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节目录 ------------ 楔子 京城刘家,满朝皆知,乃钦定皇商,专为宫中采买,在珍宝业独占鳌头,内省特许采矿权。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家主刘玮,天生一双好眼,握得一支好笔,下笔有神,书画大家,鉴真辨假从不错,深受皇上喜爱。然,刘玮性喜渔色,妻妾成群,生有五个女儿,后收养一子。 如今,老爷老矣病矣,大女二女已出嫁,三女四女新长成,养子狼子,野心勃勃,偏逢妻妾妖娆,于是各为其主,各耍暧昧,明争暗斗,一潭深水越搅越浑,难以消停。 这季闷夏的某一深夜,刘老爷下不了床的第二个年头,刘公子出远门办事,刘府群龙无首之际,发生了一件大事。 刘家四小姐,从拘禁的地屋里消失了! 虽然刘府五千金,有四位刁蛮任性得赫赫有名,这位四小姐平时却悄声无息的,境遇可怜。这不,刘公子要将她嫁给宫里的大太监为妾,怕她抵触反抗,就锁进了黑暗的地屋之中,足足两个月之久。 只是整个刘府的人都想不到,一直懦弱受欺,说话不敢大声,连走路也怕惹人嫌的四小姐,在公子即将返回,婚事迫在眉睫的节骨眼上,逃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地屋只有一扇小窗,七八岁的孩童大概能钻,大人是绝对钻不出去的。而刘府武师个个身手了得,即便守了两个月,有些懈怠,当晚地屋内外值夜的,也有四个人。更遑论,刘府如同一个富裕的小国,各位主子的地界分明,门无数,锁无数,层层进进,高墙棘檐,戒备森严,巡逻日夜不停。 四小姐纵然可以瘦到钻出窗去,也可以侥幸从看守们眼皮底下溜开,可是那道道门层层墙,还有一拨拨巡逻武师,应该插翅都难飞。然而,她却飞了,且没有一双眼瞧见。人们就连她何时不见,也无法推断出来。 四小姐本是个安静的姑娘,不受嚣扈的父亲兄长和姐妹们待见,自然也不受仆人们高看。被关的这段时日,刁婢们偷懒,隔三岔五才送一回饭,准备的食物都跟干粮似的,能存十天半个月。唯一可依据的就是,看守人昨晚曾隔铁门瞧见她侧躺在木床上,发现她不见的这晚,床上却空了。 虽然可能迟了一日,刘府的人却再不敢懈怠半分,由三小姐主持大局,抬出父亲兄长的名号,请动京中城官朝官。各城门严密盯紧,设关卡,如通缉令般发放画像,加重赏金,甚至调度大镇小县捕差,兵镇还提供人力,对出城的所有要道展开横扫搜索,扩至方圆百里。 刘家势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这么大阵仗,很快有了消息,有人在距城南三十里的山道上见到刘四小姐。 那一带人烟稀少,只有一座香火不盛的尼姑庵,刘三小姐当即认定那里是四妹最有可能的藏身处,亲自率人快马赶去。 然而,刘三小姐扑了个空。 庵中姑子七八人,无一人见过刘四小姐。刘家人也搜不出半点四小姐来过的痕迹,气得刘三小姐直甩鞭子,打人找晦气。 他们却不知,一驾驴车刚从尼姑庵离开,自南绕西,渡过大河,恰恰出了刘家的包围圈。 车上,载得正是刘四小姐。 老实说,刘四小姐自己都不太明白,怎么就能轻信庵主的话,莫名答应随这位车主离开,还居然睡了一路,让人唤醒。虽然她娘说过庵主是真善人,可她之前从不曾见过庵主,更不认识这一位。 “小夏,快到了。” 车主是位中年妇人,自言夫家姓赵,娘家姓常,因庵主与她交情笃深,每半年会去庵中住几日,这才遇上藏身的刘四小姐。 常氏容貌端庄美丽,气质素雅,声音轻柔,“从这里坐船就可南下,不过你一个姑娘家,真要自己去么?” 常氏的声音,像她娘亲。 刘四小姐,不,现在是夏姑娘了,慢腾腾坐直,“多谢夫人相助之恩,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信得一时,信不了一世,不管是答应保密的庵主,还是眼前这位带她逃出困境的夫人,她的防心都不能放下。 “你要是能等上一年半载,我们就可以一道走了。”常氏语气微憾,却实在好心,“这么吧,我让老管家去打听一下船期,你趁这几日准备些行李,总不能临到用时再买,那可要多花费不少。小夏,别怪我说实话,我瞧你不是能大手大脚的境况。” 确实不是。 从前逃跑过一回,让刘彻言捉住,所以至今,稍微值钱些的首饰都不让她戴,贵重物品皆不经她手,带进带出皆由丫环代劳搬运,她屋里的东西全列在清单上,少一样就要追查到底。 而她为了钻地窗,就穿一件绸衣,脱身之后,找出费尽心机积攒的小包裹,立即出府,头都不敢回。 小包里没有银两,只有娘亲的遗物,一些名品颜料笔砚,都是舍不得送进当铺的东西。 被困京城附近,也是囊中羞涩的缘故,不能马上远走高飞。 “夫人,我――” “娘,你回来了!”车帘一掀,一双朗星目,年轻男子笑起两排白牙,半块身板就似乎能撑满车门,见车里除了娘亲,还有一脏兮兮的姑娘,“咦?从哪儿捡来的小东西?” “莫要造次,这位是夏姑娘,要在咱家暂住几日,快收起顽性儿来,别吓坏了人。”常氏推开年轻人,搭着他的猿臂下车去,回身对傻在车里的刘四小姐道,“小夏莫怕,这是我儿赵青河,成日习武,才练出这副吓人身板,其实没多少心眼,直来直去的性子。” 赵青河一直举着胳膊,等夏苏借用,但见夏苏迟迟不动,撇嘴笑,“我娘把我说成傻大个儿,我却看你更傻,下不下车――” 夏苏双足落地,没有借他的胳膊,冷冷挑起眉,一言不发,走去跟在常氏身旁。 那一刻,她全然预料不到,和这家子的缘份,远不止几日,这才刚刚开始。 ------------ 第1片 雨夜故人 两年后—— 上夜。(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雨愁绵。 一顶小轿,不急不缓,穿过焦黄的梧桐林子,绕过小半个湖,停在泊船桥畔不远。 一艘两层大画舫,明灯辉美,笑声低高,令寒雨再无萧索意。 有人推窗,一口干尽杯中酒,伸手接雨,忽然大声道,“有了,点圈画水推去岸,半枝荷花一朵蓬。” 丝毫不自知烂诗两句。 大雨大风,柳枝乱摇,空旷萧瑟,片刻就全身飕凉发毛的大晚上,偏偏这等人还有兴致游湖吟诗,真他娘,吃饱了撑的。前头的轿夫想着,却不敢埋怨半个字,因全凭一身力气吃饭,这样的天气里还能有活儿接,就是老天眷顾。 他躬腰让身,抬抬斗帽,走到轿窗边上,压低了声,“夏姑娘,雨恁大,要不要咱们上泊桥?” 半晌没人应他。 他耐着性子,“夏姑娘,到地方了。” 咚! 轿子板震了震。 一声闷哼。 然后,就传出窸窸簌簌的声音。 轿夫纹丝不动。 夏姑娘嗜睡,街头到街尾,都能打个盹,更别说三刻钟的路了。 听这动响,大概连梦也做好几个,不然不能撞重了头,摸索这么半天。 片刻后,葱白的一根纤纤手指勾起帘子,一只揉红了的睡眼珠子,冲着外头转来转去,也不说话,就那么睁大了,眯小了,反复调节眼睛的尺寸。 唉——轿夫真心无奈。 给这位抬三个月的轿子,老地方更是来来去去,还是防他好似防贼一样,每回一定要看清落轿的点,才会下轿。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他要真是人口贩子,偷偷抬青楼里去,她再怎么仔细,难道还能逃得了? 轿夫肚里咕噜,仍不吭声。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银主,而且天地良心,他切切实实是个好人。 窗帘放下了,门帘里点出一只鞋。 白袜黑鞋。 虽小巧,看得出是天足。 呱!啪!咚! 一只青蛙,不知是否让画舫那边的动静吓着,在残荷上跳两下,跃进水里。 仅此而已。 鞋,却不见了。 轿夫好笑,“夏姑娘不用防着,附近无人,只是青蛙嚷雨。” 过一小会儿,白袜黑鞋又点了出来,紧跟着一个细巧的女子。她弯身立直,撑起油伞,肘里挂个蓝花布包,也不急着走,小心看过周围,再望向画舫,竟往轿门里又退了半步。 轿杆上挂着一盏老油灯,灯色蜡黄劣质,仅照得出她巴掌大的半张脸。 细眉圆眼,鼻子俏翘却不挺,下弯的嘴角显得呆板,姿色很似一般,倒是皮肤有几分润美,也细腻。 “夏姑娘,地上到处积着水塘子,您这鞋不好踩,还是咱送您到船边。” 轿夫实在忍不住了,冷瑟瑟的密绵雨,风还大,这么磨蹭法,岂不是要整到天亮去? 女子心道,她也想啊。 但是,不行。 交易不好见光,买主和卖主见面,闲杂人等越少越好。 连伞带布包一起往怀里拢紧,女子开口说话了,那声音细细柔柔,比相貌出众些,好似能直拨心弦,“我自己去,烦请阿大稍等。” 话音落,人已经在一丈多外。 轿夫有点傻眼,这姑娘也是可以挺利索的嘛! 他不见,女子不但利索,还表情丰富,正咬牙切齿。 布鞋没踩足三步就湿到脚底心。风斜吹劲,伞必须护着货,以至于马面裙边和半只琵琶袖很快就湿嗒嗒的,寒意直袭。 她也顾不上,只想那位主顾实在够难伺候,对东西挑剔压价还不说,交货的地点和时间更是随他心意。 难伺候,却还要伺候,皆因那位再怎么压价,总比别家给得多。 她则没得选,接下来两个月的买米买菜钱,全等这一单。 女子足尖点上舢板,无声飘行丈半,才想起要弄出动静,立刻重踩下去。 有人跑来船橼问谁,她已经重新立回舢板前,还不忘转头看看柳树行的轿子。 今夜有风有雨,轿夫应该没看到她露得一手。 “小女子姓夏,来给吴老板送货。”看清灯下那人,女子松口气,“兴哥儿在啊。” 她听舫上那么吵,就怕还得应付不相识的人。 “夏姑娘可来了,小的等您半天啦!”兴哥儿的影子长长,让舫灯拉上泊桥,待他跑下舢板,却是瘦矮个子,十六七岁的年纪。 他穿着雨蓑,肩上扛着极大一柄油伞,五官普通,唯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透出几分老道 “大黑的天,怎么也没挑盏灯?您请上船,小的给您照路。” 女子一愣,上去? “不必了,兴哥儿拿了货去,我在这里等就是。”。 “二爷关照,这样糟糕的天气还劳夏姑娘跑一趟,一定要请您坐坐,喝杯热茶。再说,您知道二爷的习惯,越是贵的东西,看得越仔细。今晚又不同往日,咱的买家也在。二爷从您这儿买,在里头就直接卖了,自然半点马虎不得。万一出什么岔子,也好就近找您,货毕竟是您的。”兴哥儿歪头往她身后看了看,“您不必担心轿夫,我请他们上来喝好酒,保准不跟你抱怨一个字。” 他说罢就招手唤人。 女子想他年纪虽不大,却真能干。 “夏姑娘?”小子耐心十足。 又分明是怕她做工不精。女子暗自叹口气,心里念了三遍没得选,微微一笑。 “那就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是夏姑娘帮了小的一回。”兴哥儿领着她,从东面走道进了一间小屋。 桌上有酒有菜,还生着旺火的炉子,而一路过来只闻笑,不见人,也是主人的精明。 女子在门口伸颈探头,看全了小屋没别人,才跟进来,慢吞吞解包袱。 蓝花布铺桌,露出一只长条锦盒。 兴哥儿一直安静瞧着她小心防备的模样,也不说话,直到接过锦盒,才道,“夏姑娘随意些,小的已吩咐过,无人敢乱闯。等您身上干透,吃好喝好,小的就回来了。” 女子点头,看兴哥儿关上门,这位小哥做得如此周到,无需自己多嘴一句,好是挺好,只是跟这些聪明的人打交道,她实在被动到心累,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 第2片 无主之家 女子脑中浮出那张棱棱角角的莽夫脸,今夜竟想起他两回。80电子书wWw.80txt.com 都怪这鬼天气。 同他生活了两年,不曾觉得他一处好,如今人死了,还隔开三个多月,她居然发现他的好处。 也是,那时每月能从他手里抢下几两银子的家用,她就不必被人差遣得像狗一样。 看着一桌子好菜,女子不动筷子,坐得很端正。 不陌生的人,不陌生的地,也不能全然放开胆子,更何况她和吴老板之间才成交两回,今日第三回。 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的爷欸,您别乱打主意,吴老板多精明……”不满的年轻声音陡然响起。 女子立刻坐直,眼睛瞪起兔子圆,惊吓同时,想要去插门栓,但到底离得太远,眼睁睁看那门开出来。 门外一个人,再加胳膊圈下一颗脑袋。 人,很高。 高她一个头的舱门,他却需要弯腰。 人,很魁。 两个她能并排过舱门,他一个就撑得满满当当。 人,很棱——她指的是长相。 脸廓像是让斧头劈出来的,有棱有角,一看就是又臭又硬的不拐弯脾气。硬棱的脸型,五官也显硬,冷刀的狭眼,绝崖的鼻梁,抿起嘴来削薄无情。 这个人,这张脸,对女子而言,熟到不能再熟。 初见他时,她曾莫名心安过,觉得靠山蛮稳。 谁知道,他是空长着英雄脸的石头脑袋,蠢狗熊,恬不知耻的厚皮赖子,因为他的蠢,拖累了一家子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但是—— 可是—— 鬼呀! “哦?有人?”那人嘴角微扬,冲胳膊下的脑袋瓜一乐,再抬头道,“这位姑娘,对——”不住? 呃——人呢? 对墙的窗子上惊现一个大洞,半扇破木架歪晃着,哐啷当坠了地,风雨即时穿堂,灌得暖屋湿冷,炉火奄奄一息。 屋里,已无人。 男子眨眨眼,嘴张半天,纳闷道,“我这是见鬼了?大驴,刚才咱面前有个丫头僵站着吧?” 胳膊下的脑袋没好气,却夹带一丝明显的得意,“我的祖宗爷,不是您见鬼,是她见鬼。别看苏娘胆小如鼠,可聪明得紧,这会儿转不过弯,等会儿就想得明白。她既然都瞧见您了,咱不用再鬼鬼祟祟,四处混吃混喝,可以回家了吧?” 叫大驴的人,泰伯留他运棺,原本两个月前就该到家,不过,虽然延了这些时日,好歹运回活生生的爷,自觉不会挨训。 “苏娘?苏娘……”男子嘴里咀嚼这两个字,一拍头,想起大驴平常哈拉,“是我娘庵里拣来的丫头。” 大驴脑袋向上转,翻白眼,“不止,夫人认她当了干女儿,夫人临终前,您还被迫认她为义妹,发誓若有恶待,这辈子就讨不着媳妇。” 男子眉毛一耸,听听这是什么誓?除了讨媳妇,好像他就没别的志气。只是大驴有一点没说错,既然让家里丫头看到,他恐怕不能继续装死了。 “那丫头会功夫?”他已不是大驴嘴里头脑简单的武夫,一双眼精光四射。 “怎么可能?顶多就是跑起来快。您不知道,她胆子跟针尖那么——” 男子却突然回身,将大驴挤到后面,目中精光散尽,悍武抱拳,大剌剌问,“二爷,怎么连您都惊动了?” 船边,三四个小厮打着两柄大伞挡风挡雨,只为一位年轻公子。 公子颜如玉,气质似风流,目光似斯儒,周身似贵似傲,淡定慵闲,就是没有半枚铜板臭味道。 ----------------------------------------- 同夜,狂风大作,盆雨瓢泼。 一道影子快如鬼魅,窜上赵府后头高墙。 眼看可以轻松入内,人影竟硬生生打个后空翻,回到墙外,规规矩矩扣两记铜环。 深更半夜出入,当然不可惊动别人,扣环不太响,但她也不再敲,站门檐下安静等着。却不小心,瞥见头上一只破瞎白灯笼,那个褪墨大晦字分外刺眼,引得她冷笑连连。 丧——个鬼啊! 浅檐难敌风雨,感觉衣料一阵一阵贴背,秋寒入骨,她将布衣拢拢紧,慢半拍发现自己犯傻。后背能拧出一盆子水来,拢紧反而更黏冷,她叹气,站站直。 很快,门缝里闪来亮光。门闩轻下,露出一张不苟言笑的矍瘦老脸,身着黑布长衣,卷了白袖,帽上一圈粗麻棘布。他看到门前已成落汤鸡的人,立刻黑了脸,可是惊归惊,反应不慢,赶紧放人进来。 老头往院里喊,“老婆子,苏娘回来了。” 小院真是小,没几间屋子,口字形三边廊就把一圈逛完。 夏苏自然看得到厨房还有灯,顿觉身上不冷。 心头暖了,脸上却淡淡然,看不出真颜色,她慢吞说话,“不是让您二老别等门?” “那你又敲门?”老头立刻驳回,而且还不让她慢吞吞,催她赶紧换衣服去。 看夏苏的屋子摇起光,老头才走回厨房,见老伴光顾着热饭热菜,就道,“苏娘淋了雨。” 老妇哎哟一声,忙从厨柜里拿出姜块,利索切丝,烧水,放一大勺红糖,“姑娘家最不好淋雨挨冻,让她换个日子出门,就是不听。” 老头蹲一旁拉风箱催旺火,直到老伴说行了,才从腰里摸出烟斗,随便塞些烟丝,对着灶台上的油灯狠劲一吸,骂一句笨大驴。 乍听,风马牛不相及。 一起生活多年的老妇却明白,且不是憋话的性子,想什么说什么,“出门在外,谁能掐得准回来的日子。再说,大驴额头多宽厚,顶好的福气相,你这儿心急火燎,他说不准明早就到了门口。不过咱家是不能再少一个人了,我等会儿跟苏娘哭一哭,让她别再自己出去做买卖。这孩子其实心肠软,见不得我老太婆掉眼泪。” “下回还是我去。”老头有些恶狠狠,却是跟自己闹意气。 老妇回眼瞧着丈夫,看他刻意抬直的佝偻背,再看看他不自然弯曲的左膝,“得了吧,就你的老残腿,还学什么聪明机灵劲儿。我看,雇个实在人跑跑腿,比你和苏娘都强。你看人的眼光可是宝刀未老,多留意留意。” ------------ 第3片 低头屋檐 老头本来被老伴说瘪了气,却让最后那话打起精神,简短答道,“说得是。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男人哪,在家还得靠女人哄,不管在外多能干多好强。老妇笑着,给夏苏送姜汤去。 老头麻利得将厨房拾掇干净,这才走到门外廊下,靠着墙角抽烟斗。边抽,边盯着红银的草丝儿蜷小了,有些怔忡。他心里苦闷,想着尽管是那样一个主子,好歹也支撑着这个家,如今突然人没了,立竿见影,日子就艰难起来。 忽然,他那口子气急败坏从夏苏屋里跑出来,以两人多年的默契,肯定是需要他帮手的事,他马上敲灭了烟斗。 “你这死老头子,看你不紧不慢,我也没当回事。”老婆子训起人来可不慈眉善目,“哪里只是淋了雨,是让水浇了一身湿透。可怜的,脸都发青了,手颤不停。你赶紧扛沐桶来,我去烧水,这寒气姜汤祛不了,今晚要不泡热汤,一定大病。” 夏苏推开窗,脸色白到透明,细声细气叫老婶,“一大碗姜汤下去,我已经好了。” 老妇回头就冲她瞪眼,“我懂医,你懂医?到里屋烤火去,受寒最怕吹风。” 老头瘦瓜瓜的脸也对夏苏苛板着,“我跟你老婶商量过,找个专门跑腿的人,今后你就不必常往外跑了。”撂下这句话,也不耽搁,跑去柴房搬桶子。 夏苏怕很多人,防很多事,打个雷都要跳一跳,但她不怕这对老夫妻的凶。[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凶相,却善心,日久可见。 她但合了窗,走到里屋。刚烧起的炭,一嗅鼻却已经满是木烟呛味。拿钳子一拨,劣炭不说,还夹着杂屑和细柴条。受潮了,才出呛烟。 若换作普通大户,她会以为,这是要破落了,但这里是赵府,江南名门中的名门。 赵府三代之上,出过文渊阁大学士,赵老太爷的亲妹子入选为嫔,还生了皇子,皇子后封诚王爷。按大明律,赵老太爷要避政,才迁回苏州祖居,可是赵氏人脉广深,不在都城,影响力仍不弱。而今,第三代子弟无需再避嫌,两位较长的儿郎已是举人,就待明年大考。 夏苏寄住的小院子属于六房,只是那位六太太越来越抠门,生怕别人不知道六老爷是庶出,府里最穷的一个主子。也或许,六太太用这法子逼她走。可当手里的银子只够家里人吃饭,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钱搬家租屋,她早打算装傻到底。 现在就又不一样了。 办过丧礼的人活得那么好,还让她撞个正着,应该不用多久就回家来了,到时候,他的亲戚,还由他操心去。 夏苏将火盆拎出去,重回里屋,打开窗子。风自窗前横扫,呛烟纵升出去,她十分耐着性子,等烟散尽,才翻了一会儿床头的大箱笼。 泰婶在外屋说热水好了,夏苏回道就来,从箱子里取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老婶,今晚出了点旁的事,没能拿回货款来。这里大概有两百文,您先买米面,对付些日子再说。”她最后的私房钱,悉数供出。 泰婶的眼里有些怜,有些歉,但不推却,接过钱袋,低道了声好。 夏苏看着泰婶往外走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叫住她,告诉她今晚的鬼遇。万一,那人不想回来,泰伯泰婶只会以为他死了。这样的骗局至少不会伤人。 没有他,她也可以担得起三人一起生活的开支。这会儿一切才起步,当然有点艰难,可她深韵一个道理,放长线钓大鱼。给吴其晗吃了三回甜头,接下来,再想要她的东西,就没那么容易了。 沐桶里的水热烫的正好,她慢慢卷起身子,睁眼看每根头发丝浸散开来,颇有闲情玩吐着气泡。水下,无人能见的那张容颜,卸去胆怯与迟慢。如玉如脂的雪肤,细腻无比。眼窝深,眸子邃,笑起来的模样煞是好看。 第二天一早,雨还是大,风却小了。 夏苏走出屋子,看看雨势,决定还是要出门一趟。她到厨房帮泰婶准备早饭,正想着怎么开口,却听拍门声。 “这么早会是谁?”家里不富裕,早饭却不马虎,泰婶今日摊拿手的煎饼,还有酒酿铺蛋,不忘关心夏苏,“身子没哪儿不舒服吧?” “没有。”夏苏捉了一只烫饼,慢慢吹凉,撕掰了吃。 没有主人,没有餐桌,三人如今就在厨房里吃饭。 泰伯走进来,递张帖子给夏苏。 帖面是版画墨印的,摹李延之的鳜鱼,里面压梨花案。吴其晗不愧是书画大商,一张名帖都别出心裁。 夏苏看过,收贴入袖,却见老夫妇俩皆盯瞧着她,就知道不说是不行的。 “让我中午去广和楼取酬金。”她说完,反瞧着二老,表情微微带了点促狭,“去,还是不去?” 泰伯看泰婶。 泰婶没好气瞥老头子一眼,暗道就想让她当恶人。 “既然是你应得的报酬,没道理不去。墨古斋赫赫有名,与你做了好几回买卖,应是可信,只要那位吴大东家别再大晚上喊人过去。”她还偏不当恶人,“坐轿?” 夏苏摇了摇头,“估摸中午雨也小了,广和楼离得近,我走着去。”说到轿子,想起抬轿的乔大,“泰伯,昨夜我走得仓促,忘给乔大工钱,他若上门取,烦您多给他十文钱。害他大雨夜里出工,结果我没说一声就先走,对不住他。” 轿夫是泰伯找来的,道声晓得。他与老婆子昨夜里商量好,不问夏苏淋雨跑回来的缘由。相处两年,知道这姑娘不爱碎嘴道闲。她自己要是不主动说,拿烧火棍撬,也撬不开的蚌壳嘴。而且,她很稳重,无需他们担心有的没的。 吃罢早饭,泰伯去乔大那儿,泰婶上街买米。 夏苏在自己屋里专心做事,直到被两串爆拍的门响惊动――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还有个大嗓门喊,“一群吃闲饭的穷亲戚,恁地比我还忙?有人没有?” ------------ 第4片 归家之主 夏苏走出屋子,发现是对着赵府的内门在震,就不着急了。(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她立在原地,声音不高不低,“谁啊?” 门又震了两震,终于消停。大概来的是两人,另一人耳朵尖,听到夏苏的声音。 可是,大嗓门毫不收敛,先冲着同伴喊,“我怎么什么也没听见?莫非他家出耗子精,应门都偷着掖着。”再吼门这边的夏苏,“你管我们是谁,总归是赵家的。” 夏苏踩着步子,脚步声啪啪。 那情形,落在墙头一双锐利的刀目之中,分明是某姑娘绕着原地转圈圈。于是,刀目变弯月,似笑非笑。 “开门!屁大的破院子,开个门要这么久?”等半晌,不见人来,门外又嚷嚷上了。 夏苏当然仍在原处,懒懒靠住墙,哟一声,这回说话的声音要大一些,“门上有锁,家里没管事的人,你就直说什么事,待作主的人回来,我会转告。” 外面的妇人骂穷鬼花样多,倒也不疑,“今晚老太爷摆家宴,府里各家亲戚也请,一家可去三个。管事的,主事的,都算。你们别迟了。” 赵老太爷每两三个月摆一回阖府家宴,从不忘请寄住赵府的远亲穷戚。本身不是值得奇怪的事,只不过,夏苏不明白为何还来叫他们。这院子已没了姓赵的人,而丧事办完的第二天,六太太就各处克扣,如今家里什么都得自己买。 “……”她迟疑着,怀疑着,防备心渐渐膨大,“这位妈妈,虽然我听不出您是哪位,就怕您不知,我家少爷已过身。求书网WWW.Qiushu.cc”对外,她喊那人少爷。 那妇人中气十足,“青河少爷的事,府里谁人不知,要不怎么说管事主事都算。”忽然一顿,笑声很凉,“去吧,没准就是你们在赵府的最后一顿好饭。我可听说,六太太娘家亲戚排队,等着住这个小院子呢。” 赵六爷是赵老太爷宠妾的儿子。小妾虽命短福薄,很能容人的赵老夫人难免对这点薄福有些记仇,对赵六爷一直很严厉,结果教养出一只没主见的软柿子。六太太由赵老夫人挑选,也是庶出的小姐,小家子气得厉害,娘家如今只剩三斤破烂钉,还指望她解决温饱。 夏苏听出来,来人不但不是六房里的,还敢明讽六太太,多半是老夫人直辖。可这赵府水深,她既不沾亲,又不带故,并无半点关心,打算随口敷衍过去。 然而,一道朗然又骤冷的声音,如秋气直降,“请转告老太爷,今晚赵青河必准时赴宴。” 夏苏几乎立刻站直了,望着那人从外墙落下,直奔内门,伸手拽下铜锁。 铜锁碰手则坠,就好像它是面粉揉的。 门外立着两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小丫头。夏苏几乎不往赵府里走动,所以不认识。不过,接下来的事,她能料到几分。 赵青河莽归莽,因为花钱大手大脚,常在赵府各处混,认识他的人很多。其中,显然包括这两个。要不然,怎会是一副见鬼的吓煞表情? 真的,死人复活这种事,不是夏苏胆子太小,而是太匪夷所思。她垂了眼,不再看门那边,摆弄着香袋上的白穗子,想着不用再戴白,便听到两声惊叫诈尸。 夏苏不禁冷笑,这世上若真有诈尸,必有鬼神。既然如此,恶人为何不遭报应? 关门声之后,她抬起眼,正与他相对相看。昨晚太惊,今日天光下,看仔细了,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同。是原本白傻的表情不白傻,还是蠢哈哈的熊身板显矫健?明明还是斧刻下颌,刀片的眼,崖片的鼻梁―― 原来,他的唇型变了,嘴角微翘,下唇恢复饱满的笛叶形,笑着。 夏苏记得,那是干娘引以为傲的,唯一一处儿子像娘的遗传。 赵青河,她并不情愿认下得义兄,数月前出远门,意外摔下陡坡“身亡”。这时,死人不但复活,居然还对着她笑?要知道,赵青河对她,可不像对他心尖尖上的人儿,一向只拿鼻孔冲着,正眼不瞧,曾还指摘她居心不良。 她,对他居心不良? 什么居心? 揪脑袋的居心? 若非动不得恩人之子,夏苏曾想揪下赵青河的脑袋,瞧瞧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要说脑袋空空,他可非常会瞎折腾,让她觉得笨到恶劣,也是需智慧的。 “苏娘……”赵青河的神情似有一丝懊恼,垂了会儿头,再抬脸,就感觉笑得有些讨好,“……泰伯泰婶呢?” “赵青河。”她一字一字吐名,蹙眉,不知他为何像个做错事要取得原谅的人。 他渐渐收了笑意,眸光深深浅浅,观察她,低声应着。 “死了,就不要回来。”没有他人在场,也让她表达一下心灵深处的哀怨。 他挑眉,头轻歪,恰好遮去精明穿透的目光,显得无辜,“我本来是这个打算,但让你瞧见了。” 他和她顶嘴的时候,说话从来老实。夏苏不再多说,转身进屋,拿了褡袋和伞出来。 “出门?”他对大驴的叫门声丝毫不理,但对夏苏充满好奇,任雨淋暗了肩衣,身体立得笔直,巍然如山。 “嗯。”她开门,往旁边一闪,正错开撞空摔趴的大驴,神情波澜不兴。 “早去早回。”他却再笑,无声,“请你帮我带广和楼小笼包两屉,刚出炉的最好。” “……”她一脚踏出门槛,因他这话回了头,又瞧他半晌,眼中疑奇莫明,“……好。” 她出门去,他进门去。 不过,他进的是,她的屋门。 大驴喊,“我的爷,那是苏娘的屋子,您的屋子在全院子唯一那扇铁门里。” 但,走错门的人,完全不纠错,就在别人的屋里转悠。 倒是送完钱的泰伯僵在门外,一脸不可置信,看大驴的眼神就像对方疯魔了。 他本想好要怎么罚这小子,此刻皆抛弃,一声霹雳大吼,“大驴,你叫谁爷呢?”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苏娘屋里那个高大影子是―― ------------ 第5片 吴家二爷 大驴仍趴着,四肢蹭蹭转个圈,见到泰伯,就拿出早练习多次的眼泪汪汪,假哭,“泰伯,您可不能怪我,绝对不能怪我,要不是少爷一路上磨蹭,我早回来报喜了。(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但是,发现少爷还有一口气的人,也是我,无功还有――” 泰伯冲进夏苏屋里。 又一走错门儿的。大驴听着那声嚎啕,爬起来,擦干假泪,掏掏耳朵,进厨房找吃的去。到家的感觉,不能用言语形容,就算穷破陋破,也舒服啊。 家之外,天地宽。 无风的雨,乖乖让油伞撑挡,青石板泛天光,亮不湿鞋。清澄乌瓦,洗练白墙,水滴石,檐燕鸣,一夜风雨之后,行人的表情安宁且明快。仇英的清明上河图,终从纸上跃活,而她若没到江南来,就不知自己笔稚。 夏苏走得很静很悄,左手握伞,垂在身侧的右手悄动,却似握笔。某人怎么死了又活?为何性情变得大不同?这些疑或奇的心事,让延展于眼前的画卷一点点挤了出去。只有笔下,她可以决定好坏优劣,要或不要,都握自己手中。 夏苏悠悠转过两条街,就见广和楼。 广和楼的东家兼主厨做得浙菜远近驰名,前后二栋小楼,戏台子和说书场揽各道的喜客,还有卖酒的美娘,懂茶的博士,是苏州城中数一不数二的大酒会。她来过几趟,坐得是偏堂茶厅,喝茶到饱,吃饭却头一回。 报上吴其晗的名,掌事亲自领她去后二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这时,一台戏已开锣,才上来一名粉面桃腮的雅伶,台下立刻爆好声声,拍掌似雨落。 夏苏看到楼里繁忙,步子就开始踩碎,收窄了双肩,保持寸寸谨防的紧张感,但逢有人从旁过,身子必往另一边让开。同时,她低首垂面,眼珠子左右拐得忙,不时往楼梯口看,好似怕它会不见。真是顾得了后,顾不了前,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领路的人竟不知了去向。 这二楼有不看戏看街景的安静包间,也有冲着戏台,镂空雕画的屏风隔席。屏风要是下了帘,就看不见里面。夏苏不清楚吴其晗的喜好,也不慌张,贴在一根红柱下,想着有人会来找自己。 原来,那位殷勤说话的掌事见女客安静,就改为闷头走,丝毫不觉身后已无人,径直进入看戏视野最好的隔间,还能弯腰笑禀,“二爷的客到了,要不要这就开席?” 正看戏台的吴其晗转过头来,表情从意兴阑珊到饶有兴致,再到似笑非笑。 这般神情变化来去,看得掌事全然不得要领。然后,听吴其晗问声人呢,他就想,这不是多问了嘛,人自然在他身后―― 掌事扭脸一瞧,当当得,空空如也。 他顿时面红耳赤,暗骂短命糟鬼的,要让东家知道他连带个路都不会,这差事就不归他了。于是,慌里慌张打帘跑出去,没瞧见人,就急忙冲往楼梯口,一脚要踏下阶,忽听细里柔气的女声。 “我在这儿。” 掌事生生转回身来,差点往后仰,连忙抓住了楼杆子,看清刚才经过的柱子下立着那姑娘。 他一边惊自己怎能没瞧见人,一边跑回来赔不是,再为之领路。好在这回,能配合这姑娘的龟慢,虽然她几步一让,搞得他很想擦汗,要反复默背东家明训――客人就是一切,客人的一切毛病都不是毛病。 如此,汗热又冷,二度走到目的地,花了小一刻,至少把人带到。 吴其晗吩咐上菜,看掌事慢吞吞退出去,不禁好笑,敢情夏苏的慢还是传染症。 夏苏作个礼,打量四周,皱了两次眉。一次,见栏边无遮帘,戏台缤彩,台前堂桌,尽收眼底。另一次,见这桌隔席没有第三人。 她已出深闺,入了小门户,并不在意男女独处这样的事,只是防心令她局促。 吴其晗全瞅在眼里,但不说破,就拍拍身旁的座位,“来。” 唤狗一样。不是狗的夏苏当然不去,挑了离屏帘最近,离凭栏最远,也是离吴其晗最远的位子,坐下,语气明显防备,还装无心,问兴哥儿不在啊。 吴其晗心里欢死了,再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逗道,“昨晚夏姑娘跳了窗,兴哥儿却以为你跳了湖,急不迭跟跳下去救人,结果着了凉,这会儿在家捏鼻子喝药呢。他让我问夏姑娘好,请夏姑娘今后跳窗前记得知会一声,习惯夏姑娘慢悠悠,突然利落了,他有些不习惯。” 夏苏抬起头,面容不笑,微抿嘴,嘴角弯下,对他的逗趣全不领情,语气疏淡,“吴老板,昨日我走得匆忙,忘取货款,烦你结算给我。” 兴哥儿说她二十四,可吴其晗看来,她报得有水份,故作老成。这张水灵灵上好玉色的小脸瓜,算上娃娃相,撑到顶,十九岁。 “夏姑娘来得迟,吴某饿得头晕眼花,吃完饭再说。”吴其晗背过身去听戏。 夏苏瞪着他的背,瞪不穿,就只能等菜上满,催他,“吴老板,菜齐了,您动筷吧。”快快吃完,快快给钱。 “莫非夏姑娘想请客?”吴其晗转过脸来,却摆一副“她没钱请”的高高姿态,又立刻转回去了,自问自答,“既是我请,客从主便。” 夏苏真想拍桌子,砸对面一句“请客就请客”。可怜的是,她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今日连茶水都请喝不起。 吴其晗突然往栏上趴。 正好那位女伶一段高腔清唱。 夏苏瞧着,就好像一根针在心上飞快扎了个洞,鼓帆起风的豪气也罢,陡然充满的自尊也罢,漏得一点不剩。 娘说过,没有实力的逞强,不过让自己成为笑柄。 博得满堂彩的女伶,音色出众,唱腔深功,才引众人注目,她虽无需满堂彩,但买家的评价对她十分重要。 这时,买家要听戏,让她客随主便,暗示她穷也不过是实情,倒不必套上自尊这些,给自己,也给人,平白找不痛快。 --------------------------- 今天开始冲新书榜,亲们如果喜欢这个小文,就帮忙投下推荐票,收藏一下。 感谢! ------------ 第6片 何以跋扈 夏苏想得透了,防心也放下了些,看着一桌好菜,只觉得真饿,听吴其晗一声自便,就不客气地动起筷子来。[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等一出戏听完,吴其晗回身,瞧见夏苏放筷,且静静将筷子抚齐整。 那动作,竟然很优雅,完全看不出只是赵氏穷亲戚家的一个丫头。 她的谨慎,她的慢吞,小家子气般得灰黯,未曾令人期待,但偶尔一闪而逝的灵秀犀利却非比寻常,而她的货更是难得的珍品。 他是怎么发现她的? 那日也下着雨。夏日的大雷雨。 他在广和楼茶堂的靠窗位子看画评会,她跑台阶上来,正好立那扇窗外。 若不是她要腾出双手拍身上雨珠,他就不会留心她放到窗台上的卷轴,也不会随口问她是来展画的么。 她说不是,但好似等雨等得无聊,又听茶堂里的人把一幅临摹仇英作品夸得天花乱坠,有些不屑,就将卷轴打开来,让他瞧了一眼。 她当时不屑的表情,与胆小的性子差别甚大,像只狮子,终于可以自己捕食了的跋扈。 只是那回之后,他再没见过她如此。 不过,但凡看过那卷画的人就会明白,她的不屑和跋扈并非轻狂。 那画也是仇英名作,《桃花源》,却是小画样子。 他再三看,笔风不但细腻,深具画家神髓,喜以为是仇英不出世的真迹。 她却直言不讳是仿的。 他惊讶之余,出价二十两银。 她踌躇着讨价还价,但他看她拮据,必等钱用,自然不会加价。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果然,她不满意,却还是卖与他了。 雷雨停歇,人也走了,要不是手中多一卷小画,他以为只是迷雨茫恍中的梦遇。 那画他转手卖出十金,买家是爱收藏的土财主,找人鉴定,就成了《桃花源》的初稿,珍爱之极。 自古传下的名画无数,真迹难寻一二,愿意摆出供人观赏的收藏少之又少,更别说多数进了宫廷以及权势富贵之家。 大概这幅画也会锁深,传给土财主的子孙,待价百金千金。 那时,他早已作古,实在不必说破真假。 后来他让兴哥儿在广和楼等了好几日,才撞上夏苏喝茶。他请她摹一幅古画,不为别的,就为探她实力,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前些日子,偶然得一个仿唐寅画的扇面,画功虽有唐寅的笔触和狂气,布局却次一等,他就想起她来。 她说可以挖补,他以十五两订购,货到付款。 昨日买家到,他催她夜里来交货,一看之下,又惊又喜。 仿唐寅,变成了唐寅真迹,买家鉴师的眼力根本不能分辨,再卖出高价。 “我吃饱了,多谢。”这人紧盯着她作甚?夏苏蹙眉,只好自己打破沉寂。 吴其晗就唤了外头的伙计进来撤席。 夏苏见他一筷未动,眉心蹙深,暗想难道下了药? “我刚刚吃过了。”吴其晗仿佛知她所想,“广和楼名声响亮,夏姑娘不必担心东西不干净。” 可他明明说他饿得头昏眼花――夏苏决定不与主顾计较。 “听说……”差点咬到舌头,想想谁叫她自己答应了,“……广和楼的小笼包不错。” 吴其晗扫过桌上没怎么动的菜碟,饭倒是吃得一粒不剩,“夏姑娘早说,我就不点这些中看不中吃的招牌菜了。” 收拾桌子的伙计动作一滞。 夏苏没在意,事到如今,只能争取到底,“我爱吃小点心,尤其入秋了,午后吃两――屉热小笼,就能好好干活。” 吴其晗心头大笑,脸上半点不动声色,嘱咐伙计准备两屉生小笼,等夏姑娘走时送上。 随后,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劳夏姑娘久等。” 夏苏看仔细面额,确认不少,收入袋中,没说谢。请客与银货两讫不同,是吴其晗单方面给她的好处,当谢。 “货,不错。” 一般,吴其晗不夸他的供货人,以免他们自以为是抬高价钱。 但夏苏不同。 三个月前,吴其晗不小心泄真意,道她的画如仇英再世,她眼里的欣悦不掺贪念。不过,他也不会再夸出心里话就是。 夏苏抬头浅浅笑了一下,右手又握了笔似得蜷住,轻说那就好,起身告辞。 戏台上又开演了另一出,铜锣上下摇,将大堂里幽幽明明的灯光映入珠帘。 夏苏白玉的面容因此点上了彩缀,笑眼儿勾勒深邃,半旧不新的绿儒裙也添几分亮丽,一绺带着湿雨的乌润发丝垂在肩前,衬得细颈分外皙美优雅。 那片颈下雪肤,沿漂亮的锁骨线两边铺展,又柔婉蜒入衣领尖下。 美人极品,不在于容貌沉鱼落雁,而在于能否惹人心怜心动。 吴其晗眸瞳顿缩,双目渐渐眯紧。之前光看着她谨慎防备的模样好玩,此时不过一个微笑屈膝辞别的婀娜之姿,竟惹他生了怜惜? 夏苏留意到吴其晗的目光,嘴角往下一弯收了笑,低头垂眼将全身化僵。 即便如此,右手手背突然刺痛,她眼中恍见,一朵妖艳的刺野蔷从皮肤里扎开了出来,让她的左手狠狠往右手上一拍! 夏苏打得很用力,惊回了吴其晗的神。 彩光还在她的面上轻晃,五官却呈拘谨呆板,惹怜触魂的清香仿佛只是他短瞬眼误,他往椅背上一靠,吁气之间心态已稳。 “不要急着走,我还要跟夏姑娘下订呢。” 拔干净了!都拔干净了! 左手不停摩挲着右手,心惊肉跳的夏苏听到下订,强压满心恐惧,更努力地弯苦了嘴角。 不要紧的,她已经逃出来了,离得千里远,躲得很小心,不可能被找回去。 “二爷……”心情张惶,她思路就有点乱,“吴老板这回要订什么?” 吴其晗任那声二爷在心上重敲一记,神情自若,从桌下拿出一卷画轴,“我订这幅画的仿品。” 画为岁寒三友,原作水墨设色,松针叠迭,用笔挺拔,梅花细笔浓墨勾瓣,墨竹撇叶,写实写意,南宋大家赵孟坚所画。 看见画,夏苏心里再无杂念,只一眼就道,“这已是仿作,吴老板何需再订?” --------------------------- 新书冲榜期,请亲们帮忙投下推荐票,别忘收藏,有话一定要在评论区里大声说出来哦。 感谢哦! ------------ 第7片 说片非骗 吴其晗道,“一眼就能看破的仿品,卖给土财主都难。[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如今买家多精明,随身总带一两个识画人,我这个中间商也不能随便含混过去,多备几幅,以防遇到好眼。” “赵子固的岁寒三友并非盛名之作,他笔法虽清而不凡,但相较其它大家,仍显不全,又少些天才狂气,吴老板恐怕找不到大金主,我亦不觉得此画有下蛋的必要。” 下蛋即指一张名画仿几幅,卖给不同的人。 “这就是我的事了。”能有这番见解,突觉也许她没有报老了年纪,“夏姑娘只需说接不接。” “价钱怎么说?”她需要养家,利字当头,刀也吞。 “最好的画,最好的价,能出到三十两。”她说的,赵孟坚画作欠缺。连名家都让她贬了,他当然没理由高价下订仿作。 这姑娘,也许有一手他人难比的摹画仿真,但论谈买卖,究竟稚嫩些……嗯哼?他何时离她如此近? 夏苏撑着桌面,曲颈近观那卷岁寒三友,不觉自己在吴其晗眼中落成缤纷,轻悄悄,似自言自语一般,“这活儿我还是不接――”一回头,吴其晗的俊脸离她不过一寸,他的气息扑面,他的手似张来捉她的发,吓得她浑身汗毛竖蹭蹭! “二爷,我家丫头胆子小,可经不得你这般吓唬。” 帘子一掀,有人当风立。 宽背阔肩,不是美男子,却是真汉子,神雕鬼斧的坚棱傲相。 赵青河。 吴其晗垂手直身,暗暗尴尬,神色却老道,嬉笑好不倜傥,“青河老弟今早离去,正好我有贵客临门,不及挽留,这会儿来得正好,你我主雇关系虽断,一定要交个朋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夏苏急步退至扶栏,面颊绯红,呼吸起伏得骤烈。 那惊慌无措的模样,就算她下个动作是转身跳楼,赵青河也不惊讶。 这虽是正经女子对轻浮男子的一种反应,不过她既然敢只身前来,说明她的胆子也没那么小。听泰伯说,她与吴其晗已合作过几回,该是知道吴其晗的人品不差。今日要跳楼的反应,再加上昨晚跳船的反应,都过于激烈了。 赵青河想在心里,一边对吴其晗抱拳道好,一边大步走到夏苏身前,将她全身微颤看入眼中。 “怕你说话不算话,来跟你说做人要诚实,记得小笼包两屉。” 夏苏愕然,没好气抬眼瞪他,“你都到这儿了,不能自己买?” 飒飒的浓墨两道眉扭曲着,万分为难,千分难为,好似懊恼,好似无奈,最后认命般长叹一声,表情就像让人折断了他一根根的骨头,憋死英雄之感。 赵青河叹,“……我没银子。” 说到钱,夏苏很机敏,看看一旁目光复杂又带兴味盯着他们的吴其晗,“你为吴老板做过事,吴老板虽精明,一定按工算酬,不至于白用你出力。” “多谢夏姑娘夸赞。” 吴其晗干咳,也有点说和的意思,毕竟刚才冒昧。同时,知道了“两屉小笼包”的出处。 “二爷让我和大驴白吃白住,送我们回苏州,我就自荐当个护师,可一路顺风顺水,耗子都没逮一只,不好意思再要工钱,昨日辞工之后就两清了。” 起初听大驴哭喊少爷,以为自己是富家子弟,但身上没有值钱东西典当凑盘缠,到家一看是破烂小院,泰婶拿出一小袋子铜板当宝,居然还是夏苏的私房钱,简直穷得叮当乱响。 败家子。 死了再活,还是败家子。 打肿脸充胖子。 光长肌肉不长脑。 夏苏忍住不翻白眼,心头不断数落赵青河,又默念“人不能忘恩负义”三遍,才消了心火。 “我和吴老板还没说完事,你出去吧。”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靠卖假画赚钱。 造假自古有之,而今民间土财乡绅富有,奢靡之风极盛。 皇帝大臣反而不及巨贾富有,为了换取现钱,大量名画自宫廷深宅流入民间,有钱人纷纷争抢,伪造业因此也兴盛起来。 江南之富天下扬名,苏杭为首,书画收藏市场远比其他地方繁荣,仿画工艺越发精湛,伪作被称“苏州片”,让鉴赏家们头疼不已。 片,骗也。 夏苏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苏州片子之一。 “你不是说不接这单么?临摹仿画,自然一幅差过一幅,恐怕你不好意思问吴二爷要这笔银子。再说,题跋的润笔费都要五十两一百两了,你可别为区区三十两坏了自己的名气。”赵青河往桌上瞅了瞅,“这画眼熟,子朔屋里挂着。” 子朔,赵家四郎,是长房嫡长子。 夏苏知道赵青河练武之身,耳聪目明,想来将她和吴其晗的对话听去挺多,只是他的话,正说中她犹豫之处―― 价钱太低。 赵青河从前对书画极为不耐烦,不然也不会贱卖干娘留给他的一箱子名书古画,此时让她抬价的暗示,又是死里逃生后的性情大改? 夏苏嘴上道,“我是不想接,只是六太太若跟咱们收房租,你来付么?” 赵子朔屋里挂了这幅《岁寒三友》! 这让她的心思陡然反转。 赵大老爷是苏州有名的收藏大家,鉴赏名师。 赵子朔为长子嫡孙,自幼有神童之称,本来已获王爷推荐,皇上欣赏,可以直拔为官,偏是不肯,非要参加明年大考。 登科进士已是侮辱神童,一甲前三才是众望所归。 这样的天之骄子,屋里怎可能是仿画? “不是马上,将来――”赵青河自觉才回来,很多事糊里糊涂,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 夏苏冷不防打断,“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从小就有人准备着她的将来,等她明白过来,就开始痛恨,却已来不及。 冠冕堂皇许将来,鲜衣下腐臭险恶,不过是为了那些人的私欲私利。 赵青河看了看她。 她悲愤什么呢? 纤细娇柔的身体仿佛突然长出蜇人的刺,苦大仇深的。 难道只因他是个没出息的义兄,害她抛头露面兜银子? 但凭他的观察,似乎也不那么简单。 -------------------------------------- 聆子隔一年多才发新文,新书冲榜中,谢谢亲们支持推荐票,喜欢的话请收藏一下,评论一下哦! 么么! ------------ 第8片 往事成灰 照大驴给赵青河的脑补,约摸两年前,夏苏这姑娘由他娘在都城郊外的一座小庵领回,那年她十八。(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一年后他娘病故,当时他想赶她走,却有娘的遗言在先,泰伯泰婶护犊子在后,夏苏又说当丫头也行,这才带上她投奔了赵府。 然而,十八岁之前的夏苏到底是谁,自哪里来,她不说,竟然谁都没问。 大伙一昧认定既是家人,无谓过往。 就这一点,他觉得这家又穷又败,实在是情理之中。 泥菩萨心肠,怎么过江? 既然他大难不死,再回到家里,就对泥菩萨不感兴趣,有机会还是会好好查一查,以免连累他。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他分外珍惜,不过这会儿,先一致对外。 赵青河遂转向吴其晗,“二爷,我家虽是小门户,但女儿也珍贵,我俩交朋友归交朋友,对我义妹该有的礼数,还请二爷守紧。若二爷真有心娶我义妹为妻,应当按部就班,请媒人正式提亲,等我义妹点头。她进了吴家门,我这个兄长就不说教了。” 赵青河再道一句楼外等,头也不回,抬帘而出。 吴其晗沉默垂眼,半晌说道,“夏姑娘这位义兄,与传闻似乎不符。” 认识夏苏之后,吴其晗派人了解她的底细,不料她没什么,她义兄倒是事不少。 赵青河虽然一身好武艺,但霸道鲁莽,脑里装草包,十足败家子。然,护他画船的赵三郎,沉稳睿智,勇击水匪,将一船护师管得服服帖帖。 昨晚赵青河来辞别,说出真名,令他吃惊不小。[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刚才吴某无心冒犯,一时想得是买卖事,故而出神,还请夏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夏苏自然听得出吴其晗********,既不失望,也无尴尬,神色平淡,眼底冷漠沉霜。 “吴老板消息灵通,既知我住赵府,又知赵青河之名,不会不知三个月前我们刚给他办了丧事。大概哪里弄错了,他居然又活着回来,却多半也是死里逃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能想着替我出面,是我跟着沾他的福气了。至于之前那点事,我并不在意,出门做买卖难免与人磕碰,怎能拘小节呢?” 墨古斋中,常用的画师往往会自以为是,而仗着他稍宠就得寸进尺的女子,无一例外就会贪婪,以至于他处理得太多,亦能做到毫不容情,甚至理所当然了。 所以,夏苏大方不拘小节,他该松口气,但不知为何,吴其晗觉得心情不太好。 戏台那里,他新捧的优伶咿呀美腔,竟然刺耳。 夏苏这时的想法却落定,“吴老板可再加些银子么?” 她一个造假画的,画上不留她的名,名气一说也就是苏州片的圈子里。 而她目前只接过几单,刚开始因遇到的中间商不识货,仿仇英的小画又不甘贱卖,就粗制滥造对付过去,直到认识了吴其晗才用功。 如果赵府有《岁寒三友》的原作,她有信心能仿过眼下这幅。 若赵府也是仿作,她的画功又绝不会次过这幅。 之前给赵青河难堪,说六太太可能要收房租,没准今晚就成真。 银子,能赚一分是一分。 吴其晗的目光落在那张无瑕玉容。 怎能呢? 分明无奇平淡的刻板五官,为何能骤然乱心? “你义兄说及题跋润笔五十两起,我就加到五十两罢,前提是夏姑娘的东西可以乱真。夏姑娘亦不必担心我到时偏颇苛扣,这回不似前几单,我是瞧过真迹的,也知它确实在赵子朔手中。” “一言为定。”夏苏淡然一礼,就走。 “不拿着这幅画么?莫非赵四公子的屋子夏姑娘可任意进出?”吴其晗这话就是讽刺了。 “此画太次,与真作相去太远,不可参照。至于我如何看得到真迹,住在同一屋檐下,总有办法。还是一个月交货?” “十五日。半月后,吴某要去都城,所以急些。”见夏苏在门口转回头来,这是要跟他加价了?果真人心不足―― “义兄回家,我出门恐怕不似从前方便,请吴老板派人来取,最好是兴哥儿亲自跑一趟,以免他人冒混。”她不会忘记防备。 吴其晗默然,点头。 一眨眼,那道细巧的身影不见了,只有竹篾帘子,有一下没一下,无精打采拍着屏画梨木缘。 他再反身听戏,身后无人,对着伶官儿抛来的媚波情眼,竟觉无趣之极,居然想到赵青河这个人。 义兄义妹,本是暧昧之称,但赵青河在苏州混棒圈里最出名的,是他对心上女子轰烈追求,可剖心挖肺,连他老娘留给的全部家财都奉给了对方。 赵青河的心上人,不是夏苏。 ------------------------------------ 夏苏快出广和楼的时候,伙计追送上来一个食盒。她都有点恨上这两屉小笼包了,怎么就能答应下来? 楼外,天沉青,烟浸雨,一地叶黄。 灰袍布衣的那人,靠墙立檐下,微微仰着头,好似看雨出神。也许是雨愁染得人愁,侧面神情竟有些孤单寥落。但等他瞧见她时,就堆起笑来,十足皮厚的模样。 眼花了。夏苏又想,这人也怪,说等还真等,而且别说当着外人,在赵府里又几曾提过他有个义妹。她不过是仗他养着的家里丫头,今日却来义妹义妹,说得那么顺口。 她将笼屉往他凑来的身上一推,不管他接不接得住,腾出手来撑伞。 笼屉直坠,正好让他拎着。 她这点小伎俩,从前他是不会容忍的,一定要跟她吵一架,这时却笑得白牙乱闪。 “好险好险,妹妹你手下留情,打我两下没什么,万万不能拿美食出气。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没听夏苏回他话,赵青河抬眼笑看,却见原本似要冲进雨中的身姿顿在阶下。 夏苏回过头来,玉白玉白的面颜皱眉皱鼻皱嘴,完全组成一只特白肉包,“你……摔到头了?” 赵青河突然愁苦了脸,却有“你怎么那么聪明”的表情渗出。 ------------------------------ 感谢大家帮聆子冲新书榜,么么! ------------ 第9片 非奸即盗 赵青河语气夸张,“对啊,摔得很厉害,出一大滩血,马上闭气止脉了。[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昏迷几日再醒来,看到大驴,以为陌生人要谋财害命,还打青他一只眼。不止认不出他,以前的人和事忘得七七八八,连娘的模样都记不起。大夫瞧不出所以然,只说能活就该烧高香。” 那双刀目,既不凶蠢,也不空洞,细雨淅沥沉入他眼底,不起涟漪,亦不见底。 泰伯说得是,雷雨时赵青河失足,从陡峭山坡滑摔,命断当场。 事情起因于赵青河和泰伯大驴护送赵氏的另一房远亲出行,回途中出了事。 但远亲却坚持归期不可耽搁,泰伯只好接着担负护师之责,留大驴买棺运遗体。 “什么都不记得了?”夏苏回想起昨夜,他对着她真是彬彬有礼,如同初次见面,只是疑点也不少,“既然不记得,你还能背诗?还能说出赵子朔房里有《岁寒三友》?” 大驴个性毛躁咋呼,但说夏苏聪明这话倒是不夸张。 能让吴其晗这只狐狸看重,又能很快抓住他话里错漏,赵青河不再抱着打哈哈的心态。 “我是摔成失忆,不是摔成傻子,虽然不记得过往人情和家里人事,反而从前读过的书都慢慢想起来了,生活仍可自理,道理还很分明。至于赵子朔房里的画,因是名家古画,属读书此类,所以记得。只是,所谓记得,也不过一个画面――赵子朔房间东墙挂着《岁寒三友》。仅此而已。”看夏苏愈来愈龟壳化的脸,他好心添问,“妹妹听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你的脑袋分为两大块,摔没的是过往人情,但读书常识道理那一块,原来塞得不是草包,而是堵住,如今疏通了。(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胡说八道谁不会? 赵青河彻黑眸底一闪即逝的明光,笑得微微仰合,“看你在吴其晗面前温婉得很,对我这个哥哥反不如外人,冷言冷语外加拳打脚踢。” “对外人客气理所应当……”一不留神将他归了自己人,不过,失忆这事若不是赵青河混说一气,倒能解释他从外到里的古怪异样,不过到底脑筋摔通没摔通,仍不可掉以轻心,银子还是要在自己口袋里安稳。 夏苏心思似转风车,很快打定主意,随他失忆,诈尸,还魂,还是脑子开窍,从前怎么对付他,如今仍怎么对付。 于是,不甚在意他的“抱怨”,夏苏敷衍应付过去。 赵青河却从夏苏手里拿过伞去,“我帮你撑着。” 夏苏没再多说,静默转身,往来路上走。 他说,帮她撑着。 看来他是真忘了从前旧事。 干娘弥留之时,让他帮她撑着家里,他嘟囔他是一家之主,凭什么听一丫头的。 干娘没听见,一旁服侍的她却听得一字不漏。 只有脑里空白了,如今才能说出这样气定神闲的话,做出这样大相径庭的事。 不过,她还相信一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再怎么丢了前尘往事,若无目的,他为何到广和楼来等她? 昨夜之前,他已经不认识她;昨夜之后,一日不到,他和她没说几句话,如同生人。而这份自来熟,不可能无缘无故。 只是,她不开声,等有奸盗有缘故的的人开声,又任他将油伞都给了她,冷眼看他提起笼屉,拿袖子抹脸上雨珠子。 长到这个年纪,她已经明白,但凡不是她求来的,带有别样意图的好处,实在无需半点感激。 “今晚要去赵府吃饭……”开声了。 夏苏眉角轻轻一挑。 “我就两套护师的衣物替换,泰婶说不太合适,非让我来找你,问能否买一身新秋衣。”他的衣物据说都进了当铺,一套最光鲜的,代替他本尊,葬入地下。 赵青河拿眼角还她的眼角睨光,“不买也没关系,我觉得不妨事,可泰婶要问起,我已经跟你开过口的。” 夏苏知道赵青河没说谎。 在投奔赵家的亲戚当中,赵青河的待遇不错,管着一小队护院,八两的月俸也算高了。 正是因为他总是衣着光鲜,出手大方,显得家里还有一些值钱物什,赵府里的人都给着面子。 至于六太太刻薄他们的事,是赵青河“死”了之后。 所以,泰婶紧张自家少爷今晚穿什么,情理之中。 赵青河则从大驴口中听说,夏苏对钱两十分计较,又对他无甚好感,因此,他不过将答应了的事做到,回去能向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婶交待。 然后,他跟着她,进了一家钱庄,看她拿出一张银票,取出铜板和银子,她的褡袋到了他肩上。 接着,又进了一家成衣铺子,听她吩咐店家给他量身,置办了一整套新秋挺雅挺贵的行头,他才缓过神来。 自己这是当上小白脸了么? 为了力证不是吃软饭的,赵青河指着铺子摆列出来的一身秋裙,直夸好看精致云云,最后说得自己都真心觉美,一句结语万分中肯。 “你今日要是穿它见吴二爷,他可能立马就许亲了。” 他老兴奋地回头接赞,却发现她一人打了伞,已走到街上,直接导致店家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他以前得多恶劣,令这位姑娘厌烦到不肯多看一眼,多说一字,多处一刻的地步? 大驴是忠仆,泰伯泰婶也是,他活着,就够他们喜出望外,即便跟他说起从前,多挑选好字眼好事情。 但他看得出来,比起担心他的失忆,他们更似松了口气。 不了解过去,就不能解开谜底,那么对于夏苏,这个毫不掩饰厌恶他的人,他得厚着脸皮打交道。 眼皮底下的捷近,以他如今的性格,一定要抄的。 当即,赵青河兴冲冲跑进雨里,全然不介意夏苏的白眼,将伞抢了过来,提笼屉,扛购物袋,还有装着价值十五两但超过十五两重,银和铜的褡袋,甘之如饴当着义兄,兼小厮,兼苦力,兼保镖,兼小白脸。 捷径,捷径,马屁最近。 ------------------------------------- 新书冲榜期,大家喜欢聆子的话,看完文后请帮忙投一下推荐票,也别忘了收藏哦,留评聆子也会很高兴地回复滴,就是不剧透哈。哈哈! 谢谢大家! ------------ 第10片 年少轻狂 赵青河和夏苏一到家中,泰伯就说齐管事已坐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齐管事是赵大老爷的得力人,他见赵青河果真活着回来了,不惊愕,也不怕诈尸,居然眼泪双爬神情激动,好半晌才道赵大老爷请青河少爷尽快过去一趟,今夜原本的家宴也因此延至三日后。 齐管事直催,赵青河只好带上泰伯进府。 夏苏懊恼得却是家宴延期,一拖就三日。 这么一来,十五日的交货期实际就成十二日,本来就紧张的时间就会很赶。 她在今晚行动和不行动之间犹豫再三,终让胆小占了上风,决定等上三日。 “你说齐管事哭个什么劲啊?” 在外颠簸了四个月的大驴又黑又瘦,捏着刚蒸熟的小笼包,一口一个,烫得他口齿不清,张嘴哈气。 衣服买早了,小笼包白要了。本来对这种容易烫舌头的点心无感,夏苏却有点赌气,夹了小笼包,咬破面皮,将肉汁吸得差不多,就整个放进嘴里,让腮帮子鼓鼓的。 这是她宣泄心气的方式,在他人眼里却叫斯文秀气。 泰婶敲敲大驴的脑袋,“学学苏娘。每回都能烫到,这毛躁性子跟着少爷,怎让我放心?” 大驴接着吞,仍呜哩哇啦扇风,“我又不是姑娘家,吃东西都得讲究模样漂亮。而且啊,兴许就是我毛躁,少爷才回魂。” 泰婶呸呸两声,“什么回魂!不过是你们误以为少爷断了气。阿弥陀佛,多亏菩萨保佑,不然真当作死了殓棺,怎么得了?” 家里人的闲聊让夏苏放松,不由插嘴,“那么高的陡坡滑下去,又没有脉搏,自然当成死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只是他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性子也大不一样,看着很是怪异。” 大驴道,“岂止是大不一样,根本就像不相干的两个人,说诈尸我也信。少爷这才回来半日,等你们看上三个月就明白了。” 泰婶对回魂和诈尸这类词突然十分过敏,狠赏大驴一个毛栗子。 ------------------------------------- 几日后。 夕阳透过西窗,映入一屋子晚红,又飞快地消了暖意,渐渐昏沉。 已被劈劈啪啪声吵醒好一会儿,夏苏还知道,不起不行了。 进赵府虽容易,进赵子朔的院子却不容易,错过今晚良机,恐怕要大费周章。 她起身,抹了把寒凉的水,穿上薄袄夹衣旧儒裙,随便梳几下头发,将它扎成一束了事,走出屋门。 院中,黄昏还拖曳着不肯离去,大片挥洒暮色,照得某个大汗淋漓的人如涂一层金身。 吵醒她的罪魁祸首果然在练武。空气是冷的,人却是热的,雾氲蒸蒸。 暮光一照,竟生霞烟,那么近的身影有些朦胧。 手中一柄剑,黝铁铜纹,一抖一片沉夜。 他不但性格变了,大概脑袋开窍,连功夫都更上层楼,只不过剑柄上那串铃铛太吵。 夏苏不打招呼,自顾进厨房觅食。 赵青河当家的时候,成天往外跑,而她足不出户。 没有主人的院子,并没太多活做,她就在屋里作画,画完了烧,烧完了画,越夜越精神,作息日夜颠倒,还时常犯困。 开窍,是泰伯泰婶认为最贴切的,符合少爷变化的词。 两位老人家还征引许多赵青河小时候的聪明事迹,说夫人老早就教他读了很多书,还象模象样跟名师学过书画,是深具书香门第传承的,后来因习武才荒废了文道。 既然开了窍,把圣贤书都记起来了,人自然变得和从前不同。 这说法,让大驴恍然大悟,而夏苏照例持着谨慎态度。 她对赵青河没高要求,只要别打她银子的主意,去填他爱得心肝疼的无底洞,他变好变坏,与她并无太大关系。 干娘过世后,夏苏就要走的,让泰伯泰婶劝着,又同样要去江南,便跟了来。 不料赵青河投奔赵家之后就没少惹事,一年里居然“死”了。 看老夫妻俩沮丧伤心,她不好提离开,还担起养家的责任。 如今,正主回来,倒是自立门户的时机。 苏州片,桃花坞,她或可有一番小小作为。 “有吃的么?”赵青河往自己头上狠命揉着一条大巾子,又往脖子里来回摩擦,隔着门槛,问夏苏。 夏苏从锅里拿出一碗白饭一个糙面馒头,却没有分享的意思,“等会儿就吃到山珍海味了,还搜刮家里做什么?你从前――” 她住了口。 他回家才几日? 那些狗熊乖张的愚蠢事,曾经让她咬牙切齿,现在她却感觉成了那种茶余饭后闲话谈的心情。 是她脑筋不好使,还是人本来就容易忘却? 如果这样,远在千里外的人,会否忘却她,给她一条活路走? 赵青河看出夏苏恍神,目中精光一现又瞬灭,进屋抄走她手里的馒头。 “从前怎地?” 几日旁敲侧击,已经足够确认夏苏的从前与这家里的人完全没有交集,所以他不会对她寻根究底。 夏苏发现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立刻懊恼防功不到家。 也可能是三个月里养成的陋习,毕竟他都“死”了,她还防备什么呢。 “从前你早饭中饭都不吃,就等着一顿大吃大喝,醉醺醺回家睡过一日夜,第二天的伙食都省了。”也不再到灶头取食物,她吃起白饭来。 好像在听别人的糗事,赵青河五体投地一脸拜伏,笑模样搓揉了所有的硬棱匝角,“吃饱一顿过两日?果真年少时候最能轻狂,我如今一日四顿都嫌少,这副体格摆着呢。” 嚼着白馒头,没味道,但吃白饭的夏苏为何滋味十足的模样? 他坐到她对面,眯眼瞧那只蓝花碗,怀疑饭下藏好料。 “容我提醒,你如今的体格比年少轻狂的时候,只有三个月差别。” 必须承认泰伯夫妇的开窍论有点道理,狗熊只会嚎叫,可眼下这位却会说人话,尽管不怎么着边际,还能意会出趣调。 “毕竟死过一回,经历了风雨。”赵青河不怕晦气。 敢情没经历风雨之前,一挺胸膛跺跺脚,梁上抖落下来灰,还是没茁壮的熊孩子所为。 ---------------------------------------- 周末啦,祝大家愉快! 新书榜没周末,所以亲们看完新章之后,请帮忙投下推荐票哦。期待大家的评论和收藏! 感谢! ------------ 第11片 漆黑阴谋 夏苏突然觉得有点麻烦,赵青河茁壮了,今后是否不好过于直接地骂他了? 从前,她可是拿他练胆子的,该骂就绝不嘴软。[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刚才看他力道掌握不错,只不知他不打女人的原则变没变。 一只大手出现在饭碗上空,可惜夏苏太敏锐,不然用力咬上去,就假装吃饭的动作没收住。 “白米饭有什么好吃?今晚跟我一道赴宴,吃好的去。”怎么看就是一碗饭。 夏苏慢吞吞靠住椅背,盯了赵青河半晌,“你回来后一直跟我套近乎,有何企图?” 赵青河悠然抱臂,神情磊落,眼瞳墨浓,“你从小被骗长大的么?兄长对妹子好,天经地义。”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天经地义,即便亲如骨肉,得到一样东西,必要付出一样东西。如你来接我,是为了点心和新衣。”夏苏咬字虽慢,却无比清晰。 赵青河直视着夏苏,“我很想反驳你,可是我不能,因你说得一点不错。如我和你套近乎,想知道自己过去是怎样一个人,因这家里只有你丝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也许通过你的诚实,我可以找到线索。” 夏苏本要垂进碗里去的脸,抬了起来。 黄昏终于落下墙头,凉夜如蔓藤,爬过门框,她点起油灯,随熏烟升起的弱光摇曳,与夜融了,似水还寒。 她怔忡,心神微恍,捧起碗,“什么线索?” “谁谋害了我的线索。” 他笑着,眼中漆墨暗魇,无影无形却张扬信心,仿佛宣誓对他的猎物势在必得。[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碗在杉板桌上打骨碌转,米饭跳撒,夏苏只来得及捞起一筷子的豆粒米团。 想来想去,不能输给会念粒粒皆辛苦的人,因而还是送进了嘴里,不过此时白米饭的滋味,已完全尝不出来了。 她咽下那最后一口饭,“摔下陡坡不是雨天路滑?” 赵青河摇头,听到大驴嚷嚷少爷该走了的同时,迫人气势全然敛净,起身边走边道,“听说妹妹很聪明,闲暇时候帮我想一想,谁会比你还憎恶我。你瞧,我在外头游山逛水挺自在,本无意回来给谁添堵,却叫你撞见,不得已只好归家。找不出凶手,没准我还会死一回,只是这回有没有再活过来的运气,不好说。所以你也得负点责,是不是?” “倒还不至于憎恶……”夏苏咕哝。 不过,赵青河已走出门去,大驴那么吵,当然没听见。 夏苏发了一会儿呆,将桌子拾掇完,仍未从震惊的心情中拔出来。 赵青河是莽夫匹夫,花钱如流水,做事不动脑,说白了是蠢真,没做过奸恶的事。 谁会对他憎恶至痛下杀手? “苏娘。”泰伯唤夏苏,“我和大驴陪少爷赴宴,老婆子今晚替人接生,家里就你一人。等我们走后,记得关好门窗,不要给生人开门……” 赵青河换了新衣出来,听个正好,不由好笑,“泰伯当她小娃娃么?” 这时天全黑了,除了内门边大驴手提的灯笼,院里再无亮光。 然而,赵青河练武,夜间视力极佳,见夏苏跨过门槛。 漆暗的廊下,她身形好不轻盈。 泰伯道,“若是平时,我也不啰嗦,不过最近城里很不太平,有好几家遭黑衣人入室窃财。官府都贴出告示了,凡提供可用线索者,赏钱十贯,还让大家小心门户。” 夏苏撞上廊柱,大概是磕了头,发出好大声响。 赵青河看她蹲身揉脑袋的闷闷样,心想自己多疑了,以为她深藏武技,却那般纤细,身若流风,不具力量。 “哟,疼吧?”黑暗中那颗脑袋动了动,他居然能看到两眼白。 达到目的,赵青河这才笑哈哈叫上泰伯,拉着大驴,走了。 火上浇油的捉弄讽刺,怎么没和这家伙的记忆一起撞飞?夏苏愤忿瞪着合上的门板,打从心底希望他今晚吃拉肚子。 不过,她眼下最担心的是,今晚会不会出现意外。 城里有人穿黑衣作案,而她也要穿黑衣做事,万一把她当贼,如何是好? 夏苏摸着额头,望秋夜星空,如一条银带长河,曜曜灿灿,又无月无风好天气,她在心头微叹。 无论如何,今晚是必须去一趟的,她直起身,拖步回屋。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夏苏屋里灯灭,漆黑的夜笔在门前勾勒出一道比夜还深的人影。 纤影袅袅,紧裹一身夜衣,走路再不似爬行,点几下足尖,就跃上墙头。 奇妙的是,影子的动作看起来不快不大,却优美,似起舞,飞升半空,轻落如仙。 唯一美中不足,影子在墙头蹲得有点久,东张西望防备重重,完全就是胆小某人的招牌。 黑影跳下,再次施展奇妙的舞步,这回更快,似一缕清风,又仿佛足不沾地驾于云上。 如夏苏所料,今夜赵府家宴,主人们齐聚一堂,各房留守的仆从们看紧门户,平时人迹处处的花园廊道冷清无比。 赵家四郎的朔今园在东,她住南边亲戚区,家宴则在北面赵老爷子的老潭院,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呃—— 一点小意外,可以忽略不计。 意外,其实只是夏苏的意料之外。 她做事谨慎,虽说延了三日行动,并非在家坐等,两回夜行下来,才决定这晚要走的路线,而且还向泰婶打探得十分清楚。 赵子朔只有两名贴身小厮,一名外住的管事,几名不宿园的男仆,一些日间打理的仆妇,看园门的是个十三四岁家生小丫头。 因为三个月来的头回家宴,赵子朔很大方地带着两个小厮一道去,又给小丫头放了假。 今夜,除了到点会来巡护的院师,朔今园应该就是一座空园。 应该,却出现了不应该的情形。 当夏苏轻悄落进墙内,猛见两个人立在门旁说话,连忙蹲到花坛后。 她离着挺远一段路,故而也听不见说什么,只看出来是两个丫头,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腰带上垂着什么,一闪一闪发出蓝光。 ------------------------------ 亲们,喜欢聆子的文的话,请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多多收藏,多多评论! 众么! ------------ 第12片 梁上双君 还以为有人留园,夏苏正思忖接下来怎么办,那两人却走了出去,给园门上了锁。(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丫头瞧不见行如风轻的黑衣人,而夏苏只是掐时刻早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意外实在小得不值一提。 倒是园里明灯点得铺张浪费,让她大伤脑筋。 轻功再好,明光之下仍会露出形迹,而且赵子朔可不是赵青河,这位长子嫡孙的住所,园大屋大,回廊迭宇,曲桥荷塘,大概要备着成家立业开枝散叶,只因他尚未成亲,又专心读书,才不喜欢放太多人。 夏苏从屋顶俯瞰过,头一回进来这里,又不好见光,尽管泰婶以一手医术结交了不少管事媳妇和婆子,打听朔今园里仆从人数和分布状况实属小菜一碟,但这么旷亮,无处藏身,令她心里发虚。 双手捉紧包袱布条,心虚没有影响夏苏的决意,当下拾起几枚石子往明光处打去,同时借稀落的花树山石迅速穿廊。 石子啪啪作响,本似风轻的影子,在明灯照耀之下,犹如怪鸟掠过,确实难掩踪迹。 好在,不起任何人声,只是惊动了几株秋早金菊,无风自摇。 夏苏缓吐一口气,既确认无人就不再顾忌,从内园走主道,明暗不拘,直直奔入赵子朔的小楼。 藏书阁,读书屋,待客堂于一楼,而起居室在二楼。 她推门进入起居室,一排楼檐琉璃灯盏令屋内无光自亮,格局尽呈眼前。 满目皆书,一室墨香,说是起居寝屋,却更像书房,书桌就有两大张,其中一张桌面堆砌着一撂撂写了字的纸。(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神童也需要努力? 顺利进入这间屋子,让夏苏有闲心,还能莞尔一笑。 随即,她绕过格物红木隔断来到内室,笑意更深。 一床一桌一卧榻,八仙案上松竹梅,正是《岁寒三友》。 夏苏跳上八仙案,将画取下铺桌,又解开身上包袱,从一堆零碎中找出一盏拳头大小的玻璃灯,点亮后罩上小瓷屏。 幽幽光色冷青,且只往前走,还可以调节亮度,烟熏味极淡,像书墨香。 此灯从海外来,贵比黄金,灯油更是有钱都买不到,是她离家时带走的,唯一一件娘亲遗物。 因为太珍贵,夏苏用起来也省,照过一遍就熄去。 这幅《岁寒三友》是纸本,并非仿作所用绢本,画风极具赵孟坚笔法神韵,问题就在于这等清涓笔触欠缺一些独我灵气,若不熟悉赵孟坚的画作,鉴定不易。 不过,夏苏还有别的鉴法。 她搓着冰凉的手,直至感觉指腹达到最佳敏锐,然后伸手至画纸前,闭目,以食指中指触画,时而似蜜蜂频密振翅,时而似轻羽刷过。 待睁眼,已笃定纸张为南宋年代,并非特意作旧的,褪墨因保存良好而不显著,但仍有年头了。 灯下不见层叠摹仿的痕迹,再加上全补笔法欠呈自然,确是赵孟坚真迹。 夏苏自幼习画,对各代名家之长短弊胜如数家珍,何况她虽未见过《岁寒三友》,却见过赵孟坚的《春兰》。 由《春兰》立刻回想到那个家,不禁遍体生寒。 虽有金山银海,瑰宝奇珍,却也污秽奇臭,阴险恶毒,亲非亲,情无情,一块肮脏地。 不想,不想,夏苏甩甩头,从包袱里拣起量绳,并将几十样尺寸一一记录,又取一小幅白纱绢,铺在画上,用粉笔作好标记,再在松竹梅上洒一层银粉,盖上吸粉纸,扫下银粉…… 如此不厌其烦,只为反复拓下精确的外廓。 最后是印。 印有两枚,“子固”和“彝斋”,是赵孟坚的字和号。 她书法不强,只能用透描法摹下,但纸本画易凹,必须掌握好力道,还得描精准。 看似最简单的地方,手心却一直紧张冒汗,居然还有些心浮气躁。 描完后,感觉并不好,夏苏擦着手,还想着要不要再摹一遍,恍然不觉一道黑影溜过偏窗细白绵纸。 忽然,有笑声人声传进耳中,夏苏才发现自己耽搁太久,府里已经散席,赵子朔他们回来了。 把画挂回去,七手八脚收了东西,她重新背起包袱往外走。 声音尚远,自觉慌而不乱,却在看到外间书桌前有人时,变成大惊失色,还立刻收起一腿,要向后点蹬―― “别撞到屋主那架子的宝贝收藏,不然会很难收拾。”男子手上翻着一本书,虽然背对夏苏,隔着绵纸的灯色,映得他一身秋水云锦明动。 夏苏一眼便认出了这套衣物,更何况,还是自己头一回花钱,给男子买得行头。 “赵……”青河!她低呼,及时住嘴,却怎么也掩不住眼中诧异。 他为何,何时,怎么在此?! 赵青河转过身来,手里慢慢扇着一张薛涛笺。 他明明是冷锋毕现的硬相,从前发花痴时显蠢,如今笑了,反而森然无情? 夏苏眨眼之间,错过赵青河的敛眸。 那对眸子里,其实已不森冷,却是笑入了眼,好整以暇。 “梁君不走么?” 她不姓梁!夏苏全身乍毛,仿佛每个毛孔都能射出箭来的状态,一只眼珠子盯着房门,一只眼珠子盯着赵青河,估计下来,胜算不足,还有点腿软。 她肯定比他跑得快,又绝不能小觑他。 从前他也就这身蛮劲拿得出手,现在还有了脑子。 至于开多少窍,很有深不可测之感。 “梁君不必这么盯着我,毛骨悚然哪。” 他佩服她的是,胆子那么小,却做那么胆大的事,明明此时怕得要命,又有士可杀不如可辱的神气。 “如你所见,我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和你一样不请自入。所以跟你打个商量,你来过的事我不会告密,你也当从没见过我。如何?” 夏苏心想,对啊,赵青河与赵子朔不熟,跑进别人寝屋里乱翻,岂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实说,她打扮得像个小偷,其实只来看画而已,倒是赵青河,衣冠楚楚,无声闯进来,在赵子硕书桌上翻来翻去,实在鬼祟。 ---------------------------- 亲们,读完喜欢的话,请帮忙投推荐票和收藏一下哦。评论好少的说! ------------ 第13片 你颠我倒 虽然很好奇很怀疑,夏苏仍明白轻重,马上就朝门口走。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顾天顾地,先顾好自己。 “望君夕亭独坐,菊千重,寞千重;忆君青湖相随,琴铮铮,悦深深;盼君落栀明子,瑟鸣欢,心鸣欢。” 夏苏回身,瞪目,看到他是照小笺念出来的,鸡皮疙瘩立时消褪。 她胆子小,千万别拿恶心东西吓唬她。 “梁君走之前帮我个忙,这首词是什么意思?”赵青河继续摇着小笺。虽然失忆了,脑子应该比从前好用,看到诗词却立刻感觉很没辙,明明可以写清楚的句子,非要弄得又短又难懂。 夏苏本不想理会,但对他念得东西大不屑,声音粗嘎,也掩不住厌气,“算不上什么词,不过约人明晚子时私会合欢的情信罢了,如此露骨,真是――” 憋半晌,骂不出“不要脸”三个字。 “地点?”赵青河连连点头,很虚心受教。 “大概和栀子花有关的名或景。”夏苏说完,以为这回可以走了。 但听赵青河又问,“梁君来时,可曾见过任何可疑之人?” 夏苏脑海中立时闪过那两个丫头,竟想都不想就回答他,“有一个别处的丫头来过,和可能是门房的小丫头说话。我没看清脸,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腰间系了蓝亮的佩饰。” “多谢。” 赵青河的客气也让夏苏十分得不习惯,她张了张口,只是干巴巴地,发不出声。 “我给梁君提个醒,这时赵子朔应该进了园子,你最好从内屋的窗子攀下去,走这扇门或会撞个正着。求书网WWW.Qiushu.cc”赵青河这才“好心”指引。 夏苏顿悟,“我若不帮你,你也不会提醒我?” “得到,必要付出。”赵青河看那对眼珠又开始转来转去,强忍住笑,“今日刚从我义妹那里听来,现学现卖,如果今后与你有缘再会,我可同你细说。” 丝毫不知自己被看穿的夏苏,觉得赵青河的脑子不止开窍,还开了洞,跟个小偷约再会,还细说。 要不要烹茶煮酒,跟小偷聊通宵? 小偷。 梁上君子。 原来这么个梁君。 她心底嗤之以鼻,另一面却不由自主信任他,改由窗口跃出,从楼后走了。 赵青河一边捕捉着夏苏离去的悄音,一边将纸笺归了原位,又靠在窗前,长指轻拨一条缝隙,见赵子朔已到内园。 他也不慌不忙,行至雕花格架下,蹲身歪头,无限贴近地板,确认夏苏的足迹已清理,而从门口到书桌那行女子大鞋印保留完好,才直起身入了内室。 隐隐听到有人大呼藏书阁有亮灯,霜冷漆夜的眸子漠寒不动,一切在他计算之中。 只不过,挂歪的画,落银粉的桌,空气中淡淡的烟墨香―― 完全留给他一个烂摊子收拾啊。 那谁谁,摹画的水准无疑非常高,但作案的水准,绝对有待调教。 -------------------------------------- 近来,夏苏发觉,和赵青河碰面的次数有点频繁了。 院里就这么几个人,都知道她白日里睡觉多,晚上精神好,无事不出家门。 穷家的好处在于人心简单统一,除了赵青河当她是个使唤丫头,泰伯泰婶和大驴皆认她义女半主的身份,虽忌讳少主而唤她苏娘,却不会差使她做活。 从前赵青河挑这件事来说,夏苏大咧咧不睬,实在忍不了,就夹枪带棒敲骂他一顿。 笨脑袋哪及她伶俐,每每败下阵去,就能安生两三个月。 昼夜颠倒的作息,如此顽强,养成。 如今她当然没改变她的习惯,所以碰面的时候多是晚间,还不是一般昏暮上夜,而是人定,子夜,荒鸡这些夜半时分。 前几日,夏苏忙着作画,半夜出来透气遛达找吃的,遇上赵青河,也只当没瞧见。 他亦不会打招呼,或在院子里练武,或在堂屋里喝茶,不过更多时候,却是待在那间荒废很久的书屋里―― 看书! 两年来,不曾看他碰过书,更不提他对读书这两个字过敏,一听就会变得暴躁,就算他娘劝读也一样。 他将一箱子古书画送进当铺的那日,正是泰婶劝他少和市井混棒们近乎,多和赵府里的少爷们来往。 泰婶一时劝起了兴,漏嘴说到读书考功名,他就化魔了,一箱子扛走,空身人回来,还赌气说虽然当了八百两银子,他都给了心上人,看今后谁还跟他提读书。 泰婶为此伤了心,大病一场,待身体好了,再对着看他出生长大的少爷,沉默居多。 不过,赵青河现在的大转变,最高兴的,就属这对老夫妻俩了。 至于夏苏,并非她关心他做什么,皆因他到哪里都开窗开门点亮灯,小小的院子避不开视线,总落在眼里而已。 这夜就是。 画出最满意之作的夏苏,伸展着腰臂,出屋觅食,却见西廊书房敞亮,窗子大开着。 那人靠坐书柜,一手书,一手辞典,身旁堆着书山,身前铺着一叠纸,笔墨伺候,真像那么回事。 锋眉青山,眸深墨,专注的神情俊冷清狷。 他的五官面型属北人,粗棱刻显,雕高掘凹,分分明明,自然比不得南方男子谦和温玉,却有天地男儿的气魄,加之身材高大挺拔,是另一种张狂隽美。 原本被笨脑瓜子牢牢封在厚厚的愚垢之下,如今连一张脸都跟着出土放光了? 夏苏瞧着这么一个人,突然感悟绘画中神重于形的精髓意义,可见神恶则形恶,神俊则形俊,外形可随心神变化而变化。 夜风吹冷身上那一点点屋暖,只披一件外衣的她不由哆嗦,惊觉自己看呆,连忙垂眼检讨自省,将身体慢慢缩进无形的龟壳,挪去厨房。 这人真考到状元,与她又有何干? 更何况,他看得都是什么书啊,骗骗读书少的人罢了。 啪嗒啪嗒…… 见他扛了一卷篾席出来,铺在院中叶子快掉完的老榆树下,她立刻盯住那双光脚,这么冷的天汲木屐? 啪嗒啪嗒…… 她捧着筷碗,等饭热时无聊再瞥外面一眼,人又不知搬什么去了,但席子上多张云榻方桌。 --------------------------- 亲们,本来是3000字一章,因为文短,改成2000字一章,所以会有分割线哈。 感谢大家投推荐票支持聆子冲榜,非常感谢! ------------ 第14片 同一条船 啪嗒啪嗒…… 夏苏朝天翻眼,不看不看,她吃她的饭,他要树下乘秋凉,那是他脑抽。(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啪嗒啪嗒…… 怎能有那么多东西好拿? 夏苏不小心描到―― 真是不小心的,却是一怔。 不知他从哪儿找出来的元宵灯,正往树上挂,穗儿流转,走马游画,几款精巧的式样,灯色各异,煞是引人。桌边红陶封小炉,温出了酒香,飘到她鼻子底下,闻出新酿桂花。 一座穷院,原来只要肯花心思,也能制造一方好景出来。 夏苏耷着脑袋,很郁闷,很郁闷。 可是,吃了几天没滋没味的饭,一旦勾出馋虫,只有美食美酒才能治,不然会死人。 她不想死,所以她一边很郁闷自己没节操,一边很勤劳炒了两盆菜,盛了两碗饭,慢吞吞行过去。 当然,到了这份上,脱鞋入席是理所应当。 “妹妹不要板着脸,横竖也坐下了,与其郁闷,不如开心些。”提起红陶酒壶,赵青河为夏苏斟酒,动作行云流水。 夏苏想不到他会为她斟酒,缓转着温热的杯子,定看他一眼,将酒一口饮尽。 “原来妹妹好酒量。”赵青河笑着再斟。 夏苏看不出赵青河一点不情愿,憋了好几日的话脱口而出,“你……不是摔没了记忆,而是鬼上身了吧?” 赵青河手一顿,随即哈笑,“没错,赵青河不再是赵青河,是某个孤魂冤鬼,上了这具还存一口人气的身。(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我想想啊,我原本叫什么来着……” 他原本希望自己早日想起过去,如今反而不想了。 这口气,却实在又是他。夏苏不笑,开始默默夹菜吃。 赵青河见自己的笑话逗不起笑,耸耸肩,也吃起菜来,却不沉默,“恭喜妹妹完工了。” 夏苏抬起头,嵌深的那对漂亮眼睛如宝石璀璨。 “看你今夜出屋伸腰拉胳膊,不似前几天躬个小老太的背,若非完工,怎会一派悠闲?” 还有,屋里熄了主亮的灯,她披衣而出,是吃完东西就要睡觉的感觉。 以她这几日天亮才睡下的习惯,突然改变,应该是因为她完成了《岁寒三友》,大概明早还会外出。 所以,他这是给她庆祝?夏苏张口,道,“我完工,跟你有什么干系?”怪哉。 “当然有干系。妹妹是咱家一根大梁柱,顺利完工的话,很快就有进项。有进项,就能开支。”赵青河笑声变嘿嘿嘿,“我想买书,笔要置新,还有纸……” 夏苏眼睛眨大,“赵大老爷不是让你担当府库护队,每月十五两银子?” 梁柱很重,她细胳膊细腿,顶不起来。 “我考虑再三,还是推了。” “推了?”那个装腔作势,不用花力气,她都能干的职位,十五两如同天上掉下来的。 “推了。轮白日的班,肯定不行。轮晚班,我就没工夫做自己的事了。赵大老爷虽是一片好心,替我安排这份差事,我却不好意思白拿银子。”他发现她的眼睛,和小耗子眼小乌龟眼相去甚远,多湛美。 这人现在说得是人话吗?她怎么听不太明白? 夏苏表情迷瞪,再喝一杯酒,慢慢问来,“白日里为何不行?” “因为要睡觉啊。” 照她的作息标准看,这条理由算得充足,夏苏只好接着下一问,“晚上你有何事要忙?” “先尽着你安排,你出门我出门,你作画的日子,我看书练武,也可能出去见见买家和书画商……” “等等!什么叫先尽着我安排?”夏苏越来越糊涂,她对他改变作息毫无意见,但他跟她怎么能搅和到一起? “泰伯跟我说,他同你说过了。”这姑娘善后的本事很次,厨艺也一般般,看来是个偏才,他不该对她的其他才艺期待过高。 赵青河再抬手,阻止夏苏开口,脸上无惊无奇,一副了然她要说什么的模样。 “泰伯说要给你找个跑腿送货的可靠人。我却这么想,钱财面前人心贪,等到知道不可靠,必然已损失了钱财。虽说可当买个教训,如果涉及大笔银两,还是可惜。再者,你做得事剑走偏锋,往小了说是摹画,往大了说,犯大明律,不能随意托付人,且普通老实可靠的人又难以应付刁钻买家。相较之下,吴其晗还不算真小人,都难打交道。今后你名气出去,找你的人一多,鬼神黑白各道都有。所以外人肯定行不通,只能是自己人。” 这回赵青河虽然说了一大段话,夏苏却很容易就听明白了。 泰伯跟她说起时,她没能及时说不行,心里却直觉不行。 不过,赵青河最后那句“只能是自己人”,让她心头一动。 当然,动归动,她谨慎不减,冷淡道,“我可以谁都不找。” “那就只能任奸商抠门小气,你为二三十两银子叹血汗没白流,他们可是转手就翻了十倍百倍的利润,感慨赚钱太容易。”赵青河捏着白瓷杯,转啊转,目光仿佛完全倾注于流光溢彩的酒面,神情自得,“妹妹对我这兄长纵有千般无奈万般厌,但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已在一条船上,要沉一起沉。想想看,我若没回来,你会丢下泰伯泰婶,自己过好日子去?而今,我可以起誓,我既然回来了,该我担的,也绝不逊于你。即便是从前的我,可曾真丢下过这家的任何人?” 夏苏默答,没有。 哪怕和她相看就火冒三丈,赵青河答应她可以跟来苏州,就从不曾反悔过,口头出气也没有。 也许,正是他还有赤子之忱,她留了这么久。 夏苏不语,一口酒,再一口酒,动作和她平时走路一样,很慢。 赵青河虽然没有机会和夏苏说上话,但这几日经多方了解,拼拼凑凑,已能勾勒他过去的性情为人。 无需赘述,就是不爱用脑,乱讲义气,鲁莽行事,却非本质恶劣。 然而,一直拮据,再寄人篱下,这些不着调的毛病惹不着调的麻烦,确实会让人厌烦。 而重建失去的信任,比建立全新的信任难得多。 所以,他不着急。 ----------------------------- 感谢大家给聆子推荐和评论,好高兴,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下去! ------------ 第15片 天才无用 灯花哔剥,雨珠串落成线,树下夜宵该散了,两人却仍坐着,一人喝酒,一人吃菜。[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雨并没有下大,有一搭没一搭,一条线一条线,灯下清晰可数。 夏苏抿酒,感觉酒味沁了雨味,温热入口,喉头却丝丝发凉,浇冷心里一小团热乎气。 那团热气,因赵青河的“自己人”论而生,几乎立刻就点头答应。 现在,浇冷了,也清醒了。 带小笼包,置办新衣,炒俩小菜,这些都是小得不足一提的事,而她性子软绵也好,不喜欢力争也好,即便有无比的勇气离开家,她只是更胆小,更谨慎,更慢吞。 “我不信你。”然而,如今的她,更敢于说真话,“而且,就在你扛走干娘千叮万嘱要留住的字画时,你已经弄沉了这条船,事后也满不在乎。” 当赵青河请了几个混棒哥们吃酒,听他们绘声绘色将这件事描述成“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大丈夫行为,他却明白,这就是他曾做过的蠢事之最了,恐怕今后还得背负这件蠢事很久,反反复复为此洗刷。 果然,这就来了。 “你要我怎么做?” 他可以说他已不记得,虽是事实,但人们不会这么接受,尤其眼前这位讨厌他的姑娘。 夏苏突然起身。 赵青河看她站立的身姿一眼,就知她要去杂物房,所以安稳坐着。 不一会儿,见她抱了一只小酒坛出来,他垂眼笑,听大驴说她馋酒香,倒料不到如此贪杯。 “我来拍封。”他伸出手。 夏苏犹豫一下,将坛子送过去,慢道,“这酒烈,冷着喝更好。[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赵青河点头,大掌轻松拍开泥封,深深一嗅鼻,赞声好酒,给夏苏倒上,不过这回用了碗盛酒。 他看她喝酒如喝水,仰头半碗下去,喝到这会儿还脸色不红不白,神情淡定,目光比不喝酒时还清亮些,难免还是好了奇。 喝不醉的体质自有天生的,这位显然知道自己能喝,且除了那筷子菜,就一直没放下过酒杯。 想至此,他将酒坛放到自己身旁,发现她的视线也跟到他身旁,墨眉冷抬,沉声道,“喝完这碗差不多了。” 夏苏拿着酒碗的手竟抖了抖,与赵青河对视一眼,立刻耷拉眼皮,轻轻哦了一声,由喝改为啜饮。 赵青河又想,她这么听话,该不会已经醉了? 忽而,听到一句话,只是这句话超出了说话人平时的语速,他又稍稍出神,就没能听清。 “你说什么?”他问。 “你把八百两银子讨回来,我就雇你。”她这回说慢了,啜饮已止,盯着小半碗澄黄的酒液轻荡,雨丝落开了酒花。 赵青河左手撑起下巴,同夏苏一起,瞧着她酒碗里漾起朵朵花,满眼傲,“你雇我?” 夏苏平眼望他,凉声呛他,“难不成是你雇我?” 嗒――嗒――嗒―― 长指敲桌,笃定十拿九稳,从一开始就没有让过步,赵青河声音陡然懒了下来,“这是当然的。为了公平起见,我特意放弃山珍海味,跟着妹妹走了一趟。妹妹的轻功虽然一流,但遗憾的是,考虑到这盘营生利高险也高,甚至关乎咱们的小命,妹妹今后还是听哥哥的话吧。” 平眼变惊目,夏苏一张脸白得好似透明,而后,涨红到耳,死死颤捉着酒碗,金液惊起一波波急漪。 也就是说,那夜遇到赵青河,并非撞了巧,是他尾随她。 而他要笑不笑,口口声声梁君,还跟她哈拉哈拉扯了好些,连逃路都给她指正,因他明知她是谁,才会那样。 “我并非羞辱你。”翻了那么些书,赵青河自觉用词可以婉转,但夏苏受打击的模样超出他想象,让他临时添加“安慰”。 “你作为一个画师,不止我,吴其晗也肯定你的天赋和才华,我看等你交了这单,他就会同你商议,签你为长约画师。所以,你实在无需妄自菲薄,虽然除了作画,并无其他长处,但普通人做得好的地方,天才未必做得好。天才多偏执古怪……” 酒碗空了,夏苏没喝,全泼到了赵青河脸上。 再不看对面那个男人一眼,她起身走回自己屋,大声甩上门,熄灯睡觉。 赵青河静望着夏苏屋里暗下,抬手抹了把脸。烈酒和寒雨已经混入口中,一开始冷冽呛辣,渐渐却烧起一片火,烫得无比。 这是无意中激出那姑娘的真性情了么? 一直温吞吞慢蹭蹭,没朝气,灰蒙蒙的一个人,却能迸发出璀璨耀眼的火花。 他捉起坛子,一口气喝干剩下的酒,再慢慢夹菜吃,吃着吃着,竟呵然笑了起来。 灯有些明暗不定,柔化了石雕的冷面酷颜,笑脸不羁而俊魅。 第二日早上,夏苏小心翼翼开门,谨防一簸箕石头之类的东西来堵她。 门外却没人,院中老树下空无一物,后半夜她辗转噩梦之中似乎听到雨声,这时天阴,地上干着。 泰婶从厨房探出身,看到夏苏伸着脑袋东张西望,神情见怪不怪,说道,“少爷和大驴出门没多久,老头子挑马车去了,家里就咱俩,快来吃早饭,趁热。” 夏苏暗自松口气。 昨夜气急之下,泼赵青河一脸酒就跑了,若是从前,肯定能听到狗熊吼声。 不过,除了她直做被熊追的噩梦,既没让吼叫惊醒,今日清晨也十分平常,没有熊来的征兆。 泰婶应该知道赵青河的心情如何,可夏苏不好意思问,只问泰伯为何要挑马车。 “少爷说坐轿太慢,马车方便得多,不用怕坏天气,而且眼看要入冬了。”泰婶答着,给夏苏递来一大碗红豆粥,上面一层蜜糖,知她爱吃主食胜过别的。 夏苏却有点食不知味,想起昨晚赵青河傲慢的决定,以为泼酒就能让他明白过来,谁知一觉醒来,他是该干嘛干嘛啊。 “应该泼水的。”她咕哝。 泼酒,真是醉了。 一抬眼,逮见泰婶的视线从她身上晃过去,夏苏摸摸脸,“怎么了?” ------------------------------------ 亲们,谢谢你们的推荐票票,收藏,评论和点击,现在正很努力准备大古言,但自己也很喜欢这个悬疑,轻松宠爱,技能型的小古言,写得时候非常用心。 《慢春风》虽然四十万就会完结,聆子对大家的反应还是很在乎的,喜欢聆子的亲,一定要多多让聆子知道哈!聆子会把你们的加油放到新文中去,存稿快速! ------------ 第16片 情笺无情 泰婶笑呵呵道声没事,转过身去涮锅,闲聊起来,“你还记得么,咱们刚来时你问过,赵府为何会收留那些亲戚?” 夏苏轻轻唔一声,吹着粥面,调羹从边上撇起。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她曾随口问过,并不执着答案,不过泰婶忽然说起这个话,应该是在她作画的这几日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点反应,已足够令泰婶兴致勃勃说下去,“原来不是所有投奔赵府的亲戚都能得到安顿。我们没在意,其实稍加留心就知道,这些亲戚家里多有未出阁的小姐。” 夏苏囫囵吞下那勺粥,抬起玉白的脸,舌头被这话烫到,双颊熏了粉色,那个水灵的俏模样,“欸?就咱家没有?” “咱家不也有一个么?”泰婶瞧着夏苏,心里赞俏,嘴里却是同意,“你没去过赵府,加上少爷从前嘴硬,只道你是个丫头,所以确实除了咱家之外。” 女子在这方面的联想力都丰富,夏苏也不例外,有一点点惊讶,但她缺乏继续关心下去的动力,最后只回声哦。 泰婶却处于“自发”模式了,不用听众附和,也能自得其乐说下去,“照说,赵家子孙个个优秀,而投奔来的亲戚多是没落了,或是父母不全没有依靠,在这里头找儿媳孙媳,别人不好说,六太太肯定嫌弃。” 夏苏微微一笑,“您说得一点不错。” 性子开朗的老婆婆眨眨眼,“赵老太爷六个儿子,十来个孙子,嫡出的其实不多,庶出的少爷们配这些亲戚小姐,倒也不寒碜。(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再者,亲上加亲,知根知底,一个大府里住着,还能随时了解姑娘的性情,总比外人说合得好。” 感觉赵府养了一群儿媳备选,夏苏好笑之余,想到自己如果是那些小姐中的一个,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过,闺阁女子从来在婚事上没有自主权,不是不高兴就能摆脱的。 “眼下,自长房四郎起,算上庶出,有四位已到娶媳妇的年岁。不过,赵四和赵六是长房二房的嫡长子,绝不可能从那些姑娘中选正室。”这么说的泰婶,也有赌气的成份。 泰婶知道,那些姑娘中有一个很有嫁给赵氏嫡子的可能,但她坏心诅咒那姑娘不能心想事成。 夏苏本来专心喝粥,听到这儿,却突然想起那张写给赵四郎的情笺来,不禁开口,“赵四和赵六均为人中之龙,乃赵氏骄傲。近水楼台,常见常遇,暗许芳心的女子恐怕不少。姑娘家要是主动,但凡男子稍有点轻浮,必然上钩。赵子朔上钩了?” “哟,你怎么猜到有人主动勾引赵四郎?”泰婶终于由夏苏引导直奔至主题。 夏苏笑而不答,总不能说,她去过赵子朔的小楼,偷看一幅名画,还听赵青河念了一首恶心吧嗒的情诗,现在想起那几句,她还会起鸡皮疙瘩。 泰婶怎知其中因缘,继续道,“大太太远房表妹胡氏,她的女儿给四公子写了情诗,竟是直接传到老太太的耳里。老太太立刻召了大太太过去一顿好骂,又气又委屈的大太太回去就叫胡氏母女搬走。那姑娘怎能不寻死?所幸救得及时,但也是闹得人尽皆知。老太爷找赵四郎亲自问,赵四郎竟不承认,说不曾收过什么情诗。最后,老太爷就叫人人噤口,不准再传此事。不过,胡氏母女还是连夜搬了,平时跟她们交情好的几家人,一个没打招呼,不知搬去了哪里。” 夏苏对大宅里的手腕知道不少,八成还是赵老太爷的动作。 传言绘影绘形,老太太的耳根又不软,所以不可能无中生有。 虽然赵子朔保护胡氏女儿名节,就是不承认,精明如老爷子一定看得分明,那对母女留下也于事无补,不如送远,等风头过去再把人一嫁。 “老婶,出了咱院门,提都别提这件事。”她不喜欢高门大宅,正因为这些明明简单,却非要复杂解决的事。 “放心,只跟你说说。”这家五个人,心齐一致,泰婶但叹,“我给胡氏看过几回病,她夫君早逝,受婆家排挤,才投奔了赵府。胡氏为人没得说,女儿也漂亮乖巧,完全不似会给男子写情诗的人。有一回我在胡家看到过四公子,他代他母亲给胡氏送燕窝补品,和胡氏女儿立一起正经说话。那可真是璧人儿一对,任何人看着,都会觉着十分相配。两人那般守礼,我实在想不到——” 摇头,还是摇头,泰婶无儿无女,却有一颗慈母心,“我听有些人把好好一个姑娘说得那么不堪,就恨不得给他们下巴豆。” 夏苏放下碗,上前抱住泰婶,靠在她胖圆的肩头,“咱不跟小人计较。” 泰婶捏捏夏苏的脸,“好,咱不计较。我就是直脾气,不像那些装腔作势的,平时姐姐妹妹,我的儿啊,喊得亲热,出事之后,一面都不露。” 夏苏想,这才是泰婶最想说的吧。 “老婶说得那个装腔作势,不会正好是我们刚拜访了的那个吧?”大驴笑嘻嘻蹿进来,“谁不知岑胡二家住得最近,这几日胡家出事,岑家小姐却病得起不了身。可我从前常去岑家,怎不知道她俩交情好?” 泰婶最听不得岑字,过去就拎大驴耳,“胡氏女儿和周家的二小姐关系最好,我何曾说岑家的。拜访?少爷没了记性,你好歹长着脑袋。我们烧高香拜佛祖,感激让少爷忘了糟心事,今后能好好当家。你倒好,怎么又给凑上去了?” 大驴昂昂叫唤,满厨房乱转,“跟我没关系,咱爷当初那么猛追岑小姐,他那群狐朋狗友个个知道,平时就拿着这事下酒搭菜呢。哪里用得着我说。前几日爷请他们一桌,喝几坛子酒就什么都招了。我就奇怪,当日没去找,隔了这几日才去。” 泰婶气得朝大驴扔菜铲,“奇怪什么,你不是跟着去了吗?没耳朵,没眼睛,不会听,不会看?” ------------------------------- 亲们,周五啦,快周末啦,祝大家心情愉快! 看完这章,喜欢就请投一下推荐票。 感谢亲们帮忙收藏本书,贴心评论和打赏,聆子继续加油! ------------ 第17片 梨木回香 大驴跳过菜铲,还是让木勺敲到小腿肚,直叫疼,“岑小姐病中,我们哪能见得到,少爷把我遣出去,单独和彭氏说话,我听个鸟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彭氏是岑雪敏的亲姨母,少寡,同来赵府照顾侄女。 “少爷人呢?”泰婶见门外只有麻雀吵架。 “不知道,他让我先回来。”眼看泰婶要扔菜刀,大驴连忙喊,“我和少爷离开岑家时,彭氏骂得可凶了,还追出来骂少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警告他再不准上门,不然就要告诉老太爷。少爷哈哈笑,说今后请他都不来。” 赵青河屡屡捧金送银去讨好,多因这贪得无厌的彭氏教唆,拿她侄女的花容月貌当香饵。 如今彭氏骂得决绝固然好,就怕跟从前一样惺惺作态,又要好处又要脸面的。 可让泰婶糊涂的是,赵青河那句答。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最知道秉性,请他都不去的那一句,绝非谎话。 泰婶不像她老头子对少爷惟命是从,少爷说失忆,诊脉却正常。自己虽不是神医,可医者凭望闻问切说病,所以就对健康的少爷抱持一点点疑心。 她思来想去,赵青河若装失忆,无非想让家里人松懈,不再阻碍他求亲,将岑雪敏快快娶进门。 然而,萦绕她七八日的担心,今日让少爷亲手挥散了。 泰婶糊涂着,又欣喜着,偷瞥夏苏,见她神情怔忡,心念连忙一转,觉得自己该适时推一把,让夏苏对少爷有点好感。 “看来少爷这回真得明白过来,从前都是年少轻狂做得马虎事,咱也别计较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难得他回心转意,家里人得多拉他一把,免得又飘。” 夏苏发怔,却与泰婶糊涂欣喜的缘由不同,想起自己昨晚让赵青河讨回八百两银子,今日他就跑去岑家,还被彭氏骂。 可是,他当时又没应她,她还泼了他一头脸的酒,以为不了了之—— 不能吧? 赵青河即便不记得他对岑雪敏的热情追求,可是,送出去的东西再去讨回来,大丈夫颜面完全扫地,一般好点面子的男人都不会愿意做。 更何况他变了,还绝不是变蠢,是一种盛气凌人自信自傲的变化,让她无法想象他死皮赖脸向彭氏讨银子的模样。 因为难得的好奇心,夏苏本来上午要出门,不自觉留在了家里,想等某人回来说前因后果。差不多到晌午的时候,她捡着豆芽根,正有点花眼犯困,忽然听到泰伯一声吼,惊得跳了起来。 “老婆子!快!快来看!我们把什么带回来了?!” 泰婶冲夏苏又眨眼,笑道,“平时不觉得,缺了才知道好,如今人平安回来,这家就好似终于开了运。现在,就等你俩喜上加喜......”怕夏苏觉得她偏心赵青河,“我的意思是,你找个好夫婿,少爷找个好媳妇。” 夏苏对这种内容是全不上心的,淡淡一笑,起身跟着。 还没跨出门,她就看到院中除了兴高采烈的泰伯,还有赵青河。 怪不得泰婶说什么平安开运的,同时入她眼的,还有赵青河脚边一只黄梨木箱子。 泰婶惊得僵定在门边,捂嘴睁目,眼睛渐红,忽然垂头抬袖点着眼角。 夏苏一边扶着泰婶,一边冷眼瞧。 那只黄梨木箱,是赵青河娘亲常氏最喜欢的大物件之一,做工精良,密封隔水,因此用它来收藏珍贵的东西。 箱子半年前让赵青河扛走,里面装着常氏留给儿子最后的家财,十二卷古画,五幅名书,皆大家真迹。 现在,箱子回来了,书画也回来了么? 赵青河大步而来,看不出曾经的一丝莽风冲猛,行似青山出云水,苍郁峻拔。他也来扶泰婶,无意中却与夏苏的指尖相触。 夏苏立刻缩手。 然而,她指尖的凉意停留在他的皮肤上,迟迟不暖,令赵青河蹙眉。 “穿得太少。”他打量她一眼,一件里,一件外,均是单薄棉布,由此找出症结。 她并未因他大手的热温触感而有半分情绪波动,冷冷回他,“还好。” 想说不劳费心,当着泰婶的面,算了。 泰婶左看看右看看,两个让她如待亲生的孩子,一个如火,一个如水,难以融洽,心中不禁叹息,但她不强求,一手拉了一人往箱子走去。 “近来已添置不少东西,还要买马车,哪来的钱赎回箱子?”有生之年,能促两人成为好兄妹,在孤凉世间彼此照应,她再去九泉之下,见到夫人就不至于羞愧。 泰伯呵呵笑起,打开箱盖,“岂止赎回了箱子?” 夏苏再不能冷眼旁观,目光充满惊奇,盯着箱中那些卷轴,脱口而问,“怎么赎得回来?” “当铺不就是筹急用银子与人方便的寄处么?如今银子还上,自然就能拿回东西,有何难为?”赵青河的视线自上而下,隔着泰婶也无阻碍,落在夏苏光洁的面额。 这人,这眼神,这要笑不笑,她是被他看成傻瓜了么?夏苏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气。 赵青河瞧着她粉澈澈的腮帮微鼓,呼吸深长,肩膀都起伏了,就很“好心”地大声问,“要不要我给妹妹倒碗酒,你再像昨晚那样,泼我一脸来消气?不然,气太足会憋内伤的。” 院中,打架的麻雀飞走了,静得只剩呼吸声。泰伯的,泰婶的,夏苏的。 大驴叫,“欸,昨晚你俩一起喝酒?孤男寡——”让夏苏眼中一道厉光吓得闭牢嘴。 夏苏竭力维持淡然,折步往堂屋走去,“将箱子抬进来,我瞧瞧有没有让当铺做了手脚。” 赵青河应得干脆,双手合抱,把百来斤的箱子轻松扛上肩,随她走入。 院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此交换了默契,各自做各自的事,没一个跟去。 这种时候,火苗子乱溅,旁观者只会引火烧身,远离得好。 打情骂俏? 想得美! 根据以往经验,不拆房子就不错了。 现在只能期望,那位什么都不记得的主子爷装什么都好,千万别化身为熊。 因为夏苏最讨厌的动物,就是狗熊。 然而,堂屋里,很静,很静,一点烟味也没飘。 ------------------ 么么,亲们,早上好! ------------ 第18片 兜财无缝 大门关上良久,车轱辘和马蹄儿也听不见了,好不容易露回脸的秋阳不辣,靠着门的大驴却觉得恁烧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他问神情平静的泰伯,“老人言,越是大风暴之前,越是平宁。咱家两位主这么平宁,莫非今晚就要拆房子了?” 泰伯斜瞪,曰一字屁,转身干活去。 可他心里其实也焦,少爷和苏娘两人一起平静出门的样子,很好,很融洽,是他和老婆子日盼夜盼的景象。 只是当真发生时,竟然有了大难临头的忧郁。 怎么想都很古怪,两个水火不容的人,一下子平和并肩,肯定是有什么鬼的! 泰伯想到这儿,脚下一拐,找老婆子商量去。 务必,大伙都得平安。 新买的马是老青骢,新买的车是板条拼,轱辘缺着口,感觉随时老马会没气,车子会散架,然而看那车夫,赶得悠哉,丝毫不介意马车拉出了牛速。 车夫不一般,相貌堂堂,宽肩阔背,令不少女娘红着脸持续偷望。 车篷无门板无门帘,可以望得见一名女乘客,背着街,对着车壁,似乎抱膝。 车子浑身发出可怕的嘎吱嘎吱,轱辘一圈震不停,这对人物却十分安稳,让人感觉马是千里名驹,车是贵木沉香。 出了繁华的闹市,来到偏隅穷坊,行人为生计忙活,少有目光再看老马破车。它拐进一条长巷,幽静无人,车夫就任老马认道,钻进车里,凑近瞧一动不动的姑娘。 姑娘脑袋顶着车板,闭了眼睛,呼吸轻浅,居然睡得很香。[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赵青河笑露白牙,忽而对着她的脖子吹了一口气。夏苏的皮肤份外白皙,他能立刻看到脖后浮起一片极细极短的淡黄绒毛。 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他正要换上嘲笑―― 夏苏转了下脖子,那张巴掌大的脸就正对了赵青河,鼻尖到鼻尖,二指的距离。 她的眼窝较深,闭着眼还能看出大大的眼廓,眼线很长很翘,睫毛如墨羽。 她的唇饱满小颗,唇色却淡,撒了珍珠粉一般,润润散发晖美。 半边细腻透水的面颊,让赵青河禁不住想到刚出炉的大白馒头,内里却是小笼包的肉馅,多汁鲜美。 赵青河伸出双手,要掐上大白馒头的姿势,临了,却改成两根食指,将她微翘的嘴角往下弯,心道果然。 原来她用弯下嘴角的法子,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那张小嘴若不刻意抿老,容姿娇而楚楚,笑也惹怜,令男人最易动心。 难怪风流如吴其晗,都会被她吸引,想来她只顾画,没顾上抿晦嘴了吧。 赵青河想到这儿,恰见她的睫毛微颤。 瞬时,那双睫羽仿佛也从他心上刷过,痒痒难耐,渐渐酥麻。 他不禁蜷起点着她嘴角的长指,捉紧,再捉紧。 这没什么,只能说明他和吴其晗一样,都是普通男人。 赵青河无声钻出车去,将马车赶到另一条热闹的宽街,想着谁能在这么闹的地方继续睡。 半个时辰后,面对不曾换过姿势,睡得像死人的姑娘,他终于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实在不虚。 他只好乖乖把马车赶回原来的巷子,拍了拍车壁,“到地方了。” 他以为需要多叫几声,夏苏的身体却猛地一震。 因为她睡姿不好,脑袋僵僵往旁边车板撞去,发出咚一大声。 赵青河龇牙咧嘴,哎呀哎呀替她疼,但是眉开眼笑,又分明幸灾乐祸。 夏苏怎能看不出来? 揉着头,狠狠白他一眼,左顾右盼,蹲身探脚,才慢腾腾着了地。 “你真是……”该防备时不防备,该放松时不放松,傻到他都懒得说她,以两个字代替,“……够慢。” “你可以不跟来。”她求着他了么? 赵青河不但讨回八百两,还把原本当死了的书画原封不动赎回来,夏苏说话算话,今后让他跑外面的买卖。 她其实也不是不明白,男人在外比女子吃得开,谈什么都要容易些。 倒是赵青河没有昨晚的傲慢,只道他主理买家,她主理造画,银钱一本账,每月结算,如此分工合作。 赵青河看着夏苏抿垂的嘴角,惊奇一个人的气质怎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但他神情不动,目光漆漆,转眼打量四周。深不见底的支巷,层层叠叠的屋瓦,不知里面藏着多少贫困落魄户,难保没有见色起意,见财起意,走投无路的人。 “万一哪****不见了,我总要知道上哪儿找……” 夏苏一怔,本以为赵青河会满腹牢骚嫌脏嫌破,不料―― “……妹妹是咱家摇钱树,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夏苏心上才泛起的一丝丝暖意,顿时降至冷寒,摇钱树啊―― “咱家现在除了那箱子不能吃不能用的旧东西,连块整元宝都没有,全靠着妹妹手指缝里漏些铜板下来。”瞥一眼夏苏肩上背着的鼓鼓褡袋,赵青河记得,上回他背着时好像也这么鼓,看来夏苏付给帮手工钱很是大方。 两只手,举在赵青河眼前,素白,纤细,不软弱。他居然明白不过来,就听到夏苏柔美缓平的声线。 “满的。”她说。 “什么满的?”他问。 “没有手指缝。”她的嘴角平中悄翘,眸底盛满轻嘲,“这叫兜财手,天生的,除非我自愿,否则连沙子都漏不下。你想要元宝,还是自己赚得好。”说完,手放回身侧,继续向前走。 竟是这个意思。赵青河忍不住,手握了空拳,堵嘴呵笑,笑完却也不再说什么,跟行在夏苏身后。 他虽想不起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人,脑海却时不时浮上一些不太熟悉的画面,好像来自于孩提童年。独来独往,习惯了的寂寞;受人欺凌,衍生出来的叛逆;叛逆到自虐,堵了心眼脑窍,专心事武。 大驴告诉他,他总嫌夏苏麻烦,可现在,他完全不觉得她烦,且享受她带来的乐趣。 是他变了?或是她奇特? 七拐八弯的巷子,分不清院里院外,这片住着无数家的坊居却显出同一色的凄苦。 ------------------------ 周日啦,大家抓紧时间享受哦。 谢谢大家支持! ------------ 第19片 穷门富戚 夏苏熟门熟路,走得虽慢,一步不停,来到一座更灰暗更破旧的小院子前。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小院子甚至没有围墙,只有半圈篱笆,地上还坑坑积着水,盖不得房子的低洼潮地上一间抹泥屋。 她侧目往后瞧,见赵青河只离半步之遥。 他一双眼冷望着四周,不似被这些弯弯折折的路绕晕,对小院子的破旧亦不在意,神情沉定。 他变了,真得变了,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小看他。 夏苏心里念着,正要敲门,却听篱笆那边的黝黑屋里有人破口大骂。 “你个直不起腰的没用男人,让老娘生了个赔钱货,还让老娘过这种鬼日子。如今,老娘好不容易给你弄来一份活计,你居然不肯?!” 乒乓乒乓,同样的砸锅丢碗,与今早家里泰婶和大驴之间的追逐却截然不同,站在院外的人都能听出凶恶。 夏苏脸上毫不动容,还不高不低问声有人在家吗。 赵青河在想夏苏的胆子怎么突然大了,不由抬高眉梢,撇笑道,“想不到你还挺会骂人,见血不见刀。” 夏苏觉得莫名其妙,“我哪里骂人了?” “明明有人,你还问有人在家吗,不就骂那人不是人。”高啊。 “……”夏苏睨他半晌,没法反驳,改为了拍门。 屋里那女人没理会外面动静,骂丈夫骂得雄赳赳气昂昂,极尽粗鄙之词,最攻击她丈夫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以及养家的无能,稍正经的女子都会脸红。 她声量那么大,完全不顾忌各家挨得近,引一群孩子跑来。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他们爬上篱笆探头探脑,继而又嘻嘻哈哈笑,学那些难听的骂词。 赵青河听得有点烦,将拍门的夏苏一把拉后,抬脚就把那片薄门板踹开了。 他力大无比,神情不悦时又显冷酷,吓得小童们哗然跑掉,骂声也止,似乎耳根终能清静。 屋门一声跳响,风般卷出一女子,约摸二十八九,簪金流玉的牡丹头,妆容齐整妩媚,身段儿摇若柳枝,有三分不错姿色,一说话却无法恭维,对着倒地的门板竖了画眉,不抬眼就骂―― “大清早哪儿来的丧门星,老娘教训自家男人,要你狗拿耗子管屁――” 正眼瞧清面前体格健壮五官俊冷的男子,妇人舌头顿时就没了,双目放光,轻浮哟了一声,泼妇的粗鄙收敛干净,声音柔软,还掺进口齿不清的软侬腔。 “这位大哥莫非新搬来?”抛个媚眼儿,还没抛完整,见男子身后慢吞吞步出熟人来。 少妇并不喜欢这个熟人,精妆细面仍漾开了势利的笑,“夏姑娘,咱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 夏苏看少妇一眼就滑开,对她的媚眼视若无睹,神情不冷不热,喊声婶娘,语气平铺,“本来前几日就该来的,恰巧又接到一单活计,就想着并成一趟,故而迟了。”目光经过赵青河,不禁呆了呆。 自他回家来,他在她面前,不是各种意味的笑,就是各种精明的狡傲,更不提眼神深不可测,让她不太在意那脸的棱硬角石头线,甚至以为智窍开好,他知道怎么展现他的外表优势了。 要知,赵青河其实是个有卖相的男人,只不过从前没脑,就成了蠢壮。 然而此时,那一脸棱冷肃寒,全身生人勿近的气魄,竟远比从前空板着脸吓人得多。 可也俊酷无比,邪狠无比。 她自觉无感,却足以令浮柳轻桃,如少妇此类,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夏苏望着痴痴向赵青河走来,全无停扑打算的妇人,只好迎她而去,拽住她的胳膊,将满是铜钱的褡袋挂上她的肩,重重地,“婶娘,这是上回的工钱,你赶紧存好。” 少妇低头看看鼓满的褡袋,眼睛发出别样的光亮,驱散了对好看男人的一时魔障,认清眼前的真实――钱财要比男人重要。 她将褡袋抱入怀里,鬼祟往小屋望一下,再转回头来,也不看夏苏,居然还偷偷贪望赵青河一眼。 却不料,对上一双冰寒阴沉的眸子,令她瑟抖一记,再不敢花心,头也不回跑出去了。 赵青河非常非常不高兴,叫住往屋子走的夏苏,“回家。让自己的婆娘骂成****,任她对别的男人搔首弄姿,他都不敢出头,什么丈夫当得这般窝囊?” 地上一个很大的水洼,夏苏不绕,提裙跳过去,脚跟蘸了水,裙上立刻溅到一片泥浆子,等她转过身来,又是弯起笑嘴的轻嘲。 “我找的是装裱匠,他这丈夫当得窝囊不窝囊,与我无忧。”随即,她走进了屋。 赵青河看着贫黯的屋影将她吞没,默默想到,她是对他嘲出瘾来了么? 固然比她故意垂着嘴角可爱多了,他可不乐意让她这么笑法,好似他仍是她认知中的蠢熊。 这个外号,他誓要从她那颗自以为聪明的脑袋瓜里挤出去。 现在嘛,忍着。 赵青河大步跨过门槛,几乎不用想,闻着那丝儿墨香,就往左边的屋子去。掀起旧门帘,厚芯布上一股浓霉味熏得他差点呛咳,看清屋内,不由一愣。 满墙满地滚轴卷,新旧相混,杂乱无章,脚都不知往哪儿踩。 不过,显然夏苏“熟悉地形”,已在最那头的桌旁坐得相当自在了。 桌子对着一扇小窗,空气沉浊,窗却紧闭,用不起窗纸,只以麻布遮挡。 整间屋子除了一些名贵质地的卷轴,就一盏琉璃湛澈的桌灯奢侈,大白天点着,烛焰明亮而少烟,一看就是宝。 赵青河见过夏苏也有一盏极稀罕的灯,这算是画匠的统一用具? 只是,让他发愣的,并非这里穷中有贵,而是桌前的男子,和男子怀里的“东西”。 男子约摸三十出头,虽然薄长袄上到处打着补丁,青渣胡髭敷着大半张脸,却有一双好眼聚神,同****根本不沾边。 他一手抱着穿胖袄的奶娃,一手喂粉扑扑的小家伙吃米糊,神情十分平静慈爱,没有贫困的哀愁,没有恶妻的苦恼,是个极爱女儿的父亲,也是个极具手艺的匠人。 ---------------------------- 新的一星期开始啦,请亲们继续支持聆子新书,多多推荐,多多收藏,多多评论。 ------------ 第20片 天地海心 赵青河原本以为,那个轻佻的少妇身后,这间透不进光的屋里,应该蜷缩着一个悲愤恨世的男人,却惊讶发现身处于一方宽容的天地,少妇的谩骂,进不来这里,大概更进不了这个男子的耳朵。[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所以,一愣后,他即笑。 男子抬头看赵青河一眼,不问是谁,继续老神在在喂他的宝贝。 夏苏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银号存票,笑容柔柔,声音柔柔,“周叔,小画的银子,除了刚给婶娘的那袋铜板,其余都给你存进去了。那幅扇面还要等一等,如今多了个专跑买卖的人,应该很快能找到买家。” 赵青河自认一双眼利,善于察言观色。 刚才见妇人的泼骂凶悍,推测男主人悲催,想不到男主人自在得很,当爹也从容。 而此时的见闻更让他明白自己猜差了十万八千里,泼妇不过是纸虎,被她丈夫吃得死死而不自知。 这样的男人,为自己涂抹上惧内贫困潦倒的颜色,住在迷宫般的深巷,必藏一个不可告人的过往。 “放桌上吧。”周姓男子没看那张票,“苏娘,扇面要小心处理,最好打听到吴老板卖了谁,再寻买家。” 夏苏应着是,又将身上竹筒拿下,铺开画纸,“请周叔装裱,事成十五两。” “赵孟坚的《岁寒三友》。”周姓男子这回视线彻底离开他家女娃,落在画上片刻,语气带笑,“这哪是仿赵孟坚,竟比原画更精粹,你打算给赵子固拔高名气么?” 夏苏脸红,“周叔笑我,我哪有那么本事,不过尽力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赵青河心道,夏与周不同姓,又不曾听泰伯夫妻或大驴提过夏苏在苏州有亲人,这份十分自然的亲情恐怕同夏苏的从前有关。 周姓男子这时再看向赵青河,见他仪表堂堂北人气魄,问道,“在下周旭,是苏娘的叔叔,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真是亲叔叔么?既然如此―― 赵青河稳稳作答,“小侄赵青河见过周叔。”以为报上姓名,这人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惊讶死人复活。 周旭毫不惊诧,对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晚辈侄子接受轻松,削瘦的脸庞神色冷淡,却是微微一点头。 而后,他朝夏苏道,“此人看着可以担当。” “周叔这么说,我就更放心用了。”夏苏却不看赵青河,“此人”如今这张带着聪明的皮相是比从前好用,只不过她不会太信他。 横竖合伙赚小钱,也不用掏心掏肺,把利益分割清楚,双方能达成共识,人品不至于杀人,差不多就行了。 两人接着不再提半句画或钱的事,就着八九个月大的胖娃娃小名闲聊,小花小草小玉取了一堆。 “轴儿。”赵青河没处站,一动踢到地上木轴,信口凑热闹。 两人齐眼看他,他连忙摆手,“我用词遣句实在没辙,你们不必当真,冲撞了宝贝,也别恼我。” 他这样没“自信”,倒叫夏苏不好再踩,实事求是评道,“这个小名还不错,轴支着画,坚强得很。” 周旭沉吟,“小名叫轴儿,干脆再取赵侄说得宝贝一词,大名也有了,宝轴。” 夏苏觉得是不错,配上周姓念起来就有些怪。周宝轴?粥煲粥? 夏苏虽然这么诚实说了,周旭却并不在意,只道宝轴二字太合心意,又是女儿家,也不会常有人喊她全名,就这样吧。 赵青河歪打正着,赢得周旭一声谢。 于是,似乎终于完成今日来意,夏苏说五日后来取画,便走出了屋。 周旭没跟出来,连再会都省了,只是轴儿咯咯的笑声追上他们,令乌墨青白的单调天地色缤纷了好一瞬。 上了车,夏苏耷着的眼皮缓缓拾起,似经过一番斟酌,慢道,“婶娘本是妓子,周叔有时去她楼子卖画,也算不得熟。她年岁大了,恩客越来越少,又有了身孕,想打掉,周叔却劝着生下。楼子妈妈嫌她已不赚钱,干脆捣鼓着周叔赎她从良。我开始也是瞧不惯她,替周叔不值。可周叔说他本无打算成家,只觉得和娃娃有缘,娶谁都无所谓,而她的身世其实可怜,爱钱也是悲苦怕了才如此,如今既然出了欢场,不必再看他人脸色陪他人笑,想怎么样就随她高兴吧。” “轴儿不是……”赵青河问了一半顿时住口,吆喝驾起车。 他也是糊涂,何必问呢? “你叔叔心如海。” “不妨说,他随心自在。”夏苏语气轻飘,“心如海”不适合周旭。 随心自在么?赵青河无意识握紧了缰绳,低声如自言自语,“不看恶脸,不听恶言,高兴怎么活就怎么活,真是潇洒。” 良久,夏苏的声音龟慢龟慢地爬来,“倒也无需惆怅惭愧,我叔三十岁的人,六十岁的心,老僧入定,看破红尘了,能不自在?我们却‘年少轻狂’,自私狭隘一些也很应当。就我婶娘那样的人,换作我,是一定不忍的,全看在叔叔面上而已。” 好了,她也会用年少轻狂这个借口了。 这姑娘的反应,总是有些出其不意。赵青河没有回头,只是不小心歪伤的心情变得很容易收拾,驾车也轻快。等马车停在虎丘一家饭馆前,他又完全不意外地看到了夏苏的蹙川眉。 “我没银子。”她道。 “我没银子。”他制造回音。 夏苏没好气,“没银子你还来?” 赵青河不答,将缰绳交给伙计,吩咐他用最好的草料喂马,就径直走进饭馆,拣靠着旁街镂窗的桌子坐了,点完菜,却见夏苏还站着。 “要不要点酒?我看到柜台有西凤酒。”他“钩”她。 她很没志气,上钩落座,听他再点了两小坛西凤,等伙计走了,仍记得银子的大事,“我说真的,身上只带了十文钱。”原想一人一碗面打底。 “我也说真的,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不过――”赵青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银稞子,颇为得意,“今日赵大老爷请客。” -------------------------------- 谢谢大家支持聆子!感激! ------------ 第21片 孤儿寡母 夏苏并不因为能吃白食而松口气,反而奇怪,“你既然推了赵大老爷的差事,他怎地还给你银子?” “自然不是白送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赵青河将银子放回袖袋,“大概赵大老爷觉得我之前的差事干得还不坏,就请我查胡氏女儿与赵子朔之事,预支十两银子作调查的开销,办得好还另有赏钱。”也想不到还能对上他的老本行,所以他答应得很痛快。 夏苏想得则是,原来赵青河办得差还能让人觉着好。 只是她越来越听不明白,“胡氏母女都已经走了,还调查那位小姐和赵子朔的什么事?” 赵青河端起白瓷杯抿着茶,眼睛拐向镂窗外,目光藏着锋锐,神情却有些淡,淡得似看透一切,乏味无趣的感觉,语气也平板,“行李走了,仆人走了,主人还没走。没事当然最好,不然赵子朔的未婚妻要如何自处?” 未婚妻?!赵子朔有未婚妻?! 夏苏还没问赵子朔的未婚妻是谁,忽见一个打扮不错的丫头从对面小楼的门里走出来。 丫头只往左往右探了几步,又很快走了回去。 “那丫头穿得不俗,一看就知出自大户人家……”她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胡氏的……” 赵青河剥了红封纸,一边给夏苏倒酒,一边点头,“是胡氏女儿的贴身丫头。偷偷回城,却不知改变装束,丫头蠢如此,主子恐怕也聪明不到哪儿去。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他昨日送胡氏母女出城,已将所有人面记住,“你瞧瞧那居楼,告诉我你的发现。” 夏苏完全不察赵青河的“居心”,只是不自觉听话,仔细打量那座上下层的小楼。 虎丘是苏州最美的景点之一,全国各地的游客四季不绝,带动本地商机繁盛,这一片更是旺中之旺,小楼两旁铺子林立,多是大店,而隔壁一家古董店和一家宝玉阁生意也旺得不行,客人穿戴皆富贵。 “那楼当然不是客栈,但说居楼也不对,谁会放着这么好的地段不做店面出租,反而租给人住呢?除非――”她这时才觉自己有点过乖,挑起眉来,“我干嘛告诉你?” 赵青河夹块卤牛肉进嘴,吃完又饮一大口酒,“看不出来也罢了,不必摆一副跟我不熟的模样,拒人千里。” “你激我?”夏苏神情冽峭。她本来就跟他不熟,好不好! “说事实而已,激你作什么?你说不说,看不看,与我有何好处?不过随便聊聊。”淡淡的表情,赵青河似乎表达着自己再真不过,就是眼底漆深,无人看得透。 夏苏的一碗酒也立时见底,那就随便聊聊罢。 “两家铺子是胡氏的吧,丫头左右走也不怕落入人眼,却不敢走出两间之外。而胡氏母女所在的那座楼,原本不是古董店,就是宝玉阁,临时拾掇了,关上里头的小门,给主子腾出来暂住。三座楼之间的过道前均封了砖墙,加造遮雨檐,檐檐交叠似屋顶,看不出里面。邻居之间造得这么亲近不常见,约摸就是三家属一家,走动方便。” 赵青河给夏苏再倒一碗酒,脸上有笑,“不愧是摹画高手,观察力不差。三座楼确实都是胡氏的,宝玉阁的生意更好一些,其中一名小伙计一直站在店门前,看到熟客就打招呼引人过去,显然原本的店面大,所以胡氏住得楼应属宝玉阁。胡氏在众人眼里是穷戚,寡母带女儿投奔,受大太太帮衬,似寄人篱下十分可怜,其实却是富孀……” 夏苏见赵青河瞧过来,不明所以,“孤女寡母,怕人觊觎,藏富也正常。” “赵府虽为名门,家大业大,子孙众多,银钱总是紧张,富孀之女身份虽不匹配,嫁妆丰奁也可补足门当户对之缺。这两家铺子年入万两是至少的数目。”赵青河却牛头不对马嘴。 他沉笑一声,继续道,“赵老爷子和大老爷认为有人陷害这对可怜的母女,皆因赵子朔与胡氏女儿外形般配,相处的时候虽不多,却很融洽。涉及赵家声名,只好让母女二人先避开风头,但不能放过居心叵测之人,故而让我来查。而两个年轻人若真彼此有意,还是可以给胡氏女儿名份的。” “本来就是陷害。胡氏富裕而不张扬,又非人品问题,听你的语气好似这对母女不可怜,亦没居心叵测的人相害,还有可能是她们自己捣出来的。只是胡氏若真有家财万贯,何必委屈自己女儿为妾?”夏苏反击的节奏明快起来。 赵青河仍不动声色,“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胡氏一个妇道人家,无夫无儿,甚至没有娘家依靠,想找好女婿,只怕有钱也难。与其许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贪婪男子为正妻,不如嫁给品行上佳家世上佳的弟子为小妻。尤其,还是女儿喜欢的人。” 夏苏即驳,“你说胡氏女儿喜欢赵子朔,莫非仅凭那首短信?依我看,前四句可能出自胡氏女儿之手,后两句却是伪笔。” 赵青河眼里融进了笑意,但听她说。 “明明是女儿家的抒情感怀之句,文静相思意,恰如其分,无端大胆约了野合。除非胡氏女儿没脑子,或她以为赵子朔没脑子,不然怎么都不可能写出那样的话来。那晚我瞧见的丫头也可疑,腰间挂贵坠,刚才的丫头虽穿得不俗,身上不亮。再以胡氏性子隐忍来看,教不出傻仆来。然,赵子朔长相和才华皆上乘,赵府里但凡和他没血缘的小姐,哪个不动心思,各人各法而已。正妻也好,小妻也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劝你别管这摊事。”再一碗好酒喝尽,夏苏盯了会儿酒坛子,视线慢慢移开。 赵青河心中对夏苏的出身之谜打了个勾,填上大户宅深,语气却平稳,“不是我自愿要管,赚点家用给你。” “什么叫赚给我?都是你花――”夏苏看他将她的酒碗倒满第三回。 西凤酒液清澈,辣而不呛,回味无穷。 ------------------- 感谢亲爱的们打赏,评论,投票给聆子,聆子感冒啦,越是这种时候,越觉得有你们真好! ------------ 第22片 异曲同工 夏苏过了两年穷日子,难得闻到上好的酒香,故而能忍酒瘾,现下就在眼皮子底下这么晃,如何忍得住呢? 纤纤十指,一根根吸上陶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最后一碗。”赵青河却非纵容,看她轻轻皱了皱鼻子,将那不太满意的样子全收入眼。 有人管着,也好,不过既然是最后一碗,夏苏就改了小口抿,十足珍惜着。 片刻工夫,对门的丫头探出来两趟,一回比一回焦面,还反复看着日头,等人,但等不来。 “赵子朔不来了吧?”还能等谁?夏苏觉着有些无趣,“你盯着,我喝完这碗却要走了。” “听吴二爷说,他与你相识是因为碰巧下得一场雨?”赵青河却问了一句无关的话。 看似无关,夏苏反问,“你觉得不碰巧?” 赵青河将坛子里的酒倒尽,“你躲雨碰到吴二,此刻赵子朔不来我却在,这二者异曲同工。”他喝酒很干脆,也不像莽汉留哈喇子那种,碗空了,一脸清爽,“都不是巧合。” 夏苏一直捧着酒碗,似猫啜饮,全无慌张,“那是。吴其晗是墨古斋的大东家,平时只和大客名家往来,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想让他看我的画买我的画,不用些心思,如何接近?他家住杭州,苏州有墨古斋分号,而且到苏州就必到广和楼听评画。为了等他,我在广和楼喝了半个月最便宜的茶水,借着雨势,让他相信我只是个躲雨的姑娘,方能说上话。9; 提供Txt免费下载)” 赵青河眸光赏悦,“好耐心,好计策,便是吴二能想明白,也会为你诚意打动。那么,你与周叔说得扇面,要背着吴其晗,却是为何?” 夏苏不稀罕赵青河夸奖自己,扇面却要他去卖出好价钱,就道出实情,“吴其晗那幅扇面虽非唐寅之作,却是文征明仿唐寅的戏作。他以为是无名画工所仿,要我挖补,我觉得可惜,重作一幅给他,留下了文征明的真迹。此事不甚光彩,但也不涉良心。文征明本就是大画家,他仿好友自然不是为了钱财,正好考验我们这些画学后辈,会欣慰此作留在明眼人手里。你如果能卖,也要跟买家说清楚,是文征明的真迹,不可与唐寅混淆。” 赵青河一听,连连道了好几个妙字,“妹妹牵强附会的本事也是高段。” 夏苏不理他的评是褒还贬,面上十分正经,“我要真挖补文征明的画作,才是牵强附会。至于吴老板自己低价购高价卖,我已不论他狡狯。” 也就是她和吴其晗彼此彼此的意思。 赵青河并非贬她,却无意为自己撇清,起身笑道,“妹妹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到这会儿,要还不知道赵青河去哪儿,夏苏就眼瞎了,可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手掌翻上,带着笔茧的手心倔强得漂亮。 “你只管去,去了不回来也无妨,银子留下。” 赵青河知道她防心比谁都重,银子已经掂在手里了,忽然也生出一点固执,“若请客的是别人,你也一视同仁要银子?” 夏苏直接从他手里抠出银块疙瘩,“那倒不至于,请客的人都离桌了,我还干坐着么?” 赵青河盯瞧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以为你憎恶我。” 夏苏盯回去,冷峭的神情里掺进一股子莫名其妙,“赵青河,你这熊脑子之前塞了什么,我是很好奇的,不过你如今既然清空了,填新物什之前,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我不憎恶你。干娘还在时,我当你是她儿子,干娘不在了,我当你是不相干的人。你犯什么傻发什么痴,与我无尤,要实在想你我之间搭根枝,就得借泰伯泰婶。我当他们是亲人,他们对你忠心耿耿。”所以,她看他让岑家收成忠狗而无动于衷,只负责抢他的月俸。“你死,我不难过也不痛快,不过世上少个――” 一对剑指轻梗在夏苏的唇前。 这个动作,在旁人眼里是亲密,其实指与唇还隔着一层薄气。 赵青河,人近邪佞,魂却远冷,眼微微笑起,也无温,对着夏苏粉澈的面颜,眸底由浅渐深。 “不是憎恶这么极端就好,对于钻牛角尖的人,我可没兴趣陪着钻。赵青河从前的糊涂事似无可追讨,既然如此,已经过去的恩怨,咱都别说绝了,我这回打算活很久呢,你也一样。” 赵青河走了,往饭馆后面出去的。 夏苏的目光怔忡望着对门,却始终没看到他。 半晌惊省,不知怎么心跳得有点不稳,就想今日非破了三碗的禁不可。 撕开另一坛酒的封纸,把酒当水,连送三碗下肚,这才将自己的三魂六魄全捞了回来。 她不必禁酒,因她的酒量很大,别说三碗六碗,三坛和六坛的差别都不明显。 她禁的是酒瘾,瘾起就难控制自己。 而她是人,又不是鬼,终究会醉的。 醉了以后,就是人偶了,容易受他人摆布的人偶。 以免自己起酒瘾,夏苏唤来伙计把剩下的半坛子酒搬走。 伙计搬着酒转身要走时,却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拽沉了一下,低头看不见异常,只发现身旁那位姑娘捧着酒碗的手有些抖,用着似乎要将陶土烧碗给捏碎的死紧力气。 他暗暗道奇,也不好问,打着笑脸退了下去。 夏苏无声长叹,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感觉酒瘾已经浑身乱窜,泄气般得任自己将酒一气喝尽,又慌忙夹了一大块卤牛肉,恶狠狠塞进嘴巴里,好似填满嘴就能填满瘾一般。 腮帮子让牛肉撑得发裂,身体却持续发热。好死不死,饭馆里响起琵琶声,一对卖艺的父女开始表演。她的脚尖随乐曲轻点起地,知道自己要是再留着,肯定要出事,于是忙去会账。 待赵青河回来,那张桌已改坐了别客,眼里顿时有些凉冷。 他虽然离开了不止片刻,但亦没久到对方应该结账走人。或者,她既然无意等,一开始直说就是,他不会介意。 ------------------------- 感冒深度发酵中,请大家继续砸药!哈哈!么么! ------------ 第23片 睡相之谜 赵青河想,答应了,又做不到,与背信弃义有何不同?和小时候那些表面夸他聪明,背后骂他野种的先生和同学,又有何不同? 一些记忆不见了,一些记忆忽然清晰,他大致明白了自己为何不喜欢读书的原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赵青河漠然要走,伙计提醒马车还在。 他也不要别人去赶,自己踱到饭馆后头的马厩。 老马吃得很饱,见他嘶嘶喷气,轻甩银青的鬃毛。 马车在墙角阴影中,仿佛被遗弃了很久,感觉比第一眼看到的更破更旧。 赵青河牵马过去,抬了木辕套好车,正要跳上车夫座,眼角瞥到车里一团蜷影。 那团影子几乎比墨还浓,只有一角襦裙未及收妥,似凋零的花瓣残片。 他双目微睁,沉声,“夏苏?” 影子动了动,裙角缩进去,有人轻哼一声。 这是玩得哪一出?捉迷藏么? 但她没走的这个事实,令他的阴暗心理迅速消散,语气淡然,带起轻笑,“莫非又困了?” 他没听她答,便猫进车里去看。 她防心重,他也谨慎,凡事保持一份怀疑。 而在车轱辘转起来之前,他好歹要确认那是夏苏,而不是喝迷了眼上错车的生人,或想要给他脑后一闷棍的乞丐贼偷。 待看清那人时,他不禁大吃一惊。 夏苏虽是夏苏,却一额头的密汗,原本梳理整齐的乌发披散双肩,一些青丝湿黏着面颊。[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她的夹衣被揉成团,挤在另一个角落,而她双手紧捉里衣衣襟,系带乱七八糟。 蓝棉的双袖和肩布均汗湿了,贴着她的手臂双肩。 她的裙子也是乱叠,一边拖曳,一边却撩短了,露出寸长白袜。 赵青河想都不想,大掌立刻抚过她的面颊,托起那段脑后细颈,感觉对方的体温在掌下飙升,以及汩汩的颈脉急冲,毫不犹豫就将人抱进怀里,另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直唤她的名。 有人袭击了夏苏?! 会是谁? 他脑子飞转。 陷害胡氏女儿的小人?还是看她独身吃饭,因而其了歹念的恶客?甚至是饭馆里的伙计,掌柜或杂役?或者根本就是黑店黑街?路人皆可疑? 问号一个接一个冒,然后就开始自责,他不该留她一人在店里,应该带她一起去见胡氏,更应该直接送她回家,避免她被这件小人案连累。 他实在过于得意忘形,忘了女子行走在外,潜在的危险远远大过他一贯的认知。 他一边自问自责,一边不停地拍,没发现怀里的人不舒服地皱了眉睁了眼,并开始目露凶光。 “住手。” 赵青河拍得不重,不表示夏苏享受,更不提她全身抽筋得酸疼,还累得要死,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声音太小,自然没人理,她不得已大吼一声,同时一掌往他脸上扇去,“赵青河!你敢打我?!” 她的手风甚至没刮到他的皮肤,却让他无意识地捉住。 他是力大无穷,她的手在他手里如豆腐一块,疼得她热汗冷汗一起流。 可她死倔,死狠,绝不求饶,一声不喊。 直到赵青河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急忙放开她。 夏苏手捏了拳,缩在背后,整个人挪到马车另一边。 “你……”她畏缩什么?赵青河完全不知自己此刻的观察力为零,“不用怕,我是你义兄,袭击你的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啊?夏苏冒着汗,比赵青河的反应快,“除了你,还有谁袭击我?”还是把拳头挥到他面前去,“我的手差点让你捏碎了。你以前只是笨,现在居然卑鄙,趁我睡觉想做什么?” 赵青河引以为傲的冷静大脑回归了,却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会那么离谱,“你在睡觉?” “难道我在吃饭?”夏苏冷哼。 赵青河觉着脑门爆了青筋,固然是他判断失常,其原因暂时神秘不知,只看她那身乱七八糟的模样,谁能当她在睡觉? “光天化日之下,你脱了外衣……”他手指哗啦啦隔空点她一身,想他凑得近,目力又好,无法将她身上蓝棉隐彩的花案错认,笃定又笃定,那是传说中的抹胸,“……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就这么衣衫不整睡着了?”说出来,会被她打死! 不,不,他不是纠结这个,而是她居然,怎么,睡得着?! 夏苏缓缓低头,缓缓系好带子,缓缓穿上外衣,缓缓拍平裙子。 “车里闷热。睡相不好。” 八个字,解释全部“异象”。 虽然,她的脖后颈有一片热辣,像针扎,被某人糙掌拍得脸颊发麻又烫,还有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暖阳明息,她已平静,所以最好,他也乖乖接受她的说法。 门帘都没有的单板车,秋风钻缝,坐一会儿就能发凉,她却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衣裙全乱,跟什么睡相都没关系,翻筋斗还差不多。 赵青河不知自己刚才怎能断她被袭,此时一切证据清晰分明,她不曾挣扎,不曾惊恐,更没有打斗的迹象。 他钻出车。 前几日一直下雨,这处墙角又阴,土面半干,脚印难读,也不是读不出。 伙计瘦小,穿布鞋,只留浅鞋廓。 夏苏的鞋子是翘头镶皮小胡靴,靴底粘防水的牙纹。 然后就是他的步云靴,鞋跟带铁蹬。 其余的足迹不新,可以忽略。 而车轱辘印透着十分古怪,明明是向前倾重,后面却也有一道深印陷在泥里,好像整台车子前后滚压了好一番之感。 可惜一片墙将马厩同后院分开,又只有他一家的马车寄着,照料的伙计早就到前头去干活了,无人目击。 “妹妹梦见自己在车里玩猴翻了吧?”根据鞋印排除第四人出现的可能性,他觉得最合理的猜测,还真是睡相差。 合理,却说服不了自己。 赵青河回头,眯眸望入,夏苏坐得很端正。 她不看他,抬手打开一条窗帘缝,白昼的光映得她手指莹亮,另一手却捉紧成拳。 她的肢体语言很紧张,很疲倦,似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迫使她挣扎屈服。 ------------------------------- 亲们,爱你们哦! ------------ 第24片 桃花佳约 赵青河突然想起来,夏苏喝酒的模样跟此时的反应像极了。