拿您当孩子呢?”
君轻尘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顶撞我?”
“妾身不敢。”华徴嫆垂下头,“只是近日出门走了一圈,发现外面已经传出了各个版本的关于妾身和爷的故事。有说爷甘愿戴绿帽子也要娶妾身是因为爷想给君家留后的,也有说切身的孩子是爷的朋友还是爷的妹夫的,更有甚者,说妾身怀的孩子是云王的、是君老爷的。果然是人言可畏。”
“你不要在意这些话就好。云来城就是嘴杂嘴碎的人多。”君轻尘道。
“他们说的这些话,妾身若是在意了,岂不是要与自己过不去?”华徴嫆摇头,“但有一人的话,妾身想不在意也不行。”
“谁?什么话?”
华徴嫆抬眼看他。
“是您。您说妾身怀了孩子,但是因着身体和病情,拿掉这孩子是最好的决定。然而,妾身今日听到了一位大夫说,妾身从未有孕,也从未喝过打胎药,从未拿掉过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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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月末成亲吧
君轻尘眼珠微转,悄然闭上了嘴。(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华徴嫆却微微噘着嘴,打量的看着他的双眼:“不知妾身听说的是真是假?”
君轻尘默了默。
“是真的。”
“那么,没怀孩子本该是件好事,爷又为何要骗妾身?”
“……”
“爷不说的话,妾身只能瞎猜。”华徴嫆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妾身这脑子不好使您也是知道的,万一猜错了误会了爷的意思,可是要爷白白受冤。”
君轻尘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掌按在她的头上用力揉了揉。
“人言可畏,你应是再清楚不过。”
人言可畏。
“有些事,稍一不慎就会走露风声,带来不堪设想的影响,就比如外面如今已是传的风言风语,各种猜测你的谣言已经止也止不住。现在他们猜测的是孩子的来历,但若将你从未怀孕的事情说出去,他们猜测的又会是什么?隐瞒病情、祸害百姓,还要牵扯到御医馆的信誉问题,这样对我们的损害太大。眼下虽说我们周围的人基本可以信任,但免不了会意外将消息泄露出去。此次梵音是要帮我才说谎,我却因此害了他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他的用心?与其将实情说出去,让你空欢喜一场又给梵音带来麻烦,不如我们都将这件事当做是原本发生过的,而后慢慢消化掉这件事情,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华徴嫆听了他说的,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是妾身为难爷了。”
“也没有。被骗者总是想要知道实情,这是在情理之中。”君轻尘道,“只是希望你能将这件秘密保守下去,哪怕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要告诉。”
“妾身知道了。”华徴嫆有些沮丧的垂下了头。
果然,不去了解事情就自己在那里乱想是没用的。没有人会真的可以去了解另一个人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好在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被瞒着这种事情很不舒服,不如现在知道了真相,恐怕会更难过吧。
“啊,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爷?”
君轻尘沉了沉气,看着她道:“咱们挑个时间成亲吧。”
华徴嫆蓦地抬起了眼。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成亲?”
“嗯。对。成亲。年后我便要搬去鹃山一阵子,算不得长住,但也要准备一下与明溪的婚事。大约明年的冬天才会搬回来,你可以选择跟我或者不跟着一起去。眼下君颜也答应了嫁给念白,那么君家的生意交与念白一部分也不是不可。毕竟我也要忙自己的。老头子那边的兵器生意我是逐渐接过来了,但饭庄酒楼之类的还是交给念白处理更合适。到时你若留在这里,吃喝不会亏待,你若跟我同去,可能会有些危险,也要亲眼见着我娶明溪,但去留都随你选择。”
明明方才还说着要娶她的话,转身又要准备着娶明溪。这一起一落的心情着实不是什么好滋味。但华徴嫆知道无论是着百年之前,还是百年之后,女人在此事上都不会有过多的权利抉择。
能嫁与心仪的男子本就是一件美事了,又何必要求的更多去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因为以前得的太少,所以华徵嫆也很容易满足。听了君轻尘说的,哪怕会有些难过,也能笑眯了眼:“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爷说要娶,妾身就嫁,一切听从爷的安排。”
她答应的这般爽快,倒让君轻尘有些犹豫。这鸡崽子就不计较一下?他方才都那样露骨的说了会娶明溪的话,她就不稍稍的给他摆个脸色看?
人这生物向来是矛盾的。他不喜欢的事人家做了他会反感,可人家不做他又觉得心里没底。纠结反复,到底是人心在作怪。
“那就月末吧。娶妾也不需准备太多,邀请些云来这边生意上有往来的人就好。”
“听爷的。”
终身大事就这样被决定了。好像也没多少顾虑。君轻尘没有问过爹娘,华徴嫆也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要商量。两人一同回了落凤阁,君轻尘却没像往常一样拿了书籍和账本来陪着她,而是将她送回了屋子就回自己的书房了。
华徴嫆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可却想不出,一切都已经在如他的意了,他哪里不开心?
这时缱绻倒是带着无双回来了。昔日落香坊里三个算是站在顶尖的姑娘聚在了一起,身份却都已大不如从前,不由感慨万千。无双见到华徴嫆后,先是道了歉。但华徴嫆也知道她定然不是有意的,若说有人在作祟,那人多半是董妈妈。
“董妈妈现在如何了?”华徴嫆问。
无双与缱绻对视,缱绻道:“已经过去大半月,外头的消息没有起初传的那么厉害了。我与无双一路戴着面纱往回走,也没看到街上有其他姑娘,倒是有两人认出了我们,听说董妈妈是在座山吃空,也快要坐不住了。”
没有收入的来源,还养着一票姑娘,坐不住是难免的。华徴嫆将三盏酒樽倒满,举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道:“善恶终有报,董妈妈的时候到底是到了。她做了多少,命数就会还她多少,只希望往后她待人能好一些。那样也算是待自己好一些了。”
三个姑娘仰头饮尽了杯里的酒,华徴嫆还想再倒,无双却道:“徵嫆,你刚喝了打胎药,身子还需多缓缓,不要再喝了吧。”
“嗯,对!”缱绻嘴里塞着菜,含糊不清的抬起手阻拦道:“徵嫆你可要注意身体子啊,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喝了酒身上就会不舒服,当时韶青还劝你不要喝来着,就是董妈妈说了不喝酒陪不了客人,把你灌的吐了好几个晚上!那时候你不是说最讨厌喝酒了吗!”
华徴嫆眨了下眼,放下了酒壶:“有这事吗?”
“嗯嗯嗯,有的!”缱绻咽下菜,使劲的点头,脸颊粉嫩,夹起菜往华徴嫆和无双的碗里头放,“咱们那,还是吃菜吧!这菜可真好吃,都是给徵嫆补身子的,哪怕有徵嫆一人出头,咱们仨在落香坊这么多年也算没白混这么一场!管他是琴、舞、还是歌,往后都能随着自己的心情唱跳拨弹就是最好的了!”
看着缱绻澄澈的目光,回荡着在喧嚣自己已经逃离魔爪的光芒,华徴嫆也由衷的笑了,扒了碗里的一口饭菜道:“对啊,咱们这就算是从良了吧!无双以后没地方去的话,就来君家,咱们俩作伴!反正不久之后轻尘还要娶明溪公主,届时我只需独自往小院儿里一戳,每日弹弹琴,找人说说话,这就够了,无双在我还能多个人唠叨!”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听你们说那些话。好烦啊。”无双突然道。
华徴嫆和缱绻都是一顿。
无双撑着下巴在桌上,目光深沉的来回扫了她们两眼,忽地笑了:“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还是可以来找我。少了你们,似乎我当真就只剩孤家寡人一个了。”
垂下的眸子中有些无奈的笑意,“或许,我也该改一改了。我已经失了孩子,也失了依靠,总不能再失了自己。不能失了你们这些朋友。”
“知道就好。”缱绻伸出油腻腻的爪子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你的卖身契应该还在董妈妈那放着。卖身契一天不拿回来,何时见到董妈妈,她还是可以将你扯回去,这可不行。”
“卖身契……”无双抬起眼,“我现在是丫鬟,可以自己赎自己出去。只是一身家当都还在落香坊,也不知道剩下多少,又被人搜刮走多少。”
缱绻与华徴嫆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对视。
“说到这,我今日还要来君府借个人。就是梵音大夫说的双狼大人,我想请双狼大人去帮我看一看,落香坊中我的东西还剩下多少。”
“双狼啊?”华徴嫆刚还在考虑要不要找君轻尘说一说无双的情况,听到无双说的也才想起来这事确实可以找双狼帮忙。
于是道:“今儿夜深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轻尘将双狼借来。他现在身边有降魔,应该会同意的。”
“多谢。”无双道。
华徴嫆眯起眼笑了笑:“不用谢,吃菜!”
酒壶被丢在了一旁,三个姑娘有说有笑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宴,却不知这壶华徴嫆在酒库中看着有些顺眼,随意拿来的酒,却是一壶百年的“醉生梦死”,不说一杯,仅是一滴都能勾起人心底最真实的自己,吐真言,忆往事,不梦不休。
夜里,三个姑娘已经到达了醉生梦死的最顶峰,趴在桌上有笑有泪,还不时的嘟哝两句梦话。知更和蝉鸣两个跟在华徴嫆身边的丫头见状都有些无奈。
“我去请示少爷。”蝉鸣道。
“好。那我看着主子。”知更回应。
君轻尘正在书房里挑灯作画,但绘出的只有一片雪地与池塘,明明人的身影已经在脑中勾勒清洗,就是迟迟不想下笔。
知更到了书房外,守在门口的双狼便道:“主子,知更来见。”
君轻尘本想说不见,但闷了闷,还是开口道:“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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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醉生梦死
知更是个直爽的姑娘,看了一眼君轻尘那犹如怨妇般的哀怨烦躁样子,心下了然,便直接道:“少爷,我们主子与她的两位好友喝多了,醉倒在房里,请问该如何处理?”
眼下府里头没女主人,华徴嫆是后院里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主子了。txt小说下载80txt.com她醉倒了,丫鬟也只能来请教君轻尘。
“喝醉了她?”君轻尘搁下笔,从桌后绕出来,“她哪来的酒?”
“是主子自己去酒窖取的。是一壶蓝色瓶身,白色布封的酒。”
“蓝身白布?”君轻尘想了一下,瞬间如遭雷击,“我的醉生梦死!”
直接擦着知更的肩冲了出去,也不管这漆黑长夜的寒风有多凛冽,君轻尘快步的向落凤阁赶去,果然见着三个女子醉倒在桌上,酒樽倾倒在一旁。
真是个傻子!君轻尘气的直咬牙,但也只能叹气,过去将华徴嫆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爷……”迷蒙中华徴嫆唤出了一个字,抓着君轻尘的衣袖却没有多说。君轻尘无奈,“降魔,双狼,剩下两个你们搬到客房去。”
“遵命。”两人同时答,降魔扫了一眼桌边剩下的两个女子,看中了略微要高上一些的无双,想把缱绻这一看就不算重的留给双狼。但双狼领命之后,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去抱起了无双。
降魔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俩的体型也差不得太多,只是他做暗卫的时间更长,身体素质更好,但也不代表双狼就很弱,别说抬一个姑娘,就算一边肩头抗一个都没问题。
其余两个女子被抬了出去,蝉鸣知更也体贴的关上了门,世界瞬间安静了。
“爷,”华徴嫆又弱弱的换了一声,亮晶晶的眸子闪烁着看着君轻尘,“妾身好像做梦了。”
“嗯。你梦到什么了?”君轻尘替她脱了鞋,将她放在了床上。
关系变了就是方便,都不用驾着马车把她送回去了,随便往床上一放就是。
华徴嫆咯咯地笑,在香软的被子上蹭了蹭,抓着他的手道:“妾身梦到,娘亲教妾身弹琴,第一首曲子就是《徵嫆小调》。可难了,可是娘亲说,我的名字就来源于这首曲子,必须学……”
她倒是没怎么与他说过过去的事,之前好像也没想告诉他她有着怎样的过去。[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而这醉生梦死本就是让人回忆过去犹如前世的酒,会将心里想的,看到的,都说出来,因此这酒还会被拿去在关键时刻做问审的酒,因听说味道很好,他才在鹃山时向皇舅舅要了一壶,不远千里带回云来,还一口都没舍得喝过。
这就被她拿来敬客了?他真想咬死她!
君轻尘稍微用力的捏了捏她的小手,“学了之后呢?”
“学了之后……”华徴嫆眯了眯眼,“好多坏人啊……我和娘,没有银子……也不知道,爹是不是真的欠了他们那么多银子……”
被恶意讨债了?
君轻尘想起最初见面时她说的那些稀里糊涂的话,依稀记得好像是说过讨债的事情,还把他当成了讨债的人。
华徴嫆的脑子里,不断的浮现着百年之后的回忆,有些十分连贯,有些又支离破碎,令她说出的话也是支离破碎的:“婚约……容沅……容家……活下来了……真好。活下来了。可是娘去哪了……”
这容沅,真的给她带来了这么深刻的印象?使她醉梦里总能想着他?君轻尘明知道华徴嫆说了恨着容沅,可当真因为恨而一直记着自己的前夫,他这个现任的心里也不会多好受。
“爷。”华徴嫆松开了他的手,小手儿又摸上他的脸,“那酒很贵吧?”
看她的样子,分明是醉眼朦胧了,可也能连贯的说出两句话。这也是醉生梦死的奇妙之处。
至今舍不得喝醉生梦死的君轻尘痛惜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荧光透亮的杯身分明是在告诉他:这酒不多了。
也只能叹气:“醉生梦死甚是难得,要从海的另一面运过来,钱是买不到的。”
“对不起……”华徴嫆嘟嘴。
也是被她这惨兮兮的无辜神情打败了,君轻尘道:“没事,你喝了就喝了吧。你喝了,也方便我喝。”
说完,不待华徴嫆反应,他先将唇印了下去,舔舐着上面的甘甜,也不知这浓郁的香气是来自酒还是来自人。
华徴嫆闭上了眼,揽着他的颈子生涩的回应,“爷……”
君轻尘垂眸,浓密的睫毛扫在她的脸颊上,“怎么了?”
“对不起……”
君轻尘动作一顿,维持着撑着身子在她上方的姿势,“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妾身不懂得如何取悦人,总是惹爷不开心,总是……辜负爷的好意,曲解爷的心思。”
她自己也知道啊?
君轻尘听后终于笑了:“念你脑子不好使,这点小事爷原谅你了。往后机灵点就好,记住再惹爷生气爷就把你扒光了丢雪地里去!”
“不会的。”华徴嫆摇头。
“你不信?”君轻尘语气威胁,两只魔爪开始伸向她的胳肢窝。华徴嫆被他抓的直笑,却是道:“屏门灾难的第二年起,天灾人祸不断。爷若是无聊而想要做点什么,不如提前准备下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天灾人祸?”君轻尘的动作顿住,“这也是你预见的?”
就算不是,华徴嫆也得说是。
她对历史上的东西知道的并不透彻,可以说是一知半解。她知道这中间发生过很多事,但具体的年份是记不清了。不过这屏门乱后产生的一系列事情她倒是记得清楚。隐约记得好像就是这一年,沧澜国主苏凌归天,然后引发了一场更大的人祸。最终闹了好久,才将时局稳定。
明明好好的一个年轻的笔陛下,却总是操心着天下百姓和自己的儿女,导致体劳而死,苏凌可以说是历代沧澜帝王中最敬业的了。百年后都还有人歌颂的。
可惜他千算万算,最后子女们还是会因为皇位之中大打出手,自残手足。
君轻尘琢磨了一下按照华徴嫆说的情况该如何应对,但天灾还好,无非就是雨、旱、病,可人祸该怎么想?“所谓人祸是指?”
他还是决定问一下华徴嫆。
“人祸啊……”华徴嫆闭着眼睛想了下,“应是和爷没有什么关联的。都是他们在窝里斗。只是斗的太凶了,劳神费力还伤和气。”
窝里斗?君轻尘一愣。
眼下二皇子和四皇子驻守南疆,两人的母亲又同是一个小贵人,继位之事是轮不到他们的,他们也很难脱开身。而宫里头的四个,就是太子苏清离、他的结拜大哥三皇子苏清宴。还有明阳长公主和明溪小公主。
皇舅舅的子孙不多,除了太子膝下有一双儿女,二皇子苏清元有三个女儿,便再无其他了。长公主年已二十,却因宫中面首至多,不愿屈身外嫁。至于明溪,她最小,宫里的争斗怎么也轮不到她去操心。
他们究竟是怎么斗的呢?君轻尘很好奇。但看着华徴嫆这半醉不醉的样子,还是停止了往下问的念头:“行了,二更的钟都要敲响了,快睡吧。”
华徴嫆吧咂了两下嘴,抬起手胡乱的扯着自己的领子,想要把外面的衣服脱下去。然而明明是想着该怎么做的,动起手来却像是有无数的人在拦着她。半天也没找到扣子。
找不到,那就不找了吧。华徴嫆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闭上了眼。
君轻尘看的这个无奈,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帮她翻了过来,将身上的衣服除了去,而后自己也脱了外袍,身穿中衣躺在床的外侧,从后面抱住了又面向墙壁的华徴嫆。
“冷吗?”
“不冷。”华徴嫆含糊不清的嘟囔。
君轻尘满意:“是不是觉得爷的身子很暖和,把你的心都温暖了?”
华徴嫆继续嘟囔:“热……”
君轻尘的脸色,霎时一黑。
“热也忍着!”
自从华徴嫆搬到君府后,君轻尘隔个一两日就会来找她睡上一晚。然而除了两手的交握和拥抱,他几乎什么也没做。在床上以外的地方,他可能还会偷偷的或者光明正大的亲吻她一下,但到了床上,君轻尘还真的就和晴天之伞一样不举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梵音来接缱绻,顺便给无双和华徴嫆都带了些补品。君家自然是不会缺这些补药的,但是梵音却知道哪几味药放在一起最适合她们吃,也就没推辞,直接收下了药。
走时缱绻还在睡,睡梦里也不老实,嘟嘟哝哝的不知在说个什么,还不时的踢一下腿。梵音倒是没多问,直接把她抱上了马,安置在了身前。并且临走前说了一句,云王近日的身体不大好,很多事情都延缓了处理,若是没事可以去看一看他。毕竟现在世子忙着,云王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梵音果然还是很体贴的忠心于舅舅。君轻尘对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一般都会多些欣赏。虽然一开始梵音总喜欢坑他,但他也没多计较。只是道:“正巧我也有事要找舅舅说,那么这两日我就去云王府中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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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主子命令你
“那属下……”梵音准备告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君轻尘知道他是要走了,连忙截了他的话,目光往他怀里瞄:“哎,梵音你倒说说你这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梵音莫名。
虽说梵音已经四十好几了,但他驻颜功夫绝妙,使自己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然而不管是四十多还是三十多,他都是仆,君轻尘是主,也就没仗着身份直言不讳的问了:“你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比我舅舅都老,还真打算娶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姑娘?”
这话单听起来是刻薄讥讽的,但君轻尘眼神揶揄,语气调侃,看他那写着“行啊你,真有本事,少爷支持你,像你这种年龄再不搞事情就晚了”的目光,梵音默默移开了眼:“回主子的话,属下,只是想找一个女子管着家里那帮豺狼。”
梵音家里的情况,君轻尘是听说过的。乱成天翻地覆一样,二十几个如饥似渴的男人天天在宅子里头“乱搞”,恨不得将整座宅子翻个底朝天,然后挖了所有的地皮种上药草,整日毒药林的风里来雨里去,堪称一帮变态在那里群魔作乱。
也听说梵音之前买过一个姑娘回去,后来那姑娘险些疯了,跪在梵音面前一个劲的磕头,工钱都不要了,只想走得越远越好。
而今,缱绻要成下一个受害者?
君轻尘严肃的想了想,最后下定结论:反正和他没关系。
于是摆摆手道:“行吧,那你回去吧,有事我会通知你,还有你这年龄再不留个后就晚了,既然怀里头有个现成的就考虑用一用吧!”
梵音背过身,翻了个白眼,嘴上拖着长长的尾音道:“是——属下明白!”
对于他的态度,君轻尘也早就懒得计较了。回身看了一眼日头,却发现双狼还在后面跟着。
“你没去看看陆无双如何了?”
双狼黝黑的肤色难得能看清是漫上了两坨红晕,可他却有些纠结的犹豫。
“主子,属下恳请主子不要再给属下发配照顾陆姑娘这种活儿了。”
“恩?怎么了?”君轻尘打量着他的神情,有些奇怪。明明之前派他去御医馆的时候,他还是每每回来就腼腆娇羞的发呆的,这一次却像是闹了矛盾一样。(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可昨日陆无双不也喝多了吗?
“说啊,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出来主子替你想想办法。”君轻尘见他不说话,拍着他的肩膀道。
“我……”双狼顿了顿,纠结了好久,才咬牙叹气的说:“陆姑娘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而属下去照顾她,总难免会有触碰。这样想来,真是不成样子,属下……属下本来就不喜与那种青楼里的姑娘打交道。尤其还是看着清秀,实则……实则拿掉过三次孩子的女人。”
君轻尘闻言抿唇,将目光稍稍移开了点,移到了双狼背后的君府大门前,无双的身上。
无双也发现他看到了她,但没躲闪,也没受伤的表情。或许眼底会有些痛意,但她掩藏的很好。只是道:“双狼侍卫说得对,拿掉过三个孩子的奴婢确实不配让人照顾。每一个孩子都是命,奴婢却残害了三条命,无论如何都应是奴婢的错。”
双狼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身子本就是一僵。在她说完这些话后,更是纠结的想要动一下又只能一动不动的背对着她站着。
华徴嫆这会儿也起了,原本是想来送一下缱绻的,但来到门口时发现缱绻已经走了,无双却身子笔直的站在门口说下了这样一段话。通常来讲,与心爱之人有了孩子的女子多半是不会忍心拿掉的吧?无双却在自己揭自己的伤疤。难道是双狼说了什么重话?
华徴嫆走到无双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臂,“无双……别放在心上。你看我也不是刚拿掉了孩子吗?有些时候,有些生命不该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不要太则怪自己。只要往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就好。”
无双垂下了头:“我知道,徵嫆。这一晚多谢你和君少爷的款待,无双就在这里与几位别过了。”
“诶?你要走?”华徴嫆才发现无双的手里是提着一个看着就是没装多少东西的小包袱。
无双道:“是,原本是想去与你道个别的,但听说你和缱绻都还睡着,我就没去。正好这会儿你在了,能打个招呼也挺好。”
“无双……”华徴嫆担忧,“你现在身无分文,能去哪儿?我记得昨夜你说过,想找双狼帮你去落香坊拿一下东西呢,那落香坊里的家当你不要了?”
“我会想办法去拿的。”无双道。
“可是你的房间与我的房间一样在二楼,又没有什么借力往上爬的东西。眼下你大病初愈,身上没钱,一个人回去多危险?”华徴嫆问。
无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她眼,“没事的。我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人,没有牵挂做绊脚石,我什么都不怕。”
华徴嫆听着她这样说,当真是有些急了,朝君轻尘投去求助的目光。
君轻尘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华徴嫆咬唇,点头。
君轻尘轻咳两声:“嗯,我是二狗的主子,他该去哪我是可以命令的。既然无双姑娘需要,那我也理应帮一帮徵嫆的好友。双狼,你就去替无双姑娘跑一趟落香坊吧。”
“主子!”双狼一惊,“不行,主子,属下要在一旁保护你,属下……属下不去!”
“保护我么,有降魔和七步在就够了。你跟在我身旁这么多年,也没个自己的空闲,还是出去这一趟好了,主子我命你明日天黑之前不许回来,就在外面自由的待上两天一夜。”
此时双狼的表情很微妙,很受挫的那种微妙。
“主子,您明知属下的责任就是保护您一世安然,况且主子也该知道,属下同样没有家人与亲友,在外面的日子可怎么过?”
“就是没有,才要去碰嘛。”君轻尘奸诈的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家主子我说了,你遵命便是。先去陪无双姑娘取东西,而后自己出去多转转!啊,还有,无双这般沉鱼之姿的姑娘走在街上怕是会被小混混钻了空子调戏的,你若有一丝的不忍,大可请她陪你这两天,顺便给她找个地方住之类的,还能积点德。”
帮着青楼里的姑娘从良算积德吗?
君少爷说算就算。
双狼苦恼。
“君少爷,不必麻烦您手下的人了,无双自己一人足够好好的生存下去。”无双道。
“别客气嘛。你一个柔弱女儿家,怎么也不及男子来去方便。就让双狼陪你去吧。”君轻尘表现的大方又大度。
开玩笑,要是这事劝不成,他可没机会被鸡崽子啄一下脸了。
无双想了想,没再言语。
君轻尘上前一步捅了双狼一记。双狼百般无奈却还是道:“属下遵命。”
一男一女终究还是结伴而去。熙光中,两人竟看似无比般配。
“无双和双狼走在一起,还真是般配。哪怕没挨在一起,也衬得无双十分小鸟依人呢。”华徴嫆站在君府门口笑道。
“是啊。”君轻尘又挪了两步,却是朝着她去。站在华徴嫆的身边,拿手比量了一下自己和她,评价道:“人家是小鸟依人。你是围在主子身边乱蹦跶的小鸡崽子。”
“……”她可以收回方才答应的事吗?
当然,并不能。
回到房里,首先华徴嫆贴上去在君轻尘的脸颊上“啵”了一下,而后就是认错:“爷,妾身不知道那瓶酒是您珍藏的,只是看着比较好提,妾身就拿来了。妾身知错了!”
“知错就好。”君轻尘脸上冷冰冰的,心里头却觉得其实没啥。能看到她这样低眉顺眼的向他道歉一次,也是难得。
百年的酒,再香再醇也比不过她这可爱的模样,让他亟不可待的想要吃个干净。
然而不管再急,此时他也得忍着。虽说他已经夺了她的初次,但好歹是将她赎了出来,就要把她当一个寻常女子看待。在新婚之前,都不宜行房。
就算偶尔忍不住想要拥着她入睡,也只是简单的一起睡一晚而已,连手都没有放纵的乱摸过。
以前在胭脂楼还会左拥右抱调侃一番,但现在忙起生意又准备成家立业的他,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改成吃草了,还真是不可思议。
眼下根本没时间出去吃肉,但他也不觉得遗憾。反正以前也只是为了去闻一闻香气,没打算真吃。
华徴嫆谄媚的给他捶着腿,捏着肩,他也就十分受用的享受着了。然而捏着捏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夜你说的天灾人祸,可有什么处理的方法?”
华徴嫆动作一顿,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此事妾身并不清楚。对外乱与内战也都不了解。然而风雨将来这事基本上是敲定了的,爷这边能够自己做个准备,倒是减少一些损失就好。”
君轻尘理解她的智商,于是转问其他:“你说的天灾人祸之地,是鹃山吧?那云来呢?云来近些年会发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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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这日子没法过了
云来……
她自小生活在鹃山,对云来的事情认知的不多,何况还是百年前的事,回忆里能说出的也就是:“云王传位时,大概会闹出许多乱子。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但不久的将来,沧澜就会取消封地制度,一切归顺朝廷所有。还有,屏门那一战大概要打四年之久,贴近战争边缘的地方可能会民不聊生。”
“四年?”君轻尘蹙眉,“可是桃江刚给我来过信,说是一年之内就能筑起城墙,将萧国之人赶回老家啊。”
一年之内?
“这,妾身就不知晓了。或许是桃公子轻敌,或许哪里变动了也说不定。”华徴嫆认真的分析道,“毕竟这一次,我方损失的没有那么严重。”
若是损失大半人马,士气定然低迷的紧。人家再派兵又要考虑气候原因,说是先让已经到了那边的等着,实际上是舍不得派自己的士兵去。这种事情一拖就可以拖好久。要么等到皇上下死令必须去,要么就等着城池被打下来,以后慢慢收回来就是。
“既然你知道那么多往后的事,就不知道往后的我会如何吗?”君轻尘问。
往后的他?她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人在她没弄清情况下就死了六次。而这应该是第七次,这一次他会不会年纪轻轻的死去,她就不得而知了。
也绝不能告诉他这件事,不然他可能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好了。
华徴嫆道:“妾身只知天下大事变动,却无法得知每个人的一生。包括自己往后会如何,妾身也不清楚。”
她的目光中明显有闪躲。
君轻尘看在眼里,却没再多问。牵着她回了君府,将自己昨夜画的那一幅雪景给了她。
“诶?这雪看着好空旷。”华徴嫆惊讶的评价。
她这不懂画的人都能看得出,画上应是少了些什么。大雪、池塘、远远的拱桥,一副安静的景象中,应该是少了个人。
“空就对了。”君轻尘道,“本来想画个你,现在不想画了,你拿回去把自己填进去吧。”
“我?”华徴嫆指着自己的鼻尖苦笑,“妾身哪里懂画,拿回去填只能侮辱了爷的作品。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妾身觉得这空旷的雪景也挺好。爷画的,都是美的,就算有缺憾,那也是精妙的缺憾。”
君轻尘倒是被她说的有些古怪:“缺憾怎么就精妙了?”
华徴嫆将画轴拉开,放到自己的身后举起:“你看,妾身像不像是从画里头走出来的人?”
“噗”被她这话逗笑,君轻尘摇头摆手:“不像,不像。我这画太小,可走不出你。要是走,怕会卡在框上。”
华徴嫆撅起了嘴。“爷这是嫌弃妾身胖了?”
“是啊。”君轻尘直言不讳。
“……”
华徴嫆咬牙笑:“嫌妾身瘦的是爷,嫌妾身胖的也是爷,爷想让妾身如何?直言吧,日子能过就过,过不了妾身也不强求,”说着华徴嫆收起卷首指着君轻尘挑起了下巴,“说,爷到底想怎样?”
君轻尘始终注视着她,眼中的笑意早就控制不住:“我就是想开个玩笑。”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她此时的样子。小小的气势可爱的脸,没有威胁也不柔弱可欺,就像个即将羽翼丰满的鸡崽子,看他不顺眼也斗不过他。
“一点都不好笑。”华徴嫆捏着自己腰上的肉小声道。
“那我该做什么才能让你笑?”君轻尘问。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华徴嫆却没大听明白。只是道:“许久没见到止弘了,也不知他现况如何。冬日这么冷,可别冻到他……不然过两日妾身去云梦村看看?”
君轻尘眉头一蹙,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华止弘不是你的亲弟弟吧?为何你还这样关心他?”
“就算不是亲的,好歹也是这副身子的主人的亲弟弟。妾身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能算得上亲人的也只有止弘,那孩子也是个善良之人,妾身已经将他当做是自己的亲弟弟。”
独自一人……
君轻尘回味着她的话,不禁替她感到无奈。
按照她的话来想,她应是自己一人来到了这里,还占用了华芷柔的身子。莫名其妙的成了一名私妓,仗着学过古琴才得以生存。而后她的前夫却出现了,她给了一纸休书,往后她还是自己一个人。
“没事,嫁给我,你就会有很多家人了。”君轻尘道,“颜儿定然会喜欢你。”
“君颜小姐?为什么?”华徴嫆不明所以。
“颜儿喜欢与比她还矮的女子打交道。”
“……”
还嫁什么嫁,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华徴嫆很悲愤。
然而更令她悲愤的是,君轻尘灵机一动拿过了她手中的画卷,摊开在桌面后,提笔落下一只小黄鸡在雪地上的池塘旁。
一片白皑皑的雪中,一只小小的黄鸡不算起眼。但细看,却会觉得它可爱的紧,平添了一股生气在画上。
“恩,不错。生动形象,我真是佩服自己。”君轻尘满意。
“……”
华徴嫆再次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
十二月的末尾,云来城中举行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婚事。沧澜国最负盛名的君正阳君老爷的独子要纳妾,即便没怎么宴请旁人,好信来看的人也不在小数。
在云来城里,君轻尘大概算个反面角色。路人见到就算不指点,也会在心里觉得此人纨绔暴戾的很,千万不能招惹。
而这个人成了亲,他们自然要去凑一凑热闹,看是哪家姑娘不幸中了标。
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踏着寒冬一路到了君府外,由华止弘送着华徴嫆上了轿子。有人通过身形辨认出了红盖头下的姑娘就是落香坊的徴嫆,消息像是散落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四散开来。又不知是谁,说了华徴嫆被传说染了瘟疫的事情,一句“这就是那个染了瘟疫还要传染别人的妓女,她那么狠辣的心肠,也当真只能配得上一样不是什么好鸟的君大少爷!”
讥讽的话瞬间传了开来,交头接耳的人越来越多。双狼站在君轻尘的马旁,低声问:“主子,怎么办?”
“不管,上路。”君轻尘淡定的说道,而后轻轻扯了一下缰绳,枣红马慢悠悠的走了起来,后面四人抬的花轿也紧随其后。
华徴嫆的娘家在云梦村,但因他们俩姐弟现在都在云来城,想想云梦村也是离得有点远,干脆就省去了到娘家接亲的那一步,先由新郎骑马绕着云来城走一圈,再回到小君府去接新娘,再绕城两圈后,去神女庙求一根姻缘签,而后一切按照风俗习惯来,到了傍晚,有帖子的客人去君府吃一顿喜宴,就算完婚了。
娶妾不比娶妻,排场不可大,也不能去求一条红线来拴在神树上。虽然没少几步流程,但通过这些就能看出妾的待遇永不会如妻。
另一头,正儿八经的君府里,君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这逆子!也不通知他老子一声就成亲!我道是最近总有人向我道贺,他却独没与我说,就这么私自成亲了!?”
“老爷别气,尘儿能娶了自己心爱的人是好事,我们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吧。”君夫人在一旁劝。
俩夫妻难能站在一起说两句话,君老爷斜睨了君夫人一眼,气的脸色通红,半天也只能叹了口气,拍桌道:“来人,摆轿去那不孝子的府里!”
君夫人转身对鹿儿道:“去说一声,我也去看看尘儿成亲。”
“哎,还有我!”君颜也是听府里的下人说了这件事,才知道自己的大哥成亲的事情,“哥哥这也太不厚道了,成亲都不通知家人的!”
“尘儿……”君夫人欲言又止,咬了咬唇才低声道:“他的性子向来如此的。”
君老爷闻言重重哼了一声,“娶了自己心爱的人就会是好事么!?这傻小子,又是要娶公主又是想娶妓女的,怎么这么糊涂!”
君夫人一噎,又不说话了,默默退到了一旁。
君颜也是无奈。自己爹娘总是这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意见总是不会到一起去,通常说上两句话就冷场了。
“哎呀,爹,别生气嘛!”君颜先凑到了君老爷那头,“哥哥这样做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可能他就是怕您反对,打算先斩后奏的!这说明哥哥是真的想娶那个姑娘,如此即便您阻拦,他也只会更挣扎,更想娶她,何苦呢?”
君老爷默了默才道:“罢了,他已弱冠,生意也做了起来,娶妾也是正常。但他要娶妾时,我还是得劝一劝。妓女他娶得,公主他可是娶不得。”
君颜对明溪公主也没什么好感,闻言只谄媚道:“爹爹说得对,等到哥哥要娶明溪公主的时候,咱们全家绑也有把他从礼堂绑回家,饿个三天三夜,看他还有没有力气娶!”
君老爷颇为无奈的看了君颜一眼,“你个鬼机灵,要是胆子再大点就好了。你这胆小的毛病,嫁给念白我真怕你受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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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解签,成亲
“爹怕颜儿被欺负,那爹就要一直健健康康的活着呀!若是颜儿受了欺负,就能与爹爹告状,这样念白也不敢欺负颜儿了!”君颜俏皮的道。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君老爷还是有些气闷,但见君颜这般可爱的模样,到底是心里舒坦了一些,“行了,一会儿去跟你娘坐一架轿子吧,咱们趁着你哥哥还在绕城,悄悄到他府上去,也要吓他一跳!”
君颜立刻喜笑颜开:“爹爹最好了!”
一旁的君夫人看着这对父女,心里头的滋味有些复杂。但最终也只是一言未发,静静的等着轿子到门口,去参加儿子的喜宴。
枣红色的马一路带着长长的列队在街上游行,两侧路人众说纷纭褒贬不一。也不知是谁传的消息专说那花轿上的新娘子是个带着瘟病的,闹哄哄的穿来传去,吓走了不少人。却忘了这云来城的瘟疫已经被制止,即使再有人患病,去御医堂住个几天吃些药就差不多可以治好了。
流言一向可怕。而散播留言的人究竟安的什么心思,便是不得而知。君轻尘本就是不在乎这个的。他帖子撒出去的不多,就是为了成亲的时候能安宁些,少些人来添堵添乱。这下被吓走了一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华徴嫆蒙着厚重的盖头坐在轿子里,隐约可以听见外面是在讨论她。但这轿子晃晃悠悠的,眼前又一片暗红,像是要带着她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般,令她心下有些紧张,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捏着红袍,甚至还有些接受不来她这是在嫁人的事实。
与容沅成亲那次,虽然彩礼与排场都是按照正妻的规格走的,但因着她妹妹这个先嫁入容家的儿媳妇哭闹着要上吊,她去游街坐轿的这一步就省下了,直接掐算着时间拜堂成亲吃顿饭结束。晚上等着新郎洞房,等来了她的死期。
在她而言,这才一年不到的功夫吧?就在第二次嫁人了,真是不可思议。
嫁的还同样是一个做生意的大少爷,家中独苗这种,好在这一次延续香火的事情不需要她一个人扛着压力来。她可不想再做一遍那种摒弃了一切尊严去勾引一个男人的事情。
“神女庙——到!”外头的人吆喝了一声,轿子停止了晃悠,轻轻落在地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面前的阴暗瞬间注满华光,有人撩开轿帘弓身来到她面前。华徴嫆抬起了手,便被对方握住。小心翼翼的钻出了轿子,却又被用力一扯,华徴嫆整个人都跌入了一个怀抱。
“哦——”
外面一片起哄声,还带着口哨与笑闹和掌声。
华徴嫆贴在君轻尘的身上,哪怕身处严寒,也感觉到自己在浑身发烫。
到底,这是一场有人祝福的亲事。哪怕只有一个人祝福,她也满足了。何况听起来便知外面祝福他们的人不算太多,但也不在少数。
她有多喜欢他?她不知道。
他有多喜欢她?她也不知道。
或许他只是缺一个调笑的对象,或许他只是一时间觉得她可欺又可爱。或许他得到之后很快就会厌倦离弃。但至少这一刻,满足的心情蔓延到了她心坎里。
“爷,去求签了。”
“好。”
二人手挽着手,在周围观礼者的护送下向姻缘阁走去。玉屏节时孤单的身影变成了一双。华徴嫆与君轻尘一同面对面的跪在蒲团上,四只手握着一个签筒摇了起来。
一枚竹签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动。这竹签上的内容,除了解签的小和尚,谁也不会看到。小和尚看了也不会说出去,而是将用一根红绳将其穿起,替两位新人挂在外面的榕树上。
此为借以心中清净之人双手,成就一段并非绝佳的美事。只有正妻才可与夫君一同撑杆将红布条挂在树上,两者意义稍有不同。
一个是不管姻缘如何,都不足为人道也。糊涂着过一世,最后相公的姻缘还是会栓在正妻手上。而另一个,则是哪怕没有缘分,也要祈求个日后平安。求出来的签无论好坏,都要往着好的地方去解,还会有“高僧”专门来诵经驱邪避鬼撮合姻缘。
求来的竹签被一旁的小和尚拾起,在尾端穿了根红绳,在众人围观之下挑起一人多高的竹竿挂上了榕树半当腰,与那些密密麻麻的挂在上面的竹签和红布没什么两样,赚个眼的功夫就分辨不出了。华徴嫆被君轻尘牵着手从蒲团上站起,而后就是要回君府。
出庙之前,有一个小和尚跟了出来,犹豫了下又加速小跑了几步,跑到华徴嫆面前道:“姑娘,小僧这有一枚姻缘之签,不知可是上一次姑娘遗下未解的?”
君轻尘是牵着华徴嫆走的,听了小和尚的话,顿了脚步扭头看华徴嫆。
华徴嫆的脸始终被盖头遮着,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君轻尘问:“小师傅是如何认得她是遗签之人的?”
小和尚顿了下,而后摸着后脑道:“这位姑娘,手上戴的珠链与上次小僧见过的一样,小僧见这珠链上颗颗珠子饱满细腻,瞧着光泽也不像是罕见之物,因此才猜测这位是……”
最后的话都化成了“嘿嘿嘿”的小声,显然这小和尚也不大好意思。人家正成亲呢,自己却来拦着新娘,要还给新娘她未成亲时求来的姻缘签。这万一之前求签的对象与这位相公不是一个人呢?
君轻尘是已经知道华徴嫆遗落过一枚姻缘签的事的。只是没想到过去好一阵子了,这小和尚还能通过一条手链认出华徴嫆,可见她当时离开的有多急,也是为难这小和尚了。
“既然是她遗下的,她也理应知道那签上写了什么。不如小师傅就将解了签的答案告诉在下,稍后在下会与她转达。”
小和尚想了想,心道这二人已是要结为夫妇,那么告诉夫家也是可以的。毕竟这个签说出去也不是什么极端的签。
于是,小和尚绕到另一边,凑在君轻尘的耳畔,悄声说了两句话。
君轻尘听罢,粲然一笑,握着华徴嫆的手又紧了些。
这……紧的过头了吧?被捏的表情扭曲的华徴嫆在盖头底下咬牙忍着,心里苦也说不出。
她之前随便求的签而已,还惹着他了?
外头围观的人看到君轻尘这明朗的笑容,没一个多想的。都以为是什么好事。反正是人家成亲之前求的签,不作数不作数,给新郎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小和尚也不疑有他,双手合十在身前一句:“阿弥陀佛,施主慢走。”便是告别。
“多谢小师傅。”君轻尘笑道,“还有,往后,就不要叫她姑娘了。”
往后,她便彻底是他的人了。
步行至神女庙山门外,搓着手臂跺着脚的轿夫们一看人来了,立刻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华徴嫆被送回轿子,君轻尘也翻身上了马,“起轿!”
一声令下,轿子无声无息的被抬起。直到入了大街,唢呐声才重新吹响。没有了皑皑白雪陪衬,冬日的云来城略显萧条。街上寒风刮过,不知又冻跑了几个看客。君轻尘终于回到了君府,刚一下马,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哥哥,新婚快乐!”君颜嬉笑着拱手祝贺,转眼又哀怨的看着他:“成亲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妹妹我,想翻天了不成?”
“颜儿,你怎么……”话未说完,就被后面露脸的人堵了回去,“尘儿,今日你成亲,却未请高堂,像什么样子?”
君老爷难得端正了严肃的面容站在如此多的来客之前,身上却是换了一件崭新而喜庆的衣裳。一旁的君夫人也难得换下了素色袍裙,穿了一身绣花玫红的绵裳。
不像是来砸场子的?
君轻尘判断过来,立刻道:“儿子是觉得,纳妾而已,爹娘又不见得喜欢,不如随便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再上报爹娘就行。”
“你这孩子,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娶亲,就算是妾,也得告诉爹娘一声!往后的日子是你自己的,你真心想娶,爹娘也不会过于阻拦。你以为,你爹还能亏了你不成!”君老爷吹着胡子道。
“爹……”君轻尘被他说得都有些感动了。但又见自己的娘欲言又止的被爹打断了几次,最后默默的回去了正堂,心里又是一阵空落。
打过招呼,转身走到轿子前,君轻尘再次撩开帘子将华徴嫆引了出来。而后抱在怀里带她迈过了被人故意垫高的门槛。
“男女之间的情事,怎么那么复杂啊。”君轻尘抱着华徴嫆一路向前,心情沉重的自言自语,“两个人在一起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却还要不懂得珍惜……究竟如何才能令两个人重新在一起?”
他的自言自语,华徴嫆听见了,以为他是在问她。想了想,伸出手臂勾住他的颈子,将身子往上提了提,悄声道:“重新在一起嘛,心这种事不好说。但是身的话,一包药就能搞定。若是久违的身子重逢能唤起心的重新跃动……就算捡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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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云王驾到,拜高堂
一包药……
不用细说,君轻尘也能想到是什么药。[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怎么说他爹娘也四十好几了,再用那种药不是要命么?何况这两人二十年来就没怎么看对眼过,不争不吵却是相互疏离,能把他们安排在一起逛一次街都难。
大喜之日,总不好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君轻尘将华徴嫆放在了正堂的红毯上,扶着她缓缓跪下。前面的玫瑰椅上只坐着君老爷,君夫人却是站在侧面。这两人究竟如何他们也无法左右,只能按照流程进行。
一拜天地。
君轻尘与华徴嫆双双跪地,朝着门外深深一拜。
“本王可是来迟了?”语气平和,却是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华徴嫆明显感觉到君轻尘牵着他的手动了一下,头顶照耀而来的华光也被人影遮住,覆上一片阴翳。
“舅舅,您竟亲自来了。”君轻尘惊喜道。
云王罕见外出,外出一次却是准备了厚重大礼。五个沉甸甸的箱子被抬进来,和跪下的宾客们挤在了一起。
“草民拜见云王!”
屋子里跪倒一片,包括君老爷也是。只有君夫人独自站着,看着那五个箱子,脸色微微泛白。
“云王来参加犬子亲事,竟备了如此厚礼。我这为父的都是两手空空而来,看着当真是汗颜惭愧。”君老爷客套道。
“哎,这主客不同,本王带着礼来可是理所当然。”云王摆手道。
“云王这是哪里的话。”君老爷连忙道,“您是尘儿的亲舅舅,多年来视尘儿如己出,始终不薄,今日这喜酒,尘儿理应敬您一杯,不如也落座高堂之位,受尘儿一礼,谢多年照顾之恩?”
“这……”云王顿了顿,“这不和情理吧?”
“情理都是人讲的,哪那么容易分清。”君老爷说着,扶着云王坐在了另一侧,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弟二十几年,之间虽出了些许矛盾。但今日是尘儿大喜的日子,总要放下恩怨,一道祝福尘儿才是。”
“嗯。”云王虽看不见,但还是沉声应答,将脸转向君老爷的方向,“既然正阳你这样说,那你与轩儿夫妻二人不如今日也和睦相处一次,放下之前的怨怼,赏尘儿一个薄面,如何?”
云王这话说的不轻不重。求书网WWW.Qiushu.cc在有些闹哄哄的正堂里传不了太远,但也能传到站在不远处的君夫人耳中。君老爷和君夫人听他这么说着,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但这么多宾客在,也不知有多少人将这话听进去。君轻尘也就在后面看着,两人如芒在背,半晌也只能道:“好。”
君老爷伸出手臂,君夫人不自然的挽了上去。两人共同走到了另一侧的座椅旁,君老爷道:“来人!加一副椅子来!”
云王听后,被面具遮住一半的唇角微微挑起,即使看不见,也在看着两人的方向,好像很满意的模样。
“王爷为什么要用面具遮住脸呢?”缱绻站得有些远,在人群前面小声嘟囔。她的左右是无双和梵音。无双听罢只道:“或许是带了太多年,不好摘吧。”
而梵音却是神色凝重的深深看了君轻尘一眼。
“哎呀哎呀,行了,继续拜堂吧!”喜婆子抓准时机出来吆喝道,“今儿有云王驾到,君少爷这宅子也是蓬荜生辉,大家稍后可要多吃些东西,多沾沾喜气啊!”
“好——”人群中有了一个人的呼应,就能引来一群人的笑声与呼应。毕竟云王向来厚待子民,脾气算是出名的好,宾客们也就没多拘谨,毕竟能让这场亲事热闹起来才是好事。
喜婆子将红花在君轻尘手里塞了端正,而后便接着高声道:“二拜高堂——”
云王与君家夫妇受了新婚小两口儿的深深一拜。
“夫妻对拜——”
始终被蒙在盖头下的华徴嫆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君轻尘连忙扶她。两人面对这面,君轻尘小声叮嘱了一句:“小心碰头。”而后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而这跪下去的时候,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故意探头撞了一下不明所以的新娘子。
“这都撞到我了,真笨,回去罚你。”君轻尘轻笑。
华徴嫆被他说得莫名其妙,想不通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会被撞到?而周围的宾客只是哄笑,看着新郎官抱起新娘子往门走去。
“送入洞房咯——”
起哄的有几个是君轻尘的同龄人,里面于不同和张弛也在。而李呈墨与桃江,还有苏清宴都因离得较远,无法赶到,但知道消息后也纷纷送了贺礼过来。
被簇拥着飞一般送到了柔软的床垫上,君轻尘道:“我将知更蝉鸣留在你身边,先去应付来客了,你自己仔细些,好好盖着盖头,也别磕碰了,等我来掀。”
“爷注意安全,”华徴嫆颔首,顿了顿,又重复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这语气说的有些重了。虽然屋子里的蝉鸣和知更听不出含义,但君轻尘听后心里却有些发沉。
若只是普通的叮嘱,她不会说两边,还在安全二字上咬的那样重。
“我知道了,你安心待着就是。”
“爷慢走。”
君轻尘走后,年龄小一些的丫鬟蝉鸣艳羡道:“主子和少爷的感情真好,我还从未见过爷对一个女子这般温柔呢!”
知更也道:“夫人说过,少爷一向不令人省心。总喜流连那些烟花之地,不知何时才可成家立业。而今少爷业已立,家也成了,总不会像从前玩心那么大了,我们姐妹跟着也能安稳些。”
华徴嫆在盖头下笑了:“你们少爷,平日里挺难伺候吧?”
这话她也问过双狼,得到的答案却与她想的不一样。但双狼是他最忠诚的侍卫,难免会护短,不知问一问这两个小丫鬟,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知更蝉鸣对视一眼,知更道:“若说伺候,倒是不难。少爷待下人不算云来城最好吧,但也是不差的,我们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少爷一心烦起来也挺吓人的。记得也就约莫着两年前的夏天,少爷狠狠的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心情特别浮躁,见什么摔什么,遇到犯错的奴才还要拳打脚踢一顿。有一次的晚上,奴婢去少爷屋子里伺候少爷洁面,却见着少爷的屋子里,就那书桌和墙壁上,一片血淋漓的红!当时吓得奴婢一把端了面盆,吓破胆子似的往外跑……结果……”
知更还未说完,蝉鸣先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还笑的前仰后合,华徴嫆即使看不到都能感觉到蝉鸣定是笑的肚子都要痛了。
“结果怎么了?”华徴嫆问完自己又想了下,“结果那不是血,是他的颜料?”
君大少爷的爱好她还是知道的,答案也不难猜。知更夸张的叹了一下:“可不就是嘛!那大晚上的,弄了一片红在上面,任谁不会吓一跳?可后来,少爷却因我将面盆打翻而狠狠罚了奴婢一顿,罚奴婢将那些颜料都擦得干干净净!哎哟喂,当时可真是苦煞奴婢了!那红彤彤的水一盆盆往外端……叫老爷看着还以为我们这帮奴才谋反把少爷给害了呢,结果老爷又因我端‘血水’闹事罚了我在祠堂跪了一晚,主子您说奴婢这是真倒血霉了吧?”
知更那哀怨的语气,旁人听着可甚是有趣。而知更其实也说的时候也是有些忍俊不住的。毕竟早就是过去的事了。华徴嫆听后也跟着笑,想想君轻尘也是觉得没辙。这人究竟让她评价是好是坏?
还真就不好说!
笑够了,华徴嫆静了静,安分的坐在床上道:“知更,蝉鸣,你们两个跟着我,我不会为难亏待你们的。只是你们要清楚,我自己的地位也不是很高。往后,后院儿里多了个正主儿在,你们可得机灵着些。切莫惹恼正室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只能恨自己帮不了你们了。”
“主子……”蝉鸣闻言也散了些笑意,跪在华徴嫆身边道:“奴婢两个也听说了,往后少爷要娶的是沧澜的明溪公主。往后有公主那般权贵之姿镇压,主子必然不能事事如意,也请主子看开一些,就算争不到宠,至少您还有知更和我陪着。”
“瞧你这话说的。”华徴嫆在盖头下轻笑,“咱们这相处也没多久,前些日子还一直麻烦你们那样照顾着染了瘟疫的我。你们这样对我好,听着我都要心生疑惑了。”
知更摇头道:“虽是这会儿相处没多久,但我和蝉鸣没有忘记小时候是谁好心在寒冬的天儿里收养了我们姐妹一整个冬天!小姐,其实知更早就想叫您一声小姐了!虽然我和蝉鸣不知为什么小姐会沦落到青楼,又为什么要更名为徴嫆,但从看到止弘少爷出现在君府的时候,我们就想起了,当年就是您和止弘少爷将我们两个捡了回去,若不是在华府撑过了那个冬天,我们两个恐怕也无缘会被收入君家做奴,也根本不会活到现在,看着您嫁入君家!”
华徴嫆一震,震惊的听着她们说完,半晌才咽了咽口水故作惊喜道:“啊……是你们两个啊。原来你们后来到了云来城啊!我道是怎么后来在云梦村都没见到你们了!”
知更和蝉鸣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
“小姐,不是您亲自将奴婢两个送到世子手中,让世子将我们献给君家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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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月黑风高见世子
华徴嫆乍一听,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知更悄悄的往窗外瞄了一眼,惊喜道:“哎,说世子世子就来了!”
蝉鸣闻言也向窗外望去,果然见到身着墨色衣衫的苏清廉站在窗外,也道:“主子,世子来了。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你二人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晚了被人瞧见可就不好了!”
这样一听,华徴嫆“蹭”的站了起来,一把掀下了盖头,惊讶的目光向留着缝隙的窗看去,在她的位置隐约能见到有人站在那里。
大红的喜字在窗上贴着,窗外却站了一个男人。这是什么意思?华徴嫆登时心下有些紧张与气恼,难道是她一直以来疏忽了什么,怎么此时世子爷会站在这里!
世子爷,苏清廉。这人听名字是个好人。但华徵嫆对他一直没什么好感。这人先前在琳琅卧外私自与李大人密聊被她不幸撞见,却害得她被君轻尘警告。而后云王宴上再见到,她更是对这个目光不净的人没什么好感。
若说目光不净,这世上的人是多了去。但他身为世子,却有着复杂又不怀好意的样子,且不管别人,她是看着就不舒服的。
即便如此,自己也要多留神谨慎几分。方才蝉鸣知更似乎是没注意她话里的差错,只顾着等人。但等来的这个世子爷多半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
“柔儿。”苏清廉在窗外低唤。
这新婚之夜偷汉子的感觉……真是爽快到毛骨悚然。华徴嫆提着胆子凑过去,同样小声道:“世子爷。”
“柔儿,你是恼了我了?这么生分做什么。”苏清廉说着,还将手从窗户缝里伸了近来,要往华徴嫆的手上摸。华徴嫆差点就后退一步要躲开,但强撑着没动,就站在原地,让他摸上去了。
“柔儿,今夜的你真美。”苏清廉笑着低语,“我早想到的,你穿着红妆定然美的闭月羞花日月无光。果然,这世间怕是再无可与你相提并论的女子了。”
这温柔中带着甜到发腻的语气,多像拆解了一年的戏折子只为在七夕之夜诉说情话勾搭姑娘的浪荡子!不知这会儿有没有,反正华徴嫆在百年后的七夕夜偷偷溜出去看荷灯的时候可在什么树后草丛的地方见的多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那时候听着别人对别人说,就是带着鄙视的心情。想着这一夜又要葬送几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而现在,自己竟有幸亲身经历一次,华徴嫆真是觉得自己更加愤世妒俗了。
“今夜月色甚美,可不比妾身的容貌差。花就罢了,月也未隐。世子如此抬举,可是有些过头了。”华徴嫆的语气有些冷,又有些气,像是闹了别扭的姑娘,在怨怪自己的情郎。
好歹是在落香坊里混过一阵子,什么情况下对什么男人说什么话她多少还是懂得一些的。只是她一直没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彻底的妓女,也就始终将关键时刻能报名的招式藏在了心里。此时能够搬出来用,倒是没辜负她在值曲时观察的那么细致。
苏清廉滚烫的手始终抓着她端在身前的双手不放,哪怕把手伸进来后窗子的缝隙更是少得可怜,也遮不住他浓郁的情愫:“月光之所以还在,是要照亮你我二人相见的路。柔儿,出来让我再看看你可好?我知道你定是在气我没有及时将你从轻尘的魔爪中拽出……可我真的是没有想到,轻尘悄无声息的就私自办了婚事。早知今日,我定然是会早点出现将你带走的。”
饶是华徴嫆在落香坊听多了甜言蜜语,见多了贱男贱女,此时也是有点把持不住了。
这大晚上的,月黑风高的,堂弟媳妇在自己手里握着就算了还要拉出来见一面,他是要干啥?
难堪的回了下头,华徴嫆发现蝉鸣和知更还在。两个小丫鬟缩在角落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像是要抓奸又像是怕她被抓奸的模样。纠结的很。
她俩到底是站在哪一头的?想着刚才关于讨论君轻尘的那段话,又看着现在的状况,华徴嫆感觉脑子不够用。
“柔儿……”苏清廉还在窗外勾魂儿似的叫唤,简直要逼疯她。
她以为她只是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妓女要替她活下去,结果现在才发现,这妓不是妓,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实在急的没法了,华徴嫆一狠心,心痛的唤道:“世子……”而后步子往前一错,抽出一只手来想推开窗子。苏清廉见着有戏,心里也是大喜。一手抓着华徴嫆一手也要助她开窗。结果华徴嫆在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很浮夸的崴了一下脚,不仅整个人惊叫着往后跌去,而且她还“下意识”反手死死抓住了苏清廉的胳膊,使得苏清廉毫无防备的往前一撞,半个身子都卡在了刚被打开的窗户上。
“哎哎哎,手,胳膊!我的胳膊!”苏清廉痛的失声大叫。
既然他要胳膊,华徴嫆也就很自然的一脸无辜状松开了他的胳膊。单凭她往后跌坐时听见的他手肘处的“咔嚓”一声脆响,就知道这波已经是赚的了。何况这一声惊叫后,且不管知更和蝉鸣怎么慌张着想掩饰,她自己先做出了惊愕又痛惜的模样,忍着脚踝的疼痛爬起来就想扶苏清廉,而苏清廉也正如她所想的见状上钩,低声啐道:“君轻尘这克我的!今儿真是霉字当头!柔儿小心,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今日我先走一步了!”
苏清廉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已经被人在外面拽着似的龇牙咧嘴的退去。一身沉稳的墨色锦袍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应有的王霸之气,反而落得华徴嫆在暗爽,默不作声的在心里头骂了一句“龟孙子!”而后抽着气爬了起来。
这成亲之夜,哪怕宾客再少,也是吵闹的很的。新房又离得不近,苏清廉嚎的那几声不见得会有人听见。华徴嫆只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而后沉着一张脸抓起盖头坐回床上,将盖头丢在一边揉捏自己的脚踝。
知更和蝉鸣已经心惊胆战的将窗口的东西摆了回去,窗户也是死死的关上了。只是方才钻了大半个人进来,把床上贴着的红喜字扯破了一段,半死不活的半挂在窗户上,看着不仅没了半点喜气,还扎眼的很。
“主子,这喜字怎么办?”蝉鸣有些瑟缩的问。
华徴嫆原本还是有些喜欢这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丫鬟的,眼下弄了这么一出儿,那点儿好感也没了。
遂摆手道:“拆下来吧!”
她这泄气的一说,声音不大,却令蝉鸣又是瑟缩了一下,哆哆嗦嗦的爬上去将喜字一点点扯了下来。知更在一旁拘谨的站着,见蝉鸣将喜字团成了小团儿塞进了袖子,又把目光闪躲着挪向华徴嫆。
“主子……”
“怎么了?没了刚才那欢欣劲儿了?”华徴嫆有些气恼的站起来,但因脚踝确实扭到了,又疼痛的跌回了床上,呲着牙皱眉。
“主子!”蝉鸣看着她倒下去,当即冲了过去扶住她的肩,而后身子一抖,嗓子里也哽咽了一声,悄然缩下去身子跪在了华徴嫆身边儿,替她按揉起脚踝。
“你哭什么?”华徴嫆也没收回脚,只是语气有些严厉的问。
不问还好,一问这蝉鸣更是可怜兮兮的呜咽起来,不住的想往回吸眼泪,可只是让眼泪落的更快而已,啪嗒一下砸在了华徴嫆大红色的鞋面上,晕开了一圈暗红色。
知更也扑通一声跪到了华徴嫆的另一侧脚边,垂下头不语。
华徴嫆过过各种苦日子,深知做奴才的也都不容易。因此和这两个丫鬟相处时,没怎么命令过她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她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她该客气的时候了。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华芷柔除了穆韶青怎么还和云王世子有一腿,但就凭着柿子先挑软的捏这一条儿,今天在这个屋子里,她也得把话问个明白。
“知更,抬头。”华徴嫆冷冷道。
知更的年纪比她还要大上一岁。略显清瘦的姑娘笑起来时很明媚,闭着嘴抬眼看她时又是一副临危不屈的模样,只是目光飘忽的太厉害,没有说惯了谎话的淡定样儿。
之前的华芷柔做过什么华徴嫆不知道。但是自己占用了华芷柔的身子之后做了什么她心里还是清楚的。有没有和苏清廉接触过她心里都有数,除非是世上还有第二个华芷柔在联络这苏清廉,不然这一次见面对她来说就绝对是个意外。
短促的呼了口气出去,华徴嫆命令道:“知更,扶我起来。”
蝉鸣已经泣不成声,天知道她是有多少委屈还是为了这一天攒了多少眼泪。倒是知更除了面色不怎么好看,比起还未及笄的蝉鸣多了些许胆量。
知更扶着华徴嫆站了起来,华徴嫆使一个眼神儿她就能意会到是要往窗子去。离着窗子也就几步的距离,华徴嫆站在了窗边,稍用力又将窗子推了起来,一手扶着边缘往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
四周一片寂静,像是世间万物都沉浸在了冬日的严寒之中。这座窗外只有一排不过人膝盖的灌木,如今也落了叶子,一眼看去,几乎将一侧院子都尽收眼底。
华徴嫆又往上看了一眼。上面除了月光皎洁,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挂着。于是才稍稍放了心,撂下窗道:“平日里君府冷清的紧,今儿可算热闹了一次。你们都很开心,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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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不安宁的喜事
知更和蝉鸣两人对视一眼,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接下来主子的责罚就会劈头盖脸的下来。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虽说这主子出身青楼,脾气看着又不像是难伺候的主儿,加上主子的弟弟又是个特别容易与人相处的白净少年,她们才一直对主子少了几分敬畏的心思,多了些亲切。
可主子终究是主子啊!那发起脾气来,她们俩也只有受着的命啊!谁会想到,谁会想到世子爷今儿来见主子,演的竟是这般让人出墙的戏码?
这要是叫少也知道了,她们俩都要完!
“主子……”知更离华徴嫆近些,看了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蝉鸣两眼,埋头道:“今日是奴婢与蝉鸣不对,误将歹人放了进来。奴婢两个本以为世子爷说他与少爷感情不好,想要见一眼久违的主子,是想多叮嘱主子两句,劝慰一番。没成想,世子爷竟是这般无耻之徒,竟然……竟然妄想在少爷的新婚之夜勾引主子……真是禽兽不如!今日之事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了,请您念在蝉鸣年幼,还不知如何拿主意的份上,将蝉鸣的惩罚都加在奴婢身上吧!奴婢甘愿受罚!”
“姐姐!”蝉鸣哭得直打嗝,跪着蹭过去抱着知更的大腿叫了两声“姐”,又改抱华徴嫆的大腿直叫“主子”,好不凄惨。
华徴嫆不为所动的看了一眼知更,冷道:“你们以为,这世上的人,当真都是菩萨转世?看到一些可怜兮兮的场面,就会忍不住原谅一个又原谅两个?”
“奴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知更咬唇,“奴婢只是希望主子念在蝉鸣年纪还小的份上,饶她一次,所有责罚全部冲着奴婢来就好,奴婢全都可以受住!”
“全都可以受住?”华徴嫆蹲下身子看她,“你有几条命?”
知更脸色一白,将头埋得更深,几乎要帖在地上,“主子,求主子饶过蝉鸣!饶过蝉鸣就好!奴婢给您磕头了!”
“姐姐,不要!”蝉鸣哭嚎着想要拉扯知更,又乞求的看着华徴嫆,“主子,蝉鸣也知错了,蝉鸣不敢了!”
一个人想要磕头,在后面拉扯衣服又怎么拉的住。知更抬起身子,重重的往前趴去,可额头将要点地之时,却触到了一片柔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嘶!”华徴嫆疼的整张脸都扭曲了一下,“你这丫头可真是实心眼,这么用力的!”
知更的心里也哆嗦了下,以为自己撞到了什么,抬头却看见是华徴嫆将手垫在了她额头下。
“主子?”知更吓了一跳,连忙捧起华徴嫆的手,“主子疼不疼!主子你……主子、哎……”
看着知更语无伦次的样儿,华徴嫆无奈的笑了。
“行了,瞧你这慌张的样子,像什么话。你主子不是菩萨,但分得清好坏对错,看得出真情假意。只是以后同样的事情不要再犯第二次,不然不仅你们要遭殃,我也得跟着完蛋,知道么?”
蝉鸣被他们俩这转折弄得傻了眼,在一旁僵硬的跪着,半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华徴嫆抽回了手一路扶着坐回了床上,叹道:“沧澜国令道,世人可跪天神,跪祖辈,跪父母,跪王亲,跪权贵,跪主上,跪罪孽,跪自知。而磕头之礼,莫说我这小小的主子,即使世子有命,你也可以不磕的。况且我没有这意思,你也别折煞了我。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还要好好说话才是。”
知更深深地看了华徴嫆一会儿,眼圈也有些红了,垂眸道:“主子宅心仁厚,明辨是非,是奴婢与蝉鸣的福气。也是少爷的福分。奴婢今日是真的知错了。奴婢甘愿舍弃自己去揭发世子的罪过,不能让主子平白受了委屈。”
华徴嫆揉了揉自己的手道:“我也没受什么委屈。”
“那是主子聪慧,才躲过一劫。”知更却摇头,“方才奴婢还以为主子是要做出对不起少爷的事,可见到主子故意伤了自己要惩治世子的时候,奴婢便知道是自己错了。若方才主子没有那样做,不知还会发生怎样可怕之事。此事不解决总是祸患,奴婢自知有错,愿意去状告世子,还主子一个安稳!”
蝉鸣在一旁听着知更这样道,却没再哭喊。只是肩膀一抖一抖的伏回了地上,不断的抽噎。
倒像是她在欺负这一对姐妹似的。
华徴嫆无奈:“你什么身份,世子什么身份?你以为你牺牲了自己,就能把世子拉入万劫不复?云王膝下无子,可就世子一个养子。你说这云来城中,还有谁是能动的了世子的?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就连我也不敢仗着自己现在这微不足道的身份去造次。咱们不将这事情咽回肚子里,就只能给你们家少爷添乱。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把眼泪都给我憋回去,今日就当做什么都没法生过,好歹平平安安过完我和爷的新婚之夜。今日之后,这件事我会向爷禀报,你们就将今日的事情忘光就好。”
“可是,主子,这不是,让您,白受了委屈吗?”知更终于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儿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
“人活在世上,哪有不受委屈的。”华徴嫆拿起盖头在膝盖上缓缓铺平道,“况且又不是少了块肉,只要我问心无愧,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那生活就还是美好的模样,不会因为今日之事改变什么。若总是因为旁人的一些恶意影响就干扰了自己的生活,那不仅是说明了自己傻,还要连累自己的另一半不开心,何苦呢。”
话音落下,华徴嫆将盖头盖回了自己的头上。“今日蝉鸣哭也哭的累了吧,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知更你守到爷回来也回去休息好了,不要扰了我们的好日子。”
知更抹了抹眼,又吸了吸鼻子道:“是,奴婢知道了。谢主子恩典,奴婢此生铭记于心,至死莫敢忘怀。”
“多大点事儿,不至于。”华徴嫆摆了摆手,伸个懒腰道:“今儿闹出这么大动静,又是翻墙又是哭个没完的,周围竟然都没个反应……也真是清净至极了。也罢,蝉鸣就先出去吧。知更你闩好窗子,就守在门口等爷回来好了。”
“是。”知更应下,将蝉鸣劝了出去,自己则听话的站去了门口,不再多言。
华徴嫆重新崩蒙在盖头下,终于能松一口气的闭了会儿眼。她现在是手也疼,脚也疼,究竟是造了哪门子孽才摊上这么个麻烦事?
且不说别的,光是苏清廉那边,她就得好好捋清一下头绪。不然往后再发生一次今天这样的事,她可吃不消!
记忆里断续的都是华芷柔年幼时的一些故事和简短的来到落香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还有些支离破碎的是关于她的爹娘和街坊,把所有的片段拼在一起都不见得能形成一条故事的那种。
通常她见到一个人就会回忆起一些关于那人的事。可有些人,她是回忆不起的。比如知更和蝉鸣,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见到过。还有这个世子,怎么就会和华芷柔有一腿了?
记忆里的华芷柔是十分眷恋穆韶青的。满满的与他都是泛着粉红色桃心的回忆。少年温润如玉,少女娇羞而立,分别翘首以待,好像只等着归来时收获所有的甜蜜。
华芷柔,是真的喜欢穆韶青的吧。
那苏清廉……
横插一腿?
到底是她单纯的记不起这些事,还是记忆蒙骗了她?
华徴嫆陷入沉思,甚至连房门被打开,有人走到了她身前都不知道,仍是一副深思熟虑的姿态,沉浸在盖头下,暗红色的世界里。
“知,知……更,”醉醺醺的声音隐约在她脑海里回荡。
“少爷,奴婢在。”咦,知更的声音也出现了。
“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人,还是……一个雕像啊?”还是醉醺醺的声音。
“噗嗤。”知更的声音近了些,“回少爷,这是您的新娘子。”
“那她,怎么一动不动的,吓傻了?”
实际上华徴嫆是坐的有些倦了。一大早就要起来打扮,折腾了一天还碰到了尴尬事,本就身心俱疲,这寂静的新婚夜又给了她一个人安静坐着想事情的机会,自然是坐着坐着就泛起困了。眼皮子一个劲儿打架。
直到“呼啦”一声呗撤走了盖头,华徴嫆才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立即看向君轻尘。
“爷,发生什么事了?”
君轻尘微微的弓着身子,一条胳膊撑着隔断,一只手提着红盖头,而后随手往身后一丢,眯着眼看她。
脸上带着些酒醉的红晕。
“鸡崽子。”
华徴嫆站起身行礼:“爷。”
“很漂亮么。”
华徴嫆默了默,垂眸道:“谢爷夸奖。”
若是在这之前,苏清廉没有来过,那么听他说了这话,她该是很开心的吧。
可惜,她的喜事总是不得安宁。
君轻尘眯着的眼看着也很是疲惫,随时会闭起来一样。华徴嫆见状上前扶他,并扭头吩咐道:“知更你可以出去了。”
“是……”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君轻尘打断。君轻尘轻笑了一声,悠悠道:“出不去了……就让她在这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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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窗外有人
出不去了,这句话,乍一听就和“再也别想踏出这个门”一样吓唬人,知更听后心里一阵发怵,就已经是在以为少爷要拿她开刀了。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可听着后面那句话,让她在屋里等着?这又不像是要惩罚她的样子。
少爷说在屋里等着,那就在屋里等着!没别的解释!
知更乖乖的缩在了门侧,面朝着墙,背对着窗,在也要装作不存在的不打扰两个主子。
然而她再怎么装,一个活生生的人杵在这,那也是无法忽略掉的。华徴嫆扶着君轻尘坐到床上后,君轻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往后倒去,臂弯里箍着的华徴嫆就跟着一起倒在了床上,不禁惊叫出生。
拿眼角瞄到知更好奇又克制着没回头的身影,华徴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君轻尘死活不松手,力气大的吓人,竟能箍着她起不来身。
“爷!”华徴嫆本就有点儿累,这下更是有些恼了,轻轻推了他一把道:“爷醉了,早些休息吧。还请松开妾身,让妾身伺候您更衣。”
“爷不松手,就不松手,你咬我呀?”君轻尘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得意的笑了,脸上写着:谅你就不敢咬。
华徴嫆真是要败给他,这人怎么不分时候场合的闹?喝醉了酒不让丫鬟出去就算了,好歹松开她吧?
可再挣扎,还是无果。
华徴嫆气鼓鼓的吐了口气,瞪着眼睛斜睨君轻尘,翻了个白眼,干脆打算就这么睡了。可刚闭上眼,她又听见君轻尘在问。
“你说,我该怎做,才能彻底化解这命里的一劫?”
华徴嫆缓缓睁开眼。
“说吧,既然你知道的这么多。那你告诉我,着身边,有多少人是我可以信的,有多少人是我不可信的。有多少危难是我可以躲过去的,有多少危难是我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的。”
华徴嫆撑着身子坐起,这一次君轻尘却没拦着。她坐起身子在床上,低头看着和衣躺着的君轻尘,看他闭着眼,嘴角噙着无奈的笑,像是睡着了一般。
“爷可是在问妾身?”
“是。”
两片粉色的唇只是微微开合,若非双眼一眨不眨,可能都要怀疑这声音是不是来自他。
华徴嫆道:“妾身说过,妾身知晓的事情有限。[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爷若是要妾身悉数回答正确,妾身只能说,妾身做不到。”
“我不需要你悉数回答正确,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君轻尘缓缓睁开眼,眸子里闪着冰冷的光,抬起手指轻轻抚在她的粉颊上,“你要知道,你已经嫁给了我。眼下屋中无纸笔,写休书也来不及。今日若我死了,你只能做一个寡妇。与其做一个寡妇被人轻视一生,还是有个俊俏夫君供你吃喝无忧的好吧?嗯,所以,说吧,怎样才能化解我命里这一劫?”
这人是真喝多了怎么着?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华徴嫆听的莫名其妙,叹了口气,只当是他喝多了说胡话,自己的身子往前蹭了蹭,双脚落地打算替他将鞋子除去。可落地时脚腕疼的她打了个哆嗦,用手一摸才知道已经肿成了馒头。
也罢,坐着脱一样的。
华徴嫆安慰着自己,向前探着身子伸出手臂想要去抓君轻尘的鞋。可这君轻尘的腿也太长了,以她的身形愣是够不着。就在考虑着要不要叫知更帮忙的时候,华徴嫆忽然下意识的看向窗外。
而后眉头紧蹙。
“爷。”
“嗯?想清答案了?”
“什么答案不答案的,”华徴嫆狠狠推了他腰间一把,“咱们先想想怎么活过今夜吧!”
许是被她突然尖锐起来的声音惊到了,不仅知更没忍住好奇的心看了她一眼,君轻尘也坐了起来。而当这三双眼睛一同向外望去时,一簇一簇的火苗已经堆积到了顶峰,几乎要连成火海。
“妾身以为,这绝不会是爷要带来的惊喜吧?”华徴嫆苦笑。
君轻尘深深的看着映在门窗上的影子,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嘘。”
不知有多少束火把在外面绕来绕去,映出的影子格外令人心惊,但就是不做硬闯的态度,始终在外面守着,除了火把燃烧时劈啪作响的炸裂声与整齐的脚步声,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他这是,一次比一次玩的大啊。”用低的几乎连旁边的华徴嫆都听不见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君轻尘的脸色也很沉,按在华徴嫆肩膀上的大掌收紧了些。
“你猜他舍不舍得留下你的命?”
君轻尘诡谲的笑着问。
华徴嫆听的莫名,再愣了愣,脑子里一空,却是想到了刚才的事情。
“爷是在怀疑妾身?”
“我只是,不大相信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另一个人。”外头的火光隐约可以将屋子里照亮一些。知更瘫坐在墙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瞪着眼看着外面。君轻尘在这时却将身子向她身上贴近了些,嘴唇几乎要挨在她的耳垂上:“蓄意接近清宴,又想接近我,发现我讨厌柔弱女子后,立即就换了风格重新接近一次,说是连人也换了……”温热的呼吸喷斥在耳朵上,痒痒的,热热的,但华徴嫆的心却在发凉。
她好像,被谁算计了。
“爷是知道了今日妾身与世子见面的事情了?”
君轻尘闻言微微睁大了眼,是没想到她竟主动提了。
“爷在猜妾身与世子是一伙的,对不对?”
君轻尘默了默,“是。”
华徴嫆闭上眼,轻轻吐出口气,而后睁眼看他:“妾身只问,妾身要如何做,爷才能相信妾身。”
君轻尘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眼中的凶光渐渐地散去了。
而后勾了勾嘴角,“老规矩,亲我一下吧。”
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你。
若世间的纠葛都可以这么轻易被化解,那么善恶对错又何须苦苦分别。
华徴嫆亦是静静的看着他,好像又想明白了一些。
这个人,在试探她?还是在帮助她?
他似乎是确定了她与苏清廉之间有联系。但是没想到苏清廉会做到这个地步吧?凭着他的防备之心,新婚之夜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丫鬟在一旁守着,守在这落凤阁的人定然还有其他。但苏清廉离开之后却是将更多人安排了进来,这调虎离山之计加上了智取不可就强攻的架势,看来苏清廉是有过蓄谋的。
“爷,您一共安排了多少人守卫?”她没有亲君轻尘,而是警觉地、悄声的问。
“五人。但其中有双狼与降魔。外面始终没有打斗声,大概他们是出事了。”
五人。与外面火把的树木比起来,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那爷觉得,他们在外面是在等什么?”
“若非是等我亲自跑出去送死,那就是在等一个绝妙的时机。我回来前亲自送了最晚离去的爹娘与舅舅一同出门。此时舅舅的轿子应是已到王府半路。他们虽举着火把,但看火把的高度却是在有意压低,证明还是不愿被人瞧见端倪。只要君府一出了事,哪怕再是掩藏,也多少会弄出声响惊动邻里。他们这样无非是在吓唬我,令我不敢出去,老老实实在里面等到死期降临。”
顿了顿,君轻尘又道:“还有,他们可能也是在找一样东西。”
“东西?”
