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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成了倒霉皇后
纤细的脖颈被一只手大力卡住,胸口窒闷几乎无法呼吸,凤至想要咳嗽,却感到身子越来越软,竟然提不上半分力气。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忽然感到脖子上力道一松,没了支撑的身体便软倒在地。触碰到冰凉的地板,凤至稍微清醒了一些,耳边蓦地便响起了冷然低沉的男声――
“看来皇后是不想死的,那是不是该向朕解释一下,你肚子里这孽种哪里来的?”
凤至正咳得撕心裂肺满面潮红,哪里听清他说了什么?茫茫然抬起头来,待看清周遭景色,霎时间呆了。
满目珠色耀眼,华光刺目,宽阔殿宇中四处可见栩栩如生的飞凤浮雕,而眼前俊朗英伟的男人身着玄衣,脸色黑沉。
看见凤至呆呆的模样,靳明渊皱了皱眉,声音又冷了几分:“皇后还是不想说吗?那奸夫到底是谁,竟让你……以命相护?”
“什……什么奸夫?我不知道!”对于自身如今的处境凤至是一片茫然,见靳明渊神色不耐竟然迈步又朝她靠近,吓得赶紧往后一缩,视线一飘正好看见桌案上的果盘,霎时间眼睛一亮,拿起个苹果就往前砸!
靳明渊错愕一瞬,毫不费力避开那苹果的袭击,却不想紧接着一个果盘又飞到了眼前!
截住那果盘往地上狠狠一摔,靳明渊脸色黑得仿佛墨染,“够了!”
凤至被这气势震得浑身一抖,却忽然听见殿外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陛下?”
“没事。”靳明渊黑沉沉的眼紧紧盯着凤至,扬声回应。[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陛陛陛……陛下?!凤至手一抖,抖掉了手中的梨……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这肚子里,是谁的孽种?”
凤至先是一愣,再是一惊,低头一望,这才注意到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平日里采药时所穿的短褐,华美绫罗之下十指纤纤指腹无茧,绝不会是她自己的手……
“若非成婚三月以来,朕一直未曾临幸过你,怕是要被你糊弄过去了!”靳明渊咬牙切齿。
凤至沉浸在自己貌似莫名其妙换了具身体的恐慌中,急切地想要听到对这不靠谱猜测的否定,乍闻此话,当即就炸了!
“胡说八道!”捞起才放下没多久的梨往前狠狠一砸!凤至双手叉腰,踏上桌案,冲着靳明渊怒吼:“我才不是你老婆!我未婚夫是青莲镇上的许秀才!”
怒火中烧的凤至猝然发难,完全没有预料到凤至的豹子胆的靳明渊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一下,额头上顿时汁水横流……
殿中气温骤降,靳明渊面无表情地盯着凤至,双眸黑沉风雨欲来。
凤至立即就清醒了,颤巍巍收回踏在桌案上的右脚,对着靳明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抱……抱歉……可是我真的不是你家皇后,我是――”
“你这般糊弄朕,是想要保住这孽种?”靳明渊压根不信凤至的说辞,却是极力克制着汹涌而上的怒气,沉声一喝:“贺岁!”
殿外立即进来个形态佝偻的老太监,只听靳明渊冷声道:“皇后现在脑子不清醒,送她到赋远宫冷静冷静!”
凤至不明内情,只猜测那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贺岁却清楚得很,这赋远宫名字听着好听,实际上却是冷宫一座,靳明渊对后宫一向不大关心,那处已经许久无人进去了。
贺岁有心想劝,毕竟皇后娘家非同一般,这样随便的处置并不怎么妥当。可是悄悄抬头瞥见靳明渊那惨不忍睹的脸,当即就消了心思。反正皇后的处境实在奇怪得很,闻人家这一代虽然就这么一个独女,闻人先生却好像对这女儿不大上心。
凤至被扔进了赋远宫。
独自一人站在萧瑟冷清的宫殿里,凤至默默将两根手指轻轻按上了右手手腕,片刻之后便忍不住崩裂了脸上表情――搏动流利,脉体圆湛,这真的是……喜脉!
凤至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莫名其妙成了另外一个人就罢了,听那皇帝陛下的意思这女人还是个偷了汉子怀了孩子被丈夫发现了的倒霉皇后!她还没和男人睡过就要生孩子了!
再想到她方才脑子一抽竟然还砸了皇帝陛下……或许她还没来得及嫁人就要死了!
前途一片灰暗,在冷宫缩了两天之后,凤至脑子一抽,夜黑风高的时候,终于还是爬上了冷宫高高的墙。能够成功逃脱的可能性那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是万一呢?
四条腿长短不一的桌子、三条腿的椅子、中间破了个洞的凳子以及已经散发出腐木味道的柜子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凤至是命大才没中途摔死。
然而她只是打算趴在墙上发一会儿抖冷静一下,却被人抓着腰带一把拎了起来!
“啊――”顾忌着不知道有没有的巡逻侍卫,凤至自觉咽下了剩下半声惊叫,或许这是来救她……哦不,来救皇后的人呢?
“你你你……你是谁?!”凤至在微凉的夜风里打着哆嗦,那人拎着她腰带,她整个人都是横着的,看不见他的脸,眼里能见的只有在风里微微扬起的柔软衣袂,以及绣纹精致的靴子。
凤至有心抬头看一看,却又完全不敢动弹――她并不敢保证她的腰带很结实,也不敢保证她掉下去了这人来得及救她。
“呵。”凤至听见拎着她的人轻轻笑了笑,意味不明,紧接着又听见他道:“你的奸夫。”
凤至瞬间就不敢动了,额角开始冒汗。
……奸夫?!
这样的话,她方才的反应……
“你怎么会认不出我?”
怕什么来什么,奸夫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快,可是这问题凤至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不是皇后,只要是稍稍亲近些的人必定会发现不对――当然聪明反被聪明误认为她是装疯卖傻想要保住孩子的皇帝除外。凤至心里纠结,要不要主动坦诚?可是说了真话会有什么下场?不说的话,被发现了又会怎么样?
凤至僵着脸色,悄悄冒着冷汗,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谁也不能保证她若是说了实情这奸夫会不会直接将她扔下去!
所以她坚决保持沉默!
她又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性子,一开口不就露馅了吗?
凤至打定了主意要闭紧嘴巴,不想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句:“许秀才开了个药铺吧?”
凤至下意识脱口而出:“没有啊,他开的是书局。”话落心里就是一咯噔:完了,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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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皇后她有病
身体忽然一阵旋转,反应过来时双脚已经踏在了狭窄的墙头上,凤至双脚一软,吓得连忙拽住了眼前人的衣摆。(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战战兢兢稳住身子,视线一抬,凤至却惊得险些摔下去,眼前人哪里是什么奸夫?这分明就是先前要掐死她的那皇帝!
“你你你……”凤至脸色忽青忽白。
靳明渊将她脸色变幻看得分明,淡淡月光下唇角微微一扬,恢复了自己声音,却是道:“皇后这病发得真是时候。”
对于眼前人不是皇后这一说他是不信的,但异常就在那里,皇后面对他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言行举止也差得太多,这人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优雅自在,嘴上说着怕死却不见得有多么惊慌。
到更像是……有备而来刺客。
偏偏派出去的探子来报,皇后身患癔症,每每病发之时都会表现得如今另外一个人!
所以说,这人还是皇后!但是她有病!现在只是病发了!
既然知道了皇后现在是病发了,靳明渊也不耐烦跟她多说,抓着人往下一跃,对暗处吩咐道:“带皇后回栖凤宫!”而后竟然一甩袖子走了。
凤至在空中“飞”了一遭吓得腿软,乍然失去支撑的地方,险些摔倒在地,暗处却忽然亮起几盏灯笼,两个宫女及时跑过来将她架住。
凤至呆愣愣地看着皇帝的身影越来越远,脑海里一片茫然。
皇后不是偷了人吗?怎么不关她了?她刚才不是还说漏了吗?皇帝难道还认为她是皇后本人?怎么就没有一点表示?
凤至被送回了栖凤宫,进去才知道那就是她两天前才离开的地方。她有心找靳明渊解释,或许坦白了身份能有一条活路呢?
这样想着心里都没那么绝望了,却是一连半个月都没见到靳明渊影子。求书网www.qiushu.Cc
半个月里凤至被害喜这新奇的反应折磨得不成人形,等到靳明渊再次光顾栖凤宫的时候,凤至已经瘦了一大圈。
见到那玄衣的男人,凤至再也忍不住,几乎是扑倒在靳明渊面前,眼里含着泪:“我真的不是皇后!求您找个大师驱了我得了!我不想再受这份罪了!”
作为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怀孕的妇人凤至见过不少,这种折磨却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尤其这具身体闻到荤腥时的反应实在太大,简直生不如死!
靳明渊默默地看着凤至拽着他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额角青筋跳个不停。
他这皇后,发病之后……好像奇怪得不是一点半点,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朕劝皇后,‘不是皇后’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现在朕看在你父亲是朕恩师的份上,会让你好好活着,但若是哪天朕真的信了你这话,你这条命也该到尽头了。”靳明渊一席话将凤至吓得目瞪口呆,又道:“皇后既然不愿遭这份罪,简单得很,召御医过来,也不过是一帖药的事情。”
凤至呆愣愣抬眼望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打掉这个孩子的确只是一帖药的事情。
可她即便不是这孩子真正的母亲,也下不去手,这是会遭报应的事情吧?
“不愿意?”靳明渊将她神色看在眼里,长眉一挑,继而道:“或者你告诉朕那个奸夫到底是谁,朕让你们一家团圆,如何?你要知道即便你不说,朕早晚也会查出来,届时可不会善了。老师一生只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忍心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凤至默默垂下脑袋不说话,先不说皇帝这话有多让人无法信服,就是那奸夫是谁她也不知道啊!怎么就不相信她的话呢?她性子和那皇后是有多像?
靳明渊见她这模样,眸光一沉,竟扬声向外吩咐道:“将药端进来。”
凤至心头一跳,急急忙忙一回头,果然便见两个宫女端了碗药进了殿。她自小与药物为伍,对其味道早已烂熟于心,隔得老远便闻见了那味道,当下就是脸色骤变――那是……打胎药!
“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不喝!”凤至跳起来一个劲地往后退,只恨不得那宫女永远也走不到她面前。她白着脸望着靳明渊,只盼这皇帝能生出一两分恻隐之心。
却不料靳明渊挥了挥手,两个宫女开始朝着凤至逼近。
凤至几乎要哭了,“你……你们不能这样!他还只是个孩子!”或者还连个孩子也算不上。
靳明渊不为所动,两个宫女继续靠近。
“只要药还没有喝下去,你就还有选择的机会。”靳明渊道。
两个宫女近得身来,一人强行制住凤至,一人抬起她下颌。即便她用尽了力气去挣扎,也还是有半碗药被喂进了腹中。
喂完了药,两个宫女自觉退下,凤至满身的狼藉,瘫坐在地,一个劲地咳嗽。
竟然还是不肯开口!
靳明渊一甩袖子,起身欲走,却听凤至喉间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本来便憔悴的脸庞陡然变得煞白,柳眉紧紧皱起,一看便是痛极的模样!
空气中血腥味渐渐浓郁,靳明渊瞳孔一缩,目光在凤至下身凝住,那处有液体渐渐晕染开来,将妃色衣裳颜色染深。
靳明渊从来沉静的脸色陡然一变,他只是想恐吓凤至一番,吩咐的明明是安胎药!
“贺岁!宣御医!”靳明渊连忙冲过去将人抱起。
凤至只觉得腹中疼痛愈演愈烈,意识都逐渐脱离,耳边喧嚣越来越远。
栖凤宫中一通兵荒马乱之后,凤至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御医哆哆嗦嗦地禀报道:“胎儿是保住了,但皇后娘娘情况是不大好,怕是要仔细调养些时日。”
靳明渊脸黑如墨,挥退御医,冷厉目光转向殿中那跪在地上抖了几近一刻钟的宫女,问道:“那碗药是怎么回事?”
宫女汗如雨下,“回陛下,是……是西妃娘娘……”
凤至睡了一天一夜方醒来,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去死,身边伺候的女官战战兢兢,说什么也不敢让她下床。
如是休养了三天,勉强恢复了些,凤至正想下床转转,却有人冲进栖凤宫,跪倒在她面前便是一阵哭诉:“娘娘!娘娘您去救救西妃姐姐吧!陛下说她谋害皇嗣,要处罚她!”
凤至猝不及防被扯住了裙摆,退也退不得,一脸尴尬地望着地上的美人哭得满脸是泪。
这人……和皇后关系很好吗?
身边伺候的女官早得了靳明渊吩咐,知道皇后癔症复发之后情况有些不对,仿佛连人也认不全,当下就附身过去,低声提醒道:“娘娘,这是络美人。”
络美人哭道:“西妃姐姐都在紫宸殿跪了半个时辰了,陛下还不准她起来……娘娘你去替她说一说话可好?”
凤至茫然:西妃是谁?
身旁女官见了凤至的迷茫神色,又低声提醒道:“东、西二位娘娘在这宫里最得圣心,都是娘娘您的死对头,先前便是那位西妃娘娘将陛下吩咐的保胎药换成了打胎药。”
凤至一愣,而后扶着脑袋就想往回走,她是脑子抽了才会去趟这趟浑水。不料此时外头却忽然来了个小太监,道:“陛下请皇后娘娘到紫宸殿一趟。”
凤至心头蓦地一跳,皇帝这时候叫她做什么?和那个西妃有关?
带着一腔忐忑到了紫宸殿,站在殿外的贺岁看见凤至时却表现得颇为震惊,见他并不进去通报,反而有些着急地走过来,凤至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贺岁在凤至面前站定,放低了声音道:“陛下正会见国师,娘娘先到偏殿歇歇可好?”
凤至巴不得不进去,忙不迭点头,身后络美人却突然站出来,拔高声音道:“国师大人在又怎么了?皇后娘娘又不是不能见他!”
话落便见贺岁老脸一黑,眼底都带出了浓浓绝望。不等他跟凤至解释,里面已经传来靳明渊沉沉的嗓音:“让她们进来!”
凤至老实地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跨过门槛,此时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道苍老却坚定的声音:“……臣推算出中宫有异,是而急急进宫拜见,陛下却因何百般阻挠,不让臣面见皇后娘娘?”
凤至一走进殿中便感受到放到她身上的寒冷目光,她又不是傻子,都到这时候了哪里还不知道被人给阴了。连头也不敢抬,凤至扑通一声直接跪地上了,抢在靳明渊开口前,问道:“不知陛下传臣妾来所为何事?”
凤至话落只觉空气更冷了些,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却仿佛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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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国师说她是妖孽
只听皇帝道:“皇后无需行如此大礼,起身吧。[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立即便有宫人过来扶她。
凤至顺势站起身,却也不敢乱看,只悄悄抬起眼皮扫了一圈。但见地上还跪着三人,一人是方才跟在她身后的络美人,不得靳明渊令不敢起身。另两人一人白发苍苍,拜倒在地看不清面容,另一人宫装红艳似火,明艳的小脸上挂着愤怒神色,正狠狠地瞪着她。
一旁还站了七八个宫装美人,以目光传递过来的态度十分之不友好。
“给皇后赐座。”靳明渊道。
当即便有宫人搬了张椅子来,凤至被宫女扶着,顶着对面一众美人吃人般的目光,战战兢兢地坐下。
“好了,假传圣旨的是谁?”靳明渊沉声问道。
此话一出凤至瞥见对面那些美人面色都是一变,跪在地上的络美人更是瞬间白了脸,忙不迭辩解道:“陛下!臣妾只是……只是跟皇后娘娘开个小玩笑,并不曾假传圣旨,到紫宸殿来,也只是因为皇后娘娘心善,听闻陛下要处罚西妃姐姐,想要为她求情!”
靳明渊半点不为所动,扬声吩咐道:“来人,将络美人带下去!”
络美人蓦地抬起头来,小脸上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求书网www.qiushu.Cc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哪一次陛下不是笑一笑说她顽皮?否则这次她怎么敢怎么干!可是这次怎么就不一样?
贺岁进来带人,那一堆宫装美人连忙跪地求情,却半点用也没有。
“都给朕闭嘴!”靳明渊脸色十足地差,“你们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说话,一众美人都白了脸。
络美人被带走,靳明渊慢慢掩下怒气,将目光转向中央那个拜倒在地的人,“国师,皇后就在你的左边,你可以抬起头来了。”
凤至的心又是狠狠一跳,眼见着那老头子抬起头来,慢慢将面庞转向她,凤至只恨不得抬起袖子将自己给遮起来――直觉告诉她,她最好这样干。
但凤至终究还是没有这个胆子,只得使劲将脑袋往胸前埋,奈何国师本就跪在地上,她椅子又太高,是而她这动作并没有什么卵用。
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正面瞧起来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却在看清凤至面孔的那一瞬间崩裂了一张平静的脸。
国师几乎是被吓得跳了起来,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还一脸惊恐地瞪着凤至,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她:“你――你――”
这老头子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凤至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内里一颗心却吓得高高悬起。自从皇帝陛下警告过她不要再胡言乱语否则小命不保之后,凤至那想要说穿身份的想法就全没了!
不是皇后就得死啊!
在凤至紧张到快要窒息的时候,国师吼出一句――
“你这个妖孽!”
凤至整个人都僵硬了,妖孽?这是要被烧死的吧?!
“国师!慎言!”靳明渊微微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国师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些。
国师却全然不顾靳明渊暗含警告的目光,短暂的惊恐过后那双微微浑浊的眸子浮上冷厉的颜色。只见他长袖一抖,一柄玉剑滑入掌中,直直朝凤至急刺而来!
凤至一惊,站起身来却后退不得,往旁边撤开也已经来不及!危急关头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靳明渊已经挡在了她身前,将国师攻势挡了回去!
“国师!”靳明渊声音沉缓,“你方才,意欲何为?”
国师颤动着双唇,看了一眼从靳明渊身后悄悄探出头去的凤至,又看了看面色冷峻的帝王,脸色一点一点灰白下去,不由自主往后踉跄了两步。
国师身后那红衣美人立即上前一步将人扶住,十分不甘地嚷道:“陛下!师父他老人家这么做定然有他原由,说不定这女人――”
“西妃!”靳明渊沉声一喝,道:“这就是你对朕说话的态度?你的意思是,国师自有他的理由,就可以忤逆朕的意思?”
红衣美人――西妃张了张嘴,却是无话,一脸震惊地望着靳明渊,“陛下,圣儿……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没料到对她向来纵然的靳明渊今日态度会这样凌厉!是因为……皇后的关系吗?
国师已经再次跪倒在地,虽是一言不发,请罪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西妃随师父跪下,美眸却恨恨地瞪着靳明渊身后只露出个脑袋来的凤至。
凤至却是没精力去看她,艰难地抬手拽了拽靳明渊衣摆,“您能……先停下吗?我想我大概要死了。”
方才站起来被靳明渊这一吓,又跌了回去。身子本来就还虚弱,这次大概是跌得狠了些,凤至此时只觉得腹中疼痛难忍,额上冷汗涔涔,身体中力气也在一点点流失。
只坚持到靳明渊回首,眼前便是一黑。失去意识前凤至很机智地一把抱住了皇帝陛下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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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奸夫来了
凤至是被冷醒的,烛火摇曳的宫殿里冷冷清清,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睁开眼睛没看见一个人。[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嘴巴里苦涩得厉害,尽是药味。凤至翻下床来,想要找口水喝,茶壶却是空的。
晃悠悠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凤至走近,便听到一句:“……到底什么病?”
接着便有一道压低了的声音响起,凤至听出来是先前提醒她的那女官,只听她道:“据说是癔症!”话落便响起几声惊呼,那女官又忙道:“你们可别不信,我跟在皇后娘娘身边那年她才十岁呢!十岁生辰那天恰好病发,我亲眼见过的。一觉醒来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种种全忘光了,硬说自己不是我家先生的女儿,只是个采药的小村姑,还说从小定了个未婚夫,是什么西街上的许秀才――可不就跟现在一个样吗?”
凤至听完整个人都呆立在了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外头又有声音道:“怪不得一直不得陛下宠爱呢,原来是有病……银庄姐姐,你还知道什么啊?”
此时又听那女官的声音响起,显然她就是那“银庄”,她道:“我知道的多了去了!你们就说,你们知道这次陛下为何两次三番来探望娘娘吗?”
“这的确奇怪得很,要说以前啊,咱陛下是能不见娘娘就不见的,可是这个月都来了好几次了都!”
银庄压低了声音,道:“我是听说啊,陛下是想用娘娘成些什么事,大概等那事成了,娘娘也要再次被冷落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凤至深以为然,皇帝陛下不就是想利用她将那个奸夫给引出来吗?不然她现在哪还能好好待在这栖凤宫里?
耐着性子又听了会儿,后面却是在说她这个皇后以前过得有多悲惨有多不得圣宠什么的,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话了。
凤至便转身往回走。
她精神倦怠,深思难免有些恍惚,冷不防便迎面撞上一个人!
殿中怎么还会有其他人?!
惊诧间来不及闪躲,已经被眼前人一把扣住腰肢,带进了怀里!
凤至惊愕抬首,只见眼前的人黑衣黑袍,面上罩着个黑纱制成的面具,整张脸上就只露出一双幽黑无底的眼。
不管是身高还是气息,很明显这是一个男人。
“你是谁?!”她现在可是癔症复发忘了过往的人,这样问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怪不得她先前在这宫殿里待了半个月,那些宫人却好似没发现她异常似的,想来都以为她有病呢!
凤至挣扎,腰上那只手却勒得更紧了些。
“靳明渊想利用你引我出来,你是跟他一伙的吗?”男人开口,声音沉缓。
凤至一听这话脸就僵了,这人是……奸夫?!
“你就是那个奸夫?!”太过惊诧,凤至反应过来时这句话已脱口而出。
男人却不回答,他抬起手细细摩挲着凤至的下巴,“听说你病了?”
声音温和好似如玉君子,凤至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尽量避开下巴上作乱的手,略微镇定下来,答道:“他们都说是癔症。”
话落便察觉到男人动作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反问道:“癔症?和你十岁那年一样?你把过往……全忘了?”
凤至艰难点头,不清楚这男人的身份意图,她完全处于被动地位,已经做好了随时反击保命的准备,却不料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愉悦地笑出声来,将手轻轻抚上她尚未显怀的腹部,凑近了在她耳边轻声嘱咐:“我现在还不能带你走,但你放心,只要一天没抓到我,靳明渊就不会将你如何。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你要好好保护他,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声音温柔宛如三月春风,凤至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欲反击脱身,不防前一刻还将她要搂得死紧的人忽然将她一把推开,急速后退!
殿门忽然一齐被人推开,凤至还未站稳,就落入了另一个怀抱,只听靳明渊冷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追!”
那男人破窗而去,几道身影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凤至试探着挣了挣,察觉到靳明渊扶住她双肩的力道减轻,便直接站直了身子,远离了那怀抱。
“如何?”靳明渊道,“可知道他是谁了?”
凤至连忙摇头,这话说的,怎么像是早跟她串通好的一样呢?要是被那男人听见她还要不要命了?
“他没告诉你?你也没想起来?”
凤至再次摇头,看见靳明渊神色愈来愈冷,忍不住悄悄后退了一步。
“好得很。”没想到靳明渊却是不追究,只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凤至亲眼看着他离开,直至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长吁了一口气,凤至摇摇晃晃扑回床上,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娘娘,该喝药了。”银庄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这安胎药味道越来越怪异了。
凤至继续趴在被褥上眼也不睁,随意地摆摆手,坚决拒绝道:“我不喝!”
凤至还以为能听到银庄几句劝,等了半晌却没了这丫头的声音。若有所觉扭头一看,却见靳明渊不知何时竟然又回来了,正展着双臂站在殿中,几个宫人正在帮他宽衣解带!
而银庄则端着碗药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低着的头从凤至这角度看去像极了一个煮熟的虾子。
凤至吓得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陛……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靳明渊淡淡瞥她一眼,“朕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说话间身上已经只剩下明黄色的亵衣裤,靳明渊挥了挥手,一众宫人尽皆退下。
在凤至瞪大的眸子中,靳明渊走上前来,接过银庄手中的药,将人打发了下去。
看着他端着药碗走近,凤至吓得都要哭了,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就往床里边撤。
“你你你……你要干嘛?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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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被陛下怀疑了
靳明渊停下脚步,长眉一挑,似笑非笑:“你闻不出这是什么药?”
凤至僵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靳明渊又道:“皇后的确不懂药理不错,但是你是懂的不是么?那日你不就闻出那落胎药的味道了吗?”
凤至面上镇定,内心却已掀起狂澜,他是说过……不是皇后就得死这种话的吧?
“喝药。”靳明渊却止住了话头,将药碗递过来,态度十分之强硬。凤至盯着那碗药纠结了半晌,毫不怀疑她若是反抗皇帝陛下定然会直接给她灌下去!
老老实实接过药碗,一鼓作气灌了下去,怪异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凤至尝出来其中有前几天喝的安神汤和保胎药的味道。想到每每喝完那安神汤她脑子都迟钝得跟个傻子似的,对于自己刚刚灌了这么一大碗凤至表示十分心塞。
靳明渊将药碗接过放到床头的小桌子上,而后转身就上了床。凤至惊得又是一蹦,整个人都缩在了床角。
“躲什么?睡觉!”一双眸子就这样淡淡地望着凤至,仿佛并没有什么胁迫的意思。凤至僵着脸权衡了半晌,终于还是贴着墙躺下,恨不得将自己杂糅进那面墙里去,只求离靳明渊再远一些。80电子书wWw.80txt.com
靳明渊眯了眯眼睛,竟然也不再要求什么。
夜晚本来便有些冷,凤至死活不肯挨近靳明渊,自然也沾不到被子。开始时还好,一心想着离得越远越好,待后来夜深了,就冷得直打哆嗦。
到后来实在受不住了,凤至忍不住悄悄往靳明渊那边挪了挪。身下的床太过柔软,凤至生怕惊醒靳明渊,足足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堪堪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被子……
身边躺了个随时可能对她不利的人,凤至暗自警告自己不要睡得太熟,却不料后半夜莫名其妙就睡过去了。
天色微亮时凤至刚醒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忽然感觉到身边隔了一人宽距离的人正朝她靠近,凤至吓得浑身僵硬,却不敢乱了呼吸教人发现她其实醒着,简直憋得生不如死!
凤至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谁知等了许久却是一只温热的手动作十分轻柔地抚过她脸颊,附带着一声轻微的叹息。
“是你吗?”叹息声过后,凤至听见这样一句呢喃。
凤至只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了!靳明渊到底想做什么?从他昨晚的话来看他确认――或者说离确认她不是皇后这一事实已经不远了,但如今这般怪异的行为是为哪般?
“醒了?”凤至忽然听见靳明渊道。
十分尴尬地睁开眼睛,凤至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察觉没听到的样子,但视线一转看见侧身躺在一旁静静望着她的靳明渊,凤至默默地撇开了头。
这感觉越来越怪了,靳明渊似乎知道许多她并不知道的东西,她完全处在被动地位。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没有完全把握的事她从来不干,凤至自认她不是个能掌控这个帝王的人。
看来……要想办法逃出去了。
否则怕是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靳明渊径自起身,凤至很没出息地缩进了被子深处,等靳明渊走了才爬起来。
“娘娘。”银庄见凤至起了,连忙挥退殿中的另外两个宫女,走到床边来替凤至穿衣。
“没料到昨晚陛下竟然是早有准备,好在公子出了宫径自进了闻人府。陛下碍着先生的师徒情分并未进府搜查,只是难免怀疑此事与先生有关。”银庄声音极低,面色如常,好似这些话都不是出自她口似的。
凤至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奸夫竟然逃走了?皇宫竟然没困住他?银庄竟然知道皇后与人私通这件事,还知道那奸夫是谁?!
至于那个先生――皇后她爹闻人九圳,皇帝陛下他老师,西秦百姓人尽皆知的传奇人物,真的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与人私通?
光是那奸夫往他府里跑这事就不太对啊!
“你知道,我病了。”凤至十分诚恳地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银庄竟然顺势点头:“这样也好,陛下抓不到公子,也不会太过为难娘娘。”其他的却是不打算说了。
“可是若陛下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呢?”
银庄蓦地抬头,面无表情,“娘娘要出卖奴婢吗?或者说,娘娘是想出卖公子?”
银庄目光咄咄逼人,全无往日里的懦弱普通。
凤至接过银庄手中的腰带,自顾自地束起来,道:“本宫什么都忘了,你又什么都不肯说,本宫哪敢将小命都交在你们手上呢?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本宫的?跟陛下坦白,至少本宫还有个位高权重的爹,不会看着本宫去死。”
看着银庄脸色变来变去,凤至心情十分好。她现在好歹是皇后啊,哪能教一个奴才拿捏在手里?
“本宫饿了,叫人传早膳。”
银庄默默退出去,半晌之后又进殿来,道:“三日之后是帝后一起上灵山寺听释见法师讲经的日子,娘娘早做些准备。”
凤至听完眼睛一亮,银庄说的准备需要准备什么她不知道,但出宫啊,这不就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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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逃跑计划(1)
对于三天后那场逃离的策划,凤至并没有做太精密的布置,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将宫人都撵出宫殿,凤至在殿中翻箱倒柜找了一圈,终于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一把匕首,拔掉精美的鞘,看得出是足以削金断玉的宝贝。
凤至将之藏了起来,打算出发的时候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银庄!”凤至扬声唤了一声,银庄应声而入。
“娘娘,何事?”
“我身边可有会吹笛的宫人?”凤至沉吟着问道。
银庄愣了一下,“有是有的,只是娘娘找会吹笛的宫人做什么?”
凤至摆摆手,连借口都懒得想,只道:“别问,给我找几个,三天后随行。”
银庄蹙了蹙眉,凤至对她的态度转变得这样明显,她想不察觉都不行。心里觉得凤至的要求莫名其妙,但想到凤至可能是觉得赶路途中乏味无聊,想找些乐子,也就释然了。
只是凤至的态度依旧让她觉得很无奈。
有了武器,有了传递讯息的工具,只剩下最后一个需要处理掉的问题了――
“出发的时候我要和陛下同乘一辆车辇吗?”
银庄着实为难了一下,才道:“这个奴婢不知,但是听宫里的老人们说,以前陛下都是带着东、西二位娘娘同乘御撵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这次二位娘娘不去,想来……”银庄很犹疑,“陛下会带娘娘一起的吧?”
凤至听完紧紧皱起了眉头,银庄以为她是在吃酸醋,凤至却是在苦恼,若是有靳明渊在身边,她能跑得掉吗?若是东、西二妃能够随行就好了,以靳明渊对那两个小老婆的宠爱程度,很可能会把那两位带在身边,而把她扔到另外的车辇上。
凤至蹙着眉头苦恼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诡怪的笑容,抬手将银庄招到跟前来,凤至凑到她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语毕只见银庄神色怪异,欲言又止。
“去吧。”凤至冲她挥手。
银庄只得领命而去。
到了晚上,如愿听见东妃大闹御书房要求一起前去灵山寺的消息,凤至笑得开怀。银庄杵在一旁当木头,默默无言,只觉得娘娘癔症复发之后实在太难左右了。
三天时间并不长,转瞬即逝。
凤至扔下了银庄,只带了银庄找来的那三个会吹笛的宫女。然而一腔欣喜终于还是在出发时烟消云散。
凤至不信邪地将两只眼睛揉了又揉,最后不得不接受靳明渊只备了一辆车辇的事实。
面无表情登上宽敞的车辇,凤至抄起一碟水果直奔角落。
端坐于东、西二妃中间的靳明渊一直阖着双眸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到凤至坐定,才缓缓睁开双眼,淡淡扫了她一眼,立即就皱起了凌厉威严的眉头,轻声斥道:“坐无坐相,像什么样子!”
凤至哼唧了一声,晃了晃身子,依旧没骨头似的倚靠在车壁上,应声道:“望陛下见谅,大概怀了身子的女人都这样,腰身无力,还受不得累。”
凤至是认定了靳明渊留她还有用,暂时不会将她如何,是以戳他心窝子戳得欢快。
果然靳明渊俊脸黑了一瞬,不理她了。
坐在靳明渊左边的东妃傅清窈是个端庄娴雅的美人,一身的药香。脸上神色一直淡淡的,好像什么也不关心,直到凤至摘了一颗葡萄要往嘴里塞,她目光才微微一凝,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西妃金圣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摘下一颗葡萄笑眯眯递到她面前,道:“傅姐姐,吃颗葡萄。”
看着靳明渊一左一右两个美人眉来眼去,凤至笑了一下,将那葡萄当成仙丹一样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
不知什么时候靳明渊又睁开了眼睛,见了凤至的样子依旧忍不住皱起眉头。凤至猝不及防撞上他目光,顿了一下,笑眯眯将还未喂到口中的葡萄递过去:“陛下要吃吗?”
东、西二妃脸色皆是一变,金圣儿狠狠瞪了凤至一眼,道:“你那手上尽是你的口水,竟然也不嫌脏?”说着径自摘了一颗葡萄递到靳明渊唇边,不料靳明渊却是道:“拿开。”
金圣儿脸色一僵,讪讪地将手移开。
车辇出了宫门,不多一会儿就到了闹市,凤至终于放下手中的碟子,冲外头随行的一小太监道:“去将本宫带来的那三个人找来。”
小太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领了三个宫女回来。车辇前方连接有一个宽敞的木台阶,伺候的宫人不能直接登上御撵,只能待在外头那木台阶上。
三个宫女便是跪在了那地方。
“臣妾觉得心中乏闷,想听听曲子放松放松,想来陛下并不介意?”凤至道。
靳明渊看她一眼,忽然弯唇笑了一笑,道:“若是朕介意呢?”
凤至沉默了一下,觉得她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但曲子还是要听的。
“那就请陛下忍一会儿罢。”说罢凤至冲外头吩咐道:“吹一曲《倦鸟投林》来听听。”
笛声应声而起,在喧闹的人声里显得十分悦耳。
凤至听得认真,待到曲子吹了一半,她立即道:“停!重来!”
笛声戛然而止。靳明渊道:“她们吹得并不差,皇后为何喊停?”
凤至的理由十分难以反驳:“因为臣妾就喜欢前半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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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逃跑计划(2)
半段曲子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一个时辰后凤至终于良心发现放过了吹得气力不继的三人。[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重新端起水果碟子,凤至思忖着,现在说要出恭不知靳明渊会不会让她下去?若是不让她这半碟葡萄就白塞了!
无疑现在就是逃跑的最好时机,荒郊野外的,最容易藏身。
这般想着,凤至正欲开口,队伍后方却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个形容有些狼狈的侍卫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御撵前,焦急禀报道:“陛下!太子殿下遇刺!”
太子扬灵是故去的元后之子,也是靳明渊至今唯一的子嗣。
侍卫话落那瞬间凤至只觉靳明渊浑身气息一凛,接着她眼前一花,再看时那人已经跃下车辇翻身上马,带着一列侍卫绝尘而去!
只留下一句:“你们继续走!”
一系列变故看得凤至目瞪口呆,心中却在暗喜,这简直就是瞌睡遇枕头!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为了勾引陛下,皇后娘娘真是别出心裁。求书网Http://wWw.qiushu.cc/”靳明渊一走,金圣儿的尖牙利嘴就显露了出来,“不可否认皇后这般作为的确颇有成效!竟然让陛下对你起了兴致,但遗憾的是,过了今日,你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凤至仿佛很惊讶地看向西妃,“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圣儿嗤笑:“你倒也有些能耐,我在那葡萄上洒的可是上好的软筋散,不想你吃了那么多,还能坚持到现在。”说着起身就要朝凤至靠近,却被傅清窈一把抓住了手腕。
车辇前方的帘子已经被放下,伺候的小太监也早被撵了下去,此刻说话只要放低声音,外面的人什么也不会听到。
傅清窈沉着脸看向金圣儿,“圣儿,这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太子殿下遇刺也与你有关?你是为了引开陛下?”
金圣儿有些心虚,却很快就重新坚定了表情,道:“傅姐姐,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师父说她是个妖孽!你知道我师父不可能说谎的,既然是妖孽就要除掉不是么?陛下这般纵着她,无非就是顾念和闻人九圳之间的师徒情分,可现在是我动的手,陛下什么都不知道,事后就是闻人九圳也没什么可说!”
傅清窈沉默下来,似乎认同了金圣儿的话。沉默良久,她忽然转过头来,定定望着凤至,却是对金圣儿说话:“你看她像是中了软筋散的样子吗?”
凤至一直笑意吟吟听着两位美人讨论她的生死,此时见两人终于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来,便笑着解释道:“出发之前就听说外头的人可怕得很,我生怕出什么意外,便早做了些准备,现在看来,并不是没有用。”
金圣儿闻言气得“蹭”地站起身,却被傅清窈再一次拉住,警告道:“圣儿!莫做傻事!”
金圣儿压下怒气,对着凤至挤出一个渗人的笑容来,道:“我不亲自动手,待会儿自会有人来结果了你!”
像是印证她说的话一般,外头惊呼声起,凤至撩开旁边帘子探出头去一看,只见数十黑衣蒙面人持刀杀入侍卫阵营,霎时间引起一阵骚乱!
对面金圣儿唇角挂着得意笑容,凤至却并未如她所愿露出惊恐表情,反而看戏一般笑容闲适。
厮杀渐近,有黑衣人突破侍卫防守,利箭一般窜入了车辇。
金圣儿“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将傅清窈护在身后。凤至看着那黑衣人朝她逼近,唇角微微动了动,那黑衣人愣了愣,忽而一把抓住她手腕,带着人跃了出去!
长刀架上凤至脖颈,黑衣人带着她跃上一匹马,朗声道:“都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金圣儿完全没料到这转折!按照安排那黑衣人该一刀杀了凤至才对!此刻见了这情形,她恨不得亲自扑上去结果了凤至!
一众侍卫却是顾虑凤至安危,不得不停了手。
“小至?”挟持着凤至的黑衣人在凤至耳畔轻声确认道。
“阿九,是我。”凤至一语叫破黑衣人名字,才让他真正松了口气,却又疑惑:“你什么时候进的皇宫?你这是……易了容?”
虽说两人声音轻,旁人并不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到底都在看着,难免有人会有所怀疑,凤至不欲多说,便只微微点了头。
阿九一边策马往包围圈外退,一边解释道:“有人要买皇后的命,我没想到会在城里接到你求救的笛声,更没想到你竟然混进了皇宫。”
“你能别废话吗?这些话非要在这时候说?”
眼见快要脱离包围圈,阿九以刀背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抽!马匹受了刺激,不要命地往前跑!
其余黑衣人在后掩护,拦截了追兵,凤至抽空向后看了一眼,见几乎无人能追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破空之声就在此时直刺面门而来!
凤至一惊,将阿九狠狠一推,“躲开!”
凌厉杀气惊得马匹前蹄立起,两人从马上摔下躲过一劫,破空而来的利箭利落地穿透马的身体,溅起一痕猩红的血!
阿九一个翻滚来到凤至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手中长刀握得死紧,黑纱之上露出的一双凌厉眼眸紧紧盯着前方的人。
凤至视线越过阿九的肩,看见那个玄衣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长弓,缓步而来。
……靳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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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朕总是会护着你的
“小至,待会儿伺机离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阿九低声说。
凤至没有应声。
靳明渊渐渐走近,他在离两人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而阿九宛如一只蓄满了力量的豹,在那一瞬间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刀与长弓碰撞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那两个人缠斗在一起,招式快如疾风,势若闪电!
凤至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柳眉越蹙越紧。
原以为以阿九的武功能够全身而退,没想到靳明渊竟然深藏不露!
眼见阿九就要落败,凤至迟疑须臾,正欲动身上前,一只手却忽然搭上她的左肩!
凤至下意识就要反击,却被身后那人快她一步压住她手,“想救他就别动!”
凤至蓦地顿住,少年清越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阿姐,信我。”
话音未落凤至便被大力提起,往那两人的方向狠狠一扔!
靳明渊一击将阿九逼退,将凤至接到怀中。阿九一急,提到上前就要抢人!
靳明渊揽住凤至腰身不放,即便多了凤至这一累赘竟然也没能拉低他战力。眼见阿九因心焦而渐渐乱了招式,凤至暗道不妙,顾不得危险伸手就要去抓靳明渊持弓的手腕!
靳明渊手中长弓用料不凡,几次交手阿九的长刀都没能在那长弓之上留下一道痕迹,那根弦甚至在阿九刀刃上豁开了两个口。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凤至此举有多危险不言而喻,她的动作让靳明渊猝不及防,但凡他有任何下意识的反击,凤至那只伸出去的手都有可能废掉!
凤至自然不会放任自己遭遇这样的危险,她有把握不让自己受伤,但旁人却是不知道的!
靳明渊脸色微微一变,在阿九慌乱的目光中,他竟然松开了手,放开了长弓!
凤至也是微微一愣,瞬间的惊讶过后,急忙给阿九打了个眼色。黑衣蒙面的男子望了她一眼,趁着靳明渊失去武器的瞬间,飞身而去。
靳明渊竟然完全没有要追的意思,他收回视线,看向松了一口气的凤至,忽然道:“你是想要逃走?”
凤至还未答话,少年清越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姐夫这话说得奇怪,阿姐要逃去哪儿?”那少年在旁边观望许久,此刻终于走过来,凤至这才正眼看见他模样――银甲白袍,风神疏朗。看眉目这似乎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通身霸道慑人的气息却像极了靳明渊,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孩子。
他叫凤至“阿姐”。凤至想起闻人九圳那个少年封侯的儿子闻人神与,想来就是眼前这人。
靳明渊眉头蹙起,冲少年喝道:“你先回去!”
神与笑意微敛,并不反驳,只看了凤至一眼,又对靳明渊道:“我阿姐她又蠢又笨,你哄她几句她就什么都忘了,我少不得要为她讨一个交代!西妃这般害我阿姐,姐夫若不秉公处理,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说罢转身就走,身姿异常的潇洒。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神与走后,靳明渊又将注意力移了回来,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凤至。
凤至察觉到靳明渊对她异常的包容,否则她现在不可能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她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原因,但这并不妨碍她得寸进尺。
“正如他所言,西妃害我!”凤至适当地表现出一个受害者该有的气愤,为那样美的一个姑娘竟然有这样蛇蝎的心肠而痛心疾首,“若非刚才那位壮士行刺之时良心发现,现在陛下就该为我收尸了!”
靳明渊竟然就顺着凤至的话反问:“如此说来,皇后方才助那人逃脱是为了报恩?”
“是这样的!”凤至连忙点头,“想必陛下方才也看见了,那位壮士并没有伤害我,他本意是想带我离了这险境再放我自由,只是没想到陛下会在这里。”
凤至没想过她这番鬼话能糊弄靳明渊,但说与不说总是有区别的,信不信全在他,如今就看他对她的容忍能到什么地步了。
玄衣的帝王倏尔浅淡一笑,抬手轻轻抚过凤至脸颊,好像并没有察觉到那一瞬间她神色的僵硬。
“莫怕,朕总是会护着你的。”他道,“既然西妃害你,朕自然要罚她,你希望怎样罚?”
乍闻这话,凤至是持怀疑态度的,金圣儿有多受宠爱皇宫里头尽人皆知,便是受到靳明渊的训斥,凤至也能从中察觉到浓浓的亲近之意。
现在靳明渊却说如何处罚金圣儿可以任由她决定?蒙她呢!
凤至是不信的,谁知道皇帝陛下此话背后有什么陷阱!所以她敷衍道:“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不,”靳明渊道,“朕说由你做主便由你做主,但在这之前,朕要查明确有其事,不能冤枉了人。”说到这里他笑容忽然深了一些,凤至心里忽而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便听他继续道:“在找到证据之前,朕允许你回府一趟,朕听神与说,你许久未曾回府,老师对你甚是牵挂。”
凤至很想拒绝!
靳明渊他老师?不就是皇后她爹吗?那个被西秦百姓当成神一样来膜拜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男人?
她送上门去真的不会被当成妖怪给灭掉?!
“那个……陛下……”
“神与也刚回京,让他带你一起回去,最迟明晚,朕会派人来接你回宫。”凤至才开口便被打断,靳明渊完全不给她想借口的机会,拉着人就往回走。
早就追上来了的侍卫队先前不敢上前打扰,如今见状连忙为两人牵了马来。
靳明渊将凤至拉上马,两人一骑。
凤至垂死挣扎:“陛下!我们不是还要去灵山寺听法师讲经吗?”
“不用去了,老师讲的并不比释见大师差。本来朕今日也只是想去灵山看看桃花而已。”
既然敢撒谎,那就该做好承受惩罚的准备。靳明渊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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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中毒了要死了
回到先前遇袭的地方,东、西二妃以及神与竟然还等在那里,见着两人共乘一骑而来,金圣儿整张小脸都黑成了炭。[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便是傅清窈,唇角浅淡的笑容都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靳明渊扶着凤至下了马,金圣儿红唇一撇就要扑过来,被靳明渊警告地扫了一眼,生生止住了脚步,前所未有的老实,怕是她也明白她今日所为靳明渊早晚会知道。
“回宫。”靳明渊吩咐了一声,又回过身来面对恨不得能隐身的凤至,柔声道:“你不便骑马,上御撵去。”
凤至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惊诧地抬起头来,瞪大了双眸看向靳明渊。
这是什么新战术?他眼睛真的没花没把她当成其他哪个宠妃?
靳明渊看见她反应觉得实在新鲜,唇角微扬,伸手就要来扶她。凤至一惊,连忙往后一退,撒丫子往御撵那边狂奔,提起裙摆手脚并用就往御撵上爬,一旁的小太监想拦都拦不住!
靳明渊笑了一下,对于凤至这有损国母形象的行为竟然只不轻不重斥责了一句:“这么急做什么?摔了怎么办?”
凤至心里又是一紧,完全不明白靳明渊在打什么主意。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此刻她也没心思去多想,只因那厢靳明渊已经对神与道:“待会儿你带她回府看看吧,朕稍后会派人来接她。”
凤至咬了咬牙,手就要伸到腰间,忽而瞥见一旁小桌上的茶壶,凑近了闻一闻,眼睛忽然就是一亮――这茶水有问题!
金圣儿也是胆大,竟然敢在这茶水中做手脚!若非她对药物味道异常敏感恐怕还发现不了!想来金圣儿敢这样做先前必定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比如提前给靳明渊悄悄服下解药什么的……
凤至利落地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手中茶杯还未放下,眼前忽然一亮,转头看去,金圣儿上了御撵,正撩起帘子向她望来,待看见她手中的茶杯时瞳孔骤然一缩!
凤至不动声色将茶杯放回去,仿佛没有看见她陡然煞白的脸色一般。
“圣儿,怎么了?”在金圣儿后面上来的傅清窈疑惑问道。
“没……没什么!”金圣儿强作镇定,走到御撵中坐下,拽着衣摆的手已经微微泛白。
傅清窈察觉她的紧张,却是不明所以。
凤至难得露了笑容,等了许久不见靳明渊身影,御撵却是已经动了。
傅清窈解释道:“陛下说他骑马回去,就不上御撵了。”
凤至乐得不见靳明渊那反常的样子。
一直仔细注意着自己身体的状况,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队伍都已过了城门,却仍未发现什么异样,凤至顿时急了。
金圣儿下的这什么药?怎么药效这么慢!难道她真要进闻人府去见闻人九圳?这和送命有什么区别!
凤至再次迟疑着将手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颗药丸,是她在宫里时偷偷摸摸制成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不想用。
决定还没下,御撵却先停了。帘子被掀开,靳明渊的脸出现在外面,“下来吧,”他对凤至道,“你随神与一起走。”
凤至错失了服药的机会,只得硬着头皮下了车辇,暗自祈祷在到达闻人府前金圣儿的那药一定要起效……
“路途并不远,阿姐暂且忍一忍,骑马过去吧。”神与道。
神与扶凤至上马,凤至脚才踏上马镫,胸口蓦然一痛,紧接着难以忍受的绞痛感瞬间便蔓延了全身!
“阿姐!”
一口猩红的血蓦地从口中喷洒而出,摔在神与怀抱中时凤至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望着御撵的方向,“金……金圣儿!我不会放过你的!”竟然这么痛!金圣儿竟然给她下这么歹毒的药!虽然最后是她自己喝下去的,但是一样不可原谅!
昏过去前,凤至昏昏沉沉地想:希望他们给她及时治疗,不要让她就这么死了才好……
由于御撵是停在大街上,两面看热闹的百姓不计其数,凤至喊的那句话声音并不低,听见的人不在少数,一时之间场面乱得几乎失控。
靳明渊及时将凤至从神与手中抢过来,什么都来不及交代便急急奔向离得最近的一家医馆。身后金圣儿脸色已经煞白如纸,双手紧紧地拽着傅清窈,一个劲地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傅姐姐!不是我让她喝的――”
傅清窈还余几分冷静,闻言连忙捂住她口。即便凤至说出那样的话,稍后也可以说成陷害或是误会,但金圣儿的反应若是教旁人看在眼里,想要洗脱罪名可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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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东妃的诬陷
凤至醒来时已经是在宫里了,银庄守在她床前,见她醒了大大松了一口气,“娘娘您可算是醒了!奴婢听人说若非陛下反应快,娘娘您可就……”说着便红了眼眶。[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凤至抽了抽嘴角,惊觉自从成了这倒霉皇后,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出这种事故了。不过这次的确是她冒险了,金圣儿下的那药她并不清楚药效如何,只闻出其中几味药都是致命的剧毒,恐怕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她还能醒过来真是不容易。
“宫外如何了?”凤至记得她情不自禁喊出那句话的时候那街道两面的百姓可不在少数,一国之母就在他们眼前倒下,昏迷前还喊出了皇帝陛下宠妃的名字,也不知道天子脚下可爱的百姓们都联想到了怎样悲惨的一个故事。
“奴婢不知。”银庄疑惑地摇摇头,“但是陛下先前离开栖凤宫时很生气,奴婢后来听说西妃娘娘跪在勤政殿至今没有起身,说……说娘娘您冤枉她,要您醒了去跟她对质。”
凤至本来恹恹的,一听这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双手一撑从床上翻下来,“快!给我更衣!”
“娘娘?”银庄愕然。
“去跟西妃对质啊!”凤至眼睛亮得仿佛有两把火在烧,西妃那样害她,她怎么能无动于衷?胸腔里至今还残留着绞痛的感觉,每每刻意想起都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不给金圣儿点颜色看看她就不是凤至!
“娘娘您现在还虚弱……”
银庄的劝告还未说完,凤至就急不可耐在原地蹦了两下,瞪眼:“你看我像是虚弱得走不动路的样子?”
银庄无奈,只得上前给凤至更衣。[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凤至出现在勤政殿的时候惊掉了许多人的眼睛珠子――实在是她的模样太过诡异,明明脚步虚浮,走路的速度却偏偏快到几乎飞起,一张脸白如金纸,仿佛随时都要不好的模样,眼睛里却有两团火在烧。
这样子让人一看便不由自主想到一个现象――回光返照。
贺岁进去通报时都急得在门槛上摔了一跤。
凤至风风火火冲进勤政殿,一眼就看见了跪在殿中的两位美人。傅清窈果然够义气,竟然陪着金圣儿一起跪!
看见凤至模样靳明渊眉头便是一皱,“皇后怎么来了?御医不是交代你好好歇息吗?”说话间看向扶着凤至的银庄的眼神颇为不满。
银庄吓得一抖,还未开口请罪,凤至已经推开她自个儿冲了上去。
凤至也不是冲到靳明渊身边,只是为了到东、西二妃面前看看她们如今模样而已。
结果自己是有些不满意的,明明听说已经跪了许久了,两位美人却风仪依旧,一点狼狈的影子也瞧不见。尤其金圣儿,见了凤至还有胆子抬头瞪她一眼。
“皇后,过来!”靳明渊的意思是要凤至坐到他身边去,不管他对凤至抱着什么目的,对于她如今的身体他却是真的担心的。
凤至却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明亮的目光一刻也不离金圣儿,她拒绝道:“不用,臣妾想要离西妃妹妹近一些!”
凤至的反应让贺岁都不由侧目,只觉皇后娘娘胆子越来越大了,上次在紫宸殿的时候还吓得双腿发抖,现在就敢拒绝陛下了。
事实上靳明渊也是这样认为的――凤至很懂得适当的得寸进尺。
“那东妃继续吧。”靳明渊道。
傅清窈一直垂着眸,此刻才微微抬起清清冷冷扫了凤至一眼,道:“那刺客上了御撵,却并不伤人命,只带了皇后娘娘便走,臣妾发现两人间似乎有隐晦的交流。联想到陛下听闻太子殿下遇刺的消息匆忙离开,臣妾斗胆猜测那刺客真正目的是在陛下,企图将陛下与禁卫分开,再行行刺。至于皇后娘娘,怕是打算在紧急关头用来要挟陛下的!”
傅清窈一席话凤至听得目瞪口呆,这美人看着清冷心善,没想到竟然会这般诬陷她!目的在于陛下?这是要命的罪名吧?!
虽然有一点她说得没错――凤至与刺客阿九相识。傅清窈说的那什么隐晦的交流,凤至猜想大概是她用口型无声唤出阿九名字的时候被看见了。但若非她那时认出阿九并及时给出提示,恐怕她现在已经躺进棺材了!
傅清窈颠倒黑白,靳明渊不予置评,意思很明显,让她继续说,于是凤至也微笑着听她继续扯。
“皇后娘娘中毒一事,御医说那是致命的剧毒,晚了一刻钟便能要人性命。但臣妾可以作证,西妃的确因陛下宠爱皇后娘娘而心生嫉妒,却没有要皇后娘娘性命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陛下也知她一直小孩心性,惯爱捉弄人,这次也只是在皇后娘娘端的那盘葡萄上撒了点软筋散想让娘娘出丑而已。那茶水中剧毒绝非西妃所为!怕是有人提前得知了西妃的小心计,将计就计!”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凤至便是那幕后主使,不仅勾结刺客想要行刺靳明渊,还将计就计自个儿服了剧毒想要嫁祸西妃!
凤至倒是没想到傅清窈看起来跟只猫似的,发起狠来竟然要人命!
傅清窈说完便又老老实实垂下了眸子,靳明渊依旧不说话,只将目光转向凤至,他一双黑眸幽深,让人看不清情绪。
凤至险些气炸了,苍白的脸颊上涌上潮红,她转向朝着靳明渊方向扑通一声跪倒,道:“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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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跪到不能跪为止
“说。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靳明渊言简意赅。
“东妃也说了她这些都是猜测!猜测的意思就是没有证据,她这般冤枉臣妾,臣妾很生气!不由得想她是不是也因为陛下对臣妾的宠爱而心生嫉妒!”凤至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怨愤,在她看来东妃这般诬陷除了和西妃姐妹情深想为她开脱,的确还有她说的这原因!但这假象不就是靳明渊故意造成的吗?凤至现在不由得怀疑靳明渊那般怪异的态度是不是就是为了给她拉仇恨!
但是现在也不能净说废话,东妃这些猜测可是对她十分不利,要知道东妃虽然没有证据,她协助阿九逃脱却是靳明渊知道的!
“东妃说她可以为西妃作证那剧毒不是西妃下的,可谁都知道她们俩姐妹情深,谁知道她有没有说谎?西妃胆大包天,既然敢给臣妾下软筋散,下那剧毒也不过一念之间的事!再者东妃言下之意是臣妾和刺客勾结,想要利用臣妾来要挟陛下以便刺杀,可陛下找到臣妾的时候那刺客带着臣妾走的方向可不是去找陛下的!”凤至道,“另外臣妾最近一个月可一直没和宫外有来往,难道是做梦的时候去雇佣的刺客?倒是人家西妃有个当国师的师父,做什么不方便?”
傅清窈与凤至说的话都不是没有漏洞,两人都没有实在证据,如今端看靳明渊态度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凤至停下后,勤政殿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许久没有听到靳明渊决断,凤至悄悄抬眼,却见靳明渊右手撑着额,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闭上了眼睛。
这是……睡着了?她声音那么大他都睡着了?!
在凤至考虑要不要再吼上一两句的时候,靳明渊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眸子蕴着浅浅笑意,直直地对上凤至还没来得及垂下的眼。
“朕说过如何处罚西妃,全由皇后做主。”他忽然开口道。
东、西二妃闻言俱是一惊,凤至眼睛却是陡然一亮。
这话居然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靳明渊道,“君无戏言。”
“陛下!”西妃陡然抬起头来,一直忿忿不平的小脸此刻比凤至的还要白,她完全没料到靳明渊竟然什么都不问,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反观东妃倒是平静了许多,垂着脑袋抿唇不语。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臣妾就不客气了。”凤至笑得温婉,“不过臣妾也不是什么蛇蝎心肠的人,东妃都说了西妃只是小孩心性,大概是没想过臣妾只有一条命呢。臣妾倒是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就让她在这勤政殿外跪上……跪到不能跪为止好了。”
若是换个场景她不会就这么罢休,但在这宫里只要眼睛不瞎就知道靳明渊对他这两位宠妃有多重视,她的要求但凡再过分一些,靳明渊都有无数理由驳回她的意愿。
她是喜欢得寸进尺不错,但也不是不懂看人脸色的傻子。
靳明渊脸上波澜不兴,凤至一回头看见东妃,又道:“既然陛下认了西妃的罪,那东妃刚才无疑是在说谎诬陷臣妾,臣妾至今还生气得很,想必她也不愿让好姐妹独自一人受罚。臣妾想让东妃一起跪,陛下觉得如何?”
靳明渊目光在东妃身上停顿了一下,将蓝衣美人单薄的身子映入了眼底。
捕捉到他神色,凤至若有所思,看起来没存在感的东妃竟然比西妃要受宠?
靳明渊沉默着还未回应凤至的话,沉寂了良久的东妃却忽然往地上一拜,道:“皇后娘娘说得没错,臣妾愿意受罚。”
靳明渊忽然抿唇,眸子颜色更深了些,他看了东妃许久,才道:“那便去吧。”说罢转向凤至,语气较之之前明显冷淡了许多:“皇后也回去吧,身子不好便好好待在宫里歇息。”
凤至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当下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般行了个礼,携着银庄转身就走。
靳明渊望着凤至离去的背影,再次沉默了许久,才将目光移回来,“知道朕为何让她罚你们吗?”他问道。
“知道,臣妾有错。”两人低声答道。
“你们的确有错,西妃你罔顾大局,不问朕的意愿便对她下手,若非知道你忠心,现在就不会是让你跪一跪这么简单。至于东妃,你明知道朕已经知道了真相,还在朕面前这般诬陷她,意欲何为?”靳明渊声音愈来愈沉,“在进宫的那一天你们就该清楚你们进来是为了什么。何时你竟然起了这种心思,还敢明目张胆试探朕?”
东、西二妃冷汗涔涔,连呼不敢,却并不能消除靳明渊的怒气。殿外的贺岁撵走周围伺候的宫人,也是小心翼翼抬起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道这二位娘娘这次是真的惹怒了陛下了……
凤至风风火火冲回栖凤宫,一踏进寝宫门槛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摇摇晃晃就往床边冲。
“娘娘!”见凤至差点撞上桌子,银庄吓得冷汗直流,连忙追上来扶她。
“娘娘您先把衣裳脱掉再睡啊……”
“别喊我,我累死了,头晕,我要睡觉……”凤至一扑上床就死死拽住被子,死活不肯再起来。脑袋昏昏沉沉间还不忘吩咐道:“天快黑的时候叫我起来,我要去勤政殿外看看那两个是不是真的在那儿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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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本宫就是这样猖狂
凤至说要去勤政殿看看就真的一直记着,银庄还企图让她直接睡到传晚膳的时候算了,没想到黄昏时分凤至自己爬起来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娘娘,都快到传膳时间了,要不您先用过晚膳再去?”银庄劝道。
凤至道:“就是快到晚膳时间了才去,我今天忘记跟陛下说不能给她们东西吃了,趁现在还来得及,去那边说一声。”
银庄默然。
凤至赶到勤政殿才发现是她多虑了,贺岁道:“这样罚人的方式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律是不能饮食的,娘娘……无需担心。”
傅清窈与金圣儿直挺挺地跪在勤政殿外,两人形容都已经有些狼狈。算算大概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但凤至丝毫没有要饶人的意思。
金圣儿那一看就是练过武的,三个时辰完全不算什么,至于摇摇欲坠的傅清窈……凤至十分不乐意放过她。
“陛下呢?”凤至随口问了一句。
贺岁答道:“陛下这会儿在御书房呢。txt小说下载80txt.com”
“那你怎么在这里?”
贺岁迟疑了一下,方道:“陛下让奴才在这儿守着。”
凤至循着他眼角余光一看,不远处站了几个宫装美人,其中一人手中还提了一个食盒。凤至一看便明白了贺岁在守什么,弯着眉眼对他挥了挥手,道:“你去御书房伺候陛下吧,这里本宫守着就好。”
贺岁没有一分犹豫,十分利落地道了声谢,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凤至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跑这么快。
贺岁一走,不远处那几个后妃却是完全不忌惮凤至,提着食盒就走了过来,草草行了个礼,那提食盒的妃子在东、西二妃身前蹲下,道:“两位姐姐吃点东西吧,陛下也没说不能吃。”
凤至一看就笑了,这些后妃是将她当隐形人呢?
“陛下的确没说,但本宫说,不能吃!”凤至接过银庄手中早已备好的长棍,两步上前伸棍一挑,那才被端出来的一碟菜就翻在了地上。
“你!”几个后妃皆对凤至怒目而视,凤至径自摸着手中长棍,自得道:“本宫就知道这棍子会有用,银庄你还说本宫故弄玄虚,现在可服了?”
“皇后娘娘!”一名眉宇甚为英气的后妃上前两步,冷冷瞧着凤至,道:“听闻闻人先生胸襟宽广,便是他门下一众弟子也都找不出一个斤斤计较之辈!怎么皇后娘娘身为先生爱女,却是连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
人家都想要她命了她还要有容人之量?
凤至闻言笑了一笑,将棍子交给身后的银庄,冲那后妃招招手,“你过来一点。”
那后妃全然没料到凤至会是这个态度,迟疑须臾,还是走了过来。
就在那后妃在凤至三步开外站住的瞬间,凤至一个箭步冲上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重重砸在众人的心上!
“你……你――”那后妃霎时间懵了,便是旁边众人也没料到凤至会猝然发难。
凤至打人打得手心火辣辣的疼,她甩着手,笑吟吟望向那被人扶住才没有摔倒的后妃,道:“本宫怎么了?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哎哟这女人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竟然这么猖狂’!”
那后妃目光冰寒,显然凤至猜对了,她无辜地摊摊手,诚恳道:“你们知道,本宫病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遇到别人要害自己,自保的意识总还是有的。”说着指指那后妃藏在长袖中的另一只手,似笑非笑道:“下次要给别人甩暗器之前,记得先将东西藏好了。”
那后妃沉默不语,隐在袖中的手紧握成了拳,无人能察觉到她此刻内心有多不平静。凤至的动作看似简单,好像和一个不会武的普通人无甚区别,但让她震撼的是,她东西藏得那样好,凤至竟然能发觉!那个耳光她明明事先已经察觉,竟然会躲不开!
“皇后娘娘欺人太甚!”又一个人站出来,道:“武常在又没有对娘娘出手,娘娘怎么就知道她藏有暗器?莫不是娘娘生来有透视眼?或者娘娘根本就是为自己无故伤人找借口!”
凤至很想提起棍子将说这话的人拉过来好好教育一番,“她没有对本宫出手就是没藏暗器?难道本宫还得等中招了才能反击?还有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宫大呼小叫!本宫没记错的话本宫是皇后?敢这样跟皇后说话难不成你是陛下他娘?”
“太后已经仙逝多年,现在就不要提她了。”沉缓的男声从身后响起,四周立即跪了一地。
凤至转身,果然是靳明渊来了,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她总算反应过来刚才那妃子为何会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来,这是说给靳明渊听的呢。人家信不信在其次,总归能让她的形象再坏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靳明渊问道。
话落方才那替武常在打抱不平的女子就“砰”的一声往地上磕了个头,再抬首时已是泪满双颊,她道:“陛下!请陛下为几位姐姐做主啊!”
“杨美人?你要朕做什么主?”靳明渊目光扫过凤至,声音平静得让一众后妃都有些不安。
杨美人道:“东、西二位姐姐受罚,臣妾与几位姐妹见无人给两位姐姐送膳,便亲自过来探望,谁知竟然遭到了皇后娘娘阻止,打翻了臣妾端来的膳食不说,还不问青红皂白打了武常在!臣妾出言相劝,更是遭到皇后娘娘言辞侮辱!臣妾恳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杨美人刚说完凤至就忍不住了:“侮辱?本宫问你是不是陛下他娘你竟然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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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临死前威风威风
不过一时失察说错了话,没想到会被凤至抓住不放,这样的罪名她如何担得起?杨美人脸色忽青忽白,一时之间竟慌乱得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捕捉到凤至唇角一闪而逝的得意笑容,靳明渊不由瞪了她一眼,到底还要闹出多少事情来?
凤至讪讪地避开靳明渊目光,不说话了。
“东妃西妃犯了错,朕已经说过她们任由皇后处罚,既然皇后不许她们在罚跪期间吃东西,那她阻止你们便没有错。天色晚了,若是无事,都回去吧。”至于凤至打人以及杨美人说错话的事,却是提也不提。
凤至有些不甘,觉得靳明渊完全是在袒护他小老婆,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她不过一个迟早被发现的西贝货。更何况她就是真的也不见得情况会有多好,皇后有多不得圣宠在这宫里尽人皆知。
而靳明渊这一众小老婆,却是比凤至还不甘,都认为陛下在袒护皇后!都在想这女人到底施了什么妖法,竟然锁住了陛下的心?
“陛下,那东、西二位姐姐……”
凤至对问出这话的人很是不满,没听见都说了任由她处置?既然她没说话那自然是继续跪着!
然而靳明渊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只见他望着地上那两个形容微微憔悴的美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带她们回去吧。求书网www.qiushu.Cc”
“带她们回去?”凤至炸了,“陛下您说笑?之前是谁说了‘君无戏言’?既然您说她们俩任由臣妾处置,那臣妾现在就要她们继续跪着!”
凤至高亢的反驳声不仅震住了靳明渊,还将一众后妃惊得目瞪口呆――谁给她的胆子竟然敢这样跟陛下说话?
靳明渊也脸色微沉:“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朕说话?”
“难道臣妾说得不对?”凤至忽然扫了武常在一眼,“都说闻人先生――哦不,我爹他的学生里就找不出一个气量狭小的,身为他的首徒,难道陛下您连这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靳明渊望着她,道:“凡事适可而止。”说罢冲那一堆还等候着的后妃吩咐道:“将她们两个带回去。”
不等凤至开口,靳明渊拽住她就走,“今夜去栖凤宫。”
贺岁连忙跟上,无意间一回首,看见身后一众还未离开的后妃都因这句话失了神,贺岁不由无声叹了口气。
陛下的心思,便是连他也猜不透了。
到了栖凤宫,靳明渊拉着凤至直奔寝殿,“朕的确是需要你来打压一下她们的气焰,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猖狂?”撵了闲杂人等,他这样问道。
“反正我早晚都是要死的不是吗?临死之前还不许我威风威风?”没有旁人在凤至也不称“臣妾”了。正如她所说,她敢这样猖狂,是因为预见了自己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管是奸夫身份暴露还是她身份暴露她都难逃一死!
“谁跟你说你会死?”靳明渊笑笑,抬手去摸她的脸。
凤至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一脸惊诧地回望过去,“难道您抓了奸夫还会让我继续活着?或者您还要将这孩子当亲生的来养?”
靳明渊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偶尔露出的笑容凤至也觉得不能相信,但就在她提及腹中孩子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帝王愤怒的模样。
就像是刚出现在皇宫里的那天看见的他的样子。
然而他很快就掩去了这太过明显的怒气,再一次恢复那看不清喜怒的模样,淡淡地对她说了一句:“用过晚膳,早些安歇吧。”说罢转身就走。
“娘娘?”靳明渊离开后银庄进了寝殿,“您何必……”
凤至抬手,止住她话头。她自然知道银庄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她行事太过张狂,生怕她在那个什么公子还没将她弄出去之前就将自己弄没了。
但凤至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人家都想要她命了她还要装鹌鹑不成?再者她如今唯一的生路是出宫,但这谈何容易!既然只能困在这皇宫里迎接死亡,那临死前还不许她肆意一点?
凤至打算吃饱睡足养好精神出去继续战斗,她不信经此一役靳明渊那一波小老婆还会对她视而不见。然而翌日一早,她连栖凤宫的宫门都跨不出去了。
“娘娘,”银庄劝她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陛下也是为您好,您现在身子虚,需要好好调养。陛下说御医每日会过来为您诊一次脉,待您养好了身子就能出去了。”
“所以说,我这是被禁足了?”凤至狠狠咬了一口李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银庄斟酌着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悄悄抬眼,看见凤至的凶狠模样,视线在她手中那青油油的李子上一飘,立即就有了主意,劝道:“娘娘,就是不担心您自己,您也为腹中这小主子想想啊。”
凤至动作一顿,这才惊觉,她已经将肚子里这个遗忘了好久了。
“罢了。”摸着肚子叹了口气,凤至认命地往回走,没走两步忽闻一小太监来禀告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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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儿臣想念母后
太子?靳扬灵?
“太子?他来栖凤宫做什么?”
银庄也是困惑,太子殿下那是这宫里头谁都想巴结一二的人物,但这位主子以前待皇后娘娘并不热络,甚至还有刻意疏远的意思,这会儿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吧。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想了想,凤至一边继续往回走一边道。
太子扬灵此人凤至并未见过,但关于这少年的传闻她即便远在青莲镇也听过不少,御龙宗的刺客们每每提起这个孩子都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能生啖其肉的凶狠模样。
凤至在殿中没等多久,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便进了殿。
黑衣裹身,面无表情。凤至在看清的那一瞬间心脏骤停,着实被唬了一跳,这模样这神情真是像极了他爹靳明渊!
少年身上的凌厉气息凤至却一点也不奇怪,也只有这样一个人――即便还只是个孩子,能让那些混入京城居心叵测的刺客们屡屡吃瘪。
“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有恙,不知现在可好些了?”靳扬灵在银庄备好的椅子上坐下,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说明来栖凤宫的原因。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这态度客气而疏离,按理他是该叫凤至一声“母后”的。当然凤至并不在乎就是了,她对这个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太子殿下很是感兴趣,听了这明显并不多真诚的问候,也只是随意挥了挥手,表示已经无碍,便双眼亮晶晶地凑了过去。
“听说你十岁就被你父皇扔出皇宫历练去了?他对你真这么狠?”
靳扬灵愣了一下,方答道:“父皇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的确是不一样了,他想,以前但凡遇到,她都是装出一副贤惠慈爱的样子劝他不要心怀怨愤,要理解父皇的苦心。
“听说你带领的秘密禁卫是御龙宗刺客的克星,但那些刺客毕竟不是普通敌人,他们无孔不入、能力卓绝,你年纪又还这样小,你父皇就不担心你的安危?”凤至继续兴致勃勃地问道。
银庄进殿奉茶,恰好听见这话,吓得险些摔了手中茶盏。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谁不知道太子殿下脾性肖似陛下不好相处?若是惹怒了这位小祖宗,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银庄想要给凤至打个眼色,奈何凤至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靳扬灵,完全没分她一分注意力。
出乎意料的是靳扬灵听见凤至这话竟然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继而抬眼望着凤至,那双眼眸比凤至还亮。他身子动了一下,忽然又顿住,转向银庄,面无表情地命令道:“你出去!”
银庄怔了一瞬,忐忑地看了凤至一眼。
凤至不知靳扬灵意欲何为,但仍是冲银庄挥了挥手。
银庄退下,凤至正猜测靳扬灵想要做什么,冷不防对面那少年蓦地冲了过来,双手撑在两人间相隔的小案上,甚是激动地喊了一声:“母后!”
凤至骇了一跳!她哪里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
靳扬灵眼眸中转动这欣喜的流光,唇角微微牵起,完全一副少年该有的模样。凤至见了不由悄悄将屁股往后挪了挪,这是在跟她……撒娇?
“那个……殿下……”
“母后,儿臣很想念您。”靳扬灵眸光微微黯淡,向着凤至又凑近了些许。
凤至眼见着他再靠近就极有可能翻过小案直接扑过来,连忙站起身往后退,喊了一声:“银庄!”
开玩笑啊!她这后娘跟他也只差了几岁罢了,十三岁在皇室之中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要是被靳明渊瞧见,她还要不要活?一个奸夫还没抓住呢,再来一个勾引他儿子的罪名,凤至觉得靳明渊可以让她死了。
“怎么了娘娘?”凤至语气急切,银庄吓得几乎是破门而入。靳扬灵在凤至喊人的那瞬间就退了回去,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若不是眼中还有落寞未散,凤至还以为方才的都是幻觉。
“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头晕。你去请御医来一趟――当然,在这之前,先送一送殿下。”凤至心累,皇后到底留了多少烂摊子?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她和这便宜儿子之间又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本宫身子有些不适,恐怕不能继续招待殿下了,请殿下先回吧。”
“母后!儿臣――”
“银庄!送殿下!”
靳扬灵抿唇,见凤至揉着眉心仿佛累及的模样,张了张口,终究只能关切道:“母后要好好歇息。”说罢转身离去。
银庄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娘娘,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殿下会叫你‘母后’?”要知道以前太子殿下就是连娘娘这皇后的身份都不太愿意开口承认的!
凤至幽幽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还不快去送人!”
银庄连忙小跑着去追已经不见影子的靳扬灵,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凤至猜想她是没追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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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他又来了
“娘娘,御医还叫吗?”
银庄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凤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对她看不懂她眼色这一点还是一如既往地嫌弃,“御医早上不是刚来过吗?你真当本宫有病?”
每每心情暴躁,凤至都会自称“本宫”。求书网小说qiushu.cc
银庄默然,不敢接话。
凤至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挫败地站起身来,吩咐道:“给本宫弄张榻放外面去,本宫要睡觉!”
银庄踌躇:“娘娘,那样……似乎不太妥当,教人瞧见了不好。”毕竟是一国之母的身份,这形象是要时时刻刻注意的。
凤至一噎,眼睛一瞪,银庄连忙补救道:“娘娘若是不想在寝殿里睡,偏殿那边有个停云亭,可以将榻放到那里去。”
“那还不快去?”凤至面无表情,她发现她脾气是越来越难以控制了,不用多想肯定是肚子里这个在作怪。
栖凤宫偏殿没有人住,修的花园倒是精致美观,园子中央有一面湖,湖心有个停云亭。亭子不小,莫说放一张榻,就是放四张都绰绰有余。亭子四周挂了帷幔,只要不刻意靠近,是看不清亭中景象如何的。
凤至很满意,难得对银庄露了个堪称和颜悦色的表情,挥挥手吩咐道:“你出去吧,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80电子书wWw.80txt.com”
银庄使人将备好的瓜果在长榻旁的小桌上放下,带着人躬身离去。
亲眼看着银庄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凤至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实在难得。
坐到桌边捡了个比较酸的果子咬了几口,凤至扑到长榻上打了个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却惊觉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凤至一惊,蓦地睁开眼睛,黑衣黑袍黑色面具就这样闯入眼帘――奸夫?!
“你――”
“乖,别叫。”男子抬手,指腹放在凤至唇上轻轻摩挲,与其说是阻止她说话,不如说是趁机调戏她。
唇上生痒,引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凤至将脑袋一歪,抬手就要去推人,男子却先她一步一把揽住她腰,将她搂进了怀里,两人长发相缠,身体相贴,看起来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放开我!”凤至抬脚就踢,不想再次被一招制住。
男子一个翻身将凤至压在身下,彻底绝了她反抗的机会。
看着上方的脑袋凑得越来越近,凤至一急,心里一横,也不顾忌什么了,急忙开口道:“我不是你那姘头!快放开我!”
谁知男子竟然只顿了一下,再次将手抚上她脸庞,轻声叹道:“不过生了一场病,你竟真的忘了我了么?”
“我没有忘!我不是她!”
男子恍若未闻,只道:“你忘了我的声音,那我取下面具给你看看我的脸,你能否想起我来?”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我不是皇后!靳明渊是故意用我引你出来!你怎么就不信我?”凤至反抗不得,欲哭无泪,“我和你那姘头除了一张脸还有哪里像?哪里有人生一场病就完全变了性格的?”
男子不说话,抬手就要去取脸上的面具,凤至一惊,连忙闭眼,喊道:“别别别!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还不想死啊!我就当作没见过你,你快些走成不成?”
如果今天能侥幸活下去,以后一定不一个人待了!凤至在心里流着泪发誓。
男子收回刚碰到面具的手,又一次抚上凤至面颊,动作轻柔而珍惜,好似怎么都摸不够。
凤至怎么躲都躲不开,心被他摸得毛毛的,声音都哆嗦起来:“你你你……你能别老摸我脸吗?妆都摸花了!”
男子动作一顿,他轻轻笑了一笑,正欲开口说话,凌厉的破空之声却陡然接近!
“等我再来。”
凤至只觉得身上一轻,压在她身上的人便不见了踪影,紧接着一柄长枪呼啸而至,从她脑袋上方飞过,刺入梁柱之中,发出沉闷声响!若非那男子动作快,这枪此刻定然已经穿透了他脑袋!
凤至一个翻身爬起,便见那男子已经跃上高墙,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同样一身黑衣的神与走进停云亭,抬手将长枪拔下,面无表情地在凤至对面坐下,一开口便是质问:“你就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凤至坐正,理理散乱的长发,再理理微敞的衣襟,没来由的竟然有些心虚。
突然又反应过来,这人又不是她勾搭的,她心虚个什么?
“闻人凤至!”震天的怒吼突然响起,只听“砰”的一声,神与竟然一章拍碎了身旁的小木桌!瓜果立时滚了满地。
凤至被吼得整个人都是一懵,接着脾气就上来了,同样往榻上狠狠一拍站了起来,“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神与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冷,瘫着脸的样子像极了靳明渊,他怒极反而镇定下来,重新坐下,问她:“刚才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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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皇后字迹很奇怪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凤至总觉得她今天的气势莫名其妙地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神与抿唇,双眼直直盯着她,片刻之后,忽然视线一转,看向了她腹部。
凤至理着头发的手莫名一跳,接着便听他问道:“我听姐夫说,你有孕三个月了。”停顿片刻,他没有一丝迟疑,问道:“是谁的?”
这真是个要命的问题……
凤至沉默良久不知道怎么回答,于神与而言这无疑是默认这孩子不是靳明渊的,少年当即怒气上涌,恨不得一枪戳死凤至!
“你还能更蠢一点吗?”话里全然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凤至撇嘴,怪她咯?这明明是他那姐姐干是好事!凭什么要让她来承担恶果?
看见凤至满不在乎的神色,神与险些气得吐血,但是一想她前不久才“癔症复发”……只得硬生生将一腔怒气吞回了肚子里。
“刚才那个人是谁?”神与咬牙切齿地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不知道。”顿了顿,凤至很好心地提醒道:“有什么疑问去问问你那姐夫,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神与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神与才走银庄就白着小脸冲了进来,看见凤至有些狼狈的模样,再看看满地的狼藉,她脸色更白了,抖抖索索问了一句:“娘娘,刚才公子是不是来过了?”
凤至不明所以地点头,便听银庄道:“陛下他……让人在娘娘您的衣裳上下了追魂香。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凤至一听心下就是一咯噔,这还得了?沾了追魂香,就是钻地三尺也得被挖出来!要是奸夫被抓到她死期不就到了?!
“你现在还是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凤至挑眉,看向银庄。
银庄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连忙交代道:“奴婢也不知道公子是谁……”
刚听到这凤至嘴角就是一抽。
银庄接着道:“但是公子每次出宫都会先去闻人府。”
凤至等了许久,不见她继续,不得不开口问道:“其他的呢?”
“其他的……”银庄垂着脑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奴婢也不知道了。”
“所以说你就只知道这么多?”凤至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先前装得多么高深莫测啊!她还一度以为这是个深藏不露的!
原来竟然是个不太美丽的误会!
“你能不能给他送消息?”
银庄笑容比哭还难看:“公子说怕被人抓到把柄……他有要事时自会送信进来,但奴婢并不知道该如何联系公子。”
凤至听完一言不发抬脚就走,她是脑子丢了才会将希望放在银庄身上,现在只能祈祷那个奸夫长点脑子,不要轻易被人发现身份!
凤至走回主殿时一路都在想如果奸夫身份暴露,或者直接被抓到了,那靳明渊会让她怎么死?
越想越是心塞,偏偏她还什么都不能做,凤至心情暴躁得恨不得挠墙。回到寝殿往桌案前一坐,凤至认命地叹了口气,喊道:“银庄!”
银庄应声而入。
“给我找本佛经过来。”凤至道。
银庄找来佛经,见凤至取了笔,连忙上前为她磨墨。
凤至打算抄抄佛经冷静一下,提起笔来手忽然一顿,吩咐道:“找一张我以前的稿子出来给我看看。”性情大变可以用癔症来解释,笔迹不一样可不好糊弄。
银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从一旁一本诗集中翻出两张彩笺。凤至接过一看,眼底不由浮上几分惊愕之色,并不是因为彩笺上所写情诗太过露骨,而是那字迹与她的居然有七分像!
这是皇后写的?
凤至不动声色将彩笺放下,问道:“还有吗?”
银庄闻言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拿了一摞纸回来,凤至接过一看,发现上面的字迹与她的相似度又减了几分,显然皇后是一直在按照这个字迹练习。可是她模仿的是谁的字迹?为什么会和她写的这般相像?
这些疑惑凤至并不打算问银庄,她默默放下手中的字,径自铺开一张白纸,翻开佛经开始抄写。
银庄抱着那叠纸转身离去,临行前往桌案上扫了一眼,不由得一怔。她虽才疏学浅,但到底曾跟着皇后学过几年,凤至如今提笔写出的字,她一眼便看出比之以前要流畅自然许多。
凤至抄了一刻钟,正准备换一张纸,却忽闻银庄道:“娘娘,陛下来了!”
凤至惊愕地放下笔,正欲起身出去见驾,靳明渊已经进殿来了。
“陛下。”凤至见礼时眼角跳了跳,靳明渊这时候不去抓奸夫跑到她这里来干什么?
靳明渊及时伸手将她扶住,冲贺岁挥了挥手,贺岁连忙带着银庄退了出去。
径直走向桌案,视线无意间一瞥,看见案上那张凤至还未来得及撤下的字时,靳明渊眸色骤然一深。他抬手拿起那张纸来,细细看了一遍,忽然问道:“这是皇后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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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荒诞的猜测
难道这字体当真有什么问题?
凤至不明所以,应道:“是臣妾写的,写得不好,让陛下见笑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仿佛没有察觉到凤至小心翼翼的态度,靳明渊忽然笑了一下,道:“不,写得很好。”
凤至正欲谦虚一两句,却又听他说:“不过的确差了些东西。”
当下就是一噎。
靳明渊转到桌案前,凤至连忙让开位置,只见他重新铺开一卷纸,提笔写了几字,示意凤至去看。
凤至走近,往那纸上一望,立即惊愕难言,若非这字多了几分凌厉霸道,她都要以为那是她自己写的了!
“这是……”
“照着这个写,再试试。”靳明渊让开,将笔递给凤至。
明显皇后模仿的就是靳明渊的字,可是为什么她的字也和靳明渊的这般像?
凤至心中思绪纷繁,难免心不在焉,落下几笔皆不尽人意。忽觉身后一热,紧接着一具身体便覆上了她背,将她轻轻拢在怀里,大手包裹着她握笔的手,掌握了笔尖走势。
“陛……陛下!”凤至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块木头。
“专心。”
靳明渊忽然亲昵的态度让凤至摸不着头脑,只能木偶一般任由他操纵着手。不想这一写就是小半个时辰,凤至额角都浸出了细密的汗,身子由僵硬变得麻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她很想蹦跶两下稍作缓解,偏偏靳明渊不言不语也不放开她,一副完全沉浸在字里的模样,教她也不敢随意乱动。
“陛下。”凤至终于忍不住开口,靳明渊不等她说什么,便撤开了身子,语气淡淡地交代道:“以后每天练习一个时辰。”
凤至额角青筋跳了跳,并不应声,反正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靳明渊取过她握在手中的笔放好,忽然道:“你也无须太过忧虑。”
凤至眼皮一跳,听他继续道:“虽然下了追魂香,但他若是这般容易就让朕抓住,也没有那个能力在朕眼皮底下给朕戴绿帽子。神与此行必定无功而返。”
凤至瞠目结舌之余悄悄松了一口气,抓不到人早说啊!她都做好了去死的准备,这是在逗她呢?
“这一个月你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在栖凤宫调养身子。”转身离去前靳明渊又如是道。
凤至看着他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特意过来折磨她小半个时辰就是为了告诉她现在还抓不到奸夫?另外她被禁足的时间怎么变成了一个月了?
忽而又想到那奇怪的字,视线转回桌案,凤至凝眸,一个有些荒诞的猜测在脑海中逐渐成形……如果,她其实就是真正的闻人凤至呢?
皇后是十岁那年犯了癔症往了过往一切,而她十岁之前的记忆同样一片空白。甚至当初在青莲镇上醒来的时候,她并不认为自己该叫“花之燕”,入御龙宗被要求改名时下意识就给自己取了“凤至”这个名字。现在她的字迹又和靳明渊的一样,甚至比之皇后的更像是靳明渊教出来的——这些不该都是巧合!
既然她现在可以进驻这具身体,当初为什么不可以离开?
这样一想,凤至顿觉豁然开朗!但是——她到来之前的这个偷了人的倒霉皇后一定不会是她!
靳明渊回到勤政殿,不一会儿果然等来了气急败坏的神与。
“人的确是又进了闻人府,追着追魂香的味道,可以确定他最后进了松涛院。松涛院外布了阵法,能随意进出的只有我父亲的一众弟子,但仍然不能肯定那个人是谁。”神与眼底戾气浮动,“我只找到了衣服,没找到人,不知道是哪位师兄竟然这般胆大包天!”
相比之下靳明渊反倒平静许多,“这般生气做什么?既然有了线索,不若抓紧时间乘胜追击。”
靳明渊的平静让愤愤的神与十分不解,下意识辩驳道:“可是姐夫,我阿姐她——”
“朕知道。”靳明渊没让神与将话说完,他从奏折中抬起头来,道:“这并非你阿姐本意,也是朕疏忽,才让旁人趁虚而入。她离开的这些年朕没有守护好她,你阿姐若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来,想来也是会怪朕的。至于她腹中的孩子,你大可放心,朕会善待他。”
听到靳明渊的保证,神与微微抿唇,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靳明渊道:“既是老师的弟子,又能随意进出松涛院,还要身在京城,如此一来,范围就更小了。下个月宫宴,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每三个月就要举办一次的宫宴,这次格外的盛大,但凡五品以上的京官,都携着妻女欣然入了宫门。
许多人猜测道:“以往以三品为界,这次怎么改了?听说皇后娘娘获了圣宠,莫不是陛下将凤印交给她了?”
“有道理!要知道以往东、西二位娘娘办这宫宴,可从未请来过闻人先生那几位高徒。若是皇后娘娘就不一样了,总归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师妹,那情谊是谁也比不了的。这宫里头除了陛下,那几位也就赏皇后娘娘面子了。”
而在众人谈论中本该主持这次宫宴的凤至却是在宫宴开始后才被允许跨出栖凤宫的宫门。
宫人忙碌穿梭,耳边喧嚣不断,听人谈论着所谓宫宴,联想到这一个月以来栖凤宫的寂静,凤至再笨也想到了靳明渊是故意将她与外界隔绝!她就奇怪那些在她手上吃了亏的后妃怎么一个也不来拜访,就是太子扬灵那日离开时都是一脸的不甘,偏偏一直不见踪影,原来是有人代她下了谢客令了?靳明渊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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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金簪
“银庄,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银庄道:“奴婢只知这宫宴是每三个月都要举行一次,每次都是由东、西二位娘娘操持,朝中三品以上的大人们都能携带家眷出席,而后宫诸位娘娘都必须参加。(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一旁奉靳明渊命来接凤至的贺岁道:“好教娘娘知道,此次陛下怜惜娘娘与几位师兄许久不曾相聚,特意将人叫齐了。为了热闹些,还准许五品以上的大人们都携家眷出席。”
凤至听罢却是问道:“那些夫人小姐都在哪个地方?”
贺岁愣了一下,方道:“女眷都在琼阑殿,那边是东、西二位娘娘在操持。”
凤至道:“本宫就先去琼阑殿看看。”
“这……娘娘,陛下和几位公子还在紫宸殿等着呢。”贺岁很为难。
凤至一点要改变主意的意思都没有:“本宫身为皇后,不去见见众位大臣的家眷,这像话吗?长此以往,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忘了这宫里还有个皇后,都认为东妃西妃就是最大?”
这话说得诛心,贺岁完全不敢接,凤至带着银庄就往琼阑殿那边走。
贺岁见状连忙喊道:“娘娘!娘娘!奴才为您备了凤辇!”若是让陛下知道他就这么看着皇后娘娘走着过去,他这条老命还要不要?
凤至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道:“本宫走两步路还能累死?”
本来迟疑的银庄听了这话连忙跟上。
走了一段路凤至无意间一回头,却见银庄神色古怪,“怎么了?”
“娘娘,其实在闻人府时您与先生的那些个弟子也不是特别亲厚,不过逢年过节说个几句话罢了。”银庄将身后一众宫人挥退到几步开外,忧心忡忡地道,“陛下这次让您去见他们,很可能……”
“很可能是因为那个与本宫有私情的那什么公子其实就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凤至接道。
银庄苦着脸点头。
所以这是要她去认人?凤至很担忧她到底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毕竟她与那个奸夫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与人私通的事被揭露,大概闻人九圳也保不了她――更何况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至今还没有出现。
“跟我说说他们的情况。”凤至道。
银庄连忙跟上两步,边走边低声解释道:“先生门下弟子众多,但真正看重的也不过七个。第一个当之无愧是陛下,再有就是如今任大理寺卿的宋辞宋大人,以及任刑部尚书的陆合骄陆大人、在钦天监任职的郁也郁大人。剩下三个一人在当年随先生游历时不幸遇险身故,一人至今下落不明,还有一个便是盛世公子,至今未入朝堂,远游未归。”说罢又补充道:“自然,作为先生看重的弟子,容貌、才学、品质都是极好的。”
凤至嗤之以鼻,容貌才学还好说,这品质就不一定了。
凤至分析了一下,闻人九圳的弟子不少,但银庄既然只说这几个人,说明那奸夫很可能就是这其中之一,六个人一个死了一个失踪,还有一个远游去了,嫌疑人还有三个――这范围未免太小了!
当然这都只是猜测,也许是她多想,人家靳明渊其实只是想师弟了呢?