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她有酒瘾,很厉害的酒瘾。酒瘾犯了,身体出现奇奇怪怪的不适应,而戒的法子则各种各样。 “伙计说你还留了半坛酒……”他果然发现她神色一僵,“我懒得带走,直接喝干了,你今后不许背着我偷喝,那坛本是我留给自己的。” 年方二十的姑娘,为何有酒瘾? 不待夏苏有回应,赵青河又道,“你猜胡氏说谁是害她女儿的人?” 她有秘密,他也有秘密,都属过去,无须追问不休。 “周家。”酒瘾是让人强养出来的,她戒了,仍有后遗症,但不算严重,出身大汗累睡一觉就好。 “猜对了。周夫人与赵二太太表亲,情同亲姐妹,是来赵府做客的人。周老爷外放为官已有五年,考绩已下,内定明年春升任京师户部。一切若平顺,周家小姐自然就配得起赵子朔。而周小姐与胡氏女儿交往丛密,拿到胡氏女儿的抒怀小笺轻而易举。不过――”赵青河语气却是一转。 “周小姐可是赵子朔的未婚妻?”柔音清美,与江南侬语软绵不同。 赵青河笑答不是,喝马跑上热闹的大街。 秋日短,太阳偏西落,略揉薄红,轻云缕缕,安静争着金边。 -------------------------------------------------- 苏杭天堂,入夜也是瑰丽的。 秋雨停罢两日,夜市复闹,明街如昼。 一边借着赏菊的由头,另一边名胜景地的商家们想了不少花招吸引游客,但凡有湖有堤,灯会集市和游船必旺。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湖畔水边的酒楼饭馆,鲜少生意清淡,又是蟹黄正肥,怎不高朋满座。凉而不冷的金秋,正是男女老少皆宜夜行的难得好时节。 这样的夜,夏苏自然不会闲着,出门才是正理,只不过今晚,车夫换了乔阿大。 乔阿大为人耿直善良,实在很信得过。 虽然一直是轿夫,赶车也并非难学的活儿,又比抬轿的苦力活强胜许多,泰伯一提议,乔阿大就很高兴得改行了。 至于赵青河,他为了赚“家用”,对情笺之事查得好像很认真,从虎丘回家后,就两日不见人影。 坐乔阿大赶得车,夏苏很轻松。 赵青河话多事多,以合伙为由,管头管脚,令她怀念从前只会用蛮力气的笨狗熊。 她并不太聪明,故而怕应付聪明人,对吴其晗之流也是硬着头皮上阵。 如今的赵青河,却大有不输吴其晗之感,偏偏又在一个屋檐下住着,避无可避,自己那点耍小聪明的伎俩很快就会被看穿。 想到这儿,夏苏叹气,当真要考虑搬出去的事了。 “夏姑娘,到了。”乔阿大跳下车,麻溜儿得摆好踩凳。 单这一点,他就比赵青河做得好。 夏苏踩了凳,落地。 乔阿大瞧着今夜这姑娘精神不错,心想大概能早点家去了。 他不知,夏苏晚上困不困,要比照着白日有没有睡足,而这几个白日,因赵青河也成了昼伏夜出,所以她睡得十分好。 只是夏苏不会承认,赵青河活着回来,令她卸下心头重担,不像过去三个月里,辗转难眠烦恼着怎么养家糊口。 “夏姑娘,您穿成这样进去?” 马车虽然停在黑巷口,避开了水街的喧闹,可乔阿大能看到前头彩光流溢的楼阁,也能听到莺燕如歌,嬉笑如潮。 上回是大雨夜红画舫,这回是喧闹夜桃花楼,感觉一回比一回不安稳。 桃花楼,是苏州有名的青楼。 “阿大放心,我有分寸,定然不会再丢下你就走。”夏苏以为乔阿大担心这个。 乔阿大老实,抓抓头怪不好意思,“夏姑娘也放心,谁请我喝酒都不去,就守到您来。” 夏苏不觉得上回乔阿大有任何错,可再说下去要天亮了,笑着吩咐不用死守,独自往巷子深处走去。 桃花楼的这条偏巷一般只有楼里人进出,又正是最忙的时候,夏苏算好了来的。 到了门前,她的裙装也变了夜装,再将裙装藏好,轻巧纵身,翻墙而入。 彩灯香酒美人的桃花楼,后面才有真美。 名师亲造的园林,通幽曲径,桥水合鸣,花木石亭,没有重叠,各有妙意。 园子越深,人越清水出挑,连打名头都不需要。新贵要由熟人推荐,地位财位确认无疑,妈妈才肯往里放人,还有几道隐门专接专送。普通寻欢客不知其中奥妙,捧着花楼里的女魁当宝。 妈妈不是大东家,而是扬州顶红珍夫人,寡妇富孀,家财万贯,养得好瘦马,就因利趁便开了桃花楼,时而送来扬州上品女子,给上品的客。 夏苏来此也是无奈,谁叫这桃花楼的园林里还有一个上品的刻印补款人。 一幅摹画想要以假乱真,画匠,装裱匠,刻章匠,三匠缺一不可,只会分工更细。 夏苏天赋专画,构线填色,甚至作旧的功夫皆属一流。 周旭装裱造扇是御用的水准,当世难寻更好。 而这个刻印补款的人,仿名家印章落款,那也是百年奇才。 周旭之妻骂丈夫****,这位才是真****。周旭从中串针引线,这人没别的要求,只道夏苏若能自己上门取货,便接她的订单。 夏苏知道,他是以桃花楼吓退她,自然不退缩。 但等这人发现她擅长夜行,却也不能反悔了。 此时,园林里廊影幽水重重深,山石盘树分外诡奇,虽然不时有人穿廊上桥,夏苏落影如魅,即便同时来几人,她亦能轻巧躲过,与广庭明堂的朔今园相比,这里的地形对她再便利不过了。 片刻来到一道拱门外,门虚掩,她闪了进去。 正屋窗纸白亮,有人齐声吆喝着“开开开”,随后传来得意大笑,更多人哀嚎,显然一帮子赌徒玩得正痛快。 夏苏每一回来,必撞上赌局,约摸也是无聊。 这些可以休息的护院,夜里不太能出门,怕来了硬茬的胡闹客人,轮值的人不够对付,他们要随时准备增援。 尽管赌桌上很难分心,夏苏还是防备着,贴走围墙阴影,绕到厢屋后,穿窗跃进一间房,静静立在门后。 ---------------------------------- 清早起来更文,感觉感冒好多啦,虽然鼻涕汪汪!哈哈!祝大家读书读得开心! ------------ 第25片 老子叔叔 没一会儿,院子里有人骂骂咧咧,“王八羔子,老子不信邪,手气坏,还能把把坏?等着老子啊!老子拿了棺材本再来,让你们输得脱裤子!” 门开了,与骂声的粗鲁相反,推得很轻,似乎知道门后立了人,但合上门,那人就嗤笑。[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你下回改一改站的地方,免得老子心情不好,砸扁了你的脸。”说完,他一拐一拐走到里屋点上灯,右腿是跛的。 夏苏跟得很快,在门帘碰合门框前,也进了里屋,神情乖乖,动作乖乖,奉上一片透白细绢。 周叔是她娘亲当作弟弟照顾过的人,这人是周叔的朋友,年纪不过三十五六,也就是她的长辈,且一双手有真功,赢她尊重。 光下,瘸了腿的男子衣着不修边幅,面容却十分俊雅斯文,尤其一双含春桃花眼,让风流毕现。 他的那双手,十指根根修长,莹玉般的光润,竹节般的隽骨。 但他说话粗放,动作也无礼,拇指食指将细绢一夹,甩两甩就丢上桌面,只看绢上描红的印章一眼就笑了出来,轻浮与鄙夷混杂。 “看你眼睛长得挺水灵,原来他娘的是两汪死水泡!把赵子固仅有的两枚章描得不三不四,我要是那位老人家,一定从棺材里跳出来骂你!” 夏苏耷拉着脑袋,来之前已知要挨骂。[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纸本不能过于用力。那晚还被赵青河干扰。只是这样的借口,一个也不好用,否则会被骂得更惨。 “你要是早告诉老子你会上蹿下跳的功夫,老子就另出难题考你,也不必当你这个笨丫头的帮凶,把死人骷髅给气站了。你看着老子我很随和是不是?拿块石头,照你描得样子就能刻,不用顾及老子一世英名?你要没长那心眼儿,就别瞎费吃奶的劲……” 那位老子的脑袋昂扬扬,这位吃奶的脑袋继续耷拉。 一刻钟过去,老子终于发现奶娃不对劲,脖子上那颗脑袋晃什么晃? “姓夏的!”他吼。 夏苏猛抬起头,两眼睁得圆圆的,“是的,老梓叔。” 没错,此叔姓老名梓,自称老子,人称老梓。 “你敢睡觉?!”他后悔死也,干嘛给一个臭丫头干活? “没啊,我没睡觉。”闭了会儿眼而已。 “你把老子的话复述一遍。”没睡个鸟!她不是头一回偷睡了!一耳进一耳出,谁家的家教?! 夏苏哪里复述得出来,笑而不言,从背后解下包袱,奉上亮澄澄几锭银元宝。 元宝在老梓眼里飞,他冷哼,“你也只会用这招哄人。” 夏苏却知,他并不贪财,只是该他的就是他的,而这些银子大概不够他输几回。 不过,她没法劝他少赌或戒赌。 在别人看来的陋习,或是本人无可选择的活法。 有个女子声音在屋外喊老梓。 老梓大声回道就来,不再看银子一眼,对夏苏不耐烦挥手,同时吹烛掀帘,却到底压低了声,“快滚,快滚,两枚印,三日可取。” “周叔那里是五日,我就一道取了吧。”夏苏道。 “既然要去周旭那儿,老子直接给了他就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深更半夜到处乱跑,家里人也不管着。我要是你老子,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话,是凶话;人,是好人。 夏苏听着门响,静等离开的合适时机。 “老梓,那个新来的娥娘弄得客人不舒服,妈妈让你今晚不用做别的,好好调教她,再有下回,连你的工钱一起扣了。”女子笑说着,轻佻得很。 老梓骂了一通什么,夏苏却是听不清。 在青楼里干活的男人,一般都没法说体面,更何况还是瘸了腿的男人。 她第一回随周叔来,就正碰上老梓在屋里调教完新姑娘。看那女子发散魂飞红着脸,周叔尴尬了好一通,反倒是她神色如常的。 老梓是****,而龟公有几种,他专教房中事。 但他偏生手里有一门绝技,本可以出彩,却蒙落尘埃。 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约摸就是不让那门精妙的技艺生废了。 夏苏推窗轻出,顺着原路返回,眼看就快到小门口,忽听园内一声尖叫,紧接着有人惊喊起来。 “遭贼啦!芷芳姑娘的屋里遭贼啦!快来人……” 夏苏的魂魄有点发散。 她今夜一身黑,心里原本就虚得很,听闻有人喊贼,顿时恍惚,还以为是自己行踪暴露。心思不集中,矮墙也高,蹬了几次脚尖,竟飞不上去。 这时整个园林都让叫声闹醒了,灯火从各方飘出,眼看着阴影缩小,光亮似涨潮,往她身前的这块暗地前仆后继,而小门外竟有脚步声,很可能外出的仆从归来,就算她飞得上墙,恐怕只会撞个正好。 时机,稍纵即逝。夏苏一咬牙,返身往园林那头跑去,抢在灯光们之前,影藏影,影叠影,最终目的地却是最明处。最明处,总有最暗处,最危险,却也最安全。 夏苏初来乍到时,已经将此园踩遍,不但知道那位芷芳姑娘的住处,脑中更浮现出整张园图来。 说她胆小,也是未必,她身形轻又快极,园艺师的巧心都当了屏障,走得却是一条人来人往的主径。 混乱中人声四起,到处都是动静,谁又会为了花点头石诡突这等风吹草动的小事而心生不安? 或有眼明心细的一二人,打灯去照,却已错过,也只能以为成风声。 由此,夏苏的身影安然伏上最明光的最暗处,悄等这场风波过去。 最暗处为何处? 屋顶。 夏苏夜行,很不喜欢飞檐上顶,认为那是一种不实用的显摆,会那么干的人,多属个性张扬,自以为功夫精妙。想她晚上出门,在外必看屋顶廊檐,入屋必看大梁气窗,就防阴的暗的从天而降。 当然,夏苏的这般以为,有很大成份的心虚。 但她今夜上屋顶的做法,无疑明智。 因为有贼,一般最先查看的,就是屋顶墙顶,而查看过了,自然不会再看第二眼。 ------------------------- 起晚啦!我来啦! ------------ 第26片 飞贼非仨 夏苏暗衣伏顶,不但安全,还能将屋里屋外的人声听得清清楚楚。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一般而言,她是很有节操的夜行者,不过送到她眼前的热闹,不看白不看,且下面声音都听全了,干脆移开瓦,视觉听觉同步进行。 先见一个年轻的姑娘,显然就是芷芳,对鸨妈哭诉她的首饰银两都落了贼手。 鸨妈一边劝慰一边骂贼娘养,又叫护院们赶紧到处巡园子去,抓不到小偷,好歹查查是否还有别处失窃。 又见一华服贵客走进屋子,鸨妈立马笑得见钱眼开,把芷芳说得好不凄凉,好似遭了这回偷,晚年无所依。 那位细声安慰着芷芳的客人随手一抬,就有仆从双手奉送银票一叠,开口说赎身。 鸨妈脸上开了一朵大喇叭花,芷芳姑娘却很从容,只柔声泣腔,说不敢再在这屋里待了。 华服客就道,赎了身,人自然要跟他走,等捕快问过案,今夜就去他别院,又让她不用带衣服之类的行李,他会为她重新置办。 芷芳轻声细语,道迄今吃穿住用都花妈妈银子,屋里所有就当了谢礼,全给妈妈也不要紧,只想问妈妈要墙上那幅古画当嫁妆。 鸨妈蘸了唾沫数票子,乐得没边,说那画虽古,却无名,但女儿喜欢,自管拿去。 随后老婆子又叽呱几十句。 夏苏总结成四个字――芷芳好命,然后冷眼瞧那男客走出屋,从容的芷芳姑娘脸上终于露出得色骄色。 别人看不见,居高临下的她却看得门清,丝毫不意外。 约摸三刻时,衙门来了五六号捕快。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捕头大胖子,气哼哈哈抱怨半夜三更不让睡觉,在屋里溜达一圈就出门问话,连不懂问案的夏苏都觉得太敷衍。 不料,那个男客又来。 捕头低头哈腰,态度截然不同,把第一个发现可疑黑影的小丫头问得泪涟涟。 要不是男客提醒捕头,会否与近来几桩入室行窃的犯人是同一贼,胖捕头好似恨不得立马定案,拿小丫头交差了事。 屋上秋风索寒,但夏苏一直低伏,动都不动。 她只有逃跑的本事,拳脚棍棒一律不通,被人抓住,再封逃路,那是铁定要倒霉的。 所以,她这门轻功藏隐练就得极深,刮风下雨,夏暑冬寒,不曾间断过,同时也练出了坚韧。 这一趴,一个时辰,她头部以下的身体与屋瓦成为一体。 今夜当然抓不到贼,等华服客一走,胖捕头也就收了队。 虽有护院加强戒备,但已经被偷过的屋子,心里自然而然就会懈怠,不到片刻,两名护院加入夜值队,到别处巡看去了。 夏苏这才动了,身轻如燕,翻檐似舞,夜色之中仿佛一片落下天来的深云。 但她竟不是离开,反而闪进了屋子。 屋里仍点着几盏纱画灯,她仔细自己的影子不停外窗绵纸,踮足行至内厅。 不为别的,就是对那幅无名的古画好奇。 她胆子是小,可她修习轻功,逃跑为二,看画为一。天下好画多藏于内室,她想观想摹,方法很多,最快的一种却是潜夜,不必经人允许,不必与人攀交。 之前透过瓦缝看,一幅传神的墨笔花鸟,听闻无名古画,她就觉得一怔。 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五百年内的大师级人名出身她可如数家珍,但凡她瞧过真作的那些名家,对其画风皴笔用墨无一不熟,别人难悟的神韵气魄灵魂,她亦领会贯通。 她认为,作为名家,出类拔萃的画技固然重要,扬名古今却在于作品能传达到他人的心神。 这种表现力,一些人靠长年浸润的成熟笔力贯透,另一些人靠惊人出世的天赋展示,然而无论如何,名家之作具有一眼令人难忘的特质。 夏苏离得虽远,角度亦怪,但既然此画令她难忘,那么就算冒险,也要来看上一眼。 这一眼,很值得。 画为绢本,以锦鸡拍花丛捉蟋蟀为题,墨韵十足儒雅,笔法潇洒自如,画风流畅却又细腻。 画卷无印无诗无跋,画绢旧黄,保养得不太好,唯独水墨仍精彩非凡。 骄傲的大锦鸡,拍乱的花瓣惊落,狼狈的小蟋蟀局促不安,一幅别开生面。 夏苏慢叹一声,随后凶巴巴,学得竟是老梓腔,“老子看你长得老脸皮,原来他娘的是豆腐渣。把宋徽宗的画作不当墨宝,老子要是那位君王,一定从棺材里跳出来骂你。” 学归学,学得却一点不像,软绵绵的语气配上老子和他娘的,完全不伦不类,所以自己就先笑了出来。 只是,她才笑完一声,却听到了第二声笑。 夏苏虽贪看名笔,警惕心却并未减弱,分明确定屋里屋外都无人,何来笑声? 她正想跑,却听屋顶上“喀”一声,抬眼但见一片黑影,如大翅怪鸟从降。 她连忙点地后退,心跳剧烈,暗道自己倒霉晦气,两番夜行,两番被人撞见,看来最近应该减少出门。 待夏苏看清黑影,心却少慌了。 黑影黑衣,与她一样,蒙头遮脸,只不过宽肩窄腰的高大身板让人一看就是男子。 对方如此打扮,也是见不得光的,若是小偷去而复返,就更不敢惊动园子里的人。她有把握离开。这么想着,夏苏离开的动作可一点不慢,直往门口窜去。 “喂。”声音醇厚,刻意低沉,男子喊住夏苏,“有人已在门外。” 没有要捉她的打算,而是打开了一顶大衣橱,微微让开身。 他,在请她进去。 夏苏看了看外堂窗户,果然有人影晃动,再看屋里,除了那顶衣橱,也无处可躲。 她咬唇,并不因此慌不择路,总要掂量掂量,是黑衣人危险,还是外面的人危险。 “我与你,真是偶遇。”黑衣人说完,不再相让,先钻了进去。 夏苏往屋门瞥一眼,推门的影子万分小心,迟疑不入,似鬼鬼祟祟? 她立刻有了决断,无声钻入衣橱中。 她娘说,行夜走黑,对情势的判断越客观冷静越好,只是关键时候,千万不要怕用自己的感觉判断,那往往会于绝境中指出一条明路。 --------------------------------- 新一周开始啦!亲爱的们,加油! 多多推荐,多多评论哦! ------------ 第27片 殊途同归 隔开了晦暗莫名的光色,却糅合了沉稳相安的气息,这种气息甚至盖过了原本充满衣橱的女衣薰香。求书网WWW.Qiushu.cc 夏苏只能庆幸,这个橱很大,她的人很瘦,两人共处,彼此看不见,彼此触不到,不习惯得,只是被体温蒸暖的,越发浓郁的香气而已。 只不过,她的心神很快全副注意在橱外,渐渐皱深了眉。 门外有人要进屋,是她亲眼所见,但她听不到半点声音,反而是同橱同夜的人,呼吸极轻极缓,隐隐传进她的耳中。 橱门密封不算太好,隙光缝缝,手工却也没糟糕到借缝偷窥的程度,她刚想着也许鬼祟影子不鬼祟,惊见隙光里晃过了黑。 有人在外走动! 夏苏连忙收敛懈怠的想法,将呼吸放得更慢。 对面的黑衣人要比她耐心得多,呼气吸气的节奏一直不变,且刚才他的一丝丝声息皆已消音,若非一道柳枝还细的光正好落在他的蒙面上,她会以为橱里只有自己。 柳枝细的光,将黑衣人的眼微微挑亮一根,金芒成线,仿佛紧狠的豹眼冷窥。 而夏苏才看了一眼,那线冷金寒芒就对准了自己,令她心头惊跳。 这人此时对自己不造成威胁,等外面的人走了,可就难料。 她同橱的决心下得虽快,这会儿却开始懊恼莽撞,尤其对方的目光,这么黑的地方,还看着这么慑人。善恶之辨,显然为后者,与莫名的自我感觉截然相反。 夏苏一颗心吊到嗓子眼,不再看着对面,却盯住每一条光隙,只待影子不再掺入,就立刻出橱跑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很快,光色定住,没有再让黑色打晃,而她也觉得等了够久,刚抬起手要开橱门,却让一股力拉了下来。 她惊得变脸,身体却纹丝不惊,一点声息也无。 别看她胆小,动辄怕东怕西,然而拜以前身处于“狼穴”所赐,事到临头,她冷静自持的心态远远高于常人。 当然,见到赵青河化“鬼”的那晚,另当别论。 她落下目光,看到腕上多出一只大手,力道恰好,好似稳稳告知她,不要轻举妄动。 夏苏慢慢垂手,但那只大手不放,大概怕她又自作主张。 她也没有试图挣扎,只是将自己的手握成了拳,仿佛防备他突然造次,就能一拳击出。 天晓得,她的力气和轻功一样飘,只是虚张声势有时也必不可少。 又过了片刻,听到咯嗒一声门响,夏苏才知黑衣人判断准确,若随她冲动,不知会造成怎样的混乱。 她有点惭愧,毕竟别人看起来的胆小,自己引以为傲,觉得是优势的。 “可以了。”黑衣人推门也小心,比指缝不宽,无声凑上眼,确认之后才道。 与此同时,他的身影似夜豹,敏捷自信,毫不拖泥带水,旋起流风潇洒。 同样的防备和谨慎,夏苏做来,形如乌龟,胆如地鼠,磨磨蹭蹭,足尖探地,躬身出来又缩脖转头,好像怕有人来提她的脑袋一般,哪有刚才半点飞燕穿廊的云姿,只看得人好笑有趣。 灯仍是那几盏。 夏苏看到黑衣人在屋里东走西走,心道正好,行走的动作忽然流畅起来,要往外跑。 但她脑中闪过宋徽宗的那幅画作,有些不舍,自然而然偏头,想着再看两眼。 只是,这么两眼,她的步子就稍慢了慢。 呃?这画―― “你说――”黑衣人转过身来,就见夏苏一脚外屋一脚内屋,知道她是要溜,眼底灯火流金,声音无波,“刚才那人在屋里逗留半晌,做什么呢?” 夏苏将视线从画上调回,“你很古怪”的目光丝毫不掩,“你问我?” 黑衣人沉沉一声笑,“没有,我自言自语,同道慢走啊。” 同道中人。 夏苏冷眼一瞥,“谁是你同道?” 说归说,要收起内屋的那只脚,继续赶着溜,最后还不忘再打量那幅画一眼。 黑衣人没跟来,似真得与她偶遇,她心里松口气之余,奇怪对方的来意。 小偷去而复返?或是那些所谓的侠客行正义? 她虽无法确定,却猜这人可能比起最后潜进屋里的灯下黑影,要端得正一些。 出了屋,惯常走夜路前先探路,夏苏翻上廊檐,蹲伏屋顶,寻一条最安全的回家路。 也许是她动作的龟慢,居然等到了那黑衣人出屋,只不过他不像她要做那么多准备功夫,出了屋子就入园子,似猫似豹,极其巧妙迅捷,仿佛很莽撞,其实却胆大心细,明明巡园的灯光还隔着山石,他的身形就会慢下,能预知到危险一般。 因这晚突如其来的偷盗案,打乱了夏苏早来早去的行程,而在秋凉的屋顶上趴得全身发冷,眼看天都要亮了,园子里却到处都是晃来晃去的巡夜。 她心里正烦,但见黑衣人如过无人之境,不禁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大胆的想法―― 跟着他走,应该能安然无恙。 夏苏难得下决心就动,立刻尾随黑衣人而去。 果不其然,一路畅通无阻,而且还是从她进来的小门离开。 可是黑衣人却不出小巷,直接窜墙上了屋顶,走高处。 她原本还担心乔阿大,但马车已不在巷口,她想阿大机灵,多半看到官衙的人就躲了。 于是,她也放心上屋顶。 等到自己亲眼看清,夏苏才明白黑衣人为何笃定选走高处。 这是一片密集的宅区,星空无月,夜又深,人们酣睡沉沉之时,离打更巡夜的街道也远,故而屋顶成为最隐秘的路了。 虽说是跟着黑衣人出来的,也难得将一身轻功发挥淋漓,沾瓦无声,听风呼耳,冷且清爽,夏苏却也没昏了头,没有探究黑衣人身份或来历的任何意图,只看准了赵府的方向前行。 然而,她很快发现不对。 那道黑影,离得她不近不远,下屋顶,过小巷,飘过桥,翻跃墙,固执留在她的视线里。 待影子不见,终于分道扬镳? --------------- 电脑上不了后台,用手机弄半天,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恐怖!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 第28片 夜里出妖 错!错!错! 夏苏踩上再熟悉不过的墙头,目光掠过再熟悉不过的院子,停在熟悉却又陌生的那道影子,眼中的迷雾驱散,清冽到恶狠,瞪着,瞪着,嗤笑冷哼,希望能就此冻冰了他。[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赵青河。” 黑衣如夜,眸如夜,面上蒙巾早就松落,立若青松,气魄长虹,却不过昙花一现。 因那人双手抱臂,笑脸没有锋锐,什么气魄都是浮云,绝对无赖相。 “妹妹欸。” 欸个鬼! 她就说,自我感觉这人不危险,而且一声“同道”称呼,和上回“梁君”是异曲同工。 就算如此,他的黑衣装扮还是吓得她心里怕怕的。 “你……”怎么不早说! “妹妹怎么不早说?害我以为是偷儿,打算瓮中捉鳖。”笃定抓一只小乌龟。 话说,她还真是小心,开溜还要趴屋顶看路线,他又担心她不跟着走。 照她那么慢吞吞的谨慎法,再趴一日,都不必惊讶。 倒打一耙的家伙!明明早就认出她来了!夏苏跃下墙头,也拉去蒙巾,让对方好看清自己脸上鄙视他的表情。 “你才是小偷。” 她夜间出门,一向告知泰伯或泰婶。他如今在家吃闲饭,不可能不知道她今晚要去办事。 想到这儿,夏苏又哼了哼,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赵青河却捉了她的手肘,“妹妹去哪儿?” 她想让他别再喊她妹妹。 自他回家来,她听一回,不知怎么就会起一回腻皮。9; 提供Txt免费下载) 然而,义兄妹的关系是在干娘咽气前跪定的,她若不接受,就得接受另一种。 都是她自己答应过的报答方式,但兄妹好当得多。 “睡觉。”她白他一眼,看到他那身黑衣,心火就烧得很旺。 他这是学她吗? “这才夜起呢,妹妹骗我也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别人是朝起,他和她是夜起,越夜越忙碌,“咱俩说说话,今夜里碰上这么有趣的事,多不容易。” “你要是保持着夜起的习惯,今后会很容易碰到有趣的事,因为妖魔都爱夜出。”夏苏这话倒不是讽刺。 她夜间走动,常见各种夜事,多不好说出口,相较而言,她那点小小的买卖事,就成枯燥乏味了。 “这倒是,若非我夜来无事瞎逛,也看不到妹妹化身成妖呢。”随手将妖衣穿到夏苏身上,赵青河笑得白牙尖尖,“你真不好奇?” 赵青河确实不好对付了。夏苏吐口气,算了,不跟这人计较,更何况她真是很好奇。 赵青河从夏苏吐气的模样就知邀请成功,“书房说话。你先去换衣服,我来备茶水点心。” 不介意做这些琐事,是赵青河的另一大变化,很君子,非常君子。 不过夏苏可不那么想,只是乐得不用自己动手,先回房换了衣服,再到赵青河的书房里去,见书柜下铺席,席上有一大张羊皮垫着,还有靠垫,看着很舒适。 赵青河看她薄棉旧裙,一边挑墨茶丸子入陶壶,放炉上烤火,“你还不如不换衣服,看这一身,是故意戳我眼,让我知道自己没用,连给妹妹买新衣都无能力。”夜行衣千篇一律,却让她穿出了一种别样风情。 “不用你想太多。”夏苏在衣装上的心思一向简单,坐靠入席,拾起一本书,抬眉念,“天宝录?” 天宝录,是前朝编纂的古书古画珍品集,在众多记载古玩字画的书册中,较受鉴赏家们推崇。 赵青河把书从她手里抽过去,随手放上书架,神情正经,“好歹是我娘爱读的书,做儿子的,既然脑袋开了窍,看看她读过的书,也算尽孝。” “不管你真心假意,干娘若地下有知,都会高兴的。”能这般和他坐聊,从前是想都没想过的,不过如今也无需排斥到底。 归根究底,赵青河以前的种种惹祸麻烦行为,并非针对她,也没对她造成伤害。他和她,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像相识却不熟的邻家。因为开支共用,所以看不过他费钱时,就口头吵吵架,彼此不顺眼,又干涉不到彼此生活。如此淡然,各过各的,没有深仇大恨。 所以,可以改善。 窗子大开着,灯火摇曳,却敞亮。茶香与热食,男子和女子,大大方方共处,还很惬意之感。 “胡氏女儿的事如何了?”夜聊,当然不止聊一件趣事。 “周家已经开始整理行装,半个月后就入京师。”赵青河先说结果,“实在一点没意思。就是周小姐看见赵子朔与胡氏女儿说话显得比别人亲近,耍心眼要挑拨,从胡氏女儿闺房里偷了那张抒怀纸笺,请人仿她笔迹,派自己的丫头买通朔今园的看门小丫头,将纸笺夹进赵子朔借胡氏女儿的书里。赵子朔当时烧了纸笺,周小姐居然料得到,所以夹书里的字笺是全仿,把那张真迹直接漏给了赵老太太。即便没有后添的那一句,也够老太太冒火。赵家对赵子朔的期望有多大,怎能让寡母女儿嫁他?” 是没意思,但夏苏想知道,“周家走了,那么胡氏母女呢?” “赵子朔本来对胡氏女儿有点欣赏意,看过纸笺,说是失望了,再也无心。胡氏还算明白,昨日带女儿去湖州落户,应该不会再有回来的心思。” 壶盖轻敲,夏苏也不计较,拎起小壶,用第一泡洗了杯,再加冷泉水烹煮,粉蒸蒸的细巧小脸流露轻鄙,“这位优秀的赵四郎不过如此。什么叫失望了?最后又不是胡氏女儿写的。花心就花心,他没事乱招惹,到头来还说他失望。” “这个嘛——”赵子朔咬一口丝酥卷,“大概就得糊涂着了。” 夏苏双手捉起松饼,要咬下去的动作停住,“什么意思?” “老太太看到的字笺上只有四句,赵子朔那份上是六句,赵子朔以为老太太仁心,把尾句掐了,他又不可能把那句招出来,所以不成了糊涂案么?”看她吃饼的样子,赵青河好笑。 “你不是知道得完整吗?”夏苏没多想。 ---------------------------------- 今天阴雨,湿嗒嗒的。宁可电闪雷鸣来一场大暴雨,五分钟搞定,就天好晴好啦! 祝亲们愉快!感谢你们一直支持聆子! ------------ 第29片 娃娃虚亲 赵青河的眼神,立时如看一只笨瓜,“妹妹好聪明,教教为兄,我能说给谁听?说了,人问我怎么知道,我要不要把咱兄妹俩去四郎寝居散步的事说一说?” 夏苏哑然。txt小说下载80txt.com对了,他俩虽知道这张纸笺,却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 “只能说,周家小姐做事比她那张脸看上去聪明得多,唯独留了一点破绽。我也不必说出你目击了她的丫头,只要让看门丫头说真话就行。而这一点破绽,让我对周小姐十分失望。所以,赵大老爷说事情到此为止,我就到此为止了。”特别没意思。 “赵子朔失望,你也失望?”哑然一下,再接再厉,倒不知这两人兄弟情深。 “妹妹猜猜?猜中赏你一杯酒。”赵青河笑得大咧,满眼诡狡。 “不猜。”他不安好心,她才不上当,“我就随便一聊,赵子朔的未婚妻才该猜呢,你找她去。” 赵青河大笑变微笑,眼眸漆墨,难分情绪,“我把话都说满了,请我都不去,怎能去找她?” 赵子朔的未婚妻是岑雪敏。 这事,说惊也不惊,说奇也挺奇。 岑雪敏父母健在,居于更南的某乡,其父虽非官身,却为当地名绅大财,而岑雪敏为独女,容貌又极其出众,因此得父母无限宠爱。 岑母与赵大夫人本是同乡,岑父与赵大老爷也十分投契。 岑家得女,赵大老爷见岑雪敏长得伶俐漂亮,当场送了见面礼,还说要女娃娃将来当他长子的新娘,就跟订了娃娃亲一样。[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岑雪敏十六岁时,她娘生了一种怪病。她爹就请彭氏把她送到赵府托付照顾,自己带了妻子遍访天下名医,从此行踪不定。 虽说是托付,也有将娃娃亲进行到底的暗示。 然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赵大老爷夫妇和岑家,赵府其他人说起岑雪敏,和赵青河他们一样,住赵府边缘的客人,却全然不知她与赵子朔的娃娃亲。 只不过她父母健在,且家底殷实富足,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赵家重视的娇客,配给的居所也专门装新,比照府内嫡出的小姐,华丽不失优雅,非一般投奔亲戚可比。 赵青河夏苏一年前来苏州,岑雪敏只比他们早到半年,如今十七岁也过半了,已到成亲的年龄。 不知何故,赵大老爷始终没提亲事,岑雪敏仍是好友之女,待遇不曾冷过一分,凡是赵府小姐有的,她也有,吃穿用度无一小气。 赵大夫人更是十分喜爱她,随她出入府中,如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 岑雪敏也很受年轻奶奶们和小姐们的喜欢,因她性子活泼,善解人意,银钱上又很大方,几乎没有可挑剔的毛病。 赵青河与岑雪敏的渊源,由赵大老爷派了赵青河担当护院开始。 他带一支护师小队,专门负责这片亲戚区的日常巡安,当然就受到赵大老爷的嘱咐,要对岑雪敏的出入住行特别照顾。 他头一日看到那位小姐就傻懵了,从此日思夜想,虽不至于在府里乱嚷嚷,在自家小院里,还有他那些混棒哥们面前,却是毫无顾忌,直说此生非岑雪敏不娶,平时无事献殷勤,每月薪俸就捧给心肝人儿买这买那的乱孝敬。 岑雪敏其实并不轻浮,从无言谈举止得不妥,不过赵青河那会儿还是死脑筋,值钱东西都经她姨母彭氏之手送入,让彭氏道两句好话,再加上岑雪敏一颦一笑,足以让他头昏昏继续努力。 赵青河出事时,也是他乐颠颠护送岑雪敏出远门归来。去时,他信誓旦旦,以为终于有机会表明心迹,连带着感动美人,让泰伯泰婶准备给他请媒婆。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岑雪敏与赵子朔的娃娃亲,不过,以赵青河天地不怕的脾性,即便知道,也不会太在意就是了。 夏苏想着这些,再看对面平眉淡冷,说不去找岑雪敏的赵青河,感慨造化弄人。 赵青河也看夏苏,对着她探究的目光,勾一抹眯眼笑,“想我过去的糗事?” 这人如今十猜十中,很吓人。 夏苏却道,“没有,只想赵大老爷不厚道。” “的确,他若将岑小姐与赵子朔的娃娃亲说出,也不会令各家小姐抢破了头,弄出这些没意思的事来。”赵青河明白夏苏的话,“不过此事不是大老爷背信弃义,而是赵老太爷的意思。” 夏苏恍然大悟,“绕了半天,还是赵家四郎太优秀,长辈期望太高,岑雪敏就算再出色,家世也不错,却难比京里名门,所以老太爷不肯承认。” “再者,大明律规定不得私订娃娃亲,民间虽然不管不顾,但有心要拿来做文章,也没人能指摘不妥。”赵青河不光读古书画知识。 夏苏目光览过不远处的大明律书,也不再想什么这人真变了,淡淡点头,“这么看来,岑雪敏也挺可怜的。她十七八的大好年龄,父母不在身边,无法替她作主争取,而这头定不下和赵子朔的亲事,那头又只能眼睁睁错过其他好姻缘。” “好比错过了你兄长我。”赵青河说得那般坦然,笑瞧着夏苏,却得一枚白眼,就反过来揶揄她,“这么看来,妹妹比岑小姐还大两三岁,妹妹更可怜。” 夏苏对外谈买卖,故意报大年龄,但到十月就二十了,只是她有些娃娃相,皮肤又细白如瓷,如娃娃水嫩,人总会往小了猜她的年龄。 夏苏除了白眼,没什么好说,“无论如何,岑小姐比同岁的周小姐要着急嫁。” 赵青河眼中划过一道精光,开口却换了另一件事来说,“妹妹今夜为何去了桃花楼?” 夏苏没隐瞒,“请人刻章印,《岁寒三友》还有七八日要交了。” 赵青河显得平淡的神情终于有点生动,奇道,“哦?桃花楼里刻章?你还真能找高人啊。” 他想起她刚才在芷芳姑娘的屋里自言自语那段粗话,大致明白哪儿学来的了。 有意思。 ---------------------------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哈哈! ------------ 第30片 六太太请 赵青河好奇,夏苏却不觉,因此没解释老梓的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她自己都没搞清楚来历,“我本来要走了,谁知闹起小偷,我怕别人把我当了贼,这才躲到屋顶上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你却为何出现?” “哪里不好躲,偏偏挑了出事的屋子,倒是险中求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心理战术虽运用极其泛滥,却仍很好用,“今夜同几个兄弟喝酒,其中就有捕快。他临时被叫走,我方知桃花楼闹贼,就来凑个热闹。” 夏苏撇撇嘴,半信半疑。 赵青河看得出来,心想这丫头的眼力还是很好使的,再道,“谁知还真有黄雀在后。可惜,黄雀飞去,却不留一丝痕迹,无从得知他的身份意图。比起某个留烂摊子的夜行人,高明太多。” 夏苏的语气清淡凉凉,当她听不出他说她? “谁说他不留痕迹?就算你看尽所有的名宝录也无用,不过纸上谈兵。”要说就点名,不必某某某。 赵青河自认一双眼明察秋毫,至少比眼前这姑娘强得多,但听她看出了名堂,当然惊讶,“是什么?” “画。”夏苏答。 赵青河的脑海里浮现那间屋里的摆设,立刻找出来,“你说锦鸡捉蟋蟀那幅画?”他记得,却有何问题? “那人把画换掉了。”说实话,夏苏挺佩服赵青河的记性,毕竟原本是一窍不通的家伙,“那幅画,在我进衣橱前还是宋徽宗的真迹,等我出了衣橱,真迹变成了仿笔。(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 就这样。 而她必须要回屋睡觉,今晚累死了。 --------------------------------- 这日,午时一过,夏苏就醒了。 因为晚上不做事,睡得比较早,所以白日里就容易醒。她穿好衣,梳着头,就听到门响,走到院里一瞧,泰婶正站内门边听人说话。 门外是赵六太太的管家陈婆子,“泰婶,你跑一趟也是一样的,谁不知青河少爷的院里你主内,一点小事,不必劳烦青河少爷亲去。青河少爷帮着赵大老爷办事,那可是大忙人。听说,库房的看护差事都要交给青河少爷了。要不怎么有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泰婶不受好话,“我算什么主内,家里都是少爷说了算的。少爷这会儿不方便,我会转告,请他去六太太那儿,大事小事都跟他说吧。” 夏苏低眼一笑,想泰婶偷懒,如今赵青河回来了,就不肯再去应付那位小气抠门的六太太,横竖叫一回人就是要多付一回银子。 陈婆子却不容易打发,“青河少爷除了同姓,没有赵氏血统,又是尚未成家的男子,今日六太太和十姑娘一同主理家事,不太好相见。” 赵十娘是六太太长女。 “不好相见,才要改日见。”过去三个月同六太太打交道实属无奈,再有主子撑腰,泰婶挺直腰板说不。 陈婆子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苏娘去吧。”一道沉音稳声,寒凉,带笑,组合起来让人心惊让人安,就看人属于哪一边的。 泰婶回身,陈婆子就看到正廊正屋下站着的赵青河。 他身上披一袭青烟色的旧秋袍,坚硬的面庞,撑门框的身魄,隔那么远,陈婆子还能感觉他眼中的峭冷。 陈婆子暗忖,这位少爷从前有这么高大吗?那身板,随便披件旧袍子,就跟大将军似的,好不威武,而且五官还特别显俊。 府里最近盛传青河少爷变了样,有些大丫头提及他还脸红,看来不是空穴来风。不过,刚才泰婶说不方便,不是不在家,而是还在睡。这都晌午了,居然才起? 这种事当然轮不到陈婆子说,但笑着,道声青河少爷,这才转眼看向院中的姑娘。 陈婆子一向只和泰伯泰婶打交道,在这院子里见过夏苏一两回,都是一晃而过,当成普通丫头。现在仔细看,还是个很普通的丫头模样,旧衣旧裙,双平髻,没有簪子没有珠花,系了两根桃粉的发带。别无可圈可点,但肤白胜雪,吹弹欲破。 陈婆子其实不想带赵青河去,因六太太是其软怕硬的主,赵青河功夫了得,哪敢直接找他麻烦? 这会儿陈婆子听赵青河说让苏娘去,即便不知夏苏名,也猜这丫头就是苏娘,于是赶紧点头。 “家里头的琐碎事,还是由女子操心得好,泰婶也好,苏娘也好,只要能帮青河少爷做主管家的人就行。” 陈婆子又想得有些歪气,这不起眼的丫头该不会成赵青河的屋里人了吧?不然以前不见她出面。 赵青河冷漠的面庞就现一丝促狭真笑意,“婆子大可请六太太放心,苏娘若不能做主的事,谁也做不得主了。今日也罢,今后也罢,任何事都可找苏娘说。” 夏苏黛眉一扬,冲赵青河眯眼冷笑。 陈婆子越发觉得自己猜中了,心道穷少爷也只能配配穷丫头,再怎么变,还能变成贵公子不成。暗暗鄙夷着,脸上仍装笑。 “那就有劳苏娘跟婆子走一趟吧。”苏娘苏娘的,也不是丫头的名字,没准还是妾。 夏苏看看泰婶,想老人家六十多的岁数还要替不成器的主子担心,而自己一直躲在后头不露面。如今,赵青河都知道赚家用了,她自认比赵青河要省心懂事,又欠了泰伯泰婶数不清的关爱,总不能比他不过,担了就担了。 夏苏对怔忡的泰婶一笑,往门口走去。 赵青河却唤住已转身的陈婆子,“我忘了告诉婆子,苏娘是我妹妹,从前我娘对她爱护得紧,十指不沾阳春水。娘去世之后,我就只有这一个妹子,更是宠得她无法无天。眼看一日日成大姑娘了,再不学些家事,怕她找不到好婆家,所以今日狠狠心,让她进府里见六太太,能学些贤德出来。她要是耍小姐性子,还请六太太多担待。我平日忙,怕不能事后再说对不住,就此先一并打好招呼了。婆子要转告清楚。” 陈婆子让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 最近天气好怪啊,冬天居然有26度。地球,撑住!亲们,加油! ------------ 第31片 名庭深深 陈婆子被赵青河故意误导,以为两人是亲兄妹,虽然奇怪之前没听说,但被保护过度而深藏闺阁的小姐也不算稀奇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之于赵青河后面说得,担待招呼什么的,她可就听不出来了,但喏喏称是,说一定转告六太太,而对夏苏的态度,由轻忽转了稍正。 她毕竟是下人,赵青河哪怕是一门六太太看不顺眼的穷亲戚,既然赵大老爷肯收留,她就得尊他一声少爷。他的妹妹,自然也是小姐,面上不能随意。 夏苏回头看赵青河,要笑不笑,一目了然。 这人真会推卸责任,招呼事先打好,若她等会儿在赵六太太面前耍性子,他不会事后道歉。 赵青河动了动嘴皮子,无声抱拳,两个字,“保重。” 夏苏微微抬起下巴,傲慢的小样儿,慢吐二字,也是无声,“当然。” 一个又出门,一个又回屋,彼此仍背道而驰,这回却无不愉快,自觉分工合作。 倒是泰婶,看也看不明白,以为少爷故意送小羊入虎口,以为苏娘又要添一笔狗熊坏账,因此心里再犯愁,想想前些日子的和谐到底不真实,兄妹友好还是太遥远了。 且说,夏苏从赵六太太的屋里出来,心情如常,不热不冷。看过丑陋阴暗的亲情,对于赵六太太那点小家子气的算计,十分从容。 赵六太太先吃惊她是赵青河妹妹的身份,但不像陈婆子立变态度,仍待她傲慢得很,闲话家常也懒,直说赵青河既然安然返家,租住赵府的银子就更该主动缴了,毕竟赵青河拿着赵府公中的月俸,补贴回赵府也是应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夏苏心知租钱或早或晚是要缴的。 她也打听过,赵六太太并非针对她一家,但凡住在赵六爷外院的,都要缴钱。 但赵六太太说得蛮横,让她不太高兴,又有赵青河说明她的“小姐”性子垫底,她就没能同意。 不过,她的拒绝要委婉得多,只说赵青河当初投奔的是赵大老爷,赵大老爷借了六老爷的地方安顿他们,而赵青河也一直为赵大老爷办差,六太太要收租银,最好通过赵大老爷或赵大太太,这么才是合情合理,她交银子也会很爽快。 她还说,六太太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她可以直接问大老爷和大太太,看他们的意思。 夏苏该说什么说什么,所以出来时没有郁闷的心结,但赵六太太和赵十娘的脸色,黑如锅底,发作不出。 因住在六太太这一片的外家,多是六太太的远亲近亲一家亲,唯赵青河例外。 既然是赵大老爷安顿的人,当然应该由赵大老爷出面,向六房缴租银,或向赵青河收租银。 赵十娘到底年轻气盛,临了扔出一句她们自会问大太太。 夏苏知道,赵十娘仗着自身也是赵氏小姐,怎么着都跟大房亲近些,而大老爷对赵青河虽然不错,大太太就疏远得多。 但夏苏的本意只是不想太容易妥协,六房求过大房,大太太同意,这个月就过了,少交一月是一月,还能看那对钻不过铜板方孔的母女穷折腾。 出了六房的园子,见明湖边金菊盛放,难得日光之下能欣赏赵府里的好景,夏苏沿岸走得慢慢悠悠。 没一会儿,见不远处的红亭有一群女子,或捉笔,或卷书,或凭栏观水,或二三笑语,个个簪金戴玉,丽装华容,赛过湖畔菊花明媚。 夏苏认得,是赵府千金们,还有体面亲戚家的姑娘们。 她们自成一个小团体,还起诗社,逢年过节要弄点热闹,她夜间出来活动时远远见过。 这群人里,曾包括了胡氏女儿和周二小姐,如今两人一个走,一个准备走,平时喊得很亲热的姐妹们心情似乎不受一点影响。 “所谓人情,越富贵,越浅薄。”她轻笑一声,不打算再过去,转身要走,惊觉面前立了两人。 为首男子高髻扣玉环,银簪雕云,黑发一丝不苟,面如玉,眼如墨,神情温润。秋风吹了他的衣袖,身长修拔,谦谦之姿。 他身后的男子长得也不错,岁数相当,被温润的君子比下,微微失色,只可赞声斯儒。 赵四和赵六,赵家最出色的两名公子,从夏苏的夜视中走出,头一回在午后阳光下现形。 不可不叹,赵子朔之美君美名,抗得过强光照映,实至名归。 “好一个人情越富贵越浅薄。”赵六明显亲切,不以夏苏打扮素旧而不屑,“你看起来十分面生,哪房的丫头?” 赵子朔的目光看出很远,语气淡淡然,“六弟,应该问哪家姑娘才是。”赵府里的丫头都穿统制衣裙。 夏苏无意与名门公子攀谈,鞠礼便要过去。 赵六却还不依不饶了,“四哥猜得不错,要是丫头,哪会这般无礼?”再对夏苏伸臂一挡,“这位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夏苏觉得可笑。她自言自语,为何非要给他人解答?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华裙小姑娘跑来,“四哥,六哥,太好了,遇上两位大才子。菱语诗社今日诵菊画菊赏菊,正缺好词。” 赵六立时忘了眼前的素衣姑娘,称小姑娘十七娘,兴致勃勃直道有趣。 听脚步声远去,夏苏松口气,抬头却愣,脱口而问,“你怎么还在?” 赵子朔将远眺的目光收回,“我若去了,岂非成了姑娘所言的浅薄之人?昔日姐妹情不在,今日把酒照样欢,秋瑟瑟,风寒寒,心戚戚,又有何趣?” 夏苏多看他一眼,不愧是未来状元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那又怎样? “姑娘可是她的好友?”赵子朔的问句里仿佛有深远苍凉。 “她?” 望着眼前这位神仙般的公子,夏苏突然发现赵子朔原来是真对胡氏女儿有心,惆怅,茫然,或者还很痛楚,但她半分不觉得同情,只觉得无用。 人走了,只说失望,又在这里感怀神伤,明明虚伪到无耻,不是么? 装什么装! ----------------------------------- 世界到处枪声,地球像个烤炉,希望我们大家都平安。 感谢众亲支持聆子写文!周末愉快! ------------ 第32片 三哥莫恼 “事到如今,你想要找个陌生人来诉衷肠?四公子原来不止风流,而且还是个懦夫。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遗憾,我不认识胡氏女儿。我若是她好友,必劝她莫对你动情,因你根本配不上,连她是怎样品性的女子都分不清,到头来寻死觅活,也不过得你一句――” “苏娘,你让我好找。” 身后顿时温暖,仿佛一片火墙靠近,夏苏不甘不愿,垂头轻哼一声,转过身,果然见到赵青河。 她已经毫不意外了,此人简直就是冤魂,跟着她飘荡不散。 虽然,她心里明白,他来得正好, 冤魂还挺有脾性,一眼没看她,只是笑对赵子朔,“四公子别见怪,我妹妹让家里宠坏了,说话不知忌惮,却实在没有恶意。六公子在叫你呢,你快过去吧。” 赵子朔见堂弟在亭外冲自己招手,想到他一人进诗社不好,只得与赵青河告辞,临去时还看了夏苏一眼,其中意味难辨。 赵青河看在眼里,待赵子朔走远,对夏苏眯眸寒声,“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喜欢打抱不平。何必弯弯绕绕,直说有人陷害胡氏女娘就是。说不准赵子朔回心转意,非娶了胡氏女儿不可。那你即是二人的红娘,将来等赵子朔任了家主,你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或许是习惯了,夏苏不怕赵青河的冷言冷语,初雪的容颜熏上火色,“看不惯男子风流寡情又虚伪而已。再说,赵子朔聪明不过尔尔,听不出其中名堂。” “你又知他聪明不过尔尔?”赵青河不以为然。(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夏苏瞅着他,半只眼眯笑,“看过你之后,我就知道了,自打你脑袋开窍,赵四郎就得让贤。他再聪明,也理不清你给他记得这笔糊涂账。” 赵青河笑容比夏苏大气得多,“不必夸我,我是寄人篱下,还要看脸色的远亲,主家说一是一,说糊涂就糊涂。” 他只是帮凶一名,不过,他自己没那么在乎。 “三哥。” 又来人了。 娇滴滴的人。 那声三哥,差点让夏苏噎着,但有外人在,她就得缩回自己的壳里去。刚才那样对待赵子朔,是无意戳到她的某个死穴。 抿嘴下弯,夏苏悄悄往赵青河高大的影子里挪进。 有意无意,赵青河往旁边一让,往后面一退,令阳光照亮了想要退缩的身影。他,与之并列,也一身光明,不知觉,已将人护入他的羽翼之下。 “岑小姐,小病好得快,真是万幸。”声音有礼,很平常,不留心就会错过――刻薄。 被护的夏苏亦没知觉,自然不会感激谁,只觉一身阳光刺目。 本要接着挪,却让赵青河的问候惹笑。 读书少,乱用问候语,什么叫小病万幸? 夏苏抬起眼,看到了岑雪敏。 任谁看了岑雪敏,都不能否认她容貌生得极好,气质也十分出众。 面若皎月肤霜白,小嘴含樱,杏眼泓波,似落霞染了的双颊,令看者也醉。 身段纤纤,不高不矮正可心。 乌发绾流云,一支双蝶飞起的鎏金玉步摇,长及膝的银绣团花粉罗兔儿毛衫,凤尾裙,别具一格的水澜边,随风推云,美丽精致又领先于时尚。 显大方,显贵气,不显俗富。 岑雪敏盈然施礼,人美,声音也美,“谢三哥挂心,都好了。” 她与夏苏对看,杏眼儿亲善,活泼笑颜,“这位姐姐面生,是三哥的――” “苏娘,你与岑小姐还不曾正式见礼吧?”赵青河抬抬下巴,示意夏苏自己招呼。 夏苏浅回一礼,“岑小姐……”该说自己是妹妹呢,还是丫头呢? “我二人还有事,先行一步。”风卷起,赵青河说走就走。 夏苏虽愣了愣,跟得也快,心中暗暗缓口气,横竖不想与富贵千金打交道。 “三哥。”岑雪敏再唤,甜丝丝,如第一声,大方得很,“我知你恼我。” 赵青河回头,目光从夏苏眼里滑过,他眸底忽明忽暗,却以笑脸冲着对面的甜颜,“知道就好。岑小姐害得我几乎众叛亲离,差点白搭一条命。都说红颜祸水,如今死里逃生,前尘往事都忘干净,也算当头棒喝,今后还请岑小姐离我远些,我见你也会绕道而行,免得再生晦气。” 让人毫不留情说她祸水还晦气,甜甜千金的笑脸,刹那惊白。 赵青河没看见,夏苏看见了。 不愧是美人,可怜之时还惹怜,大眼汪汪,好像要滚落出珍珠来,但夏苏是女子,不受用,难得跑起小碎步,挺利索得跟着赵青河回家去。 不过,半路上,她实在忍不住说了,“赵青河,你把她说哭了。” 赵青河冷眼照出冷心,相当漠然,“说好听,是天真。说难听,是没脑子。她哭什么?最烦这种当自己无辜的女人。她对我既然没男女之情,我跟她划清界限,她却觉得委屈。真是虚荣之极,要全天下男人捧着她当宝才满足。虽说是她姨母撺掇我的,我自己也傻里白气,但她若当真品性高洁,应当早跟我说清楚,而不是腻腻歪歪喊什么三哥了。” 夏苏心里也认为岑雪敏不无辜,“话虽如此,可你这么直白与她计较,不怕她论你小人?” “我若计较,就不止要回八百两银子,还有我娘传给儿媳的金银玉饰,留着我娶媳妇的十条金子,我每月孝敬岑家的小东西小玩意,少说也有百八十两。”大驴成天跟他唠叨这些事,就差列张清单出来,“算了,就当花钱消灾,除非――” 赵青河一笑,狭细的眼角瞥夏苏,“你再让我去讨。” 夏苏还有点不信,“真让你去讨,你就能讨回来么?” 赵青河神色得意,似乎可以信手拈来,“自然。岑雪敏与赵子朔娃娃亲还半吊着,眼看年龄一天大似一天。我估摸赵家就算不履诺,也不会太委屈岑雪敏,多半要配给赵六。赵六是二房嫡长,二房老爷也是老太太亲生儿,老太爷疼赵四,也疼赵六。这时候,岑家最怕的,就是岑雪敏的名声出幺蛾子。” --------------------------------------- 早上好,今天冷下来啦,大家的夏天有没有少热一点? 么么! ------------ 第33片 乌龟腿短 赵青河又道,“我当初送了岑家多少东西,可是明说喜欢岑家小姐的,只要让我那几个兄弟嚷得苏州府皆知,岑雪敏还嫁得了赵四或赵六么?想都别想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以此为要挟,岑家吃进去的,一个不留,都得给我吐出来。” 夏苏张口结舌,很诧异他有这么绝狠的想法。 “妹妹说,讨还是不讨?”赵青河要笑不笑。 夏苏撇撇嘴,“自己是无赖,还要拉人当无赖,想得别太美。那箱子古画是干娘千叮万嘱不能动的,你犯了浑,与泰婶置气,清醒之后再讨回来,不丢人。至于其他东西,是你心甘情愿追姑娘,要拿人名节说事,我替你不好意思。还有,明知我会说罢了,你少假惺惺。” 赵青河哈哈笑道,“就当我从前瞎了眼――” “年少轻狂嘛。”夏苏接道。 赵青河连声说了几个不错。 “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去岑家的时候,她病而不见,你怎么认得是她?”夏苏问。 赵青河暗道丫头难缠,搪塞,却听不出搪塞,“赵府里瞧得起我的没几个人,还有哪位千金会叫我三哥?” 他随即神情一本正经,“即便对我无意,好歹我待之真心,尸骨未寒,那位岑小姐却只顾赶路,连一个人手一块银子都腾不出来帮办后事,怎能不心凉?心凉之后,往事皆变得十分可笑,只当荒唐梦了一场。如今没了记忆最好,但就算以后想得起来,也不会再犯了浑。妹妹嘴硬心软,今后别再拿此事骂我,也别把岑小姐与我放到一起说。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夏苏不知赵青河在杜绝“后患”。 为了岑雪敏这个人,赵青河已受了不知多少笑话,起哄,冷对和猜疑,感觉会无休无止,但能说服一个是一个。尤其是夏苏,她的眼睛会骂人,时不时甩来一眼,就令他感觉自己愚蠢一回。 “谁骂你了?” 骂他的,是泰婶。她只冷眼旁观,心笑狗熊脑袋还要戴朵花,不自量力。 赵青河突然伸出双手,像两片板,夹住夏苏的脑袋,两根大拇指在她深邃明亮的眼睛下面,大剌剌抹过去。臂力大得好似能把夏苏提起来,与他一样高,不过,怕她细脖子断了,他只是凑脸过来,还笑得非常无耻。 “这双眼里,这只小脑袋瓜里,都骂我了。” 夏苏的脸蛋让那两只大手夹变了形,嘟嘴,鼓面,肉鼻头,模样可笑。 她看不见自己,只觉全身燃烧了起来,而他的手犹如烙铁,烫得连头发丝都出烟味。 她怒红脸,大吼一声,“赵青河,你去死!” 火冲天,用力抬膝,乌龟的腿,能缩也能伸! ------------------------------------------- “笃笃笃。” 兴哥儿耐心再好,距大驴关门进去传话已过了两刻时,只好敲第二次门,免得驴子忘性大。 门又开,还是大驴的脸,居然比兴哥儿不耐烦,“不是让你等会儿了吗?” 两人虽然坐过一条船,却不太熟。 兴哥儿才十七岁,但能成为墨古斋大东家的得力助手,当然本事不小,面对不该比自己不耐烦的人,丝毫没有显出不满,不仗着认识,十分客气。 “大驴,我能不能讨杯水喝?”心头暗道,大驴傻大个儿。 “你意思是,我让你等得口干舌燥,我好意思么?”傻大个儿不傻,心里透亮。 在外跑商,皮厚是必须的,坦诚的人却不多。兴哥儿嘿嘿笑过,拱手道声对不住,干脆直说等得有些久。 大驴对坦诚之人不为难,“我知道啊,但兴哥儿你来得太早,人还没起,我也没辙。”从门后拿出一个铜壶,真倒碗茶递过去,慰劳辛苦,套上了旧交情。 兴哥儿接过,有点诧异,“什么时辰了,夏姑娘还没起?” 大驴粗中有细,只道苏娘今早才歇,故而晚起。总不能说有人白天睡觉晚上活动,而且如今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似乎要让一家子日夜颠倒过来才正常。 “兴哥儿啊。”门后上来一道高影。 兴哥儿可以只给大驴三分客气,对此人却要给十分客气,掏出帖子送上,“赵三爷在家呢。二爷让我问您好,若今日得闲,不妨同夏姑娘一道瞧热闹去。” 谁想得到呢?赵三郎是赵家远亲,而夏姑娘和这位身手了得的赵三郎是一家人。二爷看重赵三郎的义气和武功,看重夏姑娘的才气和画功,若能收用,二爷可就如虎添翼。 还以为兴哥儿只是来取画,赵青河接过帖子一看,墨古斋与苏州其他几家大书画商今夜联手开画市。他正想要增广人面,多认识些慷慨收藏的富家,机会就来了。 “二爷今晚也在么?”他并不展露对买家有兴趣,因兴哥儿鬼精得很。 “在的。”兴哥儿就当赵青河想同二爷叙话。 “那得去。听说二爷要上京师,一去就要好几个月了吧?”赵青河笑问。 兴哥儿道,“明日出发,回杭州过年。” 赵青河将帖子收入袖中,说声稍等就走回院里,没一会儿再出来,手里多了一只长匣子,“明日出发,想来兴哥儿忙着里里外外,实在不必再等苏娘,由我转交给她就是。这是吴二爷的东西,拿好了。” 兴哥儿从怀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也请赵三爷把它转交夏姑娘。”二爷虽关照要交给夏苏本人,但一个门里住着,交给赵青河也一样吧。 “兴哥儿,船上喊我赵三爷不打紧,这里就不大妥当了,满府赵姓,四爷六爷的。免人误会,你今后直呼我大名即可。”赵青河接过,轻飘飘的,应该是银票了。 兴哥儿一点就通,喊声青河少爷。 赵青河看着兴哥儿上马驰远,这才回身,让大驴关门。 大驴嘟哝,“少爷,咱瞒着苏娘偷偷去不好吧?而且苏娘越夜越精神,会发现的。” 赵青河拿信封扇大驴的头,“谁说我要瞒她了?她天亮才睡,这么早叫醒她,你想挨她揍么?等她睡到自然醒,再说。” 他绝对真诚地,待妹子好。 ---------------------------- 早早早!天还这么热吗?巧克力都化了! 亲们,给我多多评论推荐哈,喜欢就支持聆子哦。 ------------ 第34片 筵席无散 大驴嘻笑,“欸?苏娘哪里会揍人啊?拳头捏起来,茶杯大小,像团棉花似的。(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少爷,我瞧您如今很疼苏娘,莫非——嘿嘿。” 那是你没被她踹过!赵青河想这么回一句,但事关男人的尊严,没法说。 那姑娘,慢起来让人急死,快起来让人吓死,要不是他身手敏捷,避重就轻—— 不回想了,不回想了。 赵青河改赏大驴毛栗子,“莫非个鬼!疼还是供,你都分不清。家里如今就靠她挣钱,我不供着她,难道供着你?” 他做事一向有计划。穷家要富,主要靠疙瘩的,天才的,龟慢妹妹,如同捡宝,可遇不可求;周围潜伏危险,身边只留最可信任的人,宁缺勿滥。 男女之情,一见钟情,日久生情,不管什么情,他暂不放在心上。至于夏苏,他得承认,相处下来很舒服,很独立,很自我,很多秘密,稍稍留神就能看出她一身的孤寂痛楚,但对他的态度十分坦率,喜恶分明,同时也听得进道理,感觉可以投契。 她和他,有几分像。看到她,就似看到他的照影。谁会把自己的影子落下呢?尤其还是他,现在想要事事处理得干净。所以影子掉了的时候,管一管,带一带,如此而已。 到了日头快落,夏苏起床出屋,就听大驴说起兴哥儿来过的事。 扫一眼堂屋里闲坐喝茶的赵青河,她语调不兴,“大驴,问问你家少爷,他从哪儿拿得画匣子?” 大驴觉着怪,他和苏娘就立在堂屋门外,她说的话,少爷应该听得清楚,还要他再问少爷,这么多此一举?但他不得不听夏苏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少爷,您从哪儿拿得画匣——” “妹妹别耍大驴玩儿了,有火有气都冲哥哥来,哥哥满足你。”赵青河想不起从前,但天生的个性不会变,不怕耍赖,老厚的脸皮。 夏苏这几日没搭理他,只要一看到他那双手,就有砍掉的冲动。 兄妹,兄妹,认得干亲,又非血亲,他竟敢对她动手动脚。 还好那时四周无人,不然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 恶言,杀人不见血,毁清白于无形,她见识得太多,否则为何步履维艰。 赵青河又道,“今后不夹你就是了,跟你说声对不住。不过为这么点小事,妹妹难道还要跟兄长断绝关系么?” 大驴如壁虎贴门墙,恨没生一对驴耳朵,听到“不夹你”三个字,没明白,但直觉猫腻。 夏苏可看不出赵青河有对不住的诚意,“再有下回,我就不留情面。” “妹妹不知自己的模样很——”好心习惯沉淀,坏心随便扔扔,赵青河笑道,“妹妹以后胆子大些,不要那么贼眉鼠目,否则我不夹,也有别人夹你。” 跟这个人说话,万万想不到,也有自己被气到无语的一天。他力气本就比她大,如今脑子还比她聪明,眼看已是魔高一丈了,她今后的日子岂非难过? “好吧,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对这个家有着眷恋,也是她娘死后,唯一待她真心的地方。 即便穷,他们简单的纯心仍能为她遮风挡雨。 但不一样的赵青河,从一张白纸突然变成一本扑朔迷离的天书,而她又是节节败阵,让一度安适下来的心重新紧张起来。 如果这片屋檐已无法心安,留下就没有意义。 赵青河的神情未变,但他手里的杯子落桌时有些重,仿佛敲在听者心上。 夏苏一动不动,却吓走了大驴。 大驴显然发现事态严重,要去告密。 屋子不暗,夕阳还亮,赵青河起身走来。 他的一步步,仿佛踩脆冰寒,周身肃冷,令瑰丽夕光争相逃出屋去,连带着夏苏,都不自禁往后退了半步。 然而,那份排山倒海的寒气忽然无影无踪,赵青河足下一拐,去了窗下桌前,窸窸点起一盏灯来,又拿了灯,走回茶案。 灯色澄,灯火跳。 他的眼却深似夜空,照不入所有光亮。 他脚下的影子,暗也张狂,在灯下跃跃,鬼魅幽息之间要舞爪。 只是,他独自喝茶的傲然那般强撑,难掩心灰意冷。 搞什么啊?夏苏觉得太阳穴跳。 明明是她被欺负得心慌慌,怎么他还显委屈了? 而且委屈就委屈吧,又很不甘心,黯然神伤的样子。 他装给谁看啊? “少爷怎么了?”泰伯泰婶跑过来。 “苏娘说要分家。”大驴昂昂唤。 夏苏眉心开始皱,呃—— 三人自然对夏苏视为一家人,但赵青河却是他们的主子,为第一优先的照顾顺序。 于是,围着那位大少爷劝,什么苏娘随口说说的,什么未出嫁的姑娘哪能分家,什么夫人临终嘱托兄妹友好互相照看。 哪里是劝赵青河,也往夏苏身上套绳,一根根箍紧,别想跑。 赵青河喝茶的“凄苦”模样终于消散,三人劝完往外走。 泰婶还把夏苏拉进门里,只是慈爱拍了拍她的手,却胜过千言万语,让她立觉双肩好重。 反观那位,阴谋得逞,老神在在,何曾有过半分落寞沮丧? 她瞎眼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话没错。”赵青河的声音如河流,缓缓淌来,有乐律清妙,“不过,说散的筵席一般还会有两道尾菜,你得尝完再走。不然,我是户主,我不放你,你哪儿也去不了。要么,你给自己找个夫君嫁了。” 她想骂他阴险,而心里忽然想起,干娘病故那晚,他一人独坐小屋的模样,竟像足了刚才。 他,是真心不想她离开么? 夏苏走过去,与赵青河隔开茶几坐下,“你今后敢随便进我屋,我立刻搬走。” 赵青河一笑,巴巴得给她倒茶,“这不是事出有因吗?到手的银子不能让它飞了啊。” “吴老板已经付足款?”以为至少要看过货。 “我早说了,他欣赏你得很。” 这丫头真心不错,没有岑雪敏那些作来作去的矫情,正事就正说,不带私怨,好不大气。 他以前到底犯什么浑啊? ------------------------------- 大家问什么时候能够加更?上架开始就会日双更了哈,星期四会问一下编编的上架日期,会提起通知亲们。也有可能拿月票换加更,到时候看哈。 ------------ 第35片 墨古画市 夜降临,苏纸才展,等人蘸墨,落笔绘青。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苏杭画市自古有之,到了本朝,极盛。 有些人揣着银子要买风雅买名品,有些人揣着银子要赚更多银子,有需求自然有市场,名书古画在古董界独辟一片天地,便是升斗小民,只要稍有点闲钱,也有兴趣不浅者,孜孜钻研。 要说书画,送礼有面,转卖生钱,而且品味高尚,一旦懂点皮毛,学识就上到新层面,与达官显贵攀谈亦讨喜。 若能鉴赏,身价百倍,专有人送钱上门,就为亲笔题跋,以证此画为真品,名鉴与名家一同流芳百世。 鉴赏大家,一般非富即贵,自身若有点能书能画的才气,连带着成为书法家名画匠,求者络绎不绝。 墨古斋座落的园林,如其主人,低调却绝不沉闷。 今夜点蜡万根,映湖如日。桥影石影,阁影亭影,似真似幻,成为画卷背景。 能称得上画市,就有足够的场地供各家画商摆画,巧妙安排在不同的厢亭阁堂,客人赏景看画,若谈买卖,别家不闻不见,不伤和气。 摆市的,逛市的,都得凭贴而入。 这就有两种说法了。 第一种,珍品极多,不容身份不明者偷鸡摸狗。 第二种,鱼龙混珠,说这画临摹的,那就照临摹的价钱,说这画名家手笔,那就出真金白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防官府介入,来抓伪造片子。 苏州片,是书画界的灰调,让人欢喜让人愁。[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要说当今鉴赏名家,苏杭二地居多,但各地亦有眼光独到之师,京师有崔刘二家,与宦官沾亲带故,可谓皇商,富可敌国,书画藏品之多,我等终生攀比不得。崔刘若说一幅书画是伪,谁也论不得真……” 画市开前,客人未进,商家照例要与主家相见正堂,喝茶一杯,同行之间认认脸,以便今后能称熟人。不过,有人唾沫横飞,有人昏昏欲睡。 吴其晗似专心聆听,却趣瞧着末座那位姑娘犯困得很。 几个呵欠了?她满眼都是晶亮水花。 与姑娘的义兄对上一眼,吴其晗微笑,义兄也微笑,都笑同一个人。 只不过,义兄的身份很便利,伸出手,轻弹姑娘的手背,令姑娘睁大眼,玉面仰亮,表示不困。 即便是兄妹,也未免过于亲昵。吴其晗垂眸敛笑,轻吹水面飘零的一片茶叶,心头泛起意味不明,却不自知。唯一能做的,就是结束这幅画面。 “客人们快入园了,吴某提前祝各位今晚生意兴隆。” 吴其晗才放杯,就有一列眉清目秀的小厮入堂引客,送各家书商去园中摊铺,等人走得差不多,才下了主座,与那对兄妹打招呼。 “青河老弟,夏姑娘,不好意思,让你们早来,偏又没机会早些招呼。”他在心中提醒自己,请二人来,为了用二人的才华。 夏苏淡淡施礼,不说话。 赵青河爽气笑答,“吴二爷能请我们早到,实是关照我们,平常无从结识这些大商,今日好歹认了脸,我兄妹二人感激不及。” 吴其晗只当赵青河客气,哪知赵青河盘算撇了自己这个中介人,呵然回笑,“老弟一身好本事,有谋有义,夏姑娘才华不凡,能结识你们兄妹,是吴某之荣幸。今晚画市,好东西不少,想你们会感兴趣。”说着你们,其实只指夏苏。 仿画者,看得珍品越多,仿得才越像,尤其是夏苏,她具有罕见的摹画天赋。 “兴趣不少,钱袋太瘪。”赵青河哈哈自嘲,“好在有我家妹妹,一双眼一双手,稀世无双,无钱还可自勉。” 吴其晗眸中精光聚了又散,突生预感,本来要和这对兄妹谈的事大概不能太称心。 他谈一桩称心事,必是自己占优而他人无知的情势之下。 赵青河既知夏苏才能的真正价值,他要聘她为专用画匠的心思明显低廉。 还有,这个赵青河也令他刮目相看,说话老练圆融,心思难以揣测,俨然有眼光有大才,护师或管事之流,恐怕不会放在眼里。 如此思来想去,吴其晗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美玉出璞,就得当成美玉来对待,与其视二人可用,不如交二人为友,这么一来,交往还能更深。 “青河老弟若不嫌弃,今日与我结伴逛园子,还可介绍几位同行与你。”人情世故上,他没那么含糊,心想就动。 赵青河不得不佩服吴其晗的心胸,难怪年纪轻轻就成巨商,明知他话中意思,却仍大方结交,看得是长远。 当下赵青河也不狭量,把单干的心思挑到明处,“多谢二爷。二爷若要订货,只管开口,价钱仍好谈。苏娘多亏二爷慧眼识才,所以,与别人做得是买卖,与二爷做得是人情,不会忘本。” 吴其晗听了此番言,只觉自己还好没低估赵青河,哈哈笑过,真心称兄道弟。 夏苏看前头这两人互相拍肩,兄弟之情陡然热络,但撇嘴,完全不感兴趣。 她自觉不善言辞,没有奸商滑溜绞侩。 为了制造与吴其晗的“偶遇”,她就绞尽脑汁。 换个扇面,她都不敢直视吴其晗。 赵青河脑窍多多,自愿打前阵,她乐得逍遥当跟班。 只是,逛到第三间画堂,这股欢乐的逍遥劲却淡了。 “妹妹好闷。看什么这么出神?跟兄长说说。”赵青河不着调,却显出说话人的兴致浓厚。 夏苏斜睨赵青河,没看到他身旁有人,就又转回山水画上,“说了你也不懂。”但她并未沉默,接着道,“这间的画不若前两家,都是新近才出的仿作。仿也罢了,摹作也非不能卖,只是摹笔实在欠火候,就跟初学画的小孩子过家家,这皴笔啊…..” 她又想起老梓叔死人跳出棺材的段子。 其实,她被老梓叔骂得挺受打击,这会儿看到水平不如自己的,还能登上大雅之堂,终于不再为此纠结。 赵青河干咳一声,微微让身。 夏苏才发现,不是没人,而是都让他的高身量挡住了。 --------------------------- 大风今天呼呼吹,但是是个好天气。亲们,起床啦! ------------ 第36片 近水楼台 除了忍俊不止笑望着夏苏的吴其晗,目瞪口呆的兴哥儿,还有一正交画卷的画堂掌柜,一正交银票的有钱财主。(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当然,后两人的脸就很黑了。 财主把银票飞快揣回衣袋里,对着掌事哼哼,说别以为他不懂,就拿小孩子过家家的画来骗他,调头立刻走。 一笔挺好的买卖飞了,掌柜想对夏苏发飚,奈何她身旁有墨古斋的吴大东家,他不敢妄加揣测两人关系,只能对着东道主诉冤。 “吴老板,我们今晚设的画堂本就说好卖摹作,而且这些摹作的画匠是苏杭一带小有名气的,年轻是年轻,绝非孩子戏作,您也是瞧过眼的。” 吴其晗点了点头,道声确实,权当应付了,但他再去瞧夏苏,才知这温吞吞的姑娘也是有脾性的。 初雪白的面色闹红霞,眼睛澈珀,眸圈竟有些酒红色,溢火流焰。肩膀收窄了,双袖垂落,看不见原本那双漂亮的手。 不知何故,吴其晗就是知道,那双手已捏成拳头。 “不过,这位夏姑娘可是见多识广,极具鉴赏力,若非名家之作,很难入得了她的眼,你也不必少见多怪。客人赏画的眼光各有千秋,总不能因为有人说几句不好,心里就不舒坦吧。”吴其晗说完,自己心里又有点怪。 觉得吴其晗奇怪的,还有兴哥儿。 他从小厮服侍二爷起,除却二爷刚学生意的头两年跌撞不算,几时见主爷帮人不看钱。 二爷是地地道道的奸商,一般不管闲事,就算要管,一定会用到一条很没良心的原则进行判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两方之中谁更有钱,就帮谁。 此刻,一边是付了摆堂银子的画商,一边是小家穷气的夏姑娘,而二爷竟然帮了夏姑娘。 吓人! 夏苏的火气就息了息。她未必像真正的商人那般精明,但也有自己的一本账。吴其晗显然想两边不起火,她得客随主便。 “二爷别捧苏娘,她那点书上看来的鉴赏力,要遇到名家,就是班门弄斧,还小家子气。”赵青河却这边贬她,那边与掌柜道,“我家妹妹出门前跟我吵了一架,心情不好,我刚才想逗她开心,她还在生气,没看到堂中有客,才乱说话,对不住啊。” 比起吴其晗的说法,掌柜更相信赵青河的说法。 女子嘛,要说什么了不得的鉴赏力,实在不可信,情绪化倒是正常。 掌柜再想到赵青河人高马大,而他妹妹却身段纤细,挡住视线也很合理,于是重新打起笑脸,道声不妨事了。 赵青河听到夏苏低哼,知她心火又起,却也不理,只对目光意味深长的吴其晗扬了扬眉,拿眼角瞥瞥夏苏,又耸耸肩,不甚在意的大男子神情,似与吴其晗表述“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二爷,咱们的画堂里来了大客,请见您呢。”墨古斋今晚当然也卖画,伙计来找。 吴其晗只得暂时告退。 兴哥儿跟着主爷出来,嘟哝着,“夏姑娘是青河少爷的义妹,青河少爷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先回应他的,只是二爷一个弹指,脑门生疼。 “你跟了我这些年,还不如一个才要起步的人。”园里的凉风令吴其晗脑中一清,心中叹谓。 岂止兴哥儿不如,他也关心则乱。赵青河那样轻描淡写,将他夸夏苏的话一笔抹去,正是一份强过他的明察洞悉。 夏苏是谁? 她是画匠,制造苏州片的画匠。 苏州片,是仿作,摹作,伪作,是画界说不清道不白的灰调。 所以,夏苏只能灰调,必须灰调。见多识广的女鉴赏家会令她处于明光,无处可藏,最终牵扯出她所造的精致苏州片,招来祸端。 而他吴其晗,或许顺了夏苏的心气,赵青河却保护了他的义妹,长远得,强大得,霸道十足,但无缝可漏。 吴其晗不会妒才,还喜欢结交同道之人,不然也不会即时改变对赵青河的拢络方式,然而奇怪的是,他此刻心里并不愉快,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眼中,微微刺着,不疼,却烦。 自己的心思糊涂难理,却很客观得出一个论点―― 义兄妹,真是近水楼台啊。 不过,吴其晗的近水楼台论,这对义兄妹一点没有共鸣就是了。 “乱说话?”就算有万盏蜡烛,也有照不到的地方,出了那间卖孩儿戏作的画堂,周围幽静昏暗,夏苏才放胆算账。 “妹妹,做人要厚道,你已经把人的画都说成那样了,还非要提高自己的身价?”赵青河的解释却敷衍得很,也没有讨好她的意思,“得饶人处且饶人。” 夏苏挑起眉,“谁要自抬身价?看你说谎不眨眼,扯得没边了而已。” 原来是怨这个。赵青河心想自己小人,嘴上嘻哈不认,“妹妹闹分家不是今日发生之事?” 这么下去,就离家出走了,夏苏冷冷一哼。 “妹妹,你欺硬怕软,在外胆如鼠,在家胆如虎,我看你在吴二爷跟前乖得像只小兔子,就是吃他那套君子谦和吧?不过,别怪哥哥没提醒你,吴其晗绝非君子。”赵青河跟船数月,看吴其晗做生意和做男人,都十分黑。 夏苏其实也想过她能冲赵青河咆哮的理由,终究认为干娘的保护伞起到很大的作用。第一次针锋相对,干娘帮她揍儿子,一年后干娘离世,她和他硬碰硬的相处方式已固定,自然无需再畏畏缩缩。 “吴老板要是君子,我就是淑女了。”每回都觉自己与虎谋皮,胆战心惊。 “明白就好,他虽与你我客气,愿给我们一些好处,但他到底出身官宦,靠父辈祖上可以迅速累积人脉财富,你我却要白手起家,高攀他不得,也依附他不得。交朋友,最好平起平坐,彼此地位对等。” 他多大的时候?曾对人情交往抱有可笑天真,交朋友不论出身,一昧掏心挖肺。结果呢? 门当户对的说法并非完全偏见。 夏苏淡然瞥着赵青河,“我一个女子,跟男子交什么朋友?” ---------------------------- 嘻嘻,早上神清气爽,准备要干活去啦! 亲们,一天顺心哦! ------------ 第37片 水浊有鱼 赵青河哑然失笑,是了,他怎么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他却仍道,“横竖保持距离就是,当然,他若实在非你不可,一定要明媒正娶,不是正室不能稀罕。” 胡扯。吴家是杭州大族,官场有势,比如今无官身的赵家还盛。吴其晗虽非嫡长子,却是正经嫡出,帮京师为官的亲爹亲兄打理家业,不知多受重视。 夏苏暗暗翻眼珠子。 “赵青河,你自己臭美,谁也管不着,可千万别在人前出丑,害我跟你一起丢人现眼。”即便是正室,她也不稀罕。 赵青河知道夏苏这是有自知之明,也不再多说,一笑了之。 二人边说边走,忽然眼前灯火明亮,是一个舞文弄墨的听曲园子,歌女弹唱清吟,摆了书案写字作画的年轻人们,亦有散客随处逛看,都是趁酒言欢。 “花样真多。”看过几间正儿八经的画堂,热情消散之后的夏苏欢喜又起。 啪啦―― 夏苏看赵青河手里打开来的扇子,正是那幅文征明仿唐寅的扇面。 她不禁神情微愕,很不赞同的语气,“你胆子恁大,这里是吴老板的园子,也是他主办的画市,他即便此时不在,若有消息传入他耳里,你如何自圆其说?” 近来都让他说教,也该轮到她说一说了。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黑灯瞎火,酒酣乐美,无心人哪里会注意到小小一把秋扇。”入秋的江南也冷,但风流雅韵四季如春,秋扇作为一种时尚的装饰,又身处文人墨客的场所,不显突兀,“而且,我看到咱的买家了。” 呃?夏苏没想到。 她自己昼伏夜出,夜里活动的范围不大,以居家赶画为主,所以就以为赵青河的昼伏夜出也差不多,却实在大错特错。 赵青河不似夏苏那么能睡,白日里只睡半日,半日与大驴出门见人,将从前的关系户重新收拾一遍,去糟粕,留精华。 好比这混棒子圈,就很有讲究。 多数是无赖市井之徒,却也不少真本事实打实的好汉子,只不过性子多野多狂,普通人视作异类,统统归为混子。 他目前喜结交的人没剩几个,但三教九流,故而苏州城里的消息掌握得还算不慢。 三日前,徽州丝织大商杨汝可进城。 赵青河得知后,本就想要请人引见,今日倒巧。 众所周知,徽商多为古字画的大买家。他们离乡背井,从商又崇儒,一旦富贵,必回乡大兴土木,起宅建楼,征买古董字画,以期子孙后代学识精进,见识菲薄,非常舍得花钱。 杨汝可弃文从商,自身学识丰富,不但喜爱收藏字画,他自己也会画会书,还颇具才华。 夏苏听赵青河说起杨汝可,但见假山亭上几位交谈正欢的中年人,其中一位面相周正,端着儒雅,不似商贾似文士。 她虽相信他没认错人,不过即便今晚都是吴其晗请来的客,全然不认识的人,不能贸然上前说话吧。 赵青河似乎就等她这么问,笑答,“这就得靠妹妹了。”伸手对指那群奋笔疾书的年轻人,“他们正临帖王羲之的兰亭序,其中就有杨汝可器重的子侄。那个衣着最好的。妹妹去表现一下,无需施展全力,比他们都强些就可。其他的事,就交给不才的兄长我了。” 即兴临摹也是画市的传统节目之一,但夏苏道声不去。 赵青河奇怪,“为何不去?吴二爷今晚请了男女客,难得没有束手绑脚的规矩,平时又总看你一人研墨,挺寂寞的模样,如今有这么多同好,大家以才博彩,不分男女老少,你去凑个兴子何妨?” “不会书法。”表情平乏。 “……听说书画不分家。”谦虚? “一窍不通。”语气呆板。 “……肯定是你小时候偷懒。”怎么能不通? “学过,说像鬼画符,非劝我放弃。”老实孩子。 “……你……还真是偏才……跟挑食的娃娃一样。”谁说,又是谁劝她的呢? “我娘说,一技之长就够用了。”不是她挑,是她学不会。 “……你还有娘啊?”头一回听她提。 “你才没娘,你是狗熊孩子。”所以从前那么蠢――干娘,请见谅。 “……”好吧,不好玩,赵青河见临摹架上字帖撤下,换了一幅墨菊,“妹妹现在可以去了。” 看她还很不甘愿,他推一把,“想想银子,这位徽商出手阔绰,错过就得等下一位,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夏苏去了。 这晚来得都是性情中人,确实不怎么在意男女之别,而她斯斯文文,小嘴往下抿弯,毫不亮丽,自然不太惹人注目,因此谁也没多看她一眼,任她在尾桌默默画。 夏苏没看过这幅墨菊,画法和风格都很陌生,仔细品味,有她喜欢的李延之宋风。整幅画既无落款也无印章,墨菊小写意,重形现真,但布局想生动却没能生动,有些滞静。 一般而言,若是头回看到的画,非她熟悉的名家巨匠,又不能用辅助的小工具,她的摹仿力和相似度就会出现偏差。不过,能挂上这幅画让人临摹,期望大概也不会太高,她落笔很快,以形画形,神韵随心。 画到一半,夏苏忽然想起赵青河“比众人要摹得好,又不能尽全力”的要求,立刻慢下,不停对照着旁边几张桌上的画,磨蹭到最后一个,才挂到绳上去。 人们围上去看字看画,摹字者和摹画者也观摩他人之作,而夏苏对书法一早放弃,又看过那几幅画,自觉没什么好瞧,立在山石下,离人群远远。 有人跑过来。 正是衣着最好的那个年轻人。 夏苏往旁边再让三尺,但她的防备如今十有八九是多余的,年轻人脚步不停,从她身侧跑到亭上去了。 年轻人的声音并不小声,很愉快地说,“大伯,既然摹得是您的画,就该由您决定谁摹得最像。您不下去瞧,我不好意思拿奖品,怕人说我沾您的光。” 原来墨菊图是杨汝可所画。 ------------ 第38片 就是骗你 杨汝可四十靠五十的岁数,与年轻人说话却显得很活跃,朗然笑道,“不好意思就别拿,你可不就是沾我的光嘛,赶紧去把你自己的画摘了,别丢我的脸。求书网小说qiushu.cc” 说归说,杨汝可站起了身,要往外走。 母子连心,伯侄互尊互敬,就连赵府这么大的府邸,是非虽多,亲情也不尽绝。这才是家人之间的常态。夏苏盯着自己的足尖,还没开始黯然神伤,身旁就传来一声笑。 “我瞧过了,画得最好的非妹妹莫属。” 赵青河的声音,如一条清亮的河流,不冷不热,那般明爽,直直淌进夏苏心间,孤寂就不见了。 ---------------------------------------------- 等到奖品已定谁家,人群就到别处凑热闹去了,杨汝可回到亭中,身后跟着他侄子杨琮煜,还有那对上来拿奖的兄妹。 奖是杨家出的,一套名地的笔墨纸和一方上好古砚,价值实在不菲。 但这个奖,本是杨汝可借机要给杨琮煜的。 倒不是他小气或是算计,实在因他这位子侄才华出众,同他一样学习宋人画风,年纪轻轻就已获得无数好评和肯定。 今夜,杨琮煜带来的那些朋友他都认识,更觉得杨家出的奖还是会回到杨家手里。 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姑娘。 杨汝可将奖品送出,见那位表情平平的姑娘眼睛亮了亮,心道果真是爱画之人,识得好墨好纸。[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杨琮煜有些不服,嘀咕道,“也不见得她比我摹得好,有半朵菊花不似。” 那半朵,是夏苏放开手脚所画。 杨汝可年近半百,比杨琮煜眼辣,“赢就赢在半朵菊了。摹画,上品仿神,中品仿形,下品仿笔。我一直研习宋代大家李延之的画风,仿他的用笔运墨,自认继他三分传承,但夏姑娘令老夫惭愧啊。你所画的半朵菊,气韵灵动,墨法精彩,简直就是延之笔。” 夏苏淡眼看看赵青河,表示“你应付吧”。 赵青河收到,“杨老爷说了是半朵,我家妹妹也只画得半朵延之笔。她自幼习画,有些天赋,偏生懒性子,什么都是半吊子。家中曾有李延之真迹,她能照画摹习,已占尽先机。” “哥……”夏苏舌头有些僵,“杨老爷家大业大,还习李师宋风,难道会没有李延之真迹?” 她明白,贬低她,抬高别人,让人痛快拿银子出来,不过漏洞太大,她帮补一下。 赵青河眼尾拉细,暗道装什么小狗腿,分明故意拖后腿。 杨汝可心情却不差,“半朵足够老夫开眼。夏姑娘,你家兄长没说错,我杨家确实没有李延之真迹。宋朝距今数百年,李延之是名匠大师,他的画作传至今朝,寥寥可数,有钱都买不到。商家根浅,世家根深,赵氏百年名门,才可拿大师真迹给女儿仿习,比不得,比不得。” 赵青河该诚实时不浮夸,“我兄妹并非出自名门赵氏,不过是沾点边的远亲,先母倒是书香门第出生,但外公家已没落,那边再无亲人,唯留有几幅古书古画,算是仅剩的体面家底。如今寄人篱下,方知书画奢侈,不如真金白银好过日子。” 凭良心论,夏苏觉得,赵青河相当能攀谈,撒谎固然有技巧,实诚也很讲究。相比之下,她当初守株待兔吴其晗的行为,就太笨拙了。 杨汝可心头一动,没落书香,赵氏远亲,穷得缺银,说不定他能借此机会购到一件两件名家真品。不过,他十分稳重,没露出半点心动的神色,要待查证赵青河是否所说属实,才会进一步接触。 赵青河以扇敲了敲手心,似无意再多说。 杨琮煜盯住扇子,“大伯,这位赵兄手上的扇面听说是明四家之一亲笔。”刚才看画时,耳边落了这么一句,“您对明四家真作的鉴别可是出名的,不妨看一看。您说是真,这扇面可就值钱了。” “哦?是吗?” 杨汝可心想,查证是一方面,自己若能亲眼见一见,这对兄妹就更可信了。李延之的画虽然难得,明四家的画有钱还能买得到,他家中收藏了数卷,而且可欣赏到的真迹也不少。 夏苏不太高兴,冷眼嗖嗖瞥过杨琮煜,对赵青河道,“这扇面本就是真的,何须别人论真假?我得了奖品,有人心里不痛快,就随意小瞧我们,那我宁可不要这些东西了,走吧。” 她喜欢文房四宝,却也不贪。 赵青河这会儿从善如流,与杨汝可无奈一笑,身形转向外。 杨琮煜没想到看似灰诮的姑娘脾气大,连声哎叫,“我哪有不痛快?只是实话实说。谁不知道苏州‘片子’天下闻名!” 要是换个时间地点,他们可不就是“片子”么? 但今日手上,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东西,故而赵青河和夏苏都站得很直,影子都正。 事实胜于雄辩。赵青河一言不发,打开手里捏热了的那柄秋扇。 青竹骨,浙白纸,最平凡,最简色,衬托那片秋黄的细绢扇面,再好不过。细绢裱纸,工艺精细之极,与浙纸浑然一体。 画,自然是好画,但杨汝可只找明四家的笔风。 他先皱眉,再舒展,又再皱眉,神情从欣悦到迷惑,变化分明。 这细绢旧得自然,墨色保留良好,画风狂放中压抑,乍看就是唐寅的不羁和心哀,但布局有些凌乱,不及唐寅神采。 然而,画功精湛,很好把握着笔力的扬抑,便是乱来的布局,都似藏一种玩闹之心。 画风无疑是明四家,不是唐寅,却又是谁? 杨汝可自认对本朝名家的画作鉴赏力极强,这时却不太好确定了。 杨琮煜年轻不怕说错,“那么大的心气,到头来还不是一幅做得精致的苏州片。”他认为是仿作。 杨汝可趁机观察对面立直的两兄妹。 老实说,他可以确定此扇面不是唐寅所画,那么侄儿说仿作并不算错。 他想看到两人的心虚,然而却只看到了那位姑娘脸上的不以为然,还有赵姓男子似笑非笑的双眼。 ------------ 第39片 残芳浮芷 杨汝可突然觉得,对方要么是非常高明的骗子,要么是十足把握的行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他犹豫了。 经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面对这两个年轻人,他居然没有把握。 他怕上当受骗,也怕不识珍宝,无论哪一种都会成为笑柄。 “妹妹,走吧。”秋扇一片片收起,赵青河将杨汝可的辗转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认为今晚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完全无意说人不识货,但自信十足。 夏苏不懂赵青河退而求进的策略,却想,识不出文征明的人也不是好买主,一个字不多说,走下亭去。 眼看两人要转出他的视线,杨汝可出声唤道,“敢问这是谁的墨宝?” 赵青河仰头,好一份闲情逸志,眼中妙趣生辉,笑道,“文征明仿唐伯虎,杨相公的大侄子还真眼利,这大概是最出色的苏州片了。” 人走了,笑声盘旋到伯侄二人的心里,顿觉怅然若失。 “大伯,此人胡说八道,没有印章的旧扇画,明仿唐寅,还说什么文征明……”杨琮煜却见伯父神情大悟,“莫非是真的?” “文征明与唐寅是好友,唐寅生活落魄,文征明时常资助,民间有不少两人的逸闻趣事。不过……哈哈!”杨汝可笑了起来,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怎么看都是明四家,只猜唐寅,却猜不到文征明仿唐寅。琮煜,你去打听赵青河的住处,我要再会会他。” 这位徽州大商,掉进了赵青河的网兜里。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夏苏还不知道,所以可以抢白赵青河,“真是了不起的买家,鉴赏力――”不知怎么描述才恰当。 “屁个鉴赏力――”赵青河配合这位妹妹的慢步,“你想这么说。” 是想那么说,但夏苏一脸与粗话无缘的清白面貌。 “不是,只觉得江南鉴赏名家很便宜,我若在扇面上加个文征明的伪章,他们才能当真品是真品的话,还需特地花银子请他们题跋么?”她没那么做,因为想要保持文征明的原心本意。 “滥竽充数之人总是有的,不过杨汝可若再来找我们,他的名气大概还算当之无愧。”刚才杨汝可眼中突然一亮,赵青河并未错过,所以他笃定这把扇子能卖出好价钱。 夏苏已不在意。 她是船到桥头则直的性子,对金钱要求也不高。 吴其晗付了《岁寒三友》的最高报酬,给周叔和老梓叔的辛苦钱,自己还能剩一半,够家里用一段时日了。 只是这晚,注定不平静。 两人沿着园子的莲塘边走,才想着要再去哪儿转看,九曲桥那头的香樟亭里发出几声女子尖叫。 有人惊喊,“死人哪!” 赵青河看看夏苏,笑得有点古怪。 夏苏敢白眼,“笑什么?” “妹妹晚上去的地方,似乎容易发生事故,很招灾。”赵青河笑这个。 夏苏想了想,“是你招灾吧,每回遇到你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事情。而且,死人了啊,我们这么悠然论着谁的责任,好吗?”也不看看气氛。 赵青河走上曲桥,却发现夏苏不跟,就退了回来,“妹妹耍兄长玩么?说得好不正气,结果却是让我一人去瞧?” 夏苏默然望着塘上灯火乱颤,眼尖发现樟亭角柱下漂浮着一缕白,不是没见过的死法,仍然不能习惯。 “水鬼很吓人,我胆子小,还怕自己会吐,可你似乎爱管闲事。” 赵青河知她夜视很远,而且他也看到了浮在水面的尸体,“你错了,我并不爱管闲事。” 他去赵子朔的屋子,是因为要探她的底细;他去桃花楼,是因为―― 两个丫头从桥那头跑近,对话慌忙,分别入了赵青河和夏苏的耳。 “……是芷芳姑娘……” “……才刚被大户赎身……死法这么凄惨……咱姑娘都吓晕过去了……真是可怜…...” 夏苏愕然,身不由己,与赵青河同步上桥,往樟亭走去。 心境变了,环境也变,挺好的良辰,挺好的美景,忽然因为水里的死人,夜鬼魅,风凄楚,明光也似了冥火。 亭里七八人,墨古斋的画师,桃花楼的姑娘,几名伺候的小厮丫头。原本一桩画舞歌美的赏心悦事,谁知湖上浮尸,吓晕了姑娘,惊吐了画师,琵琶翻扣在地,美人图让慌墨溅毁,香鼎已灭只留冷,再无半片今夜雅风。 夏苏的脸色也煞白。她本是一时惊讶,上了桥也没打算亲眼看死人模样,却让赵青河直接拉进亭里,被那张毫无生气的死人脸撞到眼球。 头发如水草幽散,皮肤白到发青,双眼死不瞑目地睁大,大半身浸入水里,手臂飘张,衣物丝缕破裂,无助无望。但那张脸是很分明的,确为桃花楼的清妓美娘芷芳。 数日前,夏苏还见她各种生动的漂亮面貌,怎又能想到她命不久矣。 “夏苏。”赵青河倾栏俯看的身姿立直,沉声唤道,“瞧她手里。” 身旁顿时不再有凄风恶寒,全让他的强势气魄挥开了,夏苏略镇定,往芷芳手里瞧去。 一个卷轴。 而怎样的卷轴,能让人死都不肯放手? 夏苏立刻抬头看了看赵青河。他挑眉,无语却是征询她。她微微点一下头,并暗道他真能联想。她虽然同他说过,芷芳屋里那幅无名画并不无名,但没告诉他,一屋子的东西,芷芳只要这一幅无名。再一回,赵青河让她知道,他的脑子是真聪明了。 “你们别哆嗦了,快来帮忙捞尸。”赵青河一语惊人。 七八人,能多远就多远,挤缩在亭子另一角,男子有三四人,却因为“捞尸”这两个字,恐惧的神情几近崩溃,没一个肯过来。 夏苏忍不住拉赵青河的衣袖,“已经去喊人了,用不着你瞎折腾。” 这人以前也是爱多管闲事的么? 帮着赵大老爷查情书,跟踪她,换夜行衣凑窃案的热闹,现在还打算捞尸,真是比捕头还忙了。 赵青河往那几个男人鄙夷瞪了会儿,开始有动作。 ------------------------------- 明天应该能上架了,因为起点后台和以前不太一样,所以还要等明天和编编确认哈。如果入V,明天开始日双更,每100月票在双更基础上再加更一次。 么么众亲!星期天愉快! ------------ 第40片 死亡之画 脱外衣,鞋袜,还卷裤脚,跨步上座栏,赵青河做了几个挥臂摆手蹬腿的大动作。[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你干吗?”完全没有面对死人的惊慌了,夏苏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位。 “捞尸啊。我把人推到桥边,等我举她起来,你接着点儿。” 咚―― 赵青河跳了下去,姿势如青蛙,长腿蹬起,猿臂向前直升,划出一道长虹。无论青蛙的外相如何,它们跳水游泳高超且富于优雅,这一点是世人毫无争议的。 众人沉溺于这种优雅之中,夏苏率先清醒,不由冲水面大喊,“我不接。” 她胆子小,他难道不知道? 赵青河仿佛两耳不闻,推着那具尸身到了曲桥边,侧眼望向还在亭里的夏苏,全不在意得催她,“来帮我捞一下就好。” 夏苏有点弄不明白他是装傻还是真傻,但僵着也不是事儿,决定去提他耳朵,让他听听清楚。只不过,她一过去,就见赵青河上下牙齿打架,想起秋水有多凉来。 “你从她腋下捞住,我马上来接手。”他的牙好白,灯下反光,面庞坚毅,一手抱桥木,一手托尸体,看不出一丝冻冷或不情愿。(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反观另一边,男人没有男人样,和晕倒的女人挤在一处。 夏苏再望赵青河,心中就涌出一股气。 这股气,源源不绝,如她逃家前后,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现,却突然又汹汹涌来。 她踮起脚尖,伸出手,将芷芳冰冷的身体捞住。 “好姑娘。”赵青河笑得神清气爽,游到一旁,双手攀上桥栏,出水的动作也矫捷如豹,身形弓起,竟能跃上一丈,双脚稳稳落桥,再大步而来,与夏苏身侧不过距离寸长,“我数到三,你就放手。一,二,三――” 她放手,让开。 他接手,站上她刚才的位置,一口气将尸体捞上,轻轻拖到亭中。 顺利交接。 夏苏发现,除了手,自己身上没有沾湿半点。 想起他出水本不需要游开,是有心顾到了么? 她慢慢走到他边上,学他的样子蹲身,不再怕盯着芷芳的青脸和大眼。 这回,真是一点不怕了,有大个儿挡煞。 赵青河掰开芷芳的手,对夏苏轻声道,“别当我多好心,她手里要没这东西,我不会多看她一眼。”随后转头看那些胆小鬼一眼,稍微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将卷轴打开一些,“你看――” 他消了音。 确实是画卷,依稀是锦鸡,裱纸已透湿,绢完整也无用,墨一团团化开,惨不忍睹。 赵青河低咒,却对某个偏才抱有巨大期望,“妹妹应该看得出名堂。” 某个偏才却无表情,白白的脸恢复水嫩嫩,灯光里十分灵澈美好,就是声音呆板了些,“什么名堂?瞎子都看得出这卷画已毁成渣了。” “画当然毁了。”他不是瞎子,“不过,你能不能分辨此画真假?” 这人想法太难猜,夏苏却也不随便生气,眼睛凑近画上,手摸着几乎烂溃的纸和湿透的绢,就在桥头传来急促脚步时,轻声轻气下了她的结论,“不好说。” 赵青河点头表示知道了,将画重新卷好,放在尸身手边,然后把夏苏拉起,退开好几步,从当机立断的相关者变成无所事事的旁观者。 夏苏无比配合。 她是动作慢,并不是脑子慢,事到如今,只觉得赵青河必有所谋,却不知他谋什么而已。可他知道她的夜行秘密,在不能断定他的善恶之前,她不会与他对立。 赵青河有句话说得非常对:他和她同一条船。 他既然没傻到砸沉自己的船,而她还没到岸,中途换船也很麻烦,暂时就这样吧。 吴其晗入亭,还没看清身前,身后就哗啦围来一大票人,个个哇呀啊呀的,还有跑一边去吐的。他脸色本就因为自家园子里死了人而难看,这会儿还让一颗颗脑袋挡住视线,但觉居心叵测,不由上火。 他出身富贵,自小到大游刃有余,做买卖八面玲珑,绝不是没有脾气,火大一声,“统统给我让开!” 人人惊避,现出地上的死人来。 吴其晗不认识芷芳,见其凄惨死状,神情严肃却也不惊慌,看到对面赵青河和夏苏,倒是微怔,但眼神很好,发现赵青河一身湿透。 “刚才听报尸体在湖里,如今却上了岸,不愧是青河老弟,身手了得,果敢非常。请教如此情形要怎么处理才算最妥当?” 赵青河也不假客气,“想来二爷已报了官,我看闲杂人等太多,虽然扫兴,二爷还是提早结束了画市吧。” “万一凶手还在园子里。”不知道谁嘀咕。 “尸体能浮,天又凉,约摸已死了几日,绝不会是才发生的,而且未经验尸,谁也不好说是自杀他杀或意外,扣留客人并无意义。只要二爷开张今晚客人的名单,一个都别漏,让官差找得着人问话就行了。”赵青河头头是道,引众人目光汇聚,包括夏苏。 这对吴其晗是有利的建议,当下就吩咐人去办,又将亭子清空。 兴哥儿送完客人回来,情绪不好,“竟然有人胡说八道,说墨古斋的园子里死了人,二爷或有嫌疑。莫名其妙!” 赵青河与吴其晗一起立在亭外,闻言笑道,“无需理会。墨古斋是卖古董字画的地方,白日里客人们来来往往,而且还有几十个伙计掌事画师住着,怎么也轮不到吴二爷有嫌疑。” 吴其晗哈哈一笑,拍兴哥儿的脑袋,“再说,你家少爷有那么蠢吗?在自己的地盘杀一个认都不认识的清伎?” 一旁,夏苏默默不言。 吴其晗显然要借助赵青河的某种本事,车夫走不了,她留下来似无奈,其实却不然。 她想要留下来。 虽然没兴趣管闲事,夏苏脑里却并非神情上看起来的一片空白。 她不认识芷芳,那只是一个名字,一张脸,一道影,即便她曾去过芷芳的屋子,看过一幅很棒的画,两人之间原本也无法牵扯上什么。(未完待续。) ------------ 第41片 狐狸师爷 芷芳死了,手里握着那卷画死的。(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夏苏知道那幅无名的画珍贵,也知道芷芳很在意这画,真画却让人换成了假画。 她无法脱口而出,却几乎笃定芷芳的死与这幅画有关联,这才让她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一点点责任心。 “夏姑娘吓坏了吧?要不要我派人先送你回去?”吴其晗这个东道,很是尽心。 赵青河却像一个****的兄长,“多谢吴二爷,不过最近城里有盗,二爷的人我是不担心,却实在不能放心路上,她还是跟我一道走得好。” 吴其晗也不坚持。夏苏在,他的情绪不知不觉,居然更好,只是碍于赵青河在场,不能和她多聊。 “官府来人了。”赵青河简洁道。 但见十来人脚步匆匆,从昏暗的小路中跑出,多身着官衙灰蓝捕衣。 为首的,不是原本的胖捕头,虽不若赵青河高,身材也是梆硬硬,一看就是从武。待他跑近,看清他的长相,十足纨绔的油头粉面,一双狭细的狐狸眼,不像坏人,也肯定不是好人。 更有意思的是,一身青衫,文人装扮。 这人,一上来就看见了赵青河,不过,迅速不理睬,只喊吴二爷。 吴其晗能在苏州做生意,事先和黑白两道打过招呼,自然认得他,道声董师爷。 夏苏立马觉得,人之所以要不断充实自己,就是要在这种时候避免眼皮子浅。 谁说师爷一定留胡子?又谁说师爷一定手无缚鸡之力? 明明也有狐狸眼,油叽叽粉嘻嘻,身板像块铁的师爷。[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董师爷官腔十足,问话却比桃花楼那夜的胖捕头仔细得多,听完吴其晗讲述之后,亲自带了人去亭子看尸,然后给手下人分派任务。找墨古斋的人问话,搜索池塘周围的落水痕迹或其他可疑,收集这几日出入的客人名单,包括今晚宴请的人,抬尸回衙交给仵作检验死因,一件件布置下去,快又好。 吴其晗提到赵青河将尸体捞上来,并建议了自己遣散客人清出场地。 董师爷似乎听过就算,只将功劳都归给吴其晗,说应对得极好,为他省去不少力。他显然对那幅画也相当感兴趣,当场就打开,问吴其晗可知画的来历。 这件事上,吴其晗还不如赵青河知道得多。 因为,世上最好的鉴赏大师,也无法鉴一幅烂纸开墨的画,而吴其晗不认识芷芳,没进过芷芳屋子,更没看过宋徽宗的无名珍品,自然连边边都猜不到。 董师爷去监督手下人搜证,赵青河见没自己什么事,就向吴其晗告辞。 “吴二爷定了明日出发上京师吧。今晚不能早歇,要辛苦你了。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吴二爷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做,一定尽力。” 吴其晗谢过,“待我从京师回来,再请二位吃饭。”目光落在夏苏身上,“夏姑娘手巧,货十分好,颇得我心,希望今后可以多合作。” 夏苏点点头,“吴老板一路顺风,早去早回,赶得及回家过年。” 吴其晗的眼眸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情绪,笑起时,春风吹桃花,“一定。无论如何,不能忘了约与夏姑娘的一顿年饭。” 呃?她不是指这个。 夏苏想说明,赵青河却抢道二爷不必相送,转身就走。她为了跟上他追星赶月的大步子,没能再对吴其晗多说一个字。 上了老马,坐入老车,出闹夜,进宁夜,大街小巷飘灯吹火,几乎无人,偶而经过酒肆饭馆,多关窗落帘,映出来的人影也是闹中很静之感。 眼看离赵府还有几条街,赵青河忽然连声唿哨,甩鞭催快老马,老车哆嗦着浑身老木架子吱啊尖叫,轱辘歪晃滚过青石板,好似要飞脱出去,把打着轻盹的夏苏彻底震清醒。 “怎么了?”她双手抓住车门板条,眯眼看赵青河将车赶入一条漆黑的小巷。 “有尾巴。”赵青河卷着缰绳喝驾两声,同时往旁边高抬下巴,赶车的动作利落,神情却半分不紧张,还笑露白牙,“找个安静地方解决他。” 夏苏探头看去,屋顶上一道黑影,拉腿如弓,落瓦无声,身轻如燕,又似乌烟窜风,散漫中带着疾劲。 “是杀害芷芳的凶手么?”淡褐的眸中溢满月光,月光缓流,在眼底成河。 “或是调包了画的人?或是入室窃财的贼?”驰出巷子,霎时出现开阔的一片地,赵青河拽紧了绳,老马停蹄,喘得抬不了头颅,“不管是哪个,你看热闹就好,我可不想只身赴吴二爷的年饭去,让人说照顾妹妹不周。” 赵青河跳下车,一身湿衣已让体温蒸得差不多干了,风鼓大袖,簌簌拍打衣背。 他转过身来,面对夏苏,也面对自墙落下的夜影,慢条斯理将衣角捉起,扎进腰带中,又卷高了袖子,静立一地。 月当空,敷亮那对肌肉纹理健美的铜臂,他的五官仿佛刹那精雕细琢了一遍,面部轮廓冷而傲,剑眉刀目,绝崖鼻峰,噙着笑的莲色唇片,都打揉了,又掺了影,似流风不羁,随时可显亲切,实则无情冰寒,距人千里之外。 夏苏居然不敢多望,与他一样,回头盯着那道黑影似飘似疾,越来越近。 赵青河目力比夏苏好,识出黑影那袭青色长衫,嘴角一撇,准备动手的姿势放了下来,“兄弟,刚才不是装不认识么?我又不是女人,这么上赶着追来,也不会感动。” “放你的狗臭屁!”青衫人大笑,眼看要从夏苏身旁过去,猛然一个后空翻,潇洒的身形忽然带了煞气,手掌化手刀砍向夏苏,“让我看看你女人的本事!” 赵青河气急,“她就是苏――” 手刀立绵,但半空跃着的身体收势不住,青衫人以为自己要跌到夏苏身上去,不料就在眼皮底下的人却突然消失了。他撞到车板,惊得老马吐气乱嘶。 车里哪儿还有夏苏的影子? 青衫人扭头一看,嘿,那姑娘离自己一丈多远,正低头抚平衣裳,而她的裙边如水边,轻轻推澜。(未完待续。) ------------ 第42片 原来兄弟 怎么回事? 那人扭扭脖子,看向赵青河,摊开两手,又指指夏苏,以眼神表示疑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赵青河的目光淡淡,已经没有惊艳过的痕迹,微耸肩,不作答。他心里却才翻起浪来,尽管只有一眨眼,还是看清夏苏从董霖的突袭下脱身的功夫。 或者称作功夫是糟蹋了。 那是一种舞姿,前所未见的绝美舞姿。 赵青河忽然明白,夏苏还具有另一惊人的天赋。不过,她能练就到这种程度,必然吃过可怕的苦。天赋固然令人优越,但不努力,就会退回平庸。 董霖偷袭夏苏不成,一拳直击赵青河胸膛。 “董师爷,你有完没完?大半夜还要我陪你练拳?真是没媳妇闲得吧!”赵青河轻而易举捉了董霖的拳头,双脚画圈走了几步,就凭臂膀的几个动作,打得董霖哇哇叫。 “娘咧,娘咧,你到底练得哪家功夫,不能藏私,要教兄弟我几招啊。” 夏苏看出来了,这位油头粉面的师爷与赵青河老相识。 既然是熟人,刚才又那么冷场面? 她不太明白。 “好说,董师爷有空拜师,我就有空教徒弟。不过,在那之前,你打得到苏娘再说。”赵青河的手缠上董霖,竟单手将他举离了地,用力甩出去。 别说,董师爷功夫还不错,那样还能半空收起大字,单手撑地,翻个筋斗,双脚并直再落稳,不但不显狼狈,动作还很漂亮。qiushu.cc [天火大道] 董霖摸着下巴,盯瞧了马车边上的夏苏半晌,推搡一下赵青河,嘻嘻笑得很诈。 他也不忘跟人自我介绍,“夏妹妹,哥哥董霖,给你赔礼。刚才逗你玩,你莫当真啊。说到底,也不能怪我,谁让有人老提到苏娘苏娘的,众兄弟耳朵都起老茧了。如此神往已久,好不容易见到真人,一想到可以跟兄弟们炫耀,怎能不激动。” 不要说夏苏感觉很新鲜,赵青河都诧异。 “鬼扯淡,我什么时候老提苏娘了?” “从前啊。”现在的赵青河虽然值得他深交,但已没有从前那股直肠子的傻憨义气,有点遗憾,不能让他笑疼肚子了。 “你老兄只要几碗黄酒下肚,三句不离苏娘,誓言要让她心甘情愿喊你一声兄长,不然死都不能闭眼。当谁不知道你被自家妹子欺负惨了……”还有很多话,他可不想一一传达,横竖这位伤了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从前?夏苏一怔,赵青河不是一直当她丫头使唤么? “从前的事不必多提。”赵青河大手一挥,“真要论起,那会儿我提岑雪敏应该更多。” 好不坦荡! “追岑小姐是你丢不下的面子,憋不过一口气,还有一群不动脑子的好色东西瞎起哄,与你的心肝义妹怎能相提并论?不过,你说不提就不提,因祸得福脑袋才撞明白了,实属不易,做兄弟的不能拖你后腿。老弟我特来请教今晚这件案子。”董霖追来问案情。 赵青河让董霖用的“心肝”二字弄得尴尬,不由骂道,“就你还能考上秀才?满嘴狗臭屁,不会说人话。”眼角瞥夏苏,因她专注的神色而心中安定,“至于那桩命案,你是衙门的人,我是游手好闲的混棒子,能教你什么?滚你家去歇着,我累得眼皮子打架,要走了。” 董霖勾住赵青河的肩,不肯放人,“别啊,对这等古怪的事,你一向眼珠子贼尖,比谁都想得多。要不然,仵作尚不能定论,你又知道是命案了?” 夏苏对今晚的事原本就有点上了心,而随着对赵青河的了解更多,也知董霖说得不错。赵青河似乎擅长调查某些谜题事件,因此颇受赵大老爷的信任。 于是,她两只耳朵竖起来,坐上车板,静静听。 赵青河见状,心知不能随便应付过去,当下不再推搪,把芷芳那幅画的来历交代清楚。 他又道,“死者手上有捉刀的伤痕,死前曾经挣扎过,而她的致命伤是让人刺入心脏。心口的伤与她手上的刀痕一致,应该是匕首之类的短小武器。我这么猜,她即便不知道古画是宋徽宗之作,也因为极爱此画而发现被人调包这件事……所以惨遭灭口。就是这样而已。” 董霖的狐狸眼眯成一条线,“什么叫就是这样而已?你明明省略了一大段话没说,当我傻啊?赵青河,你不够义气,我对你知无不言,你一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 这样都能听出来?赵青河反省自己语速不够流畅,但嘴硬,不承认失误,“朝廷近年缺官缺得厉害,像你那样缺墨少水的,也能混个师爷当着,可我以为你好歹不笨。你们官府查案,不能凭一己猜测,要凭人证物证,我倒是可以不省略,猜满了它,但你能凭我的猜抓人吗?” 董霖神情大惊,“难道你已知道凶手是谁了?”知道赵青河厉害,不知道这么厉害! 赵青河长叹一声,“我知道什么?芷芳知道画被人换了假,就告诉了一些人,她甚至可能已把画重新换了回来。但这时,她自己都不能确定真假,就找到墨古斋。墨古斋不但卖画,还收画,专人专眼,书画业中是顶尖的。凶手尾随她而来,大概被她认出真面目,情急之下将其灭口。” 不知道,总能猜吧? “哦,有道理,大有道理。”董霖只要猜得有理,“也就是说,凶手就在芷芳认识的人里,多半还是桃花楼的人。上回芷芳屋里失窃,捕头说可能是家贼,没准还就是这个家贼。宋徽宗的真迹也算无价宝了吧?见财起义,杀人灭口,说得通。” “宋徽宗的画虽难得,还是有价的。”夏苏轻言。 董霖却没听进这话,“多谢了,老兄,也算给我拎了个头绪出来,若有难处,我还来找你要主意。”他走开两步,又转头来问,“衙里要招捕快,你有兴趣,我跟大人推荐你。” 赵青河摇头,一脸敬谢不敏,不要害他的表情。 --------------------- 感谢大家的订阅,打赏和月票,一直一更的不好意思啦,今天三更哈!(未完待续。) ------------ 第43片 处处闹贼 “我自家都顾不过来了,还管别家丢鸡少鸭?而且,捕快那点薪俸够我养家糊口?你出生就掉米屯里,不懂我们穷人辛酸。求书网www.qiushu.Cc”赵青河道。 董霖有意无意瞥了夏苏一眼,笑得滑头,“夏妹妹听见没?你家义兄如今改头换面要当好一家之主,你今后别老气得他买醉。要是真缺银子,来找我,我帮衬着,千万不要让人再变回傻大个去。” 夏苏好气又好笑,想过后这般回应,“从前早是一笔烂账,你们都道不提,我也就不提。不过气不气的,我不好答应。只能说,只要做人该做的事,而不是人去做蠢熊的事,我自不会找他麻烦。” 董霖大笑,对赵青河道,“早带这位妹子出来,我也早真心把你当兄弟,今后再来个亲上加亲,喊你一声大舅子。你这妹妹妙极了,我喜欢啊。” 赵青河面上云淡风清,说话顶毒,“你喜欢有个鬼用,要我妹妹喜欢才行。顺便多一句,我妹妹人见人爱,你要求亲,得排队候着,等我们接贴子。” 董霖其实是直爽脾气,与赵青河新混得亲近,把夏苏也当了自己妹子,说话不经大脑罢了,哪里是真有男女之情,表达一时喜欢的情绪就算,拱手走远。 马车重新上路,这回两人有聊天。 赵青河道,“董霖这个人,听大驴说起,当初虽在一个圈子里混着,他与我很生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如今再看,倒是个可交之人。他家境富裕,长相纨绔,做人做事却很认真,不仗着有钱就欺人,读书马马虎虎,肯定考不上官,但就是喜欢办公差,挺有志气,你不用担心他的人品。” 半晌,夏苏回,“你的朋友,你该担心,我不担心。凶手――真是桃花楼的人么?” 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赵青河的朋友,果然世事难料? 赵青河笑声微妙,不知有多少层心思在里面,“我可没这么说。那小子做事虽认真,考不上举人,头脑到底不如要当状元的。我只说凶手可能是芷芳认识的人,他自己一厢情愿定了桃花楼,与我无关。” “这些事看似都与你无关。”芷芳毫无生气的脸闪过脑海,夏苏想,聊天可以帮她淡忘一些吧。 “看似?”他说过这丫头聪明没?“明明就是与我无关。” 她想了好久,才得出这条思路,“你说你不爱管闲事,难道管得不是自己的事?” 啪啪啪!赵青河拍手。 “虽然花了不少时日,妹妹能想到这个地步,哥哥再不会小看你了。” 夏苏额角跳,一点听不出他高看她的意思,满满讽刺她反应慢。 “我送岑小姐去常州探亲,归途出事,认为自己是被害的,自然要留在当地,查一查与自己被害有关联的线索。”赵青河笑她慢,但这么些日子下来,他也信任她,“苏州城里连续发生失窃,而同样遭窃的桃花楼还引出杀人灭口的命案。想一想,我要是当时死在常州,不也是一桩命案?我对桃花楼的小偷感兴趣,对芷芳的死感兴趣,无非是这些事让我感同身受罢了。多巧,常州也闹贼。” “也没多巧,哪个地方没有小偷小摸的事。”到家了,夏苏跳下车。 大驴拉着一张长脸,将马车牵到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嘟嘟囔囔道什么说话不算话。 赵青河嗤笑一声,“你自说自话,我可没说今晚带你去,别掉张驴脸影响爷的心情。” 大驴嚷起,“小的驴耳,少爷你偷骂,我都听得到。” 赵青河直乐,大声道,“我就是说给你听的,何必偷骂?还好你今晚没去,不然保准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不信我,你问苏娘。” 大驴真问夏苏。 夏苏简单说了湖面浮尸的事,大驴吓得拍胸脯,直道还好没去,还说他八字****,特别容易招惹不甘上路的冤鬼。 赵青河毫不忌讳地说道,“敢情多亏了你,少爷我才能回魂。” “少爷别吓唬小的,你自个儿失足掉下山,是背过气,哪来冤气?”大驴怨念消散,认真给马卸车喂料。 泰伯走出来,“少爷可有别的吩咐?不用的话,我们就先歇了。” 赵青河道声不用。 “泰伯。”夏苏细声道,“真不用等门。你们早睡早起惯了,跟着我们这么晚睡,身体会搞垮的。我们又不是没手没脚,还年富力强,厨房里东西都现成,怎么会饿肚子?” 她说罢,给赵青河使个眼色。 赵青河反应很快,“苏娘说得对。入夜之后,我和苏娘怎么活,您二位就别管了,且不说一顿不吃饿不死,就算厨房里没吃的,苏州城里还没吃的吗?您二位是咱家的宝,身体第一。实在不行,还有大驴呢,让他跟着我们日夜颠倒就行了。” 夏苏听得无比别扭,但找不出理由顶嘴。 泰伯呵笑着点点头,走回屋里去,很快熄了小院子里一面的灯光。 大驴听得清楚,苦脸苦眼,“我的好少爷,小的每晚必须睡足四个时辰,白日睡再久,一天也跟没睡过觉一样,日夜颠倒还不要了我的命。” 赵青河撇笑,“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臭驴毛病?只不过让泰伯安心,故意那么安慰他而已。要睡就去睡,谁能拦住驴子撒泼打滚。” 大驴高兴地嘿应,把手上的活儿利索干完,准备回自己屋睡大觉,却还到堂屋门口,装模作样对赵青河说一句,“好在不是少爷一人守天亮,还有苏娘陪着,我杵边上,反而碍眼不是?” “滚。”赵青河作势起身,挥着拳头。 大驴撒丫子蹿回屋,销上门。 夏苏热了糖丝儿酥,端着甜薯水,一出厨房就看到赵青河要揍大驴的假动作,只觉好笑,“大驴说浑话,你真该揍他一顿,不然管不住了。” “你说话我得听,下回保管真揍。”赵青河接过托盘,转脚要进书房,却见夏苏不跟,“怎么?又困了?” 夏苏点了点头,但并没有马上回房。 --------------------- 订阅是王道哈,请喜欢这个小文的亲们继续支持!(未完待续。) ------------ 第44片 生存之道 夏苏道,“我想,如果两地的窃案和芷芳的死真与你摔下山坡有关,恐怕就不是普通小偷这么简单,最好还是报官,或者一五一十都告诉那位董师爷,由官府去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官府要是有能力,不管小偷普通还是复杂,早解决了。关系到我自己的小命,交给别人去保,我很难放心。要知道,聪明人多烦忧,从前傻呵呵想不到也还算了。”赵青河一手将托盘举过肩,微笑着,眼里明睿,“我也不瞒你,托你的福,我已知窃案背后的某种意图,只待进一步查证。官府良莠不齐,容易打草惊蛇,而我找不出害自己的凶手,即便有赵府的保护,也寝食难安。” 夏苏有些怔忡,“你……比我强。” 她无法与害自己的恶人硬碰硬,只会逃,甚至逃出来了,还深深害怕。 “不,并非我比你强。” 独自躲在庵里,认他娘为亲,哪怕不情愿,也跟来了苏州,夏苏显然在逃避一些人一些事,不止他看得出来,只不过一家子都装作不知。 “因为我不是孤军作战。俗话怎么说来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跑不了,就只能比着,瞧谁先死了。你今晚早些睡吧,赵大老爷明日请宴,晌午前要出门的,别睡眼惺松,让人笑小辈不懂礼数。”以某人的慢吞反应,最后那句会被无视。 那正是赵青河的目的,不想对那么小的事多作解释。9; 提供Txt免费下载) 夏苏果然没在意,只感慨明明无奈的一番话,赵青河却说得那么轻松。她看他转身入屋,从书架上拣了本《溪山先生说墨笈》,一边啃饼一边翻起书。 “不用看那本东西。”她道。 “嗯?”他抬眼挑眉。 “《溪山先生说墨笈》上说到的古画,十之八九是杜撰的。”他读书,她从干看到此刻,忽然眼里容不下这么一粒沙子。 “啊?!”他很吃惊,“书铺老板郑重推荐,说溪山先生是当今大鉴赏家,北地盛名……” “溪山有鉴赏之能,却无高洁品性,想要他题跋一幅假画,字字算钱即可。说墨笈是无良书商请他杜撰,说假成真,抬高说墨笈中所提到的书画价格。书商给溪山先生写书费可比润笔费高得多。”说完了,夏苏往自己的屋门走去,经过书房的窗,赵青河居然已趴出窗台。 “妹妹这是要跟我同一座庙了吧?”不再茫黑的墨眼,没有了月光,居然还澈亮,也无近来莫测高深,心思十分简单明了。 夏苏踏进屋门一只脚,却又缓缓收回,侧眼望赵青河,“我可不想当和尚。”说什么同一座庙?而且她哪有他那么多深不可测的心思?“顶多坐船可以不挑船夫。”同坐一条船。 赵青河一听,眸墨刹那漆深,又刹那明曜,“妹妹信我,我一定好好撑船,就算沉,也要把妹妹先送上岸。”他需要她的信任。 夏苏撇嘴,习惯了不给赵青河好脸,只能做到神情少变化,但她一脚才要过门槛,没想到那位还有话―― “既然要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彼此就要坦诚。哥哥我说句大实话,之前一直犹豫,不说又总觉得不尽责。妹妹对吴二爷说那句‘早去早回,赶得及回家过年’,很是不妥。” 夏苏脚尖踢到槛,差点踉跄,随即深呼吸,重新跨出屋子,冷着表情长长哦了一声,“你倒说说,如何不妥?” “吴二爷虽是慧眼识人,托他的福,妹妹才能赚到银子养家,说到底也不过才做了三回买卖,实在称不上交情熟。”这句话在心里盘旋半天,一直一直吹气鼓风之感,憋得慌,正好夏苏有了同船的觉悟,赵青河觉得不吐不快,“所以一路顺风这等问候词就很足够,后面那句有点过了,你又不是他家中内眷,他早回晚回,能不能回家过年,同你半点不相干。你这么说,他可能误会。” 是么?夏苏沉吟。 “还有董霖。”另一处不妥,“你与他头回见面,就说什么人哪熊哪的,口齿太伶俐。他万一两面三刀,并非我的朋友,岂不是丢大了你哥哥我的脸面?妹妹要知道,男人呢,多数不是好东西,特别喜欢招惹聪明可爱的姑娘。今后你在外面走动,千万要装得傻一点笨一点,没头没脑,你抿下嘴角的样子就很好,灰不溜秋的,一点不招人眼。” 是么?夏苏再沉思。 “世道艰难,对女子更是,妹妹要记住保护好自己,中庸和低调是生存之道,必须学会不露锋芒。”一吐为快,心中终于觉得舒坦,赵青河缩回书房去了。 夏苏在门口沉思半晌,但觉赵青河的话句句她都听得懂,其中主旨是让她在外行走要小心,可连起来就十分不通畅,尤其提到董霖时,说他熊是让他丢脸,但和男人不是好东西有何干系呢? 只是她想到头昏脑涨也没结论,加上这晚经历的事在脑子里打转,最后干脆当成赵青河脑子不清楚,回屋休息。 一夜无话也无梦。 第二日,夏苏一身朴素旧裙出屋来,听泰婶说起今日要见赵大老爷的事,才隐约想起昨晚赵青河提过,只是像给她喂了一颗囫囵枣,吞了也不自知。 他怕她说不,知道她贪睡,醒过来也近晌午。他人还不在,只让乔阿大来接。甚至连她不好意思让泰婶为难都猜测精准。真是算计到家了。 没办法,夏苏只得换上一套干娘为她亲手缝制,样式不新却没穿过两回的月华裙,难得梳一款流云髻,别了朵烧金缠瓷海棠花,但觉自己所花的心意比穿衣打扮更重,点到即止。 泰婶说还是素,可也知夏苏平时衣着习惯,唠叨两句就放了人。 夏苏看到乔阿大就内疚,因为这位大叔连着被她甩了两回,道歉都变成多余了,只能光笑着不说话。 倒是乔阿大,神情自然,当成笑话来说,还道每回这么一出,他就多拿好处。 -------------------- 谢谢亲们!(未完待续。) ------------ 第45片 两位老大 夏苏这才知道,赵青河不但补偿了乔阿大,还夸他有眼力,把车赶走得正是时候,否则可能引起官差怀疑。[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乔阿大精神抖擞的,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人,原来也有当“夜行者”的潜质。 不过,今天是白日驾车,天光好,太阳大,影子难藏,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发生,一路平安抵达太湖。 太湖边上有不少名庄,秋蟹还肥,赵大老爷选得一家擅做湖鲜,隔间的仿唐建筑,全枫木,绵雪白纸格门全部向阳,园子没有苏州园林的繁杂,只从太湖接入一个花形的水池,池边围了白石子作岸,迷你的桥,迷你的舟,客人点了菜,还能直接看伙计从水池里捞鲜,若是季节暖时,客人也可以下舟,当作余兴。 夏苏从老车一下来,饭庄里立刻迎来两列伙计,吓得她几乎想要回车里去,但乔阿大和车已让一个伙计领走。 她一直知道江南的奢侈比北方更精致更讲究,可她不爱这调调,吃个饭还让人众星拱月。 这些人也是,好歹先问上一声,不然只是走错路想问路,岂非白白兴师动众? 她在那儿拧着足尖,战战兢兢,犹犹豫豫,希望两列人赶紧消失,让人能正常走路。 “人不是已经到了嘛。”赵青河的声音,赵青河的身影,如这日正午的阳光直投,压平了夏苏晃荡不已的心湖,“苏娘,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吧。” “我说华夫人,您这儿待客周到是不错,但对每个人都摆出迎宾阵仗,就有点吓坏我们这等平民百姓了。(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我要不是正好出来接妹妹,她可能会装作问路的,然后打道回府。” 赵青河身旁有一位中年妇人,面貌文秀,长及脚踝的湖绿金绣夹衣,大牡丹织锦百褶裙,接着假发的云鬓繁髻,戴一套宝石头面,簪金雀大钗,富贵之极。 华夫人笑不露齿,流云袖一挥,众伙计立刻进庄,而她自己骋婷婷走到夏苏面前,挽着夏苏的胳膊带向门口,语气亲切,“我家伙计们手脚还算灵活,脑袋就转不了那么快,一点眼风都没有,吓坏你了吧?我给你赔不是。” 做买卖营生的,男人女人皆必须能言善道。 夏苏被动跟着走,不习惯和不认识的人如此手挽手,所以走近赵青河时趁机抽身,站到他的另一边。 赵青河看在眼里,知道她那点防备过度的毛病,心道这丫头倒是把他的高个子越用越顺手。 华夫人的月儿眉挑了起来,“哟,看来青河少爷说得真对,从今往后看到人就列仗的规矩得改改。怪不得我这儿女客少呢,原来竟被吓得装走错路的人了。” 但她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全然无关。 赵大老爷是她庄上的贵客常客,他从来只请好友,今日却吩咐请得是一对兄妹,也是小辈,只道远房亲戚,又悄嘱她眼睛放亮些,帮他瞧一瞧那两人。 先来一个赵青河,器宇轩昂,不止有北男魁梧,还相貌堂堂,看似神情冷峻,却很会说话,不过真要借此变亲近,就会发现非常难。 再来一个夏姑娘,一听不同姓,就知不是亲兄妹。 华夫人亲眼瞧见后就更肯定了,觉着夏苏模样虽不错,可惜有些小家子气,见人多就好似要晕过去,半点上不了台面。 这会儿,夏姑娘撇她,却凑赵青河,这兄妹关系分明奥妙。 华夫人暗记于心,将两人送进一间明屋。 夏苏可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的防备模样,打量四周,便知此间饭庄分食摆桌。 屋里因此有四张桌子,三张上摆了酒和几个小碟冷菜,显然是等她时先喝起来了。 主桌朝南,坐着一位四五十的中年男子,黑髯冷目,戴蓝绸四平折角镶玉帽,一身褐红双色织锦麒麟大衫,身材也高大。 赵老太爷在北方出生,老太太也是北方人,故而赵家嫡出的几位老爷都是北男身板,从第三代赵子朔起,才有些修长清濯的江南秀朗,却也比一般南方男子高挑。 入住赵府一年,今日才得见赵大老爷真容,人少了,夏苏就能不慌不忙,静静福礼。 赵大老爷安然受之,却目光炯炯看了夏苏好一会儿,锋芒才从眼里淡去,神色如常,肃声肃语,道句夏姑娘免礼请坐。 夏苏坐入赵青河隔壁桌,暗忖还有一人是谁。 “苏娘到了?”门外投影显端庄,女声大大方方,“那就请华夫人传菜吧。” 格门再开,一位中年妇人微笑而入,打扮虽不如华夫人张扬,却是沉贵恒香,细微处点睛添彩,既显身份,又合时宜,一看就知大家名门出身。 赵青河的声音淡而不漫,“苏娘,这位就是大太太。” 夫妻俩竟然是一道来的?夏苏微愕,却不忘礼数,起身再谨福,“苏娘见过大太太。” 赵大太太上前扶起夏苏,也是笑眼里藏了锐细,将面前的姑娘打量仔细,语气但柔,“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好标致的可心人儿。青河,我还是忍不住要再啰嗦一回,你这事做得可不像话,住了一年才说还有个妹妹。” 赵青河神情中没有半点面对长辈的不自在,语调虽一本正经,话全然不软,“大太太夸奖。苏娘性子内向怕生,我娘临终遗命,让我随苏娘自在。再者,大太太是赵府主母,平时打理家事那么忙,能收留我们已是感激,怎好再劳烦您照顾苏娘。苏娘从不埋怨,我也就不说了。要不是这回的意外让我觉着还是要托付一声,苏娘也好有长辈依傍。” 赵大老爷肃面突然不愉,“霉话,且不说今后你没空跑远路,实在万不得已,也要带足人手。把活人当了死人,扔下不管这等荒唐事,再不能发生。” 赵青河笑了笑,转着酒杯,没有作声。 夏苏知道,那是赵青河不以为然的动作。可她有点讶然的,是赵大老爷这般看重赵青河,如同至亲子侄之感。 ------------------------- 今天第一更,亲们!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推荐票支持!喜欢的话,请大家坚持订阅哈!(未完待续。) ------------ 第46片 旁敲亲事 赵青河这回死里逃生,除了他本身的变化,还有赵大老爷对待他的变化。[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夏苏从前虽不清楚赵青河怎么当着赵府护师的差,可以肯定赵大老爷没现在这么上心,连赵青河的奠堂都托病没来,一切交给他的大管事代办。 虽然丧葬费用全是赵大老爷出的,还能破例葬入赵氏坟地,她认为也理所应当,毕竟是受了赵大老爷所托才出门的,出了事当属赵府公差。 然而见了赵大老爷,听出他的懊恼和关心,再看其面色,还真有大病初愈的削白。 赵大太太落座,笑道,“还好老天有眼,保你平安脱难,不然百年之后我们怎么有脸见你娘亲。” 夏苏记得干娘说赵大老爷是夫家远亲,为人虽严谨,品性敦良,一定愿意收留他们。可这时,听赵大太太的意思,似乎是看在干娘的面上。 她起了疑窦,看看赵青河。 赵青河也正望夏苏,视线一对上,淡漠的表情就带了些近乎,连带语气恭顺,回应两位长辈的殷切关怀,“今后青河自当小心,再不莽撞行事。” 上了菜,依着食不言的规矩,一道一道上的,换菜的间中可以说话。夏苏是生人面前发闷的,只有赵青河与赵大老爷和大太太对着话。他却也不主动,不啰嗦,问什么答什么。 夏苏无声,心里很忙,奇怪今日真得只是吃饭? 吃到一半,华夫人满面歉意进来,说鳝池的网眼漏了,好多鳝溜进太湖,池里没几条剩下,伙计们实在捞不着,能不能换一道菜。 赵大老爷说可以。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赵大太太则惋惜,告诉赵青河和夏苏,太湖活鳝能治咳,尤其华夫人养鳝一绝,堪比上好药材,别处买不到,所以选了此处吃饭,就想顺便给赵大老爷补身。 赵青河突然站了起来,“华夫人稍待,可否让我去捉来试试?” 华夫人没想到,“我这儿本来就能让客人自己捞鲜,只是如今天冷水寒,网又漏了,看得到捉不着,下水也未必见得有把握……” 赵大老爷板着脸,“活鳝有何稀奇,还需你亲自下水去捞?再说也不成体统。” 赵青河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开了朝南的门,只道亲手捉鳝再烹,滋味定然不同寻常。老和少之间,华夫人选择后者,命人拿来赵青河的鞋,又架了火盆设观席,吩咐水屋立刻准备浴汤干衣。 华夫人如此周到,赵大老爷的脸色才好看些,但同时交待拿自己的鞋来,要到白石岸边近观。 午阳将花池照成五片温热奶浆面,磅礴的太湖反而只是奶浆上方的一层热氲白雾,主末倒置,却也相映成趣。夏苏坐在晒廊下,看赵青河对伙计摆手拒舟,脱了长衫鞋袜,直接踩下池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半晌没见人,她心想,他真能憋气。 赵大太太有点担心,问一旁陪着的华夫人,“你这池子不深吧?也不知道青河擅不擅泅水。” 华夫人道,“不深,也就与青河少爷一般高,且大太太放心,我那几个伙计都会游水。” 赵大太太却并不因此就安了心,看看夏苏,一时微怔。之前在屋里打量她,只觉容貌一般秀气,这时阳光下,倒照映得她肌肤胜雪,五官分明,很是漂亮,那对眼眸虽淡,璀璨如宝石。 夏苏的防心让她自己总是很注意四周,立刻发现赵大太太的目光,“大太太是不必担心,赵…..义兄确实很会游水。” “听说苏娘父母都不在了?”男人不在,赵大太太终于意识到这是个女子对话的好机会,将视线聚到夏苏身上。 华夫人看似关心池子那儿,其实也调转了心思。 “……是。”夏苏却是各放一半一半,语调平平,没有两位中年妇人想得深远。 “可还有别的亲人?”赵大太太再问。 “……没有了。”如果按照亲人的定义。 夏苏瞧见赵青河上水面换气,几乎同时又翻了下去。她不明白的是,他已经不接赵大老爷指派的差事了,何故还下水给人捉鳝? “那就只有这门干亲?” “……嗯。”夏苏觉得以赵青河现下的性子,做这件事必有明确目标。 “青河二十四了,苏娘你呢?” “……二十。”赵青河打什么主意? “哟,你俩都不小了,你干娘生前可曾为青河或你说好亲事?”这姑娘直盯着池子,赵大太太全看在眼里。 “……没……”夏苏宝石般的眸子慢慢转回,侧了头,微蹙眉,咬唇呐呐,蚊子叫唤,“……没有。” “就你们这年龄,是当务之急最要抓紧办得事了。华夫人以为呢?”赵大太太还拉人帮腔。 华夫人自然帮着,“可不是嘛?我女儿十四就订了亲,明年就出嫁啦。二十,二十四,换成我家的孩子,我可想都不敢想。若是打算考功名的书生,年纪大些没成亲,还能说得过去。” “华夫人认识远近各家的夫人太太,听说也牵了不少红线,还请你帮这两个孩子留点心,有合适的儿郎女娘,一定说与我知道。”赵大太太这一拜托,似乎说笑,其实半认真。 夏苏又明白又糊涂,明白的是赵大太太要给赵青河张罗媳妇,糊涂的是她这一干亲,与赵氏八杆子打不着,怎么也被算进去了? 她正想说自己的亲事自己作主,却听赵青河笑声朗朗。 “妹妹,快瞧来!” 哗啦水响,白亮成帘,从头分下。 赵青河大手抹过脸,高举两条乱卷的金鳝,一步步分水踏岸。 秋阳秋水在他身上好似炽日烫汽,水珠贴着皮肤,直流入湿透的衣衫,铜墙铁壁的身躯就如寒冰融化,棱角全无。 这个男人,此时此刻,阳光难敌! 庄上还有其他客人,听得动静,有光明正大开门瞧的,还有嘻嘻呵呵偷从门缝瞧的,显而易见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夏苏觉得眼疼,怪赵青河喊她太大声,惹得自己也让各道明暗的目光盯上,刚一沉脸—— --------------------------- 求订阅和大家各种支持!帮聆子加油!么么!(未完待续。) ------------ 第47片 敬酒罚酒 忽然,赵青河脚下打滑,整个人向后倒去,水花成浪花,溅得白石岸边的伙计们个个遭殃。求书网WWW.Qiushu.cc待他从水中坐起,双手空空,半脸泥点子,傲长的身胚只有四脚朝天的狼狈。 夏苏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也忘了旁人在场,“赵青河,说你熊,还真不如熊。熊捉鱼的本事多大,张开嘴,鱼就蹦进嘴里去了,哪似你笨手笨脚――” 猛然醒悟,看着面部震惊的两位夫人,她慢慢吐口长气,目放天空,学习赵青河,失忆。 但她的音色本来动人,笑声捎带铃动,顺风清脆传扬。 赵青河听得清楚,哭笑不得,抬眼却见夏苏欢笑,心想她老是笑得非高即冷,原来还有真心开怀的时候。 罢了,她高兴,他也高兴。 赵大老爷皱眉,“这姑娘虽不出色,以为至少乖静,怎能如此放肆嘲笑她兄长?” 赵青河从水里爬起,对赵大老爷的话十分不以为然,“某君王为搏美人一笑还点烽火台呢,苏娘因我吃了很多苦,能让她欢笑一回,摔一跤实在很值。也请赵大老爷不要误会,我是给苏娘捞鳝,好东西难得品尝,不捞太亏。” 赵大老爷气得语结,想骂赵青河太没出息,竟拿昏君来比,又一口值一口亏,过于功利心,但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有点苦闷。 他真以为这小子要孝敬自己,结果白白高兴一场。 如此摔了一身泥,赵青河到底还是再捉到两条鳝,这道菜成为压轴主盘,两只大的食之无味,两只小的吃得挺欢。(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这叫穷富差异。 等到上了甜食,吃了一半,赵大太太说起一事,“苏娘,收租的事六太太跟我说了,我十分为难。” 夏苏认为,正事终于来了。 她细声回道,“大太太不必为难,六房那片的外缘院子都收租子,只是我想着我们投奔大老爷,而不是六老爷,虽然要交租,也至少知会了您那里一声。六太太既然告诉您了,那从下月起,我交给她就是。” 赵大太太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意料,“如你所说,你们投奔的是我们大房。当初正好没地方,才请六叔帮忙暂时安顿。当然,说是帮忙,我们也不会真让六叔倒贴银子,给了一笔总数。前几个月大老爷身子不好,我一直操心他的事,也没顾上你们,要不是六太太来跟我说你不肯付租钱,我真是想不到六房居然苛待你们。” 夏苏看不出赵大太太真心与否,也难断其中真意,自己那点小智慧或者可以对付对付蠢人,却绝对付不了聪明人。她十分有自知之明,这时候最好就是少说话。 赵大老爷哼了哼,又有些意味不明。 夏苏刚才是眼疼,这会儿开始脑瓜子疼。 她觉得赵大老爷很严肃,赵大太太很周全,都对赵青河不错,不像远亲,像寄予很大期望的直亲长辈。 这不,因为赵青河捉鳝,赵大太太还特意请华夫人购置一套新衣衫替换,从里到外,都看着很贵。 甜品上来后,赵大老爷说起府库管事的缺还空着,要是改了主意,明日就可接管。 赵青河推辞,赵大老爷那张从池子回来后一直黑着的脸,简直快掉下炭来,反问赵青河这不做那不做,今后打算游手好闲还怎地。 赵青河只道要暂时闲歇一阵,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赵大老爷重重放碗的样子,好像要拍桌骂人。 赵大太太忽然说六房收租,很有转移视线的用意。 夏苏虽不知赵六太太如何搬弄,想来也没好话,听赵大太太问起,并不打算像赵青河那么倒毛捋,直接应了交租的事,谁知赵大太太还没说完。 她揣测不着这位主母的心思,怎能不头疼? “我和大老爷商量了一下,年前七娘嫁去扬州,她的园子就空出来了。园子两年前重漆过,若想添新家具尽管跟我说,多数物什都现成可用,前几日让人好好打扫了一遍。听说你们俩只有一对年纪挺大的管事管婆和一个男仆服侍,我喊了牙婆明日送些丫头仆人来,你亲自过过眼,好用就留……”赵太太说了一通。 七娘是赵大太太的亲闺女,还是赵府长女,她住的园子自然很不差。不过,让他们搬进去?夏苏愕然,看赵青河,他却也是一脸不知情的诧异神色。 兹事体大,赵青河不想管也不行,“大太太是让我们搬到七姑娘的园子住?” 赵大太太怔了怔,问上首的丈夫,“我没说么?” 赵大老爷眼角明显一跳。没说。只说七娘的园子怎么怎么,又说青河家里怎么怎么,还说挑人怎么怎么。但他总不见得当着两个小辈的面说她糊涂,只能跟着她装糊涂, 赵大太太强大主母的形象忽然黯淡,夏苏觉得这位大夫人或许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严厉。不过,住到七姑娘的园子里,就等于住进了赵府,看似是很大的抬举,可冷静想来,这份抬举未必是好事。 众所周知,投奔赵府的亲友都住赵府外围。 这个外围,有岑雪敏和周小姐她们住的安静地段,也有赵青河他们这种,与赵府家仆眷区混在一起的杂巷,但不管好坏,都处于赵府边缘。 现在要他们搬入府里去住,其他亲戚会怎么想? 而且,如今的院子虽然又小又破,好歹出入方便,若换到赵七娘的园子,赵青河和她再出门,都会落入他人眼,实在麻烦。 “这不太好。”庆幸的是,赵青河脑子如今好用得很,“大老爷大太太虽是待我兄妹真心好,别人看起来就是偏心了。在赵府外住着的亲戚朋友,何止一两家?偏我二人能住进府里去,会让人不舒坦。” 赵大老爷又哼了哼,有气没地方出的感觉,语气也欠佳,“投奔赵家的亲戚虽多,投奔我的却只有你。便是岑家小姐,也是请你大伯母照看,并非我的关系。而我住的地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谁要看不顺眼,就赶紧搬走。主家还需看客家的脸色不成?” ---------------------------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 第48片 生财女婿 赵大太太说得更和软一些,“大老爷说得不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大房只得岑家与你两家客,雪敏就住在我们最好的客院里,七娘的园子与她还相邻,你们当然也能住得。这事与老太爷老太太已说好,老人家都点了头,谁还能说闲话,除非不想在赵府住了。你们不必多想,今日明日搬来住就是。如此我也好跟六房交待,省得六太太暗示大房白占六房的地方,让她少了进项。七娘的园子原本与外巷不通,但青河既然不做府里的差事,今后肯定要跑外面,可以打掉墙砌新门,和现下你们住得院子一样,出入仍方便。” 连这点都考虑到的话,再拒绝就不近人情了,赵青河很狡诈,撂下挑子,“让苏娘决定吧,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结果不用说,夏苏让两位长辈的目光压点了头。 终于吃完这顿饭,送赵大老爷和大太太上了马车,让乔阿大远远跟着,赵青河说逛太湖。 一顿饭下来,夏苏疑问不少,逛就逛吧,逛着聊天挺好。 “府库管事?”她问。 比看守府库的护师地位高多了,而且油水十足。 “没意思。干得好是应该,干得不好是太贪。还有底下那帮子人,分派分群。领头的管事原本是二老爷亲信,突然外调,怎会无缘无故?老太爷让大老爷接手,大老爷又让我接手,我要是乐颠颠上任,那就傻了。”府库责任重,浑水还深,他根底却浅,大老爷今日撑腰,明日未必。 赵青河做事一向不用她教,从前是教无可教,如今是强胜她太多,夏苏只是非常奇怪。(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就算你之前给大老爷办差办得好,一下子让搬到那么好的地方,还每月包开支,愿意白养你一样,大老爷莫非对你还有别的企图?” 赵青河好笑,“说得好像看上我了。” “大概真得看上你了。”夏苏想起赵大太太关心过成亲的问题。 让那位中年伯爷看上?赵青河搓一搓手臂,以免鸡皮疙瘩乱冒。 夏苏不解得瞥着他,把下半句说完,“大房还有九姑娘和十一姑娘,虽非大太太亲生,却一直由大太太教养,府里口碑不错。尤其九姑娘,也到了订亲的年龄。照今日看来,大有想你当九女婿的可能。” 赵青河搓臂的动作停下,“妹妹,你走路慢不要紧,说话能不能利索点?断章取义会吓死人的。” “断章取义的是你,动歪脑筋的也是你。”