“被我藏起的兵符。”
外面的火光跳跃依旧,隐约似乎听见了蝉鸣的声音:“谁……”
而在这一声之后,声音便消失匿迹了,只剩下重物倒地的声响。知更猛地松开了捂着嘴的手,往前爬了两步,惊愕又痛心的看着外面,浑身颤抖不止,泪水也落了下来。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不受控制的冲出去,而是绝望的看了一眼床上坐着的两人,爬在地上无声的大口呼吸。
现在只要有一人冲出去……多半就是被强行杀害的下场了吧。对方这么拖延着时间等着,除了君轻尘说的那两条可能,还有可能就是等到胜券在握时,将君轻尘这无兵无卒的主将拉出去对峙一番,然后怀着变态的满足心思将其在眼前解决掉。
这种类似的故事,华徴嫆记得自己也在茶馆外头卖柴火的时候旁听过不少,基本出自王位之争手足相残,强势的人总能想方设法解决掉弱势的人,解决之前必然先满足一下自己的变态欲望,将自己的形象在对方面前衬托的越发高大,而后狂妄的笑着宣告胜利。
可这苏清廉,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弄死君轻尘?为了王位?不会啊,王位本来就是他的。
为了女人?也没听说过苏清廉与明溪公主有过什么交集啊。
总不能是为了她吧?华徴嫆想了想,怎么也觉得不现实。这都大军压境了……苏清廉要是想带走她,绝对不会把她放在这这么久。如果刚才来试探时是想带走她的话,那身为一个权势在手的男人,多半会直接把她掳走。哪怕胳膊脱了臼,照样可以派人掳走。
没有带走她,暂时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那只能说明华芷柔这个角色也是个牺牲品了。不然哪个男人会舍得让自己喜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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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妾身想和爷一起活下去
哪个男人,会舍得让自己喜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华徴嫆蓦地心里一动,紧接着心里却有些酸涩的哀伤。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爷,将您能想出的活命办法,说一条出来吧。”
君轻尘眉心一跳,肃穆的看她。
“什么意思?”
“再拖延恐怕就来不及了。快说一条,一条就好。”
君轻尘想了想,却是说出了一条他觉得最难以实现的:“逃出君府,去找舅舅。王府离此处不算太远,疾跑一刻钟足矣赶到。”
但是,现在他们根本出不去这个门。与其出去求人,倒还不如智取。
虽说,面对苏清廉,凭着对方一贯的作风来讲似乎智取也没什么用。他那人不会理会激将法,也不会听你多言,最喜堵着人的嘴让人听他吹嘘自己一阵子,而后慢慢享受着自己的战果。
这事君轻尘从以前在云王府看他处置抓来的犯人时就知道,云王舅舅也是深知他这义子的优劣,才始终权衡着何时才是传位的最佳时机而没有下定夺。
并且,不仅是君轻尘自己,云王也在深度怀疑几次遇刺与玄毒被杀之事与君轻尘有关。只是两人都不知对方动机,也惊讶于无从找出线索,才始终没能有下一步动作。唯一可疑的地方,大概就是一向办事效率极快的苏清廉至今连平门灾难之前君轻尘遇刺的结果都未查清。若不是君轻尘今日才偶然得知了蝉鸣知更要替苏清廉传话给华徴嫆,他也不会知道苏清廉与华芷柔竟然是旧识。
苏清廉将所有的线索都隐藏的太好了。这大概也和他对搜查之事很有一套有关,懂得如何反制对方的侦查。只是君轻尘没想到,他已派了人给苏清廉警示,他竟还大着胆子的派了更多人来压制他。这事若被发现,不仅云王世子的身份会保不住,舅舅恐怕也不会轻饶他。但他还是有恃无恐的来了。那就证明这已是一个死局,笃定了君轻尘今日会葬送在这里,并且死的不明不白,或是明明白白,不论如何最后的关系都不会扯上他苏清廉。
君轻尘轻叹,果然商不如官。没点权力和势力在手里,赚了钱又如何,最后连棺材都不一定进得去。[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华徴嫆也是想了一会儿,才问:“爷能把握撑过两刻钟吗?”
君轻尘闭了闭眼,及时的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都别想了,眼下你若与我背道而驰,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咱们俩就死在一起,自己选。”
华徴嫆沉默了一下,而后认真的道:“妾身想活命。”
“那……”
“妾身想和爷一起活下来。”
君轻尘一脸无奈,已经不想和她解释了:“不要傻了。”
华徴嫆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但不知何时凑到了他们身边的知更却开口了:“少爷,主子……你们有什么能让奴婢做的吗?蝉鸣出事了……奴婢不怕死!”
她的样子,已经冷静了许多。除了哀伤弥漫,眼中还多了一股想要复仇的火焰在跃动。
华徴嫆灵机一动道:“有,咱们俩换衣服,你替我穿上嫁衣,带上盖头,一会儿就装作是我,和爷拖延住时间。”
“你……”君轻尘咬牙,华徴嫆却飞快的侧过脸在他嘴唇上落了一个吻。
“是不是妾身做的所有错事,亲爷一下爷都能原谅?”
长睫忽闪着,带了几分俏皮的味道。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儿圆圆的,擦了淡淡粉,看起来红扑扑的,合着那轻巧开合的嫣红唇瓣与闪耀着华光的双眼,当真美得足以令日月失色。
君轻尘还在看着她微微的失神,华徴嫆却已经悄悄的蹲在地上猫着腰完成了衣服对调。
“知更,你是个理智的姑娘,我暂时就把爷交到你手上了。”
知更咬着唇点头,艰难的爬回了床上。但华徴嫆起身时,却因脚踝的疼痛而踉跄了一下,磕绊在床沿上发出了声响。
华徴嫆心里一跳,从未如此之快的反应过来,闭了闭眼,吸气又飞快吐出,含糊不清的道:“爷……往里点,妾身半个身子都在地上了。”
君轻尘眼神古怪的看着她,没有言语。
华徴嫆也没指望他说话,只是伸出一指竖在他嘴前,假意作了个从床上站起的动作,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迷糊的自言自语:“哎?外面怎么有光?”
君轻尘捕捉到她示意的眼神,用力的吸了下鼻子,“吵吵什么,老实睡觉!”
就这两人对话的功夫,外面的火光三三两两灭了个干净。华徴嫆揉揉眼,又打了个哈欠,声音不大不小的自言自语:“哎?没有了?眼花了吗……算了,困死了……爷也真是的,盖头都不知道揭一下,睡得也太累了!”
君轻尘闭上眼,气运丹田:“再吵就滚出去!”
这一声吼可真是不轻,饶是华徴嫆心里有些准备也被吓的瑟缩了一下。而后,华徴嫆没再言语,只是笑了笑,对着君轻尘轻声道:“果然,妾身与爷还是有默契的。就知道爷每次喝醉都是装的。”
君轻尘抑制着自己心里头涌动的情绪,轻咬出两个字:“小心。”
“妾身明白。”
外面的火光还没有燃起来,大概多少还是怕会横生事端打扰了计策。这火倒是灭的华徴嫆多了些信心,在地上爬着到了屋子对面摆放着装饰物件的隔间里,悄悄在侧面的墙板上用力的推了一把。
“这边,有动静!”外面果然有人声传来,华徴嫆的心快速的跳动起来。也就是数着两三个数的功夫,她更加用力的转角处另一侧墙板上推了一下。这一次,墙板却是被推开了一个不足半人高的小门儿。
对常人来说,这门钻起来会很费力。但是对华徴嫆而言,却只是往前打一个滚儿的事情。她可是计算好了的,这副身子娇小又柔软,想要在这扇狗洞一样的小门钻出去轻而易举。
然而最巧妙的却是,这扇小门推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她滚出去的瞬间又将门推了回去,仍没有发出声音。而她自己却是就势潜入了这间屋子后的水塘中。
身上只穿着轻薄的内衫,没有繁缛的锦缎纠缠,是轻巧,但是在身子没入水中的那一刻也是冷的刺骨。云来地处西南,最冷时不过河面结一层薄薄的冰。而到了这十二月的尽头,哪怕是深夜,也不见得会结冰,也就只能剩下冰冷的水了。适逢有坚持了一冬的枯叶终于落下,落在水面上,带起了一丝涟漪,合着华徴嫆浅下时的水波一起荡漾着平息了。
君轻尘在屋子里没正型儿的躺着,知更则是在一旁盖着盖头坐着。沧澜国对成亲这一套有着独特的讲究,其中就有新娘的盖头只能由新郎第一次揭下这种说法。虽然很多风俗在百年后都越演越淡,但此时沧澜刚建不足二百年,对这些风俗国规的要求还是很严格。也常有新郎酒力不济,入了洞房倒头便睡,留下新娘子一人蒙着盖头在旁边坐到天明的事情。但是当那醉酒的新郎醒了之后,若是发现新娘没蒙盖头的,多半还会生一场气。
他们对这事看的还是挺重的。
火焰炸裂的声音消失了,屏息凝神便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人声:“方才那是什么声音?老鼠?”
“这冷天儿……估计老鼠都冻僵了,一头栽墙上了吧!”
另一人不厚道的笑了:“我看你也和老鼠差不多了,不抗冻啊小伙子!”
“嘘,小点声,你还笑,要不要命了!”
声音渐渐消散,只有轻巧的脚步声在周围不时动作一下。君轻尘是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的,心里不禁疑惑,这鸡崽子什么时候学了老鼠,在墙上还掏了个洞?
而且……她不是怕水么?当初她要在三个院子里选择这个临着一片水塘的院子时,他还觉得古怪,以为她就是要勇于面对恐惧,没事儿就趴在后窗上看一看水塘练胆子。却没成想,她竟是靠着这水塘给自己挖了一条生路?
这家伙,说她傻,她还挺有防备的心思。可说她聪明……
这么冷的天,还要走水路,她的身子受得住吗?
一个见到水就犯晕的鸡崽子……君轻尘发现他想到的结局都是几天之后荒野之中他的尸体被野狗撕扯着只剩下血淋淋的白骨,而后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某鸡崽子泡成了球的身子在水面上浮着……浮着……直到君府的牌匾换了样,新的居民搬进来后发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真是个清新脱俗的结局。
这样胡乱的想着,到底还是担心占了上风。君轻尘抬手轻抚了一下床边“新娘子”的背,里面的知更立即打了个哆嗦。
“别怕,相信你主子。”
君轻尘这么说着,脑海里这穿着红衣的却是另一个人。
原来她不仅适合黄色,也适合红色。可惜若是能活下来,往后庭院深深,恐怕她也是再穿不得这大红色的衣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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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险中又险遇旧识
华徴嫆一路潜在水塘的最深处,其实也不过站起时没过腰的距离。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但好在外面熄了火把,空中的月又适时隐入了云层,寥寥的星光下,一条缥缈的人影儿像游鱼般迅速的往前而去,在这只有两人守着、还被引走了一人的后院里,全然没有被发现。
华徴嫆之所以会选择住在最后一间院子,便是因为这间小院儿后面临水。沧澜国人迷信,她也一早就知道这屋子的院落格局以及事物摆放都是按照风水先生说的来的。第三间院子后面修了一方直通花园池塘的水塘,按照那算命先生调笑而言,似乎是防止“后院起火”的意思。虽然以前从未听别人说过这个理儿,但听君轻尘复述时的语气与神情,好像连他都不得不承认那位古怪的风水先生所言玄乎的很。
冬日里的水塘也依旧清澈,这保留了百年的好习惯算是给华徴嫆最大的安慰。越游前路越窄,在通过了两架拱桥之后终于钻入了一个全是水的通道里。再往前游几尺,华徴嫆身子往上一挺,便从水里钻了出来,一手按着额头一手扶着旁边的假山,想要努力克制住这铺天盖地的眩晕感。
求生救人的意念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可以让人在自己最恐惧的空间里不断前行。但是这一浮到水面,那股恐惧就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一样侵蚀着她。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魔,可是她控制不住她自己。
华徴嫆咬牙,伸手在自己大腿内侧的肉上狠狠掐了一把。这一把当真是提神醒脑,痛的她眼泪都飚了出来,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好几下,才一轱辘翻身上了岸,四肢并用的往外墙爬去。
整个院子里都寂静极了。没有烛光,没有火光,没有人声,安静的令人心里没底。华徴嫆不敢去找人帮忙,怕找来的都是歹人,或者,都是死人。
扭到的脚踝实在太疼。哪怕忍着,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华徴嫆只能做最原始的姿态不断地向前爬,直到到了一处有树的外墙下,脱下自己湿哒哒的薄衫,拧成一股绳子套在了树上,而后扯着衣服,手脚并用的一点一点往上爬。
有那么一个念头是自己的脚估计要彻底废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但华徴嫆紧接着却好笑的想到,废了也挺好。上一世她为了生存学下的本领在这一世都成了救命的本事,只要这一次能把君轻尘救活下来,她算是彻底告别了竹筏上那个自己了。
那个过去的自己,可以安心的去了。往后的她,要彻底的适应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面对新的波折。
脱下深衣薄衫后,身子上就只剩下了一件红肚兜与亵裤,看看可以蔽体,但定然是不能入外人眼的。这个样子从君府特意往高了修的外墙上摔下,更是让华徴嫆有一种自己又死了一回的感觉。索性此时外头街上没人,华徴嫆才得以冷静下来辨认了方位,而后朝着通往王府的路飞快的爬去。
然而刚过了君府院墙尽头,就有两个人声自头顶传来:“这什么东西,好大一个,还爬这么快!”
华徴嫆心里一惊,恨自己没法站起来快速的跑,只能不要命似的往前爬。而后面的人声轻易就追了过来:“咦,这是个人!”
“哎,看她的样子怎么有点像君少爷娶的新娘子!”
“这你都看出来了?”
“你傻啊,她头上这钗子可不是俗物!沧澜国仅一个的!我家娘们看到可眼馋呢!”
华徴嫆心里苦啊,心说我凤冠都摘了就捡了个钗子拢一下头发都能被认出来!
“世子让那么多人看着他们,这小娘子竟然也能跑出来,真是滑的和泥鳅一样啊,不如让咱俩摸摸,看她是不是那么滑溜?”
“哎,嘿嘿嘿,对,反正过了今晚,他们君府就没活人了,不如先便宜咱们俩一下,一会儿用过了再丢回去,谁知道咱俩做过什么!”
“对对对,咱们可是在认真的守着后门儿呢!这钗子你拿回去给嫂子,这小娘子的第一下儿给兄弟,怎么样?”
“行!”
两个人一拍即合,华徴嫆只觉得头上一轻,湿漉漉的青丝立刻披散了下来。哪怕手脚上的动作一直没停过,可用四肢爬着到底还是比人家健全的人跑着慢了太多。华徴嫆的头发被揪住了一部分,生生的将她扯住没法再往前。紧接着就有一只手掌不安分的摸在了她的腰上,一路往下,隔着亵裤试探的揉磨起来。
华徴嫆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那人却淫猥的笑着捏住了她的下巴:“哎哟,长得还真好看,可惜这落魄的样子和个女鬼一样,哥哥可就没心思怜香惜玉了!”
说着,两人一起将华徴嫆翻过来按倒,一人要解肚兜的带子,一人要扒下面的亵裤。华徴嫆又怕又怒,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闭了闭眼,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最初见到君轻尘时的那一幕,没有受伤的那只脚顿了顿,猛地往上一抬,正好蹄道其中一个男子胯下!
那人痛的捂着伤处跳了起来,面目狰狞:“青楼出来的贱货,不知道取悦爷就罢了,还要踢爷的命根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另一人见状更是狠狠的按住了华徴嫆,还压住了她的腿,捂上了她的嘴。被踢的人也顾不上太多了,直接扑上来要硬扯她的亵裤。华徴嫆趁着自己的两条手还没被牵制,没有去掰开捂着她嘴的手,而是手握成拳,亮出中指处最硬的骨节,用力一击向着她身上之人的眼睛打去!
“啊——!”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吓得后面的人也愣了愣。华徴嫆飞快的往后爬了两下,脱下了脚上的鞋握在手里,没有往人身上拍的打算,却是像拿着刀子一样握在耳侧,在另一人扑上来时,尖锐的鞋剑狠狠捅在了那人的眼睛上。
若是出手客气,便是自取灭亡。
不伤人,便被伤,这个道理她在前世就悟出了。唯有自己变狠变强才能活下去,唯有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才能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她尝试过善意待人了。她尝试过隐忍人家的欺凌了。
但此时。
“是,我不想活了!”华徴嫆手中再无还击之物,单脚在地勉强能维持着站立。但她眼中寒光毕露,昂首挺胸,以傲然之姿站在二人之前,俨然是一个王者。
“我不想活了,但你们两个今日也得死。”
撂下这话的时候,华徴嫆没有一点把握。
但是那两个眼睛各挨了一记重创的人却犹豫了。
华徴嫆沉了沉气,扬起狠厉到有些狰狞的笑容,深吸气,而后仰头朝着天尖锐而高昂的嘶喊:“强——盗——进——城——啦——!”
……
一言落下,惊起几处灯火通明。华徴嫆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想法,好像松了一口气,但又是在提着心。好像有些计划得逞的快感,可更多的却是遗憾。
好像,帮不到君轻尘多少了。
“哟,这小娘子好嗓子。”暗处有轻佻的人声传来,华徴嫆却已经无所谓了。甚至已经将双手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准备自行了断,但不知从何处闪过一抹寒光,眼前的两个歹人闷哼两声,接连倒在了地上。
飞溅出来的血洒在墙壁上,缓缓流淌而下。
有人收起腰间佩剑,“不知这两个强盗可有吓坏小娘子?”
这人调笑的说着看了华徴嫆一眼,挑眉道:“呀,这可怎么行,将可人的小娘子糟蹋成这个样子,真真是太可恶了!”
说着,他拔出佩剑,对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又是两招。
尸体被挑飞好远,沉重的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敢欺负小娘子的人,可是连地狱都没得下!”
执剑之人笑眯眯的说着,走到了站在原地的华徴嫆身边,挑起了一缕她黏在脸上的头发,定睛一看,笑容僵住了。
“娘……娘……”瞪着眼睛从嗓子眼卡出两个字,连剑掉在地上都顾不得了,这人直接窜出去好远,身子紧紧贴在道路另一侧的君府后墙上,“娘的有鬼啊!!!”
华徴嫆被方才发生的事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回过神时才猛地想起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不是鬼。”
“你是鬼!”那人和看到了老虎要逼近一样,双手直在墙上扒,恨自己不能爬过去。
“我不是……”华徴嫆顿了顿,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只能叹道,“那好吧我是鬼。但还是多谢公子今日相救了。”说着她转身扶墙要走,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还来不来得及。不过她刚走出三步开外,又有人声传来:“三少爷,您怎么了?”
这声音,华徴嫆可是有些熟悉的。听到了就和听到了救命之音一样,惊喜的道:“七步!”
七步听到有人唤他,声音还有些熟悉,转头看是一个淌着水的人影儿,心里也是咯噔了一声,随后仔细一看才惊道:“华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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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天赐我的小娘子
华徴嫆可是真的松了口气,看到了希望:“七步,是我!你快去!快去找王爷!轻尘有危险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你快去找王爷救他!”
“什……主子有危险?”七步一听,连原因都没问,身影一闪就已经朝着云王府的方向跑出去好远。[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此时外面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了人声,“强盗在哪?怎么老朽方才听到有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喊说强盗来了?”
“娘呀有强盗来了?这都多少年没有强盗来了?”
……
华徴嫆无力的靠在墙壁上,缓缓的吐着气,闭上眼握了握拳。
这时有人提着灯笼走上这条街,一眼看到街上有两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当即吓破了胆:“有死人啊!”
“死人!强盗真来了!?”
“逃命啊!”
人群轰然四散,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的华徴嫆啼笑皆非。过了一会儿,倒是那个非说她是鬼的人凑了过来:“莫非是活的?”
“什么活的?”华徴嫆无力的问。
“你。”
“噢,暂且是活的。”
对方沉默了一下,又问:“你方才说的,可是君府的轻尘遇难了?”
“是……”世子这个词到了嘴边到底没能说出来。顿了顿,华徴嫆点了下头道,“有歹人围住了他住的院子,想要害他。我是逃出来通风报信的。”
对方皱眉。
“歹人?好大的胆子,敢伤我五弟。”
这人不由分说的一把抱起了华徴嫆,飞快的往前跑着,到了外墙底下,双膝一屈一弹,竟直接飞一般跃进了院墙。“小娘子你长得好像我一个已故的小相好,因此方才将你错认成她,真是抱歉。不过想来也是,我五弟最讨厌她的性子的,怎么会将她留在身边?不过……倒是如我所料,你们俩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可真是勾人的很,连我五弟都能把持不住找出个一模一样的来自己收藏。”
他脚下飞快的跑着,怀里抱着个人,还能连口大气都不喘一下,说话十分连贯自然,说明底子应是极好的。一路按照华徴嫆指的方向跑去,没多久就见到了火光。华徴嫆心里一惊,“糟了!”
眼前的大火显然已经烧了一会儿,从第三间院子已经往前烧到了第二间院子。(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隐约可见大火外面有几个黑衣人在把守,黑衣人的脚下还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华徴嫆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是双狼和蝉鸣。
心里一痛,华徴嫆大喊:“爷——!”
这一声震得抱着她的男子耳边一阵轰鸣,嘀咕了一句“嗓门儿好的过分了吧?”而后将她放在了地上,抬手按在腰间发现自己的剑没拿过来,干脆就冲上前去,五指成爪掐在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用力一拧,顺手在黑衣人倒地之前抽走了他身上的刀在黑衣人身上补了一记,而后抽刀与其他反应过来的黑衣人打斗起来。
华徴嫆见状,忙爬到后面,发现屋子前面在烧着,但是临近水塘的这一侧果然还没开始烧起来多少。她毫不犹豫的寻出了小门儿,自己钻了进去。
一股古怪的味道合着烟火味扑面而来。华徴嫆警觉的解开肚兜捂住了口鼻,爬到了另一侧屋子的床前。
君轻尘正躺在床上,知更则像是坐着的时候晕了过去,倒在床尾的。果然如她所料,这屋子里应是有迷烟。华徴嫆一把拽住君轻尘的一条腿,把他缓缓拉到了地上,拍了拍他的脸。
没反应,鼻息还在。但是再这么吸入浓烟进去,估计就没救了。
“知更,我会来救你的。”无声的对着床上的丫鬟说了一句,华徴嫆拖着君轻尘,一寸一寸的往小门儿挪去。火已经蔓延的越来越厉,君轻尘的肩膀又卡在了小门儿上。华徴嫆坐在后面与水塘相连的土地上,两只手拼命的往后拽,终于两个人一齐脱开牵制落入了水里。这一股后劲儿不轻,饶是水性过人的华徴嫆都险些沉在下面没能浮上来。身子已经累得要虚脱了,还拽着一个又高大的男人,华徴嫆当真是使出了上辈子的力气,才将君轻尘过了一遍水,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还有知更……
华徴嫆扶额,到底是咬了咬牙折返了回去。
确认了前面的敌人已被杀了个干净,苏清宴才返回去找华徴嫆。只是屋子里的火越来越大,他也没有贸然冲进去。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发现后面竟然有一片水塘,苏清宴立即提着刀走过去,发现被火光映的通亮的水塘上漂浮着一个人。
这人除了穿着一件亵裤,上身一丝不挂。曼妙的身材在火光中映的更加诱人,高耸的双峰被水波冲击着……
不对,救人要紧!
苏清宴吞了吞口水,足尖轻点水面如履平地般掠过水塘将华徴嫆抱起后一个转身又潇洒的疾转回陆地。怀里的人气息微弱,身子滚烫,瑟瑟发抖的不时咳嗽两声,看得他好生心疼,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遮在了她身上。
抱着怀中佳人再是扫视一圈,发现不远处一个隐蔽的灌木丛后,有一个身着红衣的男人躺在地上。在他的脚边还有个穿着嫁衣的女人,半个身子在岸上,半个身子沉在水里,两人均是昏迷不醒。
看着怀里这小娘子累坏了的样子……难道这也是她做的?
苏清宴有些好笑,脚尖一勾,勾住地上“新娘子”的腋窝,轻松把她提上了岸,抱着怀里之人的姿势却是动也未动。
“我以前认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娘子。可惜她命薄,莫名其妙就死了。”苏清宴看着怀里的人,笑的有些惆怅,“你果然不是她,她没你这么坚强,没你骨头这么硬。你说,你是不是上天赐给我的第二个小娘子,是可以陪着我一起闯风闯雨的小娘子?”
华徴嫆毫无反应,只是眉头皱的有点紧,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抱着自己的人的衣襟,嘴唇抖了抖,没发出一点声音。
“真是惹人怜爱的小娘子。”苏清宴看得特别开心,还腾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这一抹,他却心里一惊:“哎呀,好烫,这大冷天的让小娘子坏了身子可不好!”
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猛的大火,苏清宴将手中的刀反转几次,地上的泥土被削的翻飞,上面的灌木也少了一大截,全数落入了水里。
“这样火势应是蔓延不到五弟和弟媳这边了吧?”苏清宴自言自语了一句,抬脚就往大门外走。
这时云王已和苏清廉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眼前的火势凶险,云王虽看不到但也感受得到热浪也能听见响动,立刻道:“来人!救火!”
苏清廉见状道:“父王,这火太大了,已经从新房烧到前面的院子,表弟恐怕……”
“住嘴!”云王厉声喝止,“去人给本王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就把尘儿给本王搜出来!”
“不用搜了,尘弟和弟媳都在新房后面。”苏清宴走过去道,顺便扫了一眼赶来的人们,“七步,带着本宫的手下到后面将两位新人给本宫完好无损的带过来。还有院子里也躺着几个,其中有双狼和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也给本宫带回来。其他的搜一搜,有喘着气儿的就捡回来,其他的丢一边儿去稍后本宫亲自查办。”
“三皇子……”苏清廉闻言往外走了一步,“这事事出云来,理应由云来之人处理。便不劳您大驾亲自查办了吧?三皇子连夜赶路至此,旅途劳顿,应当多休息才是啊!”
“怎么。”苏清宴嗤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清廉,“没想到云来城如此排外啊?我这鹃山来的皇子……还管不了自己五弟的事情了?那好。若说结义兄弟这身份显得生分了……那我以尘弟的表兄身份揽下彻查此事的担子,廉表弟可有意见?随便算一算,咱们也都是一家人。别逼着表哥我细算,伤感情啊。”
细算的话,身为养子的苏清廉没有半点皇室血统。是半点也没有办法和君轻尘、苏清宴他们比的。
苏清廉听得火大,但又无法反驳,只能忍了气道:“既然三皇子执意要查,那便劳烦您了。只是,希望您能在回去鹃山之前将事情查完,不然耽误了进度又没彻查清楚,我这里要接手会很难办。”
“此事不用你担心。我手下的人办事向来利索。”苏清宴略带嘲讽的笑着说完,扭头唤道:“长风,去向世子要一份令牌来,免得咱们前路处处受阻,耽误了办事的时辰,落得一个办事不利的名声啊。”
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声答了一句“是!”,那人小跑出来到了苏清廉面前抱拳道:“在下徐长风,为三皇子手下右卫军监军,平日查析大小案件不胜枚举,还请世子放心,尽管将通行令交给在下便是。”
这人语气客套,但话语之间却有一股自信与傲然,听得苏清廉着实火大。
这是在嘲笑他没有将这几次关于君轻尘的案子查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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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理智的疯子
然而这一主一仆两个揶揄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嘲笑他,他却无法反驳也无法反抗。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毕竟,君轻尘的案子,他是故意耽搁着的。只待弄死他的那天到来,而后将此事不了了之。可他却没想到,弄死一个无兵无卒的君轻尘竟这么难。
现在这苏清宴也来了,事情只能更加难办。真是没想到,君轻尘好大的命,能扰乱他的计划,使他迫不得已命人放了大火,却在大火中都能死里逃生!
“既然监军这么大的本事,令牌而已,本世子自然是会给你的。”苏清廉道。
“既然如此,便麻烦世子交与在下了。”徐长风笑眯眯的拱了腰,双手伸出到苏清廉身前,还适当的加了句:“听闻世子雄才伟略,悟出省时省力之法,长携通行令于身,为的便是时刻派人去外搜查,保证了速度与力度。当时下官听后十分佩服,今日有幸领教,心中不胜荣幸,世子之手段,实当令下官效仿啊!”
这敬仰的语气,这低微的姿态,这人……
苏清廉恨不得一口血吐在他两掌之中!不就是一个随着带着通行令的事吗,至于说的这么神圣吗!自古以来谁还不在身上带两个小牌子方便办事,他这么说是看透了他想延迟给令的想法啊!
为什么他的手下就没这么机灵的啊……
苏清廉郁结欲卒。
徐长风随意一抬手,稳稳接住了苏清廉故意往偏了丢的令牌,双手握住令牌抱拳朝他行礼:“谢世子慷慨相送。”
苏清廉:“……”
这时,苏清宴的手下赶来道:“君少爷与少夫人已被转移至安全之地,属下查探过,府内其他下人与客厢里的人皆被用了迷药,性命暂时无忧。君少爷的书房有被翻查过的迹象,周围也浇了火油,只是还未点燃。”
“是么?意图倒是明显啊。”苏清宴笑了笑,“还有呢?”
“方才您让属下搬来的人,属下已经带到了。宅子里面与附近也彻底搜查过,共十三具尸体,看伤势,均为……咳咳,均为殿下所为。”
“哦。txt小说下载80txt.com”苏清宴嘟了下嘴,点点头,又抿唇笑了:“恩,一没把持住,又杀了几人。没事,本宫杀的都是歹人,搜查一下底细而后随便埋了就是。”
双狼和蝉鸣被人抬了过来,其中双狼伤势严重,左腹中了一刀,生命迹象已经微弱。蝉鸣倒只是被劈了一记后颈,没多大事,昏过去了而已。苏清宴抱着华徴嫆活动了下肩膀,又在手里掂了掂,问云王:“凌叔叔可是将六暗卫都派给了轻尘?”
云王已在原地站了许久,身子僵住一般未动。在听到君轻尘有惊无险时,他的身影就晃了晃,若不是旁边手下扶着,险些摔倒在地。听到苏清宴问的,云王道:“六暗卫中……玄毒已死。其余的……尘儿未在身边多留,只有降魔与七步。”
“玄毒死了?”苏清宴微愣,而后道:“我路上遇阻,半夜才来,尘弟早派了七步去外面等候接引,夜里才到云来,刚到此地就遇到了这些麻烦事。但是目前为止,好像还未见到降魔。降魔的功夫,在宫里头都不见得有几人能与之匹敌。他去哪了?”
此时徐长风上前问道:“是否要属下去查?”
“恩。这些事也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徐长风得令,立即带了一批人离去。苏清宴道:“眼下大火已灭,轻尘也暂时无事,凌叔叔可以放心了。不过眼下发生了这样大事,我也不放心再让轻尘这样受歹人迫害。原定留在王府的亲信们就暂且住在轻尘这儿吧。将此事交与我,凌叔叔大可放心。”
“恩。自然是放心的。”云王点头,好像这一页之间,声音又沧桑了不少,“尘儿这孩子……自小命苦。若非本王总想着教他做出一番大事业,他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磨难,几次险些丧命。此事是本王之过,本王愧对君贤弟,愧对轩儿……若是尘儿有什么事,本王又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叔叔言重了。轻尘命大,不会有事。您还是安心的活着,父皇有了您在,江山才能稳固无忧啊。”苏清宴安慰着,又道,“事情暂时如此处理,那我就先去客房留宿了。守护轻尘安危之职暂时交给本宫,本宫最喜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后面那句,是苏清宴对着苏清廉,微微笑着说的。
苏清廉一早注意到了他怀中被盖着身子,脸又埋在下面的女子,想了想,还是问道:“不知三皇子怀中抱的是何人?这初来云来,就抱了个巧妙的人儿在怀里,看着似乎身子还有些裸露……”眼神刚要往那双白皙的小腿瞄去,就被苏清宴拿宽大的袖子盖了个严实。苏清宴道:“这是本宫的小娘子。被外人瞧了身子,本宫会挖人眼的。”
苏清廉立刻收回了目光,正经的笼着袖子望了望天。
苏清宴虽为三皇子,但与太子同是皇后所出,因天资过人、善恶明辨,自小最受皇帝宠爱。只因他行事略显乖张,支持善恶之说便常恣意将人惩戒,民间偶有不好传闻,说他杀人如麻嗜血狠厉,因此虽博皇帝好感无数,苏清宴却始终只是个握着实权的皇子,没有被派出去画地为王,留在身边也不会参与皇室纷争。倒像是一个自由但忠诚的部下,像一把偶可拔之的利刃,神来杀神,佛来杀佛,平时供着,用时有奇效。
哪怕苏清廉自己也是个有些权势的世子,在面对苏清宴时也只能礼让三分。苏清宴迫近三分,他还要再退几分。
苏清宴这人,当真是个理智的疯子。忠于朝廷,敬仰兄姐,爱护弟妹,天地可鉴。但他对其余之人,从来是毫不留情。
大火被彻底扑灭之后,闹腾了一整晚的君府终于是肃静下来了。云王与世子带着人回到云府,苏清宴的人则是留在了君府,并派了人去另一个君府通知君老爷和君夫人。落凤阁与前面的文香阁被烧得只剩下了空架子,暂时是住不了人了。好在君轻尘自己的墨尘苑还完好无损,除了也有被人反动过的痕迹,倒没什么其他问题。宅子里其他人都还沉浸在睡梦里,苏清宴也懒得把他们叫起。直接派仆从和侍女将君轻尘和新娘子分开换了干净的衣物,也不管合不合身了,直接丢在了墨尘苑里重兵看守着,而后苏清宴自己则将他的小娘子擦拭了个干干净净,叫人煎了药后亲自喂下,又拿被子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放在了床上,自己坐在床前守着,一脸的痴迷。
他真是爱死了这张可爱的小脸儿。像个娃娃一样精致,粉嫩粉嫩的,掐一下就像是能掐出水来,让他看得浑身都觉得舒坦。
但看着她,他也会忍不住想起另一张,与她相同的小脸儿。
不一样的是,那个小娘子没有这样的坚毅表情,没有这样的汹汹气势,也不会在睡梦之中锁着眉头,而是始终小心翼翼的、紧张又谨慎,拘谨的不成样子,看着让人很想调戏一下,看着她惊讶之后笑开,或者泪眼朦胧的低下头抽泣。
可惜啊可惜……命薄的小娘子,怎么就在几月之前,他本想趁着酒醉与她私定终身的时候,饮下了一杯酒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了呢……当时他可真是吓坏了,看着她醉倒在床上渐渐地就没了生息,好好的一张小脸儿逐渐没了血色,吓得他脑袋里一充血,当即就一声不吭的带着人回了鹃山。
他当时真的不该一走了之的……那样真的太不负责了。万一,其实,其实当时小娘子没死,就是他眼前的这个,还生了他的气该怎么办?他去逛青楼时可都是戴着面具的,小娘子会不会就认不出他,忘记他们的情谊了?
苏清宴兀自纠结着,躺在床上的华徴嫆却是在噩梦里挣扎,不断梦见君轻尘遇险的样子,想要喊他小心,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隐约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传递着热量,空中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叫着她“小娘子,莫怕”。但华徴嫆正觉得烧灼的难受,拼命地挣扎开了那只手。
空中的声音顿了顿,哀伤的道:“小娘子莫不是真的生了我的气?告诉我你是哪个小娘子好不好?是过去的,还是新的?”
不管是过去的,还是新的,此时的小娘子,都好适合与他在一起啊。
苏清宴满足的低叹,默默守在床边,时而摆弄一下床上人的手,时而摸摸她的额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天明也未合过眼。
第二日,倒是君府里面被迷香促使安睡了一整晚的人们都苏醒了过来。本就是前一日喝多了酒,到了夜里睡得迷迷糊糊,谁也没觉得是是出了什么事。直到仆从接连出门,发现屋子里多了许多劲装守卫,又有离落凤阁近的发现了落凤阁的惨状,才都慌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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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是喜欢吗
无双是被西院下人的吵闹声惊醒的。[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她前一日也喝了些酒,早上头疼的紧。若不是住处与下人房挨得近,恐怕还要多在床上流连一会儿。
听着声音着实太吵,无双辗转了几次,到底是挨不住坐了起来,起床更衣,推开了门,瞧见不知何时,下人院前面多了两个身穿灰衣劲装的人把守。虽是没有限制人们的出入,但有两个小姑娘却是在一起惊怕的讨论着,其中一个哭得还特别惨。
本是不想管这些事,回到屋子里去等着一个结果的。但那个哭得特别惨的丫鬟提到了一个词儿,扰得无双心里一乱,立刻走过去道:“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
蝉鸣吓得打了个嗝,看清她是主子的好友才道:“昨夜……太危险了……奴婢看到外面有火……”
“不是这句!”无双立刻道,“是你说的,双狼怎么了?!”
“双狼……”蝉鸣顿了顿,哭丧着脸道:“奴婢只看到外面全是火光,想要出去一探究竟,结果就看到双狼大哥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周围全是举着火把的黑衣人!”
无双的心里狠狠的颤了下,而后伸手按着胸口,大口呼吸了两下,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
双狼那么好的身手,怎么会出事了?
他出事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这么紧张,这么担心,这么想去看看?
像是也管不了那么多,无双继续问道:“双狼现在在哪?”
蝉鸣摇头:“不知道,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听说少爷和主子被救下来了,正在墨尘苑里休息,可奴婢的姐姐却不见了……”说着说着,蝉鸣又哭了起来,“姐姐、姐姐去哪了!他们都说不知道!”
无双无奈的低叹,双手笼在袖子里相互紧握,身子笔直的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转身便往墨尘苑去。
墨尘苑外重兵把守,无双上去过问,守卫却道君少爷还未苏醒,暂不见任何人。这些守卫都是陌生的面孔,无双也没有硬闯,只能出了院子。出院子时正好撞见了急急赶来的华止弘,华止弘见到她便叫道:“无双姐,听说姐姐姐夫出事了?”
无双抿了抿唇,点头道:“应该是的。求书网www.qiushu.Cc现在府里全是陌生面孔,问什么都不答,但至少还让我们走动,应该不是坏人。”
华止弘也是一脸焦急:“不行,我得去姐夫的房里问问!”
“守卫说他们还未醒,不让进的。”无双道。
华止弘僵了僵,一脸痛苦的捂着嘴咳了两声。面色泛着不自然的红色,像是患了病的征兆。无双也知道这孩子身子不好,听说是从小就落下的病根,只能慢慢的养,千万不能情绪波动太大。于是见状忙道:“你不要急。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府里定然不会如此平静。守卫说了君少爷与徵嫆只是吸入了大量的迷烟,身上没受什么伤,约莫着晌午之前怎么也醒了。”
“这样,没事就好。”华止弘捂着嘴闭了闭眼,深深吐了一口气,转身缓缓的离去了。
眼下他们至少是清楚君家新婚两夫妇暂且没有大碍。可是双狼去哪了?无双的心里有些担忧,听说他伤的那么重,生死都还是未知数。虽说这人与她没什么关系。但好歹帮过她几次。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或许她还要难过一阵子。
四处都有守卫,各个面若寒霜,都像是招惹不得。无双静伫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别的办法。想来也只能这么无动于衷的等着消息,便想先去把饭吃了,这样也能多些力气等。
然而刚一路过正门,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无双脚下一顿,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人被护卫拦在外面,不断地道:“放我进去!我是你们主子的结拜三弟!这宅子是我五弟的!我是开国候家的大公子张弛!放我进去,我要去见大哥和五弟!”
“公子,抱歉。我们殿下吩咐过,他下命令之前,除云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守卫耿直的回复。
无双听的心里复杂,皱了皱眉,加快了步子就想往前走。但正巧张弛也见到了他,登时瞪大了眼:“无双!无双!你看看我啊无双!我是张郎!”
无双听得握了拳,抬起的脚顿了好一会儿才转了个方向落下,款款走到了门口,而后妩媚一笑,对着门口的两个守卫道:“守卫大哥辛苦了。”
无双平日很少笑。冷艳着一张脸时如出落凡尘般脱俗尔雅。若是有幸见她妩媚笑起,当可叹是犹如纯酿沁入人心,甘甜怡人回味无穷。
就连张弛也很少见她这般妩媚动人巧笑盈然。
两个守卫见状,都有些脸红。但还是坚持道:“任何人不得出入君府,请姑娘谅解。”
“自然是谅解的。”无双笑着将雪白的藕臂搭在了一人颈上,葱削的指头轻盈撩拨,“只是奴家想麻烦二位大哥点事。”
被她调戏的守卫吞了吞口水:“姑娘……姑娘你说,只要不违背职责的……”
“不违背。”无双收回手,身子盈盈一扭,眼波流转间挑逗般掠过守卫,目光落到张弛身上时却遁入冰冷。
“还请两位大哥,帮奴家将这蟑螂给丢出去。这么大一只虫子搁在这,碍眼就算了,还吵闹。小心饶了君少爷的休息。”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点头,架起张弛往前走了几步,狠狠一丢。将张弛摔了个四仰八叉。
但当守卫们再回身时,无双的身影已然不见了。
只有一阵杀气从大门口掠过,消失无踪。
无双被人放下时,身上一片血红。再抹上双狼的黑衣,果然自轻薄的衣服上摸出了一把温热的血红。
“双狼,你流血了!”
“你方才对那守卫做了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都是情绪焦急,双狼的语气里还带了受伤与责备。
“我……”
“不用你管!”
无双还没思索好怎么回答,双狼已经捂着伤处扭身走了。无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疼的皱着眉追了上去:“受了伤还这么大动作,不要命了吗?想让我跟你走就说,干嘛硬来扛着,我这么重,撑坏了你的伤口可怎么办!”
“你不重。”
“……”
“我没事。”
“……”
无双叹了口气,想要扯开自己的裙子替他包扎。但是双狼却按住她的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我不喜欢衣衫不整的女子。”
今日的双狼,气息有些弱。也与往常的情绪不大一样,很沉重,失去了轻快的感觉。虽然他一身小麦的肤色,看脸也看不出苍白,但从他疲惫的神情也可看出,定然是伤得太重,急需医治。
无双用力扯开他的手,毫不犹豫的撕裂了自己的裙摆,“无所谓,你也不会喜欢我。”说着严肃的替双狼缠住的伤处,自己拿手掌将冒血的地方按住,“你的伤处应该是被处理过的吧?大夫在哪?”
双狼闷了闷,才道:“梵音去主子的房里了。”
无双闻言立刻扶着双狼往墨尘苑走去。
两地相差不远,但这一路走的也是艰辛。双狼的体型不能说是巨大吧,但将重力压在一个弱女子身上也是够对方受的了。双狼自己也不想这样,但他清楚自己伤的多重。若不是醒来时听闻无双问起过他,又见这府里三皇子的下人这么多,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惹怒了守卫,才急急的寻出来。却没想到她不仅好好的,张弛也在,她还在张弛面前做出那种不守妇道的姿态去引诱守卫……
越想越气,气的双狼两腮鼓起狠狠的咳嗽了两声。平时咳嗽没什么,可他的伤口本就没好,现下又裂开,这两声咳嗽带来的疼痛连他自己都有些忍不住呻吟出声,眉头深索,步子也有些踉跄。
明显感觉到伤口处又涌出了血。无双心里越来越发沉,咬了咬唇,眼眶有些湿润,更加卖力的扶着他道:“没事,快到了,就几步的距离了,忍一下!”
“不要打扰梵音给主子瞧……咳,咳咳咳!”双狼无力地道。
“你都要死了还把主仆有序分得那么清!”无双脱口吼道,“你死了你主子就没人保护了你知不知道!”
双狼默了默,“会有人,接替我。”
无双忍了许久,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本不该哭的。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就是有眼泪要忍不住要落下来。
是担心吗?是伤心吗?是害怕吗?
……是喜欢吗?
无双哽咽着垂下头道:“我跳舞很美的。我拿一段舞来换梵音出来,耽误你主子一会儿,你主子会乐意换的。”
从她吼了那一声起,双狼就愣怔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包括她说了这些之后,双狼也一言未发。只是垂下了眼皮,将搁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收了收,大掌握住了她瘦削的肩头。
终于到了墨尘苑外。门口的守卫见到双狼伤得很重,都有些迟疑。毕竟他们与双狼同出暗卫,算是旧识。
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候,无双抬手用力的捏了一下双狼捏着她肩膀的手,高声喊道:“梵音大夫!双狼伤得很重,请您出来救一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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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人生在世何须作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赶人。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三皇子吩咐若有人来扰,一并赶出去。可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不忍心啊!
好歹是认识的人呢,看样子伤的是挺重的。
“梵音大夫!您若听到的话,烦请出来一下!双狼的伤口裂开了,您不出来他会死的!”
无双又喊了一声,声音是她从未发出过的高昂而惶恐。焦急间泪水肆意流淌,带了哭腔却也不自知。
他死了,会有下一个护卫来接替。
可是……
可是谁来接替,谁来接替他在她心里头的那份重要?
吱呀一声推开了门,梵音轻步自房中走出,转身又关上了门。余光扫了台阶下的两人一眼,“清静之地,莫要吵闹。扰了主子的清休,可是大事一桩。”
他出来,两侧的守卫都要抱拳低呼一声“前辈”。梵音特别有前辈风范的点了下头,背着手悠悠走下两层台阶,却先是看了无双一眼。
“缱绻的朋友?”
无双咬唇,低头道:“是。”
梵音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又看向双狼:“早说过年轻人戒骄戒躁。你这平日里深知分寸,怎么还在这受伤的时候犯浑?方才我救你一次是医者之职,现在我救你一次是看在这位姑娘与缱绻的份上。时至这身伤口愈合,你再作死一次,我都不会再动容半分,谨记。”
双狼默了默,低头道:“前辈教训的是。”
梵音又扫了二人一眼,命令道:“那就抬到这位姑娘的房里吧。外面天冷,再迟恐怕就没救了。”
无双也感觉到了双狼的步伐已经虚浮,所幸她的屋子离得也不远,抄近路过两个小门儿就到了客房。无双住的客房挨着下人房,此时门口还有下人在讨论,吵闹的很,看到双狼负伤至此更是喋喋不休起来。无双见状垂了眼眸,默默将双狼扶进了屋子,见梵音搁下药箱准备施救,自己则挂着一身淋漓的血迹出了屋子,冷眼看着那帮下人道:“府里头出了事不代表你们可以消极怠工,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在这市井八卦的!都去各司其职!”
这声音不大不小,但冰冷的让人听得都忍不住禁了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君府的下人不算多,但此时在这堆在一起确是不成样子。有两个听话懂事的仆人听到命令后立刻就去扫洒院子了,却有几个丫鬟平日里就对无双看不上眼,反驳道:“华主子的院子已被烧毁了,人也打扰不得,教我们怎么伺候华主子和少爷?这府里虽然暂且没有人吩咐我们该做什么,但也轮不到您一个住在客院儿的指点我们吧?”
平日里她们就见着无双总冷着一张脸,从不会打招呼,对谁都视而不见的样子,看着可是不服。仗着是华主子的朋友就可以在府里横行?她们可不依!一个青楼里出来的不干不净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站在她们头上叫嚣管事!
无双闭了闭眼,冷静的睁开眼道:“纵是主子不在,也轮不到你们这群奴才翻天。院子毁了,君府还在。难道只因毁了两座院子,你们便要弃君府于不顾?鼠目寸光的奴才永远只能做奴才,成不了大事。如此不如劝徵嫆散了你们,去找些懂事的来!”
“哎你这什么意思!”一个火气大的丫鬟直接指着无双的鼻子叫了起来,“一个舔着男人脚丫子求生存的贱货,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这些脚踏实地做工的!?”
这话说着算是过分了。再怎么说无双也是华徴嫆的好友。华徴嫆从前也是落香坊的,现在照样是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这丫鬟一说完,倒是令其他仆从丫鬟都冷静了些。互相对视着想想,此时就算没人安排活儿,自己也得找活儿干。找到了说不定能得到主子的赏赐,找不到就一定没好果子吃。
原本蝉鸣是担忧姐姐担忧的坐立难安的。这样一闹,她也给自己打了打气:“不行。主子出了事,我更不该给主子添堵才是。君府还在一天,我就得老老实实的当一天下人!外头军爷这么多,也不知早膳吃了没。我去膳房看一看,还有没有食材的,没有我想想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出去买!”
厨娘听后也觉醒了:“哎呀,这早上饭我还没做呢,被少爷知道可是要扣工钱的!不行我可得张罗张罗去!”
一个带头,两个带头,周围的人就这么走的只剩下了指着无双骂的丫鬟一个。这丫鬟见大家走了,心里也有点忐忑。但她想着自己好歹是君府的人,她可是君府第一批入府的丫鬟!当即就多了些底气道:“无双姑娘!无论如何,请你自重!这儿是君府,轮不到你这外人来指手画脚!还有,平日请你离我们远点儿,嫌脏!”
无双静了许久,淡淡开口,只问一句:“我好奇,若是你去舔男人的脚丫子,能混到我这头牌的地位么?”
丫鬟一愣。
“光是知道在这动没有用的口的奴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低贱?”无双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进屋。
丫鬟咬牙追上去,伸手狠狠抓住了无双的衣服:“你别太过分!”
这时有尖锐之物穿过窗纸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甚至来不及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就飞速的向外射去了,仿若从未来过,但却留下了窗纸上的一个洞,和丫鬟惊坐在地脸色煞白的情景。
双狼忍怒的声音自屋子里传来:“奴才多嘴,自掌二十耳光,不从者逐出君府。”
丫鬟看着自己衣服上被那飞去的东西划破的口子,便知道了双狼说的是谁。心里想着平时双狼不是对这无双避得远远的么,怎么今日倒帮起她来了?
就她这愣神儿的功夫,双狼怒道:“还不动手!”
丫鬟一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道:“是!双狼总管,奴婢知道了!”说着恨恨的瞪了无双一眼,抬手犹豫了一会儿,不轻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无双看也没看一眼,推门就进了屋子。
丫鬟这也才恍然发现,双狼方才进的是无双的屋子。
难道……这屋子里好一点儿的男人都要被那些妓子给占去了?
丫鬟不甘心的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无双的注意力却在屋子里。见到双狼明明痛的脸上的肉都在抽搐,还在咬着牙忍耐,一边的梵音一副看热闹都不好好看的神情,悠悠的警告:“你再射出一镖,伤口就会再扯开一分。这也是自己作死,我是不会多管的。”
双狼将头扭向床铺里侧,闷声道:“晚辈知错了。”
“人生在世何须作,时候到来都得死。”梵音语重心长的教导,“等到你哪天真的要死了,就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虽然带着遗憾去入轮回,那遗憾会被留在身后,你会忘记,但那遗憾永远都会是遗憾。你想做过的,却没能做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但是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想一想,你舍得现在就作死自己,令遗憾永远成为遗憾么?”
梵音前辈的古怪脾气和话多这两条特性都是出了名的。双狼以前听着他和主子说时,都是自动无视了那些琐碎的言语。但当今日梵音对着自己说时,双狼又有些迟疑。
似乎,前辈说的很对的样子。
默了默,双狼道:“早听说前辈经历过很多事情。这是前辈自己悟出来的道理?”
梵音也是一顿,而后道:“是许多年前,一个女子告诉我的道理。那时我不信。”
后来……
梵音闭了闭眼,低声道:“现在的你也可以不以为然。等过去许多年,再讲这句话拿出来细细的品吧。”
双狼沉默了。
始终站在梵音身后的无双看了双狼一会儿,脸上的泪早就擦干了。但是身上的血还挂着。干净的衣裳在床边的柜子里,走过去大概会令双狼想要避嫌吧?就算他现在避不了,心里也会不舒坦吧?
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样一个人避之不及,也没料到过自己会这样在意一个人的目光。无双想了想,还是转身在丫鬟刚打来放在架子上的水盆里洗了洗手,而后悄声的走了过去,缓缓打开柜子,挑出了一件青白色的有些旧的对襟夹袄,抬着夹袄在身前不置一言的离开了屋子。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姑娘,身上染了这么多血,眉头也不皱一下。”梵音回了一下头道。
“安静吗。”双狼低声嘟哝了句,也把头扭了回来,冲着头顶素色的窗幔愣神。
是啊,平日的无双,是很安静。知道他在躲避也不曾说过什么,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独处在客房中。
只是今日,一向安静如她,竟然那样敞着嗓子去叫梵音出来。
也大概只有安静如她,纵使泪水满面,也未发出一点恼人的哽咽,还会那般冷静的说着理智的话,做着她认为对的事。
想起他曾说她不知自爱,主子却评价过她一句:“人都自私,也都知爱。她却不知自爱,只因太无私的将爱全数给了另一人。她是个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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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主子娶的究竟是谁
双狼低叹着动了动身子问:“我这身伤,大概要多久才能好?”
梵音道:“若说愈合,大概一到两月。[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是三个月之内最好都不要有过多的扯动,否则伤口裂开只会加重伤情。我这已是费了一番力气将你救回来了。你再不自爱,我也没法保证你多久能好。”
双狼默了默,沉吟一声:“好吧,我了解了!”
“了解了?”梵音白了他一眼,“那该换我问了。昨晚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不过是先送了缱绻回去,距离王爷世子回去也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发生了这些事情?你和降魔两个人都应付不了那些人吗?”
双狼心情沉重的回忆道:“原本主子便猜到了华主子独自在房里待着可能会出什么事,便派了我去在房顶监看着,将降魔留在了他身旁。却没想到世子会去找华主子,看样子还是不怀好意。不过不知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世子竟被拖进了屋子里,手臂还扭伤了。而后我在房顶弄出了些响动警示,世子被他带来的其中一个护卫扭了一下手臂,三个人就先走了。我一直在屋子上面守着,后来都没发生什么事。但当宾客散去,云王和世子最后离开,主子送他们出了大门又进了华主子的房里之后,突然有人在后面蒙住了我的头,给了我当头一棒。而后我再醒来时,就已经是带着伤的被你医治了。”
“突然从你身后蒙住你的头,还带着棒子?”梵音重复了一句,不可思议道:“以你的听力,风吹草动都可辩位,竟还有人能不声不响的到你身后偷袭你?”
“此事我现在想起也觉得惊奇。”双狼叹道,“这人在我身上划了这么多刀,却没有往致命之处捅,只是捅了我的腹部,这是为何?”
梵音看了他一眼道:“并且现在,我这有两个问题。”
双狼:“你说。”
梵音:“一,降魔去哪了?”
双狼:“这,我也不知,只听说降魔不见了,却还未来得及去打听。”
梵音点头:“那么第二个问题,主子昨儿娶的究竟是谁?”
双狼一愣,“华主子啊!”
“华徴嫆?”梵音问,“不是华别的什么?”
“没别的了啊!”双狼被问的莫名。(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梵音点了点头,却道:“那为何,方才在主子的房间里,他身边躺着的却是别人?”
“啊!?”
“小心伤口。”
“……”
梵音道:“方才我到墨尘苑替主子诊脉。脉象倒是平稳。毕竟主子有仙药护体,能避免一般的毒素。但他身边的女子,却不是之前我所见过的那个华徴嫆,而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这……”双狼有些急了,当即就想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乱动什么!”梵音突然喝到,“三日之内你都别想一个人下地!一周之内需要人扶!否则你以后最好的情况也会是残废,到时就生不如死去吧!”
双狼僵了僵,痛苦的放弃了挣扎,瘫在床上忧郁的目视前方。
“行了。你就在这躺着吧。至少三皇子在这,暂时主子是安全的。三皇子不认识华徴嫆弄错了人也说不定。我先去寻来那位无双姑娘告诉她如何看护你,而后去与王爷汇报情况。”
“等等……”双狼惊叫,“为什么是无双来看护我!?”
梵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躺的是她的床。”而后一撩衣摆,走路带风的离开了房间。
双狼脑子里轰的一声,更加颓废的瘫了回去。
梵音出去还未寻,便看见无双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仰头望着光秃的树枝没什么表情。想来他答应缱绻的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上前去说明了双狼的情况,并要求无双暂时照看着双狼,最好寸步不离。无双愣了愣,果然应下了。只是模样似有些顾虑。
至于这个,梵音没有闲心去管。嘱咐过之后,将药单一并交给了无双。梵音又向墨尘苑走去。
与他算得八九不离十,回到君轻尘的屋中时,君轻尘一副刚醒的模样,一手撑着额头坐在床前微微眯着眼,身前跪着先前与他同床的女子。
“奴婢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爬上少爷的床的!还请少爷明察!”那女子道。
君轻尘见她惶恐的样子,头疼的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是我的房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鸡崽子呢?”
梵音上前去问道:“主子您何时养了鸡?”
那场火看着烧完的现状可惨烈,不知这鸡是否是在落凤阁。若是的话,估计也成烧鸡了。
君轻尘啼笑皆非的看了他一眼,摇头叹了一声:“不是,我是问,徵嫆呢!?”
知更在地上跪着,想解释又发现自己好像昨夜睡着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默默的继续跪,惊异的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觉起来竟然睡在了少爷身边。
梵音则是先替君轻尘把过脉才放心的道:“华主子失踪了。”
“什么!?”
“还有降魔,目前也是下落全无。”
君轻尘脑子里嗡的一声,霍然起身,又眩晕的倒回了床上。捂着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门口怎么有人?”
梵音道:“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昨夜赶到,救了主子您一命,并命人将君府严加看守了起来。”
“大哥……”君轻尘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他现在在哪?”
“三皇子在客房最东面那间。属下原本想要觐见,但守卫说三皇子在休息,未能见到。”
君轻尘略显沉重的点了下头:“好,那我现在去找他。”
“那属下回去云王那边答复了。昨夜云王也曾来过,深夜派属下来为几位受伤者医治,属下回去答复一声,也使云王安心一些。”
“恩。你去吧。”君轻尘站了起来,“还有,知更,今日之事无须再提。你去忙你的便是。若叫我发现你提起今日之事,莫怪少爷翻脸不认人。”
知更忙道:“奴婢遵命!奴婢定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对于前夜之事,君轻尘记得也不是很清了。按理说他距上次服药还未过三月,应是抗力较强的时候。防毒放病,连喝酒都几乎不会醉,普通的迷香也不会牵制到他。
难道是什么特等的香?才让他昏睡到这会儿……
揉着太阳穴走出了门,两侧守卫果然对他没有半点阻拦。君轻尘回忆着昨晚的事,怎么也回忆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后面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鸡崽子不见了?既然是大哥来救的,难道她没能到舅舅那汇报?
可是后来舅舅也来了啊……那她是怎么消失的?
越想越觉得后怕,生怕自己的鸡崽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被人拿去拔了毛吃了什么的,君轻尘心烦意乱的吼道:“二狗!”
没有人出现。门口的两个守卫面面相觑。
愈加的烦躁不安,君轻尘回身问:“见没见到双狼?”
“双狼啊?”其中一人道,“他受了重伤,被一个姑娘叫来梵音前辈之后,搀扶着一起走了。”
叫来梵音的姑娘?无双么?若是鸡崽子的话,梵音会认出来的。
君轻尘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力。没了双狼,华徴嫆也不在身边,就好像失去了左膀右臂还被拆掉了半颗心一样,慌张莫名。
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苏清宴先了解一下情况。君轻尘几乎是一路跑着到了客房。刚转醒时身上还有些酸软,跑起来险些栽倒在地上。
客房外,同样是两名守卫把守。果然是苏清宴的作风,不管多重要,或是不重要的地方,他都会放两个人来看守,不多也不少。
君轻尘在门口深呼吸道:“君轻尘求见三皇子。”
一名守卫在门外敲了三声,还未汇报,便听见屋子里的人道:“嘘——轻点声,让他进来。”
虚浮的声音几乎是飘着出来的,却很清晰,听过便知此人一定内力深厚。守卫立刻推了门,放君轻尘进去。
这也是君轻尘第一次进自己家门还要请示人的。
“大哥,好久不见。”进了门,君轻尘终于放下了些心,冲着坐在床边的人道。
“啊,五弟,看你没什么事,大哥放心了。”苏清宴心情大好的朝他招了招手,“轻点走,别惊扰了我的小娘子。”
小娘子?
君轻尘又是哭笑不得。大哥这毛病,多少年了,见着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要叫小娘子。以前还只是叫两声就作罢,怎么这次到了云来,他还把他的小娘子带到这来了?
这是野狼吃了几年的草,终于要开荤的节奏?
无奈的撇了撇嘴,君轻尘轻踩着步子挪了过去。苏清宴坐在床边,一手放在床上人腰际的被子上,一手还在拿勺子调着旁边小几上放的药汤,“太医说她冻到了,有些染了风寒,不过好在补药吃过不少,没什么大碍,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我在这守着她醒来喂她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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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双狼
“大哥能对一个女子这么细致,倒是少见。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君轻尘难得有了些笑意,随意往床上瞥了一眼。
这一眼,令他身子一僵。
床上之人虽被两层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身子也蜷缩着面向床的里侧,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丢的那只鸡崽子!
“大哥,这……”
“啊,尘弟,说到这,你之前还从头到脚的嫌弃我的小娘子,怎么这会儿却找了个和她一模一样的来?这模样,真的是十成十的相似啊……”
君轻尘微愣,“大哥,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之前的那个?”
苏清宴闻言颜色却有些沉。
“她,不是死了吗?我亲眼见到她死了的。”
“但是……”
“什么但是?”苏清宴忽然抬起了脸,猜测的看着他,“难道我的小娘子没死?这个就是我之前的小娘子?莫非尘弟你是知道大哥要来,将她赎了出来给大哥准备的礼物?”
“……”
苏清宴低头沉吟:“可是,不对啊……当时我是亲眼见到她死在床上的。不瞒你说,大哥当时还吓得够呛,屁滚尿流的回了鹃山,招呼都没来得及和你们打。而且这个小娘子,完全不是那个小娘子啊……虽然长得一样,可那个小娘子绝对没有她的气魄。你不知道,昨天我见着她时,她险些被两个歹人侵犯,但她却敢手无寸铁的和他们对峙,后来还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来反抗。这个小娘子的性子,我简直更喜欢了。”顿了顿,苏清宴感动的握着君轻尘的双肩道:“尘弟,真是太谢谢你了!这小娘子大哥笑纳了,以后她就是我的王妃!”
君轻尘脑袋里一阵眩晕,眼前也是一黑,急切又无力地解释:“大哥,她是我的……”
“没事,程序还是要走的,你这个丫鬟大哥买下了!”苏清宴开心的又拍了下他的肩,“看你这脸色太差,还是先去休息吧。昨日小娘子将你和弟妹救出来后,累的昏死了过去。眼下还需要多休息,你还是去安慰安慰弟妹吧,俩夫妻新婚之夜都没能温存,你可得多说些好话给她!”
苏清宴向来这样。自己有话想说的时候,旁人不管怎么打断,他都会说回去,而且越说越多。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君轻尘早知道他这个毛病的。只是一时心急忘记了,再回过神,自己已经被推出了客房。
君轻尘表情纠结的站了一会儿,而后狂躁的跺了跺脚,重叹一口气。
大哥误会了!
一定是因为昨晚鸡崽子和知更换了衣裳,大哥才将知更认定成是他的新娘子,又把鸡崽子当做了其他什么人抱了回来。虽然听说了昨夜鸡崽子的遭遇,他很是心疼,可此时他更心烦的是该怎么和大哥解释,她华徴嫆才是他刚娶过门的女人!
还有就是,大哥说的,前面华芷柔曾死过的事情。这他倒是没听人细说过,只知道大哥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云来。倒是没听过华芷柔死的传闻。
难道那一次,华芷柔死去,就是这个华徴嫆到来的时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身份,华徴嫆成了华芷柔,代替了她的全部?
好像这么一解释还挺合理的。虽然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一个合理的事情。
君轻尘揉了揉太阳穴,看到紧西面无双的屋子门口也站着两个守卫,走了过去却见无双的窗子上破了个洞,透过去隐约可以看见双狼的身上缠着些绷带,无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持书卷,修长的指头轻轻捻动着书页。
“你在看的是什么?”双狼闷闷的声音传来。
无双平静道:“一个普通的故事。”
“讲的什么?”
“一个女将军,与丞相的故事。是从别处流传来的,之前有一位书生客人遗落在了我这,到最后也没见到他再回来取,我便一并带了过来,当做看一看旁人的故事解解闷。”
“……我在这,你很闷吗?”
“……”
“你喜欢看故事?”
“无聊时,会看一看。”
“那你给我讲讲你看的内容吧。”
“双狼大人若想看,奴婢可以将这本书给您。”
“你给我讲,我不识字。”
在听到双狼这句话的时候,君轻尘默默转了身,默默往回走。
什么叫高手在民间?
不习惯逛青楼的双狼倒更像是懂得如何撩拨姑娘的人呢。真没想到他是这种双狼。还不识字?暗卫里面出了师还不识个千百来字的人是要被直接打死的!
现下好了。昨日他成亲时红红火火,今日一转身,侍卫拐着人跑了,媳妇被人拐跑了。他成了孤家寡人,甚是凄凉啊!
寒风吹过,枯叶冷冷的拍打在君轻尘脸上,他觉得更凄凉了。但他还没忘,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苏清廉。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要被他赶尽杀绝?
鸡崽子虽被大哥掳去了,但他深知大哥的脾性,看似癫狂乖张,实际上那是一个很注重规章礼数的人,什么时候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与不该做什么分得很清楚,并且严于律己,甚至比他的思想还要正直。抛去那一点嗜血如疯的缺憾,或许皇舅舅会认为苏清宴更适合称帝也说不定。
至少现在,鸡崽子的安危还是有保障的。双狼受着伤,养一养伤也好。具体的事情大哥暂时应会处理妥当。他现在能做的,要做的,就是先弄清一些事情。
还未到马棚,却迎来面色稍差的华止弘。华止弘见到君轻尘,眼前亮了下:“姐夫,你醒了!我姐姐她……”
“她很好,放心吧。”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有些被吓着了,君轻尘也有些无奈。但毕竟,眼前十四岁的少年只剩下了华徴嫆一个亲人。这要是让他知道了其实他真正的姐姐已经死了的事……
君轻尘拍了拍少年的头道:“放心吧,你姐姐染了风寒,还在休息,旁边有人端着药碗等她起来呢。你还是安心去学医,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到往后你姐姐怀了孩子,你还能时刻叮嘱她怎么调理。到时候你就乐去吧!”
华止弘见他神色自然,说话的语气略有调侃,不像是瞒着他什么事的样子,终于放下了心,点头道:“姐夫教训的是!止弘知道了!”
“恩。去好好儿学。教你的大夫可是御医馆第一大夫推荐的,你别不当回事。”
“好的姐夫!”
这孩子,就是天真听话,和他以前的姐姐性子有几分相似。君轻尘也比较放心。只是想起华芷柔竟然还认识苏清廉,这一点就让他很恼火了。
虽说他是知道了华徴嫆没有与苏清廉勾结在一起,但苏清廉应该还不知道华芷柔早就换人的事情。这样下去,往后苏清廉会怎么对付他的鸡崽子?
得知了鸡崽子背叛他,苏清廉会不会下狠手?
不行,他不能耽搁!
刚上了马,少年华止弘往前走了几步又恍然的回来道:“对了姐夫,方才管家接到消息,老爷和夫人听到您没事了,打算下午来看您的。您若是出去,最好掐算一下时间,或者回个信儿。”
“没事,我就是要回那边的君府一趟。和管家说,不用准备老爷夫人来的事了。去通知人采买些食材,中午简单的吃一下,晚上好好犒劳一下帮着咱们守家的兄弟们。尤其去君记叫一桌上好的酒席回来摆在花厅的大桌上,晚上我要宴请三皇子。”
华止弘认真的记住了他的话:“好,止弘一定将事情打点好!”
这孩子在书院帮过忙,识字多,记性也不错,办起事来有条不紊,虽在君府没个具体的职位,但他在学医之余也帮着打理了不少君府上下的事,君轻尘也就给了他一些权力。
“好好儿做事吧,以后给你推荐个好媳妇!”君轻尘说着,双脚一夹马腹,在骏马嘶鸣声中飞快的从她骑马专用的侧门出去了。
华止弘刚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呢,这一眨眼他人又不见了。无奈的耸了一下肩,嘀咕了一句“好媳妇?”,华止弘又红了脸,摸着头转身走了。
而君轻尘则是策马疾驰,一路直达他老家的那座君府。家仆见到他,有道喜的,也有刚知道前日发生的事,嘘寒问暖的。君轻尘一并拿浅笑当答案回复了过去,但当进入君老爷的书房前,却被一声怒喝阻绝在了门外。
“这都是报应!都是造孽!”
“老爷,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您再说这些也是没有用啊……”
“时至今日,你仍不承认是你错吗!”
“老爷,妾身……妾身仍如过去所想,不后悔。”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当年我便要你昭告天下直面此事,可你从未听取过我的劝言!一年年的拖下去,你以为事情就得以掩藏下来,无人知晓了吗!?你就没想想,你这么做连累了多少人!既然你是对的,你何不向天下人去宣告你的对?却在这守着一个秘密度过了二十年,你累不累!?”
“老爷……”
“哐!”的一声,房门被推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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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幸福都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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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颜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走进书房道:“爹,您怎么又在这里欺负娘了?奶奶还叫娘亲一会儿过去一趟陪她说说话呢,你这样把娘说的眼睛通红了,待会儿奶奶看见了心里又要不舒服!”
虽说在外人的眼里头,君家夫妇虽然不恩爱,但一直挺和睦的。可也只有君家的自己人才知道,君老爷和夫人始终有着矛盾。这矛盾几年可能见不到一次爆发,但是爆发过后,两人就又会冷战几年。近些年,关于这些事的吵架也越来越厉了,但是他们俩始终都没有告诉自己的一双儿女,这吵得究竟是什么内容。
“颜儿,你不懂。”君老爷叹着气道。
君颜听得撅起了嘴:“不懂,不懂,不懂,颜儿从三岁起就在听您说颜儿不懂,这都十几年过去了,颜儿是在跳水不成?总是不懂不懂的,当是青蛙呐?”
君老爷闻言真是好气又好笑。再看一眼身后拿手绢按着眼角的妻子,只能更加长叹的摇了摇头。也看见君轻尘站在门口一脸费解的看着他们两人,开了口但想到君颜还在一旁,只能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扭头看了一眼妻子:“这事,你自己想清楚。我能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言罢,君老爷负手离去。
君颜朝着君老爷离去的方向吐了吐舌头,但见到自己的哥哥一脸严肃凝重,也收回了顽劣的表情,转身去安危自己的娘:“娘啊,爹爹到底为什么总是凶您啊?有什么事儿是夫妻两个没法商量好的?您看您,每次都被凶的委屈死了,颜儿看着都心疼!”
君夫人只顾着在一旁按眼角,摇着头不说话。
君轻尘看在眼里,除了叹气,也别无他法。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他虽然敬爱娘亲,总觉得爹爹凶娘是不对的,但这些年也隐约看出了端倪,是娘哪里做了错事,爹希望她承认。但是这两人,一个不承认错,一个也不对别人说她是哪里错,就这么僵持着,总不是办法。他问过爹几次了,每次也都得不到答案。这个偌大的君家,却像一个空壳子一样,各过各的,只有他和君颜在努力想挽救,却始终看不到希望。
“奶奶今日怎么会叫娘亲去说话?”君轻尘随意的坐在了一旁问。
君颜道:“不知道呢,不过平日奶奶深居浅出的,几乎不与人打招呼。她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总一个人照顾自己,丫鬟都近不得身的,我也有些担心。能让娘去陪她说说话,劝道她留两个丫鬟在身边也是好事。”
君轻尘看着君颜天真的模样,点了点头,却没能说出奶奶常年一个人待着的原因。
有些事还是瞒着她的好。
君颜说完,又噘嘴道:“哎,真不知道爹爹是哪里不满意娘亲。他长成那个样子,却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娘亲,明明就是福分,怎么还处处挑剔着娘呢?这要是重来一次呀,娘哎,您可不要嫁给爹爹了,何必委屈自己呢!”
君夫人听着,明显更加了一层忧郁的神色在脸上。可还是笑了:“颜儿别乱说话,娘不嫁给你爹,可就没有你了。”
“没有我!没有我就……”君颜说着,却顿了顿,自己也心虚了,“没有我的话,念白会被什么样的女人抢走呢?”
君夫人温柔的看着她,笑道:“别这样想,颜儿,或许没了你,念白这辈子都不会娶妻,守着空旷的房间,等一个像极了你的人出现。”
君颜听得红了小脸儿,憧憬道:“若是真的这样,那就好了……”顿了顿,却又沮丧了,“可是没了我的话,念白岂不是永远也遇不到我?世上又会不会有一个像极了我的人呢?如果没有,他不就要孤独终老啦?”
“这个咱们都不会知道呢。”君夫人爱怜的摸了摸君颜的头,又站起身到君轻尘的身边,同样爱怜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尘儿,昨日是你的新婚,虽然闹出了些事,但是最后大家都相安无事就好。娘亲没别的图的,只希望你和颜儿都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别犹豫。哪怕在旁人的眼里都觉得是错的,只要你们自己觉得对,觉得会活获得幸福,那就去做吧。幸福都是自己的,在终身大事上自己不自私一点,也不会有人替你去无私的考虑的。”
这话一听就像是经历过什么坎坷大事的。可她和君老爷两人,偏偏一同守着这个大事,谁也不说。二十年前的种种,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一个个守口如瓶。
君轻尘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儿子知道了。那么娘,儿子陪您一起去奶奶那吧。这些年也没怎么去看过她老人家,儿子往后与家人相处的时间也只会越来越少。此时不看,也不知以后会有多少机会了。”
君夫人明白这个道理,点头道:“好。”
“我今儿刚见过奶奶,就不去了!”君颜道,“免得奶奶又说那些吓唬人的话!”
吓唬人的话么……
母子两个闻言表情都有些异样,但君颜没有发现,蹦跳着先出了门:“念白说哥哥成了亲,也要娶我了!我得回去给自己绣个像样的嫁妆!”
君夫人笑道:“去吧,去吧。”见君颜立刻像兔子一样跑跳着离开,君夫人摇了摇头:“颜儿也是个傻孩子。这年头哪还用女儿家自己绣嫁妆?可她就是认准了一个死理儿,自己觉得对就一条道跑到黑!”
君轻尘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问道:“您不也是一样吗?”
君夫人噎了一下,有些心虚的瞅了眼自己的儿子,不说话了。
这些年,似乎只有君轻尘能让她心虚又顾忌。君轻尘屡试不爽的同时也很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君轻尘对着自己的娘亲,也不好多说什么。颜儿、娘亲、包括清宴大哥和明溪的性子都有些爱钻牛角尖,这可能是与她们都有血缘关系,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有关。好在他没被遗传。
许久没有母子两个人同行谈心了。君轻尘想着,随口问道:“娘,记得爹年轻的时候,是在鹃山打拼的吧。怎么后来回了云来?按理说,鹃山应是更有发展才对啊。”
君夫人闻言一顿,而后笑了笑道:“你爹那时候在鹃山白手起家,很辛苦,也慢慢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后来……你舅舅先到了云来封地为王,你爹念在娘亲怀胎辛苦,在鹃山呆的不踏实,就也一并回了云来的老家。后来娘生了你之后,你爹在云来的生意又做了起来,开了两家酒楼与饭庄,又有你舅舅的庇护,比起鹃山的风雨中行走,云来更加安稳一些。他也就没再回去,将鹃山的生意一点点转到了云来,只留下了一小部分,这日子过得也快,眨眼竟过去了二十几年。”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君轻尘却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悠悠的步子走着也是眨眼就到了君府中藏得最深的院子。君轻尘深吸了一口气,“奶奶的院子到了,我们进去吧。”
君夫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轻轻答了句:“好。”
到了晚饭的时候,华徴嫆终于醒了过来。醒时浑身酸痛得紧,头也是躺得昏沉发痛。静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张惊喜的笑着的有些陌生的面孔。华徴嫆吓得一下子蹿了起来,发现身上除了厚厚的两条棉被,竟只穿着一身宽松又轻薄的中衣。她随便一动,衣裳就从肩膀滑落了下去。弄得她尴尬不已,揪着被子挤在床角警戒的盯着眼前的人。
这人倒是生了一副好面相。线条柔美,眉眼如画,粉色薄唇的两角挑起来当真是温柔到了骨子里,还有那双晶亮澄澈的眸子,就像新生的孩子般不参杂质。这人若是去做戏子,那大概会是沧澜国中大半女子梦中情郎的模样。
看着这张脸,隐约觉得有点眼熟。华徴嫆道:“您是……那个救了我的人?”
“小娘子竟认出我了!”苏清宴高兴的不行,端过小几上的药碗捧到她面前,“来,喝下去吧。我命下人熬的,就等着你醒来喝呢,已经换了二十几碗了!”
二十几碗?华徴嫆咋舌,这可真是个惊人的数目。得是多有耐心啊,才能凉了一碗换一碗,一直到她醒了碗里的汤药还是温热的。
“呃,公子……”想了半天竟没想出拒绝的话,华徴嫆转了转眼睛,又盯着那药碗道:“我自己来喝吧。”
苏清宴闻言果断摇头:“不行,小娘子你的身子还虚着,不宜操劳过度,还是由我喂你吧!”
华徴嫆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脸和肃穆的神情,真是猜不到他是在夸张还是真的这么觉得。喝一碗药而已,这也算操劳过度?她又不是纸糊糖捏的娃娃!
而且……话说,她怎么会在这的?君轻尘又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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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他知道你死过
苏清宴和没见到她尴尬的样子和疑惑的神情似的,自顾自的拿起汤匙舀了一点药汁在自己舌尖上点了点,又细品了一下,而后满意道:“温度刚好!有点苦!小娘子你喝着时忍着点,喝完我奖励你蜜饯!”
这……还真是无微不至的细致体贴?
华徴嫆抽了抽嘴角,明哲保身的选择了听从召唤,将嘴凑了过去,一点一点的被他喂完了药汁。9; 提供Txt免费下载)
虽然她真想说,那汤匙是他碰过的!她一个有夫之妇不能用啊!
可她也记得这人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两个活生生的人的人到他手里没两下就成了尸体。再没两下又成了块状。
这人她惹不起。
苏清宴倒是半点没觉得对方会惧怕他,在他心里昨晚那惊艳的画面是他凌空而降手刃恶贼,除去一开始以为他将她认成了是鬼,其余的时候,他潇洒的身影简直有如天神,小娘子应对他十分膜拜才对。
两个人,半点没想到一起去。
华徴嫆喝完药,苏清宴果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蜜饯,“看!这东西我在怀里捂了好久,定然是半点也不硬,吃起来舒服着!”说着他打开层层纸包,拿竹签在各式各样的蜜饯上点了点,“小娘子喜欢哪个?”