“把他们都打发了,本宫不想身后跟着这么多人。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凤至指了指后面缀着的一众宫人。
银庄有些迟疑:“娘娘,今日宫中人员杂乱,不多带些人,若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哪有那么巧就出了意外?”凤至反驳。
银庄无奈,只得将人都打发了,不想凤至又道:“我们找条人少的路走。”
“娘娘……”
不等银庄开口劝说,凤至已经走向了旁边的小道,“琼阑殿不是在那边吗?走这里不是要近一点?”虽然没走过,但这并不妨碍凤至就要走这条路的决心。
银庄跺了跺脚,连忙跟上。
凤至压根没精力管身后的银庄,前面那道故意故意出现在她视线里的人影已经隔得越来越远了。
从刚才看见那妃色衣袂在同一个地方闪过三次,凤至便猜到这人是故意将她引到这条道上来的。总归是在宫中,为了确保那些官员家眷的安全,今日巡逻的侍卫颇多,凤至也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索性跟上来看看这人意欲何为。
跟了半刻钟,那道总是吊着凤至的人影忽然一晃就没了,凤至加快脚步走到人影消失的地方,却意外地在地上捡到一支金簪。
“娘娘!娘娘,您小心些,别走那么快!”银庄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方才半道上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让她险些就将凤至给跟丢了。
凤至不搭理她,翻来转去看着手中金簪,那人把这扔给她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金簪上有什么名堂?
才这样想着,凤至转动金簪的手忽然一顿,接着就连呼吸也不由微微一滞,这金簪头看上去是一朵花,从侧面一看竟像极了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这蝴蝶的模样凤至再熟悉不过,由这图案作为标记传递的信息她见过不知凡几!
“娘娘,这是什么?”
凤至心一跳,正欲将金簪收起,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金簪抢了过去!
“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神与嫌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这么俗的一支簪子,阿姐你哪里来的?”
吓得不轻的凤至一把将簪子夺回来,瞪他一眼,“捡的!”对于这个比她高、比她壮、貌似还比她更像个大人的便宜弟弟凤至一脸好脸色也拿不出来。
被凤至瞪了,神与也不在意,建议道:“很可能是哪位夫人小姐掉的,拿到琼阑殿去肯定能找到主人,也许主人现在很着急――”
“你闭嘴!”凤至忍受不得地打断他,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神与这才面露不赞同之色,道:“姐夫让贺总管接你去紫宸殿,却半天不见人。贺总管说你要先去琼阑殿看看,姐夫就过来了,我刚才在路上听到人说皇后娘娘朝这条道上来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遇见你了。”说话间又瞪了无辜的银庄一眼,“这条路去不了琼阑殿,你若当真继续走姐夫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
没想到竟然真的走错了路,但是凤至一点也不心虚,“那还不快带路?”
“你身子还虚,不能走太快,让银庄先过去跟姐夫说一声,免得太久等不到人他着急。”神与道。
凤至眉头一挑,挥挥手让银庄离开,银庄走了,她了然地开口:“说吧,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神与正了脸色,先是问道:“姐夫将几位师兄都请进宫来了,你知道了?”
听他说这事,凤至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神与又道:“你不记得了,我也不问你了,但那天我追着追魂香的味道,最终发现那个人进了闻人府的松涛院,可以确定他必定就是几位师兄之一无疑。姐夫今天将他们都请进宫,是想试探一二,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这需要阿姐你的配合。”
虽然之前便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奸夫真是那几人之一的事实,凤至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银庄先前不是说皇后跟那几个师兄完全不熟的吗?不是在逢年过节才说上几句话的吗?怎么会搞到一张床上去?
内心波澜迭起,凤至面上却一点不显,“要我配合?然后到时候抓到人陛下他再赐我一杯毒酒?”届时她就算说很可能她才是真正的闻人凤至,而先前偷人的那个不是她,估计别人都会以为她病得更重了――更何况她是真正的闻人凤至这一猜想还终究只是猜想!
神与扶了扶额,恨不得一巴掌拍到凤至头上,“阿姐你怎么会这么想?”他道,“姐夫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死?以前那些荒唐事就不追究了,但那个人的存在对你、对姐夫,始终是一个不能忽视掉的威胁!只要将他解决掉,以后你还会是姐夫的皇后,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凤至有点懵,靳明渊他真大度至此?怀疑地看向神与:“这是他说的?还是只是你自己臆测的?”
神与这下真的一巴掌拍到了凤至额头上,“你还能再笨一点吗?这种话我敢乱说?”
“你你你――我是你姐姐!”凤至气结,想到她很可能真的是他姐姐,而她竟然有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弟弟,她更气了!
神与理直气壮地应道:“若你不是我姐姐我还懒得管你呢!你这副蠢样子是怎么在这宫里活到现在的?难道这段时间以来你都以为一旦抓到那个人姐夫就会要你死?”
凤至一脸“难道不是这样的吗”的表情让神与气到险些吐血,“你难道就不会直接问姐夫吗?他怎么可能会害你?”
这句话凤至表示不能认同,要知道她醒过来的那天就差点被靳明渊掐死,她很怀疑她之所以能够进入――或者说回到这个倒霉皇后的身体,就是因为原来的皇后被靳明渊给弄死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问这个问题――
“你刚才不还骂我蠢吗?像你说的那种说话不带脑子直接开口就问的在这宫里能活几天?”
神与:“……”
神与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挫败地道:“走吧,去琼阑殿,姐夫该等急了。”
琼阑殿里尽是女子,老的风韵犹存,小的韶华正好,靳明渊高高在上,淡然接受着来自四周的或是仰慕或是钦敬的目光。
凤至携着神与走进殿,隐隐约约听见少女激动的惊呼:“啊――那是……武阳侯!”
“是武阳侯!真的是武阳侯!”
凤至微微偏头一看,神与竟然神色冷凝,配上他这身黑衣,俨然一个少年版的靳明渊――高岭之花一朵。
“朕可等了皇后许久了。”靳明渊淡然一笑,冲凤至伸出了手。凤至免了一众夫人小姐后妃的礼,正欲走过去,一道靓丽的人影却先她一步扑到了靳明渊身边。
“皇叔,绮南想要那支簪子!”紫衣的少女扒着靳明渊胳膊,略显羸弱的小脸上是小心翼翼的乞求。
殿中立时一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来,凤至惊觉原来是方才见礼时不小心将手中的金簪露了出来!
“那是端静长公主家的独女,绮南郡主。”一片寂静中神与靠近凤至,低声提醒道。虽说是压低了声音,但那瞬间殿中本来便落针可闻,他出口的话一字不漏让殿中众人都听了个全。偏他临了又补充了一句:“听说这丫头从小就有病。”态度嚣张至极,让与东、西二妃坐在一处的那中年女子直接黑了脸。
凤至看得分明,却偏问:“端静长公主?谁啊?”
对于凤至默契的发问神与十分满意,视线往那中年女子那处一飘,冷笑道:“就是坐在上首的那老女人――上次说我们有娘生没娘养没教养不会说话的那个!”
殿中一些夫人小姐本来在悄声谈论武阳侯太没有男子气度,乍闻这话,都不觉闭紧了嘴巴――是着实没想到端静长公主竟然会对着两个年幼丧母的晚辈说出这样的话来。
端静长公主气得七窍生烟,拍案而起――
“闻人神与!你这――”
“皇后。”靳明渊突然开口在众人预料之外,恰恰打断了端静长公主的发难。端静长公主怒气微平,同殿中众人一样以为靳明渊是要敲打敲打皇后,教她以后好好管教一下这个弟弟,不想靳明渊眉眼温和,竟是向凤至伸手,道:“过来这边坐,你还怀着身子,不宜久站。”
除了神与一脸了然,便是凤至都同众人一样忍不住微微惊愕。
那些个夫人更是忍不住悄悄多瞧了凤至几眼,皇后有孕的消息先前不是没人传出宫去,但到底靳明渊没有说话,谁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只是小道消息。如今靳明渊这句话,无疑一声炸雷响在众人心里――陛下至今只得太子扬灵一个子嗣,皇后有孕,若是诞下皇子,闻人家又是那般庞大的势力,难保会对靳扬灵太子之位造成威胁!
虽说闻人九圳至今一直表现得十分淡然,不入朝堂不封王侯,但他那一众弟子哪个不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俊杰?便是如今在他们西秦朝堂身居高位的便有三个,更遑论许多还入了他国朝堂得了重用。
闻人九圳若生了异心,谁人能挡?
一时间众位夫人先操碎了心,看向凤至腹部的目光是越来越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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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师兄
“还不快过去?陛下叫你呢。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神与笑眯眯推了凤至一把。
凤至硬着头皮迎着端静长公主不可置信的目光走上前,被靳明渊拉着坐在他身旁。
“皇叔,簪子……”靳绮南痴痴地重复了一遍,又抱着靳明渊胳膊摇晃了起来,“皇叔,您说过在绮南今年生辰的时候会答应绮南一个要求,绮南现在就想要您兑现诺言――绮南想要那支簪子。”她指着凤至已经掩在袖子底下的金簪道。
在场众人但凡进过两回宫的,无一不知靳明渊对这个生来病弱受不得气的侄女的纵容娇宠,当下都屏息凝神,想要看看陛下是作何回应。
靳明渊压住靳绮南不停摇晃他胳膊的手,转向凤至,道:“皇后,可否将那簪子拿出来瞧瞧?”
靳明渊话音落下,靳绮南笑得眉眼弯弯,端静长公主神态满意,老实了许久的金圣儿也是一脸幸灾乐祸。
凤至面无表情将金簪拿出来,靳绮南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来夺,凤至及时将金簪往回一收,故作惊诧地望过去:“这虽不是什么珍奇的宝贝,但到底是本宫的东西,本宫还没说话呢,郡主你着什么急?”
靳绮南咬牙,狠狠瞪了凤至一眼,凤至不为所动。
靳明渊见她这模样不由失笑,向她伸出手来,凤至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将簪子递了出去。
靳明渊将簪子在手中翻转着看了一圈,又在靳绮南期待的目光中将之放回了凤至手中,道:“皇后说得不错,这的确不是什么珍奇的宝贝,不过样式繁复了些,绮南若喜欢,朕让人给你打一支就是了。”
靳绮南闻言眼眶一红,小嘴一撇,竟然落下泪来,抱着靳明渊胳膊一个劲地摇晃,“不要不要!绮南就要这支!”
靳明渊无奈转向凤至,凤至警惕十足地将簪子往怀里一收,语气十分果断:“不给!”
“这就是皇后娘娘的不对了!”端静长公主看见女儿落泪立即就心疼了,虽不是靳明渊同母胞姐,但占着帝王如今唯一长辈的名头,端静长公主一向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有权利教训凤至这类晚辈的。
“身为长辈,竟然同小辈抢东西!这像什么话!”她训斥道。
身为一个怀了孩子脾气暴躁的孕妇,凤至立即就忍不住了,一开口就呛了回去:“你女儿都多大了还和长辈抢东西!也不怕嫁不出去?”
除了靳明渊之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般不给她面子的人,端静长公主气得脸色青白,想也不想就道:“本宫女儿那是天真直率!像你这般的才是――”
“你是想说像本宫这般的才嫁不出去?”凤至截住她话,“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左右本宫已经嫁了!”说罢凤至还一把拽过靳明渊手臂抱在怀里,得意地瞪向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的端静长公主。
“你――”
“皇姐!”眼见端静长公主就要在这贵女贵妇云集的大殿上破口大骂,靳明渊终于出声,“即便是身为长辈,皇姐也不该这般跟皇后说话,她是一国之母,是在朕之下的第二人。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靳明渊淡然的声音成功震住了端静长公主,也震住了看戏的一众贵女贵妇。
“绮南,这簪子也并不如何好看,皇后不愿给你,那必定是因为此物于她有重要意义,你须记着,君子不夺人所好。至于朕承诺过的那个要求,你再好好想想,生辰那天再跟朕说。”靳明渊不轻不重的两句话说得靳绮南十分委屈,却是连他袖子都不敢碰了。
而凤至被他那句“必定是因为此物于她有重要意义”吓得手都是一抖,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走吧,随朕去紫宸殿。”靳明渊站起身来,凤至被迫跟着起身,才蓦地反应过来她还抱着人家胳膊。正要放开,却撞见靳明渊戏谑的眼,他道:“朕允许你抱着。”
凤至默默地撇开头,将他胳膊放开,却不想手还未来得及撤开,就被他一把牵住。
一些胆大的夫人小姐悄悄抬眼,瞧见帝后相牵的手,都暗道皇后娘娘果然得宠了!
响彻大殿的恭送声中靳明渊牵着凤至并肩离开,凤至只觉得那只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那簪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为何不肯给她?”出了琼阑殿,靳明渊似只是随口一问。
凤至心道那簪子里可能藏着别人给她送的消息呢,哪能轻易与人?口中却道:“我为什么要给她?”完全一副任性的小模样。
靳明渊眼中闪过浅浅笑意,不再说话。
被遗忘的神与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紫宸殿,靳明渊却没直接进去,而是绕了半圈,见凤至疑惑,他解释道:“直接去内殿。”
想到今日来赴宴的还有那一堆五品以上的大臣,凤至对于靳明渊这么闲适十分不解:“陛下不去,那些大人怎么办?”
靳明渊笑了一下,道:“朕先前已经去过了,至于之后交给太子去做便好。他已经十三岁了,这些小事难不倒他。”话中全然是对儿子的能干而生出的自豪。
氛围难得和谐,凤至此刻脑海中却一直萦绕着那句“他已经十三岁了”……
所以说,靳明渊他到底多老了?
凤至才这般想,靳明渊脚步忽然顿住,他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开口问道:“你嫌朕老?”
凤至一惊,她刚才是说出来了?
当下尴尬得说不出话。
靳明渊双眸微眯,俯首望她,道:“朕今年不过三十又二,正当壮年,皇后却嫌朕老?”
“没有。”凤至干笑,顿了顿,又干巴巴地附和道:“陛下正当壮年。”
凤至的口不对心表现得明显,靳明渊神色变了又变,终究是没能忍心责怪,只放开了她手,走在了前面。
凤至一脸懵然,她这是又把人给惹生气了?
再次被遗忘的神与走上前来,扫了凤至一眼,幽幽评价道:“阿姐,其实你这种十八岁的老姑娘,出去也是没人要的。”
凤至脸色一黑,冷哼一声,拔脚就走。
神与笑。
三人神色各异走进紫宸殿内殿,往那殿中一扫,凤至就疑惑了,按银庄的说法,这里不是只该有三个人吗?怎么多了一个?是失踪那一个回来了还是远游那一个回来了?
“至儿可能不记得了。”靳明渊换了个让凤至一听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的肉麻称呼,拉着她在上位坐定,指着左边首座上那男子道:“这是你宋辞师兄。”
宋辞蓄着两撇胡子,凤至猜想他大概是嫌弃自己那双桃花眼的缘故。那双眼中仿佛时常含着笑意,因那两撇胡子的缘故并不显得风流。
又指着宋辞下手的那位道:“那是你郁也师兄。”
郁也年龄较之宋辞明显稍小一些,神色却十分沉闷,一看便是脾性严谨之人。
左边上首是任刑部尚书的陆合骄,他眉清目朗,丰神俊秀,看向凤至时唇角微微扬起,仿佛心情极好的模样,教凤至一看就不由得怀疑他就是那奸夫……
最后一个是至今未入朝堂的盛世――按照银庄的说法如今本该远游在外的人,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他气质较之前三人明显多了一分洒脱,衣冠也并不如其余三者严谨,看起来更像是仗剑江湖的侠客,却又比侠客多了几分清雅尊贵。
盛世温雅的笑容让凤至心一紧,这人一看便是个城府极深之人,虽说他刚赶回京城,嫌疑理当最小,但她总觉得这人比陆合骄还值得怀疑!
靳明渊一一给凤至介绍,四人一一向凤至见礼,对于凤至癔症复发忘却过往一事神色不一,但无疑都十分惊愕。
凤至看来看去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让她感动挫败无望的是四个人的声音竟然没有一个和那个奸夫一样的!
现如今她就是想向靳明渊投诚都没有资本啊!
凤至挫败地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却没料到那酒太烈,被呛得直咳嗽,将正在闲谈的几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靳明渊连忙拍了拍她背,接过宫人手中绢帕,为她仔细拭去唇边酒渍,语带无奈道:“御医不是交代过不能饮酒么?你怎么就不听?”
靳明渊要在这几人面前做一个帝后伉俪情深的样子,凤至也不揭穿,只是她继续待下去显然已经没什么用了,那个奸夫显然不简单,至今为止没让她抓到一点蛛丝马迹。
靳明渊奇异的竟然看懂了凤至眼神,今日竟然一无所获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道:“若是不喜欢待在这里,便出去转转吧,若是累了便直接回栖凤宫。”
“阿姐,我陪着你。”神与站起身道。
凤至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一口拒绝道:“不用,本宫回栖凤宫。”
领着银庄刚出紫宸殿,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母后?!”靳扬灵看见凤至那一瞬间眼里便迸发出惊喜的光,“您身子可养好了?儿臣有好几次想去看您,父皇都说您身子不好需要静养。”
凤至悄然后撤一步,脸上挂出得体的微笑,回道:“劳太子殿下挂心,本宫身子已经无碍了。”
凤至疏离的态度让靳扬灵眸光有些黯然,他也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他情绪太过不妥,忙掩下脸上的激动欣喜,道:“儿臣担忧母后,既然母后无恙,儿臣便放心了。适才惊扰了母后,望母后莫怪。”
“扬灵怎么过来了?”靳明渊的声音忽然在凤至身后响起,她侧身一望,他身后竟还跟着那四人。
“儿臣见过父皇。”靳扬灵脸色变得那叫一个快,一眨眼间小小少年就成了小大人模样,神色谦恭严谨挑不出一丝错来,看得凤至瞠目结舌,原来这孩子在他爹面前是这样的?
“儿臣想过来见见几位师叔。”靳扬灵道。
靳明渊仿佛甚至欣慰,他道:“你几位师叔皆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俊杰,扬灵的确有许多东西可以向他们请教。正好你几位师叔想四处逛逛,你便代朕招待一番吧。”
说罢看向凤至,神色温和了不少,他道:“朕送皇后回栖凤宫。”
凤至哪敢拒绝,连忙谢恩。
靳明渊道:“朕听贺岁说皇后不喜乘坐车辇,那朕便陪着皇后走回去如何?”
凤至嘴角一抽,抬头去看他脸色,见他神色认真完全不像是在说玩笑话,就要脱口而出的否认话语急忙又咽了回去。
两人并肩而行,贺岁很有眼色地拉着银庄慢下脚步,招呼身后的宫人也跟着慢下来。见银庄呆愣愣的一脸不解,不由得戳了她一指头,低声提点道:“怎么这么没眼色?没见陛下有话要跟娘娘说?”终究是顾忌着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不好随意训斥。
凤至走了几步状似无意一回头,视线撞上几道神色各异的目光,心中一悸,又不动声色将脑袋转了回来。
这四个人怎么回事?怎么都盯着她看?
“发现了什么?”靳明渊问道。
“一无所获。”凤至道,“四人身量相仿,无法判断,声音又都对不上。陛下确定那人就在其中?”
靳明渊并未露出失望神色,他道:“确认无误,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谨慎。索性时间还长,以后多的是好时机。”
凤至狐疑,他一点都不急,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又想到神与跟她说过的那番话,按道理来说那少年那般在乎他姐姐,看样子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想来那话也不一定是假的……
“累么?”忽闻靳明渊轻笑一声,问道。
凤至一愣,她腿的确是有些酸痛。想到靳明渊这阵子十分不对劲的作态,凤至想着难道她说累他就要背她回去?
虽说这猜测有点不靠谱,但大致就是这个方向。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靳明渊已经开口道:“累也要坚持,朕听宫人说你这阵子十分嗜睡。这样可不好,你如今有孕在身,每天还是要适当地动一动。”话语间对她每天都要跑到停云亭睡一睡这事非常不赞同。
凤至僵着脸挤出一个笑容来,应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妾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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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呓语
回到栖凤宫,送走靳明渊,凤至冲回寝殿将门关紧,拿出了怀中那支金簪。[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对着簪子上那几片花瓣鼓捣了好一会儿,凤至才从中弄出一张薄薄的字条,只见字条上书五字――取后宫地图。
字迹中规中矩,看不出什么来。凤至也并不确定这东西是给她送的,但现如今也只有阿九知道她的身份而已,若不是阿九让人送给她的,会是谁?
不过不管是给谁的,现在都到了她手里,也只能她来完成了。
只是――后宫地图?不要前庭的要后宫的做什么?
忽然间凤至又想到,御龙宗那伙刺客都是对抗朝廷的反贼,如果她真的是闻人凤至,那么她现在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沉思良久,凤至将那字条毁掉,才将金簪收起,便听外头有宫人禀报道:“启禀娘娘,绮南郡主和陆大人前来拜见!”
凤至整整衣衫走出去,左看右看竟然不见银庄身影,随口问道:“银庄呢?”
宫女道:“奴婢不知。”
凤至也没在意,一边往外殿走一边道:“让他们进来。”
陆合骄和靳绮南,这两个人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异。
凤至给两人赐了座,陆合骄谢了恩,不亢不卑地坐下,靳绮南却是连那凳子都没碰,直接扑到了凤至面前,“皇后娘娘!绮南真的很喜欢那支簪子,娘娘能否将它赏给绮南?绮南愿意用其他东西跟娘娘换!”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支精致华美的紫玉钗来,一脸希冀地捧到凤至面前。
凤至望着那一看便不是凡品的紫玉钗,默然不语,靳绮南为何对一支只见过一眼的普通发簪如此执着?
凤至的沉默让靳绮南会错了意,她连忙解释道:“这支钗子是太后娘娘赏给我母亲,我母亲又给了我的,绝对不是赝品!”
“郡主为何非要那支钗子?”凤至扶额,这东西她敢收吗?依端静长公主那性子,她若收了这东西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问及这个问题,靳绮南却是扭扭捏捏了半晌,方干巴巴道:“绮南对那簪子一见钟情。”说罢眼巴巴地看着凤至,就期待凤至能心软。
这理由凤至一个字也不信,直接一口拒绝:“本宫虽不缺这么一支簪子,可那支金簪于本宫而言有重要意义,不能随便与人,怕是要让郡主失望了。”
靳绮南一听美眸就是一瞪,道:“可是娘娘那支簪子不是捡来的吗?”话一出口凤至还没反应她却先捂住了口,一副不小心说错话的模样。
凤至不动声色,“谁跟郡主说那簪子是捡的?”知道这事情的人除了扔金簪的那神秘人,就只剩下神与和银庄。那神秘人显然不可能将这事随便说出去,凤至也不认为靳绮南这消息是从神与那里得知的,若当时暗处的确没有旁人,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银庄。
靳绮南干笑,绞着衣摆不说话,只悄悄给一旁的陆合骄递眼色。
凤至顺着她目光望过去,陆合骄站起身,无奈一笑,道:“娘娘,微臣可什么都不知道。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方才本来在御花园逛得好好的,郡主突然冲出来,说要找一个人跟她来见您,那三个躲得快,微臣倒霉,就被强拉了来。也是听了郡主和娘娘的话,才知道郡主来此竟然是为了此事。”
陆合骄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的做法,让凤至愕然,靳绮南直接就瞪了过去,道:“陆大人!你不是说好了要帮我的吗?你是娘娘的师兄,也许你帮我说一两句话,娘娘就把东西给我了呢?”
靳绮南什么都往外说,一副不喑世事的模样让凤至嘴角一抽。
陆合骄则更是无奈,笑道:“郡主,微臣当时什么都还不知道,怎么会说要帮您这种话?一直都是您自己在说话,况且――”
“况且本宫师兄多了去了,本宫跟他不熟。”凤至接话,实话实说,让陆合骄十分之尴尬,愣了一瞬,他笑了一笑,向靳绮南点头道:“娘娘说得不错。”
“娘娘……”靳绮南十分失落,却仍是不愿放弃。
“郡主若真喜欢那簪子,本宫可以让人再打一支一模一样的,过几日便给你送去。”说罢不等靳绮南拒绝,凤至直接下了逐客令,“本宫也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小太监送客,凤至以手支额,闭目沉思。忽觉有人在看她,凤至睁开眼睛,恰好撞见陆合骄来不及收回的若有所思的目光,见被她发现,他冲她笑了一笑。
目送靳绮南和陆合骄离开,凤至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女官,“你叫什么?”
“奴婢漫山。”
“漫山,嘱咐底下人不要乱说话,本宫不希望其余任何人知道今日殿中说过的任何一句话。”见漫山应了,凤至方道:“都退下吧,本宫要在这儿歇一会儿。”
“等等,”凤至又喊住漫山,“去看看银庄上哪儿去了。”
懒懒瘫在椅子里,凤至摸着已经很明显的腹部,几乎要愁白了头发。她若要离开,这孩子怎么办?带着跑?
银庄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漫山已经伺候着凤至用过了晚膳。凤至见了银庄随口问了一句:“上哪儿去了?怎的一天都不见你人影?”
银庄正在点香,闻言险些摔了手中的香炉,她答道:“成慧长公主家的小郡主闹着要奴婢陪她玩耍,陛下见小郡主闹得厉害,便叫奴婢留下了。”
与漫山说的一般无二。
凤至也不再问,见她置好了熏香,挥了挥手让她同漫山一同退下。
就寝时分靳明渊来了栖凤宫,凤至十分意外,怎么老往她这儿跑?他那堆小老婆都是养着看的吗?
“怎么皇后好像并不太愿意看见朕?”靳明渊展着双臂,任由宫人为他撤下发冠,解下衣袍。
“陛下说笑。”凤至笑容僵硬,在靳明渊面前她虽然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拘谨戒备,但总是找不到话说。她兀自沉默,冷不防靳明渊问了一句:“今日可有练字?”
凤至一愣,这才想起来今日她压根连笔都没碰过,有些心虚地道:“今日……事情太多,没有闲暇。”
靳明渊知道她是在胡扯,不过让她在外晃了一圈便送她回来了,哪里会没有闲暇?当下眉头微微一皱,道:“明日将今天的补上。即便朕没有问你,你也不可懈怠。”
凤至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干笑,靳明渊这是在教孩子呢?她写的字有那么不能看?
挥退宫人,靳明渊朝她走来,一边走一边问她:“最近可有不适?”
凤至顺着他视线看向自己隐在被子下的腹部,才蓦然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她是从来看不懂这个人,明明怀疑她不是皇后,却偏说都是因为病的缘故;明明知道他的皇后给别人怀了孩子,还一脸淡然地问候这孩子好不好。
这心是有多宽?
“很好,没什么不妥当的,谢陛下挂心。”这一个月来害喜的反应几乎没了,只有腹部越来越明显,让她有些别扭罢了。
“以后每天都出去多走走,不要老是睡觉。至于练字可以放在下午。”靳明渊坐上床沿,交代道。
凤至不习惯他说这些,心中觉得实在太过诡异,但听到他说每天都出去走走忍不住动了心,那后宫的地图这宫中可能不会没有,但到底难找,她不若多花些时间将这后宫转熟了,再自己画一张,风险也小一些。
“臣妾知道了。”见靳明渊已经上了床,凤至心知没办法拒绝,只能拥着被子一个劲地往里挪。
靳明渊见状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皇后今晚是不打算给朕被子盖了?”
“不不不,”凤至说着就要下床,“臣妾给陛下备了被褥的,就在那柜子里呢,臣妾这就去拿!”早料到这种状况,凤至特意让人多备了一床被子,只是没料到靳明渊今晚回来,故而就没将那被子拿出来。
靳明渊一把拦住她,无奈道:“你身子不便,莫乱动了,朕自己去拿。”
迎上他眼神就感到自己仿佛被看穿一般,凤至讪讪地解释道:“臣妾只是睡觉不安分,喜欢卷被子,怕影响陛下,陛下莫误会。”
靳明渊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过来,闻言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朕没有误会。”
凤至照例将自己挪腾到最里边,紧贴着墙壁。
熄了灯火,靳明渊十分无奈,凤至睁开眼时对他那样戒备,闭上眼却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这警惕性让人担心。
半夜之时忽觉身边的人动了动,靳明渊睁开眼,侧耳细听,只闻摩挲声渐近,不一会儿就有一只手摸进了他被子,触摸到他胳膊,那手顿了一下,接着便有一具温热的身体慢慢爬进了他被子,双手准确地环住了他腰身。
“至儿?”
“嗯?”
听到一声迷糊的回应,靳明渊呼吸蓦地一滞,他侧身而卧,在她耳畔涩声发问:“我是谁?”
仍在睡梦里的人隔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唤了一声:“阿渊……”
他的心猛地跳动起来,轻轻一笑,动作轻柔地将她圈在怀里,阖眼睡去。
凤至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靳明渊已经不见了踪影,爬起来用过早膳,凤至叫来漫山和银庄,“陪本宫出去走走。”
两人看了看凤至鼓起的肚子,不敢大意,小心翼翼随侍左右。
凤至本意是至多七天将那地图绘好――虽然觉得仍旧站在御龙宗那一边实在有些不妥,但仔细一想,都那么多年了,闻人九圳那样厉害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女儿的不对劲,然而他什么举措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两点,要么她的猜想是错的,那些不对劲真的全是巧合,要么就是――她是被舍弃的人。
不管哪一个可能,她最终决定的归宿都只能是御龙宗。
故而已经没有什么好彷徨的了。然而她出了栖凤宫才转了小半个时辰,双腿就酸涩得不行。
“这后宫有多大?”凤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漫山道:“回娘娘,后宫有七十二殿。”
凤至默然,她刚才也就转过三个殿而已,看来得加把劲了。
“娘娘,是否要回宫?”见凤至脚步已经明显沉重起来,银庄担忧地问道。
凤至恹恹地点头,“回吧。”
“是否要叫凤辇?”漫山问道。
想到昨日皇帝陛下说再苦再累也要坚持,凤至扯了扯嘴角,苦着脸地拒绝道:“不用,本宫走回去。”
没走两步,就迎面遇上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二位为何在此?”一见外人,凤至背不驼了腿不抖了,脸上表情也拾掇得极好,完全一副端庄尊贵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
对面并肩而来的郁也和盛世连忙见礼,盛世笑道:“近日陛下得了一本名家残本,邀我等一起研读,因顾念在下进出宫不便,特许在下在宫中小住几天。”
凤至微微挑眉,名家残本?靳明渊估计是想将人留下找出那人才是真。
一旁的郁也不仅脸色沉闷,话也十分简洁:“回娘娘,此时不是臣当值的时间。”
“听闻这宫中风景独好,昨日没来得及细看,是以我二人想再转转。”盛世笑着补充道。
凤至点头,端着脸色道:“二位想看风景,却是走错了路,这后宫毕竟是宫妃居所,二位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可就不好了。”
两人连忙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我等这就离开。”
凤至随口道:“这里离御花园近,想必你们也是误入,本宫说话直白了些,二位莫要介怀。本宫先行一步。”说罢向两人点点头,抬脚就要离开。
路过两人身旁,盛世笑意忽而一敛,“娘娘。”
没料到会被拦下,凤至愕然,“盛公子还有何事?”
盛世扫了蹙眉的银庄和漫山一眼,笑道:“在下有两句话想和娘娘说。”
凤至抿唇,犹豫须臾,挥手让身后两人退下。待到两人走得远了,盛世方道:“娘娘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话未说完见凤至警惕地瞪着他,不由失笑,道:“娘娘切莫误会,在下并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只是在下于医术一道上颇有几分见解,适才闻到娘娘衣物上熏香有异,不像是安神利脑之物,故而才开口叫住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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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背叛
凤至听罢神色不由微微一凛,她身上的熏香有问题?可她怎么没闻出来?
“依盛公子看,不像安神利脑之物,那像什么?”凤至不动声色地问道。txt小说下载80txt.com
盛世道:“这味道极淡,不好察觉,便是察觉了也很难发现问题。在下以前从未闻到过这种味道,并不确定它效用何在,娘娘若信得过在下,可否将熏香给在下,让在下仔细瞧瞧?”
凤至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那熏香盛公子可改日到栖凤宫来取,本宫在此先行谢过盛公子。但本宫希望二位莫要让陛下知晓此事。”
见二人垂首应是,凤至方转身离开。
若真如盛世所言,她身上的熏香有问题,那幕后之人目的不在她的命,就在她腹中的孩子。靳明渊态度太过奇怪,她不敢相信他真那么大度。
盛世在第二日便来了栖凤宫,身边依旧跟着沉默的郁也。
凤至并不多言,只将一个小纸包递给了他,那是昨夜寝殿香炉中熏香燃尽留下的香灰。
送走两人,凤至想了想,将漫山叫了进来。
“你去找个和本宫寝殿中那一模一样的香炉来,以后银庄点过香后,你再悄悄将香炉换掉。”
“娘娘……”漫山惊愕,凤至不语,只朝她挥挥手,让她退下。
中午靳明渊来栖凤宫,凤至正在练字。走到桌案边一看,他顿时笑了,“竟然敢躲懒。”说罢绕到凤至身后,覆住了她握笔的手。
“起笔不宜过快。”他握着她手一边行笔一边道,“这地方你转得慢了些。”
凤至还未来得及反抗他突如其来的亲近便被他的话引去了注意力,认真听他一说,才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以往总觉得自己的字少了些东西,这般一对比便发现她的字仿佛是学了他,却偏偏没学到字里的该有的锐利与潇洒。
写了整整一张纸,靳明渊才停笔,凤至却起了兴致,铺开又一张纸跃跃欲试,被靳明渊好笑地拦住,他道:“好了,适可而止,朕刚才来时便瞧见你十分疲惫,明日再练吧,现在先去歇一会儿。”
说罢拉着她就往寝殿走。
凤至这才注意到靳明渊眉宇间隐藏的倦意,连忙道:“陛下若是累了便去歇歇吧,臣妾不累。”
靳明渊头也不回,并不放开她的手,只道:“陪朕歇一会儿。”
凤至无从拒绝,只得跟着走进寝殿,忍着尴尬率先爬上床,照例往床里边缩。
靳明渊笑了一笑,也不管她。
连续几天靳明渊都在正午准时来到栖凤宫,先陪凤至练一会儿字,再拉着凤至陪他午休。
凤至却是一直没有收到盛世的消息。
这日凤至又带着银庄和漫山出去转悠,一路上银庄一直心不在焉,凤至扫了她几眼,道:“本宫忽然想起早上放在镜台上那柄玉如意忘记收了,那些丫头本宫可不放心,银庄你回去看看。”
银庄没有一丝怀疑,欣然领命而去。
漫山皱着眉,悄悄冲宫人队伍末尾的那小太监打了个眼色,小太监点点头,避过众人视线悄悄缀在了银庄后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凤至若无其事继续走,不一会儿遇见一个总管模样的太监,漫山低声提醒道:“娘娘,那是东宫的吴总管。”
吴总管笑眯眯地向凤至行了礼,道:“太子殿下听闻娘娘这几日精神有些倦怠,心中担忧,特为娘娘寻了一味安神的灵药,想要亲自送与娘娘,以表孝心。还请娘娘移步御花园清风亭,殿下在那儿等着呢。”
这话听来便十分奇怪,想要亲自给她送药不会去栖凤宫吗?怎么非要跑到御花园来?
吴总管见了凤至神色,又急忙补充道:“殿下本来也想请安之时给娘娘送去,只是殿下这几日颇为忙碌,无暇前往栖凤宫。刚才本来忙着要出宫,不想竟听见宫人说娘娘就在这附近,便想着让娘娘受累一些,亲自过去拿。”
这理由倒勉强说得过去,凤至点头,“那便走吧,莫让太子殿下久等。”
没走几步路就进了御花园,远远地看见那清风亭中人影影影绰绰,被幔帘遮了瞧不清楚。
吴总管将漫山等人拦下,道:“殿下说想跟娘娘说些体己话,老奴等人就不过去了。”
凤至冲皱眉的漫山打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提步往那清风亭中走。
隔得近了才看清那亭中分明就有三个人!
“母后!”靳扬灵一见凤至就站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像个见了亲娘的孩子。
见了他这模样凤至嘴角又是一抽,对皇后和这便宜儿子的过往更加好奇了。
“在下不便进后宫,方才请太子殿下帮忙,让娘娘受累了,望娘娘莫怪。”另外两人赫然就是盛世与郁也。一见面盛世就自己坦白让她自己跑过来这馊主意就是他出的,思及他一个外男的确不宜总往她栖凤宫跑,凤至也就不计较什么了。
“盛公子考虑得没错。不知盛公子叫本宫来,是否是有结果了?”凤至也不拐弯抹角,靳扬灵被扯进来在她意料之外,但盛世和郁也既然让靳扬灵仍旧待在这里,那就说明这事靳扬灵的确知道了。
对于此事凤至保持沉默不想发表任何看法,毕竟当初她说的是不让靳明渊知道,人家让靳明渊他儿子知道不算违反诺言!
“母后放心,只要母后安好,儿臣什么都不会跟父皇说。”靳扬灵十分敏锐地发现了凤至眼中闪过的懊恼神色,急忙开口保证道。
凤至默然,这孩子真不是皇后生的?
盛世笑了一笑,开口拉回了凤至注意力,他道:“的确是有结果了,那熏香中被人混入了另一种香料,那香料味道本来就极浅,混在熏香里更是不容易闻出来。那香料本来十分普通,但被人用药水浸泡处理过,便有了不一样的效果。对普通人无甚影响,但娘娘身怀有孕,若持续燃这香料,估计一个月不到腹中孩子就会胎死腹中,而且――在那之前身体不会呈现任何异样。”
盛世说到后面神情也严肃起来,凤至听完心惊,是谁这样对付她?
“母后!您――”靳扬灵已经变了脸色,急得“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便是一直沉默的郁也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凤至见一直一副小大人模样的靳扬灵竟然蓦地红了眼眶,连忙安抚道:“你别急,那香料本宫没用!”
“盛公子确定没弄错?”凤至肃然求证道。
盛世摇头,“在下花了几天时间才真正确定,不敢将在娘娘面前胡言。”顿了顿,他又道:“在下自认医术不差,却也险些让这东西难住,若有机会在下还真想见见制出这香料的人,他于医道上的见解必定不比在下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凤至眼中晦暗神色一闪而过。
沉默良久,凤至站起身来,谢过盛世就要走,靳扬灵忽然叫住她:“母后,这是儿臣给您寻的安神药。”少年将怀中抱了许久的精致盒子双手递到凤至面前。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准备了,凤至诧异了一下,伸手接过,冲他笑了一笑,便见少年有些赧然地红了脸。
银庄没直接回栖凤宫,她心不在焉漫无目的地四处转了一圈,最后确认身后没有人跟着,才躲躲藏藏进了采旋宫。
昏暗的宫殿里门窗紧闭,摇曳的幔帘里女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出来:“真相已经告诉你了,不是骗你的,你自己也发现了对不对?至于那香料……你都给她用了七天了,还想走回头路?”
外头跪着的银庄一听这话就白了脸,蓦地抬起头来,“娘娘……”
里头那人笑了笑,道:“看你急的,本宫若真要了她的命,陛下追查下来,本宫还能跑得了?那香料是国师给的,驱邪用的,死不了人,放心地给她用吧。之后七天的都在那桌上放着呢,你自个儿拿了走吧,莫要让人瞧见你,用完了再来拿。”
“娘娘,能否将一个月的都给奴婢?奴婢老往这边跑,怕惹了皇后娘娘怀疑。”银庄道。
里头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她道:“你以为这东西哪里那么容易得?本宫目前也只有这么些而已。至于皇后娘娘那里,你小心些就是了。”
银庄起身将桌上的小纸包仔细揣进怀里,小心退出了殿。
凤至这日醒来,惊讶地发现靳明渊竟然还在,也震惊地发现两人竟然睡在了同一个被窝里,她还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
“你今日抱得太紧,朕都抽不开身。”见她醒了,靳明渊凑近了低声笑道。
凤至脸色先是一阵青一阵白,接着爆红。像是推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凤至将手撤回来,抵着靳明渊胸膛狠狠一推,见没将人推动,凤至动作顿了一下,直接翻身一裹,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连个脑袋都不露!
“至儿!”见她姿势是趴着的,想到她的肚子,靳明渊一急,伸手就要去扯她被子,凤至将被子拽得死紧,死活不放手!
靳明渊无奈:“快松开,别闷坏了。”
见凤至没动静,他又劝道:“那你换个姿势,别压着肚子。”
凤至闻言迟疑了一下,默默地卷着被子笨拙地翻了个身。
靳明渊失笑,凑到她旁边轻声取笑道:“莫不是害羞了?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以前每天都这样的,倒教朕每次起床都费了好大的劲。”
凤至裹在被子里,将本来就红的脸憋得通红,听见这话恨不得一头撞死,气急败坏地道:“陛下!您该去上早朝了!”
靳明渊道:“今日沐休。”
凤至就不说话了,只觉得脸都丢光了!她竟然抱着一个还只能算是陌生人的男人睡着了?!也不知道许秀才知道之后还愿不愿意娶她……
“快出来,银庄她们就要进来了,难道你想让人看见你这模样?”
凤至犹豫了下,道:“陛下先出去!”
靳明渊心情颇为美丽,隔着被子摸了摸她脑袋,竟然一口答应道:“好,朕先出去。”
隔了好一会儿,察觉到身边已经没了动静,凤至小心翼翼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眼睛来,见殿中的确没了靳明渊身影,才如释重负般大大松了一口气,一把将被子扯下来。
双手撑着床面正要爬起来,耳边忽然传来愉悦的轻笑声,凤至头发一竖,脑袋一扭往后一看,即刻恼羞成怒――
“靳明渊!你给我滚!”伴随着怒吼的是还残留着体温的被子,被凤至抱起劈头盖脸向靳明渊扔去!
凤至气得脸色发青,身子一扭就要往床下跑。靳明渊见她扶着肚子歪来倒去的惊险模样,惊得连忙将被子一扔,上前将她环住,轻叹一声,甚是无奈地哄劝道:“朕是不对,但你何必这般生气?这般胡为,若是伤了孩子可怎么好?”
凤至恨恨地要将他手臂拉开,奈何力气不敌。听他语气这般软,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自己反应太过强烈,刚才好像还吼了他来着,但是――
“你明明说先出去的!”凤至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恨不得将靳明渊拉过来狠狠咬上一口!
靳明渊听了这话又忍不住一笑。
凤至听见他笑声即刻又炸了:“你还笑?!”
“好好好,朕不笑了,是朕的错,朕不该言而无信。先起吧,外头的人可要急死了。”
外面的银庄和漫山的确快要急死了,凤至那一声怒吼石破天惊,将众人都吓得腿软,仿佛在冬日里被一桶冷水浇到头上,心里都拔凉拔凉的!陛下的名讳是能随便喊的吗?陛下是谁都能吼的吗?便是太后娘娘当年也不敢吼陛下!
寝殿外众人都悬着一颗心,寝殿内凤至僵着脸任由靳明渊扶着她起来,下了床凤至立即就翻脸不认人了,“即使是沐休,陛下也不该这样浪费时间,这天下不知有多少百姓还等着陛下救他们于水火呢!”
靳明渊心情甚好,见凤至这模样,知道不能再逗她了,便附和着点头,道:“皇后说的是。”
陪凤至用过早膳,靳明渊叫来银庄和漫山仔细吩咐了一番,才面带愉悦之色离去。
栖凤宫的宫人看凤至的表情十分复杂,凤至却是一个早上都冷着脸。冷脸之下她暗自反省,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再在这宫里待下去她估计会被靳明渊玩死!
“漫山,去给本宫找些工具来,本宫要做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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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计谋
漫山迟疑:“娘娘,您想要放纸鸢,可以叫奴婢们去做,您若自己动手,伤了手可怎么办?”这几日后宫里放纸鸢的后妃也不是没有,她以为凤至是心动了,并未多想,但对于凤至要自己动手这一决定还是不愿苟同。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凤至对她的劝说不为所动,道:“自己做的放起来才有意思,你们做好了给本宫本宫还不乐意放呢。”
漫山无法,只得去给她找了些竹子和纸张。凤至将那纸张拿到手中看了看,不太满意,亲自到寝殿中翻了一片绢布出来,将一应材料工具都搬到偏殿中的空屋子里,接着便道:“本宫要亲自动手,你们都离远点儿,谁也别来打搅本宫。”
两人都有些不放心,银庄道:“奴婢就在外面,娘娘有事就叫一声。”
凤至头也不回的应了。
凤至将绢布裁剪好,回想这这段日子记下的后宫路线,结合从漫山口中打听出来的情况,在绢布上画出了一个简略的地图。待到字迹干涸,凤至将之浸在早便准备好的药水中泡了泡,等绢布上的笔迹完全隐去,将布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墨汁里,待药水的味道被墨香完全取代,凤至才将之取出来。
在偏殿中忙活到下午,连午膳都放弃了,凤至也只是画好了图形,纸鸢的框架如何都弄不好。
挫败地扔下手中竹条,凤至起身,拍拍身上残留的木屑,提着被弄得墨迹斑斑的裙摆跨出了殿。
候在外边的银庄与漫山一见凤至模样就愣住了,连忙让人去备水,“娘娘,陛下来了。您……先洗漱一番再去见驾如何?”漫山小心翼翼道。
银庄慢了一拍,着实愣了一下,掩去眼中的晦暗,她附和道:“陛下也来了有好一会儿了,想来不会介意娘娘晚一些时候再去见他。”
见两人悄悄抬眼时总是时不时扫过她面庞,凤至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一把脸,立时便见眼前的两人都低下头去不忍心看了。
摸过之后凤至才发现她两只手都是黑的当下讪讪一笑,道:“那先洗洗吧。”
凤至抬脚往主殿跑,不想让太多人瞧见她这副可笑模样,没跑两步却直接撞进了一个人怀里。脑袋被迫抬起,眼前靳明渊先是一脸的惊愕,接着就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她脸,将被染黑了的手指头递到她面前,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干了什么?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凤至脸色青红交加,不免又想起早上的事,暗自懊恼,怎么一遇见他就总是发生这种丢脸的事情?明明在盛世和郁也面前她可以那么端庄!
“污了圣目,臣妾有罪。请容臣妾先去洗漱一番再来向陛下请罪。”凤至拼了命将脑袋往胸前埋,匆匆说罢抬脚就要离开,不料裙摆太长被靳明渊踩住了,迈出的步伐又太大,眼见就要栽倒,被靳明渊一把又捞进了怀里。
“这么急做什么?难道朕还不让你去不成?”靳明渊十分无奈,主动拉着她往主殿那边走。
凤至装哑巴,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地底下。(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回到主殿仔细拾掇了一番,总算恢复了一身清爽。
靳明渊问道:“听宫人说你一下午都待在那偏殿里,连午膳都没用,是在做什么?”
凤至心知他自然不会不知道,明明知道她觉得丢脸还是要提起,她却不敢不应,哼唧两声,含含糊糊道:“臣妾想做个纸鸢。”
“做好了么?”
银庄带人端了膳食上来,在膳桌上一一摆好。靳明渊拉着凤至坐到桌旁,亲自取了筷子递到她手里,虽然话语间未曾提及午膳一事,但明显对凤至不用午膳一事显然十分不赞同。
凤至抬眼接过筷子,抬眼看见满桌的菜,这才感觉到腹中空空,有些不适。眼睛盯着菜,一个眼神都不分给皇帝陛下,凤至随口答道:“没有。”
靳明渊见状唇角微弯,取了另一双筷子给她夹菜,亲自见着她吃饱喝足,方道:“带朕去看看吧。”
凤至迟疑了一下,点头应了。
偏殿里还维持着凤至离去时的模样,银庄她们不敢随意收拾。靳明渊瞧见凤至晾着的绢布,画的是一只蝴蝶的模样,翅膀上颜色绚丽,其余地方皆是漆黑,尾端还连了两条细长飘逸的黑色带子,看起来十分诡异,却也有一种不容忽视的黑暗之美。
靳明渊不由自主伸手想要拿过来看看,目光无意间往地上狼藉的墨迹一扫,顿时十分明智地将手收了回来。
“怎么用墨染?朕记得内务府那边不缺染料。”
“墨汁比较香嘛。”凤至讪讪地解释道。
捡起一旁钉得歪歪斜斜实在不能看的框架,靳明渊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想要做成什么模样?”
凤至一愣。
靳明渊道:“朕帮你做。”
凤至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将画好的图纸递到他面前,难得给了一个灿烂的笑脸,“按照这模样来做便好。臣妾先行谢过陛下!”
靳明渊接过图纸,摸了摸她脑袋。
靳明渊的动手能力那是凤至完全不能比的,竟然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给了凤至一个堪称完美的蝴蝶形纸鸢框架。
凤至将框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自惭形愧之余也掩不住欣喜,就连靳明渊摸她脑袋都没精力去计较。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夜里就寝都未曾消散,凤至睡熟了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靳明渊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捏了捏她脸,将人揽进怀里静静睡去。
框架做好了之后一切就简单了,凤至第二日进了偏殿没多久就举着一个纸鸢走了出来,心情愉悦地对漫山和银庄吩咐道:“走吧,随本宫去放纸鸢!”
“娘娘想去哪里放?”银庄问道。
凤至道:“找个偏僻些的没人的地方,本宫不想和别人抢地方。”
位置最终还是凤至自己选的,靠近冷宫,几乎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当真偏僻。到了地方凤至将纸鸢往漫山等人手中一扔,就到一旁坐下了,“你们放吧,本宫看着就很开心。”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凤至如今挺着个肚子,谁敢让她去放?出了事靳明渊还不得砍了她们脑袋?如今劝说的理由还未说出口,凤至就自己做出了让步,再好不过了。
凤至在一旁啃着果子眯着眼看她们放。今日风好,没一会儿纸鸢就飞高了。银庄扯着线奔跑,眼见纸鸢越来越高,凤至在心里默默数数,数到七时她扬唇一笑,纸鸢的线在那一瞬间蓦然崩断,引起阵阵惊呼。
“娘娘――”银庄忐忑地望过来。
凤至佯装遗憾地挥了挥手,道:“飞了就飞了吧,下次再做一个好了。”
这地方离宫墙极近,断了线的纸鸢没一会儿就越过了宫墙几重,飞出了宫。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凤至大概是一堆人里心态最轻松的,一众正值碧玉年华的小宫女倒比她更为在意那只纸鸢。
回到栖凤宫,凤至直接进了浴房。银庄和漫山见状忙不迭带了人跟进来,待银庄将她发髻上首饰都拆下,凤至却朝众人挥挥手,道:“都下去吧,本宫自己来。”
银庄和漫山都有些迟疑,浴房地滑,凤至现如今又挺着个肚子,寻常走路她们都要小心翼翼地扶着,现在如何放心得下?
“娘娘,让奴婢们留下吧,若是让陛下知道奴婢让您一个人待在这里面,必定是要生气的。”漫山劝道。
“那就别让他知道。”凤至不妥协,“你们可以候在外面,本宫有需要时会叫你们。”
众人无奈,只得悬着一颗心退下。
凤至走到浴池边上,只将外袍解下,便顺着台阶走入了浴池。花瓣在水面上铺了厚厚一层,凤至伸出手去饶有兴致地玩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拨开阻在身前的花瓣往石阶那边走――若是漫山和银庄在,她可没兴致这么玩。
衣衫被水浸透,变得厚重,凤至只得伸手扶着石阶往上爬。爬到一半凤至动作忽然顿了顿,抬手扶额,眉头微蹙,下一刻身子毫无预兆地一软,整个人就悄无声息滑入了水中!
水声消失,水面上涟漪渐渐平静,花瓣合拢,将水面下的情形彻底掩盖,而守在浴房外的宫人毫无所觉。
浴房中忽然有黑影一闪,他涉入水中去寻凤至身影,不一会儿就抱着沉入水底的人浮出了水面。他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怀中本来昏迷的人忽然将眼睛一睁,修长皓腕紧紧攀上他双肩,眼中闪过狡黠笑意。
“呀,抓到你了。”凤至笑。
男人呼吸一滞,“你骗我?”
“是啊,我骗你。”凤至大方承认。
短短一瞬的沉默后,男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轻笑,问道:“你早就发现我了?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比靳明渊养的那些暗卫还厉害。”
凤至不答话,抬手就要去揭他面具。
手在半途被抓住,他道:“想要见我,你叫我一声就是了,何必要冒这样大的险?”
凤至将手往回抽,奈何力气不敌。凤至也不急,猝不及防大喊了一声:“漫山!”
男人一愣:“你――”
才刚开口外头已经传来漫山和银庄紧张的呼喊:“娘娘?!”紧接着浴房的门被急促推开,男人迅速将凤至一放,撑着浴池边沿往上一跃,瞬间就没了踪影。
“娘娘!您――”漫山带着人冲进来,看见凤至只除了外袍便下了水,还顶着一头的花瓣一副狼狈的模样,还以为凤至是掉下水了,记得眼泪都要掉了,连忙下水将凤至拉上来。
“本宫没事,只是下水玩一玩。”任由宫人给她脱下身上湿透了的衣裳,看见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凤至心情说不出的美丽。
装了一香囊的追魂香,那香料遇水即溶,扩散极快。沾在衣裳上可以将衣裳扔了就好,沾在皮肤上没有半个月时间却是洗不掉的。
“本宫不洗了,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陛下。”凤至已经决心逃离皇宫,这样一来帮不帮靳明渊抓这奸夫好像都没什么,但一来她对这奸夫的感官实在是不太好,二来她也好奇,这个人到底是那四个人中的哪一个?
这个时候靳明渊还在御书房会见朝臣,凤至也不急,换了衣裳擦干了头发才慢悠悠往那边去。银庄和漫山一左一右地跟着,凤至扶着肚子走在前边,快到御书房时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宋辞。
凤至是十分意外的,当初在紫宸殿见过之后这个人就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在她心里这个人是奸夫的嫌疑只比排在最后的郁也高那么一点而已。然而此刻看见他微湿的头发时凤至眼皮狠狠跳了一跳。
尤其靠近时她闻到了极其浅淡的花香味――和她那浴池里的是一个味道。
“宋大人这是刚从御书房出来?这也没下雨,怎地把头发都弄湿了?”
宋辞眼中不变的笑意微不可察地一滞,他道:“臣已经从御书房出来有一段时间了。至于这头发,是因臣的随身玉佩不小心掉进了太液池,臣一时心急,便下了水。并非臣有意在娘娘面前失仪,望娘娘勿怪。”
凤至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对了两句,加快了脚步往御书房走。
到了御书房外,正好遇到一干朝臣退出来,其中竟有陆合骄。对于凤至出现在这里他似乎颇为意外,扬唇冲她露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凤至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贺岁让凤至进去,凤至还未跨进御书房的门槛,靳明渊就先出来了。一边拉着她往里面走,一边不轻不重地责怪道:“有什么事不能等朕去找你?左右朕这边的事也快完了,若实在太急,可以派个人过来,何必非要自己跑过来?”
凤至并不接话,只朝殿中宫人扫了一眼,正欲说话,察觉她动作的靳明渊已经对贺岁挥了挥手,贺岁连忙带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他又来了。”贺岁才将御书房的房门关好,凤至就开口道。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他身上染了追魂香,半个月之内都洗不掉。”
靳明渊因凤至的话而顿住了脚步,他长眉一挑,明白过来,却是问道:“用什么方法让他沾上的?”
半个月内洗不掉,这说明是沾在皮肤上了,还不是小部分,否则像上次一样将衣裳一脱那香料就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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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刺客
凤至莫名地忽然有些心虚,眼神一飘,佯装不在意道:“他掉进了我的浴池里,恰好我配了个香囊,里面装了追魂香,全溶在水里了。[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他不像是蠢得会自己往你浴池里跳的人。”靳明渊望着凤至,不动声色地道。
凤至一边懊恼着这来得莫名其妙的心虚,一边绞着衣摆,道:“我假装溺水,他就跳下去了。”
“他竟然偷窥你沐浴?”靳明渊声音微微提高,凤至不敢去看他的脸,心道他连你的皇后都睡过了,偷窥沐浴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虽是这样想却是不敢这样说,凤至连忙转移话题,道:“他说你养的暗卫都太没用了!”那些什么暗卫凤至是没见过,厉不厉害她不知道,但就奸夫大白天还老往皇宫里跑还没人发现这一点,那奸夫就不是等闲之辈无疑。
靳明渊沉默了一会儿,方开口道:“今后朕会加强栖凤宫的警戒。”说罢又叹道:“以后莫要犯这种险,你如今身子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凤至自然顺着他点头。
靳明渊摸了摸她脑袋,将贺岁叫进来,让他去给神与送了个口信,而后拉着凤至走到御案前坐下,随口问道:“你那纸鸢做好了?”
凤至点头:“嗯,做好了。”后面却是不准备说了。
靳明渊见她说完了“正事”竟无话跟他说了,仿佛继续待在这地方也很乏闷一样,不由笑了一笑,从一旁抽出一本书递给她,“无事可做可以看看书。至于那件事――那四人都已经不在宫里了,交给神与去做比较方便。你无需担心,有消息了朕会告诉你。”
也不知道那几日皇帝陛下将人留在宫里一起研读名家残本有没有什么发现。
凤至点头,伸手接过书来,眉头微苦。她还等着他发话让她回栖凤宫去呢,没事干睡睡觉也是好的,看什么书?
书本堪堪翻开第一页,忽闻外头贺岁禀告道:“启禀陛下,东妃娘娘和西妃娘娘求见。”
凤至一听眼睛就是一亮,哟,这两位可是头一次当了她救星。站起身来就要请退,却被靳明渊一把拽住,略带警告地望了她一眼,“坐下。”
凤至僵立片刻,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
靳明渊皱眉,轻声一叹,道:“身为皇后,在人前就要有皇后该有的样子。坐直,手不要乱动,眼神不要乱飘。”
凤至嘴角抽搐,默默将自己按他要求坐成了一尊塑像――坐姿端正,眉眼温和,笑容得体。
靳明渊瞧见她这模样忍俊不禁,想要提醒她不用笑得这么勉强,看起来有些渗人。话未出口就忍下了,朝着外面扬声道:“让她们进来。”
东、西二妃并肩而来,盈盈拜倒。靳明渊让两人起了身,方和颜悦色问道:“来此所为何事?”
西妃金圣儿向来是个直率性子,本想回答,眼皮一抬瞧见凤至竟然也在,还坐在靳明渊身边,两人隔得那样近,姿态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亲近,头顶立即就冒烟了,只顾着瞪凤至,哪里还记得起靳明渊问了什么?
傅清窈也瞧见了凤至,她性情向来清冷自持,在靳明渊面前又是一副温婉得体的模样,心中虽然惊愕又失落,却不至于如同金圣儿一般失落。[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长袖底下悄悄拽了拽金圣儿的手,回禀道:“再过不久便是太子殿下生辰,臣妾是想问问陛下,今年有何打算?”
靳明渊不由自主瞧了凤至一眼,却见她神游天外全不在乎的模样,不由在心里微微一叹。中宫凤印此前一直是在傅清窈手中,后宫事物一律由傅清窈和金圣儿处理,这段时间凤至不会看不出来,却一直没有对他说什么,这让一直在等待她转变的靳明渊微微有些不安――他的皇后到目前为止似乎还置身事外。
“扬灵也不小了,今年就问问他自己的想法吧。”靳明渊道。扬灵的生辰并不算什么大事,一直都是东、西二妃在操办,但今年,他想那个孩子大概不会乐意这样的安排。
靳明渊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傅清窈微微愣了愣神,垂首应道:“是。”
总算回过神来的金圣儿却是一惊。问太子殿下自己的主意?前几日便听闻如今太子殿下对皇后的态度非同一般,若让他自己拿主意,毫无疑问是要选择让皇后替他操办的,这岂不是要将她们手中凤印交还回去?
“陛下――”金圣儿心有不甘,刚一开口却被靳明渊抬手止住,他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朕稍后会派人去告知扬灵。西妃还有何异议?”
金圣儿鼓着腮,不说话了。她还有什么异议?她唯一的异议就是这,可还没说事情就被他定了,她还有什么能说?
“若无它事――”
“陛下。”靳明渊才刚开口,打算撵人,傅清窈就说话了。她抬起温婉的眉眼,冲着靳明渊露出一个浅淡而清凉的笑容,道:“前几日成慧长公主进宫来,给臣妾带了一盆墨兰。臣妾日夜以药液喷洒,今日来时见着已经开了。臣妾知陛下一向喜爱兰花,本想带过来送与陛下,可臣妾又怕那兰花离了特制的小冰棚子便要枯萎,是以不敢轻易动它。不知陛下现在可有闲暇,移步采旋宫一观?”
靳明渊似乎有些意动,却忽然瞧了凤至一眼,将凤至看得莫名其妙,看她做什么?
“墨兰一般只在冬季盛开,想来开在初夏又别有一番风姿,皇后――”
“陛下!”凤至不等他说完就明白了他意思,连忙打断。人家东妃明显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日夜呢,她跟去做什么?招人嫌弃?再者她一听“采旋宫”这三个字就恼火,不去!
“臣妾有些疲累,想先回栖凤宫歇歇,就不随陛下一道了。”
靳明渊也不勉强她,眉眼温和道:“也罢,朕让贺岁送你回去。”
凤至欣然应允。
回到栖凤宫,凤至又悠哉悠哉地躺到了停云亭,本来想神与那里最快也要晚上或者明天才有消息,谁知她一觉醒来就看见了人。还不等她开口询问,神与见她醒了已经道:“有结果了。”
凤至立马从榻上翻身坐了起来。
神与瘫着脸,先是嫌弃地望了她一眼,道:“都是快当娘的人了,你能不能稳重一点?”见凤至完全没有听进去的迹象,方十分无奈地道:“情况很不对劲――四个人身上都有追魂香的味道。”
凤至一听就愣住了,四个人身上都有?
神与有些挫败,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中午听到贺岁带的口信,连午膳都没用就奔出了闻人府,可是没料到那个人动作比他更快――不仅发现了身上的追魂香,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了这样一个疑阵!
凤至皱着眉,“你跟陛下说过了吗?”
说到这个神与便有些郁卒,他道:“我刚从姐夫那里过来,他说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可以不用再查了。”
凤至一喜,忙问:“他有没有说是谁?”
神与面无表情睇她一眼,“他若是说了我还会是这副模样?”
“凭什么!”凤至不满,“劳心劳力的又不是他一个人!怎么就他一个人知道?”
神与哂笑:“不高兴?那你自己去采旋宫问问他啊!”不等凤至有所反应,他已经换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闻人凤至!你现在是皇后!你还能更怂一点吗?”
凤至不同意:“我怎么怂了?!本宫是皇后!本宫还是你姐姐!你竟然在本宫面前这般没大没小!”
神与扶额,心道这劲头若是用在正确的地方,也不会让那两个女人轻轻松松就将人勾走。
神与已经不愿意再说了,甚是敷衍地挥手道:“你开心就好。”说罢瘫着脸就走了。
凤至一脸茫然,知道大概是她将人气到了,但到底想不明白是哪句话。索性也不再想,只摸着肚子沉思。从银庄开始往她熏香里加那不知名的香料到现在,已经快满一个月了,按照盛世的说法,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出事了。
那香料她当然没有用,但要不要给采旋宫的那两个演一出戏呢?或许还能解开一些疑惑――银庄平日里对她的担忧与关切完全不似作假,她走两步路都要扶着生怕她摔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选择背叛?
凤至坐在榻上沉思到黄昏,守在不远处的漫山带人过来扶她回主殿。还未传晚膳就见时常跟在贺岁后面的小太监进了栖凤宫,来传话说靳明渊今晚不过来了,让她早些安歇。
凤至微微怔愣,这消息完全是在意料之外――虽然她几乎每天都期待着靳明渊晚上不要出现,但当真正听到的时候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难道留在采旋宫了?
才这么一想凤至连忙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这和她有关系?
传话的小太监久久等不到凤至回应,迟疑了下,决定还是跟随师傅的脚步,讨好皇后娘娘。毕竟陛下这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宿在栖凤宫,没往其他娘娘那里瞧上一眼,这份特殊待遇让后宫好些娘娘都气红了眼,却又碍着陛下警告不敢轻举妄动。
“陛下今日宿在了乾坤殿。”
乾坤殿?那不就是靳明渊他自己的寝宫吗?
凤至是有些意外的,竟然不在采旋宫?
望了漫山一眼,漫山极有眼色,赏了小太监一个鼓鼓囊囊的香囊,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凤至用过晚膳,又扶着肚子在殿中散了一会儿步,才由银庄和漫山伺候着上了床。
没有人跟她抢地方了,凤至带着莫名其妙的淡淡失落躺在了床的正中央。
瞪着眼睛望着帐顶,约莫一个时辰后才缓缓睡去。半夜时分,隐隐约约听见外边有喧闹声,凤至今夜睡得极浅,立马就醒了过来。从床上爬起来,刚掀开床帐,同样被吵醒的漫山听见她起床的动静,连忙点着灯火,过来扶她。
“外面怎么回事?”
漫山迟疑了一下,方道:“听说是有刺客闯宫。”
刺客闯宫?!
凤至一听眼皮就是一跳,连忙道:“给我更衣。”
“娘娘?!”
凤至神色严肃,没有给漫山留一点商量的余地,“别废话!本宫要出去看看。”
漫山见她语气凌厉,只得咬咬牙,给她更衣。
穿上衣服,将长发随意一绾,凤至急急出了寝殿。漫山自然不放心,连忙叫上几个人就要跟上,凤至头也不回地道:“漫山你一个人跟过来就好。”
漫山想要劝说,一眨眼间凤至却已经走了老远,急得跺了跺脚,独自一人跟上。
栖凤宫外守着禁卫,凤至被拦下了。
“让开!”关键时刻凤至气势全开,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懒散模样?将一众禁卫都惊了一惊,不由自主就有些动摇。
凤至也没期待他们能违抗靳明渊命令放她出去,趁着众人愣神的瞬间,她提起裙摆就往外跑,仗着动作灵活躲过了几个反应快的禁卫,加快速度往有厮杀声传来的方向跑!
“娘娘!”
领头的那禁卫一惊,凤至动作快得让人惊异,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怀孕五个月了的柔弱妇人。
出事的地方离栖凤宫很近,凤至没一会儿就奔到了现场,看见现场情形她却有些呆愣――
黑衣铁甲的禁卫将刺客围在了正中央,却是按兵不动。靳明渊冷静将手中的剑从最后一个刺客身体中抽出来,面色冷峻。他的周围几个女子身着薄衫,手持武器,面容染血,同他一样眉眼凌厉,身姿挺拔站在刺客的尸体中央,于暗夜中显露着女儿铿锵的美。
为首是西妃,其中有武常在和杨美人,其他几个凤至却是不认得。
凤至完全没想到――靳明渊的妃子原来是这样用的?!
身后追来的禁卫已经赶到,动静将众人目光都引了过来。凤至提着裙摆,散着长发,对上靳明渊目光时她讪讪一笑,然而瞥见他从刺客怀中搜出来的东西,她霎时间僵住了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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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冷宫
那是一个拆了框架的蝴蝶形纸鸢,墨染的身体,绚丽的翅膀,尾部还拖着两根长长的黑色带子。(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纸鸢上有荧光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地图,在夜里看来格外地刺眼。
那是凤至做的纸鸢。
靳明渊望过来,面上带着淡而又淡的笑意。
身后紧随而来的漫山已经白了脸,“娘娘……”
凤至敛起僵硬的笑容,一个眨眼之后,她面无表情,双眸平静,没有惊惧也没有畏怯。
只是她忽然疑惑,只有阿九知道她的身份,可是那金簪真的是阿九的手笔吗?
明明可以将那图纸记下,若实在紧急还可以绘制一张更为便宜携带的。这些刺客却多此一举将那纸鸢带在身上,不会没想过被靳明渊抓住之后的后果――就像现在这样。
靳明渊挥了挥手,一众禁卫拖起十来具刺客的尸体迅速退下。金圣儿红装美如烈焰,她望着凤至,唇角静静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带着众妃向靳明渊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靳明渊垂眸,掌中忽然升起火焰,纸鸢燃成了灰烬,飘飘扬扬四散而开。他走向凤至,一言不发,拉起她微凉的手,一路慢行,将她送到栖凤宫宫门前。他并不进去,临别前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回去好生歇息。”
说罢转身离去。
漫山扶着凤至回到寝殿,厉声斥责了一众心神惶然的宫人,方才忧心忡忡地退下。
凤至早上醒来,推开寝殿的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贺岁。
贺岁垂着脑袋道:“娘娘,陛下让你搬到赋远宫。”
凤至脑子十分清醒,他说得再婉转也改变不了那是座冷宫的事实。等来了预想中的处罚,凤至着实松了一口气。
带着简陋的行礼,挺着一个肚子,携着一个漫山,凤至神色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欣然地进了赋远宫,让一路上等着看凤至笑话的后妃们觉得失落之余又感到莫名其妙,去冷宫值得这么高兴?
到了久违的赋远宫,看见门边的杂草,凤至不由生出一股亲切感――当初刚到这里的那天来的就是这个地方啊。
“漫山,你进去将我们要住的地方收拾一下,我在外面将这草拔一拔。毕竟可能要待上好久,这样不好看。”一进赋远宫,四处环顾一番后,凤至指点着这样吩咐道。
偌大的宫殿清冷而荒芜,蛛网横生,杂草遍地,凤至当初也是心里太慌了才没在意。此刻主仆两个往这宫中一站,顿感不是滋味。可将她送过来的人也全都走了,想要收拾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漫山心里正想着凤至该有多心灰意冷,冷不防听见她这略带嫌弃却并不低落的声音,先是有些惊诧,再一注意她竟然不自称“本宫”了,还说要自己动手拔草,顿时吓得不轻。
“娘娘……您――您别这样,这些事都交给奴婢来做就好,您身子重,先到一边歇会儿。txt小说下载80txt.com”顿了顿,她低下头,轻声道:“陛下对您那般宠爱,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他就心疼了要接您出去了,您莫要多想。”
这话听来可笑,凤至听完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道:“漫山啊,你是他的人,当是再明白不过,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做的那些事没有瞒你,你都跟他汇报了。那么你应该也知道了,他明明知道了东妃西妃给我下药,想要杀掉我腹中这孩子,却没有任何表示。你说,我如何能信他?”
漫山闻言脸色陡然一变,“娘娘……”
凤至看也不看她,只挥挥手扶着肚子往里面走,边走边道:“我跟你说这话并没有对你不满的意思,你是他的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毕竟这里是他的皇宫。你也不用多想,即便他没有下令,我也会带你不带银庄过来的。”
说到这里凤至忽觉十分凄凉,在这宫里她竟然没有一个能相信的人。进了冷宫还要被监视也是让人略略心塞。
“你先收拾一下,我先歇一会儿再去拔草。”凤至走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气喘吁吁,这肚子里的这个也是会拖累人。
漫山应了,连忙挽起袖子动作利落地收拾起来。至于凤至说的要拔草的那话她却是当没听见,陛下都特意交代过了,她哪敢真让这祖宗干那些事?
收拾了两个时辰,漫山才将两人要住的屋子弄出个样子来。顶着一脸的灰,往外头的日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急了,连忙拍拍衣裳上的灰尘,道:“娘娘,您自个儿小心些,别乱走乱动,奴婢去领食材来给您准备午膳。”
凤至微怔,这次居然还得自己做饭?
冲漫山挥了挥手,让她走了。又坐了一会儿,凤至站起身来往外走,歇也歇够了,该干活了。
扶着腰身慢慢蹲下,还没拔出两把草,忽闻大门方向有脚步声传来。声音杂乱,显然还不止一个人。
凤至扭头,不一会儿便见贺岁领着三个人出现在她视线里。凤至有些意外,竟然是武常在、杨美人以及许久不见的络美人!
三人都携了个简陋的小包袱,衣着打扮也甚是素净,见着凤至皆是似笑非笑望她一眼,而后径自移开目光环顾四周。
“老奴告退。”将人送到,贺岁什么也不多说,告了声退就走。
凤至眯了眯眼,转过头来继续拔她的草。
那三人也当凤至不存在一般,径自去寻要住的屋子。不一会儿凤至就听到里头传来狼狈的咳嗽声,女子的抱怨响起没多久又平静下来,没多久便又传来收拾屋子的动静。
“皇后娘娘?”凤至一边拔着草一边想着事情,眼前忽然蹦过来一个身影。凤至撩起眼皮,便见络美人正好奇地望着她。
络美人年纪小,性子活泼,小脸神色俏生生地让人一看就不由自主放低了警戒心。
“皇后娘娘,这草我来拔吧,您先起来,您还怀着身子呢,别累着了。”她说着关心的话,有些手足无措。
凤至看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什么俊俏公子,在她面前需要这副模样?还有她们不是有仇吗?上次为了西妃跑到她栖凤宫假传圣旨不是被靳明渊给罚了吗?
凤至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问她:“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络美人一愣,红了红脸,低下头道:“我和两位姐姐都做错了事,被陛下给罚到这里来了。”
凤至抽抽嘴角,对这话的真伪不予置评,说是故意让她们来和漫山一起监视她的她倒是信。
“皇后娘娘,您不要灰心,陛下肯定不会让您在这里待一辈子的。”络美人见了凤至波澜不兴的模样不由生了误会,便开口劝她,“反正您画的那张图泄露出去了也没多大关系,陛下不会太过生气的。”
没多大关系?
凤至又抬头,这是怎么个说法?
络美人见她疑惑,四处望了望,见无人注意这边,方才小声解释道:“后宫七十二殿连起来就是一个阵法,阵法一旦触发,进来的人若是找不到阵眼,是绝对出不去的,所以那图其实没多大用。”
凤至默然,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你跟我说的这些,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吧?就不怕他怪罪你泄露机密?”
络美人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开心的模样,“跟皇后娘娘说是不一样的,陛下他才不会怪我,他还交代我和两位姐姐要好好照顾您呢!”
凤至又默默地低下头去,继续拔草。和这姑娘说话她总觉得是在欺负小孩子,不过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知道了这么多,套话从来没这么容易过。
漫山没多久便带着领来的食材以及器具回到了栖凤宫。看见她瘦弱的身子扛着那么多东西凤至有些不忍,还不等她有所行动络美人已经冲上去了,十分热心地为漫山分担了一半。
午膳是杨美人做的,她似乎在此道上造诣颇高。当络美人兴高采烈地将凤至拉上饭桌时,杨美人的神色是十分不乐意的,她也并没有掩饰这样的情绪,当下就冷哼一声,道:“臣妾做的饭菜实在简陋,谁知道皇后娘娘看不看得上呢?络绎你将人拉过来之前也不问问。”
络美人不知如何接话,尴尬地站在一旁,双手绞着衣摆。
凤至完全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都进了冷宫了,短时间内估计没有比这更差的遭遇了,哪能在这样情况下委屈自己?
当下十分自然地就着漫山搀扶的手坐下,道:“漫山拿来的食材都被你用了,我嫌弃了还能吃什么?”
杨美人被噎得面色一青,筷子往桌上一拍就要站起来,被旁边的络美人一拉,低声提醒道:“杨姐姐,陛下说过……”
后半截话没说出来,杨美人闻言却是硬生生忍住了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气,冷着脸复又坐下,口中道:“你也别得意,太子殿下和武阳侯都被陛下派出京了,现在没有人能帮得了你!”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武常在忽然拉了拉杨美人衣角,两人对视一眼,杨美人便垂下眸子不再说话了。
凤至神色安然地用过午膳,到外面走了一会儿,又开始蹲下拔草。漫山阻止不了,只能蹲在她身边一边跟着拔一边小心伺候着。
凤至以为她就算不在这地方待上一辈子,一段时间总是要有的,是而对待拔草这一件事十分认真,毕竟这草留在实在不好看,谁知她竟然料错了。
晚上用过晚膳,漫山服侍着凤至睡下,歇在了外面的小隔间。凤至在坚硬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眼睛瞪得酸了,才有了点睡意,外头忽然传来了动静。
凤至警觉,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下一瞬眼前忽然有人影一闪,紧接着烛火亮了起来。凤至眨眨眼睛一看,站在她床前背对着她浑身戒备的竟然是武常在!
“怎么回事?”
武常在头也不回,低声答道:“外头有动静。”
凤至心一紧,两人屏息细听,寂静黑夜里只听外头忽然传来杨美人惊愕的声音:“怎么会是――”
是谁?
紧接着开门的吱呀声响起,凤至听见往室内来的脚步声,凤至连忙将衣裳套在身上。冷风忽然灌进来,吹得凤至眨了眨眼,也就在那一眨眼间,几个人已经站在了她屋子里!
“是你们?”竟然是傅清窈和金圣儿?!对于这两个人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凤至是有些惊愕的。
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的络美人有些无措,杨美人却是十分贴心地关上了门,而后站在了举着油灯一脸惊愕的漫山旁边。
“你们来,是想做什么呢?”凤至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又从容不迫地将衣裳穿好,全程无视金圣儿仿佛埋藏着火焰的目光。
“当然是来送你一程!”金圣儿讽笑道。
此话一出武常在却先是一惊,脚步一迈重新挡在凤至身前,“西妃娘娘此话何意?”
这两人似乎有些不对付,金圣儿冷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本宫大半夜的不歇息跑到这地方来难道是来看她的?”
武常在神色彻底冷下来,她将腰间长剑抽出来,紧紧握在手中,道:“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我奉命守着她,护她安全。”说罢视线一转,看向两人后面的杨美人。
杨美人咬了咬唇,迟疑须臾,终究还是抽出腰间的剑,叹道:“怕是小妹也要让两位姐姐失望了,陛下的命令不能违背。”
络美人急得手足无措,望了望凤至,又望了望东、西二妃,终究还是将手伸到了腰间,眼睛一闭正欲说话,一直神色淡然的傅清窈开口说话了,她道:“等我说两句话你们再表态不迟。”
众人将目光转到她身上,就连凤至也是一脸兴味,想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我此行不为取她性命。”
第一句话出口,旁人还没什么,金圣儿先跳了起来,她一脸惊愕地望着傅清窈,“傅姐姐?!不要她命,那我们来做什么?你那香料不是都带来了吗?给她闻上一闻,补上今天的,就满一个月了,她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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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离宫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惊愕者有之,惊惧者有之,唯独凤至神色淡然地摸着肚子。[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可她心里仍是有些惊讶的,当初派人跟踪银庄查探出来那香料是东、西二妃的手笔,可是现在看来金圣儿竟然不知道那香料的真正用途?
傅清窈抬手安抚住金圣儿,清冷目光扫过凤至,她道:“我不要她的命,我只要她腹中孩子的命。”
“东妃娘娘!你在说什么?”武常在惊愕非常。
傅清窈冷声道:“她腹中这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现在不动手,以后怕是就晚了。这孩子若是个皇子,以后倚靠着闻人先生的势力地位,对于太子殿下而言无疑是一大威胁!陛下心有顾忌,不能动这孩子,那便让我来!”
金圣儿听了一喜,却依旧有些不满,道:“为什么不直接解决了她?反正现在闻人九圳在闭关――他都闭关一年了都没出来,我们现在将闻人凤至解决掉,等他出关的时候他女儿坟头草都老高了!”
这话听得凤至都是默然无语,金圣儿如此残暴,却仿佛没有长脑子。默然之余又注意到――皇后她爹已经闭关一年了?那上次靳明渊说要送她回闻人府和亲爹见见面其实是试探她?!她竟然还故意让自己中了毒,到底还是弄巧成拙,增加了他心里的怀疑……
傅清窈听了金圣儿这话竟然默然不语,凤至眼皮不禁一跳,在宫外那次刺杀她便看出来傅清窈对她同样动了杀心。
金圣儿等着傅清窈表态,傅清窈沉默半晌,却是扫了震惊的武常在等人一眼,道:“现在你们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我方才进来时,已经在那油灯里撒了那香料,算算时间,也够了。”
众人皆是一惊,目光齐齐望向漫山手中的油灯。
漫山顿时脸色煞白,她什么都没发现!
一直被谈论着的凤至终于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倒是没料到出了意外进了冷宫,傅清窈竟然还不放过她,还亲自大半夜地跑来给她燃香料!不过――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香料我一开始就没用。”凤至佯装歉疚。
傅清窈瞳孔蓦然一缩,淡然的脸色也是一变,她陡然拔高了声音:“不可能!”
金圣儿却是冷笑,道:“有没有用那香料有什么区别?你今天总是要死在这里的!”说罢提剑便朝凤至刺来!
武常在下意识往凤至身前一挡,顶住了金圣儿一击,然而凤至看得分明,武常在不是金圣儿对手!
身子一歪躲过金圣儿凌厉的一剑,凤至气急败坏地扬声喊道:“你是要等我死了再出来是吗?!”
她话音一落门外便传来男子愉悦的轻笑,他道:“我哪里舍得让你受一点伤?”话音未落一把飞刀穿透紧闭的门疾袭而来,金圣儿察觉危险,躲避不及,只得转身格挡,不料竟是被那强悍力道逼得狼狈退开!
一个黑色人影携着冷风破门而入,凤至只觉身子一凉,站稳时已经被人揽入了冰凉的怀抱。(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你又发现我了。”他在她耳边笑道。
“你是什么人?!”金圣儿厉声喝问道。
男子恍若未闻,只问凤至:“愿不愿意跟我走?”
凤至轻笑,事到如今,她哪还有选择的余地?这里没有人会庇护她――尽管她当真可能是闻人凤至!当然她也没想过跟在这个人身边,但想要出宫,只凭她自己,是不太容易的。
“别废话了,走吧。”凤至催促道。
男子笑了一下,其余众人却一脸的不可置信,络美人更是急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能走?您走了陛下怎么办!”
络美人这话听来怎么都觉得可笑,凤至还未说话,傅清窈却是先道:“皇后娘娘私通外人,此时就是留下来,陛下也留不得你!”她是巴不得凤至离开!
懒得听她们废话,凤至淡淡瞥了傅清窈一眼,复又催促道:“到底还走不走?”
男子闻言将她脑袋往怀里一按,温言道:“外面风大,不要抬头。”说罢抱紧凤至身形一闪,一阵风似的出了屋子。
金圣儿难得没有阻拦,只有眼中狠厉怨愤消散不去,她道:“当这皇宫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转头望向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傅清窈,金圣儿笑得狡黠,“傅姐姐,你说他们能跑得了吗?陛下的禁卫可不是吃素的!”
说罢不等傅清窈反应,取下腰间玉哨用力一吹,尖利刺耳的哨声立即传遍了皇宫!
凤至本来想抬头看看外面情况,奈何男子速度太快,风不是一般的大,吹在脸上仿佛能将人皮都揭开。
“听说这皇宫里有阵法,你是怎么进来的?”凤至思及络美人的话,连忙问道。
男子一边抱着凤至疾速纵跃一边笑道:“阵法自然是有的,还次次变幻,每次阵眼所在地都不同。但只要熟悉地形,小心一些,不要让人发现,不触动阵法,便可安全无虞。”
凤至听罢忽闻四周传来急切整齐的脚步声,便不由叹了一口气――那是宫中禁卫的脚步声,她记得清楚,“现在呢?被人发现了,要怎么办?”
男子一点也不慌张,仿佛还笑了一下,“托靳明渊他女人的福,这次的阵眼我知道在哪个地方。”他道。
凤至默然,靳明渊他女人?说的是谁?正欲询问是否是傅清窈,男子却忽然停了下来,凤至听见他叹道:“被包围了。”
凤至连忙将脑袋抬起,往四周一看,不由正了脸色。此时两人正站在一处宫殿屋顶,转头四顾,四面皆被黑衣铁甲的禁卫围得密不透风,而傅清窈一行人,正聚在一处站在禁卫身前。
金圣儿得意地喊道:“想跑?你们跑得了吗?识相的就赶快下来束手就擒!”
凤至最见不得她这模样,冷哼一声正欲说话,男子却安抚似的紧了紧她肩,俯首轻声道:“莫怕,我说过能带你出去的。”
紧急关头,凤至懒得计较他的暧昧,正欲反问他有什么办法,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女子惊惶的哭喊――
“啊啊啊――放开我!救我!快救本郡主!”凤至诧异转头,便见一黑衣蒙面的男子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少女身影跃上了屋顶!
凤至看见那黑衣男子眼皮便是狠狠一跳――阿九?!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是绮南郡主!”下面有人惊呼道。
凤至这才将目光转向阿九手中,那面色苍白泪痕未干的女子――可不就是靳绮南么?!
“救我!救我!”靳绮南惊慌地朝傅清窈那边哭喊道。
傅清窈此时的面色十分难看,凤至知道这女人虽然没有明言,但也是无时无刻不想要她的命!靳绮南的出现无疑打乱了她的计划!
“不知东妃娘娘打算如何抉择?”男子搂着凤至,悠然问道。
无数目光因这一句话同时转向傅清窈,虽说东、西二妃同在,在明显做主的是傅清窈。但此刻她能如何抉择?靳绮南是端静长公主爱女,因自幼体弱多病又颇得靳明渊疼爱,她敢随意决定靳绮南的生死?若是靳绮南出了什么事,她还能安然活下去?!
这并不需要迟疑,傅清窈沉着脸道:“放下郡主,你们走!”
凤至刚松了一口气,忽觉身上一冷,循着感觉抬头一望,立即僵住了身子!
“谁说让他们走?!”寒声未落,利箭已经离弦,裹挟着悍烈杀气,直破夜风而来!
凤至因那道身影的出现脚下一滑,此刻忽觉不妙――她这一滑竟将自己的身子挡在了男子面前!
那支箭――
“唔!”凤至身子笨重来不及躲避,抱着她的人却忽然抱紧她一个转身,紧接着隐忍的闷哼声炸雷一般在耳畔响起!凤至猛然抬首,入目的是染血的箭头!
“你――”
“没事,反正他的目标本来便是我。”他安慰道。箭身穿透了箭头,好在未曾伤及心脏。
“陛下!”
听见下面的声音,凤至循声而望,便见玄衣的男子手握长弓,走入禁卫之中。他眉目凛然,周身悍烈杀气不曾掩下,就这么冷着一双幽深的眼,望着屋顶。
他竟全然不顾靳绮南的安危!
“你要跟他走?”靳明渊沉声问道。
凤至早知他会有此一问,已经期待了许久,此刻她的声音竟然有些掩不去的兴奋,不明内情的听来像极了愤懑――
“不跟他走?难道继续留下来等死吗?”凤至才刚说出这句话,敏锐如傅清窈,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当下心头就是一紧,不由悄悄握紧了拳。
果不其然便听凤至道:“今日臣妾能侥幸遇到旁人搭救,可陛下能否保证以后臣妾和臣妾腹中的孩子能一直安然无恙?东妃娘娘的手段让臣妾防不胜防!臣妾自认蠢笨斗不过她!也不敢奢求陛下庇佑,只求陛下能动一动恻隐之心,放臣妾母子一条生路吧!”
凤至说完心头畅快,不管今日能不能逃出去,她都是要坑傅清窈一把的!既然敢做那就要敢当!
四下里一片死寂,不该随意说出口的话凤至不仅说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让许多人恨不得捂紧双耳。傅清窈垂着眸,面容沉静,无悲无喜。身边的金圣儿涨红了脸想要反驳,也被她紧紧握住了手。
靳明渊并不去看傅清窈一眼,他垂下眸子,好一会儿又重新抬起来,问道:“所以你还是要和他走?”凤至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不是没有想到凤至说这些话的真正目的――无非就是想让他处置了傅清窈给她一个交代,可这并不代表她会留下!
凤至一噎,并不敢直接回答,抱着她的人肩头浓郁的血提醒着她靳明渊手里还有武器!
气氛一时僵住,就在这时沉寂已久的靳绮南忽然又哭喊了起来:“皇叔!皇叔救我!救救我啊!您不放他们走他们就要杀了我啊!皇叔!”
阿九的刀果然离靳绮南纤细的脖颈更近了一分!
靳明渊不说话,一张淡漠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激动的表情,良久之后,他忽然举起了手中长弓――箭已上弦!
凤至呼吸一滞,紧急关头忽然福至心灵,一把拔下男子腰间的匕首,对准了自己心口!
“放我们走!”
靳明渊面上的平静在那一瞬间轰然崩塌!
他目光沉沉望着凤至,凤至维持着表面上的凛然,手心却已经开始冒汗,生死成败就在此一举,可是这一招真的行吗?
良久的死寂之后,靳明渊忽然放下了手中长弓,冲一众严阵以待的禁卫挥挥手,道:“让他们走。”
禁卫即刻收了武器,严密的包围圈朝着宫门的方向开了一个口。
凤至悄悄松了一口气。
“出了宫再放了她。”男子忽然开口道。
凤至闻言转头望向阿九,果然阿九刚松开的手又牢牢拽紧了靳绮南的领子。
“抱紧我。”
男子受了伤,凤至闻言不敢任性,强迫自己忽略掉靳明渊目光,毅然决然抱紧了身旁人的腰。她刚才安置脑袋的胸膛此时全是血,还插着一支箭,凤至便将脑袋转向身后,最大程度减小了凉风对脸的摧残。
警惕着禁卫,男子揽着凤至,并不下屋顶,只借力于屋檐与高墙,朝着宫外奔去。
临出宫前阿九将手中的靳绮南往后面追来的金圣儿等人方向一扔,提气追赶着前方着凤至二人,一齐没入了浓浓夜色……
靳绮南长发散乱,形容狼狈,被急急赶来的金圣儿拦腰接住放在地上,柔顺长发下遮掩着的苍白小脸已全无先前的惊惶。她视线越过面色不甘追上前去的金圣儿的肩头,看向浓郁夜色,唇角忽而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中隐忍的欣喜与痴狂交错痴缠。
“小至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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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试探
向着城门的方向疾行了一刻钟,凤至抽空回头一望,本意是想瞧瞧阿九跟上来没有,没承想却恰好望见夜色之中,皇宫中传讯的塔楼上有幽蓝火焰如游龙一般窜上夜空!
“停下!”凤至神色一凛,连忙将男子拽住。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那火焰是帝都巡防卫独特的传讯方式,此刻城门那边必定已经开始戒严,他们过去也出不了城!
“跟我走。”男子依旧镇定,这情况似乎在他预料之中,凤至见状,也镇定下来,扶着他继续走。
阿九不一会儿就跟了上来,跑到前面为两人探路。
“跟着他走。”伤口至今未止血,男子有些虚弱,声音都缓了许多。
凤至心有疑惑,阿九同这人是什么关系?
寻着阿九的身影,摸黑在巷子中绕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宅邸的后门停下来。阿九举着光芒昏暗的灯笼站在门边,见凤至扶着人跟上来,连忙将灯笼放到凤至手中,主动将男子扶了过去。
凤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跟着阿九进了宅邸。
借着灯笼昏暗的光,凤至隐约能看见宅邸装点得奢华,不像是普通人家。阿九寻了间屋子,将男子扶进去,又点上灯火,拖出一个药箱放在男子手边的桌上,方抽出空来隐晦地看了凤至一眼。
男子瘫坐在椅子上,轻轻挥了挥手,阿九迟疑了一下,垂首退下。
“过来帮我上药。”男子冲凤至招手,声音有些疲惫。
凤至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望了望他肩头染血的箭头,扶着肚子走了过去,“匕首给我。”
男子没有迟疑,将腰间的匕首取下递了过来。凤至接过,轻轻松松将箭头弄断,握住他肩后的箭柄,狠狠往后一拔!
整个过程凤至都面不改色,手法异常的利落。毫不客气地拉起男子的衣摆,将溅在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凤至将匕首一转,割裂男人肩头的衣衫,露出狰狞染血的伤口,取过布巾将伤口细细擦拭干净,拿出药箱里的药瓶,拔下塞子将药粉往伤口上一撒,再取过备好的绷带将伤口一缠,末了顺手打了个死结。
“好了。”凤至退开一步,如释重负。
男人的状态却好像不太对,凤至为他缠的绷带绕过了腋下,还绕了不止一圈,如今他右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根本放不下去……
沉默良久,男人抬起头来,语气艰涩地问了一句:“就这样……我会不会死?”药没放错,但那伤口真的处理干净了?