不知道他想什么鬼,搓臂那般嫌弃,“先说好,那两位干涉你的亲事无妨,若管到我的,你可不要乱作主张。”她绝不想进另一个牢笼。 这位姑娘有同船的心,可也有随时弃船的准备,赵青河当然要表一表决心,“不管是我,还是你,他们都干涉不了,妹妹想嫁谁就嫁谁,我只管双手赞成。” “其实赵家的女儿即便庶出,也配得富贵人家了。”夏苏实在觉得这些吃住条件的改善很突然,也不合理,“干娘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你爹和赵大老爷又是什么亲戚关系?要说你也姓赵,但没让你投靠老太爷啊。” “我没看那封信。”瞧夏苏不信他的模样,赵青河换了说法,“就算真偷看了,也已不记得。”不过,夏苏的疑惑他也有,赵大老爷的态度转得角度太大,他却不是有糖就能哄闭嘴的三岁娃娃。 他再道,“总会明朗的,不会一直好吃好住白供着我们,暂时享受吧。” 说罢,递给夏苏几张票子。 夏苏接过一看,吃惊,“三百两!哪来的?” “那个扇面。” 不出所料,杨汝可找出他来,直言可否出让扇面。 要说文征明的画,画市上只是中等价码,除非为文征明的名作。它们和其他名家名画一样,多入了宫,市面上根本没有。杨汝可出到三百两,只为一个扇面,是真心喜爱的缘故。 夏苏爱画也痴,“千金难买心头好,文师之笔在杨老爷手里不会辱没。”称文征明为文师。 “还有。”赵青河的手里有多出一张银票,“四百两的总数,先付一百两的定钱,要妹妹随意仿两幅宋代名家之作,最好能有一幅李延之的《梨花鳜鱼图》。” 夏苏作苏州片已有数月,很清楚这笔订单是把仿画当作真画来下的,不然不会出这么高的价码。 《梨花鳜鱼图》早就从宫廷流失,市面上全都是仿作,不过买家多抱着碰运气的心思。她在广和楼守株待兔时,亲眼见过一幅被定为真迹的梨花鳜鱼,叫价到一千五百两,被一位中间牵线的画商买走。 最终的买家是谁,无人知晓。 那幅《梨花鳜鱼图》当然是假的。 夏苏之所以确信,并非因为画匠的功力不够高,而是知道真迹在哪儿。 “现在知道那位吴二爷多抠门了吧。”赵青河还以为夏苏感慨万千才出神。 “吴老板是书画商,他这等身份其实尴尬,收假画不能说假,卖假画也不能说假,买卖双方不见面,都由他在两头牵线搭桥,冒得风险最大,一旦出事,就进大牢吃官司了,才要吃最大的利。而杨相公不同,私下订货,私下出货,明面又不做书画的买卖,同时还是大商家,买画不必管真假,当做礼物送人,一笔大生意说不定就谈成了,几百两银子不算什么。”夏苏不但偏才,还十分懂行,清楚其中利害。 夏苏实事求是,赵青河知道,出口却连自己都觉得不对味,“咦?妹妹难不成真对吴二爷有意思?这么为他说话。” 夏苏没理这话,在她听来就是浑说一气,只问,“何时交画?” “杨汝可十月底回乡过年,在那时之前即可。”赵青河舒口气,夏苏的不在意,让他也能不和自己过不去。 夏苏心里算了算,时间虽充裕,期间却不可出意外,“这两笔做下来,今年就很好过了,你若还寻买家,最多再接一幅便罢。”(未完待续。) ------------ 第49片 小打小闹 夏苏作画求质不求快,周叔和老梓也跟她一样,所以半个月才出得来一幅《岁寒三友》,还算是难度不高的图。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今年不接了。”赵青河不懂画,却懂满足,“遇到杨汝可是运气好,他是徽商,来苏州无关生意,纯粹游山玩水,又正好碰上他今年回乡祭祖,以后与我们未必再能见上一面。可想赚本城人的银子,那得先混熟脸建人情。趁年关将近的三个月,我打算把画市踏个底朝天。不过,活可以不接,妹妹有空还是得给我作几幅小画,扇面也行,钓鱼先放饵。” 夏苏点头应了,又将银票都交还给赵青河,“你就去上回的钱庄,把三百两拆了四份,周叔和梓叔各一份,你我两份。周叔那份要单取五两银子换成铜钱,其余的作成存票。梓叔喜欢现钱,近来银价便宜,你帮我换三十两银子,另四十五两和周叔的银子存一起。一百两定金暂不用兑,等拿到全款再分。” 赵青河知道兑铜钱是为了应付周旭的“恶婆娘”,却不知另一个梓叔的银子怎么也要分,而且还是交给周旭。 不过,作画那边的分工分酬由夏苏管,那两位年轻的叔叔又似乎都有难言之隐,奇怪的事落在他们身上一点不奇怪,因此赵青河没寻根究底。 “我能支用自己那份么?”他应酬要花钱。 夏苏眯起眼,水光淘浅了她的褐瞳,底里沉金。 赵青河觉得她会说“你的那份是家用”,同时看着她那双皙白的,五指并拢,玉勺无缝,兜财手。 “随你。”兜财手居然―― “漏缝了。”赵青河大奇。 夏苏已知他的话意,悠悠说道,“我的钱又没少,你的钱本就是你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她兜得好着呢。 “妹妹怎能那么――”没心没肺。 “像我。”明明不记得从前,却真正苏醒,知道自我逃避太可笑。而泰伯,泰婶,大驴,还有这位来历不明的义妹,成为心甘情愿背负的责任。 夏苏瞥去一眼,“泰婶的医术虽不错,也不能包治百病,横竖要支你自己的银子,不如再找个好大夫看看,兴许除了不记得事,还有别的毛病。” 赵青河大手盖向夏苏的头顶,在她转冷的目光中,没达成拍头的目的,把手收了回来,“妹妹对外人都能说出早去早回,反而对义兄横眉冷对,不太好。” 又来了。 他抓住“早去早回”不放,她就只能横眉冷对,“赵青河,那你也早去早回。”行了吧! 赵青河一脸正经,“妹妹,我给你找个大夫瞧瞧吧,脑子直来直去不会打弯,也是一种傻病。” 夏苏气结,转身往马车走去。 赵青河心里大笑,脸上也咧着嘴,跟着夏苏转身,冲乔阿大做个手势,让他不必上前,同时得了便宜还卖乖,“捡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去,听说千斤堂葛大夫药到病――” 忍无可忍!夏苏忽然旋身,月华裙起狂澜,云袖卷流风,脚离地,人升空,赘厚的秋裳化为一只轻灵彩蝶,动作快过眨眼。 远立着的乔阿大眨了那么一眼,来不及讶异,就只见彩蝶收翅,月澜平伏,风停云静,还是晴好的一片太湖水,那对男子女子宁美若画。他想,好一阵大风,连夏姑娘都被吹转了身。 夏苏瞪着赵青河,满眼不可置信。她的轻功胜在出其不意,力小却未必不能出奇招,只要看准对方的要害。但,饶是她动作那么快,想踢他高傲的下巴,却被他那般轻松化解了。她以前也踹他踢他,他没还过手。 “小人!还不给我还来!”足尖点地,砂石隔棉袜刺着脚趾,脚上已无鞋。 赵青河的笑脸十足可恶,一袖垂落,没人看得见袖中右手捏着一只绣花鞋,“不是小人先动得手?难道我活该被踢歪下巴?” 青天白日下,他终能看清她的轻功,真是邪劲,实在妖娆。 “因为你嘴贱。” 夏苏其实想的是,赵青河的功夫原来这么高,但总不能夸他。 她咬牙,“还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赵青河可不止功夫高,嘴皮子还厉害,“我是你义兄,你却老是没大没小,今日当赵大老爷和大太太的面骂我狗熊,我忍了,你还上劲。好好道个歉,不然你得赤足走回家了。” 长裙拖地,正好。 夏苏冷笑,“怎么?你以为还能抢得到我另一只鞋?” “妹妹心知肚明。你那点花拳绣腿,不足以塞我拳头缝,不信可以试试。”赵青河竖起一根食指,“一招,或道歉,妹妹自己选。” 午后的秋风很轻,吹来太湖上的空气,微微泛潮,气息独特,好似芦草藕花浮萍和湖里千百种生命吐泡的特定调和,与别地不同。 而站在面前的这个男子,魄力强大,天地不怕,也再与从前不同。 自己这回先动得手,是理亏,但要道歉,夏苏低不下头颅。 一股子倔劲,全在眼里,冷冰冰,却渐渐充红。 她若是不刻意隐藏,眼睛就会盈盈生辉,本来很美。 赵青河自认定力十足,开头还能跟她互瞪,慢慢却觉得那股死倔成了无比委屈,可怜又无辜,好像自己是欺负弱女子的恶霸,心里很不得劲。 原来眼睛漂亮还是其次,勾魂吸魄才是重点,再想到她舞到妖娆的轻功,他心脏跳过了速,脑袋极力保持清明,大手伸出,隔开她那双眼。 他的手没有碰到她的眼睛,夏苏却被吓得退后一步。然后,她听到他长长叹了口气,看他蹲下身。 袖子拂地,鞋子也落了地。 “妹妹这么倔,也很像我。”设身处地,他也不会道歉,“我说笑的,你别恼。” 没有长期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的经历,绝对无法同感。 赵青河看得分明,夏苏眼里的愤怒和委屈,并不针对他,而是这种强迫她低头的情形,令她产生本能抵抗,誓不投降。 目光从鞋面到人面,夏苏火热的眼凉下。 ---------------------------- 今天第一更,亲们喜欢的话,记得多支持下哈,月票啦,推荐啦,评论啦,统统不嫌少。月票到30再给大家第三更一下,还差十来票吧。感谢! 第二更下午4点左右。(未完待续。) ------------ 第50片 邻友邻敌 是了,同样高大,同样冷隽,同样以兄长自居,但赵青河不是那个人。[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赵青河能蹲下身为她放鞋,那个人只会叫人把鞋绞碎,再让哪个倒霉丫头缝回原样,做不到就打死。 死得是下人,最终目标却是折磨她。 那个地方也有湖,幽绿死水常常漂起死人,而那人最喜欢把她带到湖边,告诉她如果不听话,她也会死在湖里。 “要不要我帮妹妹穿鞋?” 暖声穿过心中最深的那片寒地,落了一层明光,夏苏的眼睛重新清澈,语气淡淡然,“江南的风光真是美,能一直住在这儿就好了……对不住。” 能说出帮她穿鞋的话,真是稀罕。 赵青河看夏苏伸脚穿鞋,一点不觉得这样盯瞧着有何不妥,只是她的话让心里不太舒服,于是出手拽了一下她的头发,立刻放开又举起手来,表示他很规矩。 “你这慢死我,又没良心的性子,居然还会伤春悲秋。不是已经住这儿了吗?”他手一招,乔阿大过来。 夏苏坐进车,听赵青河赞乔阿大赶车像老把式,又说好福气,乔婶子贤惠,一双儿子孝顺非常。 扯一堆之后,赵青河说起搬家的事,问乔婶子想不想找活儿做,又问乔阿大两个儿子可有长工契在身,若是都没有,可否考虑到新家帮工,月钱多少,还包吃住。 乔阿大笑得合不拢嘴,直道愿意。 然后赵青河就回过头来,叮嘱她明日知会大太太一声,新院子里找够人了,无需再买仆婢。求书网WWW.Qiushu.cc 夏苏才明白他对乔阿大说尽好话的用意。 宁可自己找人进来,也不要别人暗插耳目。 夏苏本也打算回绝大太太,赵青河的日常作息自从和她统一之后,两人的想法常常不谋而合,而他动起来又快,真是省了她的力。 明明最近遇到的事并不平静,偏偏夏苏感觉日子过得又平又顺,安家落户了得踏实。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彭氏蹬蹬蹬走进花园,惊散一群啄食的雀儿。 喂鸟的岑雪敏拍净手里的小米屑粒,微蹙眉,柔弱的娇声气,“姨母何事大惊小怪?” “还不是那傻大个赵青河嘛!”彭氏一屁股坐下,截住小丫头送来的燕窝。 岑雪敏眼白白看彭氏喝了精光,好心递上帕子。 “你道怎地?赵青河他们搬到七姑娘的园子住了,这会儿正往里面搬呢。” 彭氏精俐鬼,秉持“捞一文是一文,省一文是一文”的原则,借侄女出众的美貌捞了不少好处。 她以为赵青河是一条不断的财源,谁知道,那么快“死了”。 死了就死了,横竖死人不能送钱给她用,她没有念想。 不过,人没死,几个月后安然无恙返回,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有好处可捞,却想不到许久未上门的赵青河,一来就问她讨八百两银票。 他说,他那时脑子不清楚,和家里老婶子赌气,做出的糊涂事实在不该算数。她要是干脆,从前那些好处他就当孝敬她这个长辈,互不相欠。要是不还,那他就将这八百两当作聘金,去回禀了赵大老爷,请长辈作主求娶岑家姑娘。 他还说,他有一本帐,记着大半年来送给岑姑娘的东西,也会一并交给大老爷,以显他多么诚心诚意。 彭氏当时气傻了眼。 赵青河喜欢雪敏,知道的人虽不多,却也不是半点风声不走,全仗雪敏品性端良,从未落人口实。 那些好处多是首饰头面之类的,雪敏当然不可能要,寻常的东西彭氏转手就卖,还挺不错的东西就收了起来,一搜逃不掉,难以自圆其说。 事关雪敏的清白名,而雪敏就算嫁不了赵家四郎,也肯定是赵府嫡子的正室,哪可能配给又穷又蛮的寡妇之子赵青河。彭氏不敢因小失大,只好任心头滴血,老实还他八百两。 还是还了,但彭氏对赵青河恨得牙痒痒,如今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心情糟透,不骂不解气,只希望他越来越倒霉,越来越穷酸。 彭氏气哼哼道,“前些日子,七姑娘的园子扩建,又造独廊,又重漆墙,还换了一整套黄梨木的家具,我那时以为六公子要搬过来,不知道多高兴。结果呢?真是晴天霹雳!刚才听小厮说有人搬来了,我过去一看,是赵青河院里的那对老仆,坐着老马破车进了赵府的门,就停在七姑娘园外那条新廊里,拎下两大布包。没见过世面的穷土包样,跟逃难似得寒碜,居然还好意思跟我打招呼,说今后是邻居了,互相多照顾。你说,要不要气死人?” 岑雪敏脸色也不太好看,怪得却是彭氏,“我之前怎么跟姨母说的?让你别打着我的名收人东西,真是差点害到我。” 彭氏本来想岑雪敏帮着骂赵青河,听她反而怪自己更多,立刻掉了脸子,“雪敏,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总对赵青河和颜悦色柔声细语,也不会让蠢小子自作多情。收他东西的人虽然是我,但换得的银子都记在账上,漂亮首饰也都添进你的嫁妆箱,可别说你不知道,你娘那么精明,不可能把你教蠢了。现在只数落我的不是,你得摸摸良心,这一年多,我为你操碎了心。我害苦了你?天地良心!” 彭氏捶着胸,眼看要哭出泪来,却让岑雪敏沉沉的目光望得心虚。赵青河的贡献里,她自然也是捞了不少好处的,并不那么无辜。 “姨母既然知道我娘没有教蠢我,就别当我蠢人对待。那日赵三哥说得很清楚,还他八百两,从此两清。既然两清了,姨母不要自己吓自己。住得近,也没什么。”另一盅燕窝上来,岑雪敏优雅吃起。 “可是……”彭氏的语气明显弱了,“万一那臭小子说话不算话,趁着住得近,胡乱编派,非要娶你……” 岑雪敏毫不慌张,“赵三哥摔伤了头,忘了从前的事,见我还能甩出狠话,我不担心他再纠缠不放。” ------------------------------ 今天第二更,请大家支持月票推荐票,多多订阅,多多评论。(未完待续。) ------------ 第51片 此贫彼富 岑雪敏冷道,“姨母,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和三哥闹不愉快,反而要保持友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如今当上邻居,倒不显得刻意了。你也知道,对我而言今年有多重要。” 彭氏叹口气,与侄女刚刚说红脸,打心底还是很疼这个亲人,“还用你说吗?我心里时时刻刻焦着,过了年,你就十八了,再定不下婚事……”再叹,“而且,我也慌得很,万一别人知道姐姐姐夫他们――” “姨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永远不提一个字。”岑雪敏猛然站了起来,看看四周,柔软的甜音此时冷到冰点,“到死都不能说!” 彭氏平时挺得意的那张脸,瞬间浮起心力交瘁的疲老。 岑雪敏却恰恰相反,柔美精致的容颜一抹厉色,搏人好感的亲善气质拉成紧张弓弦,仿佛随时都能射出疾箭一般。 “姨母现在要打听的是,赵青河何德何能可以搬进赵府住。若他真成了赵大老爷的亲信,没准还能助我一臂之力。” “雪敏,好不容易这祖宗自己忘干净,如你所说,咱们跟他们面上客客气气就行了,你别再把他招惹来。”彭氏算是想通了。 岑雪敏又成了端庄的大小姐,安稳坐下,将冷却的燕窝推开,“姨母把他的东西赶紧处理干净,从今往后再也别收一件,其他的你别管。” 彭氏苦笑,语气满是心疼,“我知道你能干,但我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丈夫,顺顺心心过日子。(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其实也未必非要赵家儿郎不可,当初定下娃娃亲的是赵大老爷,即便如今反悔了,怎么也应该为你安排另一门好亲事。到时候,你可别太倔强。” 岑雪敏眸光冷凝,“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因这门早定下的亲事,当初爹娘推了多少好人家的儿郎,而我更是自小认定将来会成为赵家长孙媳,才学习得那么辛苦,怎能容他们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不是非赵家儿郎不可,而是非赵家嫡长子不可,赵六郎压根不在我眼里。” 只有赵子朔。 必须是赵子朔。 “可是……”大明律禁止娃娃亲,赵家便是反悔,也不会受太多指摘,反倒女方名节有损,传出去就难寻别家好儿郎。 “姨母,赵家现在最缺什么?”岑雪敏问。 “……银子。”有名声有地位,其实和富裕未必沾边。 赵氏家底虽厚,但赵老太爷排斥经商,就靠良田农庄,买地租铺这些定死的进项,却是家大业不大,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公中账面十分难看。 “而我,有的是银子。”所以,岑雪敏无惧,“连胡氏女儿那等出身,赵家都有纳她进门的打算,反观周家,官身无钱也没用,仍赶了人走。我不知比她们强了多少。” “你说得对,最后实在不行,就撒银票给他们瞧,几万两撒下去,不信他们不眼红。就算是京中名门望族,谁能给女儿那么多嫁妆带到夫家去?更何况,你的出身委实不差。你亲爷爷的亲弟弟当到户部侍郎呢,现在京里还有他的门生。”说着说着,彭氏感觉底气足起,“我备些礼,送到对面去。” 岑雪敏轻轻嗯一声,叫丫头抬了箍架子,绣起眼下的金橘枝来。绣料是大红苏锦,出锦的庄子还入选了贡品,喜气还贵气,区区“几万两”可买不到。 相比邻家的富贵家底配富贵园子,今日搬进贵地的新客却很穷,穷还穷得不自觉,个个笑哈哈,完全不知道藏穷。 夏苏在屋里放置衣物,听着大驴和乔阿大的两儿子乔连乔生扯嗓门说话,但觉好笑,推了窗往外瞧。 大驴说新碗橱放不下碗了,得腾地方。 乔连说就把破碗扔了吧。 大驴说不能扔,用了一年有感情。 乔生说虽然碗橱里现在都是新碗,一年以后就成破碗了,也会有感情。 大驴犹豫之后痛下决心,那就扔了新碗吧,横竖要破的,两年的感情深,一年感情浅。 泰婶也听见了,走去要揪大驴耳,说他没福气的家伙,怎会扔新碗留破碗,打算穷一辈子,却也别拖累了少爷。 大驴乱叫乱窜,大笑着说园子如今分里外,想要揍到他可没那么容易了。不料,在拱门前撞上泰伯。 泰伯代泰婶狠狠揪住驴耳。 乔大媳妇头一天来上工,本来忐忑不安,怕自己笨手笨脚拖累丈夫儿子,这会儿听大驴满园子驴叫唤,不但没人管,主子之一的夏姑娘笑得都趴窗上了,她心里这才安定,想丈夫说得不错,这是一户极好的人家。 “大驴,别只顾对破碗感情,你那堆破衣服要放哪儿?要不咱们把黄梨木箱子扔了,给你换只柳条箱,还得凿些洞,配得起驴皮。”夏苏不但笑趴了,还讽刺。 大驴就差捶胸顿足,“苏娘,你!你!你!少爷说你在家当老虎,出去装乌龟,我还替你说好话来着,早知如此――”伤心啊。 夏苏才不在意别人说她什么,笑眯眯弯了深美的眼睛,“我猜猜你说什么。”语气一变,学驴气,“苏娘像老虎?昂昂。胆子跟兔子似的,一受惊吓就跑。昂昂昂。平时慢得却像乌龟,爬在路上,会以为她是个石头人,不带挪步的。昂昂昂昂。” “昂昂昂是什么?”乔阿大也进了园子。 “驴叫啊。” 众人异口同声,同刻爆笑,真是欢乐。 园子外,来送便宜礼的彭氏,给门槛绊了一跤。 ----------------------------------------- 雨时终于过去,金秋慢慢穿起枯褐衣,就算没有风雨的捶打,叶子自己就可以轻松脱落,再不用惊乍。夜里更凉,少穿一件衣服就冷到骨里,苏州不分白日黑夜的生气勃勃,随季节的走深,有了明显落差。 日闹,夜寂。 对夜行者来说,却是最好的季节来临了,夜寂无人,行走无声,去哪儿都很方便。 夏苏立在大铜镜前,笑大驴时不觉得,这时她一身缩水的褪色黑衣真是配不起周围。 屋子分三间,家具也精致齐备。 一切皆新。 ----------------------------- 第一更! 第二更下午4点。 月票还差4票就会有第三更啦。 感谢亲们给我好多打赏,评论,推荐,月票,我一般都会给你们加精和加分,除非达到限制哈。(未完待续。) ------------ 第52片 光明夜行 传闻赵府财力不支,从这间屋子到整个园子,是绝对瞧不出端倪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如大太太所说的,都现成,因为样样都是新置,大到床,小到汤匙。 想也想不到的礼遇,连泰婶都不习惯,开头两日居然还把饭菜做焦了,说厨房太新,看那些上好的瓷具,一时有点眼晕。 不但园里物什换过,还添了一驾新车,两匹上品良马。 夏苏回大太太说不缺人手了,大太太也没有半点不高兴,连同乔家人的月钱一起算在内,支给她这月的用度。她实在好奇,以为赵府没那么富余,可能大太太很富裕,贴这些银子算是小意思。 但据泰婶听到的,又不是那么回事。 大太太娘家不穷,却也没富到任大太太随意挥霍嫁妆的地步。 不管怎么看,这对远亲长辈在赵青河的新居上大费银钱,用意越发明显。 什么用意? 招女婿的用意。 要不是小两口今后的新居,为何要这般下功夫呢? 笃笃笃!有人敲响了窗缘。 夏苏想起让她换夜行衣的人,轻努嘴,心想他有什么好不耐烦的,又不是她求他带着出门。 只是想归想,她清楚越夜越精神的怪胎自己,在连着几日闭门画画之后,也是时候出去透个气了。 捉了又大又长的外衫穿上,将里头的黑衣藏妥,夏苏走到外面。[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敲窗的男子立于彩石路间,手里的琉璃盏映得他脚下五光十色,照亮他一身墨青。无纹无案的旧衫,英武飒飒的身段,以夜色为幕。冷风,斜影,立势如刀,寒魄出彩华,轻轻松松勾勒出一幅潇洒之极的人物。 夏苏小时候还自己作画,摹画的天赋显现后,一直忙于揣摩各大名家的画风,全无精力自画,也没有动力。这晚,她却感觉为自己捉笔的一丝迫切。 “女子出门要精妆细扮,我很明白,不过妹妹出门与寻常女子不同,只要衣服颜色穿得对,蓬头垢面也无妨。哥哥不介意跟乞丐一道走,只要乞丐动作快,不用我大晚上喝风。” 只是此人一开口,什么迫切也没了,画中的人在心里碎成渣。 夏苏面无表情,“到底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保准妹妹喜欢。”赵青河也把夏苏看得很仔细,心头哀叹,“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挺秀气的姑娘装在麻袋里,就没入眼之处了。” 不但心叹,还口叹。 夏苏向赵青河从容走去,“不小心”踩到某人的脚上,挑选了最不能忍重的脚趾部分,脚尖反复拧转,并压上体重,看他张大嘴喊不出疼的样子,才慢慢收回脚,走过去,背对他轻飘飘一句,“哟,天太黑,不小心。” 赵青河真没想到,她的小身板小气力还能把自己踩疼,但就跟龟壳的坚硬一样,脚上传来无法忍受的痛楚。 他抱脚揉鞋,出于大男人的心理,不能喊,也不能报复回去,只能龇牙咧嘴,对着空气疼翻了白眼。 车,仍老。马,仍老。人,有情。 夏苏嘴里不说,却挺欣赏赵青河仍用老马老车的做法,喜新,也别厌旧。 约摸行了半个时辰,在东南城边的一条小巷停车。赵青河说要步行了,夏苏就慢蹭蹭。 出了巷子,就是整道明街,宽大又洁净,只有几家门户,看着颇具财力,明显门高宅深。 赵青河却也不走上街,靠在巷口,打了个唿哨,不尖锐,易忽略。 很快就有一人凑上来,与他交头接耳。 这人纨绔子弟的长相,一双桃花眼,正是赵青河的混棒兄弟董师爷。 “怎么这么久才到?”董师爷也是个急性子的人。 赵青河指指身后,“等她。” 董师爷歪头往巷子里看,黑黜黜一片。 他想不能吧,难道自己目力不行了,就用手拉长眼角,从眼缝里挤清晰,结果仍一样。 “赵青河,你耍我呢吧,鬼影子都没一个。” “鬼影子当然没有,有龟影子。既然是乌龟,慢慢就爬出来了,别急。”夜尚早,是君子,就应该等。 董师爷居然信他,还压低了声音,“也是。我听说一般真正的鉴赏大家多多少少有些古怪的毛病,你想,他们平时只跟画打交道,少通人情世故。”他自发解释,以为赵青河找来的帮手性格怪异。 赵青河沉笑,看那套夜衣一寸寸渗入灯色。原来是换装,难怪要慢了,不过,脚步也太碎,脚跟接脚尖,打算丈量巷子多长么? “妹妹听到了没有?还不加快脚步,为自己正名?” 董师爷回头,一见身穿夜行衣的夏苏,立刻扭到脖子,哎哟哎哟按了好一会儿。 他才问赵青河,“这......这就是你说得鉴别古画真假的高手?” 赵青河反问,“不像?” 董师爷心想,像才怪,再怎么一幅聪明相,也只是一个丫头片子而已,瞧她那身黑衣亦不太合身,扭捏不习惯的慢调步子。 他自然不知,不是黑衣不合身,而是黑衣穿得次数太多,旧了,缩水了。 至于扭捏和慢步,那是夏苏出行必打的招牌――防备。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夏苏却自觉今晚防备得不重,赵青河不必说,这个桃花眼的男子也见过的。 穿堂风凄啸过去,夜行衣骤冷,贴肤入脉,热血也寒,随经络滤遍全身,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她禁不住搓搓手臂。 董师爷向赵青河使眼色,无声问怎么回事。 赵青河或许不尽了解夏苏的全部本事,但他认为可以对她放更高的期望,“像不像,是不是,都只有咱兄妹二人了。你小子之前夸我妹妹聪明,敢情扯鸟呢。到底领不领路?不领我们可回家了,今后也别想着找我帮忙。” 董霖摸摸鼻子,领着赵青河和夏苏走到明街另一头,边走边嘟囔,“聪明和鉴画又不是一回事,也不是我说‘再勘案发现场事关重大’这句话的。我没特意找你帮忙,倒是你叫我出来喝酒,才说好再来瞧一瞧。我至今仍不明白,这些小偷小摸的案子和杀人案有何关系。” --------------------------- 第二更。 亲们,月票到30啦,今天晚上9点会有第三更。下一个三更就是月票满60,所以不要停手,有票只管投。 感谢支持!(未完待续。) ------------ 第53片 吝啬书房(30月票加更) 突然顾及夏苏的女儿心,董师爷回头想表示自己还是很君子的,“夏妹妹,我不是说你不聪——呃?人呢?” 赵青河连回头都懒,耸单肩,“不是告诉你乌龟爬得慢了吗?咱们走咱们的,到安全地方就好了。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里家家门前挂着大灯,街太亮,确实不适合夜间行走。” 他倒是很明白夏苏的想法,如果换作他独自行动,也不会挑明灯下招摇过大街。 董霖混迹于市井,在衙门当差,黑白皆通,但无论如何想不到夏苏惯于夜行,只道,“这么慢法,等会儿进去可能会惊动人。因为之前遭了偷,黄府加强戒备,护院每刻巡逻。你确定要带着夏妹妹么?要不今晚就算了,过两****找个通晓古画又走路利落的人来。” “董师爷,相信我,没有人比我妹妹更利落了,只要一进黄府……”赵青河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起来。 “好啰嗦。”夏苏的声音紧随,“要不要给你俩沏壶茶?” 董霖却是怎么也看不见她,心头吃惊,脚步也不再拖沓,转过街尾,在一面长墙前停住,提气跳上,双手一撑就翻了过去。 赵青河几乎与他同时落地,这让他有点瞧好戏了,“老兄是不是忘了什么?” “董师爷说她?”赵青河笑指董霖另一边。 董霖侧眼一看,之前自己找也找不到的姑娘,正立身旁。 那身曾不合身的黑衣,融夜。她正沉静地,好似做过无数遍,系上蒙面的黑巾。[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白皙水嫩的脸只现漆眸,幽静无华。夏苏与夜,那般妥贴。 董霖傻怔着。 反倒是夏苏,朝他们扫过两眼,长长叹了口气。她虽胆小,防备多多,夜行仍能让她感觉自在。如今这样,从独行到两人行,甚至三人行了,真不知算怎么回事。 于是,夏苏对赵青河轻言,“若只是看画,我一人就足够。” 赵青河丝毫没有自己是累赘的自觉,点头十分认同的模样,“本想借他的身份方便来去,早知如此,你我即可。” 董霖的身份? “董师爷是黄老爷的亲外甥,目前借住黄府。” “……”夏苏张口,却没话说。 “他让我半夜穿深色衣来,我其实奇怪过。不过,咱们将心比心,寄人篱下的滋味大同小异。亲外甥和远侄亲,都属亲戚。董师爷借住的日子大概也艰难,不然怎能混棒圈里到处蹭酒。咱们可怜可怜他,别把话说透,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既来之则安之吧。” 董霖憋半天,“你放屁。我舅舅虽然吝啬,对我还不错……” 夏苏已经听不下去,这是要交换寄人篱下的心得么? “都别放屁了,画在哪儿?” 天很冷,终于理解赵青河敲窗催她的心情,夏苏不自觉学着董霖的语气,一点不想喝冷风得不耐烦。 不管夏苏耐不耐烦听,头前领路的董师爷还是说清了这般偷偷摸摸进舅舅家的原因。 董师爷的外公外婆是苏地的地主老财,富得流油。董师爷的娘亲还好,反正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识字,性格温良。有一回北上探亲,遇到恶人,董师爷的爹英雄救美,两人由此结缘。董师爷的爷爷家是挺有名望的富族,见不得儿媳妇娘家土包子,让他们迁入了苏州府,想着灵山秀水养才子的地方,能熏陶出一门不算太丢人的亲家。 可是,这位黄娘舅自小长在老财家里,没有灵气底子,培养已经太迟,只学会拿银子充斯文门面,偏偏还是吝啬鬼。 这回失窃,损失了二百两银子,黄娘舅肉疼得要命,突然吝啬加固执,全府封锁,不准家里人带任何外人进府,就算外甥说是为了查案,也不同意。 董师爷这才出此下策,自己都得遮头藏尾,黑裤黑衣黑面巾,在舅舅家里鬼鬼祟祟行进。 多亏他这个内应,一路畅通无阻。 进入书房就脱去黑衫,露出里面的常服,董霖完成了接人入府的任务,还把灯全部点亮。因为即使灯光会引人注目,看到是他使用书房,就不至于惊动舅舅。不过,看那两位夜行人,蒙巾卸在脖中,面色神色皆怡然自得,简直就是“惯犯”,他心里可是狐疑得很。 赵青河只当没看到董霖的狐疑目光,到处走走,将这间充满“古色古香”的书房一一打量。 他笑问,“你舅舅多久没进这间屋子了?” 书桌一尘不然,名毫笔头雪白,方砚盒没有打开过的迹象,放在书格上的纸积了一层灰,书竖得非常整齐,架子擦过,靠近书边却有脚尘,显然没有人抽书来看。 “哈哈,我那个舅舅爱摆门面,最近遭偷,就不愿在家里招待客人了,大概有一个月没进过书房。”董霖正是佩服赵青河细微的观察力,才想借助他的判断。 “把银子放在书房,可不是个好习惯,我以为你舅舅会更小心才对。”吝啬鬼嘛。 “我舅舅对外人小气,在家倒还好,书房一般会放些银子,平常出门前可以取用,省得又要写条子又要到账房支,一来一去浪费工夫。”二百两的数目,在寻常人家大到天了,对富户来说真算不得什么。 虽然舅舅对此反应很大,吓得夜不成寐,整日担心府库也会遭偷。 “这些书画都是真品?”赵青河瞥看夏苏,见她专注在正墙上的两幅罗汉图。 “没有,大多数是摹品,也是充门面的,不过我舅舅最爱拿来炫耀的两幅画却为真品,他一直说要传给孙子的孙子。”董霖也看向罗汉图,见夏苏早凑在那儿,心道有点眼力,“你别说,我舅舅靠着这两幅画,竟还结识了城中几位名绅,只要有名家大鉴来苏州,必邀我舅舅带画出席,且都说是真品,还有主动写跋的。据说,名家题跋就能令一幅古画身价百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夏苏转回头来,慢慢说道,“是真的,前提是,张僧繇的罗汉图也得是真的,才行。” ------------------------- 今天第三更。谢赏,谢票,谢谢谢!月票满60再加更哈! 周末大家好好玩。(未完待续。) ------------ 第54片 鱼目混珠 赵青河听得出她的语气,“果然,变成假的了吗?” 董霖大吃一惊。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事情由芷芳的命案引起。 对于杀害芷芳的凶手,衙门围绕桃花楼内部展开调查,包括第一发现窃贼身影的丫头在内,却找不出可以怀疑的人物。 然而,芷芳去墨古斋确实是为了请人鉴图,而且要求一间安静茶室。但是,墨古斋鉴师到的时候,芷芳就不见了。 理所当然推知,芷芳受到凶手的威胁,逃离茶室,发生争执之后被推入湖中灭口。 古画是不是珍品,靠桃花楼妈妈的阐述,是一个穷书生用来抵资的物品,也就几两银子的酒水钱。妈妈完全不知来历,挂在屋里当装饰。后来芷芳来到桃花楼,看中这幅画,说画无名师有名。妈妈问过她,她也说不出名堂,只道此画的风格似宋代名家。 不过,不管芷芳是否知道画出自宋徽宗,她的喜欢确为真心。这般喜欢的东西,常观常赏,窃案后立刻发现让人调包,也就合情合理。 画既然在她屋里,又无落款,外人很难得知珍贵,如果不是桃花楼里的人害她,就是她认识的客人。 只是,芷芳是头牌清妓,客人很多,非富即贵,没有真凭实据,无法一个个盘问。 董霖因此找赵青河喝酒诉苦,赵青河就说到近期的失窃案,提到会不会同一人所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董霖觉得窃案到命案未必关联,赵青河却道窃案发生的地点若都涉及古画珍玩之类的,那就是共性。他立刻联想到舅舅书房的古画,这才同意找个鉴师来看一看,只是打心底他十分不以为然。 所以,赵青河说这两幅画变成假的了,让他怎能不大吃一惊! 因为太吃惊,他的最先反应不是选择相信,而是质疑,“仅凭夏妹妹一句话,青河兄就说画被换了,不能怪我当你兄妹二人说笑。” 董霖语气不佳,赵青河却没有放在心上,“兄弟别急,回头你再找别人来看就是。我还是那句话,好东西别放书房,人来人往,实难看顾。” “富人家的书房多放古董书画,想不到小偷进得来而已。”董霖怏怏不乐,心态无法调适,“一般小偷喜偷金银之物,古董书画难以脱手,反而会成为被官府追踪的拖累物。就拿这两幅罗汉图来说,苏州城有头有面的人和画商都瞧过,本地画市是不可能收的。” “画虽假,也未必是让人调包。”夏苏看画说话,“或许一直都是假的。” 她看得出画作不精,若看具体成画期,要找周叔。 赵青河心笑,这姑娘还不如不说。 董霖果然乍毛,“你说我舅舅花一百两银子买了假画不算,这幅假画还让全苏州府的名家瞎了眼?夏妹妹,董哥哥我,给你拜了。” 一百两?让夏苏都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董哥哥,你知道张僧繇吗?” “比明四家还出名?”董霖曾一度是书呆,后来发现读不通,就打算靠内部考绩实现自己的志向,没时间发展兴趣。 “张僧繇是南朝画派大家,以罗汉图出名,他的真迹千金难买。”夏苏跑过三个月画市,知道谁的画有价无市,张僧繇就是其中一位。 “南朝那么老?”董霖愕然。 赵青河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董兄弟,你这样做官怎么行?连张僧繇都不知道。以后跟上官聊天,也像这会儿拿明四家来比,升官的路就绝了。” 董霖横瞪,“说得你好像知道一样。” “知道啊,前几日刚在书上看到。”以前是不知道,但学无止境嘛,“要不要我推荐你几本看看?” 董霖没话说了。 赵青河也不偏帮,中立且客观,“不过收集古画,和古董一样,运气和眼光很重要,低价购高价卖的情形数不胜数。我看你舅舅就是运气好,大概他自己都没想到一百两捡到宝吧。” 董霖不太清楚,他和他舅舅谈不来,平时也就是问个安,一听舅舅炫富,他就跑了。 “要知道是调包还是一开始就假,只要找题过跋的几位再鉴一回就行了。”赵青河说得有道理,夏苏更正轻蔑态度,提出正确建议。 到这时,尽管再嘴硬,心里已信了七八分,董霖收敛呛气,道声不错。 夏苏随赵青河离开黄府,路上问他,“你已经猜到画被换了?” “十分把握?”赵青河眨眨眼,毫不谦虚,“若无牵涉暴利,何至于杀人灭口?这些窃案已经意图明显,偷少量钱财转移视线,又能让官府集中查小偷小贼,方向错误,防范不足,其实是以调包的手法盗取珍贵之物。只要能看穿这点意图,大盗就好抓了,却不知董师爷有没有那么聪明。” “可以让他请你多吃几顿饭。”今夜看得虽是假画,却是有意思的事,夏苏兴致颇高。 赵青河朗朗笑道,“妹妹说得对,要好好敲诈他一番,咱不能白帮他的忙。妹妹不好奇么?为何我说大盗好抓。” 静夜,宁道,一路突然有伴,感觉原来如此。 “若所有窃案是一人所为,把各家平常来往的人都过一遍,如你所说,找出共性,就差不多了吧。毕竟,寻常人怎知哪家有古董古画可偷?而且小偷的眼光很利。黄老爷一屋子的书画,也有小名气的画师画作,却显然不入小偷的眼。无论是张僧繇的罗汉图,还是宋徽宗的蟋蟀图,均为传世之作,叫价万金也不无可能。”她不是不好奇,而是已经明白。 “对方用调包计以假换真,假画制作工艺最高当属苏州片,工坊和画匠的选择多,就地取材十分便利,只要官府能下决心,查起来虽然耗时,必有所获。”赵青河补充。 随着两人共处的时间愈多,让夏苏愈发肯定,赵青河也有出色的长才。 上一夜夏苏才觉得两人共处多,下一夜起就不见赵青河的人。 赵青河带着大驴和乔连乔生早出晚归,连泰伯夫妇和乔阿大夫妇都不知他们几个在忙什么。 --------------------------- 奥运会开始啦,希望大家看到精彩赛事。 今天第一更,第二更下午4点,加更还差二十多票吧。感谢亲们的各种支持!(未完待续。) ------------ 第55片 来势汹汹 赵青河这么忙,与日夜颠倒的夏苏几乎碰不上面,她不用被人拉着飞屋顶,也不用深夜陪人吃茶说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只是有两回夜里跑出来找吃的,她眼里恍惚,把外墙上的草影当成人影,还以为能碰得到赵青河。 夏苏全副精力都放在作画上,原本十月底要交的两幅画提前半个月制作完毕。而她觉得,既然找不到赵青河商量,自己完全可以做主,让乔阿大给杨汝可送了拜贴。 杨汝可回帖,定于明日正午寒山寺交货。 夏苏想着早交货早拿钱,早存银庄,还能多生几十文的利钱,心情很好。 惯常作完画之后,她白日里就起得早,这天,晌午前便起了身。 “苏娘今日起得早。”乔大媳妇开工大半个月,对夏苏白日睡到黄昏的作息已经习以为常,看到她早起反而惊讶。 “那是因为做完活了。”泰婶告诉乔大媳妇。 乔大媳妇也知主家的银钱来源除了赵府,还靠苏娘的手艺赚取。 起初,她理所当然以为是刺绣之类的,也没细问,丈夫儿子都不是多嘴人。直到有天晚上她半夜醒来,怎么都睡不着,就到园子里走一圈,见苏娘在水槽边洗墨,方知是作画。自此,她对苏娘的景仰滔滔不绝。她爹曾是教书先生,常言琴棋书画只要精通一项,都是具有天资的人才,若专攻读书,考取功名亦十拿十稳。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夏苏在泰婶面前一向乖觉,坐到她旁边帮忙摘菜,软软道声,“老婶,我饿了。” 泰婶却不似往常那般着急进厨房,“本来你不起,我也要叫醒你呢。大太太使人请你过去用午膳,你换身衣裳就出发,时候正好。” 虽然受了大太太那么些“优待”,夏苏并无“投诚”之心,对他人的丰富饭桌也意兴阑珊。 “能不能不去?” 奇怪,大房对这个家越好,她越是不安。 好处拿到手软,要回报到何种地步,才算对等? 赵青河可以“以身相许”,如果不够,岂不是要算计她? “大太太给咱们这么好的园子住,顶着那么多人说不是,咱们应该感激,请吃饭还推三阻四么?我听说六太太闹到老夫人那儿,说大房存心让六房难看,好像六房多小气似的。另外四房也不太赞同大房的做法,说亲戚多了,以咱们为先例,若都要住进府里来,还怎么安排。我想啊,大太太肯定为咱们受了好多闲气,你作为小辈,过去陪她吃顿饭,她见你那么乖巧,说明她没白受那些气,心里就舒畅了不是?”泰婶说着话,眼观鼻,似乎深韵大宅生存道理。 “又不是咱们求着住进来……”夏苏心头一动,“老婶,您和泰伯跟着干娘好多年,应该知道咱们同大房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吧?” 泰婶摇头,“夫人救助我们的时候,少爷还在夫人肚子里呢,更是从不曾听夫人提起过赵府的人和事。” 三个女人一台戏,乔大媳妇也来凑戏份,“多半是看上咱们少爷了,长相百里挑一,谁人眼里都是堂堂男子汉,又那么能干会办事,加上大房九姑娘正适龄。” 夏苏暗道,果然,这是常识啊。 泰婶却吃惊了,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小心瞥一眼夏苏,立即反驳这个说法,“不能吧,咱又不是才来投奔,要看上少爷,早看上了。再说九姑娘庶出也是赵氏千金,怎能配给少爷没根没底的?只能说大房两个主子好心,善待亲戚。” 乔大媳妇道,“找女婿这种事,第一看家世,第二看人才。青河少爷多能干的人啊,大老爷屡屡让人请去商谈事情,显然对少爷极为看重。能找个打理家业的诚女婿,也是大老爷有眼光。我瞧着,十有*不错。” 泰婶讪笑,“咱别自作多情,抱了不该有的心思,反而让他人看笑话。别提了,今后都别提了。” 夏苏换过衣服出门后,乔大媳妇问泰婶,“老婶子,你为何那么不喜欢少爷成赵家女婿啊?”身为教书先生的女儿,她自有一份聪慧。 泰婶叹口气,既把乔大媳妇当了自家人,也没什么不好说,“你不知道,夫人早给少爷相中了媳妇的,我也觉得两人般配,可惜夫人去得急,暗示来暗示去,两个孩子却看不对眼,只装不知混过去,就这么僵着了。” 乔大媳妇眼一睁,惊讶道,“难道是苏......” 泰婶没让她把话说全,“夫人临终前嘱咐我,若实在两人不愿意,也别勉强,只要能让他们真心当彼此兄妹,这辈子还有亲人可以记挂,如此就好。要是放到去年,我怎么都不敢多想,两人见面不吵架就阿弥陀佛,偏偏少爷还犯浑,追着别家姑娘跑。如今少爷突然懂事,人也开了窍,两人之间融洽不少,我心里就有些重新盼望,希望夫人的心愿终成真,我也没有遗憾了。” 半晌,乔大媳妇轻叹,“一个屋檐下住着,又是哥哥妹妹称呼,我就没往那上面想,但经老婶你一说,还真是十分相配的一对呢。少爷直爽脾气,还有点好玩耍赖的皮性,而练武的体格看似凶悍。苏娘却静,又不是真静到无趣,不爱粘人的性子,还聪慧,不怕少爷凶悍。” “可不是嘛。”泰婶很了解两人的性格,“但咱再盼着也没用,得两个孩子看对眼,所以我连想都没想过别人来提亲说亲的可能,只希望多给两人一些时日。从前觉得当兄妹都悬,这会儿忽然兄妹融洽。说不准,再过些日子,就有别样感情了。男女之间,最好就是日久生情,能好上一辈子。” 乔大媳妇道声不错,“怕只怕大房来势汹汹,容不得咱们悠哉哉等着呢。” 泰婶叹息,“若少爷再犯糊涂,只能说没缘份,我也死心了。” 泰婶翻出旧事旧愿感慨万分,夏苏却面对现人现事无奈万分。 大太太今日不单请她吃饭,还请了岑雪敏。 ------------------------- 今天第二更。喜欢的亲,请支持订阅,推荐,月票,各种欢迎。么么!(未完待续。) ------------ 第56片 陪唱白脸 没有大房的九姑娘和十一姑娘,纯“外戚”的请客饭桌,显然,这张桌上,绝不会说到招赵青河当九女婿的事。(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饭菜没有夏苏想象得那么丰盛,似乎旁证了赵府渐渐不支的财力,再想到一园子上等的新家具新用具,她吃得很用心,想要以此表示一点点感激并回报的真心。 大太太的心情颇好,似乎没有受到各房压力的影响,一会儿问夏苏住得可还习惯,一会儿又问青河近来在忙些什么,可有要添的物什和人手,月度银子是否够用,等等,等等。 换菜之间,大太太多跟夏苏说话。只有岑雪敏主动说,大太太才应一句半句,兴致忽然不高。 连夏苏都感觉得出,但岑雪敏好似完全感觉不到大太太的冷淡,而且并不啰嗦,只适时穿插一句,还跟夏苏打热络,拿邻居说近情,半字不提青河,很规矩很守礼,真是无可挑剔。 无可挑剔,却无法贴心。 夏苏想,人无完人,做得太全,有刻意之感。更何况,装好人的人,她见得还真不少,实在怕了,本能自觉疏远。 吃罢饭,大太太让夏苏劝劝青河,让他接了大老爷的指派,哪怕是打理大房一处外务也好,就当帮帮家里的忙。 “大房只有四郎和十二郎,十二郎还小,四郎则是不能做旁的事,老太爷寄望太高,为了明年大考,恨不得我们爹娘都当他神仙供着,连孝道都不能讲。” 当娘的这么说亲儿子,令夏苏莞尔,又想到泰婶的话,要让大太太舒畅,就道,“老太爷也是望孙成龙,再说明年就光耀门楣了,可不是对大老爷大太太最大的孝道么?” 夏苏话意明显是讨好,偏偏慢吞吞的语速又显得真心十足,让大太太展颜欢笑,道声但愿如此,勾了她的手肘,起身离席。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岑雪敏始终温和微笑着,跟在大太太右手边,找夏苏说话,“夏姐姐,过两日有空么?菱语诗社要望冬节了,我带你一道去,让姑娘们认认面。” “惭愧,我半点不会作诗。”夏苏拒绝。 岑雪敏才要硬劝,大太太的话却让她噎了下去。 “苏娘,你便是会作诗,也别去。我最近正想跟老太太说诗社的事,还是散了好。从前姑娘们还小,如今个个大了,明年后年就得找婆家的人,还时不时凑在一起。好听些,是赏文赏诗,不好听些,是没多少体面的女儿心事,还容易带坏几个年纪尚小的。而且,府里准备给四郎他们说亲了,便是亲兄妹,都不能那般没规矩打闹嬉笑,借着诗社的名就更不能了,必须避嫌。” 岑雪敏再好的性子,听到这话,脸色也泛白了。 夏苏却清楚,大太太想要解散诗社,多半是因为她儿子让某首露骨的情诗扰乱了神仙心,所以“斩草除根”,杜绝后患。只是,大太太对待岑雪敏,一点看不出是对待未来儿媳的态度。这个未婚妻当的,真够冤枉。 “雪敏啊,你也别去了。”大太太给了一闷棍,随后喂粒糖,“前两日收到你娘的信,让我为你考虑婚事。不出意外,明年一定能选好人家。你好好准备嫁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无需不好意思。你爹娘不在身边,府里的事大大小小都要我操心,我有时难以顾全到你,你自己要为自己上心。” 岑雪敏嗯了一声,稍微有点闷闷憋屈,然后问道,“我娘真是,给您写信,却不给我写,我都好久没听到爹娘的消息了。大太太,不知信上可提到我娘的病情如何?” 夏苏想,毕竟是奔着娃娃亲来的,委屈才正常。 大太太的声音柔和不少,叹口气,“写给我也一样。你娘只说老样子,我却担心仍没找到根治之法,安慰你我而已。总之,你若能结一门好亲事,你娘兴许无药自愈,干脆迁到苏州来,还能一家团聚,那就太好了。” 这意思,岑雪敏必嫁本城,说不定还真是赵六郎。夏苏看看岑雪敏。 岑雪敏神情淡然,不羞,不恼,平静得很,“借大太太吉言。我爹本也想着冲喜才送我来赵府的,可惜那时我年岁还小。” 轮到大太太噎了噎,面上有尴尬之色,说到底,是他们不能兑现娃娃亲之诺,耽误了这姑娘两年,但道,“如今也还不晚。真要比年岁,苏娘二十了,还没订亲。” 岑雪敏温和笑看夏苏,再对大太太道,“都要大太太费心。” 夏苏一听,有些话还是早点说清楚得好,她也不怕得罪人,很直接地说,“赵岑两家是故交,我却是非亲非故,婚事可不敢劳动大太太。若真有好男儿,请义兄为我出面即可。” 非亲非故四个字,缓缓道来,什么锋利也没了,让大太太没法恼,还很有心情地笑夏苏。 “啧啧,不害臊的丫头,有哥哥撑腰就什么话都敢说,当雪敏没有兄长么?真要论起来,四郎就是雪敏的哥哥。”转脸对岑雪敏道,“雪敏,别输了你夏姐姐。今后嫁出去,就认四郎兄长,等你娘病好,还比人多个娘家。” 岑雪敏的笑容就僵了,今日这顿饭,是彻底要绝她嫁赵子朔的念头么? 夏苏也听得出,想大太太真是借力打力的好手,她还是说说老实话,做做老实人,直接挑明所有话意的好。反而像岑雪敏遇到这等好手,自身心事藏得越深,离目标就越远。 “大太太,雪敏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此时想翻盘,又尖厉又刻薄,不惹人好感。 夏苏心里双手合十,道声太好,“大太太,苏娘先告退了。” 谁知大太太留客,“别啊,我还想跟你说事呢。再者,既然青河知道娃娃亲的事,想来你也知道,实在不用避开。” 岑雪敏的眼中刹那凛冽,却一瞬而过,美丽的面容十分悲伤,“大太太——” 终于,也要真情流露一些,才能惹些真怜爱。 -------------------------- 新一周开始,今天第一更。第二更老时间,下午四点左右。 月票还差十来票就又会三更哈。 谢大家打赏和投票!(未完待续。) ------------ 第57片 诚心失信 大太太长叹一声,“雪敏,今日我豁出老脸,明知你会心情不好,也只能冷冷对待,其实就想让你有个准备,我们赵家要失信岑家了,实在对不住。(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夏苏不能走,只能喝茶,脸冲着茶杯,恨不得杯口和脸盆一样大,同时暗叹,这是让她作旁证么? 大房这两位,一个把赵青河当捕快,一个把她当证人,打算培养为心腹? 不要啊!她绝不再想让他人强迫驱使着做事。 “老太爷老太太那里始终不松口。”大太太这时不可能注意夏苏的神情动作,要尽量将这件拖延了两年的事平平和和解决掉,“不知骂了我们多少回,说娃娃亲订得太仓促,还违背王法祖宗定制。四郎自己就心气极好,加之老太爷一向当他是日后带领赵氏重返京师之人,期望很高,如今四郎的亲事,不瞒你说,连王爷都积极帮看着呢,不是贵族也是士族,送来的千金名册,我都吓一跳,想着自己高攀不上。但老爷子发了话,我这个儿媳妇说不了一个不字。” 京中那位王爷,就是老太爷亲妹子生的皇子,因老太爷避出,一直惦记亲舅舅。 两家不但书信来往频繁,赵子朔这代子弟常入京师,都直接住入王府,能称王爷为舅爷。 王爷在帮看赵子朔的未来媳妇,夏苏认为,岑雪敏绝对无望。 “年底就会选好,等四郎高中,立即在京师成亲。雪敏啊,你是个好姑娘,可四郎的婚事已非老爷和我能做主,实在对不住。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岑雪敏站了起来,一手撑住桌面,身体微摇。她的动作很慢,面无血色,眼眶发红,眼皮子一眨,流下泪豆子。这要是亲爹妈,心都会碎。 但大太太不是亲娘,虽然不忍心,却没法改口,给她希望。 “赵家还有好儿郎。六郎就十分不错,明年也能榜上有名,必得官身。而二太太很喜欢你,平时比我还照顾得你周到。二房的姑娘们,与你也亲――” “可我自懂事起,只知自己会成为赵氏长孙媳,以此受我母亲教导,受我父亲训言,为赵氏活过十八年。如今,说不算数就不算数,大太太让我如何接受?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不是祖父母之命王爷之言,只要你们决意让四哥娶我,就算是当今圣上赐婚公主,也只能与我平起平坐。”岑雪敏很伤心,却很理智,说得出道理。 只是这些道理,夏苏看来,毫无用处,不如留下自尊。 大太太微微动容,不是同情,反而不悦,“你说我们不坚决,你可知老爷为你同老太爷争了多少回红脸。若非万般无奈,我怎会在小辈面前承认失信,放低姿态,与你说声对不住?按理,我们失信的是你父母,这些话本来也该跟他们当面说。只是,我们请了他们几回,他们都道来不了,如今不能再耽误你终身大事,这才不得已与你说了。我会郑重再请他们一回,你要看不上六郎,也不勉强你,我就算求遍苏州府的媒婆,定要寻到合你父母心意的好儿郎,以此为歉。” 虽然不悦,说到后面,大太太还挺诚心。 岑雪敏一句话不再说,大太太也沉默,空气骤然降冷。 夏苏迟疑半天,开口慢慢道,“老太爷毕竟是家主……” 岑雪敏忽然往外走,裹过的小脚几乎支撑不住她摇晃的身子,可奇迹般走到了外面,再由自家两名丫头扶住。或许是她催快,丫头们跨着大步,好似架着她一般,没一会儿就穿出了花园。 大太太又长长叹了口气,“别人都明白,就她不明白,死心眼,非四郎不嫁,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别说四郎是老太爷看重的接班人,单赵氏本家长孙长子这个身份,就不是随便某家富户千金能配的,势必要门当户对,就算高攀,也得是赵家高攀。苏娘,你说是不是?” 夏苏也很想问:这时候,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自己,怎么办才好。 但是,任何人,这种时候,一定会安慰两句,只要不是木头脑瓜。 “可不是嘛。大太太且等等看,给岑姑娘一些时日,应该就想通了。她容貌出色,家境又富裕,找一门上好的亲事实在不难。”夏苏这么安慰。 大太太很听得进,“正是。” 她却再叹,“唉,这也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不能好好相劝,以至于她独自感觉万般苦楚,误解结深,只怨我赵氏欺人太甚。她若像苏娘你这样的性情就好了,平日看她好说好的温柔和善,其实却是不够自信的缘故。你就十分独立,说话不爱拐弯抹角,让人直接明白你的意思,好不好都看着办了。” 呃――这么夸她?夏苏可不感激涕零,只是笑笑,“大太太说有事?” “是,是有事。”大太太心情平复得很快,“明日我要去寒山寺捐银,顺便上香求愿,再给雪敏求支姻缘签。九娘,十一娘和二房的姑娘们都去。我虽不喜欢你去诗社,不过跟家里各房的姑娘熟悉一下,确实必要。你也一道,如何?” “明日几时?”夏苏没忘自己约了杨汝可,而且也在寒山寺,暗道真巧。 “明日辰时出发,用过素斋,过了末时回府。”大太太交待得清楚。 这样的话,应该能抽出工夫见杨汝可,夏苏点头答应。 大太太不知夏苏常往外跑,关照一些出行要随身带的东西,又让她明日在赵府正门上车,才放她回去。 夏苏回园,因岑雪敏与赵子朔娃娃亲的事泰婶她们不知,她就没提吃完饭后的事,只道大太太要带她去寺里上香,还是和两房的姑娘们一起。 泰婶连忙跑到夏苏屋里,翻箱倒柜,说找不到一套像样的衣服,就让乔阿大赶车,拉上夏苏和乔大媳妇出门,挑新衣。 这晚,夏苏正常时辰睡下,到了第二日吃早饭时,看到赵青河两眼黑圈,从园门口飘向他的屋子,跟游魂像极。 ---------------------------------- 第二更。 聆子跟亲们求订阅求各种票,短评长评,全方位抱拳!(未完待续。) ------------ 第58片 寒山听钟 夏苏没想打招呼,赵青河倒眼尖,看到她吃饭,还看到她一身簇新。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唷,妹妹穿得这么好看,去相亲?”不知在外混了几夜,满脸青渣,脸还削瘦一层。 听到相亲二字,不白眼,对不起自己,夏苏冷飕飕道,“陪大太太寒山寺上香,代你应酬长辈。” 赵青河咧嘴一笑,又正儿八经抱拳,墨眼盛晨光,困意浮着,却也是再认真不过,“妹妹辛苦,我铭记于心。近日城里不怎么太平,出门也行,最好多陪在长辈身边,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转悠。” 夏苏想问怎么不太平,赵青河却已经飘进屋去。 那么地,缺觉。 --------------------------------------- 姑苏寒山寺,有无数无数的魅力,但对于夏苏而言,最喜欢唐寅的《姑苏寒山寺化钟疏》。 疏中道:铜钟司其晨昏,上振天宫,解魔王之战斗,下闻地狱,缓众生之悲酸,上通天堂,下彻地府。疏文最后还有一偈:姑苏城外古禅房,拟铸铜钟告四方。试看脱胎成器后,一声敲下满天霜。 唐寅以此疏为寒山寺集资捐造钟楼,引起万众来观,倾城慷慨解囊,但等钟楼最终建成,唐寅虽已故去,却是功不可没,而他的一生传奇,会与这间天下名寺共同生辉,流传千百年。 夏苏立在山门外,听一声钟,敲下满天的秋霜,敷了枫林似火,入眼烧起一片红。张继的那首《枫桥夜泊》,她刚到苏州时,就趁夜跑出来赏过了。(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然而,秋日之中古刹的美,也无可取代。钟声更是明亮,敲在心里,如落七彩云光。 “苏娘。”大太太唤她。 对于生活在苏州的赵家人来说,寒山寺如同自家园林一般熟悉,来上香,就只是上香。 夏苏转身,看到门槛那边的一群赵氏,心中哪里还有七彩色,僵僵笑了笑,跨进山门,无奈将唐寅抛在红叶晨风之间自在,任自己被牵着走。 她对赵青河怎么说来着? 应酬。 既然有觉悟,抱着赏山玩水的侥幸心态,主次不分,还弄得心情不好,那就十分没意思了。 所以,夏苏的僵笑柔软了许多,到大太太跟前已是平常心,乖乖静静的模样。 “苏娘瞧个山门就出神,莫非没来过寒山寺?”赵六郎笑夏苏很呆。 “是没来过。” 夏苏心想,赵六郎还真是比不过赵子朔,那么话唠,还似一本小人书,翻几页就看完了,没有内涵,不过性格倒是亲切。 昨日大太太说只有大房二房的姑娘们陪着,今日一早却多出了赵四,赵六和赵十二郎。原因是大太太的小儿子赵十二郎非要跟出来,正逢赵子朔和赵六郎书院放假,能与十二郎结伴,大太太就同意了。 大房如今只有庶出女儿未嫁。九娘和十一娘,两人同母所生,亲娘是大太太的忠心丫头,也是大太太有身孕的时候非让大老爷纳入,妻妾主仆分明,相处融洽,没有其他几房争风吃醋闹出的一些糟心事,连带九娘和十一娘的地位都提高不少,由大太太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母女情份不浅。 而二太太今日只让亲生的女儿十七娘出得门来,拘了妾生女八娘和十五娘,可见待遇差别。 “夏姐姐平时喜爱做些什么呢?”九娘小夏苏两岁,沉静又大方。 十一娘和十七娘年纪小,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显然平时就投契,对突然冒出来的远亲姐姐没多大兴趣,喊声苏娘就算认识了。 夏苏因此不能对主动和她说话的赵九娘漠然,只是谨慎地,慢慢地,回答,“看看......写写……帮忙做些家事。” 赵九娘哦了一声,没下文了。本想找些共同话题,但她既不怎么看书,也不怎么写字,擅长女红刺绣,去年起跟着大太太学习理家,又和做家事完全不同。 “最近在看什么书?”赵六郎的耳朵又伸过来了。 夏苏想到赵青河的书架子,“大明律。” 三个字,成功让赵六郎哑掉,耳根清静,倒是赵子朔一直清冷的脸上出现淡笑,似看穿了她。 夏苏对这位多情公子十分不以为然。 既知自己的婚事不能自给做主,他就不该给任何女子希望,什么知己,什么欣赏,都是不负责任的轻率行为。他曾怜惜胡氏女儿又如何?人因他被赶走,他做了点君子之事,却远不到共患难的地步,最后只是伤怀一番,与虚伪无异,多情比无情更恶劣。 没过一会儿,十二郎吵着说闷,大太太就放了大儿和六郎带他玩去,自己领着姑娘们进大殿点香拜佛。 平常参拜之后,大太太说要留在殿后磕百头求愿,九娘,十一娘和十七娘则想求签。 夏苏看看将近正午,也趁机说与九娘她们同去。 大太太应了,让婆子丫头们跟好姑娘们,自去磕头。 夏苏跟着九娘走出一段路,忽又道自己改了主意,还是回大太太那儿,也磕百个诚心。 九娘当然不会阻止,本要派个丫头跟住,夏苏却道路短不必,万一真迷路,就在素斋膳堂碰面。夏苏不是自家姐妹,九娘不能硬派,只好随夏苏去了。 夏苏向僧人问明钟楼的位置,让开一拨拨的游客,似悠哉,实防备,到达钟楼时,原来充裕的时间也不过刚刚好,正午时分,大钟长鸣。 钟楼后面有几块碑,杨汝可正在细看,听侄子说人来了。 他瞧去,见夏苏今日打扮一新,竟是个漂亮姑娘,暗想那晚走眼,笑道,“真不好意思,让夏姑娘跑这么远,只是我夫人今日非要来此上香,我又心急想看画得如何。原想夏姑娘要是不方便,我就再约明日。” 夏苏看清周围,除了杨汝可伯侄二人,不远处还有些游客,心里定然,将身上的布包解下,取出里面的长盒子,递了上去,同时说道,“也是巧了,我陪长辈来上香。” 今日随身背着这东西,大太太很奇怪,问她是什么。 她就说是画匣子,又很土巴巴得说,寒山寺前有不少画摊,想顺便买两幅装饰家里。 --------------------------- 今天第一更,第二更4点。 月票还差10票,就会三更啦。谢谢亲们慷慨赠票,打赏,热情评论!(未完待续。) ------------ 第59片 珍品无价 当时,十七娘就直接笑了,说画摊上哪有像样的东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夏苏只当没听见,固执背着。 不过,也因此,没有人再多说一句。 杨汝可一听,哈哈道声的确巧,然后就从匣子里拿出画来。 第一眼,就看亮了,神情由惊到喜,由喜再到惊,反反复复,还望了夏苏好几眼。第一幅很仔细很小心卷回去,放进他自带的画匣中,第二幅才到《梨花鳜鱼图》。他简直目不转睛,有点激动到手抖,禁不住赞了好几声好。 杨琮煜没杨汝可的眼力,又没见过真迹,觉得画挺好,不过也觉得大伯有些赞过了。他想来,仿得再真也是假,既然是假的,那就肯定比不上真的。他因此看画不专心,倒是眼前的姑娘好似一朵粉粉水水的桃花,宁愿多瞧上一会儿。 夏苏让伯侄俩看了又看,神情如常,只是暗暗留意四周,如果就剩仨人,她就打算转移。 还好,游客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得换。 杨汝可全然不知夏苏的防备心,不然这位大儒商恐怕会喊冤枉。 他将第二幅画也收得妥妥当当,才再开口,“老夫真是走眼得厉害,想不到夏姑娘的画功笔力远不止半朵菊,那晚老夫的拙作让你心里笑话了吧?” “杨老爷的画,延自宋师,却有自己的风格,苏娘不及。”她只会仿而已。 杨汝可当她客气,却也不太在意。 这回来苏州,原本只是带家眷出游,他虽然嘴上不说,和侄子一样,很清楚苏州片的响亮名声。[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尽管有一定鉴赏力,喜欢逛画市画铺,参与各种赏评会,雄厚的财力让他能一掷千金,但对名家字画的来源十分注重,非自己信任的行家,不会出手。买下文征明的扇面,是自信,也是直觉,直觉赵青河说得是实话,结果意外之喜连连。在此之前,他想都不曾想过,至少不是明知的情况,自己会下苏州片的订单。 杨汝可给赵青河的一百两,并非立兑的银票,需要他看过画之后,愿意支付全款,方可与三百两一道领取。赵青河没告诉夏苏,夏苏也不必知道,两人亦有十足自信。 “这是三百两的银票和定金可取的背书,请夏姑娘验看。” 夏苏看得很仔细,并不以对方是大商而轻率,确认是真银票之后收好,自觉交易完成,转身要走。 “夏姑娘稍待。”杨汝可却喜欢极了夏苏制作的片子。 夏苏不停,反而走出一丈多,才缓缓侧过身来,声调微冷,“徽州离江南不远,却也不近,杨老爷一路顺风。”这样说,应该不像内眷了吧? 刚才很水灵漂亮的姑娘,不过走开几步,整个人却忽然灰淡,杨汝可纳闷怎么回事,但不迟疑。 他开口道,“请夏姑娘再为老夫作画两幅,价钱抬高至双倍。画什么,仍由夏姑娘决定,只是这回要是李唐之风就最好。” 两幅,八百两。 夏苏转正了身,仍是冷冷淡淡暗晦的眼,神情倒似认真思索,“杨老爷何时回乡?” 杨汝可看不到对方有任何得意忘形和贪财喜色,心中更觉这对兄妹的品性难能可贵 “仍是十月底出发。” “既然如此,绝无可能完得成两幅,一幅都要赶制,且我义兄或接了他人的订,我不好擅接,杨老爷不妨找他商议。”和赵青河说好分工合作,她只管制画,单和价都由他去跑去谈。 “想加价就直说。制作苏州片,短则当日交付,长则七八日,一画下多蛋,同时可以提供数方买家,怎么到你这儿半个月都制不出两幅?”夏苏不那么抢眼了,杨琮煜也恢复富家子弟的心高气傲,以为她不过耍心眼。 富商子弟也罢,名门子弟也罢,多有一种夏苏讨厌的毛病―― 自负。 “琮煜!”杨汝可沉喝,“不可对夏姑娘无礼。夏姑娘的画,绝非粗制滥造的苏州片可比,便是仿制,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自然耗费功夫。” 杨琮煜见识短,还不觉得自己见识短,“伯父,侄儿虽看不出这两幅仿画精妙在何处,但知假的终究是假的,无论如何总比不过真的。您不信,就再加价上去,保准她――” 夏苏走了,头也不回。 也许是这年认识的年轻男子多了起来,也许正逢赵青河的大变化,她竟然觉得,赵青河比起这些浮华的公子少爷,能干得多,让人心生可靠。 杨汝可气得抬脚踹向自作聪明的杨琮煜,“你个臭小子,除却家境富有,自己一文不值,居然敢瞧不起靠本事吃饭的人。你回乡之后从工坊伙计做起,改不了说蠢话的毛病,就别想回江南来。” “大伯!”又不是一天两天犯糊涂,是出娘胎就开始养的少爷脾气,杨琮煜还不服,“我......” “你们伯侄俩还没看完石碑哪?”杨汝可的夫人找来了,身边还有两个女娘和丫环婆子,“行啦,行啦,看石头是小,相侄媳妇是大,耽误琮煜终身,今后就由你这个大伯厚脸皮去求,我可不管了。” 杨汝可无子,膝下只一对女儿,他并未因此娶妾,只从杨家另外几房中选了两个能干的侄儿出来帮忙。杨氏家业虽在他手里壮大,可他不居功,无更远的野心,一心一意为一大家子人。 杨琮煜身为杨家三代大孙,过了二十岁,婚事已属迫在眉睫。 杨家虽为商户,却也是巨富,如今这年头,又在这奢侈江南,找个世家小姐并非奢想。杨夫人许了名媒很多好处,才定下今日这场相看,若是能让女方看中,杨氏将与世族攀亲。 所以,怎能迟到? 子侄的婚选之事,杨汝可已经全权交给他的夫人,事到如今也有些好奇,“到底是哪家姑娘,******这般着紧?” 杨夫人却是笑了,卖关子,“不说,万一人家看不上琮煜,平白让你们伯侄失望。” 堂妹们吃吃笑,三言两语打趣堂兄,让母亲一眼看静默。 -------------------------- 第二更。如果今天月票到60,第三更晚上9点,不到的话,就要等等啦。 亲们,么么!(未完待续。) ------------ 第60片 对面不识 杨琮煜的少爷脾气多大,切了一声,“名门望族也没什么了不得,他们瞧不上我,我还怕娶了菩萨,进来丑妇。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大伯母还是告诉我得好,我也要过过眼,怎能任人挑我?” “到时候我可以告诉你哪一桌。再说,我能给你挑丑妇么?你愿意看,我还不愿意整日对着呢。” 杨琮煜如同杨家大房之子,虽未过继,将来是要当杨汝可夫妻如父母孝顺的,对未来的侄媳妇而言,杨夫人就是实质的婆婆。 杨汝可本来对杨琮煜生气,一想还能找赵青河,这才重拾心情,“走吧,且不说高攀不高攀,男方应该要多些礼数。” 一群人走起,没一会儿就赶上慢吞吞“爬行”的夏苏,杨琮煜从她身边过去,特地看了看她的脚,低声嘲笑,“你的脚不是挺大?怎么跟龟爬似得?” 夏苏掀起眼皮要顶嘴,那群人却已走出能低声反驳的范围,只好撇撇嘴,记住。 走得慢就不得不品尝不断被人超越的滋味,快到素斋堂时,又一批人从夏苏旁边过去,有人甚至还撞了她一下,让她惊得差点当壁虎贴墙。 七八个女子,衣裙颜色鲜艳,面妆精制浓彩,言行举止无一不娇不嗲,不仅旁若无人,还似乎故意引人侧目,拱着中间一位中年胖妇喊妈妈,要这要那。外围的数名男子就显得很卑微,打伞,开路,低头哈腰,对其他游客蛮相吆喝,跟护着一群公主似的,却极具某个行当的鲜明特征。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青楼,只有在江南,才能张扬得如此无畏,名妓一代代,如海潮浪花,短暂却精彩纷呈,总有最出色的男人们忘我追捧。 “拉不开步子就靠边走,别挡别人的路。”撞了夏苏的那个女子,处于外缘,看得出心情不佳,故而恶人先告状。 落在尾后打伞的瘸脚男子冷哼,那女子作个鬼脸,扭着腰肢转进膳堂。 夏苏直眼盯着男子,张口结舌,很快眼珠子看左看右,觉得这种情况下应当装不认识。 “眼睛抽筋就该找大夫,而不是找神佛。”瘸腿男子正是老梓,打横着眼,比夏苏的眼白多得多,“老子警告你,千万别跟老子装熟人。” “我……”不是正在装不熟? 夏苏的委屈还没来得及抽出一根丝,老梓也进膳堂去了,而周围突然清空,好像全寒山寺的游客都肚子饿,不愿意再继续逛名胜,一百零八下的钟声也暂停,说明天上,人间,地下,吃饭最大。 夏苏把嘴角往下抿,将自己和墙剥离,垂肩,垂手,灰扑扑,走入素斋堂。 堂很大,装了“全寺”游客,都显从容,而且分为普通香客,吃大盆菜的讲心堂和拿银子买清静,并且点菜的积善堂,可以按照手头的银子各取所需。 “苏娘,这里。”大太太手下的小丫头守在积善堂的帘外,看到她就赶忙招手,大概因她完全跟千金小姐沾不上边,小丫头还能多说一句,“去哪儿了?大太太说没瞧见你,怕你走迷了路,准备派人去找呢。” “是走迷了路。” 夏苏都懒得想理由,但进里面,本来宽敞,不过看到一桌杨家人和一桌桃花娘,顿时觉得地方太窄了。 老梓叔还好,已经警告过她了,只是杨琮煜那位大少爷的眼珠瞪到要掉,都在一个寺里逛,就这么一处吃饭的地方,好像不必那么惊讶吧。 无论如何,夏苏下定决心,谁也不认,谁认她也不认,给赵大太太福身,淡道自己兜糊涂了,跑到钟楼那边再绕回来的。 赵大太太只道以后身边要带个人,就让夏苏坐在了右手边,而九娘早坐在她左手旁。 寒山寺的素斋还不错,素面更是一绝,量多汤好,素鸡笋片都是时令鲜美。 平时口腹之欲不大的夏苏,白日出行让她必须防备加倍,精神上的疲劳化为饥肠辘辘,专心致志把一大碗面条吃下肚,耳里才听到大太太和九娘的轻声对话。 而这时,桃花娘那桌的笑声好不热闹,令十一娘和十七娘互相咬着耳朵表达不满,赵子朔,赵六郎和十二郎在另一桌,母女俩说话只有夏苏听得清。 “长相不输六郎,还能为长辈和妹妹们夹菜,比你四哥强。他虽然老往我们这桌瞧,多半也是杨夫人没忍住,说漏了嘴,到底年轻,想自己过过眼也有主张。你觉得如何?”赵大太太的声音,颇为满意的语气 “挺好……”九娘略羞且喜。 “杨家虽是商户,但杨大老爷中过举人,那孩子也是,还与四郎六郎一道参加明年大比。这些是要说给老太爷听得。按我的真心意,那孩子得了官身最好,得不着也没什么,杨大老爷那么大的生意会交给他,比当官实在。我们赵家缺就缺在这一块,老太爷苦苦守着士族的名,不准经商,连个门面铺子都不能弄,眼看公中****紧手,我也没有法子可想。这么婚事若成,我就安心了,通过杨家做些买卖,补个差数。当然,你不用看这些,若嫌杨家门第低,心里不愿意,我不勉强,横竖是我们挑他们。” “听凭母亲作主。”赵九娘显然是满意的。 夏苏抬抬眼,见赵大太太状似无意看对面,一瞥就过,端着茶掩了唇动。 对面是杨家的桌。 她这才了然,原来今日上香只是借口,其实是为九姑娘相亲而来。杨琮煜和赵九娘?还真是杨家高攀。赵氏大房的女儿,庶出也与旁系末枝的嫡女截然不同,要是赵家这会儿在京师,杨家想都不用想。 不过,赵府得多缺钱,要用庶女与商户之子的婚事来救急?夏苏并非小门户里的人,一想就给翻掘出来了。 “母亲和九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十一娘终于留意。 “没什么,不过说起你岑姐姐,她近来老是身子不适,九娘说想去求个祛病的符。我说正好要求姻缘签,看看你姐姐们的婚事是否顺当。”赵大太太四两拨千斤。 ------------------ 今天第一更。 月票还差4票就加更啦。(未完待续。) ------------ 第61片 冤扑门板 赵大太太对十一娘道,“我瞧你和十七娘才说了很多悄悄话,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也不好好用饭。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十一娘压低了声,“还不是那边一桌,当谁不知道她们是哪来的,佛门清静地还乱放桃花。” 赵大太太不悦,“佛祖包容,普渡众生,寺庙之中没有贵贱,你们还是安静吃饭吧,这里不比家里,不要随意论他人是非,也不要任性浪费珍贵米粮。” 夏苏暗道一声好。 赵九娘心意定了,反而不自在起来,对大太太道,“母亲,我看苏娘也已用完饭,能否与她一同散步消食,一会儿就回。” 赵大太太知道九娘需要平稳一下情绪,婚事未成之前,也不能让仆人们看出端倪,作为陪伴,夏苏确实比十一十七两只叽喳鸟好得多,自然允了。 夏苏不介意出去,一边是审视的目光,一边是喧闹的笑声,她一个陪坐的,还如坐针毡。 只是那时候,她并不知,能坐针毡上,也是一种好运气。 -------------------------------------------------- 砰砰砰!砰砰砰! 大驴的手还没碰到门,瞪眼看着门板朝自己扑来,他连忙往旁边跳开,就听轰然一声响,张大嘴,半晌咽下口水,无比火大,“娘的,火烧屁股啦,没人教你怎么敲门――” 噤声。 谁见了门外立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差官,谁都会缝住嘴巴。求书网www.qiushu.Cc “赵青河呢?”指使拆门板的却另有其人,急蹬蹬踩过门板。 “董师爷!”大驴一拍心口,“吓死我鸟,这般砸门拆门的蛮干法,以为少爷走了倒霉运,要押送官老爷那儿吃板子。” “我若不拆门,等你请我进去,就不是赵青河倒霉,而是我要倒霉了。”董霖大步往里走,心急却不忘环顾四周,双眼大睁,“赵家对你们不错啊,拨了这么好的园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赵府嫡公子的住处。” 大驴撇撇嘴,到前头领路,让董霖的大步催得小跑,“才换的地方,你没瞧见之前的。对了,你找我们少爷有何急事?难道这么快又有棘手的案子了?” 这里属大驴跟得赵青河最久,从吴其晗的画船开始,他见识了少爷的英明神断,这回又和乔连乔生帮忙调查芷芳姑娘的命案,居然能把近几个月的偷窃案也一并查清,光是佩服已不能表达他对少爷的崇拜。董霖三番两次游说少爷当差,知府大人甚至还许诺副捕头之位,都想借用少爷出色的断案能力来治安。 大驴自不知,赵青河能插手这些案子,纯粹出于私心而已。 董霖苦笑,只问怎么还没到,顺眼捎见乔连乔生在一片空地上习武,反反复复三四个动作。 大驴也想多练,但少爷说他功夫底子好,还有余力看大门。 两人很快走进内园朝南的宽廊上,大驴指给他看赵青河的屋子。 “夏妹妹住哪间?”董霖的语气神情皆贼坏贼坏。 大驴抬起一根眉毛,“问这干嘛?” 董霖嘿嘿笑两声,“我好奇。” “满足你的好奇心之后,与我有何好处?”赵青河人不到,声音到,如突来无数的冷箭,绛得园子嗖嗖凉,扎得董霖成刺猬。 董霖呲牙,“老哥不当差,原来是图享受,大白日里能睡觉。” 屋门开了,赵青河披着棉袍,也不出来,就往门框上一靠,仰头眯眼瞧了瞧日光,又看地上的影子,知道自己还没睡足一个时辰,不由刀目垂累,语调懒散。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要是来鬼扯的,揍得你走不出大门。” 大驴趁机告状,“没门了,让咱们这位大师爷拆了。” 赵青河本来睡眠不足的模样突然变化,双眼立放锋芒,面廓硬棱发狠,“董霖,此刻你应该在审犯人。” 几日不眠不休调查,终于确认罪魁祸首,昨晚布下天罗地网,他才交给官府收网,白痴都不可能出纰漏―― “出纰漏了。”董霖一向油痞的圆滑脸上,终裂出颓唐,双手扒了扒脑袋,抱住哀叹,“都上了押车,还派两捕快看管,到衙门却已人去车空。那个死胖子,他娘的,就是酒囊饭袋,又怕手下抢上位,只挑比他还没用的东西。” 为了抓人,大驴也很辛苦,听到这么容易给放跑了,不禁大骂官差没用。 “……”赵青河也想骂,但想董霖只是师爷,能亲自捉拿已是难得,具体到押送犯人这种事还没法伸到手,而那个胖捕头他也打过交道,废物一只,却是京师某位大官的远侄,平时全靠这点关系逞强。 “逃了就赶紧去追,难道还要我给你当猎狗开路不成?”他已不能如何。 董霖没动,欲言又止,吞吐之间冒出一句,“夏……妹妹不在家啊?” 赵青河没好气,“这时候你还想着见我妹妹?怎么?要约吃饭?” “不是。”董霖突然很正直的样子,“我的意思是,姑娘家平时少出门,你这个当大哥的,要多替她的安全着想。” 赵青河眉头皱了起来,“董霖,你踹了我家大门,来告诉我你们官差多么无能,还顺便教我如何管教妹妹。你――”周身寒冽森森,“应该不会吃饱了撑得。” “跑了一个,还有一帮凶。据他交代,那家伙从来很谨慎,对来往的人一定要查出处,所以让他打探你家住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就在前晚,那人还跟他亲自来了一回,当时看到苏娘在园子里。如今人跑了,车上留四个血字――此仇必报,也不知是不是那两个同车的捕快多嘴,招出了你帮忙……”只觉一阵劲风卷过,吓得董霖闭紧眼皮。 他再睁眼,却不见了门框边的人,回头一瞧,赵青河已在数丈开外,棉袍似一片让狂风吹漫的黑云。 “大驴,速唤乔连乔生,跟我去寒山寺!”赵青河的吼声落雷,震怒千钧,把泰婶和乔大媳妇都惊动了。 “老婶,今日苏娘到哪儿与大太太碰面?”他问。 “赵府正门前。怎么了?”泰婶有点懵。 -------------------------------- 今天第二更。 感谢亲们持续支持!(未完待续。) ------------ 第62片 密云黑风(月票60加更) “大驴,我自己喊他们,你立刻到门房打听,赵大太太的马车出发时,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赵青河很恼,却仍冷静,并不盲目发急。 他对上泰婶还能摆出一张笑脸,“老婶,没什么,想想都是女眷,我不太放心,去接一接大太太她们。” 不待泰婶细问,赵青河转身又走。 董霖连忙跑上去,轻声还劝,“我就来告诉你一声人跑了,能帮我就最好。至于苏娘,你当我关心自家妹妹,想得太多。那家伙这会儿逃命还来不及,还会想着找苏娘的麻烦?” 被赵青河冷冷的,血丝如蛛丝的双目扫过,令董霖噤若寒蝉。他从不知此人可化身恶鬼,煞气那么重,全身散发遇佛杀佛之狠戾。 娘咧,赵青河老说他义妹怎么凶怎么丑,将来要把她嫁给更凶的汉子,让她一辈子不敢大声说话,这些敢情都屁话。 “我本无意与官府合作,这回全看在老弟你的面子,你的官当得虽小,看你的志气是要青云直上的,若被一胖子压死,不如早早回家当你的大少爷吧。”赵青河虽拿董霖出气,心底却恼自己大意。 凶手多疑狡猾,他早知道,但自己独来独往惯了,将周围打点无漏,却疏忽他如今有家人。 赵青河叫上乔连乔生,套车准备出发,大驴脸色难看地跑回来,还抱着侥幸的心猛然一沉 “门房说大夫人的马车停在门前时,有两乞丐就缩在不远的墙下,等马车出发后,他们要去赶人,人却不见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董霖没细想,“放心,那时候人还在囚车上哪,怎么来盯?他逃出去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赵青河一掌打董霖的背心,“人在苏州行窃,为何常州也有窃案?因为,这是一帮子人干的,你我只抓了一个头目,你竟然到现在还不明白?” 蠢啊! 董霖却不知常州事,顾不得背上吐血得疼,大叫一声,“什么!” 赵青河如今可不打算多说一个细节,钻进马车,让乔家兄弟能催多快就多快。 董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上马直追,“我跟你一道去。” 他知道,要是不跟,今后就别想再请赵青河帮忙任何事了。 赴任时,他老爹说过,人要成就大事,必有贵人相帮。这样的贵人,运气好,会送上门来,运气不好,就得自己找,而一旦找到,绝不能放手。 赵青河这小子,就是他的贵人了。 赵青河这头出发了大半个时辰,赵大太太也等了夏苏和赵九娘小半个时辰,有些奇怪两人去了那么久,却不至于担心,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俩姑娘,莫不是不好意思,背着咱们,自己跑去求姻缘了么?” 十一娘和十七娘嘻嘻笑着,皆道一定不错。 大太太还是明白九娘性子的,招来管事的婆子,让她带人去接姑娘们回来。 赵府的人并没留意,找九姑娘和夏苏的婆子丫头才出去,桃花娘那边有个瘸汉也出去了。 直到这时,夏苏和赵九娘尚很悠闲。 因两人都喜静,尽拣少人的步道走,等到感觉走出太远,才不紧不慢往回去,丝毫未察她们贪看景色,久到已引起别人的担心。 赵九娘原本只是想自己散心,又不愿带丫头婆子,才找了今日初见面的夏苏,这时方觉得她是个可心人儿,明明听见大太太和自己的对话,却只字不提,就找好景好地给自己瞧,聊起来好不轻松愉快。 兴趣不同,但性子很好,也许在自己出嫁前,还能成为好友。赵九娘这么想着,忽听夏苏淡淡说了句话。 “那边两个人好像一直在我们后面,是么?”诡异啊,怎能去时在身后,回时还在身后呢? 步道两边是山林斜坡,除非练家子才能如履平地,隐藏身形。 夏苏越想越不对。 赵九娘今日瞧见了未来夫君的样貌,都欢喜到要出来散步平静,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周遭,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是否一直跟着她们,倒因那是两个男客而不太安心。 “我们还是走快些吧,似乎出来得有点久了。” 这点,夏苏很同意,脚下加快。 但有句老话,叫做“怕什么来什么”。 “前头两位姑娘,请留步。”粗砺的声音,碾压过来。 赵九娘不知凶险,竟要回头。 “快跑。”夏苏却决定,宁可虚惊,拉着赵九娘先跑起来再说。 可她忘记一件事:赵九娘的三寸金莲。 那双漂亮到畸形的小脚可是扎扎实实绑成的,完全没有偷工减料,别说跑步了,就是走路稍微快些,都得靠人两边扶。 赵九娘才被迫跑了几步,小脚就没法再支撑,跌跌撞撞坐到地上,又全然搞不清状况,只死死捉着夏苏的手,惊慌地问怎么回事。 夏苏的功夫能让自己全身轻巧到飘,但羽毛绑在石头上,再灵巧也只能原地掀。 她刚想撇下石头自己飞,却听对方喊一声夏姑娘,令她身形定住,若是冲着自己来的,丢下赵九娘就不好了。 “他……他们……怎么认识你?”赵九娘比看起来得坚强些,脑子还能转。 夏苏低头望着赵九娘,目光那般仔细,描过她不安的面容,不由无声笑了笑,从腰带里摸出一条手帕,弯下身。 她轻巧说道,“九姑娘说哪里话,我怎会认识他们呢?”手帕展开了,状似无意拂在赵九娘脸上,又给她擦着额,鼻,嘴,面颊,然后面不改色说谎,“九姑娘哪来那么多汗,别怕,多半只是混混无赖。咱们出来这么久,大太太肯定已经派人出来找了。” 赵九娘听着听着,意识忽然有些恍惚,视线也开始模糊,眼皮子越来越沉,松开夏苏的手,头一歪,竟然晕了过去。 几乎同时,夏苏收起帕子,直起身,立刻转向了那两个男子。 她的目光深幽,淡褐的瞳仿佛要缩紧成线,一对眸子刻得那么锐利,又邃美无比。她面无表情,微抬高了下巴,双手抱臂,身姿冷漠到轻蔑。 ------------------------ 今天第三更,感谢大家积极支持! 下次三更要等月票满90啦,还远,休息休息!大家看奥运啊!(未完待续。) ------------ 第63片 冷血凶杀 无人看出夏苏心中怕得要死,以为自己被找到的绝望掀起了潮水,一下子淹到咽喉,有窒息之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我没瞧错吧,这么就给吓晕了?”男子这时离夏苏只有两丈多远,步子不快,但绝不良善。 夏苏看清那人,恐惧却立散,刹那能呼吸,“是你。” 不是的,不是那地方派来找她的。 那男子三十出头,五官堪堪称得上端正,眉宇之间煞重阴戾,那身宝蓝锦衣分明浮了血红,双手背在身后,又不是闲庭信步,总觉得随时能拔出一股杀气。 “你们兄妹真是让我惊奇。赵青河故意接近我,诱我露出马脚,帮官府设局抓我,我还没想明白哪儿得罪过他,需要他多管闲事。而我确定自己是头一回见到夏姑娘,夏姑娘却显然见过我了。” 夏苏一听就懂了,“是你杀了芷芳姑娘,还到处偷天换日,以假换真。”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而已,何必咄咄逼人。” 此人正是夏苏趴屋顶所见的,安慰芷芳,并为她赎身的男子。他以外地富商的身份在城中走动,失窃的各家都有他到过的证词。 赵青河假扮一个落魄的北方世家子弟接近他,说手中银钱紧缺,愿意低价卖出家传宝,一幅唐寅的仕女图。 他既然敢做没本钱的买卖,心思自然缜密。唐寅的真迹都是稀世之物,民间就算有私藏,也不轻易卖出,画的真假还需旁证,而赵青河出身哪个世家,也得打听。80电子书wWw.80txt.com 这头答应考虑,那头就派人把赵青河的底挖了出来。 不过,明知赵青河撒谎,他反而决定出手。 他认为赵青河,作为一个混棒无赖,寄人篱下,穷困潦倒,才胆大从赵府偷出名画来卖,更说明画是真的。要是换掉真画,做贼心虚的赵青河肯定不敢张扬,对他而言,这种两头都不能出声的桌下买卖最好吃黑。 于是,说好今日一早再验画,他暗中调包,又找借口说不买,赵青河拂袖而去,他才带着那幅真唐寅回到自己隐秘的居所。 谁知,立刻被官兵包围强闯,把未及卖掉的古画古董全部搜出,包括还没捂热的仕女图。他那时还不能肯定是赵青河布局,直到他从囚车逃出前,撬开两捕快的嘴才确知。 到底是谁咄咄逼人?夏苏看对方停下脚步,离自己尚有一丈多,却不敢掉以轻心。 她不知赵青河的局,却知这人已成漏网之鱼,特来寒山寺找她,不是挟持她,就是杀她。 “我要是你,我就能跑多远就多远。”她非口粲舌话,只讲基本道理。 “我原是这么打算的,可想来想去,太冤啦,不得不绕路过来,找夏姑娘清算这笔账。不都这么说嘛,父债子偿,兄长的债也可以妹妹偿。” 夏苏记得桃花楼的妈妈叫此人冯爷。 她也没忽略另一个男子,看他一身灰毡无袖袍,阴沉着脸,亦不像善类,站得更远,一直张望四周,似望风。 “夏姑娘还没告诉我,你何时,又在何处,见过我呢?我这人其实挺上道,不似穷凶极恶之徒,二话不说先宰人。就那么片刻可活了,应该让人死得瞑目。”冯爷眼角阴鹜,“你也别小看了我,来得可不止两人,还有几个兄弟把前头的道封了。姑娘看着不笨,明白我的意思吧?” “芷芳姑娘的屋子失窃那日。”告诉他也无妨。 “呃?那天晚上吗?”冯爷没想到,就自作聪明得以为,“啊――夏姑娘莫非女扮男装到青楼见识,和你兄长一起。” 夏苏不觉自己有必要交待得太清楚,沉默不语。 冯爷当她默认,“那你兄长与我有何仇怨?哈!我知道了!他是芷芳的恩客,见芷芳被我赎身,嫉妒了。然后,芷芳被杀,他就想泼我脏水,向官府诬告我,谁知让他歪打正着。” 真能掰,省她力气,夏苏却开了口,“你既然已为芷芳赎身,那幅蟋蟀锦鸡是她的陪嫁,只要你耐心等几日,就能拿到手。为何又是偷窃又是杀人,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太合理。 “夏姑娘好不天真。我若能挥金如土,一千两的赎身银子跟扔纸钱一样,还要冒掉脑袋的风险做这无本生意么?”冯爷当她死人,什么都实说了,“从头到尾,我就没想赎芷芳。看到那幅古画,实属意外之喜,选了那晚偷画,却让一小丫头撞破行迹,便当机立断改为调虎离山之计,假赎芷芳,让她离开桃花楼,好方便我再返屋换画。我只是没料到,一个对古画不精通的女人能这么快发现画被调换,并怀疑到我身上。能怎么办?只能灭口了。” 真相简单,结果残酷,以画起,以命终。 夏苏冷笑,“你真蠢。” 冯爷双眼一瞪,背在身后的双手展开,各拿一把尺长的银钩,慢慢靠近夏苏,“你说什么?!” “本该安于偷偷大户就好,名画古董对于他们不过摆门面,而你却见利起义,夺人珍爱之物,进而杀人越货,轻易暴露了自己。若我所料不错,恐怕因你一人的蠢行,连带你们一伙人都会同根拔起。不是蠢,还是聪明么?”她对赵青河在调查这方面的本事,如今深信不疑。 芷芳姑娘,不论她的人品如何,她对于一幅无名古画的真心珍视,为自己的死报了仇,令凶手如丧家之犬。正如小小的蟋蟀,眷恋美丽的花朵,敢于和骄傲贪婪的锦鸡斗上一斗,最后两败俱伤也荣,可以安息了。 “我突然发现你话太多!死吧!”冯爷跃起,银钩闪寒光,一根扫来,一根竖劈,任何阻挡两片锋刃的东西,都会被斩成两段。 “你他娘的话更多!” 夏苏的衣服如蝶,翩翩起,美若仙,比寒光更快,往旁边闪去,但这大老粗的话却不是她撂的。 一条腿,高抬,横踹,当当得,止住银钩的杀人寒气,同时裤脚被削得片片,露出半根铁杖。 ----------------------------- 早上一起来,打赏月票推荐这么多,晚上做财神梦了这是,感谢亲们热情支持! 第二更4点哈。离三更还差22票!(未完待续。) ------------ 第64片 救人技巧 夏苏惊讶得结巴,“老……老…..” 收回那条银钩斩不断的铁腿,斯文面,桃花眼,来者开骂,“老子觉得上辈子欠你的,原来还欠上上辈子的,你个头发长没见识的笨货,跟杀人越货的鸟扯屁!腿是冻住还怎么,不会逃命,我帮你砍掉它们,跟老子一样,铸条铁柱子在肉上!” 老梓叔会功夫?!不是瘸腿,是假腿?! 夏苏却被他骂得一通脑晕,只会道是。txt小说下载80txt.com “还不快滚!老子回头再砍你腿!”瘸腿一点地,跃了丈高,朝冯爷也显呆怔的脸踹去,“看屁!连女人都打的没种东西,老子干脆阉了你,让你当娘娘腔!” 另一个男人动了,速度极快,抽出一把长刀,直刺老梓叔的下盘。老梓叔不得不临空变向闪开长刀,才落地,就被长刀男追击。两人战在一处。 冯爷朝夏苏冷哼,“还真不能小看你,不过你的好运到此为止――” 声音未落,双钩交叉,对准夏苏的颈子,新仇旧恨一起来,誓要割头才痛快。银光横扫,似两把寒扇,苍蝇都钻不过的,毫无缝隙。 当然,夏苏不可能在原地,等人割脖。 夏苏不但躲过速速压下的银钩,还躲过冯爷接下来的铁蹄腿,以及对方反应过来后,一招比一招厉害的进攻。 她的身体,似乎每个部分,都化为了水,不可思议的,万分凶险的,却无一回不美妙的,脱离杀招,在安全的地方婷婷立定。 她的呼吸,虽有些急,神情却安定,眼底很冷,阳光照着那张如初雪般的面容,炫亮美丽,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些弯身展腰,再寻常不过的动作。[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冯爷未拜过名师,但他刀尖舔血,行走江湖二十年,干得都是不见光的买卖,拳脚功夫自成一家,有响当当的恶名。怎么料得到,遇到这个不比柳枝粗多少的姑娘,竟连衣片都沾不到。 他虽看不出名堂,至少知道夏苏会一门绝顶轻功,怪不得能那般冷静。 不过,冯爷到底经验摆着,很快找到夏苏的弱点,发现她的步法挪移离那位晕死过去的小姐越来越远。他眼珠子一转,毒计上心,忽然弃攻夏苏,往赵九娘扑去。 夏苏暗道糟糕,本能驱使,也朝赵九娘那边跑。 倒不是纯粹送死,随时随地防着凶徒准备飘开,只觉自己什么都不做,看赵九娘挨钩子,有点说不过去。 她对举起银钩的冯爷喊一声住手,同时听到有人暴怒一吼―― “夏苏!” 这声音无比熟悉,她自然会回头去看。 然后,手臂一疼,一只银钩飞过去,在袖子上拉开一条大口子,见肉见血。 还有血肉之间的,是自己的骨头? “小心暗算!”声音又是同时响起。 已经被暗算了!她眉毛都竖了起来,两眼喷火,一边飞身闪开,眼角盯住冯爷,一边找人算账,“赵青河,你喊什么喊!” 一朵乌云从夏苏头顶飘过,飞快降至冯爷那边,也不管冯爷拽着毫无知觉的赵九娘喊什么东西,噼哩啪啦就是一顿打雷闪电。 那个冯爷也不是好惹的,拼上二十年的江湖历练,还是逃出了雷云电,再出手,招招要害,全力取人性命。 但不多会儿,他被对方凌厉的路数弄得迟钝,身上挨得拳头越来越密,最后还让压在地上,听着自己的右臂和腿脚咔咔断,除了发出像杀猪一样的叫声,跟废人无异。 乌云这才化成人形,长得和赵青河一模一样,神情却很骇人,眼珠发红,额角爆青筋,一张脸棱得全是硬角,他就立在那儿,那么傲慢,那么跋扈,让人感觉他只要一动,谁的骨头就会像冯爷一样倒霉。 夏苏以前从来没怕过赵青河,看到他这时的暴戾样子,居然心缩。 “我不喊,你就没命了!” 豆腐那点渣力气,竟想救人?真是高尚啊! 打完架的赵青河可没忘回应夏苏刚才的话,动了脚步,却是去赵九娘那儿,垂眼看着,点点脚尖,好似打算踢上一踢,以此判断人是否还活着。 还别提这件事,一提,夏苏的心火又烧起来,“你不喊我,我能回头?我不回头,就不会差点让钩子卸了整条胳膊。” 伤口很深,血哗哗地流,想到白白的,好像是骨头,她感觉手脚都发麻,但以防他把人家姑娘踢伤,尽自己一份力。 “九姑娘只是晕了。”她吼 “我不是叫你小心了吗?”她自己动作龟慢,怪谁?赵青河收回了脚。 夏苏哼哼地冷笑,举起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掰给他看,“夏苏――小心暗算。千钧一发之际,六个字,外加你还喘气。只说暗算不就好了,又犯蠢啊,你。” 真是气不打处来,而且眼前都开始发绿了,却见满脸流血断手断脚的冯爷趴起上身―― 她立喊,“钩子!” 姓冯的居然能左右开弓,没折的左臂还可发力。 赵青河听风辨位,一个旋身,长袍竟能卷高银钩,再腾空一脚,重重往下踢了回去。 真是好眼神,那只钩子正扎在冯爷的脑门,这人再度倒地,抽两下手脚,脑袋歪过去,彻底不动了。 夏苏怔了怔,微微撇头,不看,嘴上还逞强,“瞧见没?这才叫救了你的命。” 赵青河瞧着她,以为会不服气,却道,“谢了。” 夏苏吃软不吃硬,淡哼。 不远处,脚下伏着冯爷的帮手,早打赢的老梓观战已久。 他看了看夏苏,再看了看赵青河,很不客气骂,“一个胳膊要掉了,一个刚宰完活人,一会儿对骂,一会儿说谢,也不看看这是多倒霉的时候。要当欢喜冤家,回自己家傻乐去,别出来丢人现眼。”转了身,又回头狠瞪,“给老子看清楚,这人咬毒死的,跟老子没关系。还有,你。” 一指赵青河,“知不知道血流多了也会死人,快给这蠢丫头包扎。老子又不是奶娘,这种破事还要老子动嘴皮子,他奶奶的!” 说完,老梓一瘸一瘸走远了。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65片 一切有我 赵青河不认识老梓,但老梓显然是帮夏苏的人,那就是自己人。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他收回目光,见夏苏身体微摇,顿觉不好,疾步冲过去,正好接住她软下的身体,顺着一起坐到地上。 夏苏觉着自己仿佛背靠着一堵坚实的暖墙,又是这般安心之感,甚至连眩晕都好了许多,闭会儿眼再睁,天不摇地不动,眼目所及的秋色重新归位了。 所以,她发现他居然挽高她的袖子时,还能有气无力抗议,“你干嘛?” “包扎。”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但大半只袖子的血就跟浸水似得,那手感令赵青河咬牙,“你不是晕了?” “你别撕自己的脏衣服给我包扎。”看看那道拉深的口子,这回没见到骨头白,应该是刚才错看,而且血流得也不多了,夏苏松口气,略侧过头看他,“不包也没……” 她话未完,就看到他手上有一卷白棉布。 从前赵青河爱用拳头解决事情,隔三岔五要止血包扎,泰婶就在家常备了这种洁净白布。 “你随身带着这东西?”真是学乖了? “你最好还是晕吧,这么啰嗦。”她背靠着自己倒是舒服,可他要怎么处理她的伤口? 一只手从她身前绕过去? 他对自己手臂的长度还是很自信的,不过怕有小心眼的姑娘当成狼来了。 赵青河往左往右向后看,却找不到土墙树干,于是他的手臂试探了一下,环抱的姿势离成型尚远,碰都没碰到人,就听夏苏冷冷说话。 “回去,不然咬你。” 他心里长叹,从容不迫收回胳膊,“要么晕躺,要么坐好,妹妹好歹选一样,不然我一只手怎么包扎?” “……” 夏苏这才明白,赵青河刚刚那么做并非有别的企图,而是想给自己包扎,顿觉尴尬,脸红耳烫,同时挺直了脊梁,感觉背后的暖意迅速散去,心中刹那滑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随即又不在意了。(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早说就好。” 赵青河蹲到夏苏身前,先扯断一片布,清理伤口瘀血,再一手将棉布按住,一手绕过去,略施力,拽紧布条。 啊—— 啊——啊——啊—— 头一声是夏苏叫的,后面几声是山间回音,乌鸦都惊飞了几只。 赵青河吓到手抖,耳朵嗡嗡作响,片刻后才恢复听觉,好气又好笑,“妹妹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想不到深藏不露,尖叫起来鬼神让道。”语气一转,有刁意,“真疼吗?” 夏苏眼里浮起雾气一层,像鱼一般用嘴吐气,声音嘶嘶响,“疼——” “这样才对嘛。”赵青河再裹棉布,心里就没那种无法忍耐的疼痛了,“疼就哭,痛就喊,害怕就说害怕,难道憋一张死人脸就好看了吗?你是姑娘家,姑娘家都心思多,心思沉积不好,会像胡氏女儿那样伤春悲秋,也会像周二小姐那样钻进死巷子,我可不希望妹妹像她们,帮你解压。”想不到爆发力很强。 “……你故意的?”夏苏不敢相信,狠狠盯着他。 赵青河也瞧着夏苏。 她惨白透明的脸色,深可见骨的伤势,明明惊,明明疼,还刻意把眼神调得高冷,仿佛刚才那场杀机只是遇到一回登徒子。 他知道她是坚强的女子,但她的坚强建立在怎样的经历之上,他无从所知,却有所感。 这种感觉,不能让他好受。 他的手伸向她,本该有些婴儿肥的面颊,这时因缺血而成了消瘦的青影,太碍他的眼,他想给她捏回来。 夏苏几乎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尽管他的手还没触到自己。 她该叫他规矩点,可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忘了嗓子该如何发出声音。 她觉得,他的体温或许能让她身上少些寒气,大太阳底下,她却要冻死了,连他都不再属嫌弃之列。 “哭出来。”赵青河命令的语气。 “哭不出来。”夏苏嘴犟,却只是一眨眼皮,两大颗热泪就滚出眼眶,打在赵青河的指尖。他没说错,就在刚才,她确实怕得要死。 “赵青河!”董师爷解决前面几个喽啰之后,终于赶到。 “苏娘,你没事吧?”大驴紧跟着,一眼看见夏苏坐在地上,还有浸血的半截袖衣,吓傻了眼。 赵青河蜷起手指,夏苏的眼泪顺着流入掌心,不凉反烫,心头一动,再伸展了五指,无比温和拍了拍她的头,垂眼低语,“无需再怕,一切有我。” 他立起,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从定遮去那只无袖伤臂。 她眼里直发酸,伏在膝头,呜呜哭不止。 山风冷,秋阳寒,两颗坚强的心,两道寂寞的影,却燃了起来,从今往后不会再凉却。 ------------------------------------------------ 赵大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出来上香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差婆子丫头去找人,得到的却是九娘和夏苏遭遇歹人的恶讯,惊得魂飞魄散。 她想立刻去看看究竟,却被僧人告知官差封了那条山道,不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寺里的香客们都得留在原地,直到官府准许走动,但好歹问到了官差及时赶到,已制服歹人,两姑娘没有性命之忧。 赵大太太来不及事先打招呼,僧人就直接说了赵府的两位姑娘。 本来还担心这件事会影响杨家对九娘的看法,毕竟虽是无妄之灾,对姑娘家的名声总不好听,不过杨夫人不避嫌地亲自过来问候,担心和劝慰充满情真意切,为人大方,全无商家妇的势利小气,令赵大太太暗暗赞叹不已,心道婚事若成,倒是九娘的好福气。 更好的是,桃花楼那群人走得早,不然到了今晚,大概全苏州城都会知道赵府的小姐遇到了凶徒,还指不定传得多难听。 如此欣慰的心情下,赵大太太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觉得太久。 杨夫人再次拿捏好分寸,没有惹人烦心,适时告辞回桌,一回去,就悄悄对丈夫道,“这婚事十拿九稳了。” 杨汝可让杨琮煜的胳膊肘轻推一下,知道侄子的意思,问他夫人,“你自己一人高兴半日,这会儿应该说出来了吧。那几位姑娘之中,到底是哪一位要进杨家门?” --------------------------- 今天第一更。 离加更还有20票!亲们,砸来吧,砸来吧! 谢谢给我订阅打赏和投推荐票,且积极留评的你们!(未完待续。) ------------ 第66片 择一择二 杨夫人作惊讶状,“亏老爷还是经商之人,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么?今日赵大太太身边就带了三位赵家姑娘,两个年纪小琮煜太多,只有一个合适。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她还是大太太的女儿,当然坐在母亲左手边,家中排行第九,赵九娘。我越看越喜欢,那姑娘稳重得很,也似懂道理的,看过琮煜而面红娇羞,显然不挑剔我们经商,说明眼光好……” “不是赵大太太右边的姑娘吗?”杨琮煜抢问。 杨汝可扫他一眼,没他那么急气,问题却差不多,“我瞧赵大太太右手边的姑娘也是年纪相当,也很稳重。” 杨夫人起先没在意,“那位姑娘啊,我问过了,不是赵家女儿,只是远亲,今日陪大太太来的。”而后蹙起眉来,“什么意思?你爷儿俩看中的是她?” 杨汝可再看看侄子阴晴不定的脸色,低低笑道,“没有,没有,只是夫人卖关子,那两位姑娘年龄相当,我猜错了而已,但愿九姑娘尽早从今日凶险中康复过来。” 杨琮煜一听自己弄错了人,暗自骂自己笨,怎会把石头当了宝玉,弄得惴惴不安,结果连赵九娘长什么样都没看仔细。 杨夫人完全没瞧出来,还伤口撒盐,“琮煜,你看这赵九娘可符你的心思?” 杨汝可自然知道侄子那时心不在焉,就帮他一把,“夫人,我看咱们要不要准备些上好的补品送去赵府?让琮煜跑一趟,跟赵大太太说上几句话,好好表现一番,兴许就十拿十稳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一个是赵府长房庶出的千金,一个是赵府远亲不知底细的义姑娘,对他而言不难取舍。当然,这不代表他不欣赏夏苏的才华,只是赵九娘对杨家的帮助更大,更具吸引力。 “虽然说这话有些不厚道,还确实是个搏取赵家长辈好感的机会,我瞧赵大太太担心着呢,毕竟这种事有损姑娘家声名。”杨夫人忽见一男子进了堂中。 那男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高大英武,肩比腰宽,江南男子的袍子一般都显斯儒,穿在他身上却十分飒爽,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杨汝可同样瞧见了,却想不到赵青河会出现在这儿。 赵大太太一见赵青河,心里愣了又愣,语气就十分惊奇,“青河,你怎么也来了?” 赵青河先对杨汝可那边抱了抱拳,也不同赵大太太解释两人为何认识,只道,“前些日子的窃案和命案的凶手逃进寺里来了,我有个朋友在府衙当差,正巧让我听到这个消息。一想到大太太今日就在寒山寺,我放心不下,便过来接大太太。没想到,那个歹人偏偏撞在我和朋友手里,如今已经处置好了,大太太没受惊吧?” 赵大太太听丈夫赞过赵青河的本事,心中大定,“受惊是肯定的,但我更担心九娘,还有苏娘。你可曾见了她们?” 赵青河点头,“我来此正为告诉大太太这事。您不用太担心,九姑娘虽是晕了过去,只有些擦伤,并无大碍,如今歇在一处禅房。官府已许人走动,您这就可以过去瞧她。至于苏娘,她的伤势要重些,让凶徒的兵器划伤左臂,血流过多。不过,她能拼力护着九姑娘,没有忘报大老爷的收留之恩,也算懂事。我得赶紧带她下山看大夫,跟您先告退了。” 赵大太太惊得不知说什么好,“这……这……”这了半天,才道,“你只管去,给苏娘疗伤要紧,待回府再与老爷和我细说。” 赵青河应是,“那边的杨老爷也是我认识的人,我和他打声招呼就走。我已安排僧人在门口等着领路,大太太不必担心该怎么走。” 赵大太太暗道赵青河周到,连忙差婆子会账,带赵府儿女看九娘去了。 赵青河本只想和杨汝可打声招呼,谁知杨汝可一家子出来的,不得不应酬一下,向杨夫人和杨汝可的两位小千金行了礼。 还好杨汝可也要走,没耽误他太多工夫,等他与杨家一起走到寒山寺的山门之外,就看见扶着夏苏的大驴他们已在马车前了。 杨汝可一路上听赵青河说了事情的梗概,这会儿看夏苏让仆人扶上车辕,面无血色,身上套着男子袍,更显得羸弱不堪,可以想见当时凶险,可那位姑娘居然还笑得出来,哪怕只是微笑,却云淡风轻。 他经商多年,也见过不少厉害女子,都是一眼看着就强势的,像她这般细巧模样,柔和语声,竟也有不输那些女子的坚强。夏苏令他开眼,还敬佩,心里对侄媳妇的人选忽然有了迟疑,为此,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要去问候一声,再作判断。 杨夫人与丈夫很有默契,一起去。 夏苏一直没晕,并非体质特别,也并非失血不多,而是成长环境迫使她保持高度清醒,不轻易放松自己的意识。杨氏夫妇走过来的时候,她其实已很想睡觉,却落车施礼,有问必答。 以至于杨汝可想,或许她没有受那么重的伤,只是赵青河这个兄长关心妹妹,所以不由就说到画的事情上去了。 赵青河在一旁,原先全然不在意,以为就是说两三句的事,但从夏苏下车作礼数周全,再说起第二笔订单,他就听不下去了,慢慢走近夏苏左侧,似很不小心,撞到那条受伤的胳膊。 夏苏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忽然天旋地转,一时站立不稳,就让赵青河紧紧扶住。 顺势,赵青河向杨氏夫妇告辞,约了改日拜访,将夏苏送进车里,自己也入了车。 杨汝可看着马车驰下山去,“夫人以为这位夏姑娘如何?”不待他夫人答,他自答,“性情柔和,内里坚强,才遇凶险就能如此从容,是主母之佳选。琮煜个性冲动,心高气傲,我最担心他做事急躁,若有这般外柔内刚的姑娘从旁相助,因能扬长避短,兴旺家业。” 杨夫人其实已猜到一些,但她是女人,比杨汝可看多一处。 ----------------------- 第二更! 向大家求月票求支持哦!(未完待续。) ------------ 第67片 赵三公子 杨夫人道,“我才同夏姑娘说了几句话?不论出身,人还不错。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赵大太太显然看得上琮煜,你打算让我怎么回绝?为了她家远亲姑娘,不要她养大的女儿?再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这会儿知道夏姑娘好,却也已经太迟。你呀,别瞎想了,能和赵府当亲家,满足吧。” 杨汝可自然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惊道,“他们可是兄妹,且二人十分知礼。” “又非亲兄妹,我看两人就很相配。而且,我看这个赵青河,竟比赵家几位公子的相貌还强胜些,一看就是能干可靠之人,要是女儿们大两年,我真想找他当女婿。”可惜女儿太小,杨夫人只能干看看,“等过了年回来再看,若是我看错了这对兄妹的缘分,那就说给琮斐。三弟妹老说我偏心二房,琮斐和琮煜只差一岁,琮煜却跟着你两年了。” 杨汝可叹道,“我越想,越觉得你说得对,这两个轮不到咱们杨家,等不着。” 夫妻同时笑了笑,说过就罢,回去照原来的盘算为杨琮煜向赵府求亲。 但经过寒山寺一行,杨汝可更加欣赏赵青河和夏苏,与他们一直保持着交情,甚至合伙搭起生意,这些就是后话了。 过了几日,苏州城里都津津乐道一件事:杀人凶徒逃入寒山寺,姐妹香客无惧挟持奋勇斗恶,歹人最后让赵府三郎与董师爷联手惩治,姐妹花也获救了。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莫名地,赵青河被传成赵三郎,以赵三公子之称,突然就和赵四公子齐名了。 “我今早跟少爷到大老爷那儿去,齐管事笑哈哈喊声三公子,吓得我差点坐地上去,还以为寒碜少爷呢。谁知,苏州城里传寒山寺那事,把少爷的名儿去了,只说三郎,所以大家就当成赵府有个三公子。” 这晚,夏苏吃第一顿饭,大驴吃第三顿饭,赵青河带着乔连乔生出门了,所以也不用分桌,大伙坐在一起,边说边聊,好不热闹。 泰婶也道,“我去大房领银子,账房先生也拿此事来说,却肯定不是齐管事的说笑,大有咱们自己往脸上贴金,好牢牢巴着大老爷的意思,我不爱听。” 同样一件事,不同人,不同诠释,不同理解。 就像夏苏胳膊上的伤足足缝了十针,泰婶和乔大媳妇痛惜会落疤,泰伯大驴他们觉得她不该为谁强出头,而她自己认为胳膊没掉就是福。 “又去大老爷那儿做什么?”夏苏好奇这个。 “不是又去,而是出事后拖到今日才去,咱少爷如今面子大得很,大老爷请一回少说拖延三日。”连带他这个仆人也特别有面子。 乔大媳妇道,“也不是有心拖延,官府传唤,少爷总不能不去,且早出晚归的。” 命案加窃案,随着冯爷之死,和他数名手下的畏罪自尽,冯爷团伙作案的罪证确凿,但无证据能说明常州的案子和这些案子有关,就只能到此为止,知府决定述文结案,赵青河作为重要证人,仍需走个过场。而冯爷脑门上的银钩,由董霖作证,绝对是咎由自取。 这件案子了结之时,胖捕头收受贿赂的事也被查证,进而翻出大量不能见光的过往,多到知府都不能帮忙兜,暂时关押,呈报了吏部,其实也是暗示胖捕头的后台,让后台操心去。 捕头之位从缺,董霖就说赵青河有责任暂时顶替,有点什么事就把人叫去,造成这几日早出晚归的状况。 “听说九姑娘的亲事定了。”待男子们吃完离桌,就是女人们的八卦时候,而泰婶每日进府给赵九娘把脉,消息可靠。 “杨家。”夏苏爱参与。 “没错。”泰婶一脸疑问,“你怎么知道?” “那日寒山寺里遇到杨家的人,听大太太和九姑娘说话,我才知道是两家相看。”夏苏简单说。 “老太太却不大高兴。”泰婶摇头,“那户虽是徽州大商,但赵府是何等人家,怎看得起商户。不过,不大高兴却还是没辙,谁叫赵府缺真金白银呢。” 乔大媳妇叹道,“从前不知道,看高门大户好不神气,如今才知维持起来实在不易,名门的千金也只能为着银子下嫁。” 夏苏并不同意,“杨大老爷和夫人是没得挑的,而杨公子人品不错,听说他还是四公子的同学,也要参加大考。”少爷脾气一般有钱人家都有,不算大毛病,“大太太也做全了,怕九姑娘不愿意,就带她亲眼相看,她自己点了头,大太太才答应这门亲事。哪像有些人家,嫁女儿是卖女儿,嫁猪嫁狗不由自己。” 乔大媳妇一想,道声也是。 泰婶道,“大太太确实算得上不错了,你瞧二太太,她房里的庶出姑娘可没那么好命,平时看着挺光鲜,却都是在别人面前,背后不知吞了多少泪。好在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明理,各房虽能各打自己的算盘,却仍得顾忌着,不敢出格。” 赵府有明也有暗。 乔大媳妇说,“听老婶您这么说,我希望赵府两位老人家长命百岁,能保咱们少爷和姑娘安稳度日。”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我可不想一直寄人篱下。”赵青河跨进了屋,脱去袄袍打个颤,“这屋真暖。你们个个偏心,凭什么苏娘能和你们一道吃饭,我就不能?从这顿开始,我也和你们一桌,除非你们把苏娘赶到饭厅去。老婶,我饿--” 泰婶忙不迭给他盛饭去。 乔大媳妇仍要站起来,却被夏苏拉住。 “他说到做到的,你一离桌,明日起,我就得一个人吃饭吃到心寒了。”夏苏推给乔大媳妇一碗热汤,“喝完才能走。” 乔大媳妇讷讷照做。 “手利索些了?”长方的桌板,赵青河坐远了那头,刻意给人自在。 “好了。”不动就不会太疼。 “早呢。一个月不能碰水,三个月不用力,就算万分小心,伤疤也不会消失,要跟你一辈子。”泰婶端了饭碗出来,提起这个就伤心。 --------------------------- 亲们周末啦,看奥运愉快!第一更送上!第二更3点左右。 离加更还差14票。(未完待续。) ------------ 第68片 妹妹让梨 泰婶就道,“不是我不善良,你和九姑娘同遇凶残歹人,就算只顾自己逃命,谁能说你一句不是。(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还好没伤在脸上。”夏苏白一眼造谣的人,但那人完全没自觉,哗哗扒饭。 “阿弥陀佛。”泰婶感谢佛祖保佑。 乔大媳妇这时无比利落喝完了汤,问泰婶缝制冬衣的问题,两人就这么离开桌子离开屋子。 “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一桌吃饭了么?”这个家的人,只要一见她和他,就会自发清场,变成同时同地仅有的两个人,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什么孤男寡女不独处,家门一关兄妹友好,不讲究这些虚礼。 “妹妹学学孔融,不求顿顿让梨,难得给一只,哥哥就感激涕零了。”他从前不喜欢和人说话,但现在挺享受和她斗嘴的乐趣,或许是死过一次之后,不想再对珍惜的心情轻易丢弃。 梁上君子,同道中人,孔融让梨,没有一回他能好好说全成语。 夏苏撇撇嘴,“你可知为何人们只颂小让大?因为大让小是天经地义,你先学学这个道理。” 她没让他,他难道让她了么? 她开始的买卖,他一上来就说了算,周叔梓叔他都见过,但他在外面做什么,她却基本上不清楚,除非他让她知道。她懒得计较,是自知之明,也是明哲保身,因她还得防着自己的过去,尽量少在人前露脸。 “我知道了,妹妹今日心火为何而来。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赵青河捧着碗,突然走到夏苏左侧坐下,与她挤在一张长凳上,不但不让她换位子,还十分自然地卷了她的衣袖,见新换的白棉布上没再映红,才继续说道,“怪我把你说成赵九娘的恩人,为她受了重伤。” 面对他的坦然动作,夏苏想脸红也不能,轻哼,“我没有见死不救,却也不打算为她舍命,我受伤皆因你胡喊一通,虽说不能怪你,却实在是被你连累。我不懂你有何居心,或者还是好心,可我不觉得有说大话的必要。赵九娘昨日过来探望我,眼泪簌簌,说多亏了我,不然她就没命了,却不知我受之有愧。” “妹妹可以对她说实情。”仔细放下夏苏的衣袖,赵青河夹菜配饭,临送到自己嘴里时,想起来问,“妹妹吃好了么,要不要兄长喂你?” 夏苏右手捉起一只筷子,“你可以试试,如果不怕眼珠子被戳瞎。” 他喂她? 疯了! 赵青河的眼神居然有些遗憾,“不然妹妹要我怎么对赵大老爷说呢?说不好意思,我妹妹把九姑娘迷晕了,害她因此被凶徒拿来当要挟,脸上和脖子上才会被凶器拉伤,差点脑袋和身体分了家?” 夏苏惊圆了眼,他怎么能知道? “要不是我让大夫帮忙瞒下,你打算如何圆场?别说赵家,恐怕官府都会怀疑你是否和冯保那群人串谋。”他当时就嗅到药味,事后留了心眼。 “……我那时以为是别人,不想九姑娘听到而已。”等她知道来者何人,为时已晚,也因此她才不能说走就走。尽管那时的赵九娘,晕或不晕都一样,已经走不了路。 果然关系到她的秘密啊,赵青河已料到。 他趁机道,“罢了,你我各让一步,我不多问,你也别恼了。杨老爷过几日要回杭州宅邸,请我明日吃酒,若是再下订,我却不接,先同你说一声。” “你接我都不画,杨大少爷那样瞧不起人,还是请他们另找高明得好。”她自觉再穷也得挑挑买家,就算没有赵青河的那段艰辛日子,她都没有见钱就眼开。 “那位少爷脾气不小。”赵青河笑得似乎不以为然,却道,“如今赵杨两家要结亲,咱们是能摆摆架子,明日我给杨老爷个暗示,想要咱们的画,杨少爷得赔个不是,好吃好喝请你一顿。不过,那也得等年后了。” “你不是还要再接一单么?可找着了?”不接杨家,接别人的,夏苏问他。 “不找了。没听老婶说三个月不能使力?反正赵府愿意养着咱们。”赵青河十分理所当然的口气。 “刚才谁说不想一直寄人篱下?”这么快又甘愿寄人篱下了? “那是自然,又不是咱们自己的家,总要搬出去,不过今年肯定不成,等明年再看。”赵青河有计划有目标,却明白要脚踏实地得来。 “少爷!”大驴急吼吼跑进来,一见两人坐得那么亲近,眼睛亮了亮,笑得古古怪怪,竟忘记往下说什么事了。 夏苏最瞧不得这样,“大驴,你来洗碗?” 大驴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是,咱邻居出事啦,彭氏哭得稀里哗啦,请老婶过去一趟,还求咱们千万别说出去。” 赵青河的声音意外得无情,“谁寻死了吗?” “彭氏只说那位这几日一粒米未进,中午躺下去,到这会儿都没起来,才发现不省人事了,没说自寻短见。”大驴答。 “莫名其妙。”赵青河继续扒饭,吃了半碗才道,“你也是,别人家的事有必要着急来报吗?我饭还没吃完,而横竖老婶一定会过去。” 大驴顿了顿,讪笑抓头,“彭氏还请苏娘过去一趟,说她和岑姑娘年龄相当,能陪着说个话解个闷。” 赵青河吐粗,“放屁,她家侄女娇贵要人陪,我家妹妹就是陪人解闷的?让她哪儿来滚哪儿去,还当我是给她家拉车的骡子,随叫随到?” 大驴扭头就跑了。 夏苏虽然也没打算过去,不过赵青河的回绝太粗暴了些,“好歹是曾经喜欢过的姑娘,可以和缓拒绝。”骡子?心里暗笑。 “别说我一点不记得怎么喜欢过了,就这些日子我记得的,也不觉得那会是记我好处的人家。既然如此,连假客气都是浪费,最好直接表明不想打交道的态度,免得今后再有什么误会。” 赵青河必须表明彻底划清界线的决心,就算这样,也不能立即把那段糊涂往事从别人的记忆中抹干净,时而还受董霖他们讥讽。 ---------------------------- 第二更。 么么,众亲!(未完待续。) ------------ 第69片 约婚之诺 “苏娘。80电子书wWw.80txt.com”赵青河忽然以很认真的语气喊她。 夏苏正要离桌,垂眼瞧去,难猜他眼中深测,“怎么?” “哪怕别人不信我,你总要信我,我如今对那位姑娘真是半点意思也没有。”他就觉得很冤。 夏苏挑起眉来,看他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模样,往日那些因他迷恋而遭受的困顿记忆就化成了雾气,遇阳光而蒸腾,全然清晰。 “不需谁信或不信,等你将来娶妻,新娘子不是岑姑娘,大家自然就知你的心意。非要说清楚告明白,就是越描越黑,心里有鬼。” 赵青河直直望入那双像宝石一样深嵌在星夜的眼睛。 和岑雪敏截然相反,夏苏是个非常不喜欢利用自己美貌的姑娘,所以人们会先了解她的性情,好似很钝慢,好似胆子小,却往往做得出大胆包天的举动,还有与众不同的天赋,即便沉入“苏州片”之名,仍难掩光华。 这样的姑娘,当然会令人渐渐心折,而随着这份心折,还产生一种非常自私的瘾念。 他看得出吴其晗因此瘾而不自觉抵抗,但等这个男人想明白,势必不会怯懦,那时他的瘾念当如何解呢? “我娘临终前,让我俩跪在床前发了誓,你是否还记得?”此时此刻,心瘾发作。 夏苏一怔,咬住唇角,脸上红潮起了又退,僵着神情,“我自然记得,不过你却记不得了。” 抬步要走,却被他突然挡在面前的高大身形几乎惊跳,更让他撑住桌面的长臂封去左右的路,她顿时又恼红了脸,全身有点烧。[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赵……赵青河,你……你滚远点。” 她俏丽恼火的模样,他已看出心得,那是越近越可爱,一点凶势也没有。 赵青河微微前倾身,耍赖的本事无敌,“我有话说,说完就滚。” 夏苏拼命后倾身,左右已无空间让她闪避。 赵青河撑在她身侧的双臂收狭了,逼她的双手只能撑着腰后的桌沿,而两人之间梗着长凳,他甚至将凳子顶近了桌沿,令她的腿绝无可能像上回那样灵活。 身体那么贴近,柔和刚的气息相混,一张红成柿子的美玉颜,一双只闪一颗星的漆夜眸,但心跳同速同促。 “泰伯说,你答应过我娘,若我愿娶,你就愿嫁,否则就一直以兄妹相称,可以彼此照应。”这个家里人人新照不宣的认知,而他才刚刚知道。 夏苏深吸气,忽略这般亲密带来的心里别扭,但奇异的是,她能分辨得清楚,这并非从前那种力量悬殊的挫败恐惧感。 他的动作霸道,却无恶意;他的气魄强大,却不具杀伤。 “可惜泰伯只听到一半,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她仍能力争。 “我若想得起来,当如何?”他看似好整以暇,却让心脏狠狠砸着胸膛,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以为本能,直觉该抓住这个姑娘。兄妹锁不了一世,婚约却可以,而婚姻本无期待,如果是她,他觉得至少会愉快些。 一根葱白纤指点在他心口,一声轻笑。他的眼从她未染色的指甲尖往上描去,直至她微翘的嘴角,还有褪到耳垂的那点霞红。 他也笑,猜她笃定着某件事,以至于他的话听起来又让她觉得蠢极。 “想起来以后,当然就看你怎么打算了。” 就在手指推开他一寸时,夏苏右手往桌上一拍,双脚腾离地面,从凳子和桌子之间折起来,单手撑起全身的重量,如一朵漂亮的花球,轻巧从赵青河的怀里翻了出去,无声落在桌对面。 “妹妹莫顽皮,别忘了身上还有伤。”赵青河并非没阻止,只是她的动作比他的还快而已,虽不是头一回瞧她施展,还会惊艳。 夏苏没有用到左手,她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如同她能自己作主婚事一样。 “赵青河,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妨把话挑明。当初我与干娘说定,你若求亲,我便嫁你,但以三年为限,如今快过两年。还有,你别以为求亲就是口头上说说,找个媒婆来就行了。约婚,自然要交换信物,干娘给我的东西我保存得很好,只不知我给你的信物你还找不找得到?” 果然不是装想起来就行的,竟还有信物! 赵青河问道,“我娘以何为信物?” “这你不用管。”夏苏知赵青河的本事,嘴角勾一抹嘲意,“你拿出你的,我就兑诺,绝不反悔。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你脑袋没开窍那会儿,把干娘整个首饰盒都掏空,换钱买新头面送了――” 往门口走去,慢慢伸手向前一点,笑难抑。 赵青河没跟上,坐回饭桌,开始吃剩下的半碗饭。饭早凉了,他也不在意,大口嚼咽,神情中无半点担心焦虑。 那姑娘怎斗得过他? 东西若不在家里,他一提起婚事她就变了脸? 东西若不在家里,她需要声东击西,误导他以为他送了人? 他想不起来,不要紧,因为他恰恰很会找东西。 “妹妹。”还有一件事要说说清楚。 夏苏停在门外,回头等赵青河说下去。 “婚约还有一年期,如果有谁来求娶你,哥哥只好让他们过完明年再来了,妹妹别怨我耽误你。”如此,让他有时间观察一下自己。 夏苏好笑,“随你。” 她要是还图嫁人,根本不会答应干娘的三年约。 三年,女子最美好的寻找良人的时光,她无所谓放弃。 “今晚出门么?”赵青河的对话转而平常。 “不,我还是有点惦记杨老爷的四百两,想看看是否有手感手气,如果顺利,没准还是赚得到的。”她养伤数日,不曾碰过画笔,右手很痒。 “那么,哥哥明晚就得拿到杨大少爷的致歉信才行。” 碗空了,进厨房盛第二碗,再出来,夏苏已不在门外,赵青河坐下,接着吃饭,这回却一点菜都没搭,单吃白饭。 女人改主意,如猫出走,男人只需为她们找好理由,留一扇永不上锁的窗门。 -------------------------------- 今天给大家五更! 以为月票到90还早,想不到亲们这么踊跃,又让这本书回到新书风云榜一下子,还有那么多慷慨打赏,每一张热忱的推荐票,每一条真心的评论,还有每一个订阅,无以回报,趁此机会更万字表示聆子的感激!(未完待续。) ------------ 第70片 往事如今(月票90加更) 只是岑雪敏病倒的事,并未如彭氏所愿,几乎立刻传到了赵大太太的耳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住得地方再大再好,也是寄人篱下,作为主家,这等鸡飞狗跳的事当然不会不知情。 赵大太太当即去找了丈夫。 赵大老爷和赵大太太一直分住两个院子,赵府已无人见怪。虽不能问取功名,但赵大老爷喜欢研究学问,十分爱清静,如今很少在妻妾房里过夜。 这并不影响夫妻感情,大老爷与大太太相敬如宾,任何事都有商有量,比起闹哄哄的五个弟弟家里,长房以这种平静和谐的姿态,获得了赵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最重视最信任。 其他五房不管心里怎么不满,也必须服气。 “雪敏几日滴水不进,睡得不省人事,彭氏请了青河家的老婶,硬灌下了药汁,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大太太叹问,“老爷,这么下去,万一彭氏说出娃娃亲的事来,如何是好?” 赵大老爷本来正为翰林院的大辞典作校对,听到这事就烦,怕影响精准,干脆合了书,语气有些不耐,“让她说。彭氏要是能让老太爷松口同意亲事,我倒不用烦了。” 娃娃亲是他一时兴起许下的,他有责任,但老太爷不肯点头,他也无奈遗憾。 他与夫人写信向岑家夫妇告罪,又请夫人婉转对岑雪敏劝说,后来听闻那孩子心结难散,他和夫人又亲自去探望,甚至作出了长辈给小辈道歉的低头势,谁知那位姑娘还要闹腾。 “老太爷已经铁了心要给四郎娶京中名门,除非四郎落榜,否则谁也不能让他松口。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赵大太太知道丈夫说的是气话,“我知老爷为何不高兴。您觉着咱们尽力了,但雪敏不觉着,岑家也不会觉着。她自小当自己是赵家长孙媳长大的,辛苦学习那么多东西,就为了将来嫁过来不给咱们丢人。如今咱们说句对不住,诚意再足,能弥补她这些年么?情绪强烈才说明这姑娘的心眼多实在,其实挺可贵的,可惜四郎没这福气。” 赵大老爷叹口气,“只是她再闹也无用,平白弄坏她自己的名声。老二家的六郎不好么?不是长孙媳,还不用担那么大的责任。瞧瞧你就知道,长媳多辛劳。为了子朔那点事,母亲还把你训斥了一顿,当着弟媳们的面。因为你是长媳,一点小错都要立标。” 赵大太太温婉笑了笑,“她还年轻嘛,又是认准了就不改心思的脾气。” “那我们该拿这姑娘怎么办呢?四郎肯定不行,六郎她又不要。”赵大老爷自觉无从可想,“总不能不管,任她当了老姑娘。” “老爷,容我造次一回。”赵大太太的脸上突然出现不安的神色,“我知你不喜欢我提宛秀姐姐的事。” 赵大老爷的眉头立刻皱得死紧,板起了脸,却是沉痛,“知道还提,想来你有理由。” 赵大太太心里缩一缩,真怕自己的提议适得其反,毁了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这份互相尊重的夫妻感情,但最终还是有些自信的。 “老爷先别恼,我只觉得这或许是个补偿宛姐姐的好机会,让她能重上族谱,被老太爷承认。” 赵大老爷一听,神情有些激动,“怎么说?” 赵大太太眼里刹那黯了黯,任凭她这些年做得再好,在她丈夫心里,仍比不得常宛秀一个名字的重量。 她未出嫁前,看父亲三妻四妾,看母亲与姨娘们各自作法,只为多得父亲的一分挂心,再看兄长们个个美妻玉妾,坐享齐人之福,因此对未来的夫君亦无盼望,只想生得儿子稳坐正室大妻之位就好。 谁知,她的夫君与别的男子不同,他心中有一个爱得极深的女子,几十年都不曾淡去。从他和她成亲那日起,他就说得很清楚,他与她同房,只为后代,以此向父母尽孝。 而他本不肯纳她的丫环,是她在酒里下了药,才犯下糊涂事。 为此,他与她冷处长达两年。 她并不嫉恨丈夫的心上人,只是羡慕那样的感情,而她一辈子都得不到。 她以为她总有一日会与那位女子见面,因为她丈夫那么执著的等待,甚至有着随时抛家弃子的决心,她相信那个女子会感动的。 她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孝敬老人和内宅的操持上,也随时准备着丈夫离家之后,她的主母地位不倒。 然而,等来的,只是那女子的死别。 她由羡慕转而钦佩,怎样的女子,活得那么坚持,说今生不见就真不见。 那女子还是深爱赵峰的吧,所以送来绝望的同时,还送来了希望。 在以为那份希望绝灭的时候,赵峰倒了下去,那时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坚决的死愿。 赵峰说,他也要为宛秀坚持一回,他这一生负她,最后连她和他的孩子都守护不了,只有以死相陪,至少在黄泉下还能一家团聚,哪怕短暂。 如今,希望回来了,赵峰的心病也好了,仿佛那个希望才是他的命源。 想到这儿,赵大太太再轻柔地笑了笑,对丈夫说出她的打算,然后看丈夫满脸的赞同和喜色,她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她没有和常宛秀争丈夫的心思,因她很清楚,比起爱丈夫,她更爱自己的孩子,比起妻子,她更愿意担当母亲。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的孩子,一桩娃娃亲更不能毁了她最大的希望。 她的子朔,是她的荣光。 这么做,对大家都好,没有一方有损,而她绝无恶意。 过了几日,赵府出了一件大事。 赵大老爷让老太爷罚跪在院子里,整整一晚。 离腊月一个月的天气,还是初冬落小雪,跪一夜可不得了。 老太太苦肿了眼求情,五位老爷一齐陪跪,太太们急得乱转,赵家男孙们纷纷磕见祖父,也求宽容,老太爷竟然毫不心软。 到底什么事,老太爷和大老爷却都咬紧了牙,就不开口。 好不容易熬过一夜,大老爷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走路。 --------------------------- 第二更! 顺便说一下,今天除了月票90的加更,多加的两更是感谢大家的,和月票没关系哈。月票满120的时候,另算一更。(未完待续。) ------------ 第71片 年来无礼 谁知还没太平,大老爷又到老太爷那儿去说话,再被罚跪府里祠堂。(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把老太太惊得晕厥,众人简直丈二摸不着头脑。主子们忐忑胡猜的心情下难免拿仆人们撒气,今日打谁一顿家法板子,明日赶了没规矩的谁出府。 全府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这么闹了四回,到腊月中旬,父子之战方歇,大老爷终于直着腰板从老潭院里走出来,面带笑容。 府里消停下来,但众亲戚仍被禁入府走动。 众说纷纭,猜测着事情的起由时,各家就收到赵府年夜饭的请帖。 人们才惊觉,该准备年礼了。 “送什么好呢?”泰婶表示头疼,看看丝毫没有一点关心神情的赵青河,转而问夏苏。 这时夕阳西下,两人正在等天黑,好出门。 “不去就不用送了。”夏苏回答。 赵青河起劲了,“说得对。前些日子老太爷和大老爷闹得那么僵,以为今年不办年宴了,这会儿再送帖子,哪来得及备礼?送得不好,还让人说白吃一顿,不如不去。” “人多过年才热闹哪,而且连咱们也招待,酒菜不差。”大驴贪吃。 赵青河不以为然,“何必吃别人家的?咱们到外面整桌好酒好菜,比看人眼色夹菜好,也不分主仆,都是自家人。” “不好。”泰婶一锤子砸下,不允许反对,“大老爷大太太对咱们恩重如山,尤其这年还请了苏娘,你该带她在长辈们面前露露脸,让府里都认一认,苏娘是咱家的姑娘,不能再当成丫环那般随便对待。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咱们自家吃饭,年初一也行的。好了,年礼我看着办,不用你俩操心了。” “随便弄弄就好。”赵青河扯起夏苏的袖子。 “老婶,我会帮着想想,你别心烦。”夏苏被拉着走了。 乔大媳妇一旁笑着,“苏娘真是贴心的姑娘。” 泰婶也笑,“就是有人眼神不好使。” 赵青河却对夏苏道,“兜财的手说什么漏银子的话?借住赵府的亲戚里,还有谁比咱们更穷,有送年礼的银子,不如自家出去吃一顿。” 搁在年初,这绝不是败家子会说的话,夏苏觉着自己反而有点大手大脚起来了。 “大老爷大太太对咱们确实不错,如今手上也有些闲钱,打点一份年礼也应该。去年家里真穷的时候,你送大老爷一个唐代鼻烟壶,彩绘的山水,一百两出去,眼睛不眨。” “说好不提我从前的事。”赵青河赶起车。 “我可没答应过。过去的事,不会因为你想不起来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不就好了?”两个月来,赵青河没再说婚约之事,夏苏也能以平常心面对他,“你说大老爷到底为何惹得老太爷那般动怒?” “谁知道。”赵青河的语气突然飘忽,有些冷然,但很快笑起,“说不定是为了招我当女婿的事。” 夏苏知道他在抢白她早先的猜测,淡淡撇嘴,“谁叫杨琮煜出身富裕呢?赵九娘与他定亲,就是赵家和杨家的结盟,赵老太爷不喜欢经商,但赵大老爷却要考虑赵家的今后,看中的正是杨家会做生意。不过,还有十一娘。” “说话奶声奶气的丫头片子,给我当女儿?”赵青河喝驾。 “若不是为了招婿,又是为什么对你好。难道真得纯粹当你亲侄子来看?”夏苏却不信无来由的好处。 “看我年富力强,能帮忙为赵府卖命,不行么?”赵青河回头瞥夏苏一眼,“就算他们有目的,也是冲着我,你瞎操什么心?” “你我一条船,你沉我也沉,当然要操心。”夏苏自觉迟钝,可赵峰夫妇的善待十分不寻常,“昨日,大太太送来的几匹料子你没看见,是京师王爷送来的贡料,给你我做衣裳。你收得起,我却怕还不起。” “夏苏。”夜街灯明,赵青河的侧面轮廓分明,俊冷无比,“咱过完年就搬家吧。” “呃?”夏苏愣住,半晌才道,“……怎么突然……” “也不突然。杨琮煜道了歉,多赚四百两。前些日子我到处走动,你的小画引得不少人问,其中有两位富商再约我谈订单,我估摸至少是二中一,过完年后你就有得忙了。还有,仍是杨汝可,他看好你我的本事,有意与我合作做书画买卖,这么一来就不单单是卖片子,将来还有作书和版画的可能。虽不似你的一幅画那么一本万利,但有稳定收入。” 不突然,赵青河只希望能赶在某个真相出来之前,带夏苏搬出去,过简单的,昼伏夜出的,无拘无束的生活。 --------------------------------------------------- 京师。 一座美轮美奂的花厅,一老一少坐着,正赏一幅画。画上松竹梅,相映成辉。 “傲香清骨,真让人想狠狠折断啊,是不是,言小子?” 老者面上无胡,声音有些女腔,身着云绸海锦,獭皮镶襟宝石扣,头戴员外帽,象牙箍了白玉,隐隐耀蓝光,十指有三指戴着猫眼儿的戒饰,一身装束千金难算。 “伯父若有想折的东西,只需吩咐。” 年轻人的装束要素雅得多,但腰带上仅有的那枚玉佩润白晶莹,镶玉的镂金丝竟有人物有阁楼,微画之巧天下罕见。他长相也好,青眉静目,五官儒雅,只是唇薄抿冷,偶有阴鹜之色流露,显得十分寡情。 老的叫刘锡,是宫中大总管,皇帝最器重的宦官之一。 年轻人叫刘彻言,刘锡堂弟之子,被刘锡看中带进京师,认大官商刘玮为义父,如今已是家主。 虽然同姓刘,刘玮与刘锡并非亲族,但刘玮发迹多靠刘锡,家中又无嫡子,刘锡要他认刘彻言为义子,他怎敢说不,还得当作天大的恩惠。不过,因此坐稳了京师第一官商之位,为皇家专属采买,捞天下的油水。 刘锡尖细笑了一声,“我是赞赵子固之画功,笔力深透,勾物精魂。你这孩子,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以为我借此又要整谁。” --------------------------------------- 第三更。。。么么!(未完待续。) ------------ 第72片 义兄非兄 皇帝衰弱多病,党争也随之炽热化,权臣与权宦正展开殊死较量,这时因年关将近,波涛暂平。[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无论如何,过个好年才有一年的好景,连皇帝的病情都有所缓解,各方也趁机喘口气,积蓄一下力量。 刘彻言垂首,声音却不惊惶,“伯父考我。” 刘锡眼里也有了笑意,“你倒说说,我考你什么?” “我在义父家住了十年,义父做生意并无技巧,横竖只要有伯父在,金银滚滚来,但他此生练就一双好眼,鉴得天下宝物,伯父才欣赏他,送我到他膝下奉孝,也是想我学他的本事。如今他老眼昏花了,伯父考我学成没有。” “你很聪明,不枉我将你带出来,费心为你铺路。既然已经清楚,就别跟我绕弯子了,我出宫一趟并不容易。”刘锡很满意他的选择。 刘彻言起身近看《岁寒三友》,并不匆忙下结论,约莫一炷香才回座位,“伯父极爱赵子固的画作,但恐怕要让伯父失望,此为仿作。” 刘锡哈哈大笑,道声好眼,“看来这些年你没有白待在刘家当孝子,此画确为仿作,不过比赵子固之功力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幅值得收藏的佳作。你再猜猜,它从何处来?” 刘彻言抬眼,恰到好处的谦逊神情,“侄儿不知,但伯父不生气吗?竟有人敢以假充真骗伯父。” “送画之人早已言明是仿作,只是知我喜好收藏赵子固之作,以此作为年礼聊表心意。