华徴嫆随意的看了一眼,垂眸道:“就那个乌兰色的圆滚滚的吧。还有……”
“嗯?小娘子喜爱这个?好巧,我也特别爱吃这个!”苏清宴开开心心的戳中了那颗圆滚滚的,凑到华徴嫆嘴边,“来,张嘴。”
华徴嫆张开嘴,小心的咬住,含在嘴里,果然酸甜可口。嚼了嚼,她想接上方才的话:“还有……”
“对了,还有,这个也很好吃!”苏清宴扎住了另一颗,“来小娘子,啊——”
“公……”子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娘子了?
“是不是这个也好好吃?其实这里的每一种我都很喜欢!你也喜欢那就太好了!”
华徴嫆:“……”
她怎么觉得这人根本就是不让她说话?
微笑时美如画,开心起来又如孩童一般满足。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杀人时又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公子。”终于等到这人安静了下来,华徴嫆开口唤道。
苏清宴自己也扎了一颗蜜枣在嘴里,而后放下纸包道:“怎么了,小娘子?”
“我想问,我的夫君,君轻尘现下如何了?”
苏清宴顿了一下,抬眼看她:“你的夫君?”
这目光,瞬间变得幽暗无比,又隐约像是盯着猎物的狼一般,双眼能冒光一样让人心虚的不寒而栗。
但是华徴嫆看着他,还是认真的重复道:“对,君轻尘,是我的夫君。昨日我记得自己将他从火海拖了出去,不知……公子可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苏清宴移开视线,沉默了一会儿。
华徴嫆不安的拽着被子盖在身前,并把衣领往上扯了扯,盖住了自己的肩膀。
“他没事。活蹦乱跳的。”
听到这话,华徴嫆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下去。可她的心还是提在嗓子眼,怎么觉得这人不大对劲?
“小娘子,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吧?昨夜……”
“不。”苏清宴复杂的看着她,“我是说,落香坊中,高台之上,赏了你一串滴翠项链的人,你还记得吗?”
落香坊!?
什么滴翠项链,她哪会记得,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可是若说在落香坊,那可能,这个人是华芷柔见过,或者说是认识的。
华芷柔……这个人究竟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认识世子就算了,可现在,竟然连眼前这位杀手公子也认识。真是给她出尽难题!
循着他的话,华徴嫆想了想,鼓起勇气笑着回答:“滴翠项链,小女子记得自己曾经是有一条没错。但小女子委实是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公子。”
并且她离开落香坊时,因为能带的东西有限,那些金银珠宝她都藏在了落香坊,至今也没想起来去取。
“曾经?那滴翠项链你没带在身上吗?”苏清宴问。
华徴嫆摇头。
“原来你真的是她。她没死。”苏清宴好像陡然添了几分忧郁,“虽说我那时喜好戴着面具去青楼……但后来,我带着你见尘弟的时候,那一次我是摘了面具的啊!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我这张脸,难道如此不堪令人记忆吗?你我之间的欢乐,难道你也都不记得了?你真的不记得那个戴着面具,陪你赏花赏月,与你诉说鹃山趣事的蒙面公大侠了?”
蒙面……大侠?
不管这人她到底认不认识,此时华徴嫆都要将装傻进行到底。他问认不认识?不好意思,我不认识!
华徴嫆摇头:“抱歉……公子,可能是因为小女子之前有一次喝多了酒。醒来之后,很多记忆都混了。也有人说小女子的性子也变了样,但小女子统统都不记得了。像公子这般好相貌,又体贴会关怀人的,没能记住,是小女子福薄缘浅。遗憾是小女子如今已为人妇,是君府君轻尘少爷刚娶进门的的妾室,自此也只愿忠于他一人。此番只能谢绝了公子的一番美意。也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等见过夫君之后,请夫君好好答谢公子一番。”
苏清宴闻言撩起嘴角笑了笑:“不必劳烦弟妹了。五弟已经在花厅摆了酒席等我过去。那我这会儿,就先去了,先前多有冒犯,请念在不知者无罪,弟妹多多担待。”
五弟?弟妹?他这么一说,她还真的想了起来,求救的那一晚,他也说过类似的在她听起来有些古怪的话。
华徴嫆在心里嘀咕着,面上也笑:“听起来,莫非公子也是轻尘的结拜义兄?那还真是好巧。”
“嗯。”苏清宴起身包起了蜜饯,放在床上她的身前,低头道了句:“好巧。”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同撤走的,还有门口的两个守卫。
华徴嫆终于松了口气,抬起被子看了看自己半遮半露的身体,头疼的闭上了眼,靠着后墙深深吐了一口气。
在青楼里守了那么久的节操,竟在嫁人之后连续两天丢失,真是令人发指。只是……她泡了那么久的冷水,定然又病了一场。方才那人模样还算正直,她的贞操应该还在吧?
虽然已经被某人夺去了一次,但她可不想再被人夺去一次。
感觉喝完药后舒服了一些。华徴嫆四下看了看,床头的柜子上竟然放了一套崭新的女儿家的衣裳。抖开看起来与她的身形有些相似,华徴嫆悄悄的抱着衣裳放下了床幔,快速的换了起来。
这时房门被无情的推开。华徴嫆一下子慌了神,虽然手上的动作更快,可这焦急的心态下反而穿不好衣裳。耳听着脚步声毫不迟疑的逼近,华徴嫆灵机一动,双手扯着两边的床幔聚在中间,死死的拽着道:“屋里有人!”
“有人,你还这副模样?”君轻尘歪了歪头看她,“是不是客房里也要换一副厚点的床幔?这纱帐薄的,你都被看光了。”
华徴嫆:“……”
心里一阵发虚,她撒开了手,双手将敞着的衣襟拢了起来。
“爷……”
君轻尘叹了口气,扯开床幔,伸出手。华徴嫆下意识的就配合的撒开了手,看着君轻尘捞起她垂在衣侧的绳扣,两边衣襟对在一起仔细的将扣子系上了一颗。
顿了顿,温热的手指又探进了衣襟儿里,轻柔的摸了摸。这热感令华徴嫆打了个哆嗦,有些含羞道:“爷,您……您别这样。”
“我不这样,还想谁这样?”君轻尘哼了一声,“肚兜都没有,像什么话,一会儿不许出去,我派人去给你做两套完整的衣裙送来。”
华徴嫆抬眼看了他一阵儿,斟酌的问:“爷,妾身的屋子,烧毁了?”
“嗯。前面的屋子也跟着烧毁了。等过几天,我再张罗重建。你暂且,住在我的墨尘苑好了。”
在这边,一般家主自己的屋子与书房是分成两间的,明令不许妾室与通房丫鬟入住。就连正妻也要经过允许,才能偶尔去住。因为一般大户人家的家主都会藏着一些自己的秘密在屋子里,这已成了不争的事实,大家的习惯,故而对于外人能够进入的条件是严谨了许多。平日里,家主也都会待在书房,有什么事都在书房处理。只有想要一个认识睡了,或者有什么要事时才会回自己的主屋。
能够被批准在墨尘苑住,估计是又要被一些下人们碎嘴了吧。不过这人似乎向来不怕人言,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人家都让了,那她过去住便是。
见她的样子有些不愉快,君轻尘抽出了手,继续为她系扣子。并道:“方才那位是我们六人中的结拜大哥,按照身份也算是我的表哥,明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当今的三皇子,苏清宴。”
华徴嫆默了默,猛地抬头:“三……三皇子?”
“恩。”君轻尘点头,“他以前与华芷柔认识。就是,大约在你成为华芷柔之前的几日,他还带着华芷柔见过我。后来我也说了,他不声不响的回到了鹃山,你却出现了。方才在门口听到了些你们谈话的内容,我想,他似乎是唯一知道华芷柔与你交替之前发生过什么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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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爷也需要安抚
“对。[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华徴嫆闻言赞同的点头,“他知道华芷柔死了的事情。或者说,可能华芷柔的死还与他有关。而其他人,包括韶青都不知道华芷柔曾死过。”
手上的动作一顿,君轻尘抬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发现都有些烫。于是在她穿好了上衣后,又将被子给她遮过了肩头,“总之,这件事情,我们还需进一步的对质一下内容,深入了解一番。不过目前已知他的身份与他以前对华芷柔可能有些情愫,你最好还是与他保持一下距离。我倒不是说大哥他人如何,只是……你与他走得太近,旁人看着会说些不利于他的话。凭他的性子,有那样的人说他,可能会引起他的杀心。”
三皇子苏清宴啊。后人传闻中出了名的魔头,却也……
“唉!妾身知道的。”华徴嫆怅然摇头,“好在妾身机智,见他那人样子富贵,定然是有些心高气傲,只要说几句吹捧他的话,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就能安抚他的情绪,保全自己一命。否则……说不定爷进来时,就可以考虑再办一场丧事了。”
哪那么夸张?君轻尘哭笑不得,却道:“但是你方才与他那样亲密,爷我知道了感觉很伤自尊,情绪也需要安抚,虚荣心也需要满足,你说怎么办?”
华徴嫆眨了眨眼睛,又斜睨他:“莫非爷也想妾身夸一夸您,吹捧一下?”
君轻尘一脸正经:“这你看着办吧。”
华徴嫆长长的嗯了一声,抬眼想了想,忽然动作飞快的探过去身子在君轻尘嘴上啄了一下,又飞快收嘴,弹回到墙板上,死死的靠着,双手捏紧被子抿唇,狡黠的看他。
“怎么样,自尊心治愈了吗?情绪安抚了吗?虚荣心满足了吗?”
君轻尘眸色一深,看着她,幽幽的道:“没有。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时间太短。”
这次,换他来个时间长点儿的好了。
半晌,华徴嫆满脸通红的拿手背抹了一下嘴,撇过头看着隔断,“这下,可以了吧?爷说妾身这方法是不是很好?”
“不好。”君轻尘扳过她的脑袋,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一字一句道:“技术太差,也只有你的爷能接受。旁人定然接受不了,所以……”话至此,字字深沉,“不,许,对,别,人,这,样。”
华徴嫆噗嗤一声笑出来:“那等妾身技术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对旁人这样了?”
君轻尘咬牙切齿:“你敢?”
华徴嫆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又悄悄的吻了上去,两唇相抵:“只要爷能一直好好的活着,妾身,就不敢。”
心里头的柔软不断的被人揉捏敲击,一次一次鼓动的更加猛烈又迅速。君轻尘道:“那你得好好待在我身边。若没了你,可能我当真就会一不留神,落下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这话,他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在华徴嫆听来,却很是沉重。这一次次的出事,一次一次的似乎答案离她越来越近。可她终究只是一个乡野丫头出来的命,也没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与过人的智谋。一团团迷雾绕在她眼前,解不开就只能一直是迷雾。她到底要撞得多么头破血流,才能开出一条血路,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想到昨夜的大火,现在她还有些心悸。但再是一想,华徴嫆才后觉的问:“大火将整个院子都烧毁了?”
君轻尘道:“屋子是烧毁了。院子烧了一半,后院没什么事,但是连带着前面的院子一起烧掉了。”
“那妾身的东西……”
“没事,这个咱们往后再买,人活着就好。”
华徴嫆沉默了一下。她的钱财一早就存到了钱庄和当铺里,只要人还在,就能去拿出来。其余的身外之物没了也就算了。至少让还活着。
“可是,爷用一幅画给妾身换的那身衣裳呢?”
“大概也没了吧。”君轻尘说这话的时候,也有几分落寞。
华徴嫆捂着额头叹了口气,闭上眼,但脑中一晃而过的竟然是一个紫色的身影。
“啊!”
这一声惊呼,吓了君轻尘一跳:“怎么了?”
“羊皮!”华徴嫆说着,瞬间撩起了被子就想下地,“妾身的羊皮卷!也在屋子里头!”
“什么羊皮卷?”君轻尘疑惑。
“就是那块羊皮啊!那个,婚约!”
君轻尘听得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隐约记得,华徴嫆曾提起过一两句关于婚约的事情。好像是说,她因为婚约来到了这里。
“若是羊皮的话,估计也会被烧毁。这东西,没就没了吧?”君轻尘拦住想要穿鞋子的华徴嫆,“你人不是已经在我身边了?那还在意那块羊皮做什么?”
华徴嫆被他拦着回到了床上,“可是……那个羊皮,虽然现在还没有写字,可它往后是要传下去给后代的……”说着说着,她自己也住了嘴。
她人已经在这里了,还真的要担心那块羊皮存不存在的事吗?失了那块羊皮,她也没有回到百年之后。她只是因为婚约成了亲,才来到这里,而不是因为一块羊皮“嗖”的到了这里,她在担心什么?
只是,在最绝望的那会儿,她想过烧掉羊皮,一了百了,往后婚约传下,若是还会出现一个她,那她再也不要嫁给容沅,宁可苦累一生。
那个想法,现在回忆起来,当真是太可怕了。羊皮的出现一定会有一定道理和作用。若如她所想,百年后还会有一个自己,百年后的自己却没有婚约来成为她来到这里的牵引,那对于百年后的她来说,就不会认识君轻尘,也不会回到这百年前,想办法去拯救死过已六次的君轻尘。
偏偏可怕的是,若每一次君轻尘都是死在这多灾多难的弱冠之年左右,那除去他第一次的死亡与她这一次的到来,算起来,一百零几年的时间,刚好够他来来回回死了又重来!
但他重来的年岁是多少岁呢?他自己也说过,自己每一世死去之后就会记起之前的事,但是重生之时,之前的事情又会全数忘记。当真是完完全全的重来一次。若是事情真如她所想,那真是太可怕了!兜兜转转都逃不开的一死,反反复复的轮回中,燃烧的纸钱填满了那两个声音的腰包,却害得一个人不断的遇难,不断地死亡,始终活不过灾难结束。
她的出现,到底能不能救活他一次?以后的她要是不再出现,他是不是还要这样一直死下去?
“鸡崽子,你在想什么呢,眉毛都要扭成一条了。一块羊皮而已么有什么想不开的。明年你的夫君好好赚钱便是,送你一座牧场,里面只养羊,够不够?”
华徴嫆听得看着他苦笑:“爷真是个好人。”
君轻尘哼了哼,“可爷也记得,以前好像有人说过,爷不是什么好人。”
“是吗?”
君轻尘挑眉:“不过说这话的人太多了,爷也不记得究竟有几个人这么说过。若是某些人也说过……爷就当记混了好了。”
华徴嫆失笑,往前一扑,扑在他的身上,双臂抱着他的腰在他肚子上蹭了蹭。
“喂,鸡崽子,你再往下一点,爷可就要耽误一会儿接待大哥的正事了啊。”
华徴嫆闻言脸上一热,果然见自己离某处敏感地带近在咫尺。那有些显出的凸起,已经有在叫嚣的趋势了。
吓得她立刻支起了身子,“呃,爷还有正事,那就正事为主。妾身听话,好好休息,等肚兜送来再出门。”
“这么晚了,哪还能买到肚兜?”君轻尘无奈的伸出一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行了,你都病了,也不折腾你。一会儿我派知更和蝉鸣来服侍你。你就暂且在这休息一晚。明儿爷再来带你去墨尘苑。”
华徴嫆乖巧的道:“好。都听爷的。”
这女人……倒也知道分寸。君轻尘终于觉得安心,站了起来。再随意的环顾一眼四周,发现这间屋子明显比他之前布置的客房多了许多华丽又实在的摆件,连炭盆都换成了顶级的。一水儿的苏清宴式待人特征。和其他客房一比较,倒显得是他待客有所怠慢了似的。
不过,对方到底是个皇子。是他这平民百姓不能比的。并且对方也是自己的大哥,有什么好计较呢?
君轻尘耸了耸肩,离开了客房。
另一头,花厅中,从君记订来的菜肴已经摆满了桌子。华庭中两角放着火盆,倒也不冷。菜也是刚到不久的,香味四溢。苏清宴神色如常的坐在客座上,见到君轻尘过来,也没站起来,只是点头道:“五弟,忙完了?”
“恩。毕竟昨夜发生了不少事。询问了内妾一番,也安抚了她一阵。令大哥久等了,希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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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兄弟相对,情敌一场
“这是自然的。(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苏清宴笑道,“我早说过,那样的小娘子,值得捧在手心里珍惜。你能懂得,是好事。只是她昨夜当真是经历了太多,还需好好休息,你这么快就询问她事,恐怕会影响她的休息。”
自己的女人,在别人口中那样被疼爱怜惜,还显得是自己苛刻了。这种感觉一般都会令人觉得不舒服。君轻尘自己却也是认真反思了一下,“恩,是我疏忽了。”
“没想到你会娶她。还是个妾。虽然大哥一早知道你答应过明溪的事情,但还是替小……徵嫆,觉得不值。她应是被当做正妻一样宠爱的。”
君轻尘垂眸,落座主座,双手放在了桌上十指交叉,思索了一下:“大哥,五弟想问,您为什么会觉得她很好?您有没有仔细的查过她的底细,或是深入的了解过她这个人?据我所知,你们相处的时间也只是咱们兄弟都在云来的那几日之中。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五天,她是有哪里好,值得你那样惦念不忘?”
苏清宴平静的听他说完,只回答了一句:“她的模样很符合我的审美。”
君轻尘:“……”
苏清宴拿起了酒杯对着他道:“还有一条意外的,是这一次见到她,她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勇敢。那般无畏的模样,很有当世侠女的风范。虽说……嗯,身手是差了些,不过胆识过人,值得称赞,足以弥补缺憾。”
君轻尘算是知道了。苏清宴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男女不论,识人就是一看脸,二看胆。脸好看的就打闹一阵子,等到厌烦时再离开。有胆没脸的,那就留在身边训练着做下手,训练不出来的,再让离开。多半这种情况下,最后留下的都是成为了一等一的守卫或者杀手,其余的,好看不好用的,要么成为了结义兄弟,要么就是滚蛋的命。
二哥李呈墨还开玩笑的说过,大概直到有一日,大哥遇到了一个模样好看,还有胆识的女子,估计往后选妃才有着落。不然,就算给他推荐上去名额,他也能照着名单挨个杀一遍。
于不同还瞧着扇子问过:“那若是真有那样的姑娘,大哥会不会还是会将人家训练成一个蛇蝎美人般的女杀手?”
当时大哥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没事。只要她有那个胆子跟在我身边一起面对风雨,哪怕带在身边始终是个累赘,单凭我一把锈铁之剑也能保她安全无忧。”
身手好的人就是这样,说话都硬气。有事君轻尘也很遗憾,为什么自己没能练就一身功夫,不然也不会这样靠着鸡崽子出去通风报信又是救他出火场的活下来。
是他没用。
可尽管他没用,护不了她周全,他也不会将她拱手让贤!
“遗憾的是,”君轻尘也举起酒杯,“徵嫆已嫁于我,次生怕是与大哥没有缘分了。五弟也只能在这里祝福一句,愿大哥能另寻所爱,寻到至爱。”
苏清宴笑了笑,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托五弟吉言,但愿如此。五弟尽管放心,大哥不会抢到你的头上。”
这话即使他不说出来。君轻尘的心里也是清楚的。苏清宴若是想抢,那都不用多说,就是一招的事。
他之所以会和他在表亲的基础上又结义,就是因为这个人有他自己的正直。这正直,谁都撼动不得。值得人去敬仰。
话说了一堆,饭菜都有些凉了。两人各自喝过酒,苏清宴劝慰君轻尘刚经历过一场灾难,不好拿酒伤身,而后两人便以茶代酒,吃着饭菜谈论起正事。
“关于昨日的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大概是与清廉有关。”
“但我始终不知,清廉为何一直针对着我。按理说,大哥你与太子同母,也始终支持着太子,清廉也是与太子交好,走的是太子党的路线。这两头虽未结盟但也无冤无仇,我一个商人夹在中间,不该受到波及才是。”
“确实。他这几步棋,在我们看来如同乱下,毫无章法。但我手下的徐长风从昨夜开始搜罗了一整日,似乎有了些线索。”
“什么线索?”
“只有一点,是与当年你们君家从鹃山搬回云来有关。具体的,还在查。”
“是么。”今天她还与母亲谈论过关于君家搬迁的事,没想到今日查到竟也与这事有关?那还真是巧合。
君轻尘顿了顿,又道:“眼下六暗卫中,玄毒已死,降魔消失。梵音倒是随时听我调遣,但梵音还是有自己的正事要做。而七步、游丝、催魂这几个,今日已被凌舅舅收回。眼下我身边的双狼也受了伤,安全上算是有些顾虑。若是大哥此次前来没有其他要事,不如就暂且住在我这府里。虽说暂时小了点,但经过这场大火,我也决定把院子扩一扩。毕竟到鹃山娶了明溪后,我还是要回来住,也不想与爹娘住在一起。”
“这么说,你爹娘的矛盾还未化解?”苏清宴问。
君轻尘摇头:“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
苏清宴听过,也只能替他惋惜了一阵。又道:“本来我这次带了这么多人,也是没选好地方住,干脆想要住在云王府的。既然你肯收留,我住在这里自然是再好不过。毕竟你这院子里的仆从可真是有几个听话懂事的,连我没顾上安排,她们都知道自行做了饭菜给我手下的人。宫里头暂且没我什么事,我才得以出来偷闲逛逛。干脆到时候,咱们就一起去鹃山好了。”
“好啊!既然大哥有此意,五弟我自然十分乐意!”听着他这么说,君轻尘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管走到哪,跟着苏清宴大哥,安全保障都是没话说的。
就算不管他自己,现在的鸡崽子大概也禁不起几次折腾。而且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心里也是放心不下。若是身边有这样一樽大佛镇,估计鸡崽子也能放心些。
苏清宴见他不排斥,也放下了心。虽然他是不会再去冒犯小娘子,可想着那样一个可爱的人儿要时时面对着危险,他也是有些放不下心的。若能在一起,他也能保护他们夫妇的安全。
只是,“尘弟,事到如今,遇见了她,你还是要娶明溪吗?”
君轻尘默了默,缓缓道:“我知道,大哥也觉得,我与明溪不该在一起。”
“血缘虽薄,但毕竟也是亲啊。这样的感情,到底不会被大多数人接受。”苏清宴语重心长道:“并且,我与你相处的时间,大概比你与明溪相处的时间还要多。我与明溪相处的时间也不用多说,毕竟她是我亲妹。恕我这两头儿做大哥的直言,你与明溪,终究不会是什么绝配的夫妻。”
“况且,有了她,你还真的想娶明溪吗?虽说大哥也知道你与明溪定下过约定,她有面首你有妾两不相干。可你在某些思想上,倒是与我们苏家的男人有些相似,对待女人,喜好从一而终。当年若非父皇继承皇位急需稳固江山,也不会娶陈贵妃,生下二哥。后来即使父皇有了三宫六院,但他也只留下了母后与陈贵妃的孩子。其余各院,均未留后。而大哥,哪怕再怎么拈花惹草,身边也仅一名太子妃。二哥倒是娶了两位,但也是因为不得不牢牢驻扎在南疆,还要分心照顾四弟那头才委屈了自己。至于四弟,明年也要弱冠,却仍孑然一身。包括我,我们都是认为宁缺毋滥。也包括凌叔,他至今未娶,也是因为年轻时发生的事情,才宁愿再不娶妻。”
宁缺毋滥么?君轻尘心思复杂的转动着茶杯,余光撇向安静之处。
在沧澜,一夫一妻确实常见。倒不是所有人都秉承着宁缺毋滥这个思想,而是自开元女帝传下来的风俗便是如此。后经周边各国影响,逐渐接受了一夫多妻的习惯,许多人都选择了充盈后院,但在云来或是鹃山等远离外围的城池,还是有许多人习惯着一夫一妻的。或许他的爹娘也是如此。
“说到凌舅舅,大哥,你知道他年轻时与我爹娘的故事吗?他又是为何刺瞎了自己的双眼,又带上面具的?”君轻尘转回头问,“我在鹃山时,没少打听过,可这事却像是禁忌一样被人刻意隐藏了下来,至今毫无线索。”
“这事?”苏清宴回忆了下,摇头,“我虽年长你两年,当年你的娘亲怀着你离开时我已经牙牙学语。可当时毕竟太小,哪还有什么记忆。后来这事始终无人提起,我也没注意过。你既然想知道,我派人去打听一下便是。”
君轻尘抱拳:“有劳大哥了。”
“客气什么。”苏清宴笑了笑,两指按着身侧的剑鞘,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夜色,皱起的眉宇之间似是有什么纠结的神色在凝结。
凡事遇见麻烦,便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日清晨,有一红衣女子神色憔悴的敲响了君府的门。
来开门者是两位守卫,各个面目严肃,看得女子心里一突,正了正神色却是气势汹汹道:“你们家君少爷呢?我找君少爷!”
君轻尘醒后,便是允许有课来访了。其中一位守卫问道:“你是何人?”
红衣女子转了转眼珠,挺了挺身子道:“我姓董,你直去汇报便是!你们家少爷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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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我想买无双回去
“姓董?不认识,轰出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君轻尘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守卫听罢,不管是真是假,转身便回去将女子架着丢到了外面,而后重新关上了大门。
“大哥的手下,还真是耿直。”君轻尘笑着落下一子。
苏清宴捻着黑子思索片刻,紧贴着他的落下,“不说这个,五弟的棋艺还是有些与书画技艺差距颇大啊。怎么,最近可有什么作品了?”
“作品倒是没有。忙来忙去的也没有多少时间,不如先等安定下来,往后再慢慢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这话音刚落,门口华徴嫆急急的赶了过来:“爷……”顿了顿,见到苏清宴也在,华徴嫆又矮身道:“妾身拜见三皇子!”
“弟妹无需多礼,与尘弟一并叫我大哥便好。”苏清宴说着,看了君轻尘一样,没有多话。
君轻尘问:“怎么看你神色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
“这院子清净不闻墙外事,爷不知道外面已经炸锅了!”华徴嫆无奈道,“爷方才是叫人将董妈妈轰出去了吧?现在外面的街上可是引了不少人来围观,董妈妈在那里大肆宣扬着,说我们君府扣下了她的丫鬟不还,说我们欺人太甚!”
“丫鬟?”
“多半说的就是无双。”
君府里除了她也只有这一个人与落香坊有关,还是丫鬟。
君轻尘看了眼棋盘,正好也不想下了,起身道:“那我出去看看。”
君府的大门口虽然没人敢围,但这周围的街上,都三五成群的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离得远但不妨碍八卦。君府大门紧闭着,红衣女子就在门口骂骂咧咧的叉腰站着,十足像个泼妇。
有人认出她是落香坊的老鸨,不免得纷纷指点。果然今时不同往日,昔日的落香坊多么趾高气昂,近日却被其他青楼钻了空子迫害,成了这个样子,再也开不成,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数轮到了谁也躲不开。
“这君府里的人,欺负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子哟!抢了我的花魁,抢了我的头牌,今儿这是连我们的一个小丫鬟都要抢了!这是在造孽啊!”董妈妈又哭又闹,一会儿拍门一会儿拿脚踢的,就差寻条白绫吊死在君府门口了。txt下载80txt.com
君府的大门刚好打开,董妈妈的一只脚伸到一半刚想往上踹,却觉得被什么东西一挡,又是一拽,整个人身子一顿,往后倒去,摔下了两层台阶,身上和小腿都是火辣辣的疼。
苏清宴抬手一勾,挂回剑鞘在身侧,横眉冷对:“再敢造次,下一次出手的便不会是剑鞘。五弟门口,本宫不想染血,你要知道分寸!”
自称“本宫”的,不是什么叫江湖势力便是宫里惹不起的人。周围的人听到,都有些发怵。毕竟那夜传出了“山贼进城”的事后,君府烧了两个院子,又多安排了守卫的事情就传了开。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守卫是来自哪,但也知道是了不得的一伙儿人。这样一看,君少爷是结交了什么势力的节奏啊!
董妈妈向来是懂得分寸,会看脸色的。见这人不好惹,一旁的君轻尘也是神色不善,只能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挽着君轻尘手臂的华徴嫆,打起了感情牌。
“哎哟……这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啊……君少爷,少夫人,你们就行行好,给我一条活路吧!”
“少夫人”这个称呼绝对是君轻尘现在最不想听人说的称呼之一。原本给不了华徴嫆这个身份,君轻尘为此就觉得亏欠于她了。现在又听到人这么叫,君轻尘顿时有些紧张,不知为何就是怕她会在意这件事。
但是董妈妈不知道这些。董妈妈只知道当日君轻尘接华徴嫆走的时候,他手下的人都是在称呼她为“少夫人”。于是她也就这么吹捧着哭诉:“少夫人啊……看在姐姐那时也照顾过你的份上,你就把无双还给姐姐吧!你说这无双的卖身契还在我这,她怎么说也是我的人。被你们扣下这么久,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华徴嫆看不惯这感情牌。她在旧时几乎是被所有人恶意相待,故而遇到别人的请求时,总是会忍不住心软。眼下落香坊的情况她是知道的。董妈妈的落香坊被强制关了门,和那些姑娘们一起座山吃空,逼的许多姑娘做了夜里往人家里送自己的买卖。董妈妈在鹃山虽有靠山,可也敌不过关系浅薄又有胭脂楼在那使绊子,这么将事情一拖再拖而得不到解决,忍受不住也是难免的。
只不过,无双不过是一个丫鬟,她要回去只能是多了个人抢饭吃,还能有什么用处?
“董妈妈,无双如今一不卖身二不卖艺,您将她要回又是图个什么?”华徴嫆问。
董妈妈迟疑了一下,将身子伏在地上转着眼珠不说话。
“是我,想买无双回去。”这事,从外面传来了一个人声。却是张弛带着两个家奴走了过来。这声音乍一听有些古怪,但却是熟悉的。华徴嫆才想起张弛是受过“宫刑”了,不由得有些唏嘘,本就对这人没什么好感,见他过来就更是将身子往君轻尘身边儿凑了凑。
君轻尘摸了摸她的手,招呼道:“三哥好久不见。”
“三弟,委实是许久未见了。”苏清宴也笑道。
张弛点了下头,双手冲二人抱拳:“大哥,五弟。前几日听闻五弟出现意外,我还来看过。只是大哥手下的人不领情,将弟弟请了出去。今日总算相见,瞧见五弟与弟媳相安无事,我也便放心了。”
苏清宴侧了下头,始终驻守门口的守卫立刻凑上来道:“出事第二日早,此人确实来过,但因主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属下便将吵闹之人全部赶了出去。”
“做得对。”苏清宴比划了个口型,那守卫立刻就读了出来,总算放了心,退了回去。
君轻尘成亲,虽不是什么正事娶妻,但也是第一次。听帖是发到了张弛那的。但不知为什么,张弛没来,第二日出了事才赶到。
五个兄弟里,李呈墨与桃江分别在鹃山和屏门走不开。苏清宴也是尽量的赶了,到了深夜才到也是没办法。在云来的只有于不同和张弛,于不同是唯一一个参加了君轻尘婚宴的人。
这过日子的谁还不能有点事耽搁行程?可收了帖子招呼却不打一声就没到,到底在结义兄弟之间有些说不过去。君轻尘没多说什么,但在张弛遇到了那些事之后就始终对他不是很待见,苏清宴也是不喜他这种做法的。今日张弛又来,先说的却是要人的话,这话听着就更让人不舒服了。
“多谢三哥关心。我与徵嫆清休了几日,已无什么大碍了。”君轻尘说着,却没把人请进去的意思。毕竟张弛进去了,董春晓也难免会跟着一起。他君府的台阶与大门已被人脏了,可不想里面的院子也被玷污一遍。
张弛点了点头,走上前了一些,到了董妈妈的身前,“那便说些正事,今日兄弟来是想请无双跟我一起回去。”
“无双不过是一个丫鬟,为何张公子要买一个丫鬟回去?”华徴嫆对他的做法始终有些气不过,语气也比较生疏,现在叫苏清宴都是“大哥”,但叫张弛却还是“张公子”。
这一个君府里的人,对待张弛都不怎么友好。张弛了感觉出了那区别往日的客气,便直言道:“无双在落香坊是丫鬟没错。但在我看来,无双始终是要做我的女人的。之前出现了些差错,也出了些误会,导致她被我伤了心,在此我承认是自己的过错。近日来,我便是想与她道个歉,对之前的事情向她说一句对不起,希望往后她能跟着我,我会比过去待她更好,给她想要的幸福。”
这话他说的也真是不心虚。那玩意都没有了,还想给一个女人幸福?一辈子守活寡的幸福?
到底是在青楼待久了,这两日身子缓和后又被某人以“弥补成亲之日的遗憾”之名按在床上好好弥补了两个晚上,乍一想脑子里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华徴嫆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董妈妈也道:“无双本就是我落香坊的丫鬟。落香坊虽是暂时的关了门,但无双的卖身契还在我这。于情于理无双也还是我的人,她的去留是我说了算。既然张公子深情未变,还想迎她回去,我也该成全这一对鄙人才是,所以还请君少爷放无双回来!我们那十几口人,也等着银子来户口呢!”
她说这话也是半点脸都不想要了。明着说多好,还不如直接说我等着卖了这个被你们养肥的丫鬟去吃喝。
君轻尘道:“这事到底是无双的事。还是请无双姑娘自己出来与你们交谈。”
华徴嫆闻言接话:“那妾身去叫无双来。”
“去吧。”君轻尘拍了拍她温热的小手儿,华徴嫆松开他的手臂转身回了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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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我愿跟随董妈妈
两边的人就这么对峙着。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谁的人也不多,也没有横眉冷对的意思。看着谁都带笑,但是没人的笑是到达眼底的。周围看热闹的都有些站不住脚了,这大冬天的再看他们的样子,可是要被活活冻死的节奏,当即有不少人选择了离开。
有张弛在前面挡着,董妈妈不撒泼了,也不装相了,从冷冰冰的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自己蹭脏了的红袄裙,端庄的站在张驰身后酝酿起情绪。
不多时,华徴嫆带着无双到了门口。张驰见到无双时,明显眼睛都亮了。
确实,这些日子,无双在君家待得可谓是比起往年都舒心了许多,宁静又无事,平日三餐都是与急需营养补身的双狼一起吃的,自然自己丰盈了些许。奇的是,无双一向冷若寒冰的神情,竟然有了些温度,面色红润看着又亲和,举手投足比以前还要大方特体,似乎比之前更加有女人味了。
“君少爷。苏公子。”见到门口的两人,无双盈盈行礼。
毕竟一个皇子住在寻常人的家中会引来非议,君轻尘与苏清宴协商过,在云来时,苏清宴轻易不会以皇子自居,旁人见到,唤一声苏公子便是。
苏这个姓在沧澜不多见,常是些与皇室有关的人叫的。但皇室旁支较多,光是云来也有两三户苏姓大家。
君轻尘一眼见到无双过来的样子,就知道是她这两天和双狼在一起产生的变化。没想到,他倒还真的像是要成全了一桩美事。
早些时候劝双狼去御医馆照顾无双的时候,他就有些料到这两日之间会产生些情愫。
“既然无双来了,那你们便仔细谈一谈吧。”君轻尘道。
无双本还有些疑惑怎么会有人去客房找她,以为是叫双狼的,没想到却是张弛又来了。跟着华徴嫆一起到了门口时,华徴嫆已经与她说了情况。对于这些事,她早就有了些应对的打算,此时面对起来也没什么慌张的感觉。
“董妈妈,张公子。”无双走到了门前的平台往下一点,却仍是站在台阶上。有些俯视的看着街上的董妈妈和张弛。
“无双,今日张公子是来赎你的,你还不快谢谢人家还你自由!”董妈妈急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赎我?”无双平静的看了一眼张弛,又平移着视线看董妈妈,“艺妓赎身,需本人同意。丫鬟赎身,不是也需经过本人同意吗?眼下我还未点头,又如何提前去谢?”
“那你就快点头啊!”董妈妈看着她的这个架势就有些急了。当初华徴嫆被带走时,她是没有办法。而后缱绻被带走,她也惹不起人家。这无双可算是她最后能卖上高价的宝贝了,难能等着被人养肥后被她转手卖出去,可别再出什么乱子!
无双平静的道:“无双,不想跟张公子走。宁愿做个婢女。跟着董妈妈回去。”
董妈妈一愣,没想到无双宁可继续做个被人呼来喝去的丫鬟,也不愿去跟着张弛一起走。
“无双,你……你可得想想,董妈妈对你当真是不薄!你无依无靠没有家人,是我养了你那么久,请人教你习舞,教你怎么接待客人,你可是我一把手待出来的!”
无双垂眸,小腹前两手相扣交握:“无双记得很清楚。所以不愿离开董妈妈。董妈妈待旁人如何无双不做评判,但对无双,您仁至义尽问心无愧,无双知道。无双甘愿自降婢女时,您肯准了,无双很感动。也是因为这份感动,无双宁愿永远追随董妈妈,一世伺候您。”
她这话说的,可是令很多人听得愣住了。想的到她想办法替自己争取自由,想的到她宁死不屈也不跟着张弛走,想的到她一时心动就归回张弛身边了,却没人想到,她在向董妈妈表忠心。
董妈妈也是傻眼了。她只想赶紧卖掉手里这滚烫的卖身契而后拿了钱跑路,没想到无双还要跟着她?这戏唱错了吧?
“那个,无双啊,你不是很喜欢张公子的么!以前你和他做的那些事,董妈妈我可是清楚的很,也从未说过你。你说你就算跟了董妈妈,也只能说吃糠咽菜的过苦日子,何不去与张公子享清福?张公子已修了正妻,便是为了娶你过门,你看这……”董妈妈摊开两掌抖了抖,“你可想清楚啊!”
无双闻言笑了。笑的温柔似水。
溶解了寒冰的温柔眼神移到张弛身上,无双款款走下台阶到他身前,“张公子,已经休了那位小姐么?”
“嗯!”张弛深深的看着她道:“双儿,我早说过的,我不愿对不起你,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我记得你种种的好,记得你的深情。当日若不是爷爷阻拦,我定然会将你娶回去好生疼爱。眼下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没有人能阻拦,你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低沉,说的深情,说的无比认真。换做被蒙了眼乱了心那时候的无双,大概会毫不犹豫的信了。
华徴嫆听得也有点担心,悄悄抓住了君轻尘身后的衣裳,咬住了唇。君轻尘看她一眼,弯了弯嘴,侧过头在她耳边问:“你觉得无双该回去吗?”
“只要她开心就好。”华徴嫆这样说完,却犹豫了一下,“可是妾身觉得,她跟着张公子回去,未必会开心。”顿了顿,华徴嫆又有些担忧的转眼看着君轻尘,“妾身这样说,爷会不会不开心?”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君轻尘装模作样的背过了手,却是握住了她揪在他身后的小手。
被温暖的大掌包裹着,华徴嫆奇效的安了心,开始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无双听过张弛的话却是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拒绝。
张弛像是吃了定心药一样,有了些底气。毕竟曾经的无双那么爱他。毕竟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还有过三个孩子。现在想想,也是可惜,无双的孩子竟都被她打掉了。他当初送给他打胎药时,她不应该每次都傻里傻气的喝掉的!
“无双,回来吧,我们忘掉那段不愉快,从我疼你爱你开始,继续吧。”
无双抬起眸子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就那样静静的看着。
而后,轻启粉唇,淡然却认真的道:“抱歉。现在的我,更喜欢身强体壮的男人。你满足不了我。”
“噗——”
后面喷了一片。华徴嫆掩着嘴,瞪大眼,哭笑不得的挑着眉,又想笑又无奈,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这句话。再看君轻尘和苏清宴,也一副吃惊又好笑的样子,就连后面一向冷面无情的守卫都有些面部肌肉扭曲。
无双说完,又将视线划过了惊讶且受伤的张弛,看向董妈妈,淡淡的道:“奴婢不会跟着张公子走。若董妈妈需要,奴婢愿意跟着您回去。若董妈妈不需要,奴婢也可以继续留在君府。随时听候董妈妈调配。”
“无双,你这总是待在外人那里,像什么话!”张弛急了。
“外人?”君轻尘闻言开了口,“对三哥来说,五弟我已经是外人了么?只因我收留了无双一阵子?”
“不,我的意思是,对无双来说,你们是外人。”张弛忙解释。
“对这个无双姑娘来说我们是外人,那你是没把无双姑娘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啊。不然怎么会不给五弟这个脸面?”苏清宴也揶揄的笑了,“这样一想,三弟啊,你怎么做都没做对,得改改了。”
张弛见他的样子,浑身一凛,深怕他就这么把手按在剑上,忙到:“大哥说的是,是三弟做得不对,三弟会改,以后会对无双百倍千倍的好,只求她原谅!”
“那就要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跟你走了。”苏清宴双臂环胸,打量的看着两人。
无双明显不愿意跟张弛走。“虽说是外人,但徵嫆与我是好友。我宁愿在徵嫆的身边做个扫洒婢女,也不愿跟张公子走。张公子,请自重。”
自重啊,自重。
华徴嫆总算知道了无双的意思,也彻底放下了心,走上去握住了无双有些凉的手道:“没事。以后就算你一直在君家住下去,我们也欢迎!大不了,我这还有些银子,将你赎出来就好了。”
“我……不行,今日我一定要带走无双!”张弛彻底是有些恼了,“妇道人家,一个妾室,在这与我争个什么!”言罢,张弛气冲冲的看向董妈妈,“落香坊的规矩,不是你想改就改吗?改啊!我出三百两,买无双跟我走!你改个规矩,让她反抗不得啊!”
他真是没想到,无双会对他这样绝情!
董妈妈愣了愣,有些犹豫。这明目张胆的改规矩到底是不大好。她往后还想将落香坊东山再起呢。今日要是失了信,叫这么多人看见,她还怎么再起?
想来想去不妨打个圆场:“哎呀,那个,张公子。这规矩,也是不能乱改的。不过,落香坊倒是还有一条规矩,那就是若有两人同时赎一个丫鬟,那丫鬟就必须要跟钱出的多的那个人走。您看看,不妨找个人来跟您竞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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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就是要使诈
董妈妈这算盘也算打的响亮。(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明摆着像是偏向张弛似的提醒了一条规矩,只要张弛随便找个下人和他抬价做做样子,人他也能拿走。
但其实,只要有一个人抬价,董妈妈都能再赚的多一点。张弛那已经撂下话了。低价三百两。两个人抬,怎么着也能比三百两多一点儿。而且到时候就算出来个别人抬价,赚的也是她,张弛还不好多说什么。
张弛听罢,看着她使的眼色,也有些明白了。转身就想问他身后的家仆要不要小小的抬个价给他铺路,却听闻稍远的斜上方有人声响起:“我出四百两,买无双。”
这陌生又洪亮的声音是打哪来的?张弛当即皱了眉,环顾一看却是君府大门旁的墙头上倚坐着一个人。
无双早在听到这声音时就是心里一动。看到那人,更是忍不住牵起了嘴角,眼中闪烁了惊喜的星芒。
君轻尘和华徴嫆站在门口,自然是看不到情况的。但是听也听得出说这话的是双狼。苏清宴不好奇,君轻尘便带着一看就知道想观摩一下情况的华徴嫆下了台阶,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看过去,双狼大喇喇的坐在府墙上,肩膀上还扛着一柄锃亮的宽刃长刀,绷带松散的缠绕在手臂和身上,配着那一身精壮的肌肉与小麦肤色坚毅表情,只是一眼都能看出,这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这般身强体壮的模样,绝对是能满足人的类型!
张弛回忆起这人是君轻尘护卫卫,看着君轻尘,脸上有些挂不住:“五弟,你这护卫出来添什么乱?”
君轻尘垂眸含笑:“近些日子,双狼与无双姑娘每日同寝同食,若是不经意间培养出了感情,五弟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双狼跟随我多年,为我出生入死毫无怨言。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的事,还是你们来解决。”
简而言之,我不管。
“同寝同食!?”张弛听了这话,更是脸上的肉直抽动,“无双,你怎么能这样?”
落香坊没规定过丫鬟不能与人发生什么。毕竟是不卖艺也不卖身的,即使与人有了感情有了关系,也只能有两个结果。要么成一对鸳鸯,要么成一对苦命鸳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董妈妈表示对此她也无能为力。
其实原本的同寝同食是只双狼受伤严重,又“碰巧”在无双屋子里起不来床,无双要照顾他,才与他一日三餐皆在一起。到了晚上,她担心双狼有什么事叫不到人帮忙,连着几天都是摆了张软塌在另一面角落。与双狼不会相互瞧见,但在一个屋子里睡觉。
此事无双不想解释。她只平静道:“此事是我不知自爱。但我向来如此,张公子不是深有体会的么?”
与他在一起那段时日,也算她不知自爱又看错了人。
张弛原本是个温吞的人。但那多半是在管教下与甜言蜜语中装出来的模样。在他被施宫刑之后,这温吞的外表逐渐就有些藏不住了。听着无双的话,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作践自己!”抬起手直直墙上的双狼,“你就喜欢这种有肌肉没脑子,连主子的墙都敢爬的人吗!?他能满足你,是不是!?”
无双平静的说了一个字:“是。”
君轻尘接着也道:“唔,我在这里插句嘴,以免外人听了误会。”清了清嗓子,君轻尘一本正经的道:“双狼爬君府的墙,是经过了我准许的。”
张弛:“……”
华徴嫆听得真是笑了。这人可当真是不给自己的结拜义兄留面子。
不过她也没想到,往日里在她们口中那样温文尔雅的张公子,如今会是这个样子,真叫人失望。果然,外人的话不好信吗?人家说得好的不一定就是好的,人家说的差的也不见得差得到哪去。
想要看清一个人。还是要亲自去一次次接触,慢慢的感悟啊。
就在众人僵持的这一阵儿,墙上的双狼又开口了:“我出四百两,张公子跟还是不跟?您若不跟,无双就是我的了。”
张弛气氛的看着他,喷着粗气道:“四百零一两!”
一两银子。放在寻常人家眼里也算不得少数。通常赎个丫鬟什么的,都是一两甚至几文的加的。按理说这样也不过分。但无双当了这么多年舞姬头牌,就算做了丫鬟,身子的底价也是三百两。这样再拿丫鬟的价格去加,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有些好笑了。
双狼听后只道:“五百两。”
“……五百零一!”
“六百两。”
“六百零一!”
“七百两。”
张弛一噎,又指着双狼看向董妈妈,“这人只是个下人!他哪来这么多银子!?这分明就是抬价,你也不管管!?”
谁在抬价,通过他们俩方才这段话听得还不清楚吗?董妈妈已经在惊喜无双如今还能卖这么多钱了,心里贪念大起,哪管得双狼到底出不出得起这些银子,只知道张弛对无双是势在必得的,赶忙道:“那位公子既然出了这个数目,他定然是掏得起的。否则不是要丢尽了颜面?张公子,您若是出不上价了,也可放弃,让那位公子将无双带走。”
说他出不起银子!?他堂堂开国候之孙怎么会比不过一个护卫!张弛一下子又来了气,开口叫道:“七百五十两!”
……
一直加到了九百五十两时,双狼终于沉默了。
张弛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也不免有些肉疼。他虽是开国候之孙,但爷爷一向两袖清风,父亲也不成器只知败家。他这样抛银子出去,以后怕是要多请一些客人回家,多让无双跳一跳舞,弄些外财养家了。
见到双狼不说话,华徴嫆有点急,抓着君轻尘的手拿眼神示意了一下,问能不能帮助双狼一把。此时两个男人之间争斗,她即使有些存银也不好拿出来帮助双狼。
君轻尘读懂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
华徴嫆会意,抿了抿唇,虽然有些担忧无双,但也没责怪君轻尘,而是对他微微一笑,继续旁观。
君轻尘倒是有些惊讶。她不知他拒绝的原因,目光却没有一点失望和对他的鄙夷,反而笑得理解又体谅。
这鸡崽子,脑子里头装满了谷子,那她的心里头装了什么呢?误会解开了些后,他与她的相处更亲近,也更和谐了,他却始终没有把握他做出的决定能被她接受。
今日一看,似乎是小瞧了她。
另一头,双狼也没有沉默太久。过了一会儿,他肩上的刀动了动,抬起眼皮看着张弛,冷冷的问:“你有完没完?出个最高的价钱让我听听。”
看他这样子,像是虚了。张弛不甘示弱,追击道:“我凭什么先说!?要说也是你先说。”
双狼闭上眼默了默,忽然沉气抬手,肩上扛的大刀向前飞旋而来,“嚓!”的一声插入了张弛身前的青石地面,距离张弛的前身仅差分毫。
“我拿你的一条命,加上一千两!”双狼一字一句道。
张弛也是个文弱书生,本就在自己下体受伤时对这些刀子有些惧怕,见状更是双腿一软,抖如筛糠,吓得跪斗跪不下,生怕那一跪,锋利的刀刃就能把他斩成两半。
“他……他使诈!”张弛牙齿打战的说。
“我就使了,怎么着吧?”双狼活动了一下脖子,极有气势问。
目光如刀,见者具寒。双狼在君轻尘身边确实已经呆了些年头,曾经那些锐利的锋芒被他这个主子磨得圆滑了不少,有时候健谈的甚至多话,还经常被主子的眼神杀成了“二狗”,但不代表这些就可以泯灭掉他过去身为那一届最顶尖的暗卫的气势。他是二狗,但他更是双狼!头狼可怕,而他的可怕之处,在于真正动了杀意之时,有如两匹头狼相对厮杀,剩下了最凶恶的那一头,对着敌人哪怕身上鲜血淋漓也仍旧高傲如王。
“我是粗人,现在是我最后的耐心底线。阁下若执意再争,我不介意陪你玩玩儿。”
张弛往后退了两步,再看身后,他带着的家仆已被双狼吓得靠在了墙上。倒是董妈妈最先忍不住了,见好就收,见此架势直接道:“无双是……是那位双狼公子的了!既然张公子不再出价,那这笔买卖成交!”董妈妈掏出了卖身契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了一纸银票如同当日梵音赎缱绻那般飞了过来,却是轻飘飘的落在了她面前的地上。如今寒风瑟瑟,不知何时就会刮起一阵大风,看得董妈妈连忙伸手抓住了银票,又把卖身契塞进了无双的怀里,扭身就跑。
只剩下张弛站在那里,看着双狼,不可思议的问:“一个我睡过那么久的女人,你花这么大的价钱,值得么?”
双狼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呵笑道:“往后,我睡她的时间会更久,你和我比什么。”而后,双狼转身朝着后面的院子轻轻一跃,身影消失在君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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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所谓手链,也为守恋
张弛恼羞成怒,可却拿他没辙。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君轻尘护了谁的短他此时是再清楚不过,也只能失望的冲着君轻尘道:“五弟,你手下真是养了个好护卫!”
君轻尘歉然一笑:“抱歉了,三哥,双狼也是我的好兄弟。”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弛脸色一白。
“既然已无要事,三哥请回吧。街上凉,有风吹过,恐怕会……咦,哦,你没有。”意味颇深的说了这段话,君轻尘牵着华徴嫆转身回了君府。
苏清宴也看完了戏,耸耸肩,转身时右手腕转,袖中倏然飞出一把利刃,穿过他翻飞的衣袍,钉在了对面的墙上。恰好寒风未停,袍角啪嗒一声打在了张弛的脸上。
他曾经的大哥,一言未发,只留下紧闭的君府大门,和他已经断了的兄弟之情在门外被风吹散。
张弛回身看了一眼那钉在墙上的利刃,苦笑所谓的兄弟之情,到底是比想象中的浅薄。
“大哥,你与他决裂了?”
“恩。”回到君府后,苏清宴立刻就换了一身衣衫。金纹银带,能将整座正堂映亮一般,未免扎眼。华徴嫆坐在君轻尘身边,果然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自家夫君这一身墨笔青山袍看着更加顺眼。
在他俩成亲之后,明明还有许多矛盾纠结着没有解开谜团。但是她和他相处起来,却融洽了许多,偶尔谈一谈他知道的和她知道的,中和一下意见,日子没有腻在蜜水里,倒是清甜可口得很,令她过得很是舒心。好像总以为前面的路会有很多艰难险阻,她想过个平静的生活是多么的难。可现在,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只要君轻尘能平安的活下来。这就是她最后的目标了。
方才双狼自墙后消失,却是摔了下去。她与君轻尘一起走回正堂的时候,眼角瞥见了无双扶着双狼道:“你赎我的银子,我会还给你的。明日我便去钱庄一趟。”
双狼却道:“还我九百两就好。剩下那一百两,算是谢你这些日子照顾我。”
无双浅笑着答好。
这两人方才在门口那一出儿对话,真的让华徴嫆以为他们是情投意合了。txt下载80txt.com却没想到回来后却是这样一番情景,也是有些无奈。昔日落香坊的三大头牌此时除了死去的绫罗,算是全部恢复了自由身。听闻缱绻搬去了梵音那边儿之后,与梵音手下的人混在一起,每日鸡飞狗跳乐呵的不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得那些药奴医奴都对她俯首称臣,可谓将从前一个乌烟瘴气的府邸管制的妥妥当当,近来见到梵音的两次,他脸上也都多了些笑意,看着便知生活滋润。而她嫁给君轻尘之后,回过一次君老爷那边的君府。虽说君老爷与君夫人待她都不是特别亲切,但君颜小姐却是可爱的紧,没有嫌弃过她的身份,还喜找她过问自家哥哥的各种状况,每每都听得津津有味,自己遇到了感情的问题也爱来找她寻求解决办法。
可以说。她和缱绻都安定下来了。只有无双,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双狼一个护卫竟也有那么多银子?倒也稀奇。
“你再好奇什么?”君轻尘忽然问,问得华徴嫆惊了一下,抬起头,默了默才开口:“不是说双狼伤得很重,一个月才能下地吗?他今日那样折腾了一番,会不会出问题?”
君轻尘想了下,“那我传梵音?”
“不必。还是我叫带来的太医去给他看看。”苏清宴说着,抬手打了个响指,身后下人立刻会意,猫着腰就走了。
“其实二狗的身子也没那么矫情。”君轻尘道,“无非是梵音在帮着他们两个,故意说重了他的伤情,让他能多与陆无双相处一段时间。”
“梵音?”华徴嫆愣了愣,“梵音为什么会帮忙?他不像那么好管闲事的人啊。”
“不知道。”君轻尘回答,“或许是因为看在双狼是他的晚辈。或许是有人求他那样也说不定。”
华徴嫆疑惑的寻思了下,“有人求?是缱绻?”
君轻尘笑了:“此事我也只是猜测。”
华徴嫆无辜的抿紧唇看了他一会儿,自己也笑着耸了耸肩。不管怎样,现在的他们,还是要在自己的事情上多下些功夫。眼下已知苏清廉不怀好意,可这些事君轻尘并未告诉云王。没有抓到具体的把柄,贸然将事情告发出去反而对事情更加不利。云王两鬓已白,在君家起火那天之后,看着更加的苍老了。君轻尘自小对这舅舅也是崇拜敬爱,想着舅舅坐拥的这座城市将交到一个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中,难免痛心。但想到当云王得知了自己养子是个怎样的人之后可能遭受的打击更大,他又十分矛盾。
真是个纠结人的事儿。
“当初你我六人兄弟结拜时,每个人都知道,所有人的身上都是有些缺点憾处的。毕竟相处的时间不会多,也就宽容相待了。但今日,三哥举动确实令人心寒。虽不知他究竟是如何细想,但大哥与他绝交,五弟我不会阻拦半分。”
君轻尘这么说着,也只是随口一说。反正只要是苏清宴决定的事,哪怕是事关他们兄弟感情的绝交,他也是掺和不来的。管也管不了。
“我只是瞧不惯他那人的作风罢了。他在云来与鹃山出的那些事,我都听过。本就有些不喜。今日一见更是成什么样子!”苏清宴冷哼,“总之,我是不会与他再有纠葛了。你们四人想与他如何,我不会去管。但我,不会再认他这个三弟了。”
君轻尘见他的样子似有些恼怒。只是表现的不明显,于是试探的问:“可是他做了什么事情,引得大哥生气了?”
“不过是在鹃山的一些蠢事,不提也罢!”苏清宴闷声叹了叹,起身道:“今日乏了,先回去休息。你二人若有事,直去找我无妨。”
“大哥慢走。”君氏夫妇打过招呼,却不约而同的猜到,张弛似乎并非只是做了一点事。
莫非,与宫里有关?
无双被赎身之后,纷乱的事情更是告一段落。君轻尘偷得清闲,在苏清宴手下马不停蹄的搜查线索之时,张罗着将君家的院子扩建了一番。曾经烧毁的两间院子又按照曾经的格局建了一遍,巧的是在深度整理废墟时,下人来报,说是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华徴嫆去看,却是那块羊皮,包裹着一串珠链安静的躺在废墟中,已被熏烤的有些焦色,看起来旧了一些,却还是那般完好无损。
华徴嫆心下大惊,捧起羊皮拍了拍,拍掉了灰尘,发现羊皮果真还是完好的。而里面抱着的珠链,正是当初军情给他的,又在她成亲那日被摘了下来。至于珠链是不是被她包在羊皮里,她却记不清了。但她记得自己自从丢过银子之后,就再没拿这块羊皮包裹东西的习惯了。
难道真就这么神奇,一场大火却没能烧毁的羊皮,是她游荡古今的信物?
怀着怪异的心情。华徴嫆到底还是放下了一些心事,将珠链宝贝似的拿给君轻尘看。君轻尘本也以为这珠链是被大火一起葬送了,这下见到,也是开心的。
“这珠链,很重要吗?”华徴嫆戴在腕上,好奇的问。
君轻尘点头:“这是当年,爹给娘的信物。一直被娘留着。所谓手链,也是守着恋情的意思。”
华徴嫆听得新奇:“那项链,岂不就是相恋的意思?”
君轻尘扬起了一侧嘴角:“这我也不知,但说不定是。不是有很多男子,在有了心仪的女子时,会送对方项链作为礼物么?”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苏清宴那条滴翠项链,华徴嫆登时有些心虚,微微笑着耸了耸肩。“男人的心思,妾身可不怎么懂。也不知道,当时明明关系很一般吧,为什么爷还会送妾身这条珍贵的手链?”
“珍贵?”君轻尘挑眉,“当时的我却是觉得,两夫妻二十年都没怎么相处过,咱们爹能说出那样腻人的话将娘亲骗到手,估计是不怀好意的。这样想着,这手链真是太可恶了。与其丢了,送一个我不怎么看好的人敷衍一下,倒是可以用。”
“不怎么看好的人,敷衍?”华徴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君轻尘笑着,却是没阻拦。
华徴嫆走到门口,却没迈出去那一步,而是气鼓鼓的在门口叉着腰哼了一声,转身又一脸大义凛然的道:“我女子不记夫君过,不生你的气,是不是很伟大!”
“没生气?”君轻尘看得笑了。
华徴嫆鼓着嘴,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生气!”
君轻尘忍俊不禁,咧着嘴摇了摇头:“傻子一样。”
“你还说我是傻子?”华徴嫆撅起嘴,“那我可生气了?生气了是不是就不想傻子了?”
显然更像。
两个人说笑打闹着,完全不知此时另一处君府里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有下人来报,两人才同时一惊。
君轻尘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那下人焦急的道:“老爷、老爷说是要休了夫人,另娶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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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若有下一次
急急地赶往君家,却是见到了令人揪心的一幕。9; 提供Txt免费下载)君老爷气的满脸通红,君夫人在一旁嘤嘤哭泣,沈念白搂着君颜的肩膀劝:“伯父。过两月便是我与颜儿的大婚之时,您此刻做这决定,怎么也要为颜儿考虑考虑啊。”
“没得考虑!”君老爷气极,“轩儿,我忍你二十几年,对你可谓仁至义尽。你始终不知悔改,如今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姑息了!”
“老爷!您真的忍心吗?您怎么这么狠心!我们的家好好儿的,您为什么要拆散这个家!”苏轩儿哭着哭着,就跪倒在了君老爷脚旁,“老爷,轩儿与您夫妻二十年,不曾有过半点举动,始终守着空院,轩儿已经是在尽职尽责了!您这般做法,不仅会伤了颜儿的心,也会伤了尘儿,您不要这样,我求您了,不要啊!”
“你说是我在伤他们的心!?”君老爷气得直喘,抬起了脚,但在君颜惊叫的“不要!”声下止住,动作,狠狠的躲在地上,“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谁给惯出来的毛病!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爹,您先别生气。”君轻尘见状还是上去劝慰了君老爷。他见君老爷的状态似不大好,也怕出什么事。反正娘这二十年来也没少哭过。
“尘儿,你……”君老爷刚开口,君夫人却撕心裂肺的喊了声:“老爷!您若是要休了妾身,妾身也无颜活在这世上了!”说着真就要往梁柱上狠狠撞去。
这场面华徴嫆是见的多了,每次见都不免唏嘘。此次这样做的是自己的婆婆,她想也没想就要过去挡着。君老爷和君轻尘见状也是想去挡的,可华徴嫆离得近些,先靠在了梁柱上,被君夫人重重一撞,登时肚子狠狠的一痛,眉毛紧紧皱起,和瘫软在地上的君夫人一并缓缓的滑坐在地。
“徵嫆!娘!”
“轩儿!”
“娘!嫂子!”
正堂里的几人见状都冲了过去,有扶君夫人的,君轻尘则是抱住了华徴嫆,疼惜又焦急的问:“你傻不傻!疼不疼!?”
“妾身……不傻啊。”华徴嫆勉强的笑了下,却是小腹更加疼痛的抽搐了一下,原本想紧闭住嘴,可又忍不住张口喘息。[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怎么这么疼?
被撞了一下肚子而已。虽然这力道撞的着实不轻,后背抵在柱子上也是疼的发酸。但肚子这样疼,是怎么回事?
君轻尘见她的样子,也有些怕了,转身对沈念白道:“去找大夫!派人快马加鞭去御医馆,找梵音!就说是我找的!”
沈念白毫不犹豫,点了一下头转身就出去了。
“鸡崽子。我帮你揉揉?”君轻尘心疼的揉着华徴嫆的肚子,抽空又看了自己娘亲一眼。君夫人被君老爷抱在怀里,哭得身子直抖,看样子神志是有些不清。君老爷疼惜的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脸,不断唤着:“轩儿,轩儿!”
“不要……”苏轩儿虚弱的说了这么一句,忽然住了嘴,闭上了眼,轻轻叹了口气,泪水止不住的流。
君老爷看得痛心疾首,“是我纵容了你这么多年……是我当初太心慈手软,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啊!”
君颜看着,也看不懂情况,就是跟着哭。君轻尘被这周围一圈人搅得心烦意乱,待梵音到后,看过了君夫人和华徴嫆,诊断出皆无大事,只是华徴嫆有些撞伤,君轻尘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干扰爹娘了。爹娘的事,到底要自己好好谈一谈。我们这些局外者,不懂内情,也无法断度。不如我陪着徵嫆去御医馆仔细看一看,顺便拿些药。”
“尘儿,那你可要小心!”君老爷道。
看着自己爹爹关爱的目光,君轻尘到底是无奈的笑了:“有梵音在,不会出事。倒是现在双狼不在,降魔失踪,我身边没有个正经的护卫,不如去舅舅那再要个护卫来。”
君老爷默了默,低头道:“是爹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总是家财万贯又如何,到底是无法与歹人斗。”
君轻尘摇头,过去抱住了自己的爹娘,“儿子知道,你们都待尘儿好。但是儿子长大了,要面对的事情多了,也该逐渐从你们的庇护中走出了。以后,儿子会加倍怒力,保护爹娘。”
“这话说的,当真是长大了?”君老爷也笑了,总是那张脸堪为平常,但父爱之情却是浓郁深厚。粗糙厚实的手掌捏了捏君轻尘的肩膀,评价道:“身子骨儿是硬实了,不像那小时候,跟个一捏就碎的奶娃娃似的。就是单薄了点儿,多吃些好的,爹养得起你!”
华徴嫆在后面看着,腹痛在梵音给了她一颗药后已经减缓了许多,倒是心里面生出了些痛意,但也有暖意。
她的爹啊……当初是有多狠的心才能抛下她和娘亲的?
如果她那时再长得好看一些,是不是她们一家人到现在也可以其乐融融的,送着她嫁给一个普通人,而后她会有一群弟妹,绕着她嬉闹?
一场离别,一场死亡。换来看着面前这人在感动中红了眼眶。
华徴嫆颇有感触的低下了头。这样也挺好。她知足。
君老爷抱着君夫人回了卧房,君轻尘也想那样抱着华徴嫆。不过华徴嫆已经好了许多,在众家仆面前也就直言谢绝了自家男人,两人一同去了马厩,君轻尘挑了一匹好马,托着华徴嫆上了马背,自己也麻利的坐在了她后面。上去还问:“怎么样?要不要换成轿子和马车?”
“不用了。妾身坐不惯轿子。马车又太张扬。骑马挺好,跑得快。”华徴嫆笑道。
君轻尘牵着缰绳,双臂将她圈在怀里,点头道了句“好”。旁边梵音本就是骑马来的。此时也上了自己的马,“那,君少爷,咱们启程吧?”
“恩。”
“驾!”
华徴嫆发现,君轻尘骑马的时候,真的有一股侠士风范。若非他不会武,那仗剑一把骑马驰骋江湖时,也该是一副风流剑客模样。安心的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华徴嫆又不知不觉想到了那座竹筏。
“你长得挺丑,笑起来倒还看得过去,挺可爱的。”
“那咱们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吗?
若还有下一次,在那地方相遇,她能否说一句,“咱们后会有期?”
兀自傻笑着,笑着笑着又想到了君老爷与君夫人的事。悄悄收敛了些笑容,华徴嫆问:“爷,关于老爷和夫人的事,你打算怎么面对?”
“他们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我还能逼着他们不成?”君轻尘轻叹,“不过,既然二十年来都没有纳妾。这一次突然说要休妻再娶,爹确实有些做过了。此时可能我有些接受不来,抽空还是要与他谈一谈。”
华徴嫆还是有些顾虑。但又说不清这顾虑来自哪,只道:“妾身支持爷。”
御医馆就在王府中。取了些养身的药材回去熬粥,君轻尘又带着华徴嫆去寻了云王。云王目不能视,为图方便将书房与卧房都建在了大殿后身。门口守卫不多,但都精锐。见到是君轻尘来了,也没拦着,只道:“王爷在内洗漱,请君少爷先行通报!”
“恩。”君轻尘从小到大不知来过多少次,规矩当然是懂的,当即敲门道:“舅舅,尘儿来看您了!”
敲了两声也没有回应,却传来“啊”的一声低呼和两处物件落地声。君轻尘立即推了门进去,云王则是在听见动静后捂住脸背过了身。
“尘儿?”
见屋子里没人,只有云王的面具和一把剃刀在地上,云王又不像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君轻尘才放下了心道:“是,舅舅,我是尘儿。带了徵嫆来看您。”
“那,侍卫可在屋内?”
知道云王在忌讳什么。君轻尘立刻扭头朝着后面道:“出去,带上门。王爷不喜教别人见到他的样子。”
侍卫们也都懂,见状纷纷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了上。
君轻尘捡起面具与剃刀,“舅舅,他们都出去了。您在做什么?”
“我……剃一下胡须。”云王说着转过了脸,僵硬的苦笑道:“带了这么多年的面具,已经下意识的怕人见着我这张脸了。这摸起来,是不是舅舅这张脸已经丑的吓人了?”
这是云王第一次摘了面具站在君轻尘的面前。往前的云王,无论何时都是在以面具示人。世人早就忘记了他的面孔,就如那永远将面目遮在面具之下的墨尘先生。
“舅舅,让侄儿看看。”君轻尘轻轻拨开了遮挡在云王脸前的长发,却是狠狠的一愣。
华徴嫆恰好在这时也将视线投了过来,见着也是深吸了一口气,瞪大眼拿手背抵住了嘴。
“怎么了,听你们俩这吸气的声音,是被吓坏了吧?”云王笑着伸手摸索,“来吧,面具给我。这么多年……每当我的手摸在脸上时,都感觉得到我的皮像是已经坏掉了。定是很可怖的吧。”
君轻尘将面具递给了云王,自己却握紧了拳头,眼眶有些发酸,手抖个不停。
“舅舅,侄子,记得您说过,当初,是有人叫您带上面具,再也不将面孔示人的。”
云王缓缓笑道:“是。”而后戴上了面具。
君轻尘感觉眼眶中像是有热度涌出,深吸了一口气,张着嘴缓了缓才问:“那人,是不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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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是不是像极了爹
云王默了默。(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君轻尘这样说着,看着云王的脸,与他斑白的发,泪水终于还是涌了出来。华徴嫆深深一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
“尘儿,你怎么了?”云王听到了些声响,有些慌张,“不就是一张脸么,舅舅早已习惯了,这脸要与不要都无大碍,人生在世何以在乎虚浮面貌。”
“舅舅……”君轻尘极力的想忍着,可泪水却是控制不住,情绪也一时间杂乱的很,“舅舅,你说,是不是我娘,让你带上面具的?是不是,是不是,那些当年,说你甘愿自毁双眼,带上面具,离开鹃山远赴云来……这些都与我娘有关?”
云王沉默了,半晌才问:“尘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本是一个约定过永远不会说出的秘密。
“我?”君轻尘说着,笑了一下,心里却是更痛。握住云王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您目不能视,是不是也很久没摸过尘儿的脸,幻想着尘儿的样子了?”
云王听罢,倒是苦笑:“这样一想,是许多年没有摸过你的脸了。是尘儿长大了,舅舅也老了,不知不觉,你走得越来越远……舅舅能见到你的次数,也不多了。”说着,拿他有些苍老的手细细抚摸起君轻尘的脸。
“尘儿,你怎么,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君轻尘闭上眼,静静的站在那里任云王抚摸,痛心的问:“尘儿长大了,是不是长得很像爹?”
犹记小时候,他与舅舅特别亲,喜欢坐在舅舅的腿上摸着他的面具,想要悄悄揭开看一看里面的样子。舅舅就总是一手把他按在大腿上,笑着摩挲他的脸:“尘儿真是调皮,来让舅舅看看,是不是又长大了?”
他的每一次看,都是细细的抚摸,“哎呀,睫毛可真长,和个姑娘似的。这鼻子,倒是不像你爹,像你娘,恩……嘴巴是什么样子呢?舅舅想不出啊!”然后云王就会大笑几声,举起君轻尘,“尘儿长得好看,定然是像轩儿多一点。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也还好没有全随了你爹的样子,正阳老弟估计是要松了口气啊!”
可此时,云王一点、一点的抚摸着君轻尘的眼鼻唇,却是越来越惊愕,越来越尴尬,越来越不知所措。
“舅舅。您看到了吗?”君轻尘颤抖着声音问,“尘儿,是不是像极了爹?”
“尘儿……你……”云王忽地松开了手,倒退了几步,双手颤抖着抬在身前,不住的摇头,“不,不是,不会……怎么会这样?我,当时轩儿明明说过,你是正阳的孩子,你怎么会?”
华徴嫆紧握着君轻尘的手,想象不到他此时的心情,但却能感受到他有多心痛。谁会想到,这样一次偶然的撞见,竟叫他们见到了云王真实的面孔。
那张,与君轻尘如出同模的脸。
若说君夫人与云王到底有些血缘关系,所以长得像,用在此处也实在勉强。云王的脸,除了多年被面具磨出的粗糙与坑洼,论五官,便可想到会是二十几年后君轻尘的样子。
“这就是二十年前你们都不肯说的秘密吗?这就是您来到云来的原因吗?”君轻尘苦笑,“与自己的表妹做出那些事……还剩下了一个孽障?难怪,难怪爹待娘一直冷漠,原来,是爹一直在承受……看着我这张脸,独自承受着委屈,隐忍了二十年?”
云王终于瘫坐在了地上,“尘儿,是我……是我的错。别怪你娘。我若早知事情是这样,当时……”
“当时,定然不会留我生路吗?”
“……”
“爷,别激动。”华徴嫆晃了晃君轻尘的手臂,“冷静些。好歹云王疼你那么多年,二十年前的事,里面一定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误会!”
这时,门外又传来苏清廉的声音:“听说轻尘带着徵嫆来了,我过来见一见他们。放我进去。”
守卫报道:“王爷,世子求见!”
云王此时备受打击,君轻尘也情绪不稳。华徴嫆见状叹了口气,过去扶着云王坐在了太师椅上,又推了君轻尘过去,像是在与云王谈话的样子,而后自己转身走到门口开了门,矮身道:“拜见世子。”
苏清廉瞧了她一眼,点头,又往里面窥探,“我进去与父王和轻尘说说话。”
华徴嫆这不挣钱的身高,纵使苏清廉不是很高,比较起来也是矮的挡都挡不住。华徴嫆正色了神情道:“抱歉,世子,夫君在与王爷商谈要事,此事不宜让旁人听见。若有什么事,还请世子稍后再来。或是稍后我与夫君一同去拜见世子,您看可好?”
苏清廉狐疑的往里头看:“就不能轻尘亲自与我说么?”
华徴嫆微笑:“妾身代夫君转达便可。”
苏清廉僵持了一会儿,到底没再坚持,点了点头,“那就不必麻烦你们了。总之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说完转了身离开。
这次他走的倒是爽快。可华徴嫆却没法开心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知道了这种事,君轻尘会怎么想?她根本不敢想。
早知道云王疼爱他,他也敬爱云王。到头来却是一场成了父子之情的笑话。两个人相互被蒙骗了二十年,最终骗他们的,是君夫人?
君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华徴嫆揪心的过去看着那僵硬了的两人道:“事已至此,知道了真相未尝不是好事。事实真相总是要被揭开的。你们二人能够面对着揭开疑团,是一件好事。往后还是都冷静一些,仔细考虑一下该怎么解决吧。不过,现在最好还是都冷静一些,不如爷先跟妾身回去,王爷您也冷静一下。等到情绪平复一些,再好好谈一谈。”
云王垂下头,深深一叹,似乎更苍老了。
君轻尘痛苦的闭了闭眼,纵使泪水已经止住,泪痕犹在。华徴嫆掏出手帕替他擦掉了些,拍了拍他的背,“我们回去吧。”而君轻尘就像个木偶一样,跟随着她转身走了几步。
脚步一顿,华徴嫆又到云王面前行礼道:“王爷还请保重自己。轻尘是个理智的人,他会理解您和君夫人的苦衷。大家生活都不易,往后的时日且珍惜。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郁结而伤了自己。”
“本王知道。”欲望疲惫的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那,告辞。”华徴嫆退下,挽着君轻尘离开了王府。回去还是骑马,华徴嫆不大放心,就去找梵音问了问,还真就借到了没什么事做的七步。催魂与游丝她都没见过面,七步倒是认识的。也比较信得过,回去的路便是七步送了他们二人回去。
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君府。七步又踏上了返程。被守卫放进门,华徴嫆无奈的带着木讷的君轻尘去正堂坐下,想了想,还是请了苏清宴过来,但没说原因。
苏清宴进正堂时便是见到了这副状况。华徴嫆在一旁为君轻尘又是倒茶又是捏肩,君轻尘却一脸受伤,麻木的坐在桌前双肘拄着桌子出神。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爷受到了些打击,回来就一言未发过。您是他的大哥,或许能解开他的心结?”华徴嫆也是没办法了,才找来他帮忙。好在这苏大哥性情多变,调戏女人时、发怒时、正常时皆是不同模样,平日里与他说话还是蛮正常,可以看出这人睿智不说,也很正直,通常不会做什么怪事。
“解开心结,他是遇到什么打击了?”苏清宴观察了君轻尘一会儿,忽然伸出两指狠狠点在了君轻尘背上,疼的君轻尘倒抽一口凉气,像是受惊的鸟儿扑灵一下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惊愕又古怪的看着苏清宴:“大哥,你做什么?”
苏清宴耸肩,一本正经道:“你方才那生无可恋的样子,可是急坏了徵嫆。不这样点醒你,一会儿估计急坏的就是你了。”
这‘点醒’可是一点都不掺假。华徴嫆哭笑不得,却是关切的看着君轻尘:“爷,您方才的样子委实是吓坏了妾身。您没事儿吧?”
君轻尘抿了抿唇,又有些沉重,但却摇头:“我没事。只是方才在想一些事情,可能有些出神。”
这已经不是可能了,是已经神游天外了!
华徴嫆这样想着,却没说,只是看着他眉头又锁住,将他按回了坐上,捧起茶杯到他面前,笑着问:“爷,您要不要听妾身讲一个故事?是妾身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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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她的故事
君轻尘接过茶杯,疑惑的问:“你不是说,你没有什么故事,也一向不喜欢回忆起那些过去的事情,说是觉得矫情吗?”
“是这样。[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华徴嫆坐在了他旁边,见他饮了一口茶,认同的点头道:“确实。妾身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即便说出来,也都是不开心的事。但此时妾身觉得该与您讲一讲。毕竟,我们之间也需要互相多了解一些。”
君轻尘闻言静了静,点头道:“你说得对。”
苏清宴看着这两人,撇了撇嘴:“既然我已点醒了尘弟,那就不多打扰了。你二人有什么房中蜜话,就悄悄说罢。我回去补个回笼觉。”
“大哥慢走。”
说是慢走,走的却快。转眼间正堂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华徴嫆坐的离君轻尘近了些,想了想,挑了个时间段打开了这段话题:“其实,爷见过妾身的。就在今年的夏日。您见过妾身真正的样子。而不是这副华芷柔的样子。”
“我见过你?在哪?”君轻尘惊奇的问。
“在……”华徴嫆一顿,仔细想了想,认真的描述道:“在一个很空旷、阴暗、潮湿的地方。那里漆黑一片,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冰冷的、幽静的潭水,潭水上面漂泊着一方竹筏。你我便是在那竹筏上初次相见的。”
君轻尘愣怔的听着她描述,似乎真的有些印象,可那印象实在是太虚浮,他还是几乎完全想不起那样一个场景。
“在竹筏上,妾身被您吓了一跳,滚进了潭水里。妾身本是水性很好的,可因被抛入井里的事情,变得恐惧起水来,于是拼命的挣扎。爷见到了,就跳下去救起了妾身。所说的话,和第二次在船上,爷救妾身那次很像,都是那样的说妾身,啊,你还真是说沉就沉啊!”
华徴嫆模仿着他的神情和语气,虽不算惟妙惟肖,但也看得君轻尘起了些兴致,不再那样低沉,还调笑道:“我当时的样子,哪有你这样看着可恶啊。鸡崽子你一定是添油加醋了吧?”