凤至也沉默许久,方十分真诚地答道:“死不了的――如果你明天能及时为自己找个大夫的话。”
说起这个凤至不禁觉得赧然,虽说她采了许多年的药,但也没谁规定采药的就得懂医术是不是?她也就是认得许多草药熟悉几张药方罢了……
男人认命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笑道:“阿九说你精于刺杀,轻功卓绝,略通医术,可是为什么我看见的和他说的不一样呢?难不成在皇宫那些日子――你都是在藏拙?”
凤至眼皮狠狠一跳,猛地绷紧了神经,阿九为什么会将她的底细透露给这个人?!他这是在――试探?他知道她真实身份了?他相信她不是皇后了?
“你是谁?”凤至平静的声音里藏了几分冷冽。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你男人。”男人想也不想就如是道。
凤至眸光一冷,就在男人以为她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她却忽然冷静下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这是哪里?”凤至这样问着,心中却在一点点冷却,她甩脱这个人的最大倚靠在于阿九――他们是伙伴,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明显不简单,阿九竟然能将她的底细透露得这么彻底!先不说阿九会不会助她离开,就是愿意,恐怕也会受她牵连!
再者,这人对她不知知道了多少,她想要离开,很难……
男人晃了晃造型滑稽的手,道:“这里是左轻郎大人的府邸,从明天开始,你的身份是左轻郎刚从外面接回来的外室。”说到这里他语气中隐隐带了一分笑意,“左大人的后院在这京城是出了名的混乱,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自己可要小心了。”
凤至轻轻抚着肚子,默然不语,这男人和朝中官员有牵连,倒是在她预料之内,毕竟不管他是那四个人中的哪一个人,都是朝廷看重的人杰。如今这个状况,她只恨不得环境再混乱一些,也好为自己寻找离开的机会。她隐约能察觉到,她肚子里这孩子是个关键,或许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她在这男人眼里就没用了!
“莫要多想。”男人疲累地撑着额,声音温和,“先去歇息吧,你如今受不得累。阿九在外面,他会给你安排歇息的地方。”
凤至微微垂眸,扶着肚子转身离开屋子。她有许多话想要问问阿九――既然能说的都被阿九说了,那男人知道的应该不少了,她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阿九果然站在外面,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浮动着几分阴鸷几分凌厉。他看见凤至从屋中走出来,只略略点了个头,而后转身,轻轻招手,示意凤至跟他走。
凤至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走了一段足够远的距离,停在一间漆黑的屋子前。阿九率先迈步走进去,点燃灯火,凤至方跟进去。
阿九站在屋中,静静看着凤至走进屋子。烛火摇曳,光芒昏暗,他黑衣裹身,黑巾覆面,不说话时凤至甚至察觉不到他的气息――这是一个优秀的刺客。
阿九一直望着凤至,凤至并未因他这举动而感到不安或是什么。
“你是小至?”阿九问道。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上次时间紧迫,他看见陌生的脸上出现熟悉的神态,他便猜那是凤至,凤至承认了。可是这次……容貌不一样,可以用易容来解释,声音不一样,可以用凤至会口技来解释,那肚子呢?
“我也不瞒你。”顿了顿,凤至道,“这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但它的确是真的,我一醒来,就莫名其妙出现在皇宫,占了皇后的身子。”
阿九不说话,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凤至自然知道他是在怀疑此话真伪。微微眯了眯眼睛,凤至望着他道:“阿九你腰上――”
“我信你!”阿九没让凤至将话说完,光是想到凤至想要说什么就让他乱了呼吸,连忙将脸别开,不敢看凤至。
对面的人已经确认是他的伙伴无疑了,他从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体,就像他从不会让不相关的人看见他的面容,而凤至知晓他腰上有什么,这是一个美丽却又让他每每想起都无比窘迫的意外。他已经不怀疑凤至的话了,毕竟上次接到刺杀皇后的任务的时候他听到了凤至求援的笛声,那是御龙宗某些特定的刺客求援的独特方式,他并不认为那是自己人透露出去的――御龙宗的刺客从不轻易背叛。
“青莲镇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凤至这样问,一方面是很想知道她离开之后那个地方可有乱了秩序,另一方面是想确认一下她的猜想――皇后是不是进了她的身体。
阿九的答案让凤至有些怔愣,他道:“一个月前,许秀才带着‘你’,突然消失了,我们找不到他们。”
凤至的心开始狂跳,这样说来,她的身体并没有沉睡或是死去,而是迎来一个全新的灵魂――很有可能是皇后!这勉强在预料之中,但是许秀才?他为什么会帮皇后?他难得看不出来那个已经不是她了吗?他们又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离开青莲镇?
疑惑太多,凤至完全想不到答案,只能先将这事情放下。揉揉眉心,凤至端正了脸色,问阿九:“他是谁?”问的自然是那神秘的男人,皇后的奸夫,能让阿九将她底细透露得这么彻底的人。
阿九沉默了一下,方道:“宗主。”
凤至猛然瞪大眼睛,宗主?!御龙宗那个神秘的宗主?!
联想到这御龙宗的宗主就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凤至开始同情靳明渊――他要倒霉了!
说起神秘的刺客组织御龙宗,在这西秦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御龙宗的刺客们能力卓绝,身份神秘,可能是街头的屠户,可能是花楼的妓女,也可能是朝堂之上百官之一,或者王侯的家眷。刺客们认为帝王残忍无道,暴政屠戮百姓,他们想要倾覆这王国,为百姓另择明主……
于是朝廷重臣屡被暗杀,西秦边境暴乱迭起。
凤至心情忽然有些微妙,闻人九圳教出来的学生,果然个个不凡。
靳明渊或许还不知道他的师弟不仅偷了他女人,还想覆灭他的家国?
“小至,你想离开?”阿九忽然问道。
凤至立即回神,阿九说对了,她是要离开的,逃跑的想法她从来没有动摇过,她怎么敢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手里?
可是――
“你怎么――”
“七年朝夕相对,我总是比旁人多了解你一些。刚才在那巷子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曾几度想跑,但似乎在顾忌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行动。”阿九道。
凤至抿唇,她顾忌的自然是那男人,怎么说也是为她挡了那一箭,他当时伤得那样重,阿九又不通医术,她多少有些不放心。
她跟他又没有仇――至少她不知道。
“阿九,”想了想,凤至终于还是决定跟他说实话,“你发过誓要誓死效忠御龙宗,你认为帝王残暴,你和其他刺客一样,想代百姓讨伐朝廷。可是我从来不这样想,我的确看到过百姓过得悲苦难熬,可那不是全部。就像我在青莲镇,就从来没遭遇过不平。我当初加入御龙宗,也不过是为了寻一处栖身之地而已。”
凤至说完,阿九望着她目光久久不动,或许他从未想过跟他朝夕相处听他说远大抱负的伙伴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和他完全不是一条路。
“你想背叛……”阿九淡漠的眸子渐渐泛起波澜,他从未表现得这样激动。
“不!”凤至急忙打断他,“我这不叫背叛,我只是想离开御龙宗――御龙宗的刺客来去自由的不是吗?只有加入朝廷才叫背叛,可是你知道,我现在这不是我自己的身份,我不会――也没有理由选择加入朝廷。”
阿九终于不再说话,他垂下眸子,许久之后,凤至问他:“我今晚是要歇在这里吗?”
阿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凤至呼了一口气,扶着肚子慢慢走向床榻。她没有问那支金簪的事情,是谁想要害她,她不想深究,但她总是愿意相信阿九的。
只是现在这样,阿九更不可能帮她了。
凤至第二日是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的,她一睁眼就看见两个打扮俏丽的丫鬟端着洗漱用品走进屋来,看见她醒了其中一个连忙放下手中东西过来扶她。
凤至下意识要抵抗,那丫鬟却道:“夫人,奴婢达达,是老爷派来伺候夫人的。”
凤至忽然想起,昨晚那男人说她如今的身份是左轻郎刚接回来的外室……
于是凤至一边暗自警惕,一边任由两个丫鬟将她扶起来,伺候她洗漱梳妆。
由丫鬟扶着走出屋去,凤至才发现院子里还有几个下人,正在打理院子,见了她连忙行礼,眼角眉梢都挂着谄媚的笑意。
凤至望向那男人住的屋子,正好看见一个老大夫从里面退出来,看见凤至,老大夫弯腰行了个礼,道:“令兄的伤虽重,但好在于性命无碍,多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夫人莫要担忧。”
凤至不动声色地点头,这才知道那男人扮的是她哥。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凤至终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进门前将两个丫鬟留在了外面,凤至独自跨过门槛,反手将房门关上。
“虽说是亲兄妹,但到底男女有别,妹妹你又生得如此美貌,怎么好――”
“你闭嘴吧。”凤至斜着眼睛望过去,男人正姿态随意地瘫坐在椅子里,换了件衣裳,但脸上依然戴着那黑纱面具,让人窥不见一分面容。仔细想想那四个人,凤至觉得也只有陆合骄会做出这么恣意的动作,其他三个都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仿佛规矩已经深入骨髓,不太像能做出这样姿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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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纸条
可偏偏这样容易就锁定目标,让凤至又不敢相信自己这猜测了,也许君子不止一面呢?
男人愣了一下,倒是没料到凤至会这样回应,瞧见凤至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不由莞尔:“不过一夜时间,你的胆子怎么就变大了?”
凤至懒得搭理他,看完了转身就要走,男人却忽然开口道:“宫里的消息,你想听一听吗?”
凤至站定,转身,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仪态异常地端庄,“我姑且听一听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她道。
男人失笑,到底没有逗弄她,道:“宫里至今没有传出皇后离宫的消息,看来靳明渊将事情瞒下了。”
凤至不语,这不废话吗?自己的女人被人睡了也就算了,跟人私奔了他还四处宣扬,这不有病吗?
“宫里如今已经没有东妃了,傅清窈现在什么也不是,被禁足在采旋宫。”
凤至听罢不由皱眉,靳明渊对他那些后妃总是异常的宽容,让她十分不解。即便是那些女人能力强悍还能当属下用,也不该如此才是。络美人假传圣旨不过消失一段时间又安然无恙出现就罢了,傅清窈数次害她,即便她这个皇后如今不招人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被他厌恶,但就她头顶上还顶着个皇后的名头,靳明渊对傅清窈也不该这样宽容!
“西妃呢?”凤至问道。
男人笑:“中宫凤印在东、西二妃手中,后宫如今又仅有这两位高位分的嫔妃,他总不能一下子同时斩掉自己两条臂膀。若将金圣儿也处置了,他这后宫谁来替他管?”
凤至还未说话,男人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委屈,她们这样害你,可靳明渊竟然就这样不轻不重地将人罚了就算了?”
凤至望他一眼,知道他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说,便沉默着不说话。
“这是有原由的。”果然便听他道,“傅家是书香门第,傅清窈母亲却出身将门。傅清窈从小便习得一身好武艺,但是几年前因为救驾,不仅废了那一身武功,身子也从此开始变得虚弱。为了能够继续留在靳明渊身边,她刻苦习了医术,总算使自己还有一技之长,自此靳明渊每每出行都要将她带在身边,以避免膳食被居心不良之人动手脚。”
凤至讶然,委实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这样一来如今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靳明渊平日对着她做戏时不管多么纵然宠爱她,实际上在他心里她却是全然比不上傅清窈的。
男人继续道:“至于金圣儿,因为傅清窈与她情同姐妹,这姑娘又心思简单忠心不二,靳明渊自然也多照顾她一些。”
凤至撇嘴,心思简单?也是头一次听人将狠毒任性说得这样清新脱俗的。
“没了?”凤至意犹未尽。
“没了。”男人老实点头。
凤至站起身来就要走,男人连忙开口挽留,他道:“其实还有!”
凤至停下,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帝王情史的兴趣,男人却以一种十分怀念的语气道:“你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要不我跟你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也许你能想起来也不一定。”
凤至一怔,随即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抬脚就走。
身后的人也不强留,黑纱面具之下他唇角微扬。
凤至出了屋便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总是这样试探她,难道他真的还不确认她身份?
“夫人您慢一些,小心着身子。9; 提供Txt免费下载)”凤至走得快了些,两个丫鬟便连忙搀扶。
凤至放慢脚步,问道:“我想出府去走走,可以吗?”
两人皆是一愣,随即低下了头,道:“夫人,老爷说您身子重,现在还不能出去,他不放心。”
凤至也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抱什么期望,那男人想必早就安排妥帖了,听到这个回答她也不生气,只挥挥手,道:“那就出这院子逛逛吧。”熟悉了地形,逃跑总要方便些。
不想两人齐齐往她身前一拦,道:“夫人,老爷说让您好好在这院子里休养,外面人员纷杂,怕有人不小心冲撞了夫人。”
凤至默然,竟然连这点权力都没有?看来她只能寄希望于传说中左大人那些个剽悍的姨娘了……
凤至这样想着,就老老实实回了屋。
阿九自那晚后就没了踪影,身边两个丫鬟年纪轻轻,却沉默得很,一般不主动跟凤至说话,就是凤至开口想问些事情,两个丫头也是一脸茫然。整个院子能跟凤至说话让她不至于闷死的只剩下那个总待在屋子里养伤不肯出门的男人。
“你一直待在这里,想必身份已经暴露了吧?”揭他面具几度失败,凤至也不强求了,只是此时语气中就不乏幸灾乐祸。凤至心中疑惑得很,这人一直待在这个地方,靳明渊想要知道他是谁,岂不是只要去查查那四个人谁不在就行了?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道:“你不用担心,我府中有一替身,相貌气质皆与我一般无二,没有人能瞧出破绽。”说话间他已经走近凤至,在凤至身前蹲下。
凤至不知他意欲何为,扶着肚子就要起身,却被他伸手一拦。他目光凝在她肚子上,半晌之后,忽然抬头,语气中带着些微奇异的欣喜,“他在动?”
见他伸手就要来摸她肚子,凤至一惊,无法躲避,只能一巴掌拍上去,将他手拍开。
男人不满:“我怎么说也是他父亲,摸摸他都不行?”
凤至冷笑着回应:“谁知道你是不是?”
“那我揭开面具给你看看我,你让我摸一摸?”男人忽然道。
凤至瞪眼,“不行!”说罢将人一推,起身就走。男人没有阻拦的意思,倒让她顺利地逃开了。凤至这才意识到,这人逗弄她的意思居多。
凤至风风火火冲出屋去,又被两个丫鬟大惊小怪地念叨了一通。凤至站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两人,道:“去给我找一支笛子来,这日子实在乏闷得很。”
两人对视一眼,很是为难,凤至一见她们这模样就知道她这要求是得不到准许了,果然两个丫鬟道:“夫人,老爷说过不能给你笛子。”这交代实在奇怪得很,两个小丫头觉得困惑,不过一支笛子,能干什么?老爷怎么特意交代不能给?
纵然疑惑,两个丫鬟也不敢答应凤至的要求。
凤至听罢沉默了好一会儿,丫鬟说这些都是她们老爷交代的,但无疑都是那男人的意思。他不给她笛子,是害怕她向她那些伙伴传递信息?但没有笛子也没什么关系,她并没有期待她的伙伴会为她背叛御龙宗,她要笛子也并非为了求救。
“那给我找一架古筝。”凤至退而求其次,两个丫鬟怔愣一瞬,想想老爷也没交代过不能给古筝,便答应了。
古筝取来,凤至望了望两个丫鬟,问道:“你们谁会弹?”
两个丫鬟踌躇须臾,达达站出来,道:“回夫人,奴婢会,但弹得不好。”
凤至听了点点头,也不细究达达是真的弹得不好还是谦虚,又问另一个:“会唱曲吗?”
另一个丫鬟名唤琭琭,闻言愣了一瞬,方小心翼翼地答道:“会一些。”
会就好了,凤至眯眼,笑了一笑,道:“那就开始吧,一个弹一个唱,不管弹些什么唱些什么,好听就行。”说罢走近院中的软榻,斜斜地躺了上去。
两个丫鬟只当凤至觉得乏闷,想找些乐子,也就没推辞。
凤至阖眼躺在软榻上,听见清越乐声与婉转歌声相伴而起,不由微微一笑。不知那些个姨娘不来找她,是因为不知道她的存在还是不知道她的所在?
凤至算盘打得十分好,只要将左大人后院那些女人引来,总能让她找到出路。
这主意无疑很好,达达和琭琭停下不过一个时辰,就有人闯进了院子。
女人双目赤红,怒气冲冲,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冲进院子便朝凤至扑来!
“你这个狐狸精!小贱人!”女人张着蓄着尖利指甲的十指,直直往凤至脸上挠!凤至哪敢让她碰到?身子一歪扑到达达身边,达达将她拉到身后,琭琭连忙去拉那女人。
“你个小贱蹄子!竟敢拦我?!”女人神态痴狂,将琭琭往旁边一推,再次往凤至扑来,“贱人!老娘今日非得毁了你这张脸不可!看你以后还怎么勾搭男人!”
达达战战兢兢挡在凤至身前,一边警惕着神态癫狂的女人,一边朝琭琭使眼色。琭琭见状连忙往院子外跑,想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女人望了琭琭匆忙的背影一眼,冷哼一声,隔着达达就一巴掌扇上来!
达达惊慌失措,下意识往上一挡,生生挨了那一巴掌。女人力气大得出奇,达达身子都被她扇到了一旁。
凤至脸上佯装惊惶,袖子底下却已备好武器。她如今虽身子不便,但还不至于让这样一个只有蛮力的女人伤到。见女人张着十指就要扑上来,凤至正欲开始反击,不料对面本来癫狂的人忽然向她使了个眼色。
什么情况?
凤至手底下一慢,女人已经扑了上来,在她身上乱捶乱打,看似下了重手,凤至却惊讶地发现女人完全避过了她容易受伤的地方,下手时也只是表面上看着让人心惊罢了,她挨了几拳,竟然一点都不疼……
女人在做戏,凤至虽不知为何,还是很配合地将自己弄得散了头发乱了衣裳,形容十分狼狈。
达达不知内情,见了这情况吓得脸都白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从女人身后将人死死抱住。而凤至手心握着女人不知不觉塞到她手中的纸条,踉踉跄跄退了两步。
“给我住手!”中年男人暴怒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被达达抱住不断挣扎的女人终于安静下来,赤红的双目猛地转向院门口。
凤至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门口一个中年男子瞧着院中情景,目眦欲裂,他身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琭琭。
中年男子大步跨入院子,直接走到女人身边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谁让你来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当家的主母?!”中年男子喝道。
女人被打得跌倒在地,她捂着脸颊,抬起头来,怨毒的目光先是扫过凤至,再看向中年男子,神态愈发的癫狂,“我不能来?我若是不来怎么能知道你竟然又养了个狐狸精!左轻郎!你想想当年求娶我时是怎么说的,你看看你如今又对不对得起我!你还让人叫这狐狸精‘夫人’!你将我置于何地?!”
“够了!你给我滚回去!”左轻郎脸色黑沉。
凤至被达达琭琭扶着站在一旁,倒是没想到左轻郎的小老婆们没被她引来,正室就先冲进来了。忽闻院门口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凤至偏头望过去,便见院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几个身材婀娜眉眼带媚的女人,个个皆以团扇遮面,肆无忌惮打量着凤至,眸中嫉妒怨恨毫不遮掩。
凤至一愣,身边达达轻声道:“那几位都是老爷后院里的姨娘。”顿了顿,达达忽然道:“夫人若是能将肚子里这孩子生下来,那这将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
凤至一听就明白了,怪不得那几个女人看她时的目光都那样怪异,看来她现在是这宅邸之中最金贵的一个“姨娘”了,招人妒忌在所难免。或许接下来几天她还要小心一些才是,她虽没混过宅门,但这后宅里的阴私却听过不少。
院子里依旧没有平静下来,女人开始讲起曾经,用以对比出左轻郎对她的辜负。女人讲得泪眼朦胧,左轻郎却是一脸的不耐烦,不等女人说完,直接挥手让下人将女人强行拖走了。
重新拔高的谩骂声随着女人身影的消失愈来愈低,直到听不见。左轻郎脸色依旧不好,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凤至一眼,见凤至面容平静,他反而心中不安,赶苍蝇似的将倚在院门边的几个女人轰走,又将达达和琭琭撵走,方在凤至面前躬身,语气恭敬地道:“内子无状,惊扰夫人了,望夫人莫要怪罪。”
他语气忐忑得很,凤至却不想搭理他。转头望向男人一直紧闭的房门,那房门就在此时忽然被拉开。将自己伪装得严实的男人走出来,抬手将凤至散落在鬓角的发别到耳后,语带歉疚地道:“我方才不便现身,让你受惊了,可有伤到?”
凤至避开他抚上她面颊的手,悄然握紧了手中纸条,道:“无事。”
男人便不再问,将目光转向神态更加不安的左轻郎,道:“你先下去吧,管好你的女人。”
见男人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左轻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行了个礼,恭敬地退出了院子。
等人离开,男人淡漠的语气忽然带了些许兴味,他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听曲子?”
凤至心中一紧,她的目的这样好猜,如今端看这男人愿不愿意相信了,“不过为自己找些乐子罢了。”凤至漫不经心地将袖子一甩,扶着肚子往屋里走。
男人没有跟上来,凤至进了屋子,才悄悄松了口气,返身将房门关上,展开手心已经被汗湿的纸条,上面只有六个字——
“母后,侯我七日。”
凤至一时只觉惊愕难言,左轻郎是御龙宗的人,他这正室夫人却是靳扬灵的人?!
靳扬灵知晓了她行踪,是不是意味着靳明渊也知道?
凤至闭目沉思,将纸条一点一点撕成细小的碎片。久久之后,她睁开眼睛,重重吁了一口气。
她不能回皇宫,也不能和这奸夫走。靳明渊的目的她猜不出来,这奸夫或许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为她着想,更何况她还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在这地方已经待了不少时日,本来想着既然情况安稳,不如将这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现在却是不能等了。
她要想办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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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第二日一早,凤至惊讶地发现,一直在屋子里养伤的男人竟然不见了。[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达达告诉她:“公子说是有事要外出一趟,叫夫人不用挂心。”
凤至配合着两个丫鬟露出担忧的神情,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人不在了,她行事就容易得多了。
凤至在院子里老老实实侯了半日,终于等来预料之中的人。
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扭着纤腰来到她面前,先是看了看她脸,又将目光移向她的肚子,而后怪声怪气地笑道:“妹妹真是好福气,能得老爷这般爱重,不过说来妹妹也的确有这资本。”
凤至懒懒地瞥了女人一眼,认出这是昨日倚在院门口的女人之一。
慢悠悠从软榻上爬起来,凤至支开达达和琭琭,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女人看出凤至有话要说,心中有些好奇,便扭着腰在凤至对面坐下了。
“老爷至今没有一个子嗣,姐姐可知是为何?”凤至问道。
女人闻言冷笑,道:“妹妹想要炫耀,何必拐弯抹角?是,至今只有妹妹你有幸为老爷怀了孩子,可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妹妹就这样猖狂!这可要不得!你当后院那十几位都是死的不成?”
知道女人会错了意,凤至无奈扶额,索性开门见山道:“姐姐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同姐姐做个交易罢了。”
女人挑眉,“什么交易?”
凤至垂下眼睑,面上凄楚难掩,她先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方道:“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也不瞒姐姐,其实我腹中这孩子,不是老爷的。”
女人听罢惊得站起身来,瞪着一双妩媚的眼,“你说什么?!”
凤至轻轻抚着肚子,接着道:“这并不是假话,我没必要欺骗姐姐,跟姐姐讲真话,也只是希望姐姐能助我离开此处。”
女人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你要离开?”
凤至点头,“是,我从来不曾想过要留在老爷身边,我想离开,奈何这院子四周都有人把守,我出不去。”
女人觉得不可思议,竟然有人得了老爷宠爱还想着离开?是当真不在乎这些?又细细打量了凤至一番,不可否认凤至这张脸的确能引人痴迷。女人毫不怀疑凤至的话,毕竟这些话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好处,是以她猜测凤至是被逼入府的。
女人渐渐冷静下来,却是摇头道:“你跟我讲了也没用,我帮不了你。”
凤至忽而笑了一下,道:“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不等女人拒绝,她又道:“方才我也说了这是一个交易,我还没说要给姐姐什么呢,姐姐怎么就拒绝了?”
看着凤至的笑容,女人的心忽然跳了一下,她隐约间有种预感,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给我什么?”女人问道。
凤至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拿出一张药方,递到女人手中,道:“不瞒姐姐,我略略懂些医术,看老爷的样子不像是……不行,至今没有子嗣极有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这张方子的效用便在于求子,只要姐姐每次事后按照这方子熬一碗药喝掉,想要怀孕不是难事。”
女人听罢心中颤动不止,这是真的?她真的能为老爷孕育孩子?
激动之余女人脑中也留了一分清明,“这张方子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看着女人眼中浮动的晦暗,凤至忽然一抬手,又将方子抢了回去。
女人一惊,“你干什么?!”
凤至甩甩手中的方子,笑得悠哉,“这方子的确是真的,信不信在于姐姐,只是姐姐还没答应帮我,我不放心将东西先给你啊,谁知道姐姐会不会拿到东西就反悔?”
女人的心又是一颤,显然凤至说对了她心思,她方才的确是这样想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是打算先将东西拿到手,至于凤至的要求,她是没想过要去做的。反正只要她为老爷怀了孩子,凭她的手段,还怕斗不过凤至?
凤至似笑非笑地望着盯着方子干瞪眼的女人,道:“姐姐怎的这样糊涂?助我离开这地方,姐姐不就少了一个劲敌吗?”
女人咬唇,沉默半晌方道:“这院子外头看守的人太多,我……”
听她这话音,凤至便知道要靠这女人离开是不太可能了,更何况她如今身子不便,即便是出了府,也没有能力藏匿。于是她道:“不用姐姐冒这么大的险,姐姐只需要帮我悄悄给人递个消息就好。”说罢招手,让女人附耳过来。
听凤至说完女人一脸震惊,闻人府?!凤至竟然和那地方的人有关系?!忍不住又打量了凤至一通,女人实在没料到凤至还有这样的靠山!
凤至看她模样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解释,毕竟有了这个名头,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女人悄然杜绝了心里不该有的心思,终于还是点了头。
凤至笑,晃了晃手中方子,道:“事成之后,这方子就是姐姐的了,只是希望姐姐莫要将你我今日之言告诉旁人。”
送走女人,凤至心情大好。傍晚时分,凤至听见屋外有动静,琭琭进来道:“夫人,公子回来了,说让您过去一下。”达达和琭琭一直以为凤至和那男人是兄妹,是以并不觉得男人这要求有什么不妥。
凤至独自一人进了那屋子,才跨过门槛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凤至皱了皱眉,“你又受伤了?”
男人的声音比之之前更加疲惫虚弱了,他依旧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里,冲凤至招手,“关上门,过来。”
凤至迟疑了一下,返身关好门,朝他走去。谁知甫一靠近,便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往怀中一拽,凤至便坐在了他腿上。凤至怒极,伸手狠狠一推,没推开人,却听见一声隐忍的闷哼。察觉到手上感觉不对,凤至连忙将手缩回来,却是满手红艳的血!
“你……”凤至惊愕,这是去了哪里?怎么会伤得这样重?
男人双手紧紧抱着凤至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凤至担心伤到肚子,也担心碰到他腹部的伤口,不敢胡乱挣扎,背部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伸手正欲去取腰间匕首,眼角余光却忽然看到身后的人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黑纱面具,凤至一惊,明明一直期待着揭开这面具看看他是谁,临了竟然不敢看了,连忙将脸别开。
男人将脑袋靠在凤至肩膀上,暧昧又依恋地蹭着她后颈。凤至被他这一举动弄得头皮发麻,忽闻耳畔一声疲惫的呢喃:“至儿……”
凤至的心猛地一跳,脑海中隐约间闪过一些什么,仿佛尘封的记忆里也有人这样叫过她,可是那感觉不过一闪而逝,她什么都没抓住。
忽然反应过来刚才这声音——很熟悉!
“盛世!”将声音与那四个人一对比,凤至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
耳畔传来轻笑声:“是我,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啊?”男人捏着凤至的下巴,强迫她将脑袋转过来,两人对视,距离近得暧昧,若非看清了凤至咬牙切齿的模样,男人都要将脑袋凑上去了。
凤至看清眼前的人,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了上去!她没想到竟然会是盛世!
盛世眼中笑意温柔,纵容与宠溺在其中沉沉浮浮,他并不反抗,配合地任由凤至将他脑袋拍到了一边。
凤至挣扎,从他身上站起,退开,低头一望,衣衫果然已经被染得血迹斑斑。
“你不帮我上药么?”盛世温声问道。
凤至冷笑:“盛公子医术卓绝,哪用得着我帮忙?”
盛世苍白的脸上笑意不减,平静的声音里隐约裹挟了一分委屈:“可是我伤得很重,不能自己动手。”
凤至不为所动,理理衣衫,转身就走,还没走两步,身后的人又将她叫住,“至儿,”他道,“别相信靳明渊。”
凤至没回头,脸上的诧异便也没让他瞧见。正欲开口询问为什么,却又听见他仿佛梦呓一般的声音:“除了你的父亲,你谁也别信……”
儿女情长败给江山辽阔,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盛世心道:就连我这样喜欢你,也还是算计了你。
盛世的话让凤至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想开口询问,只得掩起眼中疑惑,转身去拿药箱。
盛世累得闭上了眼睛,听见动静睁开眼来,见凤至竟是要为他上药,双眸蓦然亮了起来,唇角晕开浅浅笑意。他坐正了身体,解开自己的腰带,正欲将衣裳脱下,凤至便冷冷瞥了他一眼,“脱掉衣裳你就自己来。”
盛世手一顿,稍加权衡,很遗憾地放弃了在凤至面前脱光的想法。
凤至绷着脸,极力掩饰掉自己别扭的神色。蹲下身子用匕首将盛世伤口处的衣衫割掉,看见露出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凤至微微蹙眉,迟疑了一下,索性将盛世腰间的衣裳都给割掉了。
看着衣衫下摆掉落在地上,而上衣却短得只能覆盖胸膛,盛世默然无语,捕捉到凤至眼中一闪而逝的尴尬,又不由笑出声来。
眼见着腹部因他发笑而震动,伤口重新裂开,再次淌出血来,凤至抬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死?”
盛世依旧笑,只是腹部不再震动。看着凤至冷着脸想要掩藏掉别扭神色的模样,他眼中忍不住再次浮上温柔神色。
“先用这个清洗伤口。”盛世伸手从一旁的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凤至。
凤至听见他这话便不由想到上次为他处理伤口的事情,脸上微微发热,囧然难掩,想着当时就是找一瓶烈酒冲一冲那伤口也好啊……
将伤口处理干净,撒上药粉又裹上绷带,凤至擦了擦鬓角的汗,收拾了药箱,道:“我回去了。”
期间一直无视掉盛世眼中那堪称诡异的温柔。
走出屋子,凤至的眉头便轻轻蹙了起来。盛世回来了,虽说受了重伤,但于她离开这一事还是十分不利。有心想在他的药里掺杂一些迷魂香,让他睡上个几天,却又顾忌着怕他看出来,凤至不敢乱来,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翌日一早,凤至走出屋子,再次见到了先前给盛世看伤的那老大夫,老大夫对着凤至感慨了几句她“兄长”的命是如何的硬,方提着药箱离开了院子。
老大夫才走,便有喧闹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院门口停下。凤至转过身,便见那白衣的少女手持长鞭,神色倨傲地走了进来。她身形较同龄的少女纤细太多,一身雪白的衣更衬得那张苍白小脸恍若透明。
——靳绮南?!
凤至惊愕,她让那女人去闻人府传信,目的的确不在闻人府的主人,闻人九圳在闭关,她又从盛世那地方知道闻人神与如今不在京城,是以才会借用闻人府的这名头。她知道这女人做得再小心总免不了被有心人盯上,她想过来人可能是靳明渊的人,可能是国师的人,唯独没有料到来者会是靳绮南!
“你有看见我的猫吗?”不理会跟在身后一脸为难的一众下人,靳绮南长鞭直指凤至。
凤至早在听见那喧嚣声时便找了块面巾遮住了脸,她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认得皇后的人出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只得遮掩好面貌,现在看来此举无疑十分正确。
凤至还未说话,靳绮南身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便十分为难地站了出来,道:“郡主,您可能是看错了,这里没有——”
“你给我闭嘴!”管家话未说完,便被靳绮南打断,她冷哼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的意思,是我眼睛有问题?我的猫就是跑进了你们府邸,我一路跟着来的,还能有错?”
管家哆嗦着身子,不敢应声,心中叫苦不迭。此刻老爷上朝去了,夫人又忙着和后院那些个姨娘斗法,不管正事,让他一个下人面对这个端静长公主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叫什么事?思及左轻郎吩咐过不能让任何人进这院子,而此刻靳绮南已经闯了进来,管家面色更难看了。
“我没有看见郡主的猫。”凤至淡然应对靳绮南打量的目光,心中却惊疑不定,靳绮南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她难道认出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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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她说她才是皇后
靳绮南举目四顾,将院子打量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我的猫跑进了你们府邸,可是现在我找不到它了。[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说着她指着凤至对管家道:“这位夫人住的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看守防护的人,想来这是左大人很看重的人吧――就像我看重我的猫一样。我今天累得很,不准备继续找了,想请你们这位夫人去长公主府做客,等你们家大人回来了,记得告诉他一声,让他好好找一找我的猫,找到了就送到长公主府去,到时候顺便将这位夫人接回来。”
管家听了脸色顿时一白,做客?这明明就是找借口要将人带走啊!怪不得到现在他都没见到那什么猫的影子,恐怕绮南郡主今日来此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思及此管家更不敢随意答应了,本身也并非蠢笨之人,想到自家老爷对这位夫人非同一般的重视,隐隐约约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然而靳绮南也并没有要他点头的意思,左右不过一个下人,她一郡主之尊知会他一声已经算是很客气了。当下一挥手,两个从长公主府跟来的丫头就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凤至。
凤至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靳绮南此举虽在她意料之外,却正中她下怀。既然靳绮南都得到了消息,其他人怎么会不知道?尤其是一直莫名其妙想要她命的国师,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事态越混乱,她脱身的机会就越大!
盛世的屋子至今没有动静,想来是靳绮南来得光明正大,反而增添了他心中顾忌,不敢随意现身。
先前帮凤至递话的那女人倚在院子门边,见凤至被人扶着就要走了,急得一个劲地给凤至打眼色,凤至见了,感念她办事迅速,直接从怀中掏出那张方子递了过去,并不在意旁观众人的反应。
凤至被人扶着出了府门上了马车,还未坐稳,一个人影忽然窜进马车,一把将她面纱扯掉,露出她惊愕的脸。
靳绮南将面纱一扔,坐在凤至对面气呼呼地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夫人真是镇定,也不怕我直接将你拉去卖了!”
凤至不说话,靳绮南这态度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见凤至沉默,靳绮南忍不住了,直接起身就往凤至身上扑!
凤至担心她碰着肚子,连忙伸手护住,谁知少女却是双手齐齐环上她脖颈,在她耳畔咬牙切齿又委屈十足地控诉道:“小至哥哥!你竟然不认我!”
凤至脸色微僵,“你还记得啊……”
于凤至而言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和阿九一起黑衣蒙面,去完成自己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却误打误撞救了被人暗害推到江中的病弱女孩,此后三个月身后都跟了一个怎么都甩不掉的跟屁虫。好在那女孩不知她相貌也不知她名姓,只听见阿九唤她“小至”,就连她性别也是临别时才弄清楚,否则不知道她这几年还能不能过得这样平静。
只是那声“哥哥”,却是怎么也不愿意改过来了。
“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你和阿九,可是找不到。上次在皇宫我没认出你来,可是我和以前长得那样像,我告诉你的名字身份都是真的,你却不认我。[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我还以为那支金簪真的是你随手捡到的,怕你坏了阿九他们的事,才一直向你讨要。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跟我说,甚至不肯给我一个提示。”靳绮南将脑袋埋在凤至颈边,委屈哭诉,“要不是那晚阿九来找我,说你就是皇后,要我帮他去助你脱困,我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你瞒着。”
凤至感受到有液体从她颈边滑下来,吓得一动不敢动,她是没想过靳绮南会对两个不过相识三个月的陌生人这样执着。
“那天晚上你是和阿九串通好的?”凤至一直觉得奇怪,靳绮南那时候又没住在皇宫,阿九怎么会这样麻烦地将人从长公主府挟持到皇宫里?听靳绮南这样一说,倒是完全解释通了。
靳绮南点头,应了一声,却不细说,就像她疑惑凤至如今的身份,疑惑凤至挺着的肚子,却什么都不问。于她而言,只要她如今抱着的这个人是她要找的人就足够了。
“小至哥哥,你别再丢下我了好不好?”靳绮南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盈盈水眸中乞求与惊惶一齐浮动。
凤至轻咳一声,掩饰掉浑身的不自在。都这么大的人了,这话听来实在太奇怪了……
不敢胡乱回应,凤至连忙转移话题,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靳绮南没听到想要的回答微微有些失落,听凤至这样问便答道:“我知道小至哥哥你不想回皇宫,我又不敢带你回长公主府,怕被我娘发现。好在我京郊有一座别院,没有人住,护卫也多,我送你到那里去,也安全一些。”
凤至轻轻掀开帘子往外看,马车果然是往城外去的,只是她并不认为其他人马能等她到了别院再动手。果然马车疾驰刚出城门没多久,便猛地停了下来,听见外面响起侍卫拔刀的声音,凤至便知道她等的人已经到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小至哥哥,你待在马车里别动!”靳绮南压下想要起身的凤至,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往外头看了看,忽然惊呼道:“阿九!”
凤至眉头一蹙,掀开侧面的帘子将脑袋伸出去望了望,只见马车前方数十黑衣蒙面的刺客持刀而立,为首之人正是阿九!
看见凤至的确在这马车里,阿九明显松了一口气。
凤至不确定阿九是否会顾忌靳绮南的安危,正在猜测他是要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四周忽然传来利箭破空之声!箭雨之后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一众毫无准备的刺客齐齐罩在网下!
黑衣的少年眉目凌厉,手持利器带着黑衣银甲的禁卫猎豹一般从四周窜出来,扑向了堪堪从网下脱困的刺客!
“太子殿下?!”
靳扬灵一出现便直接对上了阿九,两人斗得旗鼓相当,但靳扬灵到底年纪小,不比阿九功力深厚,长时间下去定然要败。凤至看得出来靳绮南此时十分忧心,既不愿阿九受伤又不想靳扬灵出事,急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凤至看了几眼,靳扬灵到底有备而来,刺客技艺再高也终将要败在早有准备的禁卫手下。至于阿九,他自有逃脱的方法,她犯不着瞎担心,当即开口道:“绕开他们,我们继续走!”
靳绮南惊愕地回头,怔愣须臾,终将没有问什么――她总是愿意相信凤至的,于是即刻向外吩咐道:“别管他们!我们继续走!”
长公主府的侍卫护着马车绕到急急离开,靳扬灵见了想要追上来,却被看出他意图的阿九缠住。
凤至坐在马车中凝眉思索,久久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与靳绮南分开走的想法。她先前是想制造混乱为自己寻找脱身的机会,但现在跟在靳绮南身边无疑是更好的选择。才下定决心,马车外意外又起,在众侍卫的惊呼声中,马车忽然从中间由上而下齐齐裂开!
“啊――”
听见靳绮南的惊呼,凤至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她微阖眼睛躲避飞溅的木屑,措不及防之下竟让人一把抓住她领子拎了起来!来人不知是谁,完全不给侍卫阻拦的机会,拎着她跃上树梢,几个纵跃便远离了靳绮南等人!
“小至哥哥!”靳绮南被侍卫扶起来,望着凤至身影消失的方向目眦欲裂,甩开侍卫跟着跑了几步,终究还是无望地停下了脚步。
“郡主――”担忧的侍卫跟上来,靳绮南却忽然取下腰间的鞭子转身狠狠一抽,正打在一个侍卫的脸上!
侍卫捂着流血的脸,却不敢哀嚎出声――这样的痛苦不是没有受过,只是郡主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生气了。
靳绮南双手紧握,呼吸急促,脸颊因愤怒而浮上一层薄红。她阴冷的目光扫过跪倒一地的侍卫,怒骂道:“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还不快去给我找人!”
众侍卫连忙领命。
凤至被人拎着疾行了一刻钟,眼睛被风吹得生疼。那人终于停下,凤至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被一把贯在地上!自从成为这倒霉皇后以来,因为顾忌着腹中的孩子,凤至一行一动皆是万分小心,这身子何曾遭遇过这样粗暴的待遇?
凤至在地上艰难地坐起身子,便觉得肚子有些疼。
咬牙忍住将要溢出口的闷哼,凤至恨恨抬头望去,便见国师正站在离她三步开外的地方目光漠然地瞧着她动作。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无悲无喜,让凤至心中倏尔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闻人凤至。”国师望着凤至,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
凤至心中蓦地一紧。闻人凤至,这是皇后的名字。
“你竟然还没死。”国师这样说着,脸上的老皮渐渐地拉扯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来,“时隔八年,没想到你竟然又回来了!”
凤至面上镇定,心中却已经乱成一片,国师的话,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先前那荒诞的猜测。
国师浑浊双眼中的色彩已经隐隐有些狂乱,他忽然大笑起来,道:“凤至?神与?闻人九圳简直痴心妄想!我不会让他得逞!他将什么都得不到!”
凤至一听这话便知不好,果然下一刻国师手中拂尘便直直朝她胸口袭来,气势凌厉恍如冰针!
凤至反应也不慢,在这种时刻她并不奢望能全身而退。尽最大能力歪了歪身子,打算以肩头承受这一击,预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
那道白影速度快得像风,顷刻间出现在她身前,轻而易举挡住了国师那一招!
与此同时一双手将凤至扶起抱在怀中,凤至呆愣愣抬头,便看见靳明渊焦急的脸,他抬袖为她轻轻拭去额头的汗,问她:“可有哪里受伤?”
凤至听他这般一问,方才察觉腹部的疼痛感竟然愈演愈烈,疼得她忍不住双眼朦胧,声音颤抖:“肚子痛……”心底依赖的情感来得措不及防,同时涌上脑海的依稀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细碎片段。
靳明渊闻言下意识往她身下一看,掀起裙摆,果然身后已经染了血迹,当下就是一惊,正欲告知那白衣的男人,转头一望却险些失声,“……老师!”
国师败在白衣的男人手下,正跌在枯草上起不了身,白衣的男人却似乎不愿就此罢手,若非靳明渊一声呼喊,他手中的枯草叶子已经穿透了国师的胸膛!
男人转身,靳明渊连忙道:“至儿怕是要早产!”
男人神色一凛,清冷目光扫了笑得得意的国师一眼,悍烈杀气蓦然一荡,将四周枯萎的草木尽数震作了飞灰!
凤至看着那男人走近,心中忽然生出莫名的紧张。听见靳明渊叫这人“老师”,她便猜到了这人是谁。闻人九圳的名天下皆知,人却是少有人见过。
白衣素净,白发似雪,白眉若霜。他若是闭上眼,掩去眼中孤寂与沧桑,便像极了传说里不老不死容颜冠世的神仙。
原来这就是闻人九圳。凤至这样想着,腹部的疼痛感骤然增加,她才反应过来,方才靳明渊说她要早产了……
一颗药丸忽然被塞进了她口中,须臾之后,腹部的疼痛感总算有所减缓,脑袋却开始发晕。昏昏沉沉间,她听见闻人九圳清冷的声音:“带她回闻人府。”
马车疾驰,一路颠簸,到了闻人府,凤至察觉到有人将她抱到了床榻上,又是一颗药丸塞进口中,化入喉咙,脑子蓦然开始清醒,于是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一点一点蔓延全身。眼睛睁不开,耳边喧嚣不断,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洪亮,那简洁有力的声音时而炸雷一般在她耳畔响起,时而又飘飘渺渺仿佛来自遥远的虚空。
不断有人往她口中塞入入口即化的药丸,疼痛愈来愈盛,恍惚间仿佛唯有那双耳朵还是自己的,承载着极致痛楚的身体似乎已经脱离开来,接受着什么样的命令,进行着什么样的行为,全然不由她做主。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彻底昏了过去,再次恢复意识时,感觉到耳边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凤至艰难地睁开眼来,却是靳绮南伏在一旁哭得双眼通红,见她醒了惊喜异常,“小至哥哥!”
凤至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靳绮南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道:“你都睡了两天了……皇叔守了你那么久你都不醒!我还以为你……”
凤至唇张了张,下意识问道:“他去哪儿了?”
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谁知靳绮南却面色迟疑,半晌之后,方才垂眸,小声道:“他今天早上回宫了,听说……今早上有个奇奇怪怪的女人跑到宫门口胡言乱语,惊动了贺总管,贺总管却不知怎地竟然将人带进宫里去了,皇叔听到消息就回去了。”
奇奇怪怪的女人?
凤至心中蓦地掀起惊涛骇浪,寻常人谁敢到宫门口闹?怕是甫一靠近便被守卫叉开了,贺岁却不问靳明渊意思就将人带进了宫!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那个女人说了什么?”绣被底下,凤至悄然握紧了衣角。
“她说……她才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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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我们还不熟
凤至蓦地闭上了双眼,苍白的脸色看不出一丝情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靳绮南悄悄抬首看她,见她这般忍不住将脑袋埋在她肩头,伸手环着她脖子,轻声安慰道:“小至哥哥,你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凤至听得糊涂,这女孩要怎么帮她?能怎么帮她?
她不曾看见将脸埋在她肩头的病弱少女说出那话时眼中闪过的阴冷光芒。
凤至在床上一躺就是一个月,一个月里她没见过靳明渊,没见过闻人九圳,甚至没有听说过关于她生出的那个孩子的半点消息。靳绮南找闻人府中的下人打听,却是谁都三缄其口,威逼利诱都没用,只有源源不断的珍贵药膳被下人每日定时送入她的屋中。
靳绮南每日都到闻人府陪她,跟她说一些端静长公主从宫里打听出来的消息。
可是很不对劲。凤至越等越是不安,半个月时间,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生?靳绮南也显得有些焦躁,她娘能随时进宫,却还是探听不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小至哥哥,要不我们走吧?悄悄地逃走,到时候不管他们确认了什么,要做什么,都和我们没关系了。”靳绮南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神色认真地劝说凤至。
凤至听她说“我们”,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无暇纠正。听靳绮南的话音,无疑早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皇后,此时听到这少女这样说,她是有些感动的,但是她前几日已经出去查探过,闻人府戒备太过森严,即便她如今没了肚子里那个累赘,身子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想要出去也十分困难,靳绮南也没有那个能力带她出去。
“再等等吧。”凤至垂眸沉思,即便是要走,她如今也不想再连累靳绮南。
天色渐晚,靳绮南不得不回长公主府去,凤至遣退自觉进屋来伺候的丫鬟,自己穿好了衣裳,才拉开房门,却撞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靳明渊!
凤至掩不住惊愕,靳明渊笑了一下,拉着她又重新走回屋子,“这些日子太过忙碌,无暇过来看你,你莫要生气。”
靳明渊声音温和,凤至听不出什么异样,愈发摸不着头脑。那个女人不是已经在宫里了吗?难道靳明渊什么都没发现?
凤至想不明白,索性直接开口道:“听说半个月前贺总管将一个在宫门口胡言乱语的女人带进了皇宫。”
靳明渊并不否认,却道:“在那第二日永宁侯夫人就进宫请罪,说那是她流落在外多年的长女,刚寻回来不久,因为不巧受了些刺激,是而才会到处胡言乱语。她这样说,朕不好与她计较,便让她将人带回去了。”
凤至瞪眼,她才不信靳明渊会真相信这鬼话!这样容易就放人肯定有什么阴谋!
瞧见凤至这般情态,靳明渊目光愈发柔和,他拉着凤至坐下,紧紧握着她想要抽出的手不放,他道:“我先前不跟你说,是因为说了你恐怕也不会信,但现在若再不说,也不知你还要做出什么傻事来。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凤至一听他这话心就忍不住狠狠一跳,就连呼吸也是微微一滞,就怕错过他只言片语。
他要说什么?
靳明渊望着凤至有些不安的眼睛,声音轻缓,眉目柔和,“你这样聪慧,怕是早就猜到一些事实了。在宫中那段时间,我一开始宽待你,是因为你偶尔流露的真性情像极了我要等的人。后来那般纵容你,是因为终于确定了你是我要等的人。你的字迹和我的那样像,是因为那是你小的时候我握着你的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你生气时敢不经大脑便冲我大吼大叫,那是因为你潜意识里就不怕我,你那时的情态和你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八年前你遭逢意外,老师一直守着你,不料醒来的却是另一个人。这些年我和老师一直在找你,奈何知道的线索只有‘青莲镇’和‘许秀才’,再多却是问不出来了,多问一句,那女孩便开始神智混乱。我和老师找了这么多年,几乎翻遍了整个西秦,叫青莲镇的镇子遇到过许多,姓许的秀才也问过不少,却一直找不到你。一年前老师开始闭关,闭关之前他让我先将占着你身子的那女孩娶进宫,他说你很快就会回来。果然老师没有骗我――我等到你了。”
凤至呆愣愣地听他说完,这事实和她所猜所想虽然有些出入,但到底结果是一样的,可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她当初忽然出现在皇宫不是什么阴谋也不是什么意外,而是闻人九圳早就料到――或者说根本就是他做的?
闻人九圳真是她爹?!靳明渊真是她男人?!她原来不是一棵草而是一块宝?
“至儿……”靳明渊忽然伸出手来,眼见就要碰到她脸颊,凤至下意识往后一撤,避开他手,神情戒备。见靳明渊的手顿在半空,凤至也反应过来她的反应有些大了,不由讪讪一笑。
她不是不信靳明渊的话,只是觉得别扭。
靳明渊若无其事将手缩回去,道:“我知你不可能完全信我,但至少要相信我不会害你。你忘了过往没关系,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我慢慢讲给你听。”
“那……皇后……”凤至斟酌着用词,听靳明渊这样说过后,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女人了,却又想知道靳明渊这样容易就将人放走为的是什么,那好奇心掐都掐不死。
靳明渊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当下也不隐瞒,道:“她胸无城府,口风不严,能一路顺利到达京城,还能连上永宁侯府,身后必定有人。”
凤至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这下彻底没话能说了,气氛一时间竟然有些尴尬,凤至莫名地忽然觉得有些紧张,鬓角都浸出了细密的汗,悄悄一抬眼,却见对面靳明渊竟然一直都在看她,面上虽然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眸中却晕染着浅浅笑意。
凤至的心猛地一跳,慌忙转开视线,不敢看那双眼睛。靳明渊却觉得她这番情态着实吸引人,取了绢帕靠近她,轻轻为她拭去鬓角的汗,道:“听说你问过孩子的事,下人不得命令不敢随便开口,你别胡乱担心,孩子没事,只是有些虚弱,老师带着他出去寻药去了,想来也快要回来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是个儿子。”
凤至呐呐无言,她想象不到靳明渊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跟她提起那个孩子,“他父亲……”
“我知道。”靳明渊平静地打断凤至的话,“是盛世。”
凤至错愕,靳明渊真的早就知道了?
“你别在意,我知道那个孩子除了是你生的,和你再没其他关系。不过你若喜欢,也可以将他留在身边。”靳明渊面面俱到,连这也想到了,凤至望着他温和的眉眼,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好好待在这里别乱跑,我过几天会派人来接你回宫。”靳明渊也察觉出凤至感到尴尬,猜想她虽然反应平静,但可能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也就不多留,耐心嘱咐了两句,方才离开。
靳明渊走了,凤至将腿盘到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估摸着人已经出了闻人府,才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下来,在原地手忙脚乱转了两圈,终究难以平静,只恨不得立刻就出门去拉两个人来打上一架发泄一番!
她竟然――她竟然真的是闻人凤至!
先前猜到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听靳明渊说完的时候也那样平静,好像不过身份不同罢了,想着听完了她还是她,只是事后一反应过来,凤至心中脑中皆是一片混乱。
这怎么会只是一个身份的问题?
从前她悠哉悠哉地待在那个偏远的小镇上,偶尔上山采采药,必要时伪装一番去靠近过往的行商刺探一下情报,也算不枉她这御龙宗隐藏刺客的名头。时间到了她会如约嫁给西街上的许秀才,许夫人的身份会让许多有心人打消对她身份的怀疑。若当真日久生情,一辈子跟在许秀才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那时她不叫“凤至”,身边不知她刺客身份的邻居都叫她“花之燕”,晓得她自小父母双亡,九岁时由镇上德高望重的老人做主与还不是秀才的许姓少年订了亲。
可是现在有人跟她讲她是闻人凤至,她爹权势滔天,她弟年少封侯,她丈夫是那万人景仰的九五之尊。她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要冲进后宫里拼杀,打败那一堆凶悍非常的后妃,还要想方设法处理好那一段和她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的奸情,以及因其而衍生出来的并非龙子的儿子。
凤至一时之间只觉得整个脑子都被震懵了,仿佛做梦一样。
目光茫然地望着虚空,就连房门被推开都没能让她反应过来。
靳明渊去而复返,推开房门看见凤至的怪异状态时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至儿?怎么了?”
凤至呆愣愣地将脑袋转过来,看清是靳明渊,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是――”走了吗?
靳明渊被她吓得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并没有出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道:“我打算现在就带你回去。”他不敢让凤至太闲,谁知道闲下来凤至想得多了会作出什么出人意表的决定,若是再跑了他上哪里去找?
后宫里头人心渐渐浮躁,让凤至去整顿再适合不过。
“啊?”凤至渐渐回神,却因惊吓太过,免不了还有些迟钝,连尴尬都忘了,“这么急做什么?”
靳明渊见她呆愣愣的模样,猜想她可能并不是先前他看到的那般不在乎,目光不由得带上了浅浅笑意,就连一直隐藏在眉宇间的阴郁都散去不少。他靠近些许,俯首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很想你。”
与此同时一双手悄然环上了凤至身体,气氛旖旎暧昧得让凤至想不脸红都不行,一颗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动静前所未有的剧烈。揽在她后腰的手阻了她后退的路,情急之下凤至一把撑在他胸膛上,阻碍了他的靠近。低下头不愿让他看见她慌张不安的脸色,靳明渊却非要抬起她下巴,凤至一急,扯过他宽大的袖摆就往脸上遮,“我……我们还不熟!”
他们缺席彼此的记忆八年之久,她忘了有他的过往,如今他们的确还不熟。
凤至紧张得拽着他袖摆的手心都在冒汗,情之一字她不曾碰过,若是先前还好,现在知道了眼前这男人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看他靠近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就连性子也变得像个备受娇宠的小姑娘,一点不像她自己。
凤至暗自懊恼,不防靳明渊忽然按住她后脑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靠着坚硬而温暖的胸膛,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她听见他道:“那我们再慢慢熟悉起来,可好?”
凤至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分毫,眼神却是一点点清明起来,“你没骗我吗?”她轻声询问,她真的是闻人凤至?他真的一直在找她?
“没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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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重回栖凤宫
凤至回宫,一众后妃震惊得掉了一地的眼珠子。txt下载80txt.com当初凤至和那神秘男人一起逃离皇宫的事,宫外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宫里的人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靳明渊措施严密,让有心人一点消息都传不出去。
靳明渊携着凤至的手,亲自将她送回栖凤宫,意思非常明显――他不追究之前的事。凤至却依旧心中惶惶,她可是和盛世一起走的,虽然两人先前并没有通过气,但在旁人看来那与勾结无异,靳明渊这皇帝的脸面和威严不要了?
靳明渊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她道:“先前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察觉到她开始为他着想,他总是开心的。
虽然知道靳明渊说得有道理,但凤至还是忍不住心怀愧疚。
将凤至安顿好,靳明渊回了勤政殿。他带凤至回宫的事宫里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一众后妃虽心思各异,但无疑没有人欢迎凤至回来――初进宫时皇后那个骄横无理、平庸无能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轻易改变不了。然而心中忿忿者不少,却也只敢私底下悄悄说两句。唯有傅清窈,听到这消息直接从采旋宫冲出来,一路冲到了勤政殿。
她如今已经没有“东妃”的名头,不过皇宫之中闲人一个,若非金圣儿苦苦哀求,她如今禁足的地方就不会是采旋宫。宫人本来不会拦她不住,奈何她统御后宫时日已久,如今余威仍在,宫人也见识过陛下对这位曾经的东妃娘娘是如何的宽容宠爱,不过虚虚拦了两下,便让她冲出去了。
傅清窈冲到勤政殿外,毫无意外被贺岁拦下了,也不等贺岁劝说,她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神色坚毅语气坚决:“我要见陛下!”
这态度堪称犯上,偏生傅清窈自从被禁足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听宫人说金圣儿平时都不敢让她碰着凉的东西。贺岁看了看冰凉的地板,又抬头感受了一下秋风的寒凉,急得跳脚,连忙进殿去禀报。
靳明渊早在傅清窈到达勤政殿外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听贺岁禀报完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面色平静地道:“让她进来吧。秋日风凉,她若穿得少,便去给她拿件衣裳。”
傅清窈进了勤政殿,不等靳明渊说什么就再次跪下了,“陛下!您――”
“清窈。”靳明渊笔尖一刻不停在奏折上划动,头也不抬地打断傅清窈的话,他道:“朕先问你几个问题。”
说话间动作极快的贺岁已经找了件狐裘让宫人给傅清窈披上,感受着身上渐渐生出的暖意,知道靳明渊终究还是记挂着她的,傅清窈眼眶瞬间一热,却听那男人声音平静地问她:“皇后离宫那日,后宫阵法阵眼所在,是否是你透露给那人的?”
傅清窈脸色一白,嘴唇翕动,靳明渊继续批阅奏折并不看她,却让她心中不安愈盛。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回答道:“是。”
她原是想着,解决掉凤至腹中孩子,为太子扬灵除掉一个潜在威胁,再让那男人将凤至带走,一切就都解决了。但是她没想到,不仅那个孩子没死,就连凤至,也被靳明渊重新带了回来!
靳明渊又问道:“你和圣儿一起利用银庄在皇后的香料里做手脚,漫山却隐瞒不报,是不是你的意思?”
傅清窈只觉得脑子被人狠狠敲了一棍,霎时间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是。”她于漫山有恩,那宫女也知道她这是重罪,若是被靳明渊知道不知会是何种下场,便帮了她一把。
她知道这短短一个字的回答又定了她两项罪名,她其他事情不曾瞒过靳明渊,唯独和凤至有关的她自认做得隐秘,却没想到靳明渊竟然全都知晓!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靳明渊终于放下笔,从奏折中抬起头来,望着空旷大殿中傅清窈单薄的身影,“你那香料,是谁给你的?”
傅清窈苍白无望的脸上错愕难掩,她没料到靳明渊竟然会怀疑那香料的来处!
“陛下,那是……”
“清窈,想清楚了再回答。”傅清窈的性情靳明渊太清楚了,这女子一点也不会撒谎,“不要跟朕说那是你自己配出来的,虽然你医术的确很好,但是朕不相信这说法;也不要说是国师给的,这个解释只能骗骗银庄。”
傅清窈一时之间只觉浑身发冷,便是那厚厚的狐裘也捂不出一分暖意。她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坐在御案后的男人,她屏住呼吸,想要听到他说“不用回答了”。久久的死寂之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知道一旦承认那香料来自宫外,她所有的希望就没了。靳明渊或许可以容忍她在宫中欺负构陷他心上的人,可是对于不忠于皇权的人,不会多给一分宽容,甚至不愿意相信她说她没有背叛,没有与外人勾结。
他可以反问:清窈啊,你现在可以与外人勾结加害皇后,有一天会不会与他们合谋加害朕?
“……不知。”傅清窈忍着喉间的哽咽,向着靳明渊缓缓摇头。她的确不知那人是谁,当初交易时就说好,那人提供香料,她想办法弄到凤至的熏香里,二人目的一致,其余便不必多问。
靳明渊皱着眉头,他相信傅清窈说的是真话。算算时间,嫌疑最大的竟然是他那几位师兄弟!
“陛下……”
靳明渊重新看向跪在殿中的人,他当初什么也不问就处罚了傅清窈,后宫众人都不明所以,个个请求他收回成命。他以为至少傅清窈自己知道,这处罚实在太轻了,然而傅清窈今日这举动,让他明白这女子其实心有不甘。
“你回去吧。”
靳明渊又看了两本奏折,揉了揉眉心,想到凤至此时已经在栖凤宫,也不知在干些什么,神态就不由微微柔和起来,将刚拿起的奏折一放,“贺岁,摆驾栖凤宫!”
被记挂着的凤至此时正在栖凤宫里百无聊赖地闲逛。银庄不见了,漫山不见了,栖凤宫里的宫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身边伺候的两个女官又都死板着脸,不像漫山虽然爱念叨却也爱笑。以前没事做时还能扶着肚子出去走一圈,现在肚子也没了,凤至觉得更无聊了。
思绪乱飞便想到那个孩子,好歹也是她怀了几个月生下来的,这应该算是她儿子吧?可是盛世是那孩子的亲爹,他要是来要她给不给?之前和盛世搞在一起的那女人想要她给不给?
思来想去,虽然还没见过那孩子,但是凤至已经下了决定――那两个人不过是找了个时机睡了个觉罢了,仔细算来还是她比较辛苦,那孩子该归她!
靳明渊来到栖凤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凤至倚在栏杆上沉思的模样,轻蹙眉头微微抿唇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
“你身子还需仔细调养一段时日,现在受不得凉,先进屋去。”靳明渊遣退宫人,亲自上前去拉过凤至的手。
凤至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没挣脱,又想起现如今这男人是她丈夫,也就不挣扎了,任由他拉着她走。只是相较于表现出来的大方,仔细看去耳朵尖还是悄然浮上了一层薄红。
拉着凤至进了内殿,靳明渊往旁边一伸手,贺岁连忙从一旁接过宫人捧着的东西,递给靳明渊。靳明渊揭开木盘中央那一块明黄色的布,露出被遮住的那东西来。
凤至掩不住好奇,偏头一看,却见那是一块方形的玉,通体碧绿,颜色耀眼,雕工虽然精致,却实在太过抽象了些。但既然在这地方出现,凤至也只能猜想那是一只凤凰。
“这是――”
“这是凤印。”靳明渊将那东西拿在手中,递到凤至面前,轻声问她:“喜欢吗?”
凤至愕然抬首,他道:“以后你就是这后宫之主,替朕统御后宫众妃,以后她们若是不听话、犯了错,你都可以教训她们。”靳明渊声音轻缓,仿佛在蛊惑她心,“你可以让她们明天就开始来给你请安,规矩怎么定的就怎么来。”
凤至迟疑,和一大帮女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听靳明渊这样说,她似乎也只能利用权力小小惩罚一下看不顺眼的人罢了,不过瘾……
见凤至迟疑,靳明渊沉默了一下,挥挥手让众人退下了。凤至正疑惑他要干什么,却听他道:“至儿,你就不曾疑惑过我为何至今只有扬灵一个子嗣么?”
凤至自然是疑惑的,太子扬灵是元后所出,可元后在靳明渊还未登基时就没了。靳明渊登基后后宫不可谓不充实,却偏偏没有一个后妃传出过喜讯。
“我从未碰过她们,她们自然不可能有孕。”靳明渊用十足平静的语气向凤至说出这个惊天秘密,对目瞪口呆的凤至解释道:“她们进宫来不是为我传承子嗣,而是为我守卫皇宫。她们于我而言不是妻妾,而是下属,进宫伊始我便跟她们说过了。”
凤至震惊,所以这一皇宫的人其实都在守活寡?!继而又想到,这后宫不仅设了时时变幻的阵法,还特意让这么多人守着,难道有什么惊天秘密不成?
虽然疑惑万分,但既然靳明渊不说,凤至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
“那你给我这凤印……”
“自然是有用,”靳明渊道,“她们最近太浮躁了些,你闲暇时可以帮我操练一下。你拿着凤印,她们不敢违抗你的命令。”顿了顿,他又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三年一次的小选就要到了,听说永宁侯夫人打算送她那才刚寻回来的长女进宫。”
凤至瞳孔蓦然一缩,永宁侯长女?就是那个极有可能是花之燕――也就是先前的皇后的女人。
想到还有这个人的存在,凤至和靳明渊待在一处的别扭感觉也无暇去注意了。她既然信了靳明渊的话,默认了自己闻人凤至的身份,那么花之燕这个女人就不能不解决掉。她不会蠢到认为这个女人重新归来只是想和这些年认识的旧友叙旧辞别。
这个女人并不安分,也并不甘心,凤至能察觉到。
“栖凤宫的宫人都换过了,你若觉得不习惯,我便让漫山回来,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她。”靳明渊道。
银庄不见了可以理解,毕竟做了背主的事。漫山的消失必定也是有原由的,但凤至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
漫山在傍晚的时候就来了栖凤宫,重新见到凤至她竟然激动得落下泪来,让凤至愣了许久,问她原由却是一句话不说。凤至不太会哄人,连忙转移话题。问起小选的事,漫山总算平静下来,利落地拾掇好情绪,道:“陛下选人要求颇高,身家清白的姑娘进了宫,得先由后宫众位娘娘上阵考校,符合标准的才可留下。留下来的姑娘又可以从众位娘娘中自行挑选出一位同自己切磋,若是侥幸胜了,脱颖而出,自然能得陛下多看几眼。”
实则这宫中嫔妃的位份也颇有讲究,就如金圣儿能跃居西妃之位,并不是因为她是国师唯一的弟子,而是因为在这后宫之中,至今还无人是她对手。至于当初的傅清窈,凭的自然是她过人的聪敏,以及那一身被靳明渊颇为看重的医术。若非她因凤至的出现而自行乱了阵脚,竟胆敢瞒着靳明渊自作主张,如今这凤印也不知能不能到凤至的手里。
凤至一听这奇怪的规矩,便明白靳明渊这又是在选下属而不是在选妃子。又仔细问了其中细节,方知这宫中情况常人不知,一些朝廷重臣却是知道的,在小选之前会多多少少虚虚实实向来历可靠的下属透露一些,于是便有一些志怀高远的朝官会将一无所知的子女送进宫来,期许着能得到帝王的看重。
弄明白了这小选是怎么回事,凤至也不急了,虽然还不知道花之燕要出什么招,身后又藏了些什么人,但并不妨碍她开始折腾靳明渊那一后宫心高气傲的妃子。
翌日一早,凤至早早就睁开了眼睛,手脚并用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还未睁开眼睛的靳明渊一把又按了回去。男人哭笑不得,将不安分的凤至拉回被子里,紧紧抱在怀中,轻笑着问:“还早,再睡一会儿。这般兴奋,你是想使什么坏?”
凤至歪歪脑袋,避开他温热的气息,并不答话。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她并没有抵抗,这体验颇为新奇,她竟然会任人抱着安安稳稳地睡上一整晚。
等靳明渊终于起床去上朝,凤至也跟着起身,任漫山仔细梳洗打扮了一番,又慢慢用过早膳,听宫人说有十来位娘娘已经到了,凤至正欲起身前往外殿,却又有宫人来报,说是永宁侯夫人携女求见。
凤至一听立即改了主意,那些嫔妃晚些见想来没什么,她倒是对刚来的这对访客挺感兴趣。
“将人带到偏殿去。”凤至脚步一转,去了偏殿。
小选的日子就要到了,她虽不知这对“母女”这时候来栖凤宫做什么,却正好可以确认一下那人到底是不是花之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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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陷害与谎言
永宁侯夫人是个未语先笑、气质雍容的贵妇人,见到凤至时虽然礼数一点不少,态度却十分从容,不见一分拘谨。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说得好听可以是不亢不卑,揭露本质那就是根本没将凤至放在眼里。
至于她身边那“长女”,凤至一看就笑了,她对着镜子看了八年的脸,不可谓不熟悉。
目光转向永宁侯夫人另一侧跪着的人,凤至目光微闪,“不是说夫人只带了家中长女来么?这人又是谁?”
永宁侯夫人道:“禀娘娘,这是臣妇的远房侄子,听说皇宫大气奢华,想来见识见识。”
凤至听罢将刚端起的茶盏往旁边的桌子上重重一放,见下面三人皆抖了一抖,冷哼一声,道:“夫人这意思,是哪日你这远房侄子对本宫的寝宫感兴趣,你也要带他进去参观参观?”
永宁侯夫人忙道:“臣妇不敢!”
凤至道:“你哪是不敢?外男不可随意进出后宫,夫人会不知道?今日将你这所谓远房侄子带到本宫面前来,你意欲何为?!”
永宁侯夫人忙不迭请罪,心中已是后悔万分,心道:燕儿不是说这女人不过乡野村妇,没有见识胆子又小,根本不足为虑么?
凤至撑着腮,眯着眼睛望着底下跟着伏拜在地的花之燕,又看了看永宁侯夫人左侧的那男子,并没有要让三人起身的意思,直接开口问道:“夫人进宫,所为何事?”
永宁侯夫人态度总算小心了些,斟酌着道:“臣妇此来,一是为给皇后娘娘请安,二是听说那御花园中那株菊花已经开了。家中婆母急需那花瓣入药,整个西秦又只得那一株,陛下特许臣妇每年秋日花开之时入宫采摘,是以臣妇便来看看。”
凤至蹙眉,入药的菊花?这永宁侯夫人也不说清叫什么名,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但她也不怕这女人生出什么事来,左右这宫中还有禁卫巡逻,便挥手让人下去了。
外殿那些妃子还等着呢。
凤至到外殿时,那殿中已经坐满了人。
一眼扫过去,大致数了数,约莫有三四十个,其中自然没有傅清窈。靳明渊亲自将凤印交给她的事,这后宫中怕是已经传遍了。无需她发话,听到风声的嫔妃早早便到了栖凤宫,等着向她请安――当然或许还有其他目的。
望着凤至走进来,众嫔妃目光都忍不住往她肚子上扫了几眼。肚子没了,孩子却不见踪影,为首的金圣儿甚至恶毒地想,早产的孩子本就难活,难不成已经没了?
凤至无视掉众嫔妃各异的目光,走到高高的主位上坐好,方露出浅浅的一个笑容来,道:“让诸位久等了。”
此话一出许多嫔妃都流露出不满神色,这等得的确够久了,众人都认为凤至这是故意的――当然这其中也确实有这原因。
凤至见了众人神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堆恐怕和那永宁侯夫人也是一个态度,靳明渊说的人心浮躁还真没错,不知道的谁看得出来这些根本不是他女人而是他下属?
凤至也懒得废话,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了一圈,最后定在跟在金圣儿身后的一紫衣少女身上。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你――出来露两手?”
众人错愕――因凤至这太过直接的话。那紫衣少女一直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察觉到不对,茫然抬起头来,呆愣愣地望着凤至,不确定地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凤至也不计较她这态度,笑道:“对,就是你。”
那紫衣少女慌忙抬头看了看金圣儿,见金圣儿沉着脸点头,方惶惶不安地走了出来。
她的武器是一条数尺长的玄色绣金缎带,外观极其华丽,舞动起来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姿势倒是漂亮,可若用来对敌,却少了些东西。凤至看了几眼,一个茶杯盖子扔了过去,正落在那缎带即将运行的轨迹上。只听“啪”的一声清响,盖子碎裂在地,然而那缎带却也停了。
少女还维持着方才动作的姿势,一脸惊愕地抬头望向凤至,正逢漫山附耳过来,在凤至耳畔颤声提醒道:“娘娘,那是陛下最喜欢的一套茶具……”
凤至的脸色随即便有些扭曲,偏偏要强作淡然,对那少女道:“回去再好好练练,你刚才那样子,是在跳舞么?本宫扔过去的盖子都是自个儿落下去摔碎的!”若是练得好了,莫说茶杯盖子,就是扔一个人过去,都得被抽飞!可见这少女若非是态度敷衍,便是功夫练得还不到家。
众嫔妃皆面面相觑,凤至刚才那盖子扔得极有技巧,但那少女的招式的确是被她强迫终止了没错。一时之间众人心思各异,或许还怀疑凤至那盖子能恰好扔在缎带即将运行的轨迹上完全是巧合,而非她自己预见,却也不敢妄动。
凤至心思大半被那碎掉的盖子占据,正欲随口说两句先散了算了,不料殿中那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少女却忽然落下泪来,将那缎带宝贝似的收进怀里,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控诉道:“皇后娘娘……你……你怎么能……这是陛下送我的礼物!若是弄坏了……那我――那我……”
凤至将视线从地上那碎片上移开,挪到少女身上来,这一看,额角青筋都不由跳了两下。她就说那缎带颜色怎么就这么凑巧,竟然和靳明渊的龙袍一个模样,原来是――定情信物?
凤至似笑非笑,“若是坏了你欲如何?去找陛下让他为你做主?请求他将本宫再扔到赋远宫里住两天?然后让他再送你一条?”见那少女一脸“难道这样不对吗”的神色,凤至险些被气到,冷笑一声,厉声反问道:“你倒是跟本宫说说你到这宫里来是来干什么的!陛下送你那东西又是用来做什么的!难道跟刺客打斗的时候,你还要顾着力道不能重了怕将那东西弄坏?”
凤至话音一落,殿中众人皆不由自主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望着她――陛下竟然都告诉她了?!
凤至见状,索性直接道:“本宫也不跟你们兜圈子,你们以为陛下将凤印交给本宫是想让本宫干什么?管理这一皇宫的人每天吃什么、用什么本宫可做不来!他就是对你们最近的表现太不满意了,才让本宫来调教调教,提醒你们好好想想,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该想的!”
几句话说得一众嫔妃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金圣儿,她太明白凤至的意思了,她也知道这的确是靳明渊的意思,可是她心有不甘――她的师父败在闻人九圳手下至今重伤未愈!她的好姐妹如今一无所有被禁足采旋宫!
凤至将众人脸色都看在眼里,但话也说完了她并不准备多说,只道:“小选的日子就要到了,听说到时候你们也是有事情要做的,都好好准备准备,等小选过后,本宫会亲自操练你们。”凤至话尾笑得诡异,又道:“虽说本宫乃皇后之尊,但也不是看重那些繁文缛节的人,以后若是无事,无需过来请安。好了,都退下吧。”
众嫔妃来时如闲庭信步,如今听凤至放人,霎时间如蒙大赦,皆绷紧了神经急急忙忙离了栖凤宫。
等人都走了,凤至估摸着靳明渊也快下早朝了,连忙让漫山将那盖子的碎片好好收了,却又怕被发现,想着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便对漫山道:“本宫想出去走走。”
漫山迟疑了一下,应了。
带了几个宫人出了栖凤宫,凤至想了想,道:“去御花园看看。”那三个人可别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谁知还没走两步,便有宫人急急忙忙朝栖凤宫的方向跑来,见了凤至,忙禀报道:“皇后娘娘,太液池那边出事了!”
太液池毗邻御花园,凤至一听眼皮就是一跳,一边急急往那边走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宫人一边小跑着跟上一边道:“是绮南郡主和永宁侯家的大小姐一起掉进了太液池!”
凤至一听走得更急了,靳绮南怎么会和花之燕扯上?那小姑娘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了,秋日水凉,掉进了太液池,就是连忙拉上来,也必定要重重地病上一场!
凤至赶到时,远远地便听见女人的哭喊声,连忙走近,围在一起的众人让开,凤至往中间一望,只见那地上永宁侯夫人正抱着一个浑身湿哒哒的姑娘在一个劲地哭喊,她那远房侄子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而一旁靳绮南被宫人取了狐裘裹住,却还是冻得浑身发抖,小脸泛着青白颜色。
一旁宫人似乎正劝说她起身跟着去更衣,奈何靳绮南一双眼睛冷冷地瞪着对面昏迷在永宁侯夫人怀中的人,怎么也不肯动,宫人一靠近便被她拳打脚踢。听人说凤至来了,她抬起头看,看见凤至身影,眼眶立即就红了,就着宫人的手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凤至怀中便哭出声来:“有人欺负我……”
凤至被她抱得死紧,池水通过衣衫渗透到她身上她都被冻得浑身一颤,见靳绮南身上衣裳还全是湿的,凌厉地眼刀立即就飞向了一旁的宫人:“还不快带郡主去更衣!”
宫人抖了一抖,凤至轻声哄了怀中的人两句,靳绮南总算肯松开她,任由宫人将她带到离此地最近的寒岚殿。
地上那对母女自然也不能落下。
凤至又差人去叫了御医,等到了寒岚殿,御医为两个落水的人诊断了一番,得出永宁侯府大小姐无碍、而绮南郡主却受了寒的结论之后,靳明渊也来了。
“怎么回事?”帝王淡漠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众人皆不由自主屏息凝神。
花之燕在靳明渊到来的时候便幽幽转醒,一双水眸仿佛含了万千情绪,幽幽望向靳明渊。
凤至看着曾经的“自己”露出这般缱绻神情,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不想却叫靳明渊发现了,转头温声问道:“怎么了?可是也受了凉?”
凤至连忙摇头。
靳绮南换了衣裳,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榻上,双手紧紧抱着凤至的胳膊,将脑袋轻轻挨在她肩上,那模样怎么看都惹人怜惜。听见靳明渊问话,她垂下眼睑不说话。
永宁侯夫人见状,只得应声道:“回陛下,臣妇三人适才路过太液池,巧遇郡主,郡主说觉着燕儿面善,想要与燕儿聊聊。臣妇不疑有他,郡主又说想吃点心,可她身边伺候的人又被遣去给她取衣裳去了,便让为臣妇引路的那位公公去取一些点心来,谁知那位公公刚走,郡主便将燕儿一把推下了太液池,臣妇大声呼救,郡主却忽然拉了臣妇一把,臣妇被她拉到池边,还未来得及反应,郡主便自个儿跳了下去……”
永宁侯夫人说得涕泪横流,若非凤至知道花之燕她亲娘在生她的时候已经难产去了,身份来历绝无问题,怕还真要以为她是永宁侯夫人流落在外的长女!退一步说,即便世事当真如此的奇异,永宁侯夫人这反应也未免太过了些,永宁侯府中她自个儿生的女儿也不少,也没见她这般疼过谁!
永宁侯夫人话未说完靳绮南却陡然激动起来,尖叫着反驳道:“你胡说!你胡说!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她诋毁皇婶,我跟她争辩,被她推下去的!”说罢死死搂着凤至的腰,将脑袋紧紧埋在她怀中,一个劲地重复道:“是她推我的……是她欺负我……她骂你!还欺负我!”
凤至见她渐入癫狂之态,急得连忙轻声安抚,好不容易将人哄住,抬头一看,永宁侯夫人三人脸色已经白得不像话了。
靳明渊见靳绮南这般也是心疼,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永宁侯夫人,郡主说你在说谎。”
永宁侯夫人吓得脑袋都不敢抬起,额角皆是浸出的汗珠。一旁得了特殊照顾躺在榻上的花之燕此时忽然重重咳了一声,挣扎着从榻上翻身下来,仿佛没有力气一般,竟然还险些摔在地上――当然不得命令没有哪个宫人敢上前去搀扶就是了。
“陛下,娘娘。”花之燕白着脸跪在地上,声线虚弱异常,还不等她继续说话,凤至已经冷冷地扫了还未离开的御医一眼,质问道:“不是说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无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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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离绮南远一些
御医撩起眼皮扫了仿佛随时都要昏过去的花之燕一眼,语气平静地道:“回皇后娘娘,的确无碍。(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这位姑娘这个模样,可能是因为身上还有其他病症,但老臣并未仔细诊断过,尚不清楚。”
花之燕面色先是一僵,继而又是一急,若是让这御医坐实了她还有其他病症的“事实”,那之后的小选还有她什么事?
当即开口解释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心,臣女身上并无其他病症,不过起得急了,脑袋一时有些发昏。”又对靳明渊道:“陛下,家母所言俱是属实,臣女当真未曾推郡主下水,还请陛下为臣女主持公道!”
靳明渊沉默须臾,问道:“今日是谁伺候的郡主?又是谁为永宁侯夫人引的路?”
话落便有一个小丫鬟并一个太监跪到前面来,靳明渊又问:“你们都知道些什么?都说说罢。”
那太监颤声道:“回陛下,是奴才为永宁侯夫人三人引的路,的确如永宁侯夫人所言,郡主让奴才去给她取点心。”
靳明渊又望向那小玉和,小丫鬟手中还抱着一件厚厚的白色大髦,她声音哽咽道:“回陛下,奴婢的确是去给郡主取衣裳。因郡主不喜太多人跟随,平时入宫都只带奴婢一个人,今日奴婢离开,郡主就只剩一个人了……奴婢回来时恰好看见永宁侯夫人将郡主推下了太液池!”
一旁听到呼救声赶来的宫人也纷纷表示的确看见了永宁侯夫人将绮南郡主推下水,一时间殿中乱成了一锅粥。
“够了。”靳明渊听够了,出声止了喧嚣。众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他决断,他却忽然偏头望向凤至,温声问道:“皇后觉得该如何处置?”
凤至一愣,继而感受到抱着她腰身的手微微收紧。沉默须臾,她道:“证人证词说得这般清楚,哪里还用得着决断?今日若是换做哪一个宫妃,或许真相如何还需斟酌,毕竟听说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是要参加小选的人,可偏偏是绮南郡主。本宫倒是想问问永宁侯夫人,绮南郡主和你家大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这般害她做什么?倒是郡主说她是听得你们诋毁本宫,上前辩解,才被你家大小姐推下水,本宫倒是觉得这个说法更为可信!”
凤至说完底下众人都沉默着不敢出声,靳明渊竟然也没有异议,他道:“皇后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如此,皇后想要如何处置?”
此时恰逢漫山悄悄向她禀报道:“娘娘,端慧长公主来了。”
凤至倏尔一笑,她若是作了处置,到时候端慧长公主可就不好下重手了,于是道:“端慧皇姐来了,本宫虽然也是绮南的长辈,但也不好僭越,如何处置,自然要看皇姐的意思。”
靳明渊瞥见她那一闪而逝的狡黠笑容,不由失笑。
果然没一会儿端慧长公主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寒岚殿,竟然也来不及向靳明渊行礼问安,直接就扑到榻前将靳绮南扯到怀里就是一通哭嚎:“南儿!娘听说竟有人胆敢加害于你!可有受伤?可有哪里不舒服?快跟娘说说!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害我的心肝宝贝!让娘知道,必定要扒掉他一层皮!”
听说端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京中有名的娴雅佳人,不想招了个入赘的驸马后就渐渐换了模样。凤至是不知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的样子却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这曾经的皇室贵女撒起泼来估计除了靳明渊谁也拦不住!
“这里便交给皇姐处理,我们先回去。”靳明渊拉了凤至就走。凤至抽出被靳绮南拽在手心的衣角,回头看见那一双委屈十足的眼又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只得柔声道:“待会儿再到栖凤宫来。”
这么一说才得以脱身。
靳明渊携着她从地上还跪着的那几人身旁走过,花之燕伏拜在地看不清表情,永宁侯夫人那远房侄子却是忽然抬头,望着凤至神色踌躇欲言又止。凤至只当没看见,一刻也不停留。
贺岁依旧极有眼色地将一众宫人都带了出来,众人才跨出寒岚殿的门槛没多久,里面便响起了女人的怒骂与惨叫声,一众宫人皆低垂着头恨不得什么都没听见。
端慧长公主的报复方法真是简单又粗暴。
“以后离绮南远一些。”走着走着靳明渊忽然有些迟疑地跟她说了一句,凤至还以为听错了,错愕地抬起头来,却又听他重复道:“离绮南远一些,不要问为什么。”
凤至哪里忍得住不问,若是其他人倒是罢了,偏偏靳绮南又是靳明渊极其疼爱的晚辈。奈何不管她如何追问靳明渊都不说原由,只叹道:“绮南已经年满十六,别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也该出阁了,可是端慧皇姐却一直没给绮南找人家,你难道就没察觉到不对吗?”
这的确是有些反常,但这京中不是也有贵女十八九岁才出嫁吗?
凤至不解,偏偏靳明渊什么都不肯再说了,话音一转,直接问她:“听说你今天发威砸了一个茶杯盖子?”
凤至立刻就怂了。
靳明渊本来是想和凤至一起回栖凤宫,可还没陪她走几步就有宫人来禀报,说是御书房那边有几位大人求见。凤至自然乐得将他送走,那恨不得挥着帕子给他送别的小模样看得靳明渊无奈失笑之余又忍不住暗自叹息。
凤至独自回了栖凤宫,静静等候靳绮南的到来——她知道她会来。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在靳绮南还没来之前漫山已经里里外外跑了几回,给凤至说那些宫人从寒岚殿传来的消息:“……听说永宁侯夫人出来的时候衣裳头发都乱了,还满脸都是抓痕,端慧长公主倒是浑身上下都齐整得很。”
又嘲笑永宁侯夫人的狼狈模样:“永宁侯夫人是最爱装模作样的,平日里但凡哪家夫人脸上的粉有一处没抹匀,都要被她暗地里讥笑半天。她如今这般模样,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也不知道她今后还敢不敢出门!”
漫山笑够了,靳绮南也来了。
凤至特意让漫山将人都带了出去,靳绮南见状神色微微不安,整个人都扑在了凤至身上,将脑袋埋在她怀里怎么都不肯起来。
凤至用了力气将她拉起来,语气平淡地道:“都这么大了,还这样,像什么样子。”更何况仔细想来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到这么亲密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别扭。
靳绮南闻言立即惶惶然抬头,泫然欲泣,“小至哥哥……你……你不要我了么?”
她说的话总是很奇怪,凤至总是懒得和她计较,这次也是。直接开口问她:“今日是怎么回事?”
靳绮南面色一僵,急忙低下头去,不敢让凤至看见她眼底瞬间涌上的晦暗。
“你不愿意跟我说?”
靳绮南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来,她面上没有表情,眼中却尽是惶然,“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她们什么都没说,我把其中一个推下水,又自己跳了下去。”
凤至愕然,她以为至少会有一些出入,没想到靳绮南竟然全都承认了!
“你——”
“小至哥哥!”靳绮南忽然紧紧抱住她,哽咽道:“你别怪我!我忍不住,我一想到她想要害你,我就忍不住!我其实没那么坏,你别不要我……”
凤至听她说出这样的理由,一时惊愕难言,又察觉到她情绪中的难过与惶然,霎时间心烦意乱,连忙出声安抚道:“御医说你受了寒,稍后几天可能会有些不妥当,要好好休养,也别哭了,我不怪你……”
靳绮南在她怀中哽咽着轻轻应了一声,稍稍收了情绪,被苍白的脸衬得有些红艳的唇微微扬起,那浅淡的笑容遮掩在阴影中,竟然流露出几分邪气来。
将靳绮南安抚好了送出宫去,凤至已经累得趴在软榻上不想再动弹——从不知道哄人还会这么累。
凤至这一累,脑子就比平常要迟钝几分,等靳明渊来的时候,她什么拘谨什么尴尬全忘了,直接从榻上抬起头来,问他:“你怎么又来了?你自己的寝殿呢?”
靳明渊挤到窄窄的榻上,将她抱起压在他身上,两人叠在一起,身体紧密相贴,凤至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面色赧然想要下去,腰身却被靳明渊两只手紧紧扣住,还未说话他已经开口,轻声问她:“你弄坏了我挚爱的茶具,要怎么赔我?”
凤至虽然于此道上青涩非常,却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青莲镇上也有花楼,她偶尔也会瞒着阿九悄悄潜进去。这话何其熟悉,那些行商同花娘们调情时便总这样说,花娘们多会羞红着脸亲上去,她看见过好多次。
可是见过和经历过总归是两回事,此时她甚至不敢去看靳明渊的眼睛,索性直接将脸埋在他肩头让他什么也瞧不见。
靳明渊却早已瞥见她脸上愈来愈艳的绯色,不由得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至儿,你想到了什么?”
凤至听他语气中带笑,恨恨地掐了他腰一把,道:“没想什么。”
靳明渊将她脑袋抬起来,欣赏着她脸上未褪的薄红,追问道:“真的没想什么?”
凤至脑袋挣脱不开,也就避不开他视线,只得掩耳盗铃一般垂下眼睑,不去看他眼睛。两人隔得太近,凤至觉着她若是开口,呼吸定然要喷到他脸上,于是她闭紧了嘴巴,任他问什么,都不应答。
双颊越来越红,皮肤变得滚烫,气息愈发灼人。靳明渊看够了她这番惹人情态,终于肯放人一马,寓意不明地轻叹一声,动作轻柔地将她脑袋按下来,脸颊轻轻摩擦着她嫩滑的脸。
“老师回来了,我们明天出宫一趟。”他道。
凤至晕乎乎地反应了许久,方才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脑中清明也恢复了些许。他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她可以去看那个孩子了吧?
好歹她怀了那么久,还是她亲自生下来的,总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第二日恰逢靳明渊沐休,两人在栖凤宫用过早膳,带了漫山和贺岁便直接出了宫。神与骑着马,带着两队侍卫等在宫门口,还备了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似乎是不想张扬,但放眼整个京城,能让少年得志的武阳侯亲自护送的,能有几个人?偏偏这车架又是从皇宫出发的,马车里的人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是而凤至觉得神与这安排并没有什么用。然而她还没说什么,不过是眼神里露出了些端倪,便被她这弟弟瞪了一眼。
闻人府离皇宫并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马车就慢了下来。靳明渊先下了马车,转身来扶凤至。凤至本来很想直接跳下去的,又怕他责备她有损国母形象——这人奇怪得很,她随意的模样他有时看得开心,还有些新奇,有时偏偏又要训导她必须行止端庄,反应稍稍慢了一拍他就一副严肃模样,面色沉凝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事。
靳明渊仿佛能看出凤至在想什么,有些无奈地将人扶下马车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在外人面前你总要注意一些,莫要让人抓住把柄。你若不耐烦这样,回到栖凤宫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无论你什么样子我总是喜欢的……”
明明在说着仪态的问题,偏偏他话语又渐渐变得暧昧。在旁人面前凤至不愿露出端倪,也不愿博了他面子,只好任他握着她手。面上不动声色,她却已经能感受到耳尖逐渐升温,霎时间只觉得他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都携带着暧昧的气息。
明明两人什么都还没有做过,如今这般倒像是什么都做过了一般。
正欲进府,却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粘在她身上,凤至循着感觉望过去,只见街边巷子拐角处有个青衫人影迅速往巷子里一闪。
凤至目光微微闪动,佯装未曾察觉,目光极其自然地往长街上扫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若是喜欢,待会儿可以出去逛逛。”靳明渊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话语中只道她是好奇那繁华街市。
凤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进了闻人府,神与先将凤至拉到一旁,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父亲他一直挂念着你。他如今的模样你也看见了,你或许不知道,他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这些年为了找你,他费了太多精力,每年从外面回来头发都会比原来白一点,直到这一次闭关再出来,头发全白了不说,就连气质也变了,整个人仿佛都是冷的。我每天望着他,也不见他脸上有一个表情。不过阿姐你总是不一样的,你若肯叫他一声,他或许会很开心。”
凤至听他这样说,心中愁绪满满。想到要面对闻人九圳,她心中总有消除不去的畏惧,也不知到底从何而来。神与说得轻巧,但她要做的必定不止是叫一声“爹”这样简单,也许她还要给他夹菜,诉说一两句或真或假的想念,再陪他四处逛逛,跟他谈谈心……
凤至忽然打了个寒颤,一抬头就见神与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道:“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清楚了?”