苏州片以假乱真的名气天下响亮,早些年我也见过几幅,只觉夸大其词,明明是粗制滥造之物,骗些土财暴商罢了,想不到如今能成气候,假的还能比真的出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听说靠造苏州片发家的人出了一批,俨然有头有脸。自古往今,各朝各代都严抓假造古物之人,怎么到了我朝,反而扬名宇内,发家致富,还能令人向往?果真因为山高皇帝远,江南别不同啊。” 刘彻言有些摸不准伯父话中的语气,试探道,“伯父想小侄推把手么?让朝廷重新立威,严查伪造商家。” “不必不必,即便兴师动众,抓到的只是虾米,大鱼各有靠山,伤不及根本。再者,把伪造说成仿造,买卖自愿,送礼体面,都狡猾得跟泥鳅一样。我不过感叹,江南出才子,这等笔力若有人欣赏,不说一代名家,也会小有名气,在那里却只能是藉藉无名的小画匠。” 刘锡又说了一会儿话,临走时留下画,“好好处置,这可是赵子固的真迹。” 刘彻言恭谨应了,一直送刘锡出府门,才问一句,“伯父,这画是谁送您的?” “吴尚书。他的二儿子经营些自家的生意,其中有家铺子叫……”刘锡想了想,“墨古斋。在京师自然比不得刘家的恒宝堂,在江南却是数一数二的书画铺子。” “京师墨古斋的生意也兴旺,恒宝堂全仗伯父看顾,才略胜一筹。”刘彻言不忘时刻提一提刘锡的功劳。 刘锡笑笑,上了轿子。 说是出宫不易,阵仗却委实不小,还有两列侍卫护送。 刘彻言站立良久,直到刘锡的轿子转过街角才回府中,对身旁的亲信管事道,“封二百两银子给何公公送去。” 管事去了。 何公公是刘锡的亲信,若非他事先通消息给刘彻言,刘彻言才看不出那画是真还是假。他当然不笨,平时也不懒惰,只觉得没必要学什么鉴赏而已。 “大哥,你伯伯走了么?”一个穿得像朵花的姑娘跳进刘彻言怀里,嘟着红唇。 她叫刘茉儿,是刘玮的小女儿。 刘彻言冷冷捏住她的下巴,用了力道,“怎么,大白日的,就想同我耍了?” 刘茉儿脸不红,眼抛媚,“大白日怎么了?昨个儿大白日,你还去平姨娘那里同她耍了一个时辰呢。她可以,我就不可以么?” 花园里有两三个丫头在清扫,刘茉儿的声音毫不收敛,但她们没有一个好奇或惊吓,该做什么做什么。 刘彻言看在眼里,神情中的不屑更盛。 这个府里唯一干净的人,已经逃了。 他俯下头,攫住刘茉儿故意涂红艳又嘟丰了的唇,毫不怜惜地吻吮她,直到她整个人瘫软在他的臂弯中,娇嗔嘤咛变成了讨饶呼疼,小手握拳对他又捶又打,他才放开了人,冷眼看着被他咬出血来的嘴角。 刘茉儿一摸去,见到鲜血,不慌却火大,跺脚道,“哥哥心情不好,拿我撒什么气!”被这般惩罚,也成习惯了。 “并非心情不好,而是警告你,下个月就要嫁人了,给我放明白点,别一嫁过去就跟不是夫君的男人耍,若那样被打发回娘家,娘家可不收容。” 刘府如同他的后宫,从刘玮的续弦妾室到千金,从大丫头到扫地丫头,他高兴就吃。 但要说到刘府的混乱,并非自他开始,而是上梁不正。 刘玮自身的花名,以及将妻妾女儿当成待客的工具,导致妻养汉,妾偷人,男仆女仆随便爬主子的床,到刘彻言只是照样接管。 刘茉儿吐个舌头跑了。在这样的家教中长大,她不知廉耻为何物,只图一时痛快。此时不痛快,还能何时痛快? 刘家的五个女儿,三个已为人妾,嫁得不是重臣,就是巨贾。 刘茉儿也一样,定下的夫君为湖州盐商,来刘府做客时看上她,半百的年纪可以当爷爷。但又如何?十几年好吃好住供养着,又没别的本事,只能靠美色和年轻的身体,还可以为娘家出份力,反过来,作出贡献,当然也能拿娘家当靠山。 刘彻言回到花厅,盯着那幅《岁寒三友》看了好一会儿。 他确实心情不好,伯父来这一趟,让他不可遏制地想起逃离这个家的人来。 三年了,派了多少人出去,杳无音讯。 他曾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只手遮天的力量,却一而再,再而三,在同一个人身上感受到挫败。 --------------------------- 第四更。(未完待续。) ------------ 第73片 彻寒冷岩 刘彻言甚至都不知那人是怎么逃出去的,从那间只有气窗的地牢中,还要经过那些护院的眼皮底下,竟然能够悄声无息。txt下载80txt.com 一幅胜过赵子固的《岁寒三友》? 天下能有很多这样的画工么? 没有名气,为了糊口,为了度日,在充斥着古画的繁盛地方,施展长才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他忽然心念一动,大叫来人。 一个管事跑进来。 “让江南一带分堂的掌柜们开高价收精品苏州片,若有生客,立查底细,尤其是画匠的底细。”他不能再怠惰。 管事心里有数,“大公子觉得四小姐在江南吗?若然如此,要不要多派点人暗访,把握更大些。” 刘彻言点点头,听着管事跑出去的脚步声,伸手抚过《岁寒三友》,神情阴郁着,眼里却闪兴奋的寒光,慢慢道出三个字—— “刘苏儿。” 广和楼里,夏苏打了个冷颤,回头看一眼窗,关得好好的。 “冷么?”本来正和董霖说话的赵青河,立刻偏头来问。 “好像一丝冷风吹脖子。”夏苏说着,想这人脑门后面肯定还藏着一只眼。 赵青河起身,把合得很好的窗子打开再关上,问她,“这回应该关实了,还冷么?” 让五个人十只眼睛好奇或好玩地盯着,夏苏有点尴尬,“不…...不冷了。” 这晚来同赵青河的三个好友聚面,除了董霖还未娶妻,孤家寡人来的,另两家是成双成对,千斤堂的葛绍和妻子江玉竹,还有程晟与妻子茂欣。[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下巴掉。呀,赵青河,你还是这么关心妹妹的兄长啊?”程晟的性子和董霖一对,两人一旦起哄搭腔,没人说得过。 董霖立刻搭来,“我跟你们说的时候,你们都不信,怎么样,眼见为实了吧。” 葛绍是冷性子,但也有市井混棒名,绝不是不生事的,“以兄长之名,打什么鬼主意,路人皆知。” 赵青河气笑,“滚你们的蛋,一个个都没妹妹,眼红就直说。” 夏苏不想听他们扯,江玉竹瞧出来,就左手挽着她,右手挽着茂欣,去楼道那头看灯听戏。 江玉竹是常州人,茂欣是扬州人,都刚嫁到苏州不久,而且她们与各自的丈夫都是互相看对了眼才自主择嫁的,性格各不一般。 江玉竹出身书香门第,家道中落之后担当大户人家的女教席,养活一大家子弟弟妹妹,所以说话行事都像大姐一样。 茂欣娘家富裕,没吃过苦,但心地善良,性子活泼。 两人对夏苏不约而同得照顾周到,让她头一回尝到有姐姐细心的滋味,十分温暖。 三人说着琐碎话,磕着瓜子仁,有听没听着戏,又拿混棒圈来笑,说如今只有董霖能继续这个市井称号,另外仨都算有家小的人了,应该“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正笑得好不高兴,桌前来了两人,与夏苏打招呼。 夏苏一看,连忙站起身,轻巧福礼,“吴二爷回来了么。” 兴哥儿抢话,“回来了,回来了,刚才二爷才提到夏姑娘,让小的送帖子请你和青河少爷吃饭呢,这么巧就碰上了,正好,不用小的多跑一趟。这些日子不见,夏姑娘好像瘦了一圈,西风一吹就飞得起来吧。” 吴其晗冷瞥能干的手下人一眼,示意他不要那么啰嗦。 夏苏笑了笑,依礼数,给吴其晗介绍了江玉竹和茂欣。 能上广和楼来吃饭的女子,多是开明的人家,男女直直见面也不拘谨,心中各自遵礼。 江玉竹帮夏苏解释,“苏娘两个月前遭遇凶险,受了挺重的伤,怎会不瘦。” 吴其晗吃惊,连忙细问。 苏州城里近来也无大事,除了冯保盗换古董书画,还出了命案这一大桩,江玉竹不觉得需要隐瞒,一一如实告知。茂欣拽住夏苏的袖子,笑盈盈看着吴其晗皱眉担忧的神色,发现这两人之间要比戏台上更好看些。 “想不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万幸夏姑娘痊愈了。”吴其晗听夏苏说她的伤已好透,脸色稍霁,“我在城里有家生药铺子,明日让兴哥儿给夏姑娘送些补药,不知你可有忌口的或不能服用的,叫兴哥儿记下。” “吴二爷不用客气。”夏苏不是乱拿免费好处的人,慢吞吞推却。 吴其晗看似不强硬,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回头让那些人稍等,再对夏苏道,“今日我也是来做客的,不能与夏姑娘多聊,明日再会。” 夏苏客气回是。 忽然,上来一人,拍住吴其晗肩膀,从他身后探头来瞧,年岁不大,面色酒红,似已喝得不少,“吴二哥让哪家姑娘拌住了脚步?莫非是未来的嫂子?小弟特来见个礼。” 吴其晗俊面生厌,目光十分不悦,“崔岩,你胡说什么?”他才轻喝完,却见夏苏浑身一颤,面露惊惶,迅速低了头。 这姑娘行为谨慎到过度的地步,但她的胆子并不真小,应该不是被酒徒的胡言乱语惊吓到。那么,如此惶恐不安,却是为何? “咦?嫂子这么害羞,小弟完全看不到模样呢。”崔岩喷着酒气,嘻嘻笑道,“吴二哥,让嫂子去给兄弟们一人敬一杯,如何?”说罢,竟然伸手去拉夏苏的衣袖。 夏苏低头低到脖子都快断了,死死瞪着那只伸在眼皮下的手,前有吴其晗,后有江玉竹和茂欣,她不想施展轻功逃开去,但又不想让崔岩看到脸,刹那惊出一身冷汗,贴衣仿佛冻出一层薄冰,四肢发僵了。 一道影子,遮去了刺眼眩晕的满堂灯辉,也隔开差点要触到她衣服的爪子,如一片属于她的天空,她轻轻捉住影子的衣角,心中瞬间安定。 赵青河的声音,沉着,好听,“二爷何时回来的?您这位兄弟好像喝多了,要不要我帮着扶一把?” 吴其晗淡笑,他的手这时已抓住了崔岩的手肘,不动声色将人拉到后面,却也因赵青河的高大身材,看不到夏苏的模样,担心她受惊,又没法问。 ----------------------------- 第五更,完毕! 鞠躬,感谢!等大家继续推荐,订阅,月票,评论支持。(加精星期四就到上限了,所以给大家评论直接奖分的。)(未完待续。) ------------ 第74片 姓刘姓崔 吴其晗只能道,“青河老弟,我和这人不太熟,要不是他喝多,倒是能给你介绍一下。9; 提供Txt免费下载)他是京中崔氏子弟,单名一个岩字,排行老九,到南方外公家过年,顺便探视自家铺子。说出来你一定知道,仙玉阁。” 仙玉阁与恒宝堂,是京师最大的两家名店,经营金银玉器和古董字画,几乎将北方最好的珍品收尽,就连墨古斋也只能捡这两家吃剩的,打不开北面市场。 赵青河当然听说过,抬眉哦了一声,“可惜,只能看改日有没有机会了。”语气很冷漠,毫不在意。 吴其晗偏生欣赏赵青河这种有底线的,不逢贵就圆,不逢权折腰的有理有节,而且眼光好锐,大概已看出崔岩的酒色品性。 “刚才同夏姑娘说了,明日请你们兄妹二人赏光,上我的画船吃饭。” “一定到。”赵青河大方应了。 “夏姑娘,告辞。” 吴其晗以为还能看夏苏一眼,但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她一声再会,自始自终,娇小的影子让高大的影子遮得严严实实,再没露出半分,让他离开的脚步有些迟滞,有些无奈。 这夜吃罢饭,赵青河与董霖他们散了,回到家中,只觉夏苏的沉默十分异常。 “你不是胆子那么小吧?被一个酒鬼吓到没了魂。”他却不愿任她像以往一样沉默到底。[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他追查自己的过去,让她参与了进来,她也应该让他参与她的那部分,是不是?“那个崔岩,你认识?” “……”夏苏一颤,不禁抱住双臂。 “你现在不告诉我,等到你最不愿意的事情发生,我就帮不了你。”他活回来三个月了,她也同意一条船了,“帮不了你,船因此沉了,我还得陪死。你不觉得,人这一辈子当一回冤鬼就已经够了吗?请你,别让我再冤死。” 夏苏没好气,倒也不觉冷了,“崔岩,崔九,可不是好东西,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商户岂止一家,你千万别和他打交道,有什么好主意也不能跟他合作,因他一定会偷了你的主意,自己赚独利,让你赔本倒霉。我不算认识他,他鼎鼎大名而已,但他也许见过我,所以我一点不想在他面前露脸。” 京师有一双“岩”公子,都是了不起的年轻才俊,两人虽然不见得有多相熟,万一崔岩漏出一点在苏州见到她的事,她就死定了。 “早猜妹妹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姑娘,原来是崔家?”赵青河比夏苏的胆子大得多,乱猜不负责。 “才不是。”夏苏不知不觉任赵青河主导问话。 “崔刘二家是书画大商,上回听闻但凡他们说是假的画绝对真不了。妹妹既不是崔家女,却有惊人天赋,那就是刘家了?” 园子里陡静,西风从远处传来啸声,月落清辉,一地银雪。 夏苏站得笔直,冷冷抿着唇,面色与月色一般洁白,却无辉光,她的眼眸里仿佛淡流银溪,她的神情哀痛悲绝。 她的壳裂了,碎了,让这个叫赵青河的男子重击毁去。 她本名刘苏儿,刘家第四个女儿,唯一还清白的女儿,自地狱逃出,今夜看到崔岩,就听到那个恶魔的脚步声,快追来了。 她长吸,仿佛吸入的是月光,淡吐出银气,正想说出来―― 赵青河却笑,一声声,那么可恶,却那么有力,将她以为裂碎的壳整个套了回来。 “你这姑娘真是够傻的,你叫夏苏,当然姓夏,哪怕崔刘两家多需要像你这样的高超画匠,只要你不愿意,逼不了你改姓。妹妹,记住了,就算严刑拷打,也绝不屈服,你姓夏,登在我家户籍之上,和哥哥我坐一条船的,你改姓,我当如何?难道也要跟着改姓崔青河,或刘青河吗?” 夏苏抿开嘴角,“还是赵青河不俗。” “当然,我娘书香门第出身,总不会取催情留情这种让儿子没脸出门的名字。”这姑娘本姓刘么?看来得驱使一下董霖和程晟了,这两人混过京师。 夏苏呵笑出声,“其实干娘给你取青河二字,大有江南河流的意境。北方的河多苍茫,南方水暖山青,春绿连绵,但你在京师乡郊出生,该取苍河。” 赵青河立时鄙夷,“赵苍河,鹤发鸡皮,白胡飘飘,一听老人家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赵青河的名字说得好不热闹,西风已过,晨风东来,再冷的冬天,也有温暖的时刻。 第二天夜里,夏苏却没能和赵青河一同赴吴其晗的邀约,因她接到周叔之请,到他家吃早年夜饭。 周叔的妻子连氏起先还好,拿了夏苏的红包高高兴兴,后来老梓来,毫不留情地挖苦她一番,连氏就发脾气骂回一顿,不知跑哪里去了。 周叔仍是不管,不过少了唠唠叨叨总抱怨的连氏,夏苏觉得这顿饭出乎意料得愉快。三个大人一个娃,两男两女,两个长辈,两个小辈,真是不多不少。 “崔九在城里乱逛,你别脑子犯蠢,还以为夜里安全,随处炫耀你那点功夫。”老梓是知道夏苏真实身份的第二人。 “昨日我就瞧见他了,不过他醉得厉害,我肯定他没看清我的脸。”夏苏老实说。 对于寒山寺老梓叔出手那件事,她至今没有问过一句。 周旭将睡着的宝轴放回里屋,出来也是一脸肃然,“别以为崔岩不认识你,你在刘府虽深居简出,你年少时的仿画就曾引起崔老太爷的好奇心,而崔家与刘家一直明争暗斗,早就注意到你也说不准。崔岩离开苏州之前,你不要出门。” “等那小子滚了,老子会通知你。”倒不是老梓消息有多灵通,而是崔岩爱眠花宿柳,目前下榻桃花楼。 夏苏本还想趁着过年画市兴旺能开眼界,让这俩叔叔的关怀弄泡汤了。 宝轴忽然大哭起来,老梓自告奋勇去抱,周旭和夏苏说些京师旧闻。 谁也没发现屋外有个人影。 那人静听了好一会儿,蹑手蹑脚潜出小院。 ------------------------------- 今天第一更,第二更4点。 月票109,离120票加更还差11哈。 新周开始,爱亲们!(未完待续。) ------------ 第75片 二爷偏心 赵青河与吴其晗的一顿饭,这时也差不多到了尾声。[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尽管夏苏不能来,吴其晗心里有些失望,但他也因此有机会与赵青河畅谈,越发觉得此人不可小觑,有勇有谋,见识亦不浅薄,不由以心交之,约了开年的杭州之行。 再提到仿画,吴其晗也不吝给最新的消息。 “恒宝堂近来高价收质量上乘的唐宋仿画,夏姑娘画艺非凡,若能让刘家看中,她或可在北方扬名,以女画师的身份,而非一个苏州片画工。南方有你这个兄长为她着想,吴某也愿出一臂之力,墨古斋会力捧她的**画作,打造为江南第一女名师亦有可能。” 赵青河眼前出现一幅乌龟拼命逃走的画面,笑着推辞,“二爷欣赏苏娘的画技,我代她谢过,只是苏娘曾说她画技受到摹仿的局限,并无名师大家之创才,她本人也似无野心,仅仅喜欢丹青为伴,修习天下名家的画风。” 吴其晗见赵青河以这等理由拒绝,语气颇不以为然,“名家也从师学艺,无不自摹画开始。夏姑娘天赋惊人,又十分勤勉,自然渐入佳境水到渠成,只需慧眼之人推她一把。” 赵青河心想,要不是夏苏的秘密多,吴其晗这么不在意她的女儿身,如此惜才且愿意力捧她的伯乐,实属难能可贵。 “承蒙二爷青眼,容我回去与苏娘商量,这事主要还得看她的意愿。”他就更不小看女子了。 赵青河起身告辞,吴其晗从兴哥手中接过两个蓝锦宝盒,“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给你和夏姑娘拜个早年。” 赵青河也懂这套,让大驴将自家准备的礼物拿来,亲手送上,“愧受愧受,我这才是小小意思,来年还请二爷多多关照我们兄妹。[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兴哥儿看着赵青河走得不见人影了,转身就很积极,“二爷,小的给您打开?” 吴其晗倒没有太大期待,“他家勉力支撑,你兴哥儿的家财还比他富余得多,有何让你眼亮的?” 兴哥儿边说边掀了礼盒盖,“要是别家,我也不这样,他家不是有夏姑娘――”眼睛拐入,惊奇啊了一声,又很高兴,“画里有我。” 那是一座四片儿玻璃小屏风,玻璃夹着洒金纸的小画,四片拼一卷,画得是雨湖堤岸的舫船和万灯下的园林,舫是吴其晗的画船,夜色园林则是墨古斋,细腻的工笔勾船和灯景,粗放的画风只用来描绘雨和夜韵,由远拉近,顿然身临其境之感。 船上立着几人,其中一个穿雨蓑戴斗笠,拎着一盏大灯。尽管画小人更小,却同兴哥儿的动态有七八分像。怪不得兴哥儿一眼认出。 画无落款,无印章,吴其晗看书赏画的阅历何其丰富,知道这画定然是夏苏亲笔绘制。 工笔最难说才气,只要下苦功,必有收获,而寥寥几笔雨色夜气却是这画卷的点睛之处。 唐宋的画风,江南的狂狷,夏苏仿了文征明的笔法,模出来的画。 赵青河没说错,夏苏的才能受限于临摹。 “夏姑娘为何不落款?”兴哥儿判断为好画。 吴其晗不语。 不论不落款的原因为何,画是夏苏所摹,屏风却是赵青河的心思,两人配合无间,一份小小意思胜过他用钱买来的贵重,且又一回证明赵青河对夏苏的守护之情,而非轻视女子才华。 “兴哥儿,你说二爷我若求娶夏姑娘,可有胜算么?”一脚踏上车辕,吴其晗突然打破沉默。 兴哥儿张大了嘴。 吴其晗失笑,赏这小子一颗毛栗子,“我以为你最机灵,对爷的心思无所不知。” 兴哥儿揉着脑袋,“不是,二爷对夏姑娘用心,我当然早看出来啦。吓煞我的是,一,您居然有娶她为妻的念头,二,您居然还没有把握。” 吴其晗二十有三,少年起就经商,温文儒雅的君子,不说到处留情,谈得来的红颜知己也有几个。 当然,那些都不是能当吴家二少奶奶的。 “谁不知道二爷眼高于顶。这几年太太给您看了多少好姑娘,您一个不要,夏姑娘嘛――”兴哥儿嘿嘿笑两声,“我说实话您可别揍我,姑娘是好姑娘,但家世也太寒碜了,恐怕太太不肯点头。” “照你的意思,只要我娘同意,这婚事定然能成?”吴其晗没揍他,一时兴起的念头让这些日子辗转的心情有些沉淀。 “那还用说?青河少爷很能干,将来也可能有大出息,但如今家底家世摆在那儿,同您攀上亲,就跟鲤鱼跳了龙门差不多。”兴哥儿持着公允的态度。 吴其晗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就以你的话为准,若是我娘同意,我仍娶不成夏姑娘,你就跳到西湖里去,捞一条能跳过龙门的鲤鱼给我吧。” 兴哥儿再度张大嘴,不担心自己跳西湖,而是他家二爷当真想娶夏姑娘! 赵青河一回家,也让大驴负责拆看年礼。 他走到夏苏屋外瞧一眼,不见亮光,心想她真是越夜越自在,竟比他还晚归。 踱回自己的屋,大驴就冲他咧嘴笑。 “吴二爷偏心得很,送你一对没大用处的瓷瓶,却送苏娘一串手珠,珍珠又圆又亮,一看就知道很贵。” 赵青河看去,写着夏苏名的礼盒之中,果真嵌了十颗珍珠,不见得多大,胜在颗颗圆。 而且吴其晗显然考虑到送姑娘家的礼物要小心产生歧义,所以仅仅看似是手珠,其实却没有串线,就是一盒珍珠而已。 “不过,真是太好了,苏娘本来就没几件像样首饰,有了这些珍珠,可做一副好头面,去赵府里吃年夜饭也不会让人瞧不起。”大驴一下子高兴起来。 头面?那不正中吴其晗的心思?送的是珠子,打成首饰,就见珠如见人,不上心都难。 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赵青河眯了眯眼,忽然抬起眉梢,嘴角两边笑翘,“大驴,你到厨房把磨舂拿来。” “哪个磨舂?”大驴愣愣地问。 ------------------------------ 今天第二更,谢亲们支持!(未完待续。) ------------ 第76片 珍珠粉好 “老婶用来磨香料,那个小石头疙瘩。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赵青河夹起一颗珍珠在灯下照,又吹熄了灯。 大驴本来已走到屋门口,因突如其来的黑暗好奇回头,“少爷,灯怎么熄了?” “我看看这珠子是不是夜明珠reads;。”黑漆漆的屋,诡沉沉的笑。 大驴完全不知自家少爷想什么,还跟着笑哈哈,“吴二爷再大方,也不能送一盒夜明珠吧?那得值多少银子。” “不是就好。”一二百两的东西,赵青河自认还浪费得起。 大驴将磨子放在桌上,看赵青河把手里那颗珍珠丢进磨子,仍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然后眼睁睁见他拿起石舂用力搅下去,嘎嘣,嘎吱,咔咔咔―― 珍珠裂了,碎了,成粉末了。 “我的娘!”大驴昂叫一声,单脚跳到一边,手臂抬高遮住眼,简直吓煞,目不忍睹。 赵青河眉冷峭,眼眯笑,“谁踩你尾巴了?” “少爷!”还不是他踩得吗? 大驴放下手臂,哭丧着脸,难以置信赵青河的行为,“这可是质地上乘的珍珠啊!” “你不知道了吧?珍珠磨成粉,对女子是最好的养颜护肤之物,再说,又是现成的,一文钱都不用多花。不像头面首饰这些,还得另外付加工费和材料费。” 赵青河大手灵活,一气拾了四颗丢入,噼哩啪啦浑搅浑敲,圆润的珠子变成了凄惨的粉状,在用来搅食材的磨子里,看上去和糯米粉一般无二。 珍珠粉? 珍珠粉! 珍珠粉―― 大驴觉得自己要是女的,一定会被少爷活生生气吐血。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苏娘受伤之后脸色一直发黑,我正愁买不起贵重的补药,吴二爷真是送来及时雨。”另一半珠子下磨,咔咔咔咔,完全不手抖,甚至可以说神情欢畅。 还是消耗品好啊,用完就算,没有心理压力。 “吴二爷送什么了?”夏苏出现在光里,拾阶而上,微微偏着头,看到石舂,再看到赵青河舂冲的动作,“吃的东西?” 她才问完,一颗珍珠撞出石磨,骨碌骨碌滚过来,在绣花鞋前停下。 大驴心想,这是死不甘心,找正主救命去的。 只是赵青河面不改色,“妹妹来得正好,你有干净的粉盒子么?二爷送你十颗珠子,我帮你捣成了粉,给你养颜美白。” “……”夏苏张了一半的嘴又合上,低头看了片刻,弯腰拾起那颗珠子,折身走入边廊。 大驴以为夏苏和自己的心情一样,不由幸灾乐祸,“哈,少爷,你惹苏娘生气了,上乘的圆珍珠用来磨粉,简直败家啊。” 空空空――空空空――桌子直颤,粉末多到粘不住,落在磨底,惨白无光。 夏苏却又来了,在桌上放两只浅圆的瓷粉盒,对赵青河道,“分成两份,我不用,给老婶和乔婶子。” 纤指一松,那颗逃出生天的珍珠掉回去。 赵青河眼明手快,对准一敲,嘎崩脆。 十颗珍珠,只剩“骨灰”。 大驴哀嚎,想不到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 “苏娘,你知不知道这些珍珠很贵啊?”家里现在虽穷,夫人还活着的时候,也是有不少好东西的,“拿到当铺都比珍珠粉值钱reads;。” “吴二爷精心挑的礼,怎么能送当铺?”磨成粉还不算,要出精细上好的粉,赵青河继续摧残,挫骨还要扬灰。 夏苏道声不错,“珠子虽好,作成首饰要花钱,简单串成手珠也不妥当,好似收人信物一般。磨成粉好,用了吃了就没了,既尊重他人的心意,又很实在。” 赵青河向大驴挑高了眉,夏苏对珍珠的满不在乎,令他的心情得意又愉快。 大驴以前所未有的稀奇目光看着他们,暗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两个打死也不能站一块儿的冤家对头,此时统一了心思,说话跟双档说书似得,他怎么还说得过?脑袋一耷拉,回自己屋睡觉去。 赵青河把珍珠粉分成两份装好,“刘家的恒宝堂近来高价收精仿的画,我可否猜是冲着你?” 昨晚才论过姓氏,对赵青河能猜到刘家已不惊讶,而且夏苏居然发觉,心中的恐惧没有早先那般剧烈,莫非她也染上了南人的安逸惰性? 她道,“江南很大,放几个钩子是钓不到鱼的。” “撒网都可能落空。”赵青河将盒子交给夏苏,“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会更谨慎些。” 她知道他会的,所以她很放心,只淡淡提醒,“苏州没有恒宝堂,最近一家开在金陵,但我既然敢动笔,就不怕他们看到我的画。” 赵青河笑望着夏苏,“哦?我以为你怕得很。” “我是很怕――面对他们。”夏苏渐渐敞开心扉,“但我的画何须怕?” “因你天赋惊人,仿笔如真笔,一旦入眼,很难不引人注意。”赵青河反而觉得她的画比她的人好认。 “天下高超的画匠何其多,总不能凭精致就认为是我。”夏苏知道自己所长,但这个专长并非独一无二,她有天赋,别人也有,“而你可知仿画的高境是什么?” “我在听。”赵青河虚心。 “无我。”两个字。 赵青河虽然刚接触古画,但一听这两个字,心中就很明了,“你的画里无你。” “自然,我仿仇英,画里只有仇英,我仿赵孟坚,画里只有赵孟坚,我自问虽还不到无我的至高境,仍是因人而异,但恒宝堂里能分辨出我的,只有一人,而那人的眼睛如今同瞎子无异。”故而,她不怕画对人眼。 原来如此。赵青河也不问能分辨出她的人是谁,只觉受教了。 第二日,泰婶和乔大媳妇收到一盒珍珠粉,两人喜出望外。大驴一旁想多嘴,却被赵青河拉出门去,而以驴子的短记性,晚上回家时就忘干净了。 珍珠粉后面的真相,从此埋葬无声。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大年夜。 这一日,夏苏接到崔岩离开苏州的消息,心情大好,乖坐着任泰婶打扮自己。 她一出屋,大驴叫好看,乔连乔生眼珠子不转,赵青河抱臂眯眼欣赏。 ---------------------------------- 今天第一更。 亲们,离三更还差7票哈,谢谢你们给我加油!(。) ------------ 第77片 明闹暗争 夏苏才不自在起来,想要回屋去重整,却让乔大媳妇推着出了门。求书网WWW.Qiushu.cc 赵青河看夏苏在紧闭的门前磨磨蹭蹭,拉这儿拽那儿的,不由好笑,“穿一身新就这么别扭吗?” 灯下的姑娘,绣海浪花的银粉儒裙,短上腰的梅花袄褂,外披一件洁白翻银红里的风雪袍。 要说奢侈,不过就是领边,襟边和袍底边缝了兔毛。 她一直简单打理的淡黑长发,这晚梳了流云髻,用一朵朵天然的梅花点缀其间,衬一根大梅花的金步摇,清新带洌香气,没有珠光,却出尘的美丽。 她容貌本是出色的,雪肤剔透,五官深刻,旧衣能掩盖几分,但只要恰到好处的打扮,就难以掩藏那份出彩了。 “你越不自然越招人看,又不是什么富贵了不得的行头,不会因此变成绝色美人,过年穿新图个吉利罢了。”他违背本心,纯属不负责任的安慰。 夏苏却被安慰了,少几分不自在,想想这一身确实挺平凡,比从前的装束不知正经了多少。 赵府的年夜饭摆在离祠堂不远的大正堂,一道珠帘分男女席,六房人加上十来家亲戚,摆了十五六桌。左右偏堂还有管事和媳妇婆子席,真是少见的济济一堂。 夏苏之前不循“正道”进赵府,见这么多席面,难免有点吃惊,“年年摆这么大的年夜饭么?” 赵青河眼底有些沉冷,“谁记得。” “三哥。夏姐姐。” 这么叫赵青河的,全赵府就一人。[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岑雪敏。 夏苏和赵青河一起回身,看到岑雪敏原本不大的脸更小了。 丫头帮岑雪敏拿去狐裘的披风,衣装却仍十分精致时兴,金玉缀饰自头到脚。 岑雪敏一向很会打扮,从不显俗富,总恰到好处,低调中的华丽贵雅,同世家出身的千金姑娘一般,令人赞叹她的美好。今日的气质,是大病初愈的我见犹怜。 或许是因为连这种气质都过于精致,总有不切实之虚幻感,而夏苏和赵青河偏生都发挥出了好眼力,相信直觉。夏苏好歹回个礼,赵青河却连回应都懒,对夏苏说了一声,就去赵大老爷那边问安。 岑雪敏幽幽叹口气,“三哥还在生我的气么?” 夏苏跟她实在没话说,对方却是自来熟。 “夏姐姐,前些日子我给你们家添了很多麻烦,多谢。”岑雪敏又道。 夏苏蹙眉,想说客气,出口却是,“该谢我家老婶。她给府里的太太和姑娘们看病都拿得到诊金,到了岑姑娘那里反而要倒贴药材费。岑姑娘若真有心,亲自跟老婶道谢得好,我并未做什么。” 岑雪敏的眼睛忽而睁圆,又忽而垂落,有些羞涩,“夏姐姐说得是,是我疏忽,应当付诊金才显得真心实意,空口白话惹你不悦了。” 夏苏一愣,她就事论事,何来不悦之说? “听说青河少爷家有个厉害的妹妹,我一直都想见见,如今亲耳听到,才知果真精明。六太太,怪不得你收不到她家的房租了。”语气傲慢,话里不屑,来者是赵二太太。 二太太一上来就亲热拉起岑雪敏的手,“我的儿,怎么这些日子老是病,也不让我探,本打算今晚要是再见不着你,明日我一定去瞧你呢。哎哟,可怜天见的,竟瘦了这许多。”眼角轻蔑一挑,扔给夏苏一句,“你明日到我那儿领银子,诊金药材有多少算多少,一文钱不短给你的。” 身旁的六太太笑得开心。平时二房也看不起六房,难得替她出一回心头气。 六太太道,“二太太知道我的不容易就好,家大业大亲戚又多,什么样的人都有。最怕遇到贪得无厌的,受了咱们恩惠,还说我的不是,实在确非我苛刻小气。” 六太太的女儿十娘和二房的八娘咬耳朵,八娘瞅着夏苏的眼神就有些冷淡。 十七娘和夏苏虽一起去过寒山寺,但没说几句话,这时的态度更直接,扭过头去就同岑雪敏亲热说话。 然而,夏苏是慢性子。 慢性子往往也是迟钝性子,反应不过来。 等反应过来,挑事的人们早就自觉无趣,走到她前头去了,她一人落在后面,慢慢走,丝毫不受影响。 这时有人上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夏姐姐好心性,让人这么说,竟还能逍遥自在。” 夏苏慢慢瞧去,“九姑娘。” 赵九娘感夏苏之恩,且赵大太太平时就是和善人,她亦没有小姐的架子,微微一笑,“只可惜我未能早与你相识。” “婚期定了么?”夏苏对真性情的姑娘不反感。 “明年三月。”很快。 “杨家回乡祭祖,日子上有些赶呢。”夏苏“恰好”熟悉杨家。 赵九娘并未多心,轻轻嗯了一声,悄红着脸,“对了八字选日子,说上半年适合的日子只有三月,不然就得等到十一月。杨公子是长孙,长辈们似乎比较心急,故而选在三月。” “春天挺好的,十一月也太冷了。”夏苏虽慢,心不冷,“四月清明之后,我和赵青河要去杭州访友,到时可来看你。” 赵九娘很高兴,“夏姐姐一定要来。”目光看着前方一群说得热闹的人,神情掠过轻怅,“苏杭虽不远,也未必有人肯登我未来的夫家门。” 夏苏其实听说了一些,很多人当着赵九娘的面说好姻缘,背地却嘲笑她将为商家妇。 “九姑娘应该庆幸才是,那些不肯登你门的人,从今往后也不用深交。杨家是好人家,杨公子是好郎君,真心与他们相交的好友并不少,其中也必定有与九姑娘投契的女子。” 赵九娘挽紧了夏苏的手臂,心中感激她,对未来的日子更加期盼起来。 撤桌上点心的时候,和赵九娘坐一起的夏苏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无论是六太太有意无意明嘲暗讽,还是二太太假面好脸推波助澜,看似针对她,实则针对大房,都有大太太主动对应。 岑雪敏今日坐老太太那桌,好大的体面。 -------------------- 第二更! 么么,爱你们!(未完待续。) ------------ 第78片 金缕梅玉(月票120加更) 虽然夏苏不觉得有多好,但显然岑雪敏很受宠若惊,席间一直同老太太说话,逗得老人家很开心,自己也笑颜如花,好似已根治了心病。80电子书wWw.80txt.com 赵九娘与夏苏说悄悄话,“二太太瞧岑姑娘的眼神,跟吃人似的,该不会这会儿就要跟老太太开口?” 夏苏虽不在意这事,看得还挺清楚,一口饮完一杯甜滋滋的果子酒,只觉淡无酒味,却想聊胜于无,吸吸酒香也好。 “不至于,岑姑娘是大房的客,又不是赵氏亲族,她的婚事不由老太太作主,拿到席上来说,万一岑姑娘不肯,岂不是没了台阶下。” 赵九娘想想有理,“可二太太今晚说尽岑姑娘的好处,也显得太急切了些。” 夏苏不置可否,摇摇空酒壶,向身后的丫头换了一壶满的。 赵九娘笑道,“果子酒也会醉人,夏姐姐可别贪甜。” 夏苏回道,“我酒量尚可,饮甜酒如同饮水,不碍事。” 赵九娘就由得她去。 二太太突然抬了声量,“今年我娘家给姑娘们送来年礼,本该明日给,可我明日一早要陪老太太去庙里上香,老太太允我今日分了姑娘们,如何?” 老太太看看大儿媳,后者始终神情温和,便笑,“有礼拿,还分时候么?让我瞧瞧你娘家送来什么好东西,你急来显摆。” 二太太招手,两个丫头各捧桃木盘上来,盘中放着一只只晶莹玉透的镯子。 “我弟弟放了州官,那里的玉质奇美,匠人精工巧技,就特制二十对镯子,送来一半与我。(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价值自然比不得上等玉,玉质却是比得的。我房里的姑娘们一人一对,还有七对,我刚才数了数,正够席上其他姑娘们一人一只。老太太,我偏心眼了,您可别说我小气。” 夏苏听着,二太太真会做人。 赵九娘却撇了撇嘴,“八娘和十五娘两人凑得出一对都算好的。” 夏苏顺赵九娘的眼看去,见二房里的两位庶出姑娘垂着眼,面无表情,想赵九娘应该没说错。 相比之下,大太太简直就是菩萨了。 丫头们托着木盘,从老太太那桌开始转。岑雪敏头一个拿到,立刻给老太太瞧了。老太太赞玉质美,虽非名玉,却绝不劣,而绕玉的金镂梅花丝,当真细巧别致,工艺非凡。 木盘转到赵九娘这儿,原来不是随便挑,镯子下面写了姑娘们的名。她那只却非金镂梅花,而是接了一段银管,银管上雕草,手艺不错,却不至于非凡。 夏苏顺便看了一眼盘中其他的镯子,每只都有银段,样式各有别致。 她懂画,不懂金玉,看过就算,不知玉镯贵在磨圆完整,这种用金银镶接的工艺,多因玉断,而断玉的玉质再好,也不值钱。 二太太送得出手,各房各家多收得喜气洋洋,不是事先通过气,就是猜得到这司马昭之心。 二太太要送岑雪敏好东西,不想人家不收,就借人人有份的名目,同时暗示其他人,别压过她的心思去。 可惜,那位直肠子的六太太不明所以,看了她女儿十娘的那只,居然问哪有金镂梅花。 岑雪敏好像突然明白二太太偏心,脸上淡淡泛起红晕。 二太太却恼六太太愚蠢,又不能说你家闺女是顺便,眼珠子拐到连断玉镯子都没份拿的夏苏身上,决定转移话题。 “苏娘啊,我不知今晚你也会来,故而漏了你的。不如这样,我封个红包,连同本来说好的诊金药费,你记得明晚去我那儿领。” 老太太问什么诊金。 二太太就说起泰婶给岑雪敏看病,夏苏要诊金的事。老太太瞧夏苏的眼神也不对了。 夏苏对二太太的添油加醋无动于衷,缓缓答道,“多谢二太太的红包,我明晚一定来取。” 她如此坦然直率,谁也不能怎么样,连老太太都哑然。 倒是大太太笑说一句,“姑娘们,我没有年礼,却有红包,明日一早就要派送,先到先得,发完为止。” 众人皆笑。 气氛重新好起来没一会儿,老太爷那边发话,问女眷们吃完点心了没有,若是吃完,要拢帘子说件事。 老太太说吃好了,丫环们就连忙把珠帘收到两边。 三厅一片静悄悄,人人好奇到底是什么大事。 赵老太爷起身,目光肃严,将全场收在眼中,声音洪亮,“青河,站到我身边来。” 夏苏愕然,迅速找起赵青河。 隔着整个正堂,赵青河冲夏苏微笑,还摇了摇头一耸肩,示意无大事,才走到赵老太爷身旁。 赵老太爷将手放在赵青河的肩上,是宣布,而不是说事,“这孩子是我长孙,峰儿长子,排在子朔之前,行三,大家当个见证吧,过些日子就会认祖归宗上族谱。” 全场顿时哗然,还立刻站起好几个长者,纷纷问道怎么回事。女眷席惊叹声也不少,交头接耳热议,而夏苏也吓得坐直了。 不惊不乍的,唯有已经知情且接受的人,如老太爷,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 赵九娘茫然自语,“这……怎么……怎么会?” 夏苏却淡定得很快,为何大房对他们那么好的疑惑终解开。 赵青河是大老爷的亲儿,所以干娘指名投奔,而大老爷也立刻接纳。以为白发送黑发,自然会病倒。而赵青河的平安回来,让大老爷下定决心认子。谋好差,请吃饭,换居所,一切皆是为了今日铺垫。之前大老爷跪了又跪,与老太爷争执数回,满府鸡飞狗跳,也是为了认回赵青河。 今日之事在情理之中,她却仍存疑问。 能让老太爷当众宣布为长子长孙,当然不是庶子的意思,而赵青河绝非大太太所生,嫡出怎么来的?! 赵老太爷接下来的话为所有人解谜,“峰儿早年出去读书,娶了一妻,育有青河。只是这之间发生一些变故,夫妻两人因此分开。后来峰儿回乡续娶,说为平妻,此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两年前青河生母过身,青河奉遗命来投奔父亲,不知其中真相。但赵家珍贵的嫡亲子孙岂能流落在外,今日向众人宣告,认回这个孩子。” ------------------------------------ 第三更。 下一次三更,月票满150哈,请亲们耐心等待!(未完待续。) ------------ 第79片 嫡嫡亲亲 这么个长子长孙。[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夏苏定定看着赵青河。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的他,仿佛老太爷在说别人的事,那么冷漠,那么孤傲,不知为何,令她心里很不好受。 换作别人,是天大的喜讯,有爹,多兄弟,一大家子至亲,而不是同姓不同族,寄人篱下的无名小卒。 更何况,赵氏本家,名门望族。 议论之声并未低去,接受的表情渐渐取代或惊讶或不可置信的脸,一家之主赵老太爷对赵青河的认可,将所有可能质疑的声音压下。 毕竟,老爷子做事稳重又稳重,不能认了假孙子吧。 女眷中,二太太的反应最快,给大太太道喜,“大房有一个了不得的文状元四郎,如今多一个了不得的武状元三郎,可喜可贺。不过,我当真没想到大太太是以平妻嫁进家里来的。我们这几房谁不羡慕大伯大嫂相敬如宾,从不曾红过脸,也没那些内宅里的糟心事,原来是大伯心里亏欠,大嫂还得忧着外头的那个突然回来。” 大太太尚未沉脸,老太太立时呵斥,“这是家里的大喜事,你不贺也由得你,说什么晦话连篇。平时你一向好做人,那就接着好好做。我老太婆一日没去,这个家还是要分清大小。你大嫂也是你能说得的么?” 二太太让老太太当众臊了脸子,不敢吭气。 众女眷则以此为风向标,有赵家两位老人撑腰,赵青河的身份已不容任何人说三道四。 但这件事也不单纯是喜事,其中的意味可太多了。[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赵子朔原本是最有望的家主,然而他若官场亨通,也未必能有余力打理家业,而大房十二郎还小,以至于二房六郎也有可能接掌。 现在大房多个嫡子赵青河,家主之位就没什么意外了。 不过,虎视眈眈已久的二房也不是吃干饭的。 恐怕,赵青河这嫡子一说,还会引起后续争议。 人们想得都是赵氏一族多个人抢权,却完全没想过这个人对此是根本不屑的。 赵青河往旁边跨了一步,让老太爷的手落空,才道,“承蒙老太爷厚爱,只怕要让您失望,这门亲戚,青河可不会认。” 全场从闹到静,不过一瞬。 老太爷惊讶,沉脸,正要开口。 “苏娘,走了。”赵青河却看都不看老太爷一眼,已经大步往堂外走去,还对夏苏高声召唤。 夏苏起身,没听到大太太让她留下的话,小步缓缓,穿过众人交织的奇异目光,在廊下与赵青河会合。 “饱了么?”孤冷的气魄遇她则化,他还笑,“我仍觉着饿,压根没吃到像样东西,跟陪酒女娘似得,一直看人脸色。” “我请你喝酒。”她与他走下阶去,任三道门里的灯火和目光烧着后背。 她没空关心别人怎么想,只听他应了好,心里又懊恼起来。虽说今天这样的日子百年难遇,她是不该小气的,而她本来也不那么小气,但是这人败家的本事一流,会不会吃垮她那点积蓄? 家宴散了,老太爷把大儿子喊进屋里,劈头一句,“行了,都说清楚了,不是我们不认他,是他不认我们。你也死心吧,又不是没儿子,别说子朔那么有出息,六郎都比他强。而那个臭小子,跟他娘一个样,骨子里清高,半点不谦逊。” “父亲,您既然已答应让青河认祖归宗,不用您操心,我自会说服他。”赵峰也四五十岁的人了,这回不愿再向父亲妥协。 失去了一生心爱,甚至不知他和宛秀有个儿子,宛秀信上虽请他照顾青河,却直言不要相认,但青河死讯传来时,他对人世竟再无留恋。 他一直为不知生活在何处的宛秀而活着,等来的是她的死讯和一纸遗书,可她留给了他青河。 对那个孩子,他发誓,会舍命相护,再不辜负。 老太爷哼了哼。 大儿跟他说青河是他亲孙子的时候,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大儿当年背着家里成亲,他就对那个孤女很不满意,直接写信让儿子休妻,结果儿子干脆不回苏州了,在京师附近安家落户。 后来经老太太相劝,他们夫妻俩北上,私下见过儿媳,严辞冷令让她离开,又以银子相诱,甚至威胁要告官,使婚姻无效。 当时未能拆散两人,他便断绝儿子所有银钱支持,两人却能自给自足,日子过得平静。 直到半年后,儿子得了重病,那女子修书一封请他救命,不声不响离去,这才令儿子心死归家来,并在病愈之后,娶了他亲自选的女子为妻。 老太爷以为从此往事尘封,谁知安定二十多年后,大儿子再一回不孝,仍与那女子有关。 两年前来投奔大儿子的年轻人赵青河,居然是大儿子的亲骨肉,也是他的亲孙子。 当年为了让大儿子心甘情愿娶新妇,不得不承认常宛秀赵家长媳的身份,而知情后的荀氏不但愿嫁,并为平妻,这一点令老太爷十分欣慰,故而总对这个儿媳妇要偏心些。 “你也一大把年纪的人,在外为人师表,在家有贤妻孝儿,别因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子毁了。”老太爷道。 “青河是我儿子。”赵峰一字一顿,“父亲欠我和宛秀的,我不会再怨半分,只要您接纳青河。” 老太爷再哼了哼。 这么多年过去,要说老太爷半点不内疚,那是自欺欺人,尤其看到大儿子与荀氏的客客气气,年纪近半百仍独居。说赵青河不知从哪儿来,也只是自己跟自己怄气,照夫人的说法,赵青河的长相不像大儿子,反而更像他。 不管老太爷对常宛秀有多少不满,她品性高洁,确实不是那种满口撒谎心思歹毒的人。大儿子那场病,花费甚巨,治了整整一年,若非常宛秀当机立断,大儿绝无生机。 赵青河是赵家子孙,老太爷内心毫不怀疑。 只是,这个亲孙儿和他恐怕很难生得出亲近。因为他,赵青河才没有父亲;因为他,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世道还因此更苛待。 ----------------- 今天第一更。 月票133,离150加更还差17票,谢谢亲们支持!(未完待续。) ------------ 第80片 酒肉无价 赵老太爷都明白,而到了他这个年纪,也不可能哄孙子,只能硬碰硬,端着大家长的架子。qiushu.cc [天火大道]www.lwxs520.com 赵峰怎能不清楚父亲的脾气,看似自己赢了,也是父亲让他赢的,如此已是很好。如今他只要让青河回心转意,承认他这个亲爹,给他机会补偿这些年的缺席。 “他跟他的义妹是怎么回事?”对于兄妹俩旁若无人走了的这件事,老太爷也有很大意见,“你确定他喜欢岑家女娘么?” 赵峰身形微顿,“我已打听得很清楚,早先青河担当护院之时,就对岑姑娘十分用心,如今暂时记不起从前事,才有些生分。两人要是能多多相处,青河应该还是会喜欢的,今后恢复记忆就更不必说了。至于他同夏姑娘,只是兄妹之情,不过两人身旁无长辈,自不把规矩放在眼里,我同夫人商量过,夏姑娘就由她帮忙教着些。” “罢了,你的儿子由你操心,他要是惹出大麻烦,我照样揍他。”老太爷终于缓和了脸色。 赵峰虽求得老爷子认孙,直到今日听父亲宣布青河的身世,方才定下心来,便是父亲发发牢骚,也全不在意,走出父亲的屋,心情颇好。 荀氏在屋外等,看丈夫的神情就知他心情,也安了心,静静跟在他身后。 两人这样一前一后,要走到一同老去,有爱无爱都是伴。 而此时,苏州城郊某处宅子的后树林中,赵青河正在刨土,一边认命一边哀怨,“妹妹说请我喝酒,我还很感动,想妹妹兜财手里掉银子,一定铭记一辈子。可你改主意就改吧,怎生让我刨土?”更郁闷的是,他不知自己是这么好的哥哥,对妹妹的话言听计从。 夏苏侧头歪想,说得仍慢,“杀人灭口,自掘坟墓。9; 提供Txt免费下载)” 赵青河哈笑,“妹妹下次威胁谁,要么语速快一些,要么语调狠一些,如此慢条斯理,什么恶意都发散掉了,等同说笑。” 咔――小铲子敲到一样硬物,他双手扫去土尘,愕然见一只大坛瓦盖。 “差不多了,你把盖子打开。”夏苏走到马车上,拎来两个酒坛。 酒香扑鼻。 大坛子里全是酒! 赵青河反应过来了,怪不得放铲子的包袱里酒斗竹勺一应俱全。 “你埋的?”为什么?怕她嗜酒的毛病暴露?但她从来都不怕他,在家也正大光明取酒饮。 赵青河觉得这姑娘很神奇,明明看她胆小可怜,时不时就显足冒险精神。 夏苏往树林外的宅墙瞥一眼,“那家老爷埋的。他虽开着酒庄,他夫人小气,不让他随意取庄里的贵酒喝,他就半夜趁他夫人睡着,拿了钥匙,溜到柜台换酒。” “换酒?”密辛啊密辛。 “就是把当天开了坛的好酒取些出来,兑了普通酒进去,再把好酒倒进这只大坛子里。那位老爷就爱喝一种酒,非最好的竹叶青不偷。”夜里的见闻,是平常人无法体会的,似见不得光,却精彩纷呈。 “你怎么发现的?”太有趣。 “酒庄大堂里有巨幅骏马图,笔法十分拙劣,我有空暇时会来补一补,而那位老爷半夜起来得挺勤快,三回碰上两回。”相比之下,她的夜生活属于“循规蹈矩,安于本份”。 “补画?”她这是技痒,还是捣乱? “嗯。”夜很长,要找点事情做。 “他家给钱你?”大年夜里,他挖掘出她的新趣味,为何感觉热血沸腾?难道是因为发现她越来越和自己志趣相投? “没有,就是看不过眼。”画烂到心里一直惦记,忍不住提笔。 “不是因为有好酒可偷?”他很怀疑动机不纯粹。 “后来会带一葫芦走,算不得偷,总不能白给他家改画。”她想了想,觉得最好说得更清白,“我十分节制,且又不常来,上回已是半年前了。” 赵青河大笑无声,她是做坏事不知错的纯良姑娘,他很愿意当她的同伙。 舀满两坛子酒,将土填回去,踩实,盖上树叶,再把铲子等等放进原本的树洞里,跳上车,赵青河问夏苏去哪儿。 “弄些下酒菜。”夏苏指了个方向。 赵青河已知夏苏的兜财模式,“又不用花钱?” “真正的好东西,花多少钱都买不到。”心意,是无可估价的。 如那位员外藏酒的心意,如大小画匠倾注于笔尖的心意,读得懂,珍之惜之,真正的价值才有可能实现。 冬夜漫寒,老马拉老车,悠哉行上荒道,赵青河已不意外周遭的偏寂。 夜行走剑偏锋去,习惯出没黑暗的人,当然越荒越静越好。 渐渐,被沉云盖去星辉的夜空下,飘摇微弱一点亮延描出一座小庙轮廓。 “把马车藏好,将褡袋背着。”离小庙还有好一段路,夏苏却道。 今晚本该是他最大,无奈沦落为小弟兼车夫,赵青河一切照好妹妹的吩咐,然后随她悄声无息奔至庙前。 不是庙,是祠。 “狐仙祠?”他不意外荒凉,却意外这块破门匾,不由低声道,“弄酒的地方好歹是酒庄,那妹妹打算请狐仙给咱们做下酒菜?” 小祠很破,正屋一半没了顶,另一半没前墙,但祠堂里仅有的一盏油灯却半满,一张砖头掂起来的木板矮案前竖着块石碑,上刻“千尾狐真上仙大人坐升石”。旁边有一间更小的木屋,比赵府柴房还小,板门紧闭。 夏苏竖起一根手指,示意赵青河噤声,又将他推到石碑后面的阴影里,自己却卷长一块破布,在祠堂里甩出动静,随后走到赵青河身旁,与他一起隐在暗处。 赵青河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脑力今晚全然不够用,不知夏苏搞什么名堂。 不一会儿,正屋外却跑进一个小姑娘,约摸十三四岁,裹一身补丁长袄,眼睛转得滴溜溜的,神情又敬又畏,一手放一只木盆在板案上。一盆炒花生,一盆干脯肉。接着,她跪得扑通响,连磕仨头,一串咕哝让赵青河好笑。 --------------------------- 亲爱的们,第二更哦。(未完待续。) ------------ 第81片 狐真小仙 “狐真大人,我以为您明天来哪,还好我把供品都准备好了,您慢用,用过之后就不要再跟我打招呼啦,我明天一早还要摆摊子,睡不好就眼圈黑,别人以为我一脸晦气,不会找我算命啊。9; 提供Txt免费下载)”小姑娘拜了拜,不敢多看的样子,哧溜跑出去,又探头进来,“狐真大人,今晚或明晚要下大雪,您回去时小心云滑啊。” 赵青河听到合门的声音,原来小姑娘住隔壁那间小屋子。再看夏苏,她慢条斯理,不知从哪儿变出两只布袋子,将案上的供品倒进去。 夏苏见他盯着她眼皮子不眨,自觉解释,“炒花生,干脯肉,这个小姑娘的手艺一绝。” 下酒菜就是这么来的。 以为是扮狐仙装大神骗吃的,赵青河却见夏苏将他搬来的鼓鼓褡袋挪到板案前。他心里微动,是了,她不曾平白无故取用他人的东西,一直以她的价值观衡量公平。 “是什么?”他很好奇。 “米和肉。”她将油灯熄去,纵身而出,与黑暗化为一色。 赵青河紧随出祠,回头看见一点烛火从门口浮往正堂,看来夏苏料准那小姑娘不会真睡觉去,笑道,“小姑娘敢骗狐仙大人,比你胆子大。她爹娘呢?” “她是孤儿,叫禾心。”夏苏并不回头,身体轻若烟,袅袅却奇快。 赵青河一怔,“她独自住这里?” “我没看到其他人。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夏苏答得淡然,很快到了马车前,才回转身来,瞧着步履慢下,神情有些沉甸甸的赵青河。 “你担心她还是孩子,不能独自生活,那可大错特错了。她平时在城里摆算命摊子,晚上就帮这一带的人守狐仙祠,各家每月凑二三十文钱给她。不过,我竟不知你还会同情别人?” 赵青河步子跨大了,很不自在,“并非同情她,只有些诧异而已。倒是你,与其装神弄鬼暗中资助,还不如干脆带回家照顾。老婶不是念叨要请个麻利的小丫头?” “何必干伺候人的活?自由自在多好。”夏苏踩上车,坐进去,嘴角翘尖了,不知怎么,带着好几分顽恶,“你别小瞧她,她是个非常厉害的小骗子,曾接苏州片来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卖传家宝。就此一招,却是百用百灵,好在只有吃不饱时才这么干,不然苏州片更恶名昭彰了。” 苏州片,不懂它们的人,多以伪造之名一棒子打死,行家则知分优劣。 江南人杰地灵,确实生就很多才气纵横的画匠,有能力制造出色的精品仿片。以仇英的《清明上河图》为例,其声势几乎超过张择端版,民间只知仇英版的百姓也大有人在。 而仇英当苏州片画工时的仿作,也有知情人及其后代专门收集,鉴赏家题跋力证之后,市面上立刻百金千银的追捧。 “你总因画与人结缘,妙得很。”赵青河笑着赶起车,“酒菜都有了,现在妹妹跟我走吧。” 夏苏无所谓,但回他前半句,“不尽是妙缘,也有恶心人的。某家主人与仆妻偷欢,某家丈夫鬼混还打妻儿,数不胜数。至于半夜搭梯会情郎这等,算是风月雅事了。还曾见过一家人,急为幼子治病,寻卖祖上传下的古画,却遇一帮骗子用灌铅的银****买去,五百两的价连十两真银都不足。” 赵青河今晚听了好些事,好奇心越来越重,“妹妹帮了这家没有?” “夜里无明光,多鬼魅横行,这是常理。如此仍决意走夜路者,就该准备遇险。那家人择夜交易,似乎得画的手段亦不甚磊落,而我只是过客,恰见他们哭天抢地,听到事情经过,所做实在有限。” “怎么做的?”这姑娘不是菩萨,可有软肋,赵青河心中澈明。 “为何要告诉你?”夏苏却不愿多说。 好吧,有人做好事不留名,他不可八卦,“就跟我说个结果吧。” “孩子病好了。” 那时刚来苏州半年,她夜里闲逛遇上这事,看小孩子可怜,才因此制出她的第一幅苏州片,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回的伪品交易,明知是假画,却当真画去卖。 帮她卖画的人,正是禾心,只不过她女扮男装,挂了个大胡子,没露出真面目。 赵青河从不觉得自己爱管闲事,听到孩子病好却轻松下来,不再多言。 多数人回家过年的这晚,一般市集早早关了,却还有终年不歇的旅店酒楼,帮旅途中的人守岁守望。赵青河把马车交给码头客栈的店小二,租一条本地船,让船家往西北方向出城去。今日大节,水陆城门开了东西两边,尤其船只往来热闹,或往寒山寺,或往虎丘山,载着守岁的人们穿行于这座水之城。 一家四口,以船为家,夫妻二人撑篙摇橹,一双五六岁的男娃娃离爹娘不远,趴在船橼看岸上的烟花,又时不时顽皮跑近船头,偷瞧偷嗅。到底是什么?那么香! 夏苏对小孩子显然很没辙,让这对娃娃瞧了好几回,最终招手让他们上前来,各给一把花生肉脯,身后才少了紧迫盯人。 赵青河光看光笑,不评论,只倒酒,在嘎吱嘎吱的晃荡中,双手稳稳奉给夏苏,但酒坛子由他严管。 夏苏装作不知道,一颗颗往嘴里扔花生米,嚼得脆香。酒,端在手里,似乎不急着碰,可是船稍颠簸,她就会立刻饮干,不让一滴酒溅出去。 竹叶青,清新起口,后劲辗转而来,慢慢辣,回味无穷。 “这酒,像妹妹的性子。” 船儿摇进白堤,居然有热闹的集市。 灯火点成第二条河流,烟花添彩,一不留神,还以为堤岸的桃树开了花,不是隆冬,是春来。人们往河上放莲灯许心愿,双双对对尤其多,欢声笑语,夜里尤其无惧。 看在他带她逛美景的份上,夏苏决定不跟赵青河顶嘴,狠狠撕咬一口肉脯条,用力磨牙。 赵青河听在耳里,呵笑连连,伸手拉她的发梢,已成惯性。 ------------------------------------ 今天第一更。 月票现在145,还差5票,就三更哈。(未完待续。) ------------ 第82片 花生蜜糖 在船家夫妻眼里,这一对,和其他双双对对并无不同,很欢乐,很默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不知道有没有放生乌龟的,给妹妹捞一只回去养着玩。” 听到赵青河没完没了,夏苏忍无可忍,朝他丢出一粒花生。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真得一点想法也没有,毫无目的,纯粹反射行为。 赵青河的脖子一升一缩,竟将那粒花生接到自己嘴巴里去了,还故意摆出一张很满足相,跟夏苏眨单眼。 “妹妹喂我的,才是真香。接着来,哥哥保证能跟妹妹喝酒一样,一粒不漏。” 自己那点贪酒的毛病早让他看穿了,夏苏浅浅嘟嘴,“我给你一脚,河里就多一只放生龟,只不知哥哥让不让我踹呢?” 赵青河本来在笑,看着她,听着她,眼底静悄深幽。 夏苏正对着白堤,灯河铺在她淡褐的眸中,缓缓流动,但倒映入赵青河的眼,就成一簇金火跳跃,热沸一把经络,一直烧到心里,只觉得她讥讽的表情娇甜可爱,难得的那声哥哥酥了他每根骨头。 双手捉紧船橼,他能以安稳的长呼吸遏制心跳过速,目光却总是落到她微嘟的唇上。 唇色不红,却粉澈澈,珍珠般莹润,看起来就是可口。 赵青河打算无视心里的某种狂躁,练一练望梅止渴的本事,夏苏却伸出手作势来推。 他本能捉高那只手,掌心的触感仿佛握了一卷丝绸,清凉柔滑。[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再稍稍一施力,将本来并肩而坐的姑娘拉转半身,与他之间不过一指宽缝。 她乌发中的梅花让烟火映得缤纷,冷香扑怀,令他体内的无名燥火终于找到出口,好不舒畅。 夏苏只觉赵青河霸道,一时忽略萦绕周身的暧昧,不甘示弱瞪他,“不敢下水就直说!” 赵青河这会儿脑子压根不带转的,眼睛一瞬不瞬,就盯着两片桃粉的唇轻启轻合,无意识地抬起他的另一只手,大掌托住夏苏的半张脸,拇指从她唇上抹过去,再抹过来,由重到轻,由用力到摩挲。 夏苏的脸轰然火烫,说出来的字全部结冻,“放……开……你……熊……掌!” 赵青河幽黑的眼底忽然浮起灿光,“妹妹要记住,熊是不能随便喂的,除非你备足食物――” 他一度以为燥火找到了出口,谁知随着她的脸烫,他的心里骤升高温,唯她身上的梅香清冽。 而她的唇,泛出艳丽的红,更加饱满,引他无声深吸气,竹叶青的酒香沁人心脾。 他自然垂头,他的唇替代拇指的位置,双手捧住她的脸,贴了密实。 天下美味,天下好酒,怎及她? 夏苏彻底懵傻,张着大眼,心跳如鹿,全身动弹不得。他的体温透入她的皮肤,他的气息渗入她的呼吸,一种奇妙的香气,混合着无法言喻的情绪,如天高的海浪,卷得她晕头转向。等到魂魄归位,才慌忙去推他。 赵青河的脑子也重新开转了,双手一分,放开夏苏的脸,任她推开自己,用调侃的语气遮掩疯马一般的心速,忽略怀中的空落,把刚才那句话说完全―― “否则熊只能吃你。” 白堤的喧闹如在天边,河上不息的船似隔了山,只有摇橹划出的水声,以及船头砸浪的激响,反复回旋。两个娃娃已被娘亲带回船尾,船太小,船上的动静逃不过一家四口八只眼睛,唯能帮忙制造静默。 小船这时摇过了白堤,进入山塘街。 山塘近虎丘,商家看中名胜美景的带动力,在这里开出了一条街的商铺楼店,其中版画业欣欣向荣,为全国之先。 这片兴盛繁光里,苏州片是山塘的密影,工坊深深,流水操作,熟工巧匠,展现江南的才气灵气秀气,与桃花坞和专诸巷齐名。 山塘有夏苏最喜爱的夜间画市,可观赏各种版本的仿画,印刷精美的画册,以及手工技艺绝伦的雕制版画。 今夜,她没有看街景,而将目光投向另一边,无言瞧着漆黑河面。 她太惊了,惊赵青河亲她的骇然举止,更惊自己对他的抗拒无力。 因她从前最恨的,就是这种近身暧昧的无耻冒犯。 那个家里,由她为老不尊的爹带头,夫人姨娘个个偷吃,姐姐妹妹房里不静,得宠的男仆们放肆无比,可以比得半个主子。 而她有双技傍身,那时她爹说话还有用,加之刘彻言也有拿她换权力的大打算,谁也不敢碰她半片衣角。 只是,刘彻言自身行为放浪,越到后来,常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吓唬她,明言她的清白掌握在他的手里。 对此,她从不妥协,一旦对方动手,就穷凶极恶撕咬回去,哪怕拼个两败俱伤,也绝不让他得逞。 她记忆中,自己要是折骨割伤,她也一定不会让刘彻言好过,那些激烈的冲突不是一次两次就数完的。 然而,面对赵青河突如其来的亲密,她竟是一个巴掌都没能煽过去。 她,恼他,气他,火他,但就是没有那种再排斥不过的厌恶感。 她的脸仍在烧,还有遗落了很多年,却立刻唤醒了,被人无比珍视的心动。 夏苏分辨不清自身的心态,只觉迷惘迷惑,干脆撇过头去,在眼不见为净中,以为生赵青河的气,其实,更是生自己的闷气。 气得满耳听不到周围的喧闹,沉浸自己的世界发呆,赵青河的声音却清晰而来,引她转头看去。 “我得更正。”赵青河不懊恼,不自责,漆眸点点星火,眉关微锁。 不看赵青河的脸还好,看到了,夏苏的气就冲着他去了,冷霜白面,音色有些兵器相接的铮铮,“难道你还想重新投胎做人?” 赵青河觉得这姑娘说笑时很认真,认真时却像说笑,但这会儿他要漏出笑声,她会哭吧,于是正经神色。 “我娘给你的信物从今以后别作数了,我给你的才算。” “你给我的?”什么东西? 赵青河伸进怀里摸到一个帕包,刚要拿出来―― 船身忽然剧烈一震。 ----------------------------- 第二更。 亲们,喜欢的话,请多多支持哦!(未完待续。) ------------ 第83片 贼船歹势(月票150加更) 夏苏和赵青河同时看去,就见船旁多出一个打横的船头,又高又尖。(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撞船了! 船尾的孩子乱叫,船夫急忙将船往旁边摇,高声喝问,“这是直流道,前后无码头,怎地打横行船?” 赵青河暗叹,空手伸出来,身形微动,就换到了夏苏的身前,双眼沉冷。 这条明知直流还转横的船,怎么看都不像是偶然撞上来的! 对方的船头站上来一个男子,他背着光。 夏苏他们的船又光线不足,看不出男子面貌。 “对不住啊,你们的船太小,没瞧见。会不会撞漏水了?我让人下来帮你们看看?”男子向后一挥手。 夏苏的眼亦尖,见那船橼里光影乱摇,拽一下赵青河的袖子,语气未惊,低声道句可疑。本来就是一只青蛙跳水都会缩脚的小胆子,草木皆兵,何况鬼影。 赵青河轻笑,“我真是喜欢极了妹妹,妹妹说可怎么办哪?” 这个姑娘,一日比一日,离不得了啊。 夏苏掐他手臂一把,竟是硬邦邦掐不下去,只能干瞪着他铁打的肩膀忿忿,“前头的账罢了,但你别又来惹我。你这么厚皮耍赖,连岑家小姐都哄不了,就更哄不了我了。” 赵青河冷眼看着船头聚起五六名汉子,“妹妹莫冤枉我,不过此事押后再论。” 他随后笑声朗朗,冲那男子道,“不劳大驾,船小却胜在灵巧,并未撞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那男子回笑,“那就好,不过我这边有错在先,总要赔个不是,请二位赏光,上来喝杯水酒,让我略表歉意。” 赵青河自然说不必客气。 那男子又道,“赵三郎好气量,但我这人却是疙瘩,想要做什么,一定要做成。你们不来,只好让我的人下去请,万一小船禁不起份量沉了,可怪不得我。” 赵青河忽然垂眼,对夏苏低道快走,自己大步蹬起,单手攀船尖木橼,眨眼落在对方船头,笑声朗朗,“我来了,阁下满意否?” 男子却不依不饶,“我请了两位,只上来一位,怎能满意?” 夏苏看看船尾紧紧靠在一起的一家人,慢走至对方船下,“你不放绳梯,我怎么上得来?主人设想不周,莫怨客人不领情。” 赵青河对一左一右似要夹击自己的两名大汉毫不上心,但叹一口气。他判断也不算失误,只不过希望她听他一回,自私一回,还抱着对方只针对他一个的侥幸心理。 男子笑得有些阴凉,“不,并非我不周到,而是以为请夏姑娘不易,需要让人带你上来,故而完全没想到梯子。” 夏苏敲敲船板,也不同他废话,语气淡然,“放梯。” 绳梯滚下,夏苏爬上去,动作像极一只小龟,就差背壳而已。与她的慢速成对比,小船快速撑开,已经离开数丈,对方飞下来也不能着船的安全距离。 眼看夏苏终于露出脑袋来,男子吩咐旁边的汉子去帮夏姑娘一把,谁知赵青河一步当先,把人顶开,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拉夏苏上了船。 光下显出男子的真面目,满面胡子,大鼻子大嘴,粗放凶相,见赵青河这般,语调贼兮,“赵三郎真是护妹心切,一点也不愿让她吃亏啊。” 赵青河看夏苏站稳,这才放开手,面对男子神情十分坦荡,“要是王公贵族的俊哥儿,我就不伸手了,趁势给苏娘找个好郎君,只是阁下这船人――呵呵,我无意冒犯,却是委实配不起我妹妹的。”再往船上瞧去,肚大舱小,看着高宽,却是一艘小小货船,船面上*名劲装大汉,不知船肚子里是否还有,“阁下要在哪里摆酒?我兄妹二人今夜守岁,还要赶往虎丘山寺烧头香,不能耽搁。” 他催人赶紧进入正题。 胡子男搓搓大鼻子,目光闪烁,“赵三郎何必耍滑头?你我旧账未清新账又欠,候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今晚能撞上,自然要算算清楚。至于你家妹子,放心,我们从不对值钱的货物乱来。” 货船一拐,进入一条静谧的水巷,偏开山塘街上的热闹。水巷要比主水道窄得多,少灯,胡子面色有些狰狞。 赵青河瞧在眼里,背着的那只手轻拽夏苏的袄袖,感觉被她回拉了一下,才回道,“旧账新账?我怎么听不明白?阁下认识我么?” 夏苏知道,赵青河一直对他自己滚落滑坡的意外存疑,今夜或许是了解真相的契机。她尽力镇定,同时,对胡子拿货物形容自己另生疑虑。 胡子一撇头,汉子们将夏苏和赵青河逼走到船中央,团团围住。 “你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胡子眯狭了眼,“你在常州多管闲事,同我照过面,差点坏了我的好买卖。我以为弄死了你,想不到你命大,竟还撑着一口气,只是缓过来也学不乖,苏州地界的生意见了光,损失大笔银两且不论,我兄弟冯保死在你手上。赵青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夜就是你的死期,我要替我兄弟报仇。” 虽知对方恶意,当恶意变成杀意,夏苏仍觉心惊肉跳。 赵青河的声音却无所畏惧,笑意绝不含糊,“我居然猜错了?还以为冯保只是听人办差的小喽罗,想不到有阁下这样的兄弟替他出头,不惜年夜报仇雪恨。或者,阁下也是小喽罗,替老大跑腿来的?” 胡子稍怔,反应算得快,“别管我们是喽罗还是老大,你们这等良民绝对惹不得。既然敢做无本买卖,脑袋提在裤腰上,怕什么都不怕死,你小子眼瞎了,敢跟我们作对。本来嘛,我们偷东西也好,换东西也好,关你鸟事!” 夏苏一声轻笑。 胡子吹胡子,“你笑什么?” 夏苏反问,“不知赵青河如何同你们作对了,你们要杀他灭口?” 胡子瞪眼珠,“谁让他看到了老大真――” 头子虽要失误,手下却不尽是蠢才,立刻有人咳两声。 胡子顿觉自己差点说漏嘴。 --------------------------- 今天第三更。大家晚安!(未完待续。) ------------ 第84片 无底买卖 胡子锵啷拔出刀来,“废话少说,这回斩了脑袋,看你还活不活得回来!” 赵青河张臂,带着夏苏往旁边一闪,避过了刀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只是,对付一把刀容易,对付八九把刀呢? “夏苏。”赵青河从不觉得这姑娘会成为累赘,但不代表他不用操心。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夏苏能上得船来,当然有自保的把握,一说完,身形朝包围圈的间隙晃去。 胡子冷狠下令,“这姑娘知道太多,灭口!” 他才说完,两名汉子就挥刀向夏苏砍去。 刀落,人没亡,消失了。 不仅那两个大汉面面相觑,胡子也愣住。 胡子看见了夏苏的动作,用他识字不多的认知来描绘,不过就是几个摇身扭腰展臂的舞姿,便躲开了刀光,走出了包围圈,立在了桅杆下。 他骂手下,“蠢货,连个娘们都对付不了。就你俩,要是杀不了她,给老子跳江!” 两汉立刻提刀追去。 胡子对赵青河恶狠狠撇笑,“你不用担心你妹子,我会送你俩一起上路,好有人结伴说话。” 赵青河哈一声,“我不担心她。”忽然压低音量,“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妹妹别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本事天下数一数二。要担心的是你两个手下,恐怕跳定了江。” 胡子才要哼,眼角余光瞥见桅杆顶上有个人影,待到看清了,竟是夏苏。 她双手背捉,双脚反蹬,大袖收风,儒裙似旗,如坐云霄,冷然俯瞰。9; 提供Txt免费下载) 胡子反应不算慢,大喝,“砍断桅杆!” 赵青河啧啧两声,“这主意有点蠢――”要拆船吗? 胡子不待他说完,一抖大刀,锵啷啷向他劈去。 赵青河转身就跑。 胡子大乐,喊人截住赵青河,又骄横道,“跑得了一回,跑不了两回。上回我没处理干净,今夜非砍断你脖子根,绝不可能回魂。” 赵青河当然不是逃跑,而是迎着来截他的一名汉子,侧身避开大刀,抬腿踹对方的小腿骨,同时捉了手腕,以手肘顶手肘。咔咔两声,对方的刀就脱了手,正好落进他手里。他回身一甩,刀飞出,正中另一扑来的大汉心口,顿时毙命。 那名被打断骨头的汉子惨叫着,倒地乱滚。 胡子的大笑凝固,“你他娘这什么邪门功夫?” “无师自通,力气大。”赵青河双手摊在身旁,“阁下不是处理过我?难道没同我交过手?”连胡子和砍桅杆的汉子在内,还有六人。 “……对付蠢货何须硬碰硬。”胡子大鼻子哼得轻蔑。 赵青河点点头,“是啊,撬几块滑动的石头就行了。不过,你能确定我如今还蠢吗?” 呸呸,他从前也不蠢,只不过什么都不在意,装蠢。 胡子不确定,但知今夜一定要取对方性命,当下沉喊,“这小子扎手,都别藏了,统统给我出来!” 夏苏在上面看得清楚,只见底舱板掀起,从船肚里又跃上七八名劲装汉子,个个手掠明刀,神情彪悍。她全无攻击力,赵青河一个,要对付十几个,看不到胜算。 难道真要死在这条船上?! 夏苏正焦灼无比,却忽然对上赵青河的视线,看他嘴唇动了动。 她与他的作息如今相同,夜里常碰面,聊天也是前所未有的频繁,一眼就能读出他说什么。 她眨了眨眼。 他立刻呼喝一声,丝毫不惧冲上来的凶徒们,身体灵活得躲开这一波乱砍,反而几招将措手不及的砍桅杆汉子踢下水,头也不回往船尾跑去。 胡子气疯,以为赵青河要跑,恶狠催促着快追,一时忘了桅杆顶上的夏苏。这回的报仇之中,本不包括这个女子,他也没有太上心。 所以,包括他在内,没人注意到,桅杆底无人,桅杆顶也无人了。 人声呼喝,兵器铿锵,夏苏听着这些不甚清晰的嘈杂,尽力不去想赵青河能否应付,手里提一把大刀,在昏暗混浊的底舱中寻找合适的凿船位。 凿船――赵青河只给夏苏两个字。 夏苏却没有慌乱到瞎凿一气,迅速判断之后,往底舱尾部走。 沉船或许是对付这么多人的好办法,却更要考虑自己和赵青河脱险的可能性,同归于尽就傻了。 底舱是一大片挖空,没有分舱,只用网和油布隔出几段,堆放干粮杂物,睡觉的草垫烂絮,还有打牌玩耍的隔间。到处充斥着刺烈的酒味,汗味和最好不要分辨的臭味。 夏苏捂鼻走到最后,拉开挡路的一大片油布,看清眼前,不禁愣在当场。 一只大铁笼子,里面蜷着女人和小孩,个个污面烂衣,瑟瑟发抖,唯有眼珠子黑白分明,充满胆怯恐惧,也有愤怒茫然悲苦的。 “……”夏苏不知自己该问什么。 从偷窃到人贩,这些人做买卖的范围真广啊,什么赚钱做什么?怪不得还把她也当货物。 她转身要走,想了又想,却再转回来,抡起刀砸开铁笼子的锁。 眼睛们几乎同一刻闪现喜色,几条影子往门口靠来。 夏苏表情平淡,语气疏冷,“我和我义兄也被困在船上,本要凿船脱险,想不到船舱还有人。我虽帮你们砸了锁,却救不得你们,不过这条船此时还在水巷中,会泅水的人有一线生机,也可抱木浮水,各位自求多福。” 她娘说过,自身无能就最忌心软,救不得自己,救不得别人。 夏苏说完,却瞥见铁笼旁堆着厚密的梗垛。 不是床铺,也不是干粮,扎得一捆捆的梗垛里显然藏物。 她心念一动,走过去拨开探,手指触感冰凉,再抽去草梗,露出半只古瓶。 赃物。 回头看着铁笼里一张张畏缩愁苦的脸,牢笼没了锁,这些人的脚步仍迈不开,皆知逃生等同赴死,夏苏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凿不了船底,凿那伙人的要穴或可行得通。 船尾,赵青河正拖延时间,刀剑无眼,身上难免有些擦伤。 对方也没讨到多大便宜,十来人让赵青河撂倒五六个,还剩胡子为首的七八名硬汉。 ------------------------------- 今天第一更。 月票180的时候会加更哈!谢谢众亲的支持!(未完待续。) ------------ 第85片 破釜沉舟 赵青河听到水声变大,就知又要拐进河道,一旦水面宽阔,对这伙人更有利。[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他让夏苏凿船,半晌没弄出动静,这姑娘不会动作太慢,脚还没踩到船底吧?又该不会底舱有看守,把她细脖子砍断了吧? 赵青河被这帮混球的车轮战搅得疲累,心里难免烦躁些,越想越缩了胆,怕夏苏出意外,顿时腾身又往船头跑去。 眼睁睁瞧着几把刀落空,胡子心惊。 常州那会儿上方指示,赵青河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如今真动起手来,才发现他不但功夫好,脑子也十分活络。 哪怕此刻人数上仍占优,赵青河还能跳出包围圈,动作毫不拖滞,令胡子不禁有点后悔自己轻率。 冯保的死讯传来时,胡子正要北上交货。 一边是主家命令,一边是兄弟交情,他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向上面虚报了行程,绕道苏州来查冯保死因。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杀了冯保的人竟是赵青河。 当初他奉命挖山泥设陷阱,亲眼目睹这人滑下陡坡摔没了魂,谁知赵青河命大,撑着最后一口气,竟然缓过来了。 干他们这行,最忌讳这等邪门事,活儿没做干净,就必须再收拾一回,又牵涉他兄弟的大仇。求书网www.qiushu.Cc 他潜在苏州好几日,派人一直盯着赵府,这才找准今夜对方坐船出城的时机。 也就是说,这回行动是他擅自主张,若干掉了赵青河还好说,若干不掉—— 胡子打个寒颤,目光森冷,提刀紧紧追上。 他已没有回头路,不是赵青河死,就是他死。 胡子喝,“你往哪里跑?” 赵青河不说话,飞身上了矮舱顶,足似点水,自顶缘敏捷空翻,竟是直接要落入底舱中。 不料,底舱突然钻出来一个人。 小小人,污皮黑脸瘦骨架子,抱着一只比小小人的个头小不了多少的花瓶,上到船板就往船橼直缩。 赵青河张开双臂,如蝙蝠飞行,改变落姿,一撑底舱门两边,灵活翻过了门。 但等他一抬头,又见下面钻上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他才暗道搞什么,听胡子气急败坏。 “小兔崽子们怎么窜上来了?哪个蠢家伙在看——”胡子厉声,却没问完。 赵青河大感好笑,“这位老大,你不会数数?带了多少人上船,刚才跑出来多少人,减一减就知道谁在下面。莫非等于零?” 可不就是等于零! 胡子就此把夏苏想起来了,抬头见桅杆上飘得只是一件空袄,便知她下到底舱里去了,急忙喊手下,“堵舱门,别让兔崽子们出——” 听手下们喊老大,胡子不耐烦转头,正要骂娘,看到那根挂袄的桅杆朝自己倒来,要不是两手下拉着他往后退,他就被砸死了。 “姓赵的!”胡子怒咆。 就有这种人,自己做什么都行,别人做什么都不行。 “欸!”赵青河敷衍应声,淡眼瞧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影钻出,只不过由小孩子变成女子。 他也瞧明白了,这群穷凶极恶的家伙还是人贩子。 捡起地上的刀,不再如玩具一般拎着,到这时他尚未开杀戒,对方才能像打不死的蟑螂。 “这位老大怎么称呼?无本的买卖都让你一家包了,我佩服得紧,向你正式讨教。留个名号,跟你好兄弟冯保一样,我好记着。” 刀芒毕现,无需再手下留情。 胡子全然不察赵青河的变化,哼哼唧唧,“可别想我上你的当,你套出我的名号来,回头知会官府,满地通缉我。” 赵青河眼中无绪,如同单调流淌的水,“身为老大,说到做不到,见势不妙就打退堂鼓,不太好。今后底下人怎能对你有信心?” 胡子心里是在打鼓。料错赵青河的实力,料错夏苏的身手,以至于他虽然人多,也没讨得多少好处,而人口买卖又让对方揭了出来,令他开始头皮麻。 “把船靠边。”柔美的女声划开这两人的两种情绪,“不然——” 飘摇的风中灯色,映照着舱门边的夏苏,双眸沉静了冷冬的河,神情似笑非笑,她的手一放,展开一卷长幅。 这个动作仿佛就是号令,拿卷轴的人皆展,拿瓷器的人作出摔势,拿金铜器的人作出抛势。 对方的刀,可以取他们的性命,也同时毁去这些东西,一件不留。 赵青河敛眸,从不知道,破釜沉舟的气势是可以被如此营造出来的。而他料不到她这面应付危急的本事,本已准备大开杀戒,如今,不需要了。 水声哗哗,纸声哗哗,一切却仿佛静待着夏苏的声音。 “赵千里的《暮江渔父图》。”笑声捎铃,难得一丝自信的俏皮,“了不得,谁能想到,此画竟在一群盗贼手中?要是让京里大人物知道,岂止满地通缉,要满天撒网了呢。” 胡子眼珠子凸出,让她骂怒了,“你懂个屁……这是假货。” “是吗?”夏苏对身旁一个女子点点头。 哐啷!那女子手里的一鼎青铜炉摔到船板上,滚出两圈。 胡子眼睛翻上,简直气昏,那一下砸没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夏苏却觉不够,又示意离她最近的小男孩,“把瓷瓶砸了。” 胡子是专管盗货偷货运货的人,但偷得多了也有记性,看出那是大明宫里皇帝爱的名瓶,价值千金,眼睛立刻急绿,忙喊住手。 同时,他肚里骂翻了天,暗道怎么最好的宝贝都让她给带上来了? “靠岸。”夏苏没有废话。 胡子贼心不死,“老子认栽,不过只能放你二人上岸。”不放女人和孩子。 赵青河笑撇着嘴,“妹妹撕画吧,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夏苏从善如流,将画卷横捏,一手撕状。 这幅《暮江渔父图》已有买家下定,万一出什么差池,不知上方会如何惩戒自己。到了这份上,胡子清楚意识到他对付不了这对兄妹,唯今之计只有暂时妥协。 人跑了,还能再捉,古董书画损坏,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 第二更。么么吧!(未完待续。) ------------ 第86片 心诚头香 “靠岸!”胡子恨恨吩咐下去。[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船往河边靠去,行缓撑停,放下舢板。女人和孩子们往舢板那边走,直至上岸,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一个个跑往明亮的山塘街,方向也一致。 赵青河走到夏苏身旁,“妹妹教导有方,不过不怕对方这会儿一拥而上?” 夏苏对上胡子阴森森的目光,“整船的货恐怕都没有我手上这幅画值钱,尤其这画还是某位高官买定了的宝贝。”与画一起附着约书,写明送交的地点。 “这样――”赵青河也看胡子,语气傲慢得令人憋气,“阁下,你笃定手到擒来不费工夫,开着货船就来杀人,不知此时是否悔得肠子都青?” 胡子牙齿磨得嘎嘎响,“既然知道这是给大人物的宝贝,若有半点损坏,难道你们跑得了么?不是我撂狠话,你俩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敢搅和我们的买卖,迟早死于非命。” “反正今晚是死不了了。”赵青河并不欠缺“得过且过”的纨绔风格,一手拿过画去,一手横起刀,“妹妹下船等我罢。” 夏苏眯眼稍顿,放开画,神情闲淡,“别磨蹭,若想烧大吉大利的头香,要赶在日出之前。” 赵青河笑得无声,看夏苏下了船,这才收敛笑意,眼底深如夜海,对胡子冷然道,“不知你们上方是谁,但有句老话,夜路走多要小心。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记得,你们非要苦苦相逼,为了活命,就只有拼命了。(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今晚的账,你清,我就清,老死不相见,我也不会想念你。这位老大行惯江湖,懂我的意思吧?” 胡子表情狰狞,出口却无奈发软,“懂!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的意思呗。行,今后你不找我,我就不找你。” 赵青河硬扎子,报仇事小,保命事大,他也不可能再罔顾上方,擅自行动,栽了就栽了,此时最好静悄悄平息这场输局,不惊动他人。 “你比冯保懂事。他若直接远走高飞,不想着找我妹妹晦气,就不至于丢了性命。他有杀意,我怎能等杀?”赵青河一步步退上舢板,突然将画往空中一抛,引得胡子等人手忙脚乱。 待胡子接过画,察看有无破损之后,再望小巷,哪里还有那对兄妹的身影。他跳脚直骂粗话,却也莫可奈何,只能让人将那些古董书画重新搬上船,灰溜溜离去。 到了江上整顿,他自己没伤,但他的十一二名手下都挂了彩,且比赵青河的皮外伤严重得多,真要硬拼也未必占得到好,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当机立断,跑得及时。当下,安排值夜,还盘算着从北上的哪几个点弄些女人孩子上来,他一头倒下去睡大觉。 再说夏苏和赵青河,先将那些逃出来的人交给巡夜的兵员,这才到了虎丘山寺。 夏苏倒是有诚心想上头香。 此时子夜过了,第一批守岁的香客也过了,灰云雾海的天空缓缓升轻,气氛稍冷的庙宇正待第二批来赶黎明的人,影子三三两两,恰好静时。 岂料赵青河拽着她,脚趾都没触到大殿台阶,待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立于云岩塔顶层,寒风刮脸,吸入冰嗖嗖的气流,呼气时连眼眶也冒出丝凉。 与夏苏冻僵的姿势相反,赵青河单脚着地,气定神闲坐上东窗棱,“总算清静,只可惜了妹妹请我的一顿好酒好菜。” 夏苏瞧他,冬衫让刀划破好几处,还染了血,帽冠发簪全不见,头发乱糟糟披着,不过看他说话中气十足,似无需担心伤势,语调就淡些,“你用这披头散发的邋遢样子开一年的光景,全家大概要跟你讨饭去。” “心诚则灵。”赵青河却不在乎。 夏苏拆下发间一根红木簪,放进赵青河手里,“你心诚不诚,我不知道,就知道碍我的眼。” 赵青河抬了抬眉,脑袋往夏苏那儿一偏,“妹妹帮我弄。” 夏苏欲当他耍无赖,不想搭理,却睨见他衣袖下的袍子血迹斑斑,转而默然无言,以十指梳拢他的散发,简单转髻上了簪。 她与他从前一点亲近感也无,现在却是怎么了呢? 他莫名亲她,她心慌,但不厌。 她给他扎髻,不情愿,但还是不厌。 指尖微麻,夏苏无意识搓起指腹,悄退了几步。 可以的话,离他远一点得好。 “你真不认赵大老爷么?”这夜波澜平定,原本没时间想的事,此刻来袭。 他锁住墨眉,“妹妹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抱臂倚住另一扇窗,水漾的淡眸望天边几缕红云,居高远眺,份外美丽清晰,顿时有些明白他为何坚持上塔来。 “只要自己不愿意,没人逼得了什么什么的。这话好像是你说的。你不肯认祖归宗,又万般犯难,之前劝我,原是哄我安心。不过,随你怎么为自己打算,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当赵家姑娘的。” 他失笑,“妹妹说的是。劝人容易,劝自己难,身世这么错综复杂,就很难理得清是与非。我虽说得坚定,这些日子心里也不是不反复。” 这些日子? “你早知道了么?”她确实迟钝啊。 “也不算知道,只是猜测而已。”比她猜的女婿多出一样。 说实话,赵大老爷对他的好,远远超出一个女婿的待遇,再加上同姓,青河向南,母亲的信,种种迹象其实明朗。 他猜的,总比她准,她自是服气。 “我听二太太话里,大老爷与大太太虽互敬互尊,反倒是惦记着干娘的缘故。府里皆知这些年两人分院子住,兴许真得……” “逝者已矣。”他道。 是的,人死不能复生,赵大老爷情再长,对干娘也已无可弥补。 夏苏轻叹,这事,自己插不上嘴。 两人沉默之时,东方忽然大放一线明光,将金红的浮云丝丝拉进,不管它们是否甘心,不顾它们奋力拼亮。 赵青河动了,立上窗台,对夏苏伸了手,“还好没让禾心那个小丫头说中,下什么雪的。快上来!” --------------------------- 周末啦,今天第一更,祝亲们心情愉快! 离加更还差11票,嘻嘻,谢谢!(未完待续。) ------------ 第87片 挑灯看蟹 坐船,游河,出城,所为不过这一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夏苏捉住赵青河的手。 事到如今,若还非要对这个人保持防备,简直自欺欺人。她已丢壳卸壳,就算是被骗,掉下塔去,她也没什么不甘,咎由自取罢了。 两人轻功卓绝,眨眼就飞上塔尖,齐望东方。金光沉在天际,如涛海滚滚,下一刻万道光芒挣出,一轮圆日蒸升。新年日出,那么朝气蓬勃,令人心神振奋。 “今年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 晨风东来,将赵青河的话语吹到夏苏耳里,似乎那不是愿望,而是允诺。 她轻道一声很好,眯眼朝阳,接下黎明。 旧年,忽远。 正月十五,庆年近尾声,却仍热闹。 说服了老太太,赵大太太包下华夫人的太湖饭庄,领着府里的女眷出来,吃看灯蟹听大戏。 江南人杰地灵,山水锦绣,江南的女子就比北方女子少了一点点拘谨,尤其是这样的大节下,大户人家的女儿媳妇随同长辈们出府逛上一日,并不鲜见。 当然,事前赵府和饭庄都作了充足准备,将上席设菜的伙计一律换成婢女,捞蟹捞鱼皆少年,戏班必须严格使用专门通道和出入口,全庄有赵府的护院负责,进来出去一定要看牌子。 说到底,包了庄子,也是弄得像赵府别园一样,唯太湖风光特别,从庄里可看湖上,还很方便坐画舫,到附近的湖面赏玩。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这日一起出行的,不仅仅是女眷,还有几个年少的赵家儿郎,以及赵青河。 自从赵青河身世揭晓,府里的议论就没消停过,各房面上尊重老太爷的决定,私下并不乐见其成。 赵青河可不是一般的私生子入户,将以大老爷第一任嫡妻的嫡子身份记族谱,不但分家占大优,还成为仅次于大老爷的家主候选,这让他们很难接受。 毕竟,这个侄子冒出得太突然,他们无法用血浓于水来亲近他,表面客气着,更多得是猜忌疑虑。 如今才过去半个月,赵青河刻意躲着他爹,年夜饭桌上直接撂话不认亲,让人看来也并非随口说说,故而各房能暂观望。 受大太太郑重托付,赵青河来帮忙保护女眷们安全。 他可以说不,夏苏却在邀请之列,他这个兄长当然要随行。 大年初一他连累她再遇凶险,而且吃花生吃到她嘴上去了,虽然一起愉快看过新年日出,半个月来却觉得她有些冷漠。 夏苏甚至不惜改变昼伏夜出的作息来避他,身旁总有别人,让他头一回埋怨家里人多。 他实在不太喜欢这般相处,又不懂如何哄回,只擅长跟着赖着,慢慢陪磨。 正午开席,长屋长案,女子一大间,男子一小间。 今日饭庄里,除了夏苏,就是一屋子赵家儿女,没有别家,所以不放帘子,两边的绵纸格门皆拉开,一边戏台一边花池,爱听热闹戏的,爱看捉湖鲜的,任君挑选。 赵大太太看菜上得差不多,使人喊来巡庄的赵青河,“累你忙了半日,辛苦了,快去你弟弟们那桌吃酒,。” 夏苏悄然抬眼,就和那双冷锋的眼睛对上,视线一颤,又落他唇上,心头狂跳。 她慌地耷拉下眼皮,暗念石头脸不俊不俊,拣菜吃,无滋味,只是胡乱想着――弟弟们?赵大太太对大老爷的夫妻情不浅,事事齐心,这回显然帮忙在父子之间穿针引线。 赵青河看过去,一桌半大不小的儿郎,也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十二。因为都岁数不大,没有赵府其他人想得复杂,瞧他的目光多好奇,也有些翘盼。 就他所知,四郎六郎忙着读书大考,又过了二十,与十来岁的弟弟们平时玩不到一处。这是突然多出了一个大兄,不知厉害关系的少年们,大概以为他能带他们玩耍? 无论如何,不能当这些少年的面驳回赵大太太的话,赵青河不多言,走到隔壁那间,落座。 二太太睨着,嘴角刻薄抿住,一转眼对大太太笑开了花,“听说三郎不愿认大伯,我们还担心你们不好受,如今看来到底是骨肉亲情。” 老太太不在,大太太就是最大,可她没摆架子,哪怕二太太打着笑脸揣着酸溜溜的心,仍态度晴好。 “如二太太所言,不管三郎认不认,骨肉血亲不可否,父子就是父子。” 夏苏一旁听了,心里叹气,出身果然难改,自己再不愿,也是徒然。 她,和他,都一样,逃得一时,最后却一定被过往追上。 这么想着,她心情不由沉,吃酒都少了贪杯的兴致,听九娘说着备嫁的琐事,看花池那里开瓮挑蟹,冷冷淡淡瞧桌上撤去席。 但望赵青河,见他带着赵家小儿郎们捉蟹钓虾,时而爽朗得像个大孩子,时而又很稳重,将每个弟弟照顾周到。 她想,这人原来就有兄长气质么? 大概看少年郎们玩得欢,十七娘就抱怨起诗社散了,又不爱听戏猜灯,怪没意思。 赵二太太总对别人挑剔,自己亲女儿是掌上明珠,想法子让女儿开心,“要不咱上画舫,难得出来一趟,怎能不游太湖?” 大太太道,“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要等等华夫人,我让她准备着呢。” 华夫人来得很快,“大太太,都布置好了,不知何时上船?” “就这会儿。”大太太站起来,拉着华夫人的手往外走,与她笑言,“已经开始跟我抱怨无聊了,一台子好戏也没人认真听,劳烦你让班主他们吃饭去罢。” 华夫人吩咐了掌事的去办,一手揽着大太太,另一手揽着二太太,“赵府里就养着伶官,今日老太太又没来,姑娘公子们自然无心听戏。湖上风光好,我还打听过,正巧今日不系园游来太湖,在湖正中开集,有文人墨客当场作字画竞卖,也有名倌吟诗助歌舞,还有名书古画鉴赏。姑娘公子们即便上不得船,也能就近看热闹。 不系园是杭州闻名遐迩的大画舫,文人才子聚会之所,不时还办书画雅集。 第二更。女排打进决赛啦!...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 第88片 不系出日 一听不系园,除了大房里的九娘和十一娘,其他赵家姑娘们立时雀跃。(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她们能起诗社,自然对书画也知道几分,更何况不系园名声响亮,难得到苏州来,机会珍贵。 大太太与几位太太商量一下,对华夫人嘱咐,“不能上不系园,但可驶到近处看一会儿。” 华夫人笑应了,关照船娘们去湖心。 夏苏站得稍远,却听得只字不漏,不知不系园,也知有画展可瞧,神情较之前大振。 “妹妹之面色变化,委实昭然。”赵青河是船上唯一成年男子,夏苏是船上唯一待字亲戚,他全仗着义兄妹的名头,毫不避嫌,与她袖碰着袖。 所幸夏苏也不敏感这种事,“我又非偷鸡摸狗,昭然如何?”九娘之外,她只得赵青河一个说话人。 九娘正回头找夏苏,见赵青河与夏苏并立,直觉竟是好俊的一对人物。她性子温和偏静,赵青河身世揭晓后,还未曾与他照面,此刻正好,上前盈盈施礼,诚意道声三哥。 赵青河一怔,大太太有心刻意,他可不理会,只是赵九娘发自真心,却令他不好敷衍,淡然哦了一声。 夏苏闻画心情舒畅,慢腾腾道,“九娘,你三哥应了这声,你可问他要份大一点的贺礼。” 赵青河忍不住笑出,“九娘莫上苏娘当,这贺礼就得问她要,她管着家里的银子,三哥我从她那儿支银子,十足可怜。” 夏苏冷白一眼,“你归你送,我归我送。”扯。她何曾掌过他手里的银子,顶多抠过分过。[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这样好,一份变两份。”赵青河继续闲扯,“九娘得跟我说声谢。” 九娘真张口。 夏苏拉着赵九娘却走,“就算要谢,等拿到礼再谢,谁知是不是空口白话。” 赵青河一向不急于洗白自己,且在这点上,他万分赞同夏苏。事实胜于雄辩。 他只道,“别忙着走,妹妹莫非不想和我上不系园?” 夏苏刹住身形转回头,以乌龟的速度来说,简直成精了,“你有何办法?” “泅水过去?”赵青河抬眉,好看的眼,好看的笑。他今日既非来当大众保镖,也非来当孩子王,只来凑某位妹妹的热乎。她之心愿,就是他之挑战,越难越有意思。 夏苏瞥开眼,对心跳全然放弃,“满出来了。” 猜妹妹的字谜,也是一大乐趣,但赵青河也放弃得极快,“什么满出来了?” “自信。”夏苏咬字。 “谢妹妹夸奖。”稀奇了,居然没来“兜财手”那招? 夏苏哼笑,“谁夸你?自信满出来就是自大自狂自我毁灭。” 赵青河无语,瞪了她半晌,按着太阳穴呵笑,“乌龟妹妹有尖牙。” 九娘看两人斗嘴,不觉得不妥,只觉得羡慕,即使是在大家族出生长大,兄弟姐妹那么多,她也不曾经历过这般轻松却亲近的相处。撇开两人其中难言的感情,实实在在是彼此信任的。 “不系园!”十七娘欢呼。 烟波浩瀚的云水湖面,水光笼罩着一艘大舫。它仿佛第二轮金日,拉近四面八方的船只,吸引,聚拢,又散开,却停得不远,呈明月之下星罗棋布。而日光月光,都掩盖不住船身三个刚劲大字,不系园。 这番景象,连几位太太都望入了迷,任船娘们驶得很近,忽听不系园上有人喊赵青河之名。 那男子满头灰白发,身旁有位笑容可亲的妇人,似一对夫妻。 夏苏并不认识,但也不稀奇,赵青河这几个月一直在画市里探路,人脉开拓。 倒是大太太二太太显得惊讶,又同声招呼那对人物,态度十分尊敬,称其董先生董夫人。 这位董先生三言两语,道明两点,不系园不随便放人上船,不系园是观学识慧的好地方。董夫人也想请岁数较长的姑娘陪同。 于是,大太太二太太就允了适时提出请求的赵青河,让赵家儿郎,九娘和夏苏,登上不系园。 乍看起来,赵青河并未想到特别上船的法子,只是运气好而已。夏苏如是想,却听到赵青河与董先生的对话,当下愕然。 赵青河道,“多谢先生帮忙。” 董先生道,“不必客气,前头那位就是喜爱丹青的义妹么?” 赵青河答是,“不系园仅停留太湖一日,而长辈之请不可推辞,才劳驾先生特意跑这一趟。” 董先生道,“无妨,不过举手之劳。若只因女儿身就受到拘束,岂非可惜?令妹能作一手好画,难能可贵啊。” 赵青河谦言,“算不得多好,却真用心。她尚未许人,我这当兄长的,自然想多宠着她些,待她嫁入夫家,未必能有这么自在了。” 董先生叹,“的确如此。就说这赵府,大户广宅规矩多,要不是教着四郎六郎,老夫恐怕也帮不到令妹……” 原来,董先生是赵四赵六的夫子。 赵青河请来这对夫妻,就是要让赵府夫人们变点头哑巴,看似一场偶遇,看似十分运气,全是他一手谋就,从接下大太太的邀请开始执行,最终一定会让夏苏登上不系园。 除了许人嫁人那句多余,夏苏无甚怨言,也自叹不如。 董夫人如面相一般亲切,发现夏苏落后,就笑等着她赶上,“我家先生十分喜爱夏姑娘的画,让我今日找机会跟你再购一幅,不知可否?” 夏苏即便不如赵青河长袖善舞,也懂得人情世故,只是她性子不爱兜不喜绕,直接就问画的事了,“不知先生喜欢谁的画?” 夏苏的话直,却正对董夫人的脾气,遂也不费舌客套,“我家先生已有一幅你仿的李公麟人物白描,这回想购你的画。” 她的画?夏苏一怔,兀自低头想了片刻,才道,“董夫人,只怕我画不好,您还是说一位董先生喜爱的大家吧。” 赵九娘不知夏苏擅画,更不知她擅长摹画,连董先生都求她的画,心里正佩服,听到这儿就糊涂了。 九娘问,“仿李公麟的白描难道不是苏娘所画么?” --------------------- 今天给大家三更哈,月票还差3票,我就伪月票加更了哈。 加精额度用完了,会给亲们的评论奖分哈,感谢你们一直在这儿支持聆子。(未完待续。) ------------ 第89片 又见暮江 董夫人代夏苏答,“是夏姑娘画的,却不是夏姑娘的画。txt小说下载80txt.com” 赵九娘豁然开朗,随即又奇,“苏娘仿李公麟的白描可获董先生赞,想来画功不同一般,为何说画不好呢?” 夏苏对上董夫人明朗的目光,答赵九娘问,“摹仿与自绘是两种境界,我并无自绘的天赋。” 董夫人温和笑着,“画来看看就是,你不是我家先生的学生,不必怕他苛责,顶多当心他不付银子。” 这是董夫人说笑,夏苏尽管慢一拍,还能跟上赵九娘,一同笑,“我尽力一试。”答应了。 董夫人趁九娘和夏苏说话,回头对丈夫眨眨眼。 董先生开口,“夏姑娘既然应了,可容老夫指定题目?” 夏苏转身行礼,她自幼从画师多位,十分尊重师者,“先生请说。” “冬去春到,夏姑娘就画一幅春暖花开的小青绿吧。” “是。何时交画呢?”董先生一句话,别人听不出名堂,夏苏就理解了。主题:春暖花开。设色:青绿。内容:小写意。 “夏姑娘自觉水到渠成之时。”董先生道。 “先生也教画么?”夏苏沉思半晌,突然问道。 董先生摇头,捋过黑中渗银丝的胡髯,“老夫喜赏,画无才,勉强习得一手不难看的书法,也是为了摆教书先生的门面。不过,老夫以为,读书与画画相通,急智惊才者,细水长流者,资质各不同。” 然而,教她的人,恨不得她一夕学会天下大成,丹青笔不可离一日手,稍有退步就挨训罚挨戒尺,如此复复年年,练出上乘摹技,夏苏却反而不会自画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董夫人这时唤董先生过去,似看到熟识,而赵九娘自觉走到前头带弟弟们,留夏苏和赵青河在最后。 “听说今日雅集的字画是不系园主人亲自相请,由苏州各位收藏大家出借,虽只有四十六幅,皆为珍贵藏品,平时无缘得见,其中不仅有你最喜爱的唐寅书画,最古可追溯至南北朝王羲之的字。不系园还邀请到苏杭一带的画家和名鉴,要在顶舱举行评画茶会,当场开价竞购,也能以物易物。妹妹若有看中的,不妨告诉我。”赵青河放慢脚步。 “告诉你又当如何?”夏苏嘴角轻勾,一抹“你买啊”的笑。 赵青河也笑,“我自会想办法让妹妹高兴的。” 夏苏静静走了一会儿,“能上这条船已是足够……”想谢他,却压在舌尖说不出口,这人欠她的旧债太多。 前头少年们开始出现方向分歧,九娘明显无力,夏苏赶紧推赵青河一把,“别说空话,不如管好他们,让我把所有的画好好看完。” “得令。”赵青河迈着大步去了。 他人高马大,往少年中一站,鹤立鸡群,立刻就显威势,只只乖啄点头,说往哪儿就往哪儿。 九娘退到夏苏身旁,微笑道,“想不到三哥竟治得住十二弟。十二弟倔起来,亲四哥的话都不听,母亲也头疼。” “都怕赵青河的拳头吧。”进入一层的大舱中,夏苏眼眯了,心醉了。 九娘骇笑,“怎么会?倒是三哥待苏娘真好,令我羡慕。我从前瞧四哥和七娘客客气气的,以为兄妹虽有血缘,毕竟男女之别在先,等我瞧了你们,还是觉得这样才好……” 夏苏没听见。 她眼里只有一幅幅红木杆挂起来的画,想着果然比自己夜里随意逛找的佳作杰出,有些迫不及待,抱着无比的尊敬和崇拜,全神贯注地欣赏起来,浑然忘我。 从南北朝到当世今朝,从水墨到青绿的复古和循回,从山水到花鸟的大小写意,她曾那么熟悉,又陌生了,今日重温传世大家们,他们的画笔,他们的故事,他们的风骨,再来感动她。 一花一木,一山一水,人物动物,真物虚物,或黑白,或青绿,或淡彩,或明彩,真正的杰作必定触得到心里某个柔软的点,能停留记忆长长久久。 她有多久没看到这么多名家真迹? 上一回,还是在父亲的画库里,肆无忌惮地观赏,无需抱持怀疑,无需时刻警惕,无需在大量的伪片中艰难找出一片真,这种畅快的,单纯的感觉,她几乎要遗忘了。 这般畅快中,对圆满结束观赏的期待合情合理积蓄到最高,却忽然一脚踩空,如同从万丈深渊坠落,不但惊吓之极,还失望愤怒,令夏苏忘了身处何地,不自觉喝出一声―― “此画系伪作!” 尽管这层舱里的人不多,却在书画界大小有些声名,而今日展出都是珍贵藏品,听闻有人道伪作,个个抖擞精神,涌过来瞧好,一来看看自己的眼力如何,二来看看他人的眼力如何。 只是瞧清夏苏为女子时,已有大半人质疑她的话。 一时之间,众人纷纭,大谈赵伯驹。 从赵伯驹字千里开始,接力似的,赞他艺林昆仑,擅长精工细笔,又有水墨山水的画风,较唐人浓郁,更清润明丽。 此画一如他的风格,山水采用青绿,取实景,同时大胆赋予想象,山石勾勒,皴笔细密,布局大气且周致,更不说此画卷有多位名家题跋,若是伪作,也是千里还魂,等等等等。 夏苏听得这番背书,但觉滑稽,只是小胆不愿惹事,正打算灰溜溜装不相干―― “妹妹,这不是――” 赵青河沉稳的声音入耳,夏苏的心头突然大定,抬眼发现人就站在自己身旁,不由露出笑容,“不错,正是《暮江渔父图》。” 赵青河紧锁眉头,目光冷敛。 大年夜,夏苏以一幅画化解性命攸关的危机,准备要手撕的,不是《暮江渔父图》,又是什么? 就他和那群盗贼团伙几回交手下来,对方若那般着紧的画卷,不太可能是伪作。 如果那幅是真的,眼前这幅当然就是假的。 “这位姑娘为何说此画系伪?”音若钟,直击在场每个人的耳鼓,几乎同时循声望去。 舱门外走进两位男子。 ----------------------------- 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90片 拙雅不违(月票180加更) 均四十左右的年龄,一胖一瘦,胖者福相气和,瘦者清面濯眼。[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两人面相迥异,却都有一种奇异的气度,令人们不敢造次。 赵青河见夏苏咬唇,知她心思,而自己也另有想法,代答道,“我妹妹自小习画,常被人赞有些天赋,难免心高气傲,一时妄语,望各位君子莫同我们计较。”紧接着,他向胖者行礼,“云卿先生,晚辈赵青河,久仰先生之名,幸会。” 云卿表字,此人姓张,为今日不系园主。 不系园的拥有者是谁,无人清楚,它的园主则为包船举办展市或集会的人。 赵青河事先打听得十分详尽。 “你很面生,却一眼就知我是谁,看来这句久仰并非客套之辞。”张云卿哈哈笑道。 赵青河坦荡道声不敢,再施礼。 夏苏没在意两人的对话,只是听过张云卿的声音后,立刻看住他身后的瘦者。 刚向她提问的,是此人。 不过,这时其他人已轻易接受赵青河的解释,将注意力集中到张云卿身上,都围过去找他说话。 赵青河轻轻拽了下夏苏的衣袖,示意她跟着。 夏苏走出第一层,发现董先生夫妇和九娘他们不见了,问过赵青河才知,她竟看了一个多时辰的画。 大家等不了那么久,董先生带着赵家儿郎们直接到顶舱茶室坐,董夫人和九娘回华夫人的画舫,与赵府太太和姑娘们说话吃点心。80电子书wWw.80txt.com “才一个多时辰而已。”她觉得那是眨眼的工夫。 湖上北风偏东,清冽澈寒,让强烈的水光蒸出微暖,赵青河眯狭了冷刀的双眼,揶揄某人大脚,“也不是谁都有妹妹这般大的脚力。” “不是我不缠,是家里不让我缠,也算歪打正着。”夏苏淡然提过,语气一转,“对那卷画,你有何打算?” 他明白她,她何尝不明白他?他又一回“踩扁”她,转移众人视线,无非不想引起轩然大波,却绝不是撂手不管。 “妹妹确信是伪作?”赵青河问。 夏苏点头,眸光似水,“自然。该卷的画匠功力一流,无论是工画还是沿自李思训父子的笔法,研究深透,与赵伯驹的风格和布局极像,但细部过于追求仿真,反而失了神髓,有呆板滞感,偏于极致工笔。你大概也不知,这卷《暮江渔父图》是否为赵伯驹的画作,前人曾有过一场争议。因为南宋流传下来的名画册录中没有提及,全凭画卷上的千里印章和题跋,再经当时精通赵伯驹画作的鉴赏大家赏定,才添到赵伯驹的画作之中。那几位大家一致认定的,正是赵伯驹画里的士气。无论如何,这卷画以这样的神秘感独具一格,令收藏家们趋之若鹜。我在船上所见的那卷,要比此卷出色得多,应该是真作不假。” “若非听到姑娘这番言谈,公就相信你兄长之前所说,以为姑娘信口开河。”钟音沉沉,那位矍铄的中年人竟然跟来了,只是这回他身后有两位随从,张云卿却不在。 赵青河全不惊讶,似乎早知有人听他们说话,对长者恭敬行礼,“敢问这位先生是何人?” “公也姓张,江陵人氏,就叫张江陵,与云卿是远堂亲。”对先生那声称,张江陵很受得起的样子,“刚才姑娘说到赵伯驹画里士气,容公请教。” 夏苏习惯以画结交,全然自我自信,淡道,“画宜拙,与雅不相违。此画不拙,仅雅,非赵师之笔。” 张江陵笑声比说话声明爽,“说得好,我但觉那幅画违和,却说不上来哪里,原来是一个拙字。”公,变成了我,亲切七分,“不知赵姑娘与苏州赵府是否有渊源?” 赵青河插言,“晚辈与苏娘为义兄妹,我姓赵,苏娘却姓夏,先生问得巧,我二人正栖身于赵府。” “两位恕我直言。”张江陵沉思后再开口,“听说赵府大老爷乃江浙一带鼎鼎大名的鉴赏家收藏家,如今由他借出来的古画,却让他家两位小辈识为伪作,不知是欣慰长江后浪推前浪,还是恼自己鉴错真伪呢?” 欸?!夏苏和赵青河顿看彼此,神情皆愕。 “先生的意思,《暮江渔父图》是赵大老爷的收藏?”对上心的事,赵青河习惯多问两遍。 “正是。”张江陵点了点头。 夏苏还在发怔,赵青河却已有所思有所动,“先生有所不知,此画这时虽是伪作,却未必是赵大老爷当初鉴错了。” 张江陵听他话里埋伏笔,兴致大起,问道,“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我兄妹二人这会儿正要上楼吃茶听画,先生若不介意,可同我们一桌坐,我慢慢说与先生听。”赵青河相邀。 张江陵对这两个小辈亦有好感,十分干脆应了。 到了顶舱茶室,夏苏自觉与董先生换了座位,和少年郎们坐成一桌。 两桌虽然不相邻,她能见赵青河侃侃而谈,而两位先生的神情时不时惊讶,疑惑,了然,赞同,张江陵更是伸手拍了拍赵青河的肩,显然欣赏他得很。 她猜赵青河在说那桩以假换真的案子,尽管苏州府已结案,但不管是本地的董先生,还是外地的张先生,很难再遇到像赵青河这么了解内情的“说书人”了,必然喜欢这个悬疑重重的故事。 “你说咱们画什么好?”十二郎却不让夏苏继续神游别桌,对着本桌唯一的“大人”,力排“众议”,认为应该征询一下她的主张。 夏苏垂眼,见桌上一大张宣纸,还有好墨好笔。 不用她问,十二郎充大人,摇头晃脑说道,“每桌出一幅字画,必须与别桌交换,且以一回为限。” 赵青河一上船,也反复强调物物交换,夏苏并不明白其中意义,“你们随便涂两笔就是。” 儿戏罢了,她又不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还跟着凑热闹。 十二郎却不依,“三哥说你擅画,比我们几个都画得好。” 夏苏看着这些面色期盼的少年,神情更淡,“那又如何?” ---------------------- 嘻嘻,聆子小皮厚,请亲们多多留评,喜欢的话,别忘了投票票哦。(未完待续。) ------------ 第91片 猫也不从 十二郎撇撇嘴,内心很怀疑赵青河对夏苏的推举,因他怎么看,眼前只有一位话闷还不得要领的呆大姐。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你难道不知座上好些苏杭名师,平日求他们一幅画就需奉上不少银两,今日却可能不费一钱。字画由不系园统一收上,分为上中下三等,各桌照等别再行抽号,等别越高,抽号越前,就越早选画。” 夏苏识画不识人,除了自己这桌和赵青河那桌,还有不系园主张云卿,就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得。不过,十二郎啰里啰唆一长串,总算让她听明白了。明白是明白,还是没有动笔的念头。 十二郎见说她不动,那点世家公子的精神就来了,“再说了,我爹是江南一带的名鉴大家,我们赵氏是上百年的士族名门,从这张桌上出去的字画,拔不得头筹,也绝不能垫底,否则被他人耻笑,我等颜面无光,还令家族蒙羞……”来一长串任重而道远。 夏苏一声不吭听全了,看少年们的脑袋点如捣蒜,就想赵氏子孙还是有出息的,小小年纪已自愿发扬家族荣光。 她却慢悠悠回应,“那就更不能由我画了,我又不姓赵,交上去岂非成了你们作弊?” 她以为,这句话足够噎住十二郎,想不到那小子伶俐得很。 “你虽不姓赵,却是我三哥的妹妹。自古有云,女子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夫君——”瞄见夏苏眼神利煞,十二郎不让自己退缩,“你无父无母无夫君,自然要从三哥。颠来倒去,你不还是我们赵家的人吗?” 从!从!从!从他小鬼! 夏苏冷哼,“你那位三哥还没认祖归宗呢。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就算赵青河认了,她也从不到那么大一家子里去。 十二郎分寸不让地哼回,“迟早的事。” 夏苏不跟少年怄气,只是沉默不理,横竖这种事,谁先急谁先输。 但见其他桌开始运墨,好胜的十二郎果然着急起来,想到赵青河出的那个主意,不用还真不行,硬梆梆却明显讨好似得。 “夏姐姐说得也不错,只是我们平时读书都来不及,画艺根本拿不出手,而今日的机会又太难得,我愿试一试。夏姐姐,由我来布局打底,请你帮忙充色,这样可好?” 谁告诉这小子了?她吃软不吃硬。 夏苏看一眼正为某公磨墨的赵青河,调回视线,轻点头,“若你不抬出一族兴亡荣辱,我心里就不至于如此犯难,怎么也拿不起这支笔。” 十二郎张着嘴,半晌,乖乖把嘴闭上。 三哥说,最好是一开始就示弱,不要多话,诚心诚意请她帮忙就是,但如果耍小聪明招她讨厌了,便要发挥不怕出丑的舍己精神,主动贡献烂画技,这样她应该不会拒绝帮忙,不过她多半要讥讽一句半句的,千万别顶嘴。 十二郎已失先机,不能再坏了中途修好。 三哥说了,要是能拿到张云卿那桌的画,就帮他达成拜董先生门下的愿望。 夏苏哪知这少年被赵青河拐带的辗转心思,说到画,就想画的事,“你打算画什么?” “……”十二郎抓耳挠腮,“我真没撒谎,画技平平,只会简单工笔。” 赵家儿郎只问功名,兴趣爱好属于浪费精力,唯四哥游刃有余,诗词歌赋也出色。 夏苏并不因此心软,要她毫无借照物地作画,也真头疼,“那就构一幅工笔花鸟吧。” 别让她布局,别让她想花形鸟形,勾线和充色则是仿画的技巧,她如鱼得水的领域。 十二郎构出大廓,本以为要布置得更细,夏苏却接过笔去,作起画来。一边作,一边问,鸟是静态还是动态,花是蕾还是盛开,有风或无风,山石怪调或柔调。她问得极其详细,连画风都要十二郎决定,简直到了啰嗦的地步,与之前的闷声慢语天壤之别。 而让十二郎乖答的原因,是随着一问一答,纸上笔下绘出的一幅美妙丹青。 花伴风舞,鹦哥拍晃着竹架子,水溅了,洒一地鸟食,奇怪嶙峋的山石上落几根羽毛。 布局是十二郎的,赋予神韵的,却是夏苏。明明他和她都用同一支笔,她却能绘出无数种墨色,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细致到无比逼真,又那般狂放不拘。 此画题名:猫来也。 惊起,鸟一群,落羽缤纷。 ----------------------------------------------------- 推开园门,眼前景致尚新,但还来不及感觉陌生,大驴的笑声传至,似不容她有任何消极。夏苏不由自主弯起嘴角,到家了。 “到家了。”赵青河伸展一双长臂,“今日真是累死,夹在大人小人之间,也得夹着尾巴做人,还偏偏没有半点好处。这活儿,一年做一回也罢了。” 夏苏难免要泼冷水,“只怕你认了这门亲,****要做这活儿的。” 赵青河嗤笑一声,“未必。你道我为何非得拿到张云卿的字?” 夏苏与十二郎合作的画,评为一等末,却运气极好抽到第二号,十二郎选摘张云卿的字,但他本来有更好的选择。夏苏看出来其中有名堂,只一向做好自己的事,对赵青河和十二郎的眼神交流全没在意。 “张云卿是杭州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也是苏杭一带最大的中间商。与吴其晗的书画生意不同,张云卿专为富贾巨商买画,一年能牵成上百桩的交易,他从中抽成。这人在不系园上常行交换字画之事,却有奇妙门道,他写的字如敲门砖,得者可与他攀谈一回,哪怕是陌生人,但要由对方主动开口。刚才我已与他谈妥,二月他会交我三单,若令他满意,专用我们的话,这年接他的单子就够咱们花用了,还没算上散单。” 夏苏偏头看赵青河,“男子与女子真是不同,总有雄心壮志,永远不会知足。只可惜我帮不到你,画不了那么快,一个月三幅,就是十日一幅,形同刷版印书,还有何乐趣可言。” 别看她只摹画,但也真爱画,不求大富大贵,心中喜欢而已。 ---------------------------------- 今天第一更。 感谢亲们打赏推荐评论,也感谢投月票给聆子的亲们,么么!(未完待续。) ------------ 第92片 水墨成卷 “男女确实不同,却各有优势,不以强弱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在我看来,独自抚养我的娘更有志气,想要撑起这个家的妹妹更具雄心。”赵青河如是想,如是说。 夏苏静了片刻,目光审视,“从前的事,你真一点不记得了?” 赵青河让她瞪得心虚,道声当然,“妹妹真是,坏话好话你都不爱听,哥哥我总不能当哑巴。我接多单,自然是有盘算的,想要租个院子开工坊,****苏州片。这门生意虽然已有不少人做,山塘街,专诸巷,桃花坞的工坊更是挤得满当当的,但苏州片天下闻名,供不应求,仍有我们能赚得份。” “你之前不是想做正经书画商?”夏苏以为。 “那个充门面还可以,免得官府找麻烦,赚利是远不如仿片的。古画是什么价?当今最好的画师之作不过千金可买,唐寅的仕女图买都买不到,万两亦有人争。吴其晗的墨古斋不过图经商的好听名声,赚钱还要靠吴家别的生意,而他自己还兜假画卖呢。我也不弄暗骗,就是明骗,愿者上钩。”赵青河在外跑了这些日子,已有十分明确的目标,“当然,妹妹是咱工坊的招牌,慢工出细活也无妨。” 赵青河说得面面俱到,夏苏自觉插不上嘴,“若你已决定,可找周叔梓叔帮忙,他们认识的人多些。” “已同他们商量过,周叔推荐几名画工和装裱匠给我,印章题跋的匠人尚缺,梓叔就说暂帮我一段时日。”还好,倚仗夏苏这边深藏不露的高手,让他开端就有大好之势,“张云卿的三单,妹妹接一单即可。前半年若开工顺利,过了夏天咱们就能搬出赵府。” 夏苏刹那明白,赵青河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独立,比她当初动不动要搬出去的想法,他是行动坚决,一步步努力推行,毫不迟疑。反倒是身为旁人的她,还替他认不认亲犹豫踌躇。 她突觉好笑,这就是庸人自扰啊。 “三公子回来啦!”大驴这声三公子,喊得无比响亮。 撇开赵青河和夏苏各自的复杂心情不提,这个家里的人,为赵青河崭新的身份而兴奋雀跃。 没有对错,没有功利,就是人之常情。 没爹没娘没家族倚靠,到底艰难,更何况他们都尝过寄人篱下的辛酸,因主人低微的地位,连带着这一小家受尽蔑视,还要为了生活忍气吞声。求书网Http://wWw.qiushu.cc/然而,作为赵大老爷的长子,赵氏本家三公子,赵青河成了这个府的主人之一。 他们怎能不挺起胸膛,扬眉吐气? “去!”赵青河却作势踹脚,“还不如喊我三爷。”公子这样的称呼,最适合四郎那类书生,文质彬彬,斯儒谙雅。 “府里自有一套规矩,不是跑江湖趟子,也不是行商走货。”大驴有说法。 泰伯把大驴拉到一边去,向赵青河禀报,“少爷,大老爷又差人来请你了,说今晚大房设席,老太爷老太太也过去。” “请迟了。”大年夜没能吃上团圆饭,赵青河就订下广和楼,今晚大伙一起去楼里吃好的。 泰伯面色为难,“少爷……您还是去一趟吧,那边都请好几回了,又是年尾。” 泰婶也来劝,“哪怕是去拜见大老爷一下,酒楼又不长脚,咱哪怕先过去,等你来了再上菜。” “我同苏娘刚和府里各位太太,姑娘,小儿郎们吃完螃蟹猜过灯谜,白玩了大半日,若再跑去蹭晚饭,咱们岂不是成叫花子了?不是我不想去,实在不合适。”赵青河诉说理由。 夏苏扑哧一笑,也不怕赵青河睨来的眼白,对老夫妻道,“你们不必劝他。干娘含辛茹苦带大他,孤儿寡母,恐怕受到不少委屈。他小时候还因此在学堂遭遇不公,非要弃文从武,才长成这副虎背熊腰的模样。如今好不容易都熬过来了,自然不愿让大老爷捡现成爹来当。我亦觉得,干娘纵让我们投奔赵大老爷,却同时对我们隐瞒实情,虽有让大老爷照顾亲儿之意,却无让儿认亲爹之心,这份坚持,我们应该帮着守久一些。” 赵青河望着夏苏,天光在他眼底折成长长短短,令那对漆黑的眸子灼灼生辉。她总是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他怦然心动。 深吸气,缓吐气,语调却藏不住一份亲昵,“妹妹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了?” 他的记忆又恢复不少,渐渐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了别人眼里只讲蛮力的混棒子。 少年时的遭遇,令他憎恶那些自以为是的读书郎,连同读书好的自己一并嫌弃,发了狠愿不再动那无用的脑,专心练功夫,做人也不费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拳头解决了事,反而省心得很。 但那些终究不是他的本性,只是装得久了,不装下去也不行。 结果,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赵青河也懒得装了。 “干娘说你原先很用功,有一日突然不肯去学堂,也不喜欢读书,她就去问学堂先生,结果先生说你顽劣难管,与其他同学相处不洽,干娘便猜到你受了欺负。不然你以为,变卖字画都要供你读书的干娘,怎会任你弃文从武。”夏苏也是刚刚想起,因为干娘说到这事时,她正对这位没脑子的义兄十分不耐烦,边听边打盹。 两人联手,空隙不留,谁还能多说一个字。 乔连大步跨进里园,稳稳当当禀报,“少爷,大老爷正往这儿来,我让阿生拦着,只怕他拦不住。” 乔连乔生,跟着赵青河这样的人,走路的步子也好,说话的节奏也好,都相当明快爽气,一股子不向他人低头的倔强劲。 乔连才说完,赵大老爷的声音就传来了,“这府里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么?赵青河,你找得都是什么仆人,半点不分尊卑,统统给我换了!” 赵青河神情冷下,嘱咐泰伯他们先出发。 夏苏也要走。 “妹妹留步,万一我跟赵大老爷打起来,你好歹能劝个架。”赵青河抬手一捉夏苏的细胳膊,刚才还冷然的神情,这时有点耍赖。 夏苏自然知道他胡扯,淡淡挣脱了胳膊,往旁边一站,面无表情,宝石眼却悄眯弯,似笑非笑,也不怕某老爷随时杀到,语气微扬,“我等着看你怎么打你爹。” 撇开认祖归宗,父子血缘已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赵青河耸肩,眨单眼,“我也等着看你怎么劝架。” 赵大老爷进了园子,情绪未平,对赵青河喷火,“除了你当初带来的三个,其他人都打发掉,我会找懂规矩的人来。”一眼瞥见夏苏,语气略顿,“你我换个地方说话。” 赵青河不动如山,“懂大老爷的规矩,却不见得懂我的规矩。我找人,能干不能干另说,忠于我和苏娘却是重中之重。大老爷找的人,怎么都不合这一点。也不用换地方说话,这家里我与苏娘共同作主,认祖归宗这件事,就算我愿意了,苏娘不愿意,也成不了。” 夏苏的黛眉跳两下,哪里是等着看,他是要跟她打架吧? 赵大老爷瞧夏苏的目光就有些沉,同赵青河道,“我与夫人商量过,让苏娘搬到她园子里住。你们虽是兄妹之情,始终不是血亲,又都谈婚论嫁的岁数了,住在一个园子里徒惹闲话。等开了年,你同岑家女娘成亲……” 夏苏眼眸晶亮,瞬间,对上赵青河的惊目,又瞬间,挪开。 赵青河要和岑雪敏成亲?! 赵青河双手张开,仿佛挡住汹涌大浪,一脸傲冷神色,“慢,慢,慢,赵大老爷的话倒是够精简,内容却好不丰富,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但也精简答你――没商量。父亲该做的,您还一样没为我做,当爹的派头却比天大,上来就命令我做这做那。我只奇怪,您到底想认我这个儿子,还是想彻底断绝父子关系?若是后者,我乐于从命。” 他吧,从前一碰上那位叫夏苏的姑娘,就会想着法儿惹她跳惹她恼,怎么吵赢她是他每日一睁开眼就盘算的事,自打他发现岑家女娘特别能吊起夏苏的一根跳筋,他简直乐此不疲。银子古董字画这些的,都是死物,散了还能聚,他有的是赚钱的本事,但让夏苏从龟壳里探出头来张牙舞爪,却是极其珍罕的。 赵大老爷的眼珠子直往外凸,喉头打雷般滚动,“你”了半天―― “老爷,不好啦――”齐管事撒丫子奔来,“库房的鲁管事上吊死了!” 夏苏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赵青河的声音。 “我办赵府差事时遭遇灭口,如今赵府死了个管事,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回来,真是有意思得很。” 夏苏吃了一惊,抬头看赵青河。 他伸一根手指过来,顶着她的脑袋瓜往园子外转,“妹妹,咱们一日中最精彩的时候,快到了。” 日暮西沉,将天空染得五彩缤纷,尚瞧不出夜色伺机待动,将取代所有的昼光。水墨的昼,单调绘完。青绿的夜,魅彩无边,随着穿行江南的每一条水流,笔笔上色。 (上卷完) ------------------------------- 行文过了一半,感觉这次更新好快,有没有? 来来,大家来庆祝一下吧!(未完待续。) ------------ 第93片 二子泛舟 下夜。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ia/u///】 长街寂,**无声。 扰攘如沸水的京师某处教坊中,酒香,脂米分更香。莺燕之声吹春风,百花齐放,任君挑选。美人们训练有素,又各展千秋,惹得处处都是放荡不羁的男人笑声。 天子脚下,最不缺贵客,但今夜妈妈紧张得很,包下最好房间的客人还未到,她便早早送上坊里最讨人喜欢的姑娘。 这群客,看似无官无权,却与朝廷最有权力的一群高官息息相关,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裙带,就那么几大家族,渗透天下每个最能赚钱的领域,富可敌国,比皇帝说不定还有钱。 有人叫他们皇商,有人叫他们官商,出了京师,下了民间,称他们巨贾。他们从本质上与普通的商户区分,自然不属于士农工商的地位分类。 崔岩到时,见那个讨厌的家伙由教坊最出众的两大美姬伺候着,还装一副兴致索然的清高相。他即刻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神色,主动跟人打招呼。 “刘大公子来得早啊。”崔岩坐进对席,声调抹油,语气轻佻,“坊里的姑娘自比不得刘府美人多妖娆,不过,既然是来做客,哪怕装作享受,也是好的。[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你这副模样,实在像极了讨债。” 刘彻言掀掀眼皮,无声抿酒,不想理会。 “别这样嘛,难得我二人有独处的机会。”崔岩抛来“媚眼”,逗笑左右美人,却逗不笑刘彻言的冷脸。 崔岩不以为意,知道刘彻言的性子压根不懂什么叫乐趣,继续说道,“崔刘二家虽在生意上常交手,父辈们斗得你死我活,连带着我们这辈也互看不顺眼,但仔细一想,与其两家斗,让别人拾得便宜,不如两家联手,叫别人插不进足,三百六十行,咱平分了它。” 刘彻言见崔岩越说越像回事,不禁撇出一抹冷笑,“九公子好大的野心,可惜比贵府崔大晚生十年,不然你我说不定真能联手,各做一百八十行生意。而且,我听说仙玉阁去年生意不太好,你爹就叫你到乡下收租,学怎么催帐。” 崔岩脸色一沉,讽刺他不是长子,做不得主么?他手一挥,将美人斥退,不再嬉皮笑脸。 “刘彻言,别人看你,肯定说是运道太好,天生不足,后天补足,母鸡群里唯一只少壮公鸡,人财两得。不过,有些东西啊,就得靠天生的命数。我即便排到十九二十九,那也是我爹的亲儿子,让我收租,却真想我好。你义父如今不顶事了,但他到底还活着,刘家诺大家业会归谁,还不一定吧。” 这是刘彻言最不爱听的话,底气稍泄,以阴鹜填补,“刘家家业不管归谁,总不会给了外姓人。” 崔岩呵笑,“是,跟我家一样,都有这规矩。可是刘家女儿多,招个女婿,生个姓刘的小公子,我就好奇了,谁才是真正刘家人。”又抬手,阻止刘彻言打岔,“我知道,你本事大,把你那些妹妹们飞快嫁出去了,最小那个最风光,犹记得正月十六满城红纸飞若春花。是给湖州盐商续弦吧?厉害,厉害啊!老头子两腿蹬不动几年了,他家又只有庶子,你小妹若一举得男,湖州最大的盐业买卖就会姓刘。别的不说,刘彻言,你这一肚子盘算功夫,实在了得,自己即可独大,何须分他人一杯羹。只是,你那些妹妹要都嫁出去才行吧。” 刘彻言眯了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崔岩收起笑容。论外表,他不如刘彻言俊好,论心计,他不如刘彻言狠毒,论地位,他只是家中能干的儿子之一,而刘彻言已俨然一家之主。他可以攻击刘彻言的,原本只有天生的出身,如今,又多一样―― “你家四妹妹几年前得了重病,送到哪儿去养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刘家恒宝堂一直比仙玉阁生意好,除却刘老爷一双识宝的好眼,还有恒宝堂里一位从不露面的鉴画师,眼力与刘老爷不相上下。他祖父曾怀疑是刘家女儿中的一位,但父亲叔叔他们却不信女子有那么大的本事,想不到还真是。 刘苏儿,刘家庶出的四小姐,生母波斯姬,三年前因抵抗婚约而出逃,迄今未归。不像刘府其他女眷出门随意,她甚少露面。听说,她的舞姿美若飞仙,摄人三魂;听说,她的身段柔媚若无骨,勾人六魄。 仅有一回,崔岩与她擦肩而过。 何时何地早模糊不清,三魂六魄好好留着,只对那张白玉面容上清邃的宝石眼睛记得深刻。 而今,那张面容,那双眼睛,在苏州又现。 “那位妹妹当初是定与你伯父为妾吧?”崔岩啧啧两声,神情却无比厌恶,“刘公公深受皇上器重,特允宫中有妻宫外有妾。而你妹妹本该为第四位,可惜病得不是时候,太没福气。” 只有刘彻言这种阴暗自卑的男人,才会将自家妹妹嫁给太监。 崔岩自觉处事虽也不择手段,却怎么都不至于失了这点人性。 刘彻言脸色越发黑冷,“姓崔的,想骂我,尽管直言。” “没啊,我羡慕你一家人齐心协力……其实却是这样――”崔岩语气稍顿,“我最近偶然瞧见一姑娘,跟你四妹妹长得九分相像,所以才想起来问你她在何处养病。说不准,真是同一人。” “在哪儿见到的?”刘彻言阴冷表情泄漏一丝热烈,又立即懊恼,顿时狼狈。 崔岩看在眼里,心中自明,“难得见刘大公子这般紧张,莫非我瞧见的,真是你家四妹妹?” 刘彻言坐起身,薄唇抿苛线,寒气层层涂白了脸皮。 这时,请客的主人与多数客人一起进来,见崔刘二人已到,纷笑着来打招呼。刘彻言僵直的坐姿放缓,立身淡笑,同他人作礼说话。崔岩的笑却要大咧得多,他知道,刚才那事还没完。 群宴近子夜才散,多数客人留宿美人居,平时十分风流的崔岩却出乎意料规矩起来,居然要打道回府。 ------------------------ 亲么,新卷开张,第一更哦,么吧!(未完待续。) ------------ 第94片 万金换她 马车才出教坊,崔岩就听有人喊留步,他勾起得意的笑,眼睛却眯得十分尖厉。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m.lwxs520.com 乐文移动网 车帘外,那人递进一个信封,恭谨说道,“小的刘府管事戚明,替我家大公子送信。九公子慢慢读,小的等您回复。” 崔岩拆信看了,冷笑一声,“好个重金酬谢,只是我不信这套空话,你还是把你家少主请来得好。” 戚明的脚步声跑远,一刻不到的工夫,换来刘彻言的冷冷话音。 “难道还怕我赖你银子不成?” “我知道刘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不过你若以为我要的是银子,已然瞧扁了我。刘家有钱,崔家没钱么?”崔岩隔着纱帘,盯瞧那道挺拔的身影。不肯弯腰,不肯低头,是不是? 他瞥开视线,对外头车夫轻飘飘一句走了。 “你要什么?”刘彻言脱口而出。 崔岩掀帘。 窗上的直影,随帘子撩上,迅速缩矮下去。 “今年宫里和内城官署茶叶丝绢的采买,转给我做。” 刘彻言眉关拢阴霾,哼道,“好大的胃口,只怕你吞不下。” “怎么会?我嘴大肚子大,仙玉阁不够塞我牙缝。也不是谁都像你那么好命的,只要担心四妹招婿生个刘姓小外甥,我上头兄长好几个,将来分家真不知够不够我一口饭,当然要未雨绸缪自找财路。[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崔岩打个呵欠,“你不用急着答复,事关几十万两银子,我等得起。”等不起的,是这位刘大公子。 刘彻言甩袖转身要走,面容似怒,却并未说不行。 崔岩已稳操胜券,追加一句,“所谓转做,仍以你的名义向宫里朝廷交货,却由我负责采买,银子进我的口袋。” 刘彻言没回头。 当对方提出这样的条件时,他就明白对方图什么。 刘家一直为宫中和内城官署指定采买,并不是他想要给谁就给谁,从提名到认定,一道比一道更高的坎。唯一可行,且又快又直接的方法,就是打着刘家的名义。 崔岩不是从他手里讨活做的第一人,但要他无偿提供名头的,独崔岩一个。狮子大开口,风险他来顶,姓崔的稳赚钱,仗得不过是一则消息。 刘彻言很愤怒,不是心疼要白给崔岩几十万两进帐,而是自己一定会为这则消息妥协的挫败感。 过了几日,崔岩收到一份刘彻言按印的密契,附加条件是他的消息一经证实确凿,契约中的内容就生效。而崔岩自有一套,不直接告诉刘彻言某人的下落,而是派了自己的亲信管事,领着刘家到苏州某府去,以确保刘彻言不耍花样反悔。 从北到南,路途遥远,一去一返将花数月。 尽管北方寒流仍不间断,南方却是春江水暖,犹绿犹红,好风光美不胜数。这年暖得还特别快,人们已开始踏青早春,凡是胜景地,比年节还要热闹,欣欣向荣。 即将进入四月的名门赵府,历经正月里管事自尽的凶事,二月里全府盘查的惊骇,仿佛更麻烦的事还在后头,却因九姑娘的出嫁,中断了这片人心惶惶,让大家好不容易平静度过了大半个月。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雨季跟着今年的春,也来得早了。 从赵九娘院子里“借”来几本书,夏苏一身黑衣,飘忽若影,闪过幽夜深深的园林,听雨丝打着嫩青的芭蕉叶,行进却慢。 春雨如油,落在她的发间,让偶尔挂在廊檐的灯照得忽然晶亮。 赵青河的身世水落石出,她这个义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可以大大方方行走府中,但却过于习惯黑夜披黑色,即便多了一季新衣,仍初衷不改。 大太太坚持夏苏和岑雪敏一个待遇,而岑雪敏和赵府姑娘们一个待遇,以此类推,不仅给她做了春衣,还为她添了不少佩戴的花饰,颜色亮丽,款式也新。她晚上虽穿不着,至少每回让大太太请去时,泰婶和乔大媳妇不会犯愁没体面的衣装了。 夏苏没有搬到大太太的住处,甚至都不用常过去,皆因鲁管事自尽一事引起赵府轩然大波,大太太也好,大老爷也好,连赵青河认祖归宗都往后押,更没精力管她搬不搬这样的小事了。 说起这个吊死的鲁管事,一直在库房做事,虽非主副总管,也待了多年,平时的口碑就是兢兢业业,很老实很仔细的一个人。 然而,在他上吊的房里,留有一封遗书,说他外头欠了钱,不得已才对《暮江渔父图》动歪脑筋,以苏州片替代,将真迹卖掉还债,如今东窗事发,无面目见主家,只求一死免去生前罪责。 人死得干脆,活人们却不能满足死人所愿,事情非但没有就此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凡是鲁管事经手的东西,再彻底验查一遍。库房之中,但凡跟鲁管事要好的人,遭到反复盘问,检验他们经手之事物。全府范围内,同鲁管事交情不错的人,都被搜过了住处。从而,追查鲁管事是否有同谋同伙。 二月那一轮搜屋大扫荡下来,没扫出鲁管事的同谋同伙,却拎出好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仆婢,都是主母能力稍逊,三房四房五房里的。因此,连累三位老爷和太太,让老太爷老太太狠狠训了一番,叫他们严加管教下人。 而一向能干的二老爷二太太,却是最早挨老太爷骂的两个。 鲁管事居然早先是二房的人,而大老爷不喜争权,多年研究学问,任二老爷二太太明里暗里往库房安插势力,皆因鲁管事这一吊,一下子就暴露在老太爷面前。 老太爷骂二房夫妻居心不良,命大儿子接手,要将库房大大整顿一番。老太太却是敢骂儿媳妇的大脾气,一句“你们还想杀父母弑兄嫂不成”,暗示鲁管事之死与二房有关,让二太太当场哭晕了过去,二老爷趴地上苦苦喊冤。 时机若不对,长年累月的蓄谋也无用,瞬间能毁于一旦。用赵青河的话说,二房接下来就只好想着分家怎么多捞点,家主之望已绝。 -------------------- 第二更奉上!亲们,开心!(未完待续。) ------------ 第95片 幽火引彩 同赵青河的想法一致,夏苏认为,赵府各房明争暗斗从不休,各打各的小算盘,但总体不伤根本。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百年士族树大枝多,一代代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方能长存。 赵府或者财政紧缩,家族名望一如从前,名贵非常,要做到这一点,子孙至少对外争气。 再看鲁管事换画,照遗书上的说法,属于个人行为,手法却与冯保胡子一伙更接近,而非受二房指使。 说实话,为了银子就让管事偷画卖,而且还是偷大老爷的画,如同弃库房的多年经营不顾,二老爷二太太那么会盘算,不可能短视至此,反而最不可能是这件事的主谋。 正因为与之前的换画案相似,董霖也十分重视,甚至请仵作验尸,结果却差强人意,尸体没有异样,遗书也为亲笔,那位办事一向心急的苏州知府很快判定自杀。董霖气得跳脚,但没有任何可疑的证据,只好无可奈何结了案。 赵青河没跳脚。不但不跳,也不像从前那样帮着大老爷尽心办事,好似与他无半点关系,不是悠哉出门结新友会旧友,就是窝在家里看书,与夏苏调侃逗趣,聊些书画界的人和事。 要不是夏苏已有些了解他说一不二的性子,会同董霖一样,以为他放弃寻找凶手了。 雨丝渐密,夏苏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轻身纵到廊下,贴墙而走。忽见,一点亮,幽火般飞快,不断闪过树,花,石,十分鬼祟。[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黑夜独有的青彩,在夏苏的淡褐眸里,晕染开来。她细眉愉快一挑,身形刹那动起,比幽火还快,上廊檐,踩屋瓦,准确追着那点火。一如所有的夜间动物,黑暗对她施与最强大的保护,被追之人毫无所觉,出了赵府,经过一片拥挤的小院,进入一户人家。 有趣的是,夏苏无比熟悉这一片,就在半年前,还是她的安居之区域,赵家安置亲戚和管事家眷的外家院落。她却没时间怀旧,落在幽火消失的屋子上方,悄悄揭瓦。 屋里一男一女,男的站着,女的坐着。 “不是让你别来了么?”女人保养得宜,看得出风韵,却看不出年龄,模样标致,眼气儿尖利,“万一让府里人知道你我有来往,保不准就怀疑到你身上了。” 男人五十出头,两鬓斑白,却眉清目朗,正脸方耳,长相十足正气,行为却全歪,将女人一把拉起,对准她的嘴吧吧香了两口,笑得有色,“托你死鬼丈夫的福,府里如今入夜后没有人敢乱走,我出府轻而易举。” 女人曾在大太太那里悲悲切切哭丈夫,是鲁管事的未亡人。 夏苏也记得那男人。正月十五那夜,大老爷率众管事开库房,她在屋顶上瞧热闹,见过这人站得远,是库房的人,但不是那些掌着大柄钥匙的主管。 男人不规矩,女人却也不甘寂寞,回勾对方的脖子,艳唇吐气,娇嗲迷人,“托死鬼福的,又岂止这一桩?要不是他的死为咱们争取时间,把那些字画古董及时换回去,这事可就闹大了。谁想得到,那幅《暮江渔父图》偏偏让大老爷送上不系园,又偏偏被人看出假来。当初老鬼就差拍胸脯保证,说这画造得跟真的一样,就算是大老爷,也分辨不出呢。” 男人的猪手稍缓,好奇道,“那老鬼到底什么人?” 女人全身瑟缩一下,声音好不畏惧,“劝你最好别问,否则,一旦你做事出纰漏,就和鲁七一样的下场。老鬼说过,失败即死,绝不容情。更何况,老鬼戴着面具,鲁七和我都不曾见过他真容。” “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何那么听他的话?他给你们的报酬说多不算多。”男人问。 “因为鲁七曾杀人越货,入山为匪,老鬼是山寨大头目。山寨虽散,过去的事却不会就此作罢,官府仍在通缉鲁七,如果不帮老鬼做事,老鬼就会密告官府,到时死罪难逃。而我嫁鲁七前,曾骗婚毒夫……” “欸?!那我该离你远点。”男人说归说,却将女人打横抱起,直接按在桌台上,用他伟岸的身体压住,一手从她裙下探进。 女人轻呼,又娇笑,昏黄的灯光交织她面上情潮,无比放浪的姿态,还故作矜持,捏拳打着男人的肩背,“来不及了,你已经上了这条贼船,老鬼自有办法收你。” 男人呼吸粗重,呼噜呼噜,不知在拱什么的声音,“不用老鬼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就为你豁出去啦。” 女人的脸上忽然浮出一抹得色,推开男人,自发宽衣解带…… 夏苏看得目不转睛,眼前却忽然换成一只大掌,隔开底下无限春光。她扭头瞪,见一黑衣蒙面人蹲在身旁。那双刀目既然凝不了冷,她当然更不可能感觉惊慌,反而看他装模作样竖起食指示意噤声,令她翻个白眼,回头慢腾腾将瓦片推回去,无声立直了,点瓦速行。 黑衣人始终跟在后面,直到同夏苏一道落入那座“赵三公子”的园里,才摘掉面巾,笑开了口,“妹妹夜里要是尽看那些偷鸡摸狗的东西,哥哥今后可要设门禁了。” 夏苏眯起眼,没好气,“怎么到哪儿都有你?你偷偷跟着我?” 赵青河一副要某人签卖国约的狡诈神情,“妹妹莫扯远话题,今晚这事需要好好表明你的态度。” 到底谁要扯远话题?夏苏往树下的石桌一坐,“你弄坛酒,炒俩下酒菜,我再听你说话。” 赵青河呵然,这姑娘对自家人和外头人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但抬头看看天色,“天都快亮了,睡去吧。” 他肯放人,她还不应了,“你刚才在屋顶上听到多少?” “惭愧,只听到不堪入耳,一室男盗女娼。”他其实亦知,她不会无缘无故趴人屋顶凑此等热闹。 那就是没听见。 夏苏不瞒,“鲁七之妻恐涉换画案,那名奸……鲁妻虽然新寡,毕竟已没了丈夫,能说奸夫么?” ---------------------------- 亲们,第一更!昨天评论区好热闹哦,感谢你们支持!