“哪有,妾身还是给您打折了呢!”华徴嫆神气活现的说着,转眼又回忆道:“您救起了妾身后,也只与妾身说了几句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其中,有在抱怨一件事情。妾身听得笑了,于是您夸妾身,说妾身长得丑,笑的却可爱。”
“有这事吗?”君轻尘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下,“不丑啊。”
华徴嫆垂眸:“这张脸是华芷柔的,自然不丑。但妾身本身的相貌,却是与天音坊主不相上下。从小妾身便受到周围邻里家孩童们的排挤,妾身的娘亲也深知妾身丑,不愿让妾身出去,就把妾身留在家里,教弹曲,教唱音,哀声哉道,千篇一律的活着。长大之后,妾身也因为相貌而处处碰壁。家道中落,想要去周围的大户人家做丫鬟,人家却都不要,觉得妾身长相晦气,通常都是毒打妾身一顿再将妾身轰出去,而后将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导致后来的妾身根本无法正常在外生活。哪怕是去买米,都要遮着脸,心里想着只要不被人认出来,哪怕少得一些米,也好。或者说,有时候,妾身和娘亲饿得急了,妾身还会想,哪怕挨一顿打,能多得点米也好。”
“后来,为了生计,妾身经常去山里砍柴。背着柴火上下山的那一段路,对妾身来说,是最美好最宁静的路了。可以不被人耻笑歧视,也听不见娘亲的哭泣与抱怨。只有妾身一人。不去幻想美好的未来,也不想沉浸在过去的悲伤,每日将砍柴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事,卖完的碎银子铜板拿去补贴家用。但也有不幸的时候,是妾身的爹走时留下了一些外债。那些讨债的人早在过去的几年里搬空了妾身的家,却还是得寸进尺。明明已经还了许多积攒下的银子,可他们却总说,还没有还清。当时爹不在,妾身与娘亲也不知道具体欠下他们多少。两个女流之辈,只能受尽欺压,想要反抗,却不知如何反抗。也无力反抗。”
“只剩下了你和你娘,那你爹去哪了?”在华徵嫆抿了一口茶的空档,君轻尘问。
“妾身的爹……具体的情况。妾身也不知。知道的,只是娘在生下妾身后,爹见妾身生得太丑,怒言妾身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后就抛下了妾身和娘亲。十几年来,再也没回家一次。后来,当妾身和娘亲不远千里从鹃山徒步走到云来,拿着婚约去履行时,才知道妾身的爹娶了一个富家小姐。还生了一个美貌聪慧的女儿。那女儿只比妾身小两岁,是妾身的妹妹,也叫华徵嫆。”
这情形,听得君轻尘倒是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也叫华徵嫆?”
“因为徵嫆这个名字,不是妾身的爹娘取的。而是自当年羊皮卷上书写的婚约而定下的。那婚约上,大致的写了,华家往后的某一代若生了女儿,就要取名徵嫆,而后去云来容家寻。若当时容家有年龄适当的男子,便结为连理。”
“那万一没有年龄适当的男子呢?”君轻尘问。
华徵嫆摇头:“此时婚约上没有细说。但是当妾身去的时候,妾身的前夫容沅,刚好是唯一一个年龄适当的男子。只不过,当时的他,已经成亲了,娶的是妾身同父异母的妹妹,另一个徵嫆。当时婚约虽未在爹爹的手上,但因爹爹记下了婚约上的内容。说是婚约已毁。容家对照而来,信了爹爹的说辞,于是容家的少爷容沅就娶了妾身的妹妹。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妾身也到了容家,拿了婚约。容老爷与容老太太为人正直,心觉婚约还是要履行,于是同意了妾身去做平妻,嫁给容沅。”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曲折。君轻尘有些惊讶,起初他倒是小看了这件事。“然后你嫁给了容沅,但他将你抛入了水井,于是你来到了这里,成了华芷柔?可是,云来确实没有容姓之人。何况听你所言,那容家还是大户人家。若有的话,我岂会打听不到?”
“现在是没有。”华徵嫆终于讲到点子上,自己也是低叹:“不过,在一百多年后的云来城中,确实会有一处姓容的人家居住。而且……当时的容家也算称得上百年世家了。说明,容家即将在云来驻扎。”
君轻尘顿了顿,“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一百多年后的云来城,什么容家即将在云来驻扎?这些也是你预料到的?”
华徵嫆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沉声道:“不是妾身预料到。是这些事,都是妾身亲耳听到,与亲身经历。妾身其实是来自一百多年之后的鹃山。曾嫁到云来几日。而成亲那夜,妾身被丢入水井,也不是寻到了出路。妾身是死在了那口井里。所以,就有了今日妾身与爷说的情形。妾身在一处幽暗的地方见到了爷,跌入了水,而后爷救了妾身,这就是妾身与爷的第一次相见。也因此,后来妾身到了此处见到爷,开口唤了您一声恩人。”
她平静的说完,平静中却带着些紧张的看着君轻尘。君轻尘却没能那么平静,吞了吞口水后眨着眼摇了摇头。
“你说的这些事……太玄妙了。我……”欲言又止的顿了顿,君轻尘又问,“你是死了才见到的我?那你为什么会见到我?难不成我也死了?”
“当时的爷,确实死了。只不过您死后曾说,再活一次的您不会记得之前的事。而您在遇到妾身时,已反反复复的在青年之时死了六次。您还与妾身抱怨过……”
“等等!”君轻尘蓦地打断她,“你说我死过六次?”
“是。”华徵嫆颔首。
“……”
华徵嫆还想说话,但君轻尘却心情复杂的闭上了眼道:“不要再说了。让我静一静。你……你出去,去哪都好,暂且先不要打扰我。”
华徵嫆仍是看着他,“爷,妾……”
“出去!”
华徵嫆默了默,低声道:“是。”而后转身离开了正堂。
外面无人把守。也不知他们的对话是否会叫人听见。其实华徵嫆也想不通,为什么毫无头绪的容家会在云来城扎住根。而且,回身望去,君府的宅子不仅重修了两座小楼,也将后面扩充了开。此时看来,当真就成了百年之后容家的模样。已经不能称作小宅子,而是君家大宅了。
君家,与容家,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是她的介入改变了什么,使得容家已经不会再来?
或许,是与容沅有关吗?也不知容沅如今到了哪儿,在做什么,还会不会再出现。
想到容沅,华徵嫆又忽然想到了另一个许久未见的人。也不知穆韶青与絮姐现下如何了。当初只听说落香坊关门后,他与絮姐搬到了自家的店铺里。董妈妈落魄时与他们有没有过联系,她也不清楚。到底自己如今已经成了亲过上了而好日子,虽然今日发生了许多事,但眼下刚好君轻尘不想见她,不如她就去穆韶青的店铺看一看那两人过得如何。顺便逛街找找有没有稀奇玩意儿,买回去送给她的爷,好好儿哄一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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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我与华芷柔
消停了两天,街坊邻里的已经安静了不少。[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毕竟云王将云来管制的井井有条,那些不该有的消息都被压了下去,只有关起门来才会有人想到提一提。
华徵嫆走在街上已经无需戴面纱。见着她的人顶多会多看两眼,也不再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指指点点。有议论,那也是极小声的耳语,不管听没听到华徵嫆都一律当做没听到。
谁不知道现在的君少爷比起之前更不好惹。且他似是已经在改好,很久没找过人的麻烦。
步行了几条街,一路打听,才到了穆韶青的胭脂店。那“韶华”二字刻得娟秀,看着便知这店的主人是个心思细腻的。华徵嫆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那敞开的店门,想了想,提起裙子走了进去。
迎她的却是絮姐。原本叫着“客人想要看点什么”的絮姐见到来者是华徵嫆,惊得愣了愣,而后立刻转了身看穆韶青。
而穆韶青却很平静,点头微笑道:“君少夫人。”
“一个妾而已,叫不得少夫人的。”华徵嫆笑着大方的走进了店里,“絮姐,韶青,许久不见,你们还好吗?”
絮姐有些顾虑的退到了一边继续站着,穆韶青则是与平常无异:“平日普普通通,但逢喜事节事之类店里生意还算兴隆。之前未能去参加你的喜事,真是抱歉。而后又听说你出了些事,此时见到你没有大碍我与娘亲便能放心了。”
“谢谢你们的关心。”华徵嫆微笑着垂眸扫过柜台上摆放的精致的胭脂水粉,“成亲之时轻尘发的帖子不多。没能发到你这,是我当时考虑不周,还望你们原谅才是。”
“诶?”穆韶青一愣,“你不是给我发了帖子么?是我那些日子去陪娘亲给爹扫了墓,回来时你已成亲了,请帖是在门缝中瞧见的。”顿了顿,穆韶青又想到什么似的笑了:“想来是君少爷很会替你着想吧。”
华徵嫆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啊,这样啊……那,可能是他吧。”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华徵嫆干脆就仔细的看了看柜台上的东西,而后挑了一盒看着很精巧的熏香,悄悄碰了碰,抬头问道:“邵青,这个香是什么味道的?”
“你可以拿起来闻一闻,不碍事。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穆韶青道,“燃起时,味道与未燃时大致相似,不过会稍浓一些,安神醒脑。”
“安神醒脑?这么厉害?平常的不是安神催眠,或者提神醒脑吗?你这倒是中合在一起了啊!”华徵嫆新奇的将小截的熏香拿了起来,凑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味道不是很重,清清淡淡的,带着些清爽的气息,闻着就令人很是喜欢。
穆韶青道:“这世上,总有人需要各式各样的东西。能够多创造出一种旁人需要的,就是我的梦想。徵嫆你若喜欢,可以拿回去试一试。我这里有完整一盒的。三天一用,可用月余。”
他叫她徵嫆。
早听到他在胭脂店开张的那天起与她隔着门说的话起,她便发觉他是有些猜出她非华芷柔了。今日见他的模样与语气,这想法更加确定。此事她也不知该喜该悲,不知是好是坏,只能问道:“这熏香,多少银子?”
“给你的怎么会收钱。”穆韶青微笑着说完,笑容却散去了。自己都是愣了愣,才解释:“你大婚之日我未能捧场,这盒熏香便当作迟来的贺礼。还要劳烦你亲自带回去,银子我是绝不会收的。”
这时,絮姐却开口了:“你那一盒子也不小,我见着徵嫆是一个人来的,不如就你将她送回去,帮忙提一下盒子吧!你们二人也许久未见了,你不是也有很多话想与她说?以后的机会怕是不多了,不如今日你二人就好好聊一聊。”
穆韶青原本想拒绝,只是不好开口。这时华徵嫆却道:“絮姐说的有理。韶青,不如你就送我一段路,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与你说。往后我会去陪轻尘到鹃山一段时日,即使回来,也怕是不会再有今日这样出来随意走动的机会了。”
大户人家,到底比起小门小户要多许多规矩。穆韶青也知道,想了想,同意了。
自内屋捧出一个硕大的木盒。穆韶青的手指用力的呈着盒子,闭上眼轻轻一叹:“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怎么会这么多?”华徵嫆看着他的神情就有些疑惑,更是被这个盒子惊得出奇,“那熏香小小的一截,十个也不至于拿这么一个大盒子装吧?”
穆韶青神秘的笑了下:“拿回去打开,你就知道了。”
瞧着他的样子,华徵嫆抽了抽嘴角,总觉得古怪,里面是否会装了些奇怪的东西?
但穆韶青总不会害她吧?到底在这一点上还是放心的。华徵嫆点了点头:“那好吧。多谢你了。”
“无须客气。”穆韶青转头道:“娘,麻烦您看一下店。儿子稍后就回来。”
“你们俩注意安全。”絮姐说完,站去了柜台后,默了默,到底还是在华徵嫆出门之前喊了一声:“徵嫆!”
“絮姐。”华徵嫆往后仰了下身子,侧头朝她笑。
“新婚快乐!还有,之前,对不起!”絮姐道。
笑意更深,更浓。华徵嫆道:“虽无缘叫您一声娘,但您仍是我温柔的絮姐,以后,您也要过得幸福啊!”
絮姐笑着答应,却在华徵嫆出门的一刹那落下了泪。而她仰起头叹了叹,再抿唇,嘴角却还是上扬的。
缘分尽了。却能在美好中结束,真是一件很好的事。
另一头,华徵嫆之所以同意了和穆韶青一起回去,也是因为她想将一些话敞开了说。今日与君轻尘说的那些,实则是她有些急了。是她疏忽。在他刚受过打击时本想安慰他一下,却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打击。但对穆韶青,她倒是更放心些。这个温柔的少年,心里装着宁静的花田,他是照耀着花田的暖光,如同可以包容一切。能够将事实告诉他一下,大概她也会更安心。
刻意挑了一条平日行人不多的路同伴而行。华徵嫆思索了一阵,才打破沉寂:“韶青,你……”
“徵嫆……”
几乎是同时开口,两人相视着都顿了顿。而后各自转回了头,华徵嫆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吧?”
“嗯……”穆韶青迟疑了下,但还是道:“虽说,这样问,我自己也会觉得奇怪。但我还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这段话说完,他又沉默了。像是在纠结着如何开口,看样子确是他自己都很矛盾。华徵嫆反倒镇定了不少:“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问便是。我会说的。”
穆韶青拿眼角偷偷瞟了她一眼,半晌才道:“芷柔,她去哪了?”
他问的很直白。直戳中心思想。这也是华徵嫆想与他说的。但被这么直接问出来,反而令她蓦地生出几分紧张的情绪。
“她……”
“你是芷柔的双胞胎姐姐吗?”
“……”
果然,穆韶青的意识还停留在最正常的方向。丝毫没有往那些离奇古怪的地方去想。
穆韶青见她无言,追问道:“虽然芷柔未与我说过,但也不乏此事发生的可能。这世上总有些巧合的事,比如之前我听过一件传闻,便是有关女子一人流落在外多年,却在另座城中遇见与自己容貌完全相似之人,原是失散多年的姐妹,而两人则都是全不知情。”
多好的解释啊。若是这样,至少能安心一些。
他是一直在这样安慰自己吗?
华徵嫆忽然就有些不忍去拆穿他这个美好的幻想。可事实如此,她再怎么圆这件事情,走了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她,确实,是我的同胞姐妹。不过她是我的姐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华徵嫆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样说。
穆韶青闻言倒是有些惊愣,随即问:“还真是我猜的这样?那她现在在哪?”
华徵嫆默了默,低头道:“她为了救我,不幸遇难了。至今未能找到尸骨。而我,为了养活止弘,到了落香坊中,代替了她。”
在华徵嫆说华芷柔遇难的时候,穆韶青就愣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怀抱着木盒,在极度的震惊中久久没有言语。
华徵嫆深吸了口气,又深深的向他鞠了一躬:“在短暂的相聚中,我听姐姐提起过你。是一个很善良温柔的人。她特别怕你会伤心,所以我也一直未敢将这个令人痛心的消息告诉你。”
“她,怕我会伤心?”穆韶青闭上眼叹了叹,“可是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待我知道后只会更难受。”
“我知道。此事你尽管怪我吧。”华徵嫆垂头,“但是,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尤其不要让止弘知道。他还小,身子也不好。我怕他承受不住打击。”
穆韶青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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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或许是一番生死
与穆韶青没有多说什么,说的也几乎都是编出来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华徵嫆发觉穆韶青不是容易被骗,只是用情太深,容易当真。
临到君府门口,就是要别过的时候了。距离上次见面已有月余,距离下次见面则是不知年月。华徵嫆在门口接过了盒子,看了穆韶青一会儿,还是说出了些或许不该她说的话。
说出来,不知道会给眼前这善良的人造成什么影响。不知会令他多伤心多难过,可是若不说出来,大概她会遗憾,他会遗憾,已逝的华芷柔也会遗憾。
她接替了华芷柔的身子,总要最后与华芷柔曾眷恋过的男子道一声别。
“韶青。”
“嗯。”
面对着他低沉的应答,华徵嫆捧着略重的盒子,心里也有些沉重。
但还是,怀着一股十分柔软的心情浅笑道:“芷柔临走之前曾劝我与你在一起。瞒你骗你一辈子。”
穆韶青微惊:“她……劝你与我?”
“对。虽然后来的我没有做到。但是我想,还是告诉你一下,她这样说的原因。”华徵嫆认真的徐徐道:“她恐你伤心,怕你孤独,担忧你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所以劝我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与你在一起。”
“可是,当时的我们并没有谈论那些终身大事……”穆韶青有些乱。
“是这样。”华徵嫆却更加镇定起来,无比认真的道:“但是,她很爱你。曾经的她,尽管没有谈论过,也将未来的夫婿定做了是你。”
这话在现在听起来或许残酷极了。会对穆韶青造成莫大的打击。但这也会是慢慢治愈他的良药。让他在痛苦中缓缓释怀,将华芷柔留在记忆深处,成为抹不掉的怀念。
或许这是她最后能为这对苦命鸳鸯做的了。
穆韶青听后,果然悲伤得有些无措。但还是冲华徵嫆点了点头:“多谢姑娘好意提醒。我想,我大概是懂得芷柔的意思。”
“这样最好不过了。”华徵嫆淡淡笑道,“无论如何,善待自己,别让她担心。若是神女有灵,向人还愿,或许不久之后,姐姐还会以另一个身份与你相遇相知,或许往后的你,会比此时的我还要幸福。[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穆韶青深深的看着她那张与自己心爱之人完全相同、却神态皆然不同的脸:“那你现在幸福吗?”
“能够好好的、相安无事的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华徵嫆道。
穆韶青点了点头,终是没再多言,转身踏上了归途。
或许他沿路会去停顿一下,会去转一转弯,看一看熟悉的风景,回忆一下曾经与他共同去看风景的人。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就是坚信着他可以走出这片阴暗。或许,说不定,真的会有这一天,他还会再遇到华芷柔。一个相貌不同、声音不同、身材不同,但是带着她原来的性子与对他的感情的华芷柔。
想到那时在黑暗中回荡的两个声音,华徵嫆忽然想,若是她现在为华芷柔多烧些纸,她会不会也能重活一次?
可惜,现在怕是有点晚了。
而且,华芷柔竟然认识苏清廉。还是苏清宴的“小娘子”。这两层关系,她还是要弄清楚,否则只怕往后会不得安生。
想了想,到底这次出去也是解决了堆积在心里的一些事情,也能松一口气。还得了这么大一箱东西,回去拆开看看,看看有没有适合他们家爷的也好。
虽说对于穆韶青她可以直言,但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的爷开心才好啊!遇到那么多打击的事,她可真怕自己说出了实情,他就再也不理她了。
可她已经说了,这个挽回不来。
华徵嫆抿了抿唇,上前去敲响了门。
“谁?”门里的守卫问。
“是我。开门。”华徵嫆道。
她话音刚落,君府的大门“砰”的一声就被打开了。
管家一脸得救了的样子冲上前道:“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们可要遭殃了!”
“怎么,怎么了?”华徵嫆被弄得一愣,手里沉甸甸的箱子差点都没抱住,“发生了什么事?”
“少、少爷方才找您,却听到您出门去了,登时发了好大的火儿,直接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过!”
“啊?他出门了?”华徵嫆吃惊,“他去君家还是去王府了?”
管家一脸急切:“这,老仆也不知道啊!想是少爷去寻您了吧!?”
“他一个人?”
“是啊!老仆派了人要跟他一起,都被少爷吼了回去,少爷不许我们跟着呀!等到老仆去找了苏公子,少爷已经走远了!”
“他疯了吗!”华徵嫆啼笑皆非,又有些生气。这是怕着他出事,他还要出去自己找事!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险?他还要自己去送命!
想了想,把手里的盒子往管家手里一塞,华徵嫆道:“我去找苏公子一同寻爷回来,你把这箱子送到爷书房的桌上去!”
管家捧住箱子肃穆想了想,“那好吧。华主子可要注意安全!不过……若是少爷回来了,您却未回来,那怎么办?”
“那就告诉爷,我是和苏公子一道儿出去的,不会有事。让他好好的在家等着我回来!”
管家看了华徵嫆一会儿,点头道:“老奴知道了。”
“好。那这边就交给你了!府里头有人来,一律改日见。”华徵嫆也点头,转身便往客房跑去。
客房也不是一视同仁的。除去一排普通留宿的客房外,还有两间是专为贵客准备。苏清宴便是住在其中一间最好的。独在一处,幽静又安适。华徵嫆亟亟跑去,守卫远远地见到她就扭头汇报了。于是当华徵嫆到门口时,守卫直接将她放了进去。
“苏大哥。”华徵嫆喘着粗气道:“轻尘方才出门还未回来。眼下外面这么危险,我怕他会出什么意外,您可不可以陪着我一道儿去找他?”
苏清宴正在整理他的十八般武器。闻言回身道:“方才也有人来找过我,但当时尘弟已经走远。此时要去找,你可知道去哪里找?”
“不知道。”华徵嫆神色凝重,“但是不找的话,我放心不下。苏大哥若是有空,还请陪我去一下。双狼受伤,我找不到其他武艺高强的人了。”
“我武艺高强?”苏清宴放下他的长枪,又在桌上挑了一卷银针,卷轴排开细致的看着道:“但是我会杀人的。你不怕么?”
会杀人,这话他说的轻飘飘的。但语气却是阴森冰冷。华徵嫆听得打了个寒战,看着他道:“该杀之人,天道不容。遇见夺人命者,不反而诛之,就是在害己命。杀人又如何,与其世上少一个心善之人,那不如少一个作恶多端的恶人。”
“你这回答,倒是有趣。”苏清宴笑了,“寻常女子,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定是经历过什么故事吧?可是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教你忘记了我,死心塌地的爱上轻尘呢?”
华徵嫆默了默,侧头垂眸:“或许是一番生死。”
“……”苏清宴也是一顿,而后道,“我知道了。那便一同出去吧。早些寻到,早些将事情弄清楚,或许会余下时间,让我能听你讲一讲你的故事,还有轻尘今日受到打击的事。”
君轻尘受到打击的事……
华徵嫆才发现,若是君轻尘为云王亲生之子。云王又与皇上是亲兄弟。那苏清宴与君轻尘的血缘关系应是更浓厚了一层吧。那他是不是该姓苏,叫做苏轻尘?
轻,清……这名字,当初是否也取的别有用意?
她今日不该出去的!更不该不说一声去哪就出去!爷现在一定很困扰,很无奈,她却在添乱!
心里被揪得自责无比,华徵嫆跟着苏清宴出了门。到了门口,她才发现自己到底是经历的太少,考虑不周。苏清宴则是有条不紊的将情况问了个清楚。君轻尘具体出去的时间、一开始的走向、走时的情绪与具体说了什么、还有他是如何走的,骑马还是驾车。
骑马。
苏清宴问华徵嫆:“你会骑马吗?”
华徵嫆摇头。
然而君轻尘既然是骑马出去,那他们俩走着的话,磨破了脚皮也不见得能碰到一起。
就更没有驾着马车去寻人的了。
苏清宴果断道:“你我共乘一匹吧。我的人里除了长风,其他人对云来也不熟悉。眼下长风正在忙碌脱不开身。若要我独自出去,恐是也会迷路。”
华徵嫆有些犹豫。她现在已经嫁人了。和人共乘一匹马多少都是不大好。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君轻尘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她后悔都来不及。
“那好,我与您共乘一骑去寻。”华徵嫆答应后,苏清宴直接叫人去牵了他从鹃山赶路来时骑的爱驹。两人共同乘在棕色的骏马上,华徵嫆主动提了意见,让她坐在后面。
苏清宴只道:“那颠簸之时,你抓好我的衣裳。”
华徵嫆看着他华贵的绒袍,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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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我是你祖宗?
同样是骑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却可从骑术上感受到不同人不同的风格。君轻尘是意气风发,骄傲放纵的,比起来却显得苏清宴有些沉稳的拘谨。华徵嫆轻轻的抓着苏清宴背后的衣裳,不断的分析着君轻尘可能去的地方。沿路也还问了不少人,不知不觉街上就又传出了她红杏出墙的消息,说什么不愧是青楼里出来的,转眼又傍上了一个面生的富豪公子哥。
华徵嫆倒是没精力去留意这个。不仅要想君轻尘可能去哪,还得猜君轻尘找她的话会猜想她能去哪。
甚至回去了穆韶青那一趟,倒是见到了疲惫的坐在店里的穆韶青,却没得到君轻尘来过的消息。好好儿的一个大活人,竟然少有人见到他骑着马往哪去,追过去也都是断了线索。他能去哪儿?还是出事了?
在找过云王府后,华徵嫆道:“去君家!”
“回去?还是另一个君府?”苏清宴问。
“去君老爷那的。”华徵嫆道。
近处的她都找过了。稍远的也找了几处能想到的。虽然一开始她觉得此时君轻尘应该不会去面对君老爷,把自己心上的伤口往深了扯,但是再仔细想一想,他那样骄傲又喜直言的人,遇到这种事,倒也很有可能去当即将事情讲清楚。
骏马疾驰在路上,这一次倒是飞快。苏清宴曾到过云来两次,也进过君府,自然是记得路的。君府来往客多,习惯敞着大门。华徵嫆下了马直奔府内,正巧碰见福管家。
“福管家,少爷回来过吗?”
“少爷就在府上啊!”福管家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少爷在书房,像是生了什么气的,一言未发。您与少爷吵架了?”
“没有。”华徵嫆知道消息后,先是朝苏清宴打了招呼,见苏清宴将马交给了下人,自己则是继续问:“少爷回来后有没有见过老爷和夫人?”
“老爷与夫人在与沈公子谈大小姐成亲之事,少爷没去打扰。”
“知道了。那你不用向老爷汇报我来过了。我这就去找少爷,随后等二老忙完再与少爷一同去拜见。”
福管家愣了愣,随后道:“好。”
他还以为少爷娶了一房之后,能消停消停。[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今日一见,闹腾的事还是依旧闹腾啊。
他倒是高看了这位华氏。
华徵嫆是焦急的去找君轻尘的。苏清宴看在眼里,也没想去打扰,只是背着手悠悠的走进了院子。福管家刚目送华徵嫆离开,转身兀自嘟哝着有的没的,险些撞在苏清宴身上,这可是吓了他一跳,没想到跟着华氏回来的竟然是这位!
“老奴拜见三皇子!”福管家吓得直接跪了下去。
“嘟哝什么呢?”苏清宴目光揶揄。
“没……没什么!”福管家吓得背后比与接触者冰冷石地的手脚还要发凉。
“最好不要有。”苏清宴冷冷的说着,转身往君府的正堂走去,也不管里面有人没人,直接坐在了一座太师椅上。
空无一人的正堂,有了他在仿佛变得更阴冷了。福管家忙吩咐后面随着他一起跪下的丫鬟:“还不去上茶!要最好的茶和点心!”
丫鬟连连点头称是,连滚带爬的准备去了。
而华徵嫆则是直奔书房。她来君府不过三次,也只是把君轻尘书房的位置记得清楚。到了门口,华徵嫆拍了门两声,唤道:“爷!爷您在不在!?妾身来了!”
房门被“哐”的一声打开,君轻尘面色不大好的出现在她面前。
“你去哪了?”冷冰冰的问话,听得华徵嫆莫名心虚:“妾身……妾身就是……”
还未想好此时与他说去见了穆韶青会不会火上浇油,君轻尘却已经率先叹了口气:“算了。回来了就好。以后不要再不说一声就瞎跑了。”说着疲惫的转了身,回到桌前,手按在笔杆上,沉着脸看着桌面。
华徵嫆关上了房门,凑过去看才发现君轻尘桌上放的是一张宣纸。上面书写着他的名字,与两句话。
君子轻如尘。行于墨笔,不惹世间人。
“那两句话,是舅……是他‘墨尘’这名字的由来。”君轻尘道。
感觉得到他的懊恼和纠结。华徵嫆温柔道:“王爷年轻时,定然如爷行书作画时那般,是个意气风发,儒雅却又不失豪迈的雅士。”
君轻尘沉默了一会儿,身手捏着那宣纸道:“听说那时候,确实,他以墨尘的身份站在文人之首,哪怕带着面具,也能引得鹃山无数女子为之倾倒。无不猜测他面具下的面容是如何。无不将他拟作天人,放在心里供奉。”
墨尘这名字,当真曾是一段传奇。多少女子猜测究竟何人才能虏获他心,他却孤身一人至今未取。
是为了娘亲吗?
君轻尘每每想到此处,便觉得打从心里无法接受这件事。被他埋怨了那么多年的爹竟然是受害者。而他,又哪有资格去说?
他竟是一个孽障……
华徵嫆看着他,万分的心疼。凭着他的相貌,与云王极其相似的轮廓,也可猜出云王年轻时该是如何的玉树临风,如何的引人注目。尤其是在以欣风赏雅为重中之重的鹃山之地,无论男女,只要是有才华的,就会被人欣赏,被人崇拜。所以此时的赫连才能在鹃山成了鼎鼎大名的“天音坊主”,坐下门生客卿无数。
“爷回来,是想将事情问清楚吗?”华徵嫆问。
君轻尘拿余光瞥了她一眼,“我是来找你的。我怕你这没脑子的鸡崽子一时冲动来这替我问个清楚。”
“妾身哪有那么冲动?”华徵嫆尴尬道:“这种给人家带来麻烦的事,妾身可做不到。毕竟是爷自己的事情,妾身觉得,即使要问,也得爷亲自问。不过……既然没找到我,爷就没去别处看看?”
“只要你没来,我就放心了。”君轻尘道,“云来那么大,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不如就守在一处等着你。恰好我也来了这,太急着回去反而会令人怀疑,我就在这等着你了。你总会来找的。实在不行,我晚点自己回去便是。”
“自己回去?”华徵嫆挑眉,“爷您可真心大。您现在还猜不出世子想要加害于您的原因?这样一个人在街上晃悠,多危险啊!而且……妾身就那么一个人出去了,你也不怕妾身遇到什么危险?”
“你是傻子。但是你有坚硬的嘴,遇到坏人知道啄,我还是放心的。”君轻尘伸出一指戳在她红艳艳的唇上,“我也不傻。遇到今日之事怎么会还猜不出事情的原因?定是清廉无意间见到了他的容貌吧。毕竟他自己也不知此事,但是清廉有所顾忌,生怕这事再叫旁人发现,所以才想要解决掉我,稳固他往后的王位。”
华徵嫆听了也气恼:“这都是什么事!世子也真是的,爷您根本没继承王位的心思吧?又没想过和他争,他却做出那种下三滥的事!”
君轻尘摇头:“虽然,我确实对王位从未想过,也不感兴趣。但若有朝一日证明了我是云王之子,那么必然就会有不服气清廉的人出来,企图借我之手登上权力,将苏清廉解决掉。这就是人心的可怕。”
“怎么这么麻烦……”华徵嫆搬来了一个矮凳坐在了君轻尘旁边,挽起他的手臂将身子凑上去靠在了他的侧身,“爷啊,或许就是因为这些磨难才出了那么多次事。但是妾身来了,妾身会站在您身边。会帮助您的。”
君轻尘身子一震,有些僵硬的扭头看她,吞了吞口水:“我还是无法接受。你……真的来自百年之后?”
“恩。来自百年之后的鹃山。死于百年之后的云来。然后在这一年的夏天,自己也觉得很惊异的活成了另一个人,遇见了爷。”华芷柔失神的看着面前道。
“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件事。”君轻尘表情纠结,“这算起辈分,你来自百年之后,那我岂不是你祖宗了?”
华徵嫆:“……”
君轻尘纠结的看了她一会儿,看着她冷到面无表情的脸,半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竟然娶了自己玄孙辈的女子。此事说出去,怕是谁也不会信。真不知这世上还是否会有与我经历相似的人。”
“或许,会有的。”华徵嫆撒开他的手直起身子道:“百年算什么。或许还会有千年之后的人,来到这里,与某个人相遇。”
“千年?”君轻尘试想了下,摇头道:“那可真是太可怕了。根本想不到,那会是怎样一番样子。”
“何必去想那些呢。爷不如想一想,眼下该如何将二十年前的事情问清楚?妾身觉得,凭爷的作风,定不会不明不白的将事情忘记吧?今日爷留在这,定然也是在等颜儿的婚事讨论完之后,再去过问清楚。”
“说你傻,你倒给我精明起来了。”君轻尘瞥了她一眼,“只是我到底还是有所顾虑。此时我的终身大事是定下来了。可颜儿的才刚刚开始。此时我为了这些事而影响到颜儿到底不好。明年年后颜儿便会嫁给念白,我想着,到时再问会不会好些?此时将事情说开,依娘亲的性子来想必然会将事情闹一场。而爹……”君轻尘轻轻一叹,“我也还未想好该如何与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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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被揭开的回忆
“爷觉得,老爷会需要您怎样的道歉?”华徵嫆问,“发生了这种事,您仍将他当做是自己爹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哪怕您是将他埋怨了那么多年,您也一直将他当做是自己的爹,这样对他来讲已经是一件很宽慰的事了吧?这么多年,老爷包容着您,爱护着您,证明他是深爱着夫人,也将您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对待的。他的好意得到了理解和感激,妾身觉着这对他来说大概才是最好的回答与报答吧?”
君轻尘仔细听着她的话,久久没有言语。回想起过去,自己年幼时与父亲的一点一滴,还有那些父亲对娘亲说下的狠话……其实他是想早点将真相说出来的吧。
瞒的越久,伤得越深。
“我知道了。”君轻尘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那就今日吧。稍后,我便去将事情问清楚。我也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爷果然很坚强。”华徵嫆终于松了一口气,由衷的笑了,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纸,“至于云王,他这些年也是被蒙在鼓里,爷也不要太责怪他了。云王知道此事,也备受打击,或许抽个时间您也该去与他谈一谈。”
她这话说的在理。君轻尘听后也就没有反驳,不过也没回答。想到自己一直敬爱的舅舅竟与自己的娘亲有过不伦,他才发现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件多么别扭的事。也难怪,他一次次的劝自己不要与明溪在一起。
有了这一层关系,他与明溪的血缘也更加亲近起来。如此……
君轻尘轻轻一叹,而后便有下人来报:“少爷,老爷已谈好事情。请您移至老爷的书房。”
君轻尘霍然起身,迈出一步后又僵硬的顿了顿。
华徵嫆看在眼里,也站起来,握住他的手:“妾身陪您一起去。关键时刻还可以借个肩膀给您。”
君轻尘闻言丢了她一个白眼,拔腿就出了门。华徵嫆被他紧紧的反握着带出去,心里暖意不止。
这种能与人握着手并肩同行的感觉真是美好。哪怕要奔赴的是一场战争,哪怕前路还不知有多险恶与艰难。
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也不会让他一个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去书房的路上,正巧撞见君颜与沈念白往外走来。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君颜便在惊喜的挥舞着手打招呼:“哥,嫂子!”
关于嫂子这个称呼,原本华徵嫆就与她说过,这样叫着,凭她的身份不合适。可君颜偏偏就要这样叫,只承认她是自己的嫂子。
君轻尘对此倒是没反对过。他早承诺过会给华徵嫆正妻一般的待遇,也没有食言。想着自己毕竟还没娶明溪,等到明溪来了,君颜自己就会知道分寸的。
遇到这些事,君轻尘是没什么精神的。只是与君颜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过去。倒是华徵嫆,与君颜牵着手说了会儿话,拿些小理由将这次要去书房的事搪塞了过去,而后两对人便分道扬镳了。华徵嫆与沈念白没有半点交集,君颜也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曾在青楼照顾过自己嫂子的生意。
也不是所有真相都要被世人所知晓。
进入书房之后,眼前的一幕似乎早就见惯。连华徵嫆都不再惊讶。君老爷坐在桌案后面沉默,君夫人远远的坐在客座上,两人见到君轻尘和华徵嫆都是分开打了招呼,相互视而不见。
知道了真相,看着这场面倒是觉得心酸了。
没用君轻尘说,华徵嫆就替他关上了门,而后规矩的站在门口,平静的等着暴风雨席卷。
君轻尘也没有拿别的话题将事情引出来,而是抱着一种定要知道真相的心情,开口问道:“二位大概是时候将二十年前的真相告诉我了。”
君老爷听后一顿,君夫人则是将刚要凑到嘴边的茶杯移开了老远。两人都带着惊疑的目光看向他。
君轻尘苍白的笑了笑:“不要再瞒着我了。尽管说吧。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能受住,我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瞒着了。”
“尘儿……”君夫人双手颤抖着放下了茶杯,君老爷也缓缓站起了身子。
君轻尘看了君夫人一眼,心下刺痛的移开了视线,缓缓向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君老爷面前,将身子伏在了地面上,额头点地道:“爹,这么多年,对不起,是儿子不孝。误会您这么多年。”
“尘儿!?”君老爷震惊的书案后面绕了出来,蹲下身子想要扶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你发现了?”
君轻尘仍旧跪在地上,埋头道:“这二十年。无论您是怀着一种如何的心情在养育我,此时我都要于您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误会您了……是儿子不孝……”泪水从眼眶中滚出,滑落在地,君轻尘深吸了一口气,忽觉自己此时仿佛已经无颜再抬起脸去面对身前的人。
是他傻,他才是傻子!自负聪明,却糊涂了这么多年还不自知!
“尘儿,你真的知道了?”君老爷喉咙发干的问着,又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君夫人则是完全白着一张脸僵硬在原地,像是随时可以昏厥过去。
华徵嫆叹了口气,向旁边挪了挪,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此事暂且还是要他们一家三口自己解决,她掺和不得。
“今日尘儿无意间见到了舅舅的面容。”君轻尘颤声道,“如此,似乎也清楚了为何你们在这二十年里不断的争吵,始终没能和睦。原来都是因为我。”
“不……不是的!”君夫人忽然炸声道,“尘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因为你,你千万不要瞎想!你舅舅与你面容相似,是因为……因为巧合罢了!娘亲与你舅舅也有些血缘,外甥像舅不是很正常的吗!?尘儿你千万不要乱猜!”
“娘!”君轻尘心痛的吼出声,缓缓抬起身子,失望的看着她:“您还不打算说实话吗?舅舅已经承认了,您还是不肯承认吗?”
君夫人更是大惊:“他?!他……”
“他”了半天也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明显是底气不足。君轻尘在心里冷笑,忽然就想到,这些年来为何他总是能震慑自己的娘亲。
是因为他这张与舅舅一样的脸吗?
细想起来,这么多年,不是他的爹在与娘亲过不去,而是娘亲始终未能敞开过心扉的对待爹。或许是他的眼一直在被蒙蔽着,看不清真相罢了。
他真是个傻子。
“尘儿,你这么说,是凌兄他……也知道这件事了?”君老爷头痛的问。
君轻尘不打算隐瞒,直言道:“他知道了。”
君夫人终于跌坐在地上。心虚又失神的放空了目光,抖着肩膀笑了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凌哥知道了……凌哥会恨死我吧……到底,还是到了这一天……”
君轻尘回过身,冷冷的看着她:“娘,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始终瞒着他也瞒着我!?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真相时的心情!?”
“尘儿!住嘴!”君老爷板脸喝止,“她到底是你娘!”
此时若是旁人喝止他,他定然不会留情面。但对君老爷,无论如何他都觉得无比亏欠,到底默默的闭上了嘴。
华徵嫆站了出来,扶起了地上的君夫人,扶她坐回椅子上,而后担忧的看着君轻尘,又看君老爷。“爹,您也该是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吧?事到如今,不如将事情说出来,还轻尘一个清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如何。”
也给君轻尘一点与云王以父子身份相处的时间。毕竟……皇上将逝,云王似乎也没两年时间了。
君老爷还是有些犹豫的。虽然这些年他劝了夫人不知多少次,每次都以时机不够成熟而被拖延,但其实当时的他心里也是觉得此时说出去对还未成熟的君轻尘来说会打击过大。否则依他多年果断决绝雷厉风行的性子,怎么会将一件早晚要说出的秘密藏掖二十年。
他是真的将君轻尘当成自己的儿子的。对方流的是他的好兄弟与他最爱的女人的血,那对他来说,也就如同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了。
眼下,君轻尘已过弱冠,身边也已有了人陪伴。陪伴他的人是个理智又善良的女子。他与之接触过几次,虽然始终不赞成自己的儿子与妓女打交道,但还是不得不说,如果儿子要娶一个妓女,那这个女子会是最好的人选。
总有一日,会到这个时候。或许此次他说出来,放下了藏在心里二十几年的心事,也终于会舒坦许多吧?
君老爷摇着头叹了叹,背过手去,抬眼看向前方。追忆的目光仿佛能穿越二十年的岁月而去看到那时的点点滴滴,眼前的木门上,又像是写满了记忆。
“我与凌兄,算下来相识已有二十四年了。二十四年前,我们两人还都年轻气盛。我祖籍云来,是个欲在鹃山白手起家的穷小子。凌兄则是当朝的二皇子,是先皇最疼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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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他的平,她的安
将故事翻开在二十四年前的那一页,那时大家都还年轻,没有那么多沉重的心思,但也各自守着秘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苏凌生性不爱拘束,虽然性子温和,但有些时候却执拗的令人无可奈何。
先帝仅有二子。二人性格各异,却兄弟情深。先帝更偏向于二子苏凌,但苏凌却不爱江山而爱做一名闲云野鹤的文人雅士,常溜出皇宫去参加大小诗会画展,自身也是才华横溢,相貌出众。但他出行时,为藏身份,无时不刻不以面具掩面。而他的化名,则是“墨尘。”
君子之心轻如尘。唯行墨笔间,不惹世间人。
“墨尘”名号在坊间逐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六岁的少年玉树临风,不知成了多少姑娘梦中最完美的情郎。而彼时的君正阳不过十二岁,犹带稚嫩的少年背井离乡来到都城鹃山,偶然就因在路边小摊上的一次碰面而结识了苏凌。
二人年纪与相貌身份皆有差距,衣衫褴褛的少年却成了“墨尘先生”的跟班。两人一个有才气,一个有抱负,君正阳跟着苏凌磨了两年的墨之余,也逐渐用苏凌给他的丰厚的工钱开始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君正阳并不知苏凌身份,也不知他姓名,只知他是一个富家子弟,但却能在商路上助他一路顺畅,感激之心时刻未忘,两人最终结拜成了义兄义弟,那时君正阳也才知道,苏凌是皇子。由此更加敬仰起来。
初次见到苏轩儿,是两人在新开张的还愿楼题字的时候。还愿楼是一座颇为有趣的文雅之处,内里摆满字画古董,还有十几位顶级的裁缝专为才子佳人量身裁制颇有文艺之气的衣物。从中走出的青年男女无一不是精通诗画棋艺。
还愿楼如同其名,做的最火的生意是男女如同别国的乞巧节时那般在花灯上题下心愿,却不收费,而是待到心愿实现的那一天,带着与自己的欣喜等值的礼物来送与还愿楼以作还愿。沧澜国只有各类关于雀神的节日与新年,却没有一样类似如此可让人许下美好心愿的节日。于是这个还愿楼便成了最受那些青年男女欢迎的地方。大家去那里许下愿望在竹牌上,不留姓名的挂在一处墙上,待到愿望实现的那一天,就可来取走自己的愿望。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不知当年有多少姑娘的心愿是“嫁给墨尘先生。”
苏轩儿虽是郡主,但自小却生活在南疆。十三岁那年终于得以跟随父母回到鹃山,见惯了南疆的风景,初到处于中原之地的鹃山时格外好奇。
穿着本地服饰的少女,相貌精致,却带了一股南疆之地神秘的气息,笑容温婉又迷人,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之气,不扭捏不拘谨,却也懂礼节知分寸,初来还愿楼时,盯着那楼前的牌匾看了好久,巧笑着夸了一句:“这字真漂亮,这家的老板倒是别出心裁,请一位姑娘来题字!”
而这时,恰好是君正阳要陪着苏凌去还愿楼与人切磋诗画的时候,行至门口,听到了这句话。君正阳听得皱眉,上去便道:“姑娘真是眼拙,这字并非女人所写。世间哪有女子会如我大哥的字这般道骨仙风!”
苏轩儿闻言眨了下眼,双手握着遮挡了自己的淡青色纸伞回过了身。尽管身子被伞遮在阴暗中,面貌也被水色面纱所掩盖,但仅凭那一双灵动的眸子,也可使人心里不由得赞叹,这姑娘生得好美!
“你怎么与我家小姐说话呢!”身后的丫鬟率先站了出来,指着君正阳道。
苏轩儿却是不计较的轻笑了下,还未说话,君正阳先心里狂跳个不停的退回了苏凌身边,咽下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明知是自己有理,但仍不好再言一词。
那双眸子,就像滚烫的烙铁,一下子印在了他的脑海,哪怕闭着眼睛也能魔障似的出现,令他紧张不已。
苏凌见状上前一步,抱拳躬身道:“是在下的义弟不知分寸,唐突了姑娘,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到底是年长几岁,比之君正阳要沉稳许多,苏凌的举止显然更得人心。那丫鬟见他这样道歉,自家的小姐也没说什么,便默默退下了。
苏轩儿盯着苏凌面具后的那双眼看,莫名的就问了一句:“公子为何蒙着面?”
这姑娘长得讨人喜欢,没人会有理由不对她客气一些。苏凌也是如此,直起了身子尔雅的笑道:“姑娘是为何要蒙面,在下就是为何要蒙面。”
只是怕人认出罢了。
蒙着面的姑娘,一般除了青楼女子,就是深闺中的大小姐。难能出游一次,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拿面纱掩盖着面孔,却从未有人说过其实这样反而更加撩人,而且被认出的几率还是挺高的。
他倒是没见过这姑娘,只是出于客气的这样回答者。却没成想,那姑娘却问:“难道公子也怕晒?”
苏凌:“……”
寥寥的几句对话,他也只是觉得这姑娘可爱又有趣罢了。两人同路进了还愿楼,苏轩儿才知道楼前的牌匾上正是她身边这位公子题的字。倒真是她眼拙了。不过稍后,她却拿实力打了君正阳的脸。一个出于好奇在竹牌上写下的“安”字,足以令周围的人都惊叹于这姑娘一手好字,似空一切又似容一切,与苏凌在还愿楼开门第一日题下的那个“平”字放在一起,可谓是缘,而妙不可言。
“姑娘的安,是为何安?”苏凌终于对她另眼相看。
苏轩儿将牌子挂在了一处不高不低的地方,与其他人各种各样的心愿放在一起,独个的字十分显眼。
她言:“安邦定国,安家乐业,安康自如,安好无忧。”
于人,于几,都求一个“安”字,可这心愿,却怕是永远都还不来了。
“那公子的平,又是为何而平?”苏轩儿问。
在她写下“安”字之前没事不知这人也题过字的,更不知道这人的字与她的字凑在一起,恰好一个平安。
“平外乱,平私党,平贪腐,平人心。”苏凌从容回答。
哪怕无缘饱览天下,世人也皆可心怀天下。
一场巧遇,相同的心思,两个互不知道身份的人就这样将对方看尽了自己的心里,相视时皆目含笑意,眉目也可传情。
她初来乍到,却是震慑四方。书画皆堪与墨尘匹敌,唯有棋艺上,她不精通,而输给眼前的男子。
临别时,苏凌问:“可否请教姑娘姓名?”
“我的闺名不可示人,公子唤我轩儿就是。”
苏凌闻言倒:“如此亲昵之称,怕是会冒犯姑娘。”
“这算何事?”苏轩儿笑道,“公子也给我一个亲昵之称,令我冒犯回去,那不就两两扯平了?”
苏凌道:“那往后没有外人之时,姑娘便称我为凌哥好了。”
“凌哥?这也太亲昵了。”苏轩儿听得低头闷笑,“不过我喜欢!”
苏凌有些无奈。但对着眼前的人儿,他着实讨厌不得。虽然他也觉得,将自己的单字告诉外人亲昵的有些过分,但后悔晚矣,既然已经说了,那就如此下去好了。
那时苏凌已经半年没有回宫。多少道令牌到他手里都被丢去了一旁,只要没什么大事,他就不会回去。包括听闻承王携家眷回宫之时,他也没有回去一同相迎。二皇子这性子已经算是闻名,大家也都见怪不怪。承王又是大度之人,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苏轩儿在宫里听说了二皇子苏凌在外游玩未归时,却撇起了嘴:“身为皇子,只知玩乐,全然不将国事放在心上,像什么样子!”
丫鬟在一旁调笑:“郡主您这样说,可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心上人上吧?是不是在郡主眼里头,世上就没有人如同那位墨尘先生一般心忧国事天下,又文韬武略皆可那般完美的人了?”
“瞎说!”苏轩儿拿灵动的眼横她,“才不是眼里头,是心里!”
丫鬟听得咯咯直笑:“郡主,您那初来驾到,难能得闲出去一次,可下次出去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以后您该怎样出去见那位墨尘先生啊?”
“瞧你这一点儿都不担忧的样儿,是你想去见那个君公子吧!”苏轩儿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你是看上了他的哪里,长得平常,文武不通,只有一身铜臭之气,哪里好了!”
“郡主自小荣华加身,自然是不知道做奴婢的心思的。”丫鬟毫不遮掩的道,“那君公子长相平凡,但有一个好头脑啊!年纪轻轻的就已在鹃山有了自己的家产,若是能嫁给他,那往后定是吃喝不愁了!”丫鬟憧憬的说完,又叹了叹,“可惜,君公子却像是看上了郡主您!”
苏轩儿闻言垂眸撅了撅嘴,闷声道:“我看出来了。但他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这种人我是绝不会考虑的。我宁可跟着凌哥走南闯北吃着乡间野菜看尽大好河山。也不会与他那样的人荣华一生。”
“是,我们郡主视金钱如粪土,不是低俗之人,令人甘拜下风。”丫鬟装模作样的深深拜了一礼,转眼又狗腿的凑了过去替苏轩儿捶肩,“那郡主,咱们以后怎么出去?”
“以后?”苏轩儿瞥她一眼,“这种事还从未难倒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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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她
苏轩儿身为郡主,没什么要紧事,从南疆一路到鹃山,做过最多的事情大概就是逃出院子出去玩。9; 提供Txt免费下载)她人机灵,又会些武艺,懂得如何自保,向来民风开放的南疆之主承王也就没对她多管束过。
鹃山戒备森严,城内安定,苏轩儿跑出去,承王就更没有多说。每次见到女儿兴冲冲的翻墙出去又喜滋滋的翻墙回来,他还有些欣慰,女儿的小生活过得不错么。
但承王却估错了一点。他太相信女儿的心性与睿智,便忘记了女儿家那些细微的小心思,比如爱上一个人事,会时常犯傻甚至奋不顾身。
来来回回的又是半年过去,苏凌与苏轩儿已十分熟络。但互相始终没有透露过真实身份,只言一个是不受待见的富家公子,干脆出来独自居住,一个则是妾室所出的寻常庶女,被亲姐欺负的惨了,也养成了爱逃出来的习惯。两人都是喜爱切磋技艺,尤其苏轩儿还常请苏凌教她下棋,逐渐的,忙碌生意的君正阳在他二人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少,他们二人独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就这样,在他们相识的大半年后,两人擅自在一处风景极好的山野之间对着壮阔山河拜了天地,成了一对夫妻。
两人也都没对家里透露过此事,偷偷摸摸的就生活在了一起。苏凌只有在平日“家中”有事时才会回去一趟,苏轩儿则是有空便回到他们二人的小窝,两人甜甜蜜蜜,只为对方揭下面具与面纱,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璧人,深深沉浸在爱河之中,约好在二人有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互相公布身份,而后带去见各自的家人,永不分开。
君正阳在知道苏凌与苏轩儿私自成亲时,曾惊愕又难以接受的劝言:“大哥,你是皇子,若被皇上知道此事,您将再也无缘皇位了!私自成亲这事若是教百姓们知道,他们会如何议论你与轩儿?你聪明一世,怎么会在这里犯了傻!”
苏凌却道:“在这里犯傻,我不后悔。(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若是先令父皇知道,他定不会准许我与寻常人家的女儿成亲。先斩后奏这事我也并非第一次做,为了轩儿,这错我甘愿认了。”
“大哥!”君正阳气得直摇头,“你即使没考虑过自己,也要考虑一下轩儿!皇上会准许她一个庶女嫁给自己最是疼爱的儿子吗?皇上为您挑选的婚事,可都是臣女良配,你这样做,往后对轩儿的安全也是莫大的威胁啊!”
“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她。”苏凌果决的说。
君正阳也喜欢轩儿,他是始终知道的。但他们两兄弟关系很好,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产生隔阂。君正阳所言确实是为他好,这些事他都清楚。
他清楚,但他甘愿糊涂一次。为了他心仪的姑娘。
苏凌与苏轩儿当真是深爱着对方。也尊重着对方,谁也没有私下去调查过对方的家底,两人褪去了一切身后的荣华,在鹃山都城中隐姓埋名的过着自己清淡而甜蜜的小日子。时常一道儿去某处观赏吟诗,这一对眷侣般的存在不知引得多少人艳羡。
苏凌也开始为未来考虑,逐渐听从一些父皇的话,不再触碰逆鳞,只准备着有朝一日将轩儿带来与父皇见面,准许载入宗籍。
相识第二年的初春,大雪已做了最后的道别,换上朦胧细雨。苏轩儿被承王要求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等着在立太子之时一同面圣。皇上迟迟未立太子便是因为等着自己的二儿子收心,甚至还与自己的大儿子讨论过此事。而当苏凌终于收心的时候,皇上几乎是要强加责任于他似的为他冠上太子之位。大皇子苏傲虽有不服,但他多年来为沧澜国着想,兢兢业业是真,而他的二弟天资过他,且同样心怀天下也是真。只是苏凌太过热衷自由,不喜皇权拘束。皇帝子嗣稀薄,只有他们两个皇子,往后必然要相互扶持。若是父皇真的看中苏凌,他也认了。大不了做为藩王,保护疆土,他也可以接受。
那一日,苏轩儿早早就候在了大殿的后排,窝在娘亲的身边,垂首等着礼成,她才能出去见她的凌哥。身后的几个小宫女凑成一团讨论着二皇子难能回来,她们可要好好的一饱眼福。又言皇帝似乎已经为二皇子拟定了一位太子妃,是某位大臣家知书达理的嫡女。
“轩儿啊,你听。”娘亲在一旁教导,“人家凡是大家大户的,那都喜欢找一些安静文雅的闺秀做媳妇儿。你是有才华,可在南疆养出的毛病得改改啊,别太野了,鹃山到底不比南疆那边开放,你这样往后嫁不嫁的出去可都是问题!”
苏轩儿对此一言不发。她不久之后就要向娘亲证明,自己不但已经嫁出去来了,他们的女婿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定会叫他们满意!
这种带着一丝骄傲的心情只持续到那人弹着肩膀上的雨露,穿越大殿稳步而来。
“皇儿,拜见父皇!”
熟悉的声音听得苏轩儿一愣,以为自己是太想她的凌哥而听走了音。可是穿越身前众人之间的缝隙抬眼看去,站在大殿中央躬身行礼的人银冠墨发,蟒袍加身,修长挺拔的身姿与散发着的气息都像极了她的爱人。
尤其当他免礼平身,抬脸时那俊朗的面庞与带着一番轻狂之气的目光,以及他久带面具而在耳侧留下的印痕,她都再熟悉不过。不知多少个美好的独处,她摩挲着他的睫毛与印痕,悄悄的亲上去道:“我家相公可真好看!”
而他今日,当着殿内众人,说了什么?
“哎呀,二皇子当真是越来越英姿勃发了,看得我都要昏过去了!”身后的宫女小声嘀咕。
另一个宫女捅了她一记,“嘘,小声点儿!这么严肃的时候,小心抓到你砍脑袋!”
苏轩儿的脑中一片眩晕,不断地眨着眼,啼笑皆非的低下了头,踉跄后退了一步。而在这时,恰好苏凌转过了头,只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儿飞快的不断后退,穿梭在众人之间消失不见了。
此时的苏凌,并未在意此事,而是仰头向龙椅上的皇帝道:“今日皇儿来此,是要说一说太子之事。皇儿,甘愿放弃太子之位,拥护大哥,辅佐大哥成太子,共护江山。”
满朝闻言皆惊,大皇子苏傲也久久没有言语。而苏凌,却是心意已决,不愿称皇,不愿被迫有着一干后宫,此生惟愿与轩儿鹣鲽情深,子孙满堂。
苏轩儿跑出了皇宫,跑回了自己的小家,神情几近崩溃。她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心爱的男人竟然也是自己的堂兄!
凌哥就是二皇子苏凌!?男子姓名带“凌”的这么多,为何偏偏他会是皇子!
十四岁的少女已为人妇,却还是会有些稚嫩的思想。不够成熟的心智被打乱,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惶恐与无奈。苏轩儿独自窝在床上考虑了许久,到底是被情感占据了理智。
她彻底的离家出走了。给家人留了一封书信,上书已回南疆。
那时苏凌已与皇上谈妥,日后会收心回朝,辅佐大哥。所以请让他现在尽情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皇帝拗不过他,到底是同意了。却没想到,下一次再见,却成了永别。
苏轩儿瞒下了自己的身份,也装作从未发现过苏凌的身份,两人依旧如故,只是苏轩儿能留宿在外的时间多了起来。被苏凌问起,她也只是说嫡姐太过分,她没娘撑腰,不想回去。苏凌不疑有他,见她时常郁结的样子,更加心疼起自己的小妻子。两人愈加亲热的相处,在三个月后,苏轩儿怀孕了。
对苏凌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足够他兴奋不已,去与兄弟们分享此事。但对于苏轩儿来说,这却是莫大的打击。怀孕了,事情还能瞒多久?凌哥就要带她回宫了,到时候,她这离家出走不让父母省心的郡主的身份也将揭露了。
苏轩儿整日担惊受怕郁郁寡欢,每想到事情即将瞒不住就惶恐不安到极限,身子也随之差了起来。苏凌看在眼里,误以为是她担忧自己会被抛弃而惶惶不能安生,干脆就提前与她说了自己的身份与回宫的事。
他却而没想到,苏轩儿听了他的身份,没有惊讶,反而泪流满面。
“轩儿,你怎么了?”他担心的抱着她问。
苏轩儿不住的摇头,哀泣道:“凌哥……我们不要去皇宫好不好?那里好可怕,轩儿不想去,轩儿想与你闲云野鹤浪迹天涯。你不是说生了儿子就叫轻尘,生了女儿叫盈沫吗?皇宫高墙内那样危险那样纷乱,我不想我们的儿子被搅合进去,我只希望他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可以自由的喜怒哀乐,轻如尘,盈如沫,自由的漂浮于世,我们不要将他囚禁在那枷锁之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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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我姓君
苏凌何尝不想自由一生?奈何他生于皇家,长于皇家,肩膀上到底要担负着天下,哪怕摆脱了皇位也免不了责任与担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轩儿,你曾愿国泰民安,必然深知其中道理。我身为皇子,不可卸下自己的责任。这是命,拒绝不得。我希望你能体谅我,往后我定会护你母子周全,也再不另娶。”
苏轩儿有苦难言,到底只能同意。默默的等着面圣之时,默默的算着自己的死期,眼中灵动的光芒也逐渐消散,再也不见了。
绵绵细雨终于停下。苏凌带着苏轩儿进了宫。在宫门时,马车一晃而过,门口的两个守卫却惊:“那不是承王府中的承轩郡主吗!?终于找回来了?承王可是要急疯了!”
苏凌没有听到这段话,而是直接去御书房见了皇帝。在门口等待时,苏轩儿将头埋在斗篷里,埋得很深。
但埋得再深,也要有抬起头的一天。真相大白之时,苏凌震惊,皇帝震怒。苏轩儿默默的承认了一切,独自包揽了过错,她也必须这样做。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场不伦之情,带来的危害远超她的设想。苏凌悲怒之下惩罚自己,自掘双眼以求圣上将她饶恕,发誓自己永不与太子夺位。苏轩儿则是在出逃时被君正阳所救。最终谈妥,苏轩儿打掉了自己的孩子,苏凌也给了她一纸休书。皇帝气得大病不起,最后一句:“你们两个好生糊涂!”成了告别的话,再也未能睁开眼。
太子苏傲继位,巧遇云来山高路远贫瘠不堪急需管制,便将苏凌派去封地称王。苏凌甘心领命,与自己的兄弟告别之后带着亲信到了云来。
后面的消息便是苏轩儿嫁给了君正阳。二人在不久之后也有了孩子。怀子之时,君正阳带着妻子回了云来老家。苏轩儿早产,产后去见了苏凌。
“堂兄,轩儿将儿子取名为轻尘,惟愿他往后视一切皆轻如尘,不亏欠也不辜负世间人。希望你不要介意,轩儿将这名字带走了。”
苏凌已看不见她,眼上缠着一圈圈厚厚的白纱:“原本……就是为你要生的孩子取的名字。叫轻尘也好,只要正阳不介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老爷很喜爱尘儿,他没有介意。”忍着哭腔的说着,苏轩儿抬眼看了看天,“我已经答应了老爷,下一个出生的孩子,由他取名。即使是女儿,也不会叫盈絮了。”
苏凌低声道:“只要你们过得安慰就好。”
“那……堂兄可不可以答应轩儿最后一个请求?”
“求你,在摘下白纱之后,带上面具,再也不要将面貌呈给世人。就让你的样子永远存在轩儿的脑海吧。这是轩儿最后一个自私的要求。”
苏凌答应了她。在眼睛上的伤口愈合之后,永远的戴上了面具。但他已不再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墨尘先生”,而是作为云王,永远将自己禁锢在了云来,用云来苍生锁住了自己曾经渴望着的自由,再也未能解开。
这一锁,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来,他未再与任何女子有所瓜葛,只抚养了一个义子。当年知道真相的君正阳舍不得云王将无数的压力压在自己肩头而寻找解脱,将年幼的君轻尘带去与苏凌认识,却没想到,不知是因为血缘还是因为什么,小小的君轻尘十分黏着苏凌。苏凌见不到小轻尘的相貌,周身的寥寥几个知道云王原本容貌的亲信也不忍将事情说出,便让君轻尘以侄子的身份时常陪伴苏凌。再后来,苏轩儿见君正阳不愿再娶其他女子,为了报答,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便是君颜。但君颜出生之后,两人的关系也就重新走远了。
苏轩儿从未忘记过苏凌,君正阳却仍疯狂而又理智的深爱着苏轩儿,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这二十多年一晃就过去了。三个人始终僵持着的关系终于在这一天被君轻尘知晓,秘密也得以揭开。苏轩儿留下了当年苏凌给他的儿子,但这事除了君正阳、苏轩儿和苏傲,被彻底换过血液的宫中已再无人知晓。
君轻尘安静的听完所讲,缓缓地闭上了眼,轻轻吐出一口气,苦涩的笑了。
“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颤抖的声音,伴随着抽搐的脸颊与抖动的肩膀,君轻尘睁开了眼,“我不会认其他人做爹。我的爹只有一个,我姓君,不姓苏。”
君老爷一愣,感动而激动的保住了君轻尘:“孩子!爹这么多年,也有顾虑,就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不认爹了啊!”
君轻尘吸了吸鼻子,缓缓摇头。
“是孩儿之前不孝,误会了爹,是我错了。今日,我来这里也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君轻尘半张着嘴吸了吸气,颤声道:“知道之后,您还是我的爹。”
君老爷轻轻拍打着君轻尘的后背,满足的笑开了。
“乖。”
君夫人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始终愣怔的看着那父子二人。在听过他们的对话后,她怅然一叹,悠悠的站起了身子,默默离开了书房。
华徵嫆唏嘘着这一段曲折的故事,不由感叹有情人在一起是多么的不易。这一场坎坷的感情,毁了一对才子佳人,也耽搁了三个人的一生。世俗偏见、人性枷锁,足可以生生将人拆散毁坏,真是可怕。
思及她的过去,华徵嫆下了一个伟大的决定。若是她的爷与苏明溪真心相爱,那哪怕他们是血缘相近的兄妹呢,她也甘愿让步了!
只要君轻尘能好好的活着就好。她不想让他变成第二个云王。
“爹,”君轻尘沉声道,“若是您想娶那个青楼女子,便娶吧。儿子不会拦着了。您苦了二十年,没必要再一直苦下去。若是另有了所爱,儿子支持您了。”
“尘儿……”君老爷惊讶的顿了顿,别过头叹气,“爹与你娘相处了二十年,以为即使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情,也有一些日久生出的情分。至于妖娆,我对她也没那些多余的心思,不过是拿来试探你娘的罢了。可她……唉!事到如今,明日我还是去与妖娆说一说,不再与她联络了吧。哪怕你娘从未将心放在我的身上,这也是我自己找的结果,我理当习惯了才是。”
君轻尘闻言心里泛着丝丝的痛意,却除了替娘道歉,没了半点能说出口的话。只是此时道歉又有什么意义?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罢了,于是只道:“这些事,爹您自己拿主意吧。无论如何,儿子支持您。”
君老爷欣慰的笑了笑,粗糙的大掌拍在他的头上,一如十几年前,小小的孩子站在他面前脆生生的叫他“爹”时那般,带着欣慰的心情,将他认作成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回去的路上,君轻尘对华徵嫆道:“我有一个想法,往后还是与爹说一下,君家的家产,我不继承了,留给颜儿和念白,你可同意?”
“爷问妾身?”华徵嫆坐在他的身前,向后扭头看他:“妾身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这种大事,爷来拿主意便好。”
“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君轻尘一手搂着她的腰际,一手牵着缰绳,“既然你也同意,那就这么办吧。咱们自己也有家业,虽远不及如今的君家,但总会做起来的。”
华徵嫆笑了:“爷说什么是什么。反正妾身什么都做不到,还是跟在后面远远看着就好。”
什么都做不到?
君轻尘垂眸看了看她,心里却否认了这个说法。这个鸡崽子,看似是什么都没做,但其实在无形之中,她已经做了很多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的家人,他都觉得,能有她在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嗯。你远远地看着就好。”君轻尘道。
远远的看着,不要再冲到前面去受伤。
华徵嫆却理解成了自己的那个意思,随后道:“那……爷,这种事,您是不是要与明溪公主提一下?毕竟此事也关系到她,凭她的身份,也该知晓此事才是。”
君轻尘闻言沉默了一阵。
“不必与她说。还有,今日知晓的事你也不要告诉她,把这事藏在心里便好。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妾身明白。”华徵嫆肃穆答道。
他与明溪的事,到底是他们的事。她这外人,还是不要管了。
君轻尘将揽在她腰上的胳膊收紧了些,加快了马速。直到看见家门口的石狮子,才皱了下眉,“我怎么觉得咱们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什么事?”华徵嫆愣了愣,想了半天才道:“是妾身没与您讲今日妾身独自出去的事?”
君轻尘也仰起头想了想,“可能是吧。回去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一个人去哪了!”
华徵嫆笑着顺从道:“是,我的爷。”
而后,真正被他们遗忘了的,品着不知第几壶送来的热茶的苏清宴打了个哈欠。
“这两人究竟做什么去了?还不来?”
再不来他可要抛下他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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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还是准备后事吧
穆韶青送给华徵嫆的盒子里,装了格式的熏香。[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满满当当的,每一种罐子外面都写了功效,拿红纸在外面裹着。
打开才知道,这是给她的新婚贺礼。
回忆着他当时的神情,华徵嫆有些疑惑。当时的穆韶青,是还没有确定她究竟是不是华芷柔吗?不然也不会犹豫吧?
而今终于将自己的情况大致告诉了两个最需要知道的人,华徵嫆也是松了口气,和君轻尘大致讲明了与穆韶青的对话,君轻尘伸出指头在箱子中的香料里挑了挑,嗯了一声道:“既然是他送的贺礼,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用一用了。”而后从中挑出了一个助孕香,拿起来挑了下嘴角:“还挺周到的。”
华徵嫆看得红了脸,别开眼咬唇不语。君轻尘道:“这香,拿去给大哥带来的太医检查一下。若是没问题,我们今夜便用一用看?”
“爷!”华徵嫆红着脸娇嗔,而后一顿,惊叫了一声:“啊!三皇子……他……他还在君家等我们!”
君轻尘听她这么说,也才猛然想起,好像华徵嫆隐约提到过她是与苏清宴一起骑马而来的。
“爷,怎么办?”华徵嫆有些尴尬的焦急,“妾身是求人办事的,结果把人家落在那了……这天都黑了,妾身……”
“没事。”君轻尘淡定下来,“大哥认路,会知道回来。明日与他道歉便是。今日我累了,咱们休息吧。”
虽说落凤阁已率先重修好了,但君轻尘似乎还没有让华徵嫆搬回去的意思。华徵嫆见他确实疲惫极了,也就没提这事,简单的洗漱过后,拥着他深深地睡去了。
直至深夜,苏清宴才独自一人骑马回了君府。虽然气的发笑,但还是体谅了那一对似乎遇到了大问题的小夫妇。
徐长风一直守在他的客房门口,在寂寥的黑夜中显得身影十分冷傲。见着苏清宴回来,徐长风立刻上前拜道:“殿下。”
“嗯,调查到了什么?”苏清宴直接问道。
徐长风此人只要接手了查案,不到查案之时便不会轻易归来。凡是归来,都必然会带着重要的线索与情报。凭此一点,苏清宴也是对他再放心不过。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关于云王世子犯案的蛛丝马迹,几乎全被销毁了。可见此人也是高手。但他手下却有人留下了些线索,属下追踪过去,已掌握了确切情报。其中还有一件要事,便是消失的暗卫降魔在世子府牢中被发现,是在暗牢的地下二层,较为隐蔽,轻易无法闯进。”
苏清宴背着手点头:“此次又是为难你了。往下尽管派遣下手去做便好。我答应了你妻子,要保证你的安危。你不能出事。”
徐长风闻言微微笑了一下,行礼道:“殿下关切属下,属下感激涕零。只是有些地方,属下还是自己去做才放心。想必静儿也会理解。”
“她会理解,你就不用带着这满身的伤到云来了。”苏清宴翻了个白眼。
徐长风缩了缩肩膀,瞄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抓伤,笑的神神秘秘,带着一股子欣慰的满足。
这表情真是令苏清宴看得一阵不适,颇有奴才爬到了主子头上的感觉。唯有叹着摆手道:“罢了,你且休息一晚。想是过不了多久,本宫便要回到鹃山了。”
线索虽已找到,但总是差了些什么。太子与世子联盟,他这身为太子亲弟的理应全权支持才是。为了自己结义的弟弟而耽误了联盟,这事说大可关系到往后的江山。究竟该不该扳倒苏清廉这件事还需要考虑一下。
并且,若是扳倒了苏清廉,往后云来后继无人又该如何是好,这也是一件不得不提前去想的事。
来年的沧澜国,怕是不会太平啊……
这夜,君家小夫妇简单的缠绵了一下,便拥在一起做了个好梦。
然而,第二日清早,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少爷!不好了!小姐,小姐她被马车撞了!”
“什么!?”
君轻尘来不及洗漱,冲回屋内便见着华徵嫆也一脸担忧的捧着他的衣服:“妾身随您一起去!”
两人一同骑着马,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刚别一日的君家。君夫人坐在君颜的窗前,帕子捂着脸不住的哭,嘴里句句叨念着“颜儿,你醒醒,醒醒啊!”
可是哭喊着,却不敢碰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的人儿一下。
“粗略可记,肋骨与手骨、腿骨皆有断裂的迹象,且头部受创过猛,淤血严重阻塞,二位还是准备后事吧。”梵音面无表情道。
“后事?”刚赶到的君轻尘听到这话,直接揪起了梵音的衣领,“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云来最厉害的大夫吗!?瘟疫你都治得好,驻颜你也驻颜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情你做不来?给我救!”
梵音平静的看着他:“君少爷,万事皆有万般法,生死有命,岂可逆天而行。”
“生死有命!?这是一个大夫该说的话吗!?”君轻尘急红了眼,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人不仅是个大夫,也是一个暗卫,稍一抬手就能反将他按在隔断上,“少爷,冷静些。”
“冷静!?”君轻尘死命的挣扎,“我不是你!我没法冷静!”
“此时您不冷静,只会成为下一个我!”梵音喝道,而后顿了顿,松开了突然沉寂下去的君轻尘。
半晌,梵音叹道:“属下,最后尽一次力吧。”言罢掏出了一卷银针,排开在桌上后抽出了一根,但不带任何希望的朝床前走去。
曾经的他,满怀希望,又怎样。
人命脆弱。有时候死了就是死了。
华徵嫆搀扶住了君轻尘,看着床上的君颜,不知该怎么开口劝慰。分明昨日还打过招呼,她还是那样刚谈论过婚事,无比幸福的小女子,今日却……
生命当真是如此无常吗?为何总是这样,在人本该最幸福的时候悄然出手,夺去人的生命。
她的新婚之夜。华芷柔的两月等待。君颜的喜事将至。最后,都只换来了一声叹息。
“颜儿……”君轻尘痛苦的守在床边,也不敢握住君颜的手,生怕让她承受到更严重的痛苦。
“颜儿,哥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哥还在等着明年送你出嫁,然后和你比着,看是你生的孩子多,还是你嫂子生的孩子多呢。然后哥哥就在云来常住,时常来带着孩子来看你,咱们俩兄妹不是说好了都要过得幸福吗?颜儿,你怎么能这么年轻就先走啊!”
华徵嫆听得揪心,无声的叹了口气,移开了眼。而屋门外,沈念白正在扶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蹒跚而来,踏进门槛后也是哀哀戚戚:“颜儿啊!”
老太拄着拐杖扑在了床边,沈念白也冲了过去。两人几乎挡住了梵音施救。但梵音却没有拦着,而是让了开。
“颜儿啊!是奶奶对不住你!”老太太叫的撕心裂肺,“都怪奶奶这天煞的命!是奶奶克了你啊!你走了,奶奶该怎么活啊!”
“颜儿!颜儿你睁眼看看我,我是念白啊,你睁开眼啊!”沈念白也抓着君颜的肩膀道。
君颜没有半点的动静。
瞧着这一家子凄惨的模样,华徵嫆不由得也想到了自己的娘亲。爹爹知道她死了,估计是会庆幸没人与他的女儿争男人了吧?可是娘亲知道了,一定也是会哭得稀里哗啦的吧……
君轻尘哀伤了半晌,忽然站起身问后面的福管家:“通知我爹了吗?”
福管家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老爷正去与那位青楼的姑娘谈事,若是位置没变,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此事了。”
“那撞了颜儿的人呢?”
福管家顿了顿,拱手低声:“跑了。”
“跑了!?”君轻尘两眼一翻白,险些昏过去。而后气急败坏的道:“那么大个马车都能让跑了,跟在颜儿身边的人是吃闲饭的吗!”
福管家把腰弯的更低,没有言语。
华徵嫆上去挽住了君轻尘,“爷,切忌焦躁,别急坏了身子。颜儿会没事的,您要相信她,也要相信梵音大夫。”
君轻尘看了一眼在旁边干呆着的梵音,显然不想相信。但是此时急确实也不顶用。若是颜儿真要出了什么事,谁也没有办法,谁都拦不住事情的发生。
倒是华徵嫆,在一旁看着那拄着拐杖的老太哭泣,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了一段回忆。
当初在竹筏上,空中的两个声音似乎说过,念在她死后有人烧钱,派她重活了一世。
死后有人烧钱,那定然是容家那边有人直到她死了,发现了井里的她。那么算来,最快也得是度过新婚之夜的晚上。若是隔了至少一夜烧纸都来得及的话,那她此时为君颜多烧些纸,君颜能否就活过来?
这想法太离谱。但不失为一个办法。华徵嫆身为重新活过来的人,多少是抱着些希望的。她上前去问梵音:“梵音大夫,君颜小姐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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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若是再有逝者
梵音摇了摇头:“没死,但也挺不过中午。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一下子,周围的哭声更烈了。
华徵嫆神色凝重的顿了顿,转身要往外跑。
君轻尘一把拽住她,“你要去哪?”
“去买纸钱!”华徵嫆毫不犹豫的说。
“你这是在咒颜儿死!”君夫人忽然尖锐的喊出来,指着她骂道:“颜儿还没死呢,你就要去买纸钱,你安的什么心!贱妇!就算颜儿死了,这个家也轮不着你放肆!”
君轻尘也是一脸诧异,想不到华徵嫆唱得是哪一出儿。华徵嫆咬了咬唇,挣开他的手,转身疾跑而出。
“你看看,你看看你娶的是什么女人!”君夫人气得发抖,“颜儿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她咒的!我让她偿命!”
“娘!”君轻尘亦是怒吼,“您适可而止吧!从前的您,可不是如此不辨是非!”
“我……”君夫人哽了哽,靠着床坐下,帕子捂着脸嚎啕起来,“好啊你,有了媳妇儿连娘都不要了,当年我费了多大的心思留下你,却是留了个孽障!”
君轻尘直叹气,摇摇头,到底是不想再争,也无力再争了。颜儿命悬一线,他们却在这争辩不休,这样怕是颜儿真的要走了,都走的不安生。
可是,鸡崽子究竟做什么去了?难道真的是去买纸钱?
君轻尘左右为难,最终到底是选择了留在君颜身边。看着那空荡荡的庭院与门前,叹了口气,心里已经在下意识准备最后的告别。
华徵嫆跑出去后,知道看到那大大的“冥”字,才想起自己身上没有带着银票银子,只有一点碎银。这些碎银在平时的人家估计是够了,但此时,她隐约觉得,远远不够。
若是跑回君家,恐怕就再难出来了。钱庄又隔得太远,即使去了也要过层层关卡才能将所存取出,这段时间里难免会发生什么意外。
华徵嫆心里一横,走进了丧事铺。点老板迎了上来,“请问这位夫人……”
“我要纸钱。还有……反正就是所有能烧的,值钱的,都给我拿来!”
“哎哟,这么多?”店老板一愣,“这是哪儿死了多少人啊?”
“您尽管拿便是了!”华徵嫆急道。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店老板打量了一下她的行头,吩咐身后的小厮去搬东西,“夫人,您自个儿一个人,恐怕拿不动吧?要不要我派人送到府上?”
华徵嫆捏了捏拳头,“不用。我挑着自己拿得动的拿。”
“那……”店老板搓了搓手。
华徵嫆闭了一下眼,将自己的耳环、项链与头上的钗子都卸了下来。金银玉石加起来没多少,但也是不菲。平日她是不喜带这些的,今日出来的匆忙,打扮了一半就赶了出来,只是随意的带了一些。但华徵嫆对她家爷的出手还是有些底气的,便宜货他不会给她。
店老板倒是没想到她会拿东西抵,登时有些犹豫,生怕这是假货。华徵嫆也不啰嗦,膝盖一曲跪在了地上,坚毅道:“家中要事告急,急需这些东西。老板若是识货之人,定知这些物件价值不菲。拿来替换,也是小女子情急之下的决定,还请成全小女子!”