凤至忙不迭点头,可谁知道他刚才又说了些什么?
“既然听清楚了,我也就不多说了。今日宋师兄和陆师兄也来了,现在都在爹那边,姐夫也过去了,我也过去瞧瞧,你可以去看看……我外甥。”说着给旁边的下人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给凤至带路。
听神与这样说,凤至有些惊讶,宋辞和陆合骄也在?那盛世……
挥挥手打发了神与,凤至直接开口问引路的下人:“盛师兄和郁师兄怎么没来?”当然她想问的是盛世,郁也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顺势捎上的。
那下人道:“盛公子前些日子又离京了,说是还要接着去游历。至于郁公子,小人却是不知。”
出京游历?
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靳明渊都已经知道他身份了,再不走难道留下等死吗?
凤至又问:“刚才我没听清,武阳侯他后来又说了什么?”
她话音落下,下人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方道:“小姐,刚才公子说了先生喜好的口味和菜名,以及一些禁忌,小人愚笨,没记清……”
凤至沉默。
下人也不再说话。
有些尴尬的氛围持续到凤至看见那个沉睡中的孩子。
奶娘将瘦瘦小小的孩子小心地递到凤至怀中,凤至接过,开始时姿势难免有些别扭,尤其想到这孩子曾经在她肚子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手就不由微微颤抖。
孩子不过七个月便离了母体,比寻常婴儿还要瘦小一些。凤至呆愣愣地望着那张安静恬然的小脸,听奶娘在一旁笑着轻声道:“先生每天都会亲自给小公子喂药,小公子有福气,一直都没病没灾的,还长得这样好。”
凤至应了几句,抱着孩子在屋中来来回回慢慢地走。等到靳明渊亲自来叫她过去用饭的时候,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傻气的笑容。不舍地将孩子递给奶娘,被靳明渊拉着走了几步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望,轻笑着低声呢喃:“那是我的儿子……”
靳明渊握住她手的手紧了紧,又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俯首在她耳畔声音低哑:“以后我们会生很多很多个儿子……”
凤至脸一红,想甩开他手又甩不脱,索性将脸别开,低声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说这种话,不要脸……”
靳明渊一怔,随即又笑了,没想到她即便没了那段记忆,也还是记得嫌弃他,连理由都一样。
两人赶到偏厅,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席间还留着两个空位,都留在闻人九圳和神与之间。靳明渊先上前,直接坐在了神与身边。凤至一愣,见除闻人九圳之外的众人目光竟然都望着她,只得硬着头皮在靳明渊和闻人九圳身边坐下了。
一片沉寂之中竟然是闻人九圳先开口说话,他声音清清凉凉,为这秋日添了三分冷:“左右只有你们师兄妹几个,也无须在意什么男女之别。”
众人连忙应是。
席间凤至埋着头吃饭,本来想直接混过去就算了。神与先前那意思明显和她的胡思乱想不谋而合,想让她给闻人九圳夹菜——这可真是个馊主意,坐在这地方她都感觉直接进了冬天,能拿得稳筷子就不错了,还夹菜?
讨人欢心的方法多的是,何必非要执着于这一种,更何况闻人九圳的口味她一点都不知道。
凤至这样想,可旁人却不愿意放过她。席间她偶尔抬头去给自己夹菜,总能撞见各种各样的目光,或是鼓励或是恨铁不成钢,或者直接瞪着她。整张桌子上除了闻人九圳和靳明渊,其余三人都和她有过了诡异的目光交流,对面的陆合骄甚至还踹了她脚尖一下——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宋辞干的!
闻人九圳何等功力,怎么会察觉不到不对劲?他一抬起眼来,除了一点不心虚的靳明渊表现得若无其事,其余众人——当然也包括凤至,都连忙埋低了脑袋。
察觉到又有一只脚悄然摸了过来,凤至还没反应,就被旁边的靳明渊一脚踢了回去,顺带还抬眼看了宋辞一眼……
闻人九圳忽然放下了筷子,筷子和桌面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众人心头皆是一紧,难道是生气了?
凤至急中生智,连忙拿起旁边的公筷快速夹了一块清炖山药放到闻人九圳碗中,“爹,吃菜。”
这一急之下,那一声“爹”竟然喊得无比的顺溜,只是笑容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众人皆不由自主顿住了动作,闻人九圳望了碗中那块山药一眼,眼神忽然柔和起来,“好。”他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众人俱都悄然松了一口气,齐齐对凤至投以赞赏的眼神。
用过饭后,见几人都有意留下要陪闻人九圳说话,神与便让凤至先到府中转转。凤至想起在府门前看到的那人影,便和随侍的下人说了一声,带了漫山并几个侍卫直接出了府门。
跨出大门时凤至刻意停顿了一下,果然那人还在原来那处待着。带着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转了一圈,随意买了些小玩意儿扔到漫山怀里,路过一处巷子时,凤至吩咐众人道:“你们先在此处候着。”
见她要拐进那巷子,漫山哪里肯,正欲劝说,凤至忽然望了她一眼,于是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凤至独自一人拐进那巷子,巷子里空空荡荡,唯有尽头处一个青衫的单薄影子藏在拐角,偷偷摸摸地露出半个身子来,冲她招手。凤至一眼望过去,那身形那模样,可不就是那日跟在永宁侯夫人身边的“远房侄子”么?
凤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迈步向他那处走去。
凤至脚步不疾不徐,转过那拐角,甫一站定,便听那青衫男子语气激动地颤声问道:“小至!小至……是你吗小至?!”青衫男子目光一个劲地往她身上打量,脸色因情绪的剧烈变化而微微发红。
他说着就要上来拉她的手,凤至不动声色地避开,试探着问他:“你既然知道是我,那为什么还会跟在那个女人身边?是受她胁迫?还是受她蒙骗?你进京来是来找我的?”
青衫男子望着她,目露黯然,稍稍收拾好情绪,有些局促地道:“我进京来,就是为了找你。”说罢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方抬起头来,接着道:“小至,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都已经告诉我了。你跟我回去吧,把属于别人的东西还给人家,我们一起回青莲镇。你可能不知道,我刚刚开了一家私塾,学生交的束脩不少,我已经用那些钱备好了聘礼,我们回去就成亲!我这辈子也不纳妾,我一辈子只要你一个人!我们回去好不好?”
说到后来他情绪又隐隐有些激动,目光里还隐约透着乞求的意味。
凤至一脸愕然地望着他,面上惊愕终于还是转作浅淡地笑容,“许秀才,你倒是告诉我,什么叫做‘把属于别人的东西还给人家’?那个女人说的你信?别告诉我你当真这么蠢!她是答应了你什么让你只听她一面之词就来跟我说这些?让我跟你回去?嫁给你?你我之间有过的那一纸约定你难道忘了不成?”
胸膛里那颗心一点点冷却,许秀才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凤至一个字也不信!他态度太过奇怪,在青莲镇时也并没有将她看得有多重要,她不信他特意跑到这京城来只是为了找她。两人一直维持着那口头婚约不解也不过是为了给不能说的刺客身份多一层掩饰。当年她因撞破他的刺客身份而不得不一起加入御龙宗的时候他就直接给过她一纸协议,说他应那婚约只是因为那是救了他性命的花老爹的临终嘱托,不得不应,许诺会时常关照她,若当真必要,表面上也可以给她一个许夫人的名头,但暗地里各自婚娶也互不干涉。
……现在却又跑来说要娶她?
“我后悔了!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我心里……我心里是有你的!小至,跟我回去好不好?”他当真满面都是后悔之色。
凤至嗤笑,这番“混账话”也已经说了许多年,到现在才悔悟,未免太晚了些。
许秀才软语相求,见凤至不为所动,竟陡然见变了脸色,质问道:“难道你是贪恋上了那皇宫的繁华,嫌弃我身有残疾,身份低贱,比不得那皇帝面貌俊美,权势在握?!”
他沉着脸退了两步,身形有些踉跄,动作大了便能察觉出他左脚微跛,的确如他所言是身有残疾。本来称得上俊秀的面孔也因眉宇间那一股积聚不散的郁气而显得有些阴沉凶恶。
凤至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未有所回应,他已经冷笑着逼近,沉声问她:“不知那皇帝陛下知不知晓他如今的枕边人其实是一名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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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许秀才
他出言威胁,却并未如预料般看见凤至惧怕的神色。(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凤至轻笑了一声,靳明渊当真不知道吗?她露出的破绽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你当真在意我的生死吗?”她望着沉着脸的男人,淡淡反问,“你当初让人拿着信物进宫试探我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我的身份被发现后可能遭遇的下场?”
许秀才的脸色蓦地一变。
见了他这反应,凤至哪还能不知道,当初那支金簪是谁的手笔!恐怕那时候,他和花之燕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小至……”
“闭嘴!”凤至淡淡望他一眼,转身就走。
“小至!”许秀才伸手扶她肩膀,仿佛是要挽留。凤至眼中厉色一闪,旋身避过他手,与此同时右手如灵蛇般爬上他手腕,握住用力一扭,男人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他手中潮湿的帕子落在地上,凤至瞧了一眼,笑道:“怎么会蠢到用味道这么浓的迷药?你难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许秀才刚才或许当真忘了,但现在又记起来了。他受制于凤至,脸色十分难看,他喊道:“你不是小至!”
“我怎么不是?刚才你不就是这么叫我的吗?”
“不是!你不是!”他目光阴冷,“小至不可能会武!”所以他才会轻视了她,想用这么简单的迷药就将她制住。
听他说出这样的理由,凤至也并不惊讶,阿九教她的东西,她的确没有告诉过旁人。却还是忍不住问他:“难道在你看来,我即使身为一名刺客,也只能每天上山采采药,偶尔跟人说说话卖卖痴探听点情报?”
许秀才似乎当真就这样认为,即便被凤至制住挣脱不开,也仍旧目露质疑之色。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凤至冷笑,猛地将他顶到墙上,一把铮亮的匕首往他颈侧一插,“让他们滚!”冷厉的目光往上一移,墙头上几个刚刚露出一半身子的黑衣刺客都僵住了身形——怎么会被发现?!
许秀才也是一脸惊疑不定,“你怎么可能——”
凤至冷哼,连盛世都瞒不过她,这些算什么?
“别说废话,让他们滚!”匕首尖端在墙上转动,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感受到匕首冰凉的刃触碰到皮肤,许秀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冲墙头的刺客打了个手势。黑衣蒙面的刺客们面面相觑,须臾之后,身影齐齐隐没在墙后。
“现在,我想问你一些问题。”凤至道。
许秀才心里一突,果然便听她问道:“那个女人能顺利来到京城,还和永宁侯府扯上了关系,是谁帮的她?别和我说是你,你这么蠢,我不信!”撕破了脸,凤至损起人来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许秀才沉默,凤至冷笑,“现在不想说也可以,等我问完了你慢慢说!”又继续问道:“她执意要进宫的目的是什么?”见许秀才目光闪动,她道:“想清楚了再说,别跟我讲她当真只是为了揭穿我,若是如此她完全可以直接去闻人府!何必非要进宫?”
凤至问完,提醒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同时继续转动着匕首,不多时许秀才便感觉到颈间一痛,不用看他也知道定然是流血了。索性将眼睛一闭,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凤至见状一愣,继而笑笑,“难道你以为我还会顾及什么情分不成?”匕首转动不停,许秀才痛得蓦地睁开眼睛,垂眸一看,衣襟已然被血浸透,这才明白过来凤至竟然是来真的!
霎时间白了整张脸!
“我说……停下!”他颤声道。
凤至动作顿住,却并未将匕首挪开,任那寒凉的利器嵌在他伤口中。许秀才鬓角冷汗涔涔,僵着脑袋一动不敢动,他哆嗦着声音道:“这一路,都是我送她来的,没有其他人帮她。到了京城后,她联络到一个人,就是那个人帮我们搭上了永宁侯府……但是他作了伪装,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听到她喊那人‘师兄’。”
师兄?
凤至眼角蓦地一跳,能被花之燕叫一声“师兄”的人,只能是那几个人!依旧是盛世?还是其他人?
“她和那人很亲密?”凤至问道。(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许秀才想了想,却道:“不,他们言语间虽有些亲昵,但行为很守礼,那人待她……隐隐还有些疏离。”
凤至皱了皱眉,若是盛世的话,两人不该是这样才对,毕竟睡都睡过了……
“还有呢?他们如何联络?”
许秀才此时已经满脸的汗,听凤至追问下意识要摇头,才刚刚有所动作脸色便是一白,显然是忘了那匕首的存在。
“我不知道……她每次联络那人,都不带着我,我知道这些,也是偶然。”
“那说说我问的第二个问题吧。”
许秀才冷汗如瀑,“我……她跟我说的就是为了揭穿你,她说那些本该是她的,是你偷了她的东西,该还给她。”
听他这般说,凤至也信他的确只知道这些,也不再为难他,正欲将匕首撤下,突然又想到一些,便问:“那你说,她到底是不是花之燕?还是我才是?而我真如她所言偷了她的东西,该还给她?”
许秀才闭了闭眼,嘴唇翕动,良久之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悲哀地道:“她……去给花老爹上过坟。”顿了顿,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并没有告诉过她花老爹葬在何处。”
听他这样一说,凤至便明白了,花之燕果然是还有原来的记忆!
“你刚才实在不该胡言乱语惹我怀疑,”凤至随口道,“什么不可以说偏要说那些?”
许秀才垂下眼睑,不说话。
利落地将匕首一撤,凤至拾起他衣摆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淡淡地提醒道:“你走吧,行止小心些,这京城不比别处,御龙宗的刺客许多都不敢来。”从上次在左轻郎府邸的经历,凤至便知道她原来恐怕还是小瞧了靳扬灵。那个少年并不只是漫无目的地剿杀刺客,他恐怕还发展了许多探子——就像左轻郎的正室夫人,平时恐怕没有人会想到那样一个女人竟然是探子。
许秀才忽然哽咽了一声,身子顺着墙无力地滑下。凤至收好匕首,不再看他,拔脚便走。
漫山在外面已经等急了,见凤至安然出现险些喜极而泣。
凤至好笑地任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才开口吩咐众人准备回闻人府。
闻人府中靳明渊已经准备回宫,他似乎等了凤至许久,见她回来,摸着她脑袋温声责备道:“要出去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只带那么几个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凤至还未说话,他忽然拉起她袖摆,声音微沉:“这是怎么弄上的?”
凤至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袖摆上竟然有一个暗红色的小圆点,在浅绿色的衣裳上异常显眼,显然是她收回匕首时动作太快,不小心溅上的血迹。心猛地一跳,凤至含糊道:“街上人多,也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弄上的。”
靳明渊听她这般解释,笑了一下,并不追问,道:“去跟老师道个别吧,我们该回去了。”
凤至乖巧地点头,先去看了一眼孩子,才硬着头皮去跟闻人九圳辞别。经过饭桌上的事,她倒没有先前那般畏怯了,只是每每触及闻人九圳清冷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于是话自然是尽量说得简洁,脑袋也垂得低低的不敢随意抬起。神与见了她这鹌鹑模样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从闻人九圳身边冲过来,亲手将她脑袋扳起来。
宋辞和陆合骄还没走,在这之前和这两人也不过草草见过一两次罢了,这次两人待她态度却异常的熟稔,仿佛多年以来关系一直亲厚的师兄妹。是而这两人也是一点不客气,目光灼热得恨不得在她脑袋上盯出两个洞来。
凤至自然明白他们意思,无非是要她抬起头来哄闻人九圳高兴高兴。
凤至口中发干,面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牙齿一咬正欲抬起头来,靳明渊动作却比她更快,直接抬着她下巴就将她脑袋抬了起来,于是那副还来不及收起的滑稽表情蓦地僵住,就此定格在脸上。
众人皆是不忍直视地将视线转开,凤至扯着僵硬地笑容喊了一声:“爹……”
出人意料的是闻人九圳竟然笑了一下,他走上前来,眼中仿佛有春风将冰川融化。抬手轻轻抚上凤至的脑袋,他声音隐约带笑,轻叹着说道:“当年为父督促你练武,也不见你这般害怕过。”
凤至隐约察觉其中寂寥,心中忍不住酸涩,仰起头来,粲然一笑,她道:“那些我都忘了,以后爹慢慢跟我讲讲,兴许我就记起来了。”
闻人九圳愣住,忽而扬起唇角,应道:“好。”
靳明渊这才满意地将凤至拉回来,袖子底下赞赏地握了握她手,对闻人九圳道:“老师,过几日我再带她来看您。”他说的过几日自然是那孩子满月的时候,那孩子身份尴尬,身子又不好,放在闻人九圳这地方比任何一处都合适。适才已经谈过这事情,孩子满月自然不宜大办,就在这闻人府中热闹热闹就行。
靳明渊并不准备将那孩子带回宫,除了孩子的身份问题外还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照料。但顾忌着凤至,他也不会否认孩子的皇子身份,以免外人胡言。
两人回宫的路上,靳明渊忽然道:“适才老师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承羲’。”
凤至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怀了这孩子几个月,她竟然还没想过要取名字的问题……
回到宫中,靳明渊又要往御书房去,凤至问了一句:“今日不是沐休吗?”
靳明渊笑:“至儿莫不是不想与我分开?那一起过去也不是不行……”
凤至面色囧然,随口一问罢了,又被他说得这样暧昧。
本以为他也不过随口调笑,谁知他竟当真返回来,抱了抱她,轻声道:“还有些事没做,不能拖。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就回来。”
凤至红了红脸,乖乖点头。
她自然也是有事要做的。
小选的日子已经迫近,凤至将漫山叫到跟前,又仔仔细细问了一回。漫山迟疑道:“这些以前都是东……西妃娘娘操办的,要不娘娘您去和她商议一番?”
这话她问得忐忑,凤至与东、西二妃——或者说与这后宫的一众嫔妃都不太对盘,这宫中尽人皆知。
凤至倒是有些诧异漫山竟然这样说,仔细一想她头一次办,的确不如金圣儿有经验,去问问也无妨。话说回来小选之后她还得操练操练她们呢,总不能一直不说话。
漫山见凤至沉默,以为是自己这话惹得她不怪,面色忐忑正欲请罪,凤至已经站起身来,道:“去采旋宫。”
采旋宫里金圣儿正陪傅清窈说话,听宫人说凤至来了,先是一愣,继而柳眉一竖,冷笑道:“我不去找她,她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说罢风风火火就冲了出来。
凤至刚刚在椅子上坐下,金圣儿就一团火焰一般直直冲了进来,进了殿中竟也不停,凤至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急急往后退,“停停停!你想干什么?”
金圣儿停下脚步,却是将腰间软剑往外一抽,冲她扬眉,道:“本姑娘不屑跟你耍嘴皮子!要来就来真格的!拿出武器来,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是你死还是我活,就看今天了!”
凤至嘴角狠狠一抽,实在没料到金圣儿会这样……豪爽,“我死和你活……有区别?”
金圣儿一噎,狠狠瞪着她,道:“说了不和你耍嘴皮子!拿出你的武器!”
凤至摇头,“我没武器。”
金圣儿面色一青,忽然将手中软剑往凤至这边一扔,道:“本姑娘擅使的是剑,现在给你用,我用鞭子,免得待会儿又跟陛下说我欺负你!”
凤至看了看接到手中的软剑,又看了看对面已经伸手向宫人要来一根鞭子的金圣儿,僵着脸道:“本宫是来跟你商议事情,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金圣儿嗤笑:“商议事情?我跟你有什么事情好商议?谁知道待会儿议着议着你是不是突然就肚子疼或是脑袋疼?然后等陛下一来,你肯定就要污蔑我采旋宫的茶水有问题!”说罢眼神一厉,鞭子一舞就朝凤至抽过来,“别废话!看招!”
凤至连忙闪身一避,耳中只听得一声巨响,循着声音一望,只见她方才坐的那张椅子竟然整个椅背都毁在了金圣儿那一鞭下!
凤至瞪眼,“你不是说你擅使剑吗?!”
金圣儿得意一笑,道:“我也没说我鞭子使得不好!”话音未落那鞭子已经灵蛇一般破空而来!
凤至瞳孔一缩,忽而笑了一下,握紧手中软剑,不退反进!金圣儿还在诧异,凤至已经靠近她身,就在她以为凤至想要出招急急欲往旁边避开时,凤至却忽然冲她笑了一笑,而后从她身侧窜了过去!
金圣儿瞪眼,“你搞什么名堂?!”
凤至不理会她,就避着她鞭子在她身旁四处游窜,手中软剑就握在手中,却从不用,只偶尔那剑光在金圣儿眼前微微一闪,仿佛是躲避时太急,武器都后撤不及。金圣儿被凤至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心头窝火,手中鞭子舞动得愈来愈快,眼见那一鞭子就要抽到凤至背上,金圣儿唇角刚刚扬起,还来不及开口嘲笑,凤至却再一次莫名其妙地躲过。这次却是站远了冲着她笑。
金圣儿觉得她那笑容莫名的诡异,眉头皱起正欲说话,却忽然觉得身下一凉,连忙低头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目眦欲裂——她身下竟然只剩下了底裤!衣衫仿佛被利器割断一般齐齐掉落在地,在脚下堆成一堆!
“你——”金圣儿羞怒地瞪着凤至,脸色时而泛青时而发红,“你这个登徒子!”说罢握着鞭子就要冲上来,才迈开两步,忽觉身下有异,再次往下一看——
“啊啊啊——闻人凤至!我要宰了你!”
她底裤的下半截竟然就这么在她眼前从她身上掉下去,白生生的膝盖和小腿露在外头,被这秋风一吹,那是透心的凉!
金圣儿脸色蓦地涨红,那颜色和她烈焰一般的红衣又得一拼,眼中燃烧的怒火仿佛能将凤至燃成灰烬。
凤至晃着手中软剑,笑得灿烂,冲她招手,“过来啊。”
金圣儿顾不上腿上的异样,握着鞭子就要朝凤至这边冲,冷不防被脚下那团布料一绊,竟然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凤至一愣,继而忍不住笑得浑身发颤。而地上那人本来咬着牙就要爬起来,蓦地听见这笑声,也顾不得起来了,竟然直接坐起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凤至这回是真的愣住了,目瞪口呆站在原地。金圣儿抹着眼泪哭得伤心,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地道:“闻人凤至!你……你个登徒子!你臭不要脸!我要告诉——告诉陛下!你欺负我!”
凤至耐心等了一会儿,谁知金圣儿竟哭了半晌,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凤至四下扫了一眼,见几个宫女躲在柱子后手足无措,而漫山正与她们站在一处,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凤至心虚地咳了咳,试探着往金圣儿那边走了两步,“喂,你……你别哭了啊!”金圣儿哭得打嗝,虽不理会她,却也没动鞭子。
凤至放心了,索性直接走到她身旁,蹲下,伸出指头戳了戳她肩膀,正欲劝说两句,不料金圣儿却忽然奋起,身子一扭扑到她身上来,抓着她衣裳就使劲扯,一边扯还一边骂道:“你个登徒子!你个臭不要脸的!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凤至连忙捂着脸躲闪,生怕她直接抓到她脸上来,“你——停下停下!别扯了!”凤至想将人推开,奈何金圣儿手脚并用扒在她身上,像是长在她身上一般扯也扯不下去!凤至欲哭无泪,“别扯……啊——别咬!有本事我们再来打一场!别咬啊!”
一众宫人看得目瞪口呆,见地上两个人滚做一团,身子都仿佛僵硬成了石像,看见金圣儿那凶悍模样,竟然没人敢上前将人拉开。
“……登徒子!臭不要脸!”金圣儿喘着粗气,吐出被她咬在嘴里的凤至的衣襟,嘴巴得了闲还不忘骂上两句。
凤至满头大汗,被金圣儿压在身下,衣裳被已经扯得不能看,衣襟甚至被大大的拉开,露出一个圆润的肩膀。金圣儿折腾得累了,见凤至已经没有其他动作,不由松懈下来,这一松懈就忍不住发了会儿呆,一发呆手就忍不住乱动……
歇了口气,凤至将衣襟拉好,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腰眼竟然被人掐了一把!下意识就想笑,瞥见金圣儿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脸色当下就是一青,喝道:“……你给我下去!”
金圣儿一颤,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也有些不自在,脸色微红,但凤至的话她定然是不听的,于是呛声道:“不下!”说罢还示威似的往下坐了坐。
闻讯赶来的靳明渊已经站在门口看了许久,里面那两个人硬是没谁发现他。看到此处,靳明渊无奈地笑了一下,轻声招呼贺岁道:“走吧,回去。”
“下不下?”凤至瞪眼。
“不下!”金圣儿也瞪着眼睛,表达完坚决作对的意愿后那手竟然鬼使神差地往刚才掐的那地方又掐了一把。
“你——哈哈哈哈……你……你给我下去!”凤至被她又掐一把,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满面潮红,将金圣儿看得一愣。凤至趁着她愣神,直接坐起来将人一掀,总算脱了身!
漫山见状连忙跑过来给她整理衣裳。地上的金圣儿回过神来,瞥见自己露在外头的两条小细腿,红着脸朝宫人喝道:“还不快去给本宫拿衣裳!”
凤至衣裳理整齐了,朝地上的金圣儿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娘娘……”漫山小跑着跟上,凤至回头横了她一眼,刚才给她使眼色让她过来帮忙她竟然敢装作没看见?!
漫山本来还在执着小选的事情,想要鼓起勇气提醒凤至她还没和西妃商议,见了凤至这反应,立即缩起了脑袋,鹌鹑一样什么都不敢说了。
其实凤至看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刚刚才与金圣儿“打”了一架,好不容易才脱身,难道还要重新送上门去“一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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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臣女想跟在陛下身边
回到栖凤宫,靳明渊竟然在,看见凤至隐隐还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头发,他问道:“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他语气中带着浅浅笑意,凤至脑子里还尽是金圣儿那无赖的样子,哪里能察觉出来?听他问起,又不愿让他知道那段丢脸的经历,便转开视线,支支吾吾地道:“摔了一跤……”
靳明渊终于笑出声来,将她拉进怀里,道:“原来是摔了一跤,我还以为是被谁给调戏了。[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凤至身子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刚才在采旋宫动静那么大,恐怕早有人跟他禀报过了,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刚才这又是在逗她呢!
凤至面色窘迫,想要挣开,又被靳明渊紧紧抱住,他轻声劝诫道:“圣儿本性也不坏,只是年纪小,任性了一些,你多担待一些。”
他说得似乎也不错,以前就是那姑娘任性得过头了,才会让她心生误解。今日虽然吃了些亏,但凤至心里也对金圣儿隐隐有些改观。只是不管事实如何,听见他说别人好,还要她多担待,凤至心头便隐约有些酸涩,却又不敢让他知晓这别扭的情绪,只得郁闷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低声嘀咕道:“恐怕在这后宫里,就没有本性不好的,我都得多担待。”
“你说什么?”她声音虽小,靳明渊却都听明白了。看见她这新奇模样,却又忍不住逗她,“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啊。”
凤至恨恨地别开脑袋,“没说什么!”
靳明渊将她脑袋扳回来,“我都听见你说话了,怎么会没说什么?”
“你又逗我!”一把将他手拍下去,凤至忍不住扬声控诉道。这段时间靳明渊总爱逗她,她早发现了,却又抵抗不得,莫名其妙窃喜的同时又有些郁闷。
“对啊,我就是在逗你。”靳明渊大方承认,又凑近了在她耳边轻声道:“看见你为我吃醋,我开心。”他笑:“在这宫里总归只有你是不一样的,何必担心那么多?”
“可是你是皇帝……”凤至呐呐低言。皇帝三宫六院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靳明渊沉默了一下,方道:“我习的武功心法是老师教的。”见凤至不懂,他索性解释道:“那心法讲究的是清心、寡欲,你看你宋师兄已年至而立,你陆师兄年纪也不小了,两人都是天之骄子青年俊杰,却都至今未娶,都是这个原因。”
凤至恍然,随即怪异地想,怪不得他能放一后宫的美人在这皇宫里守活寡。
“所以说,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他低声补充道。
凤至终究还是没有再去找金圣儿商议小选的事,更没有胡乱出去晃悠,就怕看见金圣儿,那姑娘又要提起剑跟她“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再次见到金圣儿的影子已经是在小选的时候。
那日经过女官挑选的数十少女被送到寒岚殿,一个个神色倨傲仿佛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直到凤至到了才有所收敛。
凤至位置高高在上,往那下面扫了一圈,五十来位姿色出众的青涩少女垂了脑袋规规矩矩地站着。
花之燕赫然在列,用的是永宁侯长女的身份,听说改了个名字叫韩天双。
武常在等十来个宫妃早早便在下方安然坐了,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往那些少女身上扫过。金圣儿来得比凤至稍晚,寻了个她右下方的位子,施施然坐下,偶尔抬起头来撞上她目光,先是冷哼,继而脸红。
凤至看得莫名其妙。冷哼正常,脸红什么?
漫山低声提醒:“娘娘,上次您把人家西妃娘娘裤子都给……”
凤至立即就明白了,原来金圣儿表面不拘小节内里这样青涩?
凤至思绪乱飞,久久不曾开口。诡异的沉寂了许久之后,金圣儿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绷着脸请示道:“皇后娘娘,是否可以开始了?”
凤至点头,金圣儿便朝众宫妃挥了挥手。
武常在等人立即站起身,信步朝那些少女走去。那些少女见状皆目露茫然,武常在等人在少女的队列中施施然行走,慢悠悠转了几圈,等一众少女都有些不耐烦了,忽然有宫妃抬脚便在身前的少女膝盖窝处踢了一脚!
“啊!”那少女惊叫一声,跌倒在地。那宫妃“啧”了一声,目露嫌弃,立即便有女官上前来,将那少女带下去了。
相同的情况不时发生,不断有人被女官带下去,立即便有人不满,出言质问。
当然没有人搭理。
一众宫妃继续转悠,时而猝不及防在人膝盖窝处踢一脚,时而抬脚扫上人的小腿,又或者直接站在少女的面前,抬手便是一推。一刻钟过去,人已经被带下去大半。有人出手反抗,见那宫妃没得逞不仅没动怒,反而目露赞赏,众人立即便找到了应对之法。然而普通人只靠蛮力大多终究还是无法躲过被淘汰的下场。
漫山在凤至耳边轻声解释道:“这是最简单的挑选之法,手无缚鸡之力或者心思不灵敏的都要送出宫去。”凤至细细看去,果然有一少女明明一副柔弱模样,在武常在靠近时自知无法抵抗,索性直接跳开,也算是过关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让凤至意外的是花之燕就站在原地不动,不管路过的宫妃使出何种手段,竟然也无法让她挪动一下。
又过了一刻钟,武常在等人从队列中走出来。凤至往下一看,竟然只剩下七个人了。其他六人包括花之燕皆以武力取胜,唯有凤至先前看到的那柔柔弱弱的少女是以技巧过关。
立刻便有宫妃上前问道:“你会些什么?”
那少女道:“会使暗器。”
那宫妃闻言,退了回来,换了另一人上去。凤至一看,竟然是络美人。
漫山又解释道:“络美人擅长的就是暗器。”
凤至点头。底下两人已经开始较量,那少女哆哆嗦嗦扔出一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不想半途便被络美人截住。络美人失望地摇摇头,立即便有女官上前来将那目露黯然的少女带了下去。
其余六个靠武力取胜的自然也要较量武功。凤至看得无聊,懒懒地闭上了眼睛,等漫山推她,睁开眼来,却惊讶地发现已经只剩下了花之燕一人!
“她过了?”凤至愕然。
武常在点头。
凤至偏头低声问漫山:“是不是这会儿就该告诉她进宫来到底该干什么了?”
漫山应是。
凤至想着,这可不能随意告诉花之燕,花之燕背后有人,谁也不知道那人目的是什么,这宫中事情还是少向她透露为好。永宁侯并非靳明渊近臣,这内情想来也是不知道的,若花之燕没有其他情报来源,对此定然也是一无所知。
“什么都别告诉她。”凤至笑了一笑,低声道。
漫山诧异,却也并未提出质疑。
凤至又轻声询问:“是否还有其他考校?”
漫山还未回答,底下金圣儿已经站起身来,朝花之燕走了过去,却是话没说两句就直接与人动起手来。凤至细细观察,这才发现花之燕武功竟然也不算差――当然也不是金圣儿的对手就是了。
金圣儿停手前一鞭子抽在人肩上,将衣衫都打裂开来。她欣赏着花之燕难看的脸色,施施然收起自己的鞭子,漫不经心地道:“尚可。”
听说当初金圣儿与花之燕便十分不对付,如今虽然换了副皮囊,金圣儿却仿佛尤其厌恶她那气质,这个时候竟然也不忘给人难堪。
“她竟然不配软剑配鞭子了。”凤至轻声呢喃了句,便见金圣儿抬头朝她望来。旁边漫山连忙摇头,金圣儿会意,不再说话。
凤至讶然回头:“她那眼神什么意思?你竟然看懂了?”
漫山见凤至不解,连忙解释道:“西妃娘娘刚才是在向您询问要不要告诉那位姑娘内情呢。”
凤至恍然。
接着便听金圣儿饶有兴致地对花之燕道:“接下来你可以在这殿中自行选择一位对手,若是赢了,说不得能得陛下另眼相看。”
凤至总觉得金圣儿若有似无看了她一眼。
花之燕垂首沉默,须臾之后,她竟然抬起头来,直直望着凤至,唇边挂着一个得体的微笑,她道:“听闻皇后娘娘是闻人先生爱女,闻人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教导出来的弟子也个个都是当世俊杰,想来皇后娘娘也是不差的,臣女斗胆,想请皇后娘娘不吝赐教!”
凤至一愣,继而笑了,“哦?你想跟本宫比什么?”
花之燕笑意不减,态度不亢不卑,她道:“想来皇后娘娘琴棋书画样样不差?”
凤至觉得她那笑容里隐约透着嘲弄的意味,听她这样一问哪里还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花之燕定然是觉得她这些年在青莲镇那种小地方,样样无人教导,什么都不会呢!的确,就是在许秀才的眼里,她不仅不懂武功,还是个只识得几个字的乡野村姑!现在她忽然庆幸这些年总和阿九在一处,没和许秀才透过她底。
“你要和本宫比琴棋书画?”凤至挑眉。
花之燕觑着她神色,没看见预料之中的惊慌失措,眼中不由得流露一分迟疑,却仍是道:“是,臣女想向娘娘讨教书法!”
书法?
凤至笑笑,应道:“可以。”说罢便让人去备书案并笔墨纸砚。若是比其他她可能还得顾虑一二,毕竟这八年来她和花之燕是完全不同的境遇,她虽然凭着残留的本能自学成才,让阿九也觉得她天赋异禀,却不敢小觑了花之燕。可偏偏花之燕说要比书法,凤至立即便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笔墨备好,凤至直接提起笔来,花之燕却先道:“不知稍后由哪位娘娘来评判?”
凤至闻言眯了眯眼睛,底下以金圣儿为首的一众宫妃面色都有些微妙。金圣儿素来自傲,就是凤至的面子都敢下,自然也不会忌惮区区一个永宁侯府,当下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反问道:“韩小姐什么意思?当我们都不是人?或者是以为我等连字也不认得一个?”
花之燕连忙低头请罪,说没那个意思,姿态挑不出问题,面上却不见一分忐忑。
金圣儿欲要发作,凤至却先开口了:“不知韩小姐想要让谁来评判?你是宫中新来的姐妹,本宫也不介意给你一些特权。”
话一说完众人便多面露愕然之色,金圣儿更是狐疑地朝凤至望来,那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你又在搞什么阴谋”?
凤至笑吟吟地望着底下的花之燕。早在花之燕说要比书法的时候她便隐约猜到了她想干什么,果不其然花之燕面露羞赧之色,道:“臣女斗胆,想请陛下……”后半截话没说出来,未尽之语却是谁都能猜出来,一众宫妃顿时神色各异,重新开始打量花之燕。
凤至隐约听见下头有人嗤笑道:“请陛下?她哪里来的这自信?”
有人接道:“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这话并不是夸奖,嘲弄的口吻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花之燕方才那请谁评判的话将在场宫妃都得罪了个彻底,是而损起人来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花之燕任人评说,面不改色。
凤至等众人说够了,方冲漫山吩咐道:“去看看陛下此时可有闲暇,本宫既然说下了大话,少不得要遵守诺言。”
漫山一愣,领命而去。
莫说殿中一众宫妃,就是花之燕对凤至这决定也是颇为吃惊的,她本来已经准备妥当,想着这要求凤至定然不会应允,打算用自己的办法去将靳明渊请过来,却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不管陛下能不能来,这字总是要写的。”
凤至提起笔来,与花之燕同时落笔。她动作随意得很,仿佛所谓这场竞技不过儿戏,旁人见了均是微微皱眉,以为她是轻视对手。实则凤至写字有一习惯,每每正式落笔都免不了将字一个一个写得端正,其中俊秀之气掩也掩不住,总是让她不太满意,但若将纸张当作废纸来用,心中没了顾忌约束,写出来的字反而增了几分潇洒凌厉,跟靳明渊的字迹是最像的。
一刻钟后,漫山还没有回来,自然也不见靳明渊身影。凤至停下笔,抬眸往下望去,花之燕还在继续,动作异常的谨慎小心。
金圣儿频频往凤至这边张望,见她停笔,几度张口,终于说出话来,语气却十分别扭,“不知臣妾有没有这个荣幸――”
凤至见她几次想开口却仿佛总是拉不下脸来,熬到她纸上墨迹都干了许久,终于听到她声音,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当下不等她说完,已经点头应允,让宫人将桌案上的字给她拿了过去。
明明心中的好奇掩也掩不住,见宫人将那字递到她面前,金圣儿却偏偏要先摆上漫不经心的神色,才往那纸上看去。身旁几个宫妃也忍不住将身子歪过来,这一看之下,却都齐齐瞪大了眼睛。
凤至见她们这模样便知道都是见过靳明渊的字的。
那边花之燕已经停下笔,金圣儿为掩饰自己的震惊,便轻轻冷哼一声,起身往花之燕那边走去,仿佛凤至写得也并不如何的模样。花之燕见金圣儿朝她这边走,眼中不由流露一丝自得神色,施施然垂首,等着看金圣儿反应。不想金圣儿走到花之燕身边,垂下略略一扫,眼神先是蓦然一厉,继而似笑非笑地抬起眸子来,意味深长地对一旁的宫人道:“将韩小姐和皇后娘娘的字都挂起来,若是陛下不来,少不得要众位姐妹们一起品评品评。”
凤至见金圣儿这般反应,笑了一笑,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她猜想花之燕不会无的放矢。先说要比书法,又要靳明渊亲自来评判,思及曾经她练字时银庄抱出来的那一叠废纸,哪会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众宫妃不明就里,等宫人将两幅字都往屏风上一挂,看见几乎一模一样的字迹后,霎时间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花之燕一直垂着脑袋,好似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听见宫妃的惊叹声,还道是她那作品将众人震慑住了。心下对凤至那“乡野村姑”能写出什么东西来应对也颇为好奇,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抬起头来往那屏风上一看,却蓦地僵住了笑脸。
――怎么可能?!
靳明渊就在这一堆惊疑不定的抽气声里现身寒岚殿,免了众人的礼,往殿中央那显眼的屏风上一看,再看看呆立在一旁的花之燕,立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下意识朝凤至望去,见凤至得意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不由莞尔。又将屏风上那两幅字仔细瞧了一眼,凤至写得更为流畅,字中风骨也有几分像他,他自然能认得出来。反观另一幅,行笔滞涩,形似而神不似,自然就是花之燕写的了。
“写得不错。”意味不明地夸奖了一句,靳明渊也不说明夸的是哪一幅,让花之燕神色异常僵硬。
“想来这便是永宁侯府的韩小姐了?”靳明渊一边询问,一边朝凤至身边走去,竟然不再提那字的事情。
“回陛下,正是臣女。”花之燕在殿中央跪下。
靳明渊走到凤至身边紧挨着她坐下,那亲昵姿态让花之燕眼睛暗暗发红。靳明渊却丝毫不顾忌旁人,见凤至发髻上一朵珠花簪歪了,竟然亲自为她扶正,微微凑近在她耳边轻声取笑道:“怎的这般仪容不整就出来了?”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他调笑惯了,凤至几乎习以为常,偏偏今日这殿中还有不少人,底下那些宫妃幽幽的目光让凤至有些招架不住。见底下花之燕身子都快僵成了石像,直视两人的目光堪称大逆不道,眼眶隐隐有些泛红,水眸转向靳明渊时欲说还休,仿佛阔别已久终于重逢的恋人,偏偏靳明渊统统视而不见,凤至连忙以手肘轻轻拐了他一下。
靳明渊轻叹一声,带着莫名其妙的遗憾意味。他将视线重新转回花之燕身上,幽黑的眼中情绪不明,却是道:“朕欲给你一个名分,一时却又不知该封你作什么才好,你若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朕说说。”
众人诧异,靳明渊待这永宁侯府大小姐为何这般优容?
花之燕闻言垂下脑袋,沉默须臾,她拜倒,道:“臣女不想要任何名分,于臣女而言,只要能待在这宫中,而这宫中有陛下,便是最好的恩赐,望陛下成全!”语气伤感却又决绝,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只能隐忍不发。
花之燕的话出乎众人意料,靳明渊将凤至的手拉在手中揉来捏去,听到这让人惊讶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察觉到凤至的手忽然动了一下,他忽而笑了,温声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再好好想一想。”
花之燕听他声音温和,态度明显有些迟疑,咬了咬唇,她道:“臣女……臣女别无所求,只愿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添茶磨墨!”
啧,这还叫别无所求?好不要脸!
一众宫妃――包括凤至,都感到牙龈略酸。凤至望着下面那人,忽然生出异样想法,想要下去抬起她脑袋来仔细欣赏欣赏那泫然欲泣的神态。靳明渊察觉她着诡异情绪,觉得分外好笑,凑过去轻声笑问:“至儿是想如何处置她?”
凤至狐疑地偏头,望他,真的让她处置?
靳明渊轻轻点头,凤至立即就笑了,当下也不客气,开口就道:“为陛下添茶磨墨这事已经有人干了,恐怕轮不到你,倒是本宫那地方还缺一个伺候的,若是没意见,就到本宫的栖凤宫去吧。”
花之燕咬牙,气得险些吐血!只是她哪敢有意见?只得憋着那口气,拜倒谢恩。
众妃目瞪口呆。
花之燕就这样进了栖凤宫。
“你啊,怎的这样坏?”靳明渊轻轻捏了捏凤至的脸,无奈轻笑。
甫一回到栖凤宫,凤至就让人给花之燕找了一身和漫山一样的衣裳,还让漫山给她仔细说一说栖凤宫的规矩,以后要干什么也仔细交代一下。漫山顶着压力,面无表情站在满脸阴郁的花之燕面前,开始给这倒霉的新人分配任务。
躲在一旁偷看的一众宫人都看傻子似的看花之燕,放着好好的妃子不当,跑来伺候人,这姑娘是脑袋有问题?
躲在里头偷听的凤至轻声嗤笑,这哪是脑袋有问题?分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等漫山交代完了,凤至将人叫进来,笑容和煦地道:“本宫想出去转转,天双也跟上吧,顺便也熟悉熟悉这宫中的环境。”“韩小姐”一下降成“天双”,花之燕心中苦闷有口难言,按着漫山刚才教的十分僵硬地行了一个礼,应了一声“是”。
那堆喜欢凑热闹的后妃大概都已经听到消息了,少不得要一睹这胸襟宽广的永宁侯府大小姐的风姿,凤至不介意将人带出去与人方便,心里想的是最好能膈应死花之燕。
栖凤宫外前所未有的热闹,先前没前往寒岚殿的后妃听身边姐妹回来说起,对那被凤至使坏弄到栖凤宫的永宁侯府大小姐不屑之余又有些好奇,纷纷跑到栖凤宫外转悠,有心想进去瞧瞧,思及与凤至并不愉快的过往,又觉得拉不下脸来,只得在外面碰碰运气。
凤至终于不负众人所望。
花之燕与漫山一左一右跟在凤至两侧,花之燕开始还不觉着有什么,悄悄撩起眼皮,往四下扫了一圈,看见昔日故人衣着光鲜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心中暗暗咬了咬牙,虽是一身女官服饰,行动间却依旧挺直了腰杆,目光淡然神情不屑,仿佛她还是往日里那个横行于宫中的皇后。
四周有女子不屑又失望的声音响起:“也不过如此啊……我还以为又什么奇特之处,观其相貌并无倾城之姿,察其行止不见武功盖世,也没听你们说她还有什么过人之处,怎么就敢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
“……我不也觉得奇怪么,所以才叫你一起来看看。”
凤至一路与相遇的嫔妃打着招呼,自然也将这些话听在耳中,不经意一般回首一看,果不其然瞥见花之燕脸色已经微微泛起青白颜色,心道原来定力也不是那么好。
这般想着,见前方凑热闹的人影渐渐少了,凤至正想着是不是该回去了,眼前忽然一花,一个单薄的影子已经急急朝她扑过来!
有上了年纪的女子暴怒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小贱蹄子!你往哪里跑?!”
“娘娘!”那扑过来的人影“砰”地一声狠狠在凤至面前跪下,拽着她长长衣摆,抬起苍白憔悴的小脸,泪眼婆娑。
――银庄!
凤至现如今身子灵活,本不至于被她拽住,不过也是看清了来人模样,才站在原地没动。
“小贱蹄子!你――”追来的老嬷嬷手中拿着藤条,气势汹汹,陡然见了凤至,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都是一抖,慌忙跪下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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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陛下是臣女的丈夫
“怎么回事?”凤至问道。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对于银庄的出现,她是有些意外的,本以为靳明渊已经将这背主的丫头解决掉了,现在看来靳明渊是没将这人当回事,索性也不曾重处?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啊娘娘!奴婢知道错了!”银庄脸色慌张的哭诉,她这些日子不知被发配到了什么地方,看得出来过得不是很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一张原本水嫩的脸憔悴得不能看,曾经灵动的眼中也只剩下惊惶与不安。
凤至并没有搭理她,先看向跪在一旁的老嬷嬷,老嬷嬷小心翼翼地道:“这小――宫女是行光殿的人,趁老奴不备逃了出来,惊扰了娘娘凤驾,还望娘娘恕罪!”
行光殿?
凤至不解,漫山连忙低声解释道:“行光殿是这宫中最僻静的一个所在,里面放的都是些犯了大错的宫人,后宫有几位娘娘喜好刑法……时常光顾,里头的犯人过得可谓生不如死,能坚持过三个月的几乎没有。”
凤至连忙收回先前的揣测,她还以为靳明渊是打算放过银庄了,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可是仔细看看,银庄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凤至狐疑了一会儿,想到御龙宗里那些并不直接伤害身体的刑法,也就释然了。
“娘娘……救救奴婢啊!”银庄隔得近,隐约听见漫山的几个字,却足以让她回想起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脸色顿时又白了一分,将凤至的衣摆拽得更紧。
凤至垂眸,望着她悔悟而绝望的眼神,沉默须臾,问那老嬷嬷:“本宫想将她带回去,是否还要请示陛下?”
老嬷嬷一愣,连忙道:“不用不用,只要西妃娘娘――”忽而想起凤至是什么身份,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改口道:“皇后娘娘想将人带走,自然是可以的。”
凤至也懒得计较她说错话,让人将银庄扶起,回了栖凤宫。
晚些时候靳明渊过来,看见银庄的身影目光微微一凝,却什么也没有说。倒是花之燕看着昔日的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别人,对她视而不见,想起如今遭遇,心中又是一阵酸涩。忽然间听见宫人小声谈论,语气中尽是惊叹傲然:“陛下每天都准时到栖凤宫来,这么久了也不见去往其他娘娘处看一看,对皇后娘娘可真是好啊……”
花之燕一惊,脸上连忙换上温婉笑容,上前去打听:“陛下每天都来?”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两个悄声谈论的小宫女虽然听闻她先前举止,对她隐隐有些排斥,那讶然的神情却恰好取悦了两人,也就不介意跟她说上一句:“那是当然,陛下每晚都宿在栖凤宫,都好久没回乾坤殿了。”
花之燕听罢,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既是愤恨凤至占了她本该得的东西,又欣喜于可以每日见到靳明渊。心思转动,须臾之后,她心中便有了主意。
凤至将花之燕弄到栖凤宫,的确有就近监视的意思,却也无暇总待在栖凤宫看着她。如今小选已过,她却并不能就此闲下来,当初跟那些宫妃说好,小选之后要操练她们,虽然说人家不一定乐意,但她却不能不做,这种事情自然是不方便带上花之燕的,凤至想着将她扔在栖凤宫,有那么多宫人看着,也不一定能弄出什么大事情来,是以这日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了漫山去了赋远宫。
因为早早派人去跟那些后妃打过招呼,不管心里怀中什么心思,却是没有谁敢明目张胆抗拒不来的。
赋远宫虽是冷宫,凤至却并不介意,她早些时候便想到赋远宫后殿有片宽敞空旷的空地,正好物尽其用。
凤至一身简练轻装,只是为了行动方便并且应景,她今日并没有要动手的打算,但那些个后妃就不一样了,仿佛认定了凤至今日就是特意来磋磨人的,一个比一个准备得完善。凤至往那片空地中一望,四五十个容色绝佳的轻装丽人站成一片,长长秀发摒弃了繁复雅致的各类发髻,只简简单单绾起,手中紧握着平时并不轻易暴露于人前的各类武器,不时有晃动的寒光从凤至眼前闪过。
凤至眯了眯眼,又看了看一众后妃面无表情――或者说莫名有些凝重的脸,心道这哪里还是世人印象中娇软柔弱的妃子?都和御龙宗那些个刺客差不多了!
“皇后娘娘,你要看到什么时候?”金圣儿表现得不耐烦,一堆人里就她红衣耀眼,气焰嚣张得不可一世。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虽然那天算是输给了凤至,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尤其想到凤至竟然对她……做出那种事情来!
“哦。”凤至收回巡视的目光,“没有其他人了?”
“如今站在此处的当初都是以武道博得陛下青眼的,至于其他几个或是钻研阵法,或是专擅兵法,或是以医术毒术傍身,臣妾就擅自做主让她们不来了,若是这皇后娘娘认为这决定不妥当――”金圣儿顿了顿,就在凤至以为她是想说“不要怪罪”的时候,她忽而冷哼一声,挑衅似的看着她,接着道:“那您去跟陛下说啊!”
凤至:“……”她就不该以常人的思维来揣测这个掐过她腰的人!
“很妥当。”凤至又扫了一眼严阵以待的众人,“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先扎上两个时辰马步吧。”
凤至轻飘飘的话语传到众女耳中,气氛立即就炸了开来――
“……什么?!”
“……我没听错?!”
“皇后娘娘!您没开玩笑?!”
凤至淡定地听着这些质问,抬手止住众人声音,正欲解释,金圣儿已经上前两步,瞪眼道:“你就是看我们不顺眼,也没必要这般侮辱人!在你看来我们竟然弱到只能扎扎马步?!”
凤至双手环胸,眯着眼睛跟她对峙,“本宫可没这么说过,只是想着诸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了太久,怕是骨头都僵了,想让你们先找找曾经的感觉罢了。至于这扎马步的决定并非不认同你们能力,而是本宫习惯性的仁慈。诸位既然不弱,这么简单的事情应该不会干不好的吧?”
习惯性的仁慈?
众女听罢齐齐沉默,渐渐的都从愤懑之中醒过神来,两个时辰的马步……若是以前定然不在话下,可是确如凤至所说,她们已经安然太久,骨头都僵了,想要做好“这么简单的事情”似乎有点困难……
凤至自然知道这些,但她可不管,下达完命令,就站到了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空地中央面面相觑的一众后妃。金圣儿一直瞪着凤至,仿佛在等她换个想法,奈何凤至眨眨眼睛,什么也不说,继续盯着她们看。
久久的沉默之后,以金圣儿为首,众女先后矮下了身子,青着脸开始扎马步。
凤至随意走了几步,四下看了看,姿势都挺标准,便让漫山给她找了张椅子,坐到廊下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看见有人双腿开始微微发颤,凤至笑了一笑,站起身来,绕着众女走了一圈。并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只她脸上挂着的浅淡笑容,便让那些鬓角淌汗的后妃咬着牙将微微抬高的身子再次矮了下去。
看了一眼依旧稳稳当当的金圣儿,凤至道:“这里也用不上本宫了,本宫就先回去了,还剩下一个时辰,本宫相信诸位能挺得过去。”说罢不再看众女潮红中泛着青白的脸色,带着漫山施施然走了。
回到栖凤宫意外地没有看见花之燕的身影,凤至眉头一挑,召来宫人询问,那宫人道:“说是想出去四处转转,见识见识皇宫的秀丽风景,但小灿子悄悄跟上去瞧了瞧,发现她用娘娘的名头上御膳房要了一盅汤,亲自送到御书房那边去了。”
“啧,”凤至笑,“可真不安分,去瞧瞧。”
凤至到了御书房外,隐隐约约听见里边花之燕的声音,见贺岁守在外面一脸微妙,连忙冲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提着裙摆轻手轻脚趴到了门框上。
恰好听见里边花之燕道:“……臣女知道陛下定然好奇臣女为何会写出那样的字来,臣女今日就是来向陛下解释的。臣女可以给人为奴为婢受尽委屈,却不愿让陛下误会了臣女……”
花之燕跪在地上哀声哭诉,神情悲切话语若有所指。听得趴在门框上的凤至暗自冷哼,给她为奴为婢受了委屈?这姑娘自从进了栖凤宫除了四处晃悠就是找小宫人探听消息,什么都还没做过呢,竟然就受了委屈了?
靳明渊早在凤至到的时候就发现了,自然也没漏听她这声轻哼,抬眼看了看门上映出来的那道浅浅的影子,不由莞尔。花之燕已经停下哭诉,泪盈于睫,水润的眸子微微抬起,痴痴地望着他,靳明渊收回放在凤至身上的视线,不动声色,顺着花之燕话头道:“朕的确是有些好奇,你那字是怎么学来的?”
花之燕目露怀念,直直望着靳明渊,苦笑道:“臣女的字,不是自己学的,是臣女的丈夫――”
“砰!”
凤至听到这里便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一把推开门,迎上花之燕愕然又愤恨的目光,她扯起唇角似笑非笑,这花之燕脑子怎么长的?难道认为就这样说出来靳明渊会相信她?
“天双啊,”凤至打量着花之燕,面带疑惑,“你何时嫁了人了?”
花之燕头皮一紧,她没料到这些话会被凤至听见,这时候她要怎么说?说她嫁过人了?那还进宫参加小选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若是没有嫁人,她刚才那话靳明渊也听见了,要说她其实是在胡言乱语么?
靳明渊看见凤至使坏的模样便觉得好笑,将人招过来,拉到身旁坐下,方对花之燕道:“朕也疑惑得很,你何时嫁了人了?”
听见靳明渊也这样问,凤至得意挑眉,花之燕却立即慌了神,心里将搅乱的凤至骂了无数遍,却依旧不知要如何为自己开脱。
凤至好整以暇,花之燕方才想说什么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不信花之燕以及她背后那人的目的当真只是这个皇后的位置而言。再有花之燕这举动,简直太像自寻死路了,直接上来就要表示“其实我才是真的皇后”,虽说靳明渊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但换了其他人,恐怕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信吧?难道她那“师兄”就没有给她出过主意?
“在臣女心里――”花之燕慌了半晌,似乎终于想好了怎么解释,才开口却被凤至截断:“天双啊,不是叫漫山教过你么,要自称‘奴婢’。”
靳明渊捏了捏她手,垂眸望她,眼底尽是纵然与无奈。
花之燕脸色白了白,方继续道:“在奴婢心里,从进宫那天开始,便已经是陛下的人了,陛下便是奴婢的……丈夫。”话尾又莫名多出几分缱绻,配上眼角欲落不落的眼泪,最是能惹人怜惜。
凤至下意识抬头看靳明渊,却撞进他带笑的眼眸,连忙低头,掩饰一般轻咳了一声,方道:“进了宫自然是陛下的人,但那日是你自个儿说要为奴为婢不愿为妃,现下却说将陛下视为丈夫,这可是不对的。这宫中宫女也不少,大多是选秀选进来的,却也没听过谁说过这种话。既然当了奴婢,就要认清自己的命,在没有成功爬上陛下的床之前,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于凤至而言这算是好心劝导,让她不要再这样没脑子,在花之燕听来这些话却像极了炫耀与示威,一字一句都仿佛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她心上,让她心底的愤懑与怨恨再次升起,一时间仿佛全身的血肉都在呐喊――这本来就该是她的东西!这本来就该是属于她的男人!
凤至并未将全部心神放在花之燕身上,靳明渊却将花之燕的情绪变动都看在眼里,眼里沉沉的看不出情绪,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平淡,他道:“皇后说得很对,这些话以后都不要乱说,下去吧。”
花之燕自然是不能随意处置了,这女人仿佛脑子不好使,留着她引出她身后的人指日可待。凤至自然明白靳明渊的打算,这轻飘飘的结束语也在她预料之中。然而花之燕本来咬紧的牙,却因为这句话而渐渐松开,眼底也有欣喜汹涌而上――陛下没有处罚她,定然也是发现什么了,这女人终究只是乡野村姑,和她完全不一样!早晚会被揭穿的!
花之燕忍着激动退下,末了悄悄抬眼看了看被放在御案上的那盅汤,唇角不由微微扬起,陛下待会儿喝了那汤,会明白许多事情的……
花之燕离开,凤至的视线也转向了那盅汤,她直接站起身来,将那盖子揭开闻了闻,而后不解地转向靳明渊,“这汤有什么特别的吗?”
靳明渊眉宇含笑,望着她道:“你要拿过来我瞧瞧才知道。”
凤至不明就里,将汤端过去。靳明渊却好似早知道有什么名堂,直接拿起一旁的勺子往碗中搅动。凤至凑过去看,却见因搅动而浮起来的竟然是几个小小的鸡蛋,“这是什么意思?”
靳明渊道:“这宫中会在鸽子汤里放鸡蛋的也只有她了,她是想给我暗示。”
“原来如此。”凤至了然,又撇嘴望他,怪声怪气地劝道:“这汤指不定很好喝呢,陛下不尝一尝?”
靳明渊竟然当真点头,道:“可以。”说罢便顺势用手中勺子舀起一勺汤来,还未送到唇边却被凤至急急一拦,一把将勺子抢过去,顺带将汤也推远了。
“嗯?”靳明渊挑眉,眼中暗含兴味,凤至心虚,眼神乱飘,自然是没看见,听见靳明渊这似疑问的声音,干巴巴地解释道:“谁知道她是不是不怀好意,这汤还是别喝的好,也许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呢?”
谁知靳明渊道:“至儿的鼻子不是很灵吗?先替我闻一闻里面有没有乱放东西,若是没问题我再喝。”
凤至一噎,半晌方憋出一句:“谁说我鼻子灵?!”
“西妃说的。”
凤至脸色顿时青白变幻,最后直接瞪眼,将那汤又放得远了些,道:“我刚才就闻到了,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奇怪的药,不能喝!”
“奇怪的药?”靳明渊神色认真,“她难道是想弑君?这事可不能随意了了,去叫御医――”
凤至神色僵硬,终于忍不住扑上去,“不就是一碗汤吗?!我又不是不会做!你非要――”她哪会笨到不知道他在逗她,只是每次都忍不住中招,明明知道是坑还总往里边跳!
靳明渊终于崩了那佯装出来的认真神色,将她抱在怀里,笑道:“若能得至儿亲自动手,自然是再好不过。”又问:“听贺岁说你今日将人都叫到赋远宫去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他问起凤至是一点也不心虚,并不认为她的方法有什么不妥当,老实告知道:“我让她们今天先扎两个时辰的马步,这并不需要我待在那里,听说有人给陛下做了羹汤,就亲自过来瞧瞧。”
靳明渊听罢长眉一挑,问道:“今日扎马步,那明日做什么?”
凤至不假思索地道:“明日我打算让她们绕着皇宫跑上两圈。”
靳明渊眼中闪过无奈,却是赞同地点点头,鼓励道:“并没有什么不妥。”
第二日凤至果然如她所言让金圣儿带着众女绕着皇宫跑两圈,她甚至只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就回去了。众女自然心中忿忿,但酸软的双腿昭示着昨日凤至并没有说错,又顾忌她手中持有凤印,更是得了靳明渊准许,不敢抵抗,只得老老实实跟着脸色黑沉的金圣儿跑。
金圣儿跑完之后径直冲进了栖凤宫,凤至毫不怀疑栖凤宫大门若是关上会被金圣儿直接踹开。对于其他人而言凤至这两天下的命令可能有些折磨人,但是金圣儿不一样,不管是昨天那两个时辰的马步还是今天跑的这两圈,都不过让她多喘了几口气罢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咬牙切齿地问凤至,“她们这些日子的确是懈怠了不错,但只要认真练习个几天也就恢复了,你何必这般磋磨人?!若当真不乐意揽这活儿,我便亲自去请示陛下,以后――”
“西妃娘娘。”凤至本来在睡午觉,被她这般一吵,眼里朦胧睡意全然散尽,揉揉眼睛,叹了一口气,凤至道:“劳烦西妃娘娘去跟她们说一声,明天就不用到赋远宫去了,可以待在各自的宫殿里好好歇歇。至于陛下那里,你也不用去多说什么,本宫并非不乐意。”
金圣儿自以为逼得凤至妥协,得意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娘娘……”漫山还以为凤至被气到了,抬起眼睛来小心翼翼地瞧着她,似乎想要说些劝慰的话。
凤至却是笑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就放过她们?本宫可不能随意辜负陛下的托付。”
后妃们如愿歇了几天,心中警惕渐消,异变却陡然发生――
“啊――阿藏!我的剑呢?!我的鞭子呢?!”惊叫从采旋宫开始,陆陆续续在后宫上演,美美睡了一觉的后妃们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随身武器不见了。
等金圣儿等人反应过来冲进栖凤宫,已经是正午,凤至正在练字,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站在她面前磨牙的一众美人,笑了笑,道:“诸位的武器都还在后宫里头,至于还能不能找得到,就看诸位的本事了。”
金圣儿脸色奇差,银牙都快咬碎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一个晚上,几乎走遍整个后宫,拿走那么多人的武器,又分别藏好,虽说她轻功绝好,隐匿的功夫也极其高明,但也并不容易。凤至现在眼圈都是青的,但是为了在众女面前留下一个神秘印象,她自然是让漫山用粉将那一层青黑掩盖了。现在听金圣儿这样问,是在她预料之中,但她自然不会说。
“本宫不想告诉你。”凤至幽幽地望着金圣儿,凉凉的目光将嚣张的女子看得心里毛毛的,又冷嘲热讽了几句,便急急走了。
清净了,昨夜一个人睡了一晚的靳明渊从屏风后走出来,将人抱住便往内殿的床榻上拖,他无奈道:“先去睡一会儿吧,你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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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盛世哥哥
安生了几天的后宫,再次热闹起来,后妃们黑着脸四处上蹿下跳,有人依靠智力第一天便在土里刨出了自己的武器,有人日夜游走,却一无所获,恨不得挠破栖凤宫的宫门。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凤至四下巡视了一番,对众人的干劲很是满意,这样哪还需要她强行命令人到赋远宫操练?
在一片怨念声里,凤至带着银庄和花之燕,跟着靳明渊出宫去了闻人府,闻人九圳为那孩子定的补办满月酒的日子就是今天。凤至本来想要带漫山就够了,但她说起去闻人府时被银庄听见,小丫鬟脸上露出怀念神情,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凤至说:“也不知府里现在是什么样子,明畅院里那棵树不知道还在不在……”
凤至闻弦歌而知雅意,将她带上了。至于花之燕,则是逮着靳明渊在的时候直接扑到他面前,说是钦慕闻人先生风采,想要跟去见识见识,请求靳明渊恩准同行。凤至想着都这么多天了,花之燕这脑子,拘在这宫里大概已经干不出什么事来了,宫外或许能找到有用的线索,便悄悄扯了扯靳明渊袖子让他同意了。
于是多余的漫山便被留在了栖凤宫。
闻人府中闻人九圳才叫了几个比较亲近的人,除了上次也在的宋辞和陆合骄,自然还有郁也。而就在凤至等人用饭的时候,花之燕借故买胭脂,跟银庄说了一声,便悄悄出了闻人府。
行迹小心地进了一家脂粉店,被掌柜带到屋后,在见到那个黑纱罩面的男人静静等在那里的时候,花之燕眼里瞬间决堤。她扑过去将那男人紧紧抱住,极其委屈地唤他:“盛世哥哥……”
若非她重新回到京城来,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盛世抚着她脑袋,轻声安慰道:“莫哭。”
花之燕呜咽道:“爹爹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叫‘承羲’,我刚才看见他了,长得很像你,你有没有去看过他?”
盛世遗憾地摇头,他道:“老师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他不肯再让我回闻人府。至于我们的孩子……以后我总有机会去看他的。”
花之燕眼中盈满愤恨,这都是凤至的错!
她并不敢让盛世听出语气里的异样,稍稍平静后柔声问道:“盛世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闻人府?还让人来叫我。”
盛世道:“你出宫的时候让我的人看见了。”
花之燕满足地笑了笑,为盛世对她的在意,忽然间又觉得愧疚,眼眸都黯淡起来,她低声道:“抱歉,盛世哥哥,我在宫里什么都没办好……”目光忽然又怨愤起来,她道:“那个女人总是阻拦我!她肯定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若非她刻意阻挠,我一定可以让陛下相信我的!”
盛世叹气,这结果在他预料之中,他温声劝道:“小心一些,不要犯险,安全为要,若实在不行,便罢了吧。”
“不!”花之燕猛地摇头,“她占了我的东西!皇后的位置是我的――”她忽地顿住,眼神有些慌乱,连忙向盛世解释:“盛世哥哥,我――我的意思是,我只要拿回我的东西,当回我的皇后,便能为你做更多事了!我对陛下,并无感情!”
盛世无奈轻笑,道:“我知道。”
见他没有误解,花之燕展颜一笑,那单纯欣喜的模样仿佛一个满足的孩童。
盛世忽然转头望了望外头,道:“你该回去了,莫要让人起疑。”
相聚时间太过短暂,花之燕失落地点点头,道:“好。”手却依旧紧紧拽着他衣摆不愿放开。
盛世好笑地摸了摸她脑袋,道:“怎么还闹脾气?”
花之燕脸色微红,不舍地将他衣摆放开,低着头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盛世哥哥,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盛世轻轻摇头,道:“不,我不能在京城待太久,马上就要离开了。”看见她眼眶又开始泛红,他走上前去,轻轻抱了抱她,低声嘱咐道:“你要照顾好自己。”
花之燕含泪点头,应道:“好。”
送走花之燕,盛世又等了一会儿,掌柜又带进来一个人,却是神色有些紧张的银庄。
“公子!”银庄看见他便是双眼一亮,急急上前,问道:“公子,我家小姐她在哪里?她现在――”她忽而哽咽了一下,“可还好?”
盛世只道:“她现在很好。”
对于他只回答这个问题银庄有些失望,却又不敢追问,从他口中得知她家小姐现在过得好,她便也放心了。(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盛世将人招到身边,低声嘱咐了一番,银庄越听神色越是慌乱,抬头迎上盛世的目光,却只得咬牙点头。
明畅院中,凤至正将承羲抱在怀中轻柔逗弄,听到派出去的禁卫回来的禀报,不由扬了扬唇,轻声呢喃道:“这真是――意外之喜啊。”本来只防着花之燕,没料到竟然还撞上一个银庄。当初将银庄又重新带回栖凤宫,她便知道这小丫鬟有些心思,但没料到她竟然会对花之燕这样忠诚。按照这个角度一想,当初银庄帮助傅清窈害她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没想到那小丫鬟那么早就发现了不对。只是现在看来,这主仆两人似乎还没相认?
“不管她们想做什么,我都不能坐以待毙啊。”
凤至去找靳明渊,将这新情报跟他说了。靳明渊问道:“你可有了什么主意?”
凤至凑上去,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摇头道:“我笨得很,没有什么主意,陛下您给我想一个?”
靳明渊好笑地捏了捏她耳朵,并不戳穿她这因懒惰而生的借口,沉吟须臾,将唇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凤至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耳朵发红,听他说完却又只顾着激动了,“这主意好,陛下您真厉害!”凤至对于口头夸奖毫不吝啬。
“哦?主意好?那皇后不给些什么奖励?”
凤至果断摇头,“不给。”既老实又直接。
靳明渊失笑,将她抱到怀里狠狠蹂躏了一番。
花之燕回来时有些忐忑,生怕凤至起疑心,到了凤至和靳明渊歇息的屋子前,却见两人房门紧闭,外头只守着一个小丫头。
“陛下和娘娘在里头?”花之燕问那小丫头。
小丫头点点头,轻声道:“陛下席间吃了些酒,娘娘这会儿正陪着他在里头歇息呢。”说罢又摆出迟疑神色来,踌躇半晌,终是对着花之燕讨好地笑道:“好姐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可否帮我在这儿站一会儿?也不用做什么,只防着陛下和娘娘有吩咐。”
见那小丫头捂着肚子面色扭曲,花之燕厌恶地皱了皱眉,方点头应道:“你快些去吧。”
小丫头喜出望外,道了谢后小跑着离开。
花之燕在屋外头没站一会儿,就觉得双脚酸疼,有些不耐烦地往旁边的柱子上靠了靠,忽然听到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有些好奇地往门边靠了靠,便听见凤至的声音传进耳朵:“……陛下放心吧,银庄不敢背叛我,这小丫头原来还不老实,可现在落了把柄在我手里,已经不敢乱来了。”
简简单单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听得花之燕暗自咬牙,心中冷哼,怪不得凤至与她差别这样大,银庄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似的,一味只认为真是那什么癔症,原来早被凤至收服了?亏她还想着找机会跟那丫头相认,幸好她先听到了这话,要不然被那丫头卖了还不知道呢!
肚子疼的小丫头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很是感激地跟花之燕又道了一次谢,花之燕心中有事,敷衍着应了几句话,便急急地走了。
花之燕走了没一会儿,银庄来了。小丫头故技重施,银庄心肠本来便软些,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银庄在外头站了没一会儿,忽然听到屋中传来凤至异样的笑声,隐约间竟还提及“闻人凤至”这几个字,银庄心一跳,见四周无人,便悄悄靠上了房门,便听见里头凤至道:“……她发现了又怎样?闻人凤至现在生死未卜,银庄这丫头是她贴身丫鬟,知道的肯定不少,我打算让天双扮成闻人凤至和银庄接触,到时候还怕套不出话来?”
“……这倒不用担心,闻人凤至的日常习惯和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我都已经打听清楚告诉天双了,她心细,能做得好……”
银庄听得心惊肉跳,陛下竟然知道现在的皇后不是她家小姐?竟然还帮着别人要害她家小姐?那次被人送进行光殿,她一直没有机会面见陛下,本来还想着就在这几日跟陛下透露着事情,没想到……
又想到凤至的目的定然就是从她口中套出公子的事,或者还想根据她说的话找出她家小姐所在……她一定不能上当!
等“肚子疼”的小丫头回来,银庄已经神色恍惚了,心不在焉应付了小丫头几句,便踩着有些踉跄的步子匆忙走了。
凤至从门缝里看见外面情形,笑得直打跌,“怎么都这样好骗?”
靳明渊道:“你恰好遇见两个比较蠢的人罢了。”
凤至不服气地轻哼一声,这意思是不蠢的人她就骗不了了?正欲辩驳两句,却又想到――
“这主意不就是你想的么?若是骗不了人那也不是我的问题!”
靳明渊失笑:“我只说了办法,却没告诉你要说哪些话,细节上的漏洞往往更会惹人起疑,那也是我的问题?”
凤至一噎,不跟他继续这话题,就当作没听见这些话,道:“不管脂粉店里那人是谁,他的目的极有可能就是让花之燕和银庄联手干些什么,可这两人现在还没接上头就已经开始怀疑对方,这一局是不是算是解了?”
靳明渊沉吟着摇头,道:“也不一定,还是要小心些。”
果然凤至去看承羲时便听银庄劝道:“娘娘,听说这京城许多人家孩子满月时都喜欢到灵山寺去请释见法师赐个平安锁,可保孩子一生平安顺遂,就连朝中许多大人家中的孩子身上都戴有那释见法师赐的锁,要不我们也带小皇子去吧?”
她言语忐忑却又真切,仿佛当真只是担忧这早产的孩子,想要为他谋些福祉。
凤至明知银庄在谋划些什么,根据她现在所为猜测目的恐怕多半还是在这孩子,却又忍不住隐隐有些心动,一是为顺着银庄,好查探出更多东西,再是她虽不认为那释见法师能比得上闻人九圳,但银庄说的那些“听说”多半也是确有其事的,她倒是也想带承羲去瞧瞧。
当下便道:“本宫去问问陛下方不方便才好。”她若要去,自然要让靳明渊一起的,不然她并不能保证这一趟不出什么事。
找到靳明渊如是一说,靳明渊望了望她,望见那掩在眼底的淡淡期待,笑笑,道:“那便去吧。”
两人遂带了承羲,跟闻人九圳说了一声,又让神与带上侍卫同行。
银庄与花之燕这两个关键人物自然不能落下。
灵山寺在城外,路程不远不近,但去了肯定没时间在天黑前回城,少不得要在那寺里过一夜,故而神与带的侍卫不少。因为车架比较简单,不比半途而返的那次,除了侍卫比较多外其余一切正常,故而行路速度快了些,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灵山寺。
释见法师是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靳明渊虽然掩藏了身份旁人看不出来,他却是见过靳明渊的,众目睽睽之下也并不揭穿,态度自然一如对待普通香客。
将众人带到后院,特意让人备了清净些的屋子。听凤至说是来为承羲求锁的,释见法师不免对凤至怀中的婴孩多看了几眼,也不过那几眼,一直态度平和笑意浅淡的老和尚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僵硬。
“法师可是看出什么来了?”凤至自然是发现了那短暂的异样神情,思及旁人对这老和尚的追捧,言语间不由有些担忧,倒是完全忘了这孩子先前是在闻人九圳身边,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释见法师摇头道:“小皇子身子康健得很,娘娘无需担忧。”又对靳明渊道:“陛下已经一年不曾来了,不知稍后老衲是否有幸能与陛下手谈一局?”
靳明渊对这释见法师倒有几分恭敬,他道:“自然可以。”
释见法师便亲自抱了承羲进了他的禅房,凤至与靳明渊都等在外面。不出凤至所料,银庄与花之燕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房门紧闭的禅房,没有其他动作,显然目的就在承羲。禅房中有诵经声逐渐响起,足足一个时辰后方见停歇。
房门重新打开,释见法师抱了承羲走出来,将孩子亲自交还到凤至怀里。凤至眼尖的发现承羲脖颈处有金光一闪而过,稍稍拉开孩子的衣襟,果然便看见了那传说中的平安锁,锁身竟然只有拇指大小,祥云纹饰中央端端正正刻了“承羲”二字。凤至讶然,释见法师先前明显没有准备,这字不可能是提前刻好的,怎么就这么快?
心中好奇,凤至出声询问,释见法师却笑而不语,凤至疑惑,看了靳明渊一眼,也就不问了。
释见法师似乎对于与靳明渊下棋十分热衷,凤至不好打扰,便带着承羲去了小沙弥准备的屋子。
用了小沙弥送来的素斋,动作有些笨拙地给承羲喂了提前准备好的羊奶,凤至正欲再逗一逗他,却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银庄轻手轻脚地走近,有些惊慌地看了凤至一眼,紧张兮兮地唤了她两声,不见回应,连忙抱起承羲就急急出了屋子。
因为靳明渊与凤至身份尊贵,这整个院子并没有其他入住的香客,守卫的几个侍卫现下也都睡着了般歪歪斜斜倒在地上。银庄抱着孩子慌慌张张地从侧门跑去,谁知才出侧门,就撞上了花之燕!
花之燕并没有中迷药,自然是她的素斋和银庄的一样是小沙弥特意准备的关系。花之燕挡在银庄身前,神色冷厉。她不知道银庄明明是凤至的人,这会儿又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承羲是她的孩子,是她和盛世的孩子,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把孩子还给我!”她冷声喝道。
银庄咬着唇退了一步,却将孩子抱得更紧了――这是她家小姐和公子的孩子,决不能交给别人,尤其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假皇后的人!
两人各自误会,花之燕见银庄这反应,心中愤恨情绪不由得一涌而上,她冷笑着质问道:“银庄!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我救你弟弟,你从此便效忠于我!可是现在呢?你这算不算是背叛?!”
银庄瞳孔一缩,脸色先是一白,惊疑不定地看着花之燕,忽而又想起在闻人府中偷听到的话,立即便反应过来――这是那个假皇后故意设的计谋!竟然妄想用其他人冒充她家小姐?!
银庄复又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花之燕,她不能相信这个人――虽然先前在脂粉店时公子吩咐她回了闻人府便和这个人联络,一起将小公子偷出来,但是她还没去找人就知道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自然没有再去找,可是现在这个人和她一样没有中药,明显公子还不知道这个人已经背叛了!
“把孩子给我!”花之燕愤怒,银庄的反应于她而言无疑是默认了背叛她投靠凤至!
银庄继续后退,目光小心地打探着四处地形,打算寻找机会逃跑。
却在这时,一个灰色人影从花之燕身后跃出,逼近银庄一把抢过她怀中孩子,又疾速后退,拉起花之燕就要走!
“神与!”趴在墙头的凤至一声清喝,黑衣黑袍的少年即刻现身,恰恰拦在那灰衣人面前。不待那灰衣人敛起惊诧,又是一声口哨声响起,四周潜伏已久的侍卫们便迫不及待蜂拥而出,将众人一齐团团围住!
神与不给那灰衣人反应的时间,长枪一举便攻了上去!
灰衣人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拉着花之燕,无法迎敌,只能闪避。躲了两下,却隐隐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将孩子往花之燕手中一扔,抽出手来应对神与。凤至见状,索性从那墙头一跃而下,随手抽过一名侍卫的剑便冲了上去!
“……卑鄙!”凤至的加入让灰衣人有些捉襟见肘,花之燕不由冲着凤至恨恨骂了一句。
凤至冷哼,一剑挑向两人交握的手,灰衣人一急,不得已松开花之燕,凤至一把将踉跄的花之燕拽过来,抢过她怀中孩子便一脚将人踹向了一旁的侍卫!
“师兄――救我!”花之燕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惊叫,让凤至目光一闪,朝神与道:“挑开他面巾!”
神与得令,果真以长枪去挑那灰衣人面巾,灰衣人一急,急忙躲避。神与一击失手,长枪一转,直刺向灰衣人肩头!长枪在手中旋转,血花自枪头飞溅,神与却蓦地停了手。灰衣人趁着他这一愣神,疾速后退。他目光扫过周围的侍卫,眼神愈渐坚决,仿佛就要下定什么决心,神与却忽然冲一众侍卫打了个手势,严密的包围圈立即被让出了一个豁口。灰衣人一愣,紧了紧手中武器,转身从那豁口冲出,隐入了山林!
“你为什么放他走?”凤至惊诧。
神与眯着眼睛望着那灰衣人消失的方向,道:“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不介意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被侍卫抓住的花之燕一听这话立即从被抛弃的呆愣中回过神来,眼底闪过几许慌乱,又挣扎着冲凤至喊:“把孩子还给我!那是我的儿子!我才是――”
“啪!”
凄厉愤恨的嘶喊被一个耳光结束,神与站在凤至身前,望着跌倒在地的花之燕,语气异常的淡漠:“闭嘴吧,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坏习惯。”
冲几个侍卫一挥手,侍卫立即将银庄与花之燕封了口,拎了下去。
银庄直到被侍卫带走,都神思恍惚,不能理解为什么凤至和神与会是清醒的,那韩天双又是怎么回事?她刚才听到她说那是她的孩子……
她自然不知道,凤至是早有防备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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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你若离去,不不拦你
释见法师禅房中,靳明渊垂着眸子,把玩着手中白玉棋子,并不说话。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对面的释见法师额角浸着细汗,脸色隐隐有些灰败。
久久之后,老和尚闭了闭眼,重重叹了一口气,他道:“陛下,老衲――”
话未说完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凤至抱着孩子与神与并肩而立。神与清凉冷淡的目光望向释见法师,接道:“老和尚,你做了错事。”不顾释见法师因他这直接粗暴的指责而瞬间惨白的脸,黑衣的少年继续评判道:“你道行武功不及我父,德行也差之远矣!是什么让你这个得道高僧有底气用旁人的安危性命去还你欠盛世的人情?!”
释见法师嘴唇颤抖,宣了一声佛号,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一直作壁上观的靳明渊这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道:“神与,不得无礼。”
神与冷哼一声,不再去看那老和尚,却终究还是忍不住道:“这老和尚一直将姐夫你拖在这里,若非阿姐早有安排,外面早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凤至轻轻扯了扯神与衣裳,低声道:“没看见人家都快吐血了,你还说?”
神与转眼去看,释见法师果然是有要吐血的征兆,也就不说了,却并不掩藏眼中对这老和尚的厌恶不屑。
靳明渊站起身来,冲闭着眼的释见法师揖了一礼,便走向凤至,轻轻摸了摸她脑袋,温声道:“没事就好。”
三人走出禅房,回到释见法师让人备好的那院子,凤至让人去将银庄和花之燕带了上来。“韩小姐可能有话要说。”她道。
花之燕和银庄被侍卫带上来,才取下口中布条,花之燕便露了癫狂之态,眼中凶光湛湛,恶狠狠地盯着凤至,若非侍卫压制,只怕已经冲到凤至面前来了。尽管知道没有任何用,她还是在侍卫手中不断挣扎,声音嘶哑地朝凤至喊道:“那是我的儿子!承羲是我的儿子!把他还给我――你这个小偷!”她又转向靳明渊,泪流满面,“陛下,陛下!我才是你的皇后啊!这个女人是个妖孽!她占了我的身子,抢了我的儿子,还迷惑陛下!”
一众侍卫目露骇然,靳明渊却不为所动,他望了望面容平静的凤至,忽然伸手将她怀中承羲抱过来,递给了一旁的神与。[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凤至讶然抬眼,便见他脸上笑意浅淡却温和,他伸手将她手拉在手中,凤至脸上闪过片刻的僵硬,握成拳的手被他若无其事将指头一根一根掰开。
“没有其他话要说?”靳明渊转头,淡漠目光望向花之燕。
触及男人幽深的眼,花之燕陡然安静下来。她呆愣愣地望着他眼睛,唇角渐渐流露苦涩,颤着双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激动起来,在侍卫手中使劲挣扎,凄声大喊道:“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靳明渊终于皱眉,却是吩咐侍卫道:“带下去,以谋害皇嗣之罪,送到刑部大牢。”又看了看一旁正呆愣愣看着癫狂的花之燕泪流满面的银庄,“两个一起。”
靳明渊拉着凤至进了屋子,关上房门后,伸手捏着她下巴将她低垂的脑袋抬起,“怎么了?”
凤至被迫对上他眼睛,张了张唇,涩然开口:“我……”却开了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靳明渊却仿佛知道她的心思,轻声劝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确就是闻人凤至,连老师都这样说了,哪还需要怀疑什么?至于那些忘掉的东西,我们回去问问老师,也许他有办法。”
被他说中心思,凤至呐呐无言。花之燕的话本来不会这样轻易就动摇她心神,可是花之燕明明没有失去记忆,却依旧执着地说她才是真正的闻人凤至。兼之靳明渊虽然待她亲近,她却察觉到这其中有刻意的意味,并且每次他都只抱抱她,并不做其他什么事,让她心底不由得生出怀疑来――这样太不对劲,即使完全可以用花之燕的厚脸皮以及靳明渊的“清心寡欲”来解释,她却依旧忍不住怀疑。
此时靳明渊出声劝解,凤至迟疑须臾,还是忍着羞赧吞吞吐吐地问他:“你从来不……我……为什么……”终究还是没这勇气,含含糊糊说了几个字,凤至就忍不住将脑袋低了下去,恨不得埋进土里。
奇异地是靳明渊竟然懂了她意思……掩下眼中一涌而上的讶然,靳明渊沉默须臾,方有些迟疑地张口:“我……”顿了顿,他涩声道:“……你还小。”
凤至僵住,这回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她还小?
想了想承羲,又想了想自己快要十九的“高龄”,凤至沉默了。
这个所谓理由她完全不能接受!可是靳明渊怎么会这么随意地糊弄她?
见凤至似乎要开始胡思乱想,靳明渊终究还是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她脑袋抬起来,道:“我现在每每面对你,想到的都是你小时候的样子。”顿了顿,他补充道:“最多的是你五岁时候的样子。”
凤至五岁时靳明渊已经是十八九岁的高大少年,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就是那一年,老师将五岁的小豆丁塞到他怀里,淡然告知那就是他将来的妻子――这一段往事多年来每每想起皆恍如噩梦。是以即便现在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已经长大成人,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他也从来没有勇气多做些什么,虽然心里一直在克服,但在拥抱时也多是将她当作当年那个孩子来哄。
自小受到的端正教育让他没办法对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动情。
凤至听完他的解释,瞬间呆立当场,“所以你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靳明渊还是不得不老实点头。
凤至低头望了望自己如今的身材,哪里像个孩子?又想起这段时间来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各种情态――原来都是自作多情!瞬间恼羞成怒,凤至甩开他手,转身就要走。
“至儿!”靳明渊早有防备,一把将她拽回来,轻声哄劝道:“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
“陛下,您要一辈子将我当成小孩子吗?”凤至睁大眼睛,抬头问他。
靳明渊温声道:“不会是一辈子,我这阵子已经在努力适应了。”
凤至固执追问:“若是一直适应不了呢?您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再等十年还是二十年?”
靳明渊沉默,良久之后,他道:“至儿,虽然老师很希望我娶你,但是我并不愿意耽误你,他日你若得遇良人,自可离去,我不拦你。”
凤至呆住,双眸渐渐朦胧,她眨了眨眼睛,泪水立即滚滚而下,挥开靳明渊举起欲为她擦拭的手,凤至咬着唇忍住将要溢出口的哽咽,转身离开。
因为她和靳明渊本来便是一个房间,离开这里她自然无处可去,只能转到特意给承羲准备的屋子。银庄被侍卫关了,她方才被靳明渊带走,承羲自然只能由神与来照顾。十六七岁的少年平日里面色沉凝,将眉宇间那最后一分稚嫩掩藏得极好,此时逗弄着羸弱可爱的婴孩,动作轻柔下来,眼里盛着温柔与狡黠,模样与平日大相庭径。凤至却是无暇欣赏,她将神与赶出屋子,趴到了床上,像刚才那个少年一样伸出手指逗弄襁褓中的承羲。
“阿姐!”神与轻易地将她关好的房门打开,皱着眉头问她,“你怎么了?”
凤至知道泛红的眼眶瞒不了他,声音闷闷的,“不想和你说。”
神与径自猜测:“是和姐夫闹矛盾了么?还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凤至沉默了许久,方开口问他:“我什么都不记得,真的是你姐姐吗?”
神与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便是导致凤至异样的原由,便道:“当然是,你以为爹这一年闭关是在做些什么?你也莫要乱想了,当初你不在了的时候我和姐夫以及爹,还有……盛世,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在等你回来。那个和你一点也不像的丫头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就连什么都不知道的扬灵都不愿意亲近她。这些年厚待她,还让姐夫如约娶她,不过是为了避免旁人胡乱猜测罢了。”
凤至闷闷地点头。
神与觉得也开解得差不多了,便拉上房门又出去了。
第二日回去的时候,凤至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依旧跟在靳明渊身边。只有靳明渊知道,他几度想去牵她手,都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
回城之后自然是先去闻人府,靳明渊趁凤至向承羲的奶娘交代的时候,去找闻人九圳。他知道那段记忆的缺失凤至虽然表现得不在乎,但终究还是有些在意。跟闻人九圳提起,闻人九圳却显得有些意外,他自然不是没有办法,但先前他以为如今这个模样对凤至会好一些。
“过几日我会进宫给她看看,你先带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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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男女有别,陛下请回
回到宫里,靳明渊本来有意送凤至回栖凤宫,却接到永宁侯请求觐见的消息,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稍作权衡后,只得语气歉疚地对凤至道:“我先去勤政殿一趟,先让贺岁送你回去如何?”
凤至垂着脑袋,微微抿唇,默默点了点头,挣脱他扶在她双肩上的手,转身便往栖凤宫的方向走。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贺岁先前并未跟随靳明渊出宫,出了什么事自然也不知道,察觉到凤至与靳明渊之间的异样,悄悄抬眼瞧了瞧靳明渊,只见帝王沉默地望着女子远去的身影,久久之后,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贺岁自然不明白那笑容的意思,却莫名地心里一突,直到靳明渊忽然开口道:“朕说让你送她回去。”
贺岁这才回过神来,抹着鬓角的汗小跑着去追凤至。
漫山得了凤至要回宫的消息,早早地便在栖凤宫门口候着了,见凤至回来时身边竟然不见银庄和花之燕的身影,脸色也不似以往明朗,不由得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也不敢问什么,只恭恭敬敬地将贺岁送走,又小心翼翼地跟在凤至身后往殿中走。
晚上直到用过晚膳,靳明渊也没有来,凤至掩埋好心中失望,独自一人在殿中坐了一会儿,便准备就寝。
漫山见这个时候也不见靳明渊影子,有些不安,终于对着凤至开口:“娘娘,陛下他――”
“他不过来了。”凤至取下头上最后一样发饰,头也不回地往浴房中走。漫山想要带人跟上,被她抬手制止,“别跟来,本宫一个人可以。”
漫山口中应是,可将她异常的模样看在眼里,又哪敢当真让她一个人,连忙叫了几个人悄悄跟上去守在浴房外头。
安安静静洗了个澡,等漫山为她擦干头发,凤至正欲就寝,靳明渊却来了。
漫山见了那熟悉的伟岸身影,十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得了靳明渊指令,欢欢喜喜地退了下去。
凤至坐在床沿,抬头怔怔地望着他,“陛下……来做什么?”
不待靳明渊应答,她又道:“若是想要歇在栖凤宫……陛下可以将臣妾当作不知世事的小孩子,臣妾却没办法这样定位自己。男女有别,陛下请回。”
靳明渊望着她,只在她脸上看见云淡风轻与即将散去的失落,仿佛只是失去了一样并不怎么重要的东西,正欲脱口的话便被咽了回去,改口道:“永宁侯请求我――朕对韩天双网开一面,被朕回绝了。明日永宁侯夫人可能会来栖凤宫,你不用见她。”
凤至点头,表示知道了。靳明渊又沉默着望了她一会儿,终究是转身走了。
第二日凤至才用过早膳,果然听漫山禀报永宁侯夫人求见,即便靳明渊没有提醒过,凤至也是不愿见那女人的,自然是让漫山将人打发了。谁知永宁侯夫人才走没多久,栖凤宫又迎来了新的访客。
陆合骄摇着一把扇子,笑容僵硬地站在栖凤宫门口,却不进来,等漫山依他要求狐疑地将凤至叫到栖凤宫门口,他便道:“今日天气不错,不知娘娘可否赏脸,跟臣一起到那御花园中坐一坐?”