(未完待续。) ------------ 第96片 秘辛好听 赵青河哈笑,“那便说情人罢,总不能教妹妹难受。txt小说下载80txt.com www.lwxs520.com” 又嘲笑她?夏苏哼他。 夏苏继续说正事,“鲁妻的情人是库房管事,五十出头,太阳穴有颗黑痣,耳垂后也有黑痣两粒。他帮鲁七夫妇换回真画,那幅《暮江渔父图》是没赶得及。鲁七夫妇听命于一个叫老鬼的人,鲁七本是杀人越货的通缉犯,加入山寨当强盗,鲁七的妻子骗婚毒夫。两人因此受老鬼要挟,不得不帮其办事。老鬼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知道那么多密辛,妹妹会否午夜梦回睡不着觉?”赵青河语气调侃,脑中却已迅速吸收这些消息,“如此看来,鲁七夫妇与冯保那些人极可能是同一伙。冯保拳脚蛮横,招招夺命,是豁出命的打法,而船上胡子那一帮,同样彪悍之极,他们都似盗贼响马。这对董霖来说,可是大好消息,他能从历年通缉的人犯名单着手,也许是这些案子唯一的突破口。” 夏苏不评论,起身,推屋门进去,准备睡觉。 “九娘嫁了,想来妹妹突觉寂寞,夜里越逛越似孤魂野鬼,好像没了落脚之处。这种感觉,哥哥明白得很,但你要记得哥哥我一直在你身旁,有烦心的事,一定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找乐――”一只茶壶,从夏苏的屋子里狠狠飞出,赵青河接个正好,哈哈笑,“妹妹这手劲,还得多练。” 嘭!屋门紧闭。 赵青河淡淡收了笑脸,回书房,倒茶入壶,抽出那本《溪山先生说墨笈》,又将各种关于古字画的书册摊了一地,一会儿翻这本,一会儿翻那本。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他看得无比认真,直到天亮时,热炉变冷,眼皮子累耷拉了,才想到回屋歇息。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拼命拍打着外门,连内园的他都听得见。 他一个箭步跨出屋,看天色就知太早,只有他能开门去。 他走得并不慢,但那门越发大声,哐啷哐啷又要报废的动静,让他不由来火,开门就冲敲门人低吼,“谁啊,大清早报丧?” 董霖两道眉毛发红,狐狸眼全无风流倜傥,头发还散一捋蓬一簇的,袍襟都没拢好,“赵青河……赵青河……” 他双手往赵青河肩上要放。 赵青河一闪,任董霖踉跄进门里,倚着门板冷峭瞧他,“大老爷们,有话就说,要命就拼,别动手动脚千呼万唤的,爷我不搞断袖。你可拍坏我家一扇门了,怎么,还拍出念头来了?” 董霖骂,“滚你妈蛋!你想断袖,我还不肯呢!袭击你和苏娘的那只船,估计找到了!” 赵青河原本盹意的双目一凛,“在哪儿?上面的人……” 董霖也正经了颜色,“通往杭州的主河支流,浅滩上搁了一条漏底的货船,一舱的死人,文书描述与你报得案相合,我已经跟知府大人报备,今日就出发,你跟我认船去!” 赵青河大步往内园走,“等我一刻……” 夏苏站在拱门那边,晨风轻吹披肩乌发,容颜似雪,又带桃花的粉澈。 她道,“我也去。” 董霖眼睛亮亮赞夏苏,“白光之下,妹妹更好看啊。”边说边偷瞥赵青河,见他身形不顿,暗叹自己勾嫉妒失败,“但我和青河去看凶船和死人,不是游山玩水――”要拒绝。 “跟去可以,路上却不会因你是姑娘家就特别照顾,更不能拖慢我们的行程。”赵青河打断董霖,对他道,“苏娘当日也在船上,或可帮忙。” 夏苏立刻转身,碎步子,人却去得飞快,好似一方风吹起的白帕。 董霖即便见过夏苏的轻功,仍会为之惊艳,正想开口再赞几句,却让赵青河一记冷眼瞧闭了嘴。原来不是他勾不到嫉妒,而是有人当着夏苏的面,坚持“大方”形象。 等两人都走了,董霖才想起自己急着来报消息,家里行李也没收拾,实在不用纠结“一刻后就出发”这点。 他犹豫要不要进园,又怕赵青河吼他大清早扰人清梦,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忽听身后门响,转脸一看,喝,皓雪肌肤明眸善,樱花纷落如云来,真能让大雁掉下来的大美人。 大美人微蹙眉,轻斜流云般的乌发,似因他的陌生困扰,“你是……何人?” 那声音,似莺声出谷;那模样,似夏湖之莲;听之心动,入眼欲摘。 “敢问小姐芳名啊?”董霖自觉有点精神恍惚。 “放肆,我家姑娘之名是随便说与你听得么?”大美人身旁一小美人,却是丫环的装束,眼睛精明打量着董霖,“你不是青园的人,却为何在此?” “你家小姐不说,我自然也不说。”美人养眼,君子小人皆爱看,看着悦目,又不用缴钱。 大美人气质出众,非狭隘丫头可比,落落大方行浅礼,“小女子姓岑,与三哥比邻而居,适才听闻撞门声,特来看一看。” 大美人,小美人,还有几个手脚粗壮的仆妇在后,好似真来助阵一般。 董霖听到岑姓时,心里一点迷蒙恍惚也没了,眼底刹那沉静,嬉笑浮于表面,“原来是岑姑娘,久仰了,青河从前常提起你。” 呃,这姑娘的脸皮这么薄?说红就红? “在下董霖,青河好友,粗人一个,拍门也没想到惊扰邻居,下回一定留意,岑姑娘走好。” 当年赵青河迷岑雪敏之时,他只听,不表达意见,却觉岑雪敏的姨母固然爱贪小便宜,但叫着三哥,对赵青河一直温和的这位,也有不对之处。不喜欢,就不要粘粘糊糊。况且,她姨母收了赵青河那么多好处,她难道真一无所知? 总之,董霖对岑雪敏的好感度极低。 岑雪敏却似没听出赶她之意,“你们要去杭州?” 董霖心里又疙瘩起来,语气明显讥嘲,“岑姑娘耳聪目明,瞒不过你。”别人家的事,她管得是否太多? 岑雪敏仍是白白的一张脸,表情天真美好,“董公子莫怪我多管闲事,若非听仆人提到你们要去杭州,我也不来这趟。”(未完待续。) ------------ 第97片 美人难拒 岑雪敏的声音这才有稍稍委屈,“昨日大太太才答应请三哥陪十一娘和我去杭州杨家,一来看看九娘,二来还能逛西湖…...” 明明岑雪敏的语调挺自然,董霖却汗毛直凛,暗呼吃不消这种娇弱,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摆着手道,“岑姑娘不必跟我唠家事,我管不着。txt下载80txt.com你要找的人在里头整行李,我也不进去了,你帮我传个话,告诉他不急着出发,今晚酉时的船,我准点在北城码头候着。” 说罢,他就跑出大门,上马急催,等驰远了才自言自语,“赵青河,不是我不够义气,俗话说得好,好事要多磨,今后才长久,你会感激我的……” 赵青河听岑雪敏传话的时候,心里却没有半点感激之情,恨不得立刻去暴揍某人一顿。 “……三哥,这样行不行?”岑雪敏杏眼清澈,向对面的人们友好微笑着。 赵青河一见岑雪敏的时候,就把园子里的人叫起来了,也不让她和她的丫环进屋,就在园里,站得远远的,说话。 所以,这会儿岑雪敏面对着泰氏夫妇,乔氏一家,还有大驴。 “什么行不行?”赵青河光想着揍人,没仔细听岑雪敏中间那段话。 大驴凑过来,想在少爷耳边提醒,却被少爷推直了,只好大声道,“岑姑娘问少爷,能否带她和十一娘一道去,她保证不耽误咱们上船。” 赵青河本想说不能,心思转了又转,出口却是,“能,只要大太太同意,今晚酉时一刻出发,自己到码头去,我过时不候。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谢谢三哥。”岑雪敏笑得很甜,唤上丫环走了。 赵青河不看岑雪敏的背影一眼,将大驴,乔生,乔连叫进正屋,半晌没出来。 倒是夏苏换过衣服整好行李,一出屋就让泰婶和乔大媳妇拉着,唠叨这事。 “不知打什么主意,非要跟你们一道去杭州。”乔大媳妇来的日子尚短,大宅子里的那些事仍处于摸索。 “我看哪,保不齐已知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心思。”泰婶的怀疑显然不输给那些老谋深算的,“少爷要是认了赵家,就是长子长孙,大老爷当初给四公子说得娃娃亲,就顺理成章说给少爷的了。这么着,少爷娶有钱家的小姐,四公子娶有地位的小姐,富贵全齐,双喜临门。” 正月十五那日,赵大老爷来园子里提起这件事,泰婶已经去了广和楼,却仍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果真,家有老,如有宝。 夏苏再想到自己的迟钝,过了那么久才明白,大太太与岑雪敏说对不住,与赵四郎婚事不成,还把自己也叫上的那回吃饭,其实大有暗示自己本份的意味,尤其最后赵家长子长孙的婚事“势必要门当户对,就算高攀,也得是赵家高攀”这句话,如同为她量身定做。 赵青河若成了赵三公子,干娘与她说过的事就可以不作数了吧。夏苏笑了笑,没有沉心之感。 “我在屋里听到了岑姑娘的话,也未必是打什么坏主意。她和大太太确实提过去杭州的事,加上十一娘和九姑娘是亲姐妹,想去看看姐姐嫁得好不好,而我们本就打算四月到杭州访友,大太太便想着凑到一起出发,人多好照应。可如今我们突然要提前走,岑姑娘来议,实属情理之中。” 其实,一颗心早已沉底,她认得清自己的命运,只求今生远离恶魔,平静度日。 婚事且随缘吧,实在做不到积极进取,单从这一点来说,她还是挺佩服岑雪敏的果断。 不知是岑雪敏口才好,还是大老爷大太太想借此机会将娃娃亲坐实,决定这般仓促,却也没有半句反对。这两位长辈将赵青河和夏苏叫去,分别嘱托一番。 夏苏不知赵大老爷吩咐些什么,自己则承载着大太太的千叮万嘱,因她年龄最大,要她当个长姐,出门在外,多多照顾妹妹们,一切以名节礼数为重。好在她个性偏私,看很多事情都淡然,一耳出一耳进,将大太太那些让赵青河和岑雪敏有机会多处的暗示,直接当作没明白。她对自己的婚事没打算,却也无意当别人的红娘。 夏苏和赵青河到码头时,赵十一娘和岑雪敏居然还比他俩还早,已在船下等着搬行李了,而正同董霖说话的人竟是赵子朔,令他俩皆吃了一惊。 赵青河低咒,“两个娇滴滴的千金还不够麻烦,再来一位公子哥儿,不信我,就别让我带着。” 夏苏自觉理解赵青河这话指赵大老爷,就说句公道话,“赵子朔跟船其实是好事。你这个尚未正名的赵家公子,加上董霖是外人,照顾两位待字闺中的大家姑娘,有点事都说不清楚。” 赵青河垂眼睨了笑意,“妹妹别落下自己。”两位? “我是小门户里的。”夏苏慢摇两下头,引用赵青河早前的说法,“大户人家的规矩放不到我身上来。” “可在我眼里,妹妹比哪家名门姑娘都贵重。”赵青河眼底的认真让笑意遮掩,看着只是说好听话。 他的口无遮拦由来已久,从明化暗,从暗化明,夏苏都适应了,不会再轻易脸红,白他一眼,“那是。我这会儿若抽身,别说工坊和搬家,你得回去求大老爷给你一份差事做,从此抬不起头,要一直当孝子。” 赵青河想掐她脸,最终改从她身后拉发梢,不落对面那些人的眼,沉声笑道,“啧啧,这牙又尖了,只是妹妹别忘记,我可早把你当成摇钱树供着呢。” 他的这些小动作,她都习惯了不挣扎,横竖对方皮太厚,钉子敲不进的地步,夏苏转而问道,“你打算带他们看沉船死人?” “我傻么?”赵青河笑侃的神色忽然敛沉,“到时找个码头停靠,咱们跟董霖办事去。赵子朔当真来得好,在家带孩子吧。” 夏苏看着那位谦谦公子,不由说道,“这都快开考了,听说赵六过年后没回过家,赵子朔却还悠哉,真是人一聪明就省好多力气。” ------------------------ 第一更。 离加更还差几票吧。么么! 顺便,加精又用完了,给亲们加分哈。(未完待续。) ------------ 第98片 搁浅死船 赵青河眼瞳幽深,看不出他所想。[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后来赵子朔的说法,算给夏苏解了惑。 原来并非天才倦怠,而是王爷舅父来函让赵子朔早些到京师。 赵大老爷说,十一娘要到杭州,让他索性一道坐船,再从杭州入京,一来顺路照应,二来可以和赵青河培养一下兄弟感情。 当然,后头这话,赵子朔没有透露。 不说京师有赵氏的老宅老仆,王府也随时欢迎外甥住,赵子朔无需带太多行李,除了随身带些书看,也就一路上的换洗衣物,且早做好出门的准备,箱子一抬便能走。 穷家背家当,富家轻装行,正应此情此景,却让夏苏想起当年一件破衣服舍不得丢,大包小包投奔赵府的情形来。 虽然多了不请自来的人,一公子二小姐,以及旅途照料他们的仆婢随从十二三人,搬行李,安排住舱,闹哄哄好一阵,船最终没有耽误太久,子夜前就驶入大河,往杭州行去。 那时,夏苏的心思还很简单,认船认尸找线索,再到杭州看赵九娘,游一游西湖。 苏杭水路畅通,快行也就一日余,只是今年雨季早来的缘故,急流增多,尤其夜间多险,故而赵子朔提出只在昼间行船。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赵青河看过地图,那条支流就在赵子朔提到的码头附近,心想正好,怎能不同意? 于是,出发的第二晚,船入一个挺大的河镇歇晚,赵子朔带了十一娘和岑雪敏上岸用膳,赵青河说晚些时候就与他们会合,却同董霖,夏苏和乔生,换乘小船,上支流找浅滩去了。 董霖笑赵青河骗死人不偿命。 赵青河却道,“骗又如何?我已告诉船大,最迟明日下午,一定回转。想那赵子朔又不傻,不可能一直等到天亮,只要回船便知。我就烦他问得仔细,说来话长四个字打发不了。” 赵青河这回急着出来,也没对赵峰夫妇交待清楚,理由几乎敷衍,说什么难得知府大人肯出借官船,过了这村没这店。 赵子朔却不知从哪儿听说董霖有官务在身,上船后就问起了,也不被糊弄,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坚持。 如此一看,在倔强的这点上,赵峰,赵青河和赵子朔的血缘关系就凸显了。 “要说烦,哪有你烦?苏州那几桩小偷案,都是你烦得我受不了,才重新翻出来的。”董霖忆及尚不算旧事的往事,扭头跟夏苏抱怨,“这位老兄总说有疑点,这不对,那不妥,让知府大人起先恨得牙痒,偏偏每回结案后还有后续,搞得如今离了他都不行,大人真是……” 怎么说呢? “对我又爱又恨。”赵青河一针见血。 董霖一拍大腿,喊道没错,然后就搓起手臂,浑身抖两抖,“你恶心自己就行了。” 夏苏看两人说话堪比杂耍,扑哧一笑。 “到了。”乔生却从船头传声。 夏苏慢慢走上去,这夜运气不错,只是轻雨,因此火把不散,摆得出一条长龙,照亮浅滩上那只歪歪斜斜的破船。 她一下子认出,正是那伙贼人的货船。 上了岸,两汉过来,皆穿捕衣,其中一矮敦汉说话老大不客气,却透露和董霖熟识,“你小子再不来,我可就收队了。” “算了吧,老郑昨日一早就跟我报了信,虽是你们杭州府地界,但此地离我们苏州更近。我便是耽搁了一会儿,你也没比我早到多久,收个鸟队。”董霖嬉哈拉来赵青河,“林总捕,认个脸,他就是赵青河。”又招呼那个老郑。 林总捕是杭州府总捕头,老郑是管辖这片的县衙捕头。赵青河抱拳,该讲礼时,从不含糊。 “你就是赵青河?让苏州知府大人给咱们大人发函,要求巡船和码头严加搜索,料定贼人走这条水路。听说,苏州的行窃凶命案也是你破的。”林总捕回抱拳,满目欣赏意,“久闻不如见面,当真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到我杭州府来,我让你当副总捕,怎么样?” 董霖连忙挤进,冲林总捕喊,“想都别想,赵青河是我们苏州府的!” 夏苏虽知赵青河挺受欢迎,却不知这么受欢迎,偷眼瞧他。 赵青河没有半点得意,只问老郑,“郑捕头,死人不在船上了吧?” 老郑点头,示意他们跟自己走,“这片本来船就少,先前还是冻住的,前些日子融了冰,才有船只走动,前夜里有船夫来报案。船底漏水严重,要不是水密隔舱,再加上老天帮忙,雨期水流变得快,让船搁浅,沉下去还找个鬼!尸体,呸,也不是尸体了,多数烂剩了骨头。” 赵青河忽然停住脚步,对夏苏道,“妹妹别跟着了,原本还想你认尸,烂都烂了,应是没什么可看。若有需要,再唤你。” 林总捕和老郑这才发现赵青河身后居然有个姑娘,一齐惊讶。 林总捕脾气稍急,“嘿,稀奇啊,我经办那么些凶案,少见姑娘家往前凑的。这谁啊?” 董霖见缝插针捣乱,“青河他媳……” 脑后突然被轻扇一记,左右转,却没见“凶手”,只有夏苏静立在侧。 董霖见识过夏苏的快,一吐舌头,嘿嘿改口,“青河的义妹夏姑娘,那日也被劫持到船上去了,所以带她来认一认船。” 身为经验丰富的捕头老大,自然不会漏过前头四个字,冲赵青河也笑得嘿嘿声起,“义妹啊,和你这个义兄般配,有江湖女儿的果敢无畏,能跟爷们上刀山下火海,比起会煮饭就嚣起来的我家那口子,真是天地之差。” 赵青河随林总捕调侃,只是笑,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夏苏要给自己正名,四个男人倒似有志一同,步子一下子拉开了。 只有乔生留下。 “你不去?”夏苏的负面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总不能因这些人的玩笑话,和自己生闷气。 “少爷说了,不能让姑娘一人没有保护,你留,我留。”乔生是赵青河的好帮手,和乔连一样,拳脚功夫与日增进的同时,脑袋也好使得多了。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99片 数数骨头 夏苏朝船那边张望,看到地上罩着一大片油布,就知下面是死人骨头,虽说不畏惧,却终究有些嫌厌,调转开目光。[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浅滩不远是大片农田,显然附近就有村庄,除了十来名官差,还有看热闹百姓,距前夜已两日,所以人不多,三三两两,或蹲在田埂上说话,或背着农具经过,亦有小孩子的声音。 夏苏的目力和听力在夜间极好,忽然留心到野林边上一人,戴着大边草帽,不远处的火把根本照不出他的样貌,而身旁一匹高大青骢,听得到它蹬蹄喷气,似刚赶完急路。 她正想看看仔细,却被董霖大肆的呕吐声一时分了神,再回眼看,林边已无人。 过了半个时辰,赵青河才回来,“照衣物和武器来看,是那伙人不错。” “那个胡子也在里面?”夏苏看一眼脸色发青,坐在滩上表情颓唐的董霖。 好好的师爷不当,非要亲自管刑案,受打击了吧。 “我瞧见他的刀鞘还挂着腰,虽然看不出脸,多半人也挂了。”比起吐得腿软的董霖,赵青河神情轻松,好似观景游客。[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他们怎么死的?”夏苏庆幸自己没去,她不怕死人,还是会被恶心到的,光是想想就接受不了。 “仵作验尸之前,我还不好确认,但骨架基本保存完好,没有人为砍折的痕迹,皮肉尚存的地方也全似自然腐坏,据下巴骸骨,下颚和上颚的张合度,应无挣扎或大口呼吸,加之部分骨色呈青乌,推测遭人毒杀后再沉船灭尸。这等程度的腐坏,这些人约摸当夜上江面后就被干掉了,而且极可能是船上的某人下手,才做得到神不知鬼不觉,掌握天时地利。只是那人再怎么聪明,恐怕没料到今年雨季来早大半个月,水流湍急改向,能把沉船重新卷上了这处浅滩。有时,不信天命都不行。” 赵青河说这番话时,林总捕听得一字不漏,眼珠子瞪得倒大,语气不自觉质疑,“猜猜谁不会,重要的是证据。” “那就得让仵作辛苦数骨头了,看看有没有少个人。”赵青河淡笑回应。 夏苏问,“你同他们面对面打过一架,可还记得缺了哪个?” “妹妹高看我了,我既不是过目不忘,那晚又只顾保命,除了胡子和他身边的两三人,其他的脸实在想不起来。”赵青河不夸大自身能力,“若那人还是上方派来监视胡子的,只怕连胡子都不知其身份。有一点可以肯定,皆因胡子擅自为冯保报仇,事后不但没杀了我俩,反而还暴露更多情报,才被灭口。妹妹和我,要对这群人的死负点责任哪。” 夏苏却冷然回应,“胡子说过,敢走这条路,脑袋提在裤腰上,绝不会怕死。他们既有这等觉悟,想来化成白骨也无怨无悔,无需你我抢责任,一点点都不用。” 赵青河笑眯了眼,“妹妹说的是,可惜船上没有搜出半片古董字画的物证,能让你过目――”猛然睁起眼,“老郑,你确定船里的东西都在滩上了?” 正在嘲笑董霖的老郑嗯啊点头。 “我可能猜错了,也许没猜错,但绝不止一人犯案,还有卸货的接应点。林总捕,请你让人描下船样,派人沿河打探,是否有人见过两船在河面交接,或此船靠过岸,码头也可能。”赵青河道。 林总捕对赵青河的话信服十分,忙去吩咐仵作和手下人做事。 “妹妹可还记得前日夜里?鲁七媳妇切实说过把画换回来了吧。”赵青河问夏苏,眼里仿佛沉千丝万缕,等着连线。 夏苏说声是,却不解其意。 赵青河沉默好半晌,忽然对董霖喊,“回了。” 董霖状态不佳,但比夏苏好奇得多,软手趴脚挪过来,问得起劲,“这就完事啦?有线索了没?到底谁干的?那么没人性?” “你特意跑来,就给我带路,还是呕吐?”赵青河反问完毕,作答如下,“我只来认船认尸,所以一点没错,就是这船这些死人劫持我和苏娘。他杀,自杀,事故,要由你们官家人操心。” “我是头晕,又不是耳聋,你刚才交待林总捕的话,还有问苏娘的话,我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有所发现就赶紧说,不然老子强行征召你当衙差!”董霖威胁。 赵青河不再逗他,一耸肩,“算不上重大发现,还是一贯瞎猜。主谋就在苏州。到底有几成把握,要等苏娘的判定。” 她?夏苏一怔。 若是别人这么说,她不会当回事,然而赵青河的猜测奇准,并非无依据胡乱臆断。 林总捕见赵青河要走,赶紧又过来,“怎么都不给我说话机会?你们让我查人口失踪,我自己的地界还没眉目,扬州那边倒传来了消息,证实那些被拐卖的女子说得真话。其实这两年出了不少瘦马失踪的事,各家妈妈一开始以为受不得苦跑了,那些姑娘多又是从老远的贫乡穷县买来的,谁也不愿再追到她们家乡去,更没想跟官府打交道,如今一知道是被人贩子拐的,个个嚷嚷花了多少银子养出来的,非吵着要把人讨回去不可。” 赵青河点了点头,“这些人做的虽是无本买卖,有一处相通,都是奇货可居,转手暴利。依我看,那几个救出来的小孩子还要耐心些问,官差也不要在江南附近,再往更南方寻查,许有富户家里走失了的。” 唉,两三个月就这么点进展,老牛拉车的资讯速度。 “这怨不得我,那几个孩子中最大也就八岁,要么哭,要么不吭声,问不出一句完整话来。”董霖表示没辙。 “送到千斤堂……”心才转,话已出,夏苏收口不及。 赵青河即刻明了,接过话,“葛绍妻带过一堆弟弟妹妹,肯定比你们这群凶神恶煞的大老爷们强。” 董霖心想,他一张讨姑娘喜欢的桃花俊,怎是凶神恶煞,但哄不了娃已是事实,皱皱鼻子应下,“那些女子怎么办?” --------------------- 今天第三更哈!(未完待续。) ------------ 第100片 双管齐下 按理,这样的事情无需请示赵青河,可董霖有点请示习惯了。[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想回哪里就送回哪里。”赵青河不觉得有何难办,当不当瘦马,未必都是自己的抉择,却一定是命运的抉择,他又不做善人,救了还管一辈子顺当,只能为他们再争取一回重新选择的机会罢了。 郑捕头又跑来,“如今缺官,还缺仵作,我们县衙没有专人验尸,刚才那位只是马医,平时胆子挺大,这会儿却让太多腐尸吓着了,比董师爷还厉害,直接给我晕了。没了他,兄弟们不敢随便动手搬那堆东西。” 林总捕低咒,“娘的,越是歌舞升平,谋财害命的案子就越多,衙门里的仵作老头趁势端架子。我跟他说命案,他却回我一句两个多月的死人不用当场验,搬回去多少是多少,他会看着办。” 赵青河一听,与夏苏说道,“这仵作老头不像端架子,倒像高手。妹妹恐怕要再等会儿,我去瞧一瞧,不懂装懂虽然要不得,懂装不懂也是假清高,何况是我一直追着此案不放手,劳他们兴师动众。” “我是不妨事,但你还是把乔生带着。这等场面难得,他要跟你多看,才能多学。”夏苏又指董霖,“这人不是闲着么?” 赵青河瞧董霖敢怒不敢言又挫败的土鳖样,但觉好笑,只恨没闲工夫哈拉,带上乔生,同林总捕和老郑一道过去了。 夏苏也不理董霖碎碎念,撑着油伞,往田埂踱去。 夜沉了,看热闹的农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那个戴草帽的骑客也没再出现。(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也许只是偶尔路过的人,她如是想。 此时的苏州尚喧哗,即便郊区也盛到几分热闹,乔连在一家很小很破的馆子独自吃酒。他是新客,而来这种地方的,多是老客熟客,所以他显得分外扎眼。 酒馆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编胡子,白头发一把抓在脑后如草窝,小眼睛贼精贼精的,但对人人会多看一眼的新客,他反倒视而不见,在柜台后面翻账本。 乔连喝完酒,也不叫伙计,自己走到柜台给银子,“这酒鸟淡,老板可有私藏的醇酒,贵一点也无妨。” 老头小眼上下打量,“哪来不知穷滋味的精小鬼,莫非馆子外头挂着广和楼的招牌?要好酒,客官进城找,小店伺候不起。” 乔连长得魁梧,肤色也黑,一笑森牙白齿,拿身板挡住,在台板上放一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压低了声,“俗话说得好,小庙才落天仙。老板放心,缺什么,我也不缺这个。事成之后,再给你一锭。”忽然拔高声气,“再给老子一坛好酒!” 老板小眼眯成了线,将银子往柜台下一扔,嘴上却吆喝,“放你娘的狗臭屁,我看你喝多了憋得吧,茅房在后头,自己撒泡尿照照去。” 乔连粗口连篇,摇晃到馆子后头。 “哟,这位哥哥的身板惹人馋,老娘得夸夸我家那口子,让他今后多放哥哥这般的客进来。”素白的手搁上乔连的肩,紧接着身体也缠过来,原来这馆子深处有蛇寮。 此美人蛇寮,表面是夫妻老婆店,丈夫却是摆设,做的是和青楼一样的买卖,但不向官府登记,也不缴税,是私寮。可不能因店小又穷而轻视它的攻击力,馆子里几个伙计,还有老板本人,都是会家子。而前头一有大动静,后头就闻风而逃。 乔连因而不动声色,任那女人带他进了屋子关了门窗,褪去遮不住春光的纱衣,上身不着一缕,坐到自己身上来。 他跟着少爷开眼界,酒色财气全部沾过,早非抬轿子的憨傻青年,看到姑娘就脸红说不出话。 大掌扣住水蛇腰,毫不怜惜地用力收紧,疼得女人变了脸色,他才嘻嘻笑,“这儿就你一个?哥哥我不能挑一挑?” 那女人乱扭腰肢,却始终挣脱不去,一时口没遮拦,抖出他想要听的话,“你想找不要脸的新寡妇,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她吃男人的,为了财什么事都敢做,你不怕么?” 乔连暗道,果然不出少爷所料,鲁七的老婆不只偷情,更不是乖乖听话的,她提到的那个老鬼,大有问题。 乔连这边准备套出更多,而大驴已在两百里外的小客栈,两日来头一回沾枕,睡得雷打不动。 两人都非常忠诚地,执行着赵青河的嘱托。 第二日破晓,赵子朔一出舱门就找船大。 “董师爷和赵青河他们回来了么?” 江南水路亨通,官家养船不新鲜,官船的船夫要跟普通船夫多些脾性,说实话也好似搭架子,“不知道,我也刚起,好多事等着。公子闲,不如自己直接敲门哪。” 赵子朔正气结无语,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回来了。” 他连忙转身,见一纤美的姑娘,鹅黄襦裙,春绿短衫,乌发如丝,一条绿缎的细辫垂在肩前,正是夏苏。 “夏姑娘早。” 夏苏淡然颔首,算是招呼过,侧回身,恢复刚才懒靠着船栏的姿势。 一个时辰前回来的,她倒下就睡,却不怎么安稳,一扭头惊见赵青河趴在她舱房的桌上睡得香,顿时没了睡意,心浮气躁跑出来吹风。还好没有立刻弄醒赵青河来质问,脑中清醒之后,想起他说董霖不太舒服,他们的舱房又小,所以到她房里借桌子眯一会儿,而她竟是同意的,虽然现在想起来很不应该。 这姑娘在看什么好景致吗?赵子朔走到夏苏旁边,顺着她的目光,不过是码头上的布衣百姓日常忙碌,庸庸无为。 “夏姑娘昨夜去了哪里呢?”不如聊聊。 夏苏目不斜视,盯着码头上的一个点,“董师爷要办公务,请我义兄帮忙,我就跟着一道去了。” “什么公务,还用平民百姓帮忙?”赵子朔陈述一个自己的常识。 夏苏听来却觉刺耳,“读太多书也不尽是好事,最起码的道理反倒无知了。天下为公,有几桩公务与平民百姓无关,又有几桩公务不是靠老百姓帮忙呢?” ------------------------------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www.92txt.net 就爱网) ------------ 第101片 淑女别来 夏苏自然不是忧国忧民之人,但追求仿画逼真的顶峰造诣,是必须要研究名家的心境和成就的,而历史上著名的大家多从仕途,连唐寅都不例外。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故而,她懂得这些道理。 懂,却不喜欢论。 但这个赵家四郎一身天之骄子的优越感,让她忍不出要刮刮他的薄脸皮。从情事到国事,这位实在需要历练。 赵子朔果真郝然,神情微愠,“夏姑娘懂得真多。” “好说。”夏苏可不脸红。 “夏姑娘如此,想来你义兄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她的义兄,却是他的亲兄,好不好? 夏苏从中感觉出未来状元的醋酸意,不该回应,却脱口而出,“同赵大老爷像极。” 她刻薄? 呃――没错。 这件事上,最委屈的人莫过于赵青河,而赵子朔父辈不缺,祖辈疼爱,是没资格冒酸泡的,居然还暗讽赵青河张扬? 夏苏全无意识到,曾让她讨厌的蠢狗熊,如今却能自觉为其反击防御,不容他人诋毁半分,那么坚定地,并肩而战。 赵青河如影子,倚在门里的凹暗处,听夏苏说他像他爹,好笑看着赵子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刹那疲劳清空。 他眸底沉着破晓,晨光慢慢浮起,攀上眼瞳,竟似正繁茂展叶扩枝的树形。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他的世界荒芜了多久?以为一直会孤冷,他也愿意独自待着,不惹别人,人也别来惹他,然后就这么糊里糊涂得混日子。 但现在,他遇到了她。 她有一半灵魂,像他的倒影,一样拼命逃避出身,畏惧过往。可她另一半的灵魂,光芒四射,在新生活里努力做自己,不似他放弃地轻易。 他说她是乌龟,自己却还不如乌龟,乌龟慢也目标坚定,而他宅在壳里当懦夫,怨天尤人,愤世嫉俗,还觉得都是别人的错。 只是,当他的道路走宽了,却贪心更多,想要放任自己去爱深一个人,可不可以? “三哥?” 老天爷真讽刺! 赵青河睨住廊道里走来的美人身影,垂眼敛没光华,对打扰自己好心情的女子,风度仍在,嘴角却噙了一丝悄冷,“岑姑娘起得早。”美人身后有丫环,很好。 岑雪敏娇柔问道,“三哥何时回来的?” “一个多时辰前。” 他的身份公开后,他爹遭受的明暗指责最多,他其次。 说他居心叵测,贪图富贵,野心家主之位,等等。 唯有大太太,尽管有二太太这样携私心的,多数人都赞她大度隐忍,与夫君不知生死的发妻平起平坐,如今更是连自己儿子的继承权都愿意拱手让出。 大太太无论出于怎样的心思而那么大方贤良,赵青河不掷一词,因对他而言,私心人人有,只要不是太过分,算不得太大的事。 后妈和继子女,就跟婆媳一样,千百年难以断清谁是谁非的错综关系。 反言之,赵子朔有这么一个关心他的亲妈,挺好。 不过他也不怎么羡慕就是,毕竟再拿孤儿套用自己身上,是很没良心的举动,会被泰婶拿着扫把追。在这点上,夏苏大概和他有相同感受。他们有家人,感情不比任何一家亲少。 “这么晚?”岑雪敏立刻关心,“三哥该多睡一会儿才是。” “正要再去睡个回笼觉。”他似乎听话,但伸手,推开身侧的门。 岑雪敏变了脸,气质再好也难忍,声音削尖,“那是夏姐姐的舱室。” “是又如何?”赵青河不以为意,亦不解释。 岑雪敏死死咬住唇,看着赵青河踏进去,开口叫住他,“三哥若对夏姐姐真心,雪敏不介意你纳小。” 赵青河转身,一脸要笑不笑,“岑姑娘说倒了吧,苏娘与我早有婚约,纳不纳小,她说了算。但我自己是不主张的,什么天仙美人,嫁与人作妾之后,多数变成相似的嘴脸,纳十个百个,男人就遭十倍百倍的罪,到头来气走了发妻,何苦来哉?男子选妻,往往头一个就是最好的,只不过大都不明白而已。我看赵大老爷那样,再看府里其他老爷们,却已十分明白了。” “三哥与夏姐姐有婚约?!”岑雪敏脸色煞白,同时因他那般直白不按常理的说话,吃惊用帕子捂了嘴。 “要不然,我俩一个屋檐下住着?”他不愿意想自己曾怎么追过这姑娘,可现在是肯定对这姑娘没兴趣的。 太不真实的性子,就跟淑女图上的走下来的姑娘一样,偏偏还挑不太出毛病,偶尔有毛骨悚然之感。 “我娘早相中了苏娘,偏我那会儿不成器,怕她看不上我,才先认她当干女儿,让我近水楼台呢。” 岑雪敏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格,“女子怎能如此轻浮?就算说定婚约,只要一日尚未成亲,就得守紧礼数……你娘即便有心,可如今你身份不同,选妻要门当户对,大老爷大夫人……” “岑姑娘。”赵青河神情一正,“我原以为你对赵子朔一心一意,非他不嫁,这么看来,倒是我小心眼了。” 岑雪敏耳根红了,想开口说什么。 “趁此机会说开也好。”赵青河却不想听她说,“听老友们说起我从前追着岑姑娘的那些行径,横竖我也记不得了,再怎么笑,不至于觉得丢人,就怕不了解的人还误会,当我痴傻汉,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这么说,岑姑娘可别觉得自尊有损,可我如今对你确确实实没有半点非份之想。不管是因为失忆,还是因为过了年少轻狂那劲儿,总之与你的好坏不相干,是我自己不愿再干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你不必左右为难,直接跟赵大老爷和夫人说看不上我即可。他二人明明许了你和赵子朔的亲事,却不断推三托四的,更离谱得随便给你换新郎官,欺人太甚。我要是你,定要双亲过来理论,婚事不成,交情也绝,从此自行择嫁,却决不会便宜了赵家人。天下好男人不多,可也不少。” 岑雪敏喉头发干发苦,愣说不出一个字。 --------------------------------- 今天第二更。 亲们,啊么!(未完待续。) ------------ 第102片 自荐为妻 倒是岑雪敏的丫头忠心,急道,“三公子,哪有你这么当面跟我家姑娘说婚事的规矩?拒绝还是答应,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就算我家老爷夫人不在,那也要经过姑娘的姨母来商量才对。再说了,大太太已经同我家姨夫人说定,我家小姐就算难过,也顾全两家这些年的交情点了头,愿意同你慢慢培养感情,故而待你和颜悦色。小姐尚忍得委屈,你倒好,与自己的义妹不合礼数,还自作主张……” “住口!”岑雪敏看赵青河目光突然冷冽,连忙斥道。 “岑姑娘疼自己人,把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才道住口。”赵青河冷笑。 “……我......不是的……”岑雪敏眼中盈盈闪泪。 赵青河两眼翻上,说他品味怪也好,最见不得靠眼泪打赢的女人,“我娘已故,我长这么大,只知自己一出生就是没爹的孩子。死者为大,我娘遗愿要看我和苏娘成亲,谁能大过她去?岑姑娘,规矩不规矩,我都说清楚了,今后你非不死心,我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后果,要请你自己担着,别怨我。而我,可不是赵子朔,你那点小伎俩,挑拨不了我和苏娘。” 岑雪敏十分懵懂,泣眼望着,苦苦问道,“三哥何意?” “用李四害张三灰头土脸败走,又让李四心甘情愿退避,不动声色就清理了威胁到你的对手,岑姑娘自以为很高明吧。” 那首艳情诗的真正主谋,岑雪敏是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岑雪敏走进舱室,命丫头守在外面,自己关上了门。 赵青河抱臂退到一旁,靠墙,漠然观色。 他可不在乎什么男女共处一室的破礼教,她要是蠢到用这点来要挟他,那他就让她身败名裂。 这个世道,对男人要偏心些,他未必觉得应该,却不会傻到不利用。 “赵青河,你有何证据?”岑雪敏的声音仍柔美。 有些人,天生在外表上占优势,作恶也是纯美的无辜模样,真得并非做作。 “没有证据,只有一些蛛丝马迹。周小姐直到临走时还对你赞不绝口,只骂胡氏女儿不知羞耻。你挺会交朋友的,专拣没脑子的姑娘,小恩小惠,愚了民又盲了目,为自己制造兴旺人气,一有针对你的言论或人物,立刻群起而攻之,你要做的,或许只是委屈抱怨一声。胡氏女儿被全诗社的人排挤已久,为了不让她娘担心,她一人独吞苦水。周小姐原先与她是还好,后来她被排挤,立刻生分了,但在情诗事件发生不久前,忽然又装起闺蜜。都说周小姐对赵子朔有意,甚至本人都承认,可她三句里必提一句雪敏,对男子深恶痛绝的样子,就让我想到点别的事。” 赵青河抬起剑眉,飒爽英俊,表情讥嘲之极,“岑姑娘应该也知道了吧?” 岑雪敏抿紧唇,虽然同样也是弯下嘴角,夏苏扮相不起眼,她的扮相却还美,冷美。 “来投奔赵府的亲戚,哪家没有点道不出口的事,这周小姐原来早前让人退过亲,自此之后憎恨天下男子,她娘才带她来苏州住,想换个环境能好一些。不料,没好,还喜欢了女……”赵青河口下留德,“人都走了,不必再说。” “还是这句话,你有何证据?”岑雪敏眼若月牙,清弱怜人。 赵青河摇头,“岑姑娘你还是没弄明白啊。官府问案才需证据,看一个人的品性,需要什么证据呢?我只要心中有数,就可以了。” 岑雪敏想挤出笑脸,最终呈现苦楚,“我不过真心交朋友,无意中说起娃娃亲,难免自怨自艾,但我并没让她去害别人,更没想到她会为我做到那个地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撇清真容易,赵青河眼底幽冷,“岑姑娘怎么交朋友,我管不着,不过岑姑娘绝对交不到我这样的朋友。而夫妻,是要从朋友做起的。” “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岑雪敏实在心焦无力,说开吧,都说开吧。 大太太跟她说得那么明白,她以为银子这回真派不上用场的慌乱时候,却突然爆出赵青河的身世,同一刻她笃定,大太太有多在乎那份丰奁的嫁妆。 赵青河虽不是她以前心中想要的那种丈夫,可他本性不错,又有大老爷的偏心,就算接任家主的路还很漫长,她却有信心能扶持他。 不,仔细掂量,赵青河也许是比赵子朔更好的丈夫人选,无钱无势的他,想要坐稳主子身份,怎能不巴着她这样的妻呢? 他会乖乖听话,一切任她做主,然后家里就不会有妾有庶子庶女,不用她在那上面煞费苦心,还要保全名声。 她不想当坏人,只想自己过得好。 “夏姐姐有什么?她可以给你什么?又能帮你什么?我便是有些小算计,父母不在身边,为自己打算难道不是天经地义?而你得承认,即便当了赵家的主子,下人仍会轻视你。大太太再如何大度接纳,也不会将本归她亲儿子们的财产给了你。我则能帮你掌家理家,日进斗金,也能帮你成为家主,管理家族各种事务,令亲戚们赞不绝口。钱财和智慧,美貌和贤良,我一样不缺,本来你高攀不上的,现在我愿意下嫁,你也急需要我。至于感情,可以日后培养,世上多数夫妻如此。我不丑,也没你想得那么坏,你不傻,亦可赢得我的钦慕。” 少见这种开诚布公的自荐,赵青河神情不动。 “岑姑娘,你又说颠倒了。我的顺序是,成为夫妻之前要先有感情。你不丑,那是肯定的。坏不坏?如你所说,我还不了解你。你对我尚无感情,那最好,因我对你没有牵肠挂肚,没有忽喜忽悲,没有患得患失。听起来很像失心疯,我也刚刚开始体会,却肯定自己必须娶让我失心疯的姑娘。” 岑雪敏呆怔着,仿佛对着一个白痴,她自己也白痴了,完全听不懂赵青河说什么。 ---------------------------- 今天第一更。 周末,周末,大家开心!(未完待续。) ------------ 第103片 钓出杀机 赵青河打开门送客,“那姑娘现在在外面跟你原本要嫁的男人说话,我吃醋,想过去拉开她,又怕她嫌我小气。(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岑姑娘好人,帮我过去插一足,让两人别站得那么近。以后我和她单独开府,请岑姑娘来当大管事,除了生娃这样的事不用你,会让你的才干得到发挥。” 岑雪敏强调能力,但她不知道,男人要找能干的管家不难,找心爱的妻却很难。 那个了不起的丫环又来嚣张,“不许你羞辱我家姑娘!不管你和你义妹同房还是同床,到头来她就只能给我家姑娘提鞋伺候!” 赵青河不打女人,用推的,一只手过去,那丫头整个人就贴了廊板,别说开口,呼吸都快没了。 岑雪敏双眼迷蒙,步履姗姗,踩出门去,“三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认同,我却亦有自己的坚持,最后你我的缘分,还是听由天定。请你放开我的丫头,你不喜她多嘴,可她待我真心,我自然不能弃她不顾。” 赵青河收回手。 丫头跌坐地上努力吸进几口气,又连忙起来扶住岑雪敏,急忙走回她们的舱房去了。 无人帮他插足,赵青河只好自己插足去,却已不见赵子朔,只有夏苏走上舢板。 “白日不睡觉,非奸即盗。”他笑着赶过去,再累,一看她就不累了,也是失心疯的症状之一。 夏苏睨来一眼,有点小刁的俏模样,“我想睡,可有人堵着门口,也不好妨碍人说悄悄话。(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确实。”赵青河不是喇叭嘴,也因他知道夏苏不是脆弱心,只道,“不过,显然岑姑娘知道了赵大老爷和赵大太太的意思,正努力适应夫君人选的变化。” “听起来,岑姑娘的丫头还没适应。”早在意料之中,夏苏一笑。 她对待婚姻大事的态度仍是不改,有人争取,有人放弃,无可褒贬,只看结果罢了。 “冲那丫头,我就避之不及,吓煞人。”赵青河表情装没出息,其实是不甚在意,更关心眼前这人,“你饿了?” 他说笑,她还真应是,“我瞧见那边有家粥铺,生意好不兴旺,看得眼馋。” “应该叫上赵子朔,姑娘家独行,易遭贼人惦记,何况已惹了贼。”不能怪他草木皆兵。 夏苏掀掀眼皮,慢条斯理,没他着急上火,“四公子好品行,同我一齐听到岑姑娘的丫环大呼小叫,果断行君子风度,找船大问今日航程。” “不是好品行,是吓到了吧。”赵青河咧嘴一乐,“这会儿他肯定觉得自己娘亲真好。” “……”夏苏欲言又止。 “怎么?”赵青河是该问一定问。 “他似乎对突然冒出一个兄长有些不满,我就说你像大老爷,结果他半晌回一句,他也像父亲。总感觉,他可能要做些一鸣惊人的事。”女子八卦不是缺德。 赵青河沉吟片刻,开口道,“他考上状元还不够一鸣惊人?” 这样么?夏苏想想也是。 两人慢悠悠下船,慢悠悠上岸,赵青河已经完全相信夏苏是冲着粥铺而去的时候,夏苏却忽然停步转身,对着石台上一直在钓鱼的某个人说了句话。 “尊驾是喜欢钓鱼,还是喜欢看热闹?” 戴斗笠的钓鱼人顿时跃起,朝着夏苏挥竿子来,又急又劲。 夏苏一边拉着赵青河,一边往后蹬步,躲开这一击,才说出目的,“此人从沉船浅滩跟到这儿,十分鬼祟。” 赵青河又惊又气,要不是时候不对,真想打夏苏手心,“你不早说?” “我不确定,直到这会儿。”不心虚,怎会动手! “妹妹跑远点吧。”赵青河挥挥,挽着袖子,冲钓鱼人嘿嘿冷笑,“阁下又是冯保的哪位兄弟?还是胡子的兄弟?” 钓鱼人却比冯保和胡子懂得隐藏,一声不吭,从竿底默默拔出一支长剑,剑身吸收晨光,反射蓝寒。 “小心,是毒剑。”夏苏没有跑多远,因为她对逃跑是很有自信的。 赵青河眼中一亮,“原来,干掉那船人的凶手是你。”恐怕不但是毒剑,还是快剑。 斗笠遮面,那人仍默然,剑却动了,化成一道笔直的蓝光,直奔赵青河胸口。赵青河没有武器,剑有毒,功夫再奇巧,也做不到空手夺白刃,下意识让开,打算回身旋空踢。谁知,转回来一看,那人竟没停步,噼哩啪啦就往前跑,分明无心恋战,只想跑路。 夏苏身形飘起,居然要追。 赵青河想让她别追,却知他的声音大概快不过她的轻巧,眼见她离钓鱼人越来越近,他左右一看,立时抢上两步抄了一根撑河的铁篙,学跳高起跑,将嵩尖一送一推,同时喊夏苏。事到如今,他选择相信她的本事,借她一臂之力。 但那柄蓝剑朝夏苏回扫时,赵青河的心陡然停跳。 夏苏却没让赵青河失望,她只会轻功,却聪颖不凡,借轻盈的身姿,巧妙接过嵩竿,借力打力,以长制短。 钓鱼人斗笠太大,视线瞻前不顾后,功夫高强,却对夏苏估计不足,一竿子被打弯膝盖,趴倒在地。他手中那道冷毒蓝光,忽顿,怠慢,颓然,飞了出去,未伤到对手分毫。 对夏苏而言,不过施展一回轻功。在赵青河眼中,那是天地灭了又生一回。码头上的人们看来,那是配合天衣无缝的漂亮接力,又是郎才女貌,好不赏心悦目。 就在夏苏争取到的眨眼工夫,赵青河已经赶至,一脚将欲爬起来的钓鱼人踩趴,却见夏苏很积极地摘了对方斗笠,不禁好气又好笑,“妹妹好歹让我喘口气,此人既用毒剑,只怕身上还有……” 夏苏仰起脸,淡褐的眸里些许无奈,“死了。” 斗笠下,白眼无神,乌青长脸,五官十分普通,嘴角一抹黑血。 赵青河双眉一竖,松了脚,看清之后不由火冒三丈,“连猪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人不但不如冯保和胡子,还不如猪,一招不出就把自己干掉了。” ----------------------------- 今天第二更!亲们,我喜欢的春天来啦!(未完待续。) ------------ 第104片 老马失蹄 夏苏直起身,退开两步,这么近看死人,仍有点心惊,“算是有自知之明?” 赵青河看着夏苏过白的脸色,“明明怕得要命,却非要追。求书网Http://wWw.qiushu.cc/”这是他关心的方式。 夏苏浅眸清澈,似没听出他的关心,慢道,“我在甲板上瞧见他牵马进了一家客栈,青骢马,又戴大草帽,与昨夜的装束一样,但他半晌没出来。正以为是我多想,却发现石台那里停了一叶扁舟,跳下一个跟他身形差不多,不过换了斗笠和外衫,钓鱼却不管鱼竿动静,斗笠一直转向我们这边。” “哪家客栈?”赵青河问,不在意她听得出,听不出。 夏苏指给他瞧。 赵青河将客栈和码头石台反复目测,不太明白的是,两个点既然都看得到他们的船,此人为何绕过小半个河湾,特意选石台来盯呢? 难道只是为了换装避人耳目? “你俩又惹什么事了?我睡个觉都不得清静!”大概船大见势不妙,就把董霖叫醒,他因此匆忙跑上岸来。 赵青河往董霖那儿走几步,皮笑肉不笑,“董师爷,你又要收尸了。” 董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小子不会又要我给你擦――”瞄到夏苏,顿时换口,“又死人啦?” 赵青河摊开双手,“与我和苏娘无关,不过问他今日钓鱼可有收获,他却拔毒剑来杀我们,没跑两步又服毒自尽,好似我们拿捏了他见不得人的把柄。” “那你拿到这把柄了么?”董霖歪头一看,撇撇嘴,开始习惯死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除了苏娘昨晚在浅滩边见过此人,别说把柄,连门都没有。”赵青河自以为幽默,却遭董霖翻白眼捧场。 “好笑吗?”不但翻白眼,董霖还问夏苏。 夏苏耷拉着眼皮,浅化了平常深邃的眼窝。晨光很亮,她的皮肤又特别白皙,俏翘鼻子也因此虚化,整张脸像只又白又滑的大桃子。 “她这是犯困?”董霖眨眨眼,桃子不见了,只见蹲在那儿,胳膊撑着膝头,手掌托着脑袋,对他的话毫不理睬的姑娘。 赵青河望着夏苏,不觉嘴角勾笑,无意与他人分享她的小毛病,打着抱她起来的邪心思,正要走过去,却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急锣声。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还有人大喊走水―― 赵青河回头一望,不得了,他们的船上黑烟滚滚。 夏苏再如何能打盹,也经不起这么闹,立刻清醒,小步快如飞,惊讶问赵青河,“怎么回事?” 董霖抬脚就跑,“管它怎么回事呢,赶紧救火!” 赵青河没有跟上,反而皱了眉,目光沉沉。 夏苏却不忘身后还有一具尸体,转过去瞧,已经惊讶的神色进而大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拍着赵青河的胳膊喝道,“赵青河!快看!” 赵青河听得夏苏语气不妙,连忙看去,也是大惊失色。 原先伏着尸体的地方,却哪里还有尸体的影子? 赵青河顿然想到蓝剑,一找之下,简直哭笑不得。 捡蓝剑的那道影子,可不就是刚才的钓鱼人! 他拾了剑就跑,本已离夏苏和赵青河有两丈远,钻进看火势的人群,眨眼间失去了踪影。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法不面面相觑! 他们都自觉做事谨慎仔细,却不料老马失蹄,居然完全没想到那人会是假死的状况。 赵青河更为懊恼,他引以为荣的敏锐直觉和观察力,在这一刻被打击得无以复加,耻辱感深深刺激了他,自然不想任对方轻松逃脱,拔腿要追。 夏苏却一把拉住他,摇摇头,“追不上了。我刚刚几乎追平那人,知道他的脚力,隔了这么远,你并没有优势,而且还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赵青河明白,夏苏是对的。 她常常在关键时刻,显得异常无畏和决断,使他的好奇变成了心疼。 他曾打听京师刘家,人人都说它名满都城,富贵双全,刘姓子女享尽极致荣华,即便是朝廷高官,也要给刘家三分面子。但透过眼前女子,他只见深不可测一泓虎穴龙潭。 到底是怎样险恶的环境,才会养得出这样的女儿? 总有防心,如履薄冰,咬牙慢行,仿佛已尝尽世间无数的艰辛。 此时锣声还在催人灭火,喊声换了,撕心裂肺,“来人哪!快救我家小姐啊!” 夏苏松开他的衣袖,跑向着火的船。 赵青河却反手拉了她的袖子,故意拖沉她的脚步,“妹妹慢点儿跑。让你离远些,你肯定不会听,那就离我近些,一伸手碰得到。你只管为国为民,我只管为己为你,所以你好歹让我心安些,别不要命得往前冲。” “我哪里为国为民了?不过担心乔生。”已经不止一次,发现这人鬼话连篇,书上都找不到他的用词,夏苏没好气。 “连这点小火都逃不出,乔生不如买块豆腐去撞死。”赵青河才说完,就见乔生拎着木桶从舢板跳下,“瞧,活着。” 乔生不知前言,当然搭不上后语,但也只知先顾自己人,“少爷,姑娘,你们暂时别上船得好。无人知尾舱起火缘由,火势虽然不小,好在人多,已在控制之中。” “尾舱有什么?” “尾舱有什么?” 夏苏和赵青河同声。 “乔生,别偷懒,快拎水上去,就差你那两桶。”董霖一脚踩船橼,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看得出对灭火的贡献。 乔生做个鬼脸,动作麻利,舀了水就冲上船去。 董霖又道,“苏娘是女子,我不说什么,可是你赵青河,大难不伸援手,居然见死不救?” 赵青河抬手摇着夏苏的衣袖,“怎见得我没伸?这不是援手?这不是救人?” 董霖一哆嗦,双手搓起胳膊,“你可以再肉麻些,敢情除了苏娘,别人都不是人。” 赵青河竟是一脸“不错”的表情,“谁及我妹妹的性命重呢?既然不及,是人,不是人,与我不痛不痒。” 这下,连夏苏都起毛了。 ----------------------------- 今天第一更,离三更还差7张月票。(未完待续。) ------------ 第105片 大善人家 免得赵青河继续拿她标榜自己,夏苏赶紧将钓鱼人诈死且趁乱逃跑的事说了一遍,表示这才是耽搁救火的主因。[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董霖不气反笑,而且哈哈笑到抱肚,“赵青河啊赵青河,你平时一派狄公包公再世的模样,屁大点事都要缜密推敲,把我们差遣得团团转,动不动明嘲暗讽,可料到今日竟让人装死诈了你。哈哈哈!你也有今日啊!哈哈哈哈!笑疼我肚子鸟!你不会没探他鼻息,也没探他脉搏吧?你平时怎么说来着?基本常识都不懂,一群光吃饭不拉屎的没脑子鸟人!” 夏苏瞧着董霖欢笑的模样,问赵青河,好奇得很,“他其实痛恨你。” 赵青河啼笑皆非,“不是痛恨,是嫉妒。”看到船大也冒了头,他心知火势灭得差不多了,走上舢板,又不忘转身来扶夏苏,“随他笑,难道能笑掉我一块肉去?更何况,他说得也不错,今日我犯了基本常识的错误。” 夏苏没有把手递给赵青河,自己走舢板,经过仍然狂笑不止的董霖,对赵青河道,“这得是多嫉妒你,才能笑成疯子。你以后口下留德得好,一个如此还行,一个个都如此,看着就太可怜。虽然说真话是应该的,但伤到人自尊就不好了。” 董霖顿消了笑音,轮到赵青河哈哈大笑。 “妹妹说的是,我今后注意口德。(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董霖口里翻唾沫,捧心倒下,直道装死去也。赵青河抬脚要踩,装死的人就着甲板打滚,又喊杀人啦。赵青河就说,没道理成了杀人犯还踢不到死人一脚,追着董霖不放。 夏苏已知这两人的兄弟交情是越深越吵越像无赖,自不去理他们胡闹,就问船大,“刚才听人喊救小姐?” 船大一头汗珠子,也不敢在夏苏面前解衫子凉快,用衣袖不断抹着额头,“我们只以为尾舱着火,其实旁边堆放行李的小舱也起了火,赵小姐和丫头去取物,被烟吓到,丫头自己跑了出来,才发现小姐还在里面。要说岑小姐也是千金,却十分了不起,一听说赵小姐被困,竟然奋不顾身冲入救人。这会儿两人已出来了,赵小姐只是吓呆,岑小姐有些擦伤,都无大碍。” 岑雪敏救赵十一娘? 夏苏先觉人不可貌相,再觉难怪岑雪敏被大家喜爱。进火里救人,可不是平素说话逢圆,慷慨解囊,需要有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觉悟,非大善不可为。 “尾舱何故着火?”然而,同好兄弟打闹完毕,走过来的赵青河神情却无感慨。 “可能是哪个家伙忘了熄灯,亏得小的一遍遍叮嘱要小心火烛。所幸火势不大,灭得也快,人平安,船仍能行驶,只是损失了伙房食物,要重新补给。”船大回道。 “尾舱装的仅是食物?”赵青河又问。 “还有两张铺位,平时夜里供伙房的人睡觉,白日就给值夜的人轮休。”不知为何,回答这位爷的话,船大感觉又要冒汗了,“小的一定彻查,到底哪个王八蛋不长记性。” “放行李的小舱也着火了,损失如何?”赵青河到达船尾,就看那乱成一锅粥的景象。 烟熏火燎中,船夫们累得坐在板上,水桶七倒八歪,另一边十几个仆妇丫头团团转,赵十一娘嘤嘤哭,岑雪敏咬唇坐靠着船栏,还时不时强行欢笑说着话,正安慰泪人般的十一娘。 赵子朔立在包围圈外,身形笔直,正人君子目不斜视的姿态,一见赵青河,约摸对他泰然自若的神情感觉不满,马上紧皱双眉。 “发生这么严重的火情,你却下船用早膳?” 许是自己被董霖带坏,夏苏第一反应竟感觉赵子朔好似怨妇,有点想笑。 赵青河以眼角拐董霖,见他一脸坏,就知他故意误导,只是也不对赵子朔解释,还火上浇油,“此话怎讲?既不是我放得火,又不差我一个灭火的,难道饿着肚子跑上来,跟你一样当柱子杵在这儿,就了不起了?” 赵子朔横眉,“你……” 赵青河不给他机会继续怨,对那些只会团围的仆妇丫头们道,“别愣着了,两位姑娘受惊受伤,早该扶回舱房上药休息。还是你们觉着星星簇月,画面挺美,所以故意要给人直勾眼看过瘾?” 女子们这才惊觉不妥,连忙扶起赵十一娘和岑雪敏。之前如一群呆鹅,现在如一群惊鸟,呼啦啦扑翅慌乱无章。人手太多也是祸,上一刻扶赵十一娘的有七八只手,下一刻又同时抽回去,竟让主子扑了地,重摔一记。 赵十一年纪还小,有脾气就发,有疼痛就喊,立马吵闹起来,一锅粥炸了。 从夏苏身旁经过的岑雪敏,柔声柔气地说,“夏姐姐,你是我们之中最大,麻烦你照顾一下十一娘吧。” 赵青河眯紧眼尾,冷笑着要替夏苏回绝。夏苏却抢先应了,上前扶住赵十一。那赵十一也有意思,碰到夏苏就停闹了,刹那又成乖乖女。赵青河敛眸瞧着,直到那群女人全上楼,哼了一声。 “哼什么哼啊?难道你还怕苏娘被她们吃了?”董霖这会儿来哥俩好,搭上赵青河的肩。 赵青河将董霖的手爪抖落,也不怕赵子朔听到,“她们大可以试试,我正想瞧瞧,自己到底能不能当一回打女人的混蛋。” 赵子朔看赵青河处事有条理,而自己灾情前竟束手无策,全然没想到如何安排女眷。他原本还要反思,忽听赵青河打女人这句,心里才起的那点认同就全没了。 只是赵青河压根不关心赵子朔认同还是反感,也全不在意浓烟还熏,一头钻进了尾舱。 董霖一步不落跟着,捂鼻子捂嘴,“你又怀疑什么?我告诉你,要是人为放火找咱们晦气,不会只烧了一间舱。怀疑得恰到好处是包公,怀疑成疑神疑鬼是疯癫,你别每回都把小事怀疑大了,行不行?兄弟我跟着你,累啊。” --------------------------------------- 今天第二更。么么!(未完待续。) ------------ 第106片 大恶是我(月票240加更) 赵青河没说话,只环顾尾舱一周就重新走了出去。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董霖难得见赵青河不还口,反而不习惯,追出来问,“你这就算看完了?” 赵青河顿步****,“今日这船还能走么?” “船大说尾舱需要修缮,但不影响行船,而且官船都有指定的船场修检,照这情形,要么回苏州,要么去杭州。”董霖答。 赵青河就问赵子朔,“四公子想回苏州,还是继续往杭州去?” 赵子朔倒还想过这个问题,“岑姑娘说她只是擦伤,十一妹不过受惊而已,两人皆同意行程照旧。” 赵青河点点头,对董霖说,“听到了?一切照常。” 董霖看他走得快,急问,“你干嘛去?” “睡觉。”赵青河已经拐不见,声音清晰传来,“到晚膳时候再叫我。” 不让他疑神疑鬼,他就不疑吧,横竖这一回交锋,他已大意失荆州,再多疑也是徒然。 经过夏苏的房,赵青河反而比较犹豫,蹒跚半晌,最终却没进去,回了他和董霖那间窄舱,就着混浊空气里某种不好道出的酸腐味道,和衣而眠。 两个之中,总要有一个,要能睡好。 在赵十一房里的夏苏,这时也快熬到极限了。 她知道自己睁着眼,看得见赵十一坐在岑雪敏身边,对着自己动嘴皮子,岑雪敏那个极其厉害的丫头边哭边给主子上药。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只是画面感模糊朦胧,耳里也只听得到嗡嗡一片,直到赵十一忽然作出大喊的模样,声音方才清楚。 “三哥要是能娶到岑姐姐,真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称赵青河三哥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夏苏眼珠子缓缓转动,一丝回魂,心想赵子朔和岑雪敏的娃娃亲订了十多年,没几个人知道,赵青河同岑雪敏的婚事八字没一撇,却连赵十一都来帮腔了。 “夏姐姐也一定会喜欢的吧?我要是能有岑姐姐这样的嫂子,那该多好,真羡慕夏姐姐。”赵十一的眼睛还红,脸上恬笑,惊魂记已过。 赵十一是赵九娘的亲妹妹,却与聪慧沉静的九娘并不相像,娇气些,也不太有自己的想法,总在十七娘和岑雪敏的后头,这些亲近的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耳根子很软。十七娘不搭理夏苏,十一娘也就不同夏苏亲近,只按辈份保持着礼节。 “十一妹妹别胡说,夏姐姐会笑话的。”岑雪敏红着脸,却忽然倒抽口凉气,大概伤口疼。 “是有些好笑。”一幅自己融不进去的画面,不必强行融入,因为就算融入了,也只是添丑,“十一娘既喊了三哥,岑姑娘若嫁给赵青河,岂不就是你的嫂子,实在无需羡慕我。” 赵十一愣了愣,顿时面红耳赤。 她娘亲说,赵青河一日未上族谱,就一日不是她兄长,所以她喊了三哥,心里却未当成亲三哥。结果,让夏苏捉了语病,好似她十分虚伪一般,怎能好受? 赵十一讷讷道,“岑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岑雪敏握了赵十一的手,亲切安慰,“夏姐姐逗你呢,我自然明白你的好意。” 夏苏决定到此为止,就算有人出万金,让她到这幅画里去,她都一定拒绝。此画风,万分不适合她,简直戳眼。 “你俩慢聊,我回房了。”她起身要走。 特意把她请来的人,哪会那么容易让她抽身? 岑雪敏也站起来,“夏姐姐莫急,我也要回去呢,你我搭个伴吧。” 她随后叮嘱赵十一好好休息,仿佛没看到赵十一对夏苏的冷眼,笑吟吟来挽夏苏的臂弯。 夏苏挑眉,自顾自走出门去。 岑雪敏吐吐舌头,再跟上来时,没有作出挽手的举动,声音轻快地说,“夏姐姐一直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夏苏神情淡淡,语速慢慢,“岑姑娘多想了,我对你没有喜恶之好。”真话。 “既然没有喜恶,为何阻碍我与你义兄的婚事呢?”岑雪敏有些不信,有些委屈。 夏苏突然有点领悟,岑雪敏这个人为何总让自己感觉怪怪的了。 顺着她的人,岑雪敏就对之温柔和善大方,不顺着她的人,岑雪敏就会以受害的可怜凄楚面貌出现,让所有人以为那人是恶的,坏的。 而最厉害之处在于,岑雪敏表现得一点都不做作,是真心觉得对方待她坏待她恶,她为此感到无比委屈,又以她的大度和良善,想获得对方的认可。 赵青河说,吓煞人。 夏苏现在也觉得,吓煞人。 她想到这儿,明智得闭紧了嘴,因为不管她怎么说自己清白,到头来都会变成对方控诉自己的罪源。 “夏姐姐,我跟三哥说过,愿与你姐妹同心,一起服侍他。三哥虽然不肯,皆因遵从他娘亲的遗命,无论如何不愿背弃对你的承诺,但我以为,我二人是可以说服他的。我自知出身家世财富这些比不得世家望族,却也强胜一般富家千金,性子还算温和,讨厌自己凶,而姐姐……”岑雪敏柳眉蹙得困扰,好像思考夏苏的优点是件非常艰难的任务,最后愉悦道,“一定是个好姑娘了。我们效仿娥皇女英,让三哥当上赵氏家主,好不好?” 要是应好,她那就得劝赵青河娶俩好姑娘;要是应不好,她就是赵青河没出息的罪魁祸首。说她傻笨也好,说她没用也好,夏苏在头疼欲裂中陡然加快脚步,连一向慢背的龟壳都不要了,三步并作两步窜下楼去,不管岑雪敏在身后如何柔婉呼唤,心里直喊要命。 深夜,睡饱之后重新恢复滞慢状态的夏苏,同赵青河一起吃晚点心,说出对岑雪敏的一番领悟,惹得赵青河大笑。 “妹妹一语惊醒梦中人。明明在做坏事,却不觉得自己在做坏事,那是恶之最高境界。恶之极恶,不知己恶。妹妹实在精辟啊。” 夏苏一怔,“我没说岑姑娘做坏事,只说她似乎把不顺着她就当成欺负她,弄得我反倒不是好人。” ---------------------------- 今天第三更。(未完待续。) ------------ 第107片 兔子的窝 “但你其实是好人,把好人冤枉成了坏人,她不就是坏人?”反反得正的道理。(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倒不至于恶之极恶,不过就是被家里人宠坏的孩子罢了,以为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能得到。”夏苏又道。 赵青河撇笑,大不以为然,“想要的东西,就要得到,这人还不走歪了路?妹妹也真是,埋怨不到两句,怎得又帮回去了?到底说岑雪敏好,还是不好?” “……不是好不好的说法……”夏苏呃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怕你客气,别人却不客气,非但要跟你谋,还要跟你抢道,最后把你踩死,还说是你占了她的活路,让人人以为你咎由自取,死有余辜。”赵青河彻底融会贯通。 夏苏有些头皮发麻,越想越觉这样的结果未必不是不可能的,不禁打个哆嗦。 赵青河意在说笑,见夏苏打颤,才想起她不定时胆小防备的毛病来,便抬手捉正她的双肩,渐渐望深她的眼,“妹妹莫怕,横竖有我。” 夏苏推着桌沿,离开某人能够动手动脚的范围,眯了眼,“怕的就是你。” 赵青河笑得白牙灿烂,神情半真半假,“妹妹这么懂我?我正有此打算。” 啊?夏苏再怔。 “这世上你最怕的人,我会比他们可怕十倍百倍,那你就无需再怕他们了,因为他们会怕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这样的打算。 夏苏看了赵青河良久,良久,轻声道,“照你的说法,我怕他们,他们怕你,所以我还多怕了一个你,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他又胡扯,但她的心到底跳个什么劲啊?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脑子不用就僵了。”赵青河好似自嘲,眼里却无反省之意,“妹妹知道我读书少,难免词不达意,你自己领会其中之意就好。” 什么其中之意?夏苏还没明白,见赵青河递来一张纸,因为全是画名,立刻勾起她的兴趣,看得目不转睛。 “这是赵家府库里存放的古画单,你当日在货船上可曾见过这其中的画?” 赵青河昨晚提到需要她帮忙,就是这个忙? 夏苏想了起来,却问,“你何以笃定那船上的画我都瞧过了?” “妹妹能挑出《暮江渔父图》,让胡子咬牙入肉不得不受要挟,难道只是凭随手一抓的赌运?当时,哥哥我可是在上面苦苦撑着。”他应该庆幸这姑娘不爱鉴赏古玩,古字画的数量还是偏少的。 夏苏确实一幅幅瞧过了,但懒得说因为顾虑到他,根本没有看第二眼,直接就将所有的画当成真迹,照价值选了最大的筹码。 她点了几下画名,示意见过。 赵青河将画单重新收好,“妹妹已经帮我确认了一件事,换画案的主谋可能不但在苏州,还可能与赵府密切相关。” 夏苏微愕,“为何?” “从冯保那儿搜出的古董书画经过查证,主要是苏扬一带的收藏品,但董霖联络失主之后,发现多数人竟还不知道画被调包,可见除非惊动了人,这伙贼才会布置为小偷窃财的障眼法。还有,这些调包均属单户换单件,唯有赵府例外。” 夏苏习惯想一想,慢慢补充,“应该说迄今为止才对。再者,我要是兔子,不会吃窝边草。” 赵青河眼中淡赏,“不错,我的推断尚不充分,兔子不吃窝边草也是一般常理。鲁七当日送画上不系园,你识破那画是伪作,下午不系园靠岸,告知鲁七此事,鲁七回府就死了,几乎没有间隙。而鲁七娘子和另一名管事将其他的画及时换回,避免事件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有,鲁七为何一定要死?他夫妻二人显然是调画的直接经手人,别的画能换回去,为何《暮江渔父图》不能?即便被人说成伪作,大不了再鉴一回,大老爷顶多以为是不系园弄错了,反正古画真假本由得人说。” “因那幅画已有买家,应该不在鲁七夫妇手中?”夏苏记性很不错。 赵青河微微颔首,“鲁七娘子提到老鬼是他们原来山寨的头儿,而其中有一点非常不通,她说她不知老鬼的模样,而一群匪类,穷凶极恶,居然服从连面都不曾见过的首领,这又不是说书,未免可笑。” 夏苏没法再跟上赵青河的思路,“你的意思是――?” “能下达灭口鲁七,换回真画,连带灭口胡子一船人,并将满船的货物搬空,送出买家订下的货,条条指令快速又直接,说明老鬼近在咫尺,与鲁七等人同在赵府,而鲁七娘子见过其真面目。这人正因为非常熟悉赵府的人和事,甚至皆在他的掌控中,才敢于吃窝边草,鲁七更可能是被杀,而不是自己吊死。”他的意思如上。 “是谁?”夏苏不禁问道。 “赵府一百多口人,其中之一,也许。”赵青河耸耸肩。 夏苏莞尔,“难怪董霖见你被诈,高兴疯了。你一边可能也许大概得猜,他提心吊胆配合你,一边又无奈自己不如你,因结果总能被你猜对。” “猜,也是有讲究的,若没有六分以上把握,我不会随便说与人听。”赵青河扔了一粒梅子在嘴里,苏州的零嘴真是一绝,“斗笠人从客栈到石台绕过半个河湾,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看到尾舱的小窗,我就猜小舟停在下面,他从窗子进来点了蜡烛,算好火势,是为了让我们重补食物,好趁机加料,第三回灭我,也灭这一船子人……” 夏苏本来正吃芝麻核桃酥,立时嚼不动了,鼓着腮帮子鼓着眼。 “……再一想,证据都不用找,自己就推翻了自己。那人既然能上得船来,直接加料更好,何需打草惊蛇。像这般经不起推敲的猜测,我可一个字没同董师爷说。”赵青河吐出梅子核,所以才说话大喘气。 但夏苏却吃着至今最费劲吞咽的核桃酥,手里还剩半块,已全无食欲,不动声色放回碟中,伸手拿过酒壶,倒满小小瓷盏,对某人的凝视,漠视之,一口饮干。 -------------------------------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 第108片 青河心事 夏苏想,谁让赵青河害她噎着了呢?吃不到美味的点心,喝杯小酒补偿也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慢些喝,我知你酒量不浅,只是有我盯着,就省得你边喝边当心,不好尽兴。”赵青河帮她倒酒,默数第二杯。 夜雨汇涛声,沙沙作响,从漆黑的河上吹来暖冰的春风。 夏苏捧杯抿着酒,垂眸悄思。 若半年前有人说她会和赵青河共坐一船,她大概嗤之以鼻,但如今,竟愈发习惯,同他共坐共饮共聊了。 她突然有点怕,怕有一天这人又闭了窍,恢复了记忆,变回那只莽熊。 “咱们走时,老婶给你把脉,说了什么?”夏苏状似漫不经心。 赵青河却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刀眼眯弯了,挺愉悦的表情,“说一切正常,应该不会再重新傻回去的。” 夏苏手一抖,速道,“我并非担心你变回去。” 这姑娘越失常,他就越发爱逗她,“哟,习惯妹妹慢吞吞说话,突然语速快了,我竟没听清,不妨再说一遍?” 意料之中,他接收她白眼一枚。 他仍记得这张目瞪口呆玉莹莹的脸,然后一眨眼就消失掉,还记得她绕着柱子打转,小乌龟的慢步,气煞人的慢声。 虽然好多记忆断断续续,要是给他时间,他能说上三天三夜“夏姑娘的故事”。 明明他密切观察着她,她也没像一本翻不到底的书,大致的性子已被他熟悉掌握,但他还保持着孜孜不倦的状态。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他喜欢她,他早就心里承认的。 他已经十分清楚,无论出于何因,他就想一直抓着她,不管是以义兄妹的身份,还是以夫妻的身份,一直,一直,没有第三第四者,长夜同行。 --------------------------------------------- 说到江南,苏杭苏杭,总放在一起,如苏州片之盛名,杭州也有它的独特之处。其中之一,当属西湖,比太湖之美,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夏苏到杭州的第二日,杨夫人和赵九娘就带她去逛西湖。西湖有十景,这日只逛断桥附近,而且说是逛,也只稍微走了一下桥,然后就找一家水边馆子坐了。 夏苏客随主便,也知赵九娘缠小脚,实在走不了远路,不过化在嘴里的糯甜莲子糕令她心满意足,眼睛也不闲着,兴致盎然地看外头的好景。 “等我家老爷得了空,咱们包条船到湖上逛去,今日只先为你们接风。水路虽近便,对不习惯坐船的人仍是累事,更何况还走水遇险。”杨夫人笑道。 这个“你们”,包括夏苏,还有赵十一娘和岑雪敏。十一娘的精神稍蔫儿,而岑雪敏正喝茶,翡翠浅月色的宽袖褪至手肘,露出小臂密密实实的裹伤纱布,有些触目惊心,但本人笑容柔柔,不甚在意的模样。 夏苏可以摸着良心说,对岑雪敏,她真没有一点点偏见或不喜,只是挺有自知之明,不认为能同这位富家大小姐做朋友,保持些距离,才是明智之举。 “昨日听说之后,我都替你们慌,好在平安到了,岑姑娘的伤也不会留疤。”赵九娘并没有像一般新媳妇那样在杨夫人面前立规矩,而与夏苏邻座。 她原本端秀的容颜,如今好似春风化了雨,水灵灵得明润,神情再无当姑娘时的过份拘谨,多了几分自信,一看就知嫁进了好人家。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偏生我们这些在江南住惯了的人,不出门也烦,尤其大好的春光不去踏青游绿,岂非浪费老天爷赐予的好山好水?” 比起赵大太太的贤良宽厚,杨夫人更活跃随性些,且没有半点商家妇的精利,说话大方容度,十分讨小辈的喜爱。 她这么一说,她的一双女儿杨雨芙杨雪蓉连连点头,九娘附和是,连十一娘都有了点精神,让这欢乐自在的气氛感染开怀。 杨夫人对夏苏的印象极深,不自觉就找她说话,“上回寒山寺一行,夏姑娘救了九娘,那会儿我谢不得,今日补谢,记得等会儿让伙计来点菜,爱吃什么点什么。” 杨雨芙娇道,“娘好小气,夏姐姐救了大嫂,一顿饭就算谢过了?” 杨夫人还受不得女儿一激,“馆子旁边就有一家很大的珠宝铺,让夏姑娘随便挑,算不算得谢了呢?” 杨雨芙这才满意的模样,对夏苏眨眼,“夏姐姐等会儿可别客气,我娘说话向来算数,你一定要拣最贵的。要不要我帮你看?” 夏苏忙道,“杨夫人不必客气,说来惭愧,我当时也是怕得脚软,若不是官差及时赶到,我和九娘都难保性命。” “但你本来可以丢下我的。”赵九娘道。 “……”是她弄晕了赵九娘,尽管赵九娘不晕也于事无补。夏苏暗想,真要论救赵九娘的人,严格来说,是赵青河。 “我那日正好病着,没能一道去,后来听说了,就觉可怕。”岑雪敏轻拍心口,“比起寒山寺苏娘和九娘的遭遇,我这点擦伤真是算不得什么。十一妹妹,你别再长吁短叹,老说大恩无以为报这样的话了,夏姐姐对你姐姐的恩,才是无价呢。” 赵十一嘟嘟嘴,“一桩归一桩,如果没有岑姐姐,我指不定就死在火里了。” 杨夫人不愧是见惯场面的,处事八面玲珑,当下就道,“夏姑娘要谢,岑姑娘也要谢,十一娘是九娘的亲妹子,那就得宠,三人都有礼可收,尽管挑贵的。” 杨雪蓉才张口。 杨夫人伸出食指堵女儿的嘴,“行啦,行啦,今日注定我要花钱买清静,你们六个,一人一件,这下,可以让我吃完点心了么?” 这话说得,大家都乐了。 吃罢饭,杨夫人还真不打诳语,带这群小辈们去那家珠宝铺挑首饰。 岑雪敏显然又讨了杨家姐妹的喜欢,加上十一娘,她一边簇着杨夫人,一边让伙计拿这拿那,颇有大家风范。 夏苏是情愿落在后头,赵九娘是趁机落在后头,两人各选一支素雅的珠花,就坐在门边的客座说话。 -------------------------------- 今天第二更。。。大家周一好精神哈!(未完待续。) ------------ 第109片 翩翩其晗(月票260加更) “杨夫人待你好么?”虽然一顿饭吃下来,只见杨夫人的和颜悦色,但夏苏仍是问了一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不****生活在一起,不能了解真正的品性。 “好。”赵九娘笑了笑,突然脸红,“你说得一点不错,杨家适合我。” 夏苏眼里尽是促狭,“杨家适不适合你,我不知道,我知道杨琮煜肯定很不错,不然嫁过来才几日,滋养得你珠圆玉润。” 来杭州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再见到赵九娘了,两人的友情开始得虽迟,莫逆这种关系倒不是靠时日长短来定义的。 赵九娘作势掐过去,脸更是熟透苹果般得红,“去你的,竟说我胖了。” 她亦不是不会开玩笑的闷性子,而是没遇到能开玩笑的人罢。 赵九娘打心底感激夏苏,不但因夏苏救她于危难,而且在好些人明里暗里讥讽这桩婚事时,夏苏对杨家中肯的评价,令她坚持了下来,所以母亲向她确认两回,她都是点头。 当然,她很清楚,新婚的甜蜜不可能维持一辈子,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但这个良好的开端,让她有信心过好接下来的日子。 “你夫君昨日一看到我,就给我看脸色呢。”夏苏还会告状。 赵九娘已知前因,“还不是因为他有眼不识你的本事,大伯父觉得他毛躁,让他在织绸作坊里从底做起。” 夏苏赞个好字,缓然说道,“杨琮煜人品是不错,富家公子的习气却也不少,杨老爷练他,对你有好处,会成为更有担当的丈夫。[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到底是新嫁娘,赵九娘的脸持续一层薄红,美得耀眼,“说话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我嫁得早,说不定已是孩儿他娘了。” 夏苏笑不出来,总不能说自己是逃婚出户,原本婚期要比九娘早三年。 只不过,孩儿他娘? 跟太监能生得出孩子么? 娘死后,夏苏渐渐了解自己的处境和家里那摊乌七八糟的事。她装聋作哑,忍气吞声,用自己的能力换取每一线生机。这种生机,不是指食物,不是身体好坏,是一定会逃出那个家的希望。 她不愿像姐姐妹妹们,只图眼前安逸富贵,活如傀儡玩物,而她曾毫无计划地逃过一回,让刘彻言从此警惕,不但对她严密监视,还****逼她喝酒,令她染上酒瘾。 讽刺的是,她那利欲熏心的爹居然成了唯一的平安符,不管是昏聩极致之下的最后一丝清明,还是称霸称王的本能,这个爹不像爹,丈夫不像丈夫的男人,与他的义子突然方方面面较劲,不甘愿将他一生积蓄的财富双手奉上。 虽然刘彻言优势明显,无论才智体力,还有后台,但刘玮几十年的经营,一旦惹麻烦,绝不那么容易解决。 把夏苏嫁给刘公公,就是刘彻言巩固后台的策略之一,定下婚期的时候,他因矿山闹事而离开京师,她则决定放手一搏。 那回,她成功了。 刘彻言以为她只会拿画笔,迫使她与其他姐妹们一起学习如何勾人,如何献媚,从波斯舞姬的娘亲那儿继承了出色舞技,却不知她咬牙苦练十年,已身轻如燕,只为一朝,飞出樊笼。 “苏娘?”赵九娘见夏苏神色黯然,担心自己说笑过了头。 夏苏立刻回神,微绽笑颜,“说不定你已是孩儿他娘了呢。” 赵九娘的脸白不了了,来撕夏苏的嘴,“还说!还说!” 夏苏立起来躲,往后跳着,难得活泼欢脱,“呀,杨少奶奶,别惊着肚里小娃娃睡觉――” 啊,脚下踩到了什么,背部撞到了什么。 有男子声音微沉,似心情不佳,“请小心走路。” 夏苏回头一瞧,脱口而出,“吴二爷。” 翩翩公子,俊面若玉,一袭芙蓉白的水墨春湖衫,黑发束唐髻,以一支竹色铜簪穿了,铜簪头上盘青鸟,双翅预振,而腰带上挂一只无绣无纹的荷袋,荷袋虽素,挂线却由五彩宝珠串起,摇曳生辉。 吴其晗,走出江南,就是人杰地灵最好的明证。 “怎会是你?”再出声,他音色轻扬,双目顿然清亮。 夏苏悠然退身施礼,“我与义兄昨日到的杭州,今日同杨夫人和杨少奶奶出来赏玩,打算过几日就给二爷递名帖拜访。方才一时笑闹,撞了二爷,二爷见谅。” 吴其晗还了礼。眼里的女子越发明美,即便适才的莽撞也转化成一种活泼可爱,哪能不见谅。 他笑意深深,“原以为夏姑娘清明之后才到,我还让人清理别馆,准备邀你们来住。如今却在何处下榻?” “有些急事要办,就提早了行程。”想到身后赵九娘,夏苏又道,“这位是赵家九姑娘,新嫁杨府公子,因我们与九娘的妹妹一道来的,都住在杨府里。” 赵九娘也与吴其晗见了礼。 “杭州说大不大,赵杨结亲也算一件盛事,何况我还喝到杨大公子亲手斟得一杯喜酒。”赵氏名门的姑娘总不可能嫁给无名杨氏,而杭州谁不知道丝绸业的大儒商杨汝可呢? 要说赵家难得做一件像南人的事,杨家大地主的底子,却代代无官,如今又以经商闻名,实在说不上门当户对,然而江南风气不似北方拘束,名门巨贾攀亲蔚然成风,赵府老太爷迂腐,不喜欢子孙经营铺子买卖这些事,这回赵家与杨家结了亲家,暗示着赵府的某种变化。 吴其晗作为一名商人,嗅到了赚钱的机会,但他这时想着不贪赵府名门这块牌子,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早同赵家人合作了。赵青河是赵峰之子,此事尚未传出赵府,他纵然熟悉苏杭两地,也听不到一星半点。 三人在门口说话,引起那头杨夫人的注目。 她同丈夫一样,喜交朋友,而女儿们也十四五了,该给她们慢慢看起丈夫的人选,像吴其晗这般玉中贵品的年轻人,立时就有好感。正想着,见门外又进来几人,这回居然是相识的,倒也不用再凑什么时机,直接上前招呼。 -------------------------------- 嘻嘻,月底啦,咱改20票一加更吧! 别说聆子太任性哦,也是感谢所有给我推荐票,打赏,留言,一直订阅的读者们! 来吧,来吧,让我们连着三更一个星期?!(未完待续。) ------------ 第110片 祖孙暗战 “吴老夫人,吴大太太,真巧。[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杨夫人笑道。 吴老夫人银发一盘,保养得宜,脸上不见老,目光湛湛,与福敦敦的赵府老太太相比,更有一种说一不二的盛气威仪。 夏苏后来才知吴老太爷过世早,吴府就靠老夫人当家,书香门第名望不落,同时还富甲一方,成为江南实至名归的一大望族。 吴老太太生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做官,女儿做官太太,三个儿媳轮流来江南陪她,女儿们也极孝,但老太太并不偏心当官的子孙,反倒因吴其晗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得她亲自教养,最重视他。 在吴老夫人的强大气质下,吴大太太显得黯淡些,儿媳的身份,竟比赵九娘这个新媳妇还要清晰,跟在老夫人身后,小心伺候之感。 “秀芝啊。”看似威严的老夫人一开口,全无盛气凌人,声音爽朗明快,“你这是当了婆婆心里得意,一定要显摆显摆,所以出来掏银子买小辈一声好?” 杨夫人笑得云髻摇,礼数却做足,鞠弯了腰,才回道,“老夫人火眼睛睛,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您,就怕银子砸下去不见水花,如今的孩子刁着哪。”转头冲自家姑娘们招手,“且别挑了,快来给吴老夫人见礼。” 岑雪敏早跟着杨夫人过来了,最先作福礼,甜柔柔喊人。 吴老夫人淡然点头,吴大太太却瞧着岑雪敏很是喜欢,问杨夫人这是她大女儿否。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原来吴大太太京里杭州两头跑,平时又多与官太太打交道,不熟杨家,也不识杨夫人。 夏苏分明见吴老夫人眉头轻蹙而过,显然对大儿媳这么问法觉得不满。 杨夫人涵养却极好,简单又不失亲切,为吴老夫人和吴大太太一一介绍过去,最后说到夏苏,“夏姑娘同她义兄也居赵府之内,她又与九娘十分知心,这回同来探望九娘。” 夏苏顿然发现自己被盯,吴大太太的眼神几乎生吞活剥了她,而吴老夫人的目光说不上严苛,也相当缜密,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令她心里不由起毛。 两人神情变化得厉害,引起杨夫人侧目,即便最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出气氛僵滞,刹那冷场的莫名所以。惟有“罪魁祸首”吴其晗,含笑不语,立在夏苏身旁,半寸不移。 “夏姑娘哪里人――”吴大太太尖锐的音调虽打破了沉寂,却只让所有或好奇或疑窦的矛头都明明白白指向夏苏而已。 吴老夫人打断儿媳的尖锐,将目光从夏苏身上调开,与吴其晗的视线碰到又撞离,转瞬神情波澜不惊,对杨夫人笑道,“瞧瞧你,一群漂亮女儿围绕,挑个首饰都能说笑半晌,好不热闹。不似我,孙女离得远,只得这个臭小子在身边,逛绸缎庄子成衣铺子首饰店,不到片刻就抱怨脚酸,烦得我赶人,简直正中他下怀,溜得飞快。” 杨夫人终知吴其晗身份,心思还在他和夏苏之间打转,说话却端稳了。 “这就是您的二孙儿吧?吴府二公子,闻名遐迩,我更听老爷提起过多次,每回都对他赞不绝口。您说他不爱逛这些铺子,我瞧着却比我家的耐心得多,这就陪着您不止片刻了。” 吴大太太忍不住,“他哪里是陪着我们――” 吴老夫人再度打断,看长媳的眼神包含严厉,语气如常,“当着人面,好歹要做个孝顺的样子。今日遇到杨夫人正好,你才挑过聘礼,帮我过过眼。如今时兴什么样式,小姑娘们又喜欢什么样式,你大概要比我知道得多。” 吴大太太脸色铁青,“婆婆,您还当真顺着他……”让吴老夫人一眼削去尾话,但她脾性还挺大,“媳妇有些不舒服,容媳妇先回车上。” 吴老夫人点头,吴大太太狠狠瞪过儿子,扭身走出店去。 杨夫人都看在眼里,神情仍温良,顺着刚才吴老夫人的话,问道,“老夫人要选聘礼给孙媳妇吧?我记得吴府去年为六公子办过喜事,那这回是――?” 吴老夫人坦然指一旁的吴其晗,“此子。”答完又觉得太简洁引人误会,“算不得聘礼,难得是他拉着我来,可我要是最后就不送出去,他也只好眼巴巴干看着。婚姻大事,爹娘做主,他爹忙做官,他娘已经不理他了,那就该由我这个祖母做主。秀芝,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夫人一听,大概是吴其晗看上的姑娘,长辈看不上,才来这么一出,但别人的家事,她不擅自加上主张,只当个劝好不劝恶的。 “那是自然,而且咱们江南水暖人暖,对待儿女的终身大事多开明,当初我家琮煜也同九娘相看过后才定婚约。要是严谨一点的大户人家,成亲当日新郎新娘方能见面,喜欢不喜欢都得过一辈子。” “听见没?”吴老夫人朝吴其晗掷去这问。 吴其晗一直笑着,任他娘甩袖都神情自若,对祖母始终显出尊重,“听见了,别人我可不敢说,祖母您老人家却是最开明最睿智的了。” 吴老夫人不再理孙子,拉着杨夫人到前头去。大掌柜这回亲自出来接待,将一干人迎入里间。 夏苏没动。吴其晗没动。 赵九娘想动,最后考虑到好姐妹的名声,毅然留了下来,哪怕完全被忽略也尽心。 “那间书画铺子是新开的。”从他娘问夏苏是哪里人氏起,吴其晗就察觉夏苏走神了,她一直瞧着对面,然后他毫不诧异,顺着她的目光,找到一间书画店。 这姑娘,说话慢,走路慢,与其说呆板,不如说不上心,什么都不上心,唯独对画成痴。 他,无声叹息。 “好像很热闹。”夏苏不自觉微掂了脚,似乎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 “我带你过去瞧瞧?”尽管江南女子少拘谨,一个两个在外行走还是不太好的,有男子陪伴则无妨。 “有劳。”夏苏的语气,雀跃的。 赵九娘却好笑,人家是君子客气,夏苏却是老大不客气。 ------------------------ 第一更哈哈哈。。。(未完待续。) ------------ 第111片 论珍珠粉 当赵九娘回想到刚才吴家三代的尴尬气氛和隐隐冲突,脑中灵光乍现,暗道原来如此,见二人郎才女貌,就不禁存了瞧好的心思。求书网WWW.Qiushu.cc只是,待他们走起来,她接着往下听两人说话,不过寥寥几句,令她啼笑皆非。 吴二问,“夏姑娘可还喜欢吴某的年礼?” 夏苏表情白白的,当人不知道她脑袋空白似得,无比慢,“啊……喜欢的。” 赵九娘想,若她是吴二,就不继续问了。 偏偏传闻中很聪明的吴二,此刻脑筋也打了死结,“那些珍珠不大,好在圆,缀上各种首饰发饰都不错,夏姑娘要是没有相熟的制宝匠,我可介绍给你,价钱公道,手艺一流。” 夏苏半晌没说话,让赵九娘暗暗点头,没错没错,不好说实话时,最好还是转移话题…… “吃了。”夏苏开口。 赵九娘继续点着头,说吃的话题好啊,民以食为天,江南更是美食遍地。 吴二居然重复问一遍,“吃了?” 赵九娘心想,吴二好似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善解人意,苏娘开了头,他直接聊西湖醋鱼就好,何须多问呢? 但夏苏下一句,立刻叫赵九娘傻眼。 “珍珠磨成粉,养颜美白……”夏苏慎捡合适的表述,“滋味……也不是太差。” “珍珠磨成粉……”这回赵九娘重复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她虽然没见过那份年礼,吴二这等出身的富家公子所准备的,又能加工成体面首饰,想来不会是便宜珠子。 磨成粉? 磨成粉了?! 吴二的回应却真正让她见识了什么叫君子名不虚传。 吴二笑,“也对,是吴某考虑不周,夏姑娘手头不宽裕,哪有闲钱打首饰呢?再者,转卖了珠子却又辜负送礼人的心意。至少珍珠磨了粉,夏姑娘受用得到。” 夏苏一点不心虚,“正是如此。” 吴二接着笑,“那些珍珠粉如今吃完了否?” 离书画铺子几步之遥,夏苏自然心不在焉,“早吃完了。” “吃完了就好。磨珍珠粉挺费工夫和力气吧?” 赵九娘听到吴二这么说,不知怎么,头皮阵阵发麻。 “赵青河磨的。”夏苏漏出。 吴其晗眯了眼―― 原来如此啊。 出了珠宝铺子,吴老夫人与孙儿一起往马车走去,突然觉出他情绪不佳。 今日巧遇那位夏姑娘,这小子连首饰都不挑,就跟蜜蜂看到了最爱那朵花一样,光顾绕来绕去,这会儿应该抓紧磨着她,帮他求亲才对。怎么反倒打蔫儿的叶子,耷拉了呢? “那姑娘并非穷出身。”既然如此,就由她先来论一论吧,“她的一套礼数刻意做浅了,但看得出家中非富则贵,朝中必有靠山,所以恰如其分的举手投足,进退分明却不突兀,面上清冷,实则讲规矩始然,是经过严格教导的。亏你自幼跟我经商,这点眼力也没有,说什么小门户的姑娘。” 吴其晗并未被打蔫儿,只是兀自沉思,这时听到祖母的话,自然一怔,“可她和她义兄家境确实不好,为谋生计才抛头露面……” 见祖母似笑非笑,他顿悟,“她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姑娘的品性显然不错,默然其实属于智慧,一双眼洞若观火,非时下喜争风头爱出挑,自作聪明的女子。而物以类聚,我看得出她与赵九娘友情真挚,杨夫人又夸赵九娘稳重,可见她也是沉稳人。我自希望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却也并非地位上家世上,高配高,矮配矮,而是男女之间一碗水端得平,谁也不比谁差了多少,并非一时贪图美色家世而脑热昏目,还能靠互相尊重互相欣赏,过长久日子。能让你自己开口求娶,想来真心不假,我亦不是你娘,恨不得你娶个公主光耀门楣,却不知公主可不是咱们伺候得了的,我唯恐那姑娘身世纠葛难缠,将来招不尽的祸事。你若执意认定了她,那就得查清她的来历身份,不要稀里糊涂,影响你父叔兄弟们的官途,还有整个吴家的兴衰。” 吴老夫人语重心长,客观,也主观,句句在理。 吴其晗有点吃惊,虽说祖母教他很多不一般的道理,也知祖母自身很不一般,“本以为祖母同我娘一样,只看夏姑娘出身就反对,想不到祖母十分公允。反倒是我自己眼界不开,但觉夏姑娘与众不同,兴许家道中落,却完全不曾深想,只是见她就欣喜,才生娶她之念。” “谁说你绝对不能娶她了么?我老婆子发话,你爹娘反对不了。我只让你娶之前,不要对她一无所知。若只是寻常苦衷,而我们吴家能解决的,也能帮忙她,最好不过;若她的麻烦天大,要奉上吴家所有人的命,你就得带她私奔去了。”吴老夫人不是说笑。 吴其晗苦笑,“您老人家开明,我却已无自信,既不能给您娶到这个好孙媳,也劝不动她心甘情愿与您孙儿私奔。” 吴老夫人何等厉害,“我看得出来,你虽见她欣喜,她见你却无别样情意。但凡正经好姑娘,就该有这等端庄的品德,既便天下最好的郎君在她跟前,也不心摇眼漾。喜欢一个人,并不意味轻浮,而她此时未对你动心,未必今后不会。所以,我猜你如此意兴阑珊,不是因为她待你一般,而是因为有情敌,且你自认争不过他。” 吴其晗可不是因儿女情就没了出息的男子,笑呵呵亲昵捉扶老人家的肩,“好祖母,您要是年轻个几十岁,也不是我祖母,我非你不娶。天下间的女子,能有哪一个,比得你大性情大智慧,通达明晓,又知情知趣。” 吴老夫人道声少来,脸上却笑,让她最喜爱的孙子哄得开心,“别给我来这套,我还瞧不得你不战而退的斗败公鸡相。你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论人品论才智,足以让我自夸自得。再说,好姑娘自然有人争。乏人问津的姑娘,你稀罕,我还不稀罕。你呀,就认真去打一仗,输赢不论,千万不可丢脸。” 吴其晗正经作揖,“孙儿遵命。” ---------------------------- 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12片 较劲珍珠 第二日,杨府门房给夏苏送进礼盒一只,红纸写明吴其晗所赠,整整齐齐六格珍珠粉。(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虽说杨家也是大户人家,管教下人甚严,但口舌是非最难禁,尤其收礼的夏苏只是客人,送礼的吴其晗与杨府男主人们往来不多,下人们当成新鲜事来聊,一下子就在府里传开了。 赵九娘歇了午觉起来,正梳头,见杨琮煜笑得古怪走进来,当然要问,“今日这么早回来?” “等会儿要同大伯会客,才进府门就听到与你好友有关的一则笑话,抢在丫头多嘴前,先来告诉你。”新婚半个月,杨琮煜喜爱他娴静体贴的妻,光看着便觉得心美。 大伯父说,娶妻之后若还能安然做自己,那就是娶对人了。 如今成了亲,杨琮煜除了多一肩养家的责任,没有感觉到别的不自在,九娘甚至支持他弃文经商,并非盲从,而是与他长谈之后才这么做。 赵九娘笑他,“都说好男不跟女斗,苏娘不曾说过你的笑话,你反而不肯罢休。” 杨琮煜一听,转足要走,“我看来是笑话,你看来兴许是好事,不过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罢。” 赵九娘拉住他的衣袖,见他仍眉开眼笑,不为她那句好男不跟女斗而恼,心中一放。 “哪有这样的?特意转回来,不说岂非憋闷?”她也嫁了个能让她十分自在的好丈夫。 杨琮煜本就是装的,一让自家娘子拽住,哪里还迈得动步子,转回来与她挤坐一张凳子。 “今日一早有人给你好姐妹送礼,你猜猜是谁?” 赵九娘还真猜着了,“莫非是吴府二公子?” 不待杨琮煜问,她又道,“昨日逛珠宝铺时巧遇吴家,不及说与你知道。qiushu.cc [天火大道]吴二公子与苏娘和三哥似熟识,原本他们四月来杭,吴二公子还准备张罗住处,可见交情不浅。既然如此,送礼有何大惊小怪。” “吴二公子与赵青河也相熟,为何只送了夏姑娘礼物?”不用狗鼻子就闻得出暧昧。 “你又知只送她一人?礼盒上写明了?”赵九娘纯粹捍卫好姐妹,至于捍卫什么,她也一笔糊涂。 “不但写明夏姑娘敬纳,就算不写,难道赵青河还能用珍珠粉养颜?” “珍……珍珠粉?!”赵九娘手里的梳子掉到地上,暗道果然,昨日头皮发麻是先知先觉。 她却仍有点不死心,想将吴其晗归为谦谦君子,“礼盒都是包好的,怎看得出里头是什么?哪个不懂规矩的仆人擅自拆礼?我要请婆婆查处。” “要查处,就得找送礼的那位,居然拿薄如羽翼的绫绢当纸,盒子里每一小格上都清楚写了珍珠粉,生怕别人不明白他良苦用心。”杨琮煜笑声又起,“不过吴其晗最周到之处,在于珍珠粉可敷可食,用完就不留念想,不同私相授受。” 赵九娘嗔丈夫一眼,珍珠粉自有渊源,但她不饶舌,只道,“授得光明,受得磊落,有何不可?再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娘子说得在理,所以我嘴上虽说是笑话,其实却是一则好消息。说不定,夏姑娘会嫁来杭州,你与她就可常常走动。” 丫头道外园随从在请,杨琮煜这才起身走了。 赵九娘梳头的心思也没有,随意绾了一朵云髻,就往旁园偏厢去。 那里原本是给十一娘准备的住处,地方不大,胜在离她住得园子近,但十一娘非要同岑雪敏住荷塘客楼,就同夏苏换了。 如今看来,住得近确实好,走动方便。 只不过,夏苏与吴其晗? 赵九娘暗叹,不是扑朔迷离,却是琴鸣瑟不鸣,而且看昨日吴老夫人和大太太的样子,也不是小辈两厢情愿就能成的事,不然苏娘嫁吴其晗,她觉得好极了呢。 偏厢的两个丫环在厅屋打扫,见了女主人,忙来行礼。 赵九娘看桌上果然摆着一只绫绢礼盒,里头贴着吴家生药铺子特有的菱花纸,清清楚楚写了六遍珍珠粉,感觉跟谁较劲。 “夏姑娘呢?”礼盒未拆,这里又四处冷清,她就以为夏苏不在。 丫环道,“夏姑娘好像还没起。” 赵九娘一怔,此时已过晌午,苏娘居然还没起身? 她不知夏苏的作息习惯,只觉异常,问那丫头,“什么叫好像?” 丫环期期艾艾,“昨夜敲过三更,夏姑娘还没歇,反让婢子们先睡,说她一向睡得晚,也不习惯旁人在。但婢子们今日一大早就起了,夏姑娘的房门却一直关着,所以才想夏姑娘仍在睡。” 她们来伺候客人的,却比客人早睡,怕主母训责。 赵九娘见丫环不似偷懒遮掩,也不多说,只怕她们疏忽,人一早出门都不知,便走到夏苏房门前,正待敲问―― “九娘莫扰人好梦。”朗声轻落,神清气爽。 赵九娘回头,看到赵青河一身松墨广袖衫大步而来。 那么单调平朴的衣式,经他肩宽体阔高大身材一撑,加之一副棱角分明的坚毅相貌,衣价顿增百倍。连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都会为有如此出色的兄长不禁骄傲。然而奇怪的是,四哥就不会给她这种感觉。 “三哥,这里是内园。”骄傲归骄傲,规矩归规矩,赵青河作为男客,住在外园客居,进内园需经仆婢禀报,赵九娘看他驾轻就熟的,真不知这位是来过几回了。 “我找自家妹妹,难道还要经过一层层通报?”赵青河眼角一拐夏苏的屋,并未停留,径直走入厅堂,“九娘来坐。” 倒像她是客。 赵九娘跟进去,遣开两个丫头,只留自己娘家的大丫环,“我知你是自家兄长,别人却不知。三哥以护送十一娘和岑姑娘的名义来杨家,这么大剌剌跑入内园,实在不妥。” 赵青河双手捧着礼盒,歪来斜去地盘玩,“九娘,你能叫我一声三哥,认我这个半吊子的兄长,我其实――呃――感怀于心。”这么说,不会用词不当吧?“不过,我刚说的自家妹妹,并非指你。” --------------------------- 珍珠话题到此结束,亲们,第三更!(未完待续。) ------------ 第113片 恁地心窄 赵九娘半张着口,好一会儿,哦了一声,满面尴尬薄红,“你找苏娘……” 对于打击到自己亲妹妹这件事,赵青河似无所觉,还强调,“对,我找的是苏娘。(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九娘若也找她,就请稍坐,她应该快起了。” 赵九娘乖顺坐了,猛然想到――不对啊!他跟自己可是亲兄妹,随人怎么搬弄,不怕闲话,但他和苏娘,管什么自家不自家,单单“义兄妹”三个字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还这般毫无顾忌直来直往,一旦传出不好听的话,苏娘还要不要嫁人? “找苏娘才更不对。”赵九娘坐直。 赵青河刀眼微弯,笑,却也淡漠,语调慵散,“哦?为何不对?难道只因为没有血缘?” 赵九娘秉着为大家好的刚正信念,“三哥与苏娘兄妹情好,且坐得直,行得正,无惧恶言搬弄,只是众口铄金,女子名节贵无价,一旦有损,一辈子难清白。三哥身正不怕影斜,却要为苏娘的将来多考虑些。苏娘早过成婚年龄,母亲曾同我提起,着急她的终身大事,应会帮她相看夫家。你二人即便在赵府,也该分开住,见面也需注重礼……” 赵青河笑声呵然,打断赵九娘,“九娘错看了。” 赵九娘反应不过来,“错看什么?” “我影子固然斜,身也没坐直,行也不端正,苏娘的将来同我的将来,那是已经绑了死结,加了死锁,谁也解不开。这盒珍珠粉的旧主不能,你更不能。”盒子一落,啪一声,那张棱得很俊很酷的脸,冷傲至不近人情,然而他眼里汹涌的,是一腔柔肠。 赵九娘惊得站了起来,死死瞪住赵青河。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三哥对苏娘的好,她曾羡慕过,却隐隐觉得不同寻常,一旦三哥把话挑明,震惊之下,心底又出乎意料得平静。 撇开苏娘与她同城而居的那一点点私心,她其实更喜而乐见这一对。 吴其晗不是不好,只是三哥更好。 “三哥你……这样的心思,苏娘知道么?” 这两人――怎么说呢? 不在一起,胜在一起;一人行动,如双人行。 赵九娘虽有这样的感觉,又觉夏苏的心尚不明显。 赵青河不答,眉眼淡漠,并非答不出,而是不必答。他的心思是单向,暗地,还是怎样,不必别人关心。他亦无过剩的情感,应付七姑八婆一大堆亲戚,包括眼前这个一半血缘的亲妹子。 “知道他什么心思?”夏苏出现在厅堂外,春光剪出她纤细的身段,肌肤映光如盈雪,背着光的五官透出深刻明美。 赵九娘有点看呆,不曾见过夏苏这般隽艳的一面。 赵青河却点着礼盒,语气扬出纨绔的调调,“妹妹有礼收,哥哥羡慕要命的心思。” 夏苏进来一瞧,再迟钝也知是昨日自己招惹来的,但道,“这吴二爷恁地心窄,我说上回的年礼珍珠磨粉吃了,他今日就送来一大盒。” 赵青河合臂伏桌,搁着下巴,要笑不笑,全然心领神会的表情。 赵九娘只能自己问,“吴二公子知你珍珠粉用完了,特意再送来,怎会心窄?” “若非心窄,怎会没完没了?他并不因我爱用珍珠粉,而是将珍珠磨了粉,才有今日这出的。”夏苏的迟慢,不是愚钝,而是谨微,恰恰心思敏锐,“赵青河,都是因为你。” 赵青河咧开嘴,“所以一听到消息,我就赶紧来给妹妹出气啊。” 夏苏哼了哼,对赵九娘道,“怕吴二爷误会更深,我没尽说实话,让你三哥磨成的粉我一点都没用,全给家里婶婶了。我实在不爱吃不爱敷,这盒还请妹妹帮我消受了吧。” 赵九娘忙道不好。 赵青河帮腔,“有什么不好?苏娘皮肤够白了,再用珍珠粉,岂不是跟死人脸有一拼?九娘不用客气,我们这回来得仓促,不曾有礼送你,厚着脸皮借花献佛,你再转送也无妨,总比让我扔了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赵九娘只好点头。 赵青河眼望夏苏,见她神色淡然,对“死人脸”一说毫不纠缠,又笑言,“妹妹也别怪吴二爷,坏心思肯定是不存的,更不可能针对你。” “那是当然。” 那串砸珍珠的咔咔咔嚓擦擦,迄今余音荡耳,罪魁祸首不是她,她仍不认为吴其晗今日之举有君子之度,只觉送出手的礼,说句没心眼的话,扔进茅坑也不是送礼人能记仇的事。 “妹妹饿了吧?”赵青河问完,转眼瞧着赵九娘。 赵九娘学乖了,知道这声妹妹不是叫自己,唤丫头们摆下午饭,又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苏娘何故睡那么晚?” 夏苏不说自己作息不同常人,只道绘画太专心,忘了时辰,故而晚起。 赵九娘就说回昨日,“苏娘以为那家书画铺子真会出万两收购他们目录上的古画么?” 赵青河抬眉,无声询问夏苏。 夏苏不会故意卖关子,“昨日见一家书画铺子人声喧闹,就过去瞧了,原来是伙计卖目录册子,册里每幅画都明码标价,百两起购,总价超过万两,所以才引那么多人争相买册。但我只觉噱头,一册一两银子,今后不用卖画,直接卖册子就赚够了。” 赵九娘有异议,“也不是只写着画名和价码的简单册子,还有每幅画的粗摹和一些故事,好比经过了哪些人的手,最后一任主人是谁,流失前所在的地域。因为记载详尽,若有心寻访,比只闻其名的古画要好找得多。” “册子拿来瞧瞧。”赵青河相当感兴趣。 “没买。”夏苏有些嗤之以鼻,“那册子上好些画,我从不曾听闻,也不知是否杜撰的,实不可信。” 赵九娘摇头,只觉不对,“哪有人杜撰假画,自己再高价收购?嫌钱多么?” 夏苏则精通此道,“沈周之《石泉图》,就是杜撰,根本凭空仿造,但说得人多了,便成为名画,一位位鉴藏大家认可之下,已不容后人颠非。”(未完待续。) ------------ 第114片 富春山居 赵九娘知此画之名,听闻夏苏言它杜撰,大吃一惊,“可……可你怎知《石泉图》是凭空杜撰?” 夏苏默默吃起饭来。求书网www.qiushu.Cc 赵青河抬眼朗笑,“九娘,古字画里的那些事,你当趣闻轶典听听便罢,不用想得太深。连苏娘这般天赋异禀,都只能摸摸鼻子认了,你还要替沈大师喊冤么?” 赵九娘讪然,“那倒不是,只是从前闻所未闻,今日才算长了见识。我一直以为古董字画这等死物,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想不到竟也这么曲折复杂。” “死物,却也是人造之物,自不会简单。”赵青河话里有深意,“苏娘,吃罢饭,你我出去逛逛。” 夏苏点了头,又问赵青河,“九娘能一道去么?” 赵青河耸耸肩,“我们要去的昭庆寺,虽是杭府名胜,九娘却未必好出门。” 赵九娘看看天色,日光已偏过午后,“我正跟大伯母学习掌理府中膳食,这时报备要出门,实在太迟。你们也别去了,昭庆寺来回费时,此刻出门,天黑也回不来,还是改至明日。” 赵青河用完饭,洗过手,等夏苏起身,全无改日的念头,“九娘好好学习,要当大家主母,确实不能随便偷懒玩耍。但我与妹妹,逛得就是良辰美景,不夜不美。日光下白灿灿一片,哪有妙趣可言。” 夏苏歉然拉了赵九娘的手,“若能得杨夫人许可,叫上你夫君,改日同我们夜里逛去,别有一番不同滋味。” 两人走了,赵九娘呆怔半晌,想到自己逢年过节也逛夜市,只觉他们说得妙趣和滋味,与自己的经历截然不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但她实在缺乏想像,恍神要走,大丫头问那盒珍珠粉带不带,刹那又脑瓜子干疼起来。 三哥和苏娘?吴二和苏娘?为何感觉怎么配,都让她提心吊胆呢? 可怜赵九娘思前想后,忧左虑右,赵青河和夏苏却是毫无包袱,傍晚到了昭庆寺,悠哉闲逛。 昭庆寺,最鼎盛的不是香火,而是古玩书画的交易市场,只要眼光够锐,银子够多,绝不会让人空手而回。 韶春之季,无日夜之分,佛像脚下,众生不庸碌,来寻一片传今的古心。 夏苏同赵青河逛了近一个时辰,才走进昭庆寺大观阁,在临时增设的茶铺小憩。 阁上几乎满座,倚阑可见半边夜市,而阁里有人展示他今晚购入的春秋周鼎,不但让大家凑近观赏,还邀有眼力的人再断真假。 这是一方自由天地,高谈阔论,低语轻谈,论真论假,说古说今,随便来。同意者,道是;附和者,喝彩;反驳者,争喧。但有自信,就可发言。 这也是江南独有的景,令人钟爱。 买周鼎之人,上前观者十来位,断真者满十,那人好不满意,多付半两茶水钱,兴冲冲走了。然后,再上一位老爷,让管事展开一卷画,道是唐寅真迹,请诸君欣赏鉴论。 “妹妹不上去瞧瞧?”赵青河看得津津有味。 多妙,闻唐寅,人人翘首,但没有拥挤上前的蛮象,自第一排往后,三三两两,等前头的人回桌,才离桌去看,自发自觉,秩序井然。 夏苏瞥去一眼,听不少人直道此作狂狷,非唐寅之笔莫属,但笑,“真假已定,不用我再凑热闹。” “我以为妹妹很喜欢凑热闹,逢假画必指正。”赵青河有点出乎意料。 “隔得这么远,怎看得出真假?”夏苏托着腮帮,“我更非逢假必指正,除非有人问我。至于不系园那回,皆因保证幅幅真品的缘故,眼里一时不容沙子。” “妹妹原来还有这条原则。”赵青河发觉又了解她一分。 “不然,一看到别人把假画说成真,我就要上前争辩么?世间本来就是真迹少仿作多,人们投千金抛万金,十投却有九空。既然已经损失了大笔银子,何必再让人心里不痛快。买画,最珍贵是那份心头好,摧之残忍。” 要她说实话,昭庆寺这晚的集市中,十画里一真画的比例都没有。 不过,本朝名师才士的画作倒是精品不少,值得收藏,就是没银子。 至于这家伙―― 夏苏眼梢尾角挤出一丝冷光。 “妹妹这是鄙视我么?” 但她忘了,某人虽然鉴赏力差极,观察力却出色。 “没,只是想起你卖了干娘那箱子画的事。”已经那么遥远了啊,随即轻悄一句,“今后别再卖那只箱......” “诸位且看。”一声清脆,盖过阁上登来一位女子,头戴面纱笠帽,身穿布裙荆钗,手中展开一幅画,“谁若出过一千五百两,我便卖与谁。” 这么没头没脑,搁在别处,会被人当病,或起贼心,但在昭庆寺,“老王卖瓜”是最不稀奇的情形了,还都是贵死人的瓜。 画上山水灵秀逼人,有人却问这是谁人谁作。 茶座中顿有笑声,“连《富春山居图》都不知道,尊驾还是免开口罢。” 赵青河眼睛冒光,“难得来一幅我听过的画。” 夏苏哼笑,“不得了。” “妹妹别笑,《富春山居图》这名字太耳熟。” 扑哧笑出了声,夏苏作势拍手,“能让你听过,此画要再传个百世千年。” 赵青河丝毫不脸红,拱手谢无声,“好说,好说,只不知这画又是真是假了。” 昭庆寺鉴藏能人多,不用夏苏这双好眼。 又有人道,“这幅《富春山居图》是何人摹作呢?” 议论很少,不是很明白的人,就是装明白的人。 女子虽穿戴简朴,并不显得无知,“诸位还未近赏,已言这幅画非黄公望之作,是看我一介妇人,想压画价,抑或不信妇人能拥有真迹,却可见这昭庆寺名过其实,在座实无君子。” 妇人正欲转身而下,离得她最近的数张桌子,有几人纷纷立起,直道且慢。 赵青河道,“果真是想压价,看人要走又起急,可见东西不错。” 夏苏微微倾身,好似那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未完待续。) ------------ 第115片 老家的人 夏苏道,“但那妇人所言也不确实。[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黄公望为此画揣摩观察三四年之久,年近八旬方始画,《富春山居图》是他一生最大成就。一千五百两,顶多买到名家摹本。” 如同应和夏苏的话,有人这般说道,“若为沈周摹作,我愿出一千六百两。” 夏苏点头,“正是,沈师曾得到过《富春山居图》,他的仿本是几十版里较为接近真迹的,哪怕是失去真迹之后背摹。” “听妹妹十分熟悉此画典故,莫非你瞧过真迹?”即便知道了夏苏的身世,赵青河仍觉得她神秘,刘家神秘。 “嗯。”夏苏的回答真不让赵青河失望,“不但瞧过,还摹过。” 她爹丰富的藏品,以及来往皇宫大内的便利,如今想来,是一种别人羡慕不了的机缘。 赵青河开玩笑,“说不准,那妇人手上正是你的摹本。” “怎么可能?”不再关注鉴别《富春山居图》版本的人们,夏苏望向夜市,眼里灯火朦胧,“我的摹本已让我爹烧了。” 赵青河见她不再绝口不提从前,不由替她轻松,“好吧,不管哪种版本,横竖咱们也买不起,茶喝完了,要不要下去再逛逛?” 但经过那妇人时,夏苏脚步一滞,神情万分诧异。 赵青河正要问怎么了,她却又重新走起来,直到离开大观阁,才听她冷冷且慢慢道―― “赵青河,被你说中了,这张《富春山居图》,还真是我画的。” 赵青河一把拉住夏苏,“什么?” “那时觉自己摹得不错,如今再看,皴笔稚幼,临模显着,难及黄公三分灵气。求书网WWW.Qiushu.cc只是我那位了不起的父亲,造假的本事实在厉害,擅自加了黄公望的题款,还有大鉴藏家们的题跋。” 她的好眼,自她父亲那里承继,她的造假技艺亦如此。不用挖空心思,每日从其师,为之打下手,自然耳渲目染,经年之后融会贯通。 阁台那里叫价,已过两千。 赵青河沉眸,“你可认得那妇人?”或者,“她会认得你么?” “我看不出妇人的样貌,而她若认得我,刚才从她身旁经过,她又怎会毫无反应?”夏苏回道。 但赵青河招近乔生,对他耳语两句。乔生转回阁台,往阶底墙边一靠,竟是要盯梢的架势。 “并非不信妹妹的感觉,只是人心难测,会唱戏的人比看戏的人多,防着些好。”灯里乱飘起细茸,赵青河打起油伞,朝夏苏微倾,“既然来了名地,不如买幅画回去?我今日带了不少银子,百两以内,妹妹随便花。” 细茸转瞬成细丝,方才还人山人海的寺里,顿少去一半客之感。没有顶篷的书画摊忙着收起,有篷的临搭铺子也担心雨势不止,难免有再做一桩生意就好的心思,纷喊价钱好谈。只有那把伞,那对人,在一片匆匆的夜色中,悠闲无比,如鱼游水欢畅。 夜市结束,两人意犹未尽,正商量再去哪儿逛,乔生却赶了回来。 “那妇人就住昭庆寺的香客居,独身一人,听小僧人称她闵娘。那画卖了两千三百两银子,当场成交,只是小的跟在后面时,发现还有别人跟着她,样貌凶恶,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闵娘?”夏苏眼底微微浮光,“这姓倒是耳熟,我大姐乳母姓闵,年约四十五六,大姐出嫁时,她也跟了去。” “同一人?”赵青河认为有相当的可能性。 夏苏不这么猜,“大姐嫁在北方,闵氏又待她万分忠心,怎会一人到江南来?” “看看不就知道了。”赵青河跃身上墙瓦,伸手作了邀请势,“妹妹,与我再比一回脚力?” 夏苏没理他,往旁边走两步,就重回昭庆寺中,回头看墙头赵青河,似笑非笑。 她对乔生道,“你要是练成了飞檐走壁,切莫学他,天一黑就蠢蠢欲动,有好路不走,非得学小贼爬墙上顶,怕别人不知道他偷鸡摸狗似的。” 乔生咧笑,“姑娘别骂,我挺想跟少爷一样,学会攀檐踩瓦,月亮照千里,在高处乘风。” 赵青河翻下,冲夏苏眨眼,“听见没?妹妹一身卓绝轻功,能让人人眼红,却非要藏着捂着,大夜下都不施展,实在浪费。” “等人射你一个万箭穿心,你就知道何谓高处不胜寒了。”轻功可不是上屋顶赛跑的,夏苏往寺后走去,脚步不慢,转眼数丈开外。 “高处寒归寒,景色好啊,妹妹可以穿厚实些。”赵青河笑着跟上。 只苦了脚下功夫最普通的乔生,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却始终与前方两人差着一大段距离。好不容易追上,也是因为夏苏和赵青河等他指路。 乔生气喘夯夯,指着不远处一间点灯的屋子。 夏苏的轻功比赵青河好,但才要奔出去,就让赵青河拽住了衣袖。 “跑得快可没用。” 赵青河说归说,拽归拽,只是不让夏苏超前,自身速度并不慢。到了门前,忽闻里头有人呻吟,就一脚踹开屋门,见里头一名大汉翻箱倒柜,妇人捧着肚子滚地不起。 “佛门清静地,竟敢逞凶行歹!”赵青河沉喝。 汉子看着五大三粗,胆子却似不大,跳了窗就走,哪知正碰上乔生的一记拳头冲来。 赵青河抱臂靠着门框,一边盯乔生同汉子的战况,一边盯夏苏与那妇人,随时准备出手帮形势不妙的。 “你可要紧?”夏苏的防心却也不轻,看妇人蜷曲身子背对着自己,并没有同情心泛滥,站离几尺远。 妇人翻转了身,豆汗满额,眼泪纵面,挤眯双目,努力望清了夏苏,突然惊眼瞪圆。 “四……四姑娘……” 赵青河一听,这妇人恐怕就是夏苏说得闵氏了。他即刻警惕,虽不会做出杀人灭口之事,但在有能力护住夏苏周全之前,囚禁此妇并不涉及他的良心和道德。 夏苏反而神色冷清,“真是你。” 她一眼看清大汉翻过的箱子,很显然,闵氏已将最好的行头穿在了身上。 ------------------------ 第三更。 亲们,八月结束啦,感谢大家的喜爱。九月青河和夏苏的爱情将继续,月中也会上新文,请你们多多支持啦! 爱你们!(未完待续。) ------------ 第116片 风水轮流 人生际遇,风水轮流,闵氏仗着刘莉儿跋扈嚣张的记忆,刹那褪尽颜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而在闵氏眼里,那位灰扑扑,任太太姨娘姐妹们欺负,总是不吭不响的四小姐,这时容颜静美,明光难掩,几乎成了另一个人。再想到大小姐,她心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咬紧牙关,匍匐上来磕头。 “四姑娘救命。” 夏苏双目闪寒星,她不记仇,可也不蠢善,“这话怎么说?你不是还在喘气,哪儿需要我来救你?” 刘府是个自顾自,人吃人,强者生存,弱者受辱的地方。 刘莉儿长夏苏六岁,因亲娘是正室,以嫡大小姐的身份为所欲为,性子刁蛮之极,还野心十足,居然勾引刘彻言,意图招婿掌家,结果刘彻言反设圈套,被刘峰捉她伤风败俗,慌忙把最宠的大女儿嫁了出去。 闵氏身子一缩,“不是……不是救奴婢,而是……大小姐她……” 闵氏纵然借主子的势,当初对这位四姑娘没少难堪,并不代表她没脸没皮,更何况江山易主,青山不绿。 “求四姑娘帮我把银票追回来,不然大小姐要卖身了啊。” 夏苏侧过头去,与赵青河看个正好。 赵青河姿势不变,但朝屋外喊一声,“乔生,给我把那家伙的衣服扒光,貌似他身上值钱东西不少,一件也别漏。”随即转了脸来笑道,“妹妹可以安心,一文钱咱都不放过,回去再分。” 搞得她跟强盗头子一样,夏苏忍不住好笑。(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闵氏也听出不还的意思来,连忙爬来捉夏苏的脚,却被夏苏躲开。 她只好哭喊,“四姑娘,我知道当年大小姐待你不好,但你们毕竟是同父的姐妹,大小姐新寡,那杀千刀的歹毒正室就将她卖入青楼,三个月内要是凑不出五千两银子赎身,她就……就……这辈子完了啊!四姑娘,瞧你如今这般好,定知好人有好报,求你将银票还我。” 夏苏没好气斜赵青河一眼,“你装什么强盗,连带我都成打劫的了。” 赵青河耸耸肩,“不是我装,是什么心想什么事,这位自己心思不正,就把别人都当成恶毒。区区几千两银子,是她的救命草,却还入不了我的眼呢。” 叫乔生拿来,他手里就多了几张银票,“妹妹数数,小心恶狗反咬一口,把两千多说成五千。” 夏苏接过去,数也没数,直接放在闵氏眼皮底下,冷眼削利,“你敢反咬我么?” 闵氏连连摇头,眼泪鼻涕一起流,十几声不敢。她怎么看,门边这位漫不经心的英武男子气势可怕,四姑娘如今既有这等靠山,她哪里还能挟怨呢。 “妹妹叙旧完没?该轮到我来问话了吧。”赵青河踏进屋。 夏苏奇怪,“你要问什么?” 赵青河拉来一张太师椅,讨好般语气,“妹妹坐着听,免得酸了脚。” 闵氏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别提什么滋味了。想她效忠的那位主子,论貌论智皆上等,如今却要沦为青楼女娘,而眼前这位,当年多孤伶的卑微姑娘,成了他人掌中明珠。所以,凡事真不能做绝,大小姐过狠,才落得这般无人施救的田地 “你主子嫁在北方,你为何来南方卖画?”赵青河这一问,本是夏苏最先提及。 闵氏老老实实答道,“大小姐被卖到了扬州。” 扬州,离苏州不远。夏苏想着,却因身旁的赵青河,心跳安稳。 赵青河道,“你可向刘家求助。” 闵氏抬起头,目中满是愤恨,“当我们不曾求助么?早在姑爷过身时,大小姐就每日送出家书,望娘家接回她,却如泥牛沉海,直至我离开大小姐来凑银两,尚无半点音讯。” 夏苏信闵氏这些话。她逃家时,刘彻言大权在握,爹说话已不怎么中用。刘彻言一直忌惮刘莉儿野心,确实不太可能把她接回去。 “今日你卖出的《富春山居图》从何而来?”很多信息看似无用,彼此不关联,但到了适当的时候,会有出人意表的结果。 而赵青河此时,只是随便问问,解开心里的问号,并无特别意图。 “那画是老爷给大小姐的嫁妆,却想不到并非真品。”闵氏叹气,“四姑娘,别人不知,你却该知,其实大小姐对你那般也是迫不得已,若想在府里过得好,是绝不能示弱的。” 夏苏知道,却做不到,以欺侮家人换自己活好。她只能选择最没出息的做法,忍辱负重,积蓄逃跑的力气,等待逃跑的机会。 她不想同闵氏多费唇舌,因为再论过去谁是谁非,已毫无意义。她亦不问闵氏有无凑足五千两,凑足自无需她关心,凑不足她也没能力帮,那位总是动着脑子转着心思的厉害大姐,定有法子脱困。 “可认识劫你的汉子?”赵青河又问。 闵氏下意识捉紧银票,神情惊惶,“之前从不曾见过,想是我一路兜画,落了贼人眼。” 这时外头的动静引来了僧人,听说有贼入室抢银,赶紧去报官府。 官差们来后,自然认得赵青河和乔生,热络打招呼的样子尽落闵氏的眼,心中自又一番唏嘘。 而那贼汉,承认暗中跟了闵氏数日,见她独自一人兜卖古画,故而起了贼心,今日成交大笔银两,才最终动手。 只是他运气十足差,不但闵氏顽强,还遇到赵青河和夏苏。 过两日,赵青河同夏苏说起那案子结了,闵氏已赶往扬州替刘莉儿赎身。他又道闵氏临走前,感激他们相助,因此发誓不对刘莉儿提及半点杭州事。 夏苏淡然之极,“闵氏待我大姐如亲女,你觉得她会帮我不帮大姐么?这世上,亲人都不可靠,还是别指望不相干的人了。” 赵青河但笑,“我也不过帮她转达。你大姐若是有脑子的,就该知道元气大伤之后,要找个好地方养着,否则寻人晦气,就是寻自己晦气,只会更倒霉而已。” “随她吧。”夏苏自觉没那个脑力预测刘莉儿的动向。 ----------------------------------------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 第117片 溪山数珍 “你这两日都跑衙门,可是那桩沉船案有了进展?”夏苏觉得,比起陈年旧事,不如听些新鲜的。(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赵青河也显得起劲些,“不错。杭府仵作确有些本事,拼尸结果证实少一人,死者皆被毒剑刺中要害,毒为七步倒。而林总捕沿岸部署也有发现,有人在年夜那晚目击到了货船,当时船上有灯光无人影,不远处却有一条摇橹,往苏州城的方向去。” “你猜得都对了。”夏苏但叹,“只是竟还有比穷凶极恶之徒更狠的人,你今后……” 顿时消音,暗道差点。 赵青河的眉毛又嚣抬起来,“多谢妹妹记挂,我今后会更加小心的。” 夏苏撇撇嘴,这人皮厚,她也不是第一天见识,最好别理,越理越起劲。 “但我觉得这主谋之人似乎无意再杀我灭口,至少是不心急了。那冯保是自己吃不得亏,想拿你寻我晦气,而胡子是自作主张,自找死路。怎么看,都是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且毫不容情。我就奇怪一件事,干这无本买卖的主谋到底手下多少兵,能让他这么辣手惩戒,一杀一船。” 夏苏想都不想,信口胡说,“许是钱赚够了,打算金盆洗手,过往的功臣反而碍手碍脚……”一路说到开国皇帝去。 赵青河一怔,渐渐得,神情认真,来回踱起步子,一个人喃喃着,也不知说什么,末了拍手一喝,“妹妹好聪明。” “呃?”夏苏反愣,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先让我窥见一斑,灭口不成,又因妹妹一双好眼,破了他的障眼法,再来桃花楼命案,冯保败露,引得官府介入,案子不但结不了,反而越查越深。这时本该万分小心,偏偏蠢手下做蠢事,又主动把贼船奉到我们跟前,逼得他下定决心自断手脚。妹妹一语中的,恐怕那人真要收手了。试想,一伙穷凶极恶之徒难找,一伙训练有素的偷盗团伙更需要精心培养,就拿鲁七夫妇来说,两人蛰伏赵府多年,连他们都成了无用的棋子,再不全盘弃局,那人的真面目绝对藏不了多久。”赵青河说得好不激动,“妹妹真是太聪明了。” 虽然被连夸两回聪明,夏苏自知,这个聪明人可不是她。 “接下来麻烦了啊。”赵青河无意识地自言自语,“他一旦收手,如同死无对证,哪怕今后面对面,也难知他罪恶累累,就算知道,亦没有证据。妹妹说,如何是好?” “……”夏苏觉得,她最聪明的做法,还是闭嘴。 “妹妹……” 夏苏又不好骂他把妹妹这个词念成了咒,弄得她脑瓜子都要裂开了,就从书架上拾起新买的那本册子,往桌上一放,同时摊开手心。 “一两银子。拿来。” 她不聪明,不过忍耐了很多年后的现今,她决定,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亏,尤其面对―― 好欺负的人。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日,黄昏近晚,柳梢倒是长齐全了,月却好似一片新叶,柔弱垂在枝头。 西湖畔的涵画馆已下了门板,三月春好的后馆,花儿吐芳叶纷绿,平日人来人往,这时只有约客,正好一男一女。 应得一时好景,应不了诗中真意,二人正说一桩交易。 女子面貌清秀,谈吐颇有大家风范,只是装束朴素,甚至看得出家境困窘。 “家祖生平无他好,倾尽家财收藏古画,前些日子他过世,我才继承了开箱钥匙,一经整理,竟发现他将《溪山先生说墨笈》里江南卷中所提到的八幅画都集全了。溪山先生是北方鉴藏大家,见识广博,他用十年走遍大江南北,将遗落在民间的珍画记载了下来。因其中多数作品不为人知,此书一出版,就遭到了同行不少质疑,然,事实胜于明辨,好几幅说墨笈中的画作现世之后,经鉴藏大家和名画家们的认定,确为沧海遗珠。故而,越来越多人认可了此书。” 男子四五十,黑髯一把,几分文气,双目炯神,“卞姑娘说得极是,溪山先生这本说墨笈中的几幅画还被收入了皇宫,深受皇上喜爱,且高价征着上头的画作。若卞姑娘的祖父真收齐了江南卷,那可了不得,价值难估啊。” 女子叫卞茗珍,是祖籍淮西的书香世家之后。同很多书香门第的命运相似,卞家已没落,再无有才气的子孙,更因祖父挥霍而失了财源,为一日两餐就要犯愁。 “谁说不是呢。”卞茗珍这么道,却眉头舒展,神情悄愉,“本以为祖父散尽千金,父母又早亡,我要如何养活家中幼弟幼妹,不料老天有眼,祖父并未花光全部身家,还给子孙留着活路。” “幸之,幸之。”男子姓方,涵画馆掌柜。 卞茗珍从竹管中倒出一卷画,轻轻铺展,“这是其中一幅,请方掌柜验看。” 方掌柜不但主理涵画馆的买卖来往,自少年起,就在书画铺子里当学徒,几十年浸润,看古画的眼光怎能不老辣。 眼前这幅《天山樵夫遇仙图》,落着李思训的章款,笔法细致秀劲,山水活泼跃动,唐风浓郁华丽,山中一角仙宫神秘典雅,楼阁,平栏,弯廊,长阶,松鹤,人物,无一不细,生动入神。 他可以一眼断定这是上好古画,却神色不动,目光丝毫不离画绢,足足看了两刻工夫。 溪山先生说墨笈中的每幅画都有小模图,方掌柜早已记得滚瓜烂熟。那些画多为私家藏品,除了溪山先生,无人知其下落,别说瞧不见真品,仿片也难造。今日,他头回见此画,却越瞧越笃定,确信是李思训无疑。 书画大家之作,能闻名天下,能流传后世,自然是因独到之处。 李思训父子为唐风表率,二人的笔法风格为后来者不断揣摩研深,干鉴师多年的方掌柜亦十分熟悉。 此画不闻于世,然而每笔中都可见李思训,甚至包括微不足道的那一点点小缺陷,也能辨认出李思训。 --------------------------------------------- 第二更哈!(未完待续。) ------------ 第118片 深铺二东 从起先的老谋深算,到这时的心涛汹涌,方掌柜脸上全然不动声色。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见货心喜不眼喜,方能谈价。 他抬起头来,仍是客客气气的表情,“卞姑娘,这画是古风,绢黄裱旧,乍眼瞧着,年代久远这点似乎是不错了。不过,到底是不是李思训之作,经我一人一双眼,还真不敢说。溪山先生是肯定见过真迹的,可咱也不可能千山万水请到他来鉴定。” “我祖父不会收藏假画。”卞茗珍一调整坐姿,就显出局促不安了。 方掌柜瞧在眼里,心中却分明,穷得连下顿饭都不知在哪儿的卖家,最耗不起时间,也不可能拿到好价钱。 他不着急,等对方低声下气。 “卞姑娘可知苏州有多少造仿片的作坊吗?虽然良莠不齐,也有了不得的画匠,可与真品仿得一般无二。而溪山先生说墨笈上的画,一来无真迹流传市面,可凭空伪造,二来传世名家的作品较多,容易被人揣摩得透。你祖父说真,不算。我说真,也不算。实在难鉴得很。这么吧,我可当做质量上乘的古画收购,八幅画一一验看之后,给你纹银一千两。” 卞茗珍将画缓缓卷起,神情由局促转而倔强,“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了。杭州书画铺子也不止涵画馆一家,若非你们目录册子上明价公道,我不会先考虑你们。” 这姑娘还有一股穷志气。 方掌柜暗道失策,但架子还得继续端,不然变成他理亏了,“多谢卞姑娘先想到了涵画馆。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你如此诚意,我也不好让你失望而回,不如姑娘多给我几日,容我禀报东家之后,再由东家决定,如何?” 卞茗珍略为难,“得等几日才有回音?我家中揭不开锅了呢。” 方掌柜当即掏出一锭二两银,“卞姑娘,就当是涵画馆买了你这则消息,听到咱们回音前,请你别找其他画商。短则三日,长则五日,五日之后不找你,银子归你,画卖给谁都自便。” 卞茗珍高兴道,“果然找你们没错,方掌柜做买卖还重人情,解我燃眉之急,感激万分。若你东家想购我家的画,只要价钱还公道,比市面上叫价便宜一些,我也愿意卖给你们。” 方掌柜听了微汗,想这卞茗珍不傻,打听清楚才来的,而且恐怕不也能一直在画的真假上作文章,杭州书画商多呢。 想到这儿,他客气连连,将卞茗珍送出了后园的门。 等人走得瞧不见影,方掌柜关上门,当步走过花园长廊,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喊声二东家。 帘子一动,内里走出一人。 莲花步,扭腰肢,金缕锦绣的小靴,水漾芙蓉罗的百褶裙,收高了腰身,珠串宝石坠的腰带流苏,短春绿的合衫,灯笼袖,白襟染了芙蓉花瓣。 金枝牡丹压繁沉云髻,妇人容貌姣美,眼气轻佻,一张滟光薄唇,一抹妩媚笑天生,气质妖娆。 此妇,刚死丈夫,暂保留夫家姓,人称鲁七娘子,不过她这身装束,已看不出半点未亡人的样子了。 “何事?”她往主座一坐,翘脚喝茶,姿势撩人。 方掌柜眼不斜心不歪,将卞茗珍来卖画的事说了。 他知这妇人虽水性杨花,做正经事却从不耽误,心狠手辣,杀夫都不眨眼。 “那本什么书里说到的画很值钱?” 不管是古画还是古董,鲁七娘子只知道货要够稀罕才卖得出价钱。再说,无本生意做了这么些年,一般好货还看不上眼。 “溪山先生说墨笈上的画,都有明市基价。以卞姑娘今日拿来的那幅为例,明市起价为三千五百两,专为人收购的私商价码更高。书画本来也不按一套套卖,说墨笈却不同,皇宫一直高价在征。江南一卷八幅,曾喊过六万两。”方掌柜这时说来,行市在心,滔滔不绝。 “六万两?!”鲁七娘子先怔,再眯了眼,嘴角噙着冷笑,“墨汁莫非是金汁?画绢莫非是金镂?不过画些山山水水,有名无名,瞧着都差不多,怎能值了万两银?” 方掌柜不试图同牛讲牡丹为何价值千金的道理,只道,“请二东家与大东家商量一下,看这件事要怎么办?若是有意购入――” 鲁七娘子一摆手,“不用商量,从来只有我们赚钱的份,哪有倒贴银子的事?” 她眼神一瞬犀利,声色厉茬,“不如――照老规矩办。” 方掌柜眉眼不抬,“大东家已决心做正经买卖,不再用过去的规矩办事,二东家尽早习惯得好。要是二东家忙,我去禀了大东家也一样。” 她是二东家,他是掌柜,看似主从,其实地位齐平,一个管武事,一个管文事,大东家离了哪个都不行,故而他对她,能客气,也能不客气。 鲁七娘子自然清楚,娇声道,“哎呀你这老古板,我随口说说都不行,没有大东家发话,什么规矩我也不敢用啊。不过心疼咱们的血汗钱,换个楼啊地的,好歹实在,换几幅破画,光看不能用,万一转不了手,那么多银子打水漂了。” 方掌柜面皮不动,只动嘴,“大东家若想买入,我自会鉴定明白,同时将价钱压到最低,一万两摸到天了。而我干了这么些年,你何曾见过一件卖不出去的货?” “这倒是。”鲁七娘子站起身,妖娆走到方掌柜身旁,伸手摩挲着他的肩头,整个人靠了上去,“方正,我又成寡妇了,这回嫁你可好?” 方掌柜腰板笔挺,什么话都没有,只是扫了她一眼,很轻,很淡。 鲁七娘子立刻拧身走开,羞恼骂道,“杀千刀的臭男人,肚里有点墨水就敢瞧不起我,不想想自己也只是条看门狗罢了。老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过我这会儿还不惜得要你了。仔细一瞧,当年好看的斯文郎,已成了干瘪老东西,不但不中看,也不中用了吧。” 方掌柜任她谩骂,垂着眼皮子如老僧入定。 --------------------------- 三更完成!亲们晚安,么么!(未完待续。) ------------ 第119片 撒网等鱼 方掌柜等鲁七娘子骂完才道,“我答应了卞姑娘,最迟五日就给她消息,你尽快同大东家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说罢,头也不回,走了。 鲁七娘子跌坐在椅子里,茫然半晌,眼中终于清明,艳唇复勾一丝妩媚笑意,也走出屋子去。 一园,春波不荡,心已死。 卞茗珍走出老远,回头已经瞧不见涵画馆了,心还怦怦怦慌张跳动。 西湖的春日,暖好明亮,祖父在世时,常常给她一些碎银子,她就换上男装,选湖边一家茶铺看书,一壶好茶一碟点心,半日辰光就过了。祖父兴许败家,然而他并非只对他自己大方,对无父母的孙子孙女们亦舍得花钱。 祖父一去,变卖所有偿清债务之后,从大宅子搬到小院子的卞茗珍,仍发现前头的日子不好过。 是人就要吃饭,院子再破也要交租,弟弟还要上学,而她连绣花都不会,光读书了。 祖父生前不拦,笑言书香之家自然出书香的小姐,要找能与她吟诗作对子的富贵郎君配。然而,卞家落至如此光景,有媒婆上门,也只是趁火打劫,帮色胚老财找美妾罢了。 如今搬至贫区数月余,媒婆倒是乖觉了,门前也清静了,家中米缸一粒米都无了。好在春日万物长,与小妹挖野菜土薯,一顿顿往下撑着,她却清楚,这样的日子也很快会数到头。 这不,有人付银子让她当骗子,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再回想刚搬家那会儿,邻里大婶大嫂热心分洗衣的活计给她,自己却骄傲拒绝的模样,真是可笑之极。[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她若知行路这般艰难,必定早早起行,学些过日子的本事,还读什么书呢。 卞茗珍叹口气,忽闻耳边一声清咳,侧目瞧过就是一惊。 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戴顶破绒帽,大帽耳都盖不住那一脸污渍。 她连忙加快脚步,可乞丐嘻皮笑脸讨钱的声音一直不紧不慢跟着,令她浑身紧张。一着急,还选错了路,走上一条无人的小径。 她吓得跑了起来,没娘,也没小脚,自觉跑得挺快,但肩上一沉,看到乞丐乌黑的手爪,不禁大叫出声。 “卞姑娘,你眼神不好使,嗓门却挺大,比乌鸦还呱噪啊。”乞丐摘去帽子,咧开嘴,一口白牙。 卞茗珍呼吸急促,仔细看清乞丐的样貌,对那双狭细目记得尤为深刻,顿时松口气,“是你。” “我一上来就自报家门了,你没听见?”乞丐拿袖子抹着脸上炭黑,自我嫌弃,心里暗骂某人无良,“你这姑娘看起来挺伶俐的,不会是聪明长相白木脑?那可惨,千万别把我交给你的事办砸了。” 卞茗珍已懂得为了生计忍耐,“没有办砸,都照你吩咐得所说所做,方掌柜让我等他大东家的决定,少则三日,多则五日,还给我二两银子,叫我暂时别找其他画商。” 她拿下背后竹筒,递过去,“董师爷,说好的银子呢?” 董乞丐,哦,不,董师爷没接,反手掏出一张银票,“这画既然是你要卖的,当然放你那儿,等事情了结,我再拿回去。” 连方掌柜给她银子的事都说,这姑娘实诚,可以继续合作。 “卞姑娘接了定钱,这事可就得做到底了,不能中途反悔。” “我已说过,弟弟妹妹还小,我的命是绝不能丢的。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怕。”卞茗珍看清银票的数额,手微颤,很激动。 不管这事做得对不对,自己赚取的第一笔进项,远不止金钱上的意义。 “什么都不怕?”董师爷一条眉毛高抬,“那你刚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怕,是小心。倒是师爷没有师爷样,我还想问问可有官家凭证,免得自己助纣为虐了呢。”卞茗珍的书其实也没白读,不过初逢家变,思绪尚混沌,需要适应适应。 董师爷自腰带里拔出一块牌子,在卞茗珍眼前晃来晃去,“敢情天下师爷都该长一个模样,真是笑话。再说,本师爷的样子怎么了?风流倜傥,貌若潘安,唇红齿白,从小到大,人人都夸长得俊,随便咧个嘴,能把姑娘们迷得不知东南西北——的样子。” 卞茗珍无话可说,直接捉住和主人同得瑟的牌子,一看,“苏州府衙?你不是说自己是杭州知府大人的师爷么?” “我说我是知府大人的师爷。”不承认自己误导,董霖嬉笑,“哪个府衙的师爷,都是为朝廷当差。” “那不一样,地方事地方管,杭州的案子理应由杭州官衙去查,你即便拿着官家牌子,也征不得我做事。”卞茗珍突然一股子倔劲上冲。 董霖却最不耐烦这些条条框框,面露嘲冷,“卞姑娘是女状元,正经书上的东西全知晓,让我重温一回地方治理规矩。不过,卞姑娘是读规矩的人,我却是做实事的人。行了,卞姑娘要是得了涵画馆的信儿,就来翎雁居找我,我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你不要自作主张。不像师爷,就别喊师爷,我大名董霖,雨下林。” 他一说完,转身就走,大步流星,留下卞茗珍呆怔。 董霖自觉不是君子,是市井混徒,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赵青河再怎么嘲笑他,他仍初衷不改,在这个繁华已过的王朝,要以一份微薄绵力,为百姓留住一片沃地,哪怕自己,浊了一身。 熟眼的马车停在来时路口,董霖低咒一声,死小子算得贼准。 他趴上车窗,见赵青河笑得古怪,又挑眉又白眼,全无跟着笑的心情。 “笑个鸟。”他骂,“挑谁不成,偏挑个读书读呆的姑娘家,唧唧歪歪好不啰嗦。” 赵青河眼里促狭,“我笑你这身乞丐行头,你却唧唧歪歪说一个姑娘。书呆好啊,你正好读不进书,可以互帮互助,没准还能帮你考上举人,不必委屈当个没前途的末品小官。” --------------------------- 第一更!感谢亲们!(未完待续。) ------------ 第120片 大志如梦 “我就爱当没前途的末品小官。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董霖跟自己赌气,却不耽误正事,“涵画馆让那姑娘等三至五日,咱等还是不等?” 赵青河笑意淡下,“你说呢?” “不能等,杭州府去年开了七八家画铺子,一家等三五日,我们还回不回苏州了?依我看,找些人将卞姑娘手上有画的消息散播出去,不说得太明白,试探各方反应。”董霖有主张,不过赵青河俨然是查案的高手,让他不自觉就倚赖。 只是赵青河无给官府当差的大志。 他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皆因对方挑衅在先,又杀人不眨眼,出手即想取命,而他非常当心自己的命,如今还带着一家子,就更要积极进取。 对方赚饱了,杀够了,居然想收山? 不是没门,得给他等等。 “那就散播吧。”赵青河不负责任的语气。 “但林总捕顾不过来,单单涵画馆那两扇门,至少要派四个捕快轮守,如果每家画铺子都要盯着,把咱衙门的人都调来也不够。”董霖则必须负责。 “找你同道。”赵青河上眼下眼睨董霖,“集合全杭州的乞丐,每日包饭就感激涕零,再加份事后赏钱,还是比给官差的饷银便宜得多。”