这店老板不是什么识货之人。捧着她那堆宝贝也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倒有拿货的小厮惊道:“咦,这人不是君少爷娶的那个,那个叫什么的来着的吗?”
一听是君少爷,店老板脑子里立刻打了个激灵。不说他还没注意,眼前的女子嫁给君轻尘时他还远远地凑了热闹的。
这样一想,倒也罢了。反正他要是亏了,找上君府讨说法便是。见眼前这人是真的急得不行,店老板挥挥手,“那东西,夫人您拿走吧!”
“谢谢老板!”华徵嫆松了口气,站起来也不拍打一下膝盖,扛起眼前杂七杂八的冥货,双手又提着两担,转身就快步的往外走。
“这力气可真大!”小厮在店里嘀咕。
店老板也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口道:“君家隔了这么久,竟然又开始出事了,又是着火又是死人的,可不知那君老太太会怎么想。”
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君家死了人,但店老板回想起三十几年前的事情,还是不住的唏嘘。他在云来干这行干了这么多年,恐怕就数君家的生意做的最多。
作孽啊!
华徵嫆扛着沉甸甸的东西一路向前走,许久才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卸掉了肩头的,她的身上沾了不少纸屑,脏兮兮的。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在有些湿润的枯叶上先铺了厚厚一层纸,而后才开始点燃火折子,再一点一点的抛纸钱和物件烧,看着什么贵就烧什么。
“若你们能听见,就显一显灵吧。”华徵嫆嘟哝着,自己都觉得荒唐。可她还深深记得曾经不住回响在自己脑袋里的那两个声音。
“求你们,放过君颜小姐一命。她还小,她还有好多路要走。你们不是喜欢纸钱吗?我烧给你们。今日不够,往后你们还想要多少,我都给。留下君颜吧,求你们!”
反反复复的叨念着,却没有任何回响。华徵嫆一点一点把东西往火堆里塞,漫天飞舞的灰烬几乎蒙住她眼前的景象。但是恍惚间,她却好像从灰烬中看到了两个缥缈的影子,一黑一白,在烧的劈啪作响的火堆旁并肩而立。
“华氏徵嫆。”不知是其中的哪个影子开了口,只听见声音诡异极了。华徵嫆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连忙多塞了几个纸钱,而后俯首在火堆前,“我在。”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紧张成了什么样子。
“你打开了这贪欲的大门,可知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声音又响起。
华徵嫆垂眸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愿意付出代价,只要你们肯放君颜回来。”
“她回不来了。即使回,也回不到此处。”声音悠悠的说着,同时黑影子抬起虚无的手臂在火焰前一划。火焰立刻一分为二,从中显现出一串铃铛。而后火焰重新燃成一团,声音问道:“这追魂铃,你可拿去。系于尸身,可为你召回一位已逝的故人继承那躯体。而那躯体原本的主人,由是被家人送离,只得投胎,已回不得。”
华徵嫆心里一震,喜忧参半,有些犹豫。
君颜即使复生,也不会是过去的君颜了?那岂不是和她一样,原本的意识要扮演成另一个人?
而且,那个人还会是她的故人?不会是绫罗吧?
“这追魂铃,你要是不要?”声音徐徐问道。
话音刚落,黑影又要抬手。华徵嫆一惊,毫不犹豫的将手伸进了火堆,将浮空的铃铛掏了出来。烧灼的感觉一闪而过,留下的却是延绵无尽的痛。华徵嫆用力拍了拍染上火苗的袖子,咬着牙将铃铛紧紧的攥在手里。
在她拿到铃铛的瞬间,黑影子就卷了满天飞灰消失了。白影却还在,一袭白衣并未被火映红,没了灰烬的遮挡也依旧模糊。
“我是欲念。”声音响起,却是有些不同。华徵嫆愣怔的看着白影子,顿了顿,低头道:“您……您好!”
白影哼了一声,听声音却是笑了。
“你之欲,是我掌控不得。你之贪,也是贪念掌控不得。故你召唤,我等会现身。但你要知,凡间并非轻易可至。此次过后,百年内,我等皆不会现身与世人面前。救人之法,只可一次。往后你身边若是再有逝者,也莫要再唤了。”
再有逝者,他是指君轻尘?
华徵嫆在听闻的那一瞬,有些犹豫。但随后又道:“既然命可以改,天意可违,那我会努力让他活下来的!我不会白来这一场!”
白影子却在她说话的时候,晃了晃,消失了。
手上传来烧灼的疼痛,掌心亦是滚烫。华徵嫆回身将身后那些东西一股脑塞进了火堆里,拜谢三次,从地上爬起来便往君府跑去。
君颜已经咽了气,哭声不绝于耳,听者皆是哀叹。华徵嫆冲了过去,到底没敢太向前,而是站回了君轻尘身边,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铃铛。铃铛无声,里面却像是有东西震了一下。华徵嫆咬了咬唇,抬眸看着君轻尘:“爷。”
“你跑哪去了?身上这么脏!”君轻尘嗅了一下,随后不知是气是笑,“你还真去烧纸了?”
“爷,顾不得那么多了。您能不能掩护妾身到颜儿身边?妾身有法子救颜儿!”
君轻尘闻言狠狠一愣。瞪了她片刻,“真的?”
华徵嫆沉重道:“试一试就知道!”
君轻尘看着她的模样,点头道:“好。你跟在我身后。”
明明他是很伤感的。可看着华徵嫆的样子,他好像看到了希望。他向来是不信这些鬼邪灵异,但与她接触的多了,他也逐渐信了。
真是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的事。
华徵嫆跟在君轻尘身后一点一点挪到了君颜身边,君老太太已是老泪纵横的被搀扶道了一边儿。君夫人扑在床尾哭得死去活来,沈念白握着君颜的小手儿双眼通红。
这可不大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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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要把铃铛系在死者身上,听起来是很容易的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死人比活人还听话,系起来轻轻松松。
但是,君家的人有点多啊。
华徵嫆到了君颜身边,也没寻摸到地方能助她悄悄下手。但她要是弄了个人尽皆知,往后还不得被当做妖邪给烧死?这种事只得偷偷摸摸的来,张扬不得的。
正在踌躇着,君轻尘却将君夫人拉了起来。“娘,您节哀吧。颜儿已去,您也不能为此哭坏了身子。莫要让颜儿在路上走的不安生!”
“颜儿……我的颜儿……”君夫人撕心裂肺的嚎啕着,扑在君轻尘的身上继续哭,“尘儿,娘知错了,是娘年轻时犯下的业障,害了你和颜儿啊!”
华徵嫆趁此时将铃铛的绳子拽着两头在君颜的脚踝上绕了一圈,打了个死结。屋子里的人哭得正惨,没人发现这一幕。系完之后她就立刻退到了一旁,心里没底,却也有些期颐。
半晌,君夫人哭得累了,趴在君轻尘身上直打嗝。君轻尘则是难办又怀疑的向华徵嫆投去了目光,华徵嫆只得摇头。
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头摇的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没用么?君轻尘有些失望,很想责怪她作怪。但不知为何,那股情绪硬是被压了下去。
颜儿不在了,他还是要理智。最起码,相信她。
这时,沈念白忽然发出了一声哽在喉咙的惊呼。古怪的声响引得众人都看了过去,却见君颜睁开了眼,茫然的四下望了望,而后疼的抽了一口凉气,呻吟出声。
“好疼!”
“颜儿!?”君夫人眼前一亮,紧接着却又是一暗,瘫软着身子倒了下去。君轻尘也惊得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将君夫人塞给了华徵嫆,自己也冲到了床前:“颜儿!颜儿你醒了!?你没事了?”
“好像……好像有事。”君颜动了动身子,疼的频频抽气,“这怎么要散架子了似的!”
沈念白更是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惊喜的捞起她紧紧抱住:“颜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疼疼疼疼疼!”君颜脸色惨白的大叫,“松开,松开!”
沈念白闻言吓得赶紧松开了手,扶着君颜躺了回去。
屋子里的人除了华徵嫆无不对此感到惊讶。也没注意君颜的语气与平时是有什么不同,见她醒来之后,有跪地告慰神女的,也有拜祖宗的,君老太太更是跪在门口朝着青天不住的行拜礼:“谢神女饶我孙女儿一命,放我孙女儿归来,谢神女,谢神女!”
君颜活了过来,华徵嫆也是松了口气。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但她也有些不放心,不知眼前的君颜身子中安了哪位故人的魂魄。若是友人还好,但若是敌……
她最怕的还是绫罗回来。
君颜已经换了人的事情究竟要不要告诉君轻尘,她还没有想好。大概还是要抽空与如今的君颜单独谈一谈才好。不过此时人能活过来已经是万幸。满屋子丧气转眼换成了喜气,她也才得以露出了些笑容。
可惜这笑容还未保持多久,就又有噩耗传来。
“老爷猝死身亡了!”
汇报噩耗的仆人亟亟而来,显然也是在痛恼这一天的早晨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但这屋子里的人听到之后,却无一人有响动,纷纷是惊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半晌,君轻尘才喉咙干涩的问:“你说什么?”
“老爷……”仆人缩了缩肩膀,“老爷听闻小姐出事,急火攻心,猝死在了胭脂楼里。”
华徵嫆这会儿也是反应了过来,震惊的看了看仍然昏迷在椅子上的君夫人,又看君轻尘。
君轻尘也在看她,眼里全是求救的光,看得华徵嫆直心虚。
“带我过去!”君轻尘拉上华徵嫆就往外奔。留在他们身后的,是目光空洞瘫倒在地的君老太和忧心忡忡的沈念白、以及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的君颜。
梵音在确认了君颜已死后,就去双狼的屋子看了一眼,确定了双狼已可以正常行走,但不可动作过猛。双狼听闻君颜出事后,很是担心自家主子,刚随着梵音到君颜的屋前,就看到主子拽着华徵嫆冲了出去。疑惑间,梵音先发现了睁着眼在君颜,心下大骇,连忙走了进去,“君小姐!?”
君颜惊了一下,抬眼看他:“啊?”
怎么……被他确定已死的人竟活了?
“君小姐,你现下感觉如何?”梵音立刻将药箱放在了床边,伸手在她的断骨处轻按检查。
“啊啊啊疼疼你轻点!”君颜疼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面容有些扭曲。
梵音虽觉不可思议,但还是立刻做出了接骨化瘀的准备。这时,双狼疑惑的问沈念白:“沈公子,小姐醒了是好事啊,怎么主子那么急着跑出去了?你们……还有老夫人怎么看起来不大开心?”
沈念白看了一眼床上的君颜,摇头道:“君老爷没了。”
“啊?”
“就在刚才。”沈念白沉重道,“有人来报说君老爷猝死在了青楼,轻尘是赶过去了。”
双狼狠狠一愣,视线缓缓移向大门。而就在移过去的时候,他看见君夫人也醒了。目光愣怔的看着前方,而后缓缓垂下了眼帘。
胭脂楼中,柳胭脂右手作拳不停地垂着手掌,已在胭脂楼门内转了不知多少个圈。周围的婢女们也都在皱着眉头窃窃私语,这青楼里毫无防备的死了人绝不是什么好事,死的还是君老爷,这消息传出来吓跑了一堆顾客,生怕沾了一身骚,被人误会上。胭脂楼这距离修缮完毕才过去一个多月,就又出了幺蛾子,真是消停不得!
“你说这妖娆,不会是故意要害咱们胭脂楼的吧?她以前可是那董春晓的人,就这么被咱们胭脂姐姐买了回来,指不定是那董春晓派过来祸害咱们的呢!”有姑娘低声道。
“这可不好说,咱还是别瞎猜,等着胭脂姐姐定夺!”另一个姑娘道,“反正人是死在妖娆屋子里的,咱等着看结果就是!”
也有人担心,“你说,那君少爷起的发起疯来,会不会拿咱们开刀?我可听说君家起大火那次,里面死了不少人!”
“哎哟!真的假的!?”
“是真的!虽然当时没人说,但我刚好撞见瞄到了!从君府里头抬出去不少被白布盖着的人,可吓唬人了!”
这话听得姑娘们频频捂嘴抽气,当即有几个说身子不舒服的回了房。
柳胭脂也是闹着,听到她们说的本想喝止,却转眼又瞧见了君轻尘的马车停在胭脂楼大门口。胭脂楼拽着华徵嫆下了马车,直奔楼内。
“我爹呢!?”
柳胭脂想陪笑脸儿,但这时候笑出来就是自己找死,只能换作了哀伤又担忧的样子道:“在楼上,妖娆的屋子里!”
“带我去!”君轻尘低吼。
柳胭脂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哎哟”了一声,立刻带路往上走去。
屋子外面站了两个打手。妖娆也垂着头站在过道上。见着君轻尘来了,打手立刻推开房门放人进去。君轻尘冲进了屋子,见到君老爷维持着死时的模样趴在身上,心里一阵揪痛。
“爹,爹!”君轻尘晃了晃君老爷的身子,但也只是另君老爷换了个姿势倒下。君轻尘伸出手探了一下鼻息,心里绞得发慌,抬眼求救的看向华徵嫆。
“帮帮我。”
华徵嫆垂下头,“妾身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做不到?”君轻尘失神的问,而后恍然一下,扭头冲着门口的人与柳胭脂道:“都给我滚下去等着!”
“是是是!”柳胭脂慌忙拥着外面的人下楼,“走走走咱都下去!别打扰到君少爷!”
待到屋里屋外都只剩下了两个人,君轻尘才道:“我把他们都赶走了,这下你可以救人了吧?救救咱爹,求你!”
瞧他的样子,显然是刚受打击又受打击,已经有些恍惚的狂乱。华徵嫆却还是只能摇头,“爷,妾身做不到。爷还是冷静的看待这件事情吧!”
“为什么?”君轻尘一把捏住了她的肩,“为什么做不到!?爹虽曾为了我而阻止过你与我在一起,但他现在已经同意了啊!你为什么不救他?!”
“妾身……妾身不是神仙啊!”华徵嫆又急又无奈,“妾身也只是普通人,能将颜儿救活已经是上天眷顾了,若是可以,妾身也想救老爷,可有时候不能就是不能啊!”
“为什么到了爹这就不能了?”君轻尘癫狂的抓着她问:“是要烧纸吗!?去买!多少都可以!只要能救我爹!”
“爷,你冷静些!”华徵嫆用力挣开了他的钳制,厉声道:“若是人人皆可轻易逆转生死。那么世间岂不是要乱了套了!?能救颜儿是妾身的极限了,您可以不感激,甚至可以责骂妾身能力不足,但妾身已尽全力,问心无愧了!今日您若执意这么疯下去,妾身不介意您杀了我给老爷陪葬!只是,凭您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老爷走都不会走的放心!您让他操心了这么多年,还不想让他走的安安心心的吗!?”华徵嫆喘了口粗气,顿了顿,摇着头,失望的一字一句道:“这是您最后能尽孝的方式了。您竟不知珍惜。”
君轻尘被她吼得愣了半天,半晌才垂下了头:“我,知道了。是我,是我方才太过激动……是我的错。”
疲惫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君轻尘哽咽了一声,将手覆在君老爷的背上,“爹……咱们家,怎么就消停不得啊!颜儿醒了,您却再也醒不过来了,儿子才刚理解您的苦衷,您怎么连在您身边尽孝的时间都不给儿子留啊!”
“爷。”华徵嫆想要安慰他一下,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也只能轻轻一叹,站在他身后,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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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妾身领命
双狼、梵音和苏清宴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萧条。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屋子不大,华徵嫆往外站了站,给他们腾了地方,供那三人走进去。
这情况不用梵音去看也知道是无力回天了。双狼叹息道:“老爷的身子始终不好,属下平日在府里巡查时,偶尔都可听见他的咳喘声。今日这事,对老爷的打击太大,只是这样出了事,咱们要不要告诉小姐?”
“爹死了,当然是要与颜儿说的。”君轻尘憔悴道,“但是不要告诉颜儿是因为她。到时编排一个其他理由吧。”
晃了晃身子,君轻尘站了起来,按着额角道:“双狼,叫人来将尸首抬回家吧,至于具体情况……劳烦大哥帮衬一下。人死在青楼,传出去到底不好,警告一下她们不要说出去,等我休息过后再考虑该如何是好。我有点累了。”
“五弟你注意身子,别把自己也拖垮了。”苏清宴道。
君轻尘胡乱的点了点头,晃悠着身子站了起来,踉跄的往外走去。与华徵嫆擦肩而过,也未发一言,只是一直的往前走。走下楼梯,穿过回廊,迈出大门,他连马车都没有上,只是没见到一样,朝着一条畅通无阻的路走去,看得守着马车的仆人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在这等着吧,稍后会有人抬尸体来。你就驾着马车跟着一起。”华徵嫆安排到。
仆人低声道:“是,华主子。”
华徵嫆点了点头,有些放心不下的跟在了君轻尘的后面。看着他一路晃晃悠悠的向前走,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这两天的打击对他来说着实是大。如此多的磨难堆叠在一起,饶是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了。这时候想一想,或许救了一个却不能救另一个的情形对他的打击会更大,尤其他现在满怀愧疚却无处释放,大概对于君老爷他会永远的留下一个遗憾得不到解脱。
她的爷,怎么命里头这么多波折。原以为只要帮助他好好的活下去就是修成正果,却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麻烦,风雨搅动起来像是能翻了天一般。求书网www.qiushu.Cc
还有多少事是她预料不到,又会发生得令她措手不及又无可奈何的?
一路跟着君轻尘,直到停下来,华徵嫆发现,眼前是一间废弃的小院儿。
“这里,是爹出生的地方。”君轻尘说着,低下了头,抬手按在院门口的树上,深深一叹。
周围没人,想也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华徵嫆走上前去探头看了看里面,“老爷住的不是君家祖宅吗?为什么他们是出生在这里?”
君轻尘低声道:“他原本不姓君。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生下之后,遗弃在这,又被奶奶捡到,带回了君家。高僧说,奶奶命里带阴煞之气,克尽身边之人。早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夫丧子,但是捡来的这个孩子却是阳气旺盛的硬命,就赐了名字叫做正阳。”
君老爷竟非君老太太所出?华徵嫆唏嘘,这君家的血脉也真是纷乱。一代代传下去,男的不是亲生,女的换了人生,真是多舛。
“奶奶捡回爹的时候,曾经家大业大的君家已经式微了。只剩一群女眷。下人都走的没了几个。奶奶含辛茹苦的将爹养大,爹也知恩图报,十一二岁便带了行李去鹃山白手起家,最后做成了生意,带着娘回到了君家。但那时,奶奶的身边又死了两个人,彻底被外人们排斥起来。后来奶奶便隐居在了院子深处,鲜少外出。尽管如此,我与颜儿还是常去偷偷找奶奶玩儿。虽然不知被训斥过多少次,但奶奶见到我们都会很开心,爹在面上管着,背地里却也对奶奶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训斥我们的同时,也告诉我们要好好对待奶奶。懂得敬爱她老人家。”
“爷……”华徵嫆听得伤感,抬手轻抚在君轻尘的后颈上,“爷的家人,都是很善良的好人。所以爷才能成为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爷的家人真是令妾身羡煞,尤其您有个这样疼您的爹爹。”
“可是。”君轻尘摇头,“我定是令他们失望了吧。错过了与爹相处的时日,还责怪了他那么久,怪他对娘不忠……我才刚认错,他怎么就不在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问爹为什么只知每日的忙里忙外做生意,却不多陪陪娘。爹便把我带到了这里,说,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女也受这份苦,想让我们过上荣华的日子,并且学着宽以待人,做个好人。”
“爷做到了的。”华徵嫆扣住了他的手,“爷如今,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又帮着无双和双狼,撮合着他们,也懂得理智处事,冷静判断,知道心疼妾身,知道不辜负明溪公主,每一样爷都做到了,爷是一个很好的人。”
君轻尘通红着眼看她:“可我方才还吼了你,非但没有感谢你做的,还埋怨了你没能做到的。”
“人在慌乱之时总会做些不理智的事,妾身理解的。”华徵嫆笑了笑,空着的手指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若是爷还是觉得亏欠,那就按照老规矩来好了。”
亲一下,什么事都可以原谅你。
君轻尘心里被轻轻的牵扯着,在她柔和的目光中散去了疼痛,松开她的手,扣住了她的腰,另一手箍住了她的颈子,向前深深的吻在了她的唇上。
“你呢?”
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华徵嫆将他推开了些,双眸朦胧的看着他问:“妾身怎么了?”
君轻尘搂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你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什么都可以理解我,都可以包容我?”
华徵嫆拿眼角瞄了他一眼,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因为妾身在这里只有爷啊。没得娘家回,除了您又无依无靠,妾身只能忍气吞声了。就算一肚子火也不能发出来。”
君轻尘:“……”
感受到他有些僵硬,华徵嫆浅浅一笑:“骗你的!妾身其实是懂得知足。人啊,一旦懂得知足就会过得很快乐。不去奢求太多,不去索要太多,心里头想着自己只要拥有了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拥有的都是最好的,那样就会觉得,这世界其实很美好,自己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糟。”
因为她以前什么都没有。所以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格外的珍贵。
君轻尘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们要个孩子吧。让他姓君。好不好。”
“爷想要的话,多少个妾身都愿意生。”心里头柔软的像是能包容一切,华徵嫆搂着他道:“只是现在,爷一定要冷静。即使老爷不在了,您还有夫人,还有颜儿,还有老夫人和一整个君家,您不能放任自己去悲伤,此时您该站出来,家里的女眷都需要你做支撑。”
君轻尘轻轻的嗯了一声,“那你做我的支撑好不好?”
“妾身领命!”
认真又俏皮的声音,扫去了心底的阴翳。君轻尘轻轻吐出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走,我们回家,处理后事!”
尽管心里的哀伤还是在浓郁的弥漫着,但在那片哀伤之后,却是一片温暖的阳光,在等着哀伤消散,重新将他的生命照亮。
几日之后,君老爷下葬。君轻尘一手操办了此事,一边彻夜不眠的整理着君老爷留下的心血账目,一边又将君老爷风风光光的葬去了君家祖坟,并将祖坟细致的打扫整顿了一番,临走之时郑重的跪在君老爷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爹,您一路走好。儿子会替您扛起这个家,照顾娘亲和颜儿,不让会您担心失望。”
华徵嫆跪在他的身后,抬眼瞄了一下面前的石碑,不禁感叹自己来这接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君老爷。若非那一次,她与君轻尘大概也不会有了这么多后面的故事。
“谢谢您。我会替您照顾好轻尘。”华徵嫆在心里默道。
同去祭拜的人有不少。基本都是与君老爷在生意上有往来的人。至于君老爷死在了青楼里这件事,虽然已经做了保密工作,但还是被传出去了风声。风言风语也随之越起越勇,生生将猝死而说成了五花八门的,其中甚至还有说他死在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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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感动又能如何
君轻尘听后,没有反驳。求书网WWW.Qiushu.cc也不管他们怎么将事情越传越凶,而是挺直了身子,与华徵嫆相互扶持着走大路回了君府。
“哎呀,这君家的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娶了青楼的女人,一个在青楼玩女人的时候累死在了床上,真是,君家以后可有何颜面在这云来城混下去啊!”路上行人盯着君府的大门道,说罢还“呸”了一声,“一家子都没个好东西,老小都是害人的命!难怪那唯一正常一些的君大小姐也被撞了个半死,指不定是他们这君家怎么邪门呢!”
这人讲话说完,还没来得及再想点儿词,就被一剑戳穿了喉咙。剑的主人挽了个剑花,再一收手,已死之人无声倒地,死不瞑目。
街上行人骇然,吓得散了个一干二净。苏清宴收回佩剑,眯起的眼中满是杀气:“苏清廉,太过分了。”
在他的身旁,徐长风道:“看来云世子是故意要将君家传的不堪,而从君家开始对付君公子。”
“恩。”苏清宴厌恶的看着地上的人,冷哼一声,“竟一次比一次过分,视我而不见,他以为我真的动不得他么?还敢朝君颜下手!”
徐长风默默的听他说完,问道:“那是否要告知,君颜小姐出事是苏世子所做?”
“此时五弟倍受打击,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先让他恢复一下好了。”苏清宴眯着眼抿了抿唇,“你查出苏清廉为何针对尘弟了吗?”
徐长风道:“属下已掌握大致信息。足可证明原因。只是细致的,还有待查清。”
苏清宴点头:“说来听听。”
徐长风往前一步,以手掩嘴,对着苏清宴耳语几句。
苏清宴听得震惊:“竟有此事?!”
徐长风肃穆的点头:“属下所查,反复验证。若有疑点,不会告知殿下。”
苏清宴握住了拳,“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透露他人。并且,查出知道此事之人。能不留的,一个都不要给我留下,线索也是,全部销毁!”
“那殿下您呢?”徐长风见他捏指为哨唤来了爱驹,忙问,“您这边是要处理什么事?属下知晓后好按照规划来。”
苏清宴凝重着一张脸,骑上马道:“我去见云王!”
君府大门紧闭,无人知晓门前街上死了人的事情。[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徐长风见主子骑着马就走,有些无奈,果然到了哪儿,他都不仅要做搜查的工作,还免不了要替主子收尸啊!
唉,又要清扫血迹。
这头徐长风还在无奈的处理着地上的尸体,墙里的君家却是气氛冷得令人丝毫感觉不到春日来临。
“我不会认舅舅做爹的。在颜儿恢复好、与念白成亲之前,我会照顾好爹的生意,我永远都是君家的儿子。”
君夫人听后,神色复杂道:“不去认就好,你绝对不能去认凌哥……那样只会为他、为你都招来灾祸。事情是我惹下的,这么多年,骗了你和凌哥的人是我。尘儿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要责怪凌哥。他完全不知情,他是无辜的。”
“那爹呢?”君轻尘冷冷的问,“你有没有向我爹认真的道过歉?他替你保守秘密这么多年,养活着我们母子毫无怨言,娘,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吗?为何你始终对我爹那样冷漠?”
君夫人咬了咬唇,缓缓摇头:“感动,又能如何。心不在他身上,便是不在他的身上。给了他希望却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这才是最残忍的。”
“我从未想过,自己敬爱着的娘亲,会是一个如此冷血的人。”君轻尘气愤的留下这句话,转身摔门而去。
君夫人到底没有为自己多辩解一句,垂下了头,扶着身边君老爷曾用过的桌案叹了口气。
华徵嫆没有跟着君轻尘走,而是留了下来。
“夫人,请问既然是要在一起生活着,您为何不将就一下?哪怕没有真情实意,做个样子也好啊。即便您不是真的想要跟着老爷在一起,但您只要做出一点点让步,这二十年里你们大概也会比如今要过得快乐吧?”
君夫人抬起眼,眼中有惊疑之光,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这样问。
对方是长辈,况且对自己一直不大看好,乍一问出这种话确实有失礼节。华徵嫆有些像退却,顿了顿,却还是坚持问了:“妾身只是不明白。您嫁给老爷已经是定局,为何不试着令自己和家人都过的快乐一些?若您能与老爷生活的和睦一些,也许轻尘与君颜小姐都会生活的更加快乐,老爷也不必一直那么痛苦。”
君夫人闻言虽有犹豫,手上揪着帕子按在自己的心口静了片刻,却还是摇头道:“我不后悔我所做的。早在成亲时我便说过,今生不会爱他哪怕一刻。这些年,我对他、对凌哥都没有食言。我问心无愧。我宁愿他老爷带着恨离开,想着来世再也不要遇到我,也不想骗他令他心底始终有个希望。因为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我都只能辜负他的好意,我心里只有凌哥。对老爷,只能是怀着感谢的心。”
这时,门板上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敲击声,随后有人疾步向外走去。屋子里的人都惊了一下,君夫人转身道:“鹿儿,去看看是谁!”
最近跟在君夫人身边却鲜少发言的鹿儿闻言愣了愣才道:“是,夫人!”
“不必了。还是我去吧。”华徵嫆组织道,“夫人,方才在外面的人,怕是鹿儿去看了也没用。还是由妾身去劝一劝吧。”
君夫人也才想到,在君府哪会有人莫名其妙去骚扰她。方才那声音,怕是君轻尘发出来的。
“你去吧。”君夫人说着,又添了一句:“尘儿说,颜儿转醒那次是你的功劳。虽不知真假,但你还是谢谢你了。往后,尘儿也就拜托你多照拂了。”
她说这话时有些拉不下脸,语气也只是平平淡淡的叙述,看不出真心。但华徵嫆还是笑了笑:“一家人,何必客气。照顾轻尘是我的责任,请夫人放心。”
华徵嫆出了屋子,左右寻了寻,那人却已走远了。听过往的仆从说,是往他自己的书房去了。华徵嫆心道果然方才她的爷听到了君夫人的话,这会儿指不定多伤心呢。
君轻尘果然在书房里。华徵嫆敲门进去,见他一副颓废的样子伏在桌案上,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过去将一件披风搭在了他的背上。
“爷,近日有些降温,别冻坏了身子。”
君轻尘还是一脸生无可恋的睁眼看着前方,半晌才嘀咕了一句:“二十年的夫妻,积累下来的感情当真如此一文不值么。”
果然还是被伤到了啊。
华徵嫆坐在他身边,替他掖了掖披风,而后一手搂着他的背,学着他那样伏在桌面上,与他四目相对着道:“爷,您想错了。感情这东西计算起来十分麻烦。能说是一文不值,只是很多时候得不到的都会成为最好的,然后把自己原本紧握在手中的给比下去。”
君轻尘垂眸。
华徵嫆继续道:“想要拥有,却没能拥有,这样带来的不甘心会使人坚持一个想法很久很久。若是夫人与王爷当年真的在一起生活了下去,这二十年间也未必就会事事如意。或者还不如与老爷相处的这样平稳,而会逐渐的掀起许多大风大浪,会有争吵和无奈,爱也会被逐渐淡化。到时的夫人,或许还会生出那种,所谓的如果当年选择了分离是否会更好的想法。所以,老爷能给夫人二十年平稳安定的生活,让她没有生出离开的心思,就已经很厉害了。爷您也得向老爷学习啊。”
君轻尘瞪她一眼:“你是说爷对你不够好吗?”
华徵嫆无辜的眨了眨眼:“爷很好。”
君轻尘继续一副不开心的模样:“那你已经拥有了我,是不是就觉得我没有你之前的男人好了?”
话音落下,忽然想起她的前夫是怎么对她的。君轻尘想到自己说错了话,支起了身子想要将这段话揭过去。
华徵嫆却垂眸道:“容沅不是我之前的男人。我和他原本只有那一次擦肩的缘分。他走过去了,我也走过去了,在我们相背而行走出去的那一步开始,就已经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了。”顿了顿,她抬起手摸在君轻尘的脸颊上,“至于您,您说过。妾身永远只是妾,属于您的妾。但您不会属于妾,您只会是明溪公主的的。所以在妾身看来,得不到的您才是最好的,永远都会是最好的。”
轻声细语的温柔,就像寒冬中蓦然升起一轮烈日。融了他心头的积雪,还能照耀得他通体温暖。
虽不知她这话真假,像是有些吹捧的意味,并且那话听着有些低落,但她说的却模样是无比认真的。
这些日子,君轻尘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当初没有那样死守着约定,如果没有提前撂下只娶明溪为妻的话,他一定会将她提为自己的妻子。让她光明正大的当上少夫人,可以不受欺负的陪着他一世。
可惜话已出口,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像她说的那般,暂且知道知足。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语气警告的低语:“对,你永远都无法得到完全的我,所以你记住,我就是你最好的。永远都是。”
时间令他懂得了很多。其实拥有了的又何尝不会是最好的?拥有了她,他才知道以前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娶明溪不过是多年来在寂寞中不愿服输的性子在作祟。真正的希望拥有,是会惧怕被旁人夺去。
这份心情,他会藏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告诉她。
拥抱中,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华徵嫆打破了沉寂:“爷最近忙碌,都没怎么休息,不如妾身陪您午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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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千里送白骨
“只是睡觉吗?”君轻尘低沉又引诱的问。txt下载80txt.com
华徵嫆推开他,“不然呢?今儿这日子爷还想做什么?”
今天这日子……
君轻尘笑了笑:“睡吧。”
他以为他会很哀伤的。至少要伤痛、自责很久。但是在不断地忙碌与她的陪伴之下,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虽然一个人的时候,想起近日发生的这些事和以前的点点滴滴,他还是会忍不住眼眶发酸。但是有她在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安慰。
能有一个人在身边陪着,这感觉真是微妙。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给他这种感觉。
午后渐暖,被窝里却更是暖和。在彼此都以为对方睡着了之后,君轻尘忽然开口问:“我是一个没能尽到孝义的儿子,那我是否也是一个没能尽到责任的夫君?”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他即将叹息着拥她入眠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轻轻的像蚊子哼哼的声音缓缓的说:“爷的责任只有一个。就是让妾身过的安稳幸福。爷做到了。”
声音越来越轻,到了后面几乎听不见。显然是要睡着了。
但君轻尘听后,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幸福感弥漫在心头。
若是真有前世今生,怕是他真的做过什么大好事,才能在今世遇到她吧。使她能够自百年之后而来,陪着他面临各种各样的麻烦。
脑海中闪过了一个词,百年修得同船渡。想起她说的那片幽兰潭水上的竹筏,君轻尘微微一笑,拥着她闭上眼。
千年修得共枕眠。这一场相聚,不知是建立在从前的多少次别离。
且遇且珍惜。
由于君颜受伤,君老爷又不幸离世,君颜与沈念白的婚事暂时就搁浅了下来。君轻尘也不得不暂且置闲了他的小君府,将府里的人都迁到了原本的君府。连着双狼和无双、以及苏清宴和他的手下们都住去了君府,小君府暂时被锁了大门,只派了下人每隔几日去打扫一次。(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在君轻尘整理并与沈念白谈妥生意划分归属的时候,华徵嫆自己请命去安慰了一番君老太太。虽然君老太太与君轻尘都不是很希望她去,君老太太更是整日闭门不见,由着华徵嫆站在门口与她说话,又带来饭端在外面,宁可在初春的天气里冻着也不肯走,久了君老太太到底是心软了,将她放进了屋子。
从前的华徵嫆也不是完全被排斥。她偶尔也会和一些老人说说话。就比如当初的容老夫人。虽然她们只相处过三四天,但与容老夫人相处的那些时候,可以说是华徵嫆在容家最快乐的日子。她那些劝慰君轻尘的话,很多都是源于容老夫人与她说的一些道理。而容老夫人的那些观念,也是在她小的时候,她的奶奶与她讲的。
若是能如此代代相传下去就好了。华徵嫆期待着,自己终有一日也能将自己的儿女教育的懂得知足,懂得体贴,懂得如何怀着温柔的心去对待他人。
君轻尘在生意上忙碌着,华徵嫆则是在后院里忙碌着。就在她想要与君轻尘说一声,去买把琴给老夫人弹一弹曲子,她自己也许久未曾练过手,可这建议还没提出来,先有下人汇报道:“华主子,有您的东西在门口,听说是有人从鹃山带来的。”
华徵嫆听得莫名,跟在她身边的知更和蝉鸣也奇怪。
“主子,您在鹃山有认识的人?”
华徵嫆也很奇怪,怎么突然的会有人从鹃山带了东西给她?不会是容沅吧?
想到容沅,她还有些慌,生怕拿到手的东西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走到门口的时候心里都直突突。但是到了大门口,却发现是一个神色凝重的小姑娘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样被布条缠着的东西。看形状,华徵嫆一眼就认出了是一把琴。
怎么她家的爷还会读心了?直到她想要一把琴,还托人从鹃山买的?
为了避免误会尴尬,华徵嫆还是先问道:“姑娘,请问你是?”
“您是华姑娘吗?”小姑娘问。
华徵嫆眨了眨眼,“我是姓华。请问你……?”
小姑娘听她这么说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吸了下鼻子道:“我是,天音坊主的门生,坊主半月之前离世了,走前托我把这琴带给您保管。”
“什么!?”华徵嫆脸色一白,“赫连她……她怎么会?”
“坊主是难产而死。”小姑娘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砸在手背上,捧着琴送到华徵嫆面前,“坊主死了,孩子也未保住。坊主说,好琴赠知音,若您有朝一日能到鹃山,希望您能接替天音坊主之位。这白骨琴,是她唯一能给您的信物。”
华徵嫆怀着沉重的心情接过白骨琴,心里也震撼而又酸楚。她与赫连在落香坊时曾以书信交谈,但在她出了事后,也就没再书信往来过了。后来,忙忙碌碌,她甚至连成亲都没能告诉赫连,完全将此事忘记。而赫连在临死前想到的竟然是她,还将白骨琴交给她。
她好惭愧!
“这一路辛苦你了。”华徵嫆哀伤道,“既然来了,就进府坐一坐,歇歇脚吧。”
小姑娘却摇头:“坊主去世,立刻就有几个带着野心的想要霸占天音琴坊。我师姐力争琴坊不被她们所夺,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姑娘若真如赫连坊主所说,琴艺精湛,还请随着我一起去往鹃山,救天音琴坊于水火,莫要被贱人所夺!”
“这……”华徵嫆有所迟疑,“我如今已为人妇,不可随意出行。况且还是鹃山那般远的地方,我家爷也不会同意。此事我怕是帮不上忙,只得辜负了姑娘的一片期望了。对不住。”
小姑娘失望的看着她,又看她怀里的琴,“天音琴坊是坊主一手建起,好容易才成为鹃山最负盛名的琴坊。坊主如此相信您,连白骨琴都交给了您,您便想想办法吧!我实在,实在不想坊主的一番心血毁在那些只知捞钱而不顾名声的人手上!”
华徵嫆也犹豫,但还是理智的道:“此事确实难办。我本就对管理琴坊一无所知,何况又是在鹃山那样远的地方。此时我已有了家人,无法擅自离开,还请你多见谅。”
“可是华姑娘,天音琴坊是赫连坊主辛劳几年的成果,您真的忍心它葬送在恶人手里吗?坊主是将您当做朋友的,说您也有女子独行的宏伟夙愿,您却是怎么甘愿屈居男人膝下求生了?鹃山城中,由明阳长公主带头,又有坊主的带动,女子正在争取自己的地位,此时天音琴坊若是落入那太子党手里,坊主多年的苦心真的就白废了啊!”
“女子争夺地位?”华徵嫆形容一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她的反应唬了一跳,小姑娘浑身打了个激灵,漫上惊慌的神色后退了两步,“莫非坊主没与您说过……我、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小姑娘惶恐的说完,转身就要跑。知更想要追上去,华徵嫆却阻止住了。
“不用追她,我们回落香坊!”
“落香坊?”知更和蝉鸣皆愣,“主子,那里不是已经被查封了?您回去做什么?”
寻常女儿家,确实不喜去那种地方自降身份,哪怕离得近了也会觉得不舒服。华徵嫆直到她们顾虑什么,直言道:“我当日离开落香坊离得匆忙,还有些许重要的东西是未能来得及带走的。而后一直忘记,直至今日才想起,不如就趁着今日无要紧事,回去拿一趟。你二人若有顾忌,我自己去也好。顺路你们帮我把这琴带回去,带到落凤阁里,一定要好好看管。这是故人遗物,马虎不得。”
蝉鸣接过了琴,小心翼翼的捧着问:“主子,您一个人去也不好吧?要不要奴婢们去汇报少爷,让少爷派双狼大人陪着您一起?”
“没事,我一个人出去不会有危险。况且双狼此时不宜过激行动,也要陪着爷保护他的安危,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爷若问起,照实回答便好。”
“那主子,今日您遇到这姑娘的事情,要不要奴婢去报告爷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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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她曾投毒
华徵嫆考虑了下,“此事爷若问起我去了哪儿,再说是有一位姑娘来送了琴,而后我想起来,又去落香坊拿了东西便好。(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其余的待我回来后亲自向他转达。”
蝉鸣、知更异口同声的答:“奴婢知道了。”
华徵嫆点点头,目送着她们将琴带回了君府,才放心的向落香坊走去。只是还没走出院墙的范围,便脚下一顿,看着眼前的人行礼道:“殿下。”
“在外如此叫我,恐怕是会惹来麻烦的。”苏清宴笑了笑,“不如与往常一样叫我苏大哥。”
华徵嫆垂头道:“轻尘不在,如此称呼总会有些不自在,还请见谅。”
“那,叫我清宴吧。”
“……”这不是显得更亲密了吗?
华徵嫆对眼前这人倒是信任的,也无不良印象。只知此人嫉恶如仇,性格多变,有些癫狂,还知道关于华芷柔死亡的事情。
而且眼前这个人,在历史上也不是个坏人,反而……是个很了不得的人。
华徵嫆方才所言中的不自在,倒不是因为她觉得与他太亲密不好,而是单纯的觉得,能与这个历史上的大人物亲切相称,好像是她对古人不敬似的。而且关系走的太近,往后万一历史上也记她一笔可怎么办?说她是他的弟媳还好,说她是红颜祸水的话……她可多冤枉!
苏清宴还在笑问她:“弟妹觉得如何?”
华徵嫆嘴角抽了一下,“还是,叫您大哥吧。”
苏清宴点了点头,“也可。”
华徵嫆这才松了口气:“敢问大哥方才是偷听了我的谈话,还是无意路过此处?”
“你可别冤枉我。”苏清宴耸了下肩,“我是见你们几个女子在那神色凝重的探讨什么,没想去惊扰你们而已。况且离的这么远,再好的耳力也难听见。”
他没听见就好。
华徵嫆暗暗松了口气:“耽误了大哥时间,真是抱歉。那大哥现在可以回去了,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先走一步!”
“嗯?你一个人出去?是有什么事?”苏清宴却并没有放她走。
见他追了上来,华徵嫆简直想撒腿就跑。[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然而跑是肯定跑不过这人的,躲也未必能躲开。华徵嫆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我是要去落香坊一趟,倒没什么要紧事,回去拿些自己的东西而已。”
“落香坊?”苏清宴了解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可落香坊不是已经查封了吗?你怎么进去?”
怎么进去。这个问题问得也好。
华徵嫆当然是想好了怎么进去的。爬窗子啊!
但是她对着苏清宴没法这么耿直的说真话。毕竟不能给君轻尘丢脸。
“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华徵嫆尴尬道。
“一个女孩子家,再怎么想办法也是不方便。”苏清宴道,“五弟最近忙碌,还是我陪你去吧。有我在,事情可以顺利许多,也能护你周全,五弟知道会放心的。”
这种头顶隐约要长草的事情,她们家爷知道了真能放心吗?
华徵嫆特别想拒绝,可又没法拒绝。这人她打不过,躲不起,对自己对君轻尘还都有恩,又是君轻尘的堂哥和结义大哥。这么多情况加起来,他还在追问:“如何?不如就一同去吧,反正我今日也无要紧事做。”
华徵嫆只得装作很感动的道:“那就劳烦大哥了。”
真是要死,她回去的主要目的可是想查一查在她走后有没有遗留的赫连给她的信件在落香坊。这苏清宴跟着,她定然是看不了了。若是赫连真的在她不在时给她写了什么古怪的信,说什么女权的事,那搞不好是要摊上大事的。
开元女帝的世代早就过去了,女子之权哪那么容易夺回!
与苏清宴同路而行,华徵嫆到底是在到人多的街上之前掏出面纱掩住了自己的脸。而这时,苏清宴看了她一眼,竟然也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
这个面具,华徵嫆是在回忆里看过的。唯一一次被客人压在身下时,那客人戴的便是这个面具!
那人竟是苏清宴么!?
“怎么了,弟妹对它有印象?”君轻尘意味深长的问。
华徵嫆连忙收回目光:“没有,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大哥也要戴着面具一起,这样反而会引人注目吧。”
“有时候,引人注目也没什么不好。”苏清宴笑了笑,走得与她近了些。
这咫尺的距离,华徵嫆心里直发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真的不记得这个面具了吗?”苏清宴边走边问。
华徵嫆摇头:“不记得。”
“也不记得我们在落香坊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记得。”
苏清宴默了默,有些眯了眼,语气也变得古怪,“那你是否,还记得离别那日,你向我杯中投放的毒药,是谁给你的?”
华徵嫆听后呆了呆,而后心里突的一下子剧烈跳动起来。
“大哥,你这话……”
“我手下的徐长风。这人你见过。”苏清宴悠悠的说着,却带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是这一届暗卫里最顶尖的。在我手下做着监军,却是查探案件的好手。只需一日,他便得知了你与苏清廉的关系。此事我听后,也是甚觉可惜。”
这些话,华徵嫆几乎听不懂。但关于她和苏清廉的关系,这一点消息似乎是很重要。
华芷柔的老底一点一点被扯出来,不仅是世子,就连皇子都与她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现在又扯上了什么投毒,莫非华芷柔还有什么神秘的身份?
那她对穆韶青又是怎样一番态度?当初第一眼见到穆韶青,她也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华芷柔对他眷恋不舍的爱意。
沉默了一会儿,华徵嫆站住了脚步,坦荡的看着苏清宴道:“大哥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吧。你所言之事,我确实已经忘的彻底,但做过就是做过,若能助我想起那时之事,我也概不会装傻。”
苏清宴看了看她,“到了落香坊再说吧。”
“好。”
这一路再也无话。苏清宴在前,华徵嫆默默的跟在后面。着实走了一阵子才到落香坊,荒废的贴着封条的大门已无人把守。但苏清宴却选择去了靠往憩园那边的侧墙,不由分说的抱起了跟在他身后的华徵嫆,在她的惊呼声中足尖一点,两人直接跃上了墙,站在了一掌宽的墙头上。
华徵嫆吓得够呛,晃晃悠悠的在上面稳了半天,苏清宴直接伸出手一扶,她便站稳了。
见她无事,苏清宴抽出佩剑,屈膝跃起在华徵嫆的窗前执剑一点,紧接着两道凌厉的剑气甩去,又以虚扶之势借力在空中点地挽了个剑花,苏清宴在剑花消散过后飞起一脚踹在了窗子上,窗子应声碎裂,苏清宴则是再借虚势之力侧踏窗沿,收身回到墙上。
也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好好的窗子就只成了一个空框。碎裂的时候华徵嫆就看到了,那厚厚的木板竟成了一块块零碎的木块,可想而知在她看来简单的两道剑气里包含了多少招式。
开个窗子而已,不用这么麻烦吧?华徵嫆背后发冷的拿眼角瞄了一眼一旁的苏清宴,总觉得,这人是在给她下马威?
她已经知道他很厉害了谢谢,不要再吓唬她了,她是无辜的。
“进去吧。”苏清宴说完,也不等华徵嫆反应,直接又抱起她,从头到脚的钻入了屋子里,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随即将华徵嫆扶站起来。
“窗子上钉了毒针,你走时切要注意避开。”苏清宴嘱咐完,随脚又踢了两下窗边的碎片,将它们往墙下赶了赶,又道:“依照毒针来看,此处已经有人来排查过了。若你是想来寻回一些‘特殊’的东西,怕是没机会了。”
华徵嫆原本见他后面的做法时以为自己误会了他,但他的话语里处处像是针对她之前做过什么坏事一样。这就让她很不自在了。
她镇定道:“放心,我不缺这里的这点儿月事带,不会把它们拿出来碍大哥的眼。”
苏清宴:“……”
岔开一手好话题。
将近三月无人打扫,桌椅上都已积了一层灰。华徵嫆自柜子里寻了个帕子擦了擦圆凳,“大哥坐下说话吧。”而后转身又去擦妆台。那么轻轻一掠过,帕子便成了抹布。华徵嫆折了个面,继续擦拭,勉强算是拂去了上面的厚灰,转身却见苏清宴站在她身后,与她近在咫尺,伸出的手还停在她腰际,只隔着一掌的距离。
贴得这么近,吓了华徵嫆一跳。她丢下帕子,双手撑着后面的妆台往后仰,“大哥……您,您这是?”
“我知道你心善。”苏清宴深深的看着她,“但是,不要再害轻尘了。你想要安稳或是荣华,我可以给。你被清廉威胁,我立刻就能去杀了他,以绝你与轻尘的后患。所以,不要再为他卖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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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不是您的小娘子,是他的女人
华徵嫆移开眼,看向别处,“殿下,你这话,民妇听不懂。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她已经这样称呼,足够疏离。可他丝毫没有挪着的意,反而更加逼近她,“你不懂?那一日,你奉命将酒水里下了毒,哭着对我道歉,与我共饮了酒,我还在纳闷好好的你道什么歉,将你扶上床时你却已经没有了声息。我以为你是不能喝酒还是怎么着,吓得酩酊大醉的我当天便离开了云来,却不知你是将两杯酒里都下了毒,想要陪着我一同死。但你与苏清廉都不知,我自小服用灵药,又有内力护体,从不畏惧毒物。你下的毒,对我来说形同虚设。”
华徵嫆听得心里一阵一阵的惊骇,在得知过去的事情之后非但没有松了口气,反而将心都提了起来。
历史上谋害过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轻则死在他剑下,重则十八般刑罚一一尝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华芷柔与苏清廉竟是这样企图加害过他!
“虽说那毒具体是哪一种已经无从考证,但确是剧毒没错。你那时经我证实,确实已死。”苏清宴徐徐道,“我不知你是如何活过来的,但我知道你所举皆为无奈,是苏清廉屡次威胁所致。还拿你心爱之人的安危做威胁。如今听闻你与那姓穆的少年已经分道扬镳,清廉那里我也可全数摆平,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留在轻尘身边了,离开他,跟着我吧。”
他这样说着,手已彻底按在她的腰上,目光无比深邃,“重新活过来的,更加有趣的小娘子,跟着我,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可以给你。”
华徵嫆皱了皱眉,拿开了他的手,“殿下,请您自重!轻尘说您是懂分寸之人,请您不要做出如此不知分寸的举动!”
苏清宴闻言微愣,当真是没再向前,反而后退了一步。
“殿下所说,我确是完全不记得了。”华徵嫆冷道,“但是苏醒后已有大半年,其中经历过许多事,也可令我相信殿下说的,我确实是加害过殿下。此事殿下若要惩罚,我甘愿承受。但我不会离开轻尘,哪怕他的墙再矮再窄,我也不会去做出墙的红杏!”
“莫非,你嫁给他不是为了自保?你是真的爱上他了?”苏清宴略微惊讶的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华徵嫆沉了沉气,郑重开口道:“我家爷很好,与他接触的久了,就会发觉爱上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虽然如您所说,我可能是真的死过,但我也真的是活过来了,并且对从前的事情记忆里也只剩下得寥寥无几。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您那位小娘子,而是君轻尘的女人,望您见谅。有什么责怪与责罚,尽管来便是,但若要让我离开轻尘,我不会同。”
“若尘弟听见你这段话,大概会很高兴吧。”苏清宴到底也只是垂下眼帘轻轻一叹,走远了些,“不知者不怪,我不会惩罚你。况且一切源头都来自苏清廉,这一笔账我算也是要找他好好算一算。以后的你,若是想起了寻常往事,希望你能与我说一下。并且眼下时局混乱,我父皇与云王的身子都不大好,我随时可能回到鹃山,介时若是苏清廉再来找你,或是企图不良,你只需对他说,轻尘告诉你我正秘密往云来赶路,此时下手时机恐怕不妥,还需再议,而后你就与轻尘一起去与云王相处,在云王那里可以护得你们周全,同时去信给我,我立刻加派人手来。”
“殿下暂时不打算动云世子吗?”华徵嫆听罢问道,“有世子在,我始终觉得对轻尘是一件威胁。况且,此时世子未必还信得过我。在我忘记之前的事情后,他只在成亲那夜见过我一面,其中细致的缘由,我也是一头雾水。”
“苏清廉那边,毕竟云王与他有着多年父子之情,非到必须解决什么要紧事之时,我还是尽量不去插手。你只需照我说的防备便是。并且不要与轻尘提,他现在不宜受到打击,还是让他安心做好生意上的事吧。至于苏清廉那边,我已与云王说过了他所做的。云王听后虽是更加悲痛,但却也说了绝不会姑息苏清廉胡作非为。按照往后局势,说不定轻尘反会逆着苏清廉的心思,成为下一任云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噢……啊?”华徵嫆乍一听还没什么反应,再一回味却是愣住了,“您说,轻尘会做云王?”
“轻尘不差,只是没这方面的经验。但他既然是有着皇室的血脉,那往后关键时局中难免会让他来上任镇压。”
华徵嫆的脸色霎时有些发白,半晌才低声道了句:“谢谢殿下提醒。”
苏清宴不知她怎么会是这副有些不情愿又恍然大悟的神情,但方才发生了那些事,他也不好再问。只能道:“你要寻什么,动作快些吧。免得轻尘找不见你,又要急的不行。”
“好。”
苏清宴站在一旁,偶尔抬眼看一下华徵嫆在屋子里四处翻动,心里有些失望。
他答应过轻尘不去动她,但到底还是没忍住想要问一问,究竟是什么令她重活过来,还忘了他。
她似乎是真的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若是她还喜欢着那个姓穆的,他还可以试着将她夺过来。可对方偏偏是他的尘弟。
明明忘记是可以重新开始的,他却来的太晚了啊……或者说,是他那时走得太早了,没能陪着她醒来。
于是,他在她的记忆里永远的沉睡了。
华徵嫆到底只是拿了些从前君轻尘送她的衣裙与胭脂。这些她倒不是很需要,只是想着是他给的,也舍不得丢。起初她以为自己的屋子是被苏清廉派的人来扫荡过一次,但听苏清宴说,竟然是他手下的徐长风在寻找线索时来过她的屋子,窗子上的毒针也是徐长风钉上的,因此这些套路苏清宴可以轻易避开。
以后倒是有事没事都得小心着徐长风这个人了啊。华徵嫆回忆了一下,竟没回忆起他的面孔,好像也没怎么见过他。
这才是最可怕的。人家把你查了个底朝天,你却连人家的样子都不记得。
华徵嫆倒是没什么秘密是怕被人查到的,即使有那也一定是华芷柔留下的,她问心无愧。但关于赫连的信,她还是有点担心。第二日单独去附近问了一次,才知道在落香坊关门后,那些信就被留在了信使那里。
信使处的信,最多可留三月。华徵嫆去问,果然有“岁寒”的信。这“岁寒”,也是落香坊里的姑娘。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很少与人去抢生意,也偶尔受绫罗的欺负,与她同病相怜,关系还不错。岁寒与她的家人都不识字,不会有信件往来,她便请岁寒帮了个忙,以岁寒之名代收信件,待到岁寒收到了信再转交给她。
当时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怕被人看到信的一天,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在落香坊中处于弱势,极易被她们联合戏弄。介时若是信被那帮看不惯她们的姑娘藏了烧了,看不到赫连的信,这样不大好。
只是到底她还是回复的晚了。信使处存放的四封信,她按照日子一一拆开来,看得泪水湿了信纸。
“徵嫆,我的孩儿还有两月就要出生了。虽然我自己不好看,相公相貌也一般,但我还是希望这孩子能长得可爱些,不要让它受到我当初那份苦。不过,即使它与我一样会长成一个不受人待见的样子,我也会好好待它,让它知道即使相貌普通甚至丑陋,也可以好好的去看这个世界,去爱这个世界。还有,每天晚上,我都会给它唱你教我的小曲儿,我感觉它可喜欢了!等它出生,请你一定要做它的干娘!”
“徵嫆,你怎么没有回信?是出什么事了吗?可惜鹃山至云来路途遥远,孩子最近也不安生,我没法去看你。干脆,我寄了银票来给你,你把自己赎出去吧?咱别在青楼受苦了,你来姐姐这,姐姐的天音琴坊地方宽敞着,容得下你!这里学子众多,我最近无法教她们,你若来了,还能替我分担一些,如何?报酬绝对让你满意!听姐姐的话,别在那地方受委屈了啊?来姐姐这吧,姐姐不会亏待你。”
“徵嫆,稳婆说这两日孩子就要出生了,我有点紧张,最近总是特别的痛。不知之前的两封信你见到没有,银票有没有被克扣下?近日,明阳长公主来了,说我这里是汇聚才智佳人最多的地方,希望我能出一份力,助她挽救沧澜国女子的地位。若在之前,我定然是跃跃欲试的。但自从我被一众女子们刁难、欺负与嗤笑时,相公出来救了我,我才觉得,有时候,多听多信多尊重男子一些也是不错。相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救了我、帮助我、鼓励我,才使我拥有了这天音琴坊。如今他不在了,我也不想再如过去那般令自己在争夺中活的疲惫。我与长公主说自己要待出了月子再考虑其他事,长公主同意了,可我该想出什么理由一直拒绝下去呢?我与信得过的学生们说了这件事,她们有的同意,有的反对,争吵起来,我很难办。若你能看到信,能回的话,帮我出出主意吧?也报个平安,我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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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她真不在意他娶妻?
前面三封信,字体从容,每一行间都怀了女子细腻的温柔,里面还夹着银票和给孩子取的无数个小名儿,让她给给一给意见。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相比之下,最后一封信却是写的虚浮又潦草。
“嫆妹,我怕是不行了。若是孩子能活,帮我带它……还有白骨……也照顾好你自己。”
最后的几个字明显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而那“己”字的尾端,拖了长长一段,末尾成了一个笔印的重墨。
这一封信上,标注的是“赫连绝笔。”
华徵嫆窝在椅子上,捧着赫连最后的四封信,哽咽的不成样子。
犹记从前的信上,她道:“从古琴出现开始,我便爱上了这美妙的旋律,整整四年醉心于此,也曾听过叶嫆大师的名号。惜之大师香消玉殒,我却能遇到姑娘,也是幸事,不胜欢愉。若有机会来鹃山,姑娘定要到天音琴坊寻我,你我二人引曲和鸣,岂不是快活似神仙?”
而相处的久了,她又讲,“赫连本是我的姓氏,始于华辰国边境蛮族,早年被兵冲散,迁徙至此,百年来生根发芽却始终衰败,到了我这已是最后一代。我与相公说过,若是生了两个儿子,那就将小的那个姓作赫连,单名一个续字,延续赫连家的血脉。”
一个不问容貌、不问贫贱,只闻琴声识友人的知己,是她曾经拨弄着琴弦所幻想,却从未奢求。而到头来,她留下给她的,只有一把白骨琴。这是赫连的至爱之琴,也是挚爱之人,托付给她,可见真心。
“原来,被托付了这把琴的人,是我啊……”华徵嫆苦笑着兀自哽咽,在她身后的知更和蝉鸣看了许久,越来越担心她哭坏了身子。于是蝉鸣向知更使了个眼色,自己悄悄的溜出了屋子。
华徵嫆抱着膝盖伤心着,也想到了在容家的时候,容老夫人说的话。白骨之琴,是她的奶奶的友人交给她的奶奶托付的。又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这么想来,原来认识容家人的不是赫连,而是她啊。
那究竟她认识的哪个女子,会是容老夫人的奶奶呢?不知她现在认识了没?
这知道部分历史,自己却也混在历史中的感觉着实微妙,也令人觉得恐惧而无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每每怀疑到自己的出现会为历史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又究竟会不会为历史带来改变,她就觉得惶惶不安。
她的爷,究竟会不会因为她而活下去?
“鸡崽子,怎么哭了?”刚想到的人就出现在眼前,华徵嫆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但那温热的气息却是真实的扑面而来,唇瓣摩擦在她的脸颊上,吻去她的泪珠,无比轻柔。
“乖,别哭,有什么伤心的与我说。”君轻尘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拦腰抱住,挪到了软榻上,自己也跟着坐在了上面,将她搂在怀里,“近日我忙碌得忘了时间,是不是引得你害怕了?放心,我好好的,忘了时间也没忘了你。”
知更见状也退出了屋子,和松了一口气的蝉鸣一道儿在外面轻轻关上了门。
华徵嫆将手里捏着的信给他看,自己又是哭得稀里糊涂,“我对不起赫连,一直也没能想起来关心她,得知消息时,她已经带着孩子走了,我愧对做她的知音人!”
“赫连?”君轻尘将她按在怀里,自己靠着高枕打开了皱皱巴巴的信,一张一张扫过去,到了一张字迹不一样的上,看到了“难产”二字,再看华徵嫆,轻叹了一口气,将信纸折在了一起,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鸡崽子,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责怪自己。赫连只是带着孩子去见孩子的父亲了而已,这也算是件美满的事。”君轻尘抚了抚她的头,“之前你是怎么劝我来着?这会儿就全忘了?你这样伤心自责,让抱着孩子的赫连怎么走的安稳?人家的夫君已经等了她那么久,你还不让她放心的快点去一家团聚?”
华徵嫆还在哽咽,却也只是在不断的吸气,果真努力的克制起自己来。半晌,她趴在君轻尘身上道:“妾身只是想到,赫连那样的记挂着妾身,妾身却没能做好她的朋友,妾身实在是过分。这白骨之琴,妾身又怎么安得下心去面对?”
“你担心这个?”君轻尘探问的看了她一眼,勾起了一侧嘴角笑道:“安不安的下心去面对不过小事一桩,看你夫君怎么解决!”
君轻尘托人去买了一架长长的香案,将琴放在了一处无人住的偏院儿里,供在了屋子中,还在前面放了一尊不大的香鼎,而后将三根贡香点燃了交给华徵嫆,“有什么话想说的,与赫连一家人说吧。”
华徵嫆感动的看了他一眼,想笑,却是眼眶一酸,跪在了厚厚的蒲团上,双手平举贡香朝着白骨琴闭上眼默默鞠了一躬,长吁了一口气道:“你们一家人要好好团聚,来世再续前缘。这把琴,我会好好将它保管,以后会交给一个十分温婉又慈祥的女子传下去,她也会将琴传给懂琴之人,世代珍惜。”
随后,她将贡香插进了香炉里,又双手合十拜了拜,站起身再鞠了一躬。
“没有其他想说的了?”君轻尘问。
“暂时先让他们一家人说说话吧。”华徵嫆浅浅笑道:“妾身往后再打扰也不迟。”
见她恢复的飞快,君轻尘也是松了口气。却不知,若他不这样做,她也不会这么快从悲伤中走出。
“赫连不在了,那她的天音琴坊如何了?”君轻尘忽然想起来,明溪也是在天音琴坊学琴的。
华徵嫆摇头道:“此事妾身也不是很清楚。但送琴来的姑娘说,天音琴坊是出了什么岔子,像是有两边人都想接手,而后产生了分歧。”
“是么。”君轻尘顿了顿,“那你想不想去鹃山看一看情况?”
华徵嫆一愣,“爷?”
她还没想过和他提有人要她接手天音琴坊的事呢,他就主动问她要不要去了?
“瞧你那担心的样子,我觉得你大概想去帮一帮赫连,不然怕是你会良心难安吧?”君轻尘问着,语气与眼神却都十分笃定。
华徵嫆嘟了嘟嘴:“爷真是了解妾身。”
“既然有这个想法,还不与我直说,要我猜!”君轻尘捏了她的脸一下,“你我之间的关系,已无需事事隐瞒。有什么想要的,你要开口,否则我忙碌之时顾及不得,岂不是要怠慢了你?”
华徵嫆想说,她没什么想要的,也不觉得怠慢。可这话却被咽进了肚子,换做“那妾身想待爷忙完了这边的事情,要去鹃山准备娶明溪公主的时候一道儿跟过去,好不好?”
君轻尘拿余光瞄了她一眼,“你……”
“嗯?”华徵嫆期待的看着他。
“没怎么。”君轻尘摇了摇头,“此番还差最后两个账本,我便可以抽出空闲去鹃山了。正好大哥也要回去,不如就顺路。”
“诶?这么快?”华徵嫆惊讶。
君轻尘道:“快是快,但也不简单。这么多个夜里点灯熬油不是白做的工,此时见到收获也算是心中安慰了。”
华徵嫆了解的点点头,连说了两句“爷辛苦了,爷真厉害!”,君轻尘受用的领了她的称赞,带她走出了偏院儿,沐浴在初春的阳光下。
但是华徵嫆到底将想问的憋在了心里,没将疑惑君老爷刚去世,君轻尘他能不能娶妻的事情说出来。
君轻尘也没能开口问她,真的半点也不在意他娶明溪为妻吗?
若她在意。
若她在意……或许他可以多考虑考虑。
两个账本也就是三两天的功夫。但要去鹃山,还得费心整理一些行礼。君轻尘此番自然是要带着双狼去的,而华徵嫆又说要带着无双作伴。君轻尘自然没有拒绝。于是就要多加一辆马车,对于安排上也就要多费一些心思。此行山高路远,女眷分别有华徵嫆和无双以及知更和蝉鸣,君轻尘这边的男人则是只有他和双狼。但苏清宴的手下众多,干粮也要准备上一车才能确保够吃道鹃山。一通安排下来,队伍已接近一个商队的排场,走在路上明摆着就是告诉山贼可以来抢劫的样子。
不过他们倒是不怕这些,只怕春初多阴雨,山上路滑易出事,于是又是一番大刀阔斧的修改马车,华徵嫆也得以借着这个功夫与三个人道了别。
第一个是缱绻。她和无双一道去梵音府上拜访了一下,发现缱绻一身紫红色裹身劲装,正和几个衣着古怪的人在院儿里的石桌旁喝酒划拳,乐呵的不行,活像个山大王。
“哎!老六,你输了,今儿你翻土!哎哎哎,老三,你又耍诈!你和老六一起翻土去!”大大咧咧的安排着,缱绻忽然瞧见了进门儿的两个人,连忙放下酒壶作赶人架势:“去去去你们自个儿玩去,这是我的朋友,不许乱施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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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有希望吗
华徵嫆乍一看缱绻的样子,以为她是不欢迎她们来。qiushu.cc [天火大道]听了才知道,缱绻是在赶走她和无双身边的两个下人。听她的话,难怪方才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竟是药味?
再一看这宅子,怎么阴森森有点吓唬人啊?
缱绻知道她们俩在疑惑什么,她自己刚来时也觉得这地儿古怪,尤其是她住的还是“天谴阁”,最开始那几天着实觉得不自在。但呆的久了,她反而真切喜欢上这里,时常觉得能够在这里生活,便是往后会遭天谴她也无所谓了。
“缱绻,听说你过得不错。”华徵嫆笑道,“今日一见,果真面色更加红润,比起之前也更精神了,想来梵音待你定然不薄。”
“嘿嘿,他是挺好。”缱绻笑着将她们往花厅领,“他平日是一副对人爱答不理又处处嫌麻烦的样子,但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看着也挺厉害,结果连家里头都管好,到处都是一团乱,这我来了之后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他的手下们管理妥!”
“他?”华徵嫆眼神揶揄,“这一口一个他,连主子都不叫,你与梵音的关系究竟如何了?”
缱绻闻言却顿了一下,随后笑道:“就这样呗,他原只是看我顺眼,举手之劳的救我,现在我在这里呆的习惯了,还能帮他打理院子,他还是我的主子。”
原本有些兴冲冲的情绪却霎时低迷了许多,即便还挂着笑,也能品出那笑里的苦涩。华徵嫆与无双对视了一眼,无双冲她略带深意的挑了挑眉。
华徵嫆了然,清嗓道:“嗯,缱绻啊,你就没想过,与梵音更进一步的发展发展?你有才有貌,他有权有德,两个人生活的如此愉快,何不结成喜事,也免得,咳咳,有人染了一脸相思不得医的样子。”
缱绻将她们安置在花厅的客座上,又到门口吆喝了声:“老九,来壶热水!要干干净净的!”而后走到她们俩旁边在两张椅子之间的矮柜里掏出了一瓶碎花瓣,放在矮柜上头道:“我与他是不会在一起的。就这么维持着主仆的关系就挺好。”
华徵嫆问:“这是为何?”
明明见到他们俩相处的这样融洽,梵音看似轻松了不少,缱绻也和挣脱了拘束、迎来大好时光了似的,这么合适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试着在一起?
缱绻直言道:“他有喜欢的人。求书网Http://wWw.qiushu.cc/那人却抛弃他走了。他等了三十多年,只盼着与她再次相见。”
三十多年?
华徵嫆又与无双对视,满眼的不信。
梵音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出头,莫不成是从娘胎出来就开始等了?这可比二十年未再娶云王还要长情,可谓稀世罕见了。
不过既然是等了三十多年的人,那人定是无比重要吧。如此还要挖人家墙角就不大好了。但华徵嫆心下有些遗憾,恰巧余光瞄到门口正有人走来,便道:“既然这样,缱绻你便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往后的事吧。再过两年,你若是不嫁,那往后可也不好嫁了。”
缱绻正面对着她们,背对着大门,整个宅子都被枯藤新芽包裹得有些阴沉,有人走进来她也没注意到那浅浅的影子,只道:“嫁与不嫁,没什么重要的。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摆脱那些枷锁,可以做喜欢的自己,如今愿望已经被实现,不会去奢求其他的了。嫁不出去反而再好不过,能一直陪着梵音,将他的宅子打理好于我而言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若有一日我要离去,恐怕还会舍不得这里。”
华徵嫆看她说这话的模样,又是觉得惋惜,刚想提醒,已经悄然走到缱绻身后的梵音道:“舍不得,就一直留在这吧。”
缱绻猛地回身,连忙行礼:“主子!”
梵音道:“我说过,你直呼我称号便好。你是我的人,何必在我面前反比与她们一起时要拘谨?”
缱绻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好。”
而之后,却避开了称呼这件事,“平日无人来访,花厅里的茶叶我还没动过。方才我闻了闻,没闻出异样,是否可以用?”
梵音自她手中接过茶罐子,倒出些在掌心里闻了闻,眉头稍皱,将手伸到劝劝嘴前,“舔一舔。”
缱绻又是迟疑,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华徵嫆和无双。两位一个低头拉扯自己的衣裳,一个作沉思状,似乎都没有注意她和他。
但其实明明就是在注意,故意装成这样的好吗!她看得出啊!
缱绻悲愤,但到底没让梵音就那么干举着手,小心的凑上去探出射箭在细碎的花瓣上沾了一些,又飞快的伸了回去。
只品了一下,缱绻就惊道:“是糖!?”而且入口即化,美味异常!
“嗯。看手笔应是十一做出来的。”梵音言罢自她手中取来塞子将罐子塞紧,“花厅没有茶叶,你若要,便叫人去取。”
这时华徵嫆却站起来道:“不必麻烦你们了。我与无双只是临行前来看一看缱绻,稍后就要回去了。”
“临行?”缱绻惊问,“你们要去哪?”
华徵嫆道:“去鹃山一阵子,归期未定。”
梵音也道:“我方才也自王爷那听到了消息,是回来通知你的。不过既然你的朋友们来了,我便不多打扰了。”说罢,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人,“嗖”的一下子像风一样消失了。
缱绻早习以为常。转身拉住华徵嫆和无双的手,“你们俩都要去鹃山?”
“嗯。”就连一直沉默的无双也吭了声,“我本不想去,但……”
华徵嫆笑着道:“但是我非得拉着你,一便一道儿去嘛。反正我和爷,还有双狼都走了后,你一个人在君府也不好走动。不如一并去鹃山见一见世面。”
缱绻看着她们,握了握她们的手,“没想到,咱们三个最后分别会过上这样的生活。但好在,我们没有反目过。徵嫆,无双,从前我随着绫罗狐假虎威了几年,没少排挤你们,如今我终于不用再记挂着其他,就在此对你们说一句,对不起。你们记仇也好,不记仇更好,在你们走之前能来看我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
华徵嫆笑道:“你能过得幸福,我们俩也放心些。”
“我现在过的可开心着呢!”缱绻神气道,“你看我,现在穿着自己喜欢的样式的衣裳,可以吃上自己喜欢的饭菜,不用着虑着家人的逼迫,身边还有一些奇奇怪怪但甚是好玩的人作伴。在这里的日子,每一日,我都觉得自己是在认认真真的活着的。哪怕整日待在院子里,我也能感觉得到自己是轻松又自由、无拘无束的。”
在落香坊里的各位,对缱绻的印象都是俏皮又带着些成熟韵味的魅惑,令人捉摸不透,很想去细细品尝一番。但却鲜有人知,在那一副华丽的外表下,时刻掩藏的却是一颗放荡不羁的心。
此时的缱绻,是真正的快乐吧。
华徵嫆内心安慰,“你觉得开心就好。我见梵音带你也不错,算是放心了。到了鹃山,我会给你写信的,无双一定也会!是吧无双?”
无双突然被点名,有些发愣,看了一眼华徵嫆再看缱绻,抿了抿唇:“嗯,若是有必要的话。”
她这样说,缱绻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些试探:“我怎的觉得无双比起往前也有些不同了?好像身子丰腴了些,也没那么冷冰冰了,而且……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华徵嫆撅了撅嘴,抬眼看房梁,“大概是被人喂得太好了的缘故,有些认主了。离开一会儿就舍不得。”
无双面上一赧,也撇开了眼,“没有,你们莫要乱猜。”
说是别乱猜,可她这样子,不惹得人到处猜才怪。
每当身边的人多一点点,无双都会不大愿意开口。但毕竟是要到了离别的时候,归期也还未知。三个姑娘凑在一起,没有茶,没有酒,只捧着捎来的热水,最后也还是说了很久的话。足聊了一个时辰,华徵嫆和无双才与缱绻告别。一人站在门口挥手,身后露出了十几个二十个脑袋在探望。缱绻伸手按回去一个探的过分的,而后高声喊道:“你们一定要给我写信报平安啊!”
“知道!”华徵嫆也高声回复,挥了挥手。随后又对身边的女子道:“无双,你觉得,缱绻与梵音有希望在一起吗?”
无双摇头,却是道:“我们所见只是一瞬,他们是否会在一起,还在朝夕相处,我们哪里猜得。”
也是。
华徵嫆长舒了一口气,又问:“那你觉得,你与双狼有希望在一起吗?”
无双脚下步子一顿,而后忙迈了两步,追上了华徵嫆。
她低头道:“我不会与他在一起的。我这样的女子,配不上他。他那样的男子,也不适合我。”
这事华徵嫆倒是知道的。双狼不喜不洁身自爱的女子,无双喜欢平静得无波无浪的生活。两个人在一起,一个心里放不开,一个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样下去,是没办法在一起。
可他们在双狼养伤的那段日子,却相处的着实不错,听君轻尘说,双狼还像是有意在与无双拉近距离。
无双与双狼,缱绻与梵音,都是缘分未定。而她的好日子,在去了鹃山之后怕是也要到头了。这兜兜转转,究竟谁才能幸福一辈子?
华徵嫆知天下事,却不知自己的命数。但也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对未来的日子有那么一丝期待与盼望,也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只要知道知足。知道至少,她们现在都活出了一个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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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她的妹妹华徵嫆
其余的两个人,华徵嫆都是单独去告别的。(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一个是她的弟弟华止弘,一个是她的小姑,君颜。
华止弘那边,难办,却也好办。华止弘始终崇拜着君轻尘,坚信自己十分厉害的姐夫能把他的姐姐完完整整的还回来。华徵嫆去嘱咐了一番,与他四处走了走,又听了听他在医馆累积的知识。夸了几句,便是将临行前的事情交代清楚了。华止弘虽然不舍的想要跟着一起去,但他也是个听话的孩子,知道自己去了会添麻烦,最后到底留在了君府。
至于君颜,在她休息养伤的期间,一直都是君夫人与沈念白在照顾。华徵嫆一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她,二是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不知该不该与她说清她们的情况。
毕竟这事情现在只有君轻尘知道的完全些,其他即使知道也多半是她编的瞎话。若是真的将这件事情抖落出去给更多的人知道,她和现在的君颜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谓故人,究竟是谁?华徵嫆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三人:绫罗、君老爷和赫连。但说真的,赫连的话,她还可以接受,而若是绫罗或者君老爷……
都挺吓人的。
这日已经是临出发的最后一日。华徵嫆到底是给自己打了打气,去君颜的屋子里拜访了一番。好在此时守着君颜的是沈念白,华徵嫆道:“我与颜儿已许久未好好儿说过话。眼下将去鹃山,颜儿又不似当初那般需要休养了,我来与颜儿说说临别的话,还请沈公子行个方便。”
“往后都是一家人,嫂嫂客气什么。”沈念白此时倒是已经将她认作大嫂了,嘴上这样说着,自己却客气的很。
沈念白退了出去,华徵嫆也就坐到了床边的小凳子上。君颜看着她,笑的天真无害:“嫂嫂好!”
一样的笑容,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挥舞着手高声叫她“嫂子”的少女。华徵嫆道:“颜儿,你休息的可好?”
“好啊。身上已经不那么疼了。”君颜道。
华徵嫆默了默,又道:“听闻你是被马车撞到了脑袋,醒来之后忘记了许多事?”
君颜笑了笑,忽然阴翳下脸:“莫非嫂嫂与我经历相仿,也遇到过类似的状况?”
被她这突变的神情骇了一跳,华徵嫆揪着衣角道:“你究竟是谁?你认得我的,对不对!”
转瞬间,君颜又无害起来:“我当然认得嫂嫂。云来有名的琴姬么,听说弹琴可好听了,念白的评价很高。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华徵嫆细细的分辨着她的语气,总有些熟悉,但想不出是她的哪个去世了的故人。不像不像赫连,不像绫罗,更不像君老爷。
还有谁?玄毒?
还有呢……
“嫂嫂,我想问你一件事。”君颜又道。
华徵嫆警惕回复:“你问。”
“你只是一个人来了这么?”
“……?”
君颜忽地诡异的笑了:“呵,你还真是看不出啊。虽说我们俩样子都变了,但即使我没有事先知道你的名字,光是看你的样子,我也能猜出来你是谁。”
华徵嫆心理一跳,显然脑海中也浮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儿,与前世的她不同,怎么看都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妙龄少女,光是站在那里便能迷了多少青年才俊的眼。
除了华芷柔这张脸,华徵嫆所见过的,第二美的面孔,大概就是她上一世的妹妹,与她同名同姓的华徵嫆。
未等她开口,君颜已经证实:“我问你,容沅是不是也在这里?”
华徵嫆离开凳子站了起来,双眼一扫,看见妆台上制作了一半的鞋子,抄起一旁的剪刀对准了君颜。
“竟然是你。”
“哎呀。”君颜丝毫不惧,还故作惊讶了一声,转眼笑得灿烂:“姐姐竟想杀了妹妹?不是您大好的心肠,将妹妹从那地狱拉出来的吗?妹妹还未来得及感激,您便要下死手,这怎么行!”
光是听她的语气,华徵嫆就气的手直抖。另一手稳住了拿着剪刀的手,仍然对着君颜:“我此时杀了你,可免得你往后胡作非为!沈公子是个好人,你莫要祸害他!”