众宫人愕然,外男本来便不可随意进出后宫,跟宫妃即使有事相商那也是尽量找个光明正大的场合,以免落人口实,陆合骄却不仅踏进了后宫,还明目张胆要凤至跟他到御花园赏景?!以前从来不知刑部尚书有这样大的胆子!
惊愕完后仔细一想,却又明白过来,若是没有陛下准许,这人哪能到后宫来?一时之间众人神色各异。
凤至缓缓抬起眼皮,瞧了瞧阴沉沉的天,虽然并不认同陆合骄那句“天气不错”,却仍是有些好奇他来做什么,故而想了想,也没有拒绝他这荒诞的提议。
在御花园里找了个亭子,两人坐定,凤至等着陆合骄说话――他明显是有事要跟她说。谁知等了许久,陆合骄方收回四处游移的视线,扯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道:“娘娘觉得十大酷刑如何?”
凤至怔了一瞬,方迟疑着答道:“自然……是好的。”
陆合骄闻言眼中飞速闪过一抹亮光,语气都自然了许多,他又问:“那娘娘觉得‘扒皮抽筋’又如何?”
凤至再次愣住,“扒皮抽筋?”
陆合骄点头,见凤至脸上并无反感神色,语气隐隐有些激动,他解释道:“这是我和宋辞前不久刚想出来的,用水银剥皮这个娘娘想必是知道的,前人所创,并不新奇,但前些日子我和宋辞在尸体堆里发现一种虫子,那种虫子对人体经脉的味道异常喜爱……”
陆合骄说起新奇酷刑便滔滔不绝,双目发光,全无先前的局促僵硬,连自称都换成了“我”。求书网小说qiushu.cc时不时还问凤至两句,凤至碍于礼貌并不否定,谁知她这态度于陆合骄而言与鼓励无异,不仅不加收敛,反而说得更加起兴。
等到陆公子说得有些口渴了,想要喝水,漫山青白着脸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撞见漫山异样的脸色,陆合骄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说得有些多了。连忙转眼去看凤至,脸色却与先前并无二致,陆合骄便试探着问道:“臣是否太过……”
凤至连忙摇头,淡笑道:“陆师兄说得很有趣。”
听得凤至叫他师兄,陆合骄笑容愈发灿烂,如释重负道:“既然娘娘喜欢刑狱,那我下次再来。至于宋辞师兄,他时常与我在一处,喜好观点都是一样的,没什么新奇,我就叫他不用来了。”
凤至听得疑惑,又听他继续道:“那人讨厌自己的相貌,将一张脸折腾得跟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似的,还喜欢穿灰扑扑的衣裳,哪有我这样标致?”他毫不介意开自己的玩笑,“娘娘有我就够了,陛下再叫他来简直多此一举。”
凤至面色微僵,靳明渊让他们来的?让他们来做什么?
“陆师兄身为刑部尚书,想必平日里也不闲,若是事忙,便不用来了。”凤至试探道。
陆合骄闻言脸色一正,玩笑似的道:“其实我这刑部尚书管的事情也并不多,都交给别人了,我平日里就跟宋辞师兄一起逛逛大牢聊聊刑法,兴致来了再亲自动手实践实践――也不是什么大事,哪有哄娘娘欢心重要?”
原来是让他们来哄她欢心?凤至想到他说她寻到良人自可离去,一颗心便渐渐凉透。
“……娘娘?”陆合骄察觉凤至脸色不好。
“这天有些冷了。”凤至淡淡一笑。陆合骄果然没怀疑什么,倒是漫山闻言担忧地劝道:“这外头的确是有些冷了,这凳子也凉,娘娘与陆大人若是还要谈,不若回栖凤宫?”
不等凤至说话,陆合骄已经道:“不谈了不谈了,下次还有机会,娘娘觉得不适,便先回去吧。”
凤至也并不反驳,起身回栖凤宫。
靳明渊似乎很忙,或者说终于将他自己说过的话放在了心上,午后并未像往常一样到栖凤宫来,凤至也不练字了,撑着腮坐在窗前发呆。
可平静的时间并没有多久――靳扬灵来了。
凤至已经有许久未曾见到这个少年,他眼中却一如既往装着孺慕。只是靳扬灵今日颇有些异样,跟她请过安后便有些局促,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仿佛找不到话能说。
“怎么了?”凤至浅浅一笑,目光温和地望着他。
靳扬灵抿了抿唇,道:“前几日儿臣抓到一名刺客,他说父皇……昏庸无能,残暴无情,让许多百姓老无所依,幼无所长,流离失所,受尽苦难。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儿臣有些……不理解。”
凤至闻言愣了一瞬,想了想,方道:“他说的想来是西北边境的事,那里动荡方平,残局不好收拾,你父皇雷霆手段难免令人误解。只是――”凤至垂眸笑了笑,“他说的也未必就是假的,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有舍方有得。你父皇顾念着他心中大局,要舍弃一些人,却有人和他想法不同,自然便认为他是错的,你也无须想得太多。”
靳扬灵愕然,又隐隐有些欣喜――他方才问的也并非什么“不理解”,只是想找些话来说罢了,他身为太子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听凤至说出和他想法一样的话来,还是免不了有些高兴。
“母后真厉害。”他开口夸赞,又有些赧然地道:“父皇让儿臣来哄您开心,却变成您来开导儿臣了,是儿臣的不是。”
凤至脸色一白,靳明渊这是什么意思?陆合骄和宋辞倒也罢了,竟让靳扬灵也来,难道他觉得她和他儿子也挺般配?
“母后?”靳扬灵立即就发现了凤至的不对,面色不由得有些担忧,想想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便以为凤至是身体不适,“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儿臣去叫御医来?”
说着便急急忙忙站起身来,都忘了即使是叫御医还有宫人可以使唤。凤至连忙拉住他,道:“没事。”
靳扬灵狐疑地望着她,见当真没有什么异样,这才作罢。
便在这时,贺岁来了,说是花之燕提出要见闻人九圳,靳明渊不知为何竟同意了,恰逢闻人九圳进了宫,便让人将花之燕带进来了,让凤至也过去看一看。
花之燕意欲何为凤至自然是知道的,这还真不能少了她,便同意了。
“就在勤政殿,闻人先生也在。”贺岁道。
凤至点头,问了问靳扬灵,靳扬灵不知内情,对花之燕这事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是见靳明渊让凤至也去,想了想便也一同前往。
勤政殿里永宁侯夫妇也在,靳明渊的左边添了一把椅子,闻人九圳便坐在那里――并没有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闻人九圳的身份让任何人都不敢提出质疑。凤至进了殿便下意识朝靳明渊那里去,人前她总不能闹脾气。可还没走两步,闻人九圳忽然朝她伸出了手,神色一直清清冷冷的男人声音异常的温和:“到为父这里来。”
凤至脚步一顿,继而一转,朝着闻人九圳走去。搬椅子的贺岁悄悄瞧了瞧靳明渊喜怒不辨的脸色,战战兢兢地将椅子放在了闻人九圳身边。思及帝王从昨夜到如今一直没露过笑意的眼,又悄悄将椅子往靳明渊这边靠了靠。
花之燕被人带进来时衣衫整洁,面色平静,丝毫不见历经牢狱之灾的狼狈。她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低垂着头,道:“臣女今日,只想向皇后娘娘请教一二。”她说要见的是闻人九圳,如今却说是想向凤至请教。
“你想向本宫请教什么?”凤至语气淡淡地开口询问。
花之燕的气息在那一瞬间陡然强势起来,她道:“琴棋书画四样,‘书’这一项上次臣女已经向娘娘讨教过了,是臣女不及娘娘,臣女甘拜下风,臣女今日便斗胆向娘娘请教剩余三项。”
星星点点的悲凉渐渐在凤至眼底晕染开来。上一次是许秀才,这一次又是谁呢?
其实何必问,了解她这些的统共也不过一个阿九罢了,阿九对御龙宗的忠诚毋庸置疑,盛世身为御龙宗宗主,想要知道这些完全不需要费脑筋。这样说来,盛世已经知道她不是原来那个皇后了吧?否则怎么会将这些告诉花之燕。
“可以。”靳明渊一直没说话,自然是默许了花之燕挑衅的意思,凤至便点头应了。
有宫人取了一把琴上来,花之燕向着上位行了一礼,接过那把琴放在身前,就着跪地的姿势开始弹奏。出乎凤至意料的是琴音甫一响起,便携带着磅礴之势,琴音铿锵宛如战歌。听她弹到后半曲,凤至忽然明白过来她弹这首曲子目的何在。
那日在闻人府,她听见过闻人九圳弹这首曲子,问了下人方才知道,那是闻人九圳最喜爱的曲子。花之燕弹的虽然远远不及闻人九圳,可水平也不容她随意否定。凤至微微抬眼去瞧身边的两人,却意外的发现闻人九圳与靳明渊皆不为所动。
花之燕一曲终了,眼中隐隐带了得意意味,挑衅似的抬头望了凤至一眼。
不待她说话,凤至便道:“比琴艺,本宫不及韩小姐。”其余竟是不再多说,只示意宫人备笔墨,对呆愣住的花之燕道:“本宫棋艺也是泛泛,想来也是比不上韩小姐的。”棋技不比已经已经认输,那笔墨水彩自然是作画用的。
花之燕仿佛被金子砸晕了似的,想要笑,却又警惕着怕是凤至在耍阴谋,眉头一阵一阵地皱起。
察觉到靳明渊转过来的目光,凤至不敢偏头,怕视线与他撞上。向闻人九圳这边侧了侧脑袋,却恰好看见闻人九圳温和疼惜的眼,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头,轻声安慰道:“这些东西至儿以前也学得很好的,以后爹爹重新教你。”
凤至一愣,愕然抬眼,忽然注意到眼前这男人眼角竟然又多了几道皱纹。张了张嘴,凤至忍着莫名汹涌而上的泪意,笑着轻声应道:“好。”
底下的花之燕瞧见这情形,脸色白了白,极力忍住快要决堤而出的眼泪,急急低头,将宫人取来的画纸铺在面前的地上,垂落的长长睫毛盖住了开始泛红的眼眶。
靳明渊望着下面那人,眼神幽深,沉默着不说话。
花之燕调好水彩,拿起画笔,正欲落笔,却又忽然顿住。方才上面那个白衣白发的男人对着别人眉眼温和目光疼惜的模样,总是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她忽然想起初到闻人府的时候,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皆恍如梦境。明明前一刻她还穿着破旧的麻衣,背着大大的竹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深山里寻找药草,不过脑袋轻轻晕了一下,她只是闭了闭眼睛,再一睁眼就瞧见了奢华美丽的亭台楼阁,那个神仙一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抬起微凉的手碰她的额头,说他是她的父亲,她低头果然看见身上穿着美丽的绫罗。
她惶恐不安地解释她只是个采药的孤女――即使是在梦境里,她也不想欺骗那神仙一样的男人,可是那个霸道的小男孩听了那话直接扑到她身上,红着眼眶神色凶狠,他说:“阿姐你敢不认我跟爹爹,我就咬死你!”
虽然后来那个男孩渐渐长得孤冷傲气,不愿再与她亲近,虽然那个自称她父亲的男人时常出远门,每年只回来一次,她并不能很好的与他亲近,但旁人都跟她说她是权势滔天的闻人先生的爱女,听得多了她便信了,过去那许多年的贫苦记忆才像是一场梦境。
她是那样满足,她地位尊贵,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清醒过来――原来她一直一无所有,爹爹不是她的,弟弟不是她的,皇后之位不是她的,她享过再多荣华,在旁人眼里她依旧是那个地位低贱的采药孤女!她再不愿意承认,再如何蛊惑自己,这都是事实!
画笔柔软的笔尖落在纸上,渐渐勾勒出她曾经叫过“爹爹”的男人清冷的身影。
她不敢继续坐以待毙,她的儿子已经被别人抢走了,她怕她的盛世哥哥也成了别人的!
笔尖在画纸上游走,笔下那男人笑容浅淡,十来岁的少女躲在树后怯怯地望他――这是她十二岁时画来送给他的画,一模一样的画,落笔时却是全然不一样的心情。
画作完成,水迹干涸后宫人将之呈上,靳明渊瞧了一眼,不予置评。凤至认真地将那画看了一遍,而后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她道:“原来比画艺,本宫也是不及韩小姐的,本宫认输。”
众人再一次愣住,都是花之燕在动手,凤至什么都没展示,次次认输,这是个什么意思?
花之燕本来期待着闻人九圳看见她画作的神情,此时也不免再一次将视线定在凤至身上――凤至什么意思?羞辱她吗?觉得她不配跟她比吗?
凤至道:“韩小姐要向本宫请教,可本宫样样不如你,接下来韩小姐还有什么事情想做?或者说还有什么话想说?”
花之燕蓦地怔住,她这样赢又有什么用?!凤至什么都没做,她甚至不能理直气壮地讥讽凤至有这样好的一个爹却什么都比不上她!更不能用这当理由让别人相信她才是得了闻人九圳悉心教导的那个人!
凤至定定望着下面神色暴躁的花之燕,眼中波澜不兴。花之燕的目的这样明显,她都不用费心思去猜。无非是想证明样样比她强,而后再质问她身为闻人九圳的女儿却为什么会输给她这个自小长在乡野的永宁侯府大小姐,或许还要用那副特殊的画引起闻人九圳的注意,继而说出她花之燕才是真正的闻人凤至的“事实”。
她的确可以站出来和花之燕比,也不一定会输,但如今这毫不费力得到的结果效果也不差不是吗?花之燕就是想要继续先前的计划,也没了那气势。
“爹!”花之燕一声呼喊恍如石破天惊,被凤至扰乱了心神,她完全忘了先前得到的交代,站起身来就朝闻人九圳那边冲,“爹!我才是您的女儿啊!”她指着凤至,“那是个妖孽!她欺骗了你们!”被宫人拦住,她落下泪来,“爹,您别不要我啊!我才是您的至儿啊!”
一直躲在角落里装鹌鹑的永宁侯夫妇终于慌乱起来,想要去将花之燕拉回来,一抬眼却无意间撞见靳明渊气势慑人的目光,吓得立刻僵住了身子。
周围的宫人眼神怪异惊惶,凤至却看戏似的坐得端庄。闻人九圳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清冷的眼终于从那画上抬起,转向被宫人拦住依旧不住想往他这边冲的花之燕,看见那女子泪眼朦胧,其中隐隐浮动着委屈难过,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在这之前见过国师?”
旁人不明就里,花之燕却陡然煞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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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朕说的都是混账话
闻人九圳见状又是一叹,他道:“这些年我虽常年在外,与你聚少离多,却也没忘了教导你,更是嘱咐了府中众人要好好教你,可他们说的你听不进去,我说的你却全忘了。(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花之燕闻言喜出望外,他终于肯认她了!却又听他继续道:“国师将你的气息变得和至儿再像,你也终究不是她。”
花之燕脸色再次转白,原来他都知道!他竟然知道她不是!
闻人九圳却还没说完,“你多年来一直尊我为父,我本欲出关后寻你回来,此后你会是闻人府的二小姐,可你偏偏起了歪心思,非要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此话一出,花之燕霎时呆立当场。
闻人九圳不再开口,望了靳明渊一眼,靳明渊会意,对贺岁吩咐道:“让人将她送回刑部大牢。”又望向脸色灰白抖如筛糠的永宁侯夫妇,对靳扬灵道:“先前永宁侯以他身上爵位来向朕保证了一件事,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说得并不对――既然赌输了,如今该如何就如何,扬灵,永宁侯府的事就交由你来处理。”
花之燕直到被禁卫拖下去都一直呆愣愣地回不过神来,她没想到竟然是她毁了自己的前程!
永宁侯夫妇跪地哭喊,求饶之余又忍不住将怨恨的目光投向花之燕――她骗了他们!她不是皇后!
本来想捞一把功劳振兴日渐衰微的永宁侯府,谁知会落得这个下场,永宁侯夫人恨不得从花之燕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若非有禁卫拦着,她已经扑了上去。
将一切都交代清楚,靳明渊起身时极其自然地拉起凤至的手。凤至一惊,下意识想要甩脱,奈何他力道太大,她又不想让旁人看出端倪来,只得作罢,只是那只被他握在手中的手,僵硬得如同木柴。
闻人九圳瞧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发现凤至脸色并不怎么好,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有些无奈。
靳明渊恭敬道:“请老师移步栖凤宫。”
让闻人九圳去栖凤宫?做什么?
凤至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爹您去栖凤宫做什么?”
闻人九圳还未说话,靳明渊便道:“老师有办法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只是这法子得事先在你就寝的地方布置一番。”
靳明渊抢着答话,却面色自然,仿佛是闻人九圳不打算说,而他好心跟凤至解释。话的内容是让凤至隐隐有些欣喜的,可靳明渊说完就一直看着她,仿佛在等待肯定的模样,让她面色有些不自然,半晌方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哦。”
靳明渊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挫败,闻人九圳将两人的神态动作都看在眼里,想到他这首徒性子沉稳八风不动,遇到凤至却一改常态,情绪之丰富虽还及不上性子跳脱的陆合骄,却也比以往好过太多,就不由得微微失笑,道:“你们二人若有其他事要做,便先去吧,是稍后让贺岁随我过去就是了。”
凤至闲得很,哪有其他事要做?兼之不愿单独面对靳明渊,正欲开口说一起回栖凤宫,靳明渊却比她还快,直接回道:“劳烦老师了。”说罢拉着凤至就走,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凤至有所顾忌,只得僵着脸色跟着他走。谁知靳明渊竟直接将她带回了乾坤殿。
“觉得你那陆师兄如何?”乾坤殿里靳明渊挥退宫人,单刀直入。
凤至不知他问出这话时心中作何想法,陆合骄说的奉靳明渊命特意讨她欢心的话给她的屈辱感觉却记忆犹新――也不过就是早上的事,想不记得都难。
“……很好。”凤至垂着眼睑,轻声回道。
“很好?”靳明渊顿了顿,又问,“扬灵又如何?”
袖子底下凤至蓦地攥紧了拳,抬头忍着喉中哽咽问他:“若臣妾当真看上了太子,陛下是否当真会让臣妾搬到东宫去?”
靳明渊竟然点头,道:“若你们当真情投意合,这样又有何不可?”
凤至万万没想到会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心痛难言,下意识咬住双唇堵住哽咽,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靳明渊话还未说完,见她这般模样,连忙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松开牙齿,将人拖到怀中紧紧抱住,又取下她腰间绢帕为她轻轻拭去眼泪,道:“……可是你对朕撒谎,也是不对的。”
凤至没料到他还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反应过来后使劲挣扎,却被抱得更紧,听他在耳畔低声道:“你若当真觉得陆合骄好,来报的宫人又怎么会跟朕说你不高兴;你若当真看上了扬灵,刚才朕说那话你又为什么这般难过?朕说你若找到良人自可离去,可你陆师兄青年俊杰你看不上,扬灵年少有为你也看不上,其他人哪还能入你的眼?恐怕你这辈子,都要困在这皇宫了。80电子书wWw.80txt.com”
凤至脑中混沌,并不能完全明白他意思,靳明渊又道:“朕先前亲近你的确有些是刻意的,是朕操之过急,想要早些熟悉你现在的模样,确实做得不太对,以后不会再有了。”听到他这一句,凤至便记起先前之所以察觉到不对,便是因为靳明渊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孤高自傲,在她面前时却总是自称“我”,恐怕当时感到别扭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又思及他话中意思,凤至情绪隐隐有些软化,却又不敢当真信他――明明他先前还说过那样的话。
“你让陆师兄和扬灵来……”
“朕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怎么会做出给自己的皇后找男人这种事情来,让他们去你那里,只是想让你看明白罢了。果然他们你都看不上,如此看来你多半只能待在朕的身边了。”他声音轻缓温柔,又低头轻轻吻了吻她含泪的眼,继续放低声音道:“那日朕说的都是混账话,哪能真让你等上十年二十年……”
凤至初涉此道,全然不晓得理智是什么,那日听他说出那样的话来,心痛至极只想远离,心底却又暗暗期盼他能霸道一些,索性让她没有选择,或者来跟她说那些都只是胡言乱语。而现在果然听到他悔悟的话,末尾那句低语于她而言更是堪比甜言蜜语,当下忍不住泪如泉涌,抬手紧紧抱住他伟岸的身体,呜咽道:“你别哄我……”
她并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是不是都是真的,但此时此刻她愿意相信。
靳明渊轻轻拍着她背,柔声应道:“嗯,不哄你。”他想他或许不用花太多时间来适应“她已经长大”这个事实,当年那个蛮横的小姑娘只会嫌弃他老,握着小木剑指着他说一辈子都不要嫁他,哪会这样惶惑地将他紧紧拥抱,让他不要哄骗于她……
等贺岁回来禀报说闻人九圳已经出了栖凤宫,就要出宫的时候,靳明渊已经将凤至逗笑了。他扔掉已经整块湿掉的帕子,取笑道:“你怎么这么能哭?”
凤至赧然,低头不敢看他。靳明渊好笑地将她脑袋抬起来,道:“我们去送送老师。”
凤至点头。
闻人九圳见到靳明渊与凤至携手同来的时候,下意识望了望凤至,瞧见她微微红肿的眼睛,又看见两人之间的亲昵氛围,不由心中欣慰。
凤至无意间抬头,恰好看见闻人九圳了然的目光,顿时觉得他眼中都是揶揄笑意,连忙转开视线,暗道自己都紧张得出现幻觉了……
“今晚务必要宿在栖凤宫。”
乍然听见闻人九圳这话,凤至脸色猛地涨红,他怎么能……怎么能跟靳明渊说这种话?慌张抬起头来,却发现闻人九圳那话竟然是对她说的。想到闻人九圳去栖凤宫的目的,便知是自己误会了,偏头看见靳明渊眼中浮起笑意,就知道他肯定知道她方才想什么了,霎时间脸色更红,连忙点头回应闻人九圳的话。
闻人九圳忽而笑了笑,跟靳明渊简单交代了几句,摇摇头转身走了。
靳明渊再次歇在栖凤宫,漫山看起来比凤至还高兴,自靳明渊踏入栖凤宫宫门,她脸上笑容就没断过。
凤至沐浴之后,进内殿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爬到床上去,她才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这是什么味道?”
靳明渊散着头发,也跟过去闻了闻,却并没有在意,见凤至要爬起来,又一把又将她扑倒在床上,方道:“是老师做的,但朕也不知道是什么。”
凤至脑袋歪来歪去避开他灼热的呼吸,伸手推他,声若蚊蝇:“下去,很重。”
靳明渊抬手定住她乱动的脑袋,问道:“你说什么?朕没听清。”
凤至知他是故态重萌,却依旧不知要如何应对。四周尽是他的气息,她完全躲避不开,只得开口道:“……很重。”
见她委屈得皱鼻子,靳明渊不由笑出声来,从她身上翻下去,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扯过被子将两人罩住,道:“夜已深,该睡了。”
凤至枕着他手臂,迟疑着将手环上他腰,又怕他取笑,连忙将脑袋往被子里凑。刚将半个脑袋埋进去,果然便听见他愉悦的笑声,察觉到他竟然要掀被子,又急忙将脑袋埋进他怀里,索性让他掀了被子也瞧不见她脸!
靳明渊被她这模样逗得连连失笑,将她脑袋拉起来,见她又急急贴上他胸膛,便由得她去,只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抱紧一些。”
凤至心一颤,只觉得被子里忽然热得让人几乎不能忍受,手却不受控制似的将男人坚硬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些。
又闹了一会儿,凤至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靳明渊抱着她,心知这一夜不寻常,并不敢睡熟。果然后半夜时怀中的人忽然低泣起来,靳明渊连忙拉开床帘,烛火透进来,他看见她脸上尽是惊惧与焦躁。
取了帕子将她脸上眼泪拭去,靳明渊压制住她乱挥的双手,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先前得了闻人九圳嘱咐,他知道此时是关键,他不能将她叫醒。
凤至哭闹了足足一刻钟,才渐渐安静下来,皱着眉头缩在靳明渊怀里,眼角还挂着晶莹泪滴。靳明渊又取过帕子为她擦了擦脸,见是真的安静下来了,才抱着人继续安睡。
第二日早上,凤至醒来时靳明渊已经衣冠整齐坐在床边,似乎是特意等她醒来。
将人揽进怀里,靳明渊皱着眉头,手指疼惜地抚过凤至微肿的眼,轻声交代道:“有些肿了,待会儿让漫山帮你敷一敷。”见凤至迷迷糊糊地点了头,方问道:“昨夜梦到什么了?”
凤至低垂着头,久久之后,放轻声道:“郁也。”
靳明渊有些诧异,“没了?”
“没了。”
只有郁也,整个梦境里只有郁也。郁也和她一起练字,郁也陪她一起习武,郁也带她偷偷出府玩耍,郁也拉着她跳到府中的池塘里去捉鱼……郁也渐渐的疏远她,她躺在郁也的怀里午睡,郁也却用她送他的小匕首插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他满手的血,她也满身都是血。
四岁的女娃娃抱着六七岁的男童,看着他脸色苍白的闭上眼睛,只能无助哭喊。
听着凤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描述梦境,靳明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听到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却无从安慰。郁也那一次的怪异行为就连闻人九圳都不知道原因,只知道那次过后那个顽皮的小少年渐渐长成了如今的沉默模样。
凤至想要冷静下来,梦境里遗留的那来自儿时自己的惊惧与悲伤却几乎将她淹没,可她将梦境记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郁也当年那一场怪异的自尽行为是因为什么。
“其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凤至有些失落,她以为能记起靳明渊。
对此靳明渊却是不在乎,他其实巴不得凤至不要记起有关他的那一部分,毕竟当年那个娇蛮的女童对他是那样的嫌弃……
“朕要先去上朝了,等朕回来。”靳明渊摸摸她脑袋。
贺岁在外头已经急得不成样子,早朝的时间已经到了,靳明渊却还没出来,也不知那些已经等在殿上的朝臣会心急成什么模样,毕竟靳明渊迟到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待靳明渊走后,凤至才由漫山伺候着魂不守舍地从床上爬起来,用过早膳后又搬了张椅子坐到窗前发呆。等她回过神来,靳明渊已经下朝回来了,还皱着眉头告知了她一个万万没想到的消息――
“有人潜进了刑部大牢,重伤了韩天双。”
凤至不是一般的惊讶,是谁要害花之燕?
“我想去看看。”凤至道。
想到陆合骄描述花之燕伤情时那唏嘘模样,靳明渊微微挑眉,道:“可以。”
花之燕因为伤得不轻,陆合骄特意让人给她换了一间牢房,里面有桌有椅,还有床铺。凤至去看时花之燕正躺在阴暗牢房中那张狭窄的小床上,动也不动,依稀可见浑身的血。
尽管远远瞧见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踏进牢房靠近看时凤至还是骇了一跳。花之燕脸上伤痕错落,像是被人用匕首划出来的,下手还不轻。双肩肩头衣裳都破了一个大洞,两个狰狞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看起来异常的可怖。
陆合骄弯着眉眼,道:“知道娘娘要来看,臣特意让人将她绷带拆了,这样才看得清楚。”他本来就酷爱酷刑,这种程度的伤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
“潜进来的那人看身量应该是个女子。”是以他谈起花之燕的伤才会这般唏嘘,“她那张脸生得也不差,生生就这么毁了。”
末了陆合骄还叹道:“昨晚狱卒都被迷晕在外面,那人手法还极其高明,动作也十分小心。若非臣一时兴起想来这狱中瞧瞧,恰好撞见,长夜漫漫,恐怕她受的伤就不止这些了,或者说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他忽然有些兴奋,语气中隐隐透露着遗憾,“臣进来的时候那人正拿着匕首要往她肚子上划呢!”
凤至看着花之燕已经不能看的脸,一时无言。她先前还猜想是盛世想要杀人灭口,可是听陆合骄这样一说,她又不确定了,若当真是盛世,怎么可能会这样折磨人,直接一刀结果了人不是很方便吗?尤其划脸这一举动实在是太过多余。
可若不是盛世会是谁?
“银庄呢?”一直沉默观看的靳明渊忽然问道。
“陛下问的是和韩天双关在一起的那丫鬟吗?”见靳明渊点头,陆合骄道:“那丫鬟必定是看见了什么的,也正是因为看见了,现在情况有些不好,一直在胡言乱语,问不出什么来,如今之计只能等韩天双自己醒了。看那人的样子像是十分恨她,也许她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靳明渊点头,道:“尽早查明是怎么回事。”
陆合骄领命。
两天之后,陆合骄忽然极其兴奋地跑进宫,跟靳明渊说他想到了一个引出凶手的绝妙主意,问靳明渊有没有兴趣一起旁观。靳明渊自然是没多少兴趣的,只转头无声询问凤至。凤至两天来一直在费脑筋想会是谁,这会儿听陆合骄这样说,立即便心动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几人装扮成囚犯,悄悄潜伏在刑部大牢中,四周还隐藏着不少严阵以待的狱卒。
陆合骄悄悄靠近凤至,笃定道:“今晚那人一定会来。先前本来以韩天双的罪名怎么也是难逃一死,她却偏偏多此一举冒险进来折磨人,想来是和韩天双私怨极深。昨天我已经放出消息说韩天双快死了,那人上次被我打断,没有尽兴,心头怨恨定然没消,听说韩天双快死了,必定会再来――她下手那么狠,肯定不会让人这么轻易就去死。”
陆合骄说完便得意洋洋地盯着凤至,仿佛在等待表扬,凤至幽幽地望着他,不说话。
靳明渊眉头已经皱得死紧,伸手拎住陆合骄领子一扔,总算让人远离了凤至。
陆合骄被扔在地上,本来想要嚎上两声,靳明渊却忽然神色一凛,轻声道:“来了。”
陆合骄闻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外面。
花之燕的牢房就在三人所在牢房的斜对面,那地方但凡有一点动静都瞒不过三人眼睛。
外面忽然传来狱卒脑袋倒在桌子上的沉闷声音,幽暗牢房中的火把火焰忽然闪了一下,一个黑色人影就这样闯进三人视线,轻而易举毁了花之燕牢房的铜锁,迫不及待跨进了牢房的门。
花之燕牢房中那面墙上有一个人脑袋大小的小窗,忽然间一阵夜风从那小窗处灌进来,将一股浅淡药香带到凤至鼻尖。花之燕牢房中那黑衣人已经拔出随身匕首,陆合骄已经举起手中哨子,凤至的心却因那阵熟悉的药香而猛地开始动荡。
一把打掉陆合骄已经放到唇边的哨子,却是稍稍迟了一步,半声短促的哨音已经刺破宁静。凤至急忙起身冲出牢房,随手将方才匆忙从靳明渊身上扯下来的玉佩往墙上的火把一掷,火光灭掉的瞬间,她已经和急急忙忙从花之燕牢房中跑出来的黑衣人撞在一处。
潜伏在暗处的狱卒已经冲了出来,凤至一把将那黑衣人拉住,轻声道:“跟我走!”
一路将不断燃起的火把灭掉,抱起那黑衣人从众狱卒头顶越过,将人往外头一送,轻声喝道:“外面没人,快走!”因为陆合骄的自信,他并未在大牢外安排人。
那黑衣人身形顿了一顿,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凤至不再动作,火把便接二连三亮起来,一众狱卒还没反应过来,皆是一脸的迷茫,唯有陆合骄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你在做什么?”
凤至淡淡瞥他一眼,道:“本来想抓人,没抓到,不行?”
陆合骄抽搐着嘴角,笑容僵硬,“行!怎么不行!”事到如今他哪会还不明白凤至认识那人,还要保她。
凤至目光一转,这才发现靳明渊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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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别叫她哥哥
那黑衣人疾速奔走,回头一望见远离了刑部大牢,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谁知转过头来,却发现前方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一个人!
黑衣人一惊,硬生生止住脚步,后撤两步正欲逃跑,谁知才转过身就被人一把拎住!
靳明渊面色沉凝,就这么拎着一直挣扎却不敢说话的黑衣人,朝着停着马车的方向走。(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走近了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凤至的声音,便将黑衣人往马车中一扔,转身前他冷冷淡淡地朝马车中一瞥,道:“你最好老实一些。”
那才撑起身子想要跳出来的黑衣人听见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这么僵住了身子。
赶车的禁卫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凤至老远便看见靳明渊站在马车旁,急忙朝他跑去,身后还跟着神色恹恹的陆合骄。
“你――”本来想问他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忽然闻到那股淡淡的药香,便不说话了,抬眼看见他沉凝的面色,莫名地便晓得他是因为她先前的莽撞行为生气,心虚地低头,小声道:“是我错了。”
靳明渊听见这话才微微缓和了颜色,抬手摸了摸她脑袋,轻声训斥道:“下次不可再这么莽撞,火把熄了什么都看不见,若是让人误伤了可怎么好。”
凤至自然点头。
陆合骄已经看明白他今晚是白忙活了,不过――
“陛下,能否告知臣那人是谁?”他凑近,放低了声音询问,眼中有亮光闪动,能让凤至和靳明渊一起保的人,会是谁?
面对他充满好奇的眼睛,靳明渊不为所动,“不能。”
陆合骄笑脸一僵,又转向凤至,“娘娘――”
“不能。”凤至果断摇头。
“回去吧,我们也该回宫了。”
打发了陆合骄,两人上了马车,马车里那黑衣人正缩在角落,头也不敢抬。
凤至正欲朝她挪过去,被靳明渊一把拽住拉到身边。目光沉沉地将那黑衣人盯了半晌,靳明渊方道:“朕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黑衣人将脑袋垂得更低,却依旧不说话。
“是谁让你去的?”靳明渊又问,“你和她分明无仇无怨。求书网小说qiushu.cc”
黑衣人蓦地抬起头来,寒声道:“我讨厌她!”
赫然便是靳绮南的声音!
凤至早闻到了她身上那药香,靳明渊也已经早就将人认出来,这会儿倒是都不意外。见到靳绮南的反应,靳明渊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冽,慑人威仪朝着靳绮南压迫而去,“就因为讨厌她,你竟对她下此毒手?”
靳绮南倔强地昂着头,“有什么不可以?反正你早晚都是要让她死的!”
见靳明渊面色更寒了几分,凤至连忙扯了扯他袖子。靳明渊低头,看见凤至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由得扶额,甚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靳绮南见靳明渊面色缓和,没有继续问她的意思,连忙窜到凤至身旁,紧紧抱着她胳膊,警惕地望着靳明渊。
靳明渊见她这模样复又沉下脸,训斥道:“还不将那面巾扯下来,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哪还有个郡主的样子!”
靳绮南自小被他管教,最害怕他生气的模样,这面巾的存在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自然不敢不听,连忙依言而行。露出那张病怏怏的苍白小脸来,又忍不住将凤至胳膊抱得更紧了些,抬头冲着凤至撒娇似的喊:“小至哥哥。”
靳明渊听她这样喊,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凤至转头去看靳绮南,不曾发现他异样,一直警惕着他的靳绮南却是发现了,挑衅似的,她冲着靳明渊恶劣地笑了一下,伸手去抱凤至的腰。
她这样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凤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靳明渊却面色难看地伸出手去,恰恰截住了她手。
凤至察觉这两人的异样,面露疑惑,“你们在干什么?”
靳明渊视线越过她与靳绮南对视,他道:“你最好老实一些。”
又是这句话!
靳绮南鼓了鼓双颊,气呼呼地冷哼一声,却是不敢与他对视,将手收回来,重新抱住凤至的胳膊。
靳明渊这才温声对凤至道:“没事。”
凤至眼睛没瞎耳朵没聋,自然知道不可能没事,但靳明渊不说,她也就不问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这些日子你母亲担心你的身子,不让你出府,你今晚跑出来,她知不知道?”
听见靳明渊这样问,靳绮南撇开脑袋去,不回答他。不过想想也知道,端静长公主怎么可能会让她大晚上地悄悄往刑部大牢跑。
马车路过端静长公主府,靳明渊对凤至道:“你先等一会儿,我送她回去。”说罢提起靳绮南就出了马车,凤至掀开车帘,便看见他拎着人身形一闪便没入了夜色。靳绮南是悄悄跑出来的,又是这身打扮,自然不能从大门回去,靳明渊只能带着她翻墙了。
将靳绮南送回她自己的院子,靳明渊离开前,沉声警告道:“她是你的皇婶,以后别让朕再听到你叫她什么哥哥。”
靳绮南倔强地瞪着他不说话,直到靳明渊走了,她才垂下脑袋,有些委屈地自言自语:“她是皇婶,也是小至哥哥,有什么不对……”
回到宫里,凤至一直对靳绮南去刑部大牢的原因耿耿于怀,靳绮南说是因为讨厌花之燕,她愿意相信,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她上次就将花之燕推下了太液池,理由一样是让人瞠目结舌。可是她就怕这并不是靳绮南一个人的主意,或许盛世也参与其中?然而她终究不了解盛世,不知道他是否会对花之燕有这样狠的心肠,是以并不确定。
靳明渊见凤至趴在枕头上时而皱眉时而摇头,猜到她大概是在想靳绮南的事情,上了床后将人翻过来,道:“无需想得太复杂,绮南将你看得太过重要,韩天双对你的恶意已经足够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凤至讶然抬眼,靳明渊将她抱进怀里,跟她讲起往事,“绮南曾经有个双生哥哥,体魄健壮与她不同,对她很是爱护,两兄妹不管何时何地都形影相随,关系很是亲密。端慧皇姐的驸马陈淮不知什么时候在外头悄悄养了个外室,那外室生了个儿子,便起了歪心思,趁着陈淮不在,带着那男童上了长公主府,想要要求端慧皇姐给她一个名分。可那日恰逢端慧皇姐不在府中,便让绮南兄妹对上了那女人。七八岁的孩子心思单纯,说话也并不婉转,那女人被言语刺激,推了绮南一把。绮南的兄长爱护妹妹,忍受不得,便同那女人动起了手,可一个孩子哪能打得过大人,即便有府中侍卫及时赶到,也还是受了伤。因为恰恰伤在脑袋上,又伤得颇重,虽及时叫了御医,却依旧没能救回来……”
端慧长公主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赶回府,离开前乖巧懂事的儿子却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陈淮也闻讯赶回,见爱子惨死也是伤心,当下便将那外室一剑杀了,却希望端慧长公主能放过那外室带来的男童。端慧长公主自然不肯,夫妻两人争执不休,一同忽视了靳绮南的存在。
就在兄长死去的当晚,八岁的靳绮南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小小的身子提着父亲那把沉甸甸的宝剑,赤着双足走进了安置那男童的屋子。等到第二日负责照料男童的奶娘醒来,便看见床上那孩子已经被人砍得血肉模糊,早已没了声息,当即吓得晕了过去。而靳绮南就抱着那把宝剑,浑身是血,目光呆滞,蹲在被鲜血浸透的床上一动不动。
陈淮因为意外,早已失去了延续子嗣的能力,仅有的两个儿子接连死在他面前,心中悲恸难忍,想要让靳绮南偿还血债,又怜惜她年幼体弱,心有不忍,便将怒火全转向了端慧长公主。
曾经也是恩爱眷侣,一个是德行品貌享誉京都的皇室贵女,一个是惊才绝艳志怀高远的世家子弟,曾经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两人会拔剑相向。
靳绮南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父母相残,无能为力,只能惊惧哭泣。陈淮听见女儿的哭声,终于找回一点理智,看见四下皆是一片狼藉,心下怆然,呆立许久,却是提着手中那把还染着幼子鲜血的长剑离了长公主府,自此没有再回来……
“或许绮南是觉得……你和她哥哥很像。”说完那一段惨烈往事,靳明渊这般猜测道。
凤至还沉浸在靳绮南所拥有的过往里回不过神来,靳明渊又道:“所以朕让你离她远一些,若是太过亲近,她将你看得太重,也许有朝一日她会觉得朕也挺碍眼。就如现在,她对韩天双那样狠,并不是什么好事。”
久久之后,凤至才闷闷地点头,“嗯。”
“夜深了,睡吧。也许你今晚能梦见朕。”
其实除了第一晚梦见郁也,其余两个晚上都只梦见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连人物也看不清,什么也没记起。但听靳明渊这样说,凤至还是隐隐生出了一些期待,心头的动荡也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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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去帮我带他回来
暗夜寂静,整个皇宫都淹没在烛火昏黄的光里。qiushu.cc [天火大道]四下里偶尔有宫人提着灯盏匆匆忙忙地走过,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忽然有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采旋宫中匆忙奔出,而后一声古怪恍如虫鸣的哨声在黑夜里响起。
守夜的宫人听见只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栖凤宫里靳明渊蓦地睁开了眼睛。
“……嗯?”靳明渊不过微微一动,凤至便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现在还是……半夜?”
两人抱得太紧,他想要起来必定会惊醒凤至,靳明渊微微无奈,轻声道:“现在的确是半夜,你继续睡,朕出去一下。”说罢轻轻将凤至的手拉开,出了被窝替她掖好被子,将外袍往身上一套便阔步出了内殿。
栖凤宫外金圣儿来来回回踱着步,长发随意披散,将一张小脸遮去了大半,看得出来是匆忙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打理。她眉宇之间焦躁之色难掩,手中握着的哨子都快要被捏碎。若非不能乱来,她只恨不得再吹一次,就怕刚才吹的那声靳明渊睡得太熟没有听见。视线转也不转地盯着栖凤宫宫门,甫一见到靳明渊身影从那门后闪出来,金圣儿便急急忙忙冲了上去,又硬生生在他面前止住脚步,低声禀报道:“……出了点问题。”
靳明渊看出她的急切,也不待她解释,抬脚便往采旋宫的方向走。
靳明渊离开后久久不见回来,凤至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总有些不习惯,睡意渐渐的就没了。轻蹙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透过床帐隐隐约约看见漫山候命的身影,便问道:“陛下呢?”
漫山迟疑了一下,方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出去了。”
出去了?大半夜的去哪里?
“是出什么事了吗?”凤至连忙问道。
漫山欲言又止,半晌方低声道:“是西妃娘娘过来叫陛下……”然后陛下就跟着走了。
凤至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下,方道:“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但靳明渊不叫她,显然是不希望她掺和,便又倒回去睡了。
漫山本来害怕凤至询问,如今见她竟然问也不问就又回去睡了,似乎并不在乎,漫山却急了,“娘娘……”
“嗯?什么?”凤至的声音有些迷糊。
“陛下他跟西妃娘娘走了啊!您怎么不问问……”
“漫山,”凤至反倒需要劝解她,“不要乱想,这大半夜的,西妃可能是有什么事,陛下也不是拎不清的人。”
漫山不说话了。
凤至继续睡,她是愿意相信靳明渊的。
靳明渊跟金圣儿急急赶到采旋宫,径直进了傅清窈的寝殿。寝殿里空无一人,殿中央的地板却空了大大一块,其下有光照耀,亮如白昼。木制的梯子从寝殿开始,延伸向下面未知的地方。
金圣儿跟上来,将寝殿的房门关上,跟随靳明渊踩着那梯子向下而去。
向下,向下,一直向下,靳明渊身影迅疾,却仍是向下走了足足半刻钟,才离开梯子,踏上了冰凉的地面。
这是一座地宫。
墙上火把将地宫照得明亮,靳明渊顺着宽阔的走道,步伐一刻不停,走过几个岔道,转过几个弯,前方隐约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
靳明渊脚步更快了些,金圣儿唯有跑起来才能跟上。
走道尽头,是一间宽阔的圆形宫室,中央建了个大大的圆形水池,池水冰凉仿若雪化的水,寻常人碰一下都会忍不住立即将手缩回来,这水中却养了一个女人。
女人白发如雪,一张脸晶莹透明宛如冰雕,已经不像个人。她在水中疯狂地扑腾,双手捧着脑袋,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喊,透明得诡异骇人的面容扭曲着,仿佛痛极了的模样。
池水边上傅清窈并另外几个女子不停地往水中撒着各类药粉,女人癫狂的状态渐渐有所减缓,却仍是嘶喊不停。
靳明渊甫一出现,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连忙站起跑到他身边。
“陛下!”
“怎么回事?”靳明渊望着水中的女人,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十分不好。
“不知,”傅清窈惭愧地低下头,“方才忽然便发了狂,撒了许多药,终于有所减缓,却还是……”
靳明渊忽然转头,问了金圣儿一句:“今天国师来过?”
金圣儿愣了一下,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情况也有些不对,臣妾便去请了师父来看,后来见也没什么事,便没跟陛下禀报。”
靳明渊不语,抬脚走向水池,顺着石阶步入冰冷的池水中,衣衫尽湿,他却顾不得寒冷。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一把将发狂的女人拖到怀中,禁锢住她双手,将她脑袋按在怀中,无论女人如何挣扎都不肯放,直到女人渐渐平静下来,他才问道:“……怎么了?”
他声音轻柔,面色隐隐有些痛苦。那女人从他怀中将脑袋抬起来,两行泪从眼中流淌而下,就像水在冰上滑落。若非靳明渊看见她双眼朦胧,并且靠得近,恐怕还无法发现。
女人抬起几近透明的手,扶上靳明渊肩膀。离得那样近,他甚至能看见她皮肤下血液在流淌。
女人望向他掩藏着痛苦与疼惜的眼睛,声音颤抖,隐隐带着乞求:“去帮我将他带回来,好不好?”
靳明渊闭了闭眼,良久之后,方应道:“好。”
女人闻言蔚然一笑,声音轻柔了许多:“我还想见见我的儿子……”
靳明渊垂眸,道:“等我回来,会带他来见你。”看见女人暗藏期待的眼,他又笑笑:“他现在很好。”
女人又笑,笑容慈爱,她轻声询问:“他还和以前一样喜欢穿黑衣裳吗?是不是依旧不爱笑?”见靳明渊点头,她无奈道:“你要帮我好好说一说他,小小年纪,别老板着一张脸,也别总穿黑衣裳,他穿白衣裳就挺好看的……”
女人一直在说,靳明渊目光温柔,时不时点头。
凤至发现靳明渊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凤至看来这有些不可思议,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靳明渊回过神来,歉疚地笑笑,忽然抬手摸了摸她脑袋,问道:“若是朕丢下你一个人,你会生气么?”
凤至皱眉,不假思索地点头,“会!”
靳明渊愣了一下,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他笑道:“可是朕比你大那么多岁,以后总是要走在你前面的。”
凤至一怔,她方才只理解了字面意思,根本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生与死的问题。低头想了想,凤至道:“若是你没事情要让我去做,我就跟你一起走好了。”
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靳明渊有些动容,又有些无奈,他手指轻轻抚过凤至的眉眼,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活着有什么不好……”
凤至察觉到靳明渊的异样,知道问起他也不会轻易跟她说,只得一个人暗自瞎猜。隐约知道这和昨晚金圣儿大半夜跑来有关系,想必去问金圣儿会有一些收获,只是人家肯定也不会随意和她说,这还得用一些手段。
只是她若去采旋宫,肯定瞒不过靳明渊,不若寻个必须前往采旋宫的由头,直接去跟靳明渊说一声。至于在采旋宫里干了什么,只要哄骗金圣儿将宫人遣退,谁能知道?
这样一想,凤至顿觉可行,带着漫山就去御书房找靳明渊,却不料才进御书房就遇到了陆合骄觐见。
陆合骄神色恹恹的,直接“砰”的一声就在靳明渊面前跪下了,“陛下,娘娘,能否跟臣透露一下昨晚那位尊贵人是谁?”不待靳明渊和凤至说话,他又摆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来,“韩天双不见了……”
“不见了?!”凤至瞪眼,靳明渊眉头一挑,皆是诧异。
陆合骄点头:“是不见了,却不是有人劫狱,从牢房中的痕迹看,来人是将韩天双拖着出去的――除了昨晚那位,还有谁会跟韩天双这么大仇,这般折磨人?还望陛下和娘娘跟臣透露一下,臣要去将臣的囚犯找回来。”
“我去找。”凤至道。
“一起去。”靳明渊站起身来,语气不容置疑。
凤至自然不敢反驳。
出乎凤至的意料,靳明渊似乎早有防备。她本来还在犯愁,若当真是靳绮南,是不可能直接将花之燕带回长公主府的,要到哪里去找?却不想靳明渊直接招来一名暗卫,问了几句后便直奔城外。
“她在城郊有一处别院。”靳明渊道。
靳绮南在城郊的别院是个难得的好地方,风景秀丽,环境幽雅,是多年前端慧长公主亲自督建的,其中格局与风景皆费了大心思。
当年靳绮南最爱与兄长在宽敞的后院玩耍,那是两个孩子最私密的领地,从来不肯让别人靠近一步。
而现在靳绮南带了一个人走进了那地方。
“这里美不美?”
靳绮南将花之燕扔在地上,抬起盈盈水眸环顾四周,而后唇角牵起一个淡雅笑容,低头询问,声音轻柔,仿佛在问客人满不满意。
花之燕身上那身染尽鲜血的破败衣衫还裹在身上。虽然伤重,但在那牢狱之中没有人会替她担心这些,更何况即便有衣裳可换,花之燕她自己也动不了,那些狱卒更是不会帮她。脸上的绷带是陆合骄亲自缠的,并不是怜香惜玉可怜人,只是想要仔细看看那伤口。
靳绮南低着头,直直对上花之燕的眼睛,其中不甘、委屈、后悔、怨恨都被她一览无余。直到在那双眼中看见屈辱,靳绮南才蹲下身子,声音轻柔,语带蛊惑:“你不甘心?”
这很明显不是吗?
花之燕不说话。
靳绮南又问:“你想拿回你的东西吗?”
花之燕咬唇不语。
靳绮南娇俏一笑,道:“我能帮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你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帮你,自然有我想要的东西。你别不信我,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多。我母亲是长公主,我皇叔是皇帝,我还和……皇后,很是亲近。”她俏皮地弯了弯唇,如愿看见花之燕眼神波动,靳绮南继续蛊惑道:“你想要什么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才是那个被我皇叔娶进皇宫的女人。”
花之燕眼眸蓦地睁大,渐渐有水雾晕染开来。她忽然激动起来,口中发出呜咽,却紧咬着唇依旧不肯开口说话。
“我想要的东西并不贵重,于我而言很重要,对你来说却不算什么。”靳绮南望着她,“你愿意相信我吗?”
花之燕松开牙齿,她心中纵然心动,却仍保持着几分警惕,她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你我无冤无仇,你却几度害我,让我如何信你?”
靳绮南挑眉,仿佛很是诧异,“你为何不信我?就因为我害过你?可那不是因为我看你不顺眼么?”她神情很是无辜,让花之燕的心隐隐有些动摇。
几次接触,花之燕察觉到靳绮南的确是有些怪异,的确完全有可能因为看不顺眼就出手害她……
“好了,来跟我说说,你都想要拿回些什么?”靳绮南站起身来,仿佛花之燕已经答应了她的提议,她甚至开始讨价还价,“若是你想要的太多,我可是要多讨一些报酬的。”
花之燕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摇摆的心终于还是偏了,“我并不想拿回什么。”她道,“我只想要一个人的命。当然,你若能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会更合我意。”
她当然后悔,如果她老实一些,现在可能还待在闻人府里锦衣玉食,可是做都做了后悔有什么用?她哪里还有回头路能走!
靳绮南眸色暗沉,她重新蹲下身子,“很好……”她不知在评判什么,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诡异笑容,她问道:“那人是谁?”
花之燕咬牙切齿:“站在陛下身边的人――现在的……闻人凤至!”
“很好!”靳绮南忽然站起,朗声大笑,花之燕眼神还露着茫然,不防对面的柔弱少女忽然一脚踹来,将她踹翻在地,又一脚踩在她脸上!
伤口裂开,花之燕惨叫起来,靳绮南笑容收都收不住,语气却是刺骨的冷,她讥讽反问:“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三番两次想要害她!”她又讥笑,“我说什么你都信?怎么就这么蠢!你以为你有什么东西能给我?”
“你……你……啊――”花之燕一句话也说不全,绷带上有血迹渗出,她看不见,但她晓得有多么痛。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来骗你呢?”靳绮南将花之燕的脸踩在脚下,抬头望着墙外随风招摇的树,目光微微茫然,“有一个人曾教导我,不能残害无辜的人。现在你可不无辜啊,你心怀恶意,想要让我在意的人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我这样对你,并没有错。”
说着蹲下身子,拔出匕首,将花之燕脸上已经被血渗透的绷带一点点割裂。手下力道时轻时重,有时恰好将绷带割开,有时却穿透绷带在那张伤痕交错的脸上再次添上新的伤口……
凤至三人潜进别院,推开后院一处院子的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惊心动魄的场景。
陆合骄站在门口目瞪口呆,“怎么会是――”
靳绮南没料到会有人来,抬头望见来人是谁,更是一脸震惊。靳明渊踢起一块石子打落她手中利刃,脸色黑沉风雨欲来。
靳绮南却将目光定在靳明渊身边同陆合骄一样目瞪口呆的凤至身上。凤至的反应无疑让她很是慌乱,低头看了脚下的人一眼,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慌慌张张将染血的双手藏在身后,她语无伦次:“小至哥哥……我……不是我!我不是这样的!你别――别不要我……”
见她紧张得落下泪来,惶然的表情不似作伪,凤至心情更加复杂,“绮南……”
听凤至叫她,靳绮南泪水更急,她指着花之燕道:“是她想要害你!她心怀恶意!我没有错!”
和上次在皇宫一样的理由。她说:是她想要害你。你别不要我。
凤至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靳明渊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靳绮南的解释而变得好一些,他将上前了一步的凤至拉到身后,对靳绮南道:“你伤了人,与你皇婶有何干系?”
靳绮南一愣,忽然往这边跑来,“小至哥哥……”
靳明渊又往前一拦,凤至连忙扯了扯他袖摆,靳明渊悄悄握了握她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是你皇婶。”靳明渊再次重申。
靳绮南失神后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凤至,忽然她眼神一厉,捡起方才被打落的匕首便朝靳明渊刺来,“凭什么她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靳明渊脸色发青,虽然早有猜测,但没料到他教养长大的人竟然真敢对他动手!
凤至知道靳明渊早有准备,但关键时刻还是忍不住从他身后窜了出去,一把架住靳绮南的攻击,趁人愕然之际将她匕首抢过,“你当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靳绮南望着她,眼中盈满泪水,欲落不落。
凤至本欲冷着脸色教训她一通,见状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旁靳明渊见凤至态度软化,不由得扶额,索性闪身过去一把将靳绮南打晕了事。
“……陛下?”凤至连忙将人抱住。
靳明渊训斥她:“跟你说的你都忘了?你若次次对她心软,她只会变本加厉!你瞧瞧她方才想干什么?她自幼由朕教养长大,情分说是堪比父女也不为过,她却敢对朕动手!”
凤至呐呐不敢言。
一旁陆合骄已经看得呆愣,靳明渊训完凤至又转向他,“将你的犯人带回去。”
陆合骄忙不迭跑到花之燕那边去,也顾不得什么脏污,直接一把将人抱起来,又识相地保证了一句:“臣什么都没看见!”说罢抱着已经晕过去的花之燕急急忙忙地跑了。
靳明渊将靳绮南从凤至怀中接过来,道:“走吧,先将她送回去,端慧皇姐若发现她不见了,不知道会有多着急。”
将靳绮南送回去,靳明渊又转道去了闻人府,进了府就直接去找了闻人九圳。凤至见他们像是有事要谈,虽然好奇,却并不敢打扰,便让下人带她去瞧承羲。在承羲那处待了许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寻靳明渊,却没料到两人竟然还未谈完。本来转身就要走,凤至忽然想到靳明渊的异常,又忍不住往那院子靠近了些许。
她轻功好,隐匿功夫也高明,若不是刻意暴露,几乎没人能发现她的存在。靠近了院门便隐约听见里面闻人九圳叹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当真决定了要去?”
靳明渊道:“是。”
闻人九圳又道:“太子的确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可是你若……让至儿怎么办?”
靳明渊久久没有说话,后来不知回了一句什么,声音太低,凤至没有听见。
闻人九圳终是叹道:“那便去吧,我会为你顾好京城。”
听两人谈话已近结尾,凤至怕被发现,连忙走开。心中却是疑惑,靳明渊要去哪里?听闻人九圳的意思,那个地方似乎还很危险――极有可能危及性命,但是靳明渊并没有改变主意。
靳明渊出来时凤至已经回了承羲那处,等他找来时,凤至面色如常,并未流露一丝异色。
凤至心中想着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又联想到靳明渊先前那些奇怪的话,心中越来越不安,却又不敢问起――她怕她问了他依旧什么都不跟她说,那岂不是失去了所有可以逆转的机会?
回到宫后,靳明渊径自去了勤政殿,凤至回了栖凤宫,金圣儿到访,询问先前那操练的事,凤至已经没多少心思管,也不在意她态度如何――反正也已经习惯了。听金圣儿将这阵子后宫的情况说完,凤至直接道:“你都看着办吧,本宫最近忙得很。”
金圣儿不服,凤至忙不忙她是知道的,受不得这敷衍答案,奈何凤至不愿搭理她,说了一堆凤至都只心不在焉地应上一两句话,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晚间靳明渊过来,忽然跟凤至说起靳扬灵负责的剿杀刺客的事。
凤至心中暗自警惕,便听他道:“朕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朕并不介意,但那些刺客多来自御龙宗,你比较熟悉,若是去帮扬灵,会是他一大助力。”
靳明渊知道她的刺客身份,却是第一次说破,凤至却并不在意这个,她警惕的是靳明渊竟然想让她去帮靳扬灵。
心中不安愈发强盛,她没忘记先前她跟他说过,他若没有事情让她做,她便同他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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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许师弟,别来无恙
“他现在也做得很好。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而且我的身份似乎并不适合……”凤至知道靳明渊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早已有了决定,她想要用这两个理由让他改变主意简直是妄想,可还是忍不住说了,而后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靳明渊见她这模样,摸了摸她后脑,道:“韩天双已经被绮南折腾成那个模样,她背后的那人却还没有出来――不过也要不了多久了。朕让你去帮扬灵,除了最近京都刺客愈发猖狂的原因之外,也还有那个人的原因,他至今没有暴露,若是出手必定会让人防不胜防。而且陆合骄不是无用之人,却两度让绮南得手,你难道就不曾怀疑过什么?若不是他自己有意为之,便是教唆绮南的那人对陆合骄极其了解,是以现在朕并不能指望他。”
靳明渊有未尽之语,凤至一想便也明白,思及许秀才说过花之燕叫那人“师兄”,陆合骄的嫌疑的确很大。
凤至还有些意外,当初是靳明渊跟她说对于靳绮南的所做作为不要想得太复杂,她以为他并没有怀疑什么,却原来他已经确定了靳绮南是被人教唆的。
靳明渊继续道:“朕想让你将那个人找出来,扬灵对京城中的异动了若指掌,巡防卫也都听他调遣,你和他待在一处,行事会方便许多。”
凤至一向对花之燕的事情比较关心,靳明渊这样安排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凤至心中狐疑,难道他真的没什么其他用意?
“我要出宫去吗?”凤至试探着问道。
靳明渊点头,“扬灵也一直不在东宫,朕在宫外为他建了个神威府,里面很安全,你隐藏身份住进去,他会为你安排好。”
听说果然要出宫,凤至立即警惕起来,“我还是每天都回宫里来好了,在外面终究不方便。”
靳明渊一怔,似乎没料到凤至会拒绝,他正欲开口劝说,却见凤至忽然望他一眼,低头微微红了双颊。
凤至敛下眼睑暗自唾弃自己,竟然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不过在男人面前露出这样一副模样,总是会让人误会些什么的。果然靳明渊仿佛恍然明白了什么,略带无奈地将她拉进怀里,语带笑意地轻声叹道:“你啊,就这般离不开朕么?”
凤至红着脸不说话,方才只顾着不能远离他的事情,只当这是一种手段,现在听他毫不掩饰地说明,忽而明白她心里未尝没有这样想。
“每天回宫虽麻烦了些,却也不是不行,届时朕派人去接你便是。”
靳明渊妥协得这样容易,又让凤至先前的猜测有些动摇,难道他当真没有其他目的?是她多想了?
靳明渊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将扬灵叫进了宫里。又将凤至叫到勤政殿,对着两人仔细交代嘱咐了一番,才将人放出宫。
靳扬灵直接将凤至带回了神威府,期间凤至想起永宁侯府的事,便问道:“在永宁侯府中,你有没有发现一个跛脚的书生?”
靳扬灵想了想,道:“儿臣去过永宁侯府一次,将那侯府内外都搜查了一番,却并没有见到过母后说的这人,不知母后――”
“没事。”凤至只是想到许秀才已经许久没有露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个男人在她的恐吓之下几乎涕泗横流,但她从来不敢低估了他。一个身有残疾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在御龙宗内部混得风生水起,不会是庸碌无能的人。
说到永宁侯府,凤至又觉得不可思议,靳明渊的雷霆手段闻名于西北边境,却没想到对待犯错的朝臣又这般宽和。她先前听漫山说永宁侯府如今已经换了主人,永宁侯放逐多年的一名庶子,毫无征兆地回到京都,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永宁侯嫡子都有三个,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想要承袭爵位,少不得要用上一些手段,或许也少不了旁人的帮扶。而永宁侯府的事被靳明渊交给扬灵去做,主导这一切的人自然也只能是扬灵――当然这其中肯定也少不了靳明渊的参与。
如今的新永宁侯无疑已经是靳扬灵的人。
听说永宁侯和永宁侯夫人先前对那庶子做过太多亏心事,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
神威府是靳明渊特意为靳扬灵建的,占地之广堪比王府,其中守备之严便是凤至看到也不由惊叹。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府,行走间不到半刻钟便会遇上巡逻的侍卫队伍。见凤至惊奇,靳扬灵道:“府中巡逻守卫的都是父皇特意派遣过来的人,我的人现在大多不在府中。”因为靳明渊交代过凤至要隐藏好身份的关系,进了神威府,靳扬灵便不再自称“儿臣”。
“你的人?都住在这神威府中吗?”凤至好奇。[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我手下有禁卫三百,都住在这府中,现在有一半都出去巡逻去了,其他的都是在夜间行动的,此刻想必都在歇息。”靳扬灵几乎知无不言,“也有一些探子,许多不懂武功,但胜在身份隐秘。和御龙宗的刺客编制有些相似,都是隐身在坊间或者各个达官贵人的宅邸。”
他这样一说,凤至就想到了左轻郎的正室夫人。又想到她当初就是跟着靳绮南从左轻郎府中出来的,左轻郎又是盛世的人,靳明渊不可能轻易放过,便向靳扬灵问起。询问时察觉到靳扬灵在看她,凤至下意识偏过头去,恰恰撞上少年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其中欢欣让凤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偷看被撞破,靳扬灵尚且稚嫩的脸庞上的沉凝立即消融,一层绯色火速爬上他双颊,黑衣的少年再也扮不得冷,腼腆又心虚地微微偏过头去,道:“左轻郎点火自焚了,父皇并未为难左府一干无辜闲人,皆让他们各自离去了。”
“那左轻郎那夫人呢?”凤至忙问。
靳扬灵见凤至不计较他堪称逾越不堪的举动,双眸渐渐晶亮起来,其中欢欣浮动。又听凤至这样问,便知道她已经知道那妇人身份了,他浅浅地笑了一笑,道:“她如今就在神威府。”不管平日里是什么模样,在凤至面前,靳扬灵总是十分腼腆乖巧的模样。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一处空旷院落,靳扬灵道:“以后您就在这里歇息。”说着又面露歉疚,“这府中安全不成问题,只是并无下人,您――”
没有下人凤至倒是觉得没什么,她那么多年都一个人过来了,如今倒是有些不习惯旁人伺候。只是听靳扬灵这样说,她就有些诧异,堂堂太子,身边竟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怪不得他们一路过来,府中除了巡逻的侍卫,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靳扬灵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微红着脸轻轻偏过头去,道:“我不习惯……”
凤至哑然。
正在这时,一个禁卫匆忙赶到院子门外,疾声禀报道:“殿下,南武街,宋辞大人遇刺!”
宋辞遇刺?!
靳扬灵听罢,浑身气息均是一凛,半点不见先前的腼腆温和,他只来得及跟凤至说一声:“我过去看看!”便跟随那禁卫匆忙离开了。
凤至站在原地想了想,闪出院子跟了上去。
靳扬灵发现凤至跟上来,诧异地回头望了望,见凤至的速度丝毫不慢,先是有些惊异,继而又觉得理所当然,也不说什么,只朝凤至笑了一笑。
和靳明渊一样,见到凤至他就格外地爱笑。
南武街已经乱成一团,与四散而逃的民众擦身而过,急急忙忙赶到出事地点,待看清现场模样,靳扬灵与凤至齐齐松了一口气。宽阔的街道上,闲人散去,没了掩护的蒙面刺客就被彻底暴露了出来。二十来个黑衣禁卫将四个刺客围困在中央,而先前禁卫来报说是遇刺的宋辞此时就站在一辆被劈得稀烂的马车前,仿佛生来带笑的眼直直望着他对面那名蒙面刺客,“许师弟,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那刺客闻言握刀的手蓦然一紧,眼神更冷了些。宋辞笑笑,忽然转头,看见凤至他眼神便是一亮,继而笑得更加粲然,“师妹也来了?”
宋辞方才唤的那一声师弟,让凤至不由得将视线转到了那刺客身上,待看清他身形,又瞥见他后撤时微微矮下的身子,心立即凉了凉。听宋辞叫她,便朝他笑了笑,唤道:“宋师兄。”
宋辞欢喜地应了,又朝靳扬灵打招呼。凤至看着他薄唇上那两撇胡子,总觉得格外滑稽,偏偏人家长得好,即便蓄了胡子,即便跟个老头子似的只穿灰色的衣裳,也难掩那一身风华。
“怎么不动手?”凤至见禁卫已经将刺客围困,刺客几乎没了逃脱的可能,却是双方谁也不动,就这样对峙着,心中觉得疑惑,便回头轻声询问靳扬灵。
在众人面前,靳扬灵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面,听见凤至询问,便望了宋辞一眼,道:“可能是宋大人还有话要说。”
果然宋辞望着他对面那刺客,又悠然问道:“许师弟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若是让老师知道,不知要作何感想?”
那刺客的双目因愤怒而泛红,宋辞却仍旧是那副悠然姿态。凤至紧紧盯着那刺客,眉头渐渐皱起。
闻人九圳那个失踪多年的弟子就是姓许,可是那个刺客分明就是许秀才!
熟识了八年的人,他的身影凤至自认不会认错,更何况还有跛脚这一明显的特征!
许秀才是闻人九圳的弟子?那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回京都?又为什么要来刺杀宋辞?他不是不会武吗?!
似乎察觉到凤至的目光,许秀才转过视线,朝她望来,那双眼中无悲无喜,看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全无那日受她威胁恐吓时的狼狈影子。凤至忽而意识到,这么多年下来,不仅许秀才没有看透她,她同样也没有看清这个看似有些懦弱有些精明的书生。
许秀才目光忽然一厉,握紧长刀就朝宋辞扑了过去!
宋辞长袖一振,随手拔过一旁禁卫手中的刀,迎敌而上!
凤至被靳扬灵拉着退了一步,视线一刻不转地望着场中央打斗的两人,渐渐地眉头忍不住再次皱起。许秀才竟然能和宋辞打个旗鼓相当?!
这样的话,那天受她威胁为什么不反抗?他跟她交代的又有多少是真的?花之燕的那个“师兄”真的存在?还是就是许秀才他自己?
靳扬灵看了一会儿,忽然挥了挥手,严阵以待的禁卫们即刻一涌而上,那剩余三个刺客几乎是瞬间就被黑衣淹没。禁卫们似乎并没有单打独斗不可插手的理念,见宋辞久攻不下,直接提刀就上,不一会儿许秀才就被人一刀砍在肩胛骨上。动作不过缓了一瞬,便被旁人趁虚而入,几招便将他制服了。
宋辞在那些禁卫插手的时候就退了开来,和靳扬灵与凤至站在一处,此时见状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我这师弟当年可是个文武奇才,便是老师也称赞过许多次,没想到竟然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禁卫们动作迅速,没一会儿便将四个被绑了的刺客压着跪倒在靳扬灵面前。刺客的面巾已经被揭开,果然凤至没有料错,那人当真是许秀才,看清他灰败的脸色,凤至一时心绪复杂难言。许秀才平日里的模样原来全是伪装么?他是想干什么呢?
“果然是许师弟啊。”宋辞望着许秀才,又幽幽地叹了一句。这语气配上他脸上卸不掉的笑意,便像极了讽刺。许秀才只望了凤至一眼,便无望地闭上了眼。
宋辞见许秀才不搭理他,又将视线移到其余三人身上,待看到最左边那年轻人的脸时,难得露出几分惊愕,“哟,这不是吴侍郎家的长公子么?什么时候竟然入了御龙宗这种大逆不道的组织?你那老父亲知道吗?”
任宋辞神色再如何认真,凤至都看出了其中那幸灾乐祸的意味,心中暗道:果然和陆合骄是一路货色……
那吴侍郎家的长公子闻言脸色蓦地一变,凤至还以为他是要和家人撇开关系,以求不要连累家人,谁知他却忽然冷笑一声,道:“暴君无道――”
“啪!”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完,便被靳扬灵寒着脸色扇了一个耳光,或许是觉得太轻,又重重赏了他一脚。
少年眉间稚气全被冷冽掩盖,他道:“将人送到刑部大牢,再去吴大人府上将老人家一起请到大牢里,让他好好管教一下他儿子!”
那年轻人脸色剧变,想要申辩,身旁的禁卫却眼疾手快,连忙扯了一块布巾塞到了他嘴里。
“许多孩子都是受了蛊惑,认为这世道需要他们来拯救,家里人大多是不知道的,但是吴侍郎――谁知道呢?”宋辞眯着眼睛,一举一动都跟朝堂上的老头子没有差别,甚至还将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称作“孩子”。
凤至抽抽嘴角,这才全然信了陆合骄的话――宋辞当真是很讨厌他自己的相貌,为了掩盖甚至不惜将自己行为打扮都弄成一副诡异模样。不过作为一个男子,那张脸的确太过妍丽了些,若是没有胡子,不知要让多少喜好南风的男人疯狂……
“您……”靳扬灵转向凤至,欲言又止。
凤至道:“你若有事要做,便自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靳扬灵便道:“那我让人护送您回去。”
为让他心安,凤至也不拒绝,留了六个禁卫,却并不打算立刻就回神威府。照靳扬灵所言,这街市上有巡防卫巡逻,治安堪称良好,她四处逛逛应该无妨。
目送靳扬灵和宋辞一起离去,凤至向身边的禁卫询问道:“殿下和宋大人是要一起去刑部大牢吗?”
那禁卫先前已经瞧见了靳扬灵待凤至的恭敬,听她问话哪敢不应,连忙回道:“是,殿下和宋大人以及陆大人关系都十分亲近,抓到的刺客也都是交由两位大人审讯。”
关系十分亲近?
这个凤至倒觉得看不出来。
带着禁卫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凤至正欲打道回神威府,目光无意间往旁边酒楼楼上一瞧,却看见那窗边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郁也?
凤至脚步一停,继而直直走向那酒楼,对几个禁卫道:“你们待在下面,我上去见一见朋友。”
自从那次梦见郁也,她便一直想要去见见他,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倒没想到这次会这样巧。上楼时凤至脚步都忍不住有些急切,方才只看见郁也一个侧影,她却感到异常的亲切,仿佛是分别多年终于等到了重逢。
上了二楼,凤至环顾四方,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瞧见郁也的身影,他似乎也是才坐下。凤至直直朝他走过去,还未靠近郁也就抬起了头。他是闻人九圳最小的弟子,和凤至年岁最是相近,却偏偏长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又不似陆合骄喜爱光鲜亮丽的衣裳,虽不像宋辞一般将自己往丑了打扮,却也只穿颜色暗沉的衣裳,配上那张没有笑容的脸,比之神与的冷然还要更有生人勿近的气势。
看见凤至他眼中微微流露惊讶,不待凤至说话,他已经站起身来,“不知……您――”
见他疏离拘谨,凤至微微皱了皱眉。和郁也的关系让她有些不理解,闻人九圳那法子让她想起了不少和郁也有关的事,记忆里显示两人儿时很是亲近,后来的疏远似乎完全没有理由,郁也的转变也从那一次诡异的自尽开始,可是原由她并不知道。她并没有要探究的意思,可是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孩子执着那么多年还在介怀?还是这些年来花之燕和郁也之间发生了什么?
“郁师兄,我能坐下吗?”凤至浅浅一笑,笑容里隐约的亲近让郁也愣了一下。
他点头,凤至方在他对面坐下。郁也的沉闷她早有预料,此时遭遇了才发现尴尬在所难免。等了许久郁也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安静地端坐,垂着眸子望着身前的茶水。
“郁师兄很讨厌我吗?”凤至有些郁闷,试探着问道。
郁也又是一愣,他抿着唇,抬头望了凤至一眼,摇摇头,却不说话。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凤至瞪眼。
郁也刚低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凤至的亲近与随意似乎让他很是意外。他望着凤至的眼神中隐约裹挟着一两分不确定,久久之后,方道:“您是――”
凤至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想要提醒她尊卑有别,可是她都叫他师兄了,再提这话还有什么意义?当即就及时打断他道:“我不是你师妹吗?”
郁也张了张唇,方神色复杂难辨地应道:“是。”沉默了良久,就在凤至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忽然又道:“以前的事你都忘了不是吗?”
他语气奇怪得很,似乎有些遗憾失落,又仿佛有些如释重负。
凤至觉得他反应太过奇怪,便笑着试探道:“我都记起来了。”
郁也闻言蓦地抬头,神色忽而惊喜忽而惊惧,脸色变幻半晌,他方涩声问道:“你……记起了什么?”
凤至垂了垂眼,道:“记起以前郁师兄待我很好,所以今天见到师兄很高兴,只是师兄似乎并不太愿意看见我。”
即便没有抬眼看见他神情,凤至也能察觉到她说完时他轻轻松了一口气,心中愈发困惑起来,郁也害怕她想起什么?想要继续试探,郁也却忽然站起身来,道:“我该回钦天监当值了,先行告辞。”
这告辞来得措不及防,凤至还没来得及说话,郁也已经逃也似的走了,凤至望着他匆忙的背影眉头紧蹙,自然是不信他说的这理由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急着走?
凤至暗自瞎猜,郁也远远离了酒楼,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他站在不起眼的街角,一动不动,自顾自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天色昏沉下来,他才抬起头来,望了望四周,而后向着刑部大牢的方向走去。
花之燕再次避过一劫,陆合骄却并没有要对她严加看管的意思。将人送回来时白衣翩然的陆公子淡淡扫了遍体鳞伤的花之燕一眼,语气漠然又似喟叹:“命里该有的终究是躲不过,若她命中注定要再受几次折磨,我白费力气做什么?”以此反驳了宋辞的建议。
郁也悄然潜进牢中,在花之燕的牢房中静静站了许久,狭窄小床上的女子才幽幽睁开眼睛,察觉了他的存在。
郁也好似面对交心的老朋友,慢慢地将今天遇见凤至的事情说给她听。花之燕听罢嘲讽一笑,过程中牵动了伤口,疼痛之余她也咳嗽不止。郁也无悲无喜的目光望着她,等她咳嗽停了,呼吸稳定下来,方转开视线。
花之燕唇角继续牵起嘲讽的笑容,她道:“她不记得又如何?她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发生过的事不会因为她的不知情而不存在,你注定了要一辈子活在愧疚里不敢面对她!”
郁也闭了闭眼,什么也不说,也不给她继续说的机会,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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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从没说过这么丢脸的谎话
靳明渊说过会派人来接凤至,是以凤至在扬灵给她安排的那院子中胡乱逛了许久,听到禁卫禀报府门前来人了,她才慢悠悠地往外面走。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不成想掀开车帘正欲上马车,竟然看见了靳明渊!
见凤至呆愣住,靳明渊笑笑,一把拽住她手,将她拉上马车,道:“看见朕很意外?”
凤至老实点头,她以为这种小事,就是叫贺岁来都有些小题大做,没想到靳明渊竟然会亲自来。
靳明渊将她揽在怀里,俯首轻声问她:“累不累?”
凤至摇头,她今天什么都没做,当然不累。迟疑须臾,她还是将许秀才的事情告诉了靳明渊。
“……他以前一直都住在青莲镇上,开了一间书局。身有残疾,又软弱无能,就连加入御龙宗,都像是被人找上门才迫不得已。这样普通的一个人,若非今天宋师兄叫他师弟,我还不知道他竟然是我爹的学生。”
靳明渊道:“许师弟出身寒门,却心性极高,幼时尤其爱和几位师弟相比。依你所言,想来是他当年随老师游历失踪之后,又遭遇了意外,导致脚跛无法医治,才不敢回来。”可他心有不甘自卑成瘾,会因此而误入歧途是在预料之中。
第二日依旧是扬灵来接凤至,他特意为凤至备了马车。
凤至笑道:“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也能过去,你若非要来接我,牵一匹马来也是一样的。”
靳扬灵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微微点头。
到了神威府后,凤至问他:“今日忙不忙?”总觉得她到这地方并没有什么用。
靳扬灵本来想说并不忙,让凤至到那院子里歇歇就好,然而话还没脱口他便意识到这并不妥。先前他备马车的细致安排让凤至否定了,他便想到凤至并不愿意让人看轻,便改口道:“我要去巡逻,您可以和我一道。”
凤至闻言皱着的眉头果然舒展开来,道:“可以。”
带了二十来个禁卫,一起出了神威府,靳扬灵将手中的刀递给了凤至。
凤至一愣,并未立即接过,困惑地抬眼望他,便听少年道:“这是我的刀,可以先给您用,我换一把。”说着举了举另一只手,凤至一看,果然他还握着另一把刀,却是只看外形就比他递过来的这一把要粗糙许多。
凤至想就是拒绝他也不一定会将刀收回去,索性就直接接了,道了一声谢。
靳扬灵澄澈地眼眸里浮起欢欣笑意,又连忙偏过头去,仿佛害怕被她看见似的。
巡逻并不是一件累人的事――当然凤至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按着路线在街上慢悠悠地走,并且随时警惕着周围环境,却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见刺客,是以大多时候手中的刀都是没用的。
临近午时,一直关注着凤至的靳扬灵见她仍旧未露疲态,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却开口道:“我们可以回去了。”虽然这个时刻的确是巡逻卫队交换的时间,但其实在往日里他这个时候是不会回去的,可今天有凤至在,虽然凤至依然神采奕奕,但他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
凤至并没有反对,应了一声好,却忽然看见对面有一个人正朝她走来,甫一看清来人是谁她便是一愣――郁也?
他很明显是来找凤至的,因为他视线一直都在凤至身上,甚至在离众人十来步远的地方,他便驻足不前了,只望了她一眼,而后垂下眼睑,立在了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前。
他莫名其妙的反应让凤至有些无奈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抬脚正欲上前去,却被靳扬灵一把拽住了袖子。凤至讶然回首,靳扬灵抿了抿唇,忽然低声道:“昨夜刑部大牢有人劫狱,若非我在大牢外早有布置,韩天双已经被人劫走了。”顿了顿,他又道:“劫狱的那人逃走了。”
他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凤至再迟钝都知道他在怀疑郁也,并且认为郁也此时来找她是居心不良。可是不管如何她都想过去看看。
“我会小心的。”凤至笑了一笑。
靳扬灵皱眉,他没想到凤至依然要过去,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道:“那您把刀带上,我就在这里,不会走远。”
“好。”凤至应着,低头瞧了依旧被拉住的袖子一眼,好笑地抬眼,“那便放开我吧。”
靳扬灵面色赧然,连忙将手缩回,速度之快仿佛凤至的袖子会烫人一般。[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凤至迈步朝着郁也走去,面上不露一分异样。走到那沉默的青年面前,看见他抬眼,她才开口问道:“郁师兄是来找我的吗?”
郁也点头,“是。”又道:“去茶楼坐坐?”
凤至顺着他方才视线一看,茶楼也不远,不过几步路的路程,也就点头应了,回头跟还站在不远处的扬灵指了指茶楼,便跟随郁也过去了。
进了茶楼,郁也依旧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他似乎偏爱这光线并不强的地方。茶楼虽然处在繁华地段,却并不像个高雅场所,喧闹得跟个酒楼一般,与一般的茶楼全然不同,仿佛只是个歇脚解渴的地方。凤至四处望了望,堂中都是布衣百姓,想来那些达官贵人没人会来这种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地方。
郁也见凤至四处打量,便解释道:“掌柜这茶楼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一直都是这模样。”小二送上茶具,郁也端坐在凤至对面,亲自为她泡了一杯茶。
凤至有些诧异,刚才见旁人都是小二泡好了端上来,没想到到郁也这里倒要亲自动手。不过想想也便明白了,怎么说也是闻人九圳教导出来的弟子,自小锦衣玉食,想来他也是瞧不上那掌柜与小二不入流的泡茶手艺的。
接过他递来的茶,稍稍冷却后凤至端起来刚送到唇边,忽然又顿住,将茶杯放到桌上,她抬头望向对面的人,问道:“不知师兄找我所为何事?”明明昨天还恨不得远远地逃离她,今天竟然就自己找上来了。
郁也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起眼来,望了被凤至放在桌上的茶水一眼,道:“我知你嗅觉灵敏,寻常药物骗不过你,但这茶水中的药是盛世给我的。即便你不喝,那飘散出来的味道也足以让你浑身无力。”
凤至连忙站起身来急急往后退。郁也也不拦她,直到守在外面的靳扬灵发现异常,带着人要冲进来,才站起身来,迅速闪到凤至身后,而后一根细长的线往凤至颈侧一拉,将她困在了他胸膛与细线之间!
凤至方才虽然发现了那茶水有问题,却并未想到茶水发出的味道那一层,此时虽然强撑着站立,身体中力气却在一点点流失,是而她根本躲不开,只能任由郁也将她挟制住。将目光一侧,才看清原来他手中竟然是一根琴弦。
靳扬灵带着禁卫冲进来,茶客四散而逃,郁也一点也不急,发现凤至在看他手中那根琴弦,他轻声道:“我以前的武器是一把剑,虽然老师认为那并不适合我,但我依然喜欢用。直到遇见她,我才换了武器,这根琴弦是她从老师送给她的那把琴上取下来给我的。”
听他这样一说凤至便明白了他说的是花之燕!
“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靳扬灵带人将两人围困在中央,少年的声音比脸色更冷。
郁也不搭理他,凤至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方问郁也:“你这样算计我,都是为了她吗?你想用我去换她?昨夜劫狱的的确就是你?”
郁也垂着眼,并不回答凤至这些问题,他涩声道:“我知道我这一辈子是注定了要对你心怀愧疚,既然如此,我至少该想办法保住她。她不是什么好人,但她曾经待我好,我总该回报一二。”
凤至除了听出来他要救花之燕之外,其余都是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郁也却已经不愿继续,他抬眼,对靳扬灵道:“去将韩天双带来,我就放了她。”
靳扬灵扬起手来,正欲示意身旁禁卫依言而行,凤至却忽然道:“等等。”感觉到郁也忽然拉紧了琴弦,凤至忙道:“何必要将人带过来?你将我带过去不也一样吗?只要我还在你手里,你想何时离开都不成问题。”
“……好。”迟疑须臾,郁也终究是答应了。
凤至对靳扬灵微微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担心,而后任由郁也押着她走出茶楼。出了茶楼,郁也迅速收起琴弦,直接拎起凤至就跃上了屋顶,踏着屋檐墙壁向着刑部大牢的方向而去。他似乎认定了凤至此时没有力气,并不如何防备她。
忽闻身后有异动,凤至艰难回头去看,便见靳扬灵紧紧缀在后面,杀意凛然的目光紧紧锁在郁也身上。发现凤至回头望他,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眉眼之间尽是担忧与愧疚。见他忽然拔出了手中的刀,凤至暗暗感受了下,方才趁郁也拎起她的时候往口中塞了一颗药,现在力气已经恢复了些许,便微微朝靳扬灵点了点头。
靳扬灵见状双眸一亮,举起长刀追上郁也便攻了上来。与此同时凤至使劲一挣,郁也回身招架靳扬灵,难免对凤至有所疏忽,便让她挣脱开来。然而凤至本来便气力不继,即将落下的地方却是坚硬的石板路,郁也迅速抽空瞧了一眼,吓得微微瞪大了眼睛。当下也顾不得身后的靳扬灵,追着凤至身影就要去拉她,拉住她手将人拽紧怀里时冷不防凤至一把抽出手中的刀,极其迅速地架上了他脖颈!
那是先前靳扬灵交给凤至,凤至一直握在手中,却不曾被郁也在意的刀!
两人落在地上,凤至气力不足,微微踉跄了一下,郁也下意识扶了她一把,于是错失了良好的逃脱机会。靳扬灵追上来,冷着脸站在了凤至身边。
凤至无疑是诧异的,方才郁也明明可以逃脱,却并没有那么做,那么他挟持她有什么意义?他真的想救花之燕?
郁也方才下意识扶她的动作让她动容,可是有些话她还是想问清楚――
“你说你注定要一辈子愧对我,为什么?”先前她还想不要揭人伤疤,现在却不那么想了,郁也举动太过奇怪……
郁也望了她一眼,而后无望地闭上了眼睛,并不回答她的问话。
凤至又问:“你不是想用我换韩天双吗?为什么又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郁也这次回答了,他说:“随心罢了。”
随心?
凤至自然不懂,“什么意思?郁师兄,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伤害我,可是又为什么要做这些?”
为什么要做这些?
郁也也哑然,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呢?凤至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她还因病痛而昏迷着,那些他所认为的罪孽只是他一个人的心魔。他其实可以忘掉那件事,凤至还会是他的小师妹。可是每每午夜梦回,那段想要极力忘记的记忆都会汹涌而来,他便如何也忘不掉,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在面临灾难的时候,他将那个小小的孩子独自扔下,一人逃生。
他生性早慧,老师又将他教得太好,他没法将自己当成一个孩子来宽容。即便后来老师及时赶到,将凤至救回,可是在他心里,他的师妹早就死了――因为他的自私与怯懦,她已经在火海里被烧成灰烬。
当年国师趁老师不在纵的那一场火,毁去的不仅是半个闻人府,还有他刚刚开始的一生。
可是这些他不敢跟凤至讲,于是他说起另一些事:“当初老师突然便不让我们和你接触,师兄们都很好奇,却不敢违逆老师的意思,只有我悄悄潜进你的院子。可是在看见那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那不是你。”他垂着眼,声音微微沙哑,“可是她待我很好,这些年她一直待我很好。”他又强调:“比你待我还要好。”
若是以前倒也罢了,她什么都不记得,这些曾经的故人和她仿佛都没有关系。可是前不久她才刚刚记起和郁也有关的事,如今的认知里他还是当年那个细心照料她的小师兄,听他这样同她说起另一个取代了她多年的人,凤至面上不敢随意显露,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
凤至怔忪之间,架在他脖颈上的刀微微退了退。她以为郁也如今的状态,是已经完全妥协了,不会再有反抗的想法,是以有了放松。然而在下一刻郁也就蓦地抬手打落了她手中的刀,那根锋利得稍一触碰就会流血的琴弦再一次被拉在她脖颈两侧。郁也的脸上再无先前的浅淡悲哀与无望神色,他目光无悲无喜,望着目眦欲裂的靳扬灵,道:“去将韩天双带过来。”
靳扬灵紧紧抿唇,神色不甘并且愤怒,凤至却出奇的冷静,她轻声道:“扬灵,去吧。”
靳扬灵只得咬了咬牙,转身奔出了狭窄的巷子。
“抱歉,我――”
“不用抱歉,你说过,她待你很好。”郁也的声音听来的确夹杂着愧疚,但凤至不愿意听他说,再抱歉又如何?他心里都已经有了取舍。
郁也于是沉默,不再说话。
靳扬灵回来得很快。
花之燕的脸上依旧缠着绷带,只是那绷带不知多久没换了,尽是血污。
她一身的狼狈。
可是抓着花之燕的人却不是靳扬灵。
神与冷厉双目之中闪过猩红,他将花之燕一脚踹在地上,毫不怜惜地将脚踏在她身上,对女子带着呜咽的惨叫充耳不闻。他看向面色不好的郁也,道:“上次在灵山寺放过你,是因为你是我师兄,我不介意给你一次悔过的机会。可是没想到你不仅不思悔改,还将你那杀人的武器用在我阿姐身上!”
郁也眼中有暗潮涌动,声音更沙哑了几分,缠绕指间的琴弦却并未松动半分,他道:“将她扶起来,还给我。”
那一声“还给我”,听在凤至耳中让她莫名的难过。童年那么多记忆,她偏偏只想起这一个人,偏偏他还选择背叛她,理由也是那样简单,只是因为旁人待他比她好。
神与一把将花之燕扯起来,直接推向郁也。与此同时郁也一把将凤至推开,抱住花之燕之后跃上墙头,瞬间就没了踪影。
“阿姐!”神与扶住凤至,面带担忧,“你没事吧?”
凤至望了望表情和神与如出一辙的靳扬灵,道:“没事。”只是有些郁闷,她为什么总是遇上被背叛这种事?
阿九如是,许秀才如是,就连刚刚想起来的童年故友,都是这样。
见凤至果然没事,放松下来的神与又恢复了以往面对凤至时的嘲讽面目,他冷声道:“你怎么每次都这么蠢?什么时候能放机灵一些?”
凤至对这一面对她就唠叨起来的弟弟十分无奈,连忙点头,“是是是,我太蠢,下次一定会注意。”
一旁靳扬灵不服气,替凤至抱不平,他道:“舅舅,母后她其实很聪明――”
“当然聪明,”神与截断他的话,似笑非笑,“小时候捉迷藏为了不让我找到你,将你扔到墨水池子里染得一身黑的事我也还记得呢。”
靳扬灵神色先是一青,继而又是一红,迅速觑了凤至一眼,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凤至僵着脸,神与说的往事即便她并不记得,听到耳中还是觉得莫名的尴尬……
事完了,神与便要回闻人府,他道:“虽然父亲可能会很生气,但到底是他教出来的孽徒,怎么说都要跟他说一声。”言语间对闻人九圳教出来的徒弟似乎都很不满意――当然靳明渊可能除外。
神与走了,凤至却不免想起许秀才,便向靳扬灵问起,靳扬灵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方道:“送到闻人府去了……”
意思就是闻人九圳已经知道了。
失踪多年的弟子终于找回来,却是被人押到他面前的,闻人九圳想来心情并不美丽,尤其如今神与又带去了他再一个弟子的消息。
晚间凤至憋不住跟靳明渊说了郁也的事,末了很是郁闷地道:“我想起来的那些记忆里我对他明明也很好……”
靳明渊好笑地将她脑袋按进怀里,安慰道:“小时候的事哪还能作数?你看看你我如今不也――”说到此处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打住不说了,凤至却是听见了他后半句话,连忙抬起头,问:“我们以前关系不好吗?”不是说她不过五岁就被扔到他身边了吗?
靳明渊掩饰一般咳嗽了两声,很想转移话题,奈何凤至好奇心一起,双眼都在冒光,不肯轻易放过他,“快跟我说说啊,也许听你说了我能想起一些事情来!我们以前关系不好吗?你以前很不待见我吗?”