地方府衙由地方百姓来养,江南富庶,官差的饷银也高。 董霖直觉不可能,“扯淡,那群认钱不认人的家伙,嘴不牢靠,稍稍一勾什么都招,咱还干得成事?找人假扮乞丐还差不多,得是吃官粮的,与咱们一条心,人众――”他一拍窗框,乐嘿嘿,“找杭府镇将啊。(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 赵青河正经着神色,“好主意,不愧是师爷。” 董霖狭眼眯成线,十分狐疑,“我想得到,你想不到?绝无可能!你小子故意不告诉我!” “董师爷要装孙子,我不拦着。”赵青河自觉够义气,就是嘴上说不了好听的,“只提醒你一点小事项,那位卞姑娘的家也要盯紧。我要是贪她画的人,明里暗里都得确认真假,才会决定怎么动手。” “若那帮家伙真得洗心革面了,走正道花银子好好做买卖,我们又当如何?”董霖问。 “不如何,不过各府文库里多一份无头公案,从此生灰。”解谜案,由时机决胜负,错过就渺茫。 这一点,赵青河比任何人都清楚,也不着急。 人心向善固然美好,可是做惯无本生意,看到珍货自然动心,又舍不得花大本钱,就忍痛干看着? 真要是这样,他就死心了,彻底改好的人应该不会再到他跟前挑事,一生可平静。 董霖却不想白白辛苦撒网,“让卞姑娘往高开价,逼得他们动邪心。” 感觉身后的姑娘翻了身,赵青河侧过身望去一眼,开始赶董霖,“你自己看着办,横竖我心里猜的都跟你说了。再奉送你一句,卞姑娘如果因此惨遭不测,你要多准备些抚恤金。她家弟弟妹妹几个来着?好歹给足,养得到他们独立。” 董霖骂声触霉头,眼里瞧见夏苏沉睡的白团子脸,陡然压低嗓门,“我住她家隔壁去,十二个时辰盯着,跟你盯你家妹子似的,总行了吧。” 他跳下车,又回头,咧嘴笑得恶质,“苏娘睡得不踏实啊,天也不热,额头怎能冒这么多汗?你盯也白盯。” 赵青河不甘示弱,“我白盯,你不白盯,赶快去,让我开开眼。” 董霖食指直直点向赵青河,好像说“你给我等着瞧”,高抬下巴,大摇大摆走了。 ----------------------------------- 午睡醒来,夏苏睁眼侧望。 天青雨后牡丹纹的丝镂帐,隔不开一室华丽明辉。 香木隔架,沉红一角桌案,精雕细琢的金器银器玉器牙器,好似多不值钱,满眼皆见,随处都是。 屋里最贵重的,却是古画,墙上挂满,桌上铺展,地上滚落,连她的床架两边都垂了几幅。只有真品,只有名家,这里,除了她的仿作,再没有一卷师出无名。 她看得眼累,想再赖会儿床,却见架子那头的丹鹤衔香小鼎,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助眠的半支香,怎么也烧不过整晚。 慢慢起身,已无处心惊,床下都是画,找不到鞋,就赤足踩上青砖。 银粉的罗裙滑落垂地,仿佛瞬间铺开一层薄薄花雪。 襟边百花结一粒不松,双袖收窄至腕,也有长带子打了死扣,她将它们套进手指。从床脚捉来长衫,哪怕全身只露着手脸,她仍穿得十分仔细,不厌其烦,扣上几十粒玉珠子,这回连脖子都罩住了。 所有的衣式都是高领密襟,长袖长边,无腰宽摆,故而不盼望暑天。然而,比起此时的不速之客,盛暑也清凉。 明知那人没有多大耐心,她还是蹲下,翻过床边每一片画,找鞋。 “找鞋的话就不必了,我瞧它们太旧,让丫头们绞碎,再给苏儿制新鞋。”一双阴鹜的眼,透过堆珍积宝的香木架,冷森森望来。 她重新立直,裙边曳地,就不拎起,踢一脚走一步,慢吞吞的样子滑稽之极,能让寻常人瞧出一身汗。 架子后面那双眼,不属寻常人,几乎一眼不眨,盯着她每一步。 她只当不知,坐到桌前,将头发成一束,开始磨墨。 “父亲这几日让你画什么?”他长相英俊,他自己也清楚,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看着他青色的衣衫滑过桌线,心中惊悸,想嘲他装模作样,狠狠咬住牙,开口乖答,“临摹李思训之作百遍。” 他嘴角一勾,果然漠不关心,“百遍这么多,岂非不能跟我们去别庄避暑?真可惜,我本来十分热切,盼教苏儿骑马。” 胸口泛起一股令她作呕之气,冷眼将他的惺惺作态瞧明了,“父亲说,我画完之前不能出门。” “是啊,苏儿最听父亲的话,其次才是兄长的话。”他在她身旁站定,食指触她颊面,指尖往下,轻浮刮过那片细腻肌肤,感觉她的畏颤,心情越好,“不像别的妹妹,懂得父亲老了,要找兄长依靠。” ----------------------------- 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21片 旧景曾谙 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却无唤叫呻吟。[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夏苏不断告诉自己,习惯了,习惯了,只是终究敌不过这人给她的恐惧,磨墨的手一抖,墨汁溅上了袖子,宣纸,还有手背。 他的声音近至耳畔,他的呼吸那么野,吹得她一身寒栗,他的脸贴着她的颈,她却被他大掌按住肩头,跳不走逃不开。 “你瞧,你不依靠我,连丫头都敢欺负你。明明是主子,鞋旧成那样,也没人想到给你换一双。苏儿啊苏儿,你以为父亲还能撑住这个家多久?到时候你再来巴结我,我却是不稀罕了。” 她圆着眼,看他捉了她的手。 他起先用袖子擦墨,随后又自言自语道擦不干净,掏出一片铁皮砂。刘府,害人的东西应有尽有。他拿铁皮磨着她的手背,眼瞧着皮红了破了,渗出一颗颗血珠子。 她也瞧着,眼里干爽,无泪可流。 “苏儿皮肤真嫩,像婴孩一样,轻轻擦几下就破了皮?”他仿佛才看清自己手里拿着什么,神情淡然,“对不住妹妹,我把它当成帕子了。” 她冷冷抽出手,用袖子盖住,一点不觉得疼。 “父亲还在,子女自然听他的,此乃孝道。父亲若不在,长兄为父,妹妹自会尊重。稀罕不稀罕,是兄长的事。日落之前,我要交父亲四卷画,还得重新磨墨铺纸。” 他却重新弯下身,贴着她耳语,“苏儿何不直说你可以滚了?” 她想喊,她想叫,她想拿砚台砸烂他的头,她想不顾一切,施展还没练到最好的轻功,离开这个鬼地方! 啪! 她身上挨了一记,抬眼发现已不在自己的屋子。txt下载80txt.com 一位妆容精致的华丽女子拿着象牙片子,柳眉倒竖,眼角吊起,破坏了那么美丽的容颜 “刘苏儿,你好不要脸,竟然勾引男人。” “大姐,我没……” 不让她辩解,象牙片又狠狠抽一记手心。 父亲出现,将象牙片抢了过去,“莉儿,打哪儿也不能打手,我说多少回了。” “爹,苏儿恬不知耻,居然与男子独处屋中调笑,她的丫头都听见了,因此还被她打去半条命。”刘莉儿摇着父亲的胳膊撒娇,“我是大姐,自然要管教她。” “那也不能打手。”父亲对长女最宠爱,语气根本不带严厉,“今年年节前,说墨笈江南卷的八幅画都要放出,她每日都要练画三卷以上,连别庄都去不得,哪有闲工夫与人调笑。” 刘莉儿眼中微闪,“她去不得,岂非爹爹也去不得?” “你们自己玩得高兴些吧。”父亲似瞧不出大女儿的心思,“对了,我看着蒹儿跟彻言过于亲密,你身为长姐,要多加管教。彻言虽与你们无血缘,既然认为养子,就是刘家人,你们与他就是姐弟兄妹,绝不可逾矩。” 刘莉儿不管不顾大叫,“什么?蒹儿!”握紧象牙片,拎裙飞快跑了。 “苏儿。”父亲冷唤。 “是。”她不怕父亲。 “连墨都磨不好,我怎能将……交给你?”父亲举高了方砚,重重扔向她脚边。 她一惊,慌不迭蹬脚―― 入眼暖光,偶有和风,从那张老草芦帘拍进,挟带着湖水的潮息,感觉身下悠闲地摇,一眨眼,两滴泪滑出眼角,夏苏抬袖遮去。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她不在江南出生,却望在江南老去,山秀,水柔,人安逸,令惊惶不定的心一点点沉淀。北方的躁土烈尘和野望无休无止的那些人,渐渐模糊,只敢在她梦里叫嚣。 北人说,南人贪逸图稳,诗词柔怀情长,曲乐无病呻吟,英雄气短,只能守,不能拓,总伏于北人战马蹄下,就算开国皇帝,起事于南,却迁至北,正是怕丧失了雄心壮志。 那么,对她而言,江南正好。 她没有雄心,只图安逸,一支画笔,就想绘一生的柔暖情怀,如仇英的清明上河图,细细地描,慢慢地染,无需大起大落,无需英雄山河,但求舒畅夏日,云衣乘风。 她侧过身,那张让她近来心跳不受控制的脸,又无预警,闯进了眼帘。心跳,果然脱缰,似野马飞鬃,可也不可思议吸引住她,不惊不退。 赵青河,如今越看越是人如其名。他失忆之前的那段仿佛冬河解冰,刹那奔腾,无思无想,率性到令人切齿咬牙。他失忆之后,无绪的急流引入正渠,仍奔腾,却按潮汛,有缓有湍,更具张力。 她一眼不眨瞧着他的睡相,视线描过棱廓分明的脸庞,感觉他身上热意,无声蹭得更近,眼睛直勾勾正对着他的嘴唇。 不由得,她想起年夜船上那个亲吻,心怦怦跳跃,一仰头―― 她亲到他。 他是个硬棱钢线的男人,俊得冷酷,不好亲近,但他的唇那么柔软温暖。 她贴着他,不敢动,脸像火一般烧起,很快烧遍全身,烫得好像骨头都化了水,唯有唇上的触感,与心一起突突跳动,好似顺流碰到逆流。明知是幻觉,却那么真实。 从何时起喜欢他,她不知道,只知这一刻,心意是确定的。如果今后都像现在这么太平,她愿意和他,一起过日子。 偷亲,浅尝辄止,她也不知怎么继续,悄然退开,却见他睁了眼。 那双眼,没有刀般锋利,春光勾勒了她的影子,清澈隽入,仿佛两片琥珀琉璃屏,将里面的影像凝结,留住一世又一世。 “妹妹......”一开口,声音略嘶哑,赵青河微眯起眼,紧紧锁她,“做什么?” 他这算不算低估了她? 以为她严防谨守,万分小心,走一步恨不得倒退两步,必须由他来当缠郎,到死不放。 方才,他学她打盹,正颠得一身难受,看她醒,他就装睡,结果唇上来香,蜻蜓点水,也回味无穷。 不过,她要说是他的幻觉,他十之*得接受。 只可叹,事情发生得太快,身与心没出息,竟给他出现刹那麻痹,再想亲近纠缠,已错过最佳时机。 ------------------------------------- 第三更。么么!(未完待续。) ------------ 第122片 思我入梦 赵青河心里唉唉直叫唤,唯一能做的,就是事后清算。txt下载80txt.com “......”她蹙眉,红晕迅速褪去,眼睛转悠悠,一副事不关己,“......你没看见么?” “什么?”让他领教领教。 “猫咬你。”她一边说,一边点着头,“世上既然有熊咬嘴,猫咬嘴又有何稀奇呢?” “......”他哑了。 被她亲,他可以撒泼耍赖,要她负责。她说是猫咬嘴,他还怎么清算? 炖猫尾巴汤来喝? 更何况,他是最早开动物咬嘴先例的人,炖猫尾巴之前,得先炖了熊掌。 赵青河笑起来,从呵呵到哈哈,突然在夏苏颊面亲了一记。 夏苏这回反应提速,一掌扇来。 赵青河却更快,翻身而起,一脚踩住车门框,弯腰撑门,显出高大伟岸,神采奕奕。 “这是我亲你,不是熊咬,所以你千万记得,一定要这么报复回来,嗯?” 夏苏气结,“谁报复了?” “谁说谁报复,谁报复。”赵青河绕完口令,又扯到别的去了,“妹妹适才睡得辛苦,可见恶梦里没有我。” 有他,还是恶梦吗? 闹梦吧。 夏苏心气未消,却禁不住一笑。 “但你这会儿笑了,却是因为有我。”赵青河说到这儿,见夏苏冷眼白他,不以为意,“妹妹可想知道不做恶梦的法子?” “不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不会听到好话。 赵青河照说不误,“古人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时刻思我,我自会入你的梦,就不再是恶梦了。” 夏苏心里别扭得啊,却只能哼笑,“你自己不妨先试试古人云,再来教我。” “我试过了,妹妹在我梦里美得很,又乖巧又温驯,春光里,你在我腿上......” 春梦?! 夏苏握了拳,蓄力待发。 “喵喵叫,翻着肚皮,四脚朝天,晒得好舒服。只不过,你的脸,猫的身,还有尾巴,梦醒之后再回味,有些古怪。然后,妹妹就为我开解了。” “赵青河!”就在车里,夏苏单手撑,身体旋出一朵复瓣重楼的大花,眨眼就踢到赵青河面前。 赵青河人已窜出门帘,在外大笑,“妹妹醒了就好,快快整理妆容。不过,咱们可以猜猜,等会儿吴二爷瞧见你这副困倦的猫样,心喜或心厌?” 夏苏隔帘不动,略带好奇,“他人的心思,可以猜,难说对错。” “这简单。”赵青河笑声大,话声低,“今日吴二爷若提亲事,就是心喜;若只字不提,就是心厌。妹妹猜哪一个?” 车里忽然静了,赵青河也不追问。 驾车的乔生听得字句清楚,却轮不到他开口。 他听娘提起,才知少爷和小姐有婚约,不过一波三折,不是少爷糊涂,就是小姐不愿,一直以兄妹相称到如今。 娘说,这么下去,也可能当一辈子兄妹。 但他跟两人到杭州这些日子,看着实在不像兄妹情,就是儿郎追着自己心上人,死缠烂打无赖样嘛。 这么缠法,本来有两种可能,要么成了,要么分了。 只是刚才两人车里那番对话,简直弄得他想跳车,什么猫咬嘴熊咬嘴,什么亲你等报复,什么思我入梦,连春梦都冒出来了,他觉得就只有一种结果。 “到了。”赵青河帮出神的乔生收紧缰绳,神情姿势一派轻松。 乔生连忙接过手,惭愧自己真是有得学。 想少爷头回带他和乔连到青楼打探消息,他们兄弟俩被灌几杯白酒下肚,就头脑发昏,禁不起美色诱惑,失态还出丑。反观少爷酒照喝,美人投怀送抱也不慌,谈笑风生,达到目的便抽身,衣冠正目光清,丝毫不晕迷。 夏苏出来,大方扶了赵青河的手跳下,也是云淡风轻之色,“我虽不觉吴二爷有求亲之意,若真有,请你帮我推了。” 赵青河一声好,如得尚方宝剑,“妹妹可还有别的话要我转达?” “没有。”随他怎么说。 乔生却打断他们,奇道,“少爷看,那是岑家女娘么?” 吴其晗约赵青河二人吃饭的地方,是杭府名胜里的老酒庄,四代经营,外有多处古迹,内有名人专留字画,以及传代古董旧物。这等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怎不吸引了无数客? 酒庄外堂仿唐筑阙台,乌漆大梁高顶,四面敞风,造有棂栏。乔生之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岑雪敏,因她正坐门面方向的栏边桌位,身着鹅黄春丝衫子,容貌那般出众,气质典雅华贵,分外引人瞩目。 “巧了。”夏苏道。 “巧了就好了。”赵青河这话,意味不明。 夏苏因此多看两眼,见岑雪敏那桌还有两位女客,就觉赵青河多心,“听九娘说,岑家在杭州有一间皮货铺子,她爹娘远游,想来要掌家业,出门会客也平常。” “我并无它意,妹妹多心。” 好嘛,变成她小人了。夏苏面色无异,“怪道岑姑娘有信心当长孙媳,原来也敢于走出家门,与客商斡旋,自有女儿胆色。” “妹妹要不要跟她结拜?我竟不知你如此推崇她。”赵青河笑她不遗余力。 夏苏一向不让他,“我不过实话实说,倒是劝你别自以为是。岑姑娘一心一意要当主母,你却是扶不上墙的狗尾巴草,定要仔细掂量,莫耽误好姑娘一辈子。” 赵青河深有同感,嗯嗯点头,“我不认识别的好姑娘,就认识眼前这一个,要耽误也只耽误她。” 夏苏正想啐他,却已走进庄子,且望到吴其晗立身而起。 赵青河礼让一边,请夏苏走前。她打他身旁过去时,他不动声色又瞧了岑雪敏那边一眼,遂笑着跟她去,同吴其晗寒暄落座。夏苏很敏锐,却有一种特质,尤为中他的意――无凭无据就不信口开河。 酒席过半,夏苏就说她吃饱了,看外面有个杂耍班开锣,就想去瞧热闹。 兴哥儿自告奋勇陪着,乔生也去,一桌只留一客一主。 主人吴其晗终于好说正事,不算直接,不算太绕,“青河兄,夏姑娘过年二十,你这个兄长该着急她的婚事了吧?” ----------------------- 第一更哦。大家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 第123片 双子争婚 客人赵青河却打哈哈,“自古长幼有序,我尚未成亲,苏娘自然要等一等。[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与二爷也是老友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事已与苏娘商量过,她的婚事等明年再说。” 吴其晗抬眉又拢成川,再展开了,笑道,“可以先订亲。” 若夏苏是自己的亲妹妹,吴其晗会是最佳妹夫。他是真君子,尊重夏苏,也欣赏自己,合作迄今,商人精明是公对公,私人交往却诚心饱足。 这让原本想含糊过去的赵青河突觉,自己要是在这等事上藏心眼耍心机,有违朋友之道。 “不敢再瞒二爷,苏娘与我实有婚约。”赵青河诚恳。 吴其晗竟无半分诧异,笑意仍在,不依不饶,“你俩既有婚约,为何还未成亲?” 义兄妹,同一屋檐下住着,互动默契,若说那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他真有些不信。赵青河说穿了,他反而也能正大光明。 赵青河也笑,再不遮掩,“二爷不是知道么?我从前有一笔糊涂烂帐,惹恼了苏娘,婚约虽存,信誉却毁,如今一切从头,以一年为期,要观我后效呢。” 后半席的热菜上桌,伙计下去,吴其晗才道,“青河老弟既然实心实意,我再试探来去反倒无趣。我其实喜欢夏姑娘得紧,愿明媒正娶,许她为妻。” “二爷好魄力,我以为说出与苏娘的婚约之事,你就不提了。毕竟,二爷若不亲口承认,谁也不能说你喜欢了苏娘,而我权当不知,今后可以照常往来,如好友一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桌上新菜白气蒸香,两人皆不动筷,似谈笑,乌云无形,雷电无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下能动我心的姑娘,不说只有夏姑娘一人,却寥寥可数,但让我想娶为妻的女子,唯有夏姑娘而已。千金难买心头好,更何况是相伴一生一世的妻,怎能不战而退?”笑面温文儒雅,辰星漆眸之中自信毅色。 “二爷大气,实在对足我脾胃,待苏娘的心意确定,我愿以命相交,引二爷为此生挚友。不知二爷可愿给这个机会?” 男人友情,与爱情一样难得,吴其晗表面看来只是华丽家族的华丽公子,实则世家中的异类,具有跳脱这个世道的别样明睿。 吴其晗神情忽狡,“青河老弟,挚友之交可以等,当务之急是终身大事,而你稳操胜券的语气,我亦不以为然。依我瞧来,你虽有近水楼台之优,却也有烂账未清之劣,适才听你说到一年为期,想来苏娘若至年底还不点头,你今后也无望了。我固然失了先机,甚至苏娘对我尚无任何心思,只是谁又能预见一年后的情形。那边一位容貌出众的女娘对你偶有顾盼,莫非正是你早前的糊涂帐?” 赵青河一眼不望,磊落朗朗,“那位正是岑家女娘。” 吴其晗没再望过去,又不显惊诧,只是奇道,“怪了,我听闻她对你无意?” 赵青河终究没说自己的身世,不过呵然一乐,“我也如此听闻的。” 吴其晗看不出赵青河一丝迷惑留恋,“岑姑娘美名苏州府,才艺出众,当初你求之不得,如今她垂青了你,你反而不要了,却是为何?” “我已记不得。”赵青河想,自己恐怕得一直重复说失忆。 “是了。”吴其晗这才想起来,作扼腕叹息状,“青河老弟要是还记得,你我也不用争同一位姑娘,各得所求,作得挚友,也作得亲戚。” 赵青河听出吴其晗丝毫不让的暗示,心头苦笑。纵然夏苏让他帮忙推了吴其晗的心意,他也可说出与夏苏多亲密,吓退对方,只是他的名声无所谓,夏苏的名声却不能不顾。 “二爷,既然如此,你我各凭本事罢,苏娘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谁也不能左右。” 若非两情相悦,耍手段,施卑劣,只一心杀退情敌,丝毫无意义。 杂耍台上,一大汉开弓,一少女立靶。箭疾出,不偏不倚,射中少女头顶果盘上的面泥桃子,掌声即刻如雷雨,叫好声迭起。兴哥儿先前屏息,这时跳起,拍得手掌发红,仍不停喝彩。 “夏姑娘瞧见没?那是真箭!真箭哪!要是射技不高明,就出人命啦!话说杭州府里,没有二爷和我未逛过的地方,不过这么精彩的杂耍班子却是难得一见。看那汉子好不高大,可能是从北方来的,夏姑娘是不是在北面常见--”大汉和少女谢台,他才有空拐身旁一眼,谁知两边都换了生人脸,不由愕然,连忙踮起小个子到处找,同时喊,“夏姑娘--” 人头攒攒,没有夏姑娘,也没有乔生。兴哥儿叫声娘呀,拔腿要报信去,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挤得大汗淋漓,也不过从左移到了右。 不提那可怜的兴哥儿奋力游人海,夏苏并非故意甩了他,而是事出突然。兴哥儿聚精会神看杂耍,她又没怎么在意,想那么大个人,也不会迷路,就只带上了乔生。这时,她其实离酒庄不远,走得不紧不慢,因前头那辆马车也不紧不慢。 没错,夏苏正在跟踪,不过与马车无关,与马车里的人有关。 “小姐,车停了。”乔生提醒着。 夏苏转到乔生身后,侧望过去。 车里下来一对年轻人,郎才女貌,气质皆佳。俊郎如兰中君子,对纤柔的美人呵护之极,连走平地都要搀手挽臂,恨不能抱在怀里才能安心行路。两人这般亲密,虽引路人旁观,却全然无睹,走进一家制衣铺子去了。 谁也不能否认,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佳偶。不过,恩爱夫妻固然能让人羡慕,一旦揭穿那层男未婚女未嫁的关系,可就不得了。更别提,男方即将与别家女娘定下婚约。 刚才只是匆匆一瞥,这会儿再度看清了,夏苏反而有点不确定,“乔生,那是赵四郎吧?” 乔生很确定,“正是。” 夏苏叹口气,“那姑娘......” 她住了口。 ------------------------------ 第二更,么么!(未完待续。) ------------ 第124片 燕燕于归 夏苏陡然想起来情诗事件发生的时候,乔生还没进赵府。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小姐?”乔生一路跟着夏苏,心里还奇怪一事,看似淡慢的姑娘,怎会对赵四郎突然上心起来了? 那姑娘分明就是胡氏女儿。尽管夏苏只见过她一面,夜间光线不清,容颜并不太真切,但一个人走路的形态是很难改变的。那女子小脚莲步颇从容,身段婀娜也端庄,独有一种美丽韵味。 “数日前,我就听九姑娘说起,她四哥已经搭船上京。乔生,你跟我,四只眼,会不会让西湖亮瞎,同时看错了人?”夏苏处于自言自语状态时,言辞往往犀利,“老子”都敢冒出来。 乔生双肩往后掰,刻意立得笔挺,“小姐,咱不会看错的。” “那么,赵四郎跟一个姑娘刚刚确实进了制衣铺子?”夏苏仍不自信。 “是。”乔生则干脆。 “该去赶考的人,却在风光无限的地方,与一个姑娘在一起。”夏苏平铺直叙,情绪无波,“你说,我们该不该管呢?” 头脑让她别管,心里却让她多管一下闲事。 “也说不上管,四公子与少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回又是一船来杭州的,已经出发的人居然又回来了,于情于理,咱该关心关心。”乔生的回答正对夏苏的心意。 “没错。”她决定拿回鸡毛当令箭,“不然,我们就算想当瞎子,毕竟没真瞎,今后出了事,论我们知情不报,逼得赵青河认祖归宗,也实在麻烦。”是了,赵青河作为一行人的老大,赵四郎的非正常脱队,会连累他,进而引发一连串后果。 “......” 大驴常说,家里嘴皮子最厉害的,不是少爷,也不是泰婶,而是苏娘,不经意间,磨刀霍霍架到脖子上,勒住喉咙不能发声的感觉。(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现在,乔生有了这种感觉,他完全不知她怎么想的,能从赵四郎带个姑娘逛铺子,跳到瞎不瞎的问题,再归结到少爷认祖归宗的事上,而那明明是好事,她却说是麻烦。 “走,把赵四郎抓回去吧。”夏苏话音落,身一摇,就出半丈远。 “.......”乔生正呆想,他不过眨了一下眼皮,发生什么事,这就成了抓人? “小姐,抓人不必吧?你先回少爷那儿,我来跟着四公子,查出他落脚......”呃-- 人呢? 乔生揉揉眼,发现人已立在铺子门口,暗骂自己猪头蠢,赶紧跑跟过去。 夏苏一进里面,就有伙计来接待,问她是做衣裳,还是看料子。 她本想不理,在堂间看不到赵子朔,临了就改主意,开口道,“我同刚才进来的那对客人是一起的。” “来做喜服的那两位客人么?”伙计眉开眼笑的。 喜服?夏苏差点噎着。 乔生总算比夏苏快一回,“是啊。他们人呢?” “我家师傅带两人到后头量尺寸,应该很快就出来了,你们要坐着等,还是帮他们看看料子?”伙计不疑有它,热烈拉着生意。 “我们站着等。” 乔生也回过味儿来,赵四郎如果同人私奔,少爷指不定被人说成图谋家产之徒,不是认祖归宗,而要扫地出门了。 夏苏和乔生虽然所想所思完全不同步调,所幸结论一致,都觉得直面相对,当庭对质之下,会令对方无法诡辩。 不过,好笑的是,喜滋滋的准新郎赵子朔,同心上人相看两不厌,从里堂出来时,全副心神仍没回身,压根没注意“黑白无常”前来捉拿自己。 “四公子,小心台阶。”直到“白无常”,不,夏苏,不识好歹地打破这对鸳鸯眉目传情。 夏苏的缓慢音速有神奇的说服力,赵子朔还真看脚下。 倒是他一心一意护着的女子正过面容,与夏苏直视,随即盈盈一礼。 “夏姑娘好。”胡氏女儿的音色也美,与夏苏的柔声不同,温和轻扬,如煦风。 夏苏微讶,不知胡氏女儿怎会知道自己。 “夏姑娘或许不记得,前年盛暑的一夜,府里姐妹们起诗社,我曾瞧见过你一回。” 那晚,身后明灯彩晖,姐妹们笑闹太吵,她自觉融不入,独坐外面水亭子,却见塘边一个姑娘,手里一盏千里江山的画灯。 她因画看人,竟觉那姑娘容貌极好,待再看,已灯远影杳。 恰好有个守夜的婆子经过,嘀嘀咕咕说青河少爷家的仆人都古怪,她后来才打听出那家有个叫夏苏的大丫头。 等过了两年,再从赵子朔的口里听到苏娘这个人,居然是赵青河的义妹。 她也不知为何对夏苏的印象那么深,那位挑着画灯的女子一直在脑海中,黑夜中色彩鲜明。 “我也看到你了。”夏苏庆幸那晚她入赵府接泰婶,穿着正常。 两姑娘好似旧识寒暄,找不到台阶的赵子朔,终于发现了事态严重,对胡氏女儿道,“燕燕,你先上车等,我随后就来。” “四郎,我就在这儿吧,想来夏姑娘是要对我俩说话。”胡氏女儿,姓秋,闺名燕燕,人称燕娘。 “我只对四公子有话说。”然而夏苏并不是随便被捏圆搓扁的人。她和赵青河都是。经历坎坷,内里极其坚毅。 “姑娘还是听四公子的,先回车上得好。” 胡氏女儿没想到夏苏这么难讨亲近,“以为夏姑娘通情达理......” 夏苏淡漠,“我与你只见过一面,即便四公子提过我,也绝不会用到通情达理这个词。姑娘不必讨我亲近,我找四公子,只为问些事罢了。” 胡氏女儿双颊绯红,更想不到夏苏说话这么直接。她不知,夏苏在处处心机的环境中长大,直接关系到生存与清白,险恶万分,非一般内宅争斗可比拟。 夏苏不恶,最擅长夹缝求存,防心让她生龟壳,坚硬难啃。她看出胡氏女儿虽无恶意,对自己也无真正的相交之心,比赵九娘有沉府得多。她无意与对方客套,故而一反常态,说话不留余地。 “夏姑娘请适可而止。”赵子朔见不得心上人委屈,挺身护花。 ------------------------------ 今天第三更。(未完待续。) ------------ 第125片 一鸣惊人 “适可而知的,该是你。求书网www.qiushu.Cc”夏苏冷然,“四公子那日在船上,说我义兄一鸣惊人。我说他与他爹像,你说你也像你爹,我就觉得奇怪了。原来,四公子是准备如此一鸣惊人呢。” 赵子朔也不管掌柜伙计睁着大眼瞧,“我负心不是,不负心也不是,早先夏姑娘言辞咄咄,到底为哪般?” 夏苏也不怕人听,“四公子的书白念了,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搞不清楚。当初,这姑娘蒙受不白之冤,你冷眼旁观。如今,情深意重私允终身,却又置这姑娘何地?” “妹妹同他啰嗦什么!”赵青河大步跨入,冷笑道,“直接把他捉回去就是。” 夏苏真是松了口气,退到赵青河身侧,“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乔生留了记号。”赵青河低语,“却把兴哥儿吓坏了,以为你让坏人虏去。他和二爷在铺子外头等,你去报个平安吧,让他们好放心回府,这里我自会料理。“ 夏苏应声,出去见吴其晗去了。 回府的路上,兴哥儿发现,比起他今日上蹿下跳的小心肝,二爷的心情显然不错。他知主子打算,就以为喜事有望,拍着自己的瘦胸膛,好似把心放回肚里。 “二爷跟准大舅子聊得那么欢,咱回去是不是能找媒婆提亲了?”不容易啊,虽然以他的脑袋瓜,想不通他家主子为何至今讨不着老婆,也想不通夏姑娘比别家姑娘好在哪儿。 吴其晗笑了。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兴哥儿眼一亮,果然有门。 “你小子欠揍是不是?”吴其晗这笑突然阴森,“哪儿来的准大舅子?分明是情敌。找最能说会道的媒婆去,也抵不过赵青河一分私心。” 兴哥儿大吃一惊,“情……情敌?!青河少爷不是喜欢……” 谁来着? “死里逃生,回过神来了。”吴其晗轻描淡写,“这事还得夏姑娘自己说了算,只是……” 夏苏望他的目光,太清澈,太坦荡,简直能让他对自己肃然起敬。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因为,任何男人,在心爱的姑娘眼里,绝不能以正经来论,反而令她们心揣小鹿,辗转反侧,一字曰坏,才是对路。 从尊敬到****? 一向在男女之事上吃得开的吴其晗,竟觉长路漫漫。然而,每见夏苏,自己的心情又不受控,实在无法就此放弃。 兴哥儿比主子有信心,“二爷不必忧虑,赵青河喜欢别家姑娘在先,夏姑娘那么洁身自好的人,未必瞧得上他。” 吴其晗却一点没得到安慰,手拍兴哥儿后脑勺,催马快行。 兴哥儿顿然省悟,哎哟,赵青河喜欢过别人,他家二爷又何曾是痴情种?这个楼那个馆的,也有愿意为之一掷千金的红颜知己。相比之下,赵青河还要单纯些,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人家姑娘压根没搭理。 “二爷欸——”他追上自家主子,“媒婆可以不找,您的心意总得让夏姑娘知道吧,不然更没戏。” 兴哥儿越想越悬。赵青河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是否因为生在北方,赵青河的男儿气概好不威武,同二爷约见了几回,一到那种莺莺燕燕的场合,女娘们的媚眼儿纷纷往他那儿勾,比二爷的桃花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以为夏姑娘不知道么?就算她不知道,赵青河也会让她知道。”就是那样的对手,占尽先机,还懂未雨绸缪,了解夏苏聪慧,耍小心眼不如以退为进。 刚才夏苏出来报平安,举止却愈发谨防,左一句赵青河说,右一句吴老板走好,连二爷都不道了,倒退到两人初识时。 要说她不知道,哪会有这种反应? 偏偏他瞧她那样子,居然还是喜欢得很,心甘情愿自找罪受,唉——烦哪! 吴其晗烦着,赵青河不烦,从衣铺换到胡家,稳坐如山,气定神闲,显得赵子朔和胡氏女儿如砧板鱼肉,神情更加惶惶。 让夏苏另眼相看的,是沉静微笑的胡氏。 胡氏体弱多病,泰婶常去为她诊脉,只道大病没有,就是天生一副单薄身子。 但这样一位羸弱的母亲,在女儿蒙受冤屈时成为强大支撑,果断离开是非地,而不是拿女儿的名节大做文章,即便家财万贯却低调的为人处世,无一不显出她的明智。 “青河,咱们又见面了啊。”胡氏开口,且不忘夏苏,“夏姑娘,我倚老卖老,直接以苏娘称你,你不介意吧。” 夏苏不语,对方并没有给她可以介意的余地,点不点头都一样。 “胡姨别客套了,跟我们说一说这回事,如何?”好在,赵青河也拥有强大的气魄,远远压得过胡氏,哪怕对方是长辈。 “有什么可说的,不都在你们眼前了么?”胡氏的笑容居然亲切,“四郎请媒说亲,合过了八字,交换了信物,哪道礼数都不缺,如今就待三日后的婚期。做喜服,也是因四郎那边没准备。巧了,一出门让你们兄妹碰上,这样最好,喜堂上能有四郎家的亲人。” 不知怎么,夏苏想笑,嘴一抿。 正让赵青河瞧见,“妹妹别自娱自乐,也让我跟着乐乐。” 要论繁文缛节,别说私定终身,就是赵子朔把人肚子整大了,他也不惊不讶,所以不适合先论。 夏苏就道,“四公子父母健在,却私自约婚,哪道礼数都不算。您是长辈,应该比我们这些小辈更明白其中道理,竟然将错就错。分明是私心使然,却说得冠冕堂皇,怎不好笑?” 赵青河附和,“的确好笑。” 喜欢他家妹妹对别人牙尖嘴利,但也不让她处于风高浪尖,免得被人攻击,于是他接过话来,“胡姨,就算小辈两情相悦,您开明想成全,也不该如此行事。四公子是要去赶考的人,十多年寒窗苦读,眼看一朝就要得志,这节骨眼上走歪了道,您要怎么跟尚健在的亲家老爷夫人交代呢?纵然,我十分明白您想当四公子孤儿的心情。” -------------------------------------- 今天第一更哦。(未完待续。) ------------ 第126片 醉翁之意 胡氏再好涵养,听得也变了脸色,“这话怎么说的?莫非你们以为我愿意让自己女儿这般不明不白嫁了人?” 这下,轮到赵子朔煞白一张脸。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胡氏女儿眼见着赵子朔这般,心尖儿疼,“母亲,别这么说。” 胡氏对女儿苦笑,“怪只怪你父亲死得早,又无兄弟能替你出头。我虽知成全你不对,苏娘却说得不错,确实是我一己之私,作为娘亲,不忍见你日夜伤心。罢了,这事既然让赵家的人撞上,实在是天意,趁此时还来得及,你与子朔到此为止吧,就当这几日美梦一场,从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胡姨,万万不可。我对燕燕真心一片,今生今世不相离。况且,您已经答应的事,怎能反悔?”赵子朔满面垦切,“我再说一遍,我自己的婚事,自可作主,爹娘将来若不认燕燕,我也不认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便罢。此话天地可鉴,绝不食言。” 他说完,转身面对赵青河和夏苏,怒气横生,“我与你二人又不相熟,何需你等多管闲事?” 夏苏心想,这是合伙唱戏呢吧。 赵青河没想法,很稀奇地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谁说我要管你的事?分明我一直在同胡姨说话,眼珠子都不拐过你那儿,你不必特意冲着我来。” 赵子朔顿时哑了。 这位可怜的未来状元郎,自从人生中多出一个大哥,天之骄子就变成热锅里的饺子了,处处不顺心,随时颠来倒去,无所适从。 “不过,你既然要跟我讲道理,那我也就不吝赐教。[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吝赐教可以这么用?夏苏又想笑。 赵青河却开始“赐教”,“你学谁一鸣惊人?好的不学,非学不像样的。且你嘴上说得浓情蜜意,我只替这对母女抱屈,又不是不正经出身的姑娘,明明清白的良家好女子,你何故不能禀了父母明媒正娶,要偷偷摸摸成亲?有远走高飞的决心,无替心上人争取双亲点头的勇气,实为懦夫。你这么想学某人,看来最终还要学他抛妻弃子,到头来仍回家去当听话儿子,改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只不知,胡姨的女儿将来会不会像我娘那么惨,要千里托孤,抱憾终生。赵子朔,教训别人之前,先管好你自己,究竟是真心,还是自私,搞清楚再当痴情种……” 赵青河越说越激愤,夏苏感觉河堤决口,知是他伤痛最深,亲身经历,一番肺腑之言。 但胡氏女儿哭着跑了出去,赵子朔被“教”得脸色变青变红,要不是惦记着心上人,俊哥大概下一刻就会化身豺狼虎豹扑来咬,而不是出去追姑娘。 夏苏拉拉赵青河的袖肘,“每个人的命运皆不同,点到为止就好。” 赵青河瞠出红丝的双眼垂看袖上素手,淡淡一抹苦笑,即刻沉默。不过他说得已足够多,引得胡氏神情凝重,眸里沉思。 夏苏暗叹,就怕连唯一支持赵子朔的人都没有了。 她认为赵青河说得在理,只是赵子朔也没那么坏。 出生以来一直很顺当的人,敢于追回心爱的姑娘,敢于许诺一生情,敢于自己作主成亲,其实是值得嘉许的,尽管冲动有余,思虑不足。 胡氏却忽然笑了,“青河,你这话说说阅历浅的年轻人或者可行,想说动我,却不容易。子朔与燕燕真心相许,我家财丰厚,几辈子都花不完,根本无需担心亲家,只要女儿开心就好。不知就里的人,以为赵氏名门望族高不可攀,我则十分不以为然,不过是一处龙潭虎穴,沼泥深潭。若非看在子朔必登科为官,不会常留本家――”话未完,意味深深,笑转了冷。 “胡姨怎得也不信我?”赵青河好似不曾激愤过,“我无意拆散一对良缘,甚至愿意助两人一臂之力。您上回已提及,赵府有不可见光的幽潭,一不小心都会被卷进去,离开兴许还是幸事,如今又说龙潭虎穴,沼泥深潭。果然不枉我来一趟,请教胡姨究竟是何意。” 胡氏眼角眯尖,神情顿然了悟,“原来,你为此多管闲事。” 赵青河道声,好说。 夏苏一声不吭,坐下来,慢慢品茶,因画匠多爱旁观,围观,各种观。 ---------------------------------------------------------- 夜空清朗,无月星明,风轻暖。 西湖某处的避雨亭上,开了一个卖面的摊子,灯火澄澄。 客人刚走一批,此时才静。 白胡子老板不仅卖面,还卖画,那么一幅幅挂着,当作蓬荜,顿时风雅。 夏苏独坐一角,专心吃一大碗肉臊面。好面要好汤好浇头,这家看似普通的面摊子做得精道,实在是意外之喜。至于这些参差不齐的画卷,她却刁挑,看过一眼便罢。 面香自引人,不到片刻,又进来几名夜游的客,点完了吃的,再绕亭子看画,七嘴八舌笑评好坏。 有人咦道,“各位来瞧,这面摊上还有溪山先生题跋的画,若是真的,还得了么?” 老板不在意得自嘲,“哈哈,客人们瞧个热闹就是,要是真本,小老儿还摆什么面摊。” 夏苏望去,原来这幅画与别的画叠在了一起,这时让那几人翻到前面没,所以自己之前没看到。这会儿瞧见了,章印题跋和留字不怎么清晰,但画为宋风,青绿设色,远为苍山险水,近有绿坡小宅河边路岸,格局大气,色彩浓郁,华丽又热烈,似极那时皇家画院盛行的笔法。 她仍只看一眼,继续低头吃面,不是真假易分,而是画面过于眼熟,不觉有趣。 另有人道,“这是说墨笈上的画,能仿成如此,实属难得。” “要说近年画市最热,便是溪山先生说墨笈上的画了吧?因皇上点了名,宫里年年抬着价往外征,民间画商跟寻宝似的。去年,江北卷里的一幅画现世,传闻黑白两道争抢激烈,还死了人,最后昙花一现,下落不明,只知叫价到三千金。”又有人道。 “真迹咱们是无缘瞧了,仿画也不错。”还有人道。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27片 真假如戏 那人再问,“老人家,这画你卖多少钱?” 白胡子爷爷挺会做买卖,识眼色,趁机坐地起价,用词都文雅起来,“真迹贵无价,仿迹不便宜,五十两――”嘿嘿乐,“银子就行了。qiushu.cc [天火大道]” “通宝银号的票子,收不收?”大概是外地客,很是爽气,不讨价还价。 “不收。”老爷爷摆手,“小老儿老眼昏花,不识票子,只识真金白银。” “得。”口音果然北来,“给您金子吧。谁身上能背五十两重的银元宝?” 夏苏斜睨,见一锭小小金稞。 老板高兴极了,将金子收妥,摘下画,卷好了,双手奉给客人,喜滋滋煮面去。 夏苏只和那几人隔开一张桌,听买画的客说起京师名宝铺子都在收说墨笈上的画,仿画若好,也出得了高价,五十两不算贵,云云。 这时,斜对岸的涵画馆让她分了心。馆里的伙计开始上门板,客人们陆陆续续走出来,直至夜色全然笼罩,铺子再不漏半丝灯光。 生意不错。 吃完一碗面的工夫,就有四五名客人卷轴而出。 也没什么异样。 夏苏冷眼淡然,心思却不禁回到胡氏说起的事上。 胡氏夫家富有,子嗣凋零,丈夫一死,亲族贪念不断,打母女俩的主意。(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胡氏不得已,将所有田产铺面换成现银,带了女儿迁到苏州。 说到胡氏同赵大夫人的关系,其实压根不是远亲,不过娘家与赵大夫人的娘家同县,老一辈之间有些来往。胡氏帮赵大夫人娘家捎带书信,赵大夫人见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又见胡氏品德端良,就留她们住在赵府,仅此而已。 胡氏颇有经商之才,很快着手买了铺面,做回原先的珍宝古董买卖。她一面保持精明,一面装不精明,也存了给女儿找赵家儿郎为夫的心思,故而显露部分值钱家当,通过大夫人,寄放在赵府府库里。 约摸一年半以前,铺里新货延误,胡氏急忙从库里取了一批古董,暂充门面,不料竟让经验老到的大掌柜看出其中有假古董。而当初寄放府库前,这些古董都经过大掌柜的眼,分明是真品。至少,大掌柜确信,自己一双眼鉴同一件古董,不可能看出两种结果来。 胡氏怀疑府库管事手脚不干净,自然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赵大夫人。 赵大夫人顾虑到库房有二房的势力,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想落二房话柄,决定先暗中查实。她也建议胡氏再找其他古董鉴师看一看,若确定东西变假的了,她绝不姑息。 接下来就奇了。 隔日,胡氏请别人来鉴,那几件假古董居然又成真古董,连大掌柜也无话可说。真变假,假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可胡氏也只好同赵大夫人赔不是,说成是她搞错。 事情虽说过去了,胡氏却觉不安,直至将寄放的东西分批取出,没再发生同样的情形,才真正放心。 时日一久,当胡氏开始相信是她家大掌柜瞧走了眼,到外地进货的大掌柜却带回几件东西。 那些东西,正是早前真假变来变去,那几件古董的仿品。它们制作精良,七分似真,连小磨损都跟真品相似,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大掌柜说,极有可能有人调包,借真品制造更精良的仿品,牟取暴利。 胡氏就想到赵府银钱紧缺,又觉赵大夫人在此事上态度懈怠,便怀疑不是管事手脚不干净,而是赵大夫人铤而走险,做着见不得光的行当。 胡氏产生这种怀疑没多久,女儿就被情诗事件牵连,赵家暗示母女俩静悄悄离开苏州。胡氏就着女儿多留了一段时日,却怎么都不愿意替女儿力争,反而觉得这是远离赵家的机会,也不引任何人怀疑。 说赵府深潭那一番话,本是胡氏实在气不过,仅泄了一丝疑虑。她不知,赵青河的眼和耳,跟普通人不一样,最能听看这些话外音心里事。 赵青河一直没忘,只以为没有机会再问清楚,却托了他家妹妹的好运气,将私定终身的赵子朔逮个正着,让他能顺藤摸瓜。他不但真对赵子朔的婚事没兴趣,而且还料定胡氏爱女心切。这桩婚事既是板上钉钉,如果他能帮她女儿争取赵大老爷的点头,胡氏自然愿意和盘托出。 果真,如赵青河的预料,胡氏说出了一切。这回,她还直指赵大夫人就是操纵者,不仅凭着臆测,还道出有名有姓的三个关联人物,鲁七夫妇和涵画馆方掌柜。 鲁七娘子那时就在赵大夫人院里做事。胡氏和赵大夫人差开堂中仆婢,说古董调换的事情时,胡氏的丫环曾见鲁七娘子立在侧墙窗下。此其一。 其二,这批古董的经手人正是鲁七。 虽然多说鲁七是二老爷安排在库房的人,可胡氏听女儿说起,鲁七娘子来凑诗社的兴,曾唱过一句她家乡的小调,十分地道。鲁七娘子若和她同乡,也就和大夫人同乡。两人认识很可能在二老爷用鲁七之前,便有鲁七故意接近二老爷的可疑了。 胡氏的大掌柜买进假古董之后,用心查了一下,居然找到假古董的作坊,偷瞧见了那间作坊掌事的人。胡氏为了女儿隐居杭州,照做古董生意。涵画馆开张不到半年,吸引客人的花样层出不穷,不用胡氏说,大掌柜就打探过了。结果很惊讶,假古董作坊的掌事竟成了涵画馆的掌柜,原来叫方正。 夏苏是知道赵青河一些推断的,胡氏所说让他的推断更为精确了。主谋与赵府之间的关系必然紧密。是否为赵大夫人,还要有事实凭据,并非直觉感觉,或偶然一句乡音,就可判定。 夏苏放下筷子,起身倒了一碗茶,仍坐回老位子,抿着抿着,叹口气。 她自不能说赵大夫人是慈悲大善。作为妻子和母亲,赵大夫人的私心只不过比别人藏得巧妙而已。对她,对赵青河,赵大夫人的温和宽容都带着前提和条件,她看得再清楚不过。 ---------------------------------- 今天第三更,到此为止,三更周结束啦,谢谢亲们对聆子的勤劳支持!(未完待续。) ------------ 第128片 桃花妖精 只是,杀人越货,偷盗贩人,大规模造假,又大范围诈骗,大明律能判砍脑袋的罪,皆由赵大夫人策谋? 夏苏实在不能说服自己。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这夜,她独自出行,一来散心,二来想等夜深人静,探一探这座涵画馆。 就像当初桃花楼芷芳之死,赵大夫人是否为主谋,其实并不关她的事,可是总觉得心里放不下。恰好都涉及古画,是她相当自信的地方,就想做些什么。 “是个姑娘家哪。”隔桌那几个客里,有人留意到夏苏。 “江南独有的风情。”一人道。 “这要在京师,又非大节小节的,夜里还跑出来,全不是正经女子……” 他们低笑着,议论起来。 夏苏不想被这些人注意,数了铜板放桌上,同老板打过招呼,走下亭去。 客人里有风流大胆的家伙,追出去想搭讪,却挠着头发跑回来,直道奇怪,说那姑娘已经没影了。 白胡子老板笑哈哈,凑趣说起西湖畔桃花精的传说。 那边传说还没讲完,这边桃花精已站在涵画馆里。 夏苏来过一回,铺堂挂的画她大致瞧过,多是当朝字画作品,若是古名画,均注明摹作,没有一幅以假顶真的赝品,切切实实做正经买卖的书画铺子。9; 提供Txt免费下载) 不过,那回她未见到方掌柜,今夜不知能否看到本人。 夏苏步入后园,借假山树木隐藏身形,观察到园子不大,厢房分为两处,以内墙分隔。一边能听到絮絮吵音,大概是伙计们的住处;另一边灯色昏黄,园门落锁,似乎寂静。 她翻墙而入,见这边厢房要造得讲究些,就猜是方掌柜的住处,再上屋顶掀瓦瞧了瞧,挑一间看似公事的屋子,无声落地。 靠墙造了两面长柜,另一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七八只大木箱,无论柜子还是箱子,都上着重锁。南角那里有一张又宽又长的大桌,桌上好些卷轴,也叠得很好。桌后的置物柜上,好些短蜡,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还有数量可观的书籍,可见在这里做事的人不但勤勉,还孜孜学习。 夏苏选了几卷画,看过却无特别之处。 画不错,出自当朝,只是书画这东西,永远古比今贵。 她又在屋里摸索了一阵,既没找到可疑之处,也没发现暗格暗门之类的,想来方掌柜这种惯走夜路的人,明面暗地都小心。 忽闻园门响动,夏苏难得不惊不乍,听了一会儿脚步声,冷然再环顾这屋子一圈,跃身上去。 没过多久,屋门被推开,烛火照起两道影子,一道属方掌柜,另一道是高瘦如竹竿的男人,年纪三十出头。 “老纪,你去大东家那儿一趟,把我刚才同你说的事禀报给他。这是三月的账,顺带帮我交了吧。”方掌柜从抽屉里拿出一撂本子,不似只有涵画馆一家生意。 “鲁娘不是要禀?莫非你又不信她?”竹竿男声音阴沉。 “她做事狠劲有余,见财易起意,心计又不足。我一提卞家的画值几万两银子,她眼神就贪了。怕她跟大东家不好好说明白,还是由你跑一趟得好。”方掌柜摆起笔墨纸砚。 竹竿男狠道,“女人做事凭情绪。就说那赵青河,到底还杀不杀了?依我看,他和他义妹皆棘手,最好还是干掉。他们之前,咱一直做得顺风顺水,没出过岔子,如今由他们找了多少麻烦,官府就追在咱屁股后面跑,要改做正儿八经又不赚钱的买卖。” “小心点总没错。再说赵青河记不得从前事,又是赵峰亲儿,赵氏长孙,真弄死了他,只怕赵峰不会善罢甘休。赵氏势力伸至京师,还有诚王爷撑腰,一旦成为朝廷的眼中钉,死无葬身之地。在转做正行这点上,我同意大东家,觉得是时候了。你却同鲁娘一样,爱舔刀尖寻刺激,但赶紧改了吧。” 搁在军中,方掌柜俨然是睿智军师。 竹竿男撇一抹冷笑,“要是赵青河突然记起来了呢?” “记起来也无妨,只要我们彻底收手,他没有证据又能如何?”方掌柜不笑,好似天生一张规矩的脸,“所以我才担心二东家,怕她又挑拨了大东家,走回老路上去。你快去吧,大东家若下定决心,谁也别想让她改主意。” 竹竿男拎了放账簿的包裹往门口走,忽然回身,挑眼抬头,往梁上一瞪。 方掌柜顺着他的视线也望上梁,却不知他瞪什么,“怎么?” 竹竿男收回视线,“没什么。老方,你真打算一辈子听那两人的话了?想当初,老大敬你如上宾,众弟兄尊你为二把子。老大一死,鲁娘都窜到你上头去了。一个大东家,一个二东家,你连个老三都捞不上,当个狗屁掌柜,替人跑腿啊。” “大东家十分信任我。至于鲁娘,她就这脾气,一向自以为是老二。大东家虽让着她,心里却是有数的,不然也不会交待我账本莫经鲁娘的手。你别乱动心思,大东家对你亦十分器重。”方掌柜话里忠心可表。 “话虽如此……”竹竿男似在斟酌该不该说,“只是,看大东家下令杀兄弟时的无情,真怕她哪天对我也――” “老纪,莫说。”方掌柜冷然,“这事大东家跟我商量过。冯保跟我学了点皮毛,就敢自作聪明,结果弄出了人命,还打草惊蛇,引得赵青河穷追猛打。胡子中饱私囊不说,还胡作非为,欺上瞒下。老大死前就嘱咐过,无本买卖不能做一辈子,总要想办法拨正了它。不过,只要冯保胡子这些蠢货在,终会坏了我们大计。既然如此,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我们手里。” 竹竿男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门去。 方掌柜静坐桌前,听门外脚步声远了,才开始研墨写字。只是,他还没写几个字,就听外面伙计吵吵嚷嚷。他皱了眉,放下笔,走到外面去看究竟。 静悄悄的屋子,灯火忽然一飘。 夏苏竟从那些大箱笼后面现身,无声来到桌前,端看方掌柜写得字。 -------------------------- 今天第一更啦!(未完待续。) ------------ 第129片 有龟有河 几乎同时,夏苏的双眼眯得极细,仿佛这样才能看得清楚。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这是一封信,刚写了抬头四个字:宇美我儿。 方掌柜回来了。值夜的伙计在膳房外听到动静,闹半天却发现是另一个小伙计偷吃,根本虚惊一场。不过,宁可虚惊,不可大意,他还赞值夜伙计机灵。 一推门,方掌柜感觉一丝悄风,却只见烛光微摇,想是自己带了风进屋,遂没在意,重新坐回桌前写信。 机灵的伙计可能被掌柜一夸,有些得意过头,全然不见身侧那片深深浅浅的暗色中,一道更夜的影子滑溜如鼠。倒是在回铺堂之前,他突发奇想,耍一招回马枪,举高灯笼照又照,学张飞哇呀呀作怪腔,园子却早恢复原样了。 夏苏落在涵画馆侧墙外,打眼瞧瞧四周,轻悄走回西湖湖畔。离面摊不远处,她看到亭中还挂着灯笼,大面锅冒白气,却是有客无主。 客,是独客,灰衣仆仆,背对涵画馆而坐。 白胡子老板上哪儿去了? 夏苏虽生好奇,并无意近前去看,侧身要往杨府的方向走。 “姑娘大半夜挺忙,刚才那碗面肯定不够份量,小老儿再请你吃一碗啊。”白胡子老头的声音传来。 夏苏浑身一震,不转身,但转头,戒备打量着凭空出现的老头。好在老头离她有两丈远,若要脱身,应该不难。 “不用。”她尽力让自己听上去镇定。 “不要钱的。80电子书wWw.80txt.com”老头笑呵呵。 她抠门抠自己,又非贪小偏宜之人,然而,心头忽动,“你和赵青河什么关系?”只有那家伙,动不动就笑她小气。 老头目暴精光,眼珠子骨碌一转,就将方圆几十丈都扫过了一遍,确定无他人,仍谨慎压低了嗓门,“夏姑娘什么眼神,挂个白胡子,便认不出我了?” 夏苏一言不发。 “上回咱在贼船搁浅的河滩上见过,我姓林。”喜欢跟人猜谜。 夏苏瞧了瞧老头的眼气,终于认了出来,说话那个慢,“林总捕头。” “对啦。”老头一拍腿,“夏姑娘今晚自己行动,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本想早点问你,谁知面摊生意这么好,一直来客人,找不到机会说话。” “林总捕头想多了,我虽是自己出来的,不过随处逛逛。”即便对方是官差,夏苏也无意说实话。 挂了假胡子的林总捕,扮老相还真是入木三分,一脸褶子皮不知怎么弄出来的,“夏姑娘见外了,还怕我问你个私闯民宅的罪么?来,来,随我吃面去,再跟我说说你到底有何收获。” 这人怎么这样?夏苏冷然,“林总捕,杭州这晚又不宵禁,我随处走走既不犯法也不犯你,又与你不熟,有何话可说?”这就返身要走。 “果然让赵青河说中,我请不动你。”林总捕见夏苏定身,更知自己输定,“夏姑娘,我请不动你,你义兄的面子,总要给吧?瞧见没,他在我摊上吃面,你不去,他就会赖我面钱。” 夏苏再望亭子的背影一眼,早觉得是他,却不愿意承认是他。如果一看背影就能认出那个人来,她岂不是无可救药了? “林总捕是在卖面,还是在盯梢?”她心不死。 林总捕不明所以,“当然是盯梢啊。” “那么,就是林总捕打算改行卖面了?” 那道背影是与众不同的。肩那么宽,背那么阔,双臂撑展,天地山河,还不如他身旁一尺三寸地。而她,想在他那一尺三寸地里,转悠悠。 “当然不会。”林总捕反应不过来。 “可我看来,林总捕这么在乎一碗面钱,是真喜欢当卖面公了。”心,永远比头脑更忠实于主人。 林总捕哑然,暗道这姑娘说话慢,却能让人招架不住。然而,他以为请不动人的时候,这人反而自觉走向亭子去了。他想,女人心,这他娘的,海底针。 夏苏坐到赵青河对面,他一碗面正好吃完,抬头冲她就是一笑。 “妹妹晚上好。” “我说没说过,怎么到哪儿都有你。”他跟鬼影似的,还要上她身怎么地? “先说好,我今晚不知道你会出来。”他越来越喜欢这姑娘,是铁一样的事实,不过他吧,真不会玩紧迫盯人黏糊十足的那一套。 “我分析了一下,多半是咱俩八字合。我名字里有河,你属乌龟,乌龟离得了水吗?就算伸脖子喘气,四只爪子也得浸在水里不是?所以,这叫有龟就有河,是妹妹凑着我来的。” 林总捕终于知道,高手对话是什么情形了。 有龟就有河! 有龟就有河? 夏苏不瞅一旁竖直耳朵的林总捕,冷飕飕地说,“我还有蜜就有熊呢!”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青河笑声朗朗,“妹妹是花蜜,我就是狗熊呗,横竖不是我偷跟着妹妹。” 他必须澄清这一点,然后对某位假老板呼哨,“再来一碗面,我妹妹饿肚子的时候火气大,喂饱就好了。话说老板煮面真是一绝,要是开个面馆,我一定来捧场。” 林总捕低声骂一字屁,却老老实实煮面去了。伪装盯梢,就得做到完美,任何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只不过他手脚轻拿轻放,耳朵仍往赵青河这桌微侧,听两人说什么。 赵青河都看在眼里,只当不知道,对夏苏道,“妹妹可知,若胡氏的话是真的,涵画馆就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开的店。我有时候觉得,妹妹的胆小常常用得不是地方,该躲不躲,该跑不跑,让人头疼。” 夏苏仍坚持一贯的说法,“我夜里习惯四处逛。” “我知道。”赵青河应得十分干脆,“可我宁可你去逛个山水,要不集市也行,而非处处有密辛的地方。” 这么说下去,要天亮了,夏苏问,“你不想听密辛?那我回去睡觉了。” 夏苏只是口头那么说,一动没动,赵青河却一掌盖住她的手,“听!怎么能不听?不听睡不着觉!妹妹最知我了,我就喜欢听别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跟下酒菜似的。刚吃一碗清汤光水面,嘴里淡出得鸟来――” -------------------------------------- 今天第二更哦哦哦哦,提醒大家恢复双更啦,因为手头章节不多了,希望能撑到月底,拿一份全勤,所以加更只能控制在5-6次左右,越到月底越多更。而月中就上新文,希望喜欢聆子的亲继续支持两个文。(未完待续。) ------------ 第130片 真正兔窝 林总捕暗咒,娘的,刚刚谁说他能开面馆去了,唬他哪。求书网www.qiushu.Cc 夏苏抽出手来,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让脸上看不出心跳紊乱,才开口道,“我在方掌柜的公事房逛了一圈,没有特别的发现,倒是碰上方掌柜和另一个男子进屋来,正好听到两人说话。” 林总捕又想,这姑娘偷偷跑到别人的地盘,偷偷搜过重要的屋子,偷偷听人说话,语气却平常得好像在说今日吃了什么一样。 “方掌柜叫那男子老纪。老纪五官长得很是阴沉,身材极像诈死的那人。脸虽不同,没准也是易了容的。方掌柜让老纪将卞姑娘的事禀报大东家。老纪则问方掌柜怎么忍得了,原来至少是二把子,老大死后,居然连鲁七娘子都爬到他上面去了,以老二自居。方掌柜对那大东家则赞赏有加,说大东家信任他更甚于鲁七娘子,凡事有商有量。”夏苏说到这儿,回头问道,“老板,面要煮糊了。” 哥哥妹妹都不是省油的灯,林总捕赶紧捞面。 赵青河目中沉敛,“也就是说,大东家继承了死去老大的位子,鲁七娘子成为二把子。” “是这意思。”夏苏继续说道,“胡子那船人确实也是他们一伙的,老纪提到大东家太狠,怕自己哪日跟胡子一样下场,方掌柜却道大东家对老纪很器重,只要顺着上头的意思做事就行。不过,我听起来,鲁七娘子贪财狠毒,在那位大东家面前很是说得上话,方掌柜怕她撺掇大东家做回无本生意,所以又让老纪去禀报。” “他自己为何不去?”赵青河出其不意问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夏苏语气略顿,“……不知道。” 林总捕送面上桌,汤清面白,浇头浓香,“那还用说?他在同伙面前说得好听,其实还是存了私心,不想直接出面得罪了最上头。” 赵青河看着突然垂头去吃面的夏苏,冲林总捕龇牙一乐,“方掌柜是私心还是野心,我们可以暂不理会,这些人显然已经决定洗白自己,等正经行当上了轨道,钱财源源不断,鲁七娘子这样的贪心也会变乖心,此时不能抓到他们的把柄,今后就只好随他们逍遥法外。” 林总捕也明白得很,“那我们该怎么做?” “要加大筹码,利用他们尚记得无本买卖的甜头,诱其最后尝一笔。”赵青河聪明的地方,在于点到为止,不会让人觉得他自大。 林总捕稍加思索,果然上道,“今年的贡单征单刚下到,我跟大人商量一下,能否把征价改一改。” 赵青河达到目的,举大拇指,“不愧是江南道总捕大人。” 林总捕颜面生光,嘿嘿笑过,得意地刮蹭一下鼻子。这时,又有客来,他一声来啦,中气十足,动作更加利索了。 赵青河等夏苏吃得差不多,就一同离开面摊,在无人的街巷中走着。 “妹妹今晚所见所闻就这些了么?”他问得十分随意。 夏苏不看他,只看脚下的青石板路,“……也提到你了。姓纪的想要杀你,不过上头似乎已经不是非要你的命不可,相当顾忌你是赵家子嗣的身份,怕你爹不善罢甘休。而且你失忆让他们松了口气,你想不起就最好,就算想起来,他们也已改做正行,笃定你找不到证据。”没提自己也在竹竿男想灭口的名单上。 “确实,到了这会儿,就看谁更快。”赵青河完全同意,“不过,两人完全没漏嘴大东家的真名实姓,可见小心。” 夏苏淡然点头,“这等走夜路之人,必定处处谨慎,岂止是未透露大东家名姓,鲁七娘子也称呼含糊,老纪也只有姓氏,极可能为化名。不过,比起他们的谨慎,我更不明白你怎能一开始就选了涵画馆来设圈套。”胡氏告诉他们的事,发生在卞茗珍与方掌柜谈买卖之后。 乔生赶着马,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等二人上车。 赵青河伸出手,牵了夏苏的手。夏苏捉紧,一撑,落袖入车。赵青河竟牵住不放,借力一纵,也进车里去了。 两人之间那般自然,脸不红,无尴尬,反而乔生瞠目结舌,只觉这一对相处,今日必与昨日大不同。 “乔生,暂不用赶车。” 赵青河说完这句,单膝屈在夏苏面前,“妹妹没觉得?” 他的眼,他的鼻,墨山的眉峰,笛叶饱满的双唇,近看之下仍俊好。 夏苏感觉心口几十双蝴蝶扑扇,呼吸再快也跟不上心跳,望着他两瓣唇起合,脑中一片空白。 “没觉得什么?” “杭州的草长得特别长,够一窝兔子住。”他手指轻弹她的额头。 夏苏回魂,打开赵青河的手,“你猜主谋也许在赵府时,我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是怎么回我来着?” 赵青河不以为意,“我只能说,兔子不觉得赵府是窝,故而啃光草皮都无所谓。这些人在常州,苏州,扬州各处府县都做事,唯杭州不曾有过任何相似的案子。狡兔三窟,再加上这里丰土肥草,实在是理想的转行之地。而他们应该才着手不久,我就集中在新的书画古董铺子上,其中涵画馆营业的时日最短。” “原来是运气好。”夏苏撇撇嘴。 赵青河笑道,“是,这方面我运气一向不错。”说着,转脚往外走。 “还去哪儿?”夏苏问完,立刻抿紧唇。 赵青河听得出关心意,却知点破她也不会承认,但道,“今夜当真不是跟妹妹出来的,帮林总捕盯一盯,还有董师爷那里。我不去,他会烦死。” “……”夏苏看他要下车去,最终开口却是,“《溪山先生说墨笈》江南卷其他几幅画,还需我造么?” 赵青河回过头来,“不用了。这伙人分成两组,一组直接行事,一组后方支援,方掌柜显然属于鉴定行家,他既然不同意做无本买卖,鲁七娘子只能瞒着他行动,恐怕分辨不了真伪。” 他成竹在胸。 -------------------------------- 么么亲们,今天第一更哦。(未完待续。) ------------ 第131片 帮忙到底 赵青河道,“杭州虽不如苏州片盛名,也有不错的书画工坊,董霖已准备好仿片。(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至于那幅《天山樵夫遇仙图》,因为要过方掌柜的眼,必须完美无瑕,惟有妹妹能做到。” 夏苏哦了一声,垂眼之间心思颇沉。 赵青河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妹妹直接回杨府么?” 夏苏的笑颜有些俏皮,却不显突兀,“我还能接着逛?” 赵青河一副当然的口吻,“那是自然的。妹妹一人夜行,我倒是不担心,只要没有拖累,谁能跑得过你?不过,要是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好歹跟我说一说,别一声不吭,独自瞎想。” 真好,她要是能一直跟他生活下去,不但自在,时不时他还会是最好的伙伴,明月清风下把臂同游。 夏苏道,“我还是回去了。清明将至,九娘新嫁,十分紧张自己做得不好,我虽比她更不懂那些琐事,哪怕在她身边鼓个劲,也算尽到自己一份力。” 赵青河反而轻轻嘲她,“妹妹当管家娘子,我可不看好。偏才当做偏才所长,否则就是添乱。妹妹不妨向九娘毛遂自荐,画上一卷清明上河图,可能还令人惊艳。” “去你的!”夏苏起身推赵青河出去,将帘子挑了下来。 谁知赵青河笑呵呵伸进头来,“妹妹既然暂时改为昼出了,就帮我做件事吧。” 夏苏猜不出赵青河指什么事,听他说完之后,相当吃惊,“你打什么主意?我以为你说要帮赵子朔和胡氏女儿。80电子书wWw.80txt.com” “帮。绝对帮。赵子朔和胡氏女儿私定终身,赵府还不炸锅,尤其是赵老太爷和赵大夫人。而赵家最有前途的儿郎都那样了,我这外来不亲的东西不听话,还算得了什么哪。” 帮!绝对帮自己! 清明时节,天高云朗,风鸢尾羽美丽飞扬,碧草绿水不见愁思。 杨家祖籍徽州,年前已回过乡,昨日虽在府中摆了一套正正经经的祭祖礼,到底还不算久居杭州,祭礼一过,清明就算过了,今日全家来凤凰山踏青。 凤凰山不高,南北各接西湖和钱塘江。山顶有个凤凰亭,也是历来名人爱驻足一游的地方,可眺望江河湖泊,甚至杭州城中景致也能览得大半。 杨府就住在西湖边上一带,西湖犹如自家门口的塘子,隔三岔五便逛一逛。倒是钱塘江离得稍远,故而在凤凰山近钱塘江这段风景线游春。 杨老爷约了几位生意上的朋友,都是带了子侄辈来,连带杨琮煜一起,爬凤凰山去了。女眷们多是小脚,就歇在钱塘江边的山坡上,有望江长亭,有观潮饭庄,吃吃喝喝,悠闲散步,已足够自在的。 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杨夫人和另几位夫人坐在庄堂里说话,杨家姐妹,赵十一娘,还有别家几位小姑娘们到坡上放鸢,年长的只有赵九娘,夏苏和岑雪敏。 护院们守了各处,一有陌生人就直接呼喝开。要说这种态度还真倨傲,不过自古贫人避富人,又远远见到这么些夫人小姐,倒也不吭气,乖乖绕开去。 岑雪敏自打出发来杭州,就同赵十一娘焦不离猛,这日不知怎么回事,却一直跟着赵九娘。然后又说离午膳时候尚早,虽爬不得山,上坡望江观潮也不错。赵九娘说不知长辈们同意否。岑雪敏就自告奋勇去问杨夫人。 趁这时,赵九娘同夏苏说悄悄话,“雨蓉雪芙好像不甚喜欢她,而今日那群多只有十三四,十一娘十五都算老。我猜,她八成想要是硬混在那堆,就成老姑娘了,在咱们之中却还能当娇滴滴的软妹子。” 夏苏瞧了瞧正同杨夫人撒娇的岑雪敏,就笑赵九娘,“我发觉你如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真是有了丈夫就有了腰杆,挺得恁直。” 赵九娘捶夏苏一空拳,“去!跟你掏心掏肺,你倒起哄。我不说话了,等会儿让你和岑姑娘谈心去。” 岑雪敏想嫁赵青河,赵青河和夏苏之间却无处插足,当她不知道么? 夏苏讨饶,“别,别,我错了,杨大奶奶是掏心掏肺,她是挖心挖肺,我委实应付不了,最后成了人干如何是好?” 赵九娘不过说说,见夏苏这般夸张,立刻扶了腰笑,“要不要那么瘆人?” “你跟她随便扯些闲话就是,不用三分实诚。”夏苏一向认为,跟聪明人打交道,要尽量少说话。 赵九娘朝岑雪敏瞧去一眼,止了笑,“你可知,我从前跟她关系还不错,就同十一娘一样,觉得她为人大方真诚。直到有一回,我听到她同周二姑娘哭诉,说她与四哥有娃娃亲,而四哥对燕燕显然存好感,她不知该怎么办。周二姑娘当时就气了,信誓旦旦要帮她,她也不拒绝,只顾擦眼泪。当时只觉哪里说不上来得不妥,结果没过多久,就闹出那么一件事,胡氏母女被迫离开苏州,周二姑娘也搬了。我真是打了个寒颤,庆幸母亲不喜欢我参加诗社,以至于没机会同她深交。” 看到岑雪敏走回来,夏苏在桌下拽拽赵九娘的袖子,给个眼色,示意噤声。 “两位姐姐说什么那么好笑,也不过来帮帮我。”岑雪敏勾进赵九娘的臂弯,“我这人嘴笨,好说歹说,杨夫人才允我们去望江亭。” 如此这般,进入受害者委屈者的状态,引发他人内疚又感激的心,把自己放在大好人的定位。 不过,夏苏和赵九娘都看明白了岑雪敏,前者神色不动,后者笑得客气,其实皆平淡。 赵九娘更显圆融些,任岑雪敏挽自己的手肘,“那就走吧,只不知这会儿能否看得见江潮。” 于是,赵九娘走中间,岑雪敏和夏苏一左一右,丫环们跟着,上了望江亭。三人组合虽然怪异,亭上风景却真值得一见。 浩瀚烟波,波涛粼粼,江水的一头好似伸延至天边。 坡下居然有个小小码头,入镇的,渡江的,远航中转的,忙得庸庸碌碌,又看着踏实心安。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32片 心爱无敌 码头上最显眼的,是一艘崭新的走江客船,显然由大户人家包下了,挑夫们正往上挑行李箱,一只只沉得他们驼了背。(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甲板上立一对年轻男女,手牵手,笑得好不开怀。江亭不高,山坡不远,码头不大,能大致看得出两人的身材形态,还有郎才女貌。 赵九娘同夏苏稍看片刻,就到另一边眺栏坐了,问赵青河近来忙什么。 夏苏的视线落向岑雪敏,见她有如一座石像,面向码头的美好侧颜,肤色冷白。她那个厉害的丫环,比她按捺不住,双目喷火,双手捉拳,同她咬着耳朵。 看见了吧?那位俊雅的四公子,为了心爱之人,是敢于挑战长辈的殷殷期盼的。岑雪敏做人,方方面面都齐全,唯独没有好好“打点”赵子朔。反而遭受孤立的胡氏,以一片真心赢得了真心。 夏苏调回目光,对赵九娘笑道,“我也几日没见着他人了,不知他忙什么。” 昼出夜伏的人,碰不上昼伏夜出的人,这是常理。 赵九娘没留意岑雪敏那边的反常,真得关心夏苏,“你对三哥到底是何想法啊?若有了心,我就算逆了孝道,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夏苏心中感激,语气却淡,“我跟他的事,别人插不上手,最终还要看――缘分?” 赵九娘着急,“你别想得太简单了,父亲母亲,还有老太爷,他们要是决定三哥的婚事,你跟三哥成得了吗?”但朝岑雪敏瞥去一眼,“母亲让我暗地里多撮合三哥和她呢。” “九娘,我说这话,可并无轻瞧你的意思,只是赵青河这个人极有自己的主意,你爹娘,你祖父,恐怕都拿他不动。[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夏苏笑容忽深,“男子当如是,顶天立地,作得自己的主。” 赵九娘有些诧异,有些沉思,“听你这话,你是喜欢他了。” 夏苏想起自己亲赵青河的那一回,脸微微烧热,说话打弯,“他那样的男子,是很能招姑娘喜欢的。” “哦――”赵九娘眯眼促狭,“懂了,那我也只好不孝一回,将母亲的话当耳旁风了。” 夏苏神情坦然,“你别把杨夫人的话当耳旁风,足矣。” 赵九娘喜欢夏苏的通透直白,当下笑而领会,再不多言这事。 岑雪敏终于过来加入她们,娇颜若花,神态自若,直道这里风光好,真希望能在杭州多待些日子。赵九娘自然担负起主家的责任,与之客套寒暄。 夏苏淡笑听着,眼角不经意一睨,见岑雪敏的丫头匆匆跑下坡去,招了她家一个男仆说话。男仆听完就走,很快转过山坡下的路,不见了。 那条路,是通往码头的。 踏青虽不是夏苏决定的,但踏青的日子和地点却是夏苏向九娘提议的。胡氏就在这钱塘江边凤凰山下租着宅子,这日要同女儿女婿一起挪窝,前往京师。 赵青河让夏苏想办法,引岑雪敏看见那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不过,赵青河这是为了什么,夏苏不明白。 照她所想,岑雪敏既然已转移目标到赵青河身上,对于赵子朔娶谁,应该不会太在乎。而且,就算在乎,岑雪敏又能怎么样呢?赵子朔的婚事未定时,没轮到岑雪敏,如今私定终身,就更轮不到岑雪敏了。 过了晌午,杨老爷他们下山来会合,席间说起杭州这几日画市好不吵闹,有八幅不出世的名家古画,引得行家们竞相打探开价,已报破十万两银。 杨夫人在女眷那桌骇笑,“十万两八幅画,咱江南真是不缺有钱人。” “可不是吗?听我家老爷口气,好像十万两是抓两把铜子似的,只恨便宜。虽不知卖家究竟是谁,据说穷得揭不开锅了,借此正好发一笔大财。”一位穿金戴银的妇人道。 夏苏看妇人这一身,也是只恨便宜。 但杨夫人应对得幽默,“那咱们可得帮着自家老爷,别轻易抛出两把铜子去,千万要验得真又真才能松手。” 众妇笑言是是。 赵十一娘忽然问夏苏,“苏娘,你不是很懂画吗?一上不系园,就不肯下船了。依你看,那几幅画真值十万两银子么?” 夏苏正咽下一口干饭,闻言立刻噎大了眼珠子,一字没说,就咳出两粒米。 九娘帮闺蜜,不帮亲妹,“这有何稀奇?张版《清明上河图》迄今不落民间,仿片造不出一分像,若真品从宫中传出,价值无可估量,一卷开价十万白银亦可能。不出世的名师古画,就好比深藏宫中的《清明上河图》,八幅十万两,还算便宜了。” 岑雪敏好似终于回过神来,笑得娇艳,“好画还要遇伯乐,若遇到的是我这双眼,好坏不分,别说十万两,十两银子我都不会掏。” 赵十一娘连忙点头附和。 这种情形,姐妹关系整个反了。 回到杨府,也许是赵九娘问起,夏苏不知不觉有点惦念,就想到要把岑雪敏今日的反应告诉赵青河,便去了杨府前园的客厢。 这时早过了晚膳的点,杨府已下门钥,不过这可难不倒夏苏。更何况杨家主人大方,府里格局也大方,墙高五尺,高个子掂脚就能探出半张脸来,翻过去很容易。 客厢坐北面南,没有隔墙,却以廊深园深为天然屏,明明眼前无路了,突然豁亮之感,十分妙趣。修竹在左,绿塘在右,一条高起的小径似路似桥。沉红木雕格门的一排屋子,立夜而安。 不像有人的样子。 夏苏仍入了廊往正屋走,哪怕只来过一回,该瞧的地方一处不曾漏,故而驾轻就熟。她脚下悄声无息,并非刻意掩藏,却是习惯使然。 然而,亏得这个习惯,才没能令鬼祟警觉,让夏苏抓住了门缝里漏出的一线可疑光影。 夏苏记得,赵青河住得屋子分里外间,里门装了碧纱帘,若有人点盏弱灯,从屋外看不太出来。她还记得,里屋有窗。 夏苏愈夜愈胆大,脚尖点上棂栏,准备一探究竟。 ---------------------------- 今天第一更。。。么么哒!(未完待续。) ------------ 第133片 不速之客 夏苏身姿轻如飞燕,十指张开,撑瓦无声,眨眼之间就掠过屋顶,落到屋后石板地。9; 提供Txt免费下载)连换气的停顿都不留,往窗纸上戳个洞,猫腰往里看,光线不亮,却足够她看个清楚。 黑衣裹身,手持火信,一道影子趴在床前,正往底下照。 床上被褥叠放整齐,无人。 待影子重新站直,不出意外,夏苏见他蒙着脸,身材细瘦纤巧,也不高。 女人? 夏苏冷眼看她翻箱倒柜,大肆搜屋,却没有哪儿拿的东西放回哪儿的打算。 是不怕屋主报官,还是把屋主当了死人? 想想自己几日没见过赵青河,连带乔生也无踪影,她心头一凛,原本只是旁观,瞬间改了主意,挑窗穿入,顺手捡起地上一个木画轴,朝黑衣人背上敲去。 那位“同道中人”背对着她,丝毫不觉身后来人,直到吃痛一记,才转过身来。 这人双眼因吃惊而眯紧,声音又尖又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夏苏见自己一棒头下去,对方居然还能站得好好的,真是想挖地洞钻了。赵青河会轻功,她也会轻功;赵青河一拳打得死老虎,她一拳打不弹棉花,还蓬自己一脸灰。不过,她也没把木轴扔了,总觉着比赤手空拳好吧。 黑衣人扭动了一下身子,手伸到背后,似乎在揉。 夏苏有点被安慰,心想大概不是她力气小,是那人经得起揍。(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这点挠痒痒的力气,还敢打我?你找死!”黑衣人说话的音色又粗了。 夏苏眉头一皱,叹了口气,往后退开几步,“你哪位?” 她说话腔调天生慢,又不像跟赵青河对着干,此刻一丝火气也无。 奇怪的是,听者反而火冒三丈,“死到临头还装什么神仙气,等我在你脖子上扎三刀,听着喉咙口漏气声,看你还能不能装冷静!” 夏苏脑袋歪着,悠悠问道,“这位姑娘,为什么是三刀?”不管几刀,这人说话,和贼船胡子是一路货。 黑衣人噎了噎,想自己就那么一说,姓夏的居然还较真,是傻子么?忽然,她一跳,声音嘎出来―― “你说谁是姑娘?!” 夏苏挑眉,“姑娘声音变来变去,若不是想隐藏身份,就是想隐藏性别。” 想当初,她在赵青河面前也是这般小家子,上不了台面的女贼样吧。 黑衣人声音仍不男不女,“总比兄妹变夫妻好,还无名无份,孤男寡女独处也不知羞耻。” “原来你认识我和赵青河。”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看不到脸的人对谈,夏苏突然发现自己也在意起细节来了。 被揭穿女儿身,却还变声,或许是因为彼此照过面。 黑衣人闷沉哼一声,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同时暗暗咬牙,放在背后的那只手移到衣下,抽出一柄银亮短匕,蓄势待发。她早听说,夏苏可能有轻功的底子,虽不清楚到底多高,且对方一棒子也没能有多大力气,但她必须一击就中,绝不容对方识破自己。 夏苏表情平乏,好似全然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生杀危机,转头看看左右,“你在找什么?” 黑衣人悄近两小步,在夏苏的视线回到她身上的瞬间,维持之前立姿,下巴往夏苏后面一努,“找它。” 声东击西。 夏苏果然上当,回头―― 黑衣人大喜,右手极快抬高,左手握右手腕,蹬脚跃高。匕首冷光四射,如流星疾滑,朝夏苏细白的颈项落去。 只是,不管黑衣人自以为动作多快,手中的匕首寒尖始终离着目标一寸。锵啷一声,刀子戳了地,差点从手里震飞出去,她双膝跪地,眼前却哪里还有夏苏的人?! 黑衣人惊得无以复加,轮到她回头找,却见一片比夜还沉的影子压眼而来,随后感觉脑袋疼一下,肩膀疼一下,脖子疼一下,心里正想骂什么眼神,顷刻,失去了意识。 夏苏手发颤,但将画轴抓在身前。气直喘,竟往后跌坐在地上。眯眼看,一刹那希望那人再也别动,一刹那又恐怕那人断了气。 她大口呼吸,好一会儿居然自言自语,慢吞吞来一句,“老子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老子不信你不倒……” 黑衣人的火信子滚落一旁,星星般的微光就要灭烬,她学着老梓叔的语气说话,到最后扑哧笑出了声。 砰! 屋门被撞开的声音,脚步噼里啪啦,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前。 对方还没开腔,夏苏就知那不是赵青河。身影,背影,侧影,某人每一面的影子,她已无法错辨。 “谁?!”是乔生。 “我。” 夏苏深深叹口气,撑着画轴立起来,脑中突升一幅诡异的画面:一只狗熊张大嘴,自己歪着脖子,一脸甘之如饴,等着它下口咬。 死了啊――死了啊―― 春天来了啊―― 可是,她宁愿,与熊冬眠啊―― “小姐别吓我。”乔生拍拍胸口,到外屋找了蜡烛点,重新走回来,“少爷不知跑哪儿去了,你可千万不能再下落不――” 烛光一照,屋里刷刷清,他瞪着眼珠子大叫,“这……这……” 乔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最后指着最醒目的那团黑,“这什么东西?!” 夏苏却问乔生,“你不是一直跟着赵青河么?怎会不知他跑哪儿去了?” 这种想给自己一巴掌,又无法忍耐的心焦,火烧火燎。 乔生踢了踢黑衣人,发现昏得透彻,这才放心,答夏苏的话,“到昨日傍晚,我还是跟着少爷和董师爷的。后来少爷让我先回府休息,早上再去换他,但等今早我去时,却没见着人。我扮成货郎,向卞姑娘的弟弟妹妹打听。他们说卞姑娘天不亮就出了门,要去画集逛逛。我就想,少爷和董师爷一定保护她去了。我也不敢乱走,在隔壁院子等到夜里,越想越不对,就回府来瞧,谁知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少爷,又看黑灯瞎火,直觉不妙……” 夏苏腿也不软了,气也不喘了,走到黑衣人那儿,手也不颤,稳稳将蒙巾摘去,道一声果然是她。 ------------------------- 今天第二更。。。叭叭哒!(未完待续。) ------------ 第134片 以画换命 乔生诧异,“鲁七娘子!少爷在卞家候着的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伙人做事极其小心,只怕已经察觉赵青河的意图。[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夏苏对乔生道,“拿盆冷水来。” 乔生忙听吩咐,抱了一盆水进来,看见鲁七娘子五花大绑吊在梁上。他禁不住咽咽喉头,想问夏苏究竟如何做到的,不管是打昏鲁七娘子,还是把这么大个人吊到半空。 “泼。”夏苏淡淡一声。 乔生只好将疑问暂放,举盆往空中泼去。 鲁七娘子一个激灵,迷迷瞪瞪睁开眼,陡然凸大眼珠挣扎起来。不挣扎不要紧,一挣之下,发现自己处在半空,上身被绑得死紧,休想逃脱。 她立刻咬牙切齿,“小贱人,我死,你情郎也是死。” 乔生来气,“臭女人,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 鲁七娘子哟哟笑,一脸媚相,“小贱人本事不错,处处有情郎啊。真是对我的心思,就爱挑一个窝里的男――” 啪!啪!啪!啪! 鲁七娘子的脸顿现五指红印。 她惊恐得往下望去,见打她巴掌的女子立若青松,仿佛压根不曾动过手,只有衣裙微起澜,似刚刚过去一阵清风。而她自认功夫不错,却连那女子的动作都看不清,只觉自己眨了一记眼。 鲁七娘子终于明白一件事:夏苏不是速度快身子轻,也不是会些轻巧功夫,而是轻功绝顶! “赵青河呢?”夏苏冷冷问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乔生感觉自己下巴掉了。他总觉夏苏有些神秘灵巧,想不到她除了一手以假乱真的画技,还有吓煞人的轻功。娘啊,连打四个巴掌,得腾在空中多久啊! 鲁七娘子虽惊诧,到底作恶多端,手上又有筹码,肿着脸笑,“还以为你多情,见一个爱一个,看来我高看了你。”突然敛笑,眼里一抹阴狠,“放了我,不然赵青河也别想活命。” “放了你,赵青河就能活吗?”夏苏仍是慢慢吐字。 “听你说话,真能把人急死。”鲁七娘子只觉心里烧着一大片,不吐不快,“我干脆跟你说清了吧。赵青河,董霖,卞茗珍,三人就在我们手里。我们一向讲究和气生财,不过谁敢往死里纠缠我们,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这会儿呢,我们就为了钱财,还可以不同赵青河那小子计较。他说卞家其余七幅画让他藏起来了,只要你肯老实交出,我就放人。” “不好。”夏苏让乔生看紧人,转身往门口走。 鲁七娘子懵了,“姓夏的,要怎么才算好?”这人竟不跟她谈条件么?还要她求着?! “以命换命。”夏苏头也不回,“在我看来,鲁七娘子的命,比那七幅画更值钱。等天一亮,我就去报官,他们自有办法撬开你的嘴,让你乖乖招出老大。能将你们这伙人捉拿归案,相信赵青河会死得瞑目。” 鲁七娘子沉眼冷笑,“想得美――”见夏苏回身摊开手,掌心里正是自己用来自尽的毒药包,不由眦目,“你!” 夏苏眉眼不动,“要么死不成,活不成,生不如死;要么以命换命,各自逍遥。” 乔生眼珠子来不及转,忽左忽右,听着两个女子对话,感慨夏苏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冷若冰霜,说话不带一点感情。哪怕他清楚,夏苏正设法救人,自己却难以抑制遍体生寒。 “有三条命呢,你只换赵青河么?”鲁七娘子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会栽在夏苏手上,只恨消息不准确,“不如我这条命再加那些画,如何?” 夏苏笑音清脆不歇,半晌才道,“我从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爱财的人。”莫非这能算作是出生在刘家的好处?“好,你,加上七幅画,换赵青河,董霖和卞姑娘的命。不过,那些画让赵青河送回苏州去了,我需要几日工夫取回来。” “杭州苏州往返只需两日,我给你三日。”鲁七娘子心里好不得意,暗道夏苏到底泄了底气,在乎赵青河生死。 “赵青河藏得画,我根本不知它们在哪儿,三日不够。”夏苏不应。 鲁七娘子掂量着,暗想夏苏耍不出名堂,“五日,不可再拖。” 夏苏点头同意了,又问,“如何知会你的伙伴?” “我亲写一张字条,说明交换的时间地点,你送去西山别亭北脚一块活砖下,自有人取。只是,你若敢报官,玩什么暗地跟踪的花样,就得承担灭口的后果了。”鲁七娘子道。 夏苏没多说,等鲁七娘子写完字条,不待她再说废话,竟又一棍子将她打晕,吊回大梁上去。 乔生咋咋吐舌,不知夏苏在练手劲,心道这位主子绝对不比赵青河好惹,做起事来麻溜地狠,因此说话语气都有点小心翼翼。 “小姐,对方真会在意这女人的命吗?” “就算不在意她的命,大概会在意那几幅画。”夏苏回想那伙人的行事风格,共同点之一就是死捞钱,连沉船灭口都想着把货物先运走,“乔生,你把字条放过去,再到卞家守着,万一赵青河他们其实没事,是鲁七娘子讹我们。” 乔生应得干脆,但道,“只是这个妇人由小姐看着,我很难放心。” 夏苏睨着昏死过去的鲁七娘子,“我会找九娘帮忙,请她派人护送我回苏州,鲁七娘子自然跟我走。一路由杨家护院看管,我不会有事的。” 乔生糊涂了。他一直帮赵青河做事,知道近来轰动杭州的八幅古画压根就不存在,是诱鲁七娘子等人的香饵,可夏苏却说要回苏州取画,还五日之后就拿画换人。这是打算现画?想法一出,他自己就推翻了自己,心想怎么也不可能,顶多是拖延时日,到时再用少爷准备好的假画搪塞吧。 当下,两人各做各事。 乔生放出字条后,在卞家等了两日,仍不见赵青河三人回转,终是不能安心,到底知会了林总捕。林总捕当然布置了好一番,自认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交换那日到来。 ------------------------------------ 今天第一更。。。亲们,早上好!(未完待续。) ------------ 第135片 大鬼来也 夏苏在好姐妹的帮助下,对外称病,其实押着鲁七娘子回了苏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那几日,鲁七娘子一直被囚在船底舱,咬牙数日子,将打昏她两回的夏苏骂个不停,却也莫可奈何,只盼自由之后再报仇。 五日转眼过去四日,到了指定日子的前一晚。 涵画馆如常关了铺子,方掌柜回到后园公事房,见桌前有一人正看账本,老纪则立一旁。 他连忙上前行礼,“大东家来得正好,我跟您对一对账吧。” 那人笑道,“方掌柜不必多礼。涵画馆生意红火,都是你的功劳,这点银两进账就算都给你,我还嫌送不出手,对什么账啊。” 方掌柜一怔,听出题外话来,“这个么……正行生意来钱虽慢,好在稳固,细水长流。” 老纪笑了一声,“那得先活久了。可惜,算命的说我命短,活不到七十古来稀,还是赚痛快银子爽心。” 方掌柜不甚赞同的神色,“老纪,说好转走正道了,你怎么又变?咱们都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难道因你一句痛快,再回老路上去?” 桌后那人合了账本,语气和缓,“老路是不能走的,但痛快银子好赚不赚,确实让人心痒。方掌柜,没经你同意,二东家和老纪对卞家的古画动了手,这不,二东家让人抓了,老纪才肯跟我说实话。” 方掌柜大吃一惊,顿足气道,“卞家的画我有十足把握低价进,你们着什么急?!” “老方,你这是年纪大耳背了吗?满杭州城都在议论这八幅画,公然开价过了十万两,人家卞姑娘又不是傻子,你还低价进?”老纪阴沉撇笑,“行啦,我保证,这真是最后一回无本买卖,大东家都点了头,你就别光顾着找麻烦了,赶紧想办法,既能救了二东家,又能拿到宝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方掌柜听老纪说了事情经过,知道他手上有赵青河三人,神情却轻松不起来,“大东家,这事对咱不利啊。” 桌后人兴致勃勃的语气,“你也察觉了吧。” “明日交换,官差肯定设有埋伏,只怕人货两空,赔了夫人又折兵。”方掌柜深思熟虑,“还有,这赵青河怎么让老纪捉得那么容易?” “放屁!哪里容易了!”老纪一拉上衣袖,白布赫然裹着半条手臂,“那个臭小子差点没把我一条胳膊废了。” “岂止如此。”大东家道,“老纪手下损兵折将,死了三四人呢。他练出来的,你我皆知,是咱们最后可用的一点武力。我本来也想忍了,却因此咽不下这口气,好歹把这最后一笔买卖做成吧。真得就此一回,再出这等事,谁的生死我不管了,金山银山也不眼红。” “只是这八幅画中有七幅尚未过眼,说老实话,我还怀疑有假。”方掌柜语气一转,“大东家一向谨慎,说到谋算,也远胜了我们这些人。既然您已有决定,就尽管吩咐,我听您的。” “我曾怀疑那些画是假的。”声音轻扬,自信满满,“不过,托了赵青河没脑子的义妹之福,匆忙唱一出真心救情郎的戏,倒让我信了七分。她对杨府谎称生病,几日不见人,实则带了二东家去苏州取画,今日晚膳时才露面,二东家连同七只画匣子由她家仆人和杨府护师看管。而以赵青河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可能低估我们,就算拿假画来诱,手里也应有真品,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我能再信两分。这最后一分,就要靠您一双利眼了。” 方掌柜张嘴又合,再张嘴,显见疑虑,“看画自然不是问题,只是大东家可曾想过,赵青河以此计诱出二东家和老纪,说不定怀疑到我们在杭州转了正行?如果真是如此,涵画馆也许已被他盯上。你想,那位卞姑娘最先来找的,可是我们。” 那人沉吟,“卞茗珍可不止找涵画馆一家,否则也不会全杭州都知道了八幅画的事。你的怀疑虽有道理,可我以为,赵青河选中涵画馆不过一时巧合。无论如何,我决定,明日事了,立刻将涵画馆转让出去,暂时什么买卖都别做了。” 老纪面色狠戾,“那赵青河还杀不杀?” “杀。”那道声音极冷,不屑,视人命如草芥,“明日,我要那对兄妹死在一起,成全了他们。原本我还顾忌赵青河的身份,既然横竖赵府的继承者要换人,他是生是死,这事追究不久,更追究不到我们身上。” “之前我在江北,不曾与赵青河打交道,就听你们说来,此人诡诈多狡,更是两次三番坏了我们的事,除掉也好,免得再生枝节。”方掌柜赞成,同时把心一横,“明日到底如何行事,还请大东家示下。” 鬼祟之灯,映得绵纸昏亮,在黑夜中那么醒目,从高处俯瞰,可以将窗上屈躬的身影一览无遗。 俗话说得好,纸包不住火。 别说窗纸,再厚的墙也挡不住秘密,很快都要烧冲出来。 “赵青河!你个王八蛋!龟孙子!满口大话!”某间地屋,某位师爷,让地窗外的月光罩住半张脸,扭曲得有点像冤鬼。 赵青河靠墙盘坐着,两眼乌青,任凭董霖怎么骂,一字不还口,闭目养神。 “你看看!你看看!都让人打出黑眼圈来了!骄傲到脖子折的赵青河,你怎么能忍啊?当初是谁,跟人话不投机,把人从街头打到街尾,打完才趴下,葛绍帮你接了三根肋骨。” 董师爷那根手指,眼看就要戳到赵青河的胸膛,却被两根手指夹开了。 “这里,可不是你小子能碰的地方。”要么不说话,要么―― 董师爷切一声,“难道还是专门留给苏娘的不成?” 乌青眼睁开,墨光澈透,然后两道锋眉一抬,赵青河做了个表情。 “知道就好”的表情。 “有本事,再给小爷我肉麻点。”董师爷搓着手臂,“成日里单相思,你觉得有意思吗?”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36片 书海万里 “好歹还有人让我相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赵青河要笑不笑,嘴角撇上天去,嘲讽之意如滔滔江水,往董师爷那张被打肿的脸奔去,“不像你,要不是捱不过这回,就成无牵无挂孤魂野鬼了。” 董师爷骂道,“屁!你才孤魂野鬼!话说回来,我真死了,你也别想开脱,小爷纠缠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娘的,平时把自己吹成武林高手,遇七八个壮家伙就被打趴了,害得小爷受你连累…...” “这位董师爷,你有完没完?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没挨几拳便晕死过去,比我昏厥得还早,居然好意思怪别人。” 实在听不下去,另一同屋卞茗珍嗤笑。这是“遇人不淑”?想她从前知书达理,说话都不大声,如今却敢于争论对错。不知怎么,心里爽气极了。 “我们仨里,就你最没用。”不提还好,提起来,董霖一肚子气,“那会儿我让你装晕,你举个板凳算怎么回事?当谁不知道你是母老虎,非要发发雌威。你该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我在你家旁边蹲了几日,没喝上你一口茶,他一来,你还给送饭。不过,我告诉你啊,你这辈子就别想了,人家苏娘比你强百倍,又温柔又聪明,又乖巧又伶俐,一双手有绝技……” 赵青河重新闭上眼,这几日虽过得慢,听这两人斗来斗去,倒也不算无聊。要说董霖,还真够义气,赞得夏苏天下无双,他喜欢!他放在心尖尖的人儿,当然得是独一无二,谁也代替不了的。 被关进来那日,鲁七娘子喂了他一顿鞭子,还放狠话隔日要剥他的皮。不过,第二日没见鲁七娘子来剥皮,反而是那个阴脸的老纪来拷问,让他招出另七幅画藏哪儿。[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假装撑不住,说出苏州赵府四个字,这几日就突然清静了,只有送饭的汉子露脸,让他的计划没法进行。 原本,赵青河就是故意被抓,混进来探对手大本营的。 他有强烈的直觉,在冯保和胡子等人完蛋之后,自己离涵画馆的“大东家”只差一步。虽然并没料到卞茗珍也会被抓进来,但他做事,一向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到了这个地步,无心考虑他人安危,反正还有董师爷那“老百姓的官”操心。 今日来送早饭的家伙,无意透露一句“吃饱喝足好上路”,他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利用价值即将实现。 这伙人一直都唯利是图,如果没有他制造的香饵,不可能好吃好住供着,早在袭击他的那晚就往死里砍了。他也是仗着这一点,装孬被捉,陷自己于这间地牢之中。 从假人质变成了真人质,这要让他猜得话,多半是夏苏那里发生了变故。 除了他和董霖,就只有夏苏知道,卞家的江南卷八幅子虚乌有,而且她造得那幅《天山樵夫遇仙图》最具灵气,至于另外七幅,是像方掌柜那样的鉴定高手,一定能瞧出破绽的普通仿片。夏苏自然比谁都清楚,那样的画,充个数填个匣子,骗骗鲁七娘子和老纪可以,真到了救人质的时候,根本不管用。 五日,比他预计的时日要久,却恰恰证实一点,夏苏争取到了时间。这会儿,那份价值十万两的“至宝”应该已经装箱了吧。 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该信自己,还是该信夏苏? 何时何地逆袭反击,关乎这里三条性命,而且时机一旦把握精准,几乎就能直捣黄龙。 问头脑,头脑必定选自己,那姑娘偏才严重,不是干捕头的料,很可能天真认为照那伙人说得做,到了时间,拿画换人就好了。问心,心却没出息地选那姑娘。她跟他过了半年日子,没看过猪跑,也看过他跑吧,总能学到一点点危机处理。 忽听外头来了一串急促的足音,赵青河立时睁眼,正经对董霖作个噤声的手势。 董霖关键时候不糊涂,反见卞茗珍还要开口,干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旁低道一字停。 这几日,卞茗珍也算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天资不笨,已会看眼色,知道眼前这两人绝对正直,因此不惊不闹,马上冷静下来。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将董霖的手无声掰开,冷冷扫他一眼。 “头儿,这就出发去北河林子吗?” 声音虽小,赵青河和董霖都是练家子,听得清楚。 “不,去万里阁。”老纪的阴沉腔。 “可是,二东家的留条上……” 老纪打断那人的话,“北河林子被上百官兵和衙捕围得水泄不通,等着咱们上门,你想去,先把脖子洗洗干净啊。” 那人喝了一声,“娘咧,二东家虽被那姓夏的捉了,但能传出讯来,对方应该也顾忌咱们拿着他们的人,怎么敢报官?” “报不报官都一样,难道我们傻,鲁娘子说哪儿就去哪儿?反过来说,对方要真一本正经在北河撒下网,说明也是够蠢的,以为我们会听话呢。”老纪笑声冷冷,“大东家吩咐,今夜除了咱们自己人,一个活口不留,否则从谁手里逃掉的,谁赔出自己的命。” 没有抗议,抱怨,或嬉笑,只有一片沉默服从。 “都去换成常服,半个时辰后出发。”老纪说完,脚步声声,远去。 董霖又想骂人,这回声量放低,“赵青河,你也听见了,难道真这么等死啊?” “万里阁是什么地方?”赵青河反问。他听足音,和上回包抄他们的人数差不多,看来已是这个团伙的中心护力。 “鬼知道,我是苏州人。”董霖当真不清楚,就是语气好不了。 “万里阁是杭州最大的藏书阁。”好在有个本地人卞茗珍。 “万里阁无人看守?”赵青河再问。 “万里阁是朝廷所造,杭州知府起先将其拨到附近大寺下看顾,后因来访的学者络绎不绝,就在万里阁旁加建了行知学馆,不仅成为当地颇有名望的书院,也为文客们提供膳宿之便。如今,万里阁属行知学馆管辖。不过,这几日学生们应该在放假。”卞茗珍道。 -------------------------------------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 慢春风 正文 ------------ 第137片 美人与熊 卞茗珍才说罢,董霖哼了哼,“卞姑娘真是读书人啊。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卞茗珍气结。 赵青河直白道,“卞姑娘不用理会,有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要不是朝廷缺官,也轮不上他一个落第的秀才当师爷。卞姑娘说学生放假,是过清明吗?” 赵青河损董霖的话,卞茗珍十分受用,待他明显态度和缓,“赵大哥,不是的。万里阁共三层,第一层对所有人开放,上第二层只要有馆长许可,然而这第三层多孤本珍本,没有官府的信引,自身名气多响亮也进不去。不过,每季行知学馆对外通宵开放第三层数日,以最多五十人为限,先到先入,满五十即止,接着就要排队看运气了,出来一个放进一个。” 董霖呛声,“这么喜欢被关在屋子里?我苏州府衙的大牢正空虚,不必排队,无任欢迎。” “书海学海,万里阁第三层是每个爱书之人的梦,岂是你这等把书屋当牢房的人能明白的么?”卞茗珍呛回去。 董霖朝赵青河努努下巴,“说起读书,我好歹比这小子好得多,他一看到书,只有一个动作――撕。” 卞茗珍不信,“赵大哥看起来学识不浅,怎会撕书?” 赵青河淡笑,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说,“如此说来,今晚那里会有很多人?” 卞茗珍点点头,“去年超过千人在楼下等,故而还摆了不小的集市,从早到晚不歇市,热闹非常。” 人多的地方,不怕跟踪,不怕追击,进退方便,加之夜间视线不清,这伙人选了万里阁,显然经过深思熟虑。[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对方首领虽是作恶多端的家伙,也被他和夏苏堵了几回,却是因手下无能,自身则深藏不露,实有过人的智慧。 可惜,对手是他赵青河! 董霖还是很懂赵青河的,看他一脸沉思,眉宇之间皱了又松,知道他已有决定,“赵大神捕,你要是再卖关子,我可当真烦了。” 敢情,刚才都是兄弟打闹。 “没关子,等吧。”赵青河再闭目。 董霖问,“等什么?” “美人救熊。” 等一个叫夏苏的美人,来戳他的胸膛,骂声狗熊太蠢,他大概才会通体舒畅,百汇贯通。 赵青河那边想得美,夏苏这里,有人却是要吐血了。 因着夏苏的信任而知道前因后果的赵九娘,瞒着丈夫,瞒着杨家上下,怀揣这个秘密,为夏苏提供了最大帮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她能直起腰板,说自己做了有生以来最了不得的事,谁知突然门外飞来一柄飞刀。 尽管这柄刀离她的脑袋还很远,刹那将她那点飒爽心思抽干,顿时只有铺天盖地的不祥预感,并后悔不该跟着夏苏胡闹,应同丈夫说了,交给官府去救人。 再听夏苏说对方改了地点,赵九娘心里咯噔咯噔几下,立刻劝道,“苏娘,要不,还是让我同琮煜说吧?这种事,最好要由男子出面担当。” 她终究承受不来。 “杭州知府布置下去的事,要担当也该由官差来,何需你家相公?” 夏苏知道赵九娘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可想到杨琮煜那位大少爷的脾气,大概只会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亦不愿意对杨家解释过多,尤其还牵涉赵府。 “乔生早就报了官,我们只要配合官府就行了。” “那就好。”赵九娘松了口气。 她虽是大族庶出的女儿,不比嫡女千金无忧无虑,日子也算过得平顺,有识人的慧心,情感还是挺单纯的,对好友的话尽信不疑,不晓得自己所知的秘密,在整串事件中只占很小一部分。 “时候差不多了,你回吧,不然你夫君会好奇的。”夏苏道。 “早好奇了。前几****称病,琮煜就问东问西的。今早你露了面,他仍问我到底是什么霸道的病,要调府里护院看管隔离。对了,也问起三哥。我就说杭州总捕请三哥帮忙,不得不外出几日,他又问什么忙,还要三哥出面。真是的,嫁过来这些日子,还不知他是这般好奇的性子。”赵九娘笑了笑,起身要走。 夏苏送她到门口,“性子活跃才好,否则多闷哪。” 赵九娘抿嘴,“是,我已是闷人,再嫁个闷人,生生闷到老,怎么得了。” 夏苏呵然,“你不闷,只不过要看对方是谁。这不,连欺上瞒下的事都敢为。咱俩不能老待在一起,时日一久,什么事都能做,你信不信?” 赵九娘连道没错,眼看就要踏出门,突然转过身紧紧捉住了夏苏的手,杏眼明睿,“苏娘,你是我见过的,最坚韧的姑娘。从你身上我学了很多,觉得好像什么事都不算事,只要心里能自在。真的。” 夏苏怔过就笑,“你要听我遗言啊?” 赵九娘呸呸两声,“想告诉你,你这个姐妹,我愿交一辈子。人生百年,沧海一粟,但我以为能持续几十年的交情,足足够够了。” 夏苏望了赵九娘一会儿,“是,一辈子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妹,足够了。” 她的亲姐妹不把她当人,她像老鼠一样躲藏的日子里,更不曾想过会有手帕交,际遇却奇妙,放弃掉的东西,偏偏送回面前来,让她不要放弃希望。 “所以,明早陪我到外头吃好的去,嗯?”赵九娘眼里亮晶晶,笑若芳兰,走了。 那道美好的身影远去,夏苏这才淡淡道声好。 她一回头,却吓一跳,拍心口,“梓……梓……叔。” “老子真是看不得你这怂样,一个印章都拓不像,说话还结巴,针尖大点儿胆子,娘的,居然还敢赎人质。”老梓踢踏着布鞋,瘸腿踩椅子,端了茶壶,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了半壶水,好像渴很久似的。 相对他的粗言敝语,那张平常打理得十分整洁的脸,这时胡子拉渣,两眼黑眼圈。不是被人打出来的,而是睡眠不足的模样。 夏苏张张口,还没说话―― “阿梓,苏娘好歹是你侄女,别脏话连篇的。”周旭从内屋出来。 ---------------------------------- 今天第二更。。。么么,谢谢大家支持聆子!(未完待续。) ------------ 第138片 羊到虎口 周旭脸上不甚赞同的表情,“苏娘胆子不小,谨慎罢了,我觉得这样很好。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一个姑娘家,大大咧咧猛打猛冲,难道就是勇敢了么?那叫没脑子。” “老子不是那意思。”老梓将茶壶往桌上一放,袖子拭嘴,怏怏道,“怕也要看地方,这里都是自己人,她怕鸟啊?不是有老子和你给她撑腰吗?弄点动静就跳得跟个兔子样的,弄得老子感觉自己是死人。” 老梓语气一转,指指周旭,“你就知道宠她,她做什么你都说好。她亲生老子要不是姓刘,我也不操心,咱们造点假画,骗那群有眼无珠的土财主,太太平平过几十年,挺好。可是刘家,不,那个刘彻言,是吃素的吗?他和宫里那位大伯父联手,咱们就算傍上宰相也没用。老子是想,她真到躲不过的时候,横竖是个死,吓死自己不如吓死别人,来个同归于尽,两败俱伤,比兔子蹬腿就完蛋得好。” 周旭气笑,“胡说八道什么!怎么横竖是个死了?你刚刚说给她撑腰,是寻开心骗骗?” “老子给她撑腰,她也得先直着腰不是?”老梓拿眼角睨扁着夏苏,“你瞧瞧她,她有腰吗?跟个小老太太一样,就差根拐杖。” 夏苏看看自己,慢声慢气道,“我站得很直,梓叔这几日辛苦赶工,眼神不好使了。” 周旭哈哈笑出声,向夏苏翘起大拇指,又对傻眼的老友道,“你眼神是不好使了,看不见当年不敢用力抱的软娃子长大啦,已有自己主见。咱当老叔的,她能想着找咱帮忙,那是给咱面子。你呀,多干活,少说话,不然将来老了,苏娘不养你。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老梓目光沉定,看夏苏片刻,照旧露出玩世不恭的神色,“老子自己挣钱自己花,为什么要靠这丫头养?放他娘的狗臭屁!”甩帘进里屋,吼声传出,“最后半幅画墨迹才干,要是看不出假来,不是丫头本事大,而是对手瞎了眼。你们有空鬼扯,不如快想办法,怎么蒙混过关!” 周旭笑望夏苏,“别听他嘴上凶,其实比我更疼你,你娘命运多桀又早逝,令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希望能护你平安。” “我知道。”她并非一无所有。 宝贝轴儿的笑声,也传了出来,为这片凝重的紧张气氛,释放轻松呼吸的欢乐。 如此,三刻时之后,一辆马车驰出杨府,往万里阁方向,亦轻松闲定。 万里阁,万人游,丝毫不夸张。正值春季,清明冷雨也过了,说夏不早,杭州最好的时节,无名小巷都多了人气,更别说名地胜景。 杭州第一的藏书阁,地处繁华,上有帝王心朝廷供,下有地方支撑,可谓得天独厚,精藏万卷不嫌多。这日还是春季开放的最后一日,到处人潮汹涌,连轿子都挤不进去。 夏苏轻装步行,乔生押着鲁七娘子,瘸脚仆人背一筐画匣子,从人海中缓缓往万里楼靠近。 鲁七娘子服了软筋散,身穿男装,戴一顶遮去面貌的斗笠,右手与乔生共戴一根铁链,只有走路的力气,自然不去想着逃跑了。 可是,她也不怕夏苏等人,还有闲情聊天,“北河那里官兵估计在骂娘了吧,就算能赶过来,也没办法重新部署。我们要从上万人中脱身,易如反掌,难道还能设了关卡,一个个盘问?” 夏苏不回应,乔生低喝一声闭嘴。 鲁七娘子哪是那么乖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心里别瞎盘算了,等一下到了地方,就办踏实的事,把我和画换了你的情哥哥,千万不要想着出口气,回家好好过日子。” 夏苏刚刚听到万里阁第三层只能放进五十人的事,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问一问鲁七娘子,“到了地方却进不去,当如何是好?” 鲁七娘子娇笑,“放心,既能约在那里,当然有把握让你进去。他聪明非常,足智多谋,并非你这等傻姑娘能比。” “他?”夏苏不迟钝,“你们大东家么?” “是啊。为了我,他一定会亲自出手,算你们有福气,折腾了半年,终于能有机会跟他直接过过招。”鲁七娘子语气好不得意。 夏苏想,若主谋是赵大夫人,这种语气委实不相称。 “听起来,倒跟你的情哥哥似得。”乔生试探。 鲁七娘子笑得嗲极,“下辈子重新投胎,我还真想当他的红颜知己。小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试探我,却早了八百年,我家老大的事,姑奶奶宁死也不会招。” 这么听来,这辈子下辈子的,嫌疑是赵大夫人也算合情合理。夏苏蹙眉,心中实在困惑,又忽然想起以前被赵青河拉着聊天的时候,他曾说过,对于自己全然不清楚的事,最好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于是,她对乔生摇摇头,示意他别再多问,并牢牢记住,救人就是今日的目标,而不是干捕快的活儿。 鲁七娘子,老纪,方掌柜,都不是普通人等,与暗地勾心斗角明里还要端着出身的刘家人不一样,是不会考虑面子好看的恶徒。 想着,挤着,夏苏终于来到万里阁门口。 到了万里阁,才知因游客众多,一二层都增设了门限。不过,只考四书五经基本,防得是想趁乱捣蛋的混混,而非读书人。一般的读书人,第一二层的书不难寻,而对第三层有兴趣的,多是求高深学问的文士,所以楼里虽然人数不少,却远没有集市里脚跟踩脚根的盛况。 万里阁开放的日子,赶来的绝大多数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夏苏之意,只在酒。她精通古画典识,自然各方面都有涉猎,门限难不倒她,很容易就上到三楼。正以为要排队守运,却拿到了号牌。原来,和打听到的规矩又不一样,开放的最后一日实行抽牌叫号,皆凭运气,抽中的话,就可带一位随行。 鲁七娘子又得意翘起尾巴来,“若我所料不错,你的号牌很快就会被叫到了。” ------------------------- 又周末啦,大家快乐! 第一更。。。(未完待续。) ------------ 第139片 匠道正心 虽然不见得很快,将近子夜时分,从三楼跑下一个文库小士宣读号码,果真叫到了夏苏。(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乔生道,“真是对方耍花样,小姐小心。” 二楼两百多人里,不等运气等必然的,仅有夏苏。能抽到她,绝不可能只凭偶然。可以带一人上楼的规矩,也绝不可能无中生有。除了鲁七娘子,夏苏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不过,她看似平凡,却总爱做些不平凡的事-- “乔生,你跟我上去吧。”她做出了别的选择。 拘着鲁七娘子的链子早就除去,乔生一放手,鲁七娘子就自由了,然而鲁七娘子惊愕之极。 “你放了我?”不敢相信。 “是。”夏苏踏上一级木阶。 “为什么?”鲁七娘子一把扯下斗笠,娇艳的容颜上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因为我带着乔生,不用担心死得快;也因为在你和这七幅画之中,我想那位大东家会更在乎后者。”看鲁七娘子变了脸,夏苏依旧语气轻轻悠悠,“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鲁七娘子冷哼,“这算挑拨离间?”她没注意,本来由瘸子背得筐,何时到了乔生的肩上,而且瘸子也不知哪儿去了。 “不是。”夏苏简短答过,与乔生上楼。 鲁七娘子咬牙恨声,“你会死得很难看。” 夏苏顿足回头,一抹好笑,“难道我带着你,能死得好看点么?” 乔生可没夏苏的软声和气,冲鲁七娘子嘿嘿一扯嘴角,“刚才拿你当肉盾,也是够沉手的,这会儿你派不上用场了,赶紧有多远滚多远。(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要是再叫我们撞见,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鲁七娘子没忘自己挨了夏苏几棍子,又被乔生这般瞧不起,满眼仇意,“小贱人可别得意,记住我的话,谁也不能在我们大东家手里讨得了好,尤其像你这种自以为聪明的女人。等你倒了霉,我一定会从你身上讨回那几棍子的债,一根整骨都不会留给你。” 乔生双眉一竖,火大要去拎鲁七娘子的衣脖子,却被夏苏挡住。 “我等着。”她那懒得说话的调调,并不在意会引起对方更大的愤怒,“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敲断你的每根骨头,再上楼去。” 鲁七娘子眼神恨不得吃人,转身扶住栏杆,走下楼去。 夏苏看了看不远处窗下的人,略一点头,就见那人自窗边隐去,她也再不犹豫,往楼上走。 对方既是悍盗强匪,她就没有光明正大行事的打算—— 鲁七娘子,是放不得的。 三楼书阁只有一道门,叫到号的人纷纷插到夏苏前面,她也不跟着挤,就走在最后一个。一切看似的偶然都不是偶然。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想要把她留在最后一个,她就没必要奋力冲杀最前沿。 果不其然,等那些人都进去了,门口突然摆出一张桌子,桌后立了一位中年人,与两名目光炯炯的年轻仆从。 “方掌柜,久仰。” 同走一条道,有正,亦有邪,博大精深,容纳各种人心各种品性。 这条道,叫匠道,有天赋,有勤奋,都能走,走不下去就会消失,走到终点,就是千古名匠。 名匠,奸有之,善有之,恶有之,德有之。 不管夏苏承认不承认都好,眼前就是同道相会,同道切磋,不以良心论断,全看她背篓里的画是真是伪。凭得是技艺,拼得是眼力,无关善恶,由实力论胜负。 “夏姑娘,久仰。”单看外表,方掌柜具有文儒之气,“今日新规矩颇多,对不住啊。” 乔生可不客气,低咒一声,“切,坏人也不尽长着坏人脸,这位瞧着人模狗样的。” 年轻仆从双双咄道,“嘴巴放干净点。” 乔生拍胸膛,瞪大眼珠子,“怎么?!难道你们干得事还光彩吗?杀人,贩人,偷人,什么没干过?真是笑话了,这世道再不好,还能把邪事说成正义不成?要不要夸你们?!” “乔生。”夏苏轻声轻气,“一事归一事,我想方掌柜和这两位只是负责验货的人,其他同伙是杀人,还是抢劫,他们大概不会过问。毕竟,银子就是银子,不会写着脏字贪字。” 对面三人同时脸色不好看,还是方掌柜老道些,神情恢复得很快,“夏姑娘说得对,世道艰难,能自食其力就不错了。而我想夏姑娘这会儿最耗不起的是时间,还是赶紧进入正题得好。” 夏苏一摊手掌,乔生就将一只画匣子放上,她即刻取出画轴,与乔生合力展开,“请鉴。” 方掌柜有些为难,“夏姑娘,画在你们手里,这样如何鉴哪?” 夏苏的笑很淡很定,“方掌柜真是说笑了,画到你们手里倒是容易鉴,我还拿得回来么?” 方掌柜一拢胡髯,“夏姑娘,若我保证还给你.......” 夏苏摇摇头,“我不能信。”她是让人骗大的,“方掌柜该清楚,你说这句不能鉴,已是在诓我。要不要你拿一幅画来,我站开三尺,鉴给你瞧瞧?” 方掌柜目光微冷,垂眸掩去,“看来,我们都小看夏姑娘了。一直只知你懂画,不知你如此懂画,骗不过你呢。” “好说。”夏苏挑眉,“你想边鉴边拿去也可以,每两幅放一人出来吧。” 方掌柜笑了笑,脸上却有些阴沉,“哦?夏姑娘不想进去再谈交易么?” 夏苏笑得比方掌柜明亮,“方掌柜岂止是小看我,根本当我不懂事的女娃娃了吧?我要是进去,真就成了有去无回。”这时,里面除了赵青河三人,应该全是对方的人。 “乔生啊,准备了。” 乔生欸一声,掏出火折子来,从篓里随便夹一个匣子,拿火对着。 “方掌柜到底验不验?不验就算了,我救不了人,你们也拿不着画,十万两银子,不对,过几年,这批画的价值肯定高出两倍不止。方掌柜是行家,应该知道我并非说大话。” 夏苏被逼学了这么多年的仿画,正是她父亲对古画收藏市场的看好,知道她能创造无尽的财富。 ------------------------------------------- 天气不错,有点热了,第二更哈哈。。。(未完待续。) ------------ 第140片 等价交换 方掌柜帮人做无本买卖,专挑古董书画,也是明白人,立刻让乔生手里的火折子熏得紧张,“夏姑娘,有话好说,其实我也不过是替人跑腿,怎么交易的事轮不到我作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那你就去找能作主的人商量吧。”乔生哼哼哼,“骗谁进老虎洞哪?” 方掌柜并没有去找,“照夏姑娘的意思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手上还囚了我们一个人,光有画可不好办。” 乔生来气,“不是你们说只能带一人上楼吗?” “夏姑娘可以带她,却选择不带她,这可怨不得我们。”方掌柜笑,终于显得有些奸。 “不怨。”夏苏才说完,从楼梯冲上来一个人,惊声尖叫-- “老方救命!”鲁七娘子自己跑上来了,噼噼啪啪拍打着头,“蚂蚁!蚂蚁掉在我头发里了!” 方掌柜脸色难看得很。按计划,夏苏会带鲁七娘子上来,单枪匹马,当然只能听话照做。谁知她带了乔生。乔生能打,拳头彪悍,一时不好制服,反而会引发楼外人们的注意。现在他灵机一动,用鲁七娘子为借口反驳以画换人,结果,鲁七娘子自己跑上来搅局。 他沉眼看着神情淡然的夏苏,若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他们可就大大低估了她。 “老方,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老娘要被蚂蚁咬死了!”鲁七娘子心狠手辣,全仗着男人们帮手,本身再小女人不过,脾气大的不得了。 方掌柜示意身旁的年轻人过去。txt小说下载80txt.com 不料鲁七娘子重新让乔生捉了,脖子上顶一把尖刀,他撇笑,“这叫地狱无门自来投。” 夏苏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接画的动作却极快,声音缓得听者疲劳,“方掌柜,我这边齐全了,你那边也让我看看人脸吧,死人我是没兴趣继续交易的。” 事情完全不能掌控,对方迟迟不跳进陷阱,方掌柜皱眉头,“这个......” “老方,你脑袋瓜不如从前好使了。“阴冷的声音,阴冷的脸,杀手一般的人物,老纪走了出来,“说半天都套不进一只小羊羔。娘的,她要看人脸,就让她看!” 一挥手,身后一字排开,两个抓一个,双刀架一脖。 夏苏静眼一瞧,赵青河,董霖,还有那位卞家姑娘。卞姑娘算好,赵青河和董霖似遭了不少揍,衣衫破烂,血渍深浅不一。 董霖大叫,“夏妹妹欸,快救哥--”肚子上立刻挨一记重拳,闷了声尾。 赵青河没说话,只是看着夏苏笑。尽管双眼乌青,嘴角血斑,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但笑得那么开怀,好像压脖的不是刀,是大红绸带,当新郎官了。 夏苏别开眼,“两幅画换一个人,赵青河可留到最后。”不是看不下去他的惨相,而是看不下去他那得意劲。至于心跳这东西,习惯就成自然,跳得再快,也不能跳出嗓子眼去。 董霖没被打乖,嘿嘿对赵青河笑,“你混得也太惨了。” 赵青河却不以为意,“留到最后,最值钱。” 夏苏冷冷道,“你可以继续做梦。”留到最后最值钱?她这是照着对方的思路选出了正确的顺序而已! 鲁七娘子让一头发的蚂蚁爬得要疯,“老方,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老娘验画!” 方掌柜进一步,夏苏马上退一步,画卷抖直,“方掌柜,你也可以先放一个人,再拿过去慢慢看。” 方掌柜一想,对啊,最重要的人质在手,就算放两个人,她也跑不了,更何况--哼--她已不可能活着离开此楼。 “老纪,放了卞姑娘和董师爷。”同时,方掌柜朝夏苏伸出手,“夏姑娘,四幅画。” 一手交人,一手交画,情势变成夏苏这边四个加一个,方掌柜那边十加一。 方掌柜同他两个徒弟反反复复看着画,半点不马虎,只是老纪开始不耐烦眯眼,鲁七娘子痒得眼中充红,牙齿咯咯作响。老纪的六个手下,尤其是捉着赵青河的那两人,视线多多少少让方掌柜三个引了过去。 这时,夏苏和赵青河目光相撞,她无声吐字,他即时垂眸接收。 无人瞧见。 “老方,你快点行不行?绣花啊?”老纪忍不住催,“你看看鲁娘,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蚂蚁在她头发里,我瞧着都头皮发麻。” 鲁七娘尖叫,“闭嘴!” “若是把假画当了真画,你跟大东家交待么?”方掌柜却不着急,但直起腰,盯着夏苏道,“夏姑娘,请将另三幅画交出。” “方掌柜,那四幅画可真?”夏苏亦不急。 “至少我和我徒弟看不出假来。”方掌柜语气从奸,模棱两可。 夏苏却非浅资历,“那就是真的了。” 方掌柜面上十分淡然,不答话,然而心里正起惊涛。 《溪山先生说墨笈》除了一些盛名的古画,最令人钻研的就是按照地域分门别类的不出世古画。沧海拾遗,本来可信度不高,但溪山先生编纂说墨笈之后就神秘隐遁,然后就出现一批知名的鉴赏家纷纷写书评,逐字逐句深究,认定了书中评画的中肯。后来,有人进献了书中一幅古画给皇帝,经宫中最高的画师鉴定,确实为名家手笔。皇帝珍爱之极,向民间高价征收,将这本书里的画推至国宝级。 他身为一个鉴赏师,对说墨笈所有相关书籍都熟悉非常,也有不错过真品的自信,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说墨笈》中的古画,而且不止一幅,是整个江南卷。 夏苏说,几年之后,这些画的价值会加倍。他认为,几年之后,这些画会达到百万两之数。这是艺术的至宝,虽时间流逝,它们作为整体,将会超越金钱的意义。当然,他没有守护沧海遗珠之心,只有守护一个人的心而已。 方掌柜的目光迅速从老纪和鲁七娘子身上扫过,将惊涛压下,急切向夏苏索讨其余三幅画,再道,“只要我验完所有的画,你们就能离开。” ------------------------------ 亲们,第一更!(未完待续。) ------------ 第141片 分崩离析 夏苏突然笑了,眼里清澈,如两泓泉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方掌柜刹那觉得她好像看穿了他,却又想不可能,冷然盯回去。 “方掌柜这样,感觉要独吞这些画似的。”夏苏状似无心,却立时让鲁七娘子和老纪神情一变,“要交其他的画,就得让卞姑娘和董霖先离开,而且叫你们的人放开赵青河,站在你我之间。同样,我也会放开鲁七娘子。” 方掌柜说好。 鲁七娘子则喊,“老方,那四幅画给老纪保管。” 方掌柜目光一凛,“你什么意思?” 大概头皮痒到极致就麻木了,鲁七娘子神情狠色,“我能有什么意思?为大东家多想了一点点呗。怎么?你不肯交?” 赵青河满眼都是笑。啧啧,看乌龟展示急智,那般从容不迫,却搅得敌人窝里斗,真是一种验收成果的享受。可见,他平时没有白教她。 老纪走到方掌柜那里,将四幅画抱开,语气挺好,“老方,她就那脾气,你对大东家的忠心谁不知道,不过这种时候还是顺着她吧,免得出了意外怪到你头上。” 方掌柜板着脸,却也莫可奈何。 夏苏想起偷闯涵画馆那回,方掌柜义正言辞维护大东家,倒是这个姓纪的不太服气,现在再看,真不知谁忠谁不忠。不过,不管怎样,情势又变化了。 中间站了赵青河和鲁七娘子,两人彼此离开一丈,而董霖和卞茗珍已下了楼,夏苏和方掌柜两面对立,最后三只画匣子送了过去。[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赵青河瞧鲁七娘子转着眼珠子,抱臂冷笑,“劝你别打歪主意,我两丈之外就能取你性命,你信不信?” 鲁七娘子当真不敢动了,嘴里却撒娇,“青河小兄弟,姐姐我自打剥过你的衣服,就爱极那副好身板,还想事成之后找你共赴巫山云雨。你却那么凶,让姐姐心寒的哟。” 老纪吐口唾沫,阴沉的脸上份外不屑。 赵青河拎拎眉梢,难得风流俊相,话却一点不好听,“姐姐老皮了些,我****口,要不姐姐重新投了胎再来找我,若我还没成亲的话。” 夏苏全神贯注盯着验画的方掌柜,手不自觉握成了拳,手心开始发汗,根本没听到赵青河和鲁七娘子说什么。她只知道这是最紧张的时刻,稍稍迟钝,全盘皆输。 最后一幅了,方掌柜的手也有些抖。验六真六,如果这幅也是真的,将是一笔巨大的横财。他自认没有半点掉以轻心,也嘱咐徒弟们放亮眼,然而随着画卷的打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喜悦难以自禁。 眼看,画已铺开了一半,众人忽然感觉脚下楼板颤动。 方掌柜匆匆看过另半幅,紧张将画重新卷好,“老纪,行了。” 老纪面露一丝寒笑,“行了,赵青河,你们可以上路了。” 说罢,从门里跑出十来个彪悍“书生”,夏苏身后的楼梯也蹬上两列打手。 鲁七娘子披头散发,双目妖红,叉腰笑得猖獗,“姓赵的,这会儿你就算后悔不跟着老娘,老娘也不稀罕你了。天下珍宝不多,男人却有的是。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跟你妹妹那点龌龊事,说好听是兄妹,说不好听就是姘头,老娘看在今日白得了这些宝贝的份上,就让你俩当同命鸳――” 楼板又颤了起来,只不过这回厉害,方掌柜验画的那张桌子都往一边歪了歪。 有人在楼下大喊,“柱子断啦!楼要塌啦!快逃命啊!” 鲁七娘子回头冲老纪吼,“怎么回事?!” 老纪也正莫名其妙,但神色镇定,“小心上当――鲁娘!” 鲁七娘子见老纪向她身后凸出了眼珠,连忙转脸去看。赵青河的身影在她紧缩的瞳孔中陡然放大,她还未及思考,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他两腿夹住,往地板上急速旋下。不知道是楼歪,还是她歪,一切影像颠倒过来,脑袋碰撞地面的瞬间,脖断气绝。 赵青河一眼不看脚下死尸,慢慢站直了,高大身躯带起肃杀旋风,冷目似寒星,谁还敢笑他的乌青熊猫眼圈。 他向老纪的方向跨出,食指轻诮一指,“下一个,是――你!” 人,如箭离弦。 老纪让鲁七娘子的瞬间死亡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就往门里闪,连那四幅画都忘了拿,只想引人入瓮。 “夏苏,你先走!” 赵青河的声音传进夏苏耳里,她的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的一片衣摆,不由急喊,“楼要塌了!你没听见啊!” 赵青河没听见,其他人听见了,在第三波强震来时,多数如鸟兽散。他们只是普通打手,收钱办事,却没打算把命赔进去。只剩十来个豁得出性命的,一半跟着老纪进了门,另一半人站得像尊尊门神,是要纠缠到死的煞气森森。 “小姐先走!”乔生艺不高,人胆大,对面个个身经百战,他竟还想往前冲。 都让她先走,因为她没别的本事,最擅长跑路?不过,这动静,一阵比一阵大得吓人,不太像吓唬人,梓叔真要拆楼?怎么拆啊,他一个人? 夏苏怎么想都不对,拉住乔生就往窗口跑,“你才学了几日功夫,就敢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拼高下,居然还让我先走?我走容易,却不想回来替你收尸!踹窗!” 乔生自觉听话,抬脚就踹飞了窗子,却瞧夏苏往外轻飘一跃,吓得他连忙将她反手拉住,“小姐,这里可是三层。” “难道你想回去走楼梯?”夏苏才说完,轰一声―― 一道火光,伴随巨大的轰鸣,从楼梯口炸上来,把那一半追兵嚣飞了。 要不是夏苏眼明手快,用力拉乔生出了窗子,及时避到楼墙后面,乔生大概也会灰飞烟灭。 乔生吓得乍舌,“这……什么呀?我刚才就想问了,老…..老……梓叔能弄那么大的动静出来?” 夏苏同样惊魂未定,让这一声炸得思绪混乱。 万里阁是全木楼,老梓叔说他会想办法弄颤了楼板,让她随机应变。她怕自己脑子不够机灵,还告诉了赵青河。 ------------------------------- 第二更!么么!(未完待续。) ------------ 第142片 地狱之火 之前楼板第一回震,有人喊楼塌,夏苏就以为这是老梓叔的法子,正觉得不错,不过这会儿―― 炸楼? 不说她和乔生差点让碎木片扎成刺猬,赵青河还在里头呢!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一下子就要全灭的动静,好像有点过了啊。[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夏苏想到这儿,又听一声巨响。 这回,从二楼的窗口炸出,焦灰,碎木,像烟火一样在空中散开,火星烧烬。 本来对第一声炸响尚迷惑的人们,这时终于知道惊慌,而被碎物砸到的尖叫呼痛,不但加速集市中的哗然退潮,还陷入一片无序的混乱慌逃。 远处,一列快马,一行疾兵,赶得火烧火燎的。 夏苏顾不得看地面上的景象,但觉脚下屋檐晃得厉害,知道楼身遭到了严重破坏。不过,万里阁是朝廷工程,用得都是好木,或许还能支撑住。 然而,就好像老天爷在嘲笑她的侥幸心理一般,轰――轰――连着数声爆响,万里阁里似乎放着好多巨大的炮竹,炸个不停了。 不会是老梓叔。 炸药的威力,她只听过,没见过,只是水师用来对付倭寇的武器,仅仅能养活自己的老梓叔到哪儿去弄? “娘咧,这哪里是声东击西,是要同归于尽啊!梓叔当我们是金刚不坏之身?”乔生站都站不稳,干脆趴檐。 夏苏眸中一凛,不,不是―― “你们怎么还在磨蹭?”说曹操,曹操到,老梓攀上檐来,一脸焦黑,身上衣物还有烧过的狼狈,呸着嘴,“格老子的,苏娘你事先准备了这等威力无比的玩意儿,好歹跟老子知会一声,老子眉毛都差点着了火。[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不过,倒是挺过瘾的。” 夏苏觉得好笑,却半点笑不出来,“我们还以为是老梓叔你炸的。” 老梓呃道,“老子就算想炸,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弄炸药去?不是你,也不是我,总不会是那群杀千刀的,见钱眼开的家伙们吧?他们人多,至于豁出命给咱送葬吗?” 他突然又叫,“赵青河呢?” 夏苏才想答他,三楼也炸起来了,火从隔壁的窗子旺烧上天,大风一吹,呼呼卷舌。 “梓叔,你先送乔生下去。”她说罢,点足就往另一边还完好的窗户跃。 老梓和乔生同声道不可。 夏苏真笑了,“我不进去,就在外面接应。” “楼都要炸飞了,接个鬼应!”老梓一手拉起乔生,猛然身体倾滑,却原来是楼身歪了,幸好他抓住排水的陶管才稳住身形,“看吧,这楼撑不住多久了,咱们赶紧撤。至于赵青河那小子,比狐狸还精,比孤狼还狠,用不着你瞎操心。不然,我进去看看,你带这腿软没出息的东西先下,到安全地方待着。” 腿软没出息?抱着老梓大腿的乔生苦笑,心想自己确实够难看的了。 “我……”夏苏没说完,不远处的窗子刹那破开,这次却不是炸,而是窜出一道人影。 那人蒙面,一身紧衣黑裤,手提一柄青锋剑,剑身流下一条血线,本已想往夏苏这边走,与她冷对一眼,立刻转向。 好浓的杀气。 那柄滴血的剑,触目惊心。 这时,窗里再出来一人,夏苏只望一眼,惊心已平。 赵青河没事。 “夏苏,快找方掌柜,护他周全。”那双俊傲的刀眸,见到夏苏的刹那就含了笑,亦能放下满心忧虑,“小心,你只要跟着他,我稍后就到。” 话音落,赵青河高大的身躯也轻巧得不可思议,风一般,往蒙面人跑开的方向卷去。 “娘的,当老子死人。”老梓嘀咕完毕,捉了乔生一只胳膊,对夏苏道,“我看到过姓方的,先下去再说。” 赵青河看到夏苏无恙就放了心,夏苏又何尝不是,哪怕也见他身上血色一大片一大片的,但人还撑着天地,神情气爽。 听了老梓叔的话,她一点头,双臂振袖,如蝶飞舞,明明双脚已离开屋檐,还能在空中优雅停留,再旋转着往下落。随着她轻盈的动作,所有野蛮的碎末和火星,仿佛都只是舞衣上的点缀,令她更加曼妙明艳。 即使天外来仙,也不过如此。 她其实,还是舞者,继承她母亲,超越她母亲。 她的父亲看中她的画技,她的养兄看中她的舞技,用酒瘾控制,也是为了迫她献舞邀宠。她对此憎恶之极,越到后来越抵死不从,出逃后,只施展其中轻巧而已。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她已无需再惶惶,身姿自然舒展。舞得美,画得美,虽引人觊觎,却也能够守护,她不是从前的刘苏儿,亦不再孤身一人。 这时,多数人忙于奔命,无缘得见她的轻舞,而少数瞧见的,又以为是自己眼花,眨过眼就只有烟尘恶火,哪来蝴蝶恋花。 唯一看清的人,只有老梓,落地垂眼,低低一句,“紫姬,你可安心。” 飞天舞既已突破极限,足以守护自身平安。 老梓出生贫寒,自以为凭本事吃饭就能飞黄腾达,谁知诸事不顺,官场之中频频遭黑。万般心灰意冷之时,他遇到紫姬,面对她的深情,感动却也无力付出,孑然一身离开京师,二十年后才知紫姬生前凄楚,痛悔亦迟,惟有补偿给她的女儿。 紫姬,夏苏之母,来自波斯,献于皇室,司乐局从首席舞姬,因得罪权贵而遭陷害,下嫁刘玮为妾,再无自由。然,紫姬骨骼清奇,天赋异秉,老梓赠她一套飞天诀,她将其融入舞技之中,自创一门轻功,授予独生女。可惜紫姬自己身心俱创,无法练到最高。 夏苏听到那声低语,眼里微酸,却不揭人伤痛,“梓叔,我找人去了。” 娘说,这辈子,可以笑念,就不要哭恨。娘亲从不流泪,笑也屈指可数,而梓叔,是能让她娘亲笑念的人之一吧。 老梓立刻瞪眼,一脚将立好的乔生踹踹开,“老子就不明白,赵青河把你当小狗使唤,你怎么就能屁颠屁颠地照做呢?” 因为,她不愿意笑念一个人。 -------------------------------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 第143片 背水一战 老梓哪能不明白,大手挥空气,能拍出响动的掌风,“行,三条岔路,一人追一条,老子倒要看看,你跑得快有个鬼用。9; 提供Txt免费下载)” 说行就行,老梓跑起来,根本看不出少了一条腿。 夏苏第二个奔出,见老梓叔选了那条她想走的窄巷,暗暗叹口气,转而上大路去寻。 乔生最后一个动,不料没跑出数丈,迎面碰上杀回来的董霖,就知道自己没功可领了。但他也算机灵,扭头就往夏苏方向追,丝毫不理董霖大叫大嚷。大驴常说,他们仨加起来都打不过少爷一只手,不过无功也有劳,劳苦功就高。他必须,劳苦啊。 只是,乔生没想到的是,第一,他怎么也跑不过夏苏,第二,大路再分岔,他还选错了路。这种情形下,连夏苏的影子都看不见。 夏苏却没有一昧往前赶,而是一边问一边走的。她跑得快确实未必有用,反而靠运气问出些端倪,得知方掌柜带着两个徒弟走下大路,往林子里去了。 林子是樟树林,南方水甜树茂,繁枝展叶,又值好春,树影密密重重。夏苏穿过整片林子,并没有任何发现,正想着可能失去了方掌柜的行踪,一条河流乍然横在眼前。 河流不急却宽,几根木桩打了野渡,一叶扁舟刚离开两丈远。 舟上,不是方掌柜,又是哪个? 夏苏跺脚,疾步就上了渡板,却已赶不及。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或者,这么说,她能跳上去,但跳上之后,又能如何?就凭她一棍子都打不晕人的力气? 夏苏衡量的转瞬之间,扁舟又摇出去半丈,而立在舟尾的方掌柜回过头来,与她正眼相对。 方掌柜眯了眯眼,“夏姑娘脚****快,居然能追上来。” 夏苏轻音随水声飞扬,“方掌柜跑得更快,虽然连自己人都顾不得,却不忘带走七幅画。不过,我看你不像去邀功,而是要独吞。” 方掌柜呵呵一笑,“这个嘛,他不仁我不义,他能炸楼灭我们这帮老兄弟的口,我还不能拿一笔辛苦费么?好歹兢兢业业帮他家干了多年的活儿,没我这双眼,他们能有数百万银子的进项?能充富豪装乡绅,这么容易洗白?” 夏苏一怔,“万里阁是你大东家炸的?” “自然。赵青河还在楼里,你们也未撤,不可能冒险炸掉整座楼,而且安放炸药要事先做足准备,除了决定将交易改到万里楼的人,还能有谁呢。”方掌柜心中已明,冷笑道,“他做事一向狠毒,当初跟着他的兄弟只剩我们,我还以为至少他有点良心,诚意带着我们走正道,想不到,竟连亲――” 方掌柜的话没说完,也永远说不完了。 一柄剑,从他的后背穿过心脏,剑尖耀红芒,刹那滴出他心头之血。 方掌柜的徒弟也被船夫两剑划过喉管,踢入河中。 夏苏从渡桥上望着这一串明杀,冷冷不动。 船夫身材小巧,斗笠戴得老低,“姓夏的,算你好命,今日躲过一劫。” 夏苏要是刚刚不动脑子,冲动跳上船,大概也会成为新鲜鬼一名。 “好说。”夏苏话慢,性子也是骄傲的,“我要是在船上,至少能做明白鬼,看清你的真面目再死。” 船夫吃吃笑,声音尖诮,“要不要我把船摇回,你上来试试?” 夏苏心念一转,嘴角翘起,“好啊。” 船夫音色瞬变,“姓夏的,你心里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么?” “奇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打什么主意,你怎么知道?”世上人人聪明,唯她笨拙不通,“顺着说话不行,逆着说话更不行,只恨自己长了一张嘴?”赵青河会赶来的,在那之前,她要帮他拖一拖。 “姓夏的,你如此嚣张,是笃定我不敢回来杀你吧。”船夫没有再摇橹,河面平静缓流,渡舟自横。 “难道你敢么?”夏苏轻笑,“鲁七娘子看我极不顺眼,你也是,动不动就说要我命,可我活得好好的,知道了你们那么多事,害你们不停杀自己人,我实在好奇得很。为何呢?” 船夫开始摇橹,真朝夏苏而来,“有本事你别跑,等我来杀。” 夏苏没跑,以自己当饵,总不能离鱼太远。眼看船到野渡桥不过一丈开外,她眯眼正盘算往哪边跑,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唿哨,长长短短。 船夫顿时改变了划桨的方向,拼命往对岸划去。 同伙示警!夏苏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与此同时,又听一道长啸。 “夏苏――”赵青河来了。 他没有让夏苏做什么,他只是喊了她的名,她的胆气却似鼓起的帆,呼啦啦吹展,足尖不自禁点渡板,身子飞了出去,脑中仅有一件事――不能让船夫跑了。 落在舟尾,三具死尸伴脚边,夏苏尽力不望。 她或许有勇气阻拦凶徒,却并未不介意死人,尤其视觉上天赋,对静态场景的记忆比普通人存得久,情绪易受影响,就是怕丑陋的事或物,也从不遮掩这种真实感受。 因此,她曾被她的姐妹们欺负嘲笑,即便如今长大了,也只会不动声色而已,无法表现得落落大方。 她就是她,有好有不好,能改就改,不能改就算,只要不靠损人来利己。 像此时,夏苏嘴唇紧抿,情绪不佳,说话慢来生趣,“船家,我送命来了。” 船夫斗笠下蒙着面,看不出半点神情,但冷笑连连,“好,你送,我就――”一剑刺出,“收!” 如果,连衣片都沾不到,到哪里收命? 