“姐姐这叫什么话?妹妹哪里祸害过人?”君颜作委屈状,“前世你不慎丧生,妹妹可是伤心了许久,还去劝慰了姨娘几次。将姨娘从苦痛中解脱了出来。此时姐姐要这样误会妹妹,妹妹可是要伤心了。”
她说了许多,华徵嫆却独听见“解脱”。“你将我娘怎么了!”
“没怎么呀。她可好着。”君颜道,“好到已经不知悲伤,整日欢喜得不得了,见谁都要说说话,看着可是开朗的不行。”
“你……”华徵嫆听得眼眶直酸,“你把我娘气疯了!?”
“怎么说是气啊。”君颜语重心长的一叹,“是劝,劝!但是劝她又劝不动,整日哭着险些将眼睛哭瞎,我也只好出了下策,找人去招了你的魂儿附在那道士身上。而后姨娘与你的魂儿交谈了几句,嗯,就那样了。怪不得我。”
“难怪你会下地狱!”华徵嫆将剪刀撤掉,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你好狠的心!我娘从未招惹到你,还曾劝我与你好好相处,你却如此害她!”
“从未招惹!?”君颜狞笑,“我们一家四口过的幸福无比,你们母女却来搅乱我的生活,一个抢我爹爹,一个抢我夫君,不仅令我与我娘都成了平妻,还害的爹爹被公公疏远,原本要定下来的差事打了水漂,也害的我弟弟连前途都堪忧了,你却说你们从未招惹我!?”
“我是你亲姐姐!”华徵嫆怒吼,“我在你之前出生,你的爹最早却是我的爹!他连一纸休书都没撇下就被你娘那狐媚子拐的离了家,还要怪我们来讨说法!?你未凭婚约便嫁给容沅,你很占理吗?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还要教唆容沅,令容沅对我下杀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对狠辣心肠的夫妻,活该死了一双!”
君颜面容一狰,扶着隔断探起了身子,另一手捂着自己阵痛的脸问:“你见过容沅!果然他也来了是不是!”
“是啊。他来了。”华徵嫆平静了一些,冷冷笑道:“他来寻我道歉,还想与我重新开始。虽不知你们后来经历过什么,但他似乎是对你已经厌烦得很。”
“你胡说!”君颜盛怒,也不顾自己的脸了,扬起手也狠狠给了华徵嫆一巴掌。那手劲儿不小,不像华徵嫆那般还给她留了些余地,把她自己都是打的手掌直疼,更是差一点整个人翻倒在地上。
也是这一下,华徵嫆才看出了,君颜的身子竟然已经恢复如初,根本看不出是断了骨头的样子。
华徵嫆被打的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她抬手想要抹掉,却见面前的君颜忽地翻下了床,哎哟哎哟的叫起来。正觉得奇怪,抬起的手却被人抓住。
君轻尘道:“妯娌之间吵架归吵架,作何动手。”
君颜泪眼婆娑的捂着脸在地上困难的动了动,啜泣道:“哥,嫂嫂是好心来找我说话,可能是我哪里惹了她不开心,才令她这样做,你不要生嫂嫂的气,此事定是我的不对!”
“她打了你?还将你扯下床?”君轻尘一边问着,一边去扶起她。华徵嫆趁机抹掉了嘴角的鲜血,心叹自己竟被摆了一道。
君轻尘冷眼瞄她,眉头皱紧:“你竟还拿着剪刀?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还要杀了颜儿不成!?颜儿正受着伤,本就经不起折腾,你竟还这样心狠,莫不是我太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华徵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剪刀放在一旁,埋头道:“妾身知错了,妾身不该冲动,是妾身的错,还请爷责罚!”
君轻尘紧抿着嘴看了她一会儿,扭头问君颜:“颜儿,你想怎么罚她?她不过是一个贱妾,还敢造次到你头上,说出来,哥哥不会轻饶她!”
“哥哥,您也别太怪嫂嫂,她只是一言不合失了理智,我看这次就算了吧。”君颜窝在君轻尘怀里低泣着道。
“颜儿。”君轻尘爱怜的揉了揉她的头,“此般你出了事,是哥哥照顾不周。往后哥哥定不会亏了你,你可不要使自己受了委屈。”言罢又看向华徵嫆,声音立马严厉起来:“还在这跪着作甚!少来碍着颜儿的眼,将地上的烂摊子收拾好,稍后去落凤阁等着我发落!”
君轻尘又安抚了君颜两句,起身带风的走了。华徵嫆得以从地上站了起来,又猫下腰去捡地上被君颜碰翻的椅子和落在地上的蜜饯果子,一颗颗的捡起来放回盒子里。
“这都落了灰了,是给人吃的么?”君颜一扫泪痕,抬起纤纤玉手在盒子里挑了一颗沾灰最多的,拿给华徵嫆,“来,姐姐,吃了它,我就去劝哥哥少罚你一点。”
华徵嫆面无表情抬手打落了她捏着的蜜饯,冷眼看她道:“既然你在这里没有露陷,我就放心了。警告你不要暴露了身份,否则你我都难逃一死。”
君颜神色一凛:“告诉我容沅在哪!”
“我凭什么告诉你?”华徵嫆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下嘴角,“凭你会哭会闹会演戏?现在的你已不是我的妹妹,与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我没必要在迁就着你了。想死你就作,想活你就老老实实躺着。即便你要拉着我一起死,也得掂量掂量,我已经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我了。”
君颜听得一张俏脸儿扭曲的变了样,缓了缓,却还是笑道:“多谢嫂嫂提醒。我可比你聪明着,知道现在的情况,也知道怎么好好的活下去,而后,轻而易举的弄死你。”
华徵嫆哼笑了一声:“困了就睡,睁着眼睛做梦不嫌累?”而后搁下了蜜饯盒子,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君颜瞧着她的背影,气得直咬牙:“丑女人,以为换了张漂亮的脸就能无法无天么?抢我男人,毁我家庭,我定不会要你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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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你是我女人
华徵嫆从屋子里走出后,被温暖的阳光照着,心里却一片寒凉。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她担心的事到底是发生了。娘亲竟然……到底还是没能令娘亲省心,她这个不孝女!
而且,这个时候,君轻尘也生了她的气。她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了。
忽然就很灰心,虽然眼眶酸痛无比,但却哭不出来。华徵嫆无精打采的往落凤阁走,推开门却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搂在怀里,低声的叹息:“傻瓜,受苦了吧?”
心里如遭雷击般撼动了一下,华徵嫆瞪大了眼想要挣开怀抱转身去看一看身后的人,无奈却被他抱的太紧。
“爷?”
“我又不是瞎的,怎么会看不出那是颜儿装出来的样子。”君轻尘叹息着将她调了个方向,面对着自己,心疼的看着她脸上红红的印子以及唇角上模糊的红色,“她竟把你打出血了?”
“没事的。”华徵嫆微微垂了头道。
“你真是个傻子!”君轻尘的拇指不断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有委屈就说,干嘛不说?我是你夫君,你这样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你让夫君良心何安?”
“爷……”华徵嫆哽咽了一声,到底还是忍住了哭腔,而是冷静的淡淡道:“我真的没事。不疼。”
君轻尘听她这么说,伸出一指在她肿起的脸颊上不轻不重的戳了一记。
“嘶。”华徵嫆立马捂住脸抽了一口凉气。
“你看,你骗我!还说不疼!”君轻尘不开心。
华徵嫆:“……”
“来,我给你上药。”君轻尘扶着她到了床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绿莹莹的小瓶子,“这是路上准备着用的,没想到今日你却要先试一试好不好用了。真是,你怎么可以这么笨?若不是我眼尖,你今儿可就真的要受罚了。”
华徵嫆欲言又止,看着他忙活的取了药膏在手上揉了揉,再轻轻的往她脸上抹,疑惑道:“爷,你就不觉得是妾身哪里做得错了,惹了颜儿恼怒吗?”
君轻尘抬眼,看傻子一样看她,“你觉得,是你的性子我不了解,还是颜儿的我不了解?”
华徵嫆思索了一下,认真的道:“是妾身。求书网www.qiushu.Cc”
“身你个头啊!”君轻尘又戳了她一记,却是戳了她另一面脸颊,“你的我也了解!”
华徵嫆闷闷的不吭气。
君轻尘看了看她,再认真涂药,嘴上却道:“颜儿已经并非过去的颜儿了吧。”
华徵嫆闻言一震,拿脸撞了一下子君轻尘的手,又是痛的直抽气,想碰又不敢碰,那样子活活是纠结的要死。
缓了一会儿,她才道:“对不起,爷,妾身做不到将过去的君颜小姐带回来,只能……只能按照规矩,带回来了一个妾身的故人,而那人是谁,妾身也是无法提前知道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是妾身自己的错,妾身认错。”
“你什么时候变成受气包了?还是替罪的羔羊?”君轻尘上好了药膏,将瓶子放回怀里,继续不开心的翻了个白眼,“你嫁给了我,不管是妻是妾,那都是我的女人。一个男人保护不好自己的女人,还要冤枉她,误会她,不明辨是非,那连废物都不如!”
“爷。”华徵嫆扑到他身上,将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脸枕在了他的大腿上,安心的蹭了蹭,嘴角悄然弯起。
君轻尘看着她的样子,叹气道:“早在颜儿恢复的前几天,我便察觉到了她似乎变得不同。虽说只是简单的对他人的称呼语气有了变化,但身边有着一个你,我总是克制不住去留意。多去看了她几次,问了问她小时候的事情,她虽然答上来了些,但我还是发现了端倪。而念白,与她分别那么多年,回来之后忙着生意也没多相处过,自然是没有发现这件事。至于娘亲,她觉得只要颜儿能够醒来就是天大的喜事,其他全然没去在意,所以,恐怕整个君家,发现了她的变化的只有我。当然,也有你。”
华徵嫆停止了蹭动,安静的趴在他的腿上,目视着前方又半垂了眼帘。
君轻尘拿手指捋顺着她散开的青丝,两人依偎在一起,像是在看着星星月亮一般,听着君轻尘讲一个故事,美好如名士所出的画卷。
“起初只有我一人发现,我以为是自己多疑。也就从未提过。但是今日在门外听了你们的争吵,虽然没听清你们具体说的,但我还是再清楚不过,颜儿已经变了。曾经的颜儿,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也不会去对人大声喧嚷,更不会拿那尖锐的语气与自己的家人锋芒相对,何况是自己作出受了委屈的样子去害别人。”
他的语气低落。华徵嫆听着也有些遗憾的感叹。“那爷知道了真相,打算如何解决?”
君颜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就算内在换了人,那副血肉之躯也是货真价实的君颜。
君轻尘却是问她:“你方才说,颜儿现在是你召唤而来的一个故人。她是你什么故人?”
华徵嫆默了默,才淡淡道:“她是妾身前世的亲妹,与妾身同名的那个华徵嫆。也是容沅于妾身之前娶的妻子,妾身曾与她同父同夫。”
“是她?”君轻尘虽没怎么听过另一个华徵嫆的事,但就是潜意识里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今日看来,她似是与你关系不大融洽。”
“嗯。”华徵嫆也没遮掩,直说出了实情:“在她看来,爹娘融洽相爱十几年,家庭和睦,自己也嫁了个好男人,一家子过的合合满满,却被我娘和我这凭空出现的姐姐搅乱了生活,使她多了个姨娘,又多了个人与她抢男人,她自然会不开心。”
如此看似不假。但这事情的背后,错的却是一个始乱终弃抛妻弃女的男人。
君轻尘道:“不论怎么说,她现在用的也是颜儿的身子。若她再出什么事,娘亲可能会承受不来,奶奶也要更受打击。此事便先盖过去不提,你觉得如何?”
华徵嫆道:“只要她不闹出什么事,妾身是不会反对的。且她聪慧,自己也能分清局势,该是知道如何好好的生活。只是,把她单放在君府,妾身不大放心,不知可否将她一起带去鹃山?她生长在百年后的云来,对云来比较熟悉,能拘束她的地方也少。但若她到了鹃山,必定要先熟悉那里的事物,并且爷爷在鹃山,可以防着她一些。”
“嗯。”君轻尘沉吟,赞同道:“可以。并且到了鹃山,有明溪在,一个公主的名号压着院子她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不管在何时,公主说的话百姓也要听,对吧?”
华徵嫆点了点头道:“妾身那会儿虽说是皇上刚刚登基,几个姐妹都被许配了出去,但偶有归宁的公主来时,驱车行在大街上,见者都是要在道路两旁行跪礼的。”
“这么隆重?”君轻尘听闻之后倒是咋舌,“那会儿的礼数可比现在要正式的多。”
“百年之后的沧澜国,经四代明君治理,已是南部除津淮南岸最富饶的国。而军力,又远超津淮,可谓在南部大陆稳稳的站住了脚,轻易都撼动不得。所有规矩,都是重新修订过的,在原有的基础上增添了许多内容,也减少了许多繁琐。”
“是么。”君轻尘听后没有特别兴奋,也没有多惊奇,而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四代明君啊……真好。可惜我看不到了。”
一个人至多能活多久?他还能再活多久?身为在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人,华徵嫆对未来并不好奇,但是现在自己身处过去,却是很明白君轻尘的这种失落的。
她经历过他没经历的岁月,是他永远无法经历,望尘莫及。
“没事的,爷。”华徵嫆爬起来,轻柔的摸了摸他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笑:“哪怕看不到百年之后,咱们也要尽量的往后看。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妾身都会陪着你,往远了看,看到许久之后的未来,即使没有百年后的荣华,但也在走向昌盛,等着我们一路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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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一起进宫
君轻尘眸色一深,猛地欺身上去将她压住,吻着她的唇开,抬手一勾,床帐落下一侧。[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只露出两人交缠的双腿。
“爷,妾身脸上还抹着药呢,你还是别……!”
“没事。”君轻尘捧着她的小脸儿用力嗅了一下,“放心,这药的味道香着呢,爷喜欢闻!”
华徵嫆:“……”
另一侧床帐也悄然滑落,阴暗的空间里幽幽传来了华徵嫆的声音:“爷,要不咱先把饭吃了吧……”
君轻尘哼哼着笑了一声:“饭能有爷好看?不吃了,爷先喂饱你!”
……
落凤阁里传来了非礼勿闻的声音。双狼站在门口无比的尴尬。已经抬起的手到底没忍心落下,回过身往外走了几步,才对跟着自己的无双说:“主子们在忙,就晚些打扰吧。原定的时间应是不会改。”
“多谢。”无双微微躬了身子,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双手交握在小腹前,转头就想走。
双狼看着她,欲言又止。方才那声音他听着都有些面红耳赤,无双却面容寻常,不见半点羞涩,想到此处,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到底是追了上去。他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步速比起无双也是快了许多。
“无双,你是怎么看待男女那档子事的?”
无双脚步一顿,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双狼这么直接问出口,自己也是心跳一下子快得要蹦出去,脸上滚烫滚烫。
“罢了,你当我没问吧。”双狼抬脚就走。
无双没有追上他,也没有喊住他,只是看着他越走越远,而后继续走上了自己的小路。往前走了几步,忽地胃里翻腾,干呕了一声,随后便将翻腾出的东西吐了出来。
“哎呀,姑娘,你怎么了!”蝉鸣恰巧从这条路经过,看到时吓了一跳,忙过来问。
无双虚弱的摇了摇头,吐过之后掏出帕子抹了抹嘴,“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许是吃东西硌着胃了。”
“那我去找东西打扫一下吧,姑娘你快回去歇息!一会儿我找大夫去给你开个药!”
无双道:“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这怎么行!你看你的脸色都不好!”蝉鸣把她往外推,“姑娘你快去休息吧!这事儿我们下人来就好。主子说了,你可是贵客,怎么能让你做这种粗鄙的活儿!这要是被双狼大人瞧见了,他可是要心疼!”
“你……”无双刚开口,“误会”这两个字还没能说出一个音儿,就见蝉鸣将她推离了赃物旁后转身就跑去吆喝着拿沙土了。也只得半是无奈又半是暖心的摇摇头,按着胸口缓缓往回走。
“她怎么了?”还没拿到沙土,便被一个高大黝黑的人拦下。蝉鸣吓了一跳,抬眼道:“双狼大人?无双,啊!无双姑娘的胃特别难受,刚才吐的好严重,我见她身体不适的厉害,就劝她回去了。”
“很严重?”双狼立刻担忧起来。
“是啊!”蝉鸣见状连忙添油加醋,“无双姑娘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我劝她去拿药,她却说不舒服,想要回去休息。都这样了还不去拿药怎么行?哎呀哎呀我赶紧打扫完得去帮她开副药来。”
“不用了。”如她所料,双狼立刻道,“不用麻烦你,我去就好。”
这不正合了她的意?蝉鸣心里窃喜,面上却感谢:“那太好了,双狼大人,麻烦您跑一趟腿,我这还得给无双姑娘收拾残局呢,就不打扰了啊!”
蝉鸣急匆匆的抛开了,而双狼则是看着地上的呕吐物心里发沉。
莫非是前阵子逼着她吃东西,喂得多了,把她撑坏了?
越这么想着,哪怕刚问了那样的话觉得尴尬,双狼也还是朝着华止宏所在的医馆跑了去。
隔日,如同计划的那般,君轻尘和苏清宴带着三辆马车与长长的两列护卫队在黎明时出发上路了。唯一的变故大概就是这一行他们带上了君颜。而沈念白虽有不舍,但还是答应了暂时留在云来。
他们走得较早,故瞧见的人也不多。苏清宴与双狼等都是骑着马的。君轻尘则是陪着华徵嫆坐在一辆轻巧灵便的马车上,后面大一些的两辆马车一辆上面躺着君颜,周围无双、知更、蝉鸣在伺候着,一两则是装着干粮与杂物。这一行最快也要七八天,况且君颜还“伤着”,经不起折腾,路上行驶的速度故意缓慢了些,停顿的时间也长,待到了鹃山时,路边的树木已生出了大片嫩芽,放眼而去一片葱茏景象。
马车刚驶进鹃山外城大门,君轻尘就带着华徵嫆改骑了马。将近大半年未见鹃山城,华徵嫆还是很激动的。只是看过去,却发现鹃山的变化比起百年后要有许多变化。没有那么繁盛繁华,四处充斥着古色古香的气息,道路两旁的小楼修筑的十分古典,还未生出半点往后别致的模样。
鹃山算是个较为封闭的城。虽然是都城,但因地处沧澜中心,面积也不大,比起外面其他城池看似都要保守一些,但是物产丰富,里面的百姓也相对要生活的安稳并且富饶。
富饶么……鹃山自被立为都城后就一直如此。至于安稳……
“爷,您不想问问妾身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吗?”华徵嫆问道。
虽然具体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但沧澜国整个的大致走向她这生活在天子脚下的小老百姓还是知道些的。
君轻尘打从入了鹃山城便时常欣赏着她的表情,看着她激动又高兴,那般追忆的模样,自己也挺开心。听她这么问,只道:“往后的事,能不知道的话,我还是不知道的好。毕竟说不定我知道了,会去做出什么有逆历史的事情。现在我生活的年月,到往后都会是历史,并且听你讲着,似乎沧澜的未来还会比这时更好。如此想来,万一我做了什么事会毁掉未来,使往后的沧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我不是彻头彻尾的成了千古罪人?不如就按照他原本的样子走下去,我只需在这偌大的世界里做一粒尘埃便可。”
华徵嫆越来越佩服君轻尘的想法,闻言心里头很是同意。
而君轻尘却又道:“但若真的出了什么重要的时事,会影响到你的性命的,你还是告诉我的好,让我提前防备着。”
华徵嫆笑了:“妾身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知道了不就是提前预知自己的死期了么?既然爷不想知道,妾身便不说了。妾身就静静的陪你看着这片江山自然变化,我们俩作为两粒尘埃,不去招惹旁人。”
君轻尘刚想小,又听她继续:“但是,爷也别忘了捧好您的星辰,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君轻尘垂眸,有些不想听到她说这些。于是便做没听见,高声朝着前面骑马的人道:“大哥,要不我们就在此暂时分别吧,我去找个客栈落脚,而后再考虑暂且租一个宅子住。”
苏清宴勒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到君轻尘身旁,自旁边挂着的行囊里掏出了一张面具扣在脸上,“前面要到内城了,我会命侍卫分开回宫,至于你们,三辆马车太过显眼,最好也分开行驶,与我的侍卫们一道分成三路,你们俩则直接跟着我走正门进宫。”
“进宫?”君轻尘惊愣,“不是去找客栈吗?”
“方才我进外城大门时便发现似乎今日城里头不太平,张贴的告示要比以往多。你带的人不少,突然落脚鹃山恐会遭贼人惦记,还是先与我住在宫里的好。我的清宴殿还算宽敞,容纳你们一家子不成问题。”
“这……大哥,恐怕不好吧?”虽说君轻尘以往到宫里的时候都是直接住在里头,但自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就不是很想住在宫里了。万一就有一个人认出了他的样貌与云王相似,将事情挖出来,带来的影响恐怕不好收拾。
苏清宴知道他是有所忌讳了。却道:“没事,清宴殿偏僻,平日也没人敢去擅闯。你住在里面不会被人打扰,平日还可带着徵嫆四处去逛一逛,换上暗卫的衣服再带上我的牌子,只要不走到父皇的居处与腾龙殿就都没事。”
他都想的这么周到了,君轻尘再拒绝就是有意要疏远。对于苏清宴这个大哥兼堂哥,君轻尘自然是不会去忤逆的,也就只能同意了。
只是,他怎么隐约的觉得大哥是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他的身世,现在除了他,只有四个人知道了吧?
不过,即使大哥知道,他也不会害自己。君轻尘这样想着,还是放下了心,于是就按照苏清宴安排的,率先进了宫。而后在傍晚之前,剩下三辆马车也相继在其他门行驶进了宫里,一路往清宴殿而去。
华徵嫆第一次瞧见宫殿,被雄伟壮阔的架势唬得直掩嘴瞪眼。活像乡下姑娘第一天进城。君轻尘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若不是赶了太久的路,还真想现在就带着她到处参参观,看尽她惊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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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少爷一夜未归
比起明阳殿与清离殿,清宴殿与明溪殿都算是较为简朴的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其中明溪殿却是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夏日里看起来百花齐绽很是夺目,没有金碧辉煌但却不输其余。至于清宴殿,确实是最简朴的了。除了种着几棵皇帝不让拔的古树,苏清宴练剑时几乎把所有花花草草都砍成了一片光秃,就连地上的土都要削上几层,可谓丧心病狂。他的宫殿内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古董,茶杯都是最普通的。因为搞不好某一天你端起杯子想倒杯茶,就会发现茶杯的底座已经被平平整整的削掉了,你拿起来就只剩下一个茶杯壁。
他这见啥砍啥的癖好没人敢管,也没人能管。好在他只对自己的东西下手,对别人的东西是不会乱动的。
将华徵嫆安置在了苏清宴安排的一处宽敞明亮的卧房里,君轻尘道:“这里是你我二人住的地方。稍后你与知更蝉鸣去将你我的东西都拿来,看着拜访一下。我先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大概不回来用膳了。无双在后面长廊左侧的第一间屋子,你可以找她一起四处走一走,走时记得换上大哥为你们准备的装束,而后戴上暗卫面具。晚膳你也与无双一道儿吃吧,清宴殿的管事会全都端到她的屋儿去,君颜那就暂时不用你管了,大哥派了人去特殊照顾。”
他交代了许多,华徵嫆都认真谨慎的听了。在他要走时,她下意识的牵了一下他的袖子,又立刻反应过来的送了开。不过君轻尘还是感觉到了,问她:“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华徵嫆吞吐了一下,“爷是要去找明溪公主吗?”
已经住到了宫里,那可真是离得近了。想要做啥都挺方便的吧。
君轻尘被她这么问,非但没有恼羞成怒,还有些开心。但他也没怎么表现出来,而是神色如常的道:“我在宫里头也是挂名的宫廷画师。如今还知道了皇上是我的叔叔,如此自然是要去拜见他一下,顺便将事情讲明,关于我知道了身世的事和做下的决定不宜瞒着他。”
听他这么说着,华徵嫆松了口气道:“好。求书网www.qiushu.Cc那爷去吧,注意安全啊。妾身等您回来。”
“嗯。困了就先睡,明早我定是躺在你的身边。”君轻尘朝她笑了笑,亲了一下她已经消肿的脸颊,“你也保护好自己。”
这样子,活像新婚小夫妇恋恋不舍的分开。华徵嫆娇羞的笑了笑,用力的点了下头:“妾身遵命!”
君轻尘转身离去,关上门时脑海里忽地出现了她抱着琴向他欠身,道了一句“妾身幸不辱命”的模样,不由得好奇起她在他梦里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神情,那样的真实。眼角的晶莹,却是喜悦的模样。
她是答应过他什么吗?在什么时候?只有那一次梦里出现过她,究竟只是他的臆想,还是什么灵异的事情?
想也想不通,到底是罢了。君轻尘抚了抚衣袖,拔腿往苏清宴的书房走去。
而华徵嫆,则是按照他说的,先环顾了一眼住处大致的样子,四处摸了摸桌子和柜子,发现都是干干净净的,心里舒坦了不少,打开柜子发现里面也是空空的,这就方便了。她直接到对面特意为贴身丫鬟准备的小房间里唤来了知更和蝉鸣,又叫上了无双,四个姑娘一同去载货马车上分别拿了自己带来的起居用品。
这一路上,君颜没出什么事,倒是苦了无双。不知是因为不习惯马车的颠簸还是因为路上恶化了病情,无双始终脸色不怎么好看,也吐了不少次。路上有太医,但无双一直顾忌着自己低微的身份不肯给瞧,只道自己去检查过,是休息不好加上胃部不适,过一段时间就会好。华徵嫆了解她的脾气,也不好多劝,只能由着她的想法了。
到了宫里,脚可以踏踏实实的落地后,无双看似确实好了些。华徵嫆把自己一些名贵的补品说做了平常之物塞给了管无双起居的宫女,又按照之前梵音说的做法嘱咐了一遍,才放心的与无双一起用了晚膳。
无双虽不知道补品的事,但凭着华徵嫆特去申请了个宫女照顾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徵嫆,你不必这样照顾我的。我只是一个丫鬟,受不得这些待遇的。尤其这是皇宫,我还是不要有这些特权的好。”
“谁说你是丫鬟了?你是谁的丫鬟?”华徵嫆反问道,“再者说,你在君府时,与双狼走得近,两个人方便些。现在你身子又不好,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你现在又不可能和双狼住在一起了,有事还是唤一下对面小房里的宫女吧。若是平常不习惯,你就只让她负责扫洒整理就好,有事叫一下,她也能最先听见帮你。”
无双迟疑,但到底还是道:“那,多谢你了。”
“谢什么。”华徵嫆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在落香坊时,总是你在照顾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咱们不仅是朋友,也是患难的姐妹。对你好是应该的。”
在到了君府、接触了君府里的人以后,无双就时常会想起当初在落香坊,张弛对她的种种。虽是说着相爱一声不变心,但现在的她还是理直气壮的不再将心寄托在张弛身上,反而开始讨厌他。
这大概就是因为,她遇到了一群真正对人好的人,才擦亮了眼睛,看透了许多事吧。
无双道:“我还是相对你说一声谢。谢谢你当时骂醒了我。让我对张弛死了心。”
华徵嫆笑道:“谁的一生还能不遇到个禽兽不如的人呢?今日我说通了你,往日你见旁人也遇到了此事,多劝两句,或许这样下去,就会让许多女子看清人心,不会轻易去寻死。生命可贵,若是草草的结束了,哪对得起生养自己的爹娘与真心关怀着自己的人。”
无双咬着筷子点了点头,忽地身子又是一颤,而后便抽出手飞快的捂住了嘴,干呕了两声才停下,舒着气拍了拍胸口,神色有些萎靡。
“无双,咱还是去看看太医怎么说吧?你这样一直不舒服多遭罪?”华徵嫆担心。
无双摇头:“我没事,真的,可能只是太累了,去休息休息就好。”
桌上的菜还剩下大部分,但看无双似乎是没有胃口了。华徵嫆也有些吃不下,只得道:“那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啊,若是觉得哪里不对,可一定要喊人,咱们立刻去找太医!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是要有好多人担心的!”
……好多人么?
无双疲惫的笑了笑:“好。”
华徵嫆回到屋里和知更蝉鸣一起整理了下屋子,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无双,特去嘱咐了宫女明儿一早就给无双炖补品。清宴殿里的宫女都是特别惧怕三皇子,由此也都乖巧的很,将三皇子的客人当神女一样供着,听了华徵嫆的嘱咐连连承诺绝对做到。
眼下天黑的还是比较早。屋子里已经大致收拾过,带来的东西不多,摆放起来看着屋子还是有空又大。知更和蝉鸣知道夜里爷要回来,就一同回了自己的小房。华徵嫆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床顶垂下的方形纱帐,睡不着。
她好像已经许久没一个人睡过觉了。这一下子反倒不习惯起来。脑子里想的全是她的爷,简直度日如年。
明明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是该很累的。可华徵嫆却死活睡不着,不断的担心着君轻尘比她更累,此时还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辗转反侧中,时间像是过的特别慢。夜色刚沉一点儿,她就已经在床上烙了满当当的烧饼,无数次揪着衣襟起来想出去寻,可看着陌生的环境,又缩了回去,一个人委委屈屈的窝在床角兀自忐忑。
爷去哪了?不会出什么事么?是不是见到明溪了,被明溪带走了?是不是留宿到别人那了?怎么都不捎个信来?他不知道她会担心吗?还是爷有了明溪,已经不在意她会不会担心?
她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小女人。没那么大的气魄,那么宽的胸怀,那么精明的头脑。君轻尘彻夜未归,她也就担心了一整夜。第二日的早上,还是昏昏沉沉的盯着门口,而她的床,也没能等来那人回来陪伴。
知更和蝉鸣一早端了洗漱用品来敲门,见到自家主子无精打采的样子,惊道:“呀,主子您怎么这副模样?是没休息好?”
蝉鸣则是发现了:“少爷不在?是一早出去了还是一夜没回来?”
华徵嫆踩着鞋下了床,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长衫:“他没回来,没事,我只是不习惯住这么大的屋子,有些不适应罢了。咱们吃过饭就去找无双出去走走吧。”
知更和蝉鸣对视,齐声道:“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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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哎哟,这位是新面首?
华徵嫆漱了口,洁了面,简单的梳理了一个男人的发髻,又换上了那一身暗卫的衣装,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要不要裹胸?”
知更和蝉鸣看着她愈加傲人的双峰,对视着也不知该如何回复。[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就在三人一同纠结探讨此事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惊叫与瓷碗碎裂声。三人都是吓了一跳,忙出门看,只见照顾无双的宫女一脸惊恐的站在走廊尽头,地上合着饭菜与托盘,一片狼藉。
这情景有些吓到了华徵嫆,也顾不得胸不胸的了,直冲过去站在了门前往无双的屋子里看。
只见无双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像是已经不省人事,裙摆下汩汩的冒着血,湿了一片地板。
“无双!?”华徵嫆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地上的碎碴了,直接走过去从地上捞起了无双。
无双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还有微弱的气息。华徵嫆立刻吼道:“快去叫太医来!”
“啊,是!”小宫女转身就往外跑。
知更和蝉鸣也不知道太医在哪,一道儿过去看了看无双,都被她身下的血吓得有些慌乱。
“先把无双抬到床上!”华徵嫆说着,自己先小心的抬起了无双的上身。知更和蝉鸣不敢将无双的两脚分开,只能一人托着腰,一人抱着腿,合伙儿将无双抬去了床上。
太医很快赶来,替无双把过脉,又细瞧了瞧,再端详起桌上的一个空碗嗅了嗅,捏着山羊胡皱眉道:“哎呀,这孕妇怎么能用红花?本就体弱,还要堕胎,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现在的年轻人啊……”
“孕妇?”华徵嫆听他这话却是惊呆了,“您是说,无双怀孕了?”
“现在孩子已经保不住啦。”太医叹了口气,提笔在桌上写下了一张药方,“拿去试试,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回大人的一条命。运气不好的话……这怕是一尸两命的节奏啊!”
华徵嫆听得久久无法动弹,和被定了神一样抓着药方站在那里。倒是小宫女要机灵一些,看出三殿下要她们好好照顾的病人出了事,不管如何那药都是她煎的,还是赶紧将功补过,于是自华徵嫆那拿了药方就去抓药了。
“是我。9; 提供Txt免费下载)”华徵嫆突地坐在了桌前,“我昨日拿了些标注着活血补气的补品给她,也没注意看都是什么,却没想到无双竟是有着身孕!”
知更看着她的样子,叹了一声,过去劝道:“主子莫要自责,我们也没想到过无双姑娘会是有孕在身啊。她的身子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在君府呆了三个多月,谁会想到她会坏了孩子?况且她自己应是知道的,才始终没答应您一起去看大夫。主子你是一片好心,此事怪不得你的!”
太医忙活了一阵就背上药箱回去了,无双身下的血也止住了。宫女带来新的汤药喂着无双喝了下,华徵嫆只得守在无双床边。
原本就一夜未睡。再这么干守着,华徵嫆觉得身子更沉了。看着无双的睡颜忽闪了几下睫毛,也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两个丫鬟在一旁看得揪心,可除了给华徵嫆和无双各掖了被子和披了个披风在身上,也没其他能做的。在这宫里头,她们俩乱跑不得。连少爷和双狼大人都不好去找。
怎么刚到这鹃山,就起了如此的波折呢?
君轻尘则是到了日上三竿才姓。醒时脑袋里混成一片,看着透过窗的阳光才恍然发现已经是白天。
“轻尘,你醒了。”旁边的声音令君轻尘吓了跳,只见明溪公主笑意盈盈的捧着一个大碗向他递来,“喏,醒酒汤!”
“明溪?”君轻尘低念了一声,又晃了晃头,再睁眼,眼前的人还是明溪。
这时他才缓缓睁大了眼,心里打起鼓来。
“你怎么会在这?”
“这里是明溪殿啊。”明溪公主笑道。
明溪殿?“那我怎么会在这!?”
“你自己走来的啊,你不记得了?”明溪公主笑着重新把药碗凑过去,“先喝了醒酒汤吧,我可等了好久才见你醒来的。”
君轻尘从软榻上爬了起来,立刻双脚落地穿上了鞋子,“不用,我先回去三殿下那边了,一夜未归,三殿下大概会担心。”
“三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明溪公主在他身后道,“我告诉了三哥的,说你在明溪殿留宿一夜。”
告诉了大哥?
那是不是鸡崽子也知道了?
没边没际的忐忑起来,君轻尘头也不回的道:“那我醒了,更要去知会他一声。原本今日我越好要与他一起……”
“轻尘!”明溪公主忽然自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将小脸儿贴在他的背上。
君轻尘僵了僵。
明溪公主死死抱着他,低落道:“才听说你成亲了。怎么没早通知我。”
君轻尘默了默才道:“也不是什么你听了会开心的事,我便没说。娶个妾而已,没必要通知太多人。”
“可我会是你的妻子啊。”明溪公主难过道:“我们一早就定好了,我会是你的妻。纳妾这件大事你至少应该提前与我说一下。”
君轻尘揉着阵痛的额角道:“是我考虑的不周,请公主原谅。”
“我……”明溪公主撅起嘴,“我怎么舍得罚你?”
“那公主打算怎么办?”君轻尘问。
“我……我也没想怎么办。我就是想你了。终于听到你要来,还是常住,就没忍住。”
君轻尘听她这语气,登时有些啼笑皆非,转过身抓着明溪公主的肩膀,无奈的问:“原来昨夜是你让太子灌了我那么多酒?”
明溪公主见是被他拆穿了,低下头没敢说话。
昨夜喝得委实是有点多。他和苏清宴去拜访了皇上之后,说了状况,皇上便放了他先回去,将苏清宴留了下。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半路就被太子截了下来。他和太子不算太熟,但好歹也是苏清宴的亲哥哥,俩人都喝了不少好久,喝着喝着就不省人事了。
明明昨天答应了鸡崽子醒来时会看到他的,这可怎么办,能期待鸡崽子睡了个大懒觉还没醒吗?
“轻尘,你是着急回去吗?去见那个徵嫆姑娘?”明溪公主问。
君轻尘没有回答。
明溪公主继续道:“昨儿你们一回来,我便知道了。以为你会先来见一见我,却没想到你带了她来。不过你去见父皇也是情理之中,我又听说女眷身体不适,路上被折腾的不轻,就派人拿了一些补药过去给她们。你看我还是在努力与你的妾室相处的,我不会亏待她,所以轻尘你别担心。”
“公主误会了,身体不适的不是徵嫆,是双狼的心上人。徵嫆身子没什么大碍。”君轻尘解释道,“不过还是多谢公主抬爱。你还未过门,我便不带她来敬茶了。”
明溪揪住他的衣角,祈求的看着他:“轻尘,不要叫我公主好不好?叫我的的名儿嘛,你说过我的名字好听的。”
“这到底是在宫里。到了这里,我的身份是画师,不可冒犯公主。也希望公主明白,在外人面前,我还要自称一声卑职。”
明溪撒开了他的衣角,有些不甘愿,但见他正直的样子,也只能作罢。多少年来了,他们在宫里头见面时就是这个样子。规规矩矩的。他只会说:“卑职拜见公主。”
适逢这时,两个相貌出众的男子一起从门口走了进来,见到君轻尘还都“哎哟”了一声,在乍暖还寒的天气里扇着羽毛扇,绕着君轻尘打量了一圈,与其说是客客气气还不如说是娘里娘气的问道:“公主,这是我们的新弟弟?您可真坏,这才刚纳了我们兄弟俩,就又找了个。哎哟,这位相貌倒是不错,皮肤啊也细,可是单薄了些吧?”
明溪公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未来的驸马,你们出去!”
俩人顿时一愣,接着便点头猫腰的作揖道:“驸马好,驸马吉祥万福,驸马再见!”而后便恨不得滚着出去了。
“轻尘……”明溪公主咬唇。
“以后挑人,可否挑一些品行端正的?这看着吊儿郎当不三不四的,留在身边怕是不大好吧?”
明溪公主还是轻轻的咬着唇,低着头视线乱瞄。
“我走了。”君轻尘转身道,“得先回去安顿好带来的人,有空再来看你。”
他抬了脚出去,明溪公主到底没再拦着。
这才多久不见,竟又纳了两个面首。甚至不止两个?她小小的年纪,就这么寂寞吗?
君轻尘发现,他可能是变得小气了。在得到华徵嫆后,他仿佛越来越觉得做人应是一心一意。一个人要在乎照顾起来尚且险阻重重,何况是许多人?
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究竟能分成多少份?或者说着只在乎谁而与谁做戏玩一玩的话,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烦乱的回了清宴殿,君轻尘一路的脸色令双狼看着都没敢打扰。到了客殿前,偶然瞥见小宫女端了一盆血水出去,君轻尘眉心一跳,当即问道:“这血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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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意外小产
“姑娘……姑娘小产了。[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端着血水的宫女忐忑道。
君轻尘直接冲了进去。
却没在自己的房间内看到华徵嫆。又去对面看,还是没有。君轻尘站在走廊上,脑子里一阵眩晕,有些不知南北,甚至连路都是在晃动的。双狼在后面扶住他道:“主子冷静,切莫激动!”顿了顿,又道:“血水是从这端出来的,咱们挨个房间都找一遍!”
君轻尘慌了,双狼还是淡定的。找了两个房间又想起无双的屋子,两个男人直奔尽头。重进屋子见华徵嫆正被蝉鸣和知更围着,君轻尘双腿发软的冲了过去,一把拨开了两个丫鬟,“鸡崽子!”
他这声音不小,一下子就把困倦梦中的华徵嫆惊醒了,揉了揉眼抬头看着君轻尘,“爷?”
“你怎么还在这坐着!?”君轻尘看着她难堪的脸色,急得要死,“还不快去躺着!”
原本双狼是在后面站着的。见无双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有些古怪,过去问知更:“无双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在睡?”
“无双姑娘……”知更顿了顿,闭了一下眼开口道:“小产了!”
她这一出声,刚要抱着华徵嫆出去的君轻尘顿住了,双狼也狠狠的愣了一下。
“放妾身下来吧。”华徵嫆猜出了君轻尘是在误会,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妾身没事,出事的是无双。”
“无双?”君轻尘有些反应不过来,“无双怎么会小产?”
“是妾……”
话还没说完,双狼忽地大吼了一声,将所有人都震住了,仿佛房子都颤了一颤。
“无双!”
纵是这么大的声音,无双也没能醒过来。双狼飞一样来到了她的窗前,崩溃了似的手足无措,“无双,无双!无双,无双……”
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一样,双狼不断的重复着,抬起的手想摸她的脸又不敢摸,想碰她的身子也下不去手,急切之下抬起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床边上,震得整张床发出了破碎的声音。而后,床竟然真的从他砸的地方塌了下去。
“行了别添乱了你。”君轻尘连忙给他拉了起来,但双狼力气巨大无比,挣开他一矮身就将床板撑着抬了回去,并道:“去找个东西在下面垫一下!”
知更和蝉鸣连忙搬了个圆凳过来垫在底下,方才将床撑住。(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这次君轻尘终于将双狼拖离了一些,又问华徵嫆:“无双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刚受了颠簸,身子乏累气血亏虚,又不慎服了红花,才导致滑掉了两个月的胎儿。太医已经开了药,说是看造化。”
双狼双眼发红,立刻追问:“红花?为什么她会用红花?”
华徵嫆握了握拳,“是我给她拿的补药里有的。但我不知她怀着身孕。到底是我的过失,我来承担过错。”
有那么一瞬间,双狼的眼中迸发出了杀气。但随之又熄了火。
华主子是主子的人。华主子不知者无罪。他也不知道无双怀孕的事……无双竟然怀了孩子!
此时若说无双怀了两月有余孩子,那是谁的几乎毋庸置疑。
是他在养伤时的那一次……
双狼缓缓蹲下,用力的捶了两下自己的头,捶的咚咚作响。华徵嫆看得歉意更甚,自责的垂下了头。这是时君轻尘却道:“鸡崽子,你不用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爷无需安慰妾身。”华徵嫆摇头,“是我不慎致使无双滑胎,是我的错。”
“我说了,不是你!”君轻尘神情凝重的道,“你初来宫中第一天,会去太医馆之类的要补品?”
华徵嫆愣了愣,虽不清楚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摇头道:“爷不是给妾身带了很多么?妾身不需要去问旁人要啊。”
“那你拿药的时候,是看着我为你标注的功效来拿的,还是一味一味药的看过了?”
“是直接拿的啊。”华徵嫆理所当然道,“妾身又不懂药,您之前说了那些药都是经过搭配出来的,妾身便直拿了补气血亏虚之类给宫女,让她熬了给无双。”
“那便对了。”君轻尘抿紧了唇,“害无双小产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你无须自责。”
“爷这是什么意思?”不仅华徵嫆不明白,双狼也疑惑的抬起了通红的眼看向君轻尘。
“此时你无需知道。”君轻尘说着也看双狼,“起来说话。”
双狼深呼吸,抹了把脸站了起来。
“孩子是你的?”君轻尘问。
双狼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答了句:“是。”
君轻尘又问:“你与无双究竟是什么关系?”
双狼微微低下了头:“属下,也不知道。”
“不知道?身为男人,令女人怀了孩子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与她是什么关系,你这样岂不是连张弛都不如?”君轻尘眉头深锁,语气谴责,“此番无双出事,你也脱不了责任。你暂且想一想,待她醒后,如何交代此事吧。”
双狼欲言又止,重新懊恼的蹲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出现今天这样的事。
“爷,此事真的与妾身没关系吗?”华徵嫆还是有些迟疑。
“嗯。”君轻尘答道,“咱们成亲也有两月了,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给你的补品里放上红花?此番连带着麝香和红花的东西我都没带着,便是怕你出什么意外。”
华徵嫆本是怀疑他在说安慰的话的,但这样听着,想一想也觉得在理。他想要个孩子,又怎么会让她触碰危险?
“既然不是妾身,那这红花是哪来的?妾身给无双的药,小宫女不会去放红花吧?又没仇没怨的。”
君轻尘道:“此事我心里有数。往后你自己也要小心些。别人送来的东西都放在一旁,等我回来亲自看过再说如何处理。”
华徵嫆慎重的点了点头,又问:“爷的意思,是近日都会出去吗?”
君轻尘点头:“毕竟到了宫里头不比在家,到这里要讲许多规矩,鹃山也有许多我的生意待管,白日里估计都陪不成你了。”
华徵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爷自己要注意身体。”
“你才是。”君轻尘摸了摸她的脸颊,“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还穿着一身暗卫装呢,人家看到有你这样打蔫儿的暗卫估计会以为清宴殿落魄了。”
华徵嫆撅了撅嘴,“妾身知道了,妾身这就回去睡回笼觉。”
“我和你一起出去。”君轻尘说罢,又支使知更:“知更,你在这和双狼一起守着无双,无双不醒来你们俩一次就只能离开一个人,离开也不能超过一炷香。守到醒来为止。蝉鸣就回小屋去听主子安排。”
知更、蝉鸣齐声答道:“是。”
双狼蹲了许久,也镇定了些,坐去了无双窗前,守着她苍白的睡颜叹了一口气。君轻尘揽着华徵嫆出了屋子,“昨夜未能赶回来,是我食言了。望你大人大量,饶过一码。”
他这认错态度倒是诚恳。华徵嫆本是有些芥蒂的,但见他冲进来时那样惊慌的叫醒她,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已然烟消云散了。此时听他这样讲,自己则是扬起下巴头头是道:“君公子好福气,身边站着一个不愿计较的好姑娘。未能回来便算了,往后不要再将话说的太满就好。”
君轻尘听得悄悄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又道:“我见过明溪了。”
华徵嫆心里一颤,感觉还未从这一吻的甜蜜中缓过来,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爷不用连这事都汇报给妾身的。”她道。
君轻尘看出了她还是有些在意,倒是觉得安慰。“今早没能陪你一起醒来,是我的过失。这就补偿给你,咱们一起睡一觉。”
“爷昨夜没休息好?”
“被太子灌了太多酒,脑子里还有些晕。”
太子苏清离是苏明溪和苏清宴同出一母的亲哥哥。
华徵嫆道:“要不要妾身熬个醒酒汤给爷?”
“不用了。在这里也不方便。”君轻尘与她已走进屋子,顺手关上门,将她扑在了床上,吻了吻她的唇,“等待到我在鹃山寻到合适的宅子,咱们就搬出去,到时你每日给我煮汤做饭都行,还能省了请厨子的钱。”
华徵嫆莞尔:“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君轻尘拥着她躺下,这还是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后头次搂着她香软的身体入睡,踏实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是,那红花,他还是不得不防。凭他所知,明溪自小长在宫里,必然被皇后教导了许多关于躲避堕胎药的事情,不会笑里藏刀,说着送了补品来,里面还加着红花,给自己增添嫌疑。
定然是有人借明溪之手,使明溪全然不知的送了有害孕妇的东西来,介时若相安无事,就是明溪的人情,若有事,也是明溪担一个考虑不周的罪名,没人能把她和幕后的人如何。只是他们将人弄混了,将无双当做了他的鸡崽子,还歪打正着的害了无双小产。
这件事,他决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要给无双和双狼讨一个说法,也要保护好他的鸡崽子和他的孩子。
想到这,他将手掌覆在了华徵嫆平坦的小腹上。看着她熟睡的侧颜,闭上眼轻轻一叹,嘴角却是微微的上挑。
“鸡崽子,往后的路,我也想与你好好的走。千万要平安的待在我身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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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双狼与无双
第二日。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君轻尘带上他墨尘的面具去了宫外,去管理他在鹃山的生意。生意是一直托付给代掌柜的,没有他的亲自镇压,收益一直不是特别好。这次他亲自去了,也是为了给留在鹃山做准备,顺便去见了刚上任礼部侍郎之职的李呈墨。
华徵嫆则是睡饱之后随便吃了些东西,去了无双的屋子陪着双狼一起守。
无双还没醒。
也是在守着的这段时间,双狼与她讲述了自己和无双的故事。
“主子,您可知道无双在落香坊的屋子里,有一盆秋菊?”
华徵嫆隐约有些印象。
故事便是从这盆秋菊缓缓展开。
双狼原本对无双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厌恶也不喜欢。但因为偶然,他替她为秋菊浇了一些水,也才想起平日无双站在那里时,身上也会散发着淡淡的秋菊清香,像是被冲开的茶,远远闻着沁人心脾。
从前他们因着主人与张弛公子相识的关系见过几面。但双狼不喜与风尘女子接触,每次虽是以怕自己把持不住为缘由,实际上却是单纯的厌恶那种姑娘。直到闻到了无双身上的清香,又回忆起放着秋菊的那房间的模样,无双才逐渐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
隔离瘟疫病患的那阵子,他莫名的就被主子派去照顾起无双,时常还要拿些补品过去,惹得御医馆里的人都误会,他是对无双动了什么心思。但其实,他当时还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个姑娘他不讨厌,又孤零零的有些可怜,他做这些便当作举手之劳。
但直到她的病情逐渐好转,他也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向以冰冷将情绪掩藏的无双,竟然也会冲他着笑着道谢,也会体贴的替他帮一把手,接过他带来的东西,为他倒一杯热茶。
让他恍惚间,有了一种到了御医馆客卧却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他早就没了家,王爷和主子是如他性命一般重要的人,无论对错,他们的话他只会绝对的听从服从,他的生存也只是为了保护他们,要时刻戒备警惕,不得放松。这么多年来,他却头一次生出了这样的感觉,如同男耕女织,家庭和睦,老夫老妻在一起平淡安居。qiushu.cc [天火大道]能让他适当的放松一下,坐在那里喝一杯茶,瞄两眼她在那刺绣或是为客卧里的草木浇水,偶尔觉得气氛凝重,他一时忍不住话多了些,她也不会觉得吵杂,反而一直静静听着,不去打断他,只不时拿一个眼神告诉他,她在听。
他也是个敏感的人。在察觉到这一点时,立刻想要放下这荒唐的想法。他是为了保护主子活的!怎么能去想着自己的私事?于是他拿无双的过去为由,去与主子说了不愿再与无双接触。那一次,恰巧被无双听见,他几乎悔青了肠子,但还是只能站定自己的立场。
主子派他去陪着无双拿东西,他的心里很矛盾。担心无双,却也怕再接触下去只能越陷越深。但最后他还是被逼着去了,也知道了那间屋子果然是无双的。无双想自己去找东西,他只能与她亲密接触着把她从窗户送进了屋子。也得以在她的屋子里站了一会儿。
她的屋子,当真如她这个人一样朴素极了。柜子里的衣裳也都以水蓝、湖绿与素白为主,没有那些妖艳的颜色,更像是她,沉静如水。
她回去,只拿了些衣裙,还有藏在深处的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放了许多小首饰,还有一方帕子。她将帕子拿出来,抖开看了看,而后握住转身去为双狼擦拭方才越窗时蹭脏的地方,擦完直接丢下了帕子,完全不在意的转去了另一头,看向放在柜阁上的花盆。
盆里的秋菊到底是枯萎了。
双狼也见到了这盆秋菊,本想说点什么,无双转身却道:“今日麻烦大人了,您就先回去吧。”
“那你呢?”
“小女子就不再麻烦大人了,稍后自己离开便是。”
双狼急问:“我的意思是,你不回君府了?”
无双点了点头:“不打扰了。”
“可是主子和华主子都要留住你,我若没能将你带回去,主子会罚我啊!”双狼脱口而出,意识里却几乎什么也没想。
这只是情急的借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无双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看他着急的样子,她信了。本着不愿给人带来麻烦又不愿害人遇到麻烦的想法,答应了一起回君府。她却不知道双狼见她同意时,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并且在想。
她喜欢花的话,下次玉屏花会要不要带她去逛一逛?
至于方才那张帕子,他是认得的。以前陪主子去与张弛少爷外出时,他见过张弛少爷也有一张模样大致相似的,上面绣着折扇刺绣,精致又耐看。
在医馆时,无双也在刺绣。绣的同样精致耐看,花纹却成了朵朵秀气的小花。
那么久的感情,曾经有过三个孩子,她真的看淡了、放下了?
在她看着枯萎的花时,比起丢掉帕子时还要多一些哀伤。
他如平时一般寡言,将自己的疑惑都藏在了心里。回了君府之后,一切也都是照常。偶尔的碰面,也只是造就一场没有招呼的擦肩。直到主子成亲,他被安排在和无双一起站着。他站在她旁边,心里总是奇怪的剧烈跳动。脸上也忍不住发热。也只能庆幸自己长得比较黑,能盖过去一些脸红。
而当晚主子出事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罪过的不是去保护主子,而是想看看无双如何。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冲动。在与路上的敌人搏斗时,心中有些烦乱的没能防备,被敌人放了暗箭,划伤了手,武器掉落在地,随后被几人围攻住,逐渐失去了意识。
最后的念头,他还是在想,无双如何了?会这伙人是冲着主子来的,无双会不会被牵扯到?
哪怕这种自私的思想是在对不住主子。可他还是在昏厥过去之前下意识的祈祷,她没有人保护,可千万别出事啊……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了无双。一个青楼的姑娘。
而后,他被救醒时,所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无双如何了?”
面对的却是梵音面无表情的脸。
顿觉底气不足,双狼又低声道:“主子还好吗?”
“昏迷,未醒,无大碍。”梵音替他包扎着伤口道。“除了落凤阁的两个,其他人都只是被迷烟熏晕了,也没有大碍。这君府里伤得最重的应该是你。”
双狼松了一口气。
梵音替他处理过伤口便去看主子了。而他躺在那里,虽然身上隐隐作痛,感觉到这一次伤的不轻,但还是担心着无双,最终忍不住悄悄溜了出去看她。
找了一圈,在门口见到她,她却在面对着张弛。心里凭空涌出了一股怒火,令他淡定不得,直直的冲了过去,直接掳走了她,连受伤时不可用轻功这事都忘了。但这一次,他却没后悔。瘦弱的她撑着他壮硕的身体去找梵音,不惜受罚也要让梵音替他治伤。又听从了梵音的话,每日在屋子里细心照顾着他。那一段日子,他的世界里没有主子,没有刀剑,也没了防备,就像给绷紧的心好好的放了一个假。
这轻松的世界里,只有她。
原本他遵照梵音所言平日只能躺在床上,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冬日里总让一个弱女子躺在临时搬来的软榻上,让他这壮汉怎么放得下?可就在他觉得自己伤好的差不多,可以自己下地,想要趁着无双睡了时将她搬上床,自己去睡软榻的时候,却也是错误开始发生的时候。
原来他真的会把持不住。
熟睡中的她那样香软,绵绵的身子捧在怀里就像一个小猫儿,眉头舒展着,唇角也微微的上扬。在他发现了她瘦之后,自己补充营养时也会强制她一起吃,还要多吃。被他强行喂食了一阵子,她也长了些肉,看着丰腴了些,更加的迷人了。他抱着她到了床上,弯腰时受伤的腹部却是一痛,痛得他距离床上一点时身子一缩,无双直接被丢在了床上,他也控制不住的往她身上压了去。
虽说立刻拿手撑起了一些,但那距离也还是暧昧的令人心跳加速。无双缓缓的有些苏醒,但双眼还是带着疲惫的朦胧,他知道那是她经常放心不下他而夜里起来看,才导致休息不好。
但他没想到,她竟迷迷糊糊的笑了一下,抬起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将本就压在她身上的身子拉得更近,而后朦胧呓语了一声:“好暖和。”
若只是如此,他还是可以理智。但紧接着,她却断断续续的轻声嘟哝:“双狼……只要你好……答应我……”
那夜,他在生命中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女人。
是个青楼里的姑娘。
但那时的他不后悔。
无双到底是有经验的。除了微微的痛时皱了眉,其余时候却都很配合。而最让双狼欣慰的,是她一直没有叫出过张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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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张弛,见一次打一次
那夜之后,他拥着她睡了个好觉,还做了一个好梦。[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而无双先他而醒,看着不着寸缕的两人和床上的狼藉,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便默默的收拾了残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也没好意思再提起。
张弛来了,想要带走她。他听后震怒,带了他曾做暗卫刺客时的全部赏金去了大门口。身上的伤到底还是没好。他扛着自己许久未用的大刀甚觉吃力,又不肯被对方看出自己的问题,干脆借着力坐在了君府的墙上。
那些年出生入死在刀尖上过日子的生活使他存了不少积蓄,一度还想用来帮助资产不足的主子。但主子没要,他的积蓄也就省了下来。一成拿来赎了无双,还剩下九成足够他慢慢给她想要的生活。小院儿、花草,读不完的书、宽敞的可以跳舞的地方……但与她相处了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她的一些习惯,才在赎完她后又收回了她九百两。
只有这时不让她觉得亏欠,往后他们才能相互纠缠。
他慢慢地与她相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来。不会将她抓的太紧,也绝不会将她松开,这样松弛有度的与她过着平静的生活,也愈加知道了自己的心已被牢牢锁在她身上。
值得庆幸的事,他的感情,不论是主子还是华主子、梵音或者缱绻姑娘,还有知更蝉鸣她们,都在支持着。他甚至已经准备了如何去和主子谈,只是因为要到鹃山的事而耽搁了下来,还未明确表明心意。
可这一耽搁,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只那一次纠缠,他竟使她怀了骨肉。原本听梵音说无双的身子再难怀胎,他也就没想过这事了,但待他知道时,得到的却是孩子已经没有了的消息。
此时他也很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无双没醒,有可能再也不会醒。他知道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就像是已经空掉了。
她是知道自己怀了孩子的吧。也知道那孩子是他的。可她为何一直没与他说?是因为讨厌他吗?
华徵嫆听着双狼的忧愁,又想起无双的“他不会喜欢我,我也配不上他”,啼笑皆非的重重一叹:“你们可真是一对傻鸳鸯!”
双狼愣了愣,不明白华徵嫆为什么这样讲。
“你们啊,彼此都误会对方了!”华徵嫆频频摇头叹气,“你不在意她的过去,她也并非讨厌你。80电子书wWw.80txt.com可你们俩都闷在心里头不说,这还不引得对方误会?”
“华主子?”双狼依旧没怎么反应过来,“您怎么知道她不讨厌我?”
华徵嫆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这是看无双的神情猜出来的啊!
只能道:“一个女子若是讨厌某个男人,多半身边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的,更别提一起相处了,尤其还是带着暧昧关系的人!但无双却能与你正常接触,丝毫没有表现出厌烦的意思,有时候提到你脸上还会带笑,这你还不明白吗?”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有孩子?”双狼呢喃。
华徵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说呢!?你都给她撂下过话,说是讨厌她身子不干净,讨厌她有过三个孩子又打掉,这不是明摆着觉得她做人不检点吗?她与你只那一次就有了你的孩子,这样与你说你会信吗?”
双狼眨了眨眼:“会吧。”
“但是她不会这样想啊!她大概会觉得,与你这样说了,你会认为她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去偷了汉子,又将罪过怪在你身上,因为在她看来,你眼里的她始终有着不堪的一面。”
双狼了悟的沉默了好久,才低喃道:“我当时一个借口的话……她竟会这样看重?”
华徵嫆百般无奈的撑着下巴看他:“她若不会看重这话,估计你也不会喜欢上她。”
分明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孩子都有了,却因为没能坦诚的向对方表达心意,最后成了一个悲剧。
“待到无双醒来,你想好怎么与她说了吗?”华徵嫆无奈的问。
双狼憋了好一会儿,一顿一顿的吐出三个字:“我爱她。”
华徵嫆翻了个白眼:“光是这三个字还不够。你再多想想吧,如何与她解释,如何向她道歉,如何与她计划未来。”
“不用了。”
两人一惊,同时将目光向前瞄去。
无双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我都听到了。”
“无双!”双狼立刻捏住了她的手,“你身上还疼吗?还难受吗?渴不渴?饿不饿?气不气?要不要打我一巴掌?”
无双眸光微动,费力的想往上抬手。双狼意会,立刻抓着她的手把脸往前凑,要她打他。
华徵嫆见状轻轻一叹,松了一口气,有笑容也有无奈,摇了摇头,悄然离开了屋子。
而无双,在手靠近他的脸时,却轻轻的将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沾上了湿漉。
“不要哭。”无双闭上眼又睁开,“我喜欢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不可以哭。”
双狼握着她的手在脸庞破涕为笑:“傻姑娘。”
“傻……”无双顿了顿,艰涩的开口:“傻二狗。”
一直不是很喜欢被人知道自己这个外号,却因着自己主子的性子到底是被宣扬了开,他是一条走狗。但此刻听见从她口中说出,他却只觉得格外亲切好听。
“呜……汪。”双狼可怜兮兮的叫唤了一声。若是有尾巴,此刻他定然是夹着的。
无双笑了笑:“叫唤什么?”
“主人,别生我的气了。”
无双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换主人了?”
双狼道:“马上,等主子回来就换。我辞去职务好不好?咱们以后归隐田园,男耕女织,你慢慢修养,以后给我生很多小狗狗。”
无双摇头:“不好。”
双狼的心里咯噔一声。
“君公子,徵嫆,于我有恩。我尚且来不及报答,怎么能将你也带走。”无双说着,咳了两声。双狼立刻捧上温水喂他。
无双润了润喉咙,才缓缓地继续道:“鹃山,乃是非之地。你要好好保护君公子,我才原谅你,答应嫁给你。”
双狼立刻道:“好,我听你的!”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无双又道。
双狼:“你说!”
无双垂眸静了一会儿:“张弛。”
双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是禁忌了。
无双却继续道:“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双狼:“……”
他们俩,到底谁也没再讨论关于孩子的问题。一个女人,失去过四个孩子,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虽然无双一直没有过问这件事,但双狼还是看出了她眼中的伤心苦痛。
误会解开,往后好好待她,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他一定会做好。
嗯,以后见到张公子一次就打一次。等主子回来就和主子申请!
解决了双狼和无双的事,华徵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还是很在意那红花来自何处,但猜一猜,她还是能想到,在这皇宫之中,能有谁送东西来。
苏清宴是不可能的。他根本没注意过无双,更不会将她们俩认错。
是明溪公主么?
不过既然爷不让她管这些,她也就不去想了。每天晚上君轻尘都会回来陪她吃晚饭,而后拥着她入睡,但每天的清晨他就要出门,很多时候她都还未睡醒。
她总想问一问,他是不是去见明溪公主,或者陪着明溪公主去了。但这想法到底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她没问出来。
过了小半个月,无双的身子好了起来,华徵嫆便开始带着她在已经算熟悉的清宴殿附近走动。一次遇到李呈墨来拜访,三个人还走的远了些,在御花园里散了散步,感受着初春渐暖的气息。
只是李呈墨找她,却不只是为了陪着她散步。
“弟妹啊……”
华徵嫆早就发现他屡次欲言又止,颔首道:“二哥有话直说吧。”
无双见二人有事要谈,特意走远了些。李呈墨这才开口:“尘弟与你说了没有?三弟追着无双来了!”
“三弟?”华徵嫆愣了愣,随后辩着他的话想起:“噢,张弛张公子。”
“对。”李呈墨与华徵嫆正式见面这只是第二次,但知道她是君轻尘的宝贝,只能客气着点道:“虽不知你们在鹃山是发生了什么。但三哥毕竟已与无双姑娘相爱八年之久。这八年的感情,可真是不容易,他们俩都是苦心经营的。你说,尘弟的护卫出来横刀夺爱,这不合情理吧?不如你去劝一劝尘弟,让他命令护卫不要抢了?我见三哥日渐消瘦,这心里也不好受!”
“抢?”华徵嫆重复了最重要的那个字,笑了:“二哥这话,徵嫆不大明白。当日是张公子自己抛弃了无双姑娘,此时来说是被人所抢,恐怕有些不讲理吧?”
李呈墨道:“我也知道当时三弟是愧对无双姑娘,但开国候的脾气就是倔,说一不二的,以三弟的性子撼动不得啊!再者,当时的开国候已经年迈,三弟到底是不忍忤逆,才暂时的委屈了无双姑娘。眼下开国候已归天,三弟自由了,无双姑娘也该回到他身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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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明阳长公主
“若二哥是要徵嫆来当说客,那这条路恐怕行不通。9; 提供Txt免费下载)”华徵嫆仍旧微笑:“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事,徵嫆都看在眼里。究竟谁才是最适合无双的良配,徵嫆也心里头明明白白。徵嫆站在双狼那边,不站张公子,也只能拒绝了二哥的请求,还望见谅。”
“哎……”李呈墨还想再劝一劝,可华徵嫆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说,他们已经没得商量了。
原以为君轻尘的脾气不好劝,就找他最亲近的人通融通融好了。却没想到那句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李呈墨无奈,但也只能先无奈着了。张弛做过什么缺德事他也是知道的,能帮他劝这一次算是尽了兄弟情分,再往后,毕竟轻尘也是他结拜的兄弟,眼前的人是他的弟妹。总不能逼着人家。
想了想,李呈墨又道:“那,弟妹,你自己的事你可想过?”
华徵嫆莫名:“什么自己的事?”
“是说尘弟和明溪公主。”李呈墨道,“尘弟到鹃山之后,整日忙碌生意,在宫内进出,几乎没去见过公主。公主怕是你拦着他不让见,也是托我来问一问可是哪里得罪了你。她是想与你好好相处的,可怕贸然去吓到你,令你觉得她在施压,所以派我来与你说一趟,若有不满的地方,尽管提。”
华徵嫆道:“谢公主好意,也辛苦了二哥到处传话。但我身为妾室,知道分寸,是没有管过任何公主与爷的事情的。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是这样么。”李呈墨见她的样子不像再说谎,也觉得今日问得有些多了,再问下去恐怕会令她生出抵触感,只能道:“既然如此。我会如实告诉公主。只是在这里。我身为尘弟的二哥,还是想提醒弟妹你一下。眼下陛下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朝中党派也逐渐明分。此时尘弟若娶了明溪公主,那就是站定了太子党派。往后的生活也会有所保障。这若是发生了战乱,选择跟随太子必然是最好的抉择,而他要证明自己确实选择,娶了明溪公主就是最好了方法。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这是在劝她接受君轻尘娶明溪公主这件事,不要反对?
华徵嫆道:“此事也是爷说了算,我不会做出反对与支持的意见,一并由他来做决定。”
“可到了这里,你就不能无动于衷了!”李呈墨摇头道:“我与你讲这番话的意思是,你得在枕边吹一吹风,多提些让他娶明溪公主的事。否则战乱随时会起,到时他定然娶不成明溪公主,落得两党皆疑的下场,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他这话说的十分严重,表情语气也很肃穆。华徵嫆听得心里也有些忐忑,“二哥一直强调朝中已划分了党派,难道太子还未坐稳继承皇位的位置?”
李呈墨看了她一会儿,叹道:“有些事,防着总是好的。沧澜安宁了那么久,谁能保证这一次不出乱子。虽然大哥已说与太子结盟的云世子对尘弟有威胁,但此时你们身在鹃山,云来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华徵嫆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妥协:“那我回去与爷说一说。”
“嗯,这里边的利弊,你一定要与他讲清楚!此事也只能你来讲了,我讲的话……估计看着他的脸色都能忘词儿!”
华徵嫆闻言忍俊不禁:“二哥言重了。”
“不重,不重!”李呈墨摆着手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六个里啊,我们最不敢招惹的不是大哥,是他这个五弟!大哥是个明面人,念着手足情不会做出什么事。但是尘弟他一言不合就摆脸色撂摊子,那才可怕!”
瞧他这形容时的模样,华徵嫆当做听了趣事的笑了笑,就与他告别了。转身去寻站在不远处的无双,两个姑娘也逛得久了,念着无双的身子还虚,两人商量了一下,开始并排往回走。
刚走到清宴殿的大门口,便听见一个有些凌厉的女声道:“三弟去哪了?”
“回长公主,三殿下与君画士出宫了。”守门太监道。
“又出宫?”苏明阳皱眉,“此时本宫与太子都在急着找他,他却频频外出,那君画士还是什么妖孽不成?魅惑了明溪还要卷走清宴?”
守门太监跪在地上缩了缩脖子,没有答话。
这时有人见到后面并排站着的华徵嫆和无双,立刻道:“大胆!见到长公主还不下跪!”
华徵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无双跪了下去:“臣妇华氏拜见长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无双虽没见过这般端架势的皇亲国戚,但向来性子如此,也跟着从容淡定的道:“臣妇陆氏,拜见长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苏明阳眯起了眼:“你们。本宫怎么没见过。是谁带来的家属?敢在清宴殿附近晃悠,活得久了嫌命长不成?”
华徵嫆仍旧跪着,没想到自己怎么就撞上了这一尊大佛,正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另一头的小太监却将她的底细抖露出来了:“答长公主,这二位,是君画士的内人与暗卫双狼的内人。是三殿下在这里招待的客人,吩咐可随意出入。”
“哦?”苏明阳微微眯了眼,“双狼?有印象。哪个是他的妻子?”
无双微微抬起了头,又低下去:“我是。”
好歹双狼也曾是暗卫中的风云人物。隐退之前也很出名。所以在无双与他冰释前嫌之后,君轻尘就将无双做双狼的夫人这件事说开了,以后凭着双狼的夫人这个身份,无双在宫里也能有个正式一点的称呼。
“放肆!长公主面前也敢自称是我,掌嘴!”跟着长公主的掌事宫女凌厉的道。
华徵嫆一惊,忙看无双。无双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表现出多惊慌的样子。倒是门口的小太监吓得跪着往前蹭了两下:“使不得,使不得啊!这是三殿下的贵客,若是打了,那三殿下饶不了小的啊!”
“谁管你!”掌事宫女看着自家公主的脸色道,“打!”
立即有两个身体壮实的嬷嬷走了过来。华徵嫆无措的扯了一下无双的袖子,担心她刚小产恢复过去,这跪一跪已经是伤身体的事了,还要打?这怎么得了!
小太监吓得要哭,不断地道:“三殿下饶不了小的,也饶不了掌事姐姐啊!求您绕过陆姑娘一马吧!长公主!看在三殿下的面子上!”
直到两个嬷嬷走到无双身边伸了手,苏明阳才道:“住手!”
威而不怒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高傲气势,仿佛可睥睨天下,令人闻之下意识去听从。两个嬷嬷都立刻将手缩了回去,怨怪的看了一眼掌事宫女。
掌事宫女不明白,一向无需看人脸色的长公主怎么会对两个贱妇手下留情。尤其还是双狼暗卫的女人……按照长公主的性子,应是要严刑惩罚她的吧?
“她没有错。你们无须多做错事。”苏明阳说着,面色冷然的扫了一圈清宴殿,“既然三弟不在,本宫便先回去了。待到他回来,务必让他到明阳殿一叙。”
“是,是!小的恭送长公主!”小太监连连跪拜。
华徵嫆也拉着无双一起将身子伏了下去,“恭送长公主,长公主慢行!”
直到公主辇消失在了视线中,华徵嫆和无双才从地上爬起来。小太监也松了口气,完全不见方才惊慌的模样,倒是有些无奈。
“唉……”
华徵嫆与无双走过去:“小公公为何叹息?”
“这长公主,到底是找上门了啊!手心手背都是肉,能让我们殿下怎办?”不清不楚的说了这么一句,小太监摇了摇头,“其实啊,这长公主还好,除了总是纵容她手下那帮狗腿子犯事,长公主人也挺好……比太子殿下好。可惜啊,可惜……”
小太监这话东一句西一句的,无双自然是听不懂。但华徵嫆毕竟知道一些这个朝代的事情。听着小太监的话,隐约能猜出一些他在遗憾个什么。
那段后人忍不住拍手叫好,又忍不住叹一口气的历史。
到了晚上,三个男人一同回了清宴殿。在听说长公主来过之后,苏清宴立即就过去了。双狼和无双被特许可以和君家夫妇同桌吃饭,主要是君某人生出了一颗八卦的心。
“到后来,是长公主叫住手的?”
华徵嫆点头:“长公主说无双无错。便让嬷嬷们将她放了。”
君轻尘看了一眼坐在无双身边心虚捡菜的双狼,“你打算怎么办?”
双狼顿了顿,“狼”的气势已然不见,“二狗”的气势倒是回来了:“我、我能怎么办,主子您这话……我当然该干啥干啥!”
华徵嫆也捅了一下君轻尘,低声道:“你小声点儿,无双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刺激她。”
“这可不是什么刺激。”君轻尘窃笑着小声回她:“是二狗的光荣事迹!”
华徵嫆不轻不重的拧了他一记,“那也不许当这无双的面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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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三生有幸嫁得他
“是是是,遵命,遵命!”君轻尘点了点头,又转向双狼道:“我问你怎么办呢,今天和你提的事儿,你还是早点办!最近听太医院传闻,皇上的身子怕是撑不住多久了。(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天下估摸着是说乱就乱。此时你不如趁早将事情办了,免得到时候大风大浪,你们俩就真的得被冲成一对野鸳鸯。”
双狼刚塞了一口菜在嘴里,闻言一噎,捂住嘴差点全吐出来,脸上憋的通红。无双默默的替他顺了顺背,“不知君公子所言是何意?”
君轻尘抬了抬下巴,“你不知道,但是二狗知道。”
无双看双狼。双狼看君轻尘。君轻尘一脸的“看我干啥我是为了你好”,而后双狼还是通红着一张脸,与无双对视。
听他们两人的对话,无双和华徵嫆隐约都猜出了是什么事。女子本就心思细腻一些,无双更是敏感的将头低下了。双耳微红。
“无双……”
君轻尘翻了个白眼,命令道:“把菜咽下去再说。”
双狼这才想起来,自己嘴里的菜还没吃完呢。好在无双低着头看不见,不然他多半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用力的咽了两口菜,喝了一口茶,又豪气的抹了一下嘴,双狼这才正式道:“无双,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无双微微抬起了头,视线有些飘忽。
“你……说。”
“我没有家人。”
“……啊?”
“你也没有家人。”
“……”
“但是咱俩凑在一起就有了。一人一个。以后还能往多了发展。”
无双愣了愣,只见双狼从怀里掏出了两沓银票,一沓厚一点,一沓薄一点。
“这些,是我的全部家当,给你当聘礼。”
他又举起手里的另一部分少些的,“这些,是之前你给我的那九百两,是嫁妆,我收下了,留一辈子,哪怕饿死,也不用掉,要当传家宝传下去。”
他说这些话时,当真是无比认真。不见得有多深情款款,但是直白又淳朴。
无双见惯了张弛的花架子,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心动。但她便是那样迅速的重新捡起了感情,大概就是因为双狼的这份不做作的真诚。求书网Http://wWw.qiushu.cc/说一不二,说到做到,不会给人凭空的承诺。
并且,也因为她认出了他。在他受伤照顾他的时候,她在他的背后看到了一条醒目的刀痕。令她想起了八年前,陆家被强盗所屠,却有一位白净的少年冒死从刀尖上救下了她。少年救他时,后背被大刀砍了一个深深的豁口,血流不止。却还是坚持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别怕,别哭,女孩子安静的笑着才好看。”他喘着粗气把自己带着血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等我长大了,就替你报仇。”
她向来记忆不深,对人对事都是一样。九岁的少女,将那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少年视为了世上最厉害的人。纵使他还不算强壮,但那一身傲骨也已令他在她心里造就了光辉的模样。也将他定成了自己梦中情人的模样。但后来,却因张家不肯收留,她凭着天生会舞的本领将自己卖到了当初还不算出名的落香坊,在董妈妈的指导下成了一名头牌舞姬。
而在忙碌中,她逐渐的麻痹着自己,忘记了当初的事。只记得做一个安静的女子,而后在张弛的甜言蜜语下坠入了情网,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看见那伤疤,她才猛然记起,八年前的夜晚,刀光剑影中穿梭的少年,再也杳无音信的这个人,原来就在她身边。当她多年之后再去家乡的村落打听时,得知的是几年前,那窝山贼在一夜之间莫名被屠戮殆尽了的消息,而那一日,刚好就是几年前陆家遇害的日子。
她忘记了的,他一直记得。哪怕他已从白净少年成了一个黝黑的汉子,或许也同样没有认出她是谁。但他还记得那一年口头的约定,并且真的去实现了。
想着想着,无双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想要笑的,眼泪却流了下来。双狼顿时慌了:“哎……你别哭啊,你别怕,我不逼着你!”
“我不怕。我不哭。”无双扬着嘴角摸了摸眼泪,忍了好久,才颤声道:“我知道的,女孩子,安静的笑着才好看。”
双狼眨了一下眼。而后迷茫的左右看了看。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他果真是没有认出她。或许是时间的流逝中,他也曾遇到过种种,也忘记了许多事吧。
但他还记得他的承诺。
华徵嫆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听着他们的对话,隐约感觉出他们是哪里有些她不知道的故事。不过看这情况,她大概是能松一口气了。
果真。在对视了一会儿后,无双说:“我嫁。”
双狼听到后,又是愣了一会。没有特别开心激动的表情,只是在回过神后,突然反应了过来,而后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的笑:“我,我不是不高兴啊,我开心着呢!就是,总觉得,好像放下了什么心事似的。这感觉真怪!”
真奇怪。缘分怎么会如此微妙。能够在若干年后,将互相忘记、相见不相识的两个人缠绕在一起。
无双笑笑,拥住了他的身子,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放下了更好。放下了,以后你心里只许有我,不许再有别人。”
双狼反而为难:“那主子……”
君轻尘连忙澄清:“哎,你可别扯上我,我没有断袖之癖!你只需脑子里有我这个主子就行,心里面还是把你媳妇放好!”
众人听罢,都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连君轻尘自己也在笑。身后的两个小丫鬟更是捂着嘴乐个不停,相互对视,又羡慕又祝福。
终于啊,又圆满了一对儿!