靳明渊一噎,他哪敢不待见她?明明该反过来!
可是以前那关系也的确不能说是好,他那时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老师将人扔给他,他又不敢懈怠,偏偏凤至小时候还挺嫌弃他,在其他师兄面前乖巧可爱,一遇见他就跟个小炮仗似的,他管教起来难免就严厉了些,导致两人关系更僵了。被管教得久了,凤至便也有些怕他,渐渐的不再顶撞,跟个小鹌鹑似的,却半点不见孩童该有活泼机灵。每次读完书习完字,他说可以了,其实很期待她也跟他撒撒娇,跟他讨要一两句夸奖,可是她就是什么也不说,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眼巴巴望着他,地等着他说出可以离开的话。等他当真说了,她的确会笑得眉眼弯弯,却是看也不看他,不是去找郁也就是去找盛世,若是两人不在就直接往陆合骄那边跑,撒起娇来那惹人疼惜的小模样时常看得他暗自咬牙,没少被陆合骄嘲笑。
靳明渊心性沉稳,可每每想起那些过往都忍不住心酸又遗憾,现在自然不可能跟凤至说。见她锲而不舍一再询问,便道:“当然没有,你小时候总爱粘在朕身边,朕又哪敢待你不好?”
他从没说过这么丢脸的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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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您选择让您的儿子去送死
这夜半夜,靳明渊又起来了一次,依旧像上次一样动作匆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等他走了,凤至从床上爬起来,垂着脑袋沉默了半晌,将漫山叫了进来,“陛下去了哪里?”
漫山抬眼往床帐里望了望,道:“依旧是……西妃娘娘。”
凤至挥挥手让她下去了。她自然是不信靳明渊是去和西妃睡觉的,但采旋宫,她必定是要找机会去探一探了。
翌日去了神威府,凤至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惹得靳扬灵时不时便望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凤至见状索性将他带到一处无人角落,问道:“你父皇最近有些不对劲,你是否有察觉?”
靳扬灵一愣,继而点头。凤至又问:“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靳扬灵自然是不知道,但他很想知道,凤至看他神色便明白,于是道:“我只知道秘密在采旋宫,其余却是不知道了。但我先前听到过他和我爹的谈话,他似乎想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也许和采旋宫的秘密也有关系,或许我们可以去探上一探。”
凤至神色坚定,让靳扬灵也有些心动,踌躇须臾,对靳明渊的担忧终究还是战胜了一切规矩,他点头应了。
只是还需要选定一个合适的时机,必定进宫虽然简单,去采旋宫却有些难,更何况还要找出那个秘密,就注定了不能光明正大地去。
两人仔细合计了一会儿,便决定了在五天之内找个时机夜探采旋宫。
只是靳明渊并没有留五天的时间给两人准备。
这天凤至出了神威府,来接她的却不是靳明渊,赶车的那禁卫倒还是以前那一个,他道:“陛下事忙,今日不能亲自前来,吩咐属下跟娘娘说一声。”
回头望了靳扬灵一眼,凤至狐疑地上了马车。
靳扬灵想了想,直接牵马跟在了队伍旁边,他道:“我送您回去。”
两人一起回了宫,还没看见靳明渊,却先有内侍急匆匆跑来,道:“闻人先生现在勤政殿,请殿下和娘娘过去。”
凤至与靳扬灵对视一眼,去了勤政殿。
闻人九圳的确在勤政殿,但靳明渊不在。也一直没看见贺岁的身影,凤至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却并不敢表现出来。
闻人九圳遣退殿中宫人,道:“陛下他练功出了些岔子,如今正闭关于乾坤殿,短时间内可能不能出关。”说罢对靳扬灵道:“你身为太子,你父不在,理应由你监国,这毋庸置疑,你父闭关前已经与众朝臣交代好了,若遇疑惑可来问我,我这段时间会暂住宫中,为你父护法。”
靳扬灵惊讶过后垂首应是,凤至胸膛中那颗心却彻底凉了――靳明渊已经走了!
闻人九圳转向凤至道:“听说凤印虽在你手,后宫诸事却是交由西妃做主,只是如今她已经另行领了任务,那后宫的事你若做不来,便交由东妃来做吧。”
“东妃?”凤至诧异。
闻人九圳道:“听说前些日子她犯了错,被陛下禁足至今。如今西妃不在,你自然需要一个人帮衬。东妃于后宫诸事比较熟悉,你可以完全交给她打理,也可以在遇到疑惑时再向她请教。”
闻人九圳越说凤至心越沉,靳明渊先前对傅清窈那般失望,看样子都已经打算将人晾着不管了,可是如今竟然将人放出来了不说,还恢复了这东妃的名头!至于那另外领了任务的金圣儿,必定是跟靳明渊一起去了!靳明渊什么都安排好了,似乎唯独忘了她……
只是现在她不能在闻人九圳面前露出异样,于是同靳扬灵一样,垂首应是。
闻人九圳交代好了,便让二人离开了。
待远离了勤政殿,靳扬灵才抬起一直垂下的眼睑,问道:“母后,父皇他是不是已经不在这宫里了?”
凤至沉着脸点头,道:“他必定是刚走。金圣儿也走了,我们去采旋宫便方便了许多,待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才好行事。”
靳扬灵点头。
于是晚上二人晚膳都没来得及用就一起潜进了采旋宫。采旋宫里如今只有傅清窈在,布好的阵法也被靳扬灵悄无声息解开,两人一路潜进金圣儿的寝宫都无人发现。
在金圣儿的寝宫里摸了半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凤至眉头才皱起,忽然便听到另一边传来傅清窈的声音:“……她最近该吃些清淡些的膳食,去重新换一份来。(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她?谁?
凤至与靳扬灵对视一眼,齐齐往对面傅清窈的寝殿那边去。
悄无声息潜进傅清窈的寝殿,便见那衣着素雅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发着呆,殿中没有一个宫人。凤至按下靳扬灵,悄悄在傅清窈的寝殿里转了一圈,却并没有瞧见其他人,那个“她”是谁?
没一会儿便有宫女送了食盒进来,傅清窈亲自接了,将人遣了下去。凤至更疑惑了,那膳食显然是给那个“她”的,这殿中却又没有其他人,那个人在哪里?难道有密室?
正这般想着,傅清窈不知在哪里动了什么手脚,只见她提着食盒款款走向殿中央,而就在她停下的时候,她脚下的地板忽然自动撤开,露出一个宽阔的方形地洞来。殿中有木台阶往地洞下延伸而去,下方还有光透上来。
等傅清窈提着食盒下去之后,凤至扯了扯靳扬灵,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殿中央,往下面看了看,除了木台阶之外却什么也看不见。
“下去看看。”那个秘密必定就在这下面无疑。
两人悄悄尾随下去,傅清窈或许是没想到过会有人潜进她寝殿,期间并未回头。
跟了许久,在看见走道尽头亮如白昼的宫室的时候,凤至意识到目的地可能已经到了。对靳扬灵示意了一下,靳扬灵闪身跟上去,直接一掌劈晕了傅清窈,凤至连忙跟过去接住她手中欲要掉落的食盒。靳扬灵将傅清窈小心地放在地上,两人小心地朝着前方走去。
还未走进那宫室便已经听见了水声,再近一些就看见了那圆形的水池,以及在水中浮游的白发女人。
宫室中并没有旁人,那个白发女人在水中游来游去,几近透明的身体不时闪现。凤至与靳扬灵皆呆立在了宫室入口。
那女人游动的身形忽然停了下来,她察觉到了凤至两人的存在,从水中破水而出,浮起半个身子,她茫然看向两人,在看到靳扬灵时忽然展开一个笑颜,她冲靳扬灵伸出手来,欣喜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儿……你来看我了么?”
凤至连忙细看那女人的脸,果然和靳扬灵有几分相似之处!
靳扬灵显然也发现了,他面带惊愕,不由自主地往后微微退了一步,视线却不曾从那女人身上移开。
“她是……”凤至脑海中忽然便有了猜想,这难道是元后吗?她其实没有死?靳明渊将人藏在这地方做什么?
那女人笑容慈爱,展开的双臂不曾收起,她柔声道:“到母后这里来。”
听她自称靳扬灵母后,凤至便想这必定是元后无疑了。想到靳明渊将一个后宫弄成这个模样,后妃全成了属下,就为了守卫某一样东西,而如今看来守护的似乎便是这元后,她心中忽而悲凉起来。或许一整个后宫,也就她不知道这人的存在了吧?
“到母后这里来……”女人见靳扬灵只望着她,久久不动,脸上的笑容不由敛起,眉眼间流露出悲伤神色。
她脸上似乎有泪水滑过,她忽然哭泣道:“渊儿,到母后这里来啊……”
靳扬灵即将迈出的脚步生生顿住,凤至也不由愕然望向那女人。
渊儿?!
靳明渊?!
所以这是太后?!
凤至回头望靳扬灵,便见少年脸上神色既是失落又是释然,她便明白他刚才也是期待着的。靳扬灵见凤至望他,便笑了一笑,像是安抚。
凤至提着食盒,两人一起朝那女人走去,不管这女人是谁,他们总要问出靳明渊的去向的。
将食盒中的食物取出来,在水池边一一放好,凤至抬眼望向水中那目露茫然的女人,轻声询问道:“你饿不饿?”
女人望了望她,便拨开池水朝她这边游了过来。
凤至将筷子递给她,她却不接,神色依旧茫然,凤至便夹起一箸菜,试探着递到她唇边。女人欢欣地笑了一下,张开嘴将菜吃了下去。
凤至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用喂的吗?
伺候着女人用过饭,凤至便问道:“你是谁?”
女人温婉一笑,柔声道:“我是他的皇后。”
他?说的是先帝?
凤至只听她这句话便大概明白了她身份,也无意探究,便问道:“常常来看你的那个男人,他去哪里了?”顿了顿,凤至又补充道:“他昨晚还来看过你。”实则靳明渊和这女人有没有见面她并不知道,但她猜想靳明渊那样急,还时常往采旋宫跑,应该总是来看过她的。
女人低下头,回身游走,她轻声道:“他去了四渡山。”
四渡山?!
凤至一惊,四渡山靠近西北边境,那是个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山脉绵延没有尽头,山林幽深暗藏凶险,不知真假的灵药传说常年在西北边境流传。她曾经看到一拨又一拨的人从青莲镇路过,踏入前路未知的山林,却从来不见有人回来过。
凤至还欲再问靳明渊去四渡山做什么,女人已经沉入水底,久久不愿起来。
靳扬灵看凤至神色便知她肯定知道四渡山是什么地方,但此时并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他们下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拉了拉发呆的凤至,两人一转身,竟然看见了站在入口处的傅清窈!
她什么时候醒的?!
靳扬灵神色一厉,警惕地往傅清窈身后的走道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异动,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凤至有些懊恼,若是那些精于隐匿的刺客之流,她倒是能及时发现,但傅清窈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要小心一些,她还真不能发现。傅清窈显然已经醒过来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叫人,凤至疑惑:“你有话想说?”
傅清窈垂着眼睑,神态娴静,微微苍白的脸将身形映衬出几分羸弱,她道:“闻人先生早有防备,你们若要去,我可以帮你们。”
凤至立即警惕起来,“帮我们?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傅清窈道:“我只是希望,他能安然归来。”
凤至还未答应,靳扬灵已经道:“可以。”
凤至诧异回头,她是打算要去的没错,靳扬灵也要去?
“你也要去?神威府怎么办?朝堂上又怎么办?”
靳扬灵却早有准备,他微微抿唇,神色倔强,道:“神威府我已经交代好了,朝堂上有闻人先生在。”
凤至想要劝说,又想到自己的心情,若是旁人来劝,她定然是不会妥协的。看靳扬灵神色,她似乎也没办法劝动他,只得暗自叹了一口气,罢了劝说的想法。
傅清窈道:“明日正午,我会想办法撤回闻人先生的布防,但顶多只有一刻钟,你们要抓紧时间。”顿了顿,望了望两人,她又轻声道:“你们……要小心。”
凤至望了她一眼,道了谢,拉了靳扬灵就走。
傅清窈的相助在她意料之外。
今天在见过闻人九圳之后她就被告知以后不用去神威府了,靳扬灵也被要求回到东宫。一切安排似乎都有很合理的解释,但知晓了靳明渊离开的事情,凤至便明白这些指令无非就一个目的,就是不让她出宫。靳扬灵要出宫或许可以和闻人九圳说要去神威府仔细交代一番,她却完全没有理由。
凤至和靳扬灵走了,傅清窈缓步走到池边,白发的女人又从水底浮上来,望着凤至两人离开的方向,泪水像是融化的冰,从脸上滑落。
她哽咽着仿佛自言自语:“我的渊儿……他还能不能回来?”
傅清窈声音温和,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道:“娘娘,您先前欺骗陛下的时候,才该这样问一问自己。”
女人痛苦地掩面,她道:“我不是不想认他……我也不想装疯卖傻去骗他,可是――可是……”
傅清窈漠然望她,接道:“可是在两个人之间,您选择了别人,所以只能让您的儿子去送死。”
事实被人说破,女人悲痛地哀嚎一声,再次沉入了水底。
傅清窈慢慢收拾好池边的碗筷,将之一样一样放进食盒里,提起转身缓步往回走。
翌日正午,傅清窈派人到栖凤宫请凤至,说是请她到采旋宫赏花。凤至备好了随身武器,又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些小额银票塞到怀里,才带着漫山往采旋宫而去。到了采旋宫,遣退宫人,凤至才诧异地发现靳扬灵竟然也在!
靳扬灵从屏风后走出来,无奈道:“我说想回神威府布置一下,先生不让我去。”甚至刚刚他也是将闻人九圳交给他的奏折处理完,才有机会到采旋宫来。
傅清窈利落地拿出两套太监与宫女的衣衫,道:“你们可以跟随采买的宫人一起出去,闻人先生布置的人已经被我强行撤回了,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先生发现,你们要加快动作。”
凤至与靳扬灵也不废话,接过那衣裳找了个地方换下,在脸上做了些伪装,就由傅清窈安排着进了采买的宫人队伍。
临别前凤至迟疑着问道:“若是让我爹发现是你帮我们离宫,他会不会……”
傅清窈愣怔须臾,而后低头轻笑,她道:“你不用担心,闻人先生生性宽和,他可能会训斥我,却不会将我如何。”
凤至一想也是,闻人九圳还不至于跟一个傅清窈一个弱女子计较,这才转身,小跑着跟上队伍。
甫一离宫,凤至和靳扬灵就找了个机会悄悄远离了采买的宫人。两人找了个地方将身上的衣裳换下,带着先前便已准备好的小包袱悄然离了京城。
两人一路向着西北而去,虽然特意加快了行程,却一直没遇上靳明渊等人。
“父皇他们再快,夜里也不可能不歇息,可是我们至今还没遇上他们,难道他们没走这条路?”还是他们去的根本不是什么四渡山?
凤至也皱着眉,道:“去那地方的路不止一条,远近不同,凶险程度也不同,我们或许和他们走了不一样的路。”但是先前两人是先查探清楚了,才选取了靳明渊他们最有可能走的路,没想到竟然还是没遇到。
“我们换一条路吧。”思虑良久,凤至终于下定决心,“从云州这边走,虽然险阻颇多,但我们肯定能赶在他们前面,到时可以在四渡山等他们。”
靳扬灵自然没有意见。两人在简陋的茶棚里就着粗糙的茶水吃了些干粮,又备了些容易储备的吃食,改了一条道。
越靠近西北行程越是不安定,路遇盗匪是很寻常的事,甚至好几次都在山野遇上黑店,几天下来凤至和靳扬灵异常的疲惫。
“过了这地方就好了,”凤至安慰靳扬灵,“前面大多是御龙宗的势力,刺客们从来不对无关的路人乱来,也没有人赶在御龙宗的地界上胡作非为。”
靳扬灵倒是不怕,他只是担心凤至,但见凤至在外头的生存能力比他还强,也就放心了。
这日两人遇见一间客栈。客栈极小,开在山野,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人烟。凤至与靳扬灵无从选择,只得住下,偏偏那小二却道:“望客官见谅,小店地方小,只有一间房了。”他说得为难,却又仿佛不愿放过这单生意,转了转眼珠,便道:“但是店中还有另外一间空房,本来是有人的,但是那位客官出门去给他夫人找药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位小公子倒是可以先住那间房,等那位客官回来再同他说一声,他应该不介意和他夫人一间房。”
靳扬灵年纪到底还小,虽然身量并不瘦弱,小二也还是看得出来凤至两人并非夫妻,是以并不敢说出让两人同住一间房的话。
凤至听小二说完,随口问了一句:“那位客人他夫人还在这客栈里吗?”
小二点头,“那位夫人一直戴着幂篱,似乎是脸上……”说到此处他露了个怜悯表情,见凤至并未流露疑惑神色,便知她也明白了,继续道:“那位客官待他夫人可真是好,那位夫人想来是因为相貌的缘故,一直心绪不佳。但那位客官并没有嫌弃,耐心细致得很,在这小店中住了几日,几乎每天都要出门给他夫人找药。”小二感概地摇着头,顿了顿,又道:“本来两个人是能住在一间房的,当初来的时候那位客官就说只要一间房,但他夫人不愿意,言语暴躁得很,仿佛是害怕他看见她的脸……”
凤至忽然心神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位客官长得什么样?”
小二道:“穿绛紫色衣裳,相貌气质那都是顶顶的好,就是不爱说话。”
凤至与靳扬灵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了然――是郁也和花之燕!
可是他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位客官晚上会回来?”靳扬灵问那小二。
靳扬灵一直没说话,此时开口,清越悦耳的声音听在耳中,小二不由得愣了一下,方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二位可以等在堂中,等他来了亲自跟他商量商量。”
靳扬灵却摇头道:“不用了,不知这店中是否还有其余的空屋子?柴房一类的也――”
“不用。”听靳扬灵这样说,凤至不由扶额,虽然这几天来也有宿在野外的时候,靳扬灵也的确吃得苦,但柴房那种地方并不好待,他哪能住得惯?当下便打断他的话,直接跟那小二道:“我跟我弟弟一间房就好,只是劳烦小二哥多送一套寝具,让他在房间里打地铺吧。”
靳扬灵愕然回首望向凤至,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红了红脸,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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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我的丈夫在那里
客栈很小,甚至不用小二领路,凤至拿着钥匙,照着小二指的地方顺利地找到了屋子。[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等小二将另一套寝具送来,凤至便要了饭菜,让小二直接送到屋中来。
她并不愿意在堂中吃饭,那两人很可能就是郁也和花之燕,她不想让那两人发现他们的存在。想来先前靳扬灵拒绝那小二的提议时也是这样想的,若是要了那间屋子,少不得要同郁也交接,被认出来会是必然的事。
凤至打算吃过饭后悄悄过去看看小二说的那“夫人”,确认一下是不是花之燕。小声跟靳扬灵说了,靳扬灵点头,道:“待会儿我过去看看。”说罢吃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凤至本来是想自己去的,见状不由失笑,也不和他抢。谁料两人饭还没吃完,便听到外面传来小二异常高亢的声音――
“客官,您今日怎的回来得这样早?”对方声音极轻,不知说了什么,小二干笑道:“夫人今日很好,只是送进去的午饭夫人似乎不太喜欢,又扔出来了……”
凤至和靳扬灵同时站起身,将房门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凤至凑过去往外头一看,那个正往楼上走来的不是郁也是谁?!
郁也走进了凤至两人隔壁的屋子,这下倒不用麻烦了,凤至和靳扬灵不约而同走到了墙边。客栈简陋,两间屋子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更何况花之燕现下心绪暴躁,完全没有要遮掩的心思――
“又是这种药!又是这种药!都用了那么久了还没效果,你就不会换一种吗?!”似乎有东西被摔在地上,花之燕语带哽咽,暴躁大喊,“你是不是恨不得我一直这个模样?你是不是也因为她而怨恨我?”
郁也的声音很平静:“这药效果虽然慢了一些,但它药效温和,不会对你的脸造成其他损伤。”
“我不信!”花之燕道,“你肯定也在心里恨着我,要不然你为什么要随身带着她的画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不敢面对她,只能将我当成她,可是又怨我使计害过她,所以才这般折磨我!”
郁也似乎是默认了花之燕说的话,他并不反驳。将花之燕的话听得清楚的凤至暗自头疼,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郁也到底因为什么对她这么奇怪!
沉默了许久,郁也道:“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今天发现了来自京城的禁卫,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明天就走。”
来自京城的禁卫?凤至和靳扬灵暗自警惕,难道是闻人九圳派来追他们的人?
那边花之燕惊叫:“那我的脸怎么办?”
郁也道:“我们边走边治。”
花之燕沉默须臾,忽然道:“我们去四渡山吧。”不等郁也插话,她继续道:“那些往四渡山去的人都说山里有灵药,我的脸……你答应过我要治好我的脸,再将我送回盛世哥哥身边的!”
郁也再次沉默良久,方道:“好。”停顿须臾,他又道:“但是从那地方出来,我可能不能送你到他那里去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在今年大雪来临之前,赶回京城,向老师请罪。”
见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凤至和靳扬灵从墙边走开。郁也的话凤至听得糊涂,靳扬灵比凤至更糊涂,只是见证过那一次郁也挟持凤至之时的怪异态度,他隐约知道这和凤至有关系。但目前让两人最在意的是郁也说的发现来自京城的禁卫出现在这里的消息。
“……我出去看看。”思虑良久,凤至轻声道。见靳扬灵皱眉,她道:“我轻功比较好,来回比较方便。你待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靳扬灵只得点头。他的轻功的确不怎么好。
夜幕落下,凤至悄然出了小客栈,循着来时的路,疾奔而去。大约半个时辰后,浓浓夜色中才出现一点火光。来时走的便是这条道,凤至清楚的记得这里是荒郊野外,并没有歇脚的地方,前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郁也说的禁卫。
悄悄潜上前去,火光愈发明亮,视线里出现三十来个席地而坐的英武男人,作寻常商人打扮,正围着火堆烤野味。凤至皱着眉,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气息也极其普通,仿佛只是寻常的商队护卫――但也极有可能是禁卫故意收敛了那股凛冽气息。
凤至正想着要怎样确认这些人的身份,一个背对她而坐的男人就站了起来,无意间瞥见那男人侧脸,凤至眉间愁绪立即四散而开。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那不是靳扬灵手下的人吗?!
既然来的是靳扬灵的人,便极有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凤至心定了定,摸出怀中一块玉佩,往那堆人里一扔,而后转身就跑!
那是靳扬灵的随身玉佩,因为现在不方便佩戴,便放到了包袱里。刚才她出门时心里便有了一个想法,于是将那玉佩顺手拿出来了。果然禁卫中有人接到那块玉佩,看清之后立即躁动起来。凤至跑了老远,将身后追来的人甩掉,回头一看,那火堆已经快要被人踏熄了。
凤至加快了速度,那些禁卫既然一刻也等不得,她也不能慢了。
回到小客栈,凤至面无异色进了屋子,见到焦躁的靳扬灵甚至浅浅笑了一下。
“情况如何?”靳扬灵轻声问道。
防备着左右屋子的人,凤至也放低了声音道:“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离这地方还远,估计要明天才能到这地方。不过为了以往万一,我们明早走早一些。”
靳扬灵听罢果然舒展了眉头。凤至给他倒了一杯茶,又将小二送来的被褥席子等物铺在地上,道:“委屈你了,早些歇息吧。”
靳扬灵本来想要自己动手,但凤至动作太快,他阻拦不及,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山野小店,茶水粗糙,若在以前他是不愿意喝这种东西的,但是是凤至倒的,他便端起一饮而尽。
凤至熄了蜡烛,爬上床和衣躺下,刻意调整了呼吸,装作渐渐熟睡的模样,实则耳朵一直没闲着,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那些禁卫不知她走的方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来。
靳扬灵躺在坚硬的地板上,耳中听着凤至轻浅的呼吸,一直难以入眠。一是因为出门在外,一刻不敢放松。二是思绪太过驳杂,让他升不起一点睡意。
他想到那天在采旋宫底下时的情景。彼时是有些期待的,毕竟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生母,旁人都告诉他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逝世了。他并没有体验过靠在母亲怀里是什么感觉,他的记忆里代替了死去的母亲疼爱他的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
父皇跟他讲那就是他的母后。
他并没有觉得那有什么不对,毕竟她和别人家的母亲一样十分疼爱他,尽管她年纪也是那样小。
那些记忆沉淀在脑海,儿时那只纤细美丽的小手牵着他四处玩耍,温度似乎至今还残留在他手上……
“砰!”凤至忽然从床上翻了起来,烛台被她碰落在地。
靳扬灵思绪一断,正欲起身,却忽然发现身体中竟然没了力气!
“乖乖等在这里,他们会带你回去。”凤至将小包袱挎在身上,又走到靳扬灵身边蹲下,将他身上的细碎银钱,以及一些火折子之类的小物品搜刮出来揣进怀里。
“……母后!”靳扬灵立即就想到了先前凤至给他倒的那杯茶!随即反应过来,凤至先前说的禁卫不是因他们而来的话,估计也是骗他的,她想丢下他!她不愿意带他一起走!
“那个地方很危险。”凤至平静地望进少年执拗的双眼中,“你父皇或许很厉害,可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你若跟去,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他?”
凤至说完,将他被子盖好,而后毫不犹豫出了房门。
那些禁卫已经到了,她已经听见了动静,估计郁也也快要发现了。
凤至在夜色里疾奔,向着西北的方向。
一个人行动就快了许多,因为不用再顾忌靳扬灵,凤至不再刻意寻找客栈一类的地方,大多时间是直接宿在野外。遇上好走一些的路,甚至不会停下来歇息,即便黑夜来临也会继续赶路。
凤至花了半个月时间回到了青莲镇。
这是她曾经待了八年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是那样熟悉,处处是家的感觉,她却不敢停留。从怀中翻出二两银子,扔给卖豆腐花的年轻女子,凤至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进四渡山?”
她本是谨慎行事,问上一问,实则心里想着她这么快,靳明渊即使是当真要进四渡山,现在也不可能到达这地方。谁知年轻女子接过银子,却道:“有,一共两拨人。一拨大概有四五十个人,领头的是个玄衣男人,身边带了两个女人,一人红衣,一人紫衣。还有一名黑衣少年,气质和那男人挺像,其余的都是护卫,黑衣带刀。另一拨就简单多了,穿衣打扮都没先前那拨齐整,携带的武器也各种各样,大概有二三十人,看起来像是江湖人。里面还有几个人穿着黑斗篷,将脸都遮了,怪异得很,看起来又不像是一起的,只是在一个队伍。”
这消息完全在意料之外,凤至听年轻女子的话头本还以为是其他进山的人,毕竟以前她待在这地方,看见的因为真伪不知的灵药传说跑进山的人也不少。但听这女人形容过后,她心中只剩下一丝侥幸。玄衣男人,红衣女子,黑衣少年,侍卫装备又那样整齐,十有八九就是靳明渊一行了!那紫衣女子可能是哪一位后妃,至于那气质和靳明渊相似的少年,她知道的只有两个――神与和靳扬灵。靳扬灵这时候估计已经被禁卫带回京城了,跟在靳明渊身边的只能是神与!
她已经走了捷径,却还是走在了靳明渊等人的后面。这原因,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他们走了水路,水路直接,的确要比陆路要省许多时间。当初若非顾忌闻人九圳的追捕,她也不至于和靳扬灵放弃水路。毕竟水路上关卡太多,太容易被抓住。
“他们进去多久了?”凤至又问道。
那女人道:“前天到的,在镇上歇了一天,昨天早上就进去了。”
相隔都快两天的时间了!凤至有些挫败,这么说她在路上但凡懈怠一些,就有可能差得更远。四渡山又那么大,到时候她要上哪里找人?
其实就是现在也不好找。
抓紧时间在镇上买了些补给,凤至问了靳明渊等人进山时大致走的方向,就火速扑进了四渡山。
凤至在山中奔走了两天后,没追到靳明渊等人,也没发现他们留下的一点痕迹,却遇见了几个黑衣刺客。
“七哥!”在一名刺客的弧刀快要砍上她肩头之前,凤至连忙大叫。她先前误入了沼泽地,刚刚爬上来,此时满身的泥,脸上也已经花得不成样子,重要的是已经几近力竭。黑衣的刺客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硬生生停住了攻势,手腕一转将弧刀架在了她脖颈上。
“你是谁?”其余三个刺客从树上跃下来,将凤至围困在中央。
凤至气喘吁吁地瘫软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听见询问有气无力地道:“我是小至啊。”
四人目光皆有些古怪,其中警惕未消。站在凤至身前的那刺客死死地皱着眉头望了她一会儿,而后直接弯腰,双手在她脸上来回揉搓。
“哎哟哟,十一你轻点儿啊!”脸上的泥没一会儿就被搓掉了,展露出一张灰扑扑的脸。
“声音不像,脸也不像。”十一在凤至耳朵后面扯了扯,又将她整张脸都摸了一圈,直到凤至将他手拍开才作罢,直起身道:“也没易容。你是小至?”
凤至连忙点头,“我是啊!我只是――”凤至忽然不知道该怎样解释,索性道:“一言难尽啊!不过别人能只看你们两只眼睛就认出你们吗?”
这倒也是,四个人都是黑衣蒙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方才若非凤至叫对了称呼,那柄弧刀也不会停下。
“老七,把刀拿开。”站在凤至侧面的那刺客一直十分冷静,并不如十一跳脱,观察凤至许久,他方发了话,而后蹲到凤至身前。
不等他说话,凤至连忙谄媚地叫了一声:“五哥。”
这刺客比其他人都要年长一下,露在外面的眼角已经生了几道皱纹。凤至的轻功就是他教的,手段之严酷,让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五哥看了看凤至,而后点头,道:“脸不像,但笑起来就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顿了顿,他忽然道:“阿九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不问你遇见了什么事,只要如今没事就好。”
凤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信任,有些意外,她本来想还要费好大一番劲呢,原来阿九回来过了?
“真是你啊。”十一爱玩,又扯了扯凤至的脸,才问她:“你是回来找我们的?弄得这么狼狈,难道是又掉进前面那个沼泽里面去了?”
说起那沼泽凤至觉得略丢脸,四渡山外围是御龙宗刺客藏身的地方,这地方她以前不是没有来过,但她总记不得路,几乎每一次来都要掉进那个被刺客们掩饰得极好的沼泽,于是后面渐渐的就不来了。如今听十一问起,她只含糊地点了点头。但她来这地方的目的,却还是要说一下的,他们或许能帮她。
“我是来找人的,就是前几天进山的一拨人,里头有两个女人,还有几十个装备齐整的黑衣侍卫,你们有见过吗?”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沉默须臾,是七哥开了口,他声音冷淡:“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你找他们做什么?”
凤至低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他们是去送死的。”站在凤至后面那一直没有说话的刺客忽然冷哼了一声,道:“已经快要越过我们的范围了,那里面的凶险不可预料,就是我们也不敢轻易进去冒险。他们再往前走,十有八九回不来,你不要去!”
凤至没想到会当真得到靳明渊他们的消息,一时之间激动难言,哪里还顾得上危险?连忙转头询问:“十五,他们现在在哪里?”
十五不语,倒是忽然抬眼与七哥对视了一眼,而后就着手中细长的鞭子一言不发地将凤至双手反绑了起来!
“哎?!十五你做什么?!”他动作太快,凤至力气又没恢复多少,完全没法反抗。
十五不说话,将凤至捆好后,直接拎起来往七哥那边一扔。
七哥扶着凤至站稳,握住她被绑住的手腕,道:“走吧,我们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们!”凤至被他拉着,不得不跟着走,却是不断地挣扎,鞭子很快将她手腕磨破了一层皮。
“七哥,你放开我啊!”凤至急得快要哭出来,又喊:“五哥,你让他们放开我啊!”
但是没有谁理她。等走了一刻钟,十一转到她身后,发现她手腕上已经渗血,连忙叫停。将鞭子解了,扯下他自己的面巾将凤至破了皮的手腕给包好,又重新将鞭子捆上了。
他年轻清秀的脸因常年遮掩在黑巾之下,显得异常苍白,其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流露着不赞同,他凉凉地说道:“别挣扎了,去和那些人一起送死还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去。你若当真对死亡那样执着,可以回去让大哥给你派几个没人敢接的任务,估计用不了三天我就可以出去给你收尸了。”
凤至忿忿的不说话,牙齿几乎咬破了唇。
几人走了两个时辰,在山中寻到一处隐秘的小木屋。七哥将凤至带进屋去,也不给她解开束缚,只让她坐在简陋的凳子上,而后就坐在一旁守着她。
凤至已经不出声了,刚才一路上她说过不少乞求的话,如今嗓子都有些哑。
十五和十一不久前脱离了队伍,凤至在屋中坐了一会儿,便又听见了两人的声音,似乎刚才是去打猎去了。
五哥在屋中的灶上生了火,将十一和十五提进来的猎物烤了,稍稍冷却后用刀切了好大一块递给七哥。七哥将肉切成细条,用筷子夹着递到凤至唇边。凤至撇开脑袋,赌气不愿张口。
“啧,”十一望她,“你以前可不会有这么愚蠢的举动,赌气不是一个刺客该干的事,少了一分力气,失去的可能就是一次逃生的机会。”
十五冷声道:“可能是欠教训。”
七哥又沉默着将肉条凑到凤至唇边,凤至依旧不张口。
“你非要去,是为什么?”五哥忽然问道。
凤至忽而落下泪来,她抬头望向曾经教导过她的人,眼中尽是乞求,声音都忍不住有些颤抖,她道:“我的丈夫,他在那里面。”
四人忽然都顿住了手中动作,不约而同望向她。
久久的寂静之后,五哥对十五道:“放开她吧。”又转向凤至,“手都还没洗呢,刚刚又伤了,暂且让你七哥喂你吧。”对着凤至,他总是愿意多几分慈爱的。
听懂了他话音,凤至含着泪,却露出笑容来,“谢谢五哥!”
十一啃着手中的肉,冷哼一声道:“吃吧吃吧,吃完了我给你烧水洗澡,看看你自己都脏成什么样了?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去见情郎?”又道:“我上次做的那大木桶好像还在呢……”
补充了体力,将自己拾掇干净,凤至走出屋子,外面四个人已经整装待发。
“我们要快一些,若是他们已经已经往深处去了,我们可就没办法了。”五哥道。
十一又找了块新的面巾遮上,闻言满不在乎地道:“急什么?也许他们连姑绿海都过不去呢。不过若是当真追不上,那说明苍天仁慈,饶了某个傻姑娘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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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我也生气了
刺客们常年混迹这片山林,对四渡山外围极度熟悉,带着凤至才用了半日时间,就追上了靳明渊等人。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只是他们情形似乎不太对。
两拨人泾渭分明,皆席地而坐,面对着横亘在两片山林之间的巨大沼泽愁眉不展――那就是十一口中所说的姑绿海。
凤至仔细看去,靳明渊的确在,左右两边分别是金圣儿和络美人,神与正双手环胸,跟一众侍卫待在一处。而另一拨人显然就是先前那卖豆腐花的年轻女子说的江湖人,领头是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队伍中间果然有三个人穿着黑斗篷,将一张脸尽数掩去。
凤至等人尽管动作小心,但甫一靠近,还是被发现了。靳明渊一直微阖着眼,在他睁眼向凤至这方向望来的那一瞬间,另一边那中年男子也向这边扔来一支来势凌厉的飞刀!
那枚飞刀正袭向五哥,被轻松接住。十一冷哼一声走出去,对那中年男子冷嘲道:“不问敌友就下此毒手,阁下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极了江湖正道那些伪君子啊。”
那中年男子脸色一青,立即就有他身边一名年轻公子站起身来喝道:“这般无礼,又藏头露尾!你们是什么人?!”
七哥带着凤至走出去,凤至眼睛一直放着靳明渊身上,看见他终于望见她,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然而靳明渊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竟然又阖上了双眼,仿佛没看见凤至一样!凤至笑容渐渐敛起,眼中生出忐忑,他这是……生气了吗?
凤至连忙回头望了五哥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立刻拔脚就往靳明渊那边跑。跑近了却又忽然踌躇不前,神与走过来,瞪着她,声音冷得跟冰渣子一样,却又十分无奈:“你跟来做什么?!”
凤至抬眼瞧他一眼,莫名心虚,先前想好的理由一个也用不上,索性什么也不说,只眼巴巴地望着靳明渊。
那年轻公子问话,见无人应答,本来怒得提起武器就要冲上去,见凤至忽然跑到了靳明渊身边,神与又与她言语亲近,立即就犹豫起来。那中年男子见状也不得不收敛了难看的脸色,示意年轻公子坐下,冲靳明渊抱拳道:“原来是明大人的人,孽徒鲁莽,多有冒犯,还望明大人见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却是不提他刚才那扔的那一飞刀。
靳明渊终于睁开眼来,望了望一直将目光锁在他身上意味不善的五哥等人,神色漠然。直到转向一旁的凤至,看见她眼中的心虚忐忑以及浅淡委屈,不由得露出果然如此的无奈神色,对她道:“坐下。”
络美人立即主动挪开,将靳明渊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凤至。凤至小心翼翼地挨着靳明渊坐下,却是一点也不敢触碰到他,一举一动都规矩得很。
而那中年男子那边靳明渊还未说话,十一已经冷哼道:“谁是他的人?你冒犯了爷爷,不跟爷爷道歉,却跟别人说些什么?”
那中年男子脸色再次泛青,却是望望靳明渊,又望望十一,不知该如何应答。凤至见状,扯了扯靳明渊衣摆,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找了两天都找不到你们,恰好遇见他们,就央求他们带我过来了。”
靳明渊便转向一直望着他不曾转开视线的五哥和七哥,道:“多谢几位护送内子前来。”在旁人看来那神态宁静沉稳自有一番风采气度,凤至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在靳明渊身边待得久了,对他的喜怒哀乐异常的敏感,就他刚才那话那神态,她感觉不出平静,只觉出风雨欲来。
除了十一,其余三人皆点了点头。七哥将视线移到凤至身上,淡漠着声音道:“遇到危险可以叫我们,但凡能听得见,我们总会来的。”这下就是十一也跟着点头。
凤至心中感动,却说不出感谢的话,只能举起手中哨子晃了晃,冲着几人粲然一笑。十一见状冷声道:“若是快要死了也不妨吹一吹,好歹我还能过来给你收尸!”说罢几人身形一闪,没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好俊的轻功!”中年男子身边有人感叹道,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连忙凑到那中年男子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中年男子听罢,对着凤至一抱拳,道:“我等如今止步于此,只因过不去这沼泽。夫人那几位朋友轻功卓绝,越过这沼泽想必不是难事,不知夫人可否将那几位叫回来,助我等一臂之力?”靳明渊等人的身份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甚至对于靳明渊也只知道是朝廷一位姓“明”的大人,方才听见靳明渊称凤至为“内子”,那中年男子便称了凤至作“夫人”。
这要求实在是过分,凤至皱眉,正欲拒绝,旁边自她出现就一直瞪着她的金圣儿已经先呛了回去:“我说风大侠,你怎么就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我们可不是一起的吧?就算刚才那几位有能力过这沼泽,那也是我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干系?”
那风大侠一再没脸,笑容有些僵硬,却依旧望着凤至,似乎仍旧希望凤至能同意他这提议。凤至装作没看见,只微微仰头望着靳明渊。靳明渊淡淡扫了她一眼,代替她答道:“方才内子所言想必风大侠也听见了,那几位既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又能带着内子追上我们,想来对这地方十分熟悉,不会不知道我们遇见了什么困难,却不曾表露出要帮忙的意思,显然并不愿意出手相助,风大侠这请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风大侠听靳明渊这样说,才僵着笑容坐下了。
靳明渊复又阖上了眼睛,八风不动的模样,好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凤至忽视到底。凤至知道他是生气了,可她都到了这里了,还生气有什么意思?想要跟他说话让他消消气,见他当她不存在的模样又有些委屈。她到这里来也不是一路顺利,也吃了不少苦,可从没有过要回头的想法。好不容易找到他,他竟然不搭理她?又想到他也是有错的,悄悄瞒着她离开,说是到这里来送死也不为过,就没想过他若回不去了她该怎么办吗?
这样一想凤至心中的愧疚与心虚立即就消散无踪,明明是他先不对!于是完全打消了要做小伏低哄他消气的想法,她现在也挺生气!
收回又要去拽他衣摆的手,凤至抱着膝,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了些,脑袋也偏过去不看他――既然他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他好了。
一旁得不到凤至搭理兀自生气的神与见这两人相互置气的模样,咧嘴笑了笑,悠哉悠哉地走回侍卫那边去了。
靳明渊虽然闭着眼,但哪能不知道凤至的动作,本来想晾她一会儿,让她自己认识到错误,跟他认认错,当然她若跟他撒撒娇……他是不会舍得罚她的。但是没想到凤至不仅将手缩回去了,还坐得离他更远了!
感觉到她挪开的那一瞬间靳明渊肝都要气疼了,仔细一想便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内凤至大概想了些什么。虽然他的确也不对,但错误哪能相抵?她若明白自己做错了事跟他认错,他自然也不介意跟她道歉,可是凤至竟然完全没有这意思!
靳明渊不在意的模样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眼来想要教训教训这不懂事的孩子,目光一转却看见她正将手上的黑巾一点一点拆开,拆到后面时速度变得小心翼翼。靳明渊这才发现她另一只手同样被包扎起来,而正在拆的这只手那黑巾竟然粘在了手上,显然是手上有伤口,渗出的血液将黑巾与手粘在一起了。
要将黑巾扯下来,免不了疼痛,凤至便想动作小心一些少受一些罪。扯到一半的时候,忽闻身边传来靳明渊冷凝的声音:“过来。”
她下意识偏头去望,果然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现在正是对她说话。微微起身正欲挪过去,凤至忽然想起来,她现在也是在生气呢,哪能听他的?于是微微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低下头继续拾掇伤口,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靳明渊咬牙,心道凤至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却没办法继续对她冷语相向。妥协一般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不过来,他就过去好了。
凤至虽然低了头继续拆黑巾,却一直留意着靳明渊那边的动作,察觉到他忽然起身,动作都吓得一顿。不等她被好奇心驱使着偏头去望,靳明渊已经在她身边紧挨着她坐下,温热的手掌握住她拉住黑巾一头的手,将她的手拉开,一边动作轻柔的继续她刚才的动作,一边问她:“怎么弄的?”语气虽然严厉了些,但其中心疼太难掩饰,凤至忽然就微微红了眼眶,低下头去不说话。
明明不是多严重的伤,若是以前她还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去处理,但遇到靳明渊后,她越来越娇气了……
将凤至两只手的黑巾都拆下来后,示意络美人取来伤药,靳明渊亲自为凤至上了药,又将她手包扎好。见她仍旧低垂着脑袋,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叹,伸出手指勾起她下巴,让她抬起头来望着他,“怎么竟然连老师也看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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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你出门没带脸吗
听他并不问她是如何知道他在这个地方的,凤至悄悄松了口气。(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撇开他手,重新低下头去,她低声道:“上次在府里你和我爹说的话我听见了。你想要把我丢下,我若老实待在京里,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回去?”
说到这事靳明渊有些愧疚,便不问她这事了,凤至便问他:“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也是为那虚无缥缈的灵药吗?”
凤至以为他亲自跑到这地方来,就是不为灵药也是为什么谋划,或许不会轻易跟她说,谁知靳明渊竟然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道:“为两样东西――父亲的遗体,以及医治母亲的灵药。”
凤至震惊,先帝的遗体,那不是应该在皇陵里面腐烂好多年了吗?怎么会在四渡山里?
原来那水池里神态痴傻的女人当真是太后?靳明渊想要找药医治好她?
有太多疑惑想问,但凤至也知道这不是个适合的地方,只能将疑惑都压在心底。
靳明渊也知道她疑惑,伸手将她皱起的眉头抚平,道:“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嗯,”凤至心不在焉地点头,忽而又抬首望他,轻声询问道:“那边那些是什么人?也是去找灵药的吗?”
靳明渊道:“说是去找灵药,但真正目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秋日风凉,又是在山林深处,寒冷更上一层,靳明渊见凤至衣衫单薄,虽然没听她说冷,却还是担心。但这一趟轻装简行,并没带厚实的衣裳,只得将身上的袍子解下,将凤至整个人都裹在了其中。
凤至弯着眉眼笑了一下,抱着靳明渊胳膊,与他挨得更近。视线在一条大河似的沼泽上巡视了一圈,久久之后,凤至轻声问道:“你们过不去了?这里就没有一个轻功好的吗?”
“哪能没有?”靳明渊叹了一口气,道:“贺岁轻功就不错。”
凤至没想到靳明渊竟然将贺岁也带来了。老太监似乎比在皇宫时还多了几分沧桑,听见靳明渊与凤至的对话,他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地方老奴是来过的,只是那已经是十多年前了,那时候要过这沼泽可没有这么难。现在沼泽中央全是水,没有落脚的地方,就是轻功好也过不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先前那位风大侠带来的一个人已经先行试过了,若非绳子就拴在他腰间,这边的人发现不对及时将人拉回来,恐怕现在那沼泽中央已经多了一具尸体。”
凤至又望了望沼泽,抿了抿唇,她凑近靳明渊,轻声道:“或许……我能过去。”
贺岁讶然:“当真?”
靳明渊却是皱眉,训斥道:“别胡闹,办法总是会有的,不需要你去犯险。”
凤至不满,道:“我又不是自以为是,试试就不可以么?到时候我也带着绳子,出了意外难道你还拉我不回来吗?”想到刚才那风大侠的提议,又连忙道:“刚才那几个人都是我以前的伙伴,其中有一个是教我轻功的师父,我轻功学得比他还要好。”
看见凤至这仿佛孩子一样的自夸神色,金圣儿幽幽地将脑袋转了过去,嗤笑道:“说得跟真的似的……”
凤至不搭理她。
靳明渊看见她亮晶晶寻求夸奖的双眸,半晌之后,甚是无奈地笑了一笑,目光温柔而宠溺,“好,我信你,可以让你试试。”至于凤至曾经的刺客生涯,靳明渊虽然好奇,却并不多问,他相信她愿意的时候总会自己跟他说的。
见到他这反应,凤至心中兴奋,又悄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要让那些人一起吗?”
靳明渊忍笑,道:“不用急,先歇一会儿,天也快黑了,我们明天再做打算。至于那些人,也不用避忌着他们,对面不知是什么情况,他们跟着过去,有用。”
天色渐渐暗下来,沼泽地旁燃起了篝火。神与带着人要去林中猎野物,那风大侠有意同靳明渊交好,连忙叫了他徒弟带着人跟上,道:“孽徒不成器,若让他自己出去恐怕带不回什么来,劳烦小公子带一带他了。”
他语气谦逊得很,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只因见神与年纪小,又颇为自傲,便将他当成了任性胡为不知世事非要跟随靳明渊来玩耍的娇贵公子,让他徒弟跟着去的意思很明显,无非是想帮衬帮衬,也好卖靳明渊一个人情。
神与何其聪明,哪会看不出他心思,对于这自称武林名宿风立人的风大侠,他很不乐意给面子,便道:“既然你徒弟不成器,你身边那些个也不成器么?非要派一个不成器的去?”
说罢看也不看那几人难看的脸色,带着人就进了林子。
靳明渊在后面给他善后:“幼弟年少,不识礼数,冒犯之处还望风大侠见谅。”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既然风立人将神与当成不通世事的孩子,靳明渊便用这理由堵了他嘴。风立人倒是十分能忍。
翌日清晨,凤至早早地从靳明渊怀里爬起来,扯开蒙在脸上的袍子,才发现众人都已经醒过来了,甚至有侍卫已经在准备早饭。
靳明渊含笑低头望着她,道:“我还担心你受不了这种苦,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凤至听出他是调侃她睡到现在才醒,不好意思地撇开脑袋去,就撞上了一旁神与探究的目光,他道:“就你这警觉性居然还能当御龙宗的刺客,我忽然就对覆灭御龙宗充满了信心。”
凤至知道要是和他计较她估计早早就要被气死,索性就如对待金圣儿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吃过简陋的早饭,凤至让人到林子里去找蕉叶。靳明渊一听就知道她想干什么,笑笑捏了捏她脸,轻声夸赞道:“真聪明。”
金圣儿没想明白,狐疑着跟侍卫一起去了。谁知去寻蕉叶的侍卫还未回来,几个江湖人就先抱了几叠蕉叶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竟然想到一处去了?”凤至愕然。
此时金圣儿带着几个侍卫也抱着蕉叶回到了队伍,听见凤至这话,立即冷哼,朝着江湖人那堆里正接受着夸奖的一个少女道:“什么想到一处去了?不过是见我们在砍蕉叶才反应过来,只是动作比我们要快罢了!”她已经明白了凤至想干什么,见那少女也反应过来,还跟风而行,接受别人夸奖也不澄清办法不是自己想的,不由十分鄙视。
风立人的徒弟站在那少女身边笑得一脸宠溺,忽见金圣儿也带着人抱着蕉叶回来,立即冷了脸,站出来道:“昨日还说就算别人能帮忙那也是你们的事,和我们没干系,怎么今日就剽窃我师妹的想法?难道是出门忘记带脑子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尤其没指名道姓,针对了靳明渊这边所有人。靳明渊胸襟宽广,知道这年轻公子几乎没什么城府,说话常常不经脑子,这样鲁莽的行为也不是第一次了,倒不是十分生气。还在气头上的金圣儿却忍不住了,当下往前边一站,指着那少女对年轻公子道:“说话前也不仔细问问,到底是谁出门不带脑子!恐怕你那师妹不仅没带脑子,连脸也没带!”
那少女脸色一白,往年轻公子身后躲了躲,呐呐不敢言,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那年轻公子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金圣儿瞪着眼睛,“先想到去砍蕉叶的可是我们,你那师妹带着人在林子里晃悠,见我们收集蕉叶才想到了用蕉叶这个点子,只不过砍完蕉叶跑得比我们快,先行回来罢了!怎么这就成了你们的主意了?”又朝着那少女冷笑,“你是没长嘴么?什么也不说,就任你这蠢师兄站出来咋呼!被人夸奖的滋味很好是吧?舍不得澄清是吧?”
靳明渊虽然不小气,但也不愿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的人受委屈,等金圣儿骂够了,他才慢悠悠收回四处赏景的视线,温声道:“圣儿,好了,说不定那位姑娘只是没来得及解释。”
金圣儿这才闭了嘴,又朝那边甩了几个冷刀子,才走回来。
旁人或许没觉出什么,凤至却知道靳明渊后面这句话分明就是故意的,没见对面风立人脸都黑了吗?
先前金圣儿说的那些靳明渊一直没有附和,风立人便将之当成小辈之间的矛盾,心里也觉得这主意说不定就是他家宝贝女儿想出来的。至于金圣儿,一看就是个娇蛮任性的,很可能是在诬陷他家女儿!
可是靳明渊说话了,并且言辞一本正经,言语之间还表示相信金圣儿说的是真的,是他风立人的女儿出门没带脑子又没带脸,竟然剽窃了别人的想法!
“纠结这个有什么意思?”凤至开口在众人意料之外,“到这地方来可不是为了吵架的,不管是不是这位姑娘自己的想法,如今这蕉叶都找来了,就干正事吧。”凤至笑道,“我们找蕉叶来是想扔在水上当借力点的,不知这位姑娘是怎样想的?”
那少女怯怯地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金圣儿又气得胸膛起伏,连靳明渊望她她都没发现,索性有络美人拉着,不然她极有可能撸起袖子冲过去将那姑娘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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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她是在找死吧
“真巧。求书网小说qiushu.cc”凤至笑容隐隐有些诡异,“那风大侠你们先来吧,我们互不干涉。”
那年轻公子将凤至的笑脸当作妥协,冷冷瞥了金圣儿一眼,转身去跟他师妹一起准备去了。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靳明渊知道凤至外表看着纯善,内里却不是只绵羊。方才这事可大可小,可风立人那徒弟实在太不会说话,金圣儿炸了,凤至也未必忍得了。
歪过脑袋避开他凑过来的灼热呼吸,凤至低声嘀咕道:“我哪会打什么坏主意?不是你说让他们跟着过去有用吗?现在不是正好?就让他们过去呗。”实则她心里想着,正如金圣儿所言,那姑娘忒不要脸了!风立人那大徒弟也跟没带脑子出门似的。他们若早就有了这想法怎么早不动手,偏偏要等到他们行动的时候再动手?虽然说人还是要让他们过去的,但刚才那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凤至面上平静,心里阴暗的心思已经悄悄转了好几圈。
靳明渊自然是不信她这话的,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摸了摸她被冻得微凉的脸颊,并不追问。
凤至脸微微一红,将他手打下去,目光不安地四处扫了一圈后,低声嗔怒道:“别人都在看着呢,你别老摸我!”
靳明渊失笑,他明明挺规矩,摸摸脸颊摸摸脑袋牵牵她手而已,可是听凤至这样一说就觉得莫名的暧昧,好似他当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夫人,不会多想什么的。”他抬手将她身上的袍子裹紧了些,握紧了她手,低声叹道。
风立人那边商议了些时候,而后决定由风立人他女儿先过去。
“啧,这就是他们那堆人里轻功最好的了?”凤至摸着下巴打量着那少女。
神与幽幽接话:“昨天那个伤了腿,自然不能上了。”
“伤了腿?”
“沼泽地里有鳄鱼,难道你没想到吗?”神与随意一问,凤至却是一怔。沼泽中有鳄鱼?她昨天说她能过去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这事……
“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凤至随口问道。
“风雾浓,是风立人的小女儿,刚才那没脑子的年轻人叫风青谭,是风立人他大徒弟。”神与说起话来十分不客气,可见对风立人这拨人当真是嫌恶极了,“那三个穿斗篷的,藏头露尾的,不知道什么人。[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三人之间似乎并不相熟,平时也不见他们跟谁说话。至于其他人,一看就知道只是些江湖莽汉,不必放在心上。”
风青谭拿出一捆绳子。那绳子极细,他将一端紧紧拴在了风雾浓腰间。
风雾浓怀里抱了一叠蕉叶,正站在风立人跟前听他交代。
“这边想来没什么,到中央的时候,把蕉叶扔在水面上,踩着蕉叶过去。”风立人细细嘱咐,“你李叔叔说只有中央是水,面积也并不是特别大,这些蕉叶想来够了。”
风雾浓乖乖地点头,动身前忽然转头望了靳明渊一眼。
凤至被那双眼眸中羞羞怯怯的情态吓得一愣,而后幽幽地仰起头来,望向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的靳明渊,“在这种地方你居然也不忘记沾花惹草,怪不得人家师兄这样针对我们!”
靳明渊十分无奈,“我连话都没跟她说过。”面上无奈忽而转成笑意,“你可要把我看紧一些,别让别人有机可乘。”
凤至瞪他,“我不在你就可以任别人胡作非为吗?你又不是木头不会动!”说罢又打量他,怪声怪气地道:“你这么老,她竟然还能看得上你,这眼睛怎么长的?”
靳明渊面色一僵,将她偏过去的脑袋转过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许再嫌弃我老!”
凤至还没来得及接话,一旁金圣儿已经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引起两人主意后她对凤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缠着大人卿卿我我!就不能好好瞧瞧那女人是怎么掉下去的吗?待会儿你若是失败了丢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
“她掉下去了?”凤至视线转向沼泽。
金圣儿瞪眼:“她会掉下去的!”
金圣儿这话声音不低,立即又引来风立人那边几道愤怒的目光。
风雾浓目前状况还算不错,她刚刚从沼泽地边上掠过去,娇小轻灵的身子鸟儿一般在沼泽上纵跃。顺利终结于就快抵达中央的时候,风雾浓扔出第一张蕉叶,身子还未踩在蕉叶上,身形忽然一晃,继而是一声惊惶的呼叫。
风立人早就将绳子的另一端牢牢拽在了手中,见状连忙将绳子往回拉,同时喝道:“稳住!不要慌!”
风雾浓险险地稳住身子,借着绳子这一端的力道急忙往回奔。安然回到地面时少女眼中已经闪着泪光,衣摆也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尽是污泥。
“怎么回事?”没想到竟然没有成功,风立人连忙询问女儿。
风雾浓张了张嘴,道:“水中有鳄鱼,我一时不察……”
“那便歇会儿再重新试试吧。”风立人安慰道。
原来是被鳄鱼吓到了。
旁人都这样想,唯有风雾浓知道,她惊慌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凤至一眼,她不再多说。
“刚才确实是有东西破水而出。”凤至若有所思,“原来是鳄鱼吗?”可是风雾浓悄悄看她的那一眼,着实奇怪,好似还隐瞒了什么。
靳明渊皱着眉头,凤至望见怕他改变主意,连忙抢过神与备好的绳子就往自己腰上拴,“我会小心的,你们也提防着点,若有意外就快拉我回来。”
听她说出这样老实的话,靳明渊就知道她在慌什么,就是怕他不让她去。将绳子的另一端放到手中,他眼中闪过无奈笑意,道:“小心一些。”
凤至立即眉开眼笑,点点头接过金圣儿递来的一叠蕉叶。
凤至的动作比风雾浓还要快一些,在到达沼泽中央之前几乎没费什么力。在察觉到沼泽上的草越来越稀疏时,凤至暗自多了个心眼。眼见鞋尖已经微湿,凤至连忙朝前方扔了一片蕉叶。
“就这点胆子还敢去?”风青谭冷哼,“刚才我师妹在那地方的时候可还没扔蕉叶呢!没本事就是再怎么小心也避不了险!”
金圣儿双手叉腰正欲呛回去,靳明渊已经冷了脸,直接抢过她手中把玩的叶子就朝风青谭扔了过去!单薄的树叶带着凌厉的劲风,从风青谭颈侧擦过,那悍烈杀气骇得风青谭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额上尽是冷汗。惊惧地望了靳明渊一眼,竟然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去。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道歉,却是说不出话来。
靳明渊对风立人道:“风大侠若实在管教不好自己的徒弟,我不介意帮帮忙。”
风立人连忙赔笑道:“是孽徒无礼,明大人勿怪!”说罢转头将风青谭狠狠教训了几句。尽管勉力维持着长者的威仪,风立人鬓角还是忍不住浸出了细密的汗。他从未见靳明渊出过手,虽然不至于将人小瞧了去,却也没想过这个青年会有这样强大的气场,以及,这般深厚的功力。刚才那股悍烈杀气,不仅将风青谭吓得软倒,也将他吓得瞬间屏住了呼吸,一度以为他这大弟子就要折在这地方!
风雾浓含泪将师兄扶起来,瞥向沼泽中央的凤至,倔强的眼中凝聚着不甘,以及被掩饰得极其浅淡的幽暗心思。
凤至已经到了中央,她顾忌着风雾浓先前的怪异神色,小心翼翼地扔下了第三片蕉叶。抬脚正欲飞身过去,动作忽然一滞――她终于知道风雾浓隐瞒了什么了!水太清,蕉叶在沼泽中央的水面上竟然浮不起来!
眼睁睁看着那片蕉叶渐渐沉下去,凤至心里一急,脚下的叶子并不能支撑多久,就她刚刚多停留的这一会儿,已经往下沉了一些!忽见那片蕉叶沉下的地方冒出一个狰狞的头来,凤至眼睛一亮――鳄鱼!
成群的鳄鱼从水面下浮上来,脑袋露在水面上清晰可见。方才风雾浓去的时候只是一头鳄鱼,还只是一闪而过,许多人没看清,到凤至的时候鳄鱼竟然全浮上来了,想让人当作看不见都难!
靳明渊面色沉凝,正欲将绳子往回拉,凤至已经扬声道:“别拽!我能过去!”
靳明渊动作一顿,金圣儿惊叫起来:“还能过去?开什么玩笑?!”她着急地望向靳明渊,虽然她以前是挺讨厌凤至的,但这时候凤至要是出了什么事,靳明渊哪还有心思往下走啊……嗯,对,就是这个意思!金圣儿想明白心里头升起矛盾意愿的原因,急忙对靳明渊道:“陛……大人!拉她回来啊!”
“她是在找死吧……”风雾浓喃喃,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后悔方才没说出蕉叶浮不起来的事,悄悄转眼去看靳明渊,那人会不会发现她这恶毒心思?会不会心生误解?
靳明渊自然不会分神来望她,风雾浓苦笑,苦涩还未在嘴角蔓延,腰间忽然狠狠一痛。风雾浓闷哼一声,转身望去,便见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身形娇小可见是女子,却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望着她,眼中怨毒与冰寒仿佛触手可碰,吓得风雾浓脸色蓦地一白,刹那间她以为自己被恶鬼盯住,浑身都僵硬着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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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想害她的都该死
父亲和师兄都望着沼泽,无人发现她的异常。求书网www.qiushu.Cc风雾浓惊慌地将视线转开,不敢再与那人对视,忽觉腰间即将散去的疼痛忽然剧烈起来,那感觉仿佛身体被人肢解,风雾浓忍不住惨叫出声。
“师妹!怎么了?”
“浓儿,怎么回事?”
众人目光被引到风雾浓身上,风雾浓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又察觉到腰上那痛感瞬间散去,仿佛刚才极致的疼痛只是她一个错觉,于是脸上茫然起来,听到关切的询问只是道:“没什么,可能被虫子咬了一下。”
不是不想透露身后那穿黑斗篷的女子恶毒无由的行为,只是张口的那一瞬间,耳中忽然听到女子轻缓幽凉的警告:“不要乱说话,否则我会让你更痛,旁人都救不了你……”
那声音恍若一条蛇在她身上游走,黏腻而冰凉,可是旁人似乎听不见这些话,于是她只能识相地选择隐瞒。
风雾浓哆嗦着,应对着父兄,并没有听见那女子自言自语一般的威胁:“想害她的人,都该死……”于是她并不知道这灾难的原由只是因为她先前那自私的隐瞒。
凤至的情况似乎并不乐观,金圣儿急得跳脚,神与也悄然绷紧了神经,将拳头握得死紧,靳明渊却不说话,目光紧紧锁定在凤至身上。
只见凤至停了一会儿,脚尖一点便往前掠去。
凤至聚精会神观察着水面上不断冒出来的脑袋,每一次都恰好踏在浮上来的脑袋上,灵巧地避过张开的恐怖大嘴。间或有鳄鱼从水中跃起,凤至艰难躲开时察觉到腰间的绳子紧了紧,知道是靳明渊心中挣扎,想要将她拉回去,凤至不得不忍住心中的慌乱,尽力稳住身形,给远处望着她的人一个轻松的假象。
凤至强迫自己胸腔里那颗心安定下来。将怀中已经没用的蕉叶扔到水中,不仅引开了一些鳄鱼的注意力,也让她更轻松了些。
看见前方渐次出现野草,凤至松了一口气。寂静的水横亘整个沼泽,宛如一条死去的河流,虽然并没有多宽,她越过时却仿佛度过了几个时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重新踏上微软的泥,摆脱那群追寻而来的危险生物,凤至吁一口气,加快了动作。
“她过去了!”
听见身边激动难掩的声音,靳明渊却只是微微柔和了双眸,淡淡笑了一笑。
凤至重新踩在坚硬的土地上的时候,首先是转身,冲着靳明渊兴奋招手,然而还不等她冲那边喊话,对面却忽然传来整齐的警告:“……小心!”
与此同时后背感觉到一阵诡异的凉,凤至神色一凛,拔下腰间匕首便狠狠往后捅去!
“啊――”凄厉而沙哑的惨叫在身后响起,却根本不是人或者她所见过的动物的声音!给人听来便无端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凤至匕首捅到身后那东西的同时旋身一躲,转身的那瞬间只看见一个有些脏污的白色影子迅速地窜进了丛林里。那隐约是一个狼狈的人,可是方才那明显不是人会拥有的声音……凤至将握紧的匕首举起,上面留下的也不是血,而是散发着诡异恶臭的黏液!
“……将绳子系在树上!”凤至听见靳明渊声音,连忙将腰间绳子解下拴在离得最近的一棵树上。对面的绳子也被系好,细长的绳子被拉紧,形成了一条横跨整个沼泽的笔直的线。
靳明渊先踩上绳子,速度极快地朝着凤至这边掠了过来。凤至一边警惕着身后黑幽幽的山林,一边注意着靳明渊。明明知道以他的能力不可能会出现意外,心中却无端生出担忧。等她第三次将视线从山林中转回来的时候,脑袋蓦然撞入一个怀抱。
“有没有哪里受伤?”靳明渊皱着眉头将凤至上下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伤口方才作罢。
“你看见了么?那是什么东西?”凤至的心里毛毛的,她以前从来没遇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过。她能确定她刺中了那东西,可是匕首上偏偏没有血――就算是什么奇怪的动物也该有血的吧?
将这异常跟靳明渊一说,靳明渊也是微皱眉头,道:“隔得太远,没看清具体是什么东西,但看起来像个人,穿着白衣服,披散着头发。”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东西动作很快,你转身的时候才忽然从林子里出来的。你当时竟然没察觉到吗?”
听靳明渊这样一说凤至心里头更毛了,忍不住往靳明渊怀里缩了一下,懊恼道:“完全没听到动静,只感觉背后凉幽幽的。”她方才觉得是个人还想着是不是看错了,毕竟她看见的时候那东西正往丛林里钻,她只看见一个背影,并没有看见头发……
“还有头发,这是什么怪东西……”凤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个劲地往靳明渊怀里缩,一边警惕地往林子里瞟。
她并不认为那会是个人。
金圣儿与神与等人紧随靳明渊身后,接连踩着绳子过来。等一众侍卫都过来后,风立人也带着他的人跟了过来,“夫人真是深藏不露,这般卓绝的轻功,想必放眼当今江湖,也找不出几个敌手。”
得了便宜,风立人不介意多拍些马屁,笑容都更灿烂了几分。
“谁说让你们过来的?你们不是自己有绳子有蕉叶吗?”金圣儿嘲讽道。
风立人当作没听见,至于风青谭和风雾浓,也只能当作没听见。
“好了圣儿。”不咸不淡地说了金圣儿一句,靳明渊转向风立人,道:“怎么李大侠不过来吗?”
神与在凤至耳边提醒,说靳明渊问的李大侠就是昨天过沼泽被鳄鱼咬了的那位。
风立人道:“李贤弟他有伤在身,不便再往前去,便自请留守此处。”
“这样的话这绳子也不用解了,”风雾浓怯怯地望向靳明渊,“也免得……”说着水汪汪的眸子望了凤至一眼,“免得回来的时候姐姐再费劲。”
凤至幽幽地撇开头去,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妹妹?
“哼,真不要脸。”金圣儿朝天翻白眼。
神与凑在凤至耳边道:“说什么自请留守,只怕是嫌弃人家去了会拖后腿,找了借口让人留下的吧。”他样子虽是耳语,声音却高得在场人都能听清,偏偏还一副他只是对凤至说话的模样。
风立人暗自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要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只是现在的小辈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靳明渊摸了摸凤至脑袋,放下的手并不离开,依旧揽在她腰上。他转向一直偷偷望他的风雾浓,不待那少女露出一个欣喜笑意,就开口道:“我夫人不太喜欢别人唤她‘姐姐’,望姑娘见谅,以后可以叫她‘明夫人’。”语气疏离而礼貌,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少女不可言说的心思。
说罢靳明渊微微低头,甚是宠溺地望了暗自笑得满意的凤至一眼,眼底闪过揶揄神色。
“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啊?”金圣儿见不得这两人这模样,连忙找了个话题出来,“隔得那么远看都看不清楚。”将神与挤开,用手肘撞了撞凤至,金圣儿问道:“你看见了么?”
凤至摇头,“没看清,不知道是什么怪东西。”又将先前的怪异现象跟众人说了一说,说完众人脸色都警惕起来,风雾浓更是连忙将身子往风青谭身后缩了缩,一副受惊的模样。
“明大人,我想此后我们还是齐心协力一起往前走吧。才到这个地方而已,就遇到这么怪异的东西,后面的路只会更加凶险,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风立人面色凝重地朝靳明渊建议道。
靳明渊点头应允:“没问题。”他跟凤至说让风立人等人跟过来未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由风立人提出来,就更好不过了。
两帮人马结对往前,情况自然不会平静。金圣儿一直与风青谭师兄妹摩擦不断,神与偶尔给她帮个腔,但凤至却觉得他们俩配合得简直不能再好,将风青谭两个脸色都噎成了青色,就连一直笑得和善的风立人都免不了偶尔被波及。
风雾浓被金圣儿挤兑得仿佛要哭出来,不断将水汪汪雾蒙蒙的眼睛望向靳明渊,靳明渊将凤至的手拽在手里,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你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凤至轻声笑他。
靳明渊瞥她一眼,低声问道:“那你想让我――”
“我就随便说说而已!”凤至连忙瞪眼,“人家有师兄在呢,哪用得着你?”
靳明渊意味不明地笑笑,并不说话。
山林幽深,树木葱郁,尽管仰头可以从树叶见的缝隙里看见外头天还没黑,树林里却早早的暗下来。众人找了个毕竟平坦的地方,将干枯的树枝拢到一起,就在腐烂的树叶上燃起了火堆。虽然说是一起走,但也不算是一帮的人,一众侍卫与风立人带来的人依旧表现得泾渭分明,围着火堆坐下时都各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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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神与带着人去找晚饭,却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身后的侍卫带回来的野物也并不是很多,金圣儿见状挑眉,瞥了风立人那边的人一眼,“哎哟,这真是不巧,我们的东西也不是很多,好像不能与人分享啊。”
她这嘲讽不是没有缘由,只因方才神与离开后风青谭也带着人朝着与神与相反的方向去了,却在一刻钟前就回来了,而且是空手而归。说是根本就没遇见野物的踪迹,气得风立人恨不得将人扔出去,正想着重新指派个人出去,神与就回来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靳明渊微微皱眉,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地方难道当真野兽稀少异常难寻?”可是按理说这样幽深的山林,动物不可能会少。
神与神色严肃地将手中提着的一头鹿扔到地上,道:“你们看。”
鹿还没死透,脖颈处还向外淌着血,身体不时抽搐。
“怎么了?”凤至凑过去看,却见那鹿的脖颈处的伤口异常的狰狞,血肉外翻十分恶心,旁边还有齿痕,根本不像是神与用武器弄出来的!
“可能……是被猛兽咬的。”络美人也凑过来,风雾浓都觉得这场景恶心,头都不愿意往这边偏,络美人倒是不怕,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我们走了许久,才遇到一些小动物。按理说这地方人迹罕至,动物应该不会太警觉才对,我们却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弄到这些东西。”神与道,“这鹿是在路上捡的,刚受伤没多久,见它这伤口实在奇怪,周围又没有豺狼虎豹等野兽出现过的踪迹,我就将它带回来了。”
神与这样一说,众人忽然醒悟过来,他们过了沼泽走了这么久,一路上竟然从没见到过凶猛野兽的影子,就是连脚印也没有一个!在这样的山林里,这情况实在太过怪异了些!
“极有可能是我们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东西干的。”靳明渊沉吟许久,忽然道。
今天早上那东西?!
凤至想起就不由打了个寒颤,当时她是离那东西最近的一个人,那股诡异的凉气仿佛至今还黏在后背。
看见凤至反应,靳明渊安慰一般轻轻抚了抚她发。其实接下来这句话他是不想说的,就怕凤至害怕,可是现在看来那东西很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他必须要将情况跟众人说得清楚些,于是他只得对凤至道:“今天早上,它出现在你背后的时候,其实是打算咬你脖子的……”
凤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将伸向那头鹿的脑袋缩了回来,“我们是不是该准备晚饭了……”
风立人本来打算重新派个人去打猎的,听神与说完情况后,顿时又觉得他徒弟猎不到野物是情有可原,再叫一个人去也未必能有收获,更何况现在林子里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便对他身边众人道:“诸位先用干粮垫垫吧。(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众人身上都带了些干粮,是为预料不到的特殊情况准备的,如今这情况的确也只能吃干粮了。
“爹爹,我不想吃这些东西,都没有水……”风雾浓摇晃着风立人胳膊,语气十分委屈,声音还不低,立即就吸引了许多目光。
靳明渊不是蠢人,风雾浓的小心思他从来不会看不清楚,先前那些视线与暗示他不愿意回应,怕凤至会不开心,于是索性懒得理会,可如今这个……若是再装听不见未免太小气了些,于是便道:“风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与我们一起。”
风雾浓眼中立即迸发出惊喜光芒,羞羞怯怯地望向靳明渊,谁料靳明渊说完目光又转到凤至身上去了,根本没顾她,不由得微微黯然。但想到靳明渊能说出这样体贴的话,顿时又开心起来,想着靳明渊这样规矩,或许只是因为……有凤至在?于是应道:“多谢明大人。”说罢站起身跑到正在处理猎物的侍卫们身边,柔声道:“几位大哥,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被望着的侍卫一呆,这地方没有水,处理时只能将猎物的皮刮掉,内脏也掏出来。这活儿可血腥得很,就连一向爱掺和的金圣儿都跑得远远的,这姑娘方才只看到那鹿的伤口就吓得头也不敢往这边偏,现在跑来凑什么热闹?
更何况是靳明渊邀请的人,他们做下属的哪敢让人亲自动手?便客气地道:“多谢姑娘好意,这快弄好了,姑娘请到那边等着就好。”
风雾浓这才走开。
金圣儿忽然歪着身子戳了戳凤至,道:“看看人家多贤惠,你怎么就只知道坐着?”
凤至完全没料到金圣儿挤兑风雾浓竟然又把她牵扯上了,幽幽地道:“我贤不贤惠不要紧,反正我已经有人要了。你怎么也坐着,不过去表现一下?这么不贤惠就不怕嫁不出去吗?”
金圣儿瞪眼,忽然将靳明渊胳膊往怀中一抱,道:“虽然我只是大人的妾,但总还是他的人!”
靳明渊扶额,“圣儿,别闹。”
凤至见状倾身过去拉着靳明渊那只被金圣儿抱在怀里的胳膊就往外拔,“这只手是属于我的!放开!”
金圣儿自然是抱得更紧了,靳明渊没料到凤至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饶是性子沉稳,也是忍不住嘴角抽搐,正欲安抚,忽闻处理猎物的侍卫那处传来惊呼:“这……怎么回事?!……会动!”
众人心神立即被引了过去,只见一个侍卫急忙后退几步,戒备地望着地上那头已经没了声息的鹿。
“怎么回事?”靳明渊问道。
那侍卫道:“这鹿……它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会不会看错了?”凤至莫名地忽然来了兴致,见靳明渊站起身,连忙跟上。
众人将目光都放在那头鹿上,原以为是侍卫看错了,没想到盯了一会儿,当真看见鹿的肚子动了一下!仿佛是有东西在里头活动!
凤至拽着靳明渊衣摆跟在他身后,靳明渊在鹿的尸体旁站定,伸手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刀,以刀尖抵上鹿的腹部,而后微微刺入,迅速往下一划。
“啊――”人群中响起女子的惊叫,除了风雾浓外还有另外几个人,凤至注意到其中有一个是穿黑斗篷的女子。先前她便发现三个穿黑斗篷的人,有两人形态娇小,像是女子。其中一个身形略纤细,遇事却沉稳有度,比之男子也丝毫不让,只是周身总是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阴郁。另一个女子则让凤至有些奇怪,她悄悄观察过,发现那女子并不会武,先前过沼泽时都是由风立人照看,刚才发出惊叫声的就有她。
这样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靳明渊刀尖离开鹿的尸体,退开了一步,鹿的肚子鼓动得更加剧烈。凤至悄然紧张起来,会是什么东西?
只见靳明渊未曾划破的一层薄膜忽然破裂开来,一堆已然腐烂的内脏伴随着几条不断蠕动的不明生物滑出了鹿的肚子!
“啊――”
“这是……”四周同时响起抽气声,“这是什么鬼东西?!”
“跟蛔虫一样……”体型却比蛔虫要大上许多倍,中间那段都有男子的手臂粗了!
“像是寄生虫,可是这鹿的外表完全不像是体内生了寄生虫的样子啊……”凤至不解,喃喃自语。
“这鹿刚死,可是它内脏已经全腐烂了,看样子少不了这些怪虫的功劳。”靳明渊轻皱长眉,“若这些虫子一直存在,这鹿不可能活到现在。或许――和它脖子上那道伤口有关。”
靳明渊说得有些武断,凤至不解,难道就不可能有其他原因吗?
和凤至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风立人正欲开口询问,贺岁低哑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大人说得不错,和那道伤口有关。”贺岁叹了一口气,“十多年前老奴来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那时老奴见到的一匹狼身上就有这样的伤口,只是那匹狼是在有了伤口三天之后才死去,那时的样子和这头鹿一模一样,都是内脏腐烂,肚子里出现这种怪虫。方才老奴不说,还以为一样的伤口只是巧合,或许都是遇上了一样的野兽,或许那匹狼只是原来就生了病。可是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巧合,死状一样,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都和那道伤口有关!”
“这样说来,如果当真是那个东西咬的,我们要更加小心了。”靳明渊道,“谁也没法保证,人若是被咬了一口,会不会和这鹿一个下场。”
凤至忽然打了个寒颤,这样说来她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
“好了,将这东西扔远一些。”靳明渊吩咐道,众人都还没吃东西,留在这里未免太恶心了些。
接下来的氛围免不了有些沉闷,就连络美人都被吓到了,时不时都要回头看一看,唯恐身后出现些什么。
没有调料也没有水,即便处理得再好,烤出来的东西都有些差强人意,甚至仔细闻的话,还能闻到一股腥味。想到先前那鹿的样子,凤至更下不去口了。
靳明渊见她这模样,只能开口哄她,奈何凤至记忆实在太好,越是听他说话便将先前所见记得越清晰,于是好不容易凑到嘴边的肉又给它拿远了些。
靳明渊皱眉,神态忽然强势起来,“别闹,吃下去!在这种时候怎么能饿肚子?”
他声音都不如先前温和,眉宇之间又释放出本来隐藏好的慑人威仪。凤至吓得手一抖,默默低头,将仿佛腥味更浓的肉凑到嘴边撕了一口。
本来思量着要不拿干粮出来吃的金圣儿见状,同样视死如归地将快要冷掉的肉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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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络美人不见了
监督着凤至将手中的肉都吃完,靳明渊才软下声音,摸了摸她脑袋,夸小孩子似的道:“很乖。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凤至正想说再有下一次她就不这样虐待自己了,她宁愿吃干粮,就听靳明渊吩咐众侍卫道:“从今天开始,干粮都好好保存。这地方野物稀少难以捕捉,极有可能与先前那东西有关系,很难保证什么时候就捉不到野物了,所以干粮现在不能浪费掉。”
风立人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听靳明渊这样一说连忙跟他的人又说了一遍,而后对着靳明渊夸赞道:“明大人果然是思虑周全。”
填饱了肚子,安排好了守夜的人,靳明渊将凤至拉到怀里,下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轻拍着她后背道:“睡吧。”
凤至浅浅笑了一笑,伸手揽住他精壮的腰,闻着他怀抱的味道,渐渐沉睡。
第二天时靳明渊和贺岁一起四处走了走,方才决定了接下来要走的方向。风立人还未表态,他身边几个人却先露出了不满神色,有一个大汉更是直接站了出来,向靳明渊询问道:“不知明大人是如何决定我们要走的方向的?”
意外的靳明渊对此并不愿意多做解释,只淡淡扫了那大汉一眼,道:“我走的方向自然是我想要去的地方,这位大侠若无法认同我的决定,完全可以离开我的队伍。”毕竟当初是风立人提出要一起走的,而他不可能因为一些不相关的人而改变自己的计划,虽然这些人的存在的确有一些用。
那大汉却不这么想,还待说话,风立人已经将人拦住,表态道:“我相信明大人的决定。”于是所有的异议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队伍在山林中又走了一天,却依旧还在似乎没有边际的林子里转悠。凤至知道四渡山本来就大,并没有觉得意外,风立人带来的人中抱怨声却此起彼伏。有人觉得是靳明渊选错了方向,对于这些抱怨靳明渊并没有什么反应,凤至和金圣儿也还没来得及说话,神与已经拔过侍卫的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一掷,对那险险避过的几个人道:“嘴巴放干净点,否则下次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躲过了。[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那几人对上少年冷厉的眼,自知理亏,也忌惮武力不如人,讪讪地不敢回嘴。
又至夜晚,这次神与出去猎回来的野物更少。少年将一只幼熊往地上一扔,皱着眉道:“若接下来还是这种情况,我们的干粮真的只能节省一些了。”
神与这次的收获是两头熊并一只狐狸,风立人那边更惨,风青谭这次重新带了几个帮手,却只带回来几只野鸡野野兔。
一名侍卫将手中死去的狐狸随手扔在一旁,正欲招呼另一个人去处理,转身指给人看时却惊骇地发现那只狐狸竟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凤至忽然察觉到身后灌木中有异动,骤然转头,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白影作野兽状四肢触地,在昏暗的林子里渐渐跑远。靳明渊眸光乍然一厉,迅速拔下凤至腰间匕首往那白影的方向一掷,继而只听见一声诡异凄厉的惨叫,一如先前所闻,全然不似人声。
靳明渊飞快地掠了出去,神与与风立人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三人一齐走了回来,带回来的除了凤至的匕首,还有刚才忽然消失的狐狸,以及那个白影。
“这是什么东西?!”
那白影被靳明渊用一根布带拴着腰拎回来扔在地上,长而杂乱的黑发好似潮湿黏腻的水草,将那东西的整个脑袋覆盖住,导致众人看不见它的脸。但看身形,如果忽略它弯曲得略有些诡异的身体,以及野兽的掌一样的四肢,倒是勉强可以将它算个人。可是众人都看得清楚,那本该长着双手双脚的地方,是和豺狼虎豹一样的爪子,生着尖利弯曲的指甲!
神与拿刀将白影翻了过来,理开长发,众人才看清它面容,立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忍不住悄然后退了一步,只因那面部竟然不是人的脸,而是狐狸的模样!
“这……这是……”
“……明明有人的头发,怎么会是一只狐狸?!”
“这明明不是狐狸……”
在场还能面不改色的唯有靳明渊一个而已,他盯着那东西的面部若有所思,半晌之后,他开口道:“他原来是个人,这脸是被人缝上去的。”
他说得笃定,安了不少人的心,可还是有人质疑:“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
“没见它穿着衣裳吗?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神与道。
“是什么人这么……”络美人往金圣儿身后躲,一句话也说不全。
知道这东西原来是人――虽然靳明渊极有可能只是猜测,但凤至已经没先前那般惧怕了,只要不是什么诡异的东西就好。虽然众人都觉得这东西的存在实在不可思议,凤至却轻松起来,她站在靳明渊身边,问道:“那个人将人弄成这个样子做什么?有什么意义?难道是觉得这样好看?”
靳明渊见她恢复得这样快,竟然一点都不怕了,有些无奈地握了握她手,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确有一个猜测,但还需要证实一番。
“死透了?”凤至上去踢了踢,感觉到是僵硬的,便放心了,只是收回脚来发现鞋子上沾了一些黏液,不免又后悔刚才脚痒。
靳明渊将她拉回来,示意神与道:“将这东西弄到一边去,注意不要扔得太远。”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不能扔太远,神与还是照办了。
第二天一早,靳明渊走到神与昨晚扔那东西的地方,对着空旷的地面若有所思。
神与跟着走过去一看,立即就惊了一惊,“那东西――”
靳明渊抬手止住他声音,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道:“可能被什么野兽叼走了。”其实这话骗不了谁,尤其是负责守夜的神与,如果昨夜有什么野兽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将那东西叼走,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可是怎么会不见了?都已经死透了,难道还能――
脑海中一涌入这不可思议的想法,神与立即怔住,如果其他的情况不可能,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那东西,又活了!
神与看了看靳明渊神色,他似乎早就想到了。
凤至正蹲在一旁给金圣儿梳头发――这情景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起因是络美人在帮金圣儿梳头发,风立人那边那个不会武功的黑斗篷女子却忽然走了过来,因为先前络美人在走路时扶过她一把,自此这姑娘好像就将络美人当成了好伙伴,时不时就过来唠嗑几句。此时过来扭扭捏捏半晌,方才说明白是生理问题急需解决,可是一个人不敢走远,和其他人又不相熟,就想让络美人陪她一起去。
络美人为难地瞧了瞧金圣儿还没梳好的头发,又瞧了瞧站姿已经有些不雅观的斗篷女子,只得对金圣儿说了抱歉。目光一转恰好看见凤至,顿时双眼一亮,就将梳子塞到了凤至手里,“凤姐姐你的头发梳得这般好看,也帮圣儿姐姐梳一个吧!”
凤至根本来不及拒绝,络美人已经拉着那斗篷女子跑远了。
拿着梳子站在原地跟金圣儿互相瞪了半晌,凤至只得认命地站到了金圣儿身后,“脑袋偏过来,你这样我不好动手!”凤至道。
金圣儿磨了磨牙,看见络美人和那斗篷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才收回视线,低声道:“那女人有问题,你快一些,我要去看看!”
凤至动作一顿,“正好,我也觉得她有问题,也想去看看。”
“唉哟……你轻点儿啊!我头发都快被你拔光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闭嘴!你怎么不自己来?”
凤至加快动作,三下五除二给金圣儿弄了个简单的发髻,跑到靳明渊跟前,道:“我跟金圣儿去瞧瞧络绎,怕她走得太远了。”
靳明渊点了头,凤至才跟金圣儿一起朝着先前络美人两人离开的方向找去,然而走了一会儿,两人都逐渐皱起了眉头,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还没影子?这里已经够远了。”
“再往前走走!”金圣儿的手悄然握紧了武器。
两人又走了半刻钟,可是依然不见那两人的影子,扬声喊络美人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人应答。
“我们回去。”凤至拉住一脸焦急还要往前走的金圣儿,“那个女人肯定有问题,络绎必定是遭了暗算。现在还不知道那女人有什么目的,我们先回去禀报情况。”
金圣儿咬唇想了想,两人转身往来时的路跑。可没跑两步,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几乎是擦着两人的额头飞过!若非脚步停得及时,此时那支箭已经穿脑而过!
偏头往箭射来的方向一望,只见一个灰色的影子迅疾如风,正朝着两人掠来。凤至将金圣儿一推,“你先走!”
金圣儿迟疑须臾,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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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成全他的真心
凤至挡了灰衣人一招,忽觉身后有破空之声传来,急忙闪避,正欲回头一观究竟,冷不防被灰衣人用刀柄往后脑上一击,立即身子一软倒在了灰衣人怀里。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灰衣人抱起凤至,对站在远处的金圣儿点了点头,而后身子一跃,踏着树梢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络美人神色复杂地从巨大的树干之后走出来,“圣儿姐姐,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帮他?你刚才暗示我不要出来,为的就是想拖住凤姐姐,等那个人出现吗?”
金圣儿垂着眼,道:“有人为了她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这样的真心,难道我们不该成全吗?更何况等回到京城的时候,那地方或许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什么意思?”络美人一惊。
金圣儿笑得意味不明,她道:“如果闻人九圳都不在了,闻人凤至这个皇后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见络美人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她又道:“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要来这里?自然是因为只有他不在的时候,我师父才好对闻人九圳下手!”金圣儿忽而娇俏一笑,“当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也齐了,说不定闻人九圳已经死了。”
说罢她转身开始往回走,脚步轻快,“络绎,快跟上啊,这地方怪东西多得很。”
络美人却久久不动,直勾勾地望着金圣儿的背影,直到金圣儿停下来,转身等她,她才慢慢跟上去,涩声问道:“所以陛下是被国师大人骗到这里来的吗?你们还和别人勾结……”
金圣儿冷笑着打断她的话:“错了,骗陛下的不是我们,而是太后娘娘。至于勾结?那个人的目的是闻人凤至。他答应我师父会尽量拖住陛下,我师父保证会让闻人凤至悄悄跟上来,以方便他的行动――一场交易罢了。”
络美人忽然拔高了声音:“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你们难道能保证他不会趁机加害陛下?!”
金圣儿悠然道:“就跟他认为我师父杀不了闻人九圳一样,我们并不认为他有能力伤害到陛下!”
络美人哑口无言,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觉得金圣儿与国师的谋划实在太过疯狂。[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用凤至来与人交易,还想杀了闻人先生?这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凤姐姐她……我们待会儿回去要怎么跟陛下交待?”
金圣儿想了想,问道:“那个引你出来的女人是什么人?我总觉得她身形有些熟悉。”
络美人疑惑摇头,“我不知道,在发现她不对的时候我便先发制人,谁知她竟然被人救走了。”顿了顿,她问道:“她是不是早和你串通好了,利用我将凤姐姐引过来?”
金圣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沉吟一会儿之后,道:“那个女人引你出来心怀不轨,我和闻人凤至来找你,不防对方暗处有帮手,将她掳走了――待会儿回去就这么解释,记清楚了?”
络美人欲言又止,内心挣扎半晌,只得点头。
待络美人和金圣儿的身影消失,凤至从树上跃下来,她身后蒙面的灰衣人悄无声息落在她身后,声音有些沙哑:“你都听清楚了?”
凤至双手环胸,若有所思。没想到国师竟然会与盛世勾结!不过她并不担心闻人九圳的安危,那个男人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不会让国师轻易得逞。只是盛世要她做什么?太后又为什么要欺骗靳明渊?又联想到金圣儿刚才的话,凤至想她之所以这么容易就从太后口中得知靳明渊的动向,恐怕是中了人家的计了!
“国师调虎离山,想杀我爹,这个我信。不过盛世跑到这地方来只是为了找我?我不信!我并不认为我对他能有什么用。”
“宗主为的是什么,你亲自去问问他便知道了。”
“阿九。”凤至转身,试探着问道:“你当真要抓我去见他?不能放我走?”
凤至以为阿九至少会迟疑一下,毕竟两人多少是有些情分在的,谁知他竟然果断地摇头,“不能!”
凤至一噎,心知他对她太了解了,她不可能逃脱,除非靳明渊发现不对立即找过来,可是有金圣儿在,她似乎不可能如愿,只得认命道:“那走吧。”
十分主动地走了两步,阿九却依旧站在原地。凤至回头时便见他伸脚在她方才站的那地方扫了几脚,于是她刚刚用脚尖悄悄划出来的那个模糊的箭头就这么没了……
阿九抬眼淡淡地扫了凤至一眼,道:“你的这些东西都是我教的,你该知道这种小手段瞒不过我。”
第一个记号就这么毁了,凤至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大步往前走,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被阿九拎了起来,他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这样保险。”
金圣儿与络美人狼狈而焦急地回到了队伍。
靳明渊早在两人回来之前便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正欲派去去瞧个明白,金圣儿和络美人就回来了――可是没有凤至,也没有那个穿黑斗篷的女人。
“怎么回事?”靳明渊面色沉静如水,并不见丝毫惊慌,金圣儿强忍心头无端生出的惧怕,喘着粗气道:“她……凤姐姐被人掳走了!”
靳明渊二话不问,朝着金圣儿来的方向就疾奔而去。
“大人――”金圣儿完全没料到靳明渊竟然什么细节也不问。
“神与留下!”靳明渊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于是正欲跟上去的神与只得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与此同时风立人的队伍里另一名穿黑斗篷的女子施展身形紧随靳明渊而去,带起的风里女子嘶哑阴凉的声音宛如附骨之蛆落入金圣儿耳中,如何也甩脱不去――
“金圣儿,我若回来,必定杀你!”