船夫见船尾没了人,心中虽惊,回身却也极快,只见一道寒光直坠,立刻反手抬剑去挡。 锵啷―― 短刀撞上长剑,船夫及时挽救了自己的脖子,而蒙巾下的表情讶异非常。虽早有消息传报,这对义兄妹,一个武艺高强,一个轻功不赖。然而亲眼见后,那些笨蛋对夏苏的评价却过低了。这等无影无形的轻功,可磨成致命一击。 “好人不长命。” 船夫讥嘲着,身子打转,哧溜溜矮缩了一半,横扫夏苏的双腿。 ---------------------------------------- 今天第二更,感谢大家爱我! 新文《霸官》已经上传,新书冲榜,亲们要是喜欢的话,请多多收藏,多多投推荐票,长评和各种评论统统不嫌少哦!(未完待续。) ------------ 第144片 十万灰飞 可是,船夫的盘算再度落空,就见那道轻灵的身影往上直升,竟生出一种飞仙不落的错觉。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铁了心要等到人掉下来,夏苏却突然从她眼中消失,迫使她转头,才见船尾的人影。 当风而立,乌发如丝,那张平常无奇的脸,肤色比雪还晶莹润美,五官精致刻显,淡淡一抹似笑非笑。 船夫恼羞成怒,手抖五朵剑花,展开全力,再不多说一句狠话,誓要杀了眼前人,灭去这份闲定。她出生即贼,最看不得他人天生正气,不必像她一般,生活在光下,却怕极了光,恨不得太阳陨落,世道永夜,自己方可心安理得。 夏苏凭什么自得?凭什么闲定? 若她和她的出身换一换,她也能! 船夫的招式快若闪电。 然而,夏苏的身形如烟如雾,总能比闪电更快。几个回合下来,不但毫发无伤,还在船夫胳膊上拉了一个小口子,隐隐见红。 “夏苏,回来。”赵青河的声音又来。 几乎同一刻,夏苏已落船尾,想都不想,准备往岸上撤身。她想放任自己去依靠赵青河,如今做到。 船夫虽像无头苍蝇,脾性却大,见夏苏要走了,剑招就更加凌厉,“想走?!没门!” 夏苏双足仍立船上,但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倾,衣袖舞似飞升,声音轻轻柔柔,却清晰传出,“船上本无门,而且你要觉得我的命比这些画值钱,只管来刺――”音收足出。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啪!啪!啪!连踢了三只画匣子! 船夫激灵灵吓出一身冷汗,哪里还顾得上夏苏,手脚慌忙地接住两只画匣子,又眼睁睁看第三只匣子撞进河里,让夏苏当了点足借力的板。 夏苏漂亮上岸,鞋不湿,衣裙不乱,冷眼望着船夫拿网子,狼狈打捞那只落水的画匣,她却从容又从定,目光轻诮。画是真是假,其实不重要,贪婪的心认为人命不值钱,这才最可笑。 “妹妹,水上好玩吗?”调侃的语气,爽朗的音色,明月下的影子并不清冷。 “十分过瘾。”她想,她从赵青河那里学到的,并非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容,却是如何让自己活得舒心。 “妹妹何不毁了那七幅祸害?几万两银子打水漂,我觉得更过瘾。”看画匣子上船,船夫打开匣盖,立刻松口气的模样,令赵青河反觉不爽。 “人证已死,再毁了物证,是你傻,还是我傻?”夏苏反问。 赵青河呵呵沉笑,与有荣焉的语气,压了脑袋,贴近耳侧,好像非要弄出点暧昧才甘心,“妹妹没白跟我这么久。” 夏苏不躲,一转脸,鼻尖几近顶了鼻尖。 两人四目相接,一处情思爆出一处花火,五彩缤纷,随即消散沉寂,沉入彼此的幽眼星海,无边无际,却有彼此陪伴,也无惧无畏。 “人跑了。”半晌,夏苏别开眼,望着空水寂流,已将扁舟推远。 “妹妹都知道留着物证,我难道还不懂留着人犯?”赵青河随夏苏的目光看去,一撇笑,“就剩两个,再死多一人,另一人就从此逍遥了,这种傻事我可不干。” “你知道是谁?!”夏苏惊讶,却又不那么惊。 “差不多了,就等大驴和乔连的消息。”赵青河的网撒得比任何人都深都远,现在已到网出水面的时刻。 “姓纪的和他手下们…..”夏苏想起万里阁的炸象,不觉身上发寒。 赵青河看在眼里,“万里阁都成废墟了,妹妹这会儿才知道胆战心惊。”笑她胆小太迟,“那些人全死了,虽说有几个是我料理的,不过大多都是被炸没的。当时,姓纪的和我正交手,却突然中了暗箭,毒发身亡。他死也不肯闭眼,大概是明白谁干的,又不明白为何。其实很简单,唯利是图的人没有义气,走夜路的时候可以共拥秘密,横竖皆在玩命,一旦想走正道,利益不够分,自己的命也金贵,察觉异心就灭口,然而疑心越重,干脆杀光才能安稳。妹妹和我,还有一大笔可能的财富,只是给了那人一个很好的借口,将最终要抛弃的家伙们集中在一块儿全灭。” “你和我却还活着。”夏苏微蹙眉。 “两种可能。第一种,他觉得我们逃不出爆炸。第二种,我们只是他计划中的饵,无所谓生死。妹妹觉得是那一种?”这时候,赵青河仍不忘教她。 “第一种吧。他没道理不想我们死。老纪这些人在前,炸楼在后,是双重确保我们必死无疑。但他低估了我们,不知梓叔厉害,不知我能跑,不知你能以寡敌――” “格老子的!你俩!”老梓出现在林边,蹲腰撑膝直喘气,片刻抬起一张凶脸,“老子当人死了,想给你们收尸,结果你们倒好,跑河边卿卿我我。娘的,好歹给老子报个信,老子就不管了!” 赵青河笑声朗朗,牵了夏苏的手往林子走去,“老梓叔,我冤枉,要是真能卿卿我我,我还高兴认了,偏偏连苏娘一根头发都没碰着,好不无辜。” 老梓则冷笑连连,“老子是少了一条腿,不是瞎了眼。你小子这会儿牵的,不是苏娘,是什么?猪蹄儿?” 夏苏黑了脸,不敢大声回嘴,耷拉着脑袋瓜,又开始模仿式的自言自语,“老子又不是猪,哪来的蹄子?到底是帮老子,还是帮外人,给老子弄弄清楚得好。” 老梓听不见,赵青河听得见。他曾见她,在桃花楼芷芳屋里老子老子的说话,如今终知出处,不由大笑,手牵得更紧。这么有意思的姑娘,他要是不抓紧,会一辈子遗憾的。 三人回到万里楼前,天色已经放亮,小小的火舌仍在舔卷,四处生烟。 那栋庄重华美的藏书阁,似顷刻覆没,成为一堆再无生命的焦黑残骸。 春风过,夏风起,十万卷书,本该伴荷湖,本该伴香山,本该伴君子与明月,化作了灰飞。 夫子们的哀号之声,不绝于耳,哭得人心凄楚。 ----------------------------- 今天第一更。。。《霸官》冲新书榜,请亲们帮忙收藏和多投推荐票哈!月票投这里哦!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 第145片 功成身退 杨府,客居。[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回苏州?!”董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悠哉喝茶的赵青河。 乔生进进出出,忙着收拾行李。 “我又没让你回去,你嚷什么。”赵青河自己喝还不算,拎着壶,起身给一旁的夏苏倒茶。 董霖瞧他那样子,斜嘴吐气,嘟囔一声没出息,“你都回去了,我还有借口待这儿吗?”不对不对,“万里阁之事尚无眉目,林总捕整天火烧屁股到处打探,咱要是袖手旁观,今后还能指望杭州官府帮咱查案子?我的哥哥欸,你好歹帮把手。” “怎么没帮?”夏苏细声细气。 “就是,怎么没帮了?”赵青河腰杆立直,“我跟林总捕说了,你也在场的,是那伙凶徒起内讧,趁着抓了我们的机会,闹出这一台大戏,一箭三雕。一,杀了我们。二,杀了同伙。三,抢珍贵古画。说起来,官差都是吃干饭的,每回都是最后才赶到。” “好歹是我同僚……”董霖自知问不出名堂,摸摸鼻子又道,“照你的说法,全死光了?” “还有两个。”夏苏又帮腔,不自觉地。 董霖奇怪瞄夏苏一眼,“大妹子不是该唱反调,怎么如今帮起腔来?” 赵青河剑眉双跳,神色得意,“自然是如今觉得谁最好。董师爷有空关心我妹妹,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事情我都交代得很清楚了,方掌柜死,他的两个得意门徒一起被杀,涵画馆关门歇业,其余几个伙计根本不知那群人的底细。txt下载80txt.com杀手老纪死,他的手下死无全尸。他们经伪装混入二楼,占领三楼,其经过十分简单。万里楼的掌书们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而能逃出性命的几个,简直有神钟罩体的好运数,要么就是被买通的。我也让林总捕去查证了。另外,与我照面的人,暗器和轻功了得,和苏娘交手的人,剑术了得。两人既然清除了所有障碍,短期内不会有动静,我亦莫可奈何。” “没动静就不找了?那两人要是一辈子不动,就逍遥法外了?”董师爷突然义愤填膺的,“赵青河,当初可是你设了这个局,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结果可好,你我白挨了揍,连累茗珍姑娘差点把命搭上,毁了杭州最大的藏书阁,你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你说,对不对?” “茗珍姑娘啊--”赵青河眯起一只眼,顿时看穿的敏锐力,“这事,从浅了看,揍我们的人,绑了茗珍姑娘和我们的人,都死翘翘了,不必报仇;从深了看,人命比什么书都珍贵,而我方有惊无险,擦破点皮,流几滴血,也不叫损伤。我设了局,终于能与团伙首领面对面,至于对方心狠手辣要杀自己人,我又不是神仙,当然料不到。总之,自认行动取得了战果,可以功成身退。” “董师爷要帮茗珍姑娘重建藏书阁,直说就好。”夏苏也是明白人。 董霖的脸嗖得红了,“谁......谁要帮她......就算我想帮......她也未必领情。”心虚就结巴的人,当不了骗子。 “路遥知马力。”夏苏道。 “日久见人心。”赵青河同声。 “我就是觉得杭州这事咱有大责任,不应该留个烂摊子让别人收拾,能帮就该帮一把。”不说到某位姑娘,某师爷就不结巴,心里哼一记。默契啊默契,当谁看不出两人有什么? “你只管收拾,身为当父母官,就得为百姓服务嘛。我和夏苏寄人篱下,拿着别人的银两出来花费,也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都个把月了,不得不回苏州。”早说了,他回他的,他留他的。 “万一大凶徒还在杭州呢?你这一走,怎么办?”董霖想激赵青河。 赵青河却是一笑,“董霖,你想在杭州待多久都行,我保证,他和你绝不可能身处同城。” 嗯?董霖听出一点点话外音,“你什么意思?” “就是主谋绝不在杭州的意思。”夏苏眼角飞挑,大概把自己也说得一愣,偏头问赵青河,“你该不会认为那两人在苏州?” 赵青河眨眨眼,“还是我家妹妹慧质兰心,比某师爷的直脑袋聪明多了。” 董霖欸欸乱跳,“你不早说?!耍我玩吗?” 赵青河切一声,“董师爷,咱俩合作至今,有哪一回我非你不可?你不坏事,就不错了。所以,留在杭州追姑娘,是明智之举。否则,跟着我走,损了夫人又折兵,多没意思。” 夏苏扑哧笑出,这话太伤人。 董霖果真把红脸憋到黑,一拳朝赵青河打去,“赵青河,你小子找死。要是没我,你能调得动官差查你自己的私案?要是没我,你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杭州,还能如鱼得水,撒豆成兵?” 赵青河可不等着挨揍,非但挡住董霖的拳头,还反击回去,“我的私案?可笑哈,我不是百姓,你不是官,有人谋害我,你们查不出名堂,我自己查,怎么就成了私案?真是,你小子当官这么久,其他地方没长进,反而沾了昏官气。来,来,哥哥我帮你发散发散。” 哥儿俩打得天昏地暗,连夏苏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用过早膳就去了码头。因杨老爷杨夫人觉得这也是九娘回门的好机会,就让杨琮煜小两口跟赵青河他们一道去苏州,所以赵九娘和夏苏不必依依惜别,倒似又出游一般,高兴得很。 看到董霖的又青又花脸,赵九娘问夏苏,“这人确实是咱苏州府的师爷么?怎么看着不稳靠,跟市井混混一样。” “看惯就好。”夏苏心想,可不就是混棒子嘛。不过,董霖决定回苏州,真是个不错的师爷,凡事奉公为先。 “也对,是不能以貌取人。”赵九娘的语气忽然有些不满,朝船头努努嘴,“我从前虽觉得那位岑姑娘温婉过了头,却不知道她原来不是太矜持。从府里出来时,我就看到她找三哥说话,这会儿又凑上去了。”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46片 八字不合 夏苏看过去。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相比董霖的新花脸,赵青河的脸上只有旧伤痕迹,背对船头,正同岑雪敏说话。他之前一见岑雪敏就冷冽,此时却耐心得多,不时点头微笑。 夏苏心里没有酸滋味,只有怪滋味。 赵九娘见夏苏不表态,着急啊,“苏娘,你也主动些嘛。” 夏苏一听就笑了,“当初你没成亲时,莫非对你家相公也主动过?” 赵九娘作势拍夏苏的手,“我和他怎能同?又不住一个屋檐--”只觉越说越错。 夏苏拍回去,却示意赵九娘安心,“这种事,并非一方主动就行的,要看缘分。缘分若不归你,再主动也是空。纵使我喜欢了他,他却还是钟情于岑姑娘,强求不得。不过,两人只是在说话,倒也不至于我黯然神伤。” 赵九娘睁圆了眼,“苏娘,你......你喜......” 夏苏梗食指在唇上,“九娘能帮我保密吧。” 以为自己不会钟情于某个男子,却钟情了;以为自己不可能分享这样的心情,却自然而然分享了。终有一日,她对赵青河,也可以水到渠成,坦诚自己的感情吗? 夏苏看到赵青河望过来的目光,一触即刻调回,转看赵九娘。txt下载80txt.com然而,赵九娘欢喜的神情,令她的心微微雀跃,还有些郝然,有些安然。 “苏娘,我会帮你祈福的,你跟三哥......”有些话,不必言明,就能传达心意。 两人无言,却欢喜得站在原地,默默分享所有。 女子的友情,或许不似男子直来直去,有事就帮,有恼就打,她们伴着的,是彼此的心,在絮絮叨叨中,甩开沉重的包袱,攫取面对困境的力量,仍独立,还自强。 女人的友情,看似脆弱,实则永不消失,即使因一点小事记仇几十年,也从不会忘记对方。既然不是恨,那就还是情,终有一笑泯过的时候。 女人的友情,随岁月酿熟,越到优雅沉稳的年纪,越可信赖。 “苏娘,来的时候,船上不是着了火吗?岑姑娘刚刚说不敢一人睡独间,想跟你挤一挤,行么?”赵青河过来问,神情自在。 赵九娘抢着拒绝,“她不是有丫头吗?为何要跟苏娘挤?” 赵青河恍然大悟的模样,“九娘,你想跟苏娘一间,早说啊。”回头就对走近的岑雪敏笑道,“岑姑娘,你看,九娘和苏娘先说好了。要不,你和十一娘一间?” 岑雪敏柔弱招怜,“十一娘和雨芙雪蓉一间了。” “这有何难?我给你们换一间大舱就是。”赵青河说做就做,立刻吩咐去了。 岑雪敏两只大眼睛眨了眨,单挑问夏苏,“苏娘为何这般不喜我?” 无辜可怜的美颜,茫然无措的气质,让夏苏充分感受到了自己的“歹毒“,“岑姑娘,这种事,不随我愿,只随我心。我想,可能因为我和岑姑娘的性情截然相反,故而一见你就想扎你?” 已经这样了,不歹不毒,对不起自己。 岑雪敏瘪着嘴,真似在思考,依然维持着美貌,“就像八字不合?” 夏苏点点头,“或许。” “嗯,我知道了,今后会尽量不打扰苏娘的。我以前觉得只要自己性子好,跟谁都能成为好友,原来却是一厢情愿,是我太讨人厌了。”岑雪敏温和笑着,继而对赵九娘说,“九娘,虽然我跟苏娘做不成姐妹,不过你是我俩共同的好友,这样也挺好的。” 赵九娘有点无言的模样,后来让夏苏暗地推了一把,缓过来,讪笑着回答,“是......是啊。” 岑雪敏就显得很高兴,叫上丫头,嘻嘻说着话,踏上船楼的木梯。 赵九娘又愣了半晌,问夏苏,“她完全被你欺负惨了。” 夏苏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坏嘛。” “不是。”赵九娘却若有所思,“原先我也没留心,当初胡氏女儿把岑姑娘说哭了,大家才开始排挤胡氏女儿的。现在想想,没人听到两人到底说什么,只一昧瞧见岑姑娘可怜楚楚的模样,就如此时一般。” 夏苏推着赵九娘的双肩,到船边看景,“过去的事了,还惦着作甚?我坏或我好,自问无愧于心,不管别人怎么去想。你别想着这些有的没得了,老话说心宽易受孕,我急着当干娘呢。” 赵九娘捶夏苏,羞得不行,“你个云英未嫁的丫头,尽说些不害臊的话......” 夏苏笑得呵呵起,突然瞥见岸上的两人,连忙鞠了一礼。 两人中的小个子,又跳又挥手,示意夏苏下去。 赵九娘好奇瞧去,神情顿时促狭,“又是吴二爷啊。他这是正巧经过,还是特地来送你啊?” 夏苏瞪她一眼,挽紧她的胳膊,“到了吴二爷面前,你可别这么乱说话。” 赵九娘装作抽胳膊,“怕我乱说话,你就别拖着我去。”但她脚步却紧跟着夏苏,“其实,三哥虽不错,吴二爷也挺好,对你一直很上心。他家里虽有长辈,可我瞧他却是作得了自己主的人,而这样的男子若娶心爱的姑娘,必待之极好。” 夏苏不语,心道要是看条件择爱,九娘说得就一点不错,无论从哪方面来比较,吴其晗都不输赵青河,甚至更优越。然而,心不动,也莫可奈何。 “吴二爷。”到了那位神仙俊朗的公子面前,夏苏再福身。 兴哥儿性子活泼,抢过话头,“夏姑娘不够朋友,要不是昨日我给你们送帖子,还不知你们今日就回苏州,差点错过送行哪。” 夏苏双眸清澈,“就算回了苏州,只要二爷的墨古斋还开着,仍能常见面的,况且我还等着二爷给活儿做呢。” 兴哥儿瞄了瞄主子,见他光瞧着夏苏不开口,恨不得以下犯上,顶他一肘子。 “夏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吴其晗其实不是瞧傻了眼,而是反复思量,终于在此刻下定了决心。 兴哥儿双目放光,“夏姑娘,您和二爷一旁说话,我这儿还备了礼,请杨少奶奶帮着收一收,行不?” ------------------------- 今天第一更哈!(未完待续。) ------------ 第147片 二爷表白 兴哥儿立刻帮忙主子,制造独处,又道,“杨少奶奶,东西就在马车上,您跟我来。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赵九娘见马车停在不远,就算有护姐妹之心,亦有同情吴其晗之意,暗想说清楚对双方都是好事,因此就点了头,同兴哥儿收礼去了。 “夏姑娘,恕吴某冒昧。”吴其晗自知顺序不对,一般看中了谁家姑娘,当由媒婆上门去问,但夏苏无父无母,赵青河明说有私心,循着平常的礼法,自己一点希望也无。 夏苏隐约知道吴其晗想说什么,忐忑不安,却也不能在他没说之前就给答案,只好等他往下说。 “吴某今年二十有三,早过娶妻之龄,实不愿随便将就。”吴其晗的话很清楚很直接,“自昨年与夏姑娘相识,心中常念常思,近来更是焦灼,方知自己心仪了夏姑娘。我这人从商奸滑,少讲真话,若能兜转迂回,绝不直表心意,然,无法不对夏姑娘坦言。” 夏苏才张口。 吴其晗却突然加快语速,“夏姑娘可愿下嫁于我?” 才说坦言,一句话完毕,又快又准,直朝靶心,当真是无一字不诚。 “二爷......” 她下嫁他? 分明是高攀了才对。 “终身大事不可草率,夏姑娘最好多考虑些时日,待我五月到苏州,再答复得好。”吴其晗神情竟是紧张,微笑也僵,“但请夏姑娘记得,吴某真心实意,并非儿戏之言,无论你如何作答,还我一颗真心,我便心满意足。求书网小说qiushu.cc” “二爷......”她不敢浪费他一点真心。 “夏姑娘,容我五月再听。”吴其晗目光坚持,声音中却一丝微颤,“如我用了数月方确定对夏姑娘之心,也请夏姑娘不要拒绝得那么快。” 他知道她想拒绝他?!夏苏愕然,“二爷......” 这日,吴其晗不让夏苏说出话来,哪怕那三声二爷,听在他耳里是一遍比一遍酥了心。他虽然慢了一步,也没有义兄义妹的优势,可让这份情意就此沉到心底,却非他的作风。 “万里楼坍塌那晚,我见夏姑娘进了楼,本想当时就与你打招呼,不料竟发生那等可怕灾祸,庆幸夏姑娘平安脱身,否则我心难安。”也因此,决意表明心迹。 夏苏一怔,“二爷在万里楼附近?” “但凡杭州城里的热闹,我一般都会赶,谈生意最佳的天时地利人和。”吴其晗暗暗吁口气,心想自己成功转移了话题,“夏姑娘进去没多久,楼便炸开了,很多人从里面逃出来,混乱之景象当真前所未见,我居然挤不入内。” 他祖母也在场,派随从们强行将他往外带,但他不说长辈的不是。 “楼塌之前我就跑出来了,劳二爷费心。”万里楼事件轰动全杭州,那么大的破坏阵仗,很明显不是天灾,尽管官府三缄其口,民众却臆想纷纷。 “不是从天而降么?”吴其晗努力转化紧张心思。 夏苏抿住双唇,眼里戒备重重。 玩笑不好笑,吴其晗只好自己讪笑,“夏姑娘敢从三楼往下跳,却没见地面上有无数人?即便他们忙着逃命,还有关心着夏姑娘安危的吴某呢,进不去,也不可能调头走人。” 他早先的直觉,他祖母的观察,出神入化的画技,还有火光中如蝶翩飞的身姿,都证实着夏苏的不凡。 “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有何难言之隐,过往又如何,便是钦命要犯,我的心意亦不会变。” 眸色复浅,夏苏感铭,“苏娘虽有难言的身世和家事,钦命要犯倒不至于。二爷,墨古斋江南有美名,都说树大招风,客人必定四面八方,请千万小心烫手的宝贝。” “……多谢夏姑娘警言,我会关照下去。”吴其晗心思百窍,同时向一直往这儿瞄的兴哥儿招招手,与夏苏行君子之礼,“夏姑娘一路平安,盼五月再会。” 赵九娘走回来,正听夏苏细柔道了声是,即便心里好奇得要命,但也等到走出够远才兴冲冲问,“说什么?吴二爷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夏苏的语气十分寻常,“就是跟我求了亲,让我过些时日答复他。” “哦,是没什――呃?”一脚已踩上甲板的赵九娘,猛地拽紧夏苏的袖子,瞪着大眼,忘了小声,“求亲?!” “求亲?”迎面而来,杨少奶奶的相公,少爷脾气收敛不少的杨琮煜,还机灵不少,“谁家那么掐得准时候,赶在夏姑娘走之前送媒婆?” 就算是自己的相公,没有夏苏的点头,赵九娘不好吐露,“我们说别人的事呢,你莫瞎猜。行李都搬完了?帮我一道数,省得我粗心大意漏了箱子。” 杨琮煜唯命是耳,一脸喜孜孜的模样,当谁不知他新婚,恨不能抱着媳妇走。 只是赵九娘走出几步,却回过头来,对夏苏努努下巴眨眨眼,这才真点行李去了。 夏苏当然明白赵九娘的暗示――身前无人身后有,悠然点足,不出意外,见到赵青河。 “妹妹啊。”赵青河神色平常,就跟夏苏的语气一般,但无人可见他眼底自信意,“同吴二爷道过别了么?” “吴二爷瞧见我从万里楼跳下来了,心中有疑问,却并未多说。而我一时口快,让他小心碰上贼赃,以吴家的势力,大概查得出涵画馆,卞姑娘,还有《说墨笈》江南卷的事。要紧么?”夏苏想了想,吴其晗向她求亲的话在嘴边,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划分为她自己的事。 赵青河一步上前,右手五指并拢,以拇指食指夹梳着夏苏的发丝,自觉维持良好习惯。 “不要紧。咱们用假画这件事,知道的只有你,我,董霖三人,连林总捕都以为我们是从收藏者手中借来,吴二爷查不出,贼人更不可能得知。你的仿画已是经过方掌柜鉴定,板上钉钉,确之凿凿的真迹。” 他以为她担心的是这个? 眼角余光尽是他的大手,夏苏眼观鼻,鼻观心,“我只担心会否打草惊蛇。”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48片 喜事临门 “不会。求书网www.qiushu.Cc”赵青河回答得很快。 “不会最好。”她不动,他就会一直梳下去? 夏苏捉下赵青河的手,看过四周无人,“至于那八幅江南卷,《溪山先生说墨笈》上所提假画本就出自我的手笔,自然真得不能再真。” 赵青河原本反捉了夏苏的手,闻言立刻翻上掌心,凑近细看,“妹妹这手我得好好供着,不止兜财,还生财聚宝,绝不能肥了外人田!” 夏苏一脚踢去,赵青河连忙闪。他身手敏捷,还乐得欠揍的表情,再气笑了她。两人之间,其实已不容谁插足,彼此心里都明白,就差说明白。只是若不说明白,心里再明白,也很容易自我怀疑就是了。 船终于启航,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 苏州。 赵府因赵九娘的回门小住,到处有些喧暖,大宴小聚不断,小夫妻俩成了各房向长房表示友好的系带。杨琮煜出众的人品,富有又大方,斯文俊俏,令那些曾暗地嘲笑赵九娘嫁商的人们转而眼红,改为巴着。 六太太和十娘母女最明显,三天两头往九娘的园子跑,送这个送那个的。十娘虽才十五岁,这年纪成亲不算小,而作为庶房嫡女,又不如嫡房庶女,婚事若再不定,往后更难有像样的人选。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六太太憋着口气,要给闺女选个富的,却一直不敢往商户挑,怕惹老太爷不高兴。 当初大太太与杨家结亲,六太太也是那群看好戏的人之一,以为大太太装贤妻良母,实则苛待庶女。 谁知如今数日相处下来,六太太发觉杨家公子虽不如四郎才气纵横,却另有一番出息,品性相貌没得挑,最让人眼馋得是,他将九娘捧在掌心里宠着,当人面也不吝好,实在是每个母亲最理想的女婿。于是,她想着杨家大商,必认识不少同等大商子弟,要能从中给十娘牵个线,六房就跳进米屯里了。 因为有了这份心,六太太动辄就寻思,怎么才能又去九娘那里说话。这日,她恰巧经过二房,又恰巧听到婆子丫头们窃窃私语,知道了一件大事。 六太太在钱上明着精刮,心思其实直得很,压根没想二房压着喜事不宣扬的意图,只觉得能拿这消息当借口,立刻拜访九娘来了。 这时,夏苏也在,让九娘拉着陪吃饭。 赵九娘听丫头报六太太来访,就让请进来,同时好笑又莫名,对好姐妹道,“我这几日见六太太的回数,比出嫁前十多年加起来都多。不过,每回六太太都踩着饭点来的,今日却是过了时辰,不见还不好,没准真有什么急事。” 夏苏对六太太没太多感想,即便曾因困顿穷极而被六太太逼迫,甚至至今对方仍瞧不起自己,她却不打算对之一直保持强烈憎恶的情绪。 憎,或爱,都累心累身,后者至少累得甜蜜些,前者则损人不利己,而她又不闲,精力有限,讨厌的人加起来已有一家子,足够了。 六太太进屋一瞧,居然对夏苏也笑得热切,“哟,没打扰你们姐妹俩说话吧?” 全府皆知,三少爷的义妹和九姑娘不知何时成了好友,感情要好。 “六太太好。”夏苏礼数从来周到,不过,让九娘的手桌下拽着,想起身,没能起身。 “好,好。”六太太不请自坐,巴巴瞧了桌上很贵的点心一眼,“你们吃过饭了吧?这些点心可是杭州带来的?倒是不输咱苏州的。”听消息,听消息,错过饭点。 “杭州家里送来的,用冰镇着,所以挺新鲜。六太太尝尝罢,要是喜欢,等会儿带一份走,也给十娘尝个鲜。”赵九娘与夏苏能作朋友,正在于相类,都非斤斤计较的人,没有那种发达之后就颐指气使的土财气,为了自己过得更好,知道什么该有所谓,什么该无所谓。 六太太当仁不让,白吃白拿,哪能说不好,再道几句闲话,所幸接着就是正题,“你的喜事之后,本以为是四郎了,不料二房大概更快些。” 夏苏仍兴趣缺缺。 赵九娘这个主人尽地主之谊,接过去问,“哦?莫非是八娘的婚事定了?可昨日听祖母提起,似乎还有待商榷。” 二太太给八娘找了一户人家,男方比八娘大十五岁,虽是鳏夫,然而父系为西南大族,本人当着外放的军镇副将,官运亨通。 老太太不甚喜欢,觉得赵家的千金配了大老粗的武将不说,还是给人续弦,也怕那人与亡妻之前无儿无女,故而只是贪八娘年轻好生养,不懂得疼人。 总之,老太太一方面是过不去心高气傲的坎,另一方面却是真疼孙女的。至于二太太的心思,那就很好懂了。男方愿给一大笔聘金,父系又有朝廷高官,对二房极其有利。 不过,二房的事,长房管不了,更别说九娘已嫁了出去。八娘找九娘哭诉过,说相看过后一点都不中意。这时,六太太突然说到二房将有喜事,九娘才立刻想到是八娘。 “老太太和二太太僵着呢,最后如何,要看老太爷的意思。”六太太嘴角微撇,“其实二太太算得尽心,便是亲生的女儿,也未必能找到十全十美的女婿,只要大处不坏,小处忍让,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当然啦,大太太宽厚积福,九娘你随她,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才挑得万般好的郎君哪。” 对方的话里,无论有多少酸溜溜,多少不甘心,皆是羡慕这桩婚,赵九娘自然受用。 夏苏一反常态,“听六太太的意思,难道是六公子……”为何突生一种分明不可能的念头? 六太太眼珠子凸乐,“夏姑娘猜得没错,正是六郎好事将近啦。” 夏苏又问,“定了谁家姑娘?” “哎呀,二太太为这件亲事高兴得下巴都合不拢,连八娘给她的那点不顺心也不怎么在意了,自是心想事成。咱们府里几位太太,多知道二太太打哪家姑娘的主意,偏我没看明白。”六太太懊恼得呀。 ---------------------------------- 今天第一更哈哈。。。(未完待续。) ------------ 第149片 二房甜密 赵六太太挑明了,“就上回年夜饭,送十娘断镯子,还傻乎乎想二太太瞧不起我家姑娘。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原来,是借着送年礼的名义,专门讨好她未来儿媳妇的。” 赵九娘太惊讶,用帕子捂了嘴,仍堵不住愕然,“这……岑……岑姑娘么?” 夏苏已知答案,因此不惊不乍。 “正是。”六太太回得直截了当,只是还有后话,“不怕九娘笑话我眼拙,我早先还以为你和岑家姑娘会当姑嫂。你想啊,你母亲和岑夫人是姐妹淘,当年她回乡探亲,你父亲也去了,听说有小半年就住在岑家,那会儿四郎刚学着认字,岑姑娘还在襁褓之中,可不就能攀个娃娃亲嘛。后来,岑姑娘还特意投奔了大太太来,大太太待她跟亲闺女似的,偏又不是闺女,便是未来媳妇了呗。” 夏苏心想,难得六太太当一回明白人,但这话不好说出来。 赵九娘也知道,“我母亲一向仁心仁善,又是好友的女儿,待之特别亲切,并没有旁的意思。再说,四哥的婚事是祖父帮看着的,父亲和母亲似乎也作不得主。” “我就那么一说,其实要真是娃娃亲,早两年岑姑娘刚来时就该成家,怎会拖到如今过了嫁龄那么不厚道?”六太太不明就里。 赵九娘只得装糊涂,“可不是嘛。”懒懒伸一下腰,打出半个呵欠。 能注意这样的细节,就不是六太太了,喷着点心沫粒又道,“二太太总算盼到好事了。岑姑娘出身不显贵,可也不输人。(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岑家虽无名望,官场无大势,却也不能挑剔的乡绅。而且岑家富有,只有岑姑娘一个女儿,听说财产都已给了她,至少这个数。”竖起五根手指头,“公主的嫁妆还未必有这么多呢!” 夏苏瞧赵九娘打了另半个呵欠,心中好笑,干脆帮她点明,“九娘乏了?” 赵九娘送去感激一眼,“还是没习惯坐船,一连几日都要歇午觉。” 六太太不甘不愿起身,最后一句才是真真正正替自家说的,“九娘啊,我没你母亲的好福气,也没二太太的好本事,但十娘是我心头肉,便是拼了命,我也想为她求一门好亲事。你平时得闲,就帮你十妹妹留个心,只要家世人品有你家夫君的一半,我便满足了。” 赵九娘不应不拒,只让丫头取来两份点心,又亲自送了六太太出去,回屋见夏苏一派惬意,笑道,“终于没人跟你争三哥了,你这会儿是心花怒放么?” 夏苏耸耸肩,微笑回应,“还好,刚刚六太太说不是八娘,我就想到了六公子,然后就想到――” “岑雪敏。”赵九娘接尾,仍没惊讶完,“咱回苏州才几日?她在杭州一有机会就同三哥说话,无论三哥摆什么脸,她都跟糯米团子似的没脾气,怎么一回来就改嫁六哥了?” “她还没嫁,改什么嫁?”夏苏慢吞吞说来,笑话不好笑。 赵九娘敛笑蹙眉,“她从前想嫁的是四哥,还对着周家姑娘哭得伤心欲绝,母亲后来说明白娃娃亲不作数,她因此大病一场,黯然神伤,连我都觉得怪可怜的。好吧,听母亲说三哥出事前一直向岑雪敏示好,就当她终于懂得三哥真心,没有对四哥死心眼,可才过了多久,三哥不搭理她,她一转身就能再选了别人?!真瞧不出来这姑娘,喜欢一个人就如喜欢一盘菜,尝过新鲜就能换另一盘,这般洒脱。” “她喜欢的,不是人。”夏苏道。 她没说笑话,反而逗笑了人。 赵九娘就笑,“不是人,难道还是猫,还是狗?” 夏苏一语中的,“她喜欢的,只是赵家长媳的位置。” 赵青河安排岑雪敏看到赵子朔和胡氏女儿同舟北上,是为了让岑雪敏彻底死心?可是,岑雪敏允嫁赵六郎,这中间,还差了一步―― 岑雪敏必须对赵青河也死心。 -------------------------------------------------------------- 夜来花有香,五月五过端午,白日已经热闹撒过粽子,晚上还有一顿好宴。 宴,是家宴,因赵青河的缘故,夏苏也在受邀之列。 岑雪敏和赵六郎的婚事,二太太至今秘而不宣,除了那日六太太多嘴,夏苏再无听说过半个字。她估摸大太太也不知道,否则昨日去陪用饭,大太太不会还旁敲侧击问着赵青河同岑雪敏之间的进展。后来,九娘跟她论起,皆认为是二太太怕节外生枝,为保婚事顺利,这才暂时压着。 “我正找妹妹呢。”赵青河神清气爽,无声落在屋瓦之上,跟着夏苏的视线瞧,“你不是不喜欢走屋顶么?那里也没什么好看,怎地连防备都不要了?” 夏苏正坐望着岑雪敏的居园,“明明只隔了一条廊,感觉好远。那里平时就这么张灯结彩铺张浪费,恨不得点个大火堆,把园子烧亮?” “谁知道呢。”斑斓的彩光照到这里已十分微弱,映不亮赵青河深深的眼,里头墨浓如漆,“不过那园子的主人不是富有嘛,烧园子也好,烧银子也好,都能随她心意。妹妹可羡慕?” “她有一双好父母而已,我们则凭本事吃饭,各自心安理得就好。”山珍海味,金镂玉衣,华屋美宅,她不是没有过,却享受不到快乐。 “我们确实是凭自己本事,可她的父母好是不好,尚不好说。”赵青河这话意味太深长。 夏苏听得出来,柳眉一挑,“此话何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别人家的事,其实都是雾里看花。这么解。”赵青河伸手过来,笑出一口漂亮的牙,“今晚是二房紧张时刻,妹妹别看夜彩了,早点到场,也好早点开锣。”夏苏早告诉了他,二房幸福的“秘密”。 夏苏盯着那只大手,半晌捉住了,借力起身,只当没看见赵青河那张咧更大的嘴,心里泛甜也迅速消化,“莫非二房今晚要说出来?” “明日六郎就要上京赴考,此时不说,更待何时?”赵青河觉得好猜,“必然要把亲事说定,等六郎一回来就成婚。” -------------------------------- 第二更哦。。。周末找一天给大家加更哈,感谢你们投月票,打赏,推荐,阅读评论!(未完待续。) ------------ 第150片 大戏开锣 夏苏一想有理,“大老爷大太太要吓一跳了。求书网WWW.Qiushu.cc听六太太说,岑姑娘得了父母全部财产,有这个数。” 赵青河看着眼前葱白细美的五根手指,心神略略恍惚,语气不由有些散漫,“五十万两?” 夏苏吓喝,“我以为是五万两!” 五十万吗? 虽比不上那些富可敌国的富族贵家,可岑雪敏一人拥有,着实也是富极了,怪不得一直以来底气老足。 赵青河把魂收回来,瞧夏苏惊讶的白包子脸蛋,想捏不能捏,仍漫不经心,“五万两太少了,那姑娘很会敛嫁妆,十分能把握商机,做什么买卖都一本万利。” “这般富有,为何她姨母那么在意你送得东西?”当初赵青河去讨八百两银子,彭氏还追出来断绝来往。 难得的,夏苏认为赵青河浑说一气。 “或许她姨母不知道她的家底。”赵青河眨眨眼,握紧了夏苏的手往下跳,落地后果真交待,“我瞎猜的,哪里知道岑家有多少财产。” 本来夏苏不信他,可他这么“老实”,又让她反而不踏实。 “赵青河,你是不是瞒了我一些事?”好不古怪的感觉! 赵青河忍不住,伸手去夹夏苏的面颊,自己却是一脸得色,“不是我瞒了你一些事,而是很多事,之前你从不问,终于想关心哥哥我了么?” 她就不该问,多问一个字他就能上房揭瓦。 夏苏鼓起腮帮子,让那两只爪子滑脱掉,瞥他都懒,“关心不关心,你还不是照旧做你想做的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照旧是照旧,不过要是妹妹问我,我一定如实相告,绝不隐瞒。”她不问而已,他完全可以无比敞开他的心啊。 泰婶拾了灯过来,见两个她最疼爱的孩子越处越融洽,心中不禁高兴,“苏娘,待会儿席上看着点儿少爷,别让他喝太多酒。” 赵青河主动接过灯去,“老婶信我,这喝酒的事儿,要盯,也是我盯。” 夏苏只当听不懂,抱着泰婶的肩依靠,软软柔柔道,“瞧瞧,哪是我能看着点儿的人?凶神恶煞的。” 赵青河瞧着新鲜,“妹妹这是撒娇?美得很。你别偏心啊,对哥哥以后也常使一使,且多多益善。那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能给你摘来。” 泰婶笑得不行。 大驴昂昂蹦到拱门外,“合着好东西只能由少爷送,不然就算是东海里的大明珠,也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泰婶已知珍珠粉的典故出处,当然偏帮赵青河,“是少爷考虑得周全。吴老板送苏娘珍珠虽是好意,但咱们不能仗着人家好意,坏了人家名声,珍珠粉吃了敷了都出不了自家的门,不会惹出闲话来。” 大驴朝天翻翻眼,私心就私心吧,非得往义正言辞了说。 泰伯来提醒,时辰差不多了。 夏苏走到门口,见乔生乔连也在等,不由一怔,问赵青河,“你都带着去啊?” 今日家宴,庶出的六房都不在受邀之列,只有嫡出的五房老爷夫人和成年子女出席,赵青河带了大驴和乔家兄弟,就显得有点夸张。 “让他们长长见识。”赵青河简洁回道。 见识什么?菜色? 越来越感觉这晚诡异,夏苏却没再多问,慢腾腾随在赵青河身后。 老潭院里摆了两大桌两小桌,老太爷和儿子们一桌,老太太和儿媳们一桌,目前在家的两位嫡出儿郎,赵青河和赵六,加上新宠女婿杨琮煜一小桌,而八娘,九娘,夏苏,岑雪敏四人一小桌。 要说夏苏是傍着赵青河这位义兄受到邀请,岑雪敏的出席,对于不知情的人而言,意图就有些模糊。 知情的九娘和夏苏互换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内向的八娘蔫蔫儿的,似乎全然不知自己命运的好坏压根不在二太太心里。她那位母亲神采飞扬,在老太太那桌一直说个不停。 谁都看得出二太太心情大好。 相对的,岑雪敏的表现要平静得多,一如往常地恬美和柔,还时不时同八娘和九娘说话,不忘对夏苏保持美好微笑。 夏苏正自叹不如,突然打眼瞧见一个仆人从旁过,心中升起奇异之感,好像眼熟啊。等她再想细看,竟又找不到那人了。 这时进入饭后茶余,二老爷笑呵呵喊声父亲。二太太顿时收声,两眼冒光。赵六郎低了头,借抿杯子的动作,掩去开心的笑嘴。 九娘向夏苏无声道四字――好戏开场。 谁知,赵青河的笑声盖过了二老爷,“佳节朗夜,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助个酒兴茶兴,如何?” 夏苏想,这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了呢。 二太太有点不乐意,正想表示没兴趣听故事,不过大老爷一声好,立刻封住了她的嘴。 “我要说的其实也不算故事,因它是真人真事,只不过听起来很匪夷所思,而且还有点长,大家耐不住性子,就跟我直接抱怨,我便不说了。”赵青河开头。 九娘在桌下拉拉夏苏的袖子,拿眼神问她。 夏苏略一耸肩,同时留意到岑雪敏瞧自己的目光,淡然对上,正要回以微笑,岑雪敏却垂了眸。她看不见岑雪敏的表情,但见那双手里的茶杯轻颤,水面漾起波纹,久久不平。 “这故事从两位同乡好友的姑娘说起,名姓省了,就道甲姑娘乙姑娘吧。两人自小熟捻,姐妹相亲,成年后,甲姑娘与江南大户人家的长子定了亲,可谓风光,乙姑娘的家世不如甲姑娘好,婚事暂无着落,因此去寺中求好姻缘。本来应该当日来回,却迟了几日,乙姑娘说好要给出嫁的甲姑娘送行,都没赶上。后来,乙姑娘给甲姑娘写了封信,说遇到高僧,为显心诚,才在寺中多住了一些时日,以至于错过甲姑娘出嫁。也不知是否心诚则灵,过了不久,有人向乙姑娘求亲。” 夏苏的眼睛瞄来瞧去,发现大太太的神色有些诧异。 赵青河一口酒一口菜,不管任何人的脸色变不变。 ----------------------------------- 今天第一更。。。补中秋快乐!大家都过了一个快乐的节吗?昨晚我们这儿吃大餐!(未完待续。) ------------ 第151片 甲方乙方 赵青河道,“男方虽然无父无母,与幼妹相依为命,又是远乡来客,却胜在钱财富裕,愿为乙姑娘定居同城,并大手笔在当地置下大片田地,婚事因此得到了乙姑娘父母的应允。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乙姑娘父亲原是地方乡绅,他身故之后,女婿顺理成章,也得了大乡绅之名。这么一晃,几年过去,甲姑娘,应该是甲夫人了,与甲老爷一起回乡探亲,同昔日闺友重拾情谊,两位老爷也颇为投机。夫妇两双游山玩水,倒也不亦乐乎。” 这下,赵大老爷的脸色不对了。 赵青河的声音仍淡仍漠,“恰巧,甲夫人生有一聪颖小儿郎,乙夫人身怀六甲,生产之际还有甲夫人帮忙,得了一位漂亮千金。甲老爷挺珍惜两家夫人的缘分,就道定个娃娃亲,把甲家长子和才出生的乙家姑娘的终身绑在一块儿。甲府是名士高门,等于高攀一门亲,乙家夫妇自然应不迭。” 变脸色的人又多俩,这回是老太爷和老太太。 原本还有人低语自聊,这会儿却是鸦雀无声,大概隐隐觉得这故事并非无稽之谈, 夏苏就看到九娘的眼睛往岑雪敏那儿拐,显然联想到了什么。然而,她虽清楚赵青河在说岑赵两家的渊源,但不懂他说故事的意义为何。 她以为,他今晚若生事,必定和这大半年来的凶险有关,十之**要抓出害他的凶手—— 夏苏突然抬起眼,惊与疑的目光交织,望着同她邻坐,一直垂眸抿笑的岑家千金。 岑雪敏姣好柔美的侧面白若梨花,明明娴静如常,明明宁淑安然,却似有森冷寒气,自美好身影中张扬舞爪。9; 提供Txt免费下载) 夏苏陡然一颤,又不可置信,只觉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怎么可能呢? 良好的出身,疼爱的双亲,怎么可能会走那样一条不归路? 赵青河倒也不罗嗦,很快说到十来年之后了,“甲夫妇回江南,与乙家夫妇保持书信来往,转眼两家的孩子长大成人。乙家按娃娃亲的约定教养着女儿,希望女儿能够成为令长辈疼爱并受人尊敬的长媳主母,乙家女儿也以此为目标,****很努力地学习。反观甲夫妇这边,却出现变数。首先,甲夫妇长子太优秀,优秀到大家长,也就是甲老爷的父亲,在这个长孙身上托付着一族繁兴的重望,自然婚事不可随意,非名门望族的千金姑娘不考虑。尽管甲夫妇再三想将娃娃亲进行到底,甲老太爷一力反对,他们也只好拖延,直至突然有一日,乙家女儿来投奔——” “不要再说下去了!说书不像说书,唱戏不像唱戏!”赵老太爷一声叱。 听到这儿,还不知道赵青河在说赵家的事,那就是白痴。 赵青河从未将这位祖父当祖父,嘴上说得不客气,“老爷子别嫌我啰嗦,一般要讲好一故事,开端得理清脉络,不然后面听不明白。您别急,甲乙两家的渊源也好,甲家没有信用也好,都不是我这故事的主旨,接下来,甚至就快没甲家什么事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老太爷居然被挑起了好奇。 “乙家的事啊。”赵青河一咧嘴,目光投向夏苏,还不忘朝她眨个眼,结果只得回一白眼,他却乐得跟什么似的,笑得更大。 “乙家女儿突来投奔甲家,带着父母一封信,说是母病难父求医,两人行踪不定,故而将女儿托付给甲家代为照顾。在一般人瞧来,乙家这么做,是提醒甲家莫忘承诺,也是孤注一掷,要推两个孩子一把。若孩子们互看对眼,反对的一方更加理亏,最终还得允了亲事。” 二太太沉了脸,不顾自己儿媳妇的身份,开口尖锐,“说来说去,还是甲乙两家事,老太爷都道别说了,你还啰嗦个没完没了。” 她也回过味来,这乙家女儿说得是哪一个。 “二太太莫恼,跟谁抢了你财神似的,我可没那个意思。听完这故事,只要你仍稀罕,财神还是归你家的,我保证绝不会有别人来抢。”如果夏苏的嘴是麻利,赵青河的嘴就是呛辣,“乙家姑娘一住近三年,乙家夫妇从未露过面,只偶有短短的书信。即使甲家夫妇已决定悔婚,再三恳请乙家夫妇来一趟,好当面道歉,两人也不曾出现。到这儿,大家是不是会奇怪,即便乙夫人得了重症,事关女儿终身,怎能完全不现身。为人父母,多能为了孩子豁出性命,是与不是?” 这一问,获得不少点头回应,而大太太和大老爷的神情开始出现疑惑。 “事实很简单,活人能来,死人却是来不了的。”赵青河在平铺直叙中,投下一块大石。 大老爷浑身一震,满脸惊色。 大太太却没那么好定性,立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桌的岑雪敏。 二太太尽力将赵青河的话当恶意,将大太太拉回座位,以岑雪敏能听到的声量说话,“大太太可别听一是一啊,且不说无凭据,便是真的,那姑娘也是怪可怜的。父母双亡,还能有谁为她的婚事出头,自然只好瞒着了,又没有害人,实在算不得大错,只是难言之隐罢了。” 大太太冷冷瞥二太太一眼,已看穿她说好话的用意,不再说话,脸色但铁青。 夏苏不看别人,只看岑雪敏,以为她还会置之不理,不料见她终于抬了眼,并与自己对视。 “苏娘这般瞧我,莫不是我脸上沾了点心?”甜美的笑颜,一丝不安也无,岑雪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自己瞧不见,请苏娘帮个忙,不然就要出丑了。” 这是擅长伪装? 不,不,真得一点做作也无。 若是冷静,简直冷静得可怕,无人能敌。 夏苏相看了那双静眼半晌,回应亦冷然,“没沾到什么。” 两人皆冷,却不觉冷,冷到的是周围的人,终于激起一个受不了的,也是二房的—— 赵六郎重重拍下茶杯,“赵青河,你不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52片 美人如画 “我说故事,大家爱听不听,不听者自管离场,我无所谓。(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然而,赵青河是铁了心要把故事说全了的,“现在,就来说说乙家夫妇身死之谜吧。” 赵六郎走了,甩袖而去的。 这让夏苏觉得,至少赵六郎付出了一份珍惜和保护的真心,那恰恰,是赵四郎和赵青河都没有的。 对被珍惜和被保护的人而言,应该感到幸福。 只是,岑雪敏对赵六郎的甩袖而去,并没有表现得幸福,甚至连一丝丝情绪波动也不曾,恬笑的模样一如刚才。她自始自终,目中无人,仿佛离开的人与她毫无关系,现在无,将来也无,那么得,楚楚动怜,似画中美人,已经画好的表情。 岑雪敏的神情不动,赵青河的语腔不变,就像在比谁能坚持得更久。 “乙夫人重病是假,乙老爷身死是真,夫妻二人同时身亡,当然不是巧合,也绝不自然。而这,要先从乙老爷的真正身份说起。” 到了这时,再无人愿意离场。 “乙夫人当年入寺祈福晚归,连好友出嫁都错过,其实是让响马劫了,乙家付了一笔赎金才换得乙夫人的平安。不过,这样的事情一旦张扬,乙夫人清白尽毁。正因如此,不久之后,既无双亲,还是异乡人的乙老爷派人求亲,乙夫人娘家才挑都不挑,就应允了亲事。按理,乙夫人娘家也算当地大户,未必及得甲夫人娘家的家世,但就女婿的人选,也非对方富有就会忙不迭点头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赵青河讲故事,还不是自娱自乐,要拉听众参与,“您说是不是,大夫人?” 大夫人脸白如霜,紧抿双唇,眼中尽是不能信,又惊愕,悄疑窦。 赵青河耸耸肩,继续道,“然而,乙夫人娘家父母到死都不知情的是,这位看似老实本分,待女儿很好的女婿有不能说出的过往――” “够了。”赵大老爷沉喝,“青河,故事过于离奇,无须再讲。” 赵老太爷却唱起反调,“我倒要听听他能讲得多离奇,接着讲。” 同时,他吩咐下去,厅中仆从一个不留。 “老爷子明智,有些故事,外人是听不得的,免得浮想联翩,以为是咱们家的事。”今日,天塌地陷也不能让赵青河住口,“那位乙老爷,正是当日挟持了乙夫人的响马头子,不知怎么动了真情,改头换面,装作外地富家子,上门求娶。” 赵大夫人用帕子捂住嘴,双目欲吟泣,从不信到疑窦,再到半信半疑。 “从此刻起,三哥不妨将甲乙去了,改回赵姓和岑姓,直说是我爹我娘的事就好。”岑雪敏走到赵大夫人身侧,轻轻扶了大夫人颤不停的双肩,眼里微微泛红,却又十分坚强的神色,“我竟不知自家还有这样的传闻,三哥从何处听来,一定要让我听全了,叫我瞧瞧同样是人,到底能有多坏多恶。” 夏苏望着岑雪敏娇弱又韧的模样,心道赵青河这个故事难讲。这时,九娘的手捉了她的,她轻轻反拍,示意满是担忧的九娘安心。 此事引起的,最糟糕的结果,无非是一拍两散,赵青河和岑雪敏再不能在一个府里住着,有一方必须离开。 这等结果,夏苏可一点儿不害怕。 “也好,省得甲乙甲乙的,稀里糊涂。”赵青河从善如流,“我还请了你姨母一道听,如你所说,是自家传闻,你在屋里听,总不能一直叫她立在窗外。毕竟,她是你娘的亲妹妹,也是你外公家仅剩的人了。” 他一拍手,厅门打开,彭氏局促不安地跨了进来。 适才她在窗下听,原本气得不得了,却在赵青河说到姐夫是劫持姐姐的响马头子时,刹那瘪了气。 她不是瞎子,也不盲目,当年姐姐被劫再急嫁,她亦是知道的。而且,她还留意到姐姐新嫁时,同姐夫的关系确实有些古怪。 只是没过多久,她嫁到外地去,再回娘家却见两人之间很恩爱,也就忘记了。 岑雪敏弱弱道,“太好了,姨母快来,我虽知身正不怕影斜,却痛恨有人说爹娘坏话,怕不小心哭出来,反而招了大家讨厌。” 软腔软调,轻而易举,成为被害者。 侄女委屈却坚强的样子,立刻将彭氏心中的自疑一扫而空,快步蹭风往岑雪敏那儿走,还一边挽起袖子,“我刚才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真是一派胡言,笑掉人大牙。赵青河,别血口喷人!你小子是吃不着天鹅肉,也要拽着一起落粪坑怎么着?” “彭姨这话说得――我好冤枉。”赵青河皮厚,这点嘴皮子仗根本不痛不痒,“一开始,我就说了,只是一个故事,饭后余兴,哪怕是真人真事,不愿理会的人不理会也罢。与我没啥关系的事,我还能拼死追究不成?你们说吧,还听不听?不听的,举个手,少数服从多数,我就到此打住。” 一只手都没举起来。 岑雪敏适时道,“这会儿三哥要是不讲了,我可是不依的。” “恭敬不如从命。”赵青河抬抬青峰眉,眼里不见半分惜情。 “不管岑夫人一开始情不情愿,她与岑老爷后来感情深笃,似乎不必我多说,更何况连孩子都生了。而且,岑夫人生岑姑娘的时候受了些苦,岑老爷就决心不再要孩子了,可见对岑夫人真心实意。本来呢,岑老爷如果把过去的勾当留在过去,今日也无需追究,只是岑老爷山中盗贼出生,没学过别的本事,积攒的钱财为娶岑夫人就花去大半,手下多有不良习性,爱赌爱狎,他仗义担了开支,却又不善经营,渐日坐吃山空,手头竟拮据起来。他不甘心妻儿跟他受苦,再动起了无本买卖的脑筋。岑老爷本姓陈,是西北山区大名鼎鼎的悍匪响马,杀人不眨眼,人称鬼山王,西北官府通缉的第一要犯,定居岑夫人的家乡后,鬼山王与他的一干兄弟也同时从西北消失得无影无踪。” ------------------------ 一早起来发现大家盖催更楼,不好意思,昨晚没上网,今天给大家四更哈!另三更时间分别是1点,4点,7点。 周末快乐!(未完待续。) ------------ 第153片 鬼山夫人 “岑老爷盘算着干回老本行,也许是夫妻同心,让岑夫人察觉了。(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岑夫人聪明啊,比起明面打家劫舍的响马买卖,她向岑老爷提了个全新的赚钱法子。”赵青河这话又令大家咋舌。 彭氏终是忍不住,“胡说,我姐姐品性温良,怎会助纣为虐?” “品性温良?”赵青河笑得凉冷,“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岑老爷没有再干山道上杀人劫货的买卖,然而岑家所在附近的几个省出现了人贩子,绑架富家子索要赎金,仿造古董字画的作坊,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因为这些事情做得周全绝密,若非官府重新展开追查,要么就成了无头公案,要么压根没人报案。岑老爷一改往日凶悍之风,难道不是有了贤内助之故?听说,岑老爷后来重用的二把手,亦是岑夫人举荐,是识古鉴古的大行家。” 这是说方掌柜了。 时至今日,夏苏对赵青河认真时说的话是十分相信的。 当他一说乙老爷曾是响马盗贼,她已能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连接起来,且清楚即将到来的结论。 这个结论固然完全超乎她的想象,令她惊得无以复加,然而更多的,是佩服,佩服赵青河不止深谋远虑,还有不知不觉中的行动力。 彭氏愤怒,“越说越不像话。” “我想,三哥接着要说我了吧。”岑雪敏苦笑,“说我继承了我爹娘,也做见不得光的事。” “那倒还不到时候,得先说清你爹娘是怎么死的。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赵青河很“谦逊”,“一本万利的买卖做多了,手头再宽裕,岑氏夫妇决定休息一阵,也许还想着就此收手,两人出门游山玩水。不管是强盗还是良民,都是爹娘生养,岑老爷也非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虽然生在贼窝里,反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回到故里。也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山下不远的县城,岑家夫妇巧识一位中年文士,得知他新近收藏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是唐宫名匠所制的千手观音像,就动了盗心。夫妇二人自以为计划周全,却不知文士并非一般人。对方表面看来任观音像被偷,却是将计就计,顺藤摸瓜,欲将真正的主谋捉拿归案。岑家夫妇自知无望逃脱之后,怕连累远方女儿,与一干同伙悉数自尽。只要到官府打听打听,无人不知三年前西北省府破获了一桩大案,鬼山王夫妇双双毙命。这也是我说,岑夫人是岑老爷贤内助的原由之一。两人一齐被围捕,要说岑夫人全然不知,实在可笑。” 脸色难看的人越来越多,望向岑雪敏的目光已与之前截然不同,连二太太这般贪富裕儿媳的人,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面上明显有惧怕懊恼之意。 “自我十二岁起,我爹娘就常常结伴出游,两人相约看大好河山,我又长大了,不以为这有何不妥。他们既然到处走,自然也去过西北。”岑雪敏神情怨屈,语气柔软,“可我听来,鬼山王夫妇身死,我爹娘遇到文士,除了都是一对夫妻,并无其他关联。究竟有何证据将我爹娘说成是鬼山王?莫非有人亲眼目睹?他们可画得出鬼山王夫妇的相貌,能证实与我爹娘相貌一样?” “岑姑娘一向讲究证据,我早就领教过。只是今日说好是故事,要凭证做什么?而且我也不妨告诉大家实情,鬼山王夫妇蒙面行事,察觉中计之后,用一种霸道的化骨毒自尽。连骨头都能化,更别说脸了,唯有曾与鬼山王数次交手的捕头能确认鬼山王的身份。之于岑姑娘的爹娘,则以真面目与文士见面。文士认为,他才对你爹娘说起宝物,随后就发生了宝物失窃,自然此夫妇就是彼夫妇是也。”赵青河还不怕“死”地加上主观意见,“毕竟,岑家夫妇巧遇文士之后没几日,消失十几年的鬼山王就犯案,而且身旁还多了一个无名女人,任谁都会联想在一起。” 岑雪敏伤心欲泣,“我就不会想到一起。没人见过鬼山王的真面目,只因一些巧合,就将我爹娘说成是鬼山王夫妇,这也太荒谬了。” “那么,岑姑娘,你爹娘究竟为何不露面呢?”这句话,是赵二老爷问的。 岑雪敏泪光闪烁,轻轻用衣袖点了点,“我娘生了一种怪病,我爹带我娘四处求医,居所不定,多是他们写信来。你们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我家乡问,仆人邻里都可证言。” “就是啊,你们只管去问。”彭氏挺挺背脊。 “彭姨,你最后一回见你姐姐是何时?”赵青河笑问。 “呃--我每几年总要回门,夫君早逝,婆家愿意留我......” “不要左顾而言他。”赵青河摆手示意彭氏少废话。 “......六年,不,五年前。”彭氏想尽量拉近。 “也就是说,你接到你姐姐托付照顾岑姑娘的信之前,已有三年,不,两年不曾见过你姐姐。”赵青河顺着彭氏拉近,“那你的话就不能作数了。字迹是可以仿的,没亲眼见过,不算。” 一句字迹可仿,又引得听者信一分。 “.......”彭氏还想辩。 岑雪敏拉住她,“姨母,事已至此,无需再言。我知三哥不喜我,却不知他竟会用这种方式,不惜诋毁我爹娘来赶我离开。想来我也真是寄人篱下太久了,连惹人厌都不自知。既然已经对我厌恶至此,留下亦无意义,我们这就离开吧。” 面对岑雪敏的伤心离意,二太太没动。 大太太动了,却最终无言。 人心已有倾向。 赵青河还不干呢,“岑姑娘,别忙着走,你的故事我还没开始说呢。看大家好像比我这个讲故事的还累,我就简单讲了。岑姑娘不见爹娘回转,便派人去找,一找之下就知道了前因后果,悲痛欲绝却不敢给爹娘收尸,只能编了母亲得病的谎言。你觉得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就来投奔赵府。” ----------------------- 今天第二更。。。第三更4点哦!(未完待续。) ------------ 第154片 有些冤枉 赵青河道,“且不说岑家夫妇出游用了化名,无人能查得到他们与你的关系,就算日后有人起疑,只要你是赵家的长孙媳,谁还敢深究你的出身。[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不过,岑姑娘,你怎么跟你爹娘一样,方孔钱眼里钻不过,非要干那无本的买卖不可呢?本来,你爹娘犯法,你又不犯法;本来,你爹娘服诛,你却清清白白。一开始不湿鞋,何至于日后杀自己人杀到眼红,弄出什么金盆洗手?” 人人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 “行了,故事我也说完了,官府要带你回去问话,你清白也好,有罪也好,都跟他们说罢。”赵青河一说完,厅门再打开,跃进二十来名官衣刀客,其中就有夏苏觉得很眼熟的董师爷。 “啊,还有,你要的证据,我其实也有。”赵青河打算气死人不偿命,“人证是你姑姑,也就是鲁七娘子,她当年和鲁七被你爹娘派到赵家来,将来好为你嫁进来作接应。她没死,被我摔晕了而已,听说你把万里阁炸了,直骂你狼心狗肺。还有,那个老纪,也没死成,我正好带了家里自制的解毒丸,勉强保住一条命,就是手脚从此瘫软无力,所以恨你恨得牙养,什么都愿意招。[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物证,你也挺能藏的,一方面不给你姑姑管账,一方面给她开了寻欢的蛇寮,钱都藏在床下密库。一千根闪闪发光的金条耀瞎人眼,鲁七娘子要是知道,会不会再被气死一回?” 岑雪敏一直柔柔温温的神情终于显出一抹厉青,只是声音仍轻和,“三哥,你有些冤枉我了。” 官差都身穿赵府仆人统服,却手持大刀,将四张桌围得水泄不通。 赵家全部的主子们,已让这个阵仗吓傻,不知他们何时混入府中。 领头的董霖嘻嘻笑,冲赵老太爷抱了拳又道抱歉,着实却是插科打诨的调调,“老爷子莫惊,一切都在我和赵青河掌握之中,恶人绝不能在此为非作歹。而且,这人虽住赵府,也安插了眼线手下,经我们查实,该捉都捉了,与赵府各位老爷夫人无半点关联,真论起来,你们也是无辜受害者。” 赵老太爷不知说什么才好,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大儿比自己更愕然的神情,怪也怪不得。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实在不是自己儿子媳妇太笨。 谁想得到,那位娴静的岑家女娘会有响马的爹盗贼的娘,而且还接手继续这行杀人越货的买卖,连赵府的府库都让她手下混了进去,才有珍藏品变成假画的事情发生。 要不是赵青河查出来―― 赵老太爷看了看对面的大孙儿,心里终于对自己承认,那孩子真不错,与四郎全然不同的性子,气势如虹,非儒士斯文,却有大将之风,一肩挑天的果敢勇锐,又睿智非常。 这么说吧,四郎继任家主还需很多磨炼,青河却是那种直接可以接了担子的男人,让他能安享晚年。 这想法一跃入脑,赵老爷子开始发怔,望着赵青河的目光即刻转为深沉。 “我有些冤枉你了?”赵青河可没注意老太爷想什么,只觉岑雪敏的话好不可笑。 这种人,坏事做尽,已经昭然若揭,还能摆出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我这个最直接的受害人。我同岑姑娘一起到常州,归途惨遭灭口。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看到了贼头真面目,为何没有死在常州,而是死在了回程途中?很简单,我大概顾念与岑姑娘的交情,没有立刻揭穿你,反而令你觉得自己有精心准备的时间,比起在热闹的城镇里杀人,在回程预先布下陷阱,更容易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不过同时,这就得精准知道路线。我死透,自然成了冤死鬼,不可能追究你什么,偏偏死里逃生,把细节琢磨琢磨,就能起疑。那日大雨,大驴提议改路线,我去问了岑姑娘,姑娘未允,说不能耽搁归期。我虽不记得,大驴却听我转述过。岑姑娘说冤枉,好似非你所愿,迫不得已,那我的冤枉要同谁去说?” 恶不知恶,真是极恶。 “是她害你?”赵大老爷一听,爱子之心大过于天,原本对岑雪敏还有几分疑虑和可怜可惜之情,刹那一扫而空。 “自然非我所愿。”岑雪敏青煞煞的脸色并不慌张,丝毫不将赵大老爷放在眼里,只望赵青河,“你缠我不放,居然半夜守在房顶,我的行踪尽落你眼,才让你捉了把柄。你是顾念交情,却趁势要挟我嫁你,我怎能答应,这才不得已杀你。” 赵青河冷笑,“我要挟你嫁我?明知你是飞天大盗?” 他转眼瞧了夏苏,漠然的神情顿时化作一河暖流,“妹妹莫信她。我便是再蠢,难道会善恶不分?” 他总是当众喊妹妹,当她瞧不出“险恶用心”,夏苏哼了哼,“这等事,还是要拿出人证物证才好,你跟岑姑娘都是一面之词一家之言,我皆不信。” 赵青河拍手,“妹妹明智。”不愧是经他“洗了脑”,已构筑起侦探基础思维。“不信我,也不信她,都是白搭。” 岑雪敏的厉害之处在于,坏人的常态她一概没有,居然承认,“我挑拨你俩,却屡屡不成,罢了,我说实话。三哥给我两日,让我自首,否则就会报官。无论如何,我都因三哥逼迫而不得已为之,这总不错吧。难道谁是天生就爱杀人,就喜作歹?” 岑雪敏,天性使然,只觉天下人负她,她不负天下人。 “三哥说的故事,大抵不错,有些还拜你所赐,头一回知道。”一认都认,岑雪敏突然抽出一柄匕首,对准赵大夫人的脖子,见众人惊色,她好整以暇,“然,我爹娘死于非命,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若不为自己谋好前程,谁为我谋?” 大夫人颤声,“雪敏――” 怎么会是如此呢? 她一直自觉辜负闺中好友,却不料引狼入室。 ------------------------------- 今天第三更。。。第四更7点哦。(未完待续。) ------------ 第155片 桩桩非罪 “大夫人,你这时最好住口,否则我要是突然控制不了脾气,与你一起死了也说不准。txt小说下载80txt.com赵府这些人中,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你口口声声说我娘是你亲姐妹,可你几曾当我亲侄女来待?我与四郎一桩婚,若能早早成了,也不至于一条死路走到了底。我有今日,多是你自私而就。我想,你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无脸见我娘。” 岑雪敏笑容苦涩,双眼晶莹,控诉得好似天经地义,对方才是十恶不赦之人。 大夫人眼泪直流。 岑雪敏以凄凉哀伤的目光望着赵府众人,“父母不可选,我懂事之后,娘亲就说了爹的过往,并将家中钱财来源都说与我知。我娘并非一般俗人,她通透聪慧,看穿世情,教我世间无道,人们唯利是图,唯富是贵,唯贵是尊,便是名门赵府,我将来若嫁妆不丰,必受委屈,甚至悔婚也可能。她教我,凡事靠己不靠人,那些不让我活好的人,必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无需与之讲良善。我越良善,小人越欺。我爹为人不似外传那般凶恶,他上山为盗亦是让小人迫害所致。他待我娘和我极好,是天下最好的丈夫和爹亲。我爹娶我娘之后,再不杀无辜之人,再不劫金白之物,我娘为之另辟财源。调换古董书画,因它们传到今朝早已无主,本该能者得之,愚人鱼目混珠,怨得了谁?伪造更是无罪,苏州片扬州刀可以闻名天下,何论我们有罪?那些贩人的买卖,瘦马已成为货品,别人卖得,我们卖不得?至于富家孩童,他们父辈的钱财难道就是干净得来,我们从不曾伤害任何孩童性命,拿钱就放人,不拿钱就卖了换钱。连亲爹亲娘都不要的孩子,我们总不能白白养着他们。” 桩桩罪,桩桩说成无罪。[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你说我爹偷画被捉,我说有人堪破他的身份,不管他是否改邪归正,设计害他,还连带害死我娘。世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即便亲身经历都未必能断,更何况道听途说,还是过了这么久的往事。”岑雪敏不博取同情,却是真不明白自己何错之有。 “爹娘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我不能问不能祭,流着血泪投奔未婚夫家,岂料你们装聋作哑,再不提当年娃娃亲,一句大明律不允,就抹杀这些年我一家人的诚意诚心。你们可知,我为学习掌家,受了我娘多少罚?长这么大,何时有过一样真正我喜欢做的事?自我懂事,我就是赵家妇了。人性自私,我已知根本不会有人关心这些。”岑雪敏苦笑一声。 “可我仍要为着爹娘的许诺而努力,一来尽孝,二来也真希望自己能有抛却过往的机会。你们说得轻松,一本万利?我要养爹带下山的兄弟,要养一家子人,哪样不花钱?且我是无奈接手,爹娘不在了,不能说不做就不做,下面的掌柜伙计,他们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可我并未将买卖做得无边无际,反而渐渐收手。即便如此,我的嫁妆还不够多,能引得赵大老爷和赵大夫人点头履诺呢。他人不贪,我不贪;他人自私,我自私。” 董师爷也是一字佩服了得,“照你这么说,你最无辜,最无奈,被所有人逼到这步田地。” “莫非是我天生贼种?”蹙了眉心,痛楚于面,岑雪敏泪落两滴。 董师爷喊声娘咧,表示无力,“赵青河,你来,我说不过。” 赵青河敛了眸,嘴角讥诮,“我都说得口干舌燥了,她也是侃侃而谈,今晚要聊通宵还怎么?犯恶不知恶,难道就不恶了?你赶紧提走,让知府大人画押判罪就是。” 废话什么! “他人不义,我不义,你们好象忘了,赵大夫人的命在我手上。”刀尖往皮肉里一紧,岑雪敏柔声道,“大夫人请送我安全离开,我便不再计较你们背信弃义的龌龊心。” 赵大夫人惨白着脸,颤巍巍立起,让岑雪敏往后拉。 一干女眷畏缩成一团。 “雪……雪敏……”被这些对话吓傻的彭氏,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只问得出一句话,“我……我该怎么办?” “我姨母对所有事一概不知,请别为难她。”岑雪敏向步步紧逼的官差道,再同彭氏说,“姨母,我让你管得钱财皆为正当来路,如今皆归你,找个好人再嫁吧,恕雪敏不孝。” 彭氏两眼一翻,当场瘫软过去。 岑雪敏神情沉恸,却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犹豫,催着赵大夫人走快些,但觉脑后来风,禁不住转头一瞧,只见一只疾劲的鞋尖,离太阳穴不过寸短。 赵大夫人的命当然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岑雪敏连忙松手,也知此时只有拼快,不敢停留半分,飞身跃出厅去,同时怒喊,“夏苏,好好顾着赵青河的命吧!” 岑雪敏虽没想到赵青河本事那么大,能查出她爹娘的底,然而她凡事留着后招,可保自己全身而退。 夏苏欲追的身形顿住,回身惊望赵青河,却见他安然坐着,正以为岑雪敏诓她,忽而想到一件事,“赵青河,岑雪敏身边的那个丫头呢?” 赵青河看董霖。 董师爷摸不着头脑,“你没交代的事,看我干什么?是你疏忽!” 赵青河好笑,“敢情你的薪俸都到我口袋――”话未完,脸色突变,抿嘴一鼓,嘴角流下一脉黑血。 董师爷呆了呆,连追岑雪敏的命令都不记得下了,干嚎道,“赵青河,你要死了!” 赵青河想说董霖才要死了,一张嘴,却喷出一口血雨。然而,他的应变能力极强,耳力目力急速减退之下,仍抓开腰上香囊,将泰婶自制的药丸一股脑儿吞了下去。 “赵青河!” 他最爱的声音,他最爱的容颜,那般急切地靠近了他。 他油腔滑调讨她无数次便宜,到这时方才深知已爱她入骨,愿为多见她一刻,用他拥有的一切交换。尽管他拥有的,少得可怜,而她就占了绝对分量。 ---------------------------------- 今天第四更。加更完成,感谢亲爱的你们!(未完待续。) ------------ 第156片 蛛丝之毒 他的夏苏啊,昼伏夜出,专心爱画,从不乱用她的智慧,小仙子般得轻盈可爱,不任意傲慢,却也不轻易折腰,她有她的原则,所以既能安守又能开创,与他的缺项互补,与他的长项相投。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都说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 扯淡! 没有这些理由,光看过脸,他就能喜欢得跟傻子一样吗? 那叫肤浅! 他喜欢一个人,得先说服自己。当然,理由成不成逻辑,那是另一码事。 他若不死,抢亲也得抢她回家当老婆。 “别死,不然你会后悔的!” 她的声音如瀑布急拉,到他心里只剩轰鸣,她的容颜已经化作一道轻烟,直直往屋梁上升去。 人死了,还能后悔吗?这姑娘语速如此快,是怕他活不了,也是有点紧张他的吧?有戏有戏―― 赵青河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视觉还是幻觉,只觉身体不断沉下去,眼前仅剩比夜还深的深渊,最后一丝意识沉浸无底。 赵大老爷扶住儿子往后仰的身躯,抬头看着屋顶上的大洞,再望正探鼻息的董霖,声音发抖,“我儿……苏娘……”语无伦次。 “还有气,大老爷赶紧找千斤堂葛绍,解毒这事,没人比他更能。”董师爷吓得汗都出来了,却不敢泄自己半分气,又冲几个平时和赵青河私交甚笃,故而挪不动步子追岑雪敏的兄弟发火,“娘的,我脸上开花还怎么着?还不给我追苏娘去!她要是出什么事,赵青河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赵大老爷看那几人跑出厅去,不由自主开口,“呃――他们追的方向好像不对,苏娘是从屋顶上去的。[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就跟神仙一样,飞到梁上,冲顶而去。 董师爷紧张得要命的心情,居然还因此被大老爷逗得一乐,“世伯,我们这群庸才笨手笨脚,哪能比得了苏娘轻功绝顶,只好绕远路。” “轻……轻功?”赵大老爷懵了。 倒是九娘和杨琮煜,关键时候显沉着,吩咐找大夫请泰婶,镇定了慌张无措的人心。 而董霖跑出去,权衡之下,决定效法赵青河对夏苏的放任自流,先捉拿本案最大凶徒岑雪敏,方能平定这场巨大的风波。 月出新芽,星光璀璨,灯火点点过万家,只是此时此刻,平时观不腻的夜彩在夏苏眼里褪成无尽黑暗,唯有前方那道奔促的影子锋芒不却,令她发愤疾追。 岑雪敏并非诈她,却早安排那个丫头藏伏屋顶,施放蛛丝之毒入了赵青河的碟碗。 她气自己,怎么那么笨!除了仿画,真是别无所长! 平时看赵青河如大军主帅,做任何事都有稳操胜券之感,而她跟了这些日子,学也学不像一分。哪怕,早一刻疑心岑雪敏丫环在何处也好。如果能及时告诉赵青河,他一定会有所防范,不至于中了对方毒手。 那毒,好像很霸道,也不知老婶的药丸有没有用? 夏苏思绪如麻,赵青河喷血的瞬间就好似一把刀插心,疼得撕裂痛楚,但视线让眼里雾气弄模糊之前,她会立刻眨清。 她错失一次,不会错失第二次,抱着施毒之人必有解药之心。 若毒药无解,则手刃对方,必杀之解恨! 她从不知自己会有这般恨,就算在刘家受尽万般屈辱,也只想到逃走的自己,现在居然有杀人之意,且丝毫不惧。 那丫头纵然得了先机,原本有数十丈远,却让夏苏越追越近,离身后不过数丈。她见四周偏僻,乌鸦鸦一片无灯暗街,当即把心一横,不跑了,仗剑提勇。 “贱人!你以为轻功好就能胡作非为了?姑奶奶今日教你,什么叫见好就收!”她也不多废话,剑花朵朵,在晃眼迷影中又狠又快,要刺夏苏心脏。 夏苏闪避不累,剑尖尚远时,已移到丫头的左侧,“你和你家姑娘说话一个调,别人都坏,你们委屈。” 丫头这一剑徒劳无功,却不着急,“本来就是!”人性本恶,唯有独善其身,“有本事,你给我蹦到天亮去。” 轻功耗内息,练到再高也有时限,况且防御时固然无懈可击,一旦转为进攻,速度就会慢下,更何况夏苏的飞天舞是通过牺牲力量来达到轻盈极致的保身功夫,进攻之力甚至弱于普通女子。 这时,丫头虽暂不能把夏苏如何,夏苏亦奈何不了丫头,唯一可能转变僵局的,就是任何一边来援兵。 丫头不着急,也不代表耗得起,剑收身前,冷笑道,“你想怎地?” “解药。”夏苏灵慧之极,那丫头所仗恃的和所忌惮的,心里一清二楚,却不显半分怯色。 丫头秀美的脸上露出狡狠,“砍下右手,我就跟你交换。” “你们做任何事似都讲究交换。”夏苏双手拢在袖中,玉白的面容在黑夜中清濯分明,“既然如此,不如用你改过自新,配合解毒,不再伤及无辜,来换取痛快一死,而非凌迟分尸,如何?” 丫头神情凄厉,掩盖一丝恐惧心,“你才被凌迟分尸呢!” 剑起,剑落,只划到空气。 夏苏之影魅幻,吐气幽幽,“做无本买卖的,不是我;杀人如麻的,不是我;胡作非为,不知道见好就收的,更不是我。” 丫头突然往后一挥,剑下。 撕拉―― 夏苏急忙将身子掰回,低头望,衣裙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而她刚才,想趁对方不注意,贴近了袭击。不料,那丫头身手挺了得,能及时察觉她的来向。 “是你假装船夫,杀了方掌柜三人。”她因这柄快剑,想起万里阁炸毁当日。 “是又如何?”丫头以为自己已掌握夏苏的轻功步法,暗暗得意,“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劝你别顾着男人啦,学学我们,保住自己最要紧。说实在的,赵青河除了姓赵,还有何出色之处?凭我家小姐的容姿,智慧和家财,配他实在委屈,赵六郎都比他强得多。” 夏苏冷着双眸,“赵青河是没什么好,他只不过逼得你家姑娘原形毕露,别说赵六郎,哪个男人都不敢娶她了。” ------------------------------------------- 今天第一更。。。亲们,四更看爽了没?暂时恢复双更哈!到下周算一算总章节,再给大家加更哦!(未完待续。) ------------ 第157片 唯我独活 “有了钱,还得有命花,谁有胆子娶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大虫。[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夏苏话慢,不代表不会说人坏话。 “解药。”夏苏再道。 那丫头对岑雪敏忠心不二,听得母大虫三个字,立刻抖了剑花来砍,哪怕这回没沾到夏苏的衣片。 她嘴里也不饶人,“好歹我家姑娘有的是钱,没男人照样过好日子,不像你,不靠男人都吃不上一顿饱饭。” 夏苏就是要激怒她,人一怒,招式便有漏洞,“你家姑娘要是听你的话多好,不会为了嫁给赵家儿郎而受这么多委屈,直到再也装不得良民,即便今日逃出去,从此也是通缉犯了。” 丫头果真怒极,突然腾身而起,“贱人还敢说――” 那一招,大概是她平生所学最厉害的绝招,剑影无数,虚虚幻幻,光芒凌厉成网,自夏苏头顶覆罩,势若惊涛,一旦拍中,岩石都会粉碎。 夏苏没有掉以轻心,身子在原地打起转,一寸寸缩矮下去,且往剑芒网边速滑。对方有绝招,她亦有绝学,只要身无桎梏,已没有任何一张网能捉得住她。 正当夏苏贴地要滑出剑网,那丫头的动作却是一滞。[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一番惊险虎头蛇尾,居然露出老大一个缺口,令夏苏游刃有余脱了身。回头一瞧,她脸色变了又变,随即苦笑。 丫头口中黑血不止,滴滴答答打在手背,看呆自己,又茫然看向夏苏。 这丫头和赵青河,中了相同的毒。 她问,“为什么?” 夏苏摇摇头,目光怜悯。她智力有限,无法理解岑雪敏那种“积极求独活”的心态。 用剑支住无力的身躯,丫头一说话,血泡直冒,“她要我死,我绝无二话,却为何暗暗害我?” “解药。”夏苏问得第三回,心中已知答案。 “没有解药。”丫头呵呵凉笑,微仰天,“哈哈,她说今日亲事不顺也不怕,她有准备。原来这准备是要弃我不顾,她自己从此海阔天空,找个地方从头开始,再无人知道她的过去。我在对赵青河用毒的刹那,就中了她的灭口之计。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却其实是垫底的,最后一个啊――” 夏苏看着丫头倒在地上抽搐,突然想到赵青河。 她这般回去,等着她的,是否会是一具尸身? 顷刻,心如刀绞。 迤逦而来的夏,不及绚烂,先遇春殇。 “你来……”还有一口气,面色灰黯的丫头突然招夏苏过去。 夏苏纹丝不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样的话,她是不信的。 她只知,那将死之人,是非不分,盲忠盲狠,属于最穷凶极恶的一伙人之一。即使这会儿被主子灭口,心中可能不甘,却也可能自私自利成为习惯,临终还要拉个人垫背。 “你不想听她另一处藏钱的地方……”丫头气息奄奄,毒性作祟,让她死前仍要承受万分苦痛。 “我听得见。”夏苏自觉防心减弱不少,没有从前风吹草动就缩头缩脑,然而也不至于变得毫无戒备。 “……想抓她的人可不是我……”气弱,音浊,却很有条理。 夏苏已不打算继续理会,转身就要走。 “你不为赵青河报仇……”也许是邪心加速毒液,丫头上身猛颤,两眼一翻,再说不出话来。 濒死之相,令夏苏无法再多看一眼,转回头,正见终于赶上来的几名官差。他们万般不好意思,她则表情空冷,简单两句话交代了经过。 一名官差上前,怎么看那丫头都已毙命,蹲身一验,突然恨道,“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手里掐了一把毒针,死都要拉个垫背的哪!” 夏苏闻言冷笑,一直收在袖中的手,将原先为那丫头准备的杀物放回暗袋之中,头不回脚步不停,往家的方向急奔而去。 赵府灯火通明,她在屋顶上疾走,见人影绰绰,匆忙无章法,无处不透露着慌张。她的心一直沉,一直沉,却毫不犹豫,跃入自家的园子。 她若是赵青河,只要有一丝清明,都会回到这里。 这里,有家人。 然而,每一个人团团转的景象并没发生,园中份外冷清,还不如赵府其他各处,至少装也装出很慌张的情形来。 刹那夏苏就想,八成是赵大老爷抢先一步,将儿子安顿在自己眼皮底下。 她当下一点足尖,窜高半丈―― “谁……谁?!”乔婶子从外园走进来,见鬼魅的影子而惊呼。 又有一个女声喊,“快来人!有贼啊!” 夏苏听出那声音是葛绍夫人江玉竹,单手拍一下屋瓦,落回地面,“不是贼,是我。” 乔婶子看清后吁一口气,“苏娘,你上哪儿去了?我们正担心得不得了,大驴阿连阿生都捉人去了,所以也找不到人打听。”她完全没问夏苏怎么能蹿那么高。 江玉竹就眼锐得多,却不刨根问底,只道,“苏娘,有闲暇咱姐妹得好好说说话,让姐姐我多了解你一些,省得我吃亏啊。前一阵,家里突然多出一帮无家可归的臭小孩,听说是妹妹说我特别能带娃的缘故?” 江玉竹在,就是葛绍在。 葛绍在,就是赵青河在。 “乔婶子,江姐姐,赵青河他――”话语一噎,夏苏咬住了唇,看出她们的神情压根不似声音那么轻松。 乔婶子正要说话,赵青河的屋里突然爆出喝声。 “冷水呢?拜托各位手脚利索起来,行不行?姐姐妹妹要聊天,还请改个日子吧!”葛绍的爆喝,连媳妇都不给面子。 乔婶子忙提着水桶往里走。 江玉竹稍慢,走至夏苏身旁,神情虽肃,语气从容,“妹妹且安心,那家伙自称从不医死人,他这会儿能出手,就说明被他医的人死不了。” 葛绍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娘子不要代为夫吹嘘,为夫怎么觉得这块从不医死人的招牌就要被赵青河砸了?这小子虽吞了大把药丸,简直就是乱来,不知道药用错了更加毒……” “我看你是游郎中的招牌吧。我特制的药丸绝不相克,若非少爷服用及时,此时还有命吗?”泰婶上火道。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58片 双魂一心 夏苏听见泰婶的声音,几乎同时失了站立的力气,一下子蹲在地上,脸埋膝。qiushu.cc [天火大道] 耳膜轰轰震,心脏咚咚跳,赵青河还有命,这样的好消息,却令她精疲力竭。 原来,心比她诚实,在头脑百般抗拒,还自持冷静,沾沾自喜的时候,已经投入所有。 只要想到,身边从此再也没有这个人,就觉得活下去都无意义了。 她自诩坚强,从丧母到看清自己在家里的处境,从逃婚出户到义母病故,一路撑下来,仍坚信自己可以过得好。 只是这份自认坚强的信念,在今夜,一败涂地,败给了她想都没想过会输给的赵青河。 她曾觉得,世上任何人都可能赢她,唯有赵青河,从前到现在,自己不会输他。可奇怪的是,这种输了的牵挂感觉,也没什么不好。 赵青河活着,长夜里仍有他伴行,很好。 输了也甘心,真得很好。 思及此,夏苏慢慢站了起来,心中的痛楚已沉淀,浅褐的眸子如晨星清曜,给神情微忧的江玉竹一个安然的眼神,拎过她手中的水桶,跨进门槛去。 外屋里,人却挺多。除了守在里屋门帘前的泰伯和乔婶子,桌案两旁坐着赵大老爷和大夫人,从赵大老爷少年时就忠心跟随,什么事都一清二楚的齐管事,还有陪在大夫人身边的九娘。杨琮煜不见踪影,大概正忙着帮丈人家处理急务。 夏苏知道自己该行礼,双脚却不自觉直接走向门帘,因为此时,她只想看赵青河一眼,其他人都要排在那之后。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苏娘,我来吧。”泰伯却没让开,只是将水桶接了过去。 “泰伯?”夏苏有些疑惑。 泰伯天生严肃的脸上僵笑一抹,似想以此安抚夏苏,“少爷这会儿正浸药桶,那样子不太方便让你瞧。”说罢,眼睛往赵大老爷那儿瞥了瞥。 夏苏咬唇,虽知泰伯是在保护她,不想赵峰夫妇觉得她轻浮,但她若在乎这些,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仍想往里走。 “苏娘,就算你瞧过,他就好了么?”江玉竹却一个劲把夏苏往外拉,“不如多拎几桶水,才是救他的命呢。” 乔阿大提了空桶出来,泰伯提了满桶进去,帘子掀起,一阵浓郁的药味扑鼻,刹那间,夏苏看到里面的情形。 沐桶不冒热气,热炉烘药罐,葛绍满头大汗拔着针,泰婶侧面沉沉,动作却无迟疑,麻利得将沐桶里的水往脚下大盆里淘,盆盆水都深红发乌黑。 赵青河浸在沐桶里,明明是一桶寒水,常年练武的铜肤却一直往外沁出热汗珠子。那些汗珠汇成细而流下,随着葛绍拔针,染上了黯红毒血的颜色,触目惊心。他的面色却苍白,白似浮魂,嘴唇焦黑干裂,颓然闭着双目,气若游丝,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要不是他的手还抓着沐桶边缘,说他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夏苏紧紧抿直了唇,眼睛死死盯住了仿佛随时会止息的赵青河,手一抬,阻住要落的帘子。 几声苏娘,个个在劝。 夏苏置若罔闻,但她也没硬往里闯,只是那么定定,远望着那人,眼都不眨。 泰婶听见动静,转头瞧来,立时也是安慰,“苏娘别怕,少爷既能撑到现在,命肯定是保得住的。” 葛绍嘴毒,“是啊,命好保,会不会毒成白傻,再来忘得一干二净,从头识字识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再变回不开窍的赵青河么? 夏苏一手捉住心口,疼得难以自抑。 那一声声诚朗欢乐的妹妹,那一回回哪儿都有他的夜行,那些星空下的烹茶煮酒说笑,甚至那些只要想到他在家就能安心的独游,如同一个人拥有一双魂,却会重回从前的孤寂寥落么? 突然,赵青河睁开了眼。 葛绍吓一跳,终现兄弟情,抓住赵青河的一条胳膊,“赵青河!你小子给我撑住!别砸我招牌!听到没有?!” 泰婶忙去打葛绍的手,“赶紧换针,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大老爷按耐不住,也想到门前来看儿子的状况,却让泰伯和乔阿大有意无意挡隔开。他正要上火,却听到赵青河的声音。 弱,却不示弱。累,却不觉累。赵青河的眼瞳茫然失焦,聚不住一线灯光,却能对准夏苏的所在。他的话很短,只说给一个人听,嘶哑之中坚毅不让。 “妹妹。” 就两个字,然而,任谁听了,都不会错过说话人的心中情长。 他视线涣散,夏苏就将它们一丝丝重拾,以双倍灼亮的目光回应,哪怕他瞧不见,也坚毅直视,“赵青河,董先生的那一单,我知道怎么画了,等你好了就能送去。” 已用尽最后的力气,赵青河再也撑不住,重新闭住双眼,嘴角却弯勾起来。 夏苏将他那抹笑尽收眼底,慢慢放下帘子,双手握拳,回身看着江玉竹,“姐姐可缺拎水的人?” 江玉竹虽不知“董先生的那一单”出处哪里,只觉这两人刚才隔空对话,犹如神魂出窍,顷刻互道了千言万语一般。 默契之合,无他人插足的余地。 江玉竹又心疼又欢喜,夏苏没哭,她倒眼里拼命发酸,用袖子擦了又擦,反身推了夏苏,“不缺,不缺,你自管去。” 夏苏不再多言,快步出屋。 别人不知,她却知。 赵青河许她一诺:她画完春暖花开小青绿,他就好了。 而她,要力气又没力气,要医人又不会医。 赵青河一开始就说得对,她是偏才,偏才就该做自己擅长的事,不要太贪心,才会有收获。 她现在,唯想收获―― 赵青河。 当夏苏将最后一笔青,重重迭迭,皴染,运色,收尾,成画。 青绿,如今用于画中不多,因上好的颜料,不仅价格高,更是难得。颜色不好,画功再好也无用,成不了佳作。而夏苏的青绿,是从刘府带出来的,十分稀罕的贡品,自然没有成色的问题。 此时她用青绿,如同捉着赵青河的命,用好,命好。 ------------------------------ 今天第一更。。。这个月虽然没向大家求月票,还是有好多月票,谢谢亲们哦!(未完待续。) ------------ 第159片 此情满溢 推开窗,明月的光,令累极的双眼眯了起来,夏苏转身将画绢镇平,把案上的颜料收好,笔砚放进桶里,小心踩过一地的纸,拎桶出门。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在门前,她驻足片刻,静望侧旁不远那间屋,这才转身往外园井台走去。 已经过了三日,她不曾再进过赵青河的屋子。 泰婶说,毒血已排,像野郎中的葛绍倒是用得一手好针,定穴逼毒,护住心脉,加上她的解毒丸,总算保全赵青河一条命。 接下来,全看赵青河的体质和心志,能否苏醒。 醒,则活;不醒,则睡死。 园子静到死寂,夏苏脚步也无声。 她瞧见大驴和乔生在外屋坐着,但不必问就能知道,赵青河还没挺过自己那一关,否则他们哪能这般垂头丧气。 摇上井水,坐下洗笔洗砚,夏夜的水沁凉,却令肌肤乍起寒栗,冷得眼酸泛泪,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手上也狠劲用起力来,硬生生洗秃一支狼毫,也不自知。 这时,大门笃笃两声,轻敲。 夏苏有点恍神,飘去下了门栓,看清来者,方觉一愣,“婶婶?” 门外女子彩妆明面,眼神永远轻佻,身姿轻若柳絮。 夏苏虽然从没喜欢过她,却因她是周叔之妻,至少称呼上还保持着应有的礼数。 女人难得不凶悍,双眼楚楚,语调哀哀,“苏娘,你周叔刚才突然厥了过去,我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来找你帮忙。(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 夏苏一下子提起精神来,跨出门槛一步,急问道,“请大夫了么?” “我哪来的银子!”女人自觉过于不客气,僵笑着和缓下来,“而且深更半夜,哪家大夫会白白出诊?” 夏苏眼底已沉定,“轴儿呢?” 女人浓粉的面皮上皱起道道细纹,似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随即又答得理所当然,“小丫头那么胖,我怕背她不动,又耽误找你的工夫,就放邻居家了。” “是么?”垂了眸,但瞬间就抬平,与女人淡然对视,仿佛看不出她一丝闪躲心虚,“那你等等我。”收回了踏出门槛的脚,要关上门。 女人立刻慌张,不期然伸手捉住夏苏的衣边,又在夏苏冷冷的目光中吓得松开,“苏娘,我自是没脸当你长辈,你周叔却真心待你。小丫头是他二女儿,你是他大女儿,为你们死,他眼皮子都不会眨。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轻佻的眼珠子往身后不停拐,怕黑暗里窜出妖魔来。 夏苏神情不变,仍似无知无觉,“婶婶想多了,我取了银子就来,你稍待。” 她合门转身,碎步却快,听到女人的声音从门缝里钻来,催促她快些,她的双手不由微颤着蜷了起来。 夏苏径直走入赵青河的屋子。 乔生推推打瞌睡的大驴,大驴跳起来,咋呼道,“苏娘?你不是说少爷不醒就不用叫你瞧吗?” 夏苏作了小声点儿的手势,笑得有些软乎,“再不瞧,怕他醒来怪我没良心。” 大驴没想到别的,或者他本来可能会起疑的,不过在岑雪敏的身世大揭秘上,他千里追查,劳苦功高,难免有点自大自傲,还有点视力不好。 他小声昂昂,“没错没错,少爷对你尤其爱计较,我早觉不妥啦。没准你一进去,就能让少爷睁眼,瞧他平时盯着你的眼珠子,我总想,要不要在下面托个盘子――”嘿笑着一扭头,发现夏苏早进屋内了。 乔生反而敏锐些,“小姐没事吧?脸色好像不太好。” 大驴不觉有异,“苏娘天生肤白。再说,少爷都那样了,她能脸色好么?就希望少爷熬过这回以后,万事大吉,两人凑成一双,不用我们再两头陪笑,还只能讨好一头。” 乔生就笑得刁滑,“别把我说进去,要陪笑也是你陪笑,驴大姑娘但记得拿了赏,赐小的几个钱打酒喝。” 大驴一听,嘿,这小子当自己楼子里的姑娘了,气得一拳打过去。 兄弟俩吵吵闹闹,凭添乐观欢快。要知道,但凡衰事,自己越唱衰就越是衰,一笑而过,衰事快快了结,好事快快来到,才是正确消灾解难的法子。 那番欢乐,传到立在床头的夏苏耳里,笑容又浅浅浮现。 她干脆蹲身,双手趴上枕边,面对消瘦不少却呼吸安稳的赵青河,眼睛里亮晶晶,并无忧意。食指伸出,戳戳那张棱角仍分明的脸,又慢慢改成轻描,沿着坚毅的颊骨,任短刺青髭磨过指腹。 多好看的男人啊。 不仅好看,还力气大,铁骨铮铮,摸起来真叫人安心。 她不怕岁月漫漫,因为只要她想要记住的画面,是绝不会褪色的。但她仍要来瞧他一回,还贪念着他的温暖―― 双足蹬地,手肘轻撑,上身前倾,在他苍莲色的双唇无限放大时,她闭眼,用自己的唇,贴住。 如她期待,他虽昏睡着,体温仍熨得舒服。 从他的唇片染上的热意,熏红了她的面颊,连眼角也俏飞起来。 双手摁住心口,心里狂跳,她伸出舌头,舔舔他,骤然分离,一副自己吓到自己的模样。同时,脑海里竟闪过刘府里屡见不鲜的那些暧昧画面。那时对之厌恶,这时自己做来,却觉得害羞泛蜜,还有点意犹未尽。 难道这便是她的姐姐妹妹们大大方方说在嘴边的,发乎情,止何礼,欢愉就好? 那她对赵青河的情,恐怕满溢了吧。 她不止要欢愉,还要拘住他的一辈子,一直一直同行下去。 她退开身,指腹还在他面容上流连,目光不舍不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又不想自言自语像个痴傻,于是这么开口,“老子走了啊,你也别睡了,把脑袋睡成石头,好不容易打开的聪明窍再堵死,那你就惨了。老子想来想去,只有日日照三顿打,才能重新开窍。老子是力气小了点,不过力气大的人一抓一把……” 只是这回学梓叔,逗不笑自己,到最后不得不咬住唇,还是哽咽了。 ---------------------------------- 今天第二更。。。亲们么么!(未完待续。) ------------ 第160片 休了婶婶 夏苏,这时,不想哭。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哭了,就是向那个人示弱,她可不愿意。 她深吸气,悠悠叹出,缩手回袖,走到门前仍禁不住回了头。 她喜欢的男子,并非真沉睡。 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强大,更何况打架这一项,他是不可能会输的。 她走了出去,如此信赖着他,神色轻快。 正打闹的大驴抢道,“咦?苏娘这么高兴,莫非少爷醒了?” “会醒的。”笑意虽浅,柔美音色中的坚毅不容置疑,“他醒时若我不在,就告诉他,我办好事即刻回转。” 大驴还以为夏苏这晚要出门,不觉得奇怪,横竖家里二主夜里横扫,简直如出入无人之境,谁也挡不住。 他就点头应承,如平常一样侃嘱,“也别太晚回家,少爷刚醒时的脾气我可领教过一回,眼珠子差点没被他打蹦出来,只有苏娘你镇得住。” 自己没能逗笑自己,却让大驴逗出笑声,夏苏一边走一边应,“照你说的,我一进去他就睁眼,看到我他就没脾气,什么都得等着我来,倒也挺好的,咱家个个可以省心了。” 大驴昂昂直点头,咧大嘴,目送夏苏进入夜色之中。 夏苏一打开门,见周旭妻正来回踱步。 地上那两行深脚印,谁都看得出心急如焚。 “苏娘,你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女人话音嘎然而止。 夏苏已全然无视女人的鬼祟惶恐,淡然往周家的方向走去,一个字也不想与之多说。[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对周叔而言,轴儿胜过一切,连带接纳了这个女人,包容这女人的贪欲和自私。但夏苏对这人不能接纳,不能包容,一声婶婶,喊得并不情愿。一切皆看周叔面,所以明知这女人可能别有居心,她也不能拿周叔和轴儿的安危来赌。不过,既然是看别人的面子,别人不在眼前的时候,就不必过于假客套。 也许因夏苏的沉默,平素喳吵无理的周旭妻一路也安静,而且与夏苏始终保持不疏远不亲近的距离。 到了周家篱笆墙外,夏苏停下脚步。 屋里有灯,明晃晃的,大半夜里,无比刺眼。 轴儿睡觉不爱光,周叔又怎会把灯点得满室生辉? 周旭妻这才出声,“苏娘怎地不走了?” “真是糊涂,你我都不是大夫,却只顾闷头走路,我更是揣了银子也没想起来,婶婶――”夏苏语气一顿,看清女人脸上的惊惶,眼底清澈寒凉,单手托去一锭银子,“麻烦你跑一趟吧。” 那张艳到疲老的脸顿时松了口气的表情,笑得卑微,“我马上去。苏娘啊,其实,有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你周叔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可你却是懂事孝顺的孩子,多亏你,这一年我手头才宽裕些。” 这算是谢谢她?夏苏收起银子,太可笑了! “婶婶不用客气,想想还是我去请大夫得好,毕竟千斤堂的葛大夫也不是人人请得动的。”夏苏看不得这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女人刹那有些面目狰狞,往夏苏面前紧张靠近两步,僵笑着,“苏娘,还是我去请吧,你周叔若知我把轴儿交给邻居照看,肯定会生气。万一再晕,我也撑不住了。” 夏苏不依不饶,“这样的话,咱就先将轴儿接回来,不知婶婶送了哪家?”说着,离开院门,往旁边踱去。 女人慌了,以不高不低却传远的声量,冲自家屋里喊,“呀,人我已经带到了,还不快出来!要是从门口溜开的,跟老娘可不相干,银子一两都不能短给。” 她才喊完,不但院里窜出数条黑影,就连院外也有数到影子包抄过来,行动静谧而诡暗。 请君入瓮。 瓮口很大,可放可收,专等夏苏这一道影子。 夏苏的脸色终于褪白了一层,垂眸压下惊骇的目光,紧紧抿着唇,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呼吸平稳。 三年了,无时无刻不怕这一刻来临,然而,再不至于懦弱。 “四小姐莫惊,小的戚明。”黑影中的一道,稳然跨到风灯下,显出方正的面貌,随即单膝跪地,谨首伏腰。 女人看不明白了,呐呐道,“既然相识,直接找上门去便罢了,何须我费这番功夫带人过来?钱多没处使还怎的?” “婶婶这会儿该说实话了吧。”夏苏抬了眼,眸底幽暗不明,“周叔和轴儿呢?” 戚明站起来,“四小姐放心,周旭父女无事,不过让此妇骗出了门,要明日才返。” 夏苏的目光毫不停留,越过戚明,直盯着那女人,“婶婶哄我走一遭,能拿多少好处?说来听听,也好让我领个教训,等我周叔再娶,我就知道该怎么孝敬。” 女人让夏苏一激,还嚣张跋扈起来了,“不错,老娘就是冲着钱。把你骗过来这么容易的事,立刻能拿二十两金子,够我好吃好喝,开个铺子,找个年轻力壮的夫郎,生几个儿子,老了也是穿金戴银的老太太。可你叔能给我什么?住在这破地破院,以为有屋顶有被盖,一日两顿白饭管我饱,帮我养着赔钱货,老娘就得感激涕零吗?呸!要不是他,老娘也不会生下赔钱货,害得老娘的身段都走了形。老娘也没求着他赎身,他自己多管闲事。原本以为他好歹会门手艺,又能痛快拿赎身银子出来,手头应该挺宽裕,老娘这才闭眼答应了。早知今日,当初就算嫁财主为妾,也好过嫁给不像男人的男……” 女人飞了起来。 让戚明一脚踹飞的。 “四小姐,小的给您出气。”这般,能看脸色。 夏苏看女人滚地呻吟,眼中没有一丝不忍,“戚管事别忘了给金子,不然,只怕我这位婶婶没钱治伤,落下只能生赔钱货的病根。再让她给我周叔修书一封,自求下堂,从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且她需写明永远放弃轴儿母亲的身份,别看着女儿富裕,再厚颜来求养老。她要是做不到,金子也不必给。难道她还能告我们不成?本就是昧良心的黑心钱。” ------------------------------- 今天第一更。。。有亲问这个月是不是会完结,我算算差不多吧,加上番外大概180多章,因为之前写得是3000字一章,所以最后几章要重新分一下。等分好章之后,确定这月拿全勤,就给大家加更哈。新文《霸官》也请大家多支持! 感谢!(未完待续。) ------------ 第161片 养兄送礼 戚明惊讶看来一眼。[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四小姐说话仍慢,却刻薄得很,与从前大不一样。 “戚管事?”夏苏挑眉,容颜微微仰起,顿然明亮。 戚明连忙低头道是,一招手,就有两名精干的手下要过去架人。 “还有,别再让她见到我叔叔的面,送得远点儿。”到底,她身体里流着刘氏的血液,生于极富之家,从不缺乏奢侈,所以要傲慢要刁蛮,信手就可拈来。 戚明再应是,对手下沉声一句,“按四小姐说得办,若有差池,唯你二人是问。” 随即,他站进门里,“四小姐,您的吩咐,小的都照做了,还请您别让小的为难,进屋去吧。” 刘家的千金们再傲慢刁蛮,也不过是纸老虎,能不能留着贴窗纸,是赏心悦目,还是悲惨可怜,全凭屋里那位真老虎的心意。 “我这不是进来了么?戚管事,几年不见,你也变得啰嗦了。”曾经,夏苏也这么以为的,纸老虎。 戚明见夏苏嘴角一抹笑,刹那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四小姐在刘家的主子中最为不同,性子静,又寡言,刘家千金那些毛病,她一概没有,却偏偏被欺负惨了。 从严厉到暴躁,时常动棍子揍四小姐的老爷,到无事生非,一天到晚相争,唯一在欺负四小姐时会默契联手的各位小姐,皆比不过屋里正等着她的那位恐怖。 高兴了,什么稀世珍宝都能随手送她;不高兴了,各种折磨的法子用在她身上。 而现在,明知谁在屋里,挟带着三年的怒意,四小姐居然还能笑,还能说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不知怎么,戚明有些怕这两人碰面,固然从前没少见他们相撕,但那时,四小姐始终是弱的。 弱了,那位就会失去兴致。 “四小姐,容小的多嘴,您能像从前那般忍耐,其实就是最好的。公子的性子,您该很清楚,只要不惹狠了他,他自个儿便会消气。您越顶撞,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戚明说罢,只听走在前头的夏苏一声轻笑,再无一字回应。不过那声笑,实在令他心惊。他甚至不知自己惊什么,就是不敢开口了。不见三年,笑声的主人已有不容他造次的威慑。 夏苏后脚走进屋去,屋门就从身后关上了。 外屋亮如白昼,大烧着十几根蜡烛。普通蜡烛就算了,连周叔裱画用的宝贝灯都拿来填充这片光亮,夏苏怎么也看不下去,上前弄熄掉,任方桌后的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 “点这么些蜡烛,就好像要烧光了家底。”男子音色偏冷,相貌偏美,眼无情,心更无情。 “四妹妹连父兄姐妹都不要了,我还以为你过着多了不得的富贵日子。却因一盏舶来灯,还怕费了油?那么多人当舶来品是宝,就好比黄毛绿眼鬼捧着咱们的丝绸和茶叶一样,骗得了没见识的,骗得了我们刘家人么?好比这制灯用的玻璃,听说在本土就是家常物什罢了。油,倒是真贵,也不过对小富之家而言。只要四妹妹想,兄长我可以定制十彩瓷缸,再装满油给你。” 刘家人,最不缺好东西,衣食住行没有不贵的,只有还不够贵的。 而刘彻言这等语气,公道来论,也并非炫富,是真得忍受不了这间穷屋子。他能在板凳上坐得下来,固然已垫了金缕片,也因夏苏仍立于屋中,他不好比她沉不住气。 然而,夏苏迟迟不出声,终令刘彻言再开了口。 “苏儿不给兄长行礼?你一向讲究礼数。” 刘府里唯一讲足礼数的一个,却被一群视礼无物的人践踏在鞋底。 施施然,夏苏淡福身,不料才站直抬头,就见一道金光疾来。她可以躲得开,却一动不动,眼睁睁让金光击中左边眉额。一时痛得晕眩,便感觉热乎乎的液体流到睫毛上,且越滴越多,压落眼皮,左眼瞧不见了。 当啷啷啷!金光落地,铿锵乱滚,渐渐定住。 那是一只鎏金雕镂的手环,金丝之上镶了六颗绿猫眼石。猫眼杏仁状,两头尖尖。这种宝石,虽是舶来品,也是那边皇室贵族才戴得起的奢侈宝物。 刘彻言见夏苏眉额已血流如注,她还能不慌不惊,心头急遽怒意。他还怕下重了手,她如今竟是连委屈的模样都没有了,真是自己白白担心。 想到这儿,他离开凳子,从手环上踩过去,走向夏苏,语气冰到极点,“几年不见,兄长挖空心思备下的厚礼,四妹妹却这么任它砸了地,甚至哥哥都不叫一声,让我突然心情很糟。” 夏苏看着这个阴婺的男子越走越近,诧异发现自己不惧。 她抬起袖子,静静擦过左眼,重新睁开了,听见自己的心强有力地跳动,击打着一个名字—— 赵青河! 她想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酷脸离世,所以无论如何,要从这个阴险的男人手里存一口活气。 “多谢兄长。”她弯下腰,似自刘彻言面前重新卑微,拾起手环,乖乖套进左腕。 刘彻言的怒意虽未全消,夹捏夏苏下颌的力气消减大半,眼中的不屑取代盛焰,“差点让四妹骗过去,以为你翅膀硬了,有了义兄,就忘了养兄,结果我这位兄长还是更胜一筹。四妹还是想得明白的,是不是呢?” “......是。”她的翅膀确实长成,不过她会收好,免得被剪。 而且这回再要飞,必然再无后患。 刘彻言凑得愈发近,四唇之间只隔一层薄气,眸里变得幽暗无底。 夏苏镌深的五官,明光之下无可掩藏,但神情呆板,如石雕死物,令那份天生丽质失去辉耀。 “三年了,妹妹还用老法子对付我,不觉得腻烦么?”刘彻言竟要再近。 夏苏终于退缩,邃刻的眸子里无比惊,双手立刻握住了拳,语气泄底,“刘彻言,你敢?!” 一听此言,刘彻言立时大笑,再不暧昧显情,掏出帕子用力擦着夏苏眉额的伤口,“我的好妹妹,就要这般长进,兄长才无需忌讳,将这三年来积得火好好发一发了。” ---------------------------------------------- 今天第二更......开始求月票,到160票给大家加更!现在141票哦!(未完待续。) ------------ 第162片 缚翅双绳 血,滴滴嗒嗒。(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夏苏,目光直视,分寸不让,眼中波澜不兴。刘彻言说她用老法子对付他,她倒觉得,他的法子才老,永远都是阴险和粗暴,仗势欺人。 三年前,她怕他,怕得要死。三年后,她回想从前在刘府的日子,发现这人其实可怜。 十岁让刘公公从亲爹娘身边带走,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却过继到全无血缘关系的刘府当养子。那时,她的父亲仍康健,贪得无厌又小心眼,虽不敢忤逆刘公公,也顾忌刘彻言身边刘公公的亲信,仍暗地害过刘彻言,数番想弄死他。 她父亲如土皇帝,不见得有野心,但十分在乎自己的拥有。 不能对外人道言的是,她父亲闻儿色变。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候远多于其他姐妹,夏苏再清楚不过。 父亲常说,女儿总要出嫁,在那之前,宠得她们无法无天也不妨,儿子却是前世的仇,不但来讨债,还来要他的命。 得知大姐想当家的野心之后,父亲就忙不迭把大姐嫁了出去,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夏苏有时候会想,刘家妻妾只生得出姑娘,或许是她父亲动了什么手脚。刘府有位老嬷嬷,只要谁有了身孕,必由嬷嬷照看。不然父亲妻妾成群,怀孕之事年年有,怎会多数生不下来,而能生下来的,就只是女儿? 她十三四岁时,父亲也才过四十多,老嬷嬷病故。也是奇,什么夫人姨娘,什么新人旧人,在那之后就再无所出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被当成眼中钉的刘彻言,没了亲爹亲娘,大伯在宫里,不能时时顾全,养父如虎,养母们整日风骚斗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姐姐妹妹们多别有居心,他要是自己不狠不毒不阴不险,要是不摆出继承者的架势,大概已早夭。 逃出刘府以后,夏苏反而旁观者清。然而,这人虽可怜,她还不至于同情心泛滥,能够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刘彻言起初或因处境而被逼残忍,只是当他成为一家半主,与养父能分庭抗礼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从欺压别人之中才能得到满足,放任自己彻底冷血无情了下去。 他比刘玮更风流,更狠毒,更无耻,还有刘玮缺乏的深算老谋和多端诡计。卑微贫苦的出生,突如其来的鱼跃龙门,令他自卑又孤傲清高,令他多疑又擅用人心。 缺什么,就特别炫什么。 刘彻言对于财富的极致追求,与岑雪敏有本质区别,是来自童年的阴影。大概一直在逃避他自己可怜的幼影,逃得久了,明明将其甩出老远,仍觉得它紧紧跟随,只能一刻不停,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夏苏已非深锁刘府战战兢兢的四小姐,行于夜,穿梭于鬼魅,又有赵青河那样无畏智勇的同伴,她自有智勇沉心。 “兄长但撒气无妨,只求将那件婚事作罢了吧。”任血流下左眼,她语气淡,控制声音中的微颤,却自然泄给刘彻言知道。 刘彻言自以为看穿夏苏的恐惧,心情愈发好,同时想起她毕竟是要献给大伯的女子,不可过于亲近,以免祸害自己。 于是,他退开去,转身打开屋门,“四妹别为难兄长,别的事还好说,已经定了三年多的婚约,如何能悔?我们还是尽快赶回京师,也顺便借你和大伯的婚事为父亲冲冲喜。他身子近来大不好,大夫说可能过不去夏天了,但我们为人子女,还是要尽到自己的孝道。” 他自说自话,没瞧见夏苏沉着于心,渐渐笃定的表情。 对夏苏来说,那不是急智,是近来反反复复设想着被捉,如何保住清白,最妥贴的计策之一。要说刘彻言忌惮的,那位刘公公处于首位。只要他还想着拿她换取利益,就不敢对自己过于放肆。 刘彻言过于自大,时隔三载,仍以为能掌控她,全然不觉那个总如惊兔的四妹正利用他的欲望和野心,静静地守护着她自己。 “戚明,为四小姐掌灯。”刘彻言对等在门口的亲信道,“虽说四小姐的本事大,伸手不见十指的夜里照样来去自如。” 夏苏不讶异刘彻言知道自己轻功的事,也没打算同样的逃跑方法接连用上两回。不说刘彻言收买的随从功夫高强,硬碰硬胜算不大,而且既然被发现了,她就另有主张,不想一辈子都让人追得喘不了气,还有一辈子噩梦连连。 戚明瞥见夏苏鲜血敷面,暗暗心惊,却不敢多嘴,连忙吩咐随从们点灯,又唤了马车在院外等。 刘彻言侧身让开,示意夏苏走前,但等夏苏走到院中,突然又道声,“四妹止步。” 夏苏说停就停,回头望,立刻眯窄了双眸。 刘彻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根长长的银链,且似宝石镶嵌其中。 灯下,七彩芒光如千万根小刺,扎眼生疼。 “这么久不见四妹,我都高兴忘了,之前的手环实在不算什么,这两根捆珍绳才贵重。金铜太软,铁又丑又重,我以千金求到海外冶制之法,找一年方集齐材料,花一年才融造成功,轻若绳,坚比铁,专给四妹无比会飞的翅膀佩戴。” 刘彻言边说边走上前,一根链子系了夏苏的手腕,用两把轻巧的锁扣住两头,又以近乎虔诚的姿势,蹲身将另一根链子系了她的脚踝,再将四把钥匙串金绳,当着她的面,挂上他脖子,贴里收好。 夏苏看着这一切,无言以对。 她即便了解这个人残酷的一面,像这般屈身的温和模样,仍会令她有片刻恍惚,想到他其实可悲。 “四妹这么看我却是为何?难道这份礼物不够贵重,配不得你那双飞天遁地的翅膀?” 刘彻言捉住她手腕间的链子,故意一拽,迫使夏苏朝自己身前跌近,“一定是觉得碍手碍脚了。不过,四妹妹啊,女儿家出嫁前爱玩些无妨,婚后就该安于室照顾夫君,再如何喜欢到处跑,也必须收心。兄长这是帮你。” ----------------------------------- 今天第一更......离三更还差8张月票。谢谢亲们投票!(未完待续。) ------------ 第163片 大贼之贼 夏苏已料定刘彻言不敢真乱来,还当着这么多双眼,当即淡敛了眸,轻声轻气,“兄长说得是。(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何况,我做错在先。”双手一抬,链子清脆作响,“仍能提笔作画就好。” 该逃的人,不是她。 刘彻言的法宝出尽,可她,才刚出招。 刘彻言看似笑得欢,眼中却冷,又缓步退开,“四妹最无欲无求,可惜有些本末倒置。士者学者虽从艺称雅,书画之作为世人推崇追逐,然,专门从画者自古卑低。四妹还是认真学好为人妻妾的本分,才是正经之道。父亲对书画痴迷,才偏心放任你,如今他时日不多,我又是极不赞成四妹再捉笔的,这链子虽无碍于四妹寻常动作,像以往那般频密作画实无必要。” 夏苏抿了抿嘴,垂眸显乖觉,踩上车凳,弯腰进车里去了。 刘彻言一提袍角,正要踏凳跟上,却又想到大伯,终究还是收回脚,改为骑马。 夏苏坐在车里,听刘彻言吩咐戚明出发去码头,以为这晚就走。纵然有豁出去的心思,还是沉甸甸了大半个时辰。 然而才上船,她就见仆从奔来,凑着戚明的耳朵说话,戚明再将刘彻言请到一旁。[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刘彻言的神情再冷,仍难掩一丝悦色,立即让丫头仆妇照看她,说天亮出发,就带着戚明和二十来名武随匆匆上岸,往城南驰去。 夏苏十分疑惑。 她以为,刘彻言来苏州只为抓她,这么看来又不全是。 刘家在苏杭一带无营生,最近的恒宝堂位于金陵,刘彻言说天亮就出发,可见他去得不远。 多看多听多想,赵青河教她。 于是,夏苏借口不适,怎么都不肯待在内舱房里,在外舫和甲板上来来回回,其实是等看究竟。 几个丫头仆妇虽是刘彻言挑选的人,也受到严加看管的吩咐,然而她们头一回见夏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小姐”这个称谓仍令她们有所忌惮,对于吹风这样的小小要求,马上就满足了。 约摸过了丑时,马蹄声声近,夏苏走到甲板上,习惯夜视的双眼将船下的情形看得清楚,不由暗暗惊讶。轻装去,重载归,一行人数不少,却多了十来只箱子,而两人卸一箱,似乎还很沉手。 赵青河说夏苏胆子该小的时候从不小,实在一点不错。 夏苏退入舱厅,不叫醒那几个睡得东倒西歪的丫头仆妇,推开一条窗缝看甲板上的情形。也是她运气好,刘彻言和戚明都在船下盯着,不知道她还没睡。 夏苏这回连箱子的雕花和漆色都瞧得见,却大吃一惊。 那箱子,她分明早见过,在胡子的贼船上面,装着贵重的古董和字画。 岑雪敏的箱子为何落到刘彻言的手里? 夏苏惊讶归惊讶,不好再窥,带着满腹疑问,回舱房去了。 第二日清早,刘彻言当着夏苏的面,教训没照顾好四小姐却贪睡的丫头仆妇们,一不小心打得重了,竟个个起不了身。正好,有个丫头在码头上到处找活干,戚明临时雇下,这才开了船。 丫头挺机灵,叫禾心,除了有点过分崇拜狐仙,其他还好。 -------------------------------------------------- 午光明媚,园子雪亮,无风,升热,给人盛暑的错觉,甚至还诈出了一两声蝉鸣。 大驴睡饱起来,自个儿到厨房盛了一大碗饭菜,端着就立在赵青河的屋门口,唏哩呼噜趴饭,又口齿不清地问,“少爷怎么样了?” 里头,泰婶正同乔婶做针线活,瞥满嘴饭粒的大驴一眼,就有些好气又好笑,“大老爷随时能来,你这样子要被他瞧见,又是没上没下,回厨房吃去。” 大驴不以为意,“我不。大老爷瞧不惯,别瞧就是。过世的夫人说了,忠心不是低头哈腰。我还知道,吃饱了好干活,可又心急少爷,这样两全其美。” “你怎么不说,从前家里小,才能端着饭碗到处走?”不着边际,泰婶摇头又道,“少爷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就是不醒,你吃完饭跑一趟千斤堂,问葛绍要不要换个方子。” 大驴嘿应,顺眼就瞄到夏苏的房门,想起来说,“苏娘昨晚进屋瞧过少爷,然后就出了门,老婶今早见她回来没?” 泰婶也是习以为常,“没啊,八成早睡下了。”说到这儿,会心一笑,“这姑娘啊,说不醒就不瞧,结果到底还是关心着。” 这时,乔连捧着墨砚和笔进了园子,见夏苏的房门关着,就问,“小姐昨夜里出门很急?井边放了这一堆,才洗到一半。” 泰婶有些奇怪了,“苏娘做事一向有条理,文房四宝更是当宝贝收着,怎会洗一半就放在井边?” 乔婶道,“许是还未回来?” 泰婶立刻回,“不可能,苏娘从未只身在外过夜。”喜欢夜行是不错,却守分寸。 “看来苏娘担心少爷到了魂不守舍的地步。”大驴还开玩笑,“老婶,等少爷一醒,估摸着咱家就能办喜事啦。” 泰婶皱着眉,心里不知为何,感觉不太安稳,正打算去夏苏屋里,园子就来了客。这客大嗓门,顿时打断她的思路。 “糟了!糟了!一瞧你们这样,我就知道赵青河还没醒。”来得是董霖,熟门熟路,没脸没皮,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这位老兄还睡出念头来了,打算一回就补足还怎么?他是睡爽了,苦了我这个兄弟,要帮他擦屁股。” 大驴护主不偷懒,“董师爷,明明是我家少爷帮你们官府,到你嘴里反倒成了你们的累赘。再说了,我家少爷的屁股轮得到你擦吗?那该是我和乔连乔生的活儿,你擦干净苏州府衙的屁股就好了。” “本少爷的屁股,本少爷自己擦,不劳诸位费心。”沉声气笑,帘子一动,赵青河那张睡满青髭的脸乍现。 人刚刚苏醒,身形却笔直峻拔,即便步子走不快,眼峰锐厉,气势已充满整间外堂,全方位无死角。 众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却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 对他们而言,赵青河醒来是迟早的事。 --------------------------------------- 今天第二更哈!!大家要挺住!青河哥哥醒啦!(未完待续。) ------------ 第164片 极恶凄惨(月票加更) 泰婶和乔婶连忙去厨房准备吃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大驴嘀咕,“这叫什么事儿?平时嘴上老疼的姑娘唤不醒,居然让个大老爷们唤醒了,这算口是心非呢,还是成了断袖啊?” 董霖没好气,骂道,“你个脑大没处使的笨驴,谁跟谁断袖?本师爷只爱姑娘,对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大驴跳脚,“姓董的,除了我家的人,谁也不能骂我!” 谁知,他脑袋挨了赵青河一记狠拍。 “董师爷骂得没错,你脑袋白长那么大,鬼扯什么东西!我早醒了,有点乏力才没立刻起身。”也许被照顾得周到,醒来后没多久就有了些体力,并没有赵青河想象得那么虚弱。 赵青河转看乔连,“你说苏娘把笔砚留在井台?”他在屋里听得分明。 董霖不耐烦地插嘴,“别管这等小事了。赵青河,你猜怎么着?”了不得大事,“那位了不起的岑姑娘死了!” 大驴喊,“什么?!” 乔连也愕然。 只有赵青河,抬抬眉毛,一脸漠然不关心的表情,“乔连?” 乔连有点回不过神,好半晌才答,“是,我一早起来便瞧见了这些东西,以为小姐忘了,或是出门太仓促,不及收起。” 赵青河略一沉吟,吩咐他,“你请老婶或你娘到苏娘屋里看一看,到底人在还是不在,再来回话。” 老婶有句话说得不错,夏苏当文房四宝真是宝,每回洗得仔细,收得也仔细,他连碰一碰都难。80电子书wWw.80txt.com 乔连应声而去。 赵青河再问大驴,“苏娘来瞧我时说了什么?” 大驴的表情立时促狭,“苏娘在里屋,我和乔生在外屋,如何听得到?少爷这般着紧,莫非是睡得昏昏沉沉之间听到了好话?果真如此,就不枉少爷你遭了这番罪,躺了好几日。” “滚!我要是听到了,还问你干吗?”赵青河从不介意大驴的没大没小,甚至感谢智慧的母亲,给他如此亲近的家人, “小姐说她办好事即刻回转。”乔生听娘说少爷醒了,兴冲冲赶来瞧,正好见赵青河问起夏苏,便连同心中的疑惑一道说了,“小姐原本说少爷不醒就不必唤她来瞧,这几晚一直在屋里作画。昨晚终于出屋子洗笔砚,可没一会儿,空着手进了少爷的屋。当时我瞧小姐脸色不太好,神情也不算高兴……” 大驴来一句,“少爷躺着,生死不知,能高兴得起来么?” “除了少爷中毒的当夜,小姐就不曾沮丧过。”乔生道。 乔氏兄弟自跟着赵青河,长进飞快。乔连不但只身闯蛇寮,问出鲁娘子的事,并挖出秘藏的银子,大功一件件拿。而这时的乔生,一番洞察力,说话条理分明。 董霖点头无声赞,眼睛还悄悄发亮,想赵青河不肯到官府当差,能挖到乔家兄弟也不赖。 倒不是说大驴不能干,实在是那份经年累月的忠心不可撼动。 至于中毒那晚,赵青河不知夏苏如何沮丧,但能想起来的,只是那一瞬间,明亮到烫心的一对眸子,令他咬紧牙关要撑下去。 “赵青河,别婆婆妈妈好不好?一个园子里住着,就算几日不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听到我说吗?岑雪敏死了!死得离奇!死得凄惨!再也不可能问出这些案子的真相来!” 赵青河撇笑,“董师爷说话好不有意思,那晚在赵府家宴上的人都知道了真相。岑雪敏为首的这帮人,不但盗古造伪,贩卖人口,手上更是人命累累,实在死不足惜,偏你还想让死人说真相。岑雪敏虽从未亲口承认杀我,我却不需要她认罪。她死得好啊,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叫老天有眼。” 终觉体力流失得快,赵青河扶桌坐了下来,眼望门口,心道乔连怎么还不回转。 董霖不在意赵青河嘲讽的语气,唉唉叹道,“你不吃官家这碗饭,怎知我的苦处?大明有律,岑雪敏纵然恶迹败露,要想扣她穷凶极恶之名,仍需知府大人开堂设案,呈堂证供,由她亲口认下罪状,亲手画下押诉,方能判得她每一桩罪。这人就算要死,也该死于秋后斩首,可如今死得不明不白,娘的,我就必须正经当成命案来查,不得不为她找凶手了。” “我说你想太多,查不出来就是悬案。你家知府老爷不是最能干这种事?”过去一年来,赵青河经手的案子,只要一遇到瓶颈,那位大人就想当成悬案结掉。 董霖白赵青河一眼,“也不知是谁屡破凶案,让我家知府老爷获朝廷嘉许,吏部考绩节节高,眼看升官有望,好了,明明只是泥瓦匠,急巴巴非要揽下瓷器活。他自然只需动动嘴皮子,却苦了我们这些末品当差跑腿的。既然这人由你招惹,我不找你,找谁呢?” “你的意思,让我给仇人报仇?”岑雪敏屡次害他,之前不提,这会儿他才下得了床,就想他调查她的死因?“真是世间无奇不有,活着处处碰惊喜。” “不是……”董霖想着怎么说才像话,“……你确定岑雪敏就是这一系列的主谋,绝对不会另有黑手了?” “我说确定,你能马上滚蛋?”赵青河笑模样十足可恶。 “滚你的蛋。”董霖觉着自己这一年,长进最快就是一张脸皮,“你连命案现场都没瞧过,就能说确定?” 赵青河正想驳回,见乔连来了,立刻等他开口。 乔连道,“小姐不在屋里。” 这个答案果然不出他所料。赵青河当即站起,往夏苏那间屋子走。 董霖太知道夏苏在赵青河心里的份量了,嘟囔一句见色忘义,搓搓鼻子跟在后头。 “不用这么紧张吧?夏妹妹那身跑快的功夫可是非比寻常,只要没人拖累她,几十号人也未必碰得到她身上一片衣裳。” 董霖说得很对,夏苏的轻功如臻化境,关键在于――没人拖累! 洗一半笔砚就出门,说不看他又突然看他,从未彻夜不归却不归,而苏州城里,赵府之外,能拖累她的人并非没有。 ------------------------------- 今天第三更。亲们,你们厉害!今天这月票跟股票一样,一眼一个价,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距离下一次加更,请大家给我26票吧,现在174哈。。。我得算着章节,你们懂得。。。(未完待续。) ------------ 第165片 即刻回转 赵青河的心突突地跳,一急就想提气跑,眼前却发黑,脚下居然跟着踉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 董霖眼明手快扶住,见赵青河一口气提不上来,他也不由感觉不妙,嘴上却道,“拜托你这会儿千万别瞎猜,没事都给你猜出点什么事来,而且还是张乌鸦嘴,一猜一个准。” 赵青河难得遵从董霖的建议,一句不猜,但掰开董霖扶着自己的手,抬眉丢一枚嫌弃眼神,调整呼吸和步子,走进夏苏那间屋去了。 “赵青河,本师爷好心扶你一把,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董霖没好气,手掌往布衫上擦了又擦,不甘示弱地表示,“我没嫌你,你倒嫌我?” 乔连从董霖身边过去,轻飘飘道,“师爷不用伤心。” 接着,乔生阴阳怪气,“师爷想多了。” 大驴笑嘿嘿,“董师爷,咱北男不爱你们江南男人温嗒嗒的动作,跟小娘们儿似的。你要扶,就得学我,这么干——”一臂伸来,勾上董霖的脖子,将他掳到胳肢窝下,用力挤。 董霖身手不凡,只是一时不察,让大驴勒个正着,气笑又骂,“格老子的,谁是江南娘腔男人?!我生于北,长于北,天地男儿。”说着话,他要进屋。 不料,乔氏兄弟一左一右,把门守住了,不让进。 乔连道,“我生于南,长于南,不娘腔,天地男儿。” 乔生道,“横竖师爷进去也瞧不出名堂,还是等我家少爷出来吧。(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报复! 董霖叫,“说江南男人温嗒嗒的,又不是我!” 赵青河手下尽出拽鸟,个个不把他这个当官儿的放在眼里。 “师爷眼睛长哪儿了?瞧不见我跟你一样,都被拦在外头么?”混痞兮兮的大驴,靠着廊柱坐翘二郎腿。 董霖以一敌三,正感吃力,却见赵青河走了出来。 那张沉眼坚棱的脸,以及周身不怒而威的气魄,莫名令他头皮发麻,心头大喊不对,又不敢开口,直觉这时好奇只会死得很惨。 董霖能看得出来,直属赵青河的那三只也看得出来,没一个咋呼,神情都变得不太好而已。 “乔连乔生,你俩分别跑周家和桃花楼一趟,问问苏娘到过没有。”然而,赵青河说话的语气很冷静,再无刚才提不上气的焦灼,“大驴,去运河码头打听,近日是否有来自京师的富贵船。” 董霖突然想起,夏苏在寒山寺遇袭那回,赵青河也是这般调兵遣将,简直料定冯保会对夏苏下手。 他实在憋不住话了,“让你别瞎猜,你怎么还猜?苏娘又非堪怜娇弱的女子。” “倒是宁可她娇弱些,多学学你,有点事就蹦我面前咋呼。”赵青河敛眸,那姑娘啊,绝对是装胆小,其实有一颗好胜心,“董霖,作为好兄弟,我再多教你一条,偶然连着来,超过三回以上,就存必然。你数数苏娘从昨晚起有哪些偶发事件?” 她说,办完事即回转。 赵青河的问题在于,这个“即”字是指多久。 她也许有耐心,但他却不想等。 董霖掰手指,想一会儿说一会儿,“她洗东西洗了一半……又说办事去……从不在外过夜却还未归……就算你说得对,存了什么必然呢?岑雪敏都死成那样了,难道还有谁会对苏娘不利?无缘无故的……”见赵青河突然皱眉,他脑中灵光一现,“你可别告诉我,苏娘跟你似的,身世不一般。” “比起她而言,我那点破事不值一说。”且不说赵大老爷的顽固爹作派,至少出发点是好的,属于正常父母。 “欸?!”董霖从没多想,“别告诉我,苏娘是哪家名门千金,抗婚偷跑出来,或是……” “你原来也挺能猜。”乌鸦嘴几乎精准言中,“名门说成巨富更贴切些。” 董霖一张嘴合不上,“到底是谁家?” 用巨富而非名门来形容的话,多从商,且不是官商就是皇商,天下没几家。 “等她回来,你自个儿问她吧。”事关夏苏最深的秘密,赵青河不想当大嘴巴。 这时,泰婶双手捧了一卷画轴出来,比起赵青河深不可测的态度,她的担忧十分明显,“老天保佑苏娘莫出事才好,便是我不懂这等雅艺,瞧着立时心酸。只是少爷,这画真要送去董先生那儿?分明画得是——” “董先生布置给苏娘的功课,至少要给他过过眼。”赵青河对八道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打断泰婶的话,再道,“烦请乔阿大送去,董先生留还是不留,先看他的意思。” 不是未被触动,看到画的瞬间,甚至双眼发烫,灵魂涤荡,然而眼下,他最想,见到夏苏而已。 人不在,画活了,只有无边恐慌。 他可不想,已决心陪她夜行到老的这一世,仅能睹画思人。 原来,贪心如斯,一念执着,是这样的感觉。 八只眼睛好奇得要命,却没一人阻挠泰婶的脚步,都知此刻不是解决好奇心的时候。乔氏兄弟和大驴紧跟着出去,却是按吩咐办事。 董霖觉得自己好像被晾了,“我能帮什么忙?” “把前头马厩里的车给套上,我得坐车去。”赵青河不是逞强之人。 “去哪儿?”董霖老兴奋。 赵青河喜欢调侃这位好兄弟,“啧啧,越发痴呆了你,这么快就忘记为什么找我来?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儿,我又如何知道?” 董霖啊了一声,“你要去岑雪敏的命案现场?那你刚才一副没兴趣的样子,摆给谁看的?”耍他啊。 赵青河不置可否,耸了耸肩,“我改主意了。你到底带不带路,不然过了这村没这店……” 董霖还不算没良心,“你家妹妹怎么办?” “若她真下定决心去办自己的事,大概已经走远了,我这会儿着急也没用。”刘家远在北方,“即刻回转”这样的话,至少要有离开半年的觉悟。 所以他觉得,这个“即”字十分不恰当。 若说即刻回来,没有人会认为要等上三两月,甚至耗时年。 -------------------------------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 第166片 谋财害命 董霖知赵青河说话做事时不打诳语,瞧着猜来猜去挺玄虚,其实心里十分有底。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如此一来,他要再问下去,就成了瞎操心,于是不多说,摸摸鼻子,认命为这人当车夫去。 命案发生在城南小山一座隐秘的小庄子里,而且现场实在不冷清。 前院中横陈二十来条尸体,亦不难辨认他们的职业。 苏州第一大镖局“飓云”大大小小镖旗插在一列马车上,风里威武飘扬,雄赳赳气昂昂,可惜它们的主人这日都成了纸老虎,虽非坐以待毙,反抗显然没起多大作用,剑中要害,少外伤,死得快又快。 庄后院的小门外,岑雪敏仰倒在不起眼的一辆乌蓬车里,身中十来柄飞刀,如同刺猬。眉心一刀最致命,两眼瞪得惊恐大,表情痛苦万分。她一身车夫打扮,手里紧握赶马皮鞭,而车里空无一物。 “怎么样?”董霖三两步凑着赵青河的脚步,“瞧出岑雪敏的仇人没有?我知道你最烦添乱,特地嘱咐不准碰尸体,不准进庄子,只能守在庄子外头。” 赵青河上前,探头进车里扫视一圈,又旁若无人搜过岑雪敏的袖袋,里袋和腰间各只香囊荷包,连靴子也拔下来看过。 死的样子不凄惨,不过这么嗜财如命的一个人,身怀巨富,死后却连买棺材的银子都不剩,恐怕会化成凄惨鬼。 赵青河冷笑一声,“都没了。” “嗯?什么都没了?”董霖也算反应快。[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银子,银票,各种值钱的东西。”赵青河说到这儿,笑了一声,“这位姑娘若能早一点走上正道,其实可以过得很舒坦。到如今,原本替她卖命的人死光光,自己就请了镖局押送身家,倒很光明磊落,却也太迟了。” “可不是嘛!咱这几日尽在赌场帮舵等处转悠,水旱私运两道打探,谁知道她能找上镖局,还是咱苏州城最大的镖局。连你都没料不到,也算她略胜一筹了吧。”任何能打击赵青河脑力的人和事,分一分性质好坏之前,董霖心里会先暗爽一下。 “一山还有一山高嘛。”谁知赵青河油盐不进,“可惜爹娘没教好。” 董霖不能更认同,连连点头之后就道,“钱财肯定让仇家顺手牵羊了。” “岑雪敏带领的这伙人行事隐秘,作案手法神不知鬼不觉,受害者要么多财大气粗,要么弱贫无依,让人恨是一定的,只怕恨也无奈,压根都不知道恨谁去。”赵青河一直不说仇杀。 董霖终于有所察觉,“如今这伙人却已无所遁形,被你整锅端了,城中人人热聊此案,很快就会散播全国。” “前几日才破得案子,这会儿仇家就能找上门来?再说,是让苏州府衙的你们整锅端,我只是配合官差,从旁协助,绝对不敢居功。”开玩笑,他分明就是平头老百姓一个,千万别树立成青天老爷。 董霖瞧赵青河的眼神十分了然,“你这调调,倒是跟知府大人一模一样,怕你抢功,一个劲儿说成不干你的事。” “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欣赏你家大人的,爱民如子,知道保护无辜百姓。”赵青河语气认真。 董霖道,“我欣赏你的是,黑与白皆任你翻嘴皮子,竟然还不招人反感。” 知府大人平常自私势利,却对赵青河言听计从。要不是赵青河只肯管这系列的案子,他这个师爷早一边歇着去了。知府大人如今跟他万事都聊,他很怀疑正是因为自己和赵青河私交甚笃,变相向赵青河寻求解决之道。 “我有什么说什么而已。”赵青河那张酷棱的脸上,没有一丝傲慢,正气浩然。 董霖才想嘲两句,却见赵青河蹲身去看车轮印子,知这人虽骨子里冷傲,做起事来还真不含糊。当下他也不好再说,乖乖跟着对方,将其在现场办案的那一套仔细记在心里。 赵青河也不吝啬,只要有六七成以上的把握,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董霖听着听着,最后对于赵青河得出劫财杀人的可能结论,也就不感到吃惊了。 董师爷但问,“普通劫财多是盗匪所为,选在人烟稀少的山林荒原,此案虽明显见财起意,行凶者如何得知岑雪敏藏匿处,并知她要运巨资?莫非是相熟之人?” 夸董霖的话,赵青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只是顺着接下,“也不是不可能。岑雪敏手下方大掌柜就曾有私吞名画之心,公然作乱。既然方掌柜敢这么做,也难保他或其它手下将岑雪敏藏匿财宝之处透露,计划这回打劫。如今方掌柜已死,但你抓到了另两人,均是岑雪敏左右手,好好审审,说不准漏出蛛丝马迹。” 董霖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那两位主。对了,岑雪敏有罪无罪,由他俩再加物证就可判定。”一拍脑袋,懊恼自己傻白了。 “真是服了你,白长一颗好看脑袋瓜。”与其别别扭扭夸着,不如嘻嘻哈哈打趣,赵青河和董霖属同类相聚,不打不铁,不骂不义。 “都是因为聪明不得了的岑姑娘死得太突然……欸?你去哪儿?”董霖见赵青河大步往外走,赶紧跟着。 谁知赵青河忽地跃起,向后一个回旋踢,将董霖逼退,“岑雪敏死有余辜,她的案子到此为止。兄弟,接下来,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暂时各顾各的吧。” 必须转脑的时候,董霖并不笨,“你去追姑娘啊?” 赵青河眯了眼,“与其说追她,不如说去会一会她的兄长。” 董霖奇道,“夏妹妹既有兄长,为何还与你们同住?” “哥哥不亲,亲姐姐亲妹妹倒有四个。”算是给董霖一个关于夏苏出身的暗示,赵青河没再回头,叫了一个衙役送他回赵府。 董霖分得轻重,留在庄里慢慢整理,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拍脑门大叫一声,“刘——” 他又顿时闭紧嘴,鼓着眼珠子看看周围的衙差,挥手粉饰太平。 ------------------------------ 今天第二更......离加更还差十来张月票......(未完待续。) ------------ 第167片 抛棺引泪 董霖已无人能听见的声量嘟哝,“京师,抗婚,养子,五千金,巨富皇商……小气巴拉的夏妹妹居然是刘家女儿……天下当真无奇不有……” 董霖祖家就在京城,他又长在那儿,崔刘二姓如雷贯耳,是不输于任何高官皇贵子弟的权富门,由皇上,最有势力的娘娘们和厂公公们直罩。(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崔家男丁众多,反观刘家,则以又漂亮又刁蛮的千金们闻名。 他甚至在不少热闹的场合见过四位刘小姐。 一个个,容貌均明亮姣美,身姿妖娆,言行举止皆别致迷人,引人瞩目。不过,他家的人都不喜欢她们。用他祖父的话来说,不正经。 事实证明,这四位千金虽都嫁入了极富之家,夫君却非老即病,其居心明显,是以家族为先的婚姻联合。 刘四小姐则以神秘出名,养在深闺少有人识,借四位姐妹的光而已。 但董霖离开京城那年,刘四小姐与刘公公的婚事传扬得十分喧哗。他娘还唏嘘,没准这是刘家唯一的好姑娘,就这么让父兄卖给了权贵,实在可怜。 不料,那位四小姐得了重疾出城将养,从此婚期变为遥遥无期。 坊间谣言,四小姐得病的消息传出来前,刘府那帮厉害的护师快进快出忙碌了好一阵,而城门盘查也突然密实,郊县镇和要道上官兵衙役到处走,所以那位小姐不是得病,而是逃婚了。 “夏苏……刘苏……”刘家大名鼎鼎,自以为不输男的大小姐,叫刘莉儿? 董霖想起来,“刘苏儿!” 刹那,他替赵青河感觉头顶压下一座大山。[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若真不幸让他猜中,夏苏就是刘公公要娶的人,赵青河纵为赵家之子,刘公公也绝不会顾忌。这年头,官不如贵,贵不如宦,就算是王爷,还得讨着公公的好呢。 董霖那头为了好兄弟的事帮着绞尽脑汁,这头的赵青河还是很沉定的。 午后,大驴和乔连乔生来回话,赵青河一边安抚泰伯泰婶他们安心,一边吩咐三人去收拾行李。他知夏苏的身份已有大半年,如今她被刘家找到,虽比他的预料发生得快,还不至于慌了手脚。 等赵大老爷在外屋喊他时,他的行装整理完毕,干净利索一只包袱。然后,他将包袱拎给大驴,叫大驴先到门外等,这才理会黑脸老爹,对一旁的赵大夫人只是轻轻点个头。 “赵大老爷。”喊出一声爹,他相信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你毒才清,今早刚醒,这却是要出远门?”