似乎时局是真的很紧迫起来。双狼和无双的亲事就定在了十日之后。一切从简。新宅就定在君轻尘在鹃山的店铺“墨尘轩”旁边一处库房隔壁。宅子不大,却是君轻尘送给双狼的新婚礼物。这么多年双狼没少保护他,几乎就是他指哪打哪。故此在发生事情时,他更偏向双狼,而非张弛。
自己的主子还没个固定住处,只能在宫里借住,自己却先有了个小宅子,双狼感动的不行,但是没有推脱。这宅子,是因为他跟了主子许多年才得来的一个家。他也终于有了家人。他会感激主子一辈子,更加的用心守护他用来报答。
在双狼与无双成亲的前五天,华徵嫆也出了宫。和君轻尘一起住在宫外的墨尘轩二楼。这一楼的里外是卖字画摆件,二楼前屋则是卖古董,后屋原是仓库。君轻尘提前明日将仓库腾了出来,将前屋摆的满当了些,又将仓库装饰了一番,虽挤了些,但还是可以和华徵嫆一同暂住几天。毕竟他们俩一起总进出宫不大好。
白日里,君轻尘查看账本,也会带上墨尘的面具,穿上一身青竹袍,仙风道骨的去与人吟诗题字,招揽生意。华徵嫆则伴着无双整理新房,并且置办新婚用品。
而在两日之后,带着面具的君轻尘便被人发现了与华徵嫆一道儿出入墨尘轩多次。当时的君轻尘只毫不避讳的说了一句话。
“忘了介绍,各位莫怪。这是在下的妻子,唤名岁寒。”
“岁寒?可是教授了赫连坊主那曲鹃山盛行的小调儿的岁寒姑娘?”有人问。
君轻尘道:“正是。”
华徵嫆在这边,为了不暴露君轻尘的身份,用的始终是岁寒假名。倒没想到,赫连已给她将名声宣传了出去。
“常听闻赫连坊主夸赞姑娘如此貌美,我等始终期盼有幸一见。却不知岁寒姑娘原是墨尘先生的妻子,还真是才子配佳人,羡煞我等!”
华徵嫆含羞颔首道:“多谢公子们抬爱。岁寒三生有幸,嫁得墨尘,此生别无他求。只惜未能见到故人最后一面,甚是遗憾,今日更觉愧对赫连赞扬,辜负了她一片苦等,近日才能来到鹃山,缺已是物是人非了。”
此话一出,周围有感叹也有悲叹。
“赫连坊主英年早逝,我等还未听够她的曲子,便是再也听不见了,在这鹃山城中也再寻不到音律那般细腻之人。既然姑娘与赫连坊主是琴友,可否就在墨尘轩中献上一曲?”
华徵嫆本是想拒绝的。但见君轻尘没有要她拒绝的意思,想了想,为了不给自家的爷丢脸,还是应下了。这时,君轻尘却道:“要内子献曲可以,但有个条件。若是有人能请动如今天音琴坊的管事过来与内子切磋琴技,并打下赌,若是内子赢了,她便卸下天音坊主之位,由内子担任,内子便可以再次献曲为大家。如何?”
华徵嫆有些惊讶的看君轻尘。他这是在代她下战书?
如今天音琴坊已经换了新主。赫连也是孤家寡人,死后只剩一堆弟子争夺琴坊。在一番较量中,短短时间内天音琴坊便大不如从前了。眼下天音琴坊正是重新正名的时候,若是墨尘先生下的战书没有被接下,那天音琴坊只会更加一如不如一日。而若是赢了墨尘先生的妻子,那就形同于赢了下战书的墨尘先生,那么天音琴坊的名声必然会再次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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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琴圣与画圣
原本华徵嫆来了鹃山之后听闻天音琴坊已有新主且不复初,就放弃了去添乱的想法。[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但今天君轻尘代她下了战书,她也不能自己先拒绝而打了自家相公的脸,只能硬着头皮道:“一切如我家先生安排。若是如今的天音坊主来与我一试,我再为大家献曲不迟。正巧,我也想替已故挚友鉴定一番,看看这新坊主,有没有资格镇守天音琴坊!”
人家姑娘都自己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来了劲儿。一众文人雅士纷纷交头接耳道:“如此甚好,甚好!走,咱们俩去天音琴坊请人!”
“哎,我也去,带上我!”
也有人问道:“那,墨尘先生,咱们进墨尘轩中等?”
君轻尘颔首,做出姿势:“各位请进。”
墨尘轩不是供人作乐之地。也没有多少桌椅。众人也不介意,干脆就一起站在里面,顺便细赏与讨论这里的字画之类。也有到二楼看古董的。华徵嫆得空小声问君轻尘:“爷,您说这一次,妾身会不会给你引来许多顾客?”
“若是如此,当然再好不过。卖出东西,分成给你。”君轻尘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两人亲密的动作被人瞧见,其中女子当即一脸痛苦的揪住了手绢,不知是心碎了几重。也有男子过来问:“不知先生何时成的亲?难怪近年不见,原是与夫人双宿双栖去了。”
“去年的事,办得简单,也未通知他人。只道夫妻情谊够了便好。”君轻尘含蓄答道。
“不愧是先生。”那人作揖,“在下佩服,祝先生与夫人恩爱百年,子孙满堂!”
后面却有人打趣:“这一来,鹃山的女子,大概都是要含着泪度日了。”
“哪里那样夸张。”君轻尘笑着道,而后十分自然的将手臂揽在了华徵嫆的腰间。
华徵嫆头次见识了他“墨尘”的一面,果然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大家之气。执笔时则是专注从容得如同在写下谁的一生那般庄严。
见多了他各式各样的一面,她猛然发现,他的每一面,都是她所深爱。都是值得她骄傲自豪。
真是嫁了一个了不得的男人。
几人去天音琴坊寻人,过了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等来一辆华丽的马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其余去寻的几人则是坐在后面的马车上,一并下去,见到君轻尘从墨尘轩走出迎接,便到前面介绍:“这位是冷坊主。”
华徵嫆就挽着君轻尘的胳膊在一旁,明显感觉到他蓦地轻微动了一下。
而后,二人松手作揖:“冷坊主好。”
“墨尘先生,久闻大名。小女子冷雪,早闻先生乃是鹃山第一名士,今日有幸相识,不甚荣幸。”冷雪未如她名字那般寡淡,却是笑着深深鞠了一躬。
“何德何能受此大礼。”君轻尘也对着她深深一拜,以礼还礼。
偏偏此时有人嘴杂的评价了一句:“这怎么和拜堂似的!”
华徵嫆掌心一收,又缓缓松开,没有一直在意这话。而是端庄贤惠的站在君轻尘身边道:“相公不介绍一下妾身?”
君轻尘闻言,目光柔和了不少,立刻道:“是我怠慢了夫人,夫人见谅。”而后又冲着冷雪道:“这位是在下的贤妻,闺名岁寒,坊主可直称她为墨夫人便是。”
“先生与夫人真是恩爱有加。”冷雪客气的说着,又转眼对华徵嫆道:“听闻今日是墨夫人要与小女子比试?”
“是我。”华徵嫆道,“岁寒默默无闻,得以向冷坊主讨教,欣喜不已,还请冷坊主不吝赐教。”
“墨夫人客气。您是恩师的挚友,又是墨尘先生的妻子,想来技艺定然不差。赐教不敢说,切磋技艺倒是可以。”
华徵嫆笑了笑,“那就请进吧。”而后伸出手朝着墨尘轩大门的方向,十成十的老板娘气派。
冷雪默了默,提着裙子带着后面四个女侍率先走了进去。
她是自己带了琴来的。但是华徵嫆没带琴。好在墨尘轩里有一把琴,只是那琴作为摆设,不会外卖,挂的又高,许久没用已落了灰。华徵嫆毫不介怀的踮了脚去够,却因身高差了些许。君轻尘见状,轻轻捏着她的肩膀,脚也未踮的替她拿下了琴,交到她的手上。
不知在他们身后,多少姑娘把华徵嫆幻成了自己。
华徵嫆冲他莞尔一笑,如同春风拂在他脸上,带来一片盎然笑意。两人眉目传情,更是看得端坐在一旁的冷雪频频抿唇皱眉,低下了头告诉自己不当再去看,却还是忍不住抬眼。
她等了那么久的墨尘先生啊,终于回来了,却是带着妻子,而且夫妻和睦的羡煞旁人。
真是天道不公!
华徵嫆倒是不知道她的心思,拿过琴后便坐到了冷雪的对面。两人隔着约五尺的距离,身后各是一副山水画,远远看着,不知是否会有人将她们当做已是嵌入画中。
冷雪问:“墨夫人先?”
华徵嫆颔首:“好。”
这倒是让冷雪有些意外。她都不客套一下的?
一般就比琴来说,多半都是先手的那个人吃亏一些。所以斗琴之前,双方都会相互吹捧一番,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到吹不动的人身上,后手就几乎是要稳稳的赢了。
华徵嫆却不知道她们这一套。她在落香坊时,到了时间轮到她值曲,她就会抱着琴上了大台去按照规矩来演奏两至三区,只为搏在场欢喜,而后领了工钱时说不定还能遇到心情好的给两个赏钱。
而遇到单独的客人时,她更是要拿出最好的一面。客人喜欢听什么样的,她就尽量弹什么样的。有喜欢低俗魅惑的,也有喜欢高雅清幽的,轮不到她犹豫抉择,该上时闭着眼睛也要抱着琴往前冲。
今日周围赏析的都是鹃山有名的文人墨客,喜好定是偏向风雅。华徵嫆思索了一会儿,抬手拨弦,未说曲名却先撩音,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时而驻足,时而疾驰,时而缭乱人眼,时而又清晰可辨。
优美的是她的琴声,绝美的是她恬淡宁和的笑容。细腻的是她琴音中的感情,激荡的是倾诉着那感情的心灵。
自从得知赫连死后,华徵嫆并未再因赶路与忙碌忘记她。而是凭着那短暂的相遇留下的印象,一点点回忆着赫连抚琴时的神态与动作,温习过许多遍。
原是为了忆怀,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在鹃山的知音人们面前展露出来,华徵嫆心底还是很欣慰的。她用赫连的姿势,弹唱了赫连最后所创、只是谱出来写给她完善,最终却再也没拿回她修改后完整的曲子。
甚至,连曲名都还未曾想好。
追忆的琴声,是赫连对亡夫的思念。拨动的手指,是华徵嫆代赫连而述怀。满座听罢,泪湿衣襟,更有人看出:“这正是赫连坊主曾习惯的抚琴姿势与神态,夫人真是模仿的惟妙惟肖,难道姑娘也曾与赫连坊主一同学过琴?”
华徵嫆放下琴,站起身,矮身行礼:“大概可以说,我与赫连是有过一段师徒因缘。”
只不过,是她教授了赫连。
众人没想到这一层,只知道面前的女子容貌绝美,气质出众,简直就是将他们所遗憾的赫连坊主容貌之差补全的人!
有人道:“人言赫连坊主为琴痴,那依在下所闻,夫人指尖旋律,正是有如天音,可称琴圣!”
“琴圣!?琴圣好啊!”
“是啊是啊!这墨尘夫人的曲子,令我这七尺男儿听闻都会不禁泪流满面,绝妙,绝妙啊!”
一言引头,二言激起千层浪,这满屋中几乎无人不佩服华徵嫆的琴声,纷纷拱手,将她封圣。华徵嫆自己倒是有点懵。她弹了一个名字都没有的曲子,就这么被满屋子的人赞扬起来了?还给封了个什么名号?
这时君轻尘对她道:“既然大伙如此热情,夫人也莫要推辞了。你为琴圣,与我这画圣不是正好相配?”
“先生,您终于承认自己的名头了?”有一极度崇拜君轻尘的女子道:“两年前我们便想称先生画圣,而入鹃山文册,先生却始终没有表示。今日既然先生承下此名号,不如献上一画如何?”
君轻尘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遂挥手,“笔墨纸砚上!”
手下动作飞快,立即将一副画具搁在了桌上。华徵嫆过去替他研墨,君轻尘提笔顿了顿,会意一笑。
一副美人研墨图在他手下渐渐而生,画的正是他心爱的女人。
“忙碌生计,许久未画,已大不如从前,不知还可堪当画圣名号否?”君轻尘搁下笔问。
看画技,自然是比起他最娴熟那会儿生涩了一些。但他却将其中的神韵画的十分到位,只一眼便可知用情至深。
“这先生不仅可称画圣,还可称情圣了啊!”有人笑道,“先生与夫人伉俪情深,难怪从未对其他女子有过半点动容,我等佩服,佩服!”
一屋子的人,吹捧起来没个完似的。像华徵嫆这种刚习惯和许多人和平相处的,简直听得脑子里一团乱。但君轻尘却游刃有余,应付自如,待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完自己的感慨,才有人想起冷雪已在那里坐着等抚琴等了两个时辰。
好生不巧,到用膳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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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只要很般配就够了
君轻尘被面具遮着半张脸,但双眼却十分传神:“真是抱歉,令冷坊主等了这么久。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是在下过失。那便这样,今日在场者,若无要事的,就都留下来,待在下派人去酒楼定好酒菜招待各位。待咱们听完冷坊主的曲子,也刚好去酒楼吃席,如何?”
在场也有不少富家子弟,知道墨尘先生许久未来鹃山,过的生活也不像富裕,听后不大好意思。便道:“那真是多谢先生好意,令先生破费了。先生刚回鹃山,听闻连住处也未定。不如我通融家父送一处宅子与您?”
这要是送,定然就不会是太差的,不然供着一位画圣一位琴圣他也不好意思。在场者听过之后有惊叹此人如此大手笔的,也有遗憾怎么自己没想到这样与墨尘先生套近乎的。但君轻尘却道:“若在下所记无错,阁下可是四海钱庄的廖公子?”
“先生竟记得我?”那人大喜。他与父亲虽沾着一身铜臭,却都最是崇拜墨尘。二十年前父亲遗憾墨尘先生消失却没能好好结交,而后十几年他却重新遇到了墨尘先生。周围不少都是听说过这位墨尘先生的事迹的,一度生怕墨尘先生再次消失之后又是十几年杳无音信。不过这一次,墨尘先生回来的倒是早,还在这里开了商铺,他们自然要好好留住他,方便以后切磋诗词书画技艺。
君轻尘笑道:“廖公子风度翩翩,对在下的画作尤为喜爱,还曾天价拍去一幅,在下自是记得深刻。只不过,公子的礼物太过贵重,此番在下大概是要辜负公子好意了。”
也确实,俩人虽然互相知道,到底是不怎么认识。这上来就要送房子,墨尘要是接受的话,这名号就不一定是要在外面被传成什么样了。
廖公子也发现了这个弊端,只得摸了摸鼻头,讪讪道:“那,我们先听冷坊主奏曲吧。”
冷雪在一旁早就坐麻了腿,想到后者为胜的规矩却是害了她。原本听了华徵嫆的琴技,她就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还在这坐了这么久,听他们说话听得心烦意乱,此时哪还有心思比什么曲。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但既然来了,总不能被他们说做怯场,硬着头皮也坚持演奏了一首自己拿手的曲子。
但还未弹到一半,她便停止了拨弄,将手放在琴弦上道:“我认输。”
“这……”先前去请她的人站了出来,“冷坊主,这不好吧?”
在她后面的女侍看不下去了,纷纷道:“你们这些人,趁着天音琴坊不如从前便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坊主!还算不算男人!怠慢了我们这么久,我们坊主还赏脸演奏,你们都不体谅的!?”
“婷儿,住嘴。”冷雪侧脸低喝,而后转脸又道:“今日坐的久了,冷雪身子有些不适。但输了便是输了,按照之前的说法,这天音琴坊便交与墨夫人了。”
说罢,冷雪抬起手,身后女侍便上去扶,将她扶站起来,冷雪拱手道:“告辞。”
华徵嫆上前道:“等一等!”
冷雪站住。
“这次是我们怠慢了冷坊主,天音琴坊怎可这样随意就交给我这刚来鹃山的外人。”华徵嫆道,“本也没听见冷坊主亲口迎战,今日的比赛并不作数。这一次就当是我与先生初来乍到献丑一番,大家看个热闹就好。至于天音琴坊,赫连生前确实托付过我来接管。不过绝不会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接手。至于之后如何,我们再细细去谈。”
冷雪本是想以退为进,令华徵嫆冠上一个故意使诈夺去天音琴坊的名声,计划着若是华徵嫆着了她的道儿,她以后凭着冷家在鹃山的势力怎么也能将天音琴坊夺回来。而华徵嫆若是就此退却,放弃了,那就更省事。
可没想到,华徵嫆也以退为进了。今儿我就是和你比划一下,往后咱再争啊。
“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听墨夫人的,咱们改日再谈。”
身后有人高声道:“墨夫人若是再与冷坊主斗曲,可一定要叫上我啊!”
“还有我!还有我!”
“到时通知我,我替你们发告示摆擂啊!”
冷雪瞥了一眼站在墨尘轩里的人们,朝华徵嫆微微一点头,带着女侍坐上马车走了。
华徵嫆目送了她们一阵儿,转身回了墨尘轩里。君轻尘已经和一群人说好了一同去鹃山新兴起的千和楼饭庄去摆宴,正准备过去。华徵嫆十分自然的去搂住了君轻尘的手臂,两人走在前头,身边与身后都跟了不少青年才俊,一行人走在路上很是养眼,惹得不少人头来目光。
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他们二人。
“千和楼,会是一家百年老店。”华徵嫆不动声色的说。
君轻尘挑眉,微微侧过头低声问她:“那墨尘这个名号呢?”
“百年之后,是传说,也只是传说。妾身知道的不是很多。”华徵嫆道。
君轻尘了然的缓缓点头,重新将视线移到前方,没再言语。
此时的千和楼还没有百年后那样宏伟的楼盘,牌匾也是崭新的。这么多人进去,自然是欢迎的不行。尤其店老板也早闻墨尘先生大名,在订的菜品之外又额外增了几盘新制的特色菜肴。一桌人起先还吃的斯文,但酒过三巡,各个也就都敞开了吃喝了,有人说是看上了墨尘轩二楼的某样古董,又有人说自己喜欢哪一副字画,说来说去,华徵嫆感觉在这一桌酒席上,墨尘轩的东西就被订出去了不少。
还可以这样招揽生意?她暗暗吃惊。但明显感觉得到,她家爷做的这些都是计划好了的。毕竟今日一同来的人,穿着与佩戴大都不俗。而看似有些寒酸的两人则是道:“既然大家都如此欢迎墨兄回来,那在下便赋诗一首,献给二位!”
另一人喝的面红耳赤,举着杯道:“墨夫人爱琴,我就做一把好琴献给姑娘!”
君轻尘拱手:“如此盛情,墨尘难却。那便谢过景兄,连兄。”
墨尘先生虽无大作为,但胜在二十年前昙花一现被人传得太神。而十几年后再次出现,仍旧风姿卓绝如初,看不出半点变老的迹象,更叫人猜测连篇。
除了那位成衣店的老板娘,其他人皆不清楚这墨尘已经换了人。还当他是二十年前那位。是得了什么不老仙丹之类,才能容颜常驻。
毕竟君轻尘是云王的亲生儿子啊……知道了这件事情,华徵嫆也明白了为什么百年之后的墨尘先生被称为传说。
原来都是套路。君轻尘也不说明自己不再是从前的墨尘,从前的墨尘消失了十几年其余人也将他忘记的差不多了。只有寥寥几个记得他当年戴着面具的样子的。只要他戴上面具,再将云王交给他的本事搬出来,人们只会以为他是消失了十几年又回来了。
景程与连程在鹃山也都算是名士。一位堪称诗圣,一位则是著名的琴匠。连程还是早年去外游历过,深爱造琴工艺,而后在古琴传入沧澜后,回来成为了沧澜国的第一铸琴师。赫连的那把白骨便是出自他手。但这两人向来低调,若非今日听闻墨尘携女子一同出现,他们也不回来凑这个热闹。
毕竟传闻中墨尘先生年近四十却孤单一人。谁不好奇他这么久才看中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景程醉醺醺的站起来,举杯对着墨尘道:“墨色江山尽倾酒,岁月无痕未添愁。尘埃落尽人犹在,寒来暑往将情收!墨尘先生,您与岁寒夫人,当真如佳偶天成,般配无比。小弟,在这敬你一杯!”
君轻尘也站起来道:“多谢赐诗,干!”
华徵嫆看到了。君轻尘喝的酒,多半都是在往袖子里倒的。因此满座酩酊大醉,他却清醒的很。这人果然心计深。但景程这一杯酒,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喝下了。
而后坐下时与她低声道了一句:“可惜。”
“可惜什么?”华徵嫆不明白。
“可惜你不是真的岁寒,我不是真的墨尘。”君轻尘道。
华徵嫆长长的“嗯”了一声,而后俏皮的冲他挑眉一笑:“我们是谁不要紧,只要很般配就够了。”
君轻尘微微一愣,随后面具下的薄唇也勾出了满意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娶你,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华徵嫆听得心暖,却也有些心凉。宴罢一行人分散离去,华徵嫆故意带着君轻尘避开众人,绕去了一条小路。
这里的路,倒是与百年后没什么区别。
君轻尘看着两边的景色,又看牵着他手的人:“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华徵嫆停下步子,站在他身前一点,背对着他道:“前几日在宫里时,二哥来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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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她是不是太狠了
“二哥?”君轻尘蹙眉,“你是说呈墨?”
“嗯。[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君轻尘观察着她的神色,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他对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当时没告诉我?”
“对不起。”华徵嫆道。
她这么一说,君轻尘更慌了。她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还是要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他美满的生活才刚开始,这时要是结束了,岂不是太荒唐?
不管如何,他先上前一步自背后抱住了她,“我们之间无需言论对错。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华徵嫆垂眸低首,淡淡的道:“是我有私心了。我不想将那件事告诉你。我这人……明明说好了不会在意自己的地位的,明明不会去拦着爷的。可是……二哥说,让我劝一劝爷快些娶明溪公主时,妾身真的不想这样做。不想告诉爷这件事。”
语气分明是镇静而平淡的。但是说出这句话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哽咽。只是在不断的克制。
“傻鸡崽子。跟了我这么久,非但没聪明,怎么更傻了。”君轻尘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又弯腰亲吻她的眼角,“我喜欢真实的你,一个带着真实感情的鸡崽子,会尝试护着人、也会啄人的那种,而并非处处避让、忍气吞声的妾,你知道么?”
“爷?”华徵嫆抬起泛红的眼看他。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君轻尘爱怜的抚摸着她的手臂,“答应明溪的事情要做到,这是我的责任。但是答应了你的,我也会做到。无法做到的事,我不会说出口。眼下爹刚去世,皇上的身子也日渐衰弱,他已召回了南疆的两位皇子,如此我此时是断不能娶妻的。若明溪执意嫁我,怕是也要等到一两年之后了。在这之间,我会试着劝她放弃婚约。”
华徵嫆默了默,才叹道:“妾身都听爷的。只要爷认为可行,不要为难到爷就好。”
“傻子。”
到了第十日。双狼和无双成亲了。宾客不多,只有君氏夫妇、两个丫鬟、还有墨尘轩里的掌柜和两个伙计。虽然显得冷清了些,也没游街,但在屋子里的礼数一样也没落下。并且在两人准备拜堂之时,还有个意想不到的人赶了过来。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降魔!?”
“属下拜见主子,华主子!”降魔行过礼后,又朝双狼拱手:“老弟,哥哥来晚了些,你可莫怪。”
“大哥无事就好!”双狼有些激动,“你失踪了那么多日,我们都猜测你是遇到了什么以外。今日看到还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降魔看了一眼自己被紧身黑衣裹着的手臂,叹道:“那日我被世子秘密掳去,关在暗无天日的牢中,逼迫我转投向他,助他顺利坐上云王位置。而我死命不从,又被严刑拷打,威逼利诱,直至前几日才被云王寻到,得见天日。王爷特派我来报信,说明世子谋害主子的罪名已经坐实,被王爷拘禁了起来,等候审判。而我来时又得梵音之信,说是双狼老弟大婚在即,就特带了礼物和梵音与缱绻姑娘的贺礼一道赶来,没想到竟赶上了!”
“降魔,辛苦了。”君轻尘道。
双狼也道:“辛苦了,大哥!这路上累坏了吧?一会儿咱们好好喝两杯!”
降魔只笑道:“没事,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可不要耽误了你成亲。这贺礼我交给谁?”
墨尘轩的掌柜始终记着自家东家的话,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全忘记,直到听了这话才凑上去道:“壮士交给我便好。”
降魔回来,大家也都放下了些心。并且华徵嫆想到之前让无双写信给缱绻告诉她要成亲的消息,缱绻又送了礼物来,这样来往没有断了关系的感觉也让她十分欣慰。正好双狼成亲需要温存,降魔来了可以代为保护一下君轻尘。于是当夜双狼和无双便留在了他们的小宅子里,降魔跟着君轻尘到了墨尘轩中,守在门外。
夜里,一个人影儿悄然潜入屋内,来到床前。
华徵嫆在外侧蜷缩着身体熟睡,君轻尘则是笔直的躺着,面朝上方睡得悄无声息。
在黑暗中,幽幽的月光衬得降魔双目如狼,狰狞而冷漠。
降魔悄然将手伸向君轻尘,一把抓住了他的颈子。君轻尘在梦中惊醒,难以置信的看着降魔。
“对不起,为了世子,您必须死。”降魔低声的说出这句话,转动双臂运力欲拧。
君轻尘挣扎着想要出声,两手抓在降魔的手腕上却撼动不得半分。这时,躺在外面的华徵嫆却突然睁开了眼,冲枕下抽出一把匕首,趁着降魔双手没有空闲,狠狠扎进了降魔的胸膛,又是一拧,再将匕首抽出,捅在了另一面的胸膛上!
降魔也是无比惊愕,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手上还想再用最后一次力,华徵嫆却再次抽出匕首,在他两臂上狠狠划过。
“啊——!”降魔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被华徵嫆扳着手死命推到了地上。
华徵嫆气喘吁吁,半跪在床上看着他,“对不起,为了爷,你必须死。”
君轻尘被掐得够呛,险些一口气没传上来,有些惊魂未定的一咕噜爬了起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再看华徵嫆。
“你……”
华徵嫆的背影似乎是有些萧索。在那里看了降魔好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才回头朝君轻尘笑了一下。
“初春,云世子兄长与鹃山楼中刺杀云王嫡子,侍卫相拦,未得手。云王怒,斩世子,除宗籍,葬于荒郊。”华徵嫆声音微颤的道,“妾身一直在防备着。”
君轻尘一把抱住了不住发抖的她,“鸡崽子,这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华徵嫆摇头道:“妾身也不知道具体会什么时候发生这事。甚至不知道妾身来到之后,这事还会不会发生。但与云世子多见过两次之后,妾身分明辨认出了,降魔虽一直以黑布蔽面,双眼却与世子有几分相似。今日爷信他,赶在双狼成亲的时候,若是他要下手,大概再好不过。夜里妾身一直未能安睡,便是在时刻想着这事。”
“这么说,降魔与清廉是亲兄弟?”君轻尘踩着鞋子下了地,燃起烛灯看向地上凶光毕露又无比惊愕的尸体,扯开了他的面纱。
降魔与苏清廉的脸倒不是很像。但看眼睛,却是带着几分相似。而整体看来也有些相似的模样。
“妾身觉得,应该是吧。”华徵嫆道,“既然爷怕妾身提前告知您事情,会使您做出什么变更历史的事。那妾身想了想,妾身在有意阻止爷出事之间会不会也做出了什么令爷涉险的事?这一次,就是妾身证实了自己想的没错。因为妾身出现,双狼和无双成亲了。这一日爷的身边便没有人守卫。三殿下的人都在一楼与墨尘轩外,他们不会想到爷自己带来的信任的人会是对爷不利的人。若非今日妾身一直防着,心里做了准备,怕是要造成无法挽回的事情。”
君轻尘重新搂住她道:“辛苦你了。只是不知降魔所言是真是假。他带来的梵音与缱绻的贺礼倒像是真的,但他说的清廉已经被关押的事情……罢了,多想无益,稍后我写一封信给舅舅,向他问个清楚。”
从出发起算上到现在,他们也才离开鹃山一月有余。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尤其是看着眼前这血淋漓的尸身,更忍不住唏嘘。
“妾身是不是太狠了?竟然……下这样的狠手。”华徵嫆现在连看都不敢看降魔一眼。
“你是为了我。这不是狠,是勇气。”君轻尘拍了拍她的背,转身又去床边,吹了声口哨,立即有黑影由远及近跳落在窗沿上。
“公子有何吩咐?”
君轻尘道:“屋里的尸体,处理下,莫要让人发现。”
“尸体?”那人惊异,来到屋里更是险些没控制住情绪,“降魔前辈!?”
“这是叛徒。交给三殿下处理。”君轻尘平静的说着,却是也不忍再看降魔一眼。
降魔块头略大,一个暗卫抬不走,又召唤来了另一位。两人都是难以置信,有名的降魔前辈竟然会成为叛徒。
尸体被带出去,血迹还在。华徵嫆已经简单的披了衣裳,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道:“妾身出去打盆水来清理一下吧。”
“还是我去吧。”君轻尘阻止她,“你不是怕水吗?”
“可爷不是晕血吗?”华徵嫆反问。
“只是看了会有些不舒服,没你想的那样严重。”君轻尘道,“夜里还凉,你的女子,冻坏了身子怎么办。我是你的男人,我来去就好。你乖乖去床上等我。”
床上的被褥也有些染血。但好在还有一套换洗的。在君轻尘出去打水时,华徵嫆将换洗的被褥铺在了床上。而后行至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怎么这么快,就到这一步了?
圣上抱恙。皇子齐聚。云来颠覆……其实她之前没想与君轻尘说让他娶明溪的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明溪自己也曾找过她。还将一众各式各样的男子排开给她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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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南疆双王
“你看,我有这么多面首,他们都好看又温柔,你随便挑两个,拿来换轻尘好不好?”
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明溪公主说这话时的样子。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明明是单纯无害,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令人触目惊心的执着。似乎是对方再过分哪怕一点,她就会化身为凶狠的野兽,将对方撕成碎片。
但她还是道:“还请公主恕罪,此事并非妾身可以决定。妾身为妾,无权管理爷的后院之事。爷要休了妾身,妾身无权过问。爷要娶谁,妾身也不会拦着。所以,公主不必介怀,公主说了会与妾身好好相处,妾身也会好好敬仰爱戴公主您。”
明溪到底是将她完好无损的放走了。但她心中总归留下了些不好的印象。是人都有私心,她也有。但君轻尘始终尊重两人之间的约定,也未干涉过明溪公主豢养面首,明溪却要拿面首和她换她的爷?
给她一百个面首她都不换!
她之所以敢拒绝苏明溪,也是因为这个朝代,历史上最著名的公主只有长公主苏明阳,对于苏明溪,她似乎是没听人说过的。若是没有被人传颂或是指骂,那多半就是没有太大作为。如此,她也未必就是完全惹不起苏明溪。
这事她没与君轻尘说,是她真的不想去干涉他们两人的感情。毕竟自己来自以后,如果真的因为她出现阻止而坏了他们的姻缘,那她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她在这里,不能不生活,所能做的也只是顺其自然的生活而已。
在双狼与无双成亲后的第五日,两人游遍了鹃山,吃遍了美食,君轻尘也卖出去不少字画古董,丰收满载,两对夫妻才带着两个丫鬟回到了宫里。自那日明阳长公主找了苏清宴谈话,后面见过苏清宴两次,他就都是愁眉不展的。
不用说,君轻尘和华徵嫆隐约都猜得到是什么事。
“明阳与清宴是同胞姐弟,两人性子都是较为洒脱不羁,又是文武双绝,一个关心国事一个维护国威,是皇上最看好的一双子女。”
“前日妾身到天音琴坊与冷坊主比试后,虽未谈胜负,但冷坊主还是略逊妾身一筹,因此与妾身说了一件事。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大约……是问妾身肯不肯助她冷家一臂之力。”
两人说完心里的话,相互看着,心里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如今天音琴坊虽不及昨日,但其中仍汇聚着大批才子佳人,凡一集体出场,必定引得各路文豪前来观摩。此事听来似是与国事无关紧要,但若有一日,天音琴坊中的女子联名起义讨劝,先不讨女子主权,而说与男子平起平坐,那么那些胸腔中有豪迈之气的文人墨客又当如何?是向着深宫中始终不如长公主被看好的太子,还是采纳一番佳人们的建议,试图拥护能力与气魄远超太子的长公主?
苏明阳虽不羁,但她也十分耀眼。论文论武统统不输男儿,也将国事放在心上。除去“女儿身”这名号的累赘,她与太子若真要争个高低,恐怕太子只能甘拜下风。
至于冷家,冷雪的父亲是鹃山有名的兵器商,掌心只有冷雪一颗明珠,几乎宠到了天上。冷雪自己本身也在鹃山占了一席之地,想要引起一些人的共鸣并不在话下。如此,有冷家助阵明阳长公主,说不定还会加上其他一些长公主党派的人,那皇上驾崩之后,长公主或许会成为下一个开元女帝一般的存在。
此时最为左右为难的怕就是苏清宴。一边是太子亲哥,一边是同胞长公主亲姐,两人要争皇位,他总得帮一个。那样,局势就可一边倒,才能最快的解决问题。否则两败俱伤,反而可能会让长期驻守南疆的两位王爷有机可乘。
毕竟,苏清元与苏清澈一文一武并称南疆双王也不是好惹的。
南疆双王回来之后,苏清宴和君轻尘特意去与二人见了一面。由于二皇子苏清元是带着家室,君轻尘便也带了华徵嫆一起。两方都有女眷,倒是说起话来不会那么尴尬。
至于这南疆双王,他们的战绩华徵嫆也是听说过的。因此见到时,心里还是有几分激动。只不过,如今的她不能透露以后的事,也就不能表现出来。含蓄的站在君轻尘身后,听着他一一介绍。
“这位是二殿下,清元。镇守南疆渭临城,你要称作渭王。”
此时四皇子还没到,华徵嫆便先行行礼道:“臣妇拜见渭王殿下。”
苏清宴同所有兄弟姐妹关系都不错。因此虽说苏清元与君轻尘只见过两次,但还是较为友好的冲着他们点了点头,“无须多礼。”
而后,君轻尘便苏清元闲搭了两句话。苏清元是个练武的,言语不多,属于容易动手不易动口那种。因此对于君轻尘的话也是拿“嗯,是”和点头作答。直到远处走来一位看似不及弱冠、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时,君轻尘顿了顿,轻咳了两声,“咳咳,嗯……这位便是四殿下,鸩王。”
华徵嫆一愣,惊道:“四殿下什么时候去世的?”
“……”刚走过来的苏清澈虽已经习惯了被误会,但这么耿直的疑问还是让他面上有些尴尬。白皙的脸庞有些泛红,下意识就往苏清元的身后躲。苏清元的王妃习以为常的给他让了道儿。
君轻尘向他递了个歉然的眼神,向着华徵嫆解释道:“四王爷被分在鸩垣城,称做鸩王,饮鸩止渴的鸩,并不是他阵亡了。”
华徵嫆了然,顿觉尴尬。看着躲在苏清元高大身躯后偷瞄她的清秀少年,大概也猜到了这位应该就是四王爷,鸩王。
……从前只听闻南疆双王云云作为,今日一听分开的称谓,这都是什么鬼!
众人一同往太子行宫走去时,君轻尘在后面悄声对华徵嫆道:“鸩王爷与你同龄,较为内向。你莫要吓着他。”
华徵嫆指了指自己:“妾身很吓人吗?”
君轻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华徵嫆噘嘴,收回了好奇的目光,没再打量前面走着的南疆双王。
太子已在行宫设好了酒宴。两位公主也已落座。在场的明面上除了君轻尘,都是皇室。只有苏清宴知道,这在座的已经是他们苏家这一辈凑得最齐的一次了。
往后,不管是为了战乱还是为了和平,大概他们都不会再这样圆满的坐在一起了。
沧澜国的摆宴,向来是夫妻同坐,或者兄弟姐妹同坐。在场苏清离与苏清宴、苏明阳与苏明溪、还有君家夫妇和苏清元带着王妃坐在一起,单个剩下苏清澈想了想,去苏清元的身边加了张桌子坐下了。
华徵嫆如芒在背。
对面就是明溪公主啊!
在座的,也基本都知道君轻尘和明溪的关系。这样看来,确实就尴尬了。君轻尘本身只是画师,能坐在这他们多半都是看在他与苏明溪的关系上的。可这人来了,却带着自己的妾一起坐在这,可就是有些怠慢苏明溪了。
苏明阳看在眼里,自然是不乐意的。她可疼自己的亲妹妹,本就不愿意苏明溪嫁给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男人。何况这人还敢带着妾来侮辱明溪!
只是,他的这个妾室也算有些来头。听闻冷雪说,此女琴技超常,又不重名利,能够招揽到自己手下,定然会是一件对改朝换代有利的事。于是苏明阳还是吞下了这口气,照旧豪气冲天的举杯共饮。
一场酒席下来,君轻尘也如同往常装作大醉了一场。和苏清宴一道儿晃晃悠悠的回了清宴殿。而刚到房中,他便换了一番模样,握着华徵嫆的手问:“紧张坏了吧?”
“妾身还好。”华徵嫆虽是这么说着,可到了自己的房间,还是想要大口的呼吸一下,觉得特别放松自由。
君轻尘默了默,苦笑道:“这就是苏家这一代的所有人了。往后争得你死我活的,也会是这些人。”
华徵嫆自然知道他的这番话是将自己也算作在内了的。不禁有些担心:“爷,既然云王已经将世子收监待审了,您要不要回云来一趟?君家只有娘亲和奶奶了,云王此时也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养子都没有。放着两位孤身独处,您放心吗?”
君轻尘闻言也是心里沉重,但还是道:“这时候我已经不能走了。长公主既然已经联络了天音琴坊和冷家,那么我的墨尘轩势必也会被波及。鹃山重文艺,手持毛笔的书生未必不能起到作用。有我墨尘名号坐镇墨尘轩,关键时刻或许还可挽救一下时局。毕竟国事为大,我还是要留下。”
“那……”华徵嫆犹豫了一下,到底说出了心中想的话:“若您担心的话,要不要试着撮合娘亲和云王一下,让娘亲和奶奶搬到云王府去住?这样沈公子也就可以早点解决问题,一并来鹃山,也能靠着他来管一管君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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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嫂嫂,颜儿有事相求
君轻尘微滞,没有立刻回绝,而是深思熟虑的想了半晌。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我,我还是无法接受。”半晌,他才道,“爹对娘、对舅舅都是真心实意,这么多年了,始终顾念着他们两个,没有真正的疏远舅舅,也从未狠下心逼迫娘亲。他才是受了二十年苦的人。他不在了,却让舅舅和娘亲去继续错下去,这不是对他的不尊重吗?”
“爷您这是什么话?”华徵嫆虽知道他心里会抗拒,但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苦口劝导:“当年爹明知道娘怀了您,还要娶娘为妻,是因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出手相救,不仅您会无法出生,恐怕娘也挨不过去。他的本意是希望云王和娘都能好好的,这是一种割舍了自己的大爱,二十年间都不曾变动。爹是一个好人,他定然希望云王的娘亲都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如今二十年都已过去,对错还哪得那么容易明辨?时间不等人,再不让他们相逢相处,爷您往后一定会遗憾的。”
君轻尘摇头:“你这到底是妇人的想法,不切实际。即便爹不在了,娘也是他的妻子。我不会允许娘对爹不忠。”
“爷,我这是理智的想……”
“住嘴!”
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吼过,上次也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华徵嫆知道自己是有些急了。可此时……她总不能说,皇上驾崩的第三年,云王就也驾鹤西归了吧?
两个人,一个不娶,一个心牵,整整二十年啊,忍耐了二十年只换得一个抱憾终身,这会是什么滋味?
“爷,您就听妾身一句劝吧。”华徵嫆真的已经是苦口婆心的劝了。
君轻尘默了默,语气稍冷的开口:“我问你。若是什么错都可以被原谅,那因为错误而被伤害的人,他受的伤害就只能是自己活该吗?”
华徵嫆无奈的笑:“爷,您不能这样偏激。并非所有错误都该被原谅,也并非错误造成之后就不能通融。感情这种事,要理智。若是不理智,那和容沅有什么区别?”
“你拿我与容沅比?”君轻尘亦是气得笑了下,“此时提容沅……我道是怎么今日见着一人像极了他,莫非是你已原谅了他,将他寻了回来打算再续前缘?现在想想,也真是感人啊。txt小说下载80txt.com你死了,他还追随而来,这缘分果真奇妙!”
华徵嫆呆了呆,“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走吧。”
“爷?”
“出去!”
“……”
华徵嫆站在原地不动。君轻尘看了一眼她,神情冷漠的抓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扯到了房门外,而后进去屋子,关上了门。
……
房间里,君轻尘坐在桌前,想到今日与那白衣男子擦肩而过时他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便觉得无比心慌。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是越想越觉得后怕,在他将催婚游丝都撤走之后,容沅的行踪也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如今他若是真的回来,他是来找君颜的,还是来找他的鸡崽子的?
这两人都曾是容沅的妻子。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她们重新回到容沅的身边……
想想鸡崽子曾说的,小君府没过多久就成了容府,他就会心慌不已。
冷静的想一想,并非他绝情到如此程度。是他觉得人总要对感情负责。也要为自己作出的错事付出相应的代价。若是时间过去的久了些还好,此时爹刚死未过半年,恐怕奶奶还没能从中缓释过来。纵然他担心娘亲与奶奶两个女子没有依靠,也担心舅舅一人留在云王府,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安全也是保障。可凡事也要按照规矩来,至少要等到一年之后,再考虑这些事。
毕竟,就颜儿现在的状况来看,还是让念白晚一点和她接触的好。此时绝对不宜露陷添麻烦。并且眼下也是舅舅该仔细想想云王之位的继承人的时候。若是娘亲此时到了他身边,难保舅舅会提议让他做下一任云王。
他不想这样。他更想做君家的继承人,做君正阳的儿子。
哪怕……那个人,他也是无辜的。
做人总要面临抉择,有取有舍。君轻尘很清楚这一点,也不是什么都没考虑过。只是今日聚宴时被明溪盯得心里极不舒服,再想到容沅,在对待华徵嫆的问题时没忍住有些激动,才将她赶了出去。等到冷静下来再想一想,他心里还是发虚的,出了门再去看,华徵嫆却已经不见了。
华徵嫆当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想到事情为什么会莫名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她确实是在讲理啊?而且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错啊?她只是想让君夫人和老太太搬到云王府上去,那样沈念白来了,还能给君轻尘分担一些事情,顺便照顾君颜。
有些委屈又气恼的走出了大门,外面已有些回暖,阳光也算明媚。华徵嫆深呼吸了一口气,恰好有小宫女走来惊喜道:“呀,姑娘回来了?正巧别院的姑娘传奴婢叫您过去呢,您去一趟吧。”
别院?君颜?
华徵嫆想了想,点头道:“好。”
被带着路往别院走,华徵嫆开始想起关于君轻尘说的容沅的事。原本她以为他是在无理取闹说胡话,但怎么凑巧的是今日君颜要见她?
难道容沅真的来了?不会又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华徵嫆紧跟着步子上去,直奔清宴殿别院。这别院她倒是第一次来,发觉门口就如之前君府的门口那般,笔直的站着两个守卫。
见到她来,守卫自觉地让了位置。推门而入,却听一声惊叫。华徵嫆还以为自己是误闯了人家换衣的地方,眼前却见容沅和君颜分开站着,两人都是面色绯红嘴唇滋润惊魂未定,显然一副被捉奸的模样。
“啊,打扰到你们了吗?”华徵嫆说着转身就想走。
“嫆儿!”容沅却及时叫住了她,并且上前两步牵住了她的袖子。
“容公子,请您松手。”华徵嫆维持着要出门的姿势冷道,看都没看他一眼。
“嫆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容沅问。
华徵嫆闭了闭眼,回头看他,“我不生气。但是我已经嫁人了。容公子您这样扯着我,怕是会叫我的夫君误会。”
“嫆儿,你消消气吧。”容沅仍自顾自的道,“眼下我们三人终于团聚,为何不珍惜这缘分,好好生活在一起?颜儿已同意与你共处平妻之位,你就回来吧。我可以在鹃山重新做起一些小买卖,或者就回到我们的老家云来,咱们三个人好好生活,让我将过去欠下的都补偿你,好不好?”
华徵嫆皮笑肉不笑的抽回手。“抱歉,容公子,我不需要你补偿。你真正欠下我的也补偿不完,您还是少做这白日梦了哈!”
“嫆儿,我知道你只是嘴硬心软,我已经如此求你,你便答应了吧?上天能让我们重聚再一起便是想让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你又为何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
华徵嫆翻了个白眼,“一,上天能让我们重聚在一起那是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是到了我该报仇的时了。二,我说过我已经嫁了人。曾经沧海难为水,何况你还想重新让我接受你这一滩烂泥?算了吧,别想了,以后都不要指望我对你客气了!”
“嫆儿……”
“嫂嫂!颜儿有事相求!”
君颜忽然叫出声,华徵嫆倒是心里一凛。不知如今的君颜在后面沉默了这么久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对上她必须要谨慎一些,免得君颜现在有了容沅这个依靠,就把她往火坑里推。
“颜儿有什么事?”华徵嫆问着,却想,此时她倒不与她争“华徵嫆”这个名字了?
那时候不是一个劲的强调自己才是真的华徵嫆,而她只是冒牌货么?
“嫂嫂,您若是真的不打算再与沅哥在一起,那就做一件好事,成全了我和沅哥吧?”
华徵嫆看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颜道:“沈公子虽是我如今的未婚夫,但我只爱沅哥一人。即便是与沈公子在一起,怕也不会好过。先前是我待嫂嫂你不好,但你毕竟也曾是我的亲姐。就念在我小你两岁的份上,对我宽容一次吧。只要能让我嫁给沅哥,往后我不会与你争名字,也不会再打扰你的幸福了。好么?姐姐!”
她说的可真是情感真挚。但是华徵嫆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却半点也相信不起来。此时若是拒绝,就是她不给自己亲妹妹的面子了,倒讨了个亲情寡淡的名声。虽然她不在意这两人怎么看自己,但到底还是怕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华徵嫆到底还是叹气道:“若你们两个真想重新在一起,我便回去与爷通融一番。他若是同意,我就不拦着。他若不同意,我也不会忤逆他的意思。至于我,是断不会再与你们争抢什么了。我有爷一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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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也只那几瞬豪情满载
君颜不知道君轻尘清楚她已换了人的事情,以为他还是那个疼妹妹的大哥,立即喜上眉梢:“那就多谢姐姐了!”
华徵嫆干笑了两声:“你还是叫我嫂嫂吧,可别叫人误会。[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容沅看着这两个自己曾经的妻子,默了默,“那,未来的嫂子,我可以与你单独去说两句话吗?”
华徵嫆见他对自己已经改了称呼,外面也有守卫把守,只要她离得不是很远,遇到危险叫一声就好,才答应道:“好吧!”
君颜没有反对。
华徵嫆率先走了出去,容沅紧随其后。两人就站在外面的树下,容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时常恨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就酿成了大错。我想此时能与你换了时间和地点相遇,还是命里想让我对你有所补偿。或许我如今的做法还是欠妥,但我希望你能知道……徵嫆,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他讲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倒是比君颜要认真的多了。
华徵嫆平和的看着他道:“原谅恐怕没那么容易。但我暂且还能管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做出和你一样的错事。所以你不要怕,只要你以后老老实实的,我就不会拿你开刀。”
“我知道,轻易无法得到你的原谅。”容沅苦笑,“我也会好好管住自己,令自己以后不要再轻易冲动。毕竟已经做下过两次冲动的错事……再这样下去,恐怕我都对不起容家的祖宗。”
华徵嫆默了默,“说到这,听说你去过道巳山,怎么样,找到容家的祖宗了吗?”
容沅摇头:“都不是。或许此时他们还未来沧澜……只是我疑惑,那流传了百年的容家祖宅现在是什么模样,里面住的又是谁。”
华徵嫆心说,住的就是我啊!
但是她不能这么说。
“既然没找到,你也别强求了。可以的话,和颜儿好好过吧,别来打扰我和轻尘就是再好不过了。”
容沅低头道:“我知道。颜儿的脾气不大好,性子也太过孩子气,才做了许多错事。[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我往后会好好管着她,而不是一味的纵容,一味的娇惯,让她犯下错事还不自知。”
“你反省的倒彻底。”华徵嫆确实如他所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不是水豆腐的心,但至少也是豆腐干的心,到底还有些软,听他这么说着,心底的气着实消了一些,看他也不再那样碍眼,“我倒有些好奇,你们俩为什么会一前一后出现在这?她是我招来的,但你又是怎么来的?你们俩都什么时候死的啊?”
容沅瞬间表情有些僵。缓了缓才道:“我……在你出事的不久之后,便因心里过意不去,始终不安着,在夜里被一个鬼影儿吓死了……至于颜儿,听闻她是因为……因为……刺激了你的娘亲,使你的娘亲失了神志,在我死后嫆儿守灵时,拿着菜刀去杀了她。”
华徵嫆听得一下子也有些接受不来,低头眨着眼睛叹了几口气,最后却也只能再深深的叹一口气。
“后来,我娘怎么样了?”
“似乎她杀了颜儿后,神智反而有所恢复,之后就跟着奶奶整日在祠堂念经理佛,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华徵嫆轻点了两下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容沅又才扯住她的袖子。
华徵嫆顿住,回头看他抓着自己的手。容沅见状立刻放开了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那个,还有件事可能要你帮忙。就是……我此次进宫,是要作为长公主的面首被带去挑选的。若不是颜儿在外散步时见到我,以三殿下的名字将我提了出来,此时我也不会站在这。这历史上明阳长公主可不好惹,徵嫆你与三殿下熟识,能不能帮我通融一下,除去面首的名额?”
华徵嫆直言道:“我不喜欢欠人家的情。”何况还是苏清宴。
容沅顿了顿,低头苦笑道:“那就打扰了,没事,我自己去想想办法吧。我不会再难为你了。”
眼见两人就要就此别过,华徵嫆到底没能狠下心,“行了行了,那我就去帮你说一下。毕竟你要与颜儿在一起,就不可能同是长公主的面首。我回去先问问爷,你就暂且在颜儿这等消息吧。有什么响动会有人来通知你。”
容沅的眼睛亮了一下:“多谢了,徵嫆。”
华徵嫆随意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身便走。
这人模人样正常的容沅多好啊,竟能做出那样不是人的事……现在她想一想,真是觉得惋惜。
看在他现在理智了的份上,她就暂且饶他一回吧。毕竟若没有他的伤害,自己也不会遇到君轻尘。
华徵嫆独自走在庭院的小路间,思及自己的娘亲,抬头看了看天。皇宫中湛蓝的天空一如百年之后的天空那样澄澈。同是鹃山,可她似乎再也无法与娘亲见面。
如今来这才大半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或许这么多复杂的牵绊就是在告诉她,她注定要留在这里。与这里的人结缘,开枝散叶,一同面对自己知晓却又未知的未来。
一路往前走着,正巧在蜿蜒小路的尽头,见到苏清宴在练剑。华徵嫆本想绕行,可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朝她甩来,却吓得她惊叫一声,下意识拿手臂挡住了脸。
虽然什么也没发生,她没被割成碎片,但还是吓了一跳。
苏清宴走了过来,“吓到你了?”
华徵嫆拍了拍胸脯,客套道:“还好,还好。”
其实差点被吓死了!
苏清宴将剑背在身后,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清不清楚轻尘的秘密?”
华徵嫆愣了愣,下意识的在思考他所问的是哪个秘密。但她怎么可能知道苏清宴具体指的是哪个秘密?
也只能尴尬的笑着道:“呃……大概知道一些吧。”
苏清宴又是打量了她一番。
“你与他的感情浓厚,想必应该知道他的生父是谁。”
“啊?”
苏清宴终于不再打量,而是将确信的目光驻足在她的脸上,“原本我也是想去找你谈一谈。今日恰好遇到了,便说一声,血脉这事,永不可逆。轻尘身体里流着帝王家的血,在必要时他就定然得担起一份责任。即便你不去支持,在此事上也不可反对。毕竟生而如此,就总要为天下人做一些事。”
“三殿下是指,世子犯事,云王之位面临后继无人,关键时刻就要轻尘去顶责任吗?”
苏清宴点头。
“可是,”华徵嫆抿了抿唇,“轻尘他并不喜欢掺和这些事,而是更想要继承君家的产业。这二十年来他之所以始终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因为皇家规矩的束缚。让一个不喜欢的人去做,那不是太草率了?”
苏清宴道:“即便草率,也要做。这就是责任。哪怕肩不能抗也得硬着头皮扛起自己的责任,而后慢慢磨练自己,直到可以完全应对的那一天。”
这人的这套说辞,对寻常人来讲实在过于牵强。但是华徵嫆心里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此时反抗这个想法,护着君轻尘的短,对方也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最近她越来越疑惑,自己知道了那些未来的事又能如何?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事是她干预进去却解决不了、无力撼动的。即使知道,也只能干着急,毫无作用。
真的是太多人将她的作用看得太大了,“三殿下若是想让徵嫆当个说客,劝轻尘去接替云王,徵嫆恐怕做不到。徵嫆,从不想去干涉别人的想法,只喜一切顺其自然。轻尘想做的,徵嫆都支持。他不喜欢的,徵嫆也都理解,不会去强制他。”
苏清宴沉默片刻,终于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若我当年早一些认识你就好了。”
华徵嫆看着他的样子,倒是笑了:“若三殿下始终是那夜救我时的那般模样就好了。”
苏清宴闭了闭眼,也笑:“可惜,人生痴疯癫狂,也只那几瞬豪情满载或是私心蔓延。在得过且过中自娱自乐,也终究要有个尽头。”
华徵嫆轻轻一叹:“三殿下辛苦。”
苏清宴只道:“本宫今日说的,你记住便好。往后无论如何,本宫不会亏待你们。本宫想要的,也只是江山稳妥,百姓安乐,还有……心里挂念的人能够幸福。”
虽然,此刻他正做着让她不觉幸福,只觉苦恼的事。
想来他这话说的也真是可笑。
华徵嫆拜别苏清宴,想着如何与她的爷诉说今天的事,走到客寝前却退缩了。此时日暮低沉,橘色的天空中,彤云延绵万里。和这广袤天空比起来,她是如此的渺小。而在这偌大的世界上,她遇到了君轻尘,却有太多无法为他做到的事,想想真是遗憾。
不仅很多事做不到,她还总惹他生气呢,弄得她都不敢进去了。万一她的爷还在气头上,再把她赶出来,她自己估计也要伤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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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在这建个村子吧
华徵嫆到底还是回了屋子。求书网小说qiushu.cc君轻尘仍旧坐在桌前,一副表情沉重的模样。华徵嫆见状顿了顿,转身又想出屋。
“你生我的气了?”
听他这么问,华徵嫆停住了想要推门出去的动作,行到君轻尘身后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捏起来,“没有,妾身不会生爷的气。妾身只是怕您还在烦闷着,会打扰了你。”
君轻尘眼眸微动:“为什么你不会生气?”
“因为本来就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令爷心烦了。”
是她主动提起了那些事令他心烦意乱。但也是他有些激动,还将他赶了出去。
“你不计较我把你赶出去吗?”
华徵嫆歪着头想了想,“这个……是会有些不开心。所以,咱们按照老规矩来吧!”
君轻尘心里重重一撼,微微低下了头,又起身转过将她抱在怀里。将吻落在她的额头,而后抱着她叹气。
一个“老规矩”,真的会有那么神奇吗?
其实是他捡了个懂得珍惜、懂得包容的宝贝吧!
“爷,妾身想过了,以妾身的谋略,自然是没有办法与您来比。许多事也是,妾身看得方面都比较狭隘,没有您目光长远。所以妾身决定往后还是多尊重您的想法和意见。不会再如今日这样惹您不开心了。”这是华徵嫆方才站在外面反思了许久的。一是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二也是为了哄她的爷开心。
君轻尘虽没有明说出来,但听着她的话,还是十分感动。“鸡崽子,算你有自知之明。”
而后紧接着,他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她。
他自己未尝没有想过,之所以她会代为操心这些事,是因为他没有将自己想到的又有义务告诉她的没有告诉她,才会让她担心挂念。
他并不是一个十分懂情,知晓夫妻之间究竟该如何相处的人。所以许多时候,他也会怠慢她。
但是以后,他一定会努力尝试去做一个真正的夫君,让她成为一个幸福的妻子。
……对,是妻子。
或许他是时候与明溪好好谈一谈了。他辜负了承诺,但不能耽误她的一生。这段感情他纠结了好久,到底还是觉得该放下。[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毕竟,他现在与她,可真的是兄妹了。不如就趁在还能放下的时候说出口,短痛好过长痛。
“啊,爷。”
“怎么了?”
“今日……妾身见到了容沅。”
“……”
华徵嫆明显感觉到他的手臂力道一松。也只是淡淡的会意一笑,语气正常的道:“还有,三殿下今日爷与妾身谈了些事。”
将今天遇到的状况都与他说了一番,君轻尘听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却也没能露出轻松的神情。
“不瞒爷说,我也信不过他们两个。他们想要成亲而不再打扰我们,定是要有什么要求的。这就看爷的判断了。”
君轻尘点头:“这件事,我会好好与他们谈一谈。只要要求别太过分,我也是可以想一想办法的。至于大哥那边……我确实不愿继承云王之位。并且若说要我去做云王,大概云来城的百姓也不会服从管制。这件事,暂且拖一拖吧,等到这边的时局出现了变动,我再细想不迟。”
华徵嫆道:“妾身听您的!”
君轻尘笑了笑,抚摸上她的头,“我是你夫君,你不听我的听谁的。”
南疆双王归来,住回了各自的大殿。一时间宫里头也多了不少人似的,华徵嫆和无双看着外面不时就出来一个皇亲一个殿下,出门的次数都少了。
再过半月。皇帝已卧榻不起。宫中争议日渐增加,许多人开始明着面去谈皇位的继承人之事。
只因近日皇上时常召见长公主伴于榻旁,外人一律只能站在殿外候着。
此时皇后是最不该愁的,却也是最愁的。无论如何,帝位都会是她自己的孩子的。可不管是给儿子还是给女儿,恐怕都会引起一场战争。四个孩子里,唯有清离与明阳的关系始终不大好,但清宴与明溪却是与他们都相处的很好。这要是真的闹起什么矛盾,亲兄弟自相残杀,她这当娘的怎么会好受?
倒是容沅和君颜,在这朝中消息汹涌,正待闹起的时候,在鹃山城里低调的办了喜事。
若是不争分夺秒的成亲,待到皇上驾崩,那就要等上个一年半载了。
容沅和君颜成亲时,自然是提了要求的。君颜道:“只要哥哥给我和沅哥一些银子,能让沅哥在云来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就好。”
她的要求听似简单。但君轻尘却自己愿意当被拔毛的羊一样,不仅给了他们黄金百两,还将自己在云来的布庄生意给了容沅搭理。
“爷,那布庄可是您和燕公子谈下来的心血买卖,就这样交给容沅,您放得下心?”华徵嫆有些担心。
君轻尘却毫不担忧的道:“我自己的生意,与爹留下的比起来,差距还是太大。将爹的生意交给他,我不放心。就不如把我的布庄给他,这样虽收益会是他的,但那布庄还是归在我的名下。布匹的来源也会由我的人去提供,就算他们想闹出什么乱子,也作不起大风浪。若是任着他们自由发展,我倒是怕会出事。眼下毕竟墨尘轩才是我生意的重中之重,布庄给了他们也没什么大碍,就当找了个工钱多一些的掌柜好了。”
“那沈公子那边呢?”华徵嫆还是担心,“君颜小姐成亲,都没通知他和娘一声。这样沈公子不是白为君家管了那么久的生意?他自己在鹃山的产业恐怕都无暇打理了吧?”
“这倒是。虽说他在鹃山有朋友帮衬,但他也毕竟是在为了颜儿而帮君家。”君轻尘点头,“颜儿成亲的事还是晚些告诉他们,免得娘和念白受不住一起跑来添乱。以后我会补偿念白。此时我们还是先以自保为主,天下将乱,鹃山恐怕是最危险的地方。”
华徵嫆叹气:“妾身虽从小长在鹃山,此时却有些怀念云来了……赫连的琴,还在小君府里呢。”
君轻尘看着她,心里头有些歉然。毕竟是因为他摊上了这些麻烦事,才害的她也得待在这个地方面临危险。
于是干脆就想办法让她开心一些:“你说你自小长在鹃山,我们似乎还没去你的老家看一看。不如你就带我去你长大的地方看一看?看一看那里和百年之后有着多大的区别!”
华徵嫆心里一动,立刻开心起来:“好啊!您不说,妾身都忘了,妾身该回去看看的!”
两人此时也没什么事做,当即说走就走。君轻尘照旧骑着马,将华徵嫆放在身前,按照华徵嫆所指的方向,一路向她的老家行去。
然而到了地方,华徵嫆却惊异的发现,她原本住了十六年的地方,非但没有村子,甚至方圆几里外才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而在她住的地方,那里还是一片树林。
“那边儿?那边没有人住啊!姑娘你是记错了吧?我可从没听说那边儿还有个村子!”住在几里外的大娘道。
华徵嫆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办法。两人再次回到那片树林,华徵嫆下了马,将手掌遮在眼睛上向远处眺望去,忽地伸手指道:“爷您看,那边的山上就是妾身常砍柴的地方!”
君轻尘笑了:“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咱们曾说的话。”
“什么话?”
君轻尘想了想,又兀自点头,半晌才笑道:“大概就是,你说你要砍柴为生,我说那我就把附近的树都砍光。然后造一个自己的村子,占山为王。”
“占山为王?”华徵嫆也回忆了一下,莫名道:“不是当村长吗?”
“那是你说的!”君轻尘敲了她一下,“感情你和我说过的话,都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记着的?”
华徵嫆缩了缩脖子,捂着头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不如……”君轻尘环顾四周考虑了一下,“嗯,不如就按照那时说的,我买些苦力来,把这附近的树都砍了,盖一片村子吧。这地方够偏僻,正好万一以后要是鹃山战乱,出了许多流民,就把他们收留下来在这住下,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耕织种田,远离是非。”
华徵嫆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君轻尘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你们村子是什么模样的?”
华徵嫆点头:“记得的。”
君轻尘又问:“那你会不会画出来?”
这次轮到华徵嫆摇头了。
鸡崽子不会画图倒是在他意料之中。毕竟相识这么久了,她替他研过墨,却从未拿过笔。会不会写字都是两说。
“那你就给我形容一下吧。”
华徵嫆闻言沉思了下,灵光一闪道:“云来外城云梦村的样子就和妾身的老家很像!就是华家的老家那座村子!几乎一模一样呢!”
“是么。”君轻尘点头,“那,刚好容沅要与颜儿回去云来,顺便就让大哥派个人跟他们一起去,临摹下云梦村大概的样子再把图带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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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太子继位
“好。[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华徵嫆回答着,又道:“那,颜儿回了云来,碰到了沈公子岂不是要尴尬?”
“不用担心。现在的颜儿,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她不会让自己碰到念白的。我去提点她一下,给个警告,应是不会有什么大碍。”
华徵嫆原本想说,这种事哪里说得准?
可她妹妹确实不容小觑。既然爷都说了没事,她还是不要反驳了吧。
“那好,妾身听爷的。”
君轻尘这边,倒是说到做到。说要砍树,第二天就找了十个樵夫,给了些工钱,命他们不许生长的把他大致画下的位置内的树都砍掉。砍下来的树再按大小标价被他收来改建房屋。
华徵嫆看得直眼红啊直叹气,“妾身当年要是也能接到这样的活儿就好了!每天也不用走那么多路!”
君轻尘直到她受过不少苦,爱怜的摸了摸她越发往包子型发展的小脸儿那软软的手感真是让他能忘记所有烦恼似的,搓一搓,整个人的心情都会变好。
四月初。那一片林子刚被砍得光秃,准备建造房屋,宫里便传来了惊动百姓的消息。
“皇上,驾崩了——”
年迈的老太监哀泣的扯开嗓子道。
君轻尘和双狼带着各自的女人跪在文武百官的最后面,闻言俱是低叹了一口气。
先帝也算是一个好皇帝。
太子捧着圣旨出来,朝着苍天跪下,举起双手。老太监抹着额眼泪拿起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苏清离,在位期间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念他于国有心,于民有恩,将皇位传于苏清离,为沧澜第七位国君——”
又有人将玉玺拿出来,放在太子的手上。太子端着沉甸甸的玉玺站起了身子,下面一片俯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竟然是太子。”君轻尘小声道。
双狼在后面也嘀咕:“属下也觉得奇怪。近日先帝一直召见长公主。最后若非太子与百官拦着没让长公主进,估计……”顿了顿,双狼却没再把后面的话说出去。
跪在大殿前的,无论是皇子公主,还是文武百官,疑惑宫女与太监,都哀恸的哭了一场。算是与这位在位二十年的明君做了最后的告别。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回到清宴殿里,苏清宴双手捏了茶杯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曾见过父皇的遗诏。上面写的并非今日大哥所读。”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觉得意外。但君轻尘还是问:“那写的是什么?”
苏清宴道:“废太子,立帝姬,重归开元盛世。请神女相护,振沧澜国威。”
这才是先帝一贯的诏书风格。
“长公主知道这件事么?”君轻尘又问。
苏清宴默了默,摇头:“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见过遗诏。但父皇驾崩之前多次召见过她,定然是托付了一些事的。哪怕她没见过遗诏,估计也知道自己本该是皇位的继承人。”
现在这结局,倒是与他们之前想的不大一样。原本他们想的是,太子继位,长公主起兵造反,或者长公主继位,太子携党派抵抗。可他们没想到之间出了个插曲,皇位本该是长公主的,太子却私下改了遗诏,自己坐上了皇位。
到底是两个血亲。一个亲哥一个亲姐。苏清宴遇到这事,更加矛盾。他该帮谁?
他现在帮谁,都不算是众望所归。帮了太子确实会让百姓少受一些苦。但是先帝去世时立下的遗诏定然是有一番道理,觉得长公主更适合称帝才那样写。若是帮了太子,反而是忤逆了先帝的意思,对江山不负责任。
可帮长公主呢?此时太子已经继位。帮了长公主那就是要做叛乱反贼,不仅会在皇室中除籍,在这心就刚刚更替,还未引发百姓的不满与重大事端之时,选择了帮长公主就是要让百姓过上水深火热不得安宁的生活。
苏明阳那边听了消息,自然是极不甘心。新帝将她立为大长公主,还要正式赐她一位驸马,将她许配出去,这明摆着就是在赶人。
“我有称帝的实力,为何要甘愿屈居篱下只做一个公主!?”苏明阳到清宴殿做客时,这样愤愤的道。
苏清宴闻言默不作声。其实仔细想一想,他更支持自己的姐姐。可支持了苏明阳,就等于是带来了一场灾难。苏清离继位之后,自然也掌管起了先帝手下的各部令牌。其中暗卫司的牌子在他手上,那几乎就是握住了皇宫的命脉。除了他这清宴殿里是暗卫无法进入,整个皇宫的消息怕是都已经掌握在了苏清离手中。
在场的,怕是只有华徵嫆知道眼下的时局最该拥护谁完成建国大业。
可她如今的局势,她只能选择沉默。
在新帝揽政的两日后,云来传来消息,云王世子因草间人命、谋害亲族而被云王判刑斩首。
原本与太子商议好的,两人继位之后联手之事,因为苏清廉的死而不得不放弃。
隔天太子便传言:“新帝继位,根基不稳。望王叔能施以援手,增派兵力维护鹃山安危。”
他说是这样说,意图却是很明显。
索要兵力。
三日之后,云来的消息还未传出来,却又有一件惊天大事传遍了鹃山以及周围边城。
“大长公主,造、造、造反啦!”
大半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是大吃了一惊。而苏明阳那边却是在有条不紊的一遍宣扬着消息,一边继续拉拢援助。天音琴坊以及冷家已都归属于她,她的手下也一直握着两支精兵军队。有了武器供给,又有兵力与天音琴坊中姑娘们家里贡献的物资,长公主紧接着要做的一步,就是去拉拢鹃山名士,墨尘。
听到长公主要去亲自拜会的消息,又收到帖子时,君轻尘也有些懵。
“爷,长公主还不知道您就是墨尘。这要是被发现,会怎么样?”
君轻尘摇头:“不知道,但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还真是玩过了火!
苏清宴也知道了这件事,无语之外咬牙道:“不如就趁着大姐这次秘密行动,我去将她抓获,交到皇兄手里,或者将她带的远远的,让她不要再回来。”
“没有用的。”君轻尘低叹,“交到皇上的手里,你以为皇上能念几分兄妹之情?将她带走,凭她的性子还是会回来。”
都是血亲。纵是苏清宴时常冷血无情,但面对这事,也是犹豫的命。
华徵嫆问:“爷,您想好站在谁的阵营了吗?”
君轻尘摇头:“此事并非能够轻易下定论。若非我终究与朝廷脱不开干系,我宁愿回到云来去做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
现在选择,也是决定了君家的生意,尤其是兵器生意在沧澜国还做不做得下去。
苏明阳一面想拉拢苏清宴这个战斗力,一面也想拉拢君轻尘这个君家的继承人,将云来的大部分贮存兵器也拿下。这就算了,可她还要再拉拢墨尘……
“妾身知道爷焦心,这事放在妾身身上,妾身也做不到。这是分身乏术啊!”
在苏明阳准备去见墨尘的前一天,梵音独自一人被云王派来了鹃山。当时清宴殿中君轻尘夫妇与苏清宴、苏明阳都在。梵音入门时还惊了一下,随后君轻尘便道:“梵音。不得将长公主藏身于此的事情说出去。”
谁会想到被全国通缉的长公主就堂而皇之的住在清宴殿里?
即使皇上苏清离能想到,为了不惹怒他这个三弟,他也不会真的派人来搜。
“属下遵命。”梵音回答,而后又道:“既然主子传属下来为华主子看身体,那请问何时看?”
梵音果然是在凶险中混的久了,随机应变应付自如。君轻尘在心里松了口气又赞扬了他一下,嘴上道:“你现在就帮她看看吧。近日她总是食欲不振,又常犯呕。这宫里头的太医我信不着,怕他们看出事来,还是让你来诊断一下才放心。”
梵音点头道:“是。”而后华徵嫆便听话的将袖子向上扶了扶,露出雪白皓腕。
“唔……”梵音搭上她的手腕,眉头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撤开手抱拳道:“恭喜主子,华主子这是喜脉。已有将近两月。”
“真的!?”君轻尘一下子站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听了消息洗,也都凑过来。
“恭喜啊,五弟,你这是要当爹了啊!”苏清宴道。
苏明阳想要拉拢君轻尘,自然也是贺道:“恭喜君公子。”
君轻尘与华徵嫆对视,笑开了,抱住她道:“咱们终于重新有了一个孩子。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儿保护你们娘俩!”
华徵嫆也笑,眉宇间却也笼着一团愁容:“只可惜,这天下将乱。在乱世中,成人尚无法自保,何况未出生的孩子。”
“你放心。”苏明阳在这时拍了拍胸脯,“本宫欲称帝,便是要以一场恶仗杜绝往后战事,重拾女子之权,令男女和平处事。你身怀有孕,本宫不会让你遇到危险。明日你便不用一同前往墨尘轩了,安心在清宴殿中养胎,等着你的男人带着好消息回来!”
华徵嫆默了默,矮身行礼:“妾身,多谢长公主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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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这次怀孕是真的
历史上记载,明阳长公主其人并不坏。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只是有了一般女儿家不该有的野心和傲骨,才惹出了两场是非,使后人对她褒贬不一。
苏明阳平日里欲保证自己安全,都与苏清宴一同住在主卧,苏清宴这弟弟便屈尊睡在软榻上。故此几个人分别时,只有君轻尘、华徵嫆、梵音三人走的是一路。
“梵音,多谢你此次替我解围了。”君轻尘道。
梵音顿了顿,看着平静的牵着手往前走的两人,“何言解围?”
君轻尘摇头:“事情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明日我出去后,徵嫆便麻烦你照顾一下。若有什么情况不对的,你直接骑上马带她回云来。”
梵音道:“华主子此时不宜骑马。”
君轻尘一顿,疑惑的看向他:“为什么?”
梵音道:“两月的身孕还未稳定,此时过于劳累或是颠簸,很容易滑胎。属下劝二位还是谨慎些的好。”
“……”
君轻尘还呆在那呢,华徵嫆却是指着自己问:“我是真怀孕了?”
梵音点头:“确实是。目前胎儿状况很好。但还是要杜绝剧烈的动作。”
这下两个人都有些呆了。
“鸡崽子……”君轻尘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在颠覆着,脑子里分明一片空白,却又像是漆黑的混沌在不断的搅动,血液逆流着又热又涨。
华徵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情也很古怪的看着君轻尘,“爷。”
君轻尘终于静下来了些,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手足无措的对着华徵嫆又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抱住她,动作却很轻柔。
“我……我……我要当爹了?这次是真的,要当爹了?”
瞧他又惊喜又慌张的样儿,华徵嫆的心里突然就平静了。
“嗯。”她微微的笑,“你要当爹了。”
她感觉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动。呼吸也在发抖,笑得那样发自内心,却又紧张不已。
他竟是如此期待这个孩子。他一定是寂寞很久了吧。
华徵嫆抚了抚他的背,“爷,不要怕,妾身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所以你也要好好儿的。知道吗?朝代更替时总会发生一些动乱,咱们都会挺过去的。”
“鸡崽子。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行不行?至于明日,你就好好的待在清宴殿里,我会与大哥说明状况,保护好你的安危。至于其他事,你就不要去管了。都交给我。”君轻尘道。
“对不起,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您。”华徵嫆镇定的道,“您若是出了事,妾身可就真成寡妇了。孩子也会没有爹。妾身绝不允许这样。妾身的出现,就是为了让爷好好活下去。所以这次的事,我们要一起想办法解决。”
君轻尘原本是有些发慌的,想说她怎么在这件事上就不能好好听一下话。但是见到她冷静而坚定的模样,他到底还是同样理智了下来。
“梵音。帮忙开些安胎药来,还有,每日的饭食也麻烦你检查一下。你就按照三殿下说的,住在我们旁边的房间吧。”
梵音一直神色如常。闻言道:“属下遵命。王爷派属下来便是要属下助阵主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此时他也不再像当初那般吊儿郎当了。
“谢谢。”君轻尘说着,拉起华徵嫆的手,与梵音在两扇房门之间告了别,进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房里,君轻尘便放开了些,不住的轻抚着华徵嫆的肚子,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一起靠在床上,仿佛再也不松开才能安心。
“爷。接下来,您有没有计划怎么做?”
君轻尘摇头:“清宴偏向长公主。但是南疆双王目前是皇上的手下。南疆那边的兵力也不可轻视。若是在这边争个你死我活,却被南疆双王钻了空子,于谁都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此时还是要谨慎一些考虑。”
华徵嫆默了默,“爷,您能不能听妾身一句劝?”
“你说。”
华徵嫆道:“我们,避开明天的会面好不好?墨尘轩里的东西咱们不要了。就算字画古董碎了一地,都不管了,明天咱们去给皇上通风报信吧,就说长公主会在墨尘轩出没。而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袖手旁观。等着他们窝里斗,咱们就离战火远远的,等着他们将事情解决了再来露个面,而后不管如何,咱们都归顺皇上。”
“可是……这不是坑害大哥吗?我即便不帮长公主,也不能害大哥啊!”君轻尘蹙眉道,“这样不行。”
华徵嫆有些急:“爷,您就听妾身一句。妾身隐约觉得,这样做没错。”
君轻尘静了一会儿,才问:“你这样,是在更改历史吗?若是这样做会导致往后的事情改写该怎么办?”
华徵嫆看着他,垂眸,眨了眨眼,粉唇轻动:“妾身觉得,这不是在改写。”
百年后的容家。百年后的家乡。百年后的婚约。在现在看来,都还是一纸空白。
但是,往后的结局正握在他们手上。
“妾身觉得,历史不是在改写,而是在被创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但妾身总觉得,只有这样做了,咱们才会走在原本的未来的路上。”
君轻尘看了他好一会儿,温热的手掌在她小腹上上下摩挲了两下。
“大哥会死吗?”
华徵嫆摇头,“不会。”
君轻尘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好。我相信你。就按照你说的做。”
让他们看一看,这样走下去,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
……
当夜君轻尘便悄然去向皇上禀告了这件事,并表明了跟随的决心。苏清离将信将疑,但还是派了一队人马准备着,第二日去劫人。
君轻尘跟着乔装过的苏明阳和苏清廉一道儿去了墨尘轩。但楼里却只有掌柜,未见墨尘先生。就在掌柜看着君轻尘有些面善之间,数十人影倏然落在墨尘轩周围,各个以黑纱掩面,穿一身黑色劲装。
“是暗卫!?”苏清宴最先警惕的发现,立即将君轻尘和苏明阳一同护在了身后,“小心!”,言罢抽出佩剑挡在身前,眼中闪过凛冽的光:“谁敢上来,死!”
暗卫对他的话统统不予理睬,一同冲入了墨尘轩。有与苏清宴搏斗的,也有转挑君轻尘和苏明阳下手的。暗卫的身手比起往常的小混混不知高了多少倍,总是苏清宴在面对这么多人时也没能幸免受了伤。但他始终不肯后退,左右还击,将苏明阳和君轻尘护得滴水不漏。
僵持了一会儿,苏明阳见状扯去了斗篷,也从腰间抽出碎骨鞭,就地一仇,飒飒的空气割裂声令人心惊肉跳。
“伤我弟弟?纳命来!”
两人一同还击,暗卫也被杀了几个。正待三人要破门而出,君轻尘却冲出两步扬起了手,将一把石灰粉朝着他们一撒,而后转身就跑。
“掩护他!”暗卫们分出了三人专门护着跑出来的君轻尘,其余的人将苏清宴和苏明阳一起圈了起来。
苏清宴进闭着眼,蹙着眉,不辨方向的转了转头道:“五弟,你这是何意?”
君轻尘看了他一会儿,躲在了暗卫身后,没有说话。
这时,却有人传来急报:“南疆双王倒戈,兵力已达宫门外,速回!”
此言一出,暗卫顿时消失了大半。除了护着君轻尘的和捆绑苏清宴与苏明阳两人的,其余都分散到了各个方向,却都是朝着皇宫而去。
“大人,上马。”有人牵来了马。
君轻尘点头,直接上马扬鞭跟着前面暗卫一起疾驰而去。
途中又有人来禀报,暗卫只顿了一下,便改了方向。君轻尘一路跟到了皇宫正门,发现除了街上一个百姓都没有,大敞四开的宫门内也只站了皇城守卫。
“这么快就撤走了?”
“恩。来了有四百余精兵,来的迅速,撤的也毫不迟疑。”
君轻尘被带着回了腾龙殿中。华徵嫆也在,身后站了了两个皇帝的人。
“堂弟,此次还要多谢你提前通报,才使得朕扳回一城。”苏清离走下台阶道。
他这称呼,却让君轻尘心里一寒。只是面上还是要不动声色,“陛下已将叛党拿下了?”