金圣儿表面上率直暴躁,内心却从来沉稳,如今听到这恨意不掩的宣言,她胸腔里那颗心却忍不住狠狠一跳,目光望着那女子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不动。忽觉身上一冷,她转过脑袋往旁边一望,却是黑衣的少年目光晦暗地望着她,面上不见平日里的冷厉孤傲,反而朝她轻轻笑了一下,好一会儿之后,他忽而轻声道:“何必这样紧张,擦擦额上的汗吧。”
金圣儿悄然握了握拳,她明明掩饰得这样好,为什么谁都认为这和她脱不开关系?靳明渊会不会也这样想?
靳明渊在半个时辰后才回到队伍,面色沉凝一无所获。出人意料的是那紧随他而去的黑斗篷女子,离去前放出那样的狠话,众人都以为她回来必定要和金圣儿闹上一场,谁知她竟然安静乖顺地跟在靳明渊身后,而后不吵不闹地回到了风立人的队伍。
风立人虽然是领头人,但麾下这些江湖人他却大多不了解。来这地方的事不好张扬,只能在暗地里找一些武功不错的人,是以那黑斗篷女子和凤至是什么关系他完全不知道。许多人也和他怀着一样的疑惑,这黑斗篷女子这般打扮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这一路也没见她和凤至有过接触,怎么反应会这么大?看样子和靳明渊也认识,难道是靳明渊的人?
“方才是怎么回事?”靳明渊这才望向金圣儿和络美人,询问方才的细节。
络美人垂着脑袋,不敢让他瞧见眼底掩饰不了的心虚和愧疚,本想等着金圣儿解释,谁知金圣儿这会儿竟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眼底迷茫与侥幸沉沉浮浮,也不知有没有听见靳明渊的问话。络美人只得道:“先前小莹说想去……那个一下,可是她和其他人不相熟,又不敢一个人走远,便叫我陪她一起去。路上我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便先发制人想将她擒住,谁知她暗地里竟然有帮手,武功还不弱,我并不是那几人的对手。恰逢圣儿姐姐和凤姐姐来找我,撞见了那几个人,凤姐姐便被掳走了。”
络美人期间一直低垂着脑袋,声音偶尔颤抖,说完也不敢抬起头。靳明渊沉默着,面上眼中皆让人瞧不出他心中到底作何想法,迫人的威压逼得众人身子都隐隐有些僵硬,好一会儿的死寂之后,他才开口,却是问风立人:“那个小莹是风大侠的人吧?不知风大侠能否交代一下她底细?”
风立人自然是不知道小莹的底细的,笑容便有些尴尬,道:“抱歉,明大人,在下也不知那女子的身份来历。那小莹是在下的路上偶遇的,恰巧也是想来四渡山,无意间知晓我等的目的地之后,便请求在下带她一起,说是家中有老母沉珂多年,如今身体每况愈下,药石无灵,便想来这四渡山中碰碰运气。在下见她一个弱女子,一片孝心赤城无比,便答应了,也因着她不懂武功,这一路也对她多有照拂。在下并没想到……没想到这女子原来是早有预谋的,还连累了尊夫人!”
风立人神色语气都十分歉疚,他说的倒也不是假的,当初小莹就是用这样的理由加入他的队伍的,只是同时还给了他不少酬金,否则他也不会这样轻易就带上她。但是这件事他并不愿意跟靳明渊说,毕竟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再将那酬金的事情说出来,必定会有损名声。
“这样看来,倒也怪不得风大侠。”靳明渊声音平缓,辨不出情绪,“毕竟风大侠也是感念那女子一片孝心,哪里会想到那些都是虚假的说辞?”
风立人听见这话,面上愧疚之色更深,不停告罪说是他的粗心大意连累了凤至。
靳明渊对此不予评判,望着寂静幽深的山林深处,久久之后,好似下定了决心,他对神与道:“你带着他们继续走。”
“……大人?!”
“明大人?!”
此言立即引起众人惊呼,靳明渊抬手止住金圣儿还未脱口的劝解,冷静地道:“我意已决,接下来你们都听神与的吩咐,若有大事,可以发信号弹。”而后找了些基础装备,又将武器带好,转身就朝方才回来的方向奔去,几步之后又回头,对欲要跟上的黑斗篷女子轻声呵斥道:“你留下,别跟来!”语气虽不是命令,却毋庸置疑。
金圣儿望着他的背影,眼眶微红,喉间溢出一声轻微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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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想带你离开靳明渊
凤至被阿九拎着在林中疾速穿行,从早上,到正午,再到黄昏,阿九似乎终于想起来该休息一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凤至双脚终于碰到地,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明明费力的不是她,她却比阿九还累。
“一整天没吃饭了,阿九你不饿吗?你还有力气没有?”凤至松了松僵硬的筋骨,晃荡到阿九身边,轻轻踢了他一脚。
阿九将刀插在身旁的地上,身体靠在身后的树干上,闭着眼睛不说话,直到凤至又踢了他一脚,“……阿九你是不是没力气了?”
阿九睁开眼睛,冷芒之下闪过细微的无奈,他道:“我的确没力气了,但是你若想逃走,我还是能追上你的。”他轻功自然不及凤至,但胜在反应快,他不会给凤至逃跑的机会。
凤至蹲下身来,“所以还是有力气的?那你难道就不打算解决一下我们的晚餐问题吗?我没看到你身上有带吃的,还是说你其实是想饿死我?或者你放心让我去找吃的?”
阿九忽而一僵,凤至捕捉到他这细微的反应,不由轻蹙眉头,试探着问道:“或者……你根本没想到我们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你停下来只是力竭了想歇一下?”
阿九轻飘飘地瞪了她一眼,无疑凤至猜对了……
不待凤至抓狂,阿九道:“再等一会儿,三哥就要来了,到时候让他想办法。”说罢就闭上了眼睛。
“三哥?”凤至愣了一下,“三哥也在这里?他来做什么?”
阿九轻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三哥在半个时辰后追到凤至和阿九,凤至看到他便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将手中拎着的人往地上一扔,三哥在阿九对面的树下一坐,喘着粗气抱怨道:“明明知道我轻功差,你们还跑这么快,是什么居心?现在不也还是要等着我?”
“这可不关我的事,我是被他拎着的。”凤至负手,慢悠悠踱到被三哥扔到地上的那人面前,这明明就是先前那个将络美人带出去的黑斗篷女子,听金圣儿话音这女子应该是阿九他们找来的人。
“她怎么了?”凤至戳了戳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问道。[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三哥道:“恐高,早晕了。”
凤至将人翻过来,将斗篷扯掉,看见被遮掩的面容,忽然便愣住了,“银庄?!”转头询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凤至竟然认识这人阿九和三哥都有些诧异,三哥道:“这丫头是我从京城刑部大牢里拎出来的,出来后她非要来四渡山,宗主也说让她来,我就将她扔到风立人那些人必经的路上了。后来宗主又传讯说让我保护她,今早上看她被人擒住了,我就将她抢过来了。”
看样子三哥也不知道多少,凤至将注意力重新移到银庄身上,在她身上点了几下,不一会儿便见银庄幽幽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凤至,对她的惊吓可不小,银庄先是惊叫一声,而后迅速撑起身子往后撤。
凤至冷眼瞧着她动作,直到银庄自个儿身子软倒在地上,看样子是再没勇气爬起来了,她才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银庄牙齿打战,连忙朝三哥喊:“救我……救我!”
三哥正累得眼睛都不想睁,听见声音就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小至,她怎么那么怕你?你对人家小姑娘做过什么?”
三哥这句话的效果比什么都强,凤至笑呵呵地看着银庄瞪大眼睛一脸绝望,她没想到凤至会和三哥认识,没想到两人会这般熟稔,她已经意识到没人能帮她。于是只得鼓起勇气面对凤至,颤着声音道:“我……我……我来找灵药!”
“找灵药?”凤至疑惑,“做什么?”
银庄忽然落下泪来,她哭着道:“我家小姐……她的脸……她……”
银庄一句话也说不全,凤至却完全领会了她的意思,找灵药是为了花之燕?
想到先前银庄也是为了花之燕,将她当成妖孽,在她的熏香里动手脚,现在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却依旧一心只想着花之燕,这份情意不能不让人动容。
“你家小姐以前对你很好吗?”凤至语气里带着些微莫名的茫然,声音都不由得放轻了些。
银庄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沉默半晌,垂眸道:“我知道你才是先生的女儿,小姐才是那个妖孽,可是我知道我遇见的是她不是你,对我好的也是她不是你。”虽然那个纯善无知的女孩最后还是变得让她觉得陌生,但那并不能泯灭记忆里她的好。
凤至眯着眼睛想了许久,站起身来,不再管银庄,转身问道:“你们不饿?”
阿九不说话,三个在身后的小包袱里掏了掏,掏出一些干粮,尽数扔给了凤至。
凤至捏了捏,馒头有些硬。放到鼻子便闻了闻,还闻到些许不可言说的味道,“好像馊了……”但在这种情况下,馊掉的馒头同样十分珍贵。
“为什么这地方野兽那么少?”凤至想到这个奇怪的问题,便问了出来。
这下阿九搭理她了,他道:“难道你们没遇见那穿白衣裳的怪东西吗?”
凤至点头,“见到了。”果然和那东西有关系吗?
“那东西怪异得很,怎么都弄不死,只要尸体没烧掉,就次次都能复活,十分诡异。”阿九道,“而且我们在这林子里发现不少动物的尸身,尸身上的致命伤口都是一样的,很可能就是那东西干的。”
凤至皱眉,“就算那东西再厉害再喜欢咬其他动物,也不可能导致这林子里的动物这么少吧?”
“如果那种东西不止一只呢?”三哥忽然幽幽地道。
凤至一愣,抬眼望他,却见他目光幽幽地放在她身后,动也不动。
凤至忽觉不妙,三哥的话让她脑海中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猜想,她是非常不愿意去看身后的情景的,可是好奇心怎么也压不下去……
“啊!”在凤至脑袋转到一半的同时银庄已经先她一步回了头,而后发出了一声高亢惊惧又悠长的尖叫。阿九一跃而起,将凤至脑袋扳过来,同时长刀袭向她身后!
熟悉的怪异惨叫在凤至身后响起,那距离之近骇得凤至脸色青白。
“跑了。”阿九道。
身后动静平息,凤至才小心翼翼转头去望,身后自然什么也没有。
“不止一只?”凤至望向三哥。
一直没有动作的三哥点头,阿九补充道:“先前遇见一个像是一个人被人缝上了狐狸脸和狐狸四肢,这个就像是一只狐狸被人缝上了人的脸和人的四肢。”
凤至依照他描述想了想那画面,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感激地拍了拍阿九的肩膀,“谢谢阿九!”要不是阿九及时将她转到一半的脑袋扳过来,她现在恐怕是后悔晚矣。观之银庄就没这么幸运了,已经吓得晕过去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已经暗得快要看不见了,几人连忙生了一堆火,将银庄弄醒,把三哥拿出来的仅剩的几个馒头分着吃了,三哥安慰道:“明天就能找到宗主了,别担心,饿不死的。”
银庄闻言精神振奋了一会儿,凤至一口一口的啃着味道奇特的馒头,面上挂着无所谓地浅淡笑容,心里却在着急,先前阿九防备着,她留的记号实在太过隐秘了,不知道靳明渊他们会不会发现?或者……他们会不会来找她?她并不信靳明渊来此真的只是为什么先帝遗体和治病灵药,很可能还有其他图谋,他会为了她分神吗?
警惕着过了一夜,几人重新上路。银庄没有武功,为了不拖慢进度,自然还是被三哥拎着,阿九却瞧了凤至一眼,道:“你走我前面。”
没了昨天的待遇,凤至态度十分懈怠,加上实在很期待后面会有人追来,就走得更慢了。
阿九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出乎意料地并没有阻止她这作态,然而就算故意慢下来,凤至也没有等来任何一个人。
凤至见到久别的盛世的时候,盛世笑意明朗姿态潇洒,凤至却神色恹恹有气无力。盛世见她仰着脑袋望着天,神色疲惫身形踉跄,走过去想要扶她,凤至却先一步避开,将手搭在阿九肩上,让阿九为她承受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方眯着眼睛望向他:“你让阿九带我来做什么?”
盛世轻笑,语出惊人:“想带你离开靳明渊,与我成亲,嫁给我。”
尽管在场的只有阿九三哥以及银庄几个旁观者,氛围却因这句话而诡异起来。阿九垂眼,仿佛盛世这话在预料之中;三哥诧异,却不敢胡乱开口;因为见到盛世而暗自欣喜的银庄渐渐僵硬了脸色,胸腔里那颗心渐渐冰凉,公子怎么可以……不要小姐呢?
凤至完全没将盛世的话当真,反而将其阴谋化了,脸上都不由带出几分警惕,“嫁给你?为什么?”
“至儿,我们成亲,再将我们的孩子接回来,一辈子在一起,不好么?”盛世声音仿佛带着蛊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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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我以为你在留记号
盛世话落,凤至笑得眉眼弯弯,正欲说话,一旁一直观察着盛世神色,一脸惊疑不定的银庄忽然便冲了上来,疾声道:“公子!她不是小姐!您别认――”
“银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盛世淡笑着打断银庄的话,“我知道她是谁。”
银庄怔住,半晌之后,忽然就灰白了脸,她轻声道:“那公子对我家小姐……”
“她若能找到我,我自会同她解释。”盛世轻描淡写地应付了银庄一句,再次将视线转向凤至,眉眼之间温和笑意浮起,“至儿,我方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盛世身上令凤至心折的气度并不比靳明渊差多少,凤至却完全不怕他,听他又这样说,便嗤笑道:“盛公子别弄错了,睡了你的那个人可不是我。”
私情被凤至说得这般不堪,三哥和阿九都默默地别过头去,一边暗骂凤至不识时务胡言乱语,一边又担心盛世生气。谁知被凤至口头侮辱了的人却依旧笑意清浅,他盯着凤至的眼,神色认真几近深情,“你别用这样的理由拒绝我,我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清楚的知道你是谁。也别将你刚才说的这件事放在心上,事实并非你心中所想的那样。你若想知道内情,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你的存在才有了那段落人口实的私情。”他笑意微微苦涩起来,“我知道你若回来必定不会给我任何机会,只好先下手为强,在老师快要成功的时候让你腹中先怀上我们的孩子。我想,这样的话,你回来是不是就无法摆脱我了?”
凤至完全没料到盛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在她回来之前花之燕是既被骗身又骗心?所以盛世和花之燕搞出来的这通私情其实是为了她?就为了让她的身子怀上他的孩子甩不脱他?
敛起脸上无谓的神色,凤至微微抿唇,不愿轻易相信他的说辞。死死地将盛世盯了许久,凤至放下搭在阿九身上的手肘,问道:“所以盛公子费尽心思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来,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先前说的那什么要娶她和她一辈子在一起的话她就笑笑不予评判。
偏偏盛世依旧是那句话:“当然是为你,我想要娶你啊。[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凤至垂眸,忽然觉得这或许是真话,他想娶她,但娶她是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愿再理会这些令人糟心的事,凤至四处望了望,而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望向有些诧异的盛世,道:“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能先给我点儿吃的吗?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是阿九他们说找到你就有吃的,我才不走这么快。”
盛世失笑,没料到她会这样直接,走了两步坐到她身边,道:“再等一会儿吧,我派出去的人就快回来了。”
空着肚子赶了那么久的路,凤至不是一般的疲惫,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闭上眼不想再说话。至于挨在身边的盛世,她并不认为她有本事让他远离,索性就不管了。
“这树干又潮湿又坚硬,哪里比得上我的肩膀?”盛世凑在凤至耳边轻声道。
凤至眼睛也不睁,一巴掌将他脑袋推开,嫌弃的意味完全不加掩饰。
盛世见她反应实在有趣,忍不住想逗逗她,可见她眉目间的确尽是疲惫,便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扬唇笑笑不再有其他动作,只依旧坐在一旁,目光放在她脸庞上,眼中有笑意与怀念流转。
他的注视凤至自然不会察觉不了,但是不想理会,索性当它不存在了,直到盛世派出去的人带了食物回来,她才蓦地睁开了眼睛,双眸闪闪发亮。
盛世看得好笑,递给她几个野果,凤至拿在手里瞧了瞧,确定能吃并且没毒,才放心地咬了一口。这地方想要打猎似乎比先前靳明渊他们待的地方还要困难,和阿九他们一路过来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动物的足迹,想来也只有野果可以果腹了。
晚上时篝火燃起,火堆旁也就坐着几个人。除了先前去找食物回来的四个人,凤至再没有看见盛世还带了其他下属,人数少得都让她有些惊异,难道他真的只是带了她就回去?
凤至想要睡觉的时候,已经走开了许久的盛世又重新凑到了她身边,并不强求她非要靠在他身上,只道:“挨着我你总要安全一些。”
虽然想要开口反驳,但盛世说的的确不错,他们现在人少,即便安排了人守夜,也还是要防着一些,谁知道这地方还潜藏着什么危险?于是也就不说话了。
银庄无意间听到了盛世的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抬眼往四周瞧了瞧,孤零零的身形微微动了动。三哥是她最熟悉的,可是三哥在盛世旁边,她不敢随意靠近,阿九在凤至的另一侧,银庄想了想,站起身来跑到阿九身边,默默蹲下,黑斗篷裹了裹,几乎将脑袋都要遮在黑布里。
阿九随时警戒着,听见这动静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凤至微微打开闭合的眼,瞧了瞧对面坐姿端正整齐仿佛雕塑的四个陌生刺客,又微微转头看了看阿九身边鹌鹑似的银庄,再次闭上了眼睛,继续揣测盛世的目的。
第二日在凤至疑惑的目光里,盛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地图。凤至眼皮一跳,直接走到了盛世身边,光明正大地跟他一起看。盛世笑了笑,并没有阻止。凤至看了一会儿,眉头紧皱足以夹死蚊子,“这是四渡山的地图?”
盛世点头,“是,但因为很多地方还没人去过,所以这地图也并不全面,当然对于我们它已经够用了。”
盛世又看了一会儿,指了一个方向,“从这边走。”
凤至这下完全确定了,盛世来此的确还有其他目的――他指的那个方向根本就不是回去的方向!
正欲出发,银庄忽然喊住了盛世,小心翼翼地道:“公子,银庄在此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只是接下来银庄恐怕不能与公子同行了。”
“哦?”盛世回眸,似乎对于银庄的话有些诧异。
银庄垂眸道:“银庄想要去找灵药……望公子成全。”
银庄神色忐忑,生怕盛世不同意,谁知盛世笑了一下,竟然也不为难她,甚至道:“这样也好,你手里的那份地图想来足够你用了。不过你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尽管有些应对危险的小手段,也还是要尽量小心。若实在不行,便回去吧,到达外围的时候会有人带你出去的。”
尽管至今还在他昨日薄凉的话里没有回过神来,听见这些话,银庄仍是感动,深深一拜之后,向着与盛世所选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
“盛公子真是个好人。”凤至摇头感叹,意味不明。
盛世道:“叫我师兄。”
凤至瞧了他一眼,不予理会。盛世却径自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走一边问她:“听说老师让你想起了一下小时候的记忆?”
凤至不否认,大方点头,而后道:“自然是想起来一些事情,不过可惜得很,没有想起你。”
盛世似乎有些失望,须臾之后又笑笑,庆幸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虽然在你看来那事情我做得卑鄙了些,可是我并不后悔,至少让我们之间还有牵扯。否则你看看现在,你心里眼里都是靳师兄,哪里有我的影子?”
凤至一边走一边折下路边茎干粗壮莫名的草,将之撕成细细的长条,随手撕下随手扔,听见盛世这段话,看也不看他就评价了一句:“盛师兄你真不要脸。”
听见凤至改口叫他“师兄”,盛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她说些什么。侧首笑望她一眼,视线忽然扫过凤至身后的地面,盛世目光一凝,并不说话,直到半个时辰后,他才状似无意地笑道:“至儿,你一路都在撕草,手不疼吗?”
凤至动作不停,直到将手中刚折下的一棵草撕成两条随手一扔,才将手伸到他面前,道:“这地方水都找不到,难道还不许我用些奇特的方法洗手?”
盛世看她张开的十指,果然比脸都要白净几分,便笑道:“原来是这样,师兄还以为――”
“还以为我是在给谁留记号吗?”凤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盛世完全没有心思被说破的尴尬,他大方点头,道:“我还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让他们将你一路扔的草都给处理掉了。是师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至儿不会生气吧?”
……处理掉了?!
凤至回头一看,果然她身后的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凤至心里气得银牙紧咬脑袋冒烟,面上却丝毫不显,幽幽地望了盛世一眼,凤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生气,我怎么会生气?”说罢抬脚就走,速度快了许多,已经完全不想搭理盛世了。
盛世喊:“至儿不是说不生气吗?”
凤至头也不回地道:“我说不气你让人处理了我扔的草,没说不气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察觉到凤至的磨牙声,盛世笑意更加温柔明朗。
悄悄缀在后面的靳明渊,瞧着盛世又追上去,两人又开始肖似打情骂俏的相处模式,一张俊脸便更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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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偷来一场拥抱
饶是凤至心宽,一天下来,也还是被盛世有意无意气得脑袋冒烟,到后来索性不说话了,也当盛世不存在似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天快黑的时候,盛世让众人都停了下来,在树木越来越密的林子里找了个宽敞些的地方,打算当作今天歇息的营地。凤至四处望了望,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地对盛世道:“我离开一会儿。”
凤至相信她的表现恰到好处,盛世不会意会不到她是什么意思,偏偏他就要问:“去哪里?”
凤至咬牙,虽然她是在撒谎,但是有生理问题需要解决这种话总不好对着几个大男人说出来。
“去哪里?”这次盛世故作的疑惑里忍不住流露几分笑意,凤至一见立即便知他的确是故意的,当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盛世迈步欲跟随,凤至转身瞪他,“别跟上来!你还要不要脸?!”
看凤至满脸通红,并且只是转到并不算很远的一棵树后,盛世也就息了心中怀疑的火苗,只是心神依旧放在凤至身影消失的那地方。
凤至转到巨大的树干之后,平了平心跳,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须臾之后不由得轻轻皱起眉头。
“我在这里。”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抱入怀中。熟悉的怀抱与气息乍然出现,吓得凤至险些惊叫出来,还好及时地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嘴。微微仰着脑袋回头一顾,正对上靳明渊含笑的眼。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靳明渊唇凑在她耳边,轻声道。
凤至胸膛里那颗心自从靳明渊出现就一直悬着不敢放下,先前靳明渊释放气息等她发现的行为已经很冒险了,稍有不慎就会被盛世等人也发现,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还跑到离盛世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她如今连话也不敢说,就怕被盛世察觉。可是察觉到靳明渊要带她离开,凤至却顾不得了,连忙伸手拉了拉他手,放低声音道:“盛世手里有一张地图。”
靳明渊果然一顿,他微微低头望凤至,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凤至却不敢在此时生出什么旖旎心思,她道:“和你手里的不太一样。[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靳明渊手里有两张地图,先前拿出来的时候凤至也随意瞥了一眼,无论哪一张都和盛世的不太一样。
靳明渊默了一瞬,方道:“我手里的一张是国师给的,一张是贺岁根据曾经的记忆绘出来的。”
他只这样一说,凤至就全明白了。国师和盛世勾结在一起,想要将靳明渊拖在这个地方,他给的那份地图肯定不能用。另一张比较简洁的应该就是贺岁绘出来的,凤至暗暗比较了一下,详细程度完全不能和盛世的比。虽然不知道盛世和靳明渊是不是同一个目的地,虽然不知道靳明渊想去哪里,但若是能将盛世手中的那张地图搞到手,必定能帮靳明渊很大一个忙。苦恼的是那地图太繁复,她又只看过一遍,根本记不下来。
“我去把他的地图偷过来。”凤至道。
靳明渊闻言眉头便是一皱,立即反对道:“不需要这样冒险,我并不是非要他那张地图。”
靳明渊虽然这样说,凤至却不打算动摇刚刚生出的这个想法,她知道靳明渊就算是需要也不会跟她说实话。但也知道靳明渊不太可能同意她这决定,当即退了一步,道:“至少给我一天的时间,若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没得手,就不偷了,到时候我立即跟你离开。”说罢也不给靳明渊选择的余地,极有技巧地一挣,倒真让她从靳明渊怀中脱了身,不待他动作,便向旁边微微跨了一步,半个身子立即出现在了盛世视线里。
“至儿,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回来?”
盛世的呼唤让靳明渊脸色一沉,凤至都不敢再看他的脸,朝着盛世那边应了一声,拔脚就走了出去。
凤至重新回到队伍,盛世似乎没有任何怀疑。
凤至想了想,她若想动手的话,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毕竟白天实在太过冒险了。草草地啃了几个野果,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凤至却已经靠着树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在想待会儿要怎么动手,一会儿又在想靳明渊潜藏在暗处,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吃的东西。
盛世依旧挨在凤至身边,“怎么这么早就睡?”
凤至简短地回了一个字:“累。”这理由让盛世都找不到借口反驳,毕竟赶了一天的路,三餐又都是些野果,体能得不到良好的补充,自然是累。
“再忍一段时间。”盛世忽然放低了声音,语气异常的认真,他抬手轻轻抚过凤至微皱的眉,仿佛是承诺一般,“等这件事完了,我带你回去,以后不会让你受这种罪了。”
忽然转变的态度,以及语气里并不难察觉的几分怜惜心疼,让凤至微微不自在,伸手挥开他的手,眼也不睁地轻声嘟囔了一句:“别打扰我,我要睡觉。”
盛世不再说话。凤至暗自调整呼吸,装作渐渐睡去的模样,沉睡速度之迅速不仅没惹来盛世的怀疑,反而听他轻声取笑了一句:“刚才就劝你吃青色的果子,你却非要吃红色的,枉你认了那么多药草,难道不知道那果子吃多了会醉么?”
凤至听他这样一说,细细一感受,才惊觉她此刻的确生了几分睡意,明显不太对劲。先前盛世劝她别老吃红色果子的事情她自然还记得,只是他的笑容让她认为他不安好心,于是理也没理他,反而赌气似的多吃了几个,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真的……懊恼之余凤至忽然计上心头,盛世那张地图就在他怀里,要想其他办法拿到手实在太过困难,不过……
凤至心里窃笑一声,而后呼吸渐渐清浅,一副已经睡得很深的模样。知道盛世就在旁边,凤至的身子却渐渐地歪向阿九那一边。
一直注意着凤至的盛世见状微微皱眉,而后伸手揽住凤至的肩,将她身子扶正。迟疑须臾之后,他并没有放开手,反而揽着凤至的肩将她身子慢慢往他这边带。他眼睛一直望着凤至的脸,见她对此变化没有丝毫反应,眉间放松不见丝毫防备,才信了她是真醉了。动作也不似先前小心翼翼,索性直接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凤至脑子里绷紧了弦,盛世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暗自懊恼之时又在心中咬牙,如今似乎只有这种方法了吧?于是只得强迫自己放松了身体以免盛世察觉不对。
盛世将人抱在话里后,揽着她双肩的手并不敢用力――尽管他十分想抱紧一些,但是他不敢,怕凤至醒来,于是这一场偷来的拥抱也化为泡影。
盛世轻声喟叹,似满足,又似遗憾。
凤至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虽然不能很好的体会其中意思,但在双肩上的手忽然紧了一分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抬手揪住他衣襟,嘤咛一声抵住他胸膛将人往反方向推――一是为了计划,二是她实在忍不住想发泄一下,于是力道并不小。
盛世身子僵了一瞬,低头小心地看凤至的神色,见她皱着眉仿佛只是因为陌生的气息而心生排斥,人却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放心了许多。将远了一些的人再次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别闹,好好睡觉。”
凤至又推了一把,自然是又被盛世揽进怀里,还趁机将她禁锢得更紧。
一旁阿九在凤至被盛世揽进怀里的时候就悄然警惕起来。他太了解凤至了,虽然凤至的确不认识先前那果子,但她酒量明明不差,不可能被几个果子随便放倒。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凤至醉酒的时候不可能这么安静!并且身为一名刺客,即便是醉了酒,也不可能遭遇危险而全然不知……
以凤至对盛世的排斥,不可能被盛世抱在怀里却只是不轻不重地推几下!
阿九几乎可以肯定凤至是装的。
可是她为的是什么?
几度想要提醒盛世,毕竟那是他效忠的主子,可是看见他小心翼翼将凤至抱在怀里时眼中浅浅淡淡的满足与莫名的卑微,看见凤至微微睁眼倔强地朝他望来,阿九忽然间就说不出话了。仿佛打扰便是罪过,仿佛揭穿便是背叛。
凤至装模作样地推了盛世几把,便将他怀中的地图摸到了手中――在这方面的技巧她一向练习得很好。只是得手之后就煎熬起来,盛世将她抱得那样紧,她不敢随便挣扎,身子一点点的僵硬都将被盛世察觉到,于是她只得时时刻刻小心着放松自己的身体,还要注意着呼吸不能有一丝紊乱。
这一个夜晚格外的漫长――无论是对于盛世怀里的凤至还是暗处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的靳明渊而言。当然对盛世来说,这一个夜晚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短暂。
第二天天一亮的时候,凤至就迫不及待地“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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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何其不公平
不待她对两人如今的姿势有所反应,盛世先说话了:“一整晚不睡,你也不累。[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他声音清浅带着叹息的意味,听在凤至耳中仿佛炸雷一般。她先是一惊,继而挫败地闭了闭眼,手上动作一点不慢,刚硬的匕首在她手中灵活转动,在盛世话落的瞬间匕首锋利的刃也抵上了他的喉咙。
凤至将地图牢牢抓在手里,撑着他胸膛直起身子,“知道我是装的你竟然不说?!”竟然还抱了她一整晚?!想到靳明渊很可能一直都在看着,凤至觉得丢脸至于也感到莫名地心虚。
盛世抬手示意阿九等人莫动,依旧对凤至笑得温雅,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说?你知道,若是平时你不可能跟我这样亲近。”
凤至气极,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她根本无从反驳,他话音里的失落更是让她感到不自在。发泄似的瞪了他一眼,凤至起身就要走,忽闻盛世道:“你手里拿的是地图。”
她拿的不就是地图吗?难道有什么不对?凤至狐疑地瞧了盛世一眼,退了一步,将手中的东西抖开,的确是她要的地图。却听盛世悠然道:“靳师兄可打错主意了,那东西不在我身上,国师不可能将它给我。”
凤至不动声色将地图往怀中一揣,而后转身就跑。她不知道盛世说的是什么,但是显然他误会了,以为她要的是其他某样比地图还重要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任由她将地图拿走?
阿九欲追,被盛世叫住,他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一点焦急的情态,只道:“你追不上她。”
看着凤至的身影不过一转眼间就消失在视线里,盛世弯了弯唇,唇角溢出苦涩的意味。他闭了闭眼,喃喃低语:“老师,这何其……不公平。”
“……宗主?”
盛世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道:“那地图我已经记下了,她拿走并没有多大关系。”
阿九愕然,凤至拿地图的目的显而易见,是为靳明渊,难道这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吗?
盛世并不打算多说,凤至在时他眼角眉梢皆是浅淡笑意,凤至走了他笑容也跟着消失无踪。求书网小说qiushu.cc
凤至施展轻功头也不回跑了许久,察觉到身后一直没有人追来,方放心地停了下来。四处望了望,却不见靳明渊身影,难道他不知道她往这方向来了吗?
又想到盛世的怪异态度,便将地图拿出来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她见过的那张没错,可是盛世为什么毫不在意?难道是这地图有什么问题?
凤至百思不得其解,正欲将地图收起,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将地图拿了过去!
“你――”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凤至卸下防备,转身一看,果然是靳明渊,“你去哪里了?”她本以为他方才一直都在周围,可是她逃跑他竟然没跟在她后面。
见靳明渊目光锁在地图上,眉头渐渐皱起,凤至也没心思探究他刚才去哪里了,连忙将盛世方才的异样一一告知,而后道:“听他话音应该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东西,还是国师给的,不过他说不在他身上。”
靳明渊听她说完,眉头皱得更紧,凤至犹豫着是否要将金圣儿和络美人那番谈话告诉他。不说怕误了他事,说了又怕他不信,认为她诬陷金圣儿。
“想说什么?”靳明渊察觉她的纠结神色,抬起眼眸,摸了摸她脑袋,声音温和,对于凤至而言这像极了鼓励,于是便将先前听到金圣儿说的一五一十说给他听,其中并未添加自己的评判与推测,生怕他因此而误会什么,毕竟其中牵扯的除了金圣儿和国师,还有太后。
靳明渊听凤至说完,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瞧见凤至小心翼翼的神色,他又不由觉得好笑,轻声道:“我知道你没有说谎。”
这下凤至诧异了,靳明渊竟然什么都没问就相信了?
靳明渊解释道:“我早已经察觉到了。你能找到这里来,想必也去过采旋宫底下的地宫了。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前些日子听到消息,说先帝的遗体在这个地方。母后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便要我答应她,将先帝的遗体给她带回去,所以我来了。”
凤至听靳明渊对先帝和太后的称谓有些奇怪,明显对先帝十分疏离,甚至不愿意唤一声“父皇”,而对于帮助别人欺骗过他的太后,却依旧亲昵地称之为“母后”。又听他说太后“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凤至猜想是国师,靳明渊不可能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太后为什么要帮国师?
“我们从这边走。”凤至还在困惑中,靳明渊已经决定了前行的方向。
凤至自然没有意见,任由他将她手握住,走在前面为她踏平荆棘。
“神与他们呢?”凤至没想到靳明渊会一个人来找她,欣喜之余又忍不住担忧,如果他不在,队伍中谁来主持大局?
“不用担心,”靳明渊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来的时候让他们继续走,接下来我们就不和他们一道了。有神与和贺岁在,不会出什么事。”
凤至听他这样说才微微放下心来,思维跳跃到其他地方,又隐约察觉到靳明渊的目的恐怕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盛世与风立人等人的出现便能说明问题,她不信这些人都是为那什么灵药而来,从先前盛世说的话可以推断出来,他们要去的恐怕是同一个地方,否则他为什么说靳明渊想要的“那样东西”不在他身上?可是如果“那样东西”真的存在,又不在盛世身上,会在哪里?难道这里除了金圣儿之外还有国师的人?
两人安然走了两天,喜出望外地终于走出了幽暗潮湿危机四伏的密林,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诡异得让凤至呆立了许久。他们站在密林边沿,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平原,其上寸草不生,白雪堆积,广袤无垠。
“……下雪了?”凤至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现在明明还是秋天,林中虽然阴冷却依旧是秋天该有的天气,怎么不过隔了一条看不见的边缘线,就到了另一个季节?
凤至试探着上前踩了踩,发现雪堆积得极深,若是用力踩下去,估计能到膝盖。
靳明渊将她一把拉回来,凤至立即就感受到了两处气温的巨大差异。她探出身子去踩雪的时候,一半身子冷得几欲发抖,一半却依旧只感到阴凉。
“这个地方很奇怪。”凤至自言自语。
“前方有人。”靳明渊忽然道。
凤至立即循着他视线望过去,前方果然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朝着两人款款行来。只因她步调极缓脚步极轻,身上衣裳又是白色,几乎和白雪融在一起。黑色的发也绾起来,掩在白色的斗篷之下,凤至才未及时发现。
那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呼啸的冷风将她衣袂吹得高高扬起,凤至细看,便诧异地发现她竟然没有穿鞋!
“……她不冷么?”凤至面色古怪地望向靳明渊。
靳明渊笑了一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
白衣的女人带着肆虐的风走到两人面前,面带微笑,道:“客人远道而来,想必已是十分疲累了,请随我到家中歇歇吧。”
靳明渊暗自打量着女人,凤至的关注点却放在了女人说的那句“疲累”上。下意识的低头瞧了瞧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换的衣裳,又抬头望了望女人白得不染尘埃的白衣,凤至顿时自惭形愧。
“有劳。”靳明渊点头道。
女人走在前面,靳明渊拉着凤至跟随其后,凤至在雪地上走了两步,才发现女人的足迹竟然只有浅浅的一个印子,可看女人的脚步,分明不像是有轻功的人。
凤至疑惑地偏头望向靳明渊,无声询问,靳明渊朝她摇了摇头。
女人步伐不疾不徐,带着几分优雅端庄,又隐约流露着几分空灵飘渺,给凤至的感觉奇怪得难以用言语描述。三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出现一个村寨,寨子被白雪覆盖,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离得远了根本就发现不了。
凤至打量着越来越近的寨子,脚下忽然一绊,若非靳明渊拉着她,险些摔倒。站稳了往地上一看,却看见了半只手!
“雪里埋着一个人?”可是地面分明十分平坦,除了这只手之外没有任何起伏,下面怎么会有一个人?倒是埋着一只手的可能性要高许多……
“惊扰客人了。”白衣女子回身,神色歉疚,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朝前方的寨子招呼了一声,立即便有两个强装的青年从屋中出来,向着这边来。
让凤至感到怪异的是两个青年都穿着白衣裳,脚上和白衣女子一样没有穿鞋。
“处理一下。”女人吩咐的声音柔柔的,凤至抬眸的那瞬间却恰好瞥见那双眼眸中闪过冷芒,立即扯了扯靳明渊袖子,悄然戒备起来。
两个青年闻言上前,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将那只裸露在外的手埋进雪地里。
“等等!”那只手上覆盖的那一层薄薄的雪被两个青年抖落,看见那熟悉的衣料的时候凤至的心蓦地一跳,急忙开口阻止,不料和她一同开口的竟然还有靳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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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乖乖的,别动
凤至回头,诧异地望了靳明渊一眼,却来不及问他什么,急匆匆跑到那只手旁边蹲下,迫不及待摸上了那只手的脉搏。(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须臾之后,凤至忍不住面露喜色,放下那只手就开始刨周围的雪。两个青年大惊,正欲将凤至拉开,却被靳明渊一挡。
“客人,你们想做什么?!”那女人终于是变了脸色,声音冷厉起来。
靳明渊却不搭理她,转身将凤至拉起来,看见她被冻得通红的手,不由皱眉,轻声训斥道:“怎么这样乱来?”说罢将她往旁边一拉,卸下随身携带的长刀,抵在雪地上,在女人焦急的惊呼声中运起内力一拍,雪粒伴随着巨响飞溅而起,被埋在雪下的人立即被暴露出来。
凤至急忙凑过去,蹲下去将那人脸上的雪扒干净。在看见熟悉的面庞时,心都狠狠一滞――果然是郁也!
顾不得去想郁也明明在她后面,为什么会提前出现在这里,凤至将要将人拉起来,摸到那手却发现郁也整个人已经僵得像冰块,吓得立即就松了力气。他身体僵硬而脆弱,她不确定她这样会不会将他手给弄断……
靳明渊见状,将凤至拉起来,蹲下身子将手抵在郁也胸口,给他传输内力。约莫半刻钟后,终于感受到手下的身子软了些,靳明渊便一把将人拉了起来,一甩便甩到了他背上。
女人气急败坏,却又好像顾忌着什么不敢动手,只得压下怒火,僵着脸道:“客人,你们不能带他走!”
“为何?”靳明渊脸色比声音更冷。
“或许他曾经是你们的朋友,但现在他属于我们!是我们要献给神的祭品!”女人道。
“神?祭品?他怎么就成了你们的祭品了?”凤至质问道。
女人道:“昨天他和另一个女人一起来到前方的森林,险些死掉,是我们救了他们,将他们带了回来。可是那个女人是来求灵药的,我们有规矩,灵药要等价交换!”说着指了指靳明渊背上的郁也,“那个女人将他给了我们,说随我们处置,条件就是我们用灵药治好她的脸!所以,他是我们的!”
那个女人?
凤至握拳,这女人口中的那个女人,无疑就是花之燕!
“那么,他是自愿的吗?”凤至问道,她记得郁也说过,他还想要回京城,去向闻人九圳请罪。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女人沉默了下,道:“他不愿意,他想要离开,可是那个女人用药将他迷倒了。”语气忽然又急切起来,“但是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是和那个女人做的交易,我们只提出要这个人,如何和他交涉是那个女人的事情!”
花之燕……她怎么敢!
凤至怒极,即便郁也可以算是背叛了她,她心里难过,却如何都无法怨恨,每每想起郁也脑海中那些从梦境里得来的记忆就汹涌而来,全都是他曾经待她的好。
“他,我们必须带走。”靳明渊语气坚决,又问道:“那个女人在哪里?”
女人咬牙,想要反驳,想要拒绝透露,靳明渊那双冰渊一样眸,却击溃了她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
“那个女人还在寨子里。”女人咬唇,想到自己的职责,终于还是重新鼓起勇气道:“客人,即便您想要带他离开,也请先随我们回寨子一趟,可好?”
“可以。”靳明渊完全没有迟疑,便给了她肯定的回复,女人如释重负。
凤至扯了扯靳明渊衣袖,她其实是不太愿意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人这么诡异,将活人埋在雪地里当祭品,谁知道去了会生出什么事来?至于花之燕,他们带走了郁也,这些人肯定是不愿意继续替她治了,她即便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靳明渊低头,安抚地朝凤至弯了弯唇,轻声道:“乖,听我的。”
凤至只得点头。
女人重新恢复了笑容,只是略显僵硬。领着凤至与靳明渊走进仿佛空无一人的寨子,女人径直走向最中央的一个小屋,推开木门,对两人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靳明渊并没有迟疑,抬脚便走了进去。凤至跟在他后面,抽空回头望了望。那两个青年刚才并没有随他们一起过来,依旧留在雪地上,现在看过去,依稀能看见两人正埋头掩埋着什么。
凤至正欲细看,女人身形一晃挡住了她视线,道:“客人,请进。”
走进屋子才发现里面实在很小,空荡荡的,甚至没有桌椅等物件。女人跟着走进来,蹲下身在中央的地板上敲了敲,不一会儿她敲的那块地板就动了动,接着浮起,挪开。
原来是下面有一个人。
下面似乎别有洞天,只因在地板被挪开的那一瞬间,凤至听见从底下传来了隐约的喧闹。
“客人,请。”下面有楼梯,和采旋宫的如出一辙。女人先下去,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后,才招呼靳明渊和凤至。
“我先。”凤至抢在靳明渊前面,只因靳明渊如今背着郁也,动作并不方便,如若前面那个女人耍什么手段,他估计很难应对。
靳明渊柔柔地望了她一眼,凤至迎上那目光后莫名脸红,连忙下了楼梯。
楼梯下是一个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地道很长,没有一个拐角,凤至越过女人的肩头,还能看见有些遥远的尽头泛着亮光。虽然早预料到地道不会短,但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尽头,还是出乎了凤至的预料。当跟着女人走出地道的那一刻,凤至抬手遮了遮眼睛,放下的那一刻她有些呆愣――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之地,不就是这个模样的吗?
只除了行走的人都着白衣、不穿鞋实在有些奇怪之外,这完全就是一个再祥和普通不过的小村子。
这里并没有雪,凤至重新感受到了秋天的气息。
女人将凤至与靳明渊带到了一个小院子,而后道:“热水已经备好,客人可以先去洗浴,已经有人在为两位准备膳食了。”又望了靳明渊背上的郁也一眼,“至于这位,客人若是相信我,便将他交给我可好?他先前在雪地里待了太久,情况恐怕不妙,我可以为他请大夫来。”
凤至正欲开口拒绝,靳明渊已经将郁也一放,道:“有劳。”一旁候着的一个青年连忙将郁也扶住,见女人点头,便将人带下去了。
凤至瞪眼,想要阻拦,靳明渊拉住她,道:“他不会有事的,放心。”
女人笑了一下,柔声道:“多谢客人信任。”又指着左侧的屋子,对靳明渊道:“这是给客人安排的屋子。”转向右侧的屋子对凤至道:“这是客人您的屋子。”
说罢像个下人一般,浅笑着冲两人微微躬身之后,就转身退下了。
听这女人的话音,仿佛早有安排,让凤至心头疑窦丛生,此时却不是和靳明渊谈论的好时机。不过这安排却与她心意十分相合,在山林里挣扎了那么多天,此时终于有了沐浴的机会。转身正欲朝女人指的屋子走,却忽然被靳明渊拉住,靳明渊道:“我们一起。”
“嗯?”凤至愕然,一起?
靳明渊轻笑着道:“是,一起。”说罢不等凤至从惊愕中回神,拉着她便走向了右侧的屋子。
“……那个……我们……地方太小!不好!”灵光一闪一个好理由冲入脑海,谁知她话音才落,靳明渊已经推开了屋子的门。屋中情景一览而尽,浴池上水雾蒙蒙,水面上花瓣飘香――地方,并不小。
靳明渊回首望她,笑得意味深长,并不开口说什么,一挑眉间眼中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否则步伐僵硬地被靳明渊拉着走进去,听见他关门声音的那一瞬间脸色随着暗下来的光线渐渐涨红。
“这个地方很奇怪,不知道这浴室里有什么玄机,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靳明渊解释,凤至却完全听不进去,只垂着眼睛胡乱点头。
靳明渊轻笑了一声,毫无征兆地开始脱衣裳。
凤至恨不得将耳朵捂起来,偏偏身子僵硬得跟石头已经没什么区别。衣衫摩擦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好似传达着别样的讯息,让她几乎不敢呼吸。
“怎么不动?”靳明渊忽然从她身后靠了过来,带笑的声音轻而缓,“不若我帮你脱……”
凤至一惊,连忙拒绝:“不……不用!”想要离他远一些,却被他伸手抱住了腰,将她禁锢在身前,让她脱身不得,那一瞬间凤至甚至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动。
靳明渊说到做到,当真开始动手,凤至羞得满脸通红,脸上温度居高不下。不停挣扎却全然无用,倒是和身后人身体的摩擦让她震惊地发现他已经不着寸缕,她似乎还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刹那间身体僵硬如铁。
“呵。”靳明渊愉悦地笑了一声,扔掉凤至的腰带,开始脱她衣裳。察觉到凤至又要挣扎,他警告似的在她耳朵了轻咬了一口,“乖乖的,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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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旧情人(1)
外衫被剥落,堆在她脚下,察觉到那两只手要继续动作,凤至又是一惊,下意识反手将他一推。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这次他似乎存心放过她,就这么让她逃开了。诧异之余凤至不由自主想要回头,脑袋转到一半瞥见一点影子,立即反应过来他当下是什么状态,忙不迭将脑袋又转回来,还保险地将双手捂到了眼睛上。只是思及方才推他时手触碰到的异样感觉,又听到他意味不明的轻笑声,便觉得是遭遇了不怀好意的嘲笑,想要将尤带异样触感的手从眼睛上拿下来,又仿佛是欲盖弥彰,便僵着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我……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开口是想要说什么。
“好了,”靳明渊带笑的声音流露着十足地无奈,“我让你自己脱。”
接着凤至听到水声,便晓得是他已经下了水,只是须臾之后水中又没动静了,她正兀自疑惑,就听他道:“还不想下来么?”
凤至僵立半晌,方将捂住眼睛的手拿下来,慢腾腾地挪向身上的衣裳。
靳明渊待在水中,瞧着她模样,觉得好笑又无奈。见她半晌没有一点进展,便忍不住悄悄游到离她最近的地方,抬眼便见她红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竟然连他靠近了也没发现,双手绞着衣裳没有一点要将之脱下的意思,他若老实地等,估计等一辈子也等不得想要的结果。
扶了扶额,靳明渊认命地拉住她脚踝一拽。
“啊――”
神游之中的凤至完全没料到靳明渊会有这举动,身子一歪便向浴池中倒。池中水并不深,靳明渊自然是不敢任由她就这么掉进来,便张开了双臂将她接在怀里。
“你……你――”
凤至浑身湿透,甩干脑袋上的水,抬头就要控诉,靳明渊却先道:“我等了你那么久,你都不敢下来,我只能帮一帮你了。”
凤至气极,说又肯定说不过他,索性撑住他胸膛一推,脱离他怀抱,径自沉入了水底。
靳明渊一惊,连忙去捞她,谁知她游鱼一般一窜,完全没让他触碰到分毫。见她是识得水性的,靳明渊也就笑笑,任由她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有水面上的花瓣阻隔,谁也看不见谁,凤至总算平静了些,躲到一角落里。有心想洗一洗身子,又顾忌着靳明渊的存在不好意思将衣裳都脱掉,只能隔着衣裳洗得艰难。在水下憋了约莫半刻钟,凤至渐渐感觉到脑子混沌。迟疑了一下,脑袋还是缓缓浮上了水面。
靳明渊一直注意着凤至动静,在发现凤至头顶的水面微微动荡时,便兴致盎然地将目光锁在了那地方。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颗脑袋就顶着花瓣破水而出,模样甚至滑稽。
“憋不住了?”靳明渊笑问。
凤至默默地转过身子,想要背对靳明渊。不敢面对,还不能躲么?谁知身子才转到一半,忽然便被人抱进了怀里,与此同时一声巨大的声响在水池中响起,溅起的水花淋了凤至满头!
凤至听见长刀出鞘的声音,连忙从靳明渊怀中抬起头来,往旁边一看,霎时间呆愣住了!几乎浑身赤裸的男子不知是何时进了浴室,方才那巨响无疑就是他掉入水池的声音。此刻他浑身湿透,满头狼狈,靳明渊寒光凛冽的长刀正架在他脖颈上!
“你是什么人?”男子上身裸露在水面上,一件宽大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身上,并不能遮住什么。靳明渊将凤至抬起的脑袋再次往怀中一按,厉声问道。
那男子面色淡漠,丝毫不见惊慌,他低头瞧了瞧再进一寸就能取他性命的利器,满不在乎地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凤至。
靳明渊察觉他视线,脸色更沉了一分。凤至身上的衣衫本来就薄,湿透之后已经不能遮掩住身体,这男子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将凤至拉到身后,彻底遮挡住,靳明渊手下力道重了一分,立即就有殷红的血顺着刀身滑落,滴落水中。
“你是什么人?”靳明渊怒极,面色却更加平静,仍旧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
凤至扒着靳明渊双肩将脑袋探出来,对上那男子平静无波的目光,一时之间惊疑不定,他是……
男子忽然开了口,却是对着凤至唤道:“小至。”
凤至立即如遭雷击,身子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弹。真的是……七哥?!
“七哥……”先前因熟悉的面庞而惊疑,却是疑心是旁人易容而来,可是偏偏发现不了任何易容的痕迹!现在听到的声音更是和七哥的完全一样!
可是七哥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这个模样出现在……他们的浴池里?
“你是七哥?!”凤至脑袋又探出来一些,瞪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目光忽而柔和起来的人。
男子并不点头,也不否认,只依旧旁若无人地看着她。
靳明渊心情更糟,刀刃竟是更进了一分,瞧见更多的血液顺着刀身流淌而下,他寒声道:“我不管你是谁,现在,出去!”察觉到凤至轻轻扯了扯他头发,他终究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就这男子毫无征兆出现在这地方,还肆无忌惮盯着凤至看,他就是一刀将人结果了也不过分!
男子闻言,垂眸沉默半晌,方缓缓涉水而出,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七哥。”凤至忽然道,“相貌一样,眼神一样,声音也一样,还认得我,但是他出现得未免太古怪了些。”
靳明渊并没有问她“七哥”是谁,不过想想也知道是她以前的伙伴。对于凤至完全不盲目的怀疑态度,他感到满意。
“不错,一定要小心一些。”将长刀放到水池边上,靳明渊附和道。
凤至若有所思地点头,忽觉腰上出现一只手,惊得险些跳起来。靳明渊却没给她逃开的机会,有意无意地将她薄薄的衣衫往下扯,“我们是夫妻,你躲什么?”
话语中隐约带着调笑的意味,察觉到他扯她衣裳的小动作,凤至的脸蓦地涨红的同时也感到不可置信。靳明渊在她印象里一直是沉稳、端正并且威严的,哪曾想过他也会有这种流氓的举动?更何况他们刚刚还在谈论那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转眼就成了这个模样?
“你在想什么,我可都看出来了。”靳明渊轻笑,调笑几句之后,也顾虑着这地方并不方便,只适可而止地逗弄了她一会儿,见凤至已经全身通红仿佛一个虾子,便放过她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反抗他的不规矩而已,凤至却累得满头大汗,仿佛刚从九死一生的险境里逃脱。脱身后就忙不迭往旁边游,恨不得离靳明渊远一些,再远一些……
靳明渊笑得愉悦,也免不了暗自喟叹,凤至这模样,他想要做更亲近的事情,恐怕是任重而道远。
洗得差不多了,浴室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两人警惕地望过去,只见一白衣少女捧着一件崭新的男子服饰,垂着脑袋走进来,将衣裳小心翼翼地往靠近池边的地方一放,道:“这是给客人准备的衣裳。”说罢又垂着脑袋退出去了,全程都不敢抬头瞧一瞧室内情景。
“真是周到,否则你今天就要试一试这女装了。”凤至游到池边翻了翻先前便放在那地方的衣裳,虽然不止一件,却全是女装,估计人家是没想到靳明渊会厚颜无耻地跑到她的浴室里来。不过也幸亏靳明渊在,刚才“七哥”的出现,不至于让她方寸大乱。
两人洗浴结束,走出浴室的时候,凤至又遇上一惊,只不过这次比她震动更大的却是靳明渊。
小小的庭院中站着两个人,除了方才的“七哥”外,还有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子。在靳明渊出现的时候,那女子抬起头来,眼底的欣喜清晰可见。
在靳明渊猛地顿住脚步的时候,凤至狐疑地望向那女子,而后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她和靳扬灵相似的眉眼。
所以这是……
看了看旁边的“七哥”,再看看这脸上已经浮上一层薄红的女子。凤至恍然,她就说那“七哥”总是让她觉得不太对劲,现在跟这女子站在一处事实便更明显了!那女子让她想到了靳扬灵的生母,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即使还活着也不可能这么年轻,所以这两个人都是假的!
凤至心中震动,一是她根本就没有发现那男子脸上有易容的痕迹!二来这是不是表明此地主人已经将他们的底摸得透彻?!
靳明渊望了那女子几眼,紧绷的气息忽然就放松下来,凤至知道他已经发现不对劲。
那男子从凤至出现起就一直望着她,眼神让凤至微不可察地一颤。那神色太熟悉了,她和七哥相处八年,本以为但凡有一点异常她都能及时发现,谁料这个男人的眼神让她根本分不清真假!
靳明渊忽然握了握凤至的手,拉着她就要越过两人离开,那女子却忽然冲过来在两人身前一拦。她轻轻咬唇,忐忑不安地唤靳明渊:“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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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旧情人(2)
……夫君?
凤至面无表情地仰头去看靳明渊,恰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立即便明白了,原来元后叫靳明渊是叫“夫君”的吗……
凤至忽然想到,她在宫里时叫靳明渊“陛下”,在宫外时便没了称呼,难道她也要有样学样跟着叫“夫君”?
光是想想凤至就打了个寒颤,心里也冒出丝丝缕缕的酸涩来。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别乱想。”靳明渊语气微微无奈,从那女子拦过来开始他便开始注意凤至,果不其然即便他还什么都没说,他的皇后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虽然的确有些事情要向她解释,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轻轻捏了捏她手,拉回凤至的心神,靳明渊方望向面前的女人,“让开。”
女人咬唇,神色委屈,眼中有泪光闪动。她并不望凤至,仿佛靳明渊身边并不存在其他人,她只是固执地又喊了一遍:“夫君……”
靳明渊微微眯眼,不得不承认,若非他已经认出来这是假的,恐怕会被骗过去。当年那个被他冷落的女人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神色忐忑地轻声唤他:“夫君……”
声音神态与相貌,一模一样。
靳明渊面上不显,心中却悄然警惕起来。背后的那个人,知道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
“怎么,客人不喜欢么?”靳明渊冷厉的目光在门口停留了三息之后,知道被发现了的白衣女人终于款款走进院子里来。她歉意地笑笑,和声询问是否对这款待并不满意,温和的神态和先前领两人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改变。
靳明渊语气森寒:“玩这种把戏,于阁下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再蠢笨也意识到了靳明渊与凤至对这安排的不喜,女人面上愧疚,心里却狐疑,这“把戏”也不是第一次玩了,以前那些人哪个不是欢欢喜喜搂了情人径自温存去?一见面就发现不对的几乎没有,即便有警觉些的中途发现是假的,也宁愿将错就错偷欢一晌。可是看样子靳明渊和凤至不仅已经发现了,还十分厌恶。
女人终是妥协般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两人下去了,而后对靳明渊道:“歇息地地方已经为二位安排好了,我这就领二位过去。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又主动提起郁也:“我已经为他请了大夫,大夫说他身体强健并无大碍,估计很快就能醒来,届时我定当第一时间告知二位。”
虽然这些磨难都和这女人以及她背后的人脱不开关系,但也并非全是他们的错,毕竟她也说了郁也是被花之燕害成这个模样的。这话凤至并不怀疑,是以现在听这女人这样说,还是礼貌地道了谢。
女人给靳明渊和凤至各安排了一间屋子,但靳明渊并不打算和凤至分开,直接和凤至进了同一间屋子。女人对于先前的沐浴事件恐怕已有耳闻,只尴尬地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凤至猜测她的尴尬恐怕多是来自于竟然没有顾忌他们的夫妻关系,同时给他们送来了“旧情人”。
进了屋子,凤至本来打算问问靳明渊元后的事,踌躇半晌却是问不出口。她在跟一个死人计较,她不知道问出口会不会让靳明渊多想,可是她的确对那些她并不知道的过往很是好奇,并且艳羡。
凤至还没鼓起问话的勇气,靳明渊却先在桌旁坐下,幽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等凤至从自己的心思里回过神,一抬眼便撞进了靳明渊神色不明的眸子里,身形莫名地僵了一瞬,隐约预感到仿佛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靳明渊见了她反应,忽而笑了一下,而后道:“在我跟你说元后的事之前,至儿是不是该跟我交代一下,为何他们给你安排的人会是你那‘七哥’?”虽然凤至的过往他并没有亲口问过,但知道的并不少。刚才那男人出现的时候他没想到这些,但那肖似元后的女人出现后,他便恍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让他困惑并且微微生怒的是那些人给凤至安排的竟然不是“许秀才”,而是以往的情报中从未听说过的“七哥”!
靳明渊不信这安排会毫无缘由。
若是“许秀才”也就罢了,至少那人曾和那时候的凤至有婚约。刚才那状况只能说明凤至和那个“七哥”之间必定发生过些什么!
凤至听见靳明渊语调轻缓的问话,立时便僵住了一张脸。见他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似乎不得结果誓不罢休,便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含含糊糊道:“那是以前……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就被七哥冷酷的气息给迷住了,但那是跨度极其短暂的一件往事,她根本没料到会被这些人知道!
靳明渊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年少不懂事”就能糊弄住的人,他闻言温声道:“现在时间并不紧,你可以慢慢跟我说。”打定了主意要知道所有细节,不愿轻易放过凤至。
凤至一噎,她虽然说得含糊,但的确也就那么简单而已,还要怎么交代?
“没了……”
“没了?”靳明渊挑眉,也不知信不信。
凤至忙不迭点头,“没了!那时候我认识的人少,阿九不在的时候,只有七哥有时间搭理我,我只是比较喜欢待在他身边而已……”
靳明渊轻笑一声,摸了摸她脑袋,似乎是信了。凤至松了一口气,却怕他继续追问,连忙道:“到你说了!”
靳明渊无奈,“现在……”
“你想耍赖?”凤至一听他话音就察觉不对,睁大眼睛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揪着他衣襟让他一五一十都交代个清楚。
“没有,不耍赖。”靳明渊笑,“只是现在可能不方便。”说着指了指门外。
凤至狐疑地望过去,忽闻外头传来女人的声音:“二位客人,你们的朋友已经醒过来了。”是先前那女人。
靳明渊站起身,走上前去拉开房门,赤脚的女人站在外头浅笑盈盈。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从雪地相遇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才想起来询问称谓,靳明渊却面色坦然,没有丝毫尴尬。
女人道:“我姓‘尹’。”
靳明渊点头,“尹姑娘,我们想去瞧瞧我们那位朋友,劳烦了。”
尹姑娘转身引路,靳明渊回身,拉着凤至跟上去。
尹姑娘带着两人走出客房所在的院子,顺着石板小道走了半刻钟,指了指前方的小院,道:“那是吴大夫的院子,你们的朋友就在里面。”
靳明渊和凤至走进那小院,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大夫,小院里空荡荡的,甚至没有瞧见药草一类的东西。左侧的屋子里有女人的哭泣声,那熟悉的声线让凤至神色都冷了下来。
“……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想要你的命!郁师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他们说的祭品只是取一点儿血而已……”
“……原谅我,不要怪我啊郁师兄!我那时候是昏了头了,他们说只有答应他们的条件才会用灵药医治我的脸,也没说你会死……所以我才会对你下药……”
花之燕哭得伤心,声音哽咽,郁也却一直没有出声。
凤至听了一会儿,直接上前去,不待她伸手推门,靳明渊已经一脚将房门给踢开了。
屋中两人愕然回头,花之燕趴在床边,脸上泪痕未干,其上伤痕交错模样可怖。郁也本来斜靠在床头,闭着眼一直沉默,听见动静睁开眼来,看见凤至与靳明渊后却是一脸错愕。
“怎么……怎么会……你们……”吞吞吐吐好一会儿,花之燕突然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将取下放在床沿的幂篱抢在手中,也来不及戴上,只遮着脸就哭叫着朝门的方向冲来。凤至连忙拉着靳明渊一让,花之燕看也不敢看门边的两人,直接冲出房门,跑出小院,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凤至冷哼一声,跑得这么快,便宜她了!真不知这女人哪里来的脸皮在害过郁也之后又跑来恳求原谅!
凤至气得不轻,让靳明渊觉得莫名,想想又觉得可以理解,不过她似乎将那段童年记忆看得太重要了些。
拉着凤至走进屋去,靳明渊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凤至从花之燕身上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靳明渊还将她拉着,可是他坐下了,屋中却没有其他椅子,她站着还被他拉着这姿势实在太过别扭了。凤至抽了抽手,靳明渊却握得紧紧的不愿放开。
凤至连忙偏头望了郁也一眼,发现他低垂着眼睛,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执拗地要将手抽出来,看向靳明渊的一双眸子里写着的都是“这样狠丢脸”。靳明渊忽而弯了弯唇,用力将人往怀里一扯,用行动让凤至明白只是拉着手并不丢脸。
措不及防之下被靳明渊得逞,凤至一时之间竟然是没能反应过来,待她想到要挣扎的时候,郁也忽然抬眼,对着靳明渊唤了一声:“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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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不可理喻的条件
郁也眸光沉静如水,他眼帘轻轻抬起,而后从怀中拿出一张陈旧的布帛,递向靳明渊,道:“我在这里见到了银庄,这是我悄悄从她身上拿到的东西。(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银庄?!
凤至深深蹙眉,没想到银庄一个不懂武功的柔弱女子竟然也能走到这地方,可是――
“银庄也在这里?”银庄说是来为花之燕找灵药,可是先前那尹姑娘并未透露出什么端倪。
郁也点头,而后又迟疑着摇头,道:“或许……现在不在了。”
凤至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花之燕不是还在这里吗?难道银庄走了?这很明显说不通,那个少女将她家小姐看得那样重,有什么事会让她将花之燕也放下?
靳明渊已经将郁也手中的布帛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而后眼中忽而浮起势在必得的笑意,他道:“师弟做得很好。”
什么东西让靳明渊这么高兴?凤至将脑袋凑过去一瞧,布帛上却是四个字――闻人九圳。
凤至讶然,“这是什么?”
“这就是盛世说的国师给的东西,没想到他竟然会交给银庄,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靳明渊将布帛折叠好,放入怀中,见凤至困惑,他解释道:“我此行的确是来找东西的,但人家可不会将我要的东西白白送我,这张布帛便是交易的筹码。”
靳明渊语焉不详,让凤至隐约意识到他要找的可能不是先帝的遗体或者灵药那么简单,可是一张写着闻人九圳的名字的布帛,会有那么珍贵吗?
探望过郁也,见他没事凤至也放心了。离开前凤至忍了又忍,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返身,忿忿地道:“花之燕说的那些鬼话都是骗你的!你别那么蠢什么都信!”别扭的语气让凤至察觉到几分熟悉,说完才意识到神与就是这样跟她说话的。
郁也愣了一下,定定地望了凤至好一会儿,方怔怔地收回目光,张了张唇,道:“多谢……提醒。”那声师妹终究是叫不出口,但他心里的喜悦并且感激的。被花之燕暗算这件事,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悔过的意思,他早料到了她可能会这样做,不曾防备不是因为相信人性,而是因为信她,只是事实这样讽刺。[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靳明渊将凤至拉回身边,对郁也道:“好生休养,勿要轻举妄动。”
从小院中走出来,凤至和靳明渊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那尹姑娘又出现了,她道:“客人,我想我们该谈谈了。”
靳明渊和凤至都没有感到意外,的确是该谈谈了,他们可不是来这地方做客或者看风景的。
尹姑娘带着两人出了小院,进了一间阁楼。凤至打量着楼中的陈设,发现这地方像极了女儿家的闺房,想来应该是尹姑娘自己住的地方。
“客人可是为求灵药而来?”招呼两人坐下,尹姑娘单刀直入。
凤至端茶的手忽然顿了一下,郁也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她没忘记先前这尹姑娘说的灵药要等价交换的事,可是什么样才算是等价呢?再给他们一个人当作祭品吗?她和靳明渊如今也不过两个人而已,牺牲哪一个人都是不现实的事情。
可是靳明渊也说过他要为太后找治病良药,她摸不清这件事于他而言到底有多重要,是真实的目的还是只是掩饰的借口?
靳明渊面色沉静瞧不出什么情绪,他问道:“若是为灵药而来,尹姑娘需要我们用什么交换?”
尹姑娘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她道:“我的要求于二位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是说很简单。”顿了顿,她道:“刚才派了两个人去服侍二位洗浴,只是客人好像并不喜欢。两位想必也已经看出来了,他们都是赝品,但是却是我家先生最得意的作品。给你们灵药并不难,只要二位分别和他们各自待上一晚上即可。”她望着靳明渊,“那姑娘叫焚均,她等了客人许久。”又转向凤至,“那公子名七檀,他完全就是因您而存在的。”
尹姑娘诡异的要求让凤至和靳明渊同时一怔,这么简单?待上一晚上就好?或者这其中有什么阴谋?那个先生又是什么人?
靳明渊不动声色,“在答应这条件之前,尹姑娘要怎样证明,你们将要给我的灵药对我有用呢?”
“这不成问题,”尹姑娘道,“届时明大人可以亲自去见我家先生,将病患的情况跟他一一说明,先生必定能配出您要的药。”尹姑娘叫靳明渊明大人,让凤至有些意外。虽然这女人可能已经将靳明渊身份地位了若指掌,可他的化名是来四渡山之后才有的吧?先前也并没有跟她说起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尹姑娘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而展颜一笑,道:“我说的待上一晚,二位可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二位能给焚均和七檀一个伺候你们的机会。”
尹姑娘话音刚落,靳明渊就果断地拒绝道:“不行!”
尹姑娘愕然,“……为何?”
靳明渊眼中浮起浅淡的冷厉颜色,他望了凤至一眼,威严慑人的声音仿佛质问一般:“她是我的妻子,你竟然要我看着她和别的男人行夫妻之礼?”他这个正经的丈夫都还什么都没干呢!
凤至跟着重重地点头,靳明渊多看一眼那个和元后酷似的女子她都恨不得提刀砍人,竟然还要见证他们……睡觉?!至于她自己……她和靳明渊都还没干过那种亲密事,竟然让她跟一个陌生男人来?!这是她伺候人家呢还是人家伺候她?还有以后她还要不要见七哥了?让七哥知道了她以后的脸往哪儿搁?
这么不可理喻的条件不像是这尹姑娘自个儿想出来的,看样子她也只是个传话的人而已,这肯定和她口中的那什么先生脱不了干系!可那个先生目的何在?
两人拒绝的态度之坚决,让尹姑娘笑容僵了一瞬,“那灵药……”
“我并没有说过我想要灵药。”靳明渊轻飘飘的话语突如其来,不仅让凤至愣住,还让尹姑娘将还未脱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微微瞪着眼睛,显然十分惊讶,可是仔细一想,刚才靳明渊的确没有正面回答过她问的第一个问题。
“是我误会了,二位先去歇息吧。”尹姑娘送走凤至和靳明渊,急匆匆地离开了小阁楼。显然事态完全在她――或者说那个先生的意料之外,她现在必定是去禀报去了。
“走吧,回去歇歇。”靳明渊摸了摸凤至的脑袋。
凤至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方道:“你真的不要灵药?”
靳明渊并不觉得刚才的拒绝可惜,他道:“灵药只是个借口罢了,更何况老师都束手无策的病情,我并不认为那个什么先生有办法。”实则是一个本来就没有病的人,哪里需要什么药?
他的母后在装疯卖傻,他并非不知道。
凤至从来不喜欢多问什么,听靳明渊这样解释,也并不询问他以借口遮掩着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尹姑娘再次出现在凤至二人面前是在翌日一早。凤至和靳明渊用过白衣青年送来的早膳,一出屋子就撞上了笑容自信完美一如既往的女人。
“明大人。”尹姑娘对靳明渊欠了欠身,递给他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我家先生让我给你的。”
靳明渊将册子接到手中,以眼神无声询问,见尹姑娘点头,他方将那册子翻开。沉静的表情一直不曾改变,但熟悉他的凤至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翻开册子之后不慎流露的惊讶与兴味。表面上只是草草将册子翻了一遍,实则靳明渊已经将册子上的内容看了个大概。将册子重新合上,他抬眼望向尹姑娘,“这只是上一册吧?你家先生有什么条件?”
尹姑娘惊讶于靳明渊的敏锐,没料到她还没说,他只是草草地翻了一翻,就知道了这册子还有下一册。不过靳明渊直接点明倒是让她省了几句话,“我家先生的条件再普通不过,只要明大人独自与焚均在屋中待上一晚,我家先生定然会将下一册奉上。”迎上靳明渊探究的眼,她连忙补充道:“只要待上一晚就行,不管过程如何,不管明大人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家先生都会将那下一册兵书送与明大人!”
凤至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那个先生为什么如此执着地非要靳明渊和那女人独自待一晚?昨天的灵药计策不成今天又换了兵书,而且很明显靳明渊的确对那兵书很感兴趣,那个先生勉强抓住了靳明渊心思,但是凤至并不认为靳明渊会因为一本书而答应这明显很不对劲的要求!
这样想着,凤至神色就悠然起来,不知道这个计策失效后那个先生又打算怎么办?
“好,我答应。”靳明渊淡然平静的声音恍若一声惊雷,将凤至心神强行拉回,待反应过来她方才听见了什么,凤至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向靳明渊。
……他竟然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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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靳明渊的异常
“……你答应?”凤至声音莫名的有些茫然。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靳明渊温声安抚她:“你莫不是不相信我的定力?相信我,我不会做什么的。”
靳明渊的定力凤至自然是相信的,这个男人身为帝王,后宫三宫六院美人不少,他却诡异地谁都没动,还将美人训练成了娘子军。可是尹姑娘说出的条件实在太过简单,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进了那焚均屋子后还有厉害的后招。靳明渊看样子并不将这当一回事,可是凤至却担心得不得了。
尹姑娘看见凤至神色,安慰道:“明夫人无需担忧,我们不会害明大人。”
这话于凤至而言却是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她只迟疑着拽了拽靳明渊衣角,“这书很重要吗?就不能……”
“这本书,当年老师费了许多力气,也没找到。”他安抚似的摸了摸凤至脑袋,间接向她说明这本书的珍贵难得。凤至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因为靳明渊对这古怪条件的应允,人凤至觉得这一天时间过得格外的快。晚饭后她目送着靳明渊走进焚均的屋子,那男人临进门前回首冲她无奈一笑。凤至眼睛瞪得老大,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她眼前闭合。气呼呼地冷哼一声,凤至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停住,而后拖了张凳子,往焚均门前一坐。
尹姑娘见状,笑脸僵硬,“明夫人,天晚了,您不回去歇息吗?”
凤至撩起眼皮睨她一眼,“我不累。”她今晚就是不打算回屋了,她非得在这个地方守着,听听他们都在里面做了什么!虽说相信靳明渊,但谁知道那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尹姑娘又劝了几句,见凤至不为所动,只得无奈地走了。
凤至用心地听,可屋子里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任何人说话。凤至忽而有些担忧,难道那个女人使了什么手段将靳明渊给弄晕了?
实则方才凤至跟尹姑娘说的话靳明渊都听见了。想到凤至竟介意至此,似乎还打算在这地方守上一夜,靳明渊就十分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夜里这么凉,她要在外头待上一夜哪还了得?
想到此处,便扬声劝道:“至儿,先回去歇息,我不会有事。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凤至本来想着再听不见他声音她就闯进去了,听见他这样劝,便晓得他是担心她在外头冷,连忙道:“我穿得厚,不冷!”她早就有了要守在外面的打算,所以准备得也算周全,老早就让人给她准备了一件厚厚的大髦,身子裹在里头暖和得像放了火炉,只除了脑袋被风吹得有些凉。
靳明渊听到回应,想起凤至方才的打扮,不由哑然失笑,知道是劝不了她了。
靳明渊安然端坐在椅子上,阖上双眼,全然无视了对面自他进屋便一直神态怯怯悄悄望他的白衣女子。
焚均见靳明渊竟然对她视而不见,微微愕然之后,她在他对面坐下,垂着眼睑,唇角漾起温婉和约的笑容,柔声问道:“不知扬灵可还好?”
靳明渊眉梢一动,眼眸微微睁开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应道:“他很好。”而后又重新阖上了眼睛。
焚均感到有些挫败,盈盈站起身来,走到靳明渊身边,怯怯地唤:“夫君……”
靳明渊眼也不睁,只道:“你不必如此,即便不知你是假的,我也不会做什么。”
凤至在外头悄悄地听,听到此处还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然而紧接着竟然没听清焚均的声音,她似乎悄声说了些什么。凤至蹙眉,觉得疑惑,为什么要故意放低声音?是不给她听?还是不愿意让除她之外的其他人听到?
奇怪的是靳明渊没有说话,焚均的声音隐约带着哽咽。
大概是这女人想要扮扮可怜博取怜惜?凤至这样一想,觉得说得通,也便不在意了,谁知忽闻靳明渊说了一句:“莫哭。”语气较之先前低了许多,并且其中的怜惜似是来不及掩藏。
凤至皱眉,靳明渊那语气不太对劲……
屋中两人似乎又说了什么,只是这次她什么也听不见――靳明渊也同焚均一样特意放低了声音!
凤至警觉起来,正欲凑到门边去听,忽闻靳明渊扬声道:“至儿,你先回去。”语气坚决毋庸置疑,目的或许是担心她受凉,或许是唯恐她发现什么。
凤至张了张嘴,想问他是否有事,可是他语气不像是受制于人被迫开口。她那样了解他,完全能听出来那是他自己下的命令。凤至退了两步,呆立在院子里,不想走开,也不愿靠近――靠近了也听不到什么。心里无端酸涩起来――即便知道这或许没有理由,但先前是他让她放心,他什么都不会做,可是现在为什么要把她支开?他想和里面那肖似元后的女人做什么?
先前还觉得那什么先生的条件太过简单,现在看来也未必。
凤至轻蹙眉头,恨恨地瞪着那扇门,她就等着他出来跟她讲发生了什么,若是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若是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其实什么算对不起她的事呢?他是皇帝,三宫六院实属正常,更何况如今只是一个和他曾经的妻子长得像的女人而已,她不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了什么,都叫善妒!都将成为错误!
凤至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太过信任靳明渊,竟完全没有想过若是出现这种情况她的退路在哪里。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对闻人府没有任何归属感,若是和靳明渊闹翻,她最好的选择似乎就是重回御龙宗,重新开始她的刺客生涯――这样一想忽然觉得有些凄凉。
“……这样的话,盛世不要倒得那么快啊……”凤至忧虑起来,想法有些可笑,但是作为一个伤情的女人,她有理由意识不到。
“小至。”忽然有人拍了拍凤至的肩。
凤至思绪飘得太远,乍然被拍了一下,着实骇了一跳。猛地转身,却看见了那个和七哥长着同一张脸的男子,只是他白衣翩然,和从来黑衣蒙面的七哥总是不一样的。
“……七檀?”凤至试探着喊道。
七檀轻轻点头,道:“这里很冷,你不该一直站在这里。”
他似乎是想劝凤至回屋,凤至瞧了瞧一直没有声音的屋子,转回头来,忽然不知该怎么说。
七檀又道:“你若不想回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七檀转身,“跟我来。”
凤至又回头望了望那屋子,迟疑须臾,跟上了七檀的步伐。
察觉到凤至走远,屋中的靳明渊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目光淡然地转向眼前已经泪流满面的女人,他轻声道:“……继续。”
焚均唇角牵出苦涩的笑容,不再刻意压低声音:“这张脸虽然和以前的一样,可它不是我的脸,我的脸早在当年便被火毁了!”
七檀领着凤至绕了一圈,进了一间屋子。凤至正疑惑他意欲何为,忽然听到隔壁有清晰的声音传来――
“……她就是当年那个孩子是吗?”女子哽咽的声音仿佛质问,“夫君,我一直想问问你,你当年那样冷待我,那样宝贝她,是什么缘故?是因为我身份低微还是什么?明明她当年还那么小,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每天陪在你身边为你打理琐事的是我!为你生下儿子尽了妻子责任的也是我!为什么我就是比不上她?!”
……焚均?!
凤至震惊,转头望向七檀,七檀只轻轻点头,显然他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带她过来偷听!
焚均的话在凤至听来太过古怪,好像……好像她本来就是元后一样!可是元后不是难产死了吗?
焚均话落之后,是久久的沉寂。靳明渊似乎在想要如何回答她这些几近声嘶力竭的质问,沉默良久他方道:“老师当初将你送到我身边的时候,跟你说过一些话,你想必还没有忘。”
焚均因激动而潮红的脸色因他这句语气淡淡的话忽而煞白,她怎么会忘?这么多年她一直没忘!
“当时至儿还太小,可我彼时需要一个太子,故而老师将你送到了我身边。”靳明渊淡淡地陈述事实。
焚均苦笑,不就是这样的么?否则她一个平民之女,哪有机会位主中宫?!可是这又何其残忍,好似将一堆金银放在贫民面前,却要她坚守本心!她想起当年于栖凤宫自焚,那时她是抱了必死之心,想让他心存愧疚,想让他一辈子忘不了她,可是当大火燃起的时候,她突然后悔了。然而她已经没了生路,他在外面安慰着那个幼小的女孩,听不见她的大声呼喊。
若非突然出现的诡异陌生人,她现在已经成了尘土。
每每想起当年往事她总觉得自己冲动,可是结果她好歹是满意的――那个被闻人九圳与九五之尊捧在手心的尊贵女孩,自此背上了弑后的罪名!
刚才她就是这样威胁眼前这凉薄的男人――
“……她是不是什么都忘了?如果她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是多么恶毒,会不会疯掉?如果扬灵知道他敬爱的女人曾经那样迫害他的生母,又会如何?”
于是终于逼迫这男人命令外面的人离开。其实她这般费尽心思,只是想问他一个问题,可是他不愿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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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角色扮演
“哈哈哈哈……”焚均忽而笑出声来,笑声停歇她语气忽而轻柔下来,她道:“夫君,我刚才威胁你,让你命令她离开,你说她会不会乱想?她后来还跟别的男人走了……”
将焚均癫狂的话听在耳中,一个影影绰绰的猜测自脑海中浮起,几番犹豫凤至还是不敢去肯定。[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只是心底持续流动的微小酸涩总算消散无踪,原来靳明渊刚才是被威胁才会让她走吗?
微微心虚之余又感到庆幸,怀疑靳明渊实在不该,还好他不知道。
那边靳明渊的声音依旧淡漠得让人心安,全然没有被威胁的惊怒愤然,他道:“我以为你知道,我让她走,不是受了你的威胁。栖凤宫那场火不是她放的,我一直都知道。我并不介意让扬灵知晓这件事,只不过届时少不了要跟他说实话――他的生母心思狠毒,竟然对一个才六岁的女孩子耍手段,硬要将杀人的罪名绑到她身上。”望着对面摇摇欲坠的女子,靳明渊语气转而遗憾,“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刚才成全你的要求,不过想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并不执着过往,这女子终究是被他所误。恐怕就连老师当初也未曾料到,原先那样一个纯善娇柔的女子,最后会对年幼的凤至生出那样歹毒的心思,不惜自焚也要让她背负一个罪名。
凤至眉头轻蹙,显然焚均说的话她已经错过了一些,但是根据靳明渊刚才这话来推断,不难知道她说了什么。然而她过往记忆残缺不全,其中甚至没有靳明渊的影子,唯一清晰的人影也只是郁也,并不知道焚均说的是什么事。但听靳明渊话音,“恶毒”那一词汇于她显然是诬陷,于是便悄然放下心来。
靳明渊忽然放轻声音,不知说了什么,紧接着焚均强忍不住痛哭失声。听了半晌耳中只余女人歇斯底里的哭泣声,凤至知道大概没什么能听的了。走出屋子,本来想去找靳明渊――并不是忽然想起什么重大的事,只是想看见他,只是外头冷风一吹,她便想起来为了那本兵书,靳明渊答应过要和焚均单独待上一晚,她是不能随意去打扰的。
将大髦裹紧,凤至很是郁闷地往自己的屋子那边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小至。”被忽视的七檀忽然出声,却只是叫了她一声,跟上她的步伐,什么也没有说。
凤至驻足,回身,道:“你别这样叫我,我知道你不是七哥。”
七檀抿唇不语,其实尹姑娘说得不假,他的确是因为凤至而存在的。三个月前一纸书信从遥远的京城寄来,点燃了先生眼中的狂热光芒,也结束了他上一次的角色扮演。将那个相处了一个月的少女埋进雪地里――冰冷的雪即将撒上少女的脑袋的时候,他望着那双流着泪的眼睛,轻轻地说:“哥哥不会丢下你的,你先睡一觉,醒来哥哥还在。”
少女点头,眼中尽是依恋与信赖,她哽咽着说:“哥哥不要骗我,等我醒了我们一起回家,娘亲和嫂嫂还在家里等着我们。”
他笑笑,埋葬尸体似的一捧一捧的雪将少女的身体掩埋。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看了看,后知后觉地发现掩埋少女的地方有些熟悉,他埋掉的上一个人好像就在少女的旁边。前几天还被人挖出来过,那人虽然内功深厚,可在这雪地里到底没能坚持几天,不知何时已经死透了。先生说他生前身体强健,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身体各个器官也会比别人强壮许多,便将人又埋了下去,打算取用器官的时候再挖出来。
在掩埋少女的地方站了许久,他曾几度犹豫,想要将她挖出来。隐约间他仿佛听见了哭泣声,听见那个少女哽咽着叫“哥哥”。
他脚下仿佛有心脏在跳动。
他回到村子里,先生说:“又有新的客人要来了。”而后花了一个月时间将他形貌再次变成另一个人,又花了一个月时间让他忘记了那些斑驳冗杂的过往,最后一个月让他的气质与记忆,全然成为那个叫“七哥”的男子。而后先生告诉他:“耐心等待,她就要来了。”
他没有焚均幸运,尽管先生说他们两个都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但焚均一直都是她自己,而他只是一个工具。他们同样怀着期待的心情,焚均是在等待故人,他却是在等待一个只存在于白纸黑字描述里的陌生女子。
“七檀?”凤至抬手在七檀面前晃了晃,总算让人回了神,他脸上忽然涌上的落寞神色让凤至很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让人家伤心了,于是主动挑起话头,“我当初怎么都没看出来你是易容的,你的气质体型也和七哥那样像,连眼神也一样,这真是厉害,能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这话题先生没有交代过不能说,七檀只犹豫了一下,便道:“这不是易容,先生给我换了脸。”
“换脸?!”凤至震惊,她没找到七檀脸上又易容的痕迹,还以为是用了其他什么高超的手法,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七檀点头,“先生于此道甚是精通。”他还想给凤至举些例子,可是这似乎很难避免不提起他自己――毕竟他是先生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每一次的扮演任务也完成得比别人要出色,可是他不愿意让凤至知道他那些过往。
凤至没察觉到七檀脸色的异常,因为七檀的话让她忽而想到山林中遇到的那些诡异的东西,人的身子却是动物的脸和四肢,动物的身躯上又是人的面容和手脚,这肯定和那个先生脱不开关系!
“那个……”凤至踌躇着,“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七檀愣了一下,而后轻轻点头。
凤至立即将他拉到旁边的空屋子里,点上灯火,借着不甚明亮的光小心翼翼地摸上七檀的脸。将他面容轮廓都摸了一遍,凤至再掩不住惊异。若是寻常易容,或是涂上颜泥或是带上人皮面具,就是再完美,也不可能当真完全一样,可是七檀的面容,不管是鼻梁高度还是眼眶轮廓,都与七哥分毫不差!他说是换了脸,可是她也没有发现任何的伤疤!
这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你们先生真厉害!”凤至赞叹道,又试探着问:“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七檀对凤至的态度总是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包容,连换脸这种事都告诉她了。可是提及这先生,七檀却是毫不犹豫就摇头拒绝,而后道:“夜深了,小至,你该回去歇息了。”很显然他已经没有了继续交谈的欲望,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见他说完果真要走,凤至连忙拽住他袖子,“别走别走啊!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不能见也没什么。”见七檀停下,凤至暗自琢磨了一会儿,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可好?回不回答都没关系。”
七檀迟疑须臾,终是轻轻点头,只是唇边溢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他一直是一个优秀的扮演者,可是这次,一开始就被人识破了不说,还做出这种明显和“七哥”性子全然不符的反应来。
凤至见他应允,便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活人埋在雪地里?”七檀蓦地回头,好像对于她知道这件事感到十分惊异。看见男人眼中闪着难以描述的复杂光芒,凤至怕他因误会什么而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来,连忙解释道:“我一个朋友就被埋进去了,不过没埋严实,被我们发现了,又给他挖出来了。当时尹姑娘似乎非常愤怒,说我的朋友是你们的祭品。”
凤至自然不只因为郁也被埋就推断其他,只是那时候走到小木屋时不由自主一回首,看见那两个停留在原地的青年还在掩埋着什么,她就不由猜测那下面是不是不止郁也一个人,或许将雪挖开,能看见一排排冻僵的尸体也不一定。刚才这么一试探,七檀的反应显然证实了她的猜想。
心中震动难言,凤至面上便带出一两分来,“这个能告诉我吗?”
七檀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方下定决心,隐晦地道:“那是先生的吩咐,我曾经……也在那里躺过。”大难不死,当初想着不管是要面对什么,他总是幸运的,只是后来发现活着与死亡对于先生而言全是一样的,都是他手中可以随意动刀试药的工具。
七檀的回答让凤至再次惊讶,她有许多事都不清楚,故而只能猜测这和那先生有关,他或许在做一些在旁人看来惊世骇俗的事。至于是什么,凤至结合眼前这人的脸,以及山林中的怪物,隐约能猜到一些。
“多谢。”凤至真诚地向七檀道谢,七檀能将这些告诉她让她很是感激。
凤至回到屋中就睡了,因为心中没有忧思,睡得格外的安稳。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睁眼却看见靳明渊坐在床沿把玩着她头发,见她醒了一把将她拽起来抱在怀中,与她额头相抵,似真似假的埋怨道:“我以为看见我和其他女人独自待在屋中不知在做什么,你即便不生气,也该夜不成寐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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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你能救她
凤至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七檀没带她去偷听她自然可能像靳明渊说的这样,可她什么都知道了,自然什么也不再担心。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我昨夜让你回来,你没生我的气么?”靳明渊有些不能理解,当时尽管隔着一扇门,他却仿佛能感受到凤至的震惊与伤心,可是没想到那个七檀一来,她倒当真跟人家走了!想到这里靳明渊忽而轻笑一声,眼眸中有浅淡风暴裹挟着笑意而来,“你昨夜跟那个七檀干什么去了?”
凤至无端打了个寒颤,她十分敏锐地捕捉到靳明渊语气淡然得不正常,连忙道:“他带我找了个地方,偷听你们说话!”
靳明渊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你都听到了?”
凤至点头,“那个焚均……她是扬灵的母亲吗?”
这已经无需隐瞒,靳明渊点头,跟她说起焚均描述得语焉不详的那次大火:“……她将你带到栖凤宫,屏退所有宫人。将你送走之后,又亲自点了火,那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火是你不懂事故意放的。”其中自然还有许多构建阴谋必不可少的细节,但是靳明渊不愿意将之告诉凤至,污秽,也无聊。
焚均无疑没有失败,彼时凤至不过六岁,却背负上了任性恶毒弑杀皇后的罪名,即便他和老师亲自下令阻止谣言流传,即便这些年来京中那些人谁也不敢再提起,当年知道那件事的人心底依旧认为凤至有罪。
尹姑娘在凤至和靳明渊用过早膳后如期出现在房门外,手上拿着一本和昨日没多少差别的册子。靳明渊接过,随便翻了翻,而后收下。
尹姑娘道:“先生想见见两位。”
凤至早就想见见那个在尹姑娘口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先生”了,昨夜和七檀提起还遭到果断的拒绝,此时自然没有意见,相反还乐意之至。但她也没忘记该做主的是靳明渊,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想坏了他的计划。
靳明渊瞧见凤至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由失笑,应道:“到这里这么久了,自然该去见见主人家。”
凤至以为那个先生那么神秘,住处应该也挺隐蔽,然而尹姑娘只是将他们带到了村子尽头一个极其普通的院子门前,为两人推开了院门,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猜测错误让凤至有些郁闷,跟着靳明渊正欲踏入院子,一个瘦弱的黑色人影忽然从里边冲了出来,喉咙中还发出古怪的声音。
靳明渊拉着凤至迅速侧身一避的同时,一把拽住了那个不管不顾要冲出院子的人。凤至一看,却是震惊,这是……银庄?!
即便这人脸上水泡遍布,脓水横流,她还是能认出来,这是银庄!先前郁也说刚开始见过银庄,后来银庄就不在了,难道她是一直被关在这院子里?
“既然早说好了,就要认命,你现在跑什么呢?就算你跑出去了,没有老夫配的药,你以为你还能活得下去?”一个须发皆白眉目慈祥的老头负手从院中走来,这些话显然都是对银庄说的。然而银庄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地死劲挣扎,仿佛身后是地狱。
靳明渊忽然松开了挟制住银庄的手,银庄得以脱身,连忙向外跑。那老头脸色一变,一个闪身追上来,抓住银庄狠狠往院中一扔,而后不看那爬也爬不起来的狼狈少女一眼,向着靳明渊冷笑道:“你这小子!既然抓住了,怎么又要放开?难道是看老夫我不顺眼不成?”他脸上的慈祥神色被冷厉阴狠取代,冷笑道:“不愧是闻人九圳的弟子!和他一样令人生厌!”
说罢也不管两人,袖子一甩就转身回了院子。凤至听他语出不逊,气得咬牙,正欲开口说两句,靳明渊却冲她轻轻摇头,示意不可,而后拉着她往院子中走。
“一别多年,师叔这脾气,还是一点没变。”靳明渊开口寒暄,显然认得这老头。凤至听他叫“师叔”,才恍然明白这是闻人九圳的师弟。只是看这白发苍苍的模样……说是闻人九圳的师叔她倒是更愿意相信。
尹姑娘没跟进来,似乎已经走了,还妥善地从外面关了院门。
老头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听见靳明渊这话,冷哼一声,眉眼间隐隐流露出几分得意,他问道:“靳小子,你来这地方,为的是老夫我刚钻研出来的那秘法?”