赵大老爷错过儿子二十年,显然没多大耐性再等这个漫长的过程,一脸急切关心的表情。 赵青河哦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字眼蹦出来。 “青河,别看你爹这样,其实是担心你。这几****昏迷不醒,他也整夜整夜不能合眼。”有人黑脸,就有人白脸,赵大夫人婉和道,“适才进来就一直没瞧见苏娘,她不在家么?” “苏娘出门了,我就是要追她去。”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 赵大老爷脸更黑,“姑娘家家的,独自出门不妥当,而你一个尚未成亲的男子,追着她去亦不像话。真要找人照顾,就该禀了我夫人,派些丫头婆子,还有府里武师。” “苏娘是我未婚妻,不好劳大夫人操心。”赵青河自觉措辞客气。 “这事……”赵大老爷正要把话说绝,却见妻子朝自己使个眼色,缓道,“一日未成夫妻,就当避嫌。我瞧你精神不错,便跟我去见老太爷吧。多亏你平静解决了岑……岑氏之事,没让她连累赵氏声名,如今各房长辈都已认可你,连老太爷也说要早些认祖归宗。这月十六大吉,没剩几日,有好多事要抓紧办的。” 这对夫妻对他始终不弃的期盼,算不算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青河笑了,漠傲而起的坏心思,“赵大老爷确定这时要急办我的事,而不是另一个儿子的事?” 夏苏捉私奔捉得大好! 简直是他手中一张王牌,足够他暂时摆脱这对夫妻一心一意的关注。 赵大夫人闻之色变,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亲生儿,“四郎有何事?” “岑雪敏之所以在杭州对我痛下杀手,又突然转情于二房六郎,皆因她对我也好,对四公子也好,已断去嫁念。岑雪敏一直立志嫁为赵府长孙媳,其实不如说她的目标是未来当家主母的地位。也就是说,我和四公子当不了家主,便轮到六公子了。照她的计划,我死是迟早的事,而四公子――”他顿了顿,看着那位贤良的大夫人神情转为惊恐,“大夫人莫想过了头,四公子性命无恙,只不过岑雪敏对已婚男子兴趣缺缺罢了。” 赵大夫人半张着嘴,“……已婚?” 赵大老爷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四郎怎会――” “就是啊。”赵青河自己乐见其成,却打算撇个门清,“董师爷不是抓了岑姑娘几个手下嘛。听他们说,岑姑娘亲眼瞧见四公子与胡氏的女儿坐一船,一大堆家当,带着胡姨一道往北去了。后来打听下来,才知两人在杭州成了亲,办得桌席虽不大,胡宅邻里都吃到了喜酒……” 赵大夫人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里,不停唤着“我的儿”,又陡然质问,“子朔不是由你送上船的么?” 是的,这才是真性情,实在不必到他这儿来温婉娴淑。她端得累,他也不心存感激。就算认了这个爹,不一定非要显得一家和美。要知道,感情这东西,在人前越近乎,在心里越遥远。 因此,赵青河对这声质问并不当回事,“四公子不无知,我更不是他爹,送得他上船,还能包他一路顺风。” 不期待,也就不失望,他拥有已经够多。 “老爷……”赵大夫人听出赵青河的暗讽,知道自己并无理由质问他,讪讪然转向夫君,“......这可如何是好?” 赵大老爷自然训得亲儿,“你平素帮官府破案缉凶,自诩观察力一等一,自己的弟弟要做出这种有辱家门之事,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 星期五啦,周末要到啦,今天第一更。。。离三更还差9张月票。。。(未完待续。) ------------ 第168片 归家时节 赵青河在这儿等着呢。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四公子在船上倒是说起一句自己像极赵大老爷,也能一鸣惊人。只不过,我当时压根没想到,是违背长辈和婚姻自主,这样的一鸣惊人哪。” 赵青河话意分明:“上梁不正下梁歪”。 赵大夫人看丈夫的眼神里立即生出一丝怨怼。事关儿子,与丈夫那些表面礼节亦可以不顾,她等不到丈夫的喜爱,至少要守住儿子。 “老爷别再怪谁了,赶紧找到四郎才是正经。”但终究,赵大夫人本性不坏,内心对赵青河的不满来得快去得快。 所以赵青河也不自私,“老爷夫人莫急,我已打听出四公子落脚之处,想来以胡姨慷慨宽厚的为人,应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躲公公婆婆一辈子。撇开两人情深似海不说,胡氏身家――”他记得与胡氏的约定,会帮着说服赵家人认可这门婚事。 “此事不由你一个小辈多言。”赵大老爷却打断了赵青河,问过赵子朔的落脚处,踏出屋门又想起来问,“你究竟要去哪儿?” 赵青河走到门边,望着在园子里立了不知多久的周旭和老梓,答他爹,“北上都城。”见他爹张口欲言,“可惜我的事十万分急,等不了与老爷夫人同行,到京里再聚罢。到时,我与苏娘一道,拜见你们二位。” 赵大老爷听着,就觉儿子短短几句意味深长。 他立感疑惑,却让他夫人催着走。尽管他想两个儿子一起顾,但无法同时同刻顾得到,思想再三,决定先解决“已婚”的那一个。 当然,待他知道自己弄错,应该紧紧拘着“未婚”的这个儿子的时候,这个儿子也成“已婚”了。9; 提供Txt免费下载) 这对夫妻走得太急,对于园中两位来客,也顾不上问。 “周叔。梓叔。”走掉的那两位,赵青河只敬在他们岁数大,眼前这两位才是自家长辈,打内心尊重。 “你家可真热闹。”老梓撇撇嘴,不用人请,自动自发走进正屋,翘残腿上桌,倒茶喝茶,“丫头不太好嫁你。她又笨又慢,被人骂一句,要半个时辰后才能回嘴,根本干不了伺候公婆的事儿。” 赵青河讨好笑着,“这回把苏娘接回来,我们就搬走了,和她一早说好的,今后就过自己的日子。” 老梓哼哼,“不过,你小子穷啊――” “两人还年轻,又很有本事,就怕贪心而已,哪能穷得到他们。”周旭比老梓清楚这个小家的家底,“就这会儿,不算那间已有进项的画片作坊,青河手里少说有百两银票子,用不着你这个吃光赌光的叔叔操心。” “靠两位叔叔帮忙才开得张,叔叔们便是吃光用光也不怕,有我们将来养老。”赵青河这话,不仅是说说而已。 世上所有的感情,都并非想当然,应该有得有报,尽力经营,否则就算亲如父母子女,一昧向对方索取,也只会渐行渐远。 血亲之情,纵然比其他感情宽容得多,却不可贪婪无边,最终是可能全然失去的。 真正的情,为彼此付出,彼此就不求而得,看似自然而然,其实皆需一颗珍惜对方的心。 “不必说大话,怕你养不起。”老梓总是嘴硬,对夏苏的疼爱之心却满溢。 周旭一向温和,但论起疼爱夏苏,半点不比老梓轻,“阿梓老来由我养,青河你只需把丫头带出来,今后别让她受苦就好了。” 赵青河毕恭毕敬道声是,“恐要再借叔叔们一臂之力。” 老梓嘟囔,“个个小看老子,当老子败家子。”一搓手,不计较,又道,“你就算不借,老子这两只胳膊一条腿,外加一根铁拐,早已准备把刘府拆了。” 如此,才是亲情,不用靠血缘强加。 “说得容易,刘家之富可压死一城人。不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一道上京去,总有办法可寻。”周旭道。 见乔婶子抱着宝轴进内园,而不是那位花蝴蝶婶婶,赵青河心思陡转,“周叔若一同上京,轴儿要给周婶照顾么?” “轴儿娘诱苏娘被捉,大概已拿了钱财远走高飞,再不可能回转。轴儿暂请你家两位婶子照顾,我很放心。” 乔连乔生来找夏苏,周旭赶回家中,发现院门敞开,屋里所有蜡烛点残,唯有自己那盏宝贝灯让人仔细熄灭盖住,而宝轴娘已不见踪迹,他就猜到了前因后果。 他待宝轴娘的夫妻之情虽淡,初衷着实不恶,想给她一回全新的生活。膝下有女,还有丈夫可依靠,如此互相照顾,过一辈子。她一直不甘平淡,他也不强求,任她像花蝴蝶一般飞展。蝴蝶之命天生,她自己活得开心就好。 然,那女人实不该拿夏苏换取富贵。他从未阻止她追逐所求,她却不应该伤害他的家人,因此他决定就当轴儿有爹没娘,再不会让那女人靠近他们一步。 “是我过于放任她。”他的错。 老梓撇撇嘴,“早说那女人会惹祸。” 赵青河一听,立即就把整个画面拼凑完整,“恐怕周婶露出了破绽,苏娘已看出端倪。”所以,才说办事去了。 周旭怔道,“既已看出端倪,为何――” “因为她不想逃了。”纵能隐居山林,肆意寄情笔墨,以夏苏的性子,心病难消,惶惶不可终日。 他和她,皆是只肯躲一回的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老子宁可她是一片瓦。”老梓护犊子的心,自又不同。 “她舍不得江南胜景。” 比起无人的清静山间,热闹的画集书市才是那位姑娘的所爱,夜行精彩缤纷。 只要她一日不放弃画画,就难保画中显她,引得刘家人找上门来。迟来,不如早来,还能放手一搏,争取早日安居于江南,心无旁骛。 赵青河目放长空。 初夏的天,高而清朗。 夏苏选得好时候,那么,他也毫不犹豫同意,这确实是个完美的,回家的好时候。 季节正好,到北方避暑,回南方过冬,克服候鸟症候群。 他,就陪她走一趟。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69片 喧闹刘府(月票加更) 先不说他痛不痛快,想到未知的,同为哥哥的家伙,赵青河就心堵。[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但他男子汉大丈夫,追姑娘时,绝对,必须,能屈能伸,一切以那位姑娘的心情为最重。 她非把刀山火海当景点,他就得欢天喜地去刻“到此一游”! 七月。 京城。 表面上清静很久的刘府,近来喧哗。 喧哗的原因,半座城的人都知道。养病三年的刘四小姐终于痊愈,由刘大公子接回家了。 而刘府四千金出嫁是全城津津乐道之事,这位因病早过了嫁龄的四小姐,已定四年的婚约应该迫在眉睫,就等刘公公定下婚期迎娶。 要说刘家五位姑娘,嫁得非富则贵,却偏偏连平民百姓都不会羡慕,只不过添加茶余饭后的精彩谈资罢了。好比四小姐,好好一个姑娘家,配了太监当妾,这其中的故事,足够众人发挥无限想象,说上一天一夜都没法说得完。 不料,人们感慨还新,本来可以预见的一个女子凄惨后半生的结局,突然生出别样风波,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就在刘四小姐回府没几日,那么巧,有朝廷重臣上书,呈表宫里某位得势的公公欺霸民女,且三妻四妾,时时****,万分不人道。 皇帝怒,斥查此事,将那位公公杖毙,并开始约束内官娶妻纳妾之猖獗行为。 那位公公虽非刘四小姐的未来夫婿,刘公公却为了讨好皇帝,不敢拿自己的地位冒险,连忙派人向刘府退了婚约,再无意娶刘四小姐。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这下,原本待嫁的四小姐,就成为无婚无约的老姑娘。 又因她之前的婚约,哪怕刘家仍是钦定皇商,也无一家对她抱好感,愿意求娶。 半个月过去,甚至连刘府的下人们都认为,四小姐是要赖在家里一辈子了。随着夫人姨娘们对四小姐的冷淡,这些人待她毕恭毕敬的脸色也变了回去,一如从前,明目张胆克扣吃喝用度。尤其,在刘大公子忙于同宫中打交道的时候,愈发嚣张。 这日晌午,禾心将饭龛往桌上用力一放,端出一碟隔夜冷包子,怒气冲冲道,“越来越过分了,今日连午膳都不给,用昨晚的包子打发我们。” 坐在窗口发呆的夏苏转过头来,看着那碟包子,面无表情,但起身拎了铜壶,放小炉子上烧水。 禾心见她打算热水就冷包子吃的样子,实在没办法消气,“姐姐纵然不能飞檐走壁,难道还教训不得几个刁奴?你要是不忍心,就让我来。” “能吃饱就好。再说,隔夜包子比馊包子强。”夏苏慢吞吞说。 回来近一个月,发现刘府还是老样子。虽然姐姐妹妹们都嫁了出去,父亲的妻妾仍各自逍遥,得宠的男仆当道,四下找乐子。那些貌美妖娆的丫鬟,再仗着她们的男人撑腰,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你争我抢,为了多得一点宠,各种使绊子耍诡计。 这些人数年如一日,仍用以前的花样欺负弱小,不疲么? 禾心眼珠子一凸,“还能给馊包子?!” “不吃就饿你三四日。”夏苏只觉这些人枯燥乏味。 “一群王八蛋!”禾心骂了出来,眼睛却刹那泛红,“姐姐......” 她原本以为自己没爹没娘很可怜,还对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特别看不过眼。 “别说我可怜。“夏苏打断禾心,“我这回回来,是自愿的,办完事就会走。”从此,与这个家再无干系。 禾心嗯嗯直点头,“狐仙大人会保佑咱们,让那些坏东西吃拉肚子。” 夏苏瞥禾心一眼,“你该不会做了手脚吧?” 禾心耸耸肩,无辜到可爱俏皮,“没有,都是狐仙大人的法术高强,。” 等水烧开,夏苏给禾心倒了热茶,自己再拿一个冷包子,“你不必替我出头,那些小人等不到我生气,自然就觉没意思了。”刘府如旧,心思仍丑,人面却新,大概还不知她的性子。 突然,见刘彻言走进园子,夏苏低眼瞧瞧手上的包子,“禾心,装上包子出去吧,在大公子面前假装遮掩些,能惹他疑心查看就最好。他若不问,你就送空碟子回厨房。厨子要问怎么都吃完了,你就说大公子来我这儿,让喂了鱼。” 禾心眼睛亮闪闪,利落收拾好,拎着饭龛往外走。 夏苏将包子快快吃完,立在窗后,静瞧刘彻言与禾心说话。如她所料,禾心打开了饭龛给他瞧。他神情不动,挥手让禾心走了。 这个家虽没变,她却变了,觉得不用去计较的小事,现在想去计较计较。 即便是龙潭虎穴,也是她的家,不是么? 难道一声四小姐,是喊着玩儿的? 刘彻言进屋来,见到夏苏正在桌案后磨墨,“四妹妹这下知道,这两根链子长短正好,照样可以自在的。不过,为兄不明白,爹已经不会再拿铁板子逼你作画,你为何还想捉笔呢?你可记得小时候,让爹打疼了哭,那会儿你愿意跟我亲近,哭着说最讨厌画画了。” 是。 她记得很清楚。 八九岁天真的岁数,娘刚过世,不知道爹并非真心疼她,不知道这个兄长狼子野心,不知道刘府一片污秽。她只知,爹突然变得很凶,姐姐们总来欺负,日子万般难捱起来。那时,她还以为刘彻言和她一样,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娃,所以曾找他说真心话。 夏苏淡然一笑,“然后我每哭完一回,爹第二日就会知道,处罚得更厉害。”回想过去,遍体鳞伤,鼠胆和龟慢也从那时开始练,“有意思的是,被逼的时候满心不愿意,没人逼了,却是一日都离不得笔墨。也许爹说得对,我实在像他,好眼,好笔,继承他的血脉,天生之才。说起来,兄长怎么都不爱画艺,读书也累,是像你的亲爹么?” 刘彻言一手过来,掐住夏苏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往墙上撞,狰狞面目,“你好大的胆!” 他最忌讳他人谈论他的出身。 ------------------------------ 早上起来才看到哈,加更一章,亲们,周末愉快! 月票230时再加更哦,还差28票。。。(未完待续。) ------------ 第170片 亲上加亲 t  哪有好人家的孩子会进宫当太监? 同样姓刘,大伯飞黄腾达前,刘彻言是最低贱的家奴之子,亲爹是大户人家的账房,娘跟主子私通,被卖到不知何处去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夏苏不呼痛不变脸,双目直视,“难道我说错了?” 刘彻言的自卑心,也从未消减过一丝一毫。十多年来,从被人敷衍,到胆战心惊,尊称为刘大公子,如今更是实质上的一家之主,他仍不能理直气壮,谈出身而色变。 “刘苏儿!”一只手揪扯她的衣襟,裸露半只白玉香肩,令他双目充斥血丝,不由倾身压上去,“你以为我大伯退了婚约,就能嫁给你那位义兄?想得美!你这条小命捏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句话,立刻让你生不如死!” 扭曲的脸庞,暴怒的气息,卑怯却不容人言的无谓自尊,明目张胆的践踏要挟,刘苏儿会惊吓若鼠,夏苏却不会胆怯。 “兄长为何如此惧论自己的身世?满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是刘公公亲侄,是我爹的养子。当年认养,摆下三日流水宴,正是为了向全城通告。你如今连提都不让人提,莫非有杀光一城人的打算?” 自卑,皆因他的地位尚不稳,所以忐忑不安,怕又打回原形。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也因此,他将她爹施毒软禁,想杀又不能杀,无论如何要等他得到刘府一切。 三年时间,夏苏已然想得明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表面上恭维我,心里却嘲笑我。” 润美的肌肤莹然有光,不施粉黛的容颜安然闲定,她满身香,不浓,清冽,一如从前,无比诱人。刘彻言张开牙,咬住她的肩,直到品尝到温暖的血味,方才松口,退开半丈。 他要过那么多女人,真正想要的,只有眼前这一个。 从前,他爱她惊恐又倔强,爱她专注又勤奋,爱她出淤泥而不染,爱她独善其身般静默,爱她忍耐慢吞却不失智慧。现在,还得加上她勇敢而坚持,能顶嘴又不吵,沉稳却显出了自信。 曾以为得到她轻而易举,却永远忘不了自己提出娶她时,那位养父哈哈大笑的表情。 刘玮说,狗杂种不配,除非自己死。 他不配,他就将她配给太监。但婚约一定,他成了最后悔的人。那种望而不得,只能心痒的咬牙切齿之感,如同刘玮藏起来的巨大家底,想到发疯也无法触碰,如万蚁噬魂。 她逃了,某种程度上,他松口气,甚至希望随着岁月流逝,大伯忘了她,他再把她找回来,从此私藏。这份私心藏得很深,他对漂亮女子多轻佻,所以即便对她孟浪,也没有人会起疑心,更不会觉得他待她特别。 但,她是特别的,一直。 大伯退婚,他出入宫廷,在别人眼里是失望沮丧,意图挽回大伯的心意,其实心中欣喜若狂,这才有了此时咬她的举动。他渴望与之相亲,又不能坦言心爱,唯有以粗暴惩戒的形式来满足。 要她的时机尚不成熟,然而这一回,已无需等太久。 夏苏收上肩衣,对鲜血淋漓太习以为常,根本不知道“兄长”出自“爱她”的心理,淡然道,“别再这么做。” 习以为常,不代表会容忍,要不是让他咬出了血,她将其归类为惩罚,而不是侵犯,她会像从前那样,坚决反抗到底的。 “还想撕咬我一番?” 刘彻言不同以往的微笑面庞,让夏苏心生警觉,“事到如今,你我不必装兄妹友爱,有话不妨直说。” “好。”让他说,他就说,“我虽名义上是刘府之子,终究还差了一点名正言顺,外人看来,如同我霸占养父的家产一般。” 夏苏轻笑一声。霸占不霸占,不是一目了然么? 刘彻言只当听不出她笑中讽意,“原本你嫁给大伯,就是两家刘姓结为一家之意,如今婚约不再,你待嫁,我待娶......” 夏苏深邃的眼睛睁大了,瞪着刘彻言,有些不敢相信。 刘彻言反笑,“四妹妹一向聪慧,猜得正对。大伯的意思,让我娶了你,将来你生个儿子,家产就不分你刘我刘,真正一家亲。” 夏苏僵直站立,仍然无言。 刘公公一向将刘府当做自己的金库,把亲侄子塞进来当她爹的儿子,任刘彻言不孝不伦,比她那风流爹,更加荒唐地搅污了这个家,窥觑财产还要弄什么名正言顺,让她嫁给刘彻言?生儿子? 叫她说什么? “无耻!”除了骂。 “四妹是担心亲上加亲,惹人说闲话?”刘彻言爱看夏苏发火,真性子真可爱,“大伯也有此顾虑,所以打算禀了皇上,让他下道旨意,御赐的婚姻不但无人再嫌,还成美谈。” 夏苏这时,真恨自己嘴笨,满腹恨意说不出来。 “四妹放心,刚才兄长情非得已,一时欢喜才亲近你,今后,只要圣上旨意不到,兄长不会再乱来,免得落人口实,坏了四妹清白之名。” 刘彻言笑得难得俊朗,却引出夏苏一身鸡皮疙瘩。 “哟,我这是要说恭喜了?”一道傲娇的女声,紧随一位明艳女子入得园来。 夏苏愕然,“大姐?” “刘莉儿,你居然还活着?”刘彻言沉眼冷笑。 “是啊,托福。”刘莉儿扫过夏苏,目光落在刘彻言面上,露骨嗲笑,“弟弟长得更好了,看得姐姐心动。只是恁让姐姐伤心,你想要名正言顺,娶了姐姐亦同,何必非要娶下贱人生得下贱货?姐姐可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嫡出嫡长。再说生儿子,有点眼力的接产婆子都说我必生儿子,多子多福。四娘瘦得跟竿子一样,就怕子儿都蹦不出一个。” 熟悉得刁蛮无理,分明欺辱她,却令夏苏莫名松快。她一人对付刘彻言,到底有点高看了自己。 “你不要脸,我要脸。我堂堂刘家大公子,娶世家名门都不在话下,怎可能娶寡妇进门?”想不到当年跟他对着干的刘莉儿跑回来,刘彻言一时头疼。 ---------------------- 今天第二更。。。第三更6点。。。(未完待续。) ------------ 第171片 沦落之家 “这话也就骗骗不知情的。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刘莉儿笑得娇气,眼里却狠,“我爹那些貌美如花的妾,跟寡妇差不多,弟弟难道没当过入幕的夫郎,夜夜照样销魂?还以为你尝过姐姐的滋味儿,早该明白了才是,不懂人事的傻姑娘,怎比得姐姐--” “住口!”刘彻言恼羞成怒。 夏苏一脸情绪无波,家里虽不是件件丑事她都知道,大姐和刘彻言当年算得上轰轰烈烈。 趁着刘莉儿同刘彻言纠缠,她绕出屋子去看爹。 走出不多会儿,听得刘莉儿在后面喊她。 “刘苏儿。” 好久没人用这名唤她,夏苏半晌反应过来,转身看向刘莉儿,“大姐。” “嫁给刘彻言这件事,你就别想了。”看上去也和从前一般无二,刘莉儿姿态嚣扬跋扈,“也别以为你帮了我一回,我会帮你。” “两件事,我一件都没想过。”她对赵青河说过,闵氏不会瞒住刘莉儿。不过,把刘彻言引到苏州来的,显然不是刘莉儿,否则刘彻言不该见刘莉儿就变脸。 “那就好。”刘莉儿撇一抹艳笑,“我是家中嫡长女,既然要当家长,家产自然归我。” “的确如此。”看来她可以稍等,但夏苏并没有两手一撂坐山观虎,反道,“皇上忽对宦官态度不明,刘公公或会失势,大姐不妨利用。” 刘莉儿眼里微闪,扫过夏苏手脚上的链子,“我自有主张,你也不用多管闲事,早点帮帮自己是正经。[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此链宝剑难断,唯钥匙可解。大姐不必特意帮我,顺手的话,捡来让我用一用即可。”夏苏说得轻松。 刘莉儿失笑,啐夏苏一口,“呸,我上哪儿顺手给你捡来啊?刘彻言精得跟鬼一样,当初也是少不更事,才让我拐了――” 这种话,刘彻言不想听,夏苏也没兴趣,打断她,“大姐想要家产,没点志气可不行,我等大姐好消息。”才要转过身去,又想起来问,“大姐去不去看爹?” “看过了。”刘莉儿顿时敛笑,“当年宁可把我赶出去,也怕我威胁到他。与其说恨刘彻言,我更恨爹。不过,瞧他如今这幅模样,恨也无用,就当我是自作自受吧。倒是你,听闵氏说你有了男人。我们女人要是找对男人,可撒野撒娇撒欢,想做什么做什么。你找对了没有?” 找对了,所以全然不似以往,一身光华,一面明安,气定神闲,一丝胆怯也无。 但夏苏眉梢一挑,暗想这叫她怎么答。她没撒过野,撒过娇,撒过欢,不过赵青河回来后,她还真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我今后各管各,别挡我的路,也别拖我的后腿,要是敢跟我抢东西,姐妹从此没得做。”刘莉儿扬起头走了。 她一出生就骄傲,即便是最跌宕起伏的那段时日,也不曾放下过,这辈子大概不可能对谁低头。 夏苏熟知刘莉儿的脾性,也没有同姐妹冰释前嫌的打算,能各做各事就最好不过。 七弯八绕,她来到父亲院中。 别人还在把玻璃珠子当宝,这里装着玻璃窗玻璃门玻璃栏,一看奢侈,对刘府而言只是廉价物。 刘玮年轻时亲自带船队出海数回,直到最后一次差点死于海难,从此才不跟船了。但不管怎样,他对舶来品和异邦文化的通晓熟悉高于别商,加上天赋异禀的目力,书画之艺的精深修养,令他在珍宝这一行独占鳌头,受行家尊敬。 刘玮的前半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真是天佑傍身,无往不利。到了极致,就连先皇都赏识他,白丁出身,三十岁上便拿到皇商专营,采买珍宝和奢侈物,与内务大总管们打成一片,居然还能捞个编修的七品补吏,编书画史一套,史库收录,先皇时常捧读。 这样的父辈,子孙本可仰赖,偏偏心性狭窄,自私自利,享受无上荣华,却又怕任何人分薄富贵的草民劣根,导致整个刘府成了污水泥沼。 同类相聚相竞,一个比一个自私,一个比一个狠戾,大欺小,强辱弱,一旦得势,立刻变本加厉,急功近利又短视。 “四小姐又来了。”坐在廊台上吃蜜桃的男仆,如刘府挑仆的贯例,高大结壮,相貌不次,仆衣露怀襟,肌肉线勾勒胸膛,而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夏苏,绝无主从之分,明晃晃放****引。 夏苏不认识此仆,来这里几回也不曾见过,但知他一定是家里哪位夫人的新宠,那位夫人又是刘彻言的人,才能捞到监视她爹这么重大的差事。 她惯常无视,正想进屋,却被一条伸过来的长腿拦住。 “小的是这座园子的管事,姓徐,请四小姐好歹认个脸。前些日子在外办差,一回来小子们就报我,四小姐成了这里常客,特来给你问安。” “徐管事。”从善如流,夏苏别过头去,仔细瞧了瞧他,“这下能让我进屋了么?” 徐管事却立到夏苏身前,笑得一口白牙闪烁,“四小姐真孝顺,小的守了这园子大半年,没见别人来得这么勤快。只是老爷这疯癫迷症,大夫说可能会过人。四小姐正是花开明媚的好年华,千万别染上了,让小的无所适从……”说着话,手不老实,竟拽了夏苏的衣袖。 “你说你姓徐?”夏苏眯眼成线,不,她错了,这个家不是没变,而是彻底沦落了。 徐管事摩挲着夏苏的袖料,让她特白特细腻的肌肤迷恍了心神。 四小姐是刘府禁忌的话题,暗底下传闻却一直不息,他还以为是个怯卑无能的陋颜女,谁知一见惊艳。香气清爽,颜美若玉,深眸邃海,身段纤巧无骨,无一处不美。虽知这位四小姐不受大公子待见,要是能让他享用一番倒也快活。 “我还以为你姓刘呢。” 冰天雪珠,叮当落下,让徐管事发热的脑袋一冷,视线对上夏苏,又陡然让寒霜双目打了个惊颤,不自觉缩回放肆的手。 -------------------------------------- 今天第三更。。。月票230时,再加更,目前还远。。。亲们明天见哦!(未完待续。) ------------ 第172片 沼气毒潭 “徐管事让我认住你的脸,我也说句实话。(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姨娘们如花似玉,虽爱漂亮年轻的身体,只是身体的主人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宠爱难以持鲜,所以像你这样的仆人,来来去去不知凡几,我都懒得记。徐管事还是要凭些自身的本事,让这家的主人们真正重用了才是,而非靠枕头风。今日吹过,明日还吹不吹就难说了。” 夏苏已非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单凭言辞就具有力量。 徐管事立刻退到一边,给自己两巴掌,“小的昨夜喝多了,胡言乱语,从今往后再不敢冒犯四小姐。” 这人,倒不蠢笨。 夏苏不再跟徐管事啰嗦,进到里屋看昏沉沉睡着的父亲,便打开了窗,在书案上铺好纸,从书架上挑起颜料。 对外,刘玮得的是怪病,神志迷糊,记忆混乱,身体乏力,一日之中多昏睡,清醒时常发疯发狂摔东西,大叫大嚷也让人听不明白的话,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大夫症断他不完全是疯症,而是年久入花丛,酒色沾染过多,以至于六十不到就挖空了身子,脑力衰竭成如此。这种病,无药可医,耗时耗银,只能等死而已。(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这种诊断,十分符合刘玮在人们心中的风流形象,故而也无人怀疑别的可能。 然而夏苏怀疑,这是爹和刘彻言互相争斗而败下阵的后果。爹要害刘彻言,反过来又被刘彻言所害。横竖刘府上下都已认刘彻言为一家之主,大夫也是刘彻言找的,爹的病自然由刘彻言来说。 不过,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亦枉然。 徐管事上前来,“小的给四小姐研墨?” 监视爹,也监视她? 夏苏点头,刚拿起花青,想着调出草绿,就要再拿藤黄,却发现颜料架上没有藤黄,“藤黄用完了?” 徐总管道,“藤黄有毒,不可入口,怕老爷发起癫来放进嘴里,大公子吩咐撤掉了。小姐要用,小的这就去拿。” “不用了,花青也可作绿。”怕一下子吃死了人,就挖不出秘密?夏苏对自己心中所猜又笃定三分。“爹今日醒过了么?” 徐管事答,“一早醒来用过药,嚷嚷着累,又睡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得叫醒他用膳。这会儿小的要去厨房交待今日膳食,不知四小姐会待到几时?” “你只管去,我暂不走,今日摹工笔花鸟,会耗不少工夫。”正好清静。 徐管事道是,退身出去,但一出院子,见戚明背手等着,忙上前行礼,“戚大管事。” 戚明瞥他一眼,“你这张嘴别太贪,小心吃撑死了。” 徐管事知道自己所作所为落在了这位眼里,一个扑通跪地,“戚大管事饶命。” 戚明哼了哼,“还算你有几分眼色,听得进四小姐的话,没继续放肆。记住,四小姐到底姓刘,你别自以为是,仗了点女人的宠,就不知道自己老几。” 徐管事连连说记住了。 “吩咐你手下人,放亮眼珠子,把耳朵竖竖直,老爷跟四小姐若说话,一个字不漏转述给我。”戚明这才说正事。 徐管事回应已经吩咐过了,小心翼翼道,“我听小子们说四小姐过来数回,老爷压根认不出她来,只象从前那样瞎嚷嚷。倒是四小姐耐心十足,每回一来,总要作完一幅画才走。那几幅画都留在老爷屋里了,要不要小的拿来给您过目?” 戚明一挥手,“这些我已知道。” 并无异样,只是被摹过无数遍的名画。 戚明强调,“最紧要,是老爷万一认得了四小姐,父女俩说什么话。” 徐管事唯唯诺诺,目送戚明走远,骂道,“和我一样都是狗,装什么人模样。” “虽然都是狗,他的主人比你的主人厉害,所以就能装人模样啊。”从旁闪出的人竟是刘莉儿,娇嗔嫣笑着,见徐管事瞧直了眼,扭着腰肢凑近他面前,葱指往他下巴一勾一抬,“怎么样?要不要换一个主人,让你也能摆摆架子?” 徐管事不认得刘莉儿,虽爱其美艳,心却纹丝不动,以为她是哪位夫人的娘家亲戚,横竖这种人刘府到处是,“小的如今开了眼,不是姓刘的,就算不得我主。” 刘莉儿挺稀罕瞧着这人,“真稀奇,想不到家里还有能说句真话的仆人,不过眼皮子太浅,连大小姐都不认识。” 徐管事一想,脱口而出,“刘莉儿?” 刘莉儿本是个惊世骇俗的女子,思想不比一般,听他唤自己全名,不觉冒犯,反觉好玩,“本小姐就是刘莉儿。你叫什么名儿?本小姐越瞧你越顺眼,就收你当了心腹吧!” 这话看似任性,其实深思熟虑。刘莉儿看出这男人心大,有所图,正在择主,而刘彻言身边早就满员,不差一个聪明人,他想要出人头地,必须另选主子,才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诧异之后,徐管事垂眸,毕恭毕敬称道,“能为大小姐做事,是小的福气,只怕小的地位卑微,不过听人吩咐办差,帮不了大小姐。”心头活泛,却还要观察。 刘莉儿也明白,“无妨,反正府里上下皆知我刘莉儿想要的东西,怎么也不能让刘彻言一人独吞了。我爹变成这样,不可能不是刘彻言动得手脚,我就想找出凭证,告他杀父夺产。你自己考虑清楚,若觉得我有胜算,尽管来投奔我。我说话算话,若是你立得功劳,等我当了家,你就是大管事。” 这回,刘莉儿才真走了。 徐管事回身,静静推开拱门,从门缝里,能看到窗口的那位姑娘。 她坐得那么端正,在纸上一笔一笔,丹青上彩。初夏的槐花枝头,落着一只翠鸟,啾啾轻唱,却引不得她抬眸。 这个府邸,他一直认定没有一块干净地,今日方知,人净,地就净。 只是,纯净的人,在已经毒出沼气的深潭里,能生存多久? 耳里清晰听见门掩,夏苏低转眸。她不能施展轻功,但耳力目力仍非同一般,门外人声虽弱,还可听个大概。 -------------------------------- 今天第一更......离三更还差20票。。。(未完待续。) ------------ 第173片 葛巾之丝 夏苏虽没听到什么新鲜事,无非就是尔虞我诈,互相勾搭,可也知道看似清静的院子里,除了她和她爹,还有别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轻举妄动,她再度专心,想将神思放在画里。 嗒……嗒嗒……嗒嗒嗒…… 没过多久,忽闻极细小的敲打,夏苏一抬头,惊见躺在床上的爹瞪瞧着自己。手不由发抖,顿时画坏一笔雀翅。 与刘莉儿不一样,夏苏不找刘彻言毒害父亲的证据。以刘彻言作恶的能力,她自觉根本找不到他的错漏。她要找的,是刘彻言也在找的东西。用这东西,抓住刘彻言的把柄,换取她的自由。 她笑,轻呵又爽快,“爹别吓人啊,害我画坏一笔,好好一只鸟飞不起来了。”说着就拿了画,坐到刘玮床边,“您瞧是不是?” 脚步声声入耳。 “紫姬……”刘玮的眼皮子耷拉下来,“苏儿又上哪儿顽皮去了?天分高,不用功,照样会成废物。我就这么个像我的孩儿,便是女儿家,我也想把这身本事全教给她。你这个当娘的,别只顾宠孩子,尽让她玩那些没用的。慈母多败儿啊。” “……”夏苏本以为父亲清醒了,因他刚才的目光实在严厉,和她记忆中的一样,谁知会听到这番话,突觉悲从中来,嗓子噎住了。 她才愕然,忽又听爹喊—— “刘苏儿!我虽是你亲爹,也不用白养着你!你姐妹们至少能嫁得富贵,你走路连头都抬不起来,天生奴婢相到底从了谁?还哭!哭什么?……牡丹都描不像,你还能有什么用处?” 刘玮将夏苏手中的画夺了过去,疯狂撕成碎片,“滚!给我滚!一只只都是白眼狼。[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吃我的,喝我的,还想喝老子的血,扒老子的皮?休想!休想……” 夏苏被推到了地上,怔怔望着她爹发疯,看他终因体虚而竭力,颓倒昏迷。 “来人。”好一会儿,她从地上爬起。 也许犹豫该不该露面,过了半晌,才有个小厮跑进来,“四小姐……小的……小的……”还没想好理由。 “老爷发过一通脾气就晕了,你快去请大夫来瞧瞧,许是恢复了神智。”夏苏却没追究。 小厮松口气,回道,“四小姐不知,老爷这两年一直这样,乱喊乱叫,捉着姨娘的手喊姑娘的名,也听不明白他的话,请大夫也没用。今日发作得厉害些,大概是肚子饿了,脾气大。” “是这样么?听到爹训我,还以为他省过神来了。”夏苏有些失望,但道,“既然你在这儿,那我就不等徐管事回来了,你照顾着吧。” 小厮巴不得夏苏赶紧走,欸欸应了。 夏苏回到自己的居所,正来回踱步的禾心赶忙迎上来。 “好姐姐,你去哪儿好歹也给我留个便笺,吓得我以为你让刘彻言捉了。” “我不是已经让他捉了?”这话说的。 “还没捉到他屋里啊。”禾心拍着心口,“真是急死我,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啊,说漏嘴了! 不料夏苏置若罔闻,往寝屋里走,“禾心,我歇个午觉。” 禾心闷闷应了好,坐进太师椅里,蜷上两腿,只觉百无聊赖,捉了自己一只辫子,数着头发自言自语,“狐真大人,夏姐姐疑心重,可我不怪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总有一日会相信我是真心当她姐姐的。” 夏苏的笑音传出,“有那么委屈吗?那就进来看着我睡觉吧。” 禾心跑进里头,笑眯眯道,“总比一个人待着强。” 夏苏也并非真午睡,而是从袖中拿出一片破破烂烂的葛丝,对光,背光,翻来覆去地瞧。 “这什么呀?”禾心问。 “我爹塞进我手里的。你帮我想想,可能会有什么含意?”夏苏一开始确实以为爹神智不清,谁知爹抢画去撕,同时往她手里塞了这片丝,那瞬间她感觉他的目光份外清明。 禾心想了不一会儿就愁眉苦脸起来,“一片巾子扯下来的破丝条,能有什么啊?” “巾子?”夏苏突然笑,“……原来如此。禾心,你可帮我的大忙了,一定记得要向赵青河邀功。” 禾心莫名所以,“欸?”又猛地想起赵青河的嘱咐,大眼转悠悠,“姐姐,我真是碰巧上你船的。” “碰巧就碰巧,只是在别人面前,我不能跟你太亲近。”当日禾心让戚明领到船上,万分出乎夏苏意料,自然不相信禾心的巧合说,又很难认为某人昏迷不醒中还能把禾心送来。 不过,某人的推断猜测,一直神准。 禾心讪笑,“我知道的。姐姐的兄长说善不可,说恶也怪。我不是去厨房了吗?按姐姐吩咐,将大公子看过饭龛的事告诉了厨子,那厨子还挺不当回事,可没一会儿,就见几个武师跑进厨房,把每个人都揍了一顿板子。大公子到底是关心姐姐,还是讨厌姐姐呢?” “别说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从小到大,夏苏都没明白过刘彻言的阴晴不定,从前惧怕他,如今无视他。 要说他的身世可怜,她的身世也不怎么样,却并没长成阴阳怪气。 可见,天生的性子。 “禾心,你有没有想过办法出门?” 禾心叹气,“想过,可我一近外墙,就有武师晃来。其他园子可能守卫松些,但都上了门锁。刘府是不是很有钱,养那么多家武护院?” 刘府巨富,府库好似金山,怎能不花钱养守财人。当初夏苏纯属侥幸,刘彻言不在家,各园夫人从暗斗转了明争,看管松懈,才能顺利逃出去。 “果然。”夏苏既能回来,这点觉悟还是有的,“罢了,你今后别再乱跑,若引人起疑,可能一点出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禾心应声,“不怕,还会有人来救姐姐的。” 夏苏怎会不知禾心指谁,淡笑盈盈,不言语。 今日收获很大,谜题的一半已经解开,刘彻言急切想找的东西,就在“葛巾”之中。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第174片 丹青扰心 然而,夏苏现在又有新的疑惑。9; 提供Txt免费下载) 爹到底真病还是装病?就算他偶有神智,为何告知了她? 她不记得爹喜欢过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是她最严厉的师父,却半点不是慈父。更何况,他还曾亲口告诉她,她只是帮他赚钱的工具,其他诸项不如聪明的姐妹们,唯有仿真的画艺,让他能够忍耐她的慢和怯。 而她爹刚才那番言,说自己是像他的女儿,夸她有天分,他要倾囊相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京城丹青轩,门前车马流水,宾客络绎不绝,正是出新彩的日子。 自盛唐之彩七十余种,经过南北宋,那场恨不得灭尽所有颜料,唯认黑与白,才生得出真正好画的大风,到了今时,仅有二十多种色彩存续。 然而,用色轻,不代表颜料不重要,好的颜料更是难求。丹青轩一向业内皎皎,出色质量上乘,且仍坚持研发推广新品色彩,非一般颜料商可媲美。 丹青轩主的祖上,曾是翰林画院的副院史。轩主本人才高八斗,年方二十就金榜提名,入仕而官运亨通,还成为天下广知的大文豪,穷一生纂文修史,一手书法一手画,艺天高。因此,即便其子孙从商之势大过官势,也不影响这门盛名。 丹青轩主,姓崔。 崔刘崔刘,崔在前,刘在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前者百年传承,后者白丁起家;前者平素沉敛,后者张扬炫富。前者瞧不起后者,后者看不惯前者。总是你追我赶,众所皆知的同行对手。 即便是对手,因丹青轩独占鳌头,刘家的鉴画师们想要跟上彩料的趋势,也得乖乖上门当个好客人。 丹青轩虽在崔老太爷名下,年事已高的老人家将轩中事务交给孙子们轮流管,这段时日正好轮到崔岩。 身为主人,看到对头,虽不至于店大欺客,想要找找口头的茬,绝对正常,更遑论崔岩和刘彻言这两位,平时就互相冲得厉害。所以,作为合格的掌事和伙计,从门口迎宾的,到出来接待的,个个打起十二万精神,像以往一样,准备这场不可避免的冲撞。 崔九公子也确实没让大家白准备,一见刘大公子就冷哼两声,挽上一只袖子正要上阵-- 却骤然,偃旗息鼓。 众人都不用思前想后,目光齐刷刷盯住刘大公子身旁的娇客,一致认定是这位姑娘的功劳。 事后,离得九公子最近的伙计证言,九公子当时十分丧气得说了一句-- “今日算了。” 崔家老九,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见到对头从不清静,何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可能无缘无故,而那位娇客实在又很特别,让人一见难忘,所以顺理成章就把她当成了九公子乖息的缘故。 娇客特别在何处? “刘大公子真是与众不同,别人养家雀,你养金丝鸟,何不干脆打个纯金的笼子?”普通人问不出来的话,崔九公子问得轻而易举,天生不知道皮薄。 有人可能要说,这还算偃旗息鼓? 崔家人会答,算。因为,平常可不这么客气,直接就骂土财主了。 刘彻言阴冷脸色,“九公子平时花丛里沉着,还以为你很懂姑娘家的首饰。” “首饰?”崔岩盯着夏苏手腕上的细金链子,以及裙边摆动时乍现的光芒,分明就是束手缚脚的锁链。 他是告密者,也清楚能把妹妹嫁给太监的刘彻言是怎样的人,可这会儿,亲眼见到这姑娘被捉回来后的状况,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懊恼。 “是啊,我家四妹大病痊愈,阔别三年方能归家,本是好事,但算命先生说她命根弱似飘萍,需用贵重之物佩戴于手脚,才可最终留稳性命。九公子难道以为我绑了自家妹妹?若真如此,怎又会带她出门来挑颜料呢?”刘彻言说谎一本正经,又转头对夏苏道,“苏儿,你能回得家来,也要谢谢九公子,多亏他赠我良方。” 夏苏望一眼就垂了眸,原来崔岩告密在先,周婶要挟在后,她想逃也难,不过,要她说谢谢却很荒谬。 “苏儿。”刘大公子则喜欢在外有面子。 崔岩欲打哈哈,这个好人但不由他做。 “四小姐,真巧!”声音惊喜又客气,一人上来作礼。 明眸晧齿,君子纤纤,如流风,如星辰,绝大多数北男所欠缺的灵秀温雅,仿佛在此人身上发散着明光。 夏苏真正吃惊,动作比脑子快,已然回礼,“吴二爷怎么来了?” 吴其晗的目光也扫过夏苏手上锁链,却似毫不在意,“听说这回丹青轩做出一款古唐彩,我自然是来开眼界的。” 包括刘彻言,也架不住对这款失传唐彩的好奇,还带了夏苏出门,半讨好半宣誓主权的打算。遇到崔岩,他不担心,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认识苏儿的男子。他虽能对苏儿和赵青河的关系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并不知吴其晗的存在。 此刻,刘彻言疑心汹涌,还不能发作,目光阴骛盯着这个男人,却发现对方是心里无论怎么想要贬低,也贬低不了的贵公子。 刘玮曾骂他,天生贱种,穿金镂戴宝石也无法遮掩他的穷酸相。 他一直想否认,却每每见崔岩而觉厌恶。 眼前吴其晗这个人,一看即知,和崔岩是同类,含金钥出生,自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 “这位莫非就是四小姐兄长?”吴其晗不为对方阴郁森冷的目光所动,泰然若之,“刘大公子,久仰。在下吴其晗,经营一家书画斋。” 刘彻言立刻知道这人身世,“原来是墨古斋大东家,失敬失敬。我四妹在江南养病,又爱弄墨,想是由此结识。” 吴家在京城不算极贵极富,却一门文官儿,四五六品的。江南祖宅那边,倒是听说买卖做得挺大。 “正是。”吴其晗答得顺,“偶遇过四小姐几回。今日再见四小姐,身子竟是大好了,可喜可贺。敢问明日刘大公子方便否?我本要差人投贴,想登门拜访。” ------------------------- 今天第一更。。。还差4张月票就加更啦!(未完待续。) ------------ 第175片 天子惊彩 夏苏这时正想,这两人皆为圆谎高手,三言两语打发周边听热闹的,却闻吴其晗要拜访刘彻言。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她不由脱口问道,“所为何事?” 丹青轩此刻人来人往,吴其晗居然也不遮掩,大方回答,“终身大事。” 夏苏神情不动。但她本来就慢得迟钝,也不引人往别处想。 崔岩一听,吴其晗要和刘彻言说终身大事,刘府现在就一位没出阁的姑娘,自然是要娶刘苏儿的意思。 他忽然心思七拐八弯,最后笑声朗朗,刻意嘹亮,“哦,哦,吴刘若成亲家,郎才女貌,家世相当,真是京城佳话。” 那些原本没啥兴趣的旁听者,顿然竖直了耳朵。 谁?谁要娶刘公公退了婚的刘四小姐?吴二公子?吴尚书不爱读书的二儿子? 刘彻言简直目露凶光,恨不得当即拉着夏苏就回去,但他深知今日客人多有头有脸,自己面子上必须摆到最好看。 他冷冷呵笑道,“九公子莫随意说笑,如此大事怎能信口开河?” 吴其晗已达目的,敛了朗气,沉声道,“大公子说得是,我明日过府再详谈。南北礼数略不同,一切照北方的仪式走也可,定要做到圆满。”说得很稳重,也很保守,让人无**他不合规矩,而其中意味更不容错辩。 吴其晗随即又对夏苏微施礼,“四小姐,吴某先进去了,愿你挑得好青好绿,作得好画,改日再赏你的墨宝。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吴其晗进轩园去之后,一批瞧过了热闹的人也入了园子,丹青轩门庭刹那清静下来。 崔岩冷望着森寒脸色的刘彻言,挥退自家的伙计们,当着夏苏的面,讥讽他,“刘大公子何故心情不畅?都说南方规矩少,可依我看,吴公子还是十分懂礼数的。再者,四姑娘年纪不小,眼看婚事有了着落,还是上品的好儿郎,难道不是大喜?” 比起刘彻言,夏苏觉得这位面上带笑的崔九公子,突然多管闲事,帮忙撮合她和吴其晗,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难道还是内疚了不成? 想完,她自觉好笑,往园里踏出一步。 “苏儿,回府了。”刘彻言哪里还待得住。 夏苏却不撤步,“兄长这会儿走,岂非落人口实?还以为吴二爷与我有何见不得人的事。” 只要细想,就会感觉吴其晗今日之举十分怪异。 他向自己表过心迹,也说过给她时日考虑,但那时他还不知她的身世,只以为她是赵青河的义妹,小门户的女儿。 如今他一上来就明确了她的原名本姓,虽说不是很直白,却在所有人面前暗示他对她有意。 这么做,在她看来,就是向刘彻言挑衅。 吴其晗一直温文儒雅,砍价这样的事,都可以表现得温润,今日所为十分突兀,别人或许瞧不出来,她却是瞧得出来的。 他这样,像一个人。 一个袖里乾坤,胸中丘壑,行动力绝不逊色于脑力,用不好听的话来说,很傲慢的人。 刘彻言想反问一句,她和姓吴的,是不是真有见不得人的事。然而,崔岩看好戏的那对眼珠子,令他感觉自己脖子上像掐了两只手,别说问不了,气都喘不上。他甚至,没有正常的敏锐,对夏苏异常冷静全然不觉,到最后成了跟在夏苏身后走。 崔岩在后头,目光深深看着夏苏的背影,告诉自己,他不是帮她,也不内疚,只是不想对头好过。 “阿九。”崔老爷子从偏厅出来,外面的热闹一点儿没错过,“如我所料,刘家四娘擅画,应该就是刘玮藏得宝贝。” “会画画而已。”崔岩未被说服。 “到底如何,等会儿试试便知。”老爷子打算得好。 不过,计划不如变化,这场新色出品会,让天子一道旨惊了,草草收场。 酷暑繁冗的京城,随着朝中的风云突变,也是忽雷忽雨,让人摸不着头脑。其中,最大的消息是宰相换人当,支撑着朝廷的栋梁多数也跟着换,不仅牵扯外官,还牵扯了内宦。 高相上台,出手就是重击,联合百官,将一位权倾朝野的大公公参了。 皇上励精图治,又有皇太后全力相帮,决心十分大,立刻将人关押,再拿凭据细数罪状。 一树倒,连根拔,藤草无依。这时虽只捉拿一人,迟早会查到裙带关系。 刘玮就算为钦命皇商,也是先帝那会儿的事,后来主要同公公们打交道,更因收养了刘彻言的关系,刘家产业几乎都成刘公公的私产。这两年,新帝登基,刘玮又衰弱不堪,早就丧失他好眼好笔的优势,再不得帝王欢心。现如今,高相痛恨宦官专权,有心要拿之开刀,刘公公能不能安然无恙,实在不好说。 当然,和公公们关系密切的,不止刘府,京城里心慌慌的名门望族太多,自顾不暇,皆注目朝廷,随时准备撇清自己。 刘公公那边的情势尚不明朗,刘府的白昼却如一锅沸水。 各园夫人们,有娘家的,要回娘家,没娘家的,也要出府,探亲的,祈福的,装病的,花样出尽,无非都是一个目的,要支大笔银子脱身去。 刘彻言似乎很忙,忙得没时间管家里的事,和戚明连影子都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如此避开了本要上门“求亲”的吴其晗。 刘莉儿趁虚而入,乐得将那些女人统统打发走,就以大小姐的身份给账房施压。群龙无首之下,账房倒是想听她的,却也为难。等她知道他们为难之处,第一个来找的,就是夏苏。 禾心说四小姐在睡。 刘莉儿只以为搪塞她,直接冲进寝屋,才发现禾心没撒谎,“哟,这算睡得哪门子觉?起了,起了,天塌了!” 夏苏其实早被刘莉儿吵醒,“我以为大姐不会再找我。” 累啊,在这家里一直睡不好,就怕“鬼”压床,即便睡着,也噩梦连连。 刘莉儿把夏苏拉起来,亲自动手给这位看似迷瞪瞪的妹妹穿衣服,连拽带推来到府中金库。 -------------------------- 今天第二更。。。会不会第三更呢?(未完待续。) ------------ 第176片 巨大财富(月票加更) 刘莉儿立刻发现,让她惊讶的场景,夏苏居然一点都不惊讶。[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你早就知道?”刘莉儿愕然。 夏苏看着那些空空如也的银箱,目测也就几千两白银剩余。 对一般人家而言,这是天数。对刘府而言,只供得一个月开销。 是的,她知道,这个家里的金山已被挖尽,所以刘彻言才不敢对爹痛下杀手,才不遗余力找她回来,才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 “刘苏儿,别给我装高深,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刘彻言把咱家的钱放进自己兜里去了?”刘莉儿虽凶悍,本质上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野心富余,洞察力不足。 “他没那个胆。”其实,她爹也好,刘彻言也好,都是小鬼。 “什么意思?”刘莉儿不开窍。 大鬼在宫里,血盆大口,贪婪无比。 “是啊,四妹什么意思?”数日不露面的刘彻言真会听风声,女人们吵着要分家这种八姑七婆的事不出现,金库露了底,他立马到。 到这时候,夏苏也不想隐瞒,而且刘莉儿虽不帮她,作为见证,还是不错的人选,“兄长赚得银子都进了刘公公的口袋――这样的意思。” 刘莉儿合不上嘴,半晌怒道,“刘彻言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刘彻言突然大笑,“这会儿才当我这个家的人?没有我吃里扒外,你们还能嫁到金窝窝里去?”顿然收了笑,阴嗖嗖盯住夏苏,“还有吴其晗那样的男子跟你求亲?” “放你的狗臭屁!你把我刘家的财产搬空了,还要我们感谢你不成?”刘莉儿没听懂,只有一股大火。[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我想兄长是说,没有他拿银子讨好刘公公,维持刘府皇商的名头,这个家早不复风光,我们也不可能嫁得有钱有势的夫君。”夏苏却明白得很。 “苏儿果真聪慧不凡,难怪养父后来抱憾你不是男儿身,说若是由你掌家,不知比我能干多少。”刘彻言眯了眯眼,“只不过我想知道,面对我大伯填都填不满的胃口,又拿捏着刘家皇商的特权,除了喂银子,你还有更好的主意么?” 夏苏难得答得很利落,“不作皇商就是了。爹经营多盘营生,皇商虽为主营,如果入不敷出,不如舍了,将别盘做大。” 刘彻言哑然。 刘莉儿眼神复杂,望着夏苏。 “不过,兄长到底是刘公公亲侄,不会如此想罢了。”刘莉儿说得并不错,刘彻言确实吃里扒外,就算有不情愿,也是因他不把自己当成这个刘家人的缘故。 “刘莉儿,你给我滚。”刘彻言双手握拳,眼底阴云迅速聚拢,要实施暴虐的前兆。 这样的刘彻言,刘莉儿也怕,平时必定拔腿就跑。只是这回,她犹豫了。她看看夏苏,用力咬白了唇。 “大姐自管去。”夏苏的神情很淡,声音很柔。 不知怎么,刘莉儿自以为够狠的心,十分酸楚。她从前怎么欺负这个妹妹的,都记得一清二楚,然而这时,她居然期望四妹能够挽救刘家破败的命运,哪怕需要将清白奉给恶鬼。她自觉不齿,又莫可奈何,最终决心自私下去,掉头走了。 “四妹值得么,为这种家人挽救这种家?”刘彻言步步上前。 夏苏不退,反而有点诧异,“谁要救这个家?”哪句话表明? 刘彻言以为她嘴硬,伸手抚上她的雪颈,那份细腻感令他烦躁的心顿然一荡,“那你为何乖乖回来?” 他不傻,稍过一些时日,就觉她这回太乖觉了。不吵,不闹,不反抗,从前那些激烈的行为,全然不见。 她或许想让他防心松懈? “苏儿――”他转身将她拉进怀里,心贴背,凑在她耳畔,亲昵嗅香,把玩她的耳坠还不够,陡然伸入她的肩衣,再无一层隔阂,还欲往她心口放肆,“这回,我下地狱,你也得跟我一起下。” “到此为止。”夏苏脚下一动,刘彻言怀中已空。 她或许飞不高,却不可能坐以待毙。 刘彻言完全没看清她如何脱离自己掌控的,当下满面阴郁,“看来非要我用强,苏儿方会就范。你莫非认为嫁得成吴家公子?即便人人道才子佳人,也要由我这个兄长点头,而我说了,这回死也要死在一起……” 夏苏实在听不下去,“我只是告诉你,你想找爹藏起的东西,就不要对我轻举妄动。清白,名节,怎么死法,身为刘家女儿,你觉得我真会在乎?” 刘府,没有礼教,唯心欢乐就好。她未必糟践自己,若是万般无奈失去了,也绝不会要死要活。 女子的名节,就像她手脚上这两条链子,是男人强加的,一面由他们随心所欲,一面说什么最珍贵,其实皆是男权私利。 两情相悦,自然没有谁吃亏之论;而一方强夺,与施暴等同,都是身心受创,无需扩大伤害,为此寻死觅活。 只要错不在自己,就可堂堂正正,期待未来。 看清了,就觉对方以此欺辱的举止幼稚可笑。 刘彻言越发看不清夏苏,但他不及想,就被她第一句话震到,以至于轻佻不下去,“你如何知道?” “刘家富极时,出入都自带明灯,何须点他家的蜡?刘家富极时,姨娘们悄悄卖了首饰古董就好,何须要向账房讨路费?刘家富极时,厨房山珍海味,便是过夜的包子,也用最好的白面。”在银两支不大开的赵府生活,夏苏培养出了这点眼风,“……伴君如伴虎,你大伯父精明,将你放进我家,正是想要霸占我爹积攒的巨大财富,未雨绸缪。” “巨大财富?巨大财富?”刘彻言连声反问,忽然仰面大笑,又忽然直视入夏苏的眼,“你说得都对!那你告诉我,你爹把这笔巨大财富藏哪儿了?” 夏苏有些捉摸不定他的反应,但答,“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爹那只老狐狸,就算不告诉你,也一定借你的手藏了。”刘彻言神情竟显得恳切真挚起来。 -------------------------------- 今天第三更哈哈。。。下一加更还差25票票。。。谢谢亲们!(未完待续。) ------------ 第177片 夏落青河 刘彻言这般道来,“你不也恨你爹吗?他虽手把手教你画画,其实完全是利用你帮他赚更多的银子罢了。[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就像这个家的皇帝,一切都归他所有,就算是子女,也不能有半点分他财产的意图。你有多少未出世的兄弟被他扼杀,还有你三个姐姐,草草嫁了出去,皆因他感觉到威胁。所以,即便是他最宠的女儿,也配给人渣。他的话,何曾可信?苏儿,你聪明,只要你仔细想,定找得出其中秘密。这笔财富到手,你我远走高飞,刘公公也好,这个家的人也好,皆可抛却,谁也不能阻挠我们。苏儿,我待你万分真心。” 他待她,万分真心? 夏苏想笑,却笑不出来。 刘彻言有句话没说错。她爹老狐狸,话不可信。 那么,爹告诉她葛巾的暗示,究竟是什么意图呢? 哎,要是赵青河在就好了,他才真聪明,弯弯绕绕,经过他的脑子,都捋得笔直,一眼就可以看到头。 长日过去,终于夜了,惯于夜间活动的夏苏,却已觉得心累。 家里来了贵客,刘彻言只好放过她,但以三日为限,让她说出爹的藏富之地。要是说不出来,他就跟她行夫妻之实,一辈子扣压着她,生来死去纠缠到底。显然,他对于她不在乎清白那样的话全不上心,仍以为这是最有效的要挟。 在乎不在乎,她都想彻底解决这个人。夏苏反复思量葛巾这条线索,最终决定再去看一回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只是这回,将多年练起的防备心层层包裹,不打算把那位当风烛残年的可怜老人。 到了爹的院子里,却是无人。小厮们不在,那位颇为主性的徐管事也不在,阴影里不藏着鬼祟。 不过,清静了,反而不是常态,夏苏的步子就成了龟步,身形就成了鼠形,蹭半天才踩进里屋去。 外面有些古怪,里面却一切如常。 面色枯槁的爹坐在床上,靠着高叠的被子,歪头侧脸,昏昏沉沉的模样。旁边矮几上放着一碗药,还冒热气,药香扑鼻。她作画的桌案那儿,放下了千里江山的纱帘。大概窗开着,风吹帘动,时不时有轻微的拍打声。 她细细听过,确认没有他人声息,才走到父亲床前。 “爹。”她唤道,“不用装了,除了你和我,这里没有别人。” 刘玮的眼皮子动了动。 “为何是葛巾?”她不是玩得了心眼的人。 刘玮睁开眼睛,那双能从水墨色彩中分辨出真伪的眼瞳,此时失去了光泽,张口傻乐,流涎邋遢的样子再真不过,很难让人怀疑他是装疯卖傻。他不说话,直愣愣盯着夏苏,好一会儿却又无所谓得瞥开去,嘴里咕噜了一句。 夏苏没听懂他说什么,往前靠近一步,正想弯身。 一声长叹-- “妹妹如此行夜怎么得了?再宽的夜路,只要自觉身处险境,就该如履薄冰,不可掉以轻心。我若是你,一,不会靠近神智不清之人,二,必探纱帘之后,看清楚有没有人,三,原本一直有人防守的院子,突然没人了,所以绝对进都不会进来。” 纱帘后,陡然亮起明光,一道影子扶摇直上,竟笼罩大半江山图。 人未出,气势如虹。 夏苏幽冷的双眼顿然一热,再不逼自己空洞。 这个人的影,形,音,气,皆刻入她的骨,与夜相融,为夜添彩,只要她一息尚存,就不可能错过。 “......”心潮澎湃,不会撒娇,却成了嗔怪,“你居然闭息?” “这时候,妹妹需要和我讨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么?唉--”强大的气势,为心爱的姑娘频频缩水,“亏得哥哥日思夜想,又自我安慰,想你跟我学了不少,应该能够自保,谁知一见面,你这拖泥带水,不瞻前不顾后,还自以为防备有佳的小聪明,一点点也没改--” 江山拍浪风乱卷,青河磅礴,夏炽烈。 赵青河低头望着紧抱自己的姑娘,嘴边的话暂时咽了下去,回抱住她,渐渐收紧双臂,不自禁亲吻她的发。待她仰面来瞧,他正好接收了小巧的莲唇,俯注前所未有的狂潮,放肆自己,任她惊,任她躲,任她喘息,任她推拒,他寸步不让,直到心头攫满了蜜甜,方才重新抱紧她。 遥望,远想,魂牵梦萦,怎能解开思念的咒? 两人纵然个性不热,内心孤僻,因家人饱受痛楚,一旦有了心爱,却也与天下有情人没两样,想抱,想亲,想相拥不分,守到天荒地老。 早就动心,却挣扎。早就爱上,却不安。直至分离,才知相思噬骨,万般痛苦中滋养浓情。 待到再相会,心意契合,别无扭捏,心动情动,热烈迸发就是。 这一抱,这一吻,将之前所有模糊不清的暧昧落实,真正情定。 “夏苏,你今后再一个人出远门试试。”趁他动弹不得,一跑出去就不着家了。 夏苏不知亲个嘴还能这般放肆,感觉就像要被他吞进肚里,心里居然死都甘愿,不想放手。唇,火辣辣;身,紧绷绷;心,跳蜜蜜。发麻的手指捉住他的衣襟,让他按贴在胸膛,听他心跳如擂鼓密集,红脸才稍稍褪浅。 “瞧你中气十足,想来毒拔干净了,脑袋也没闭窍。”真好。 赵青河闻言,将夏苏推直了端详,一手拎起她腕上的锁链,撇撇嘴,“我知道妹妹最怕哥哥变回笨蛋,不过,在我看来,妹妹所作所为也不见得聪明,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回来当囚犯。” 他再啧啧有声,眼底焰气腾腾,“手脚皆铐,怎么不干脆打个鸟笼子?” 夏苏道,“崔九也这么说。” 赵青河败给她了,“那是因为旁观者都知道替你不值,你还安之若素。”突然眼一明,“你这样也能跑。” 从刘玮的床头,到这张桌前,足有三丈远,然而他眨眼之间,她已抱住他。 “自然。” 夜行初衷,原本就是修习轻功。三年前,她侥幸逃脱,尝到甜头,没有一日不勤奋。三年后,飞天舞已经练成,不能飞,但能跑。 ------------------------------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 第178片 真正溪山 小步大步没差别,上房揭瓦也不难。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链子,既然能让刘彻言松懈,夏苏就戴着。 赵青河拉拉她的发尾,“怪不得你胆子啸天,敢送上门去。” “我胆子小,不过--”夏苏“谦虚”。 赵青河笑道,“你胆小,不过仗我先行,现在我来了,麻烦你让个位吧。” 夏苏这才正经了神色,“赵青河,刘彻言在找我爹藏起的财产,刘府已是空壳子了。” “早知道了。”赵青河眼中自信,“你可知,你那位养兄杀了岑雪敏,吞下她最后一笔黑心钱。岑雪敏自视甚高,所有计划都有后招,却没想到输给了命,下场凄惨。” “不是命。”夏苏并不惊讶。 赵青河眯了眼,“哦,莫非还是人算?” “应是涵画馆的方掌柜泄密给刘彻言,刘彻言才能找出岑雪敏的藏身处,也是藏财处,将其劫杀。”一切有因有果,皆不偶然。 “你如何得知?”总觉得这姑娘瞒了什么,看来自己直觉不错。 夏苏有点心虚,看赵青河一眼就笑了笑,风水轮流转,也有她讨好的时候,“在西湖吃面那晚,我不是夜潜涵画馆么?瞧见方掌柜写一封信,抬头是‘宇美‘二字。宇美,是刘彻言的旧字,他从不提,我小时候却偶见过一回,在他家乡的来信上。” 赵青河立刻联想到了一起,“方掌柜是刘彻言的亲生父亲。(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夏苏点头,“应该不会错。而且,离开苏州前的那日深夜,刘彻言接报后就带着一群武师下船,回来时我偷偷瞧过,亲见胡子贼船上的几只大箱子让他们搬上来,箱子上还有血迹。我就猜岑雪敏可能出事了。” 赵青河爱极夏苏的敏捷思维,关键时刻有惊喜,令他如虎添翼之感,“刘彻言如何处理箱子的?” 夏苏还真答得上来,“那些箱子都是隔水防蛀箱,珍木定制,放置古董字画最好不过。箱子到府就进库,但今日大姐拉我去看库房,那些箱子已经不见了,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我要是刘彻言,一面想着从刘府多捞金银,一面又要贡献给刘公公,是不会再换箱子的。” 赵青河再同意不过,“很可能直接送给刘公公了,这样就好。” 岑雪敏虽死,还有两个帮手活着,为了减罪,巴不得作证。 “妹妹原本如何打算?” “刘彻言怀疑我爹瞒藏了大笔钱财,以我爹的精明,是极有可能的。而且,刘家富可敌国也并非夸大,自我有记忆起,家里穷奢极侈,金银已是俗物,更曾见库里堆满珍宝,每一件都价值不菲,绝非今日模样。而我爹从不相信任何人,与刘彻言斗了十年,无奈刘公公的势力,藏宝很是合情合理。”纱帘那头,父亲的影子虚弱无形,夏苏沉默片刻,“而最让我奇怪的是--《溪山先生说墨笈》。” 赵青河剑眉一挑,“你说过,说墨笈上多数画都是假的,江南卷更是出自你手。” 夏苏笑得轻柔,“溪山先生是我爹杜撰出来的人物,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这个人根本不存在。我爹不仅是识画高手,也是造假高手,不然也不会有我这样的女儿了。他托溪山之名在画上留下鉴诗,不料让溪山声名大噪,他干脆造假到底,暗地购置一所宅院作为溪山居所,他神秘出入,再让仆从散播消息,凡要鉴画的人只管上门,画留下,数日取,他只留评留鉴。如此,溪山先生由虚化实。” “你爹也算得上传奇。”高招。 夏苏可不这么认为,“起初或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但就在刘公公要刘彻言接管矿山,我爹不得不双手奉上之后没多久,他开始筹备《溪山先生说墨笈》。《说墨笈》面世三年,不仅受到书画艺界的推崇,连先帝都爱不释手,向民间征找《说墨笈》中的古画。如今的皇上,虽不曾召见过我爹,却受先帝影响,也将那些画当成沧海遗珠,崇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溪山先生,尊他为一代鉴赏大师。“ 刘玮的造假,到此达到最高境界。 “《溪山先生说墨笈》几乎成为收藏家们必备的书册时,我爹才让我将里面的小画临摹出来。”夏苏又道。 赵青河倒是没想到,“也就是说,书先出,后成画。如此看来,不论利益,你爹对你的才能是确实肯定的,所以要等你长大,笔力成器。” 夏苏头回听到这种说法,微微一怔,半晌后又继续道,“我爹平素就十分严厉,但对于《说墨笈》上的仿画制作,简直吹毛求疵。每幅画,我至少画了百遍有余,整整两年工夫才全部完成。再之后的一年里,我被刘彻言约嫁给他大伯,我爹已无实权,整日在外流连,间中更是昏于花楼,让人抬回家来,至此身子就大不如前了。” “你作得那些画呢?”真是因果循回,成王败寇。 夏苏摇摇头,“我每作成一幅,不管好坏,爹就会拿走,过不久便当着我面烧掉。我那会儿以为他全烧光了,如今想来,只是他让我这么认为而已。我爹的防心,比我大得多。” 赵青河也同意,“你爹很可能留了一手。”且思考更深一层,“刘彻言是接掌刘家全盘营生的人,少了一大笔财产,他肯定有所察觉。方掌柜是刘彻言亲爹,他带着江南卷八幅画想跑,就不是贪财那么简单。” “我也这么想。画是我画的,刘彻言一日找不出答案,一日不会放过我。我回来,帮他……”话,不可说太满。 赵青河却有点瞧不得的好笑意,“妹妹心肠真好,帮他?哈哈,换作是我,可不敢受用。” 这姑娘,杀伤力无形,鼠胆龟步全是幻象。 “他要财,我要自在,各取所需,和心肠好不好无关。”夏苏不以为然,自觉心诚就好,“我与刘彻言一样,都觉得秘密在江南八画上,因我爹最推崇南宋山水。但是――” ---------------------------- 今天第二更。。。离三更还差十几票。。。(未完待续。) ------------ 第179片 天地一拜 夏苏蹙眉,“我爹以葛巾为暗示,让我一时难以决断。[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你来得正好,帮我想想,到底该不该信?” “葛巾?牡丹吗?”赵青河问道。 “不错。前几****爹突然塞给我一条葛色巾带,言辞之中提到牡丹,我才读为葛巾。爹一直教我作山水画,从不教花鸟,只挑选一些样画让我自己揣摩,葛巾就是其中一幅,并无特别之处。所以,我不明白爹的意思,反怕他利用我,耍什么同归于尽的诡计。他和刘彻言一块儿死不要紧,我却不愿陪上自己性命。” 她的性命弥足珍贵,她娘的掌中宝,周叔梓叔全力守护,泰伯泰婶他们关怀备至,更要为了眼前这个男子,爱惜自己万分。 “这态度好。”赵青河也算放下一半的心,掀起纱帘走出去,抱臂与神色茫然的刘玮对视,“你爹装傻?” “听说神智不清,也难保一时清醒。”如果是这样,倒还好。 赵青河真瞧不出所以然,尝试引刘玮开口,“刘老爷,此时只有女儿女婿,大可说真话。” 情定是一回事,名分又是另一回事,夏苏面皮厚不过赵青河,“胡说八道。” 赵青河咧开白牙,冲夏苏抛出桃心颗颗,“我却觉得正是良辰吉时,高堂在上,书画为媒,拜了天地就成真真正正的夫妻,谁再打你我的主意,都是歪不成理。” 夏苏以为他不过闹着玩的,岂料让他一把拉着跪到床前,方才意识到他说真的。 “赵青河!”她轻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赵青河却从没如此正经,眼底锋芒定决心,柔情渗揉酷俊的棱廓线,“夏苏,我赵青河今生今世只想与你相爱相守,无论江南昼或夜,永远携手同行。你——可愿为我妻?” 这番话,不是唱礼,像誓言,夏苏只觉千万斤重,心头沉甸甸,却美若醇酒,芳香四溢,甜愉到要流泪。 她想说,他还没找出她许干娘的婚约信物,这么拜堂,根本说不过去。 然而,她一出口却是—— “我愿意。” 说罢,她立刻拭去尚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因为她不想这么开心的时候哭。哪怕是喜极而泣,也不想。 夏苏笑了。 她本就美,开心的模样更是明媚可人。 赵青河目光灼喜,摊开紧握的手。 宽大的掌心之上,静躺一对毫不花哨的金指环。 “你有一双识宝的好眼,我想了很久,简单易戴,纯贵,就最好了。” 夏苏听到纯贵二字,扑哧好笑,“你还能拿出多贵的东西?”他那点家底,是她帮兜着的。 “别小看,这金子我特意找人专门炼的,足足赤金……欸?不对啊,妹妹,你知道心意无价么?”赵青河说着,自己也笑了。 给夏苏戴上指环,又给他自己戴了,再拉夏苏起身,张开猿臂抱住她。大剌剌的动作,用力却十分小心,怕抱坏了,那么温柔。 随后才想起岳父来,放开夏苏,垂望病榻,“小婿我出身不高,有爹等于没爹,由娘艰辛带大,暂时身无恒产,还要靠苏娘的手艺过活,除了一颗真心,没什么拿得出手。岳父您老人家要是反对,赶紧说出来,不然这婚可就真成了。” 刘玮眼神发散,喉头滚动,一个音也出不来。 由此,情定,婚也成。 赵青河直眼望了片刻,转头对夏苏道,“你爹应该不是装傻,否则我都说成这样了,他怎会同意这桩婚事?” 夏苏听了,伸手去掐赵青河手臂,感觉却是石头一大块,咬牙切齿也掐不动,只能打嘴仗,“敢情你是试探我爹真傻假傻,逗着玩呢。” 赵青河的口才可不输她,“妹妹嫌这喜堂简陋,想反悔却也不及,夫妻名份既定,就差洞房——”见夏苏凝脂般的玉颊染了鲜艳桃红,他自然也生绮思,不过仍要分一分轻重,干咳一声,“妹妹想要热闹风光,等我们回了苏州,再补办婚礼就是。” 夏苏一抬眼,望进赵青河灼目之中,刹那知晓他心渴。 这份灼意,她并不陌生,刘府里常见,刘彻言眼里也肆无忌惮。可是,同等热切的目光,由不同的心引领,便有了不同的价值。后者,她弃如敝履。前者,珍惜她为宝。 她避开眼,呐呐言,“倒不是……”嫌简陋。 赵青河笑道,“跟妹妹说实话吧。我瞧你爹这样,真不知能撑多久,万一突然……与世长辞,你要给他守孝,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怎么得了。” 夏苏没好气,“你这是实话么?”当她第一天认识他? “好了,你不可能没事来串门,有事快说,没事就滚。皇上这回彻查的大宦臣,刘公公虽不属他手下,贪赃枉法的事也没少干,人人替刘公公觉得危机重重,府里姨娘们才闹着分钱走人。但她们不知道,夜深人静时,刘彻言把值钱的宝贝一箱箱往外搬,可他一点儿都不高兴。”夜,还是她的天空。 “是给刘公公跑腿。可怜的,以为跳到米屯里,到头来不过一头耕牛,帮人干活帮人收割。”也是他的天空,“刘府的营生都在明面上,经过这些年,很难瞒过刘公公的耳目,要多少就得给多少。只有你爹藏起来的那一笔,可以尽归刘彻言自己。” “刘公公真会倒台么?”夏苏挺想看到这种结果。 赵青河沉吟,“别说,这位公公比皇上正在查办的那位聪明多了,明里不出他的错漏。原先他在先帝跟前算得忠心耿耿,后来跟了皇太后,再派作内务大总管,掌管宫廷采买和制定岁贡,权力仅次于吃官司的家伙。你家被他掏空了,我们也明知他一定贪了巨资,偏偏查不出来。没有证据,就不能动他。他定然也是仗着这点,最后再搜刮一回。估摸等这回风波稍微平静,他就会提出告老,到时便动不得他了。” 夏苏慢慢咀嚼着这段话。 赵青河也不催,等她消化掉。 “抓住刘彻言就可以了。”片刻后,夏苏说道。 ----------------------------- 第一更。。。今天三更哈! 月票280再给大家加更哈!还差20票。。。(未完待续。) ------------ 第180片 瑰宝之谜 “对,抓住刘彻言就可以了。[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赵青河笑瞧着夏苏,喜欢把她往自己那条路上领,希冀达到夫唱妇随的境地,“怎么抓?他做生意守法,纳税及时,接掌刘家家业之后十分勤勉,即便刘家败了,也可说成他经营不善,挥霍无度,告取不了他的罪。刘公公要告老,自然不会留人话柄,刘彻言也必须离开。这会儿两人在前园商量得大概也是这件事,不出几日就会有所动作。刘彻言若顺利离京,刘公公笃定能逃脱一切罪责。” 让刘彻言不能忽略的贵客,非刘公公莫属。 “刘彻言杀人劫财,就是死罪。”夏苏那对宝石眼瞳冷冷敛起。 “又对。”赵青河实在钦慕极了这姑娘,那么对他的胃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妙感,“妹妹可信我?” 夏苏毫不犹豫,声音亦无畏,“说吧,我该如何做?” 她从他那儿学的,岂止胆色。 赵青河牵了夏苏的手,还不忘同痴呆呆的刘玮打招呼,“岳父早些休息,待小婿办完了事,再来探望。” 两人走出屋去,一切恢复静谧,只是药碗已空,纱帘复卷,风惊不动。 刘府前园花厅。 便装潜出宫的刘公公丝毫不觉自己行踪暴露,珍酒佳肴,美人美舞之后,才交待刘彻言后日就离开京城。 刘彻言虽有准备,仍然诧异,“这么快?” 刘公公答非所问,“怎不叫四姑娘出来一舞?与她相比,天下舞姬皆平乏,我迄今记忆犹新,那段月下醉舞,万物失色,唯独夏莲之叶飞天仙,光华夺心魂,愿折我寿,求得驾云同去。(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刘彻言答得小心,“四妹久病,舞技早已生疏,大伯要看,等我让她重新修习一段时日,再献给您。” “只怕到时成了你的内眷,你舍不得献出来了。”刘公公呵呵笑,却不让人觉得好笑。 刘彻言心惊胆颤,“侄儿不敢。” 难道大伯还惦记着苏儿?如今即将告老隐退,之前退婚要不作数么? “你若真不敢,就不会用这么幼稚的谎言搪塞我。久病?哼!分明是她逃婚出户,你才把她捉回来。”当他权势滔天是说说么?刘公公阴阳怪气女人腔,“我不过懒得同小东西计较,又看在你兢兢业业,就当赏了你,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刘彻言跪住,“大伯,我――” “起吧,不要为一个女人坏了大事。”到了刘公公这般地位,美人只是随身一块佩玉,戴着有面子,丢了却也不可惜,“姓高的这回拿内官开刀,绝不会就此满足。他与皇后联手,而皇后身边的大公公常德是我对头,下一个必定对付我。只有你离开,他们就抓不住我任何把柄。” 刘彻言起身,坐于刘公公下首,“侄儿明白,只是刘府杂务甚多,突然离京也引人起疑。不过,如今谣言纷纷,倒可借避暑的由头出城,但不好显得仓促,悠哉整理行装,约摸需个四五日。这一避,就是三两月,到那时,大伯也已离京,我再慢慢收了京城的营生。众所周知,刘家做得是宫廷采买,大伯告老,采买权收回,迁居别地也属常理。” 刘公公想了想,“你说得不错,就这么办吧,先避暑出城。” 刘彻言应是,陪着小心,送刘公公出了小门。 但他一转身,小心翼翼的神情就不见了,倨傲又阴狠,对戚明道,“你那边可有进展?” 戚明谨首不抬,“暂无。” “不是暂无!是饭桶!一群饭桶!”刘彻言压抑着怒气,“那八幅画到他们手上已有月余,个个夸得自己天上有地下无,竟解不出其中半点奥秘。” “或许……”戚明权衡之下还是说了出来,“或许秘密不在其中?” 刘彻言不怒反笑,森森寒,“你何曾见过刘玮做无用功?他在《溪山先生说墨笈》上用的工夫远远超过其他事,累月经年,将里头的画捧成瑰宝,而江南卷八幅画皆出自苏儿之手,耗时两年,对每一处细节都苛刻到极致。为何?” “话虽不错,既是秘图,为何又要捧得人尽皆知,让人人争破了头?难道不该放在自己手里,才能保证钱财不失?”戚明问。 “刘玮最聪明之处在于,他不仅可以借这些假东西牟取暴利,还是最安全的障眼法,以宝藏宝,放在你眼前都瞧不见。这只老狐狸,要不是贪杯好色,越老越糊涂,成就何止于此?”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看来,要解密就非苏儿不可了。” 戚明颇实在,“不过,老爷未必会告诉四小姐。” “不是未必,而是一定不会告诉苏儿。”无论如何,刘彻言同养父生活了十多年,深知狭隘私心,“然,苏儿由刘玮亲手教出,画思显心思,不知刘玮的心思,又如何能画到令他满意。她如今还想不到《说墨笈》,否则只要她肯用心,必能解得出来。” “大公子说得是,只是五日内就要离开刘府,您打算何时请四小姐帮忙呢?”戚明待刘苏儿不恶,至少在听命主子之余。 “帮忙?”刘彻言往幽暗的内宅走去,“她宁可帮一个贱丫头,也绝不会帮我,可只要她不够狠心,就逃不出我的手掌。你去,把那群没用的家伙打发掉,再把禾心那丫头捆了。原本我给苏儿三日,如今却由不得她任性,只好再当一回坏兄长。”说自己坏,却无内疚,理所当然。 戚明应了,隐没入暗。 刘府某处屋顶上,云靴点瓦,无声速进,青燕振翅,很快飞离这座广深的宅邸,落入密集城区,准确钻进自家的马车之中。不待喘气,却见不速之客,比他这个主人还安然,居然侧卧着闭目养神。 赵青河喊声大驴,驴脑袋一来,就连连赏他毛栗子,“吴二爷何等身份,你也好意思请他进咱们的破车?” 大驴很冤,“吴二爷何等身份,他要进咱们的破车,我敢不让他进?” ------------------------------- 第二更。。。第三更7点哦。。。(未完待续。) ------------ 第181片 成人之美 “二位打住,这破车好像还是我家的。求书网WWW.Qiushu.cc”但吴其晗紧接着哈哈一笑,“有妙主,就有妙仆。赵三郎,你这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厉害啊。” “怎么也比不得兴哥儿机灵,二爷要是不信,咱们换一换。”赵青河盘膝坐直,似笑非笑,“二爷所为何来?” “不是你请我来的么?”吴其晗也坐了起来,等得太久才放轻松,“吴某自十五岁起独立行商,就不曾照他人所言按部就班,只有赵三郎敢支派我,何时何地出现,连说什么话都要照搬。我如此合作,赵三郎不觉得自己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丹青轩遇夏苏,对刘彻言说那番话,均出自赵青河的授意,并非碰巧。 赵青河要从苏州出发的那日,吴其晗来拜访,得知夏苏入京就觉蹊跷。他也聪明,提到京城里父兄当着官,他也要去看一看墨古斋分号,问赵青河愿否同往,还可居于他的别院,不大,胜在清幽。 赵青河没犹豫,直接点头道好。 有人提供食宿,自愿贡献力量,这样都不答应,他就是拿乔了。他纵然觉得救一个人很容易,一劳永逸却不简单。夏苏想彻底解决她的事,他怎能图省力?把握既然只有七八分,他就需要借他人之力。 显然,吴其晗是最好的人选。 第一,吴其晗待夏苏真心。他这般的君子谦谦,为心上人做事,当甘之如饴,不求回报。第二,吴其晗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是自己做得了主的,并非一到关键时刻就要看长辈脸色的滋养哥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二爷这话说得不对,我若不拿诚意,这会儿也不会住你的宅子借你的马车,更请二爷帮忙混淆视听,声东击西了。等顺利接出苏娘来,让她为二爷白作几幅画,权当谢礼,可好?”赵青河抱拳。 “听起来,我这辈子只有当你家客人的份了。”吴其晗抬眉,却一点不恼。 “二爷又生分,怎会只是客人?二爷不嫌弃,青河高攀你,从此就是好兄弟一家亲。至于苏娘,你当她妹子也罢,弟妹也罢……”眼中湛明,不掺虚情假意,“青河不敢瞒骗二爷,就在刚才,我与苏娘在刘老爷床前拜过天地,算是成婚了。” 吴其晗垂目,半晌呵然抬起,“输给你,倒也不丢人,不过若近水楼台的那个人是我,输得人就是你了。” 意料之中,不吃惊,但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泛上苦涩酸楚。不过,看那些为情痛苦,不修边幅,夜夜买醉的风流之士,自己虽失去了,似乎也不算痛苦。那时的吴其晗尚不知,情思剪不断理还乱,是一种后劲十足,后遗症难愈,自我纠结绵绵无期。 吴其晗表现得大方,赵青河居然还不肯承让,“那可未必,若两人心不契合,住得近也只是有缘无份。” 吴其晗的语气终泄三分气,“记得赵三郎在我画船上时十分谦怀,如今身份显贵,分寸不让,咄咄逼人,哪里真当我是好兄弟呢?” 赵青河一笑,“并非我咄咄逼人,只不过苏娘是我认定一生之伴,即便她远至天边,我也会将她找出来,并非就近才喜欢的缘故,而是唯一。有朝一日,二爷找到那样的一个人,自会明白我今日小鸡肚肠。” 吴其晗敛眸定瞧了赵青河片刻,也笑道,“罢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还记住你这话,等着我小鸡肚肠的那日。” 赵青河正经神色,“二爷特意找来,是张大人那儿有了消息?” 吴其晗言语之间似一直想拉开和赵青河的距离,却其实很难不欣赏这个人。赵青河有本事,在江南就领教了,绝非能武不能文的莽汉子,心细如发,不放过蛛丝马迹的锐利,一出击就中命脉要害,是难得的好对手。再看今日张大人来函称赵侄,他方知,这个长相酷傲话锋犀利的北男还长袖善舞,滑溜如鳅,竟能和张江陵叔侄相称。 张江陵是谁? 大名鼎鼎。 前宰相的右手,今宰相的左手,党争之中稳坐江心浪尖,看两位相爷的人马互相撕咬互相掐架,这位却是该干嘛干嘛。他能和皇帝谈心,受皇太后信任,二相怎能不看重,因为是真正的实力派,差事干得一级棒,谏言从来代表自己。这等对事不对人的态度,令其超然于党争之外,声名响亮,公认的贤臣,一大票自觉自发的追随者,不需要刻意拉拢。 而这样的人,称赵青河为侄,非亲非故,自然很不简单。 赵青河本来就不简单,早在不系园上就结交了张江陵,还从张江陵那里知道了鬼山王夫妇的事,因为张江陵正是设计捉拿鬼山王的人。 “张大人请你速去他府上。”贴上写得是吴其晗的名,就如同他去丹青轩与刘彻言照面,皆为藏住赵青河的行迹。 “正巧,我也要拜见大人。”赵青河点头,下一句却终让吴其晗感受了诚意,“二爷随我同去如何?张大人对你相当好奇,说吴家里还能出不爱读书的儿子,必有过人之处。” 赵青河说得如此巧妙,即便名贵如吴其晗,也无法抵挡这诱惑,欣然应允。 刘彻言走入夏苏的园子。 正好夕阳瑰灿,如火卷云,风晚拂,摇莲叶,水珠若珍珠,转悠悠,折出七彩虹色。花台嵌在小小园子的一角,曾经种过花王花贵,如今肆长一大丛无名野花,生机盎然。青苔沿潮湿的台边铺下,爬过阴暗褚红砖地,遇光干缩,只留淡淡青影。 他还记得,那个叫紫姬的女人,在他流连到这里时,总会给饥饿的自己一块糕点,一碗热饭,一只香喷喷的肉包子,以至于他后来会故意跑进来,说是说找四妹玩耍。 紫姬死后,偌大的刘府,他再无别处可获得同情,却突然发现有人代替他成了出气的倒霉鬼。 就是刘苏儿。 她被大夫人和姨娘们呼来唤去,被姐妹们欺负嘲笑,一顿饥一顿饱,连下人们都不遗余力踩扁她。 ------------------------------ 今天第三更。。。(未完待续。) ------------ 第182片 再不虚伪(月票加更) 因为倒霉鬼刘苏儿,刘彻言发现,除了养爹,就此少了很多双盯着自己的恶毒眼睛。[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这让他可以吃得饱,专心对付爹之外,还能借着践踏小可怜的共同爱好,引起女人们的好感,由此走上一条康庄大道,再不复以往。 女人心,好操纵,尤其他越长越俊,轻易读解那些关在宅院里的荡漾情思,一经控制,刘玮的言行举止皆在他掌握,防范不再艰难,进攻只需等待时机。 都以为刘公公为他挡风遮雨,却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大伯也在观望,看他够不够强大,一旦认定是朽木,立刻可以抛弃。他那个刘家虽贫苦,堂兄弟却有一大堆,随时有人愿意顶他进来当大少爷。他在刘府站定脚跟后,大伯才向刘玮施压,却也是借他搭着顺风,要由他先开出路来,再将九成的把握加到十成。 起先,他同情过苏儿。他并非天生冷血,对于苏儿娘亲的恩情,心底感激,也有过报恩之念。然而他很快切身体会到,弱者同情弱者,只能相互陪葬。如此心路走下来,他成为刘府冷情的大公子,无法向任何人示弱,而苏儿恨他入骨。 进了堂屋,不见人影,他的心头猛跳,加快步伐,几乎怒掀门帘,却在见到纤美身影的瞬间,狂躁平息。 她还在! “难得见苏儿梳妆。”他可以倾心爱她,只要她帮他完成在刘府的最后一件事,从此就能信赖他。 这样的心情,令刘彻言的声音充满愉快,“兄长虽不似苏儿擅画,画眉却是妙手,待我为你添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长步当风,衣摆轻快。 “只怕要让兄长扫兴,我不曾修过眉。”在这人面前,她的话自觉精简,好像多说一句都浪费。她也不知刘彻言的心境,哪怕同样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这么多年过去,却已无波无痕。 银镜比铜镜照影清晰,刘彻言看着镜中的女子,视线慢慢扫过她一对天然美好的眉叶,“苏儿的眉要淡些,普通眉笔太深,确实会画蛇添足,等我买了淡色来,再画也罢。” 夏苏正想松口气,不料刘彻言与她挤在一张凳上坐,还不容她闪,拽住了那根半长不短的手链。 他语气份外亲昵,“苏儿虽不像紫姨那么明美,却十分耐看,让人越瞧越爱。” 夏苏眸色清澄,无话可说。 刘彻言习惯她的沉默,自说自话也高兴,“我伯父前两日问起过你,说你当年一支醉酒飞天舞,天下无人可比。伯父却不知,苏儿的舞技能如此精湛,还多亏了我。我早说过,女儿家画画不但无用,还是累赘,不获男子青睐,反而是超然的舞技讨巧,醉人迷心。要不是我亲自督促小妹,请名师指点,她怎能让大盐商相中当了续弦。那位老爷年纪一大把,还巴着喊我大舅子。小妹不如苏儿有天赋,也算手脚灵巧,今后定比你三个姐姐好命。” 她自不会忘,他如何强迫她喝酒,日复一日染上酒瘾,不得不练媚舞换取酒喝。刘公公五十大寿那日,她身穿轻薄舞衣,手绘彩蝶,被打扮成妖娆的模样,最后也是灌足了酒,才会上场献舞。刘彻言说她天生舞骨媚姿,不经意就能吸引男子的心神。她逃出后就练成动作龟慢,鼠胆呆颜,尽量不把脸抬平。 至于小妹刘茉儿,大概是刘家五千金中最放得开,也最会看眼色的一个,早早选了刘彻言当靠山,撒娇的本事很大,确实也得了最多好处。 这会儿听刘彻言把白的说成黑,夏苏也懒得反驳,只道,“你还是自重些得好,若仍想我帮你解密。” 刘彻言眯起眼,笑得凉冷,“只怕苏儿以此为借口,不让我亲近而已。” “是不想让你亲近。”夏苏坦言,“不在意,也不代表不厌恶。” 刘彻言的脸色顿然青郁,“刘苏儿,你可不要惹怒了我。” “我不敢,只问你要钱还是要色。”这种话,换到从前,打死她也说不出来。 刘彻言虽讶异,终究还是钱财更诱人,立起身,退开两步,“这样苏儿可满意?” 夏苏开始梳发,慢条斯理,“我和兄长做个交易吧。”自从开始养家糊口,与吴其晗这样的商家谈买卖,她已非生手。“我帮你,你放我,从此山水不相逢,各走各路。” 刘彻言淡哼一声,“苏儿,我允你任性,但我俩这辈子死也要死一块儿了。” 夏苏不相让,“既然我怎么做下场都一样,那我帮你有何好处?”真好笑,当她还是受尽委屈也不吭声的小可怜? 刘彻言噎了噎,“有我......” 夏苏没法听他说完,“鱼肉熊掌不可兼得,你还是再选一选吧。” 刘彻言目光寒冽,“刘苏儿,你摆脱不了我。” 是么?夏苏轻柔的音色偏冷,“你是爹正式认养之子,你我兄妹名份不同结义兄妹,与血亲等同。你娶我,礼法不容,除非你想老死深山,再不出世。” 刘彻言似乎性情冷淡,却其实爱极俗世闹城,追享极致的物质生活。这一点,像足刘府里的每个主子,更像足刘玮,穷奢极侈,还嫌不够多不够好。 然而这一日,一个不道四妹,一个不道兄长,都不想虚伪下去。 “礼法不容的是名份。”刘彻言之卑劣,由此更上一层楼。 夏苏却笑,干脆直呼其名,“刘彻言,我分明警告你了,你要敢碰我,我不会要死要活,你却休想得到财富。刘公公已经掏空了刘府,你确定要我不要财?” 刘彻言一双眼越眯越紧。他怕夏苏耍计让自己上当,其实根本不知刘玮的秘密,到头来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又怕她说得真,脾气倔起来,死也撬不开她的嘴。而她,当真有倔狠的时候,就算被揍得骨头断,也绝不让他毫发无伤。 于是,他采取激将之法,“刘苏儿,你根本一无所知。” 刘彻言自己却不知,如今的夏苏已非当年刘苏儿了。 -------------------------- 忘了月票双倍,感谢大家支持!今天给大家四更了哈,明天大结局,另有有趣的万字番外,请大家看到底哈! 接下来的更新时间分别是1点,4点,7点。(未完待续。) ------------ 第183片 兄妹避暑 “总比恒宝堂新请的坐堂鉴师知道得多些,啊,或者是你请来解《说墨笈》江南八幅的高人?”拜刘彻言变态的炫耀感所赐,夏苏不但去了丹青轩,还去过自家的古董书画铺子。求书网小说qiushu.cc 刘彻言睁急了双目,全然不掩饰贪婪的嘴脸,阴森之中又显喜色,“爹果然偏心,全都告诉了你。” “错,爹没告诉我任何事。我若知道他藏了一大笔财产,早就拿了远走高飞,逃一辈子也心甘情愿。”夏苏太了解刘彻言的性子,说话必须滴水不漏。 刘彻言一想也是,“那你如何知道地图在江南卷的八幅画里?” “地图?”夏苏摇头,好笑看着刘彻言自以为失言的神情,“谁告诉你的?” 刘彻言怔住,思前想后,还是老实道,“藏财自然要有地图,标识藏匿之处,不是理所当然么?” 夏苏笑得银铃般欢快,“你以为这是民间传说么?前朝古人留下巨大宝藏,谁能找到就归谁?” 刘彻言感觉到自己被嘲笑,却不敢发作,心里不知转了几转,“不是地图,是什么?” 夏苏挑起浅叶眉,脚下锁链叮叮响,走到书案后拿出一张纸,“你在上面按个手印盖个印,我就告诉你。” 刘彻言上前看了,竟是一纸少见的官方婚书,写明赵青河和刘苏儿两人名姓,男方下方有官印,女方还差户长同意。 他几乎立刻想到一种可能性,并被这种可能掀起暴怒,神色狰狞,“好一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怪不得开口闭口不在乎名节,原来已与男人搅和不清,做出下作之事。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早知如此,他根本不该怜惜她,白白便宜了别的男人。 夏苏随他想得龌龊,“你同意这桩婚,我就告诉你图中秘密。你得财,我得夫,任谁瞧了都不会觉得你吃亏。你想清楚,再来找我。” 她逐客。 “对了,你要想通了,这纸婚书就让禾心送到官府去。”禾心一日未出现,不用想,都是刘彻言的手脚。 他的方法,老掉了牙。 “刘苏儿,你以为我耗不起?就算你脏了,只要我拘着你,你一辈子也别想痛快。”刘彻言还耍口头得狠。 “我不痛快,你也别痛快,穷到你喝凉水垫肚皮,还只能跟我这样的脏--人一起苦熬。我不得不失,原本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真不明白,挺公平的交易,这人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你--”不知道她能如此无赖。 “刘彻言,我还能告诉你,八幅图就代表八个人,帮我爹看管财产的人。地图之说,纯属无稽。不过,我虽然告诉了你,却笃定你的帮手仍一筹莫展。”笑容渐敛,夏苏神情沉冷,“爹的构图,我的画笔,江南八幅与沧海遗珠毫无关系,是父女联手之作,你可访遍名山大川,也定有天赋异秉的高人最终解读出来,不过你那时大概白发苍苍,穷困潦倒,享受不到几日富贵。” 刘彻言大步而出,等夏苏这番话说完,成了慢步碎步,为着骄傲的面子到底走了出去。 只是,夜星朗朗时分,这人又来了,按手印盖章,将原本用来要挟夏苏的禾心放出了府,还满心打着见不得人的小算盘,做出了自以为是的最好选择。 马车在行,原本还有灯光映入,渐渐漆黑一团,仿佛迷失了方向。 夏苏看着对面的人,再度叹口气,闭上了眼。 “叹什么叹啊?”刘莉儿却不让她眼不见为净,“怕我坏了你俩的好事不成?” 夏苏心想,以前觉得这位大姐手段挺狠,出游三年回来,才看清这些手段皆仗爹的势,爹倒了,自然也没有用了。刘莉儿根本是外强中干,怪不得斗不过夫家正妻。归根结底,刘家出名厉害的女儿们只是被宠坏的千金小姐,欺负弱者不留情,遇到心强者,全不对手。 “说话啊,哑巴了?”刘莉儿心气还特别高。 “我在想,二姐三姐和小妹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一个比一个逞凶斗狠,唇枪舌剑,施虐不留情,只是出了刘府,别家未必买她们随心所欲的账。在外生活了之后,夏苏才明白,傻子真是少,聪明人处处是。 “那肯定的,我都这样了,她们比我还蠢,难道好得过我去?” 瞧,这就是刘大姐的“蛮狠”,纯粹自我满足。 夏苏还能说什么,除了一句,“等会儿要是觉着不对劲,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刘莉儿撇撇嘴,手指弹夏苏的脑门,满不在乎看着她额头上那一点红印,“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刘彻言想卷银子跟你双宿双飞,你别做梦。” “.......”再说下去,是她白傻。 夏苏重新闭起眼,暗忖刘彻言什么心思,发现刘莉儿跟车,不但没有赶她走,还把她一块儿带上。 刘彻言莫非以为能用刘莉儿牵制自己? 她心头冷笑,放空思绪,小睡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夏苏忽听刘莉儿一声大叫-- “刘苏儿!” 她立时睁眼,见刘彻言要笑不笑的一张脸,还有横眉竖眼的刘莉儿。 刘莉儿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你是猪啊?这样都睡得着还罢了,居然让我喊哑嗓子才醒。” 刘彻言温柔得多,只是语气非诚,“苏儿这是养精蓄锐呢?把我当成敌人,一直提心吊胆,是会体力不支的。” “你说得一点不错,大敌当前,体力最重要。”是生是死,就待天明,夏苏再不求清静,出言又快又利,也不看刘彻言的老调子怒脸,径自钻出车去。 一江无声夏水,青山有色,不远处金瓦红墙,飞凤檐,蟠龙宇。 夏苏作画无数,对这处景致十分熟悉,脱口而出,“皇上的避暑山庄。” “罩上斗篷。”刘彻言给夏苏和刘莉儿一人一件,“我可是为你们好,若惊动此处守卫的禁军,必死无疑。” 刘莉儿糊涂跟来,不知刘彻言和夏苏真正目的,见夏苏出神看着身后来路,问她怎么了。 ---------------------- 今天第二更。。。大家国庆假期快乐哦!(未完待续。) ------------ 第184片 步步围局 夏苏调回视线,神情戚戚,“千算万算,算不到刘彻言这么大胆......”随即苦笑一声,“罢了,若......我命也。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刘莉儿还想再问,却被刘彻言催促着上前。 三人皆身着红斗篷,行至别宫小门边,然后刘彻言敲了敲门。出来两个全副武装的禁卫,张口就问腰牌。他递了一个玉制方牌,便顺利过了关。 皇家避暑之地不是普通别院,比刘府还大些,刘彻言却驾轻就熟,很快来到一座上锁的库房前,还发出咕咕几声唤。 刘莉儿往夏苏身旁凑了凑,终于意识到危险,“我不该来,是不是?” 夏苏一眼不眨,手紧握,目光随一朵昏黄的灯花移动,直至光里化出一道人形,瞧清那人穿着宫中统制衣,是一位年岁不大的小公公。 刘彻言显然认识他,掏出一锭金子,“麻烦公公。” “不麻烦,师傅还让我告诉你,错过明日船期,就要等半个月了。”小公公收好金子,开了库房的锁,“近来风声紧,大公子早做决定,别连累我们。” 刘彻言瞥一眼夏苏,对小公公颇客气,“那就明日吧,有劳你禀报。” 小公公点点头,站到门边,“今夜轮值的禁卫都打点过了,不过还是老规矩,动静不可太大,惊动其他人。” 刘彻言一手捉了刘莉儿,一手推着夏苏,进到库房中。 夏苏的心怦怦,跳得紧张,却不忘打量四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这是一间放置着夏日用品的大屋,还有一只只拢得整齐的箱子,皆是隔水密造,就放在门边靠墙,好像随时要上船一样。当她看到岑雪敏那十来只花纹独特的箱笼时,眼中发亮。 果然,刘彻言没舍得丢。 “别看了,告诉你们也无妨,皇上下个月要来避暑,隔年用物多要重置,每十五日就有专船进出。主管此事的公公早被我买通,帮我将你们家库房里的东西运出京去。” 刘莉儿咬牙切齿,“刘彻言,你这条贪得无厌的狗--” 话没说完,她闷哼一声,翻白眼,居然晕了。 刘彻言手里,多了一根寸长金针。 夏苏目不转睛盯着它,正暗暗吃惊刘彻言何时会用这等手法,却忽然视线模糊,感觉身子一歪,天旋地转。 刘彻言接住她,“你该明白,若非我疼惜你,你早就死了不下百回。睡吧,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回机会,再敢算计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夏苏咬紧牙关,撑住一丝清明,“究竟是谁算计谁?” 刘彻言大手盖住她的眼,“的确,这世上没有不算计的事,没有不算计的人,只有算计到和算计不到的差别。”手挪开,望着已合眼昏睡的姑娘,神情奇冷,抱起她就往外走。 天微明,吴其晗的别园,花草郁郁芬芳。 刘莉儿怒瞪赵青河,“你这话何意?” 虽是个冷酷相的家伙,她原本还挺感激他救了自己,不待他问,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得清楚。他不但面无表情,当她告诉他刘彻言一定上了宫船出城时,居然问她怎知刘彻言昨夜会出府,明明与刘苏儿不合,为何又非要跟着。 “你不用妄加揣测,只需如实回答我问题的意思。”赵青河淡然道。 淡然之下,一颗沸心。 料不到刘彻言带夏苏进了皇帝的避暑山庄,阻滞他的行动;料不到刘彻言离开京城,他布下的网没有派上用场,并失去夏苏的行踪。 他并没有低估刘彻言,只是这一局刘彻言更胜他一筹。 “刘彻言带四妹出门,吵吵嚷嚷的,我怎能不知?他将我家财搬空,如今风声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跑,我是盯紧他,而不是跟着四妹。如实回答!可以了么?” “赵三郎,照你这般问下去,仔细错过宫船出发的时辰,还是赶紧想办法弄个搜船的文书。”一旁只听不言的吴其晗终于打破沉默,“你一句话,我也好去请父亲帮忙。” 刘莉儿心想,自从出嫁后,真是没顺利过,男人缘更糟糕透顶,但看四妹,一个不吝啬宠爱的情哥哥,一位明兰的世家公子,让人羡慕的桃花运,莫非自己的性子确实惹人嫌? 人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刘莉儿不带嫉妒的这一念,将改变她今后的人生。此处不提。 赵青河想了又想,把刘莉儿看了又看,直到她的神情中再没火气,却仍能坦然与他对视,才转而对吴其晗道,“也好,多谢二爷了。至于刘大小姐,还请二爷多收留她一日。” 刘莉儿虽然开始检讨自身,不过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小姐脾气恁大,“我要回府。” “大驴。”赵青河比刘莉儿霸道,“送刘大小姐去东厢,你守着门口,没我吩咐,不准她出来。” 刘莉儿怎能不恼,“你敢囚禁我?” “刘大小姐这话不对,像你养兄对你四妹所作所为,才是囚禁。”对名义上的大姨子,赵青河不打算讨好,一招手,让大驴把人押了下去。 吴其晗走后,赵青河仍坐堂中不动。 乔连禁不住问道,“少爷不去找张大人?” “不急。”不,急!不过,这份急到慌张,若是对手期待的,他就要缓一缓。 脑海中浮现夏苏原地踩龟步的画面,赵青河站起来,绕柱打起圈来,任乔连乔生面面相觑。 朝阳蒸,万支笔齐齐渲彩,绘一卷江山如画。 刘彻言两夜好眠,即便对面的人儿精神气不足,显然是给他脸色看,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苏儿可还记得?以前你娘亲尚在,每年来避暑,你们都住这里,虽然景致差了些,但这泓山泉清凉,上面的竹亭可以望夕阳赏明月,不受打扰。还有你我,荒草地里捉蟋蟀,爬老树捉松鼠,结果......”他一人嘚吧嘚吧地说。 夏苏默默吃完饭,搁好筷子,本不想打断这人的回忆,但等一刻钟也不见他停,只好道,“刘莉儿到底在哪儿?” 一醒来,发现这是自家的避暑山庄,且彻底被看管,二十来个武师守住四面墙,过去两日来,她只可在这方小园里活动。 ----------------------- 第三更。。。(未完待续。) ------------ 第185片 狗咬狗欢 <script language="java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js/neirongye300-250.js"></script> </script>虽然夏苏弄不明白刘彻言的心思,却知计划有变。[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本文由 www。lwxs520。com 首发若照赵青河与她说定的,前晚进皇帝的避暑山庄时,刘彻言就该被捉拿。 如今,要怎么做? “你何时这么关心家里人了?”不知是山里空气清新,还是心境轻松,刘彻言的表情难得明朗,“放心,她死不了,这会儿在家里绞尽脑汁,想着从哪里弄银子出来缴今年的税呢。免得你再问,我就一次说完,你那位义兄赵青河,已经出城追船去了。那船是宫里的,禁军随护,他没辙拦,只能偷偷跟着,就算有本事混上去,也要过三四日。那时,苏儿已离他千里之遥,今生都见不着面了。” 夏苏才悟,“你故意说给刘莉儿听的。”让赵青河以为她被带上了船,其实却只是城南城北的距离,从皇帝的地方转到了自家的地方,仍在京中。 刘彻言十分得意,“听说赵青河为了讨搜船令,把张大人都得罪了。” 赵青河并非知无不言,夏苏也不爱刨根问底,但她记忆力超群,想起上不系园那时,赵青河与一位叫张江陵的先生特别投契。难道赵青河早知那位先生的身份,才那般积极攀交,甚至为她回京建立人脉?若然如此,赵青河的谋略可是太惊人了。 刘彻言看夏苏恍惚,就当她心系情郎,不由一阵厌恶,恨不得虐她百般。她越痛楚,他越痛快,从来如此,他却不觉自己扭曲。 夏苏却一字不提赵青河,因她太明白要害,不必逞一时强。[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刘彻言在等她找出守财的八个人名,今夜就是最后期限,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到时,那人来不来,她都会走,豁出性命。 刘彻言见夏苏丝毫不理会自己就要回屋,哪怕知道她可能去解画,心里仍烦躁得不得了,手扣一片薄刃,正想朝她脸颊挥去,戚明却来报信,说刘公公召见。 刘玮倒后,大伯反而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他鞍前马后,劳心劳力,为大伯做尽一切,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大伯棋盘上一粒过河卒。刘家万贯家财尽入大伯之手,一群堂兄弟如狼似虎恶盯着,大伯竟对他们说,他的继承者还有待观察。这话落到他耳里,五雷轰顶,立刻清醒了。虽然大伯已掌握刘家所有财源,对刘玮那本账却疏漏过去,他才能瞒得风雨不透。 这会儿还是要应付着的,刘彻言想着,立刻出了门。 日月转轮,这夜闷潮,远处乌云蔽月,比夜空还暗,似墨将泼。 轰隆隆! 夏苏猛地坐直,发现屋里全黑,便慢腾腾打开窗。月光没借到,忽迎来一阵大风,令她打个哆嗦,才知自己出了一身热汗。 点了烛,却卷熄。 再点,再熄。 夏苏眯眼看进园中,恰巧一道电光霹雳打落半山腰,刹那之间,将她视线里的一切映亮。 一地死尸! 夏苏倒抽一口冷气,咬牙未喊,但切切实实往后退了两步。 “把名单交出来。” 森森寒音,传自夏苏身后。 夏苏慢慢转过头,另一道闪电让她看清屋中狼藉,而桌案不远分布数名黑衣。 然后众人清清楚楚听到她懊恼的声音-- “老子竟睡得这么死,不成毛病了么?该改改了。” 一个姑娘,尤其还是个不难看的姑娘,自称老子? 众人呆怔之间,姑娘就这么不见了。 杀手们大惊,纷纷窜出屋子要找,却听一声怒吼。 “放开我!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皆见这样一幅画面:一姑娘双手捉檐边,地上却有一管事拽住她脚上链子,一华衣公子立旁边冷笑连连。 夏苏这次回来总摆平淡到无趣的脸,此时破例,又惊恐又咆哮,“刘彻言,你的人全死光了,还不放我逃命!” 刘彻言也刚回来,见园门没人看守,虽生疑虑,却没想到全军覆没的状况,而经夏苏一嚷,他看到了屋门前的黑衣们。 “你们什么人?!”刘彻言朝戚明使个眼色,后者急忙往门口跑。 门旁的假山花丛中,立刻直起十几道影子,将戚明逼到角落。 戚明没跑成功,夏苏也没跑了,因为链子落进刘彻言的手里。 夏苏一转念,松开手,保存体力。 刘彻言再开口时,语气沉冷,却是对夏苏说话,“是那个赵青河吧?出手真狠,几十条人命,说杀就杀。不过如此比较的话,我有何处不如他呢?同样都是恶人。” 夏苏白他一眼,“你说话前动动脑子,要是赵青河来了,我用得着上屋顶吗?” 刘彻言从不曾让夏苏这么抢白,一时愣住,不知这才是她的真性情。 “几年不见四姑娘,竟是伶牙俐齿,活泼得紧啊。”一人走进门里,身旁两个小小子儿打着灯,大红的袍子,锦绣宫帽。 “大伯父!”刘彻言惊得无以复加。 横竖都被牵连了,夏苏干脆施礼,“刘公公。” 同时她想,有意思了,狗咬狗。 刘公公望着刘彻言的眼锋冷峭,“学学四姑娘,荣辱不惊,礼不失,大家风范。我送你进刘府这么多年,天生性子么,总是阴森森不讨人喜欢的模样。那也还罢了,至少你聪明识实务,跟我有些相像,都不服穷命,有一股志气。只是我料不到,这股志气变成忘恩负义了,居然敢欺瞒于我。” “忘恩负义?”事到如今,再低头哈腰也是可笑,刘彻言面色铁青,与一直高高在上的大伯父正目相对,“若不是我,刘府家财能尽归了伯父?若不是我,伯父告老也能高枕无忧?我自认这些年对伯父忠心耿耿,从不曾有过二心,然伯父你呢?心里恐怕当我一条狗。或者,连狗都不如。叫我怎不灰心?怎不能为自己打算?” 雷声动,电光劈,雨如豆,一颗颗打在园中,将灯光收映,折射交织出朦胧轻盈的一层金纱。 自有人给刘公公打伞,刘彻言没想到避雨,被他紧紧拽着的夏苏也只好淋着。但是,眼前这场好戏精彩,淋雨也无妨。 ---------------------------- 今天第四更。。。长假快乐!明天见!(未完待续。)</p> ------------ 第186片 心爱撑天 “彻言啊彻言,我当你狗又如何?没有我,咱们家如今能有这么好过的日子?我本以为你像我,终归你还是你爹的儿子,父子俩皆不知感恩。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你爹自以为是,不甘居我之下,跑得不见踪影,而你说待我一心,却在背地算计我的银子。”勾心斗角多了,刘公公面容显老,眼浮皮垂,贪婪之色却盛。 “你的银子?”刘彻言笑一声。 “当然是我的银子。刘玮年轻时固然机遇不错,但他真正大富大贵却是全靠了我。没有我在宫中为他开路,他一介平民凭什么保得住皇商之位,早让人挤下去了。刘玮的银子当归我,不管是明账暗账。而你,敢图我的银子,真是白日做梦。”人心不可信,唯金白之物简单又有用,“从你对四姑娘有贪心,三年前搪塞我开始,我就不再信任你,要从你堂兄弟中择义子。聪明如你,打个前阵还是可以的,最终却要老实本分的人才能孝顺我。我可不想跟刘玮落得一样的下场,让儿子毒得神智不明,如同活死人一般。” 刘公公看向夏苏,“四姑娘,我图刘府之财,却不图刘玮之命,令尊被害成如此模样,全是刘彻言的歹毒心思。” 夏苏不及回应,就让刘彻言抢过话去,“苏儿莫听他花言巧语。他原本就有下手之意,是恨不得你爹立刻死的,这回朝廷起风波,就怪我不够狠,怕你爹突然神智清醒,控诉其罪。” 夏苏脑中一闪,语气淡淡,“我不信他,却也不信你,你将刘府府库搬空,难道不是运到了刘公公手中?分明是一丘之貉,这会儿却互相撕咬,谁能信呢?” 眼儿深邃,光芒内敛,她这回说给两人听,“二位不必装腔作势。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刘彻言想都不想,“我大伯身为宫中内务大总管,手中数十条贡船,我只将那些东西运到中转码头,最后安置在哪儿,我却半点不知。” 刘公公冷笑呵呵,“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曝我的财路,还污我的金银,真是不杀你都不行!” 这一声如同下了格杀令,黑衣人窜来。 刘彻言皱眉要退,却觉手上一沉,让不躲不闪的夏苏拖累。眼看寒光森然劈来,他不得不先顾自己,放开链子,险险避开杀招,并喊戚明。 那个让杀手们逼进死角的戚明,忽然身手大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但反要几名黑衣的性命,更护到刘彻言身前,手中多了一柄软剑,剑尖颤如蛇吐信,嗡嗡铿锵之音不绝于耳。显然,刘彻言这最后一道保命符,是强手中的强手。 雨豆成兵,倾若枪箭,园中局势一变,顿然势均力敌。 “抓住刘苏儿!”刘公公却不忘今日所为何来。 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想得美!”刘彻言更不可能让出。 夏苏立在大雨之中,发丝滴滴嗒嗒落珠串汇溪,却丝毫不狼狈。灯光编织的金纱让雨打沉,但眷拢她周身,令容颜濯濯生辉。 她哈哈大笑,好像要将所见的龌龊,所闻的卑鄙,所受的痛苦,统统倾倒入这一场暴风雷雨,从此再不必介怀。 笑不止,眼泪雨水交混,湿袖抹过,目光明澈似泉,面对两边来捉她的手,突将一个火折子扔进身侧屋窗。 桌案立时起火。 刘氏伯侄异口同声,“灭火!” “价值连城”的八幅画,还在屋里。 这时,刘彻言见夏苏跃起。她的手脚明明锁着链子,却轻盈仿佛如一片飞羽。他冲上去就想再拽人下来,感觉手上抓住了什么,自以为身手敏捷,心头还一喜。 “哟,你小子的手往哪儿摸哪?” 人,倒拽下一个来,却是大老爷们,狭细风流目,长得油里油叽,一身九品官衣。 刘彻言不认识这人,自然大惊,却不死心,抬头往屋顶上看。 雨势不减,夏苏仍在,但她身上已淋不到雨。 一把青竹铁骨伞,一个布衣灰白的男子,为之撑雨,为之撑天。 那个男子,刘彻言在苏州见过,名叫赵青河。因为心厌,他不情愿多看,此时对方却不容无视,气魄巍然,如山压顶,令他喘不过气。 “喂,别当我死人啊。”狭目男子姓董,官居苏州府衙师爷,手持刑部捕令铁牌,“二位,今告你们强夺他人家产,阴谋杀人,贪赃枉法,呃--” “妄顾伦常,不忠君不孝父,不仁德不义富,其心诡狡,害命冷血。”赵青河提醒。 董师爷不感激,附送白眼一枚,“你个平民老百姓,一边看着,别插手本师爷官务。” 赵青河哦哦,表示明白收到,“既然不用我插手,那我带苏娘走了。” 董师爷大叫,“谁让你走了?让你看着,关键时候--”嘿嘿一笑,“捞一捞兄弟我。” 刘公公见势不妙,转身要逃。 四围墙上,刷刷竖弩,雨水浇得铁箭发亮。喊杀阵阵,铁甲兵士涌进小小园子,围得无缝无隙。大驴,乔连,乔生,从屋顶上砰砰落地,与官兵们一起,同杀手们交战。 “刘公公悠着点儿,你们伯侄刚才一番话,不止我,刑部尚书大人,阁部张大人,全听见了。想不到,想不到啊,您老位高权重,还是巨贾,可惜来路不正,要吃官司。”董师爷抓人,罪状数落不清,说话冷嘲热讽,气死罪犯。 刘公公吓得腿软,呆坐雨坑中半晌,突然喊起冤枉来。 只是,无人理会。 戚明剑术卓绝,轻功也妙,这般铁箍的包围之下,一支剑使如月华之轮,无箭穿透,将刘彻言带上半山小亭。 年久失修,亭里也下雨。 然而,青伞在后,青河之侧夏舞天。 刘彻言双眼恨到发红,满腔怒火令他吞不下一口气,挥开戚明,回身瞪着对面一双人。 “赵青河,你居然没上当?” 这一晚,三年筹谋成为镜中花,输谁都无妨,为何偏偏是这个男人?而夏苏,双手双脚皆系链,又为何行走从容? ---------------------------------- 今天第一更。。。番外一共两篇,每篇万字,会在今明后三天发放完毕。(未完待续。) ------------ 第187片 青苏一舞 赵青河笑眼但看夏苏,“刘大公子不服,这当如何?” 心潮汹涌,夏苏的动作却静,接过赵青河手中的伞,“那就说说清楚,让他死也瞑目。[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她没信错他,他终于来了! 赵青河从善如流,向夏苏小行鞠礼,才对刘彻言道,“苏娘让我说说清楚,她的话我不敢不听。就从一开始说,某公公欺民霸女的案子,是我送交衙门的,哪知后来闹得那么大,吓得你大伯父退婚,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就此一件,之后高相上位,常大公公倒台,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只帮张大人打打下手,顺带提了提你大伯的事。” 刘彻言心惊,这么算下来,赵青河岂不是比他还早到京城? 赵青河可不管他什么脸色,继续玩心理刺激,“我确实比你早到京城,心急火燎,没日没夜赶路,想来刘大公子明白的。至于吴尚书的二公子,也是我请动他帮忙说亲,谁知那位老兄有私心,让你误会了,我已经说过他了,刘大公子见谅。” 夏苏一旁淡哼,“怪不得吴二爷一番说辞糊里糊涂的,果真是你在背后指使。”一点不似吴其晗的做派。 赵青河赔笑,“妹妹聪明,今晚要不是妹妹与我心有灵犀,让伯侄俩互相揭短,我们还不好动手呢。” 刘彻言见两人旁若无人说笑,只觉刺眼。 戚明起急,“公子,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他们人多。” 赵青河道,“是,我们是人多,苏娘人缘好,一听说她被你抓回来,都敢来出力。所谓众志成城,必推倒城墙啊。” 夏苏好笑。 “妹妹别笑,我说真的。”某种程度上,赵青河和董霖说话一个调――浑棒子调,“刘大公子故意引刘莉儿跟从,当她的面说箱子明日上船,其实就是想让她给我们传递假消息。且不说宫里专船不好搜,搜不出来,还会触怒龙颜,可谓高招。只不过,刘大公子忘了一件事。只要刘公公没让你走,你就走不了,而你不走,苏娘也不会走。我思来想去,你们应该还在京城。不得不说,刘大公子足智多谋,尽管我想通了,你也同时打乱了我的计划,因我原本与苏娘商定,由她用假线索引你上钩,让我们找出你杀人越货的物证,以此罪捉拿归案,再由你捉刘公公的短柄。好在苏娘拖延了这几日,让我重新布局。” 夏苏脱口而出,“是你告诉刘公公刘彻言隐瞒了藏宝之事?” “不是我说的,我让别人去说的。[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谦虚,乃君子之道。 这不一样嘛?夏苏笑个不止。 “刘公公别的事不上心,刘大公子在他心上的份量却十分重,他一听此事,立刻派人查到此处,今晚更是亲自出面。我呢,就捡了个现成便宜。刘府在京城有多间铺楼宅院,一处处找,我没那么多人力,若让你知道我还在京城,又会打草惊蛇。” 轰隆隆,轰隆隆,一电接一光,刘彻言脸色惨白惨青。 “想来刘大公子也听得明白,我的计划就此倒了过来。”赵青河两手一摊,表明说清楚了。 “鹤蚌相争……”刘彻言苦笑。 是的,都清楚了,赵青河借藏宝之事引他大伯动手,等同大伯自己招认谋夺他人家产,再让大伯证实他毒害养父。 “其实并不复杂。”赵青河应道。 不,复杂!要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看穿破解整个局。还需行动及时,心灵相通。 刘彻言咬得牙都快碎了,忽对戚明道声走。 赵青河喝追,“哪里走!” 就在这瞬间,刘彻言陡然回身,抬起手,袖口对准了赵青河的心口,面目狰狞得意,“死吧!” 一簇暴雨梨花。 距离这么近,赵青河绝对收势不及。 然而,刘彻言才笑半声,就觉一阵疾风,赵青河便从他眼前消失了,暴雨梨花全部钉入亭柱。 “公子!” 刘彻言听到戚明大叫,感觉戚明拉他,却不知那声凄厉是为何,直到他的视线,缓慢得,落在亭外雨地。 那里火把繁若星辰,一双人,无可否认的一双璧人,袖飞,剑飞,仿佛起舞,雨再大,也遮掩不去绝世风华。 几乎同时,舞出的那道剑光没入刘彻言心口。 甚至不觉得痛,他仰面倒亡,双目难合。 眼见一幅年代久远的小画,小小四娘抓一只老大的笔正挥墨,那时她还会对他笑,甜甜唤着兄长快来。 怎能合? 这夜,雷雨转为淅沥,一直下到破晓时分,罪血净,青山清。 -------------------------------------------- 今夏,朝中大事频发,肃弊政,清君侧,人心鼓舞。新帝上位两年,终于有所作为,光辉载入史册。未载入史册,但市井街巷传得热闹纷呈,泰半与刘府有关。 刘彻言与其伯父谋夺刘府财产,功败垂成。刘玮于眠中长睡故去。刘府成为女户,由刘大小姐继承家业。脾气不好的女主人,一上来就打发了家里大小夫人和刁奴们,据说已经在为宅邸找买家,打算迁居南方。 有好事者问起籍籍无名的刘四小姐,竟无人答得上来,好像这位姑娘从不存在一般。 秋麦转黄的这日,城郊码头上,一艘江船正准备出发,船夫们要收舢板。 “等等!” 数匹快马,疾停在船下,一位身穿红斗篷的女子大步上船。 “赵青河,你一声不吭就带走我妹妹,小心我告你拐带。”刘莉儿的声音,泼辣不误。 “赵青河,你干脆和夏妹妹再借一回我的剑,让这位大小姐跟那位仁兄一样,永远闭嘴得了。”董师爷的声音,调侃不完。 那一招让刘彻言自食恶果的反击,董霖看得最清。 夏苏轻功超然,将赵青河拉开。赵青河借他长剑,朝刘彻言掷去。刘彻言却被戚明一推。这事到这儿本来就完了,不料赵青河摆出一个架势,夏苏反应极快,踩赵青河的手掌疾飞出去,凌空一脚,将长剑转了方向,正中刘彻言心口。 他不爱文绉绉用词,而事后有旁观的兵士夸大,称其天舞之剑,就差没把两人供成剑仙了。 不过,真要他说实话,最羡慕是,两人心有灵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找我妹妹,关你姓董的什么事?滚开!”心境再不同以往,刘大小姐的性子却是难改。 “这会儿是你妹妹了,让我想想,你不会也以为……”董霖压低了声,“你爹真藏了一大笔银子吧?” 刘莉儿说什么,坐在窗后的禾心却听不清了,摇摇筛子,继续挑拣着陈色不好的肉脯干,又时不时瞧着舱房另一边的两人,好笑连连。 一人画另一人,不过拿画笔的是赵青河,被画的是夏苏。 夏苏听到刘莉儿的声音,就想出去看看。 “别动。”赵青河摩挲着下巴,浓眉蹙刻山川,“你姿势摆得不好,就不能怪我画得不好。” 夏苏哦了一声,却满满嘲意,“那我最好还是动一动――” 话音未落,她已从桌前跃到桌后,看宣纸上一团妖怪脸,立即扑哧笑出来,“呀,真是我不好,坐了半个时辰,呼气吸气,动得厉害。” 赵青河把笔一搁,“妹妹知道就好。” 夏苏挑眉,“赵青河,你皮够厚。” 已是夫妻,称呼仍如从前,说话方式亦不变,深情相爱,自在相处。 两人牵了手,从侧边舱门出去,船头吵闹的刘莉儿和董师爷瞧不见。 “周叔和梓叔跟我们一道走就好了。”以前夏苏怕人多,如今却不怕热闹。 “周叔梓叔都有难言之隐,这回虽然暗中帮了不少忙,但终究不能光明正大露面。然而他们之所以先走,却是为了保护你。刘彻言虽死了,刘府却并不平静,你大姐一人未必整治得好。怕你今后还有麻烦,两位叔叔就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和你的关系,别又被牵制了。”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周叔搬好家后会再找我们,梓叔不挪地方,不过禾心自己非要赖着跟我们一起回家,皮厚得不行,我想让大驴认她妹妹得了。” 夏苏眼微红,又好笑,让大驴认禾心当妹妹? “你自己怎么不认?” “那不行。我这辈子已认了一个妹妹,就只负责这个妹妹的一辈子。本想让你认,又觉得你姐妹太多,还都是那样的,不大吉利。” “你还欠我――”夏苏喜欢这般亲昵说话,不过该讨的东西,还是要讨一讨,以尊重她死去的娘亲。 赵青河抬起手,大袖一落,腕上一串红玉珠。 他眨眼,“谢妹妹赠情。” “天下有你找不到的东西吗?”居然真让他找到了,她本来想告诉他的,她给干娘的定情信物在―― “多的是。”他挺自负,却没那么自负,“所以找到你,实在大幸。” 她瞧了瞧,四下无人。 “妹妹可曾仔细看过这串珠子?”他没注意她的小动作。 “怎么?”她心不在焉,掂起足尖,手轻放上他的肩膀,悄悄靠来。 “珠子上刻有葛――”一偏头,他窥破她的意图,无声大笑,将她抱进怀中,贴上那两片莲色润泽的唇,全心捕捉他的妻。 钱财身外物,够用就好。 风帆起,往江南,夜如昼,昼如夜,怎么都美。 --------------------------- 正文全部完毕,感谢亲们陪聆子走到这里,一篇小古言,微悬疑,微技术,希望带给喜欢它的你们一些欢乐。我个人很喜欢两篇番外,希望你们继续陪伴。番外发放时间:今天下午4点,晚上7点。 我们也可以《霸官》见,爱你们! 另,《霸官》置顶评论里有盖楼,有《慢春风》繁体实体书《舞青苏》的非卖签名小书签和明信片的抽奖赠品活动,亲们有兴趣可以去第50楼看一下抽奖规则。(未完待续。) ------------ 下马,换驴(1) 苏州片天下闻名,其中专诸巷,山塘街,桃花坞,作画高手云集,制画工坊荟萃,精良之片无数,向海内外贩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在民间无名,在同行盛名,青苏坊就处在专诸巷深处。外面是一间挺雅致的画铺子,里面是坊园。门旁黑底金字一对联:说真说假莫听人,无真无假本心珍。横幅:就爱心头一好 外头供游客和一般书生观赏购画,里堂接常客订单,再往里,就只有老客能进了。青苏坊画工们的仿片,最擅长大唐和北宋画风,制作精巧,各道工序严谨,品质绝对有保证,一流入市面,顿如石沉大海,被收藏家们捂起。 要是客人非常挑剔,又不管什么唐朝北宋,非要指定南宋,元四家,明四家的,可以,舍得了“金孩子”,就能套得着狼,还要有等上半个月一个月的耐性,青苏坊肯定满足这份心头好。 市井传言,除了唐寅之作,就没有青苏坊仿不了的画。 其实,不是仿不了,是某人特别崇拜唐寅,以前被逼是一回事,如今没人逼了,就立誓不接“桃花居士”仿片的单子,以尊其师。 人吧,求之不得,更想得。于是,上门求唐寅仿片者花样百出。 主流做法:砸重金。人想啊,一个造仿片的画坊,图个糊口好过日子,给千啊万啊的银子,不信不动念头。结果,青苏坊老大赵三爷这么说:俺家缺好些东西,就是不缺钱,要不送点别的来?举个例子:天上掉下来的星星灰,诸如此类。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第二种常用招:咱朝里有人。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个开假画工坊的平头百姓,敢不接单子,老子找后台,封铺子查伪造,搞一大棒伺候,再来流放千里,然后霸占你家画工。结果,后台大不过苏州知府的,直接被知府大人叫过去骂一顿没事找事。后台六品以上,进京在堂的,直接被宰相叫过去骂一顿欺民霸市,严重一点就直接削官了。 钱,权,都没用,有人想了一招,贿赂赵三爷宅里人,尤其是枕边人。赵三爷的宅子在太湖边上,很好找。结果,一拿出礼盒就被盘问祖宗十八代,说得口干舌燥,最后门房才说不接待生客,奉送闭门羹一碗。想跳墙进去,运气不好,直接碰上孔武有力的家仆,被扔出来,运气好,能看到一道纤纤身影,却怎么也追不上,直到被家仆发现,被扔出来。 反正,青苏坊的邻家铺主伙计们,赵三宅的邻居们,时不时看到鸡飞狗跳猫叫鼠窜,不往恶处想,以江南人的温和闲适去看,真是有趣之极。 青苏坊每七日休铺,客人来得不巧,只好下回请早。赵三爷说啦,赚钱事小,陪夫人事大,一个不小心,赔了夫人必折寿,他会短命的。 所以,满苏州都说赵三爷怕家里婆娘,估计赵夫人掌着铺面画坊家产,才能把霸气冲天的三爷当老鼠一样,捏在手心里头,事事以夫人说为第一要务。 也有人说,和赵夫人订了亲的三爷,当年曾不顾一切迷恋过某某氏,不料某某氏竟然是作恶多端的夜盗婆娘,自此就亏欠不离不弃的赵夫人,这辈子唯命是从了。 苏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江南对女子拘得不严,而赵三爷名声响亮,偏偏他那位夫人的庐山真面少有人识,大多数人以为她深居后宅,足不出户。 再然后,就有一种奇怪的谣言,说自古英雄配美人,赵三爷相貌堂堂,武艺超群,怎么可能只有一房糟糠妻。不少人亲眼看到三爷身旁有美人,肌肤凝雪,眼若秋泓,身姿轻盈若飞仙,更有人听到过她的声音柔美酥骨。那才叫郎才女貌,天造之合。但凡细心者,就会发现以上谣言皆一处共通:所闻所见必在夜里。 这日,正是青苏坊休铺日,几近傍晚。 赵三宅的正园亭里,一群人围着石桌,兴奋地喊,“开!开!开……” 石桌上蹲着大驴,昂昂昂笑,撩着一只袖子,手里高举色盅,念咒一般,“大!大!大……” 另一旁,明显要分群的一人,棱角分明,五官傲骄,坐朝对面的厢房,喝一口茶,就看一眼门,自言自语,“这么吵还能睡?猪了,这是。”突然大声,“大驴!” 大驴落桌的手一抖,禾心眼明手快打开盅盖,扑哧乱笑,“驴子耳长蹄子短,滑出三粒三点衰,哈哈哈哈,南海由你去啦。” 大驴立刻横趴在石桌上,抱住色盅不放手,“不算不算,要不是三爷突然吼我,我手一抖,怎么也不可能衰成这样!重新来!” “大伙说说,不听使唤的驴子怎么处置?”敢情他吼也没用了,赵青河冷笑一声。 乔连道,“宰了。” 乔生道,“卖了。” 禾心最善良,“不用,咱买匹千里驹,跟驴子养一起,让它时时刻刻觉着自卑。” 大驴昂一声,放掉色盅,飞扑住赵青河的靴子,“爷,我自小跟着您,忠心耿耿,有难同当,如今享福才几天,您舍得赶我去蛮荒之地吗?我倒是不要紧,横竖吃苦过来的,不过那——么——远,天涯——海角——您要是思念我,突然想见见我,要半年我才赶得回来,多辛苦您啊。” 赵青河抬脚就踹,知道驴能打滚,根本踹不着,但道,“少恶心我。你自己开的局,自己收拾。大丈夫说一不二,说话不算话,以后还怎么带兄弟?” 门里走出一女子,看似静月美好,实则与众不同的灵动,微微打个呵欠,揉着眼笑,“听到驴子叫得好不凄惨,这是终于要牵去宰了吗?那要赶紧,一了百了,全家安宁。”她的身段比起从前丰满些,尤其是肚子,明显凸起。 大驴昂嗷长啸,“悲愤抹眼泪”,“好啊好,平时我随你们驴子驴子的叫,怎么调侃我,我也不计较。如今个个没良心,枉我当你们一家人,还终身不娶媳妇,以照顾小少爷小小少爷为己任……” 欸?爷呢?周围的人呢? ----------------- 今天第三更。。。(未完待续。) ------------ 下马,换驴(2) 大驴抬头一看,好嘛,全都围着苏娘去了。(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大驴先是撇撇嘴,马上想到一个可以不用出远门的借口,大叫,“我不能去那么远,去了,就赶不及苏娘生产了,万一有个好歹——啊!”后脑勺被削了一记重的。 “你自己说的,命属****,特别容易招鬼。刚出生的娃最忌这个,本来我还想帮你说句好话,这么看来,你还是赶紧出发吧。”泰婶走过去。 人群立刻分开。 赵青河送上夏苏的手腕,让泰婶把脉,同时眼角吊高了,“再说,我是孩儿他爹,你赶不赶得及又有何干系?” 他又叫乔连乔生,“你俩帮大驴收拾去,今天晚饭桌上就可以少摆一副碗筷。” 乔连乔生嘿应了,朝目瞪口呆的大驴走去,各出一只胳膊,捞住大驴的肘子,将他架着往前园大步流星。 已经没了影,大家还能听到驴叫昂昂昂,那么凄惨,简直打算盘桓上空,死不瞑目。只是没人打算帮大驴鸣冤,家里将有小成员,都忙得要命。 园里渐渐清静下来,赵青河扶着夏苏在石子路上慢慢散步,看她还不算大的大肚子,心里忐忑却不好显露。女人生孩子,一脚踏进棺材里,虽然内有老婶,外有葛绍,可是生孩子时的有些意外,医术再高明也难—— “其实,好好跟大驴说就好,何必故弄玄虚,还要禾心耍诈,大家合气骗他呢?”夏苏却感觉得出来,但她也不说什么。(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泰婶说了,头一回当爹,难免紧张过头,让他担心好了,越担心,越疼老婆。 赵青河从不会忽略她,立刻回应,“他的性子就跟驴一样犟,我刚提到一个吕字,他要么装傻充愣跑了,要么打岔说别的事。我听老婶说,他爹当年入赘,新妇不愿意养他,把他卖给人牙子当家仆,他爹竟没来看过他一眼,就举家南迁了。如今没儿子送终,才想起他来,让他赶回去见最后一面。换作是我,和他一样,也不会想搭理的。要说,也是泰伯多事,搬到苏州来,居然还偷偷写信告诉了他爹。” “泰伯没做错。我从前不知道这事,以为大驴是孤儿,现在知道了,再看他那么不愿意听你说这事,多半心里介意。这样的死结,虽说不能完全解开,也还是面对得好。你和你爹的关系不是也缓和多了?再看看我。”必须直面出击! “妹妹没瞧见我费尽心思么?”他为了兄弟,可谓机关算尽,“他爹住在南海邻州,距离诱惑,大驴好奇心旺盛,不是儿子都会绕过去看看。” 什么话?夏苏笑摇着头,“没瞧见,只瞧见你玩得不亦乐乎。说起来,你最近有点闲欸,好久不见董师爷。” 她还没有身孕之前,董霖三天两头来找赵青河。原本赵青河不想理,他和夏苏的麻烦都已解决,懒得管苏州府衙那点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哪知杭州出了一桩全家灭口的大惨案,董霖没来,林总捕来了,拿着上回的案子要换人情,赵青河只好出面。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晚上忙得没空喘气,他晚上就查这个探那个,白天到铺子里睡觉。但近来,竟无一人登门。 “难道上个案子你办砸了?”变成孕妇,她的语速加快起来。 赵青河说,因为肚子里的娃娃像他的缘故。 那也好。 像他一样,强大。 “不可能。是我放了话,妹妹没生完孩子之前,谁也别再想拉我出去管闲事。而且他们动不动就找我,却放自己的脑子生锈,这么下去也不行。”赵青河说着说着,回过味儿来,“妹妹这是每天对着我,腻味了吗?” 到底谁是孕妇啊?这么神经过敏!夏苏决定暂时不要拨弄他脆弱的神经,挽得他紧紧地,笑得甜甜的,专心散步吧。 两个月后,离苏州很远很远,俗称南蛮的地界纵深,很快将闻得到海潮。大驴站在一条岔路口,望着那块南海郡和福县的引路碑,仰天昂唤—— “少爷,你狠,算准我好奇是不是?”他在马背上扭来扭去,就好像浑身抽筋,实则心里矛盾,然后大喊,“我脱裤子放屁,干干脆脆认输!没错!没错!不去看看那个死老头的死样子,死不瞑目的人就是我了!” 大驴有大名,叫吕千云。爹是个穷酸秀才,娘早死,后来有个家境不错的寡妇女户招赘,看中了吕爹斯文,只是不中意他这只拖油瓶,竟瞒着他爹要把他卖给牙人,幸好遇到赵青河的娘,从此待他如家人。吕爹知道时,亲也成了,户也入了,就再没找过他。 一拽缰绳,大驴朝福县策马奔去。 半途中,有道山梁挡住,还好山势不高,也不算险峻,他牵马过山,却突然阴沉沉的云里坠下雨豆,顷刻就成大雨磅礴。心里正愁无处躲雨,忽闻一声女子惊呼,他心实,顾不上大雨,急忙去找,就看到一人倒在一段滑坡下,一动不动。 “要命!”大驴低咒。 他说什么来着,命属****,特容易招“鬼”上门。这女子不会已经没气了吧? 但比起****的命格来,大驴更加仗义,抱怨归抱怨,胆缩归胆缩,还是下坡去探了探。 裹在灰冷披风下的女子十分瘦小,要不是他事先听到呼叫,大概经过都只会当作一片山地。伸手探她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时,令他大大松口气,至少不会招个女鬼了。他也没多想,略打量女子一眼,觉得这么小一张脸孔,分明就是个小姑娘。于是,将人打横抱起,果真不费吹灰之力,轻得跟一片叶子似的。 重新沿了山道走,居然看到一座旧破的木屋,大驴大喜过望。本想着漏屋顶总比没屋顶好,可等他走进屋里,发现地方虽小,五脏俱全,也不漏雨。家具很简单,一张铺干草的木床,一张方桌,还有一架地炉可以烧水煮食,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多半是给山客和樵夫的歇脚处。 ----------- 大家明天见!(未完待续。) ------------ 下马,换驴(3) 大驴将女子放在草铺上,粗略帮她包扎一下肿起的脚踝,又抱了一些干草去喂马,再回屋子时,发现床上没人了。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正觉吃惊,却觉后脑勺一疼,顿时天旋地转,两眼一抹黑。意识全散之前,他心里骂,格老子的,还是招到女鬼了吧! 大驴最先恢复的是嗅觉,不知一股什么味道,焦到了呛,还有刺鼻的烂蒜味儿,臭得他想哭。这让他心中油然升起强烈的求生感,要死也让他看上一眼,到底凶手有多恶毒,不但莫名其妙打晕他,又妄图用臭味熏死他。 睁开眼,视线从木梁移到炉架边,看到一姑娘趴在地上,基本上,他那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屁――呃――**,还能听到她呼呼吹风的声音。地炉里张牙舞爪窜出浓烈黑烟,炉架上挂着的瓦锅里也窜出泥浆怪兽,绿哈哈白哈哈的浆子沿瓦锅流到地炉里,再滋滋作响。 娘啊,他是遇到巫女了吧?听说,南海深山有巫族,炼制奇奇怪怪的害人秘药。 不过,毕竟跟着少爷解决了好些凶恶的案子,驴胆贼大,而且一旦心生警戒,脑力就能配合上行动力,大驴将手腕上的绳索轻松挣开,缓缓坐了起来,转转脖子扭扭腰肢,开始呵呵呵笑。 “女鬼也好,女巫也好,碰上我算你倒霉!”他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也从小一起习武,天分虽差得远,但勤能补拙,比乔连乔生厉害得多了。只不过,他随他的爷,以前不打女人。 “啊!”**的主人爬转过来,让烟熏黑的脸上,一双细柳叶的眼睛出奇清澈,浑身瑟瑟发抖,“你……你……我……我绑……” 大驴坐着不动,拎起那段烂绳索,“下回用牢一点的绳子绑人。[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啊?看你摔晕了,我好心好意救你,还给你包扎,是驴肝肺――”呸呸两记,“马肝肺吧,你!” 驴和马,是天敌。 小姑娘抖若筛糠,“我……我知道你救……你……你是男……男的。” “废话,我当然是男的!”大驴这会儿脑子好转得很,一下子明白了,“哦,你是说虽然知道我救你,但因为我是男的,所以把我绑起来?” 小姑娘脑袋如鸡啄米。 “少爷说得没错!男女授受不亲的臭礼教,一棒子把好心人都打死了。”大驴深受赵三公子的潜移默化,视礼教为粪土,“你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子,还讲男女有别啊。” “十八。”女声瑟瑟。 “想想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和少爷光屁股跳河里洗澡,女娃子们还嘻嘻哈哈在岸上起哄呢。世风日下啊――” “我十八。”四肢爬地的姑娘坐直了。 “就是就是,十八那会儿……”大驴瞪凸了眼,“你十八了?!”这是地域差别吗?北女矫健飒爽,江南女温润白美,南蛮女豆芽杆杆? 十八的姑娘吐口气,每个女孩都有虚荣心,让人当作十一二岁,不可能一点不恼,但她早习惯用沉默对抗所有的偏见,把心里的气长吐出来就好。而且,这人约摸不坏,救了她,还给她包扎。她也是一时惊慌,怕遇到 她从旁边拿一只破口最不厉害的碗,盛满了瓦锅里的煮食,然后将碗放在桌上,又退回炉架边,朝大驴指了指。 大驴眼皮子跳,指了指碗,“你煮得是什么东西?”看着很恐怖。 十八姑娘的脸上突现窘态,“看你干粮袋里有米,我就用了些煮……煮饭。” 饭?大驴眼皮子双跳,“绿的呢?” “煮着煮着就冒出来了。”十八姑娘盛了第二碗,给自己。 “慢着!”大驴吼跳过来,左拳打飞十八姑娘手里的碗,“你有没有洗锅子?” 十八姑娘想了想,老实答没有,还把碗捡回来,接着盛第三碗,“原来是生了苔藓,不妨事,