“探子刚来报,明阳跑了。但清宴被捕了。”苏清离的脸色有些阴沉,“清元与清澈竟临阵倒戈,坏我大事,人心真是不可测。”
是啊,人心不可测。原本的亲生兄妹,如今却刀锋相对,是要杀个你死我亡。
“他们一个个的,与朕同父同母的,都在背叛朕,他们两个也背叛,朕倒是不稀奇。只是……朕很好奇,堂弟你会归顺朕,是意欲何为?”
君轻尘垂头道:“臣,之前讲过。是为了明溪。臣是明溪一早选定的驸马。而明溪又追随者陛下,所以臣愿跟随陛下。”
“是么。”苏清离忽地阴森的笑了:“可是,明溪也背叛朕了。朕一怒之下杀了她,这可如何是好?堂弟,你还愿不愿跟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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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我想娶明溪做正妻
君轻尘心里一紧,“陛下!?”
“朕待明溪,一直不薄。(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苏清离徐徐的说,“可是关键时刻,就连她也想追着那些叛党一起去。将朕一个人留在这。你说,这等不顾血缘亲情的女子,弃她的亲大哥于不顾,还要去跟着旁人来处死她的大哥,朕该不该留她?”
一旁的华徵嫆听着这话,都于心不忍的闭上了眼。
这个疯子!这个暴君!
苏清离背着手在君轻尘身前走了两步,忽作想起模样:“啊,忘了说,南疆么……朕已经收回了。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南疆双王了。至于云来么……朕打听到的事情真有意思。你竟是朕的血亲堂弟,难怪朕始终觉得你像极了某个人,却不怎么想得起。毕竟云王走时,朕也才三岁。”
君轻尘的拳头在斗篷中紧握,“陛下所言是何用意?还是直说吧。这样拐弯抹角,恕微臣不能读懂陛下的意思。”
“朕的用意,堂弟怎么会不懂。”苏清离笑了,“堂弟为人精明,身份颇多,不仅做着商人,做着画师,还是有名的墨尘先生。多少人对你崇敬不已。”
君轻尘沉默着叹了口气。
“清廉已死。云来眼下只有云王一人。他是朕的叔父,朕对他始终敬畏,不会做出什么事。但是下一任云王,朕希望他还是能跟着朕。叛党贼首暂未擒获,这江山始终无法安稳。朕可不能保证,若云来一方不从,朕还会这样对他们宽容下去。”
“陛下。”君轻尘道,“微臣只是一介挂名画师,无雄心壮志。永远不会迈到云王的那道坎上。也不会承认云王是我生父。若是陛下不放心,大可为臣指定一条生路。云来也好,鹃山也好,臣只愿做个普通商人。兵器三七分成,三成供给云来,其余一律送往鹃山军械库。如此,陛下可满意?”
“哼。”苏清离笑了下,“这么说,明溪死了,你也要跟随着朕?你不恨朕?”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华徵嫆在一旁急红了眼,生怕君轻尘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而君轻尘却还是忍住了躁怒,平静的回答:“江山更替,总要有些牺牲品。陛下爱戴子民,所做之事定是为了沧澜着想,微臣愚钝,无法参透,只需相信陛下做的都是对的。”
“哦?堂弟还真是会说话。”苏清离说着,“噢”了一声,伸出手,立刻有个小太监凑上来将一卷纸筒递到他手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苏清离悠悠走到君轻尘身边,“接着。”
君轻尘跪下,抬起双手举过头顶。
苏清离两指捏着那纸筒晃悠了两下,而后松手丢入了君轻尘手里。
“此时明溪的东西与她自己大概都已化为灰烬了。只有这个她逃跑时拿着的东西,朕觉得,可以给你留个纪念。你可莫说朕不讲情面了。”
君轻尘动了动嘴唇,缓缓道:“谢陛下。”
在回云来的马车上,君轻尘将纸筒打开,里面卷着的信纸也被铺了开,一张一张从旧到新的呈现在眼前。
第一张上的字迹,明显还很稚嫩。华徵嫆只看了两句,便撇开了眼,掀起马车的侧帘,看着外面朦胧的烟雨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君轻尘没有仔细的看那些信,因为似乎是已经埋在了记忆深处的内容啊,在这一眼之后他就会想起全部。当初写这些信时,他还是一个孩子。而这一眨眼,他竟已为人妇,只是他年少时想要保护的小姑娘,已经不在了。
华徵嫆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在君轻尘的大腿上,暖暖的小手儿缓缓的摩挲着,双目放空看着前方微微翻动的车帘。
虽说胎像平稳,但在双狼知道了华主子成亲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架起马车,并且遇到驿馆就一定要停一下。华徵嫆看着他与无双之间算不得多亲密,偶尔一个相视而笑却都十分会意的模样,不禁有些感叹,每个人的人生都充满了波折与磨难。大概只有懂得了知足,才能快乐些的活着。
失去的,固然值得忆怀。但现在拥有的,也要好好珍惜。
君轻尘在看完那些信后,又将它们卷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装着贵重物品的匣子中,沉默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华徵嫆为他拧好了热乎乎的帕子,擦拭脸颊的时候,他却开口了:“鸡崽子。”
华徵嫆温柔的问:“怎么了爷?”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会不会同意。”
华徵嫆将他的脸擦过一遍,重新将帕子浸到水里:“您说吧。”
“我想……将明溪的名号,作为我的正妻。”
华徵嫆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拿起帕子拧了拧,朝着他微微笑道:“好啊。”
君轻尘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看了好久,看她眉目间反着柔和的光芒一般,抬起手再次为他擦拭,终于忍不住眼眶酸痛,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我一点也不后悔娶了你。”
华徵嫆一手还捏着帕子,拿眼角瞄了瞄他,笑了,另一手拍着他的后背道:“妾身也不后悔嫁了您。”
她嫁了个有担当的男人。纵然他也错过,迷失过,逃避过,但是最后她能和他相拥,她还是觉得幸福并且骄傲不已。
停停走走的回到了云来,君轻尘先是回君府探望了娘亲和奶奶。见她们都没什么大碍,才去见了云王。
“舅舅,皇上与三殿下皆知晓了我的身份。但我已承诺,绝不继承云王之位。”
云王似乎又苍老了不少,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我大概都知道了。”
君轻尘垂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曾经他与舅舅无话不谈,常伴在膝边言谈欢笑。而今长大,却成了另一种身份。究不清对错,也接受不来事实。
“听说,清宴被关起来了?”云王徐徐的问。
君轻尘颔首:“侄儿走前曾去见过三殿下。虽是被囚禁,但并未受到非人待遇。皇上也道,只要他改变心意不再追随长公主,便将他放出。并且,皇上仍在追查长公主与南疆……与二殿下和四殿下。”
南疆双王已不复存在了。
云王闻言深深一叹:“清离这孩子……竟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君轻尘没有作答此事,而是又道:“还有,侄儿决定将明溪纳入君家家谱。她活着时,我未能与她说清,现在她死了,我还是决定娶了她。就当为这么多年来的承诺做个了结。”
云王已知道这事。也没反对。
“还有,徵嫆怀孕了。”
云王一震。
“这第一胎,孩子定然姓君。”君轻尘说着,又顿了顿,“第二胎……就姓苏吧。但也只有第二胎姓苏,其他的还是姓君。”
云王张开嘴无声的动了动,似乎是有些抖,最后才颤音道:“……好。”
若非他看不见,君轻尘此时只会更加窘迫。他原本不想心软的,可还是没能忍住。亲情血缘,他到底淡薄不来。听说鸡崽子怀孩子的时候,他的心里是那样激动又不安,似乎一下子将那对母子放在了心尖尖上。而他的生身父亲,当时也必然是希望孩子可以健康的生下来,安安稳稳的长大吧。
为了他们,他舍了双眼,舍了天下,设了一辈子的幸福。他总要回报一番,否则良心何以能安。
回到君府里,华徵嫆正在与君夫人说话。手上拨弄着琴弦,大概是讲音律。君夫人对曲子不通,但懂得欣赏聆听。而君夫人身后的鹿儿已经不见,听闻是被许了出去,嫁给了某个小户人家做夫人。
君夫人待华徵嫆不再那样尖锐。虽不见得多亲切,但知道她怀了孩子之后,也是处处照顾着。而在听说了这小夫妻俩说好生了第二个孩子要姓苏,更是对华徵嫆温柔了些。
君轻尘没指望自己的娘亲能像对待颜儿那样对待他的鸡崽子。只要一家和睦,没有争吵,哪怕不那么亲密,他也知足了。
至少他与鸡崽子,还是那样恩爱。
只是在他刚坐下没多久,君夫人看了眼门口,却道:“都这个时候了,颜儿和念白该回来了吧。”
君轻尘和华徵嫆都是一愣,“娘,您说颜儿回来了?”
君夫人道:“对啊。你们不知道么?颜儿回来有小半个月了啊,还说是你们派人送她回来的,怎么……你们这样问?”
君轻尘默了默,拿借口敷衍了过去。
他们这次回来,除了云王知道消息,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果然没过多久,君颜挽着沈念白的胳膊回来了。刚蹦蹦跳跳的进了门,却见到君轻尘和华徵嫆坐在一边。君颜脸色一变,但很快的回复了淡定,冲他们点头笑道:“哥哥嫂嫂好!你们回来啦!”
两人也冲她点了一下头:“晌午过后刚回来。”
君颜松开了沈念白的胳膊,又到君夫人身边拉扯,“娘,颜儿今儿去爹爹的酒楼时遇到了好多事情,颜儿讲给你听!”
君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好!颜儿你先歇歇,喝杯茶喘口气儿再说!”
这时君轻尘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念白,你与我出去一趟。”
沈念白见状愣了愣:“好。”
君轻尘走到华徵嫆身边,抓住她的手,“你也一起吧。”
华徵嫆观察着他的神情:“是。”
“那娘,我们先出去说说生意的事,您与颜儿好好说说话吧。”君轻尘说完,带着华徵嫆和沈念白一同离开了正堂。
“怎么你哥哥有些生气的模样?”君夫人在他们出门后有些担忧,“颜儿,你可惹他生气了?”
君颜正愁眉紧锁的咬着唇,闻言吞了下口水,抿唇笑了笑:“没有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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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这坟里是姐姐的一位好友
刚一出正堂,君轻尘带着两人走了个转角便低声但是严肃的问:“念白,你如实说,颜儿回来之后可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念白一头雾水:“敢问您说的是哪方面奇怪?”
“比如,很注重君家的生意收入。求书网www.qiushu.Cc”
沈念白想了下,点头,但还是有些莫名:“不是您说的,颜儿也要学着打理一下家里的生意,您好将君家的生意都转到她名下,自己好在鹃山长远发展吗?”
君轻尘的脸色瞬间阴沉。
“怎的,难道……不是您说的?”沈念白看着他的样子问。
“你暂且不要与她说生意上的事。”君轻尘说着又对华徵嫆道,“我们去容沅那一趟。你的身子撑得住吗?”
华徵嫆摇头:“妾身一点都不累。可以去的。”
这一路她可真是没少休息,也没少补营养。短短几天都胖了一圈儿。
沈念白见着他们两个亟亟的走了,自己留在原地,也有些顾虑。他本就是个心细的人。哪怕回来之后与君颜没相处多久,也隐约察觉出了君颜对人的态度与习惯都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像是藏着什么心思一样。
在君轻尘的布庄里,容沅正在收拾客人刚挑剩下的布匹。他来的这段时间将布庄打理的着实不错,连降了一级跟着他的前掌柜都佩服不已。
见到君轻尘与华徵嫆回来,容沅有些惊讶,当即迎了上去:“东家,嫂嫂。”
“你还在叫我嫂嫂?”华徵嫆心里复杂,“让你的女人去勾搭男人套人生意,你这帽子可真是给自己带的绿意十足,还有脸叫我嫂嫂?”
容沅呆了呆,“什么?”
华徵嫆还想开口,却被君轻尘抬臂拦了一下。君轻尘道:“颜儿呢?”
“她不是回娘家了吗?”容沅道。
君轻尘神情严肃:“记得你们离开时,我说过,颜儿不可出门,不可令其他人瞧见。你就这样放她回娘家了?”
“可是,颜儿说东家你来了信给她,说是鹃山那边新帝已经继位,事情告一段落,她也可以回娘家看一看了,所以,我就同意她回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看容沅的样子,确实不像说谎。华徵嫆也知道,这个人做了亏心事是会坐卧难安的。于是她看了一眼君轻尘,朝他轻微的点头。
君轻尘问:“那你可知道她回娘家的愿因?”
容沅道:“颜儿说是太久未见君夫人,觉得君夫人对她很好,怕她担心,所以回去陪伴一阵子。”
见君轻尘和华徵嫆都不说话了。容沅待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呃……颜儿她是又做出什么错事了吗?之前,嫂嫂说的绿帽子是什么意思?我何时让颜儿去勾搭男人了?”
这人的反应也是有些迟钝啊。现在才问这件事。华徵嫆心里虽气,但也有些啼笑皆非:“虽不知具体事情如何。但是容沅,我妹妹……她把所有人都骗了。我就知道她不会老实,但没想到她连你都骗。”
“啊?她真去套人生意了?”容沅呆了呆,蓦地想到之前的一幕,焦急的搓着手道:“之前她说自己现在是君家的女儿,那时君夫人承诺她可以分她一半家产,让我好好做生意。我本让她不要想着那些,前世的惩罚还不够么……可她、现、现在去背着我找男人?”
瞧着容沅那惊异的模样,华徵嫆叹了口气。
“君颜本是有一个未婚夫的。这你应该也知道。今日我们见着她与她原本的未婚夫动作亲昵,想是还未告诉他她已经成亲的事。而且,还问了她那未婚夫许多生意上的事。”华徵嫆解释道,“这事儿虽然还没问清楚,但大概也与我们猜的八、九不离十。所以才来问一问你。”
容沅听完,不仅头上绿,脸都绿了。
君轻尘这时才道:“我本想留你们在云来好好发展。无奈她不争气。若是事情查清楚,是我们所想,我也只能不顾娘亲颜面的严惩她了。”
容沅默了默才道:“等你们查完,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她?我……我虽然也对她是否做了这事没多大的底气,但是她到底是我的两世妻子。她这样做,大概也是为了我们两个的以后,只是她仍旧偏激了。”
君轻尘上下扫了他两眼,点头道:“可以。”
“谢谢您了。内子不懂事,又给你们添了麻烦,对不起。”容沅抱拳连鞠了两躬。看样子也有些沮丧。
华徵嫆和君轻尘一道儿步行往回走,考虑了一会儿才道:“爷,妾身觉得容沅不像是在说谎。”
“确实。”
“那……您打算查出来,事实真的如咱们所想的话,怎么处置他们两个?”
“若颜儿屡教不改,我便将她带到鹃山去。不能让她祸害云来。”君轻尘道,“虽她还是颜儿的模样,但她毕竟已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妹妹了。仅凭着一副皮囊便对她一直忍让,这做法太不负责。”
华徵嫆点点头:“那容沅呢?”
君轻尘立即将眼睛斜过去看她。
华徵嫆肃然道:“妾身只是觉得他好像已经在知错改错了才问问,没别的意思!”
君轻尘冷冷的看了她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憋住,笑出来了。
“他若真改过自新。我不妨对他重用一些。毕竟也不能总麻烦念白。待到念白回鹃山,我还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帮忙。”
鹃山的墨尘轩一楼虽然损毁了许多东西,但好在二楼的古董还平安无事。他在之前卖给文人那些古董字画中已经赚了不少银子,这一次损失虽大,但也还富余了些。只道是没有被皇上查封就好。眼下短时间内他都无法再回鹃山了。但有朝一日他定然还是要回去的。到那时,若是容沅仍旧值得信任,那么除了君家的武器生意,其他都可以考虑交给容沅打理一下。
这些事情,君轻尘没对华徵嫆细说。回到君府后,华止弘也回来了。见到自己姐姐好好儿的,还怀了身孕,兴奋不已,像模像样的与华徵嫆说了许多他从师父那早早就打听到的女子有孕时该如何食补药补休养之类的事宜。华徵嫆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亲弟弟。
虽然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告诉他姐姐已经不在了这件事情。但她还是在云梦村的外围立了一座坟,石碑上面没有刻字,坟里只有一些女儿家的旧衣物和首饰。
她将华止宏带去磕了三个头。
“姐姐,这是谁的墓啊?为什么我也要磕头?”华止弘好奇的问。
华徵嫆将一把春夏交替时盛放的野花搁在了石台上,平静的道:“是姐姐的一位好友的。她曾听姐姐听过许多与你小时候的事情,一直把你当弟弟。可惜还没见着,人就没了。”
“这样啊。”华止弘听后神情也添了一些哀伤,跪在墓碑前面双手合十又是虔诚的低下了头,低声叨念:“姐姐。虽然没见过,但还是谢谢你的关心。止弘心领了。”
华徵嫆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芷柔,我虽没与你接触过,但你内在里也一定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吧。所以你身边才会有这样听话的弟弟,和韶青那般温柔的少年。
谢谢你。救了我。让我在这个地方生根发芽,过上了自己喜欢的生活。
若你有灵的话,保佑止弘和韶青吧。希望总有一日,你也会和韶青再续前缘。
以另一番模样。
最终君颜的事情被查清楚,容沅与沈念白都十分失望。虽有不忍,但都同意交给君轻尘处理。而此时沈念白也将回到鹃山处理自己搁置许久的生意。于是,君颜被他带去了鹃山。却是按照君轻尘所说的被关在宅子里,每日饭食送去,却不让她再出门。
至于君颜的身份,是由华徵嫆告诉了沈念白。沈念白听后很是吃惊,但还是接受了现实。而对于君夫人那边,君夫人只知道自己的女儿是随夫家去云来了。
君轻尘正式亲自接手了君老爷留下的生意。这一忙碌,便是三个月。两个月过的飞快,华徵嫆已经显怀。期间桃江还回了鹃山一趟,特来拜访过。当初时常嬉笑的少年变得更加壮实,也晒得黑了不少。但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回来一是带了即将打完仗的喜讯,二是带着他在屏门说的媳妇回老家给娘亲见一见。
不知不觉间,君轻尘与张弛的联系断了。与于不同除了生意上偶有往来,也不会聚在一起喝酒了。听闻苏清宴已被从大牢放了出来,但在清宴殿中如笼中鸟,被数十暗卫日夜看着。苏清离却还是会笑着称他一声“三弟”,想想也是令人深思。
而桃江和李呈墨,也各自有了家室。兄弟们之间相互联络的信变少了。但是相隔许久之后再见一面,大家还是会带着熟悉的笑颜,说一说藏在心里的话,喝上一壶酒,商议着多少年以后再见时,彼此一定要更是一番好模样。
就在桃江带着媳妇回到屏门后的第五天,苏明阳竟然也找上了门来。君轻尘见着她,着实吃了一惊,忙迎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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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遭遇绑架
“长公主是有何贵干?”君轻尘在自己的书房里问。求书网小说qiushu.cc
苏明阳道:“南疆军力被收回大半,清元与清澈不甘受屈,带着他们手下的精兵与我结为了联盟。这两月间我们虽是东躲西藏,但也暗中部署了许多,将兵力安排的妥当,只待时机一到,杀进宫去,让清离知道,他不配当这个君王!”
苏清离称帝之后,确实是有消息,说他治理国事不济,大肆修改国法之后百姓怨声载道,他却不予理会,还派人去对有怨言的百姓大打出手,闹出过几条人命。
“那长公主为何找我?”君轻尘道,“我已是一介草民,连宫廷画师那职务都不复存在了,只是云来的小商人,只担不起什么大事。”
苏明阳看着他,只问了一句:“你想救清宴吗?”
君轻尘一顿,半晌才道:“当日是我出卖你们,才将清宴害的被抓。此时长公主来找我,未免太过放松警惕。说不定此时我君府中还有陛下的眼线。”
苏明阳笑了下,却倏地从袖口中脱出一把短刀在手心,“若是有,我也不怕。”
君轻尘没有说话。
“我知道,当时你是无奈。是我忽略了一些情报,没想到你就是墨尘。”苏明阳道,“我已与叔父详谈过,也知道了你具体的底细。当日是我为难于你,你妻子又怀有身孕,求得安稳也是情理之中。但如今,清离是否适合称帝这件事恐怕大家都再清楚不过。我需借助你手与清宴联络,与他里应外合破开皇城大门。”
君轻尘喝了一口茶。
苏明阳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一次说完:“还有,君家的军械,听说你交上去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希望你能卖给我。”
君轻尘缓缓放下茶杯,抬起眼皮:“卖?”
她可不觉得,此时她已失长公主之位,凭着她能带出的家底,养着手下精兵之后还能有多少余钱来买军械。
军需物资历来不菲。除了各地王爵或是宫中高主,谁会买得起。
苏明阳被他点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道:“买军械的银子先欠着。待我打下江山,会将赊你的加倍奉还!”
但若是打不下……
两人都没说,但是心里都有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只不过苏明阳心气高傲,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而君轻尘则要多考虑考虑。若是他给了她那批军械,她却失败了,那自己估计也要一并小命不保了。
不能带鸡崽子跳入火坑。
“长公主,您还是请回吧。我不会将见您的事情说出去,但是也不想合作。我的孩子还有三月就要出生,此时若我出了什么事,徵嫆与孩子该怎么办?恕我心里没有国家,只有妻子,抱歉了。”言罢君轻尘站起了身子,“送客!”
双狼这时刚好路过后门,闻言直接推了进来,正好与苏明阳四目相接。双狼浑身一抖,当即就要闪人。但苏明阳已然飞快的到了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臂道:“帮我劝劝他!”
“长……长公主……属下已经是云王与主子的人,不归您管了。”双狼直往后退。
“你会帮我的!”苏明阳直直的看着他,“我苏明阳此生只动过一次少女心思,便是因为你,你再帮我一次,算我欠你一生好不好?此事事关国运,将沧澜交到清离的手里,迟早会成为周边大国的囊中之物,这是愧对祖宗的事,我无法坐视不理!”
“这……长公主……你不要这样,属下,属下娶了妻子的,您这样,被属下的妻子见到,恐怕会引起误会!”双狼的脸都要绿了。
苏明阳咬唇,犹豫着,到底还是撒开了手。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当年救我一命。虽说不知为何后来我数次想要向你道谢,你却始终不肯与我照面。但你既是真的对我不喜,我便不纠缠了。”
苏明阳扯紧了披风的领口,最后深深看了双狼一眼,转身离开了。
双狼松了口气,一脸得救的样子。
君轻尘看着他觉得好笑:“她大概还不知道吧,就是因为她面首太多,才害你患上了不喜与风尘女子接触过多的毛病。”
双狼听后表情古怪,半晌才纠结的叹气:“属下以前接任务是救了不知多少人,欠下的承诺也去一样一样完成了,可只有对长公主的……当初把她救出来之后,那一堆莺莺燕燕的男人围上来对着属下就是一通指责啊……说属下哪里没做好让长公主磕了碰了弄脏了什么的,属下就愣是没敢等长公主对我说完感谢的话就被吓跑了……属下当时年纪小,可真是吓坏了。”
君轻尘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你呀……也好,若不是这样,你恐怕还不会与无双在一起。”
双狼摸了摸头,“也是。不过我还是看着长公主就心里发毛!”
这件事,君轻尘也没办法。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回去找她家鸡崽子摸她正在孵着的蛋去了。
然而苏明阳走后,却是找了云王。第二日云王便传唤君轻尘去了云王府。原本君轻尘是没有想到云王与他讲的也是关于皇位之事的,可是到了之后又没办法当做听不见,只能听着云王替苏明阳说了许久的话,最后将问题抛给了他。
“尘儿,这些年清离的作为本王也是听过许多。此时按照他这样做,确实对沧澜不利。若是正阳还在,定然也不会甘愿助他做出这些危害苍生之事。此事你还是尝试一番吧,我云来余下的兵力也愿支援明阳。”
“舅舅,”君轻尘心里苦,“此事太过危险,谁能确保一定会稳妥?若是寻常,侄儿不会如此贪生怕死。但此时徵嫆有着身孕,侄儿怕她出事啊!”
“此事你不用担心。”苏明阳忽然道,“在你出门之后,我的心腹已将你夫人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不会受到半点伤害,你只需帮助我们便好。”
“什么!?”君轻尘脑子里轰的一声,“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明阳道:“她很好,我只是派人将她带去了安全之地。在天下太平之后会将她放回去。”
“你知不知道她还有三个多月就要生了!?”君轻尘控制不住的咆哮,“你疯了吗!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苏明阳本是底气不足的。但到底有些皇室血脉的骄傲之心,哪里受过什么委屈,听他这么说,当即心下有些恼怒的回道:“放肆!区区民妇你敢这样拿来与本宫比!本宫承诺过会保护好她,她就绝不会出事!”
“本宫?长公主?”君轻尘忽地阴森笑了,“不过是个自私的狠毒女人罢了。”
“你说本宫自私?本宫是为了天下百姓!在天下大事前无小家,能派人保护好她已经是本宫仁至义尽!”苏明阳高声辩解。
君轻尘冷笑一声,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洒的是石灰粉而不是腐骨散。
云王这时也开口了:“明阳……你这做法确实欠妥。本王已答应你劝说尘儿,你不该拿他的妻儿威胁啊!”
苏明阳坚持己见:“这不是威胁,是请求联手。”
云王无奈。两面都是他的后辈,两个也都说不上错,只能说是想法和做法不同罢了。
“那,尘儿,你意下如何?”云王和气的问。
君轻尘闷了闷,到底还是妥协了:“罢了,就按照她说的,这个忙我帮了!”
实际上,君轻尘在与苏清宴、苏明阳去墨尘轩的前一天晚上,也曾找过苏清宴说明第二天的情况,让他配合来演一出戏。包括苏清宴被抓住、但让苏明阳逃走这一条也是苏清宴自己说出的计谋,为的是将他置于一个墙头草的位置,既能留在宫里又不会与苏明阳产生间隙。其余的苏清宴没说明,只让君轻尘安心的生活。而到了这一日,君轻尘发现,自己大哥当日大概已经想好会有这一天,他留在宫里,就是为了帮助苏明阳。
江山不能交给苏清离。
这一次的计划很缜密。云王所派都是自己多年来隐藏的兵力,乔装成了普通百姓分批分从各地潜入鹃山。而君轻尘还是负责做着君家的生意,秘密里把所存军械又分出了大半给苏明阳,剩下那一小半就放在明面上装装样子。
皇上整日忙碌修改国历与树立威仪,曾经他不为人知的缺点此时都暴露了出来。李呈墨与他爹李威名继续跟随着新帝,没有因为李呈墨与君轻尘和苏清宴是结拜兄弟就受到疏远,反而是皇上砍掉了一众老臣与向着长公主的老臣职位,急需新鲜血液弥补缺憾,对始终忠心耿耿跟随他的李威名信任渐增,连带着也给了李呈墨不少好处,令他专心跟随自己。
却不知,李呈墨与君轻尘才是一路人。
准备的时间足足花了将近两个月。两个月来君轻尘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双狼整日跟着他,对主子心疼不已。无双也十分担心,消失的华徵嫆究竟过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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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反攻开始
华徵嫆被掳走之后,只有苏明阳定时会亲自向君轻尘汇报:“她很好。求书网www.qiushu.Cc孩子很好。”
可这样说着,如何能令君轻尘相信是真的很好?当初玄毒也说他的鸡崽子很好,可要不是他及时出现,鸡崽子连命都没了!
他的孩子……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出生了吧?鸡崽子被带到别处,见不到他,会不会整日担惊受怕,会不会同样寝食难安,会不会出事?
云王也看出君轻尘的状态一日似一日的差,劝过苏明阳将华徵嫆放回来。但苏明阳一口咬定华徵嫆半点事都没有,坚决不放,也不会亏待了她。
两个个月的准备来,君轻尘不只是做笔头上的事情,同时也跟着双狼学习了几招剑法。虽然他没什么底子,但好歹以前被教过两招。他学的无比认真,双狼看着他都能看出他是有多担忧华主子。
“我必须有些保命的本事,不能让徵嫆担心。你若去见她,告诉她,我在习武了,以后定可以保护她不受奸人欺负!”
苏明阳听得出君轻尘话里有话,但还是答应了帮忙传话。
云王也曾劝过:“尘儿,你这样下去,还未等到战争开始,恐怕自己的身子就要先行垮下去了。那最后一颗药,你吃掉吧?”
君轻尘怀揣着他的最后一颗药,坚决的摇头:“我要留给徵嫆。”
云王无奈,到底不忍强迫他。这孩子命苦,从娘胎里时便因为君正阳在生意上惹了人而被下了毒。当时苏轩儿与孩子都危在旦夕,他才去了信求梵音归在自己名下,研究出解毒之药救回了这母子俩。可苏轩儿的毒素清了,腹里的孩子身上却始终残留了些根治不了的,若不是他偶然得来丹药,恐怕君轻尘也难长到这么大。
他始终心疼着的孩子啊,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始终心疼的护着,还是免不了他命运坎坷。
准备过后,终于待到手下悄悄汇聚到鹃山,君轻尘也启程赶路了,是要去探望自己的妹妹君颜,还提前向宫里汇报过。皇上肯准,他便骑着马一路往鹃山赶去,几乎日夜不停,像是他爱的人就在鹃山等他一样。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等他解决好这些事,等天下太平了,他就接她回家!
鸡崽子,一定要好好的!
而鹃山那边,此时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的流民。鹃山也确实有百姓因这一年皇帝继位需按照年后所交的粮税数量再交一次而吃不饱饭,怨声四起。云王与苏明阳的人便混在里面,伺机待发。
苏清离急着扩充国库、集结兵力便是怕被苏明阳偷袭。每日街上都有许多巡逻卫四处查看。遇到忍受不住想要抢粮救急的难民,一律暴打一顿。下手重了,就是一条人命,巡逻卫毫不怕事,直接将其丢在荒山上,任百姓的尸首被夜里的野狼啃食撕碎而不理睬。
当君轻尘赶到鹃山的时候,才发现,太子做的确实是过分了。
曾经的六暗卫中,余下的三个都跟随着云王。只有梵音再次秘密的跟着君轻尘到了鹃山。君轻尘去沈府的时候,梵音却悄悄的带了信潜进宫里寻到了苏清宴。
苏清宴被放回清宴宫后,还是如当初的皇子那般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身边此后的两个宫女和小太监也是自己人。因为苏清离知道他的性子,派去苏清宴不信任的人,不用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再去派人收尸了。
清宴殿外守着若干暗卫,四处埋伏。但梵音的资历摆在前头,对他们的阵型与视野都了如指掌,轻易的就见到了苏清宴,并将信交到了他手中。
“就知道五弟会出手。”苏清宴看完第一张信纸低语道,而翻到第二张时却眉头一紧,“弟妹被关押了?”
梵音点头:“长公主承诺会好好对待华主子。”
“明阳啊……”苏清宴重叹一口气,将信在烛火上烧成了灰,均在茶水里,随意的瞄了一眼他的亲信太监,那太监立即会意,上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请问三殿下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外面的主子们?”梵音问。
苏清宴道:“告诉他,红色焰火为险,绿色焰火为攻,紫色焰火为撤,黄色焰火为按兵不动。他在方圆十里内提示,我都会知道。但方向,不可是在南方。南门处有重兵把守,若是出现意外,他们会有序出动,对我方不利。”
梵音抱拳:“属下明白!”
苏清宴点了点头,梵音立即撤离。没过多久,便有两个宫女端了饭菜来,静静的放在桌上,又默默离开。
“殿下……”每次见到这饭菜,太监就揪心,小声的道,“您这一直吃着融了化功散的饭菜……哪怕皇上每次只加一点,您这样下去,恐怕也吃不消啊。要是真打起来,您……”
苏清宴笑了下,瞥向那饭菜,“总比饿着好。”
太监重重的哀叹了声,“奴才,誓死保护殿下。”
苏清宴又笑了下,却没再说话了。
梵音撤出之后,没有去沈府,而是去了苏明阳手下的汇聚地。沈府早就被监视着,他去了也无法与君轻尘联络,只能在汇聚地等着。
徐长风与他的妻子也在那里。苏清宴被抓后,他便与妻子投靠了苏明阳和其余两位皇子。算来他们这边除了少了许多暗卫武力,其实也不算差。与苏清离斗起来,胜负是五五开分。
现在只看军需物资跟不跟得上,以及宫里头的苏清宴和李呈墨能配合到多少了。
梵音将苏清宴嘱咐的事情都告诉了苏明阳和苏清元。两人又派了人按照之前约好的,在大街上人多的地方秘密传了信给君轻尘。几人里应外合,计划都是经过苏明阳与善于谋略的苏清澈仔细考虑过的。
十月底,正是华徵嫆预计生产的日子。君轻尘已整整三月未再得到她的消息,也见不到苏明阳本人。
而这时,苏明阳的反攻,却开始了。
相对于先帝驾崩那天一早上便是全城都知道了消息,苏明阳的反攻却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许多人都沉浸在睡梦中,却有两个十人队摸着黑按照事先探清的守卫交接班时间潜入了宫中,躲过重重巡视,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了宫中,在几个重要的地方燃起了火把。就在宫里的人高声嚷着“走水了”时,绿色焰火升空炸开,引来更多的人却从正门冲了进去,将门口守卫杀了个干净,而后一路向前清兵,直逼皇上寝殿。
其中又有一队高手被分出去清宴殿接应苏清宴,由梵音带头,将清宴殿里外的暗卫杀了十余人,又直接破开了清宴殿寝阁的守卫,迎面苏清宴握着剑四下看了看,哼道:“竟未给我留一个。”
“殿下想杀,前面还有等你杀个够的。”梵音顺着他的兴趣道。
跟在苏清宴背后的太监担忧的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没有多言。
苏清宴执剑疾走。
君轻尘也被人从沈府接出来,跟着大队人马一起杀进了皇宫。
黑夜中,到处都是火把,却难以分辨敌友。君轻尘到底狠不下心,非到看清确实是皇城守卫时基本不会出招。黑压压的人往前杀去,已是一条血路。君轻尘麻木的行走在尸体之间,脑子里全是火把的红与鲜血的红。
“主子,要不属下掩护您先撤吧!两位殿下的兵力已从侧门杀进,看状况逼宫是没问题了!”
君轻尘点头,转身欲走,苏明阳却在这时亟亟赶来,“君公子!君公子,我刚得来消息,你夫人的藏身之处在一月前被清离发现了,估计早已将她转入宫中做人质!”
君轻尘一顿。
而后阴测测的目光转向她。
“你,说什么?”
被他这样看着,纵是苏明阳都有些胆战心惊:“你夫人……被清离带走了。在一月之前突然断了联系,我以为是这边的通信出了状况。可今日我才收到消息,原来是我的人四处去打听过,说是你夫人被带到皇宫里了。”
君轻尘心里一紧。像是被人紧紧攥着,攥出了血。
“你……你说过会保护好她!”君轻尘双眼通红,举起了剑。
“主子不要!”双狼拦住了他的手臂,“咱们这就去找华主子!就算您砍了长公主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被抓的不是你的女人!”君轻尘冲他怒吼,浑身颤抖的停滞了一下,转身就跑。
一个不会轻功的人,在这战乱中跑着几乎是在送命。双狼也担心的不行,重重一叹,提着刀就追了上去。
黑压压的人群里,不知不觉得,友方竟少了起来。苏明阳觉得不对,攀到高处观望了一会儿,心里却是一惊。想起来,苏清离竟知道她将君轻尘的妻子关起来的事,提前做出了防备,这不正是证明了苏清离早知道他们已经在准备打过来?
他怎么会知道的?
那华氏只是君轻尘的女人,又不是清宴的女人,他威胁了君轻尘又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嗓门远远嚎道:“华氏芷柔在陛下的手里头,不想她死的都不要动,乖乖儿放下武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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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她的夫君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这一声看似并没有带来什么作用。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许多士兵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该打的还是继续打。但是这时,却有徐长风的妻子安静特制的焰火出现在夜空。
紫色。
有这焰火的,只有她和苏清宴。连苏清元和苏清澈都没有。
“清宴!?”苏明阳惊道,连忙四处查看。苏清宴一贯的白色长袍在黑夜与火光中很是显眼,她明显见到他在背着剑带人后撤。
皇城护卫越来越多,手持长枪弯刀往外追去。
而这护卫中,竟有许多穿着苏清元与苏清澈手下精兵的服装的。
“这是……”苏明阳深吸一口气,转身从树杈跃到城墙,跟着自己的人马一通后撤。
“三弟!”她追到苏清宴身边,“为什么撤掉了?凭咱们的实力,还可以杀啊!”
“长姐没看到么。二哥与四弟的意图。”苏清宴冷峻道。
苏明阳当然是看出了,“可是……皇城处处火烧,他们不会不管。咱们这一次不杀过去,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苏清宴紧抿着唇,退了几步才道:“但是徵嫆还在里面。”
“你……”
苏明阳瞪大了眼,眼眶里有晶莹在打转。
她到底是自傲了。相信了苏清澈的提议,将那华氏藏起来以胁迫君家。可没想到,最后一同被胁迫的,还有清宴。
“为了一个华氏,值得吗?”苏明阳讷讷的问。
苏清宴默了默。
“我不知道。”
他只是在照着自己的心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癫狂,但总记得以大局为重。只是这一次,他的重中之重,似乎不是眼前江山。
苏明阳咬紧了牙:“你可知道,君轻尘和他的护卫听到华氏被捕之后就朝宫里冲进去了?他们怕是不会轻易撤退!”
苏清宴沉默。
“长公主,您不要再说了!”在他身后的太监急的额头冒汗,“别说了……撤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可这时,苏清宴却突然抬手,绿色烟雾直升天空。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冲!”
听到这一声号令,身后的人顿时满腔热血的跟着道:“冲——!”
没有说理由,只需在得到号令时冲锋陷阵。他们是死士。为了百姓而战,不能将江山交到暴君手中。
苏清宴冲在最前头,宝剑寒光所及之处血溅满天。身后的人跟着冲上来做着反击,他却没有恋战,而是朝着宫里头杀去。
“这里交给我!”苏明阳的声音被他甩在身后,已不知是否能在这厮杀中听见。
此时,苏清离正端坐在龙椅上,听着外面悦耳的打杀声,享受的闭着眼。
有老太监来报:“陛下,他们又打进来了!”
“让他们打。”苏清离悠悠的道,又呵笑了一声,“苏明阳自负开元女帝再世,却没料到二弟与四弟始终是站在朕这头。女人的心思……缜密却又天真,真是可笑!”
老太监忙吹捧道:“陛下英明!”
“着火的地方如何了?”
老太监汇报道:“三处完全损毁,五处正在救援。其中一处与关着那华氏的侧殿相连,大有蔓延的趋势。”
“是么。”苏清离了然的点了点头,“朕留她小命平安活到今天已是仁慈。既然已经牵制了三弟一次,她便已经没有作用了。方才那半刻的撤退,足以令他之前服用的化功散在他动武之后完全催发作用。他现在的内功,怕是已经被化得所剩无几了。”
“陛下神机妙算!”老太监又吹捧道。
苏清离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安稳的靠在龙椅上:“稍后,待抓到两个叛贼头目,带来见朕。”
“老奴遵旨。”
另一头,君轻尘如同无头苍蝇般转悠了好几座宫殿,处处喊着他心爱之人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急的疯了一般,见人就要挥剑。双狼怎么能让他上去送命,只能在看到人时,比他更快的出刀将对方斩杀,而后不住的劝:“主子,您冷静些,这皇宫太大,咱们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冷静的想一想,华主子会被关在哪,咱们不能这样糊涂的晃悠啊!”
“鸡崽子……徵嫆……”君轻尘完全听而不见,双目没有焦距,一路跌跌撞撞,像是已经绝望。
双狼看得揪心,又狠不下心将他打晕了带走。正在焦急之时,却见到另一个熟悉的人影儿也朝着这边过来了。
双狼获救了一般庆幸的招手:“三殿下!”
苏清宴听见,立刻赶了过来。
“三殿下,你快救救我的主子吧!在这一下去,怕是华主子还没找到,主子就先垮了!”双狼道。
苏清宴看一眼魂不守舍的君轻尘,垂眸抬掌。却在这时,君轻尘忽然道:“徐长风!”,使得苏清宴一惊,放下了手。
远处正提着武器四处搜寻的两人,正是徐长风与他夫人安静。
难能这时候君轻尘竟然理智了起来。三人一起过去与那两人汇合,苏清宴命令道:“长风,你在这方面经验最足,我命你与安静速去寻找华氏。”
徐长风抱拳道:“属下遵命!”而后安静却道:“长公主正在一人带兵杀往大殿,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前往支援!”
“知道了。”苏清宴立即改变了去向。
双狼见两拨人已经去向明确,又问:“主子,那咱们?”
君轻尘在原地停滞了一会儿,“你去找徵嫆。我和大哥一起回去。”
“可是主子,到了那边谁保护您?”
君轻尘握紧了剑:“我自己。”
“主子……”
“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保护她!”君轻尘说完,转身飞快的跟着苏清宴向大殿跑去。
双狼在原地左右为难,到底还是深深一叹,去了另一个方向寻人。
苏清元与苏清澈临阵再次倒戈,无非对苏明阳一方是巨大的打击。加上云王暗遣的,两边原本势均力敌,又有苏家四姐弟带阵,攻进去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苏清元与苏清澈却带着自家的人倒向了苏清离,那打起来也就吃力了。
苏清离与苏清澈武艺稀松,但苏清元是多年的武将。在排兵之上比他们更有经验。两边打的如火如荼,伤亡惨重。苏明阳纵是一夜之间鞭下亡魂无数,也受了伤,抬手再不如开始那般灵活。
苏清宴往大殿走去,却没有直奔战线,而是从大殿的门口破开了一条通道,在守卫们惊异的表情中直接转身入了大殿。在他进去后,君轻尘紧接着也跟了进去,并且面朝着大门,守住了他的背后。
“我要让她们母子知道,她的夫君,她的爹爹,不是花瓶,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这是他在计划着这一天的到来时,不断鞭策着自己的话。
苏清宴的突然闯入并没有让苏清离惊讶。甚至苏清离还像是从前那般兄长温和的笑了笑:“三弟,堂弟,你们到底一个都没有跟随朕。”
“你,不该活着。”苏清宴举起剑指着他冷道。
“嗯?”苏清离挑眉,点点头,而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是,我不该活着!我弑父、弑妹,还要杀了你这弟弟,我六亲不认,禽兽不如,对不对?”
“早在父皇发现你对他下毒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而不是等着父皇心软,想要待到他驾崩之后再让我来关押你。”苏清宴摇头,“你如此做法,是在承认自己不如明阳,觉得她不会容下你。但你不知,心胸狭隘的人只有你。”
“三弟啊三弟。”苏清离低头转了转扳指,评判道:“有时我还真希望你一直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能让我毫不犹豫的杀了你。此时你与我讲这些,为兄啊,真怕忍不住对你一样一样的用邢,将你折磨的生不如死,看你还哪这么多废话。”
苏清宴轻笑一声,“彼此。”
一头,苏清宴指着苏清离。一头,君轻尘对着挡住门口的几名守卫。两方谁也没有动手。但是气氛已然凝固,只待爆发。
“杀——”外面的厮杀声还在继续。苏明阳的声音也在人群中隐约传来:“苏清离,你个人渣!你连明溪都下得去手!给我滚出来!”
苏清离又笑了。满意的笑。
寒光一闪!苏清宴举剑朝他刺去!
苏清离身后的老太监忽地站出,手中浮尘挡下了这一击,震得苏清宴竟虎口发麻,后退半步,收剑至身侧,警惕的看着前面。
“怎么,为兄这化功散是不是很有效?”
“小人。”苏清宴咬牙。
苏清离大笑着走回了龙椅前,扶着坐下:“这世上,只有小人能活的长久。但纵是小人,也可称帝称皇!”
这时,门口的守卫见皇上已远离苏清宴,立刻冲了进来。君轻尘道了一句:“大哥小心!”自己则是持剑而上,拿着双狼教他的应敌招式步步后退的抵抗着。
或许他做不到太多。
但是他做到了。
就在他应付那一群人的时候,苏清宴剑眉一蹙,忽地对老太监挽出一个剑花,凌厉的剑光之间却是朝着苏清离冲去!老太监反应飞快,拂尘一处就欲拦截,可他却未想到,那剑指向龙椅后,却猛地一抖,同时苏清宴蹬着一旁的柱子翻身而起,在空中倒转一圈,将剑身抖直,斜着朝老太监切去!
老太监两眼一直,只觉得身上一寒,整个身子已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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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改嫁?
“最终,只有我继承了父皇的软剑套路。求书网www.qiushu.Cc”苏清宴冷笑着收剑,同时脚下加快步速,冲上前去,在苏清离瞪大眼的恐慌中,反手握剑向前划去!苏清离还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颈子上便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剑……是父皇……”苏清离几近窒息的道。
苏清宴冷眼看他:“父皇本想传给你。是你不争气。”而后软剑脱手在空中翻滚一圈,被后退一步的苏清宴抬掌抵着剑柄刺进了苏清离的胸膛,“你这心,不留也罢!”
苏清离以外的看了他最后一眼,倒地身亡。
苏清宴立刻回身,却见君轻尘的剑已经掉落在地,扶着受伤的手臂退在墙角。苏清宴立即抽出武器迎上去,这时大门外又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哥!五哥!我来了!”
“桃江!?”君轻尘惊喜的看了过去,却被右臂的阵痛搅得咬紧了牙。
苏清宴已站在了君轻尘身前,但气喘个不停。而桃江的出现无疑是救了他们一命。跟在桃江身后的还有满身细伤的苏明阳。当苏明阳见到龙椅上的人已死时,心里一沉,闭上眼缓缓低下了头。
他到底是她的亲哥哥。她答应的与兄妹们共同守护沧澜的事也无法做到了。
顷刻间,殿内的敌人被一扫而光。就在大家共同松了一口气时,君轻尘却脚下一软,向后踉跄着靠在了墙上。
“桃江……”
“哎,怎么了,五哥?”桃江忙赶过去,随即吓了一跳,“你……你这手臂怎么出了这么多血!五哥你脸色好苍白!”
“桃江,刀给我。”君轻尘道。
桃江莫名:“五哥你都这样了你还要刀干什么?”
“给我!”
桃江犹豫了一下,将刀递了上去。
君轻尘深吸一口气,艰难的看着自己的右臂,伸出左手接住了桃江的短刀。而在这时,其余的人才发现,君轻尘的右臂竟已只有小半连在肩膀上,摇摇欲坠。
“五哥!?”桃江的眼睛登时红了。
苏清宴和苏明阳也看得心里一颤。
君轻尘狠狠一咬牙,抬起刀对着肩膀上挂着的残肢割下!
“五弟!”苏清宴伸出了手,可他仅存的功力已在刺杀苏清离时耗光,此刻行动早不如寻常迅速。
他的话音落下时,君轻尘已经将刀子砍了下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划着皮肉,将最后的关联也彻底斩断。鲜血一直汩汩而出,疼痛的感觉险些令他昏死过去。
但是不能昏,也不能死。
他没了这个累赘,才能去找鸡崽子!
“替我包扎一下,快!”
桃江看得眼眶通红,慌了慌,反应过来后立刻撕开衣摆替他包扎伤口。
血仍然流得肆意,但终究没有方才的多了。
“五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嫂子!我来晚了!”桃江一边包扎着一边哽咽。
苏清宴则是愣在原地,一身凌厉气势消失殆尽,再没有剑指帝王时的气魄。
若他再快一些,尘弟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们。”君轻尘闭了一下眼,又决然的睁开,看向门外:“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为了向她证明,我有勇气保护她和孩子……”
方才外面厮杀了这么久,那哀嚎与喊叫声,她听到一定会很怕吧?
她一定,是在某个角落等着他去找吧?
……
千万别死啊,鸡崽子。相信他,他一定可以找到……
往生河,沁园湖,两次她都没挣扎一下就沉了。这次至少挣扎一下吧……
“等等……鸡崽子……我马上就来了……”
等他。
君轻尘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一用力,离开了身后的墙壁,可眼前却也随之一黑。
最后,耳畔只有厮杀过后的寂静。
没有她的声音,怕是他死都不会心安吧……
……
“夫人,您的身子虚着,还是不要在外头吹风了,赶紧回马车里吧。也别让小主子冻到了啊!”
黎明之际,安静坐在车辕上看着时不时就要探头出来一下的华徵嫆道。
华徵嫆抱着怀里裹得只剩下半张小脸儿露在外面的女婴担忧的看了一眼远处的皇宫,不甘的坐回了马车里。
“我这心里总是发慌。怕我夫君会出什么事。”
安静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柳条,悠悠的道:“夫人您担心什么呢?前头的事已经定下了,活着的人总会回来,死了的人再也回不来。担心只会给自己徒天烦恼罢了!”
华徵嫆听她这话,虽然知道有理,但是半点也笑不起来。只道:“姑娘你倒是看得开。方才与你一起的人是你的夫君吧?他又回了危险的地方,你不担心吗?”
“不担心。”安静毫不犹豫的说,“我与他成亲的时候早就说好了。我没有自保的能力,他要上战场我绝不掺和。他若死了,我就改嫁。但在看见他的尸首之前,我都会好好的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他回来。”
“这……”华徵嫆有些啼笑皆非,半晌也只能评价道,“真是看得开。”
但她看不开啊……
她被掳走之后,惶恐得险些出事,导致孩子早产,她才知道原来掳她的人没有恶意。而后,她就一直在等,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慌张害怕,要相信她的爷可以将她带回去,也要好好保护他们的女儿。可后来,她却被苏清离抓走了。若不是她急中生智说了些保命的话,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甚至在隔壁偏殿燃起大火时,她都以为自己和女儿活不过明天了。好在有两个人来救了她,她也得知了宫里的战况。
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她的爷如何了?他怎么那么傻,还要来这危险的地方!
着实是等了许久。等到早起的小贩已经在背着篮子走在街上,等到砍柴的人也拿着斧子上了路,远方才走来一个人。华徵嫆明显感觉到坐在车辕上的姑娘蓦地跳了下去,骄傲的道:“我就说我的男人绝不会食言!”
华徵嫆也撩起帘子,只见救了她的男人狼狈的赶了回来,对着他心爱的女子却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这次做什么奖励我?”
“嗯……给你炖一大锅肉!”
“多谢娘子!”
“客气啥,你是我男人!”安静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胸膛,疼得他“嘶”了一声,却笑的更开心了。
华徵嫆越过他们向远望去,远处却只有双狼赶来。
“华主子。”双狼先是抱拳作礼,抬头时看到里头放在竹篮子里的襁褓,却是将凝重的表情放松了些。
“爷呢?”华徵嫆忙问。
双狼没回答。
“我问你,爷呢?”华徵嫆整个人都钻出了马车,这时竹篮子里的女娃娃却哭了起来。
华徵嫆心里揪痛,顿了顿,到底缩回去从篮子里取出了孩子拍打着哄起来。
“主子,还活着,正……被梵音救着,在清宴殿里。”
听到那句“还活着”的时候,华徵嫆眼前一亮。可双狼的语气又十分不定,她还是无法放心,立即道:“带我去见他!”
双狼没有拒绝。
清宴殿中,曾经主了许久的客房里,君轻尘昏迷着,眉头却怎么也舒展不开。
“手臂无法接回去了。”梵音道。
在场的人都是一阵无言。
君轻尘,墨尘先生。善书善画,一张算盘也打的响亮,站定四方,倜傥无双。
而此时,断了的右臂处血肉模糊,身上肮脏不堪,哪怕没了意识,脸上还是担忧的模样。
“是我愧对他和华氏。”苏明阳低头道。
“我也有错。”桃江哽咽,“我早该告诉五哥,其实我没有回屏门,我被云王暗中安排留作后手了……”
苏清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握紧了拳。
房门突地被推开,华徵嫆冲了进来。而后呆愣在床前,许久,泪水砸在了地上。
“爷……”
“妹妹,你莫慌……”苏明阳上去要劝,却被华徵嫆一把推开,退后了好几步。
“爷!您睁开眼看看,妾身完好无损的来了!爷!你不要出事啊!爷,妾身生了个女儿,长得可像您了,您一定不舍得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对不对!爷……”华徵嫆握着他的左手,泪水不住的流淌,目光所及之处,痛意蔓延眼底。
“爷,您要是出事了,妾身怎么办?改嫁吗?妾身做不到啊……您醒醒好不好,醒来看看女儿吧!”
华徵嫆终于说不下去,趴在他的枕头边上哭嚎起来。却在这时,有气无力的声音幽幽传入她耳中:“你敢改嫁……爷还没死呢……”
“爷!?”华徵嫆惊喜的抬起了头。
君轻尘明显是强打着精神,可还是努力地将拿眼角瞄向她,喉结滚了滚,“女儿呢?”
“女儿?”华徵嫆愣了一下,随即也慌了,四处的看,“女儿呢?我的女儿呢?”
“华主子……小主子在我这……”双狼终于也出现在了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捧着襁褓到了床前,不住的嘘喘,“您跑的也,也太快了!小主子您都不要了啊!”
这时,床上的人也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鸡崽子,你这是要搞事……”
华徵嫆接过女儿,破涕为笑的蹲下去将女儿呈给他看:“妾身这是太急了嘛……妾身有将孩子好好放在双狼的怀里才跑的!”
“你给双狼?他会抱孩子吗?”君轻尘气的直咳。
华徵嫆:“……”
双狼摸了摸头:“主子您放心,属下现在不会,但是明年夏天一定能会!”
“咦?”华徵嫆惊奇的看过去,“无双她……”
双狼嘿嘿一笑:“这次我不会再让她的孩子出事了!”
他们这一群人,好容易才走到了这一天。放下了心事重重,终于能不再顾虑着明天有多危险,而能平静的过完这宁静的一天。
这用无数鲜血与生命换来的一天。值得回忆,也值得用往后的时光让自己的后代一起去缅怀,去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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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再生一个吧
“主子当时若没有急着砍下手臂,大概还是可以接回。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但是现在……”
华徵嫆听着梵音说的,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听说了,当时她的爷是多么急着要去找她。多么担心,想要见到她。
“没事,我会做他的手臂,替他书写,替他作画。”替他,将脑海中的东西描绘出来。
然而。
华徵嫆趁着君轻尘卧床休息的功夫,苦练了半月的字。到了君轻尘可以下床的时候,还是底气不足。
“鸡崽子,你说你为我练了字?”
“妾身……”她可以说没有吗?
君轻尘失去右臂后,几乎没提过这件事。就好像他只是一时兴起用起了左手,拨弄了几天算盘照旧手到擒来。
只是他不再握笔。
也只有华徵嫆知道,每一次他独自一人看着笔墨纸砚时有多遗憾和惆怅。但在面对其他人时,他还是会一副毫不介怀的模样。
初秋到了。天还热着。君家三口与无双坐在大树下乘凉,双狼站在主子的身后不时看一眼替主子抱着孩子的无双,目光又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眼中柔情无限。
“来,先看看你画的如何吧。”君轻尘抬了抬下巴,“就画我。”
“啊?”华徵嫆呆了呆,拿起笔尾搔了搔头,“爷……您有如天人,妾身怕是无法将您的天人之姿画出来呢,不如就画个鸡蛋吧?”
“别糟蹋咱女儿。”君轻尘道,“要糟蹋就糟蹋我吧。”
华徵嫆:“……”
半个时辰过去。
君轻尘已经将小小一团的女儿放在膝盖上逗起来。
“爷,妾身画完了。”华徵嫆撂下笔。
君轻尘随意的抬了一下眼,而后便被定住了。
华徵嫆将画倒过去给他看。
“这……你确定是人?”
果然没有惊喜。
华徵嫆幽怨道:“妾身对画没有天赋……”
“没事。那你在旁边提个字吧。”君轻尘道,“就写,君子轻如尘。”
华徵嫆硬着头皮又拿起笔,就站在他的身旁,弯腰落笔。刚写一个字,她便把自己逗笑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她画的明明是重如山啊!
写完之后,接受检阅。君轻尘抿了唇道:“这字也丑。”
华徵嫆笑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字如其人,妾身尽力了。”
她以前可是丑的连这字都不如。
君轻尘竟理解的点了点头,左手拿起画道:“双狼,拿去裱起来。”
双狼接过画,眼角抽搐之余含蓄的问:“华主子的大作,挂去让外人欣赏,不好吧?”
华徵嫆也赞同的使劲点头。她这就是为了哄人开心的,拿去挂着外人看的话有多少脸都不会够她掉的啊!
君轻尘看她一眼,平静道:“不是要挂起来。是要留着珍藏,传给往后的子孙。”
“这……”华徵嫆嘴角一抽,“吓到后代更不好吧?”
这要是被后世子孙看到了误会自家祖宗长成这个德行,该怎么评价?
但君家家主坚决让将画裱起来。双狼到底拒绝不得,拿去照做了。无双起身跟着他一起离开,于是树下只剩下这一家三口。
小小的团子还不会说话,只知道窝在爹爹的怀里吐泡泡。华徵嫆搬来凳子坐在他身边,轻戳了戳女儿的脸蛋儿,“长得可真像爷。估计以后会是一个飒爽的俏姑娘呢。”
君轻尘点点头:“只要脸不像你,就有希望。”
华徵嫆:“……爷这是嫌弃妾身胖了?”
“是啊。”
“……”
“所以,再生个吧。再生一个,我就不嫌弃你胖了。”君轻尘笑道。
华徵嫆看了看他,“爷可是想要个儿子?”
“都好。”
忽然就想到和君轻尘谈过的,下一胎姓苏的事。华徵嫆笑了笑:“好啊,听爷的。”
若他们“抓紧速度”,应该还来得及吧。
在云王过世之前,为他做些什么。
就在君轻尘养好了伤准备回到云来的当天,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皇上驾到!”
君轻尘忙拉着华徵嫆跪下。
“五弟,这是在你家中,不必多礼。”来者一袭明黄锦袍,语气平和。
其余人统统自觉退下,大门被关上,只剩下苏清宴和君家三口。君轻尘这才被华徵嫆扶起来,同时华徵嫆自他手中接过了女儿。
“大哥,百忙之中还来送行,为弟感激不尽。”君轻尘道。
“这不是应该的么。”苏清宴笑道,却也有些怅然,“此次你回去,便不知何时才会再回来。咱们兄弟也只这一次凶险中接触的时间最长。眼下风波已去,你却又要走了。”
“五哥不必遗憾。人生离别有时,相聚亦有时。待到那边的事情了结,为弟会回来鹃山继续发展。至于颜儿,就麻烦您看管了。”
苏清宴道:“她在宫中,待遇并不比其他殿差。只是限制了出行。自由人看管她。不会亏待。”
“那长公主如何了?”华徵嫆问。
苏清宴默了默,“她说,要留在宫里做一辈子的公主。”
这一次的争斗,到底还是让长公主进行了一番深深的反思。华徵嫆其实是知道结局的。只是忍不住多问一句。听到结局与她知道的无异,便放心了。
苏清宴,三殿下,早年暴戾癫狂,但在坐上皇位之后,爱国爱民,收敛心性,最后会成为千古一帝。被后代敬仰传颂。
当年闹得最凶的长公主,却在临封前选择了退居公主之位,郁结了多年之后逐渐看开,一如从前那般逍遥快活,宠幸着面首,而在国有难时,会第一个冲上去,替弟弟维护江山,成为一代巾帼,年过半百才战死沙场。
君轻尘拱手抱拳:“那么大哥,后会有期。”
苏清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抱着女儿的华徵嫆,又将视线移回君轻尘身上:“后会有期。”
回到云来之后,华徵嫆才发现她又怀上了。也是在这时,她向君轻尘透露:“爷,云王大概只有两年的寿命了,您多陪一陪他吧。”
君轻尘没有再反对,并与君夫人简要的谈了一番,大抵就是同意了他们被拆散了二十多年的鸳鸯再次团聚。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不会再反对。
这也是二十几年来,他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娘亲喜极而泣,笑得那么开怀,像是回到了少女的模样,扑到云王的怀里一声声唤着“凌哥。”
“罢了,抱一下而已,不算出格。”君轻尘小声嘀咕着,牵走了一脸欣慰的华徵嫆。
而在他们回来之后,还发现了一件事。
知更蝉鸣两姐妹竟然都对华止弘好感颇深。在华徵嫆被掳走之后,华止弘又病了一场。两个姑娘整日伺候着他,时间久了么……
“姐姐,我好慌啊!”华止弘委屈的对着华徵嫆。
华徵嫆听得直笑:“你慌什么?”
“她们俩……对我都挺好的。我竟然,就都,都……都有些动心。姐姐,我是不是坏男人?”华止弘只想哭。
“哈哈哈哈,”华徵嫆拍了拍他的胳膊,“这事儿哪来的绝对。男子三妻四妾也很正常,你不如去问问她们是否乐意一同嫁与你。毕竟你们的年纪都适合嫁娶了。知更还要比你大上一岁,拖着人家让人家等才是坏男人!”
华止弘委屈巴巴的去了。这一年的冬天,就迎来了他的喜事。同时娶了一对姐妹,可是罕见。但这事出君府,大家却又有些见怪不怪了。
现在谁还不知道,君府里的,都是奇人!
华止弘到底在医术上天资不够。跟着君轻尘学着做生意,慢慢却上了手。另一头,容沅也将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在云来口碑始终不错。
君轻尘做了一个决定。将小君府送给容沅,作为替他管生意的谢礼。并允许了容沅自立门户,去开创自己的商路,将五成盈利抽回,其余一律给了容沅做本钱。
当君府的牌匾换成了“容府”的时候,华徵嫆知道,她这一生有很多事做不到。但也有很多事,她做到了。
两年过去,先是君老太安详离世。而后云王病逝,苏轩儿与儿子和孙女儿告别之后追随而去。君轻尘也终于可以放下云来的牵挂,彻底将云来的一切托付给华止弘,自己带着妻女和双狼无双回到了鹃山,并亲自将云王令交到了苏清宴手里。
沧澜,统一。
在鹃山,华徵嫆生下第四个女儿时,不幸遇到了大出血。在那之后,君轻尘便不准她再生。两人拥着四个年龄不一的女儿,庆幸着还好一家子仍旧团圆。
“可是爷,没有儿子的话,君家岂不是……”
君轻尘爱怜的摸着她的脸颊,“百年之后,在云来与鹃山,你可曾听过君家?”
华徵嫆一愣,摇了摇头。
“这便对了。”君轻尘轻笑。
与她在一起这么久。他终于也明白了许多事。
未来没有被改写,只是在被他们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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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你在我心里还是最初的模样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墨尘轩竟迎来了五十年的店庆。这一天,远在云来的容沅也拖着一把老骨头来庆祝。此时他已易名为容从善。见到华徵嫆,也能平静的称一声:“芷柔。”
华徵嫆朝他和善的笑了笑,“别站在外头了,怪冷的,快进来坐吧!”
不知被修缮过几次的墨尘轩中,君轻尘每迎接几个客人,便要停下来喘上一喘。见到容沅来,也毫无间隙,如同招呼多年的老友那般,笑称了一句:“容兄!”
“君老弟,你今儿还真是精神啊!”容沅笑道。
“哪里哪里,都老了!”君轻尘打趣道,“早不知多少年前就是老君头儿了!没年轻时的精神劲儿了!”
这时,一个小丫头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奶奶奶奶,婉心背完诗了!”
华徵嫆见到跑来的小丫头,惊喜的道:“哎呀,是吗?婉心真乖!”
容沅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一愣,喃喃道:“婉心?”
“嗯。”华徵嫆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冲着容沅道:“这一次你来,便把她带回容家给小宽儿做童养媳吧。还有那把白骨琴,你也一并带回去。让婉心传下去。”
容沅默了默,神色有些暗淡,“这岂不……我又要再对不起你一次。”
华徵嫆只是笑了笑,看向继续招呼着客人的君轻尘。
“我啊,不介意的。”
云来的两处君家,一处成了容府,一处成了华府。但华止弘的后代并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在云来做生意不成,已经迁到了鹃山来。这些华徵嫆都是早就知道的,也没去改变。而这墨尘轩,他们也已计划好。在他们两人都不在了,就传给二女儿入赘来的夫婿,往后交给苏家的人,在天子的庇护下,墨尘轩里的墨尘先生永远都会是一个传奇。[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夜里,夫妻俩终于忙叨完。华徵嫆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恍如隔日梦中,她还是刚来到这里的模样,慌张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鸡崽子啊,做什么呢?”君轻尘缓缓走到她身后,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爷,您还这么叫妾身。这都多少年了。”华徵嫆这样说着,却是笑了。
“不这么叫你,叫你鸡婆子?”君轻尘也笑了,眯起眼道,“在我的眼里啊,你还是那最初的模样。穿着嫩黄嫩黄的衣服,小小的,像个鸡崽子一样。”
华徵嫆从铜镜里怨怪的瞄了他一眼,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张保存完好的羊皮。
见到这羊皮,君轻尘却蓦地紧张起来。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等着宣告处置结果。
“鸡崽子……”
“爷。时候差不多了。”华徵嫆垂头,将羊皮平整的放在桌上,拿起笔轻轻一叹。
君轻尘顿了顿,瞧着她的手和羊皮,心里有些发紧。
这矛盾的心情……
“你……打算写下婚约吗?”
华徵嫆从镜中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是啊。”
“……”
两个人都静了一会儿。君轻尘方才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写?”
是嫁给容沅,还是……
“爷想妾身怎么写呢?”华徵嫆问。
君轻尘垂眸。
华徵嫆又等了他一会儿,随即笑着在羊皮上落了笔。这么些年,她已经记不清当年看到的婚约上大致是怎么写。但只要嘱咐,往后当华家生出一个女儿,就取名叫“徵嫆”,这总该没错吧。
多年来,她的字迹早不如当初他评价的那样丑。娟秀的样子,有些像他当年的模样,随了他三成的风骨。
君轻尘盯着她写的内容,心里分明是庆幸的,可也心酸:“为了与我相遇,你又要经历一次死亡。”
华徵嫆撂下笔,站起来,肃穆的盯了他一会儿,忽地笑了:“只要能见到爷,死一次又算什么?爷啊,为了见妾身还要死六次呢。”
君轻尘竟还学着年轻时那般模样撅起嘴:“但我若不遇到你,说不定就会一直那样死下去。永远打不破这循环。”
华徵嫆微微一笑:“所以,妾身便是要打破爷的循环,带您到妾身的循环中,救您出来啊。这样我们就可以再相识一次,再经历许多事情。再相伴一生。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妾身心甘情愿一次次重来。”
君轻尘眼眶发酸,亦像是年轻时那般,抬起手,抚上她的脸庞。
犹记若干年前。他与她还未相互心动,他却在梦中见到了她的模样,抱着琴站起身道了一句:“妾身,幸不辱命。”
而今,她模样苍老,在他眼中却一如从前那般,带着期待与少少的担忧嘀咕着,“只是不知道,这婚约写下来,会不会有效呢?妾身可真怕到时的自己做不到。”
“没事,不要担心了,”他将她纳入怀中,“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一定做得到的。在若干年以后的若干年以前,她会大叫着不再欠他,而后飞起一脚将他从房中踹出,就这样莫名的结下梁子,从此却开始相互亏欠,渐渐的,相互索求一生。
……
国历八九八年,一场严寒中,华府挂上了白帐。一男一女并肩走回略显破败的家中,女子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轻轻一叹:“哎,这赶的,孩子再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家里的长辈却连最后一位都走了。”
男子扶着她的肩膀道:“放心吧,哪怕华家再不如从前,我也会好好守护你们娘儿俩!”
两人走进客厅,女子靠着男人的手臂问:“那你想好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吗?”
男子沉吟片刻:“嗯……男孩儿嘛,还没想好。但若是个女孩儿,就叫徵嫆!”
“徵嫆?”女子听后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那个著名的曲子的名儿吗?为啥要叫这个?”
男子道:“你忘了吗?那时候我与你说的,华家祖上曾传下来一纸婚约。哎我找找!”说着,他自柜子里翻腾了一会儿,还真的搜出了一块羊皮。
“你看,”他将羊皮抖开在眼前,“以后咱要是有了个女儿,就拿着这个婚约去赴约!这可是从几十年前传来的,听说写下婚约的可是我们百年之前的祖宗!可惜啊,后来华家一直没生女儿,到了咱们这一代,婚约还是留在咱们的手里。”
女子颇感兴趣的拿过羊皮看了看,“云来的容家?这倒是有趣。说不定呀,咱们俩这就生了个女儿呢?那若生了女儿,咱们就叫她徵嫆吧!”
“好。”男子宠溺的笑,“等以后生了女儿,咱们就带她去赴这个婚约。见证这百年的美好!所以啊……”他也摸了摸妻子的肚子,“孩子,你要快些出生啊,来让爹看看,你是不是咱华家的徵嫆!”
“去!你急什么!”女子轻推了一把,两人相视却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她捧着自己的肚子,笑的无比甜蜜。
“娘啊,也盼着你早点出生呢。你一定是个乖孩子,不会让娘失望!”
门外寒风呼啸卷过,男人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为妻子戴上。两人相携而去,只余空寂的厅堂中,一把普通的古琴放在角落中,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拨弄出它的声响。
……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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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至此终结,谢谢支持我的宝宝们
这本书,虞熙又刷新了自己的上限,写了57万字,险些就到了60万。不过,故事到了这里已经是虞熙最理想的结局了。这本书虽然也有很多不足,但虞熙还是很喜欢它。
它是成长之路的第二步,比起第一步还要艰难。写第一本的时候,男女主的性格虞熙手到擒来,可这一本,两人的性格都与虞熙习惯的要不同,因此事情不好处理,剧情也不好拿捏。写到上架的时候,是虞熙最痛苦的几天。卡文啊卡文,卡的虞熙差一点就放弃了。可虞熙竟然又坚持下来了,每个月的月末都想着这个月的全勤不要了,我要休息!可每个月的月初,还是都写出来了。直到完结,虽然中间有几天因为没有存稿而造成了要当天写当天传,把虞熙的习惯都打乱了,不过还好,没有一天断更。
这个故事写的时候几乎算是没有大纲的,这大概也是卡文的原因。因为上传的当天改了标题和文案,之前的大纲都有些跑题了的模样,所以虞熙在后来就是一路磕绊,这本书也完全没有预期写的那样好,剧情的改动太大。
尽管这样,最后能没有提前草草结束、写成了虞熙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模样,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虞熙也终于可以歇息几天,准备一下新文了。
这次一定会好好准备。
谢谢宝宝们的支持,是你们一直有人在看,虞熙才能坚持下来。真的谢谢你们。
那么,有缘再见。
鞠躬。
折虞于熙2016.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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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相府嫡女,受庶妹威胁,将年轻有为的未婚夫让出,自己嫁给了一个傻子。
归宁之日,却背上夺人姻缘的罪名,被迫跪下向庶妹道歉。
爹爹打,娘亲骂,傻子看着不说话……
在琳琅最狼狈的时候,有一只手伸向了她。
相公痴傻,小叔倒厉害。琳琅为了活命,拿出看家本领请求小叔做靠山。
可这个靠山,竟对她另怀心思!
重获自由,他许她十里红妆,却奉上三尺白绫。
还体贴的问一句:“我帮你?”
琳琅淡淡回以笑容:“算了,别脏了您的手!”
—试❀读—
初秋的夜,暴雨瓢泼,整条街上唯有一家医馆还亮着灯。
李琳琅跪在医馆柜台前,发梢不断滴着水珠,在地面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印子。
打从她进门,医馆大夫就在皱着眉头,此时见她跪了半天,也没有缓和,反而更不耐烦。
“李大小姐,老夫说过,医馆不是善堂,不可能一再的施舍!您还是另谋他法吧!”
心口似有一团火在灼烧,带动脑内热得发胀。琳琅的声音满透着失望:“您真的见死不救么?当初我舅舅……”
大夫面上一燥,巴掌狠拍在桌子上打断她:“当初?当初若不是你那做丞相的爹,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空中猛地落下一道闪电,连着阵阵响雷,将烛火震得不住跳跃。
琳琅脸色惨白,目光空洞,死死地盯着大夫,令其见之胆战心惊,心虚不已。
语气不觉间就软了下来。
“大小姐……老夫也要养家糊口啊!”
话虽如此,但娘亲重病垂死,得不到药物救治,琳琅又怎么甘心无功而返?
她不甘的道:“只要您给药,我可以来医馆帮工抵债!”
“您别折煞了老夫!”大夫险些跳起来,急得没有办法:“况且半月之后,您可就是侍郎夫人了,您若真有困难,您去找您那未婚夫,找老夫干嘛啊!”
未婚夫……?
成亲在即,规矩之下男女不得往来。她若能够见到苏璨,又何必来做这作践自己的事!
只要熬过这半个月……
被突如其来的力量促使着,琳琅闭目咬牙,重重的在地板上磕了一个响头。
“求您……”
身子刚刚抬起,额头便再次“砰”地触在地上。
“求您帮帮我吧!”
“……哎”大夫摇头直叹。
这时,烛光之外有男声响起:“多少银钱,我替她付了吧。”
两人循音看去,只见阴翳中似有高大的人影伫立着。
是那位在等雨弱的贵客!大夫眼珠一转,当即舔着脸笑:“李小姐净捡着名贵药材用,加起来得要七两银子!”
琳琅意识虽有些模糊,却也知道这价钱不对,皱起眉头便要开口。
可一锭十两的小元宝率先落在了柜台上。
“不用找了,药给她包好。”
说完,他从黑暗中走出,随手将一把纸伞丢在琳琅身边:“拿去用吧。”
琳琅缓缓抬起脸,发现男人背对着她,半个臂膀都缠着绷带……
“等一下!”
琳琅猛地站起,旋即眼前一黑,双腿直软。
男人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转身一把扶住了她。
而后皱紧了眉头。
琳琅回过神,发现自己竟抓住了人家的伤处!
当即松开了手,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抱歉……”
烛火摇曳,映出这人双眸深邃。坚毅的线条近在咫尺,合着几分黯然落寞,看得琳琅心跳骤然加快,悄悄后退了一小步。
邵煜白抿着唇收回手,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
“伞你拿着,我的伤不碍事。但你这干瘦的模样,再淋下去,怕是只有被卷着草席丢入荒山的下场。”
琳琅面上一赧,窘迫的干笑了两声。心道这人还要顺带吐槽,真是举手之劳不图感激!
但她却不能做白眼狼:“那……敢问您的姓名住处?日后我也好去报答。”
“……”
邵煜白嘴角一挑,却是皮笑肉不笑:“不必了,未来的苏夫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打烊了打烊了!”大夫心虚的交出药包,将琳琅赶出了门。
琳琅撑着伞站在雨里,有点蒙。
这人是什么情况?
天边忽然又是一个响雷,琳琅猛拍额头想起要事,转身朝着来路跑去。
雨声淅沥,她还不知早已有人在丞相府门口等她多时。
看见她撑着停在了大门口,等她的人挑眉轻笑。
“姐姐大半夜的偷跑出去,还敢回来?不怕爹说你丢了相府的脸,打断你的腿么?”
此时李府大门敞着一条缝,李若溪站在前头,虽笑着,眼里却有焦灼,看来是已经蹲守了一会儿。
琳琅直接无视,走上台阶抖了抖身上的水,有几滴溅到了矮她一头的李若溪脸上。
怒意闪过,李若溪笑的意味深长:“哟,拿到药还带着伞,嘚瑟?看不出姐姐还有能用来乞讨的筹码啊?不会……是你这副病殃殃的破身子吧?”
琳琅默默微笑,转身就要进门。
李若溪扬起下巴,伸手用力一推!
毫无防备的琳琅跌回了街上!
难以置信的看了她李若溪一眼,琳琅迅速捡回药包和伞护在怀里。
终于忍不住问:“我娘高烧不止,你却让人瞒着爹!如今我自己去拿药,你还要怎样!?”
说完,她咬着牙关,仍要往门里冲。
李若溪柳眉一拧,喝道:“拦住她!”
这次直接从门后钻出了几个满眼不客气的家丁。
琳琅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李若溪:“这些日子你处处针对我,究竟是因为什么?”
李若溪眯起眼。
“我不是与你讲过吗?半个月后,改由你嫁到王府,我要嫁给苏公子!”
“……什么?”
琳琅觉得好笑,却笑不出来。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李家嫡长女和苏家嫡长子的婚约已经定下多年,岂是她能从中插脚的?
李若溪睨着她冷笑:“方才我去看过你娘了,还真是病的不轻。看着娘亲没有药吃只能等死的滋味,不好受吧?”
激将法?琳琅镇定的道:“婚约不是儿戏,苏璨不会同意,爹也不会答应的!”
“可我娘已经把爹说通了!”
李若溪自得道:“左右誉王府没规定要我们哪个嫁过去,到时你嫁你的,苏公子那边我会解决。”
说完,她叉住腰,胸有成竹的挡在门口,挑衅一般对着琳琅。
时间匆匆过去。
琳琅仿佛能听到远处漏雨的小院儿里,娘亲接连不断的咳嗽。
一声,一声,令她露出倦容。
“……你赢了。但你也要答应我,别再为难我娘和我弟弟。”
李若溪也不把人逼到死路上,见她松动,自己也松动:“行,只要你娘不作妖,我这边也懒得找她惹晦气。但你若反悔了,我可是要弄死你娘的,你可想好了。”
李家庶女,明目张胆欺压主母嫡女早就无人能管。
琳琅叹气,屈辱应下。
半月后,在娘亲喜极而泣的千叮万嘱中,琳琅穿上了霞帔。
临上轿前,李若溪找到她,与她交换盖头,笑道:“这是你自个儿同意换的,到时可别翻脸,说妹妹强人所难!”
自欺欺人,最是无趣。琳琅默不作声的转身,直接走向誉王府派来的花轿。
要说天意弄人,莫过邵家丰功伟业,唯一的香火却是个傻子。
傻就算了,还疯疯癫癫的喜欢乱咬人。
只能被关在自家的大门里,再没出现在人前。
猛一听说他要成亲了,路人皆惊,恍然想起誉王府的傻世子竟已到了婚配的年纪。
琳琅就是在这声声感叹中进了王府。
按照习俗,足要折腾一天。到洞房里时,琳琅已经累得瘫在床上。
可没让她歇多久,房门就再次开了。
“世子快去,世子妃在里面等您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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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一转身,其实我还在这里⁄(⁄⁄•⁄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