靳明渊也不扭捏,大方承认:“是,师叔猜对了。”
老头冷笑不停,“闻人九圳不是很厉害么?你竟然还要来求我?”
靳明渊面不改色,仿佛全然没察觉到老头话语中对老师的诋毁,他道:“不是来求师叔,而是来和师叔做一场交易。”
“交易?”老头眯眼。
凤至隐约想到了什么,果然便见靳明渊从怀中拿出了那张隐隐有些破败的布帛,递向老头。老头接过,手一抖,将之展开,瞧见上面陈旧古朴已经有些年头的四个字,瞳孔蓦地一缩,眼中那怀疑神色彻底散去。他将布帛紧紧捏在手中,冷着脸问靳明渊:“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靳明渊自顾自拿起石桌上的茶壶,慢悠悠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凤至,方道:“师叔何必管它从哪里来的,只要师叔想要这东西就够了不是吗?”
“你就这么将它给了我,不怕我反悔不还给你?”老头试探着问,立即就说中了凤至心思,刚才见靳明渊好不防备将东西交出去的时候,她是很想将他手拦下来的。这老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即便顶着一个师叔的名头,也不能随便相信啊!虽然当时靳明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阻止了她即将伸出去的手,但是心中的担忧并未放下。
如今听老头这样问,只听靳明渊答道:“弟子信师叔不会做这种事。”
老头讪讪地哼了一声,直接将布帛揣进了怀里,面对凤至瞪大的眼睛,他道:“既然你这般信老夫,老夫就先收下了。那秘法自然也会给你的,只是现在时候未到。也不用担心,老夫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说罢还若有所指地瞧了凤至一眼。
恰在此时地上的银庄爬了起来,喉间急促的古怪声音却越来越剧烈。她跌跌撞撞跑到老头身边,直接跪在了地上,似乎不能说话,但那显然是求饶的意思,老头却不为所动。
“她怎么了?”凤至皱眉问道。
老头悠悠道:“那姓花的小姑娘你们想必也是认识的,她想让老夫治好她的脸。想让老夫答应,自然要给出让老夫心动的报酬。”
“她不是已经将郁也交给你们了吗?”凤至轻蹙眉头,尹姑娘根本没提到银庄也参与了进来。
老头不屑地冷哼,“一个人哪里够?老夫当初还提出将这小丫头也换给我,那花小姑娘可是同意了的。”他端过靳明渊给他倒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悠然而笑,将银庄脑袋抬起来,使她惨不忍睹的面貌全部暴露在三人视野中,惊叹道:“我给她用了药,先前觉得这小丫头身无武功身形瘦弱,指不定两碗药就将她喝死了。没承想却遇见了惊喜,她这情况可比其他人好太多了,只是脸上出了些问题。等过些日子她脸好了,我就给她换一张脸,肯定比她原来那张好上数倍!”
老头声音带笑,隐约有些骄傲,凤至却听得身子发寒,想到了七檀,银庄最终也会和七檀一样吗?她没想到银庄为花之燕做了这么多,还是被她心心念念的小姐卖了。初到青莲镇时听在耳中的温和赞叹仿佛还在耳边,在那些性子温和慈爱的长辈眼中花之燕是个纯善懂事又有些腼腆的姑娘,八年时光,怎么就将人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呢?
靳明渊瞧见凤至异常的脸色,轻轻捏了捏她手,以作抚慰。老头却误以为凤至对银庄生出了怜悯心肠,道:“听说这小丫头以前是伺候你的,闻人九圳那人,最爱教他徒弟一些虚伪无用的道理,你身为他女儿,想必学到的也不少,肯定是不愿意见着这小丫头被我折磨吧?你其实可以救她,办法简单得很。”说着怪异一笑,指了指银庄脸上流着脓水的水泡,“只要你肯将她脸上这些脓毒吸出来,我就将她脸恢复成以前模样,还会放了她,让她跟你们走。”
老头说完,竟然当真将银庄往凤至这边一推。银庄已经被折磨得癫狂了,听见老头这样说,喉间隐约发出哭嚎的声音,一个劲地往凤至身边挨,抓住她衣摆不断地磕头。
凤至犹在震惊当中,靳明渊已经微沉了脸色,道:“一个背主的奴才罢了,哪还有让主人冒险救她的道理?”老头说得简单,可他看得分明,银庄脸上的伤并不简单,定然是服用猛烈毒药所致。那脓水分明有毒,谁也不知触碰到会不会出事,更何况还是要去吸?
凤至低头望着银庄,少女含泪的眼满满都是乞求。凤至抿唇,半晌之后,她抬头望向神态悠然的老头,“是不是只要有人愿意为她吸这脓水,你就会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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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银庄她认错了人
老头眼睛一眯,猜到了凤至是不愿,想要让别人来,自然是不想让她如愿,便道:“这是自然,你想让别人替你也不是不可以,但得人家心甘情愿,老夫可不愿看见弱者被威胁逼迫。求书网小说qiushu.cc”
老头这话说得凤至都想冷笑,这地方和七檀一样遭遇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人,难道都是心甘情愿的?却懒得跟他争辩,道:“师叔放心,我自然不会强行逼迫谁。只是这银庄是那花姑娘的人,她们俩主仆情深,师叔要求这样简单,花姑娘肯定不会拒绝,或许还会对师叔感激涕零,感恩师叔放过了她情同姐妹的小丫鬟。”
老头没有接话,若有所思地望了凤至一眼,又转向靳明渊。银庄是谁的丫鬟,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自诩这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否则哪能让七檀等人扮演旁人不出一丝差错。可是凤至竟然说银庄是那花之燕的丫鬟,虽然情报里银庄这丫头的确背叛凤至投靠了花之燕,但两人之间哪有主仆之谊?
实在想不通,靳明渊又径自悠哉地饮茶,对此不置一词,老头皱紧了眉头,扬声冲外头吩咐了一句,没一会儿戴着幂篱的花之燕就被带来了。
对于凤至口中的“主仆情深”老头完全不信,为了治脸花之燕将银庄都卖了,哪里有一分不忍和情意?见凤至的模样也不是很在意银庄,老头心思恶劣地眯了眯眼,误以为凤至和他是一样的心思,心中对闻人九圳教出来的女儿很是不屑。
花之燕来到院子里,一眼便瞧见了银庄,少女身形瘦弱单薄,已经全无先前的圆润可爱,当下便落下泪来,哽咽着的声音里尽是不可置信:“银庄……银庄!你怎么会……这么会变成这样!我……我对不起你……”
花之燕忽然痛哭失声,银庄眼中盈盈泪水终于落下,眼底的绝望与愤恨在听见花之燕愧疚自责的声音的那一刻,霎时间消散无踪――小姐若是早知道她会变成这样,肯定不会将她交出来的!
银庄呜咽着,放开凤至的衣摆,忍着身上痛楚,颤抖着朝花之燕爬去。
花之燕好似不能接受银庄的惨状一般怔怔退了两步,而后巧妙地避过银庄伸来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头面前,哽咽着乞求道:“先生,求求你,放过银庄吧……”
凤至撇嘴,花之燕的小动作这样明显,也只有被泪水蒙了双眼的银庄看不见吧?
老头心中暗自冷笑,当初将人交给他的时候他可是说得清楚,现在又演什么深情戏码?虽是这样想,脸色却露出慈爱笑容,道:“老夫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真挚的感情了,也不妨成全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不等花之燕松一口气,他又道:“只是她的脸,你也瞧见了,只要你能将她脸上的脓水吸出来,老夫自然乐意治好她的脸,并且放过她。”
花之燕闻言身形一僵,须臾之后,她目光迅速掠过银庄那张堪称恶心的脸,而后郑重地向老头道谢,声音里带着故作的喜悦:“多谢先生!我这就去找纱布……”
“这可不行!”老头立即打断她话,“纱布只能吸出表面的,无法全部除尽,只能用嘴吸,否则老夫为何要跟你提出这要求?难道老夫不会用纱布吗?”
老头话落之后,院中立即只剩下银庄的呜咽声。花之燕僵硬着身子跪在地上,幂篱遮挡了面容,让人看不清她表情。
凤至冷眼旁观,早在问老头其他人是否也可以的时候,她就知道花之燕不可能为银庄付出。果然老头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她脸上这脓水虽然有毒,但老夫我这里有的是解药,女娃娃无需担心会有性命之忧。”但花之燕依然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即便不会要她性命,光是那脓水的恶心,便让她放弃了一个一心为她的人的性命。
“小姐……”银庄费劲地发出两个音节,模模糊糊却不难听出她叫的就是“小姐”。花之燕的沉默让她心生不安,极致的疼痛缠绕周身,她一直期待着有人能对她动一动怜悯之心。先前的凤至她不敢指望,但现在这是她的小姐啊……
银庄再次向花之燕爬去,花之燕却陡然站起身,迅速后退了两步,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银庄愣了一瞬,而后哭喊着继续朝花之燕靠近。花之燕忽然仓皇跳开,而后指着凤至,“去找她!她会救你的!她才是你家小姐,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
凤至冷冷地瞧着花之燕表现出来的惊恐与仓皇,不为所动。
银庄喉间古怪的声音带上了悲怆,她知道她被放弃了,被辜负了,可是这个人啊,明明这样简单就能救她,为什么不愿意?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她想要活下去,被人打断了腿的弟弟和老去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无人照料。银庄忍着剧痛骤然扑上去,一把抱住了花之燕的腿。
花之燕忽然尖叫一声,而后一脚将银庄踢开,也不看被踢飞重重落在地上的少女,猩红的目光盯上了凤至,对老头道:“先生……她才是银庄的主子!我不是!我怎么可能会那样狠心,将自己的丫鬟交换给你?银庄她认错了人,我才将错就错利用了她!我承认我做错了,该受人鄙视。可是这个女人――她眼睁睁看着效忠她的丫鬟在她眼前受苦,却不为所动,不见半分怜悯,她――”
“我冷情?我该死?所以你接下来是打算建议让我帮银庄?”凤至冷声截断花之燕的话,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花之燕。
花之燕握紧了拳,咬牙不语。此时靳明渊站起身,道:“师叔想玩,可以继续,我们就不奉陪了。”而后拉起凤至就走,从头到尾压根没看花之燕一眼。
老头慢悠悠喝着茶,也不拦他们。临出门时,花之燕忽然冲着靳明渊背影语气悲哀地道:“你是不是认为卑鄙又无情?”
不待靳明渊回答,凤至轻哼一声,拖着他就走。靳明渊侧首望她,继而莞尔。
凤至情不自禁抬头,看见他眼中情意,双颊微热,连忙低头,说起其他:“那个什么秘术,他都没确切地说什么时候给你。”
靳明渊知道她担心,便安慰道:“不用担心,师叔虽然……有些固执偏激,但不至于骗我们。”
凤至点点头,她对那秘术很感兴趣,想来能让靳明渊亲自跑到这地方来,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东西――她现在很怀疑先帝遗体和那灵药之说一样,只是一个掩饰的借口。
靳明渊见凤至不再说话,稍一猜想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主动跟她解释道:“如你所想,那秘法是很重要的东西。先前遇到的那诡异东西你定然还记得,除了外表怪异之外,那东西还有复生的能力――并不是与生俱来,而是被师叔改造出来的。前些日子听说别国有人悄然潜进四渡山,我猜他们目的定然不单纯,或许和师叔手中的秘术脱不开干系,所以我只能亲自来,抢在他们之前将那东西拿到。另外虽然四渡山凶险之名流传于外,但灵药传说也是一大诱惑,总会有人进来,若是让他们发现师叔这个地方,知晓师叔钻研出来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事。”
末了靳明渊又补充道:“至于那遗体之说,确实只是一个借口。”
凤至完全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些内情,若当真如靳明渊所说,那个老头手中所谓的秘术能让那东西复生,或许也能用在正常人身上。若是被敌人拿到并将之带到战场上,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慢慢将村子转了一圈,却发现屋子挺多,却都是空的,完全没有人。他们甚至没有看见焚均和七檀,以及给他们送饭的青年。
“真奇怪。”凤至嘀咕,那老头这么邪门,这么会是闻人九圳的师弟?
想到这,就想起靳明渊和那老头的交易来,“那张布帛到底有什么来历?为什么那老头――”
靳明渊忽然敲了敲她脑袋,无奈轻笑:“叫师叔。”
凤至撇嘴,满不在乎地改了称呼:“为什么师叔那么看重?明明上面只有几个字而已。”还写的是闻人九圳的名字,不是什么藏宝线索或是秘法资料。
靳明渊拉着凤至一边走一边跟她解释:“听说师叔从来心高气傲,最爱和老师相争,偏偏从来没赢过。那张布帛是很多年前师叔悄悄潜进师祖的书房撕下来的。榜上老师名排第一,师叔居第二,将老师的名字撕了,他自然就是第一位了。只是后来老师发现这事,完全没有和师叔争辩,自此那张撕下来的布帛便成了师叔的耻辱。尽管在别人看来那东西完全是一块破布,但于师叔而言,布帛若是流落旁人之手,总是不能让他心安。国师不知从什么地方将这东西找了出来,偷偷给了银庄,想必是想让他们提前将师叔的秘术拿到手,只是没想到布帛会落到郁也手中。”
“‘他们’是谁?”凤至神色忽然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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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五个凤至
他们是谁?
凤至其实能猜到一些,不外乎是金圣儿,以及盛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可是国师不是效忠于靳明渊的吗?为什么要和盛世勾结?他拿那秘术去做什么?靳明渊也是奇怪,为什么要和国师相争?难道说国师其实另有打算?
又一意外是银庄竟然也成了国师的人。那个小丫头一心只想着花之燕,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或者她其实是盛世的人?
凤至思索着,自顾自点头,觉得这猜测靠谱。
靳明渊哑然失笑,凤至问是问了,却似乎并不打算听他的回答,自己就猜测得不亦乐乎。
“神与他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凤至喃喃自语,本来想着或许只有回去的时候才能遇见他们了,谁知下午的时候,尹姑娘又出现在房门外,嘴角浅笑一层不变,“有新客人到了,有几位现在正在先生的院子里,先生说二位若有闲暇,可以过去瞧瞧。”
新客人?
凤至与靳明渊相互对视一眼,都在想是不是神与他们。
因为要去那老头的院子少不得要穿过整个村子,两人出去才发现空旷的村子里已经满了人,仔细一瞧,许多还挺眼熟,明显就是风立人的人!白衣赤足的青年们正引着没了领头人的一众江湖人寻找住处。快到村头的时候,凤至在穿行的人之中,一眼便瞧见了靳明渊带来的侍卫。黑衣带刀的侍卫纪律明显比散漫的江湖人好了太多,队伍齐整不说,还个个面带戒备。瞧见靳明渊和凤至,一众侍卫都是眼睛一亮。靳明渊过去随意交代了几句,便拉着凤至进了老头的院子。
院中已经站满了人。金圣儿、络美人与神与,以及风立人的女儿徒弟都在。越过众人的身子,凤至才发现坐在老头对面的是风立人队伍中除银庄外的另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女子。
“这是在做什么?”院中没有人说话,凤至与神与点头致意之后,悄声问靳明渊。
靳明渊望着那黑衣女子的背影,眼眸微微一眯,须臾之后无声一叹,摸了摸凤至脑袋,道:“看着吧。”
老头自顾自饮茶,久久之后,方放下茶杯,眯着浑浊的眼看向眼前的人,“是求灵药,还是问事情?尽管说出来,灵药会有,事情也没有老夫不知道的,只是女娃娃可得玩一个小游戏。(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女子听罢,半晌方开了口,“先生可否先告知,是什么游戏?”她声音微微沙哑,凤至听见却是微微一震――靳绮南?!
求证似的看向靳明渊,靳明渊无奈地点头。
凤至困惑不解,靳绮南跑到这地方来做什么?想了想,觉得她不太可能是为了那什么灵药,所以她是想问老头什么?
老头听见靳绮南的回应哈哈大笑,他心情似乎比之上午要好多了,“这自然可以,女娃娃若信老夫,不若先陪老夫玩玩这小游戏?若是过关老夫定然会满足你的要求,不管是灵药还是消息,绝不会食言,如何?”
靳绮南几乎没有考虑,便问道:“如何玩法?”
老头忽然抬眼望了边上的凤至一眼,而后露出一个笑容。凤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头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这怎么又和她扯上了呢?
果不其然,老头望着凤至道:“这还得闻人小丫头配合一下。”
靳绮南没有回头,背影却是一僵,这个地方姓“闻人”的女子除了凤至,再无旁人,她自然猜得出来老头说的是谁。可是心里又着实担心这邪气的老头耍什么手段伤到凤至,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否决老头的提议。
凤至自然知晓靳绮南的担忧,但靳绮南不畏艰险跑到这地方来,肯定是为很重要的事。这老头虽然针对她,但还有靳明渊在,她并不太担心自己出什么事,故而便想应了又何妨,总不能让靳绮南此行一无所获。于是便扯了扯靳明渊袖子,见他皱紧的眉无奈地舒展开,方浅浅一笑,对老头道:“可以。”
老头得逞一笑,指了指他身后紧闭的房门,道:“先进去,待会儿和她们一块儿出来。”
凤至不知老头想玩什么花样,听他说待会儿和“她们”一块儿出来,她便知道屋中还有其他人,并且她进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便望了靳明渊一眼,走到那门前,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往屋中一望,凤至立即就呆了,只见屋中还有四人,皆是女子,衣饰都和她一模一样,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们都和她有着同样的相貌!就连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都和她平日里毫无差别!
凤至挫败地拍了拍脑门,老头显然就是针对她,并且早有准备,恐怕今日就算靳绮南不来,他也会想出其他法子来折腾她!
“各位……”面对着四个“自己”,这场景着实诡异,凤至感到背上都凉幽幽的。房门已经被人眼疾手快地关上,外面的人谁也没看到屋中情况。四个女子见凤至皱着眉头,神态挫败,一转眼间,都换成了和她一样的表情,甚至和她一样垮着肩,一副实在不愿动弹的模样。
凤至:“……”
其中一人拉开了房门,几人自动排成一列,恰好将凤至夹在倒数第二个位,而后迈步出了屋子。
凤至无奈,只得跟上。想到那老头不知要弄什么幺蛾子,心中又暗自警惕起来。在五人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外面响起了整齐地抽气声,除了靳明渊与老头,人人都瞪大了眼睛。靳明渊是皱眉,老头是得意。
五人在院中站成一排,凤至左右望了望,却发现另外四人神态和她分毫不差,也是左顾右盼,这应变能力让她感到自愧不如!老头哪里找来这么机灵的几个人?
靳绮南在看见五个凤至的时候已经暗暗感到不妙,果然老头笑眯眯地问道:“小丫头可会射箭?”
靳绮南被遮掩着的脸已经彻底铁青,她大概已经猜到老头想让她干什么了!正欲否认,老头又笑眯眯地补充道:“不会也无妨,小丫头是会武功的人,不会射箭可以拿把刀,若实在不行,也可以用其他简单的手段。”
话说到这个份上,靳绮南知道不能拒绝了,咬牙切齿地答道:“我会。”
“这就好。”老头道,“这游戏简单得很,她们五个站成一排,你不能靠近她们,把你认为假的四个一一射杀。”
老头话落,靳绮南脸色剧变,蓦地站起,不待她说话,靳明渊却先变了脸色,“师叔这是何意?”五人的真假就连他也是费了一番心神才看出来,靳绮南对凤至的熟悉程度显然不比他,怎么可能不出差错?这完全是在拿凤至的性命开玩笑!
老头将端在手中的茶杯往石桌上重重一放,冷哼一声,道:“闻人九圳折辱老夫多年,老夫还不能用他女儿出出气么?!”
“哦?师叔非要如此?”靳明渊声音一沉,拍了拍手,老头立即变了脸色,狠狠地瞪着他。只见小院墙头,无数黑衣侍卫持刀而立,面色凛然凶悍。风立人等人立即慌了神,靳明渊瞧了风立人一眼,“这事和风大侠无关,风大侠紧张什么?”
风立人讪讪一笑。
老头面色铁青,他一向自负,从不曾防备这些,是而才会让靳明渊的人轻而易举就将这小院围困。他明白现在靳明渊只要一声令下,他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终究是对闻人九圳的君子印象太深,不认为他教出来的弟子会有犯上的胆量,于是如今被人挟制!
凤至观看事态发展,知道如今是靳明渊占了优势,总算放松下来。
老头知道这“游戏”不可能再按照他说的来,却是不甘心,冷笑道:“师侄好本事,不如直接一刀结果了老夫得了!”
靳明渊脸上一直不见怒色,就算听到老头说这话,眼中也没什么波澜,他慢悠悠走到老头与靳绮南中间的石凳上坐下,道:“是师侄无礼,师叔莫怪。”声音沉缓,喜怒不辨,说是道歉却让人分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老头却是不管这些,冷哼一声,面色稍霁,也不等靳明渊再说什么,直接开口道:“不动刀不用箭也行,只是也不能简简单单就过了。老夫一向讲究公平公正,若是对这女娃娃放松了条件,待会儿轮到其他人又要如何?”说着还撩起眼皮瞧了风立人一眼。
“师叔想要如何?”靳明渊问道。
“哼,有师侄在,老夫哪还敢如何!”老头出声讥讽,靳明渊依旧面不改色。
老头已经无可奈何,正欲想个其他法子,眼皮一撩瞧见凤至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那眯眼的情状简直像极了当年的闻人九圳!于是歹心又起,不可阻挡,他道:“师侄,师叔突然又改变主意了,还真是非要坚持原先那个玩法不可,若师侄不愿意,大可一刀杀了老夫!不过这小丫头想知道的事情恐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他笑着望向终于沉了脸色的靳明渊,“师侄想要的东西,也会出现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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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他真不害臊
本以为柳暗花明,哪知道这老头想一出是一出,凤至刚刚放松的神色再次僵硬,这老头和她什么仇什么怨?和闻人九圳有仇就不能冲着正主去吗?怎么就非要牵连她!
老头态度坚决,完全没有要再次改变主意的意思,偏偏他的威胁靳明渊还当真不能不顾,若说靳绮南想要的消息可以舍弃,那么还未得到的秘术无疑让他非常忌惮。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若是老头谁也不给将其毁掉倒也罢了,偏生又要交给别人――靳明渊完全有理由相信老头的确留了后手。
他不敢冒险。那秘术决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可是凤至的生死他同样在意,他在两者之间难以抉择。
院中一片死寂,久久之后,靳绮南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她面对着一模一样的五个人,郑重道:“请相信我。”
凤至自然知晓靳明渊沉默的原因,她不愿成为他的软肋,于是抿唇,点头。其余四人的反应同她一样,好像早知道她的想法。
老头睨了五人一眼,轻飘飘地道:“待会儿别说话,也别作怪,否则就是这小丫头过关,老夫也不会认!”他虽是望着五人,但这话无疑是对凤至说的。
凤至咬牙,无比挫败,只得同其余四人一样,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心里侥幸地想,方才她这转变可比别人要慢了一步,靳绮南应该看出来了吧?
靳绮南回头看靳明渊,发现他垂着眸子不置可否,不说话仿佛是默认,于是她接过老头递来的弓箭,按照老头的要求站到了墙下――院中离五人最远的地方。动作利落地搭弓上弦,箭指前方。摆好了姿势,视线顺着箭头在五人身上巡视了一遍,靳绮南弦上的箭久久不敢发,拉弓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退开的众人即便处之事外,心头紧张却一点也不必靳绮南少。
凤至眼珠子随着靳绮南箭头方向转动,见她弓箭移开,悄然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那才移开的弓箭措不及防地又转了回来,竟然直直指着她!凤至一惊,靳绮南方才没发现她的不同?凤至脸上流露出少许震惊颜色,期盼靳绮南能发现不对,谁知靳绮南目光微微迟疑之后,竟然渐渐坚定起来!
凤至暗道不好,她这是什么运气?五个人里面就她一个真的,靳绮南竟然第一个就选了她!相识的那些岁月原来都是浪费时间么?!
腹诽间靳绮南箭已离弦,凤至蓦地睁大眼睛,正欲躲避,那箭却在中途被人截住!靳明渊挡在凤至与靳绮南之间,眉目冷峻,瞧了错愕的靳绮南一眼,他轻轻抬手一挥,一直冷眼旁观的神与身形一窜,已经到了老头身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老头显然不会武,神与轻而易举便将寒意凛冽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靳明渊!你想做什么?!”老头气急败坏地大喊。
风立人一听这名字,不由面露骇然,惊疑不定地望着靳明渊。虽然知道“明大人”是一个虚假的称呼,但也没料到靳明渊来头会这样大――西秦帝王的名讳,谁会不知?!再加上先前老头说破凤至是闻人九圳的女儿一事,风立人心中存的只是谐音的侥幸,也瞬间破灭!就连风青谭和风雾浓察觉他的不对,也渐渐反应过来,脸色一个赛一个的精彩。
靳明渊并不理会,只对老头道:“师侄又一次犯上无理了,师叔莫怪。”这次的敷衍,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回身冲凤至招了招手,凤至连忙跑到他身边。靳绮南看见,本来苍白的脸顿时更白了,眼中无措与惊惶无处掩藏。虽然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箭对着人的重要部位射,毕竟总是担心会误伤了凤至,可是没想到辨别力会这么差,竟然头一次就认错了!若非靳明渊眼疾手快,此时恐怕……
“小至哥哥,我……我……”她跑到凤至身边,拽着她袖子,想跟她解释,却因仓皇不安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凤至知道换作旁人自责一会儿也就过了,但靳绮南总是不一样的,只得从那老头身上抽回注意力,轻声安抚了她一会儿。
老头瞪着靳明渊,凶狠的眼神里竟让凤至瞧出了一丝可爱的倔强。靳明渊显然也不愿意真对老头动手,拉着凤至在凳子上坐下,缓缓地唤了一声:“师叔。”
老头扭过头去,轻哼一声,不说话。靳明渊又道:“其实那东西师叔已经给了别人了吧?”
靳明渊似乎说中了事实,老头在短暂的不自然之后,得意地笑道:“你说对了,可这又如何?东西已经不在老夫手里了!”
靳明渊不惊不怒,“东西不在了,师叔还在,再写一份,想来不是问题。”
凤至一听就笑了,这样好像没什么不对啊?老头听罢却是又惊又怒,若非神与压制的力道大,恐怕当场就要跳起来。他好像事先并没有想到靳明渊说的这种情况,又似乎是没料到靳明渊敢逼迫他,总之现在老脸上色彩精彩得很,“你……你――和闻人九圳那老不死的一样卑鄙!”
……老不死的?!
老头话音才落,脑袋就被神与用刀鞘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少年凉凉地道:“我父俊雅风流英明神武,‘老不死的’说的是师叔这种人。”
老头一手抱着脑袋,一手指着神与,气得直哆嗦,半晌却只憋出一句:“……一把年纪了还扮嫩装小白脸!他也不害臊!”
“……”
凤至在这话中察觉到了浓浓的心酸与妒忌,一时竟然生不起气来,反而有点想笑,瞧见神与的冷脸和靳明渊辨不出喜怒的面庞,却又忍着不敢笑,一张脸憋得扭曲。靳明渊幽幽地望她一眼,见她收敛,方转向老头,“不知师叔将那东西交给谁了?”
凤至以为老头会拒绝告知,谁知他完全没有一点要替人保密的意思,“一个穿白衣裳的,说是你师弟。”
穿白衣裳的师弟?这都不用猜了,除了盛世还有谁?总不能是陆合骄!
靳明渊似乎并不意外,他问道:“不知他拿了什么东西跟师叔交换?”
“没拿什么,老夫我白送他的!”老头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睛,望向靳明渊的眼神里隐含得意。
凤至一瞧就明白了,这老头自诩天下事无所不知,盛世创立御龙宗对抗朝廷,与靳明渊不和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做肯定就是为了给靳明渊添堵!却没想过盛世得了那东西,会给朝廷造成多大的麻烦。想到此处凤至都不由暗叹一声:这师叔,真任性!
老头等着看靳明渊难看的脸色,谁知他竟然全不在意一般,甚至还对着凤至浅浅一笑,伸手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旁观者众多,凤至被靳明渊这动作吓得身子都僵硬了,等他若无其事将手收回去,她才渐渐放松,垂下眼睑,不去看旁人比她还不自然的神色。
“靳小子!”老头见两人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互动,一张老脸起得扭曲,“东西老夫已经给别人了,想要就自己去抢!不要妄想让老夫再写一份,你就是一刀宰了老夫,老夫也不动笔!”
相较于老头的暴躁,靳明渊实在温和平静得让老头心里发慌,只见他浅淡一笑,道:“师侄不敢逼迫师叔,师叔现在不愿意,师侄就等师叔愿意动笔了再说。”一句“不敢逼迫”将已经被神与挟制住不能动弹的老头气得面色扭曲,浑身哆嗦,恨不得指着靳明渊鼻子大骂一通。靳明渊却不给他开口机会,指着靳绮南对老头道:“这是师侄的侄女,也算是师叔的晚辈,她有一些事情想问问师叔。师叔天下事无所不知,想必不会被她的问题难倒。”
老头瞪着眼睛冷笑,“老夫的确无所不知,可是老夫为什么要回答她的问题?她刚才没过关,老夫不乐意!”
靳明渊也不恼,只慢悠悠地用说故事的语气道:“听老师说师叔十岁的时候――”
“闭嘴!”这次神与的刀没能阻止老头跳起来,老头完全不在意被误伤,神与却是心惊胆战急忙将刀挪开,直到老头站直了才再次将刀架回他脖子。
“绮南,你可以问了。”老头还没答应,靳明渊却已经胜券在握。果然老头神色变幻半晌之后,声音冷硬地道:“闲杂人等都先出去!”
站在一旁的这人面面相觑,靳明渊道:“圣儿,你们两个先出去。神与,你也出去。”而后目光转向风立人三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十分明显――闲杂人等都先出去。风立人甚是尴尬地笑笑,带着徒弟和女儿跟在金圣儿三人身后出了院子。
“问吧。”老头语气十分憋屈,他刚才是打定了主意不管靳明渊如何威胁都不松口的,可是没想到闻人九圳竟然什么都告诉靳明渊!那些事情要是被说出来他哪还有脸活?
凤至对靳明渊没说完的话十分感兴趣,悄悄扯了扯靳明渊袖子,靳明渊瞧着她兴致盎然的眼,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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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他为刺客所杀
“我想知道,端静长公主的驸马陈淮,如今身在何处?”靳绮南声音平静,仿佛询问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凤至却掩不住讶异,端静长公主的驸马陈淮?那不正是靳绮南那失踪数年不见踪影的爹吗?
靳明渊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靳绮南想问的是什么。txt小说下载80txt.com
老头闻言,忽然诡异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凤至,道:“驸马陈淮么?他当初离开京城之后,游荡到楚州,化名景城,娶了一个漂亮的寡妇。不过他没享福的命,三年前就死了。”
楚州……景城……
凤至的心蓦地一跳,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在那一瞬间是什么样子的,只暗自祈祷着不要太过难看――至少不要让旁人看出异样来。
楚州景城,是她刺客生涯里杀掉的最后一个人。在那次任务之后她终于被允许留在青莲镇在来往的客商或行人身上刺探情报,不再跟阿九他们一起去杀人。偏头去看靳绮南,她垂着眼睑,脸又被完全遮挡,让人瞧不出一点情绪,可是凤至还是能感受到她的难过与愤怒,难过是为生父的死,愤怒是为了什么凤至却猜不出来。
“怎么死的?”久久之后,靳绮南轻声问道。
老头道:“他死在刺客手下。”
凤至僵立着身子,垂着脑袋,害怕让靳绮南或是靳明渊瞧出一点端倪,害怕靳绮南忽然问凶手是谁,一时间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然而靳明渊一直有意无意注意着她,怎么会瞧不出她的异样?想到凤至曾经的身份,他忽而便明白过来,陈淮的死或许和凤至有关系。但此时他不好明目张胆地安慰凤至,那样无疑会让靳绮南生出不好的怀疑,只得在石桌底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无声的安慰。
“多谢先生。”靳绮南站起身来,竟然没有继续问。
老头不满地皱紧了眉头,他预料的是靳绮南会继续问,他会毫无保留十分乐意地跟这小丫头说出三年前那场刺杀的每一个细节,可是靳绮南让他失望了――好像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一样。
“出去吧出去吧!”老头挥手,“让外面那几个不管是求药还是问消息都快些进来,老夫我累得很,想早些歇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靳明渊站起身,将凤至身上的披风拢了拢,抬手摸了摸她额头,轻声责备道:“昨晚叫你回屋歇息,你非不听,果然着凉了,怪不得脸色这么差。”
知道靳明渊是为她遮掩,凤至索性与他挨得更紧了些,低着头任他牵着她手走出去。
老头在后面阴阳怪气地道:“病了可不能拖,就是着凉也不能当小病不去在意,待会儿老夫就让人给你们送药来。”
靳绮南自刚才问完话后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见老头这话,却还是立即转向凤至,语气担忧:“小至哥哥,你……”
“我没事。”凤至连忙摇头,却不敢抬起脑袋,难看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靳绮南只瞥见她微微扬起的唇角。
“……怎么了?”出了院子,神与也发现凤至的异常,阔步走到她身旁,抬手欲碰她额头,被靳明渊一挡,“她只是着凉,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事。”
风立人三人等靳明渊等人一出来,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院子,还顺带将刚才打开的院门也关得严严实实的。
“神与带人守在这儿,其他人都回去歇息。”靳明渊扫了金圣儿与络美人一眼,如是吩咐道。见靳绮南呆呆立在一旁,特意嘱咐她:“绮南,你也回去。”
靳绮南不敢不听,呆呆地点了点头。
靳明渊拉着凤至慢慢地走,见她神思不属,他唤了几次都没反应,不由得轻叹一声,直接弯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阔步往回走。凤至终于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急忙圈住他脖子,视线扫过路上神色各异的行人,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红晕,神色有几分不自然,“你……你……放我下来!”
靳明渊不咸不淡睨她一眼,“放你下来?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去?”
凤至不说话了,她的心事靳明渊似乎了若指掌――她很庆幸他知道她做过什么,在想什么。
回到屋子,靳明渊关好房门,而后在凤至讶异的神色里将她放到床上,并且自己也上了床,躺在她身边,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虽然知道靳明渊可能是要开解她,但现在天都还没黑,躺在床上总是决定不太妥当。
“门关着,没人会看见,担心什么?”靳明渊将凤至搂进怀里,声音轻缓。
凤至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久久不语。靳明渊等了许久,终是无声一叹,而后轻声问道:“陈淮的死,和你有关?”
凤至僵着身子,沉默良久,方轻轻点头。她动作实在太过微小,若非脑袋埋在靳明渊怀里,靳明渊还察觉不出来。凤至知道她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于是慢慢跟靳明渊说起三年前楚州那一场刺杀:“……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那是上面传达下来的命令。阿九知道我不太喜欢去执行那些任务,就跟大哥请求,只要我杀了景城,完成这最后一次任务,就可以一直待在青莲镇上,每日只需负责探听情报就好。我到楚州的时候,他已经身受重伤,不知道是谁做的。我在他身上补上了最后一剑。”
虽说彼时陈淮已经重伤,躺在破败的农家小院里,无人理睬,即便她不动手,他也极有可能活不过那天晚上,但无论如何,她参与了陈淮的死亡,补上了那最致命的一剑。凤至不知道若是靳绮南知道了这些,她该如何面对她。
她竟然成了她的杀父仇人。
靳明渊听完,却并没有凤至那样悲观。思虑良久,他轻声道:“或许陈淮没有死。”
“……什么?”凤至迷茫一瞬,才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眼中是希望与忐忑。
靳明渊轻声解释道:“陈淮当年负气离京,的确是在外游荡了许久,但师叔所不知的是,他在楚州改名换姓娶那寡妇,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和那寡妇都在为神与做事――你或许不知道,扬灵如今掌控的禁卫,都是从神与手中接手过来的,当初一直对抗御龙宗刺客的是神与。三年前陈淮两人因为一次任务出了纰漏,让人识破了身份,才招来杀身之祸。但神与顾忌他是当朝驸马,在知道两人遇祸的时候,就立即派人前去搭救了。所以我说,他可能没有死――只要神与派去的人找到他的尸身。”
听靳明渊说完,凤至并没有雀跃神色,反而是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即便如此又如何?陈淮被她利剑穿胸而过,怎么可能活下来!
“只要你没抹了他脖子,他就有可能活下来。”靳明渊仿佛知道凤至在想什么似的,这话说得异常笃定。
凤至不解,“为什么?”
“绮南的心脏生在左边,天生的与旁人不同,陈淮的也一样。”
凤至一愣,继而狂喜,“真的吗?”只要陈淮没死,那她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至少不用担心和靳绮南持戈相对。
“那我们问问神与啊,他不知道吗?”凤至迫不及待。
靳明渊无奈,揉了揉她脑袋,直到将一头秀发揉得散乱方才罢手,对上凤至亮晶晶的眼睛,他道:“若是神与知道,我方才就会找机会问他。他与扬灵权力交接恰恰在三年前,陈淮的事他也一并交给扬灵了,现在他自然不知道,我们只能等回去问扬灵。”解释完了又不轻不重地捏住凤至的不由自主鼓起的脸颊,“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凤至心里有了希望,放松下来,闻言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滚了出去,背对着靳明渊,“我没那东西。”
靳明渊失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自个儿承认自己没有脑子的。措不及防让凤至滚了出去,他其实是不大乐意的,伸手就要将人捞回来,凤至察觉他意图,却是拗着那股劲,不愿意回来了。双手抓紧了床里边的栏杆,任靳明渊这么拉都不动。
靳明渊不舍得用力,自然拉不回来,只得任她去了,想着等一会儿她放松了再出其不意将人捞回来,口中却道:“不闹了,若是不想用晚膳,就直接睡吧,昨夜一夜未眠,我也是有些累的。”
凤至听他这样说,应了句“不饿”,而后十分利落地放开了床栏,替自己掖好被子就要睡。靳明渊见状,正欲伸手将人带回怀中,凤至却出乎意料地自己滚了回来,抓着他衣襟问他:“那个风立人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我也不知道。”听她这样直白的数落人,靳明渊忍笑,名震江湖的大侠,虽然说行为的确是有些鬼祟,但也没到凤至说的“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地步――不过她确实说对了,那风大侠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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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威胁
第二日正午,金圣儿来找靳明渊,似乎是有十分重要的话要说。求书网WWW.Qiushu.cc凤至看见她沉静的脸色觉得很不对劲,一边往屋外走给两人腾地方一边暗自猜测金圣儿是不是要主动向靳明渊交代。
出了屋子凤至发现她没地方去,想了想便朝村尾的小院子走去。神与还带着侍卫守在那个地方,见了凤至略感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进去看看。”凤至道,昨日风立人三人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也不知道那风大侠进去后做了什么。因为职业的关系,凤至的直觉异常敏锐,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觉得那风立人不对劲。从后面的事态发展来看他们来这地方的目的还极有可能和靳明渊是一样的,现在东西被老头给了盛世,不知道风立人打算怎么办?
推开院门进了院子,首先看见的是银庄的影子,她的脸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可怖,被老头用白布裹起,像一只茧一样。她眼睛里死气沉沉,听到凤至开门的声音迟钝地回过头来,却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眼中一丝波澜也没有。直到老头吩咐她进屋去,她才迈着缓慢的步子往屋中走。
显然花之燕没有救银庄――即使老头说过没有性命之危。
“你还继续为花之燕治脸吗?”并没有愤懑或是其他意思,凤至只是随口一问。
“当然继续治。”老头不知穿了多少件衣裳,他将自己裹得圆圆的,以抵御秋日凉风,“她们有什么纠葛可不关老夫的事,这是一场交易,她支付了报酬,老夫自然要履行自己的诺言。”
凤至走过去坐下,方问道:“昨日那三位是向师叔求了灵药?还是问了师叔什么?师叔能否告知?”
老头嗤笑,“你这小娃娃,有事相求就叫‘师叔’了,变脸变得这样快。”虽是这样说,他却没有要计较的意思。眯着眼睛打量凤至,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悠悠地道:“他们自然不是为灵药而来,不过想知道他们问了什么,你得先回答老夫几个问题。”
凤至抬眼,“什么问题?”
“那陈淮,是死在你手里头的吧?”
凤至的心蓦地一紧,老头这样问,是还不确定?可是他昨天――凤至猛地反应过来,杀死陈淮的是刺客凤至,不是皇后闻人凤至!她现在顶着的壳子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老头即使查到也只能将罪名落到花之燕身上,他现在这样问,肯定是发现什么了!
短暂的慌乱之后,凤至不动声色,“师叔说笑,陈淮不是死在刺客手里吗?怎么会和我有关系?我这还是第一次远离京城呢。txt下载80txt.com”
老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凤至。凤至不惊不乱,任他琢磨。半晌之后,老头终于收回视线,拢了拢袖子,道:“昨天那三人问老夫,如何才能将盛世手中那东西拿到手。”
看老头不同寻常的笑容,凤至便知道那三人恐怕是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不知师叔是如何说的?”
“老夫说,盛世也是有弱点的。”一句话之后,老头不再开口,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凤至。凤至皱眉,须臾之后,忽然反应过来,老头这是诱导风立人他们从她身上下手!
“不知师叔从风大侠那里收取了什么酬劳?”
“老夫高兴,这消息白送!”
凤至神色淡了几分,高兴?这理由已经不能再敷衍了!这老头明明就是一心想跟靳明渊对着干!
“多谢师叔解惑。”凤至站起身来,离开了小院。风立人的心思她或许该跟靳明渊说一下――虽然说他可能早就有了防备。
凤至回去的时候金圣儿还没走,不但没走,和靳明渊两人的姿势还不大好看。
凤至甚至还没靠近门口,金圣儿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到耳中,凤至往旁边挪了一步,屋中那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便更清晰的暴露在她视线里。靳明渊站着一动不动,金圣儿双手紧紧环抱在他腰上。
凤至走路不爱发出声音,又总是习惯性地收敛气息,是以至今那两个人都还没发现她的存在。无声地叹了口气,凤至歪了歪脑袋,眯起眼睛望了望天,转身悄然离去。迈开脚步的那最后一瞥,她看见靳明渊垂在两侧的双手终于抬起来,轻轻放在金圣儿背上。凤至呼吸蓦地一滞,可是即便是看见这样的场景,她也不愿意胡乱怀疑靳明渊,她只相信他亲口跟她说的话。
不回屋子,自然是又没地方去了。凤至在村子里胡乱晃荡。奇怪得很,自从那些江湖人和神与他们一起被白衣青年领回来,凤至就没见到七檀了,现在更是连尹姑娘都不见了。凤至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晃了两圈,正想着是不是该回去了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转过身去,来人竟然是风雾浓。
“凤姐姐……”风雾浓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小跑着朝她靠近。到底是江湖女子,不论如何骨子里都带着几分普通的闺阁千金学不来的洒脱与娇俏,“凤姐姐,你是在找什么吗?我都看见你转了两圈了,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
村子本来就不大,凤至在小道上晃荡,谁都能看见。风雾浓的示好来得太过突兀,凤至想了想,发现她先前好像根本没和这姑娘说过话?但这姑娘觊觎着她的男人她还是知道的。
“随便走走罢了。”凤至淡淡道。
“啊……是这样吗?”风雾浓的语气带着一股故作的失落,而后忽然又笑起来,举起手中一样东西在凤至面前晃了晃,“我还以为凤姐姐在找这个呢。”
凤至瞳孔蓦地一缩,这个东西……这是释见法师给承羲刻的平安锁!怎么会在风雾浓手上?!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凤至冷声询问道。
风雾浓本来预料会看见凤至的惊慌神色,乍然面对凤至的冷脸,吓得身子微微一缩,想到凤至此时受她要挟,立马又足了底气,僵着笑脸道:“凤姐姐跟我来就知道了。”说罢转身,脚步微乱,仿佛逃离。
凤至刚才从老头小院里出来的时候就猜到风立人会对她有所行动,可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承羲在闻人九圳身边,本来最安全不过,贴身戴着的平安锁怎么会出现在别人手中?凤至一边猜测一边跟上风雾浓脚步,她不确定承羲现在情况如何,但很可能在风立人手中,所以她即便万般不愿也只能跟着风雾浓走一趟。
风立人师徒等在白衣青年给他们安排的小院里,看见凤至,风立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邀请凤至在他对面坐下。
风青谭将院门关好,守在外面,风雾浓将凤至引到了,就站到了风立人身旁。
“将东西还给我。”凤至没有跟风立人说话,首先向风雾浓伸出了手。
风雾浓迟疑地望向风立人,风立人笑道:“这是小公子的东西,自然该还给夫人。”
凤至将平安锁接过来,方望向风立人,“风大侠这是什么意思?”问的自然是让风雾浓用这平安锁要挟她过来的事。
“在下并没有恶意,夫人不必担心。”风立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见凤至一直不言不语,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才讪讪地停了废话,道:“不瞒夫人,在下来到这个地方,为的不是灵药,而是另一样担东西,可是贵师叔已经将它交给了盛世公子。在下也不多贪图什么,只是想将那东西拿到手。”
这些话在凤至预料之中,听在耳中并没有什么意外神色,只将手中平安锁拿起来晃了晃,挑眉道:“我是想听风大侠解释一下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风立人笑容儒雅,仿佛胜券在握,“如夫人所想,小公子在在下的人手中。”见凤至神色迟疑明显不信,他解释道:“闻人先生的确厉害,但如今的京城已经被人搅浑了水,就连闻人先生都有些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像以前一样将心神全部放在小公子身上?”
此话一出,虽然不知道风立人哪来的能力知道京城的动向,但凤至已经有些信了。国师联合太后将靳明渊骗到这地方来,又勾结盛世想要拖住靳明渊,不就是想要对付闻人九圳吗?靳明渊不在,靳扬灵年纪又小,闻人九圳在京城的弟子又只有那么几个,处境自然不会好,顾不上承羲也是可能的。但是风立人的做法还是让凤至有些疑惑,既然承羲在他们手中,怎么不直接去找盛世?难道他们不知道承羲的真实身份?
凤至才这样想,风立人就道:“在下原本是想带着这平安锁去找盛世公子的,可是女人的心总是要比男人软一些。在下从贵师叔那里得知夫人于盛世公子是不一样的存在,又是小公子生母,在下便不想去找盛世公子冒险了。”风立人笑呵呵地说出这几句话,凤至便知道他不是不知道盛世是承羲生父,只怕是另有打算,果然风立人又道:“想来在下若和夫人合作,拿到那东西的可能性会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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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返程
凤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听起来的确是这样。[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夫人也赞同就再好不过了。”风立人道,“只是明大人的存在终究是个阻碍,届时在下会主动为夫人提供与盛世公子独处的机会,在下想夫人应该不会做出将你我交易告诉明大人的糊涂事吧?毕竟明大人也想要那东西,对其有多重视夫人想必不会不知。小公子说是他的耻辱也不为过,怎么会为了小公子便让那东西落入旁人手中?”
凤至神色一冷,风立人这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了?还是这些只是从老头那里听来的,只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并不知晓他们真实身份?
看见凤至脸上冰寒,风立人心底莫名生出一股退缩之意,连忙用笑容掩盖掉,道:“在下已经特意吩咐过,小公子不会受到苛待。等夫人将那东西拿到手,交到在下手中,在下必定会将小公子还给夫人。”
风立人的模样让凤至越看越是厌恶,听到这地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了一句:“风大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我就走了。”
风立人虚假的笑容僵了一下,而后渐渐敛起,“夫人若还有事忙,可以先请,只是千万莫要忘了你我的交易。”
凤至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走。
躲在暗处的络美人瞧见凤至从风立人三人的院子里出来,不由轻蹙眉头,神色复杂难辨。
凤至回到屋子的时候金圣儿已经不见了,靳明渊坐在屋中慢慢地饮茶,见了凤至无故皱起的眉头终于一点点松开,神色也温和不少,“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习惯性地展开双臂,等着凤至过去,凤至脑中却忽然涌现先前金圣儿在他怀里的模样。虽然她一直跟自己说不要胡乱怀疑,靳明渊对金圣儿的纵容宠爱以前也不是没有看见过,忘了是谁跟她说过靳明渊只是将金圣儿当作小辈来疼,可是她心里生出的难过还是由不得自己。
凤至僵立在原地,久久不动,让靳明渊瞧出了她的异常。放下展开的双臂,靳明渊站起身来,直接走到凤至身边,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抬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凤至迅速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不管是先前无意撞见的事还是风立人的威胁,她都不打算告诉靳明渊。[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前者是不想生出事端,后者是顾忌着风立人说的话——不管她在心里如何劝自己在感情的事上不要怀疑靳明渊,涉及承羲,她都不敢盲目信任。风立人其实说得不错,承羲本来就该是靳明渊的耻辱,可是靳明渊的情绪掩藏得太深,她探知不到,是以并不知道承羲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现在她并不敢赌,靳明渊亲自来到这个地方,让她知道靳明渊对那秘术有多重视,他怎么会为了承羲将那东西给别人?
“怎么了?”凤至久久不说话,靳明渊有些心急,又问了一次。
“我去……师叔那里问过了,风立人的目的也在秘术,他想要将盛世手中的东西拿到手。”凤至道。
“这件事?”对于风立人有这心思,靳明渊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就为这件事,也值得你露出这个模样来?”靳明渊取笑道。
凤至知道有些牵强,却不得不点头承认,“谁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无需担心。”靳明渊轻轻抚过她皱起的眉,“对于风立人我早有防备。”
凤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靳明渊与凤至在一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里会看不出来凤至心里还有其他事?可是她不愿告诉他,强行逼问或许也是逼问不出来的。末了只得无声一叹,希望她不要独自沉默太久才好。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知道靳明渊还没将东西拿到手——他可以叫老头重新写一份,但不会容忍盛世手中也有一份,他肯定会抓紧时间将盛世手中的那一份解决掉,短时间内是没法回去的,但凤至还是忍不住傻兮兮地问了一句。
“明天就走。”靳明渊平静的话让凤至蓦地抬起头来,惊讶反问:“明天?”他什么都不管了吗?不怕盛世将东西拿回去给他捣乱?
靳明渊并不解释什么,他淡淡一笑,肯定地点头,“嗯,明天。”
靳明渊不是在开玩笑,凤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靳明渊都已经不在床上了。听到外面传来老头声嘶力竭的反抗,凤至简单梳洗之后跑出去看,就见老头被侍卫捆成了一只只能蹦跶的虫子,却因为被人抓着怎么都蹦跶不远。人人身上都带好了行囊,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靳明渊站在老头面前劝慰了几句,而后让人将早已备好的早饭给凤至端来,“慢慢吃,不要急,吃饱了我们再走。”
像是人人整装待发只等凤至一人一样,凤至十分尴尬,啃了两个包子就说饱了。
要走的不仅靳明渊一行人,风立人也带着他那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的江湖人收拾好了包裹,打算一起离开。靳明渊没有拒绝。
凤至莫名地忽然有些紧张,不止为她和风立人之间的所谓交易,还因为她对靳明渊的隐瞒。风立人的提议其实还需要一个前提,就是在回到皇宫之前遇见盛世。若是在此期间盛世不出现,她进了宫就没有机会了,那么风立人的计划就全然没用了,到时候承羲又会怎样?凤至想了想,若情况当真如她猜想的这般,到时候再将这一切告诉靳明渊吧,或者去找闻人九圳,又或盛世,总有一个人愿意并且有能力去救承羲。
靳明渊见凤至神思不属,却是会错了意,寻了机会轻声劝慰道:“虽然师叔说陈淮死了,但难保他情报出错。毕竟陈淮是暗探,就算被救起,行踪也没有太多人知道。你先不要担心这么多,即便问了扬灵情况当真如你所想,绮南也不会知道你就是那个刺客。”但是花之燕或许要背一次黑锅,或者就算靳绮南知道真相,又怎样呢?她能狠下心来伤害凤至吗?
凤至怔怔点头,并不多言。
四渡山之所以凶险,除了自然环境的因素之外更多是人为。凶猛野兽因为老头的杰作几乎已经在这广袤山林里绝迹,唯有老头弄出来的那怪东西是一大威胁。
“你们都下手轻点儿!”队伍里人数众多,这次又有了防备,那东西的偷袭对于众人而言已经没多大用,但凡逮到都是下狠手。老头看见十分不乐意,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地碎碎念,“当初老夫可是换了十数颗心脏才弄活一个啊……”
凤至已经知道他让人将活人埋在雪地里就是为这不可思议的用途,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将活人冻死了器脏都还能给活人用的,但是短暂的惊讶过后凤至就懒得搭理他了。老头却是逮到了凤至就炫耀,说他主意是如何新奇,手法是多么高超。
凤至一直心不在焉,草草点头,并没有听进去几句。
靳明渊每次都叫神与去处理怪东西的尸体,有意不叫旁人接近。虽然说风立人可能知道那秘术的作用,但大多数人还是一无所知,若让他们知道那东西能复活,又从老头的话语中听出端倪,可就麻烦了。
返回的路途十分顺利,直到回到青莲镇上,都没有遇上什么大麻烦。到了镇上两队人马各自去寻住处,一直默默跟在队伍中两帮人马都不靠的花之燕进了镇就径自往花家去了。那地方虽然无人打理,略显破败,但还是能住的。她的脸已经快要治好了,老头给了她一瓶药,让她以后自己擦。
银庄终究还是留在了那个地方,和尹姑娘他们一道,等着老头回去将他们当成工具来改造。
找好了客栈,沐浴之后草草用过晚饭,凤至托着腮坐在客栈大堂中的一张桌子旁发呆。
盛世至今没有出现。
靳明渊站在二楼走廊上,望着下面已经一动不动半个时辰的凤至,长眉微微皱起。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外面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风已经带上了寒意,从客栈四面的窗户缝隙里灌进来,吹得人身体发冷。
靳明渊走下去,将凤至拉起来,“这里冷,上去歇息。”
凤至任由靳明渊拉着她往上走,她知道靳明渊已经发现她的异常了,或许连她为什么这样都知道了,可是她终究不愿意开口跟他说。她一直在想承羲,那个孩子的出生并不是她所愿意的,可是陪伴了她那么久,她一点也舍不得,当初还傻兮兮地想就是盛世和花之燕来要她都不给。
她又想起返回的途中神与跟她说话,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让神与意外的问题——不过才短短几天,她就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问了什么,但他记得神与说了什么:“……姐夫啊?他毕竟是皇帝么。”
这句恍若无心的话在凤至心底扎了根。靳明渊是皇帝,还是一个理性得过了头的皇帝。凤至凉凉地想,毕竟不是哪一个皇帝都有靳明渊这种将后宫训练成军营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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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我舍不得你
进了屋子,虽然不像以前在宫里因为烧了地龙会有暖暖的气流,但是也明显没有外面冷了。80电子书wWw.80txt.com凤至乖乖地爬上床准备睡觉,却被靳明渊一把拉进怀里,“到底怎么了?不愿意跟我说吗?”他看出来了,凤至不像是在为靳绮南的事情伤神。
没有任何犹豫,凤至老实地摇头,“不愿意。”
靳明渊一噎,没料到凤至会这么直接,这神态一点都不像郁结于心的样子,难道这几天其实是他看错了?还是刚才他做了什么让凤至高兴起来了?
靳明渊百思不得其解。
“陈淮没死。”靳明渊忽然说了一句。
凤至本来打算闭目睡觉,任靳明渊说什么都不再开口的,熟料他再开口就是这么重大的一个消息,惊得她立马就抬起了脑袋,“真的?!”
看她双眼亮晶晶的,靳明渊笑了一下,肯定道:“真的。”
“那他现在在哪里?”靳绮南问老头陈淮的下落,就是想找他回去吧?总不能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在哪里。
“下午的时候还在眼前,现在么,我就不知道了。”
“啊?”凤至愣住,“在眼前?”在眼前靳绮南会认不出来吗?
靳明渊见她疑惑,只提醒了一句:“风立人队伍中那穿黑斗篷的神秘男人下午就走了,没进客栈。”
这么一说凤至立马就明白了,所以陈淮一直都在队伍里?他们父女两个竟然一直没相认?是没认出来?还是不愿意?
“好了,别想了。”靳明渊看见她忽而皱起忽而展开的眉头,觉得好笑,“先歇息吧。”
“哦。”凤至心头一直记挂着靳绮南的事,靳明渊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等靳明渊给她盖好了被子,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她才蓦地反应过来,方才不是靳明渊问她的么?怎么不继续了?他放弃了?
实则靳明渊是看出来她不愿意说,便不再问了――他总会知道的。
第二天凤至去找靳绮南,跟她说陈淮的消息。原以为靳绮南会很激动,谁知她只是垂着脑袋,久久不语。凤至上前,小心翼翼地扯掉她脸上明显多余的黑布,少女苍白异常的面容渐渐显露在眼前。(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靳绮南微微瑟缩了一下,而后略略抬起头来,颤抖着声音唤她:“小至哥哥……”
“怎么了?”凤至声音比寻常要柔和许多。这几天她一直害怕陈淮死了,靳绮南将她当成仇人,是以一直有意躲避。每次无意间回头看见少女带着死气的双眼,她总会觉得心中不安。
靳绮南忽然一把抱住凤至的腰,力道大得仿佛用尽了一生力气。凤至被她勒得腰肢发疼,顾及她心情,只略略皱了皱眉头。
“小至哥哥,我舍不得你。”靳绮南哽咽着,闷声说道。
凤至轻拍她后背的手悄然顿住,“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我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回京城了。
凤至总觉得有些不对,又找不出是哪里不对,眉头皱起就没松开过。她浅浅笑着,道:“等你找到你爹一起回京城的时候,我们就能再见了。”
靳绮南不说话,沉默久久,方放开凤至,扬起唇角露出欢欣的笑容,却不再说什么。
远处靳明渊在慢悠悠地将粗陋的茶水倒进被子里,又将杯中茶水倒回茶壶,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神与坐在他对面,淡漠的目光一直放在凤至与靳绮南身上。
“陈淮已经死了。”少年声音冷淡,“被我阿姐杀了――至少是她补了那最致命的一剑。”
靳明渊未曾抬头,只忽而唇角微扬,应道:“是。”
神与又道:“听说你骗她说那两父女的心脏生的地方不一样?”
靳明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我说这话的时候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你从哪里听说的?”
神与暗自嘀咕道:“明明知道我就在你们房顶上……”嘀咕完了又轻轻一叹,“那姑娘……郡主若按照你说的方向去追,一辈子也找不到人。”
靳明渊声线平静:“她从其他方向去,也找不到人。”顿了顿,“待会儿派些人跟在她后面,我要确保她平安。”
神与撇嘴,“所以那几个倒霉侍卫是要跟着她跑一辈子么?”见靳明渊忽然抬头望他,眸中有些许惊异,似乎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神与微微眯起装着不明神色的眼眸,仰着脑袋,轻声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早就知道了。她离京的时候将端慧长公主一剑杀了,尸体就放在床上,还留了一张字条,写着什么不愿让她独自一人孤孤单单活到死亡……啧,姐夫,你说陈淮若是没死,被她找到的下场是什么?会不会比端慧长公主更惨?”
靳明渊不说话,只是忽然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而后与神与不约而同往凤至那边掠去!
“绮南。”男人声线辨不出情绪,像温和劝慰,又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征兆。
靳绮南身子一僵,用力抽了抽,放在凤至腰后还未碰到她身体的手被靳明渊拽在手中,任她如何用力都抽不出来,直到神与慢悠悠踱到凤至身后,抬手将她握得死紧的五指一根一根掰开,将她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强行抢过,靳明渊才松开了她手。
靳绮南急忙将手收回来,掩在袍子底下微微颤抖。
“绮南。”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凤至笑意依然温柔,仿佛并没有意识到方才氛围的肃杀。
靳绮南听见凤至唤她名字,身子微微瑟缩。眼底因靳明渊仿佛洞察一切的视线而生出的惊恐终于是被一点点压下去,她抬起头来,像许多年前分别时那样,冲凤至笑了一笑,而后轻声道:“小至哥哥,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追不上我爹爹了。”说罢转身就跑,袍子随风扬起,袍角在凤至伸手的手掌心轻轻拂过。她视线随着靳绮南身影移动,看见那少女仿佛带着欢欣一点点跑远,在远处翻身上马,毫不留念地离去,飞扬的衣袍像是展翅欲飞的蝶。
神与手中匕首已经收了起来,没让凤至看见一点影子。
靳明渊将凤至的左手拉起,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潮湿――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刚才那个少女说想要再拥抱她一次的时候,那双眼中的阴郁与诡异的温柔没被她忽视掉。只是凤至不明白,看起来那样喜爱她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将利器抵在她背上?若不是靳明渊与神与动作快,现在她或许已经死了吧――毕竟彼时她心底竟然生出一种诡异莫名的想法,不想主动去躲。
“端慧长公主死了。”靳明渊紧紧握住她的手,只解释了这么一句,凤至困惑须臾,忽而恍然,继而茫然――以前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因为喜爱她而想让她去死。那个幼年遭逢苦难的少女,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结束掉疼爱她的母亲的生命?
“别担心,我让人跟着她,不会让她出事。若有一天她想回京城,没有人会拦她。”靳明渊轻声劝慰,将凤至心底带着蔓延的担忧一点点消解,而后让她回房。
凤至现在是真的神思不属,点点头乖乖地上楼去了。
靳明渊与神与又回到先前的位置上坐下。神与拿了支筷子放在手中把玩,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他悠悠地问道:“姐夫,若是有旁的人要对我阿姐不利,你也会像舍掉靳绮南一样舍弃掉吗?”
“你想说什么?”
“上次在四渡山里我阿姐莫名其妙被人掳走,你知道是谁做的;那老头明明不知道我阿姐和花之燕换魂的事,却弄出一个和她曾经的伙伴一模一样的男子,我不认为这事是我父亲提醒那老头的――那个人明显和想要让你滞留四渡山的是同一个人;还有前几天,络绎明明不知道我阿姐跟风立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笃定地向你汇报说他俩相互勾结,图谋不轨。当然,人的心都是偏的嘛,她和金圣儿姐妹情深,想要站在金圣儿那边,我并不想说什么。只是,若让我来处理,她算是仇人,自然不能让她好过。”
神与说闲话似的数完,似乎也没期待靳明渊能回应他什么――他只是想将这些都说出来,以免靳明渊“忘掉”。
凤至在房间里呆呆坐了半晌,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想要下楼去寻靳明渊。才一出门,就看见下面有一个穿着朴素布衣,戴着黑色幂篱的女子进了客栈大门。
花之燕?
凤至认出来人,见花之燕竟直直朝着靳明渊和神与走去,脚步顿了一顿,还是下楼去了。走到靳明渊身边的时候,恰好看见花之燕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来,递给靳明渊,缓声道:“这是他托我转交给您的,他说他要先回京城,就不来见您了。”
靳明渊将竹筒接过,点头示意知道了,而后伸手将凤至拉到身边坐下。
花之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慢慢离去。跨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凤至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孤寂无望,猜想着她口中的“他”是谁。
视线漫漫地飘,目光最后凝在花之燕方才回首而望的地方,那里站着沉默的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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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陛下在无理取闹
靳明渊将竹筒中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张有些破的纸,上面凌乱地写着一些东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这是什么东西?”凤至好奇,轻声询问。
“是师叔本该给我们的东西。”
凤至呼吸蓦地一滞,所以花之燕说的那个人是盛世?可是盛世为什么要白白将这东西给靳明渊?他又跑回京城做什么?凤至百思不得其解,想起盛世这次的确很奇怪,上次听金圣儿说是为她而来,可是他那样轻易就放过了她――那次逃跑,他明明可以抓住她,可是他连动都没有动。
凤至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上面都写了些什么,靳明渊却已经将东西收了起来。
“怎么了?”
凤至摇摇头,张了张嘴,良久方出声道:“盛师兄……他不要花之燕了,是吗?”
靳明渊动作顿了顿,而后点头,“嗯。”
凤至垂眸,眸中暗潮汹涌。盛世这算什么?难道他跟她说的都是真的?给靳明渊戴绿帽子,只是为了等候她的归来么?
心思一转又想到风立人的事。东西已经被靳明渊拿到了,风立人对此一无所知。而听花之燕的话音,盛世已经去了京城,在她抵达京城之前不会见到他。风立人等人不可能一起跟着上京城,那所谓谋划就全然作废了,看来承羲的事情她只能向靳明渊和盘托出了,反正他东西已经到手了,完全不必在二者之间做出取舍。
回房后凤至心情忐忑地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慢腾腾挪到靳明渊身边,憋了许久,直奔主题:“风立人说承羲在他手里。”说完就眼巴巴地望着靳明渊。
靳明渊先前就一直觉得凤至不对劲,回房之后发现她更不对劲,一直等着她自己坦白,却没想到凤至会这么直接。
“他想让你做什么?”
靳明渊态度之平淡,让凤至心头更加不安,“他说……想让我配合,从盛师兄手中将那秘术拿到手。”
凤至说完久久没有听到靳明渊回应,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来,却看见靳明渊目光沉静地望着她,久久不动。
“他如何让你相信承羲在他手中?”
凤至闻言连忙将怀中那平安锁掏出来。靳明渊见了,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原因一直被凤至放在心里,夜夜扰得她不能安眠,可是她不能告诉靳明渊。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虽然她认为自己的顾虑并没有错,但就是忍不住心虚,好像自己当真做错了事。
说与不说总是不一样的。
“不说?”靳明渊询问,语气平静给人一种他根本不在意的错觉,凤至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
挣扎半晌,终于还是小声道:“要是你要东西不要承羲怎么办……”
虽然凤至这样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毕竟知道内情的谁都会有这样的顾虑――他靳明渊为什么要为了盛世的儿子将自己找了许久的东西给旁人?可是靳明渊真正听见这话仍旧是被气得发笑。
强行压制住心底泛起的郁气,靳明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凤至愕然,这是个什么意思?不问承羲?不责备她?连冷笑一声都没有?
凤至浑浑噩噩地收拾好东西,跟着靳明渊出发。直到众人到达下一个落脚点,与风立人等人即将分别,凤至才总算收回了全部心神。这一路靳明渊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连晚上睡觉都不抱着她了,让凤至不安之余又隐约有些惶惑。
用完早饭,凤至继续凑到靳明渊面前,坐得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和他曾经教的皇后该有的样子一点不差。可是她眼巴巴望了靳明渊许久,靳明渊就是不搭理她,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必定不会停留多久。
“承羲他……”
“外面很冷,先回屋去。”靳明渊依旧关系凤至的身体,怕她冷了冻了,可是相处时的态度明显就不一样了,而且她每次想要提起承羲的时候都会被他恰到好处地打断。
凤至抿唇,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即便是现在她需要求助靳明渊她也不认为自己先前那样想有什么不妥当。她现在很担心承羲,可是靳明渊没有要听她说的意思。一直拖着她不知道承羲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承羲不是靳明渊的儿子,却是她自己生出来的!她就是承羲的亲娘!
凤至终于不再做小伏低,起身就走。靳明渊不愿意帮她,她就去找神与好了!
靳明渊垂着眸,好像什么也没纳入眼中。凤至起身没往房间里去,却朝外面走,他稍稍一想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当下气得不行。身为帝王又不能喜怒形于色,只能自个儿憋着在心里郁闷。
“站住!”只是想让她跟她认错――不是为她的做法,而是为她对他的不信任,可是没想到这么久了,每次开口都是为承羲!就没一次是想跟他认错的!开口时但凡露出一点是要认错的苗头他都不会打断啊!
靳明渊郁闷非常,他的小妻子竟然猜不透他的心思。她脸上的愧疚与不安他不是没看见,但是既然可以表现出来,为什么就不能说出口?那样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凤至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却憋着一股气不愿转身。就在她想着“要不还是不要管他了直接去找神与吧”的时候,手忽然被人拽住,而后她被拖着往房间里走。
进了房间靳明渊反手迅速将房门一关,而后将凤至往床沿上一放,寒着脸站在她面前,一双眸子中隐约有火焰在燃烧。
“刚才让你回房来,你是想去哪里?”靳明渊面无表情地问道。
凤至撇开脑袋去不看他,本来不想激怒他,可是放在心底的话不说出来总觉得憋闷,“你不管承羲,我只能去找别人帮忙,毕竟那是我儿子。”
潜在意思是在指责他小心眼因为那不是他亲儿子就不救?
靳明渊被气得脸色发青,不被信任就罢了,竟然还要背上一个心胸狭窄的名声?
靳明渊不问清楚誓不罢休,“在你心里朕就是这么没有心胸的人?”
完了……凤至心里一咯噔,连“朕”都跑出来了,这次是真的气得惨了,可是事实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凤至面不改色,将心里的胆怯掩饰得极好――其实只要不看见靳明渊脸色也不刻意去联想她就没什么好怕的,当他没有生气好了,没听见这声音多平静吗?
不管心里头怎么想,凤至还是要回答的,只是答案难免显得敷衍,毕竟不是真话,“没有这样想,陛下不帮我肯定是有原由的,说不定是因为陛下很忙。”
靳明渊很想冷哼,肆无忌惮像那老头一样,临到头还是忍住了,他八风不动的高深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了!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是觉得朕很忙才不帮你?”每天除了赶路吃饭他还需要做什么?他能忙碌到一点杂事都不能做?
凤至若是冷静下来,靳明渊的心思多少能猜到几分,可是这时候靳明渊明显在发怒,她心底的胆怯怎么都压不下去,连他脸色如何都不敢看。又一直想着承羲的事,能分出来细想他心思的心神着实不多,能想到才是怪了。听他一直问,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不由得烦躁起来,不帮她还不许她去找别人吗?
“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我要去找神与!”烦躁塞满心的后果就是凤至突生一颗豹子胆,直接站起身来绕过靳明渊就要走。
靳明渊没料到她胆子竟然这样大,那声冷哼终究是没憋住,一把将她捞回来扔到床上,还不忘压上去,“反了你了!”
粗暴手段突然来临,凤至狠狠地瞪着眼,双手双脚齐上阵,一边推来一边蹬,“你……你放开我!”
“不放!”靳明渊的回答简单粗暴,话落才反应过来他这反应好像有些幼稚,忙不迭转移话题,“我都在这里,你竟然要去找别的男人帮忙?”
“明明是你先不愿意帮我!还有,那是我弟弟!”
“我帮你你就去找别人?就没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不帮你?”靳明渊疲惫地诱导。
“为什么?”凤至傻兮兮地问。
这问题终于被正式问出来,感觉性情被凤至给带幼稚了的靳明渊险些喜极而泣,察觉到自个儿情绪的异常,连忙打住,认真道:“因为你不信我。”顿了顿,他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你不信任我,让我很难过。”
看见上方的人从来沉静的脸上出现陌生的表情,凤至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叫“失落”,或者更贴切一点叫“挫败”,这诡异得让她连声音都不由得软下来,“我……我其实是想跟你说的。”毕竟除了他她无人可用依靠,“可是风立人也说得对啊,你将那东西看得那么重要,要是你不管承羲怎么办?”
这么说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看见她略微委屈的表情,靳明渊想要开口说出原谅的话,却蓦地反应过来,如果同意了凤至说的话,这次的事情好像就可以定性为――他在无理取闹!他明明知道凤至只有两种选择,选择隐瞒的顾虑并没有错,选择坦白的确要担一些风险。他明明该理解她的,可是他这两天竟然一直晾着她,现在还将人压在身下企图让她认错,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这样一想,靳明渊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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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尾声
终究不是寻常人,即便脸色数度变幻,反应过来后仍旧能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轻轻抚着凤至的眉,靳明渊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你说得对,这样顾虑也并没有错,但下次若遇见这样的事情,却还是希望你能先告诉我。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依靠,这种时候你不来找我,还能去找谁?”
凤至眨眨眼睛,有些不能理解靳明渊语气怎么突然就软下来了。虽然他说的的确有些……让人感动,她心跳都不由自主快了许多,但是她还是很想反驳——不是还有她亲爹她弟弟可以求助吗?再不济师兄也行啊!
然而对上靳明渊幽深的眼眸,凤至很识时务地将这些话都吞回了肚子里,“那……承羲……”她都快急死了,再感动也忘不了她儿子还在人手中的事实啊!
靳明渊敛下唇角笑容,道:“你如果早些跟我认错,我昨天就可以告诉你他没事了。”意味非常明显,这几天的焦急都怪凤至自己自作自受。
“……没事了?”凤至怀疑地盯着靳明渊。
靳明渊一看她这神色就来气,不轻不重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刚才怎么跟你说的?你现在又是不相信我?”
“你又不跟我说清楚!”凤至一把将他手打掉,控诉道。
“……是我的错。”靳明渊认错认得顺溜,“风立人欲图不轨,我早有防备。前几天络绎跟我说你去过风立人的院子——”顿了顿,靳明渊打消了将络绎那一套说辞告诉凤至的想法,“之后你回来,情绪明显不对,我就让神与留了心,果然没多久就收到京里的消息,其中便提到承羲失踪一事。还在昨天又收到信,陆合骄亲自出马,将承羲安然带回京了。”
听到承羲没事了凤至先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而后是震惊,“所以你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刚刚那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都是骗我的?”
靳明渊望着她瞪圆的眼睛,轻轻一笑,大方承认,“是。”
凤至眼珠子一动不动,很想像青莲镇上那富商家中的第五个小妾一样闹腾一番,以平息心中的郁气。可是想了想,靳明渊和那只有肚子没有脑子的富商可不一样,说不定待会儿闹完了吃亏的还是她自己……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抽出手来往他胸膛上推了一把,“……下去!重死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凤至这样嫌弃了,靳明渊长眉微微一挑,偏不如她所愿。手肘撑在床上,将凤至继续困在身下,欣赏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伸手描摹着她眉眼,久久才取笑一般说了一句:“……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说的自然是凤至小时候做错了事被他罚,明明很害怕却咬牙不肯在他面前露怯的模样。只是此时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因他的靠近而浮上浅淡的羞赧神色,让他心神都为之一荡。
这句不经意的话让凤至想起她一直介怀的那件事,脑袋轻轻往旁边一偏,眼底多了几分黯然,“你还是……将我当成小孩子……”
话尾太轻,让人听不清她是在询问还是在肯定,靳明渊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说错话了。讶然之余又很无奈,是他平日表现得太含蓄了?怎么凤至还这样想?
遇上这种事情手段可以温柔可以霸道,但是靳明渊就不爱学温雅君子那一套。伸手将凤至脑袋扳正,直接就将脑袋凑上去了。
凤至还顾着心底莫名其妙的小忧伤,突然唇上一热,头一次遇上这种事情,立马就呆住了。瞪大的眼睛直直盯着靳明渊近在咫尺的双眸,被其中情意骇了一跳。
“……闭眼。”靳明渊眼中笑意流转,含着身下人温软的唇瓣温软吮吸。见凤至听话地微微闭上眼睛,颤抖的眼睫毛映衬着红霞一样的脸,情态莫名的美妙,让他下腹骤然一紧。身子微微一滞后,靳明渊并没有抽身离开,他身下的凤至前所未有的乖巧。
唇齿相缠,呼吸交融,口中情不自禁溢出断断续续的吟哦。凤至已经无暇顾及,脑中一片馄饨,完全无法思考,鼻端尽是靳明渊的气息。忽觉腰间一松,竟然是靳明渊手指灵巧地解开了她腰带!凤至身子猛地一颤,与此同时靳明渊忽然撤开,拇指指腹擦过她唇畔,将那一丝水迹拭去,“是我莽撞了,可也是怪你乱说话——我可不会对着一个小孩子发情。”
他唇畔带着揶揄笑意,似乎轻松十足,偏偏眼中神色又幽深晦暗看不清明,让凤至察觉到了其中掩藏的隐忍,“你……”
“……乖。”靳明渊悄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靠近凤至,在她耳边柔声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回去再说。”
低哑不似平常的声音让凤至还未完全褪下的红色再一次涌上双颊,映衬得双眸异常水润晶亮。
靳明渊呼吸又是一滞,“我出去一下。”
步伐平稳如此,却让凤至瞧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从床上坐起来,不管如何抑制,扬起的唇角就是压不下去。凤至捧着温度灼人的双颊,蹲在床上一个劲地傻笑。
好心情持续到见到风雾浓的时候。
“凤姐姐,我们不去京城,恐怕接下来就要和你们分别了。我很舍不得凤姐姐,凤姐姐陪我出去逛一逛好不好?”风雾浓语气落寞,仿佛和凤至关系多好似的。
凤至知道她来干什么,多半是风立人想要跟她说什么,毕竟接下来他们就不能一起走了。靳明渊说承羲昨天就已经没事了,看样子风立人还不知道?
凤至不敢冒险,风立人知不知道关系着这次叫她去的原因。如果风立人知道承羲已经被陆合骄带走了,这次让她过去很有可能是想抓她——毕竟在风立人看来她也是对付盛世的有力武器。
不动声色地避开风雾浓伸过来的手,凤至道:“你等等,我出门要先跟他们说一声。”
靳明渊没和神与在一处,从他刚才出去就没回来过,凤至四处转了一下也没找到人,只得到大堂中找神与,“风立人知道承羲被陆师兄带走了吗?”
神与挑眉,“憋到现在才跟姐夫说,阿姐你耐力也是不错。”
听神与这样说,凤至哪还不明白,整个事态过程神与都了若指掌,可是他竟然什么都不提醒她!
“别废话,风立人又找我,你先跟我说他到底知不知道承羲已经不在他手下人手中了?”既然神与都知道了,凤至说话也不再掩藏。
抬眼往客栈外瞧了瞧,等候在门边的风雾浓对上神与视线,甜甜地笑了一下。神与收回目光,轻声道:“他的人都被我们控制住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抓住他?”凤至不解。
“风立人身边那些江湖人看似散漫,却并不简单,现在动他并不容易。他现在有你可以利用,想要耍阴谋不再动武力,那就成全他又何妨?”神与道,“上了京城他要隐藏行迹,不可能将这些江湖人都带在身边,我到时候再动手不是容易许多?更何况,现在抓了他,押解也是麻烦。”
听神与分析完,凤至也放心了,风立人找她多半是要跟她商议回京之后的事情。果不其然见面后风立人头一句话就是:“盛世公子已经往京城去了,接下来就全赖夫人了。”
凤至垂下眼睑不说话,风立人又道:“在下不便与夫人一道走,稍后会换一条路上京。夫人得手之后可以随时与在下联络。”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成色极其普通的玉佩递给凤至,“夫人要找在下的时候可以去找临武街,遇见佩戴这这种玉佩的人,就能知道在下在哪里了。”
他的意思是要凤至独自一人想办法将东西拿到手,然后给他送过去。凤至将玉佩收起来,也懒得和他多话。只要将这玉佩保留好,到时候神与要抓人就容易多了。
风立人找的客栈与靳明渊找的隔了几近一条街,凤至回去的时候遇见了郁也。他牵着马从街道尽头走来,在驻足的凤至身边停下。凤至知道从青莲镇出发的时候郁也没有跟上队伍,靳明渊没有问他还有什么事要做,凤至也不好意思问,但想来和花之燕脱不了干系,果然郁也道:“她说她要留在那个地方,一辈子也不会回京城了。”
凤至沉默了半晌,方点头表示听到了。花之燕的转变太过突然,凤至至今还有些不相信,或许是盛世和她说了什么,以致于那个在四渡山里还张牙舞爪不甘平淡的女子忽然就变了样,好像连心都死了。
“你很好奇盛世师兄跟她说了什么?”郁也问道。
郁也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凤至,好像很期待她的回答,可是凤至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于是郁也自顾自道:“她的脸快好了,她跟盛世师兄说她想一辈子跟着他。盛世师兄说她比不上你,说承羲不是她的儿子,说他谁也不要。”
郁也的眼中迸发出光亮,意味不明,像是愤怒又像是释然。
“你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你认为是我将她害成这样的?我是不是该将盛世师兄调教得服服帖帖地送到她身边去?”凤至面色如霜,“我以为你是我的师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用那么多年前的记忆来衡量你,是我犯得最大的错误。她变成这样子不是她咎由自取吗?不是她自己活该吗?她跟我是什么关系?你刚才是在为她埋怨我?你是不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几次三番想要害我,我什么都没对她做,当她不存在任她折腾,竟然还成了我的错了?我是不是该服服帖帖地站在她面前,她要什么我给她什么?”
看着郁也脸色变得难看,凤至没有一点要住口的意思,“她本来就该死!现在还能好好活着是我给她的恩赐!我到现在都没对她下手,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埋怨我?”
说完不待郁也回应,凤至转身就走,一刻也不停留。回到客栈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靳明渊。他坐在桌边饮茶,背对着凤至,可是在凤至跨进客栈门槛的那瞬间他几乎时同一时间回过头来,轻轻笑着冲她伸出手,“过来。”
凤至走过去,他问:“去哪里了?”
本来还想问他刚才是去哪里了,谁知被抢先,凤至也不问了,闷闷地道:“风立人找我。”
靳明渊拉着她往楼上走,“风立人的事情就交给神与去做吧。”
这麻烦事凤至也不想管,直接点了头,想着稍后将玉佩给神与就好了。
队伍离开客栈的时候郁也也跟上了。默默地跟在凤至身后不远处,混迹于一众侍卫中,好几次凤至无意间回头,都看到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凤至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每次都当作没看见。
靳明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他与凤至并辔而行,时不时偏头望她,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变得柔和。
回到京城的时候,凤至听到了一个大消息——国师被关进了天牢!
这已经不是秘密,满大街都在传,凤至一听就知道国师的计划失败了——不管他的真正目的是杀掉闻人九圳还是其他什么。靳明渊的情绪很奇怪,这消息并没有让他欣喜,即便那张脸依旧沉静如水,不带情绪,同他相处了那么久的凤至却能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国师的事……你不高兴吗?”凤至着实不解。
靳明渊摸摸她脑袋,轻轻笑了一笑,并不言语,却先带着她去了天牢。
凤至与国师没见过几次,虽然国师总是一有机会就想置她于死地,但她对那老头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天牢里形容狼狈仿佛已在弥留的老人更让她感到陌生。
“你回来了?”国师背靠着潮湿的墙,瘫坐在稻草上。靳明渊拉着凤至走进去的时候,他睁开眼来,眼中仿佛有浑浊的水光。
靳明渊紧紧握着凤至的手,静静立在牢房门外,望着他不说话。国师径自开口,自言自语一般,“我这一辈子就没赢过闻人九圳,如今这结果也是早就预料到了。我就要死了,我希望,看在我好歹是你生父的份上,你能答应我几件事。”
国师湿润着眼睛,直直望着靳明渊。凤至被他说出的话惊得整个人都是一震,国师是靳明渊生父?!
扭过脑袋去看靳明渊,却见他神色不变,没有惊慌没有愤怒,面色出奇地平静,就连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力道都一点不曾改变——他是真的不在意。
凤至感到愕然,十分不能理解。
“你说。”就连声音也淡漠得听不到一丝端倪。
国师等到靳明渊开口,有些欣慰,“这第一件事——我对不起她,愧对先帝,也辜负了她。为了和闻人九圳斗法还将她弄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没有疯,你肯定也看出来了。你别告诉她我死了,让她好好活下去。第二件事,圣儿是我唯一的弟子,当初将她带在身边从小教养,就是想让她做你的皇后,可是你不听我的话,闻人九圳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非要娶他女儿。圣儿如今这样子,固然有一半怨我,可是你也推脱不了责任——是你对她没有理由的纵容让她不愿死心。我要你封她为皇贵妃,照顾她一辈子。”
靳明渊垂下的眼睑抬起,淡淡忘了形如枯槁的老人一眼,道:“她是我的母亲,我自然会让她好好活下去。”说罢拉着凤至转身就走,全然不提金圣儿的事。
国师见状,陡然激动起来,扑到牢房边,抓着柱子大喊:“靳明渊!你竟然连我的遗愿都不愿意答应吗?!”
那声音实在凄厉,凤至脚步不由得顿了一顿。靳明渊停下脚步,并未转身,只道:“她变成这样子,真的是朕的原因么?她是宫里唯一一个可以自由离宫的后妃,什么时候她想走都不会有人拦她。她曾经有一次偷偷跑回国师府,说她不想待在宫里了,是你训斥她胡闹,是你逼着她回宫,是你信誓旦旦地保证她必将是朕的皇后!”
国师的脸色随着靳明渊的话一点点灰败下去,等靳明渊再次迈步,他已经没有了站立的力气。
出了天牢,凤至心情沉闷,靳明渊却好像没有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低头冲她笑了一笑,柔声道:“你先去闻人府等我,我先回宫看看。”
凤至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问,闷闷地点头,神色不知为何又引得他发笑,轻轻捏了捏她脸,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金圣儿早早便听到了消息,却被神与绊住,如今急急赶来,见到的就是天牢门口靳明渊笑意温柔逗弄着凤至的情景,他们显然已经进去过了,可是靳明渊脸上丝毫没有她预想中的落寞难过。
她红着眼眶,望着两人,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无言,向着牢中跑去。
国师瘫坐在牢房门前,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涕泗横流。
“……师父!”金圣儿哽咽着奔过去,蹲下身子抓住师父枯瘦的双手的瞬间,泪如雨下,“师父……”
“……圣儿?”国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见神态疲惫的徒弟,疼惜之余又恨铁不成钢,“为师叫你杀了她!你怎地没有动手?她死了你就是皇后!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看看现在,即便是为师以生父的名义相求,陛下也不愿意给你一个名分!你以后要怎么办?”
“师父……”金圣儿低下头,“我下不了手,她不是坏人……陛下那么喜欢她……”风立人请示过她那么多次,但凡她哪一次轻轻点个头,凤至都有可能死在四渡山里。可是她下不了手——她知道就算凤至死了,她也不会是皇后。
靳明渊回到宫中,首先便去了采旋宫,独自一人下了地宫。水池里的女人今日异常的暴躁,傅清窈已经被折腾得狼狈不堪。
挥退傅清窈,靳明渊走到池边,慢慢蹲下。女人嘶喊着,呜咽声一刻也不曾间断,察觉到靳明渊的到来,她安静下来,慢慢游到他身前,仰起头来问他:“他就要死了,是不是?”不等靳明渊回答,她又指指自己的胸口,“我感受得到。”
靳明渊微微抿唇,良久之后,应道:“是。”
女人笑意悲凉,却又带着莫名的满足,她道:“我会跟他一起死的,他死了,我活不下去。”说罢扭身游开,在沉入水底之前,她头也不回地轻声道:“这不是威胁,我是真的……活不下去。渊儿,是母后对不起你。”一直不曾尽过做母亲的责任。
女人沉入水底,衣衫和长发在水中飘散开来,像是盛开的话。
靳明渊站起身来,立在池边,静静望了许久,他轻声道:“母后,我下次再来看您。”
女人沉在水底不作回应,等靳明渊转身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女人忽而浅笑——母后对不起你,你下次来,估计见不到母后了。
在水中泛着光华的匕首被狠狠刺入胸膛,血色一点点在水中漫开。
靳明渊出宫的时候,还没到闻人府,就先见到了凤至。她站在从皇宫去闻人府必经的街道上,身形单薄目露茫然,听到马蹄声,转过脑袋来看,见是他,下意识欢欣一笑,等他翻身下马的时候,她恰好扑到他面前,落入他怀中。
“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先过去吗?”靳明渊一边将披风解下为她披上,一边无奈责问。
“我想跟你一起去。”
闻人府中人不少,可是安静得诡异,就连刚刚被神与押送进府的老头都一副鹌鹑模样缩着脑袋站在闻人九圳身后。
凤至和靳明渊到的时候恰好听见闻人九圳对跪在他身前的郁也道:“你并没有犯错,来认什么错?若实在想不通,便去松涛院和你许师兄作伴吧。”立即便有人上前来,将郁也拉起,要送他去松涛院。
郁也嘴唇翕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他终究还是有错的,不然老师不会让他进松涛院。那地方他和几个师兄小时候进进出出许多次,看书练武都在那里。这里谁都知道,闻人府中的松涛院,只有他们几个能进,可是他明白,这次再踏进那扇院门,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出来。
“……多谢老师。”他终究是这样回应道,他知道凤至来了,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她,可是他不敢——从来就是他对不起她,他因此而生出心魔,半生都活在魔障里头。
郁也走了,可是跪在地上的还有一人。
除了靳明渊,盛世说是闻人九圳最喜爱的弟子也不为过。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身上也不见一分狼狈,往日的风华一分不减,只是他和郁也一样,终究是害怕得不到原谅。
“老师,您说过,只要我罢手,就不会怪我。”盛世仰着头,望着今日又添了几分老态的闻人九圳,“御龙宗的刺客已经撤出京城,以后不会和朝廷作对。师兄要的东西,我也没有和他抢,还亲自拿了让人送到他手中,更没有再对师妹……有任何不轨之心。”
凤至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盛世会有那样怪异的举动,不仅轻而易举放过她,还将秘术交给了靳明渊。原来是因为闻人九圳说过这样的话?
闻人九圳终究将视线放到他的弟子身上,却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而后便转身离去,从始到终,没有流露一分悲喜。
盛世脸色蓦地一白,“老师!”
闻人九圳的步伐却是一刻也不曾缓下。
“老师……您明明说过——”
“他没有说过。”神与淡漠得与靳明渊如出一辙的声音响起,他目光在看戏看得神色激动的老头身上扫了一眼,老头立马一个激灵,一边去追闻人九圳一边大喊:“师兄!等等我啊!”
“……你说什么?”盛世收回追寻的视线,转向神与,眼中罕见的有些迷茫。
“你收到的那封信是我写的,不是我爹写的,他甚至不知道我写了那样一封信。不过你做了这样的事,难道还期待着回头让我爹原谅你么?”神与站在盛世身前,低着头与他对视,“天下王朝不止一个,你非要来反西秦。西秦女子又那样多,你却非要来算计我阿姐。”
他好像只是感叹,无奈又遗憾,偏偏让盛世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事情,是他做出来的。
神与朝一旁的下人挥了挥手,那下人立即便转身进屋,没一会儿就抱了个孩子出来。
……承羲?!
凤至抬脚就要过去,却被靳明渊紧紧拽住。她转头乞求似的望着靳明渊,再转眼时熟睡的承羲已经被神与放在了盛世怀里。
“你的儿子,还你。”他说。
凤至在一旁,呆愣愣的,几度想要开口说话,在终于要出声的时候,靳明渊却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回去。”
“……我们才来!”甚至什么话都还没说,难道他带她来这里只是为看这些吗?难道要任由承羲被盛世带走吗?
凤至一直回头,望着盛世终于没了风发意气的背影,怎么也挪不开目光,她或许该跟他说一两句话——可是靳明渊明显不愿意让她开口,有机会的时候,她又突然说不出话来。
“那是他的儿子。”走出闻人府大门的时候,靳明渊回首,迎上凤至转过来的目光,“你想要,回宫后朕送你一个。”
说罢他忽而笑起来,极其开朗,极其愉悦,一把将凤至抱起来,带着她翻身上马。凤至闭着眼睛躲避扑面而来的冷风,所有的苦闷在那一瞬间好像尽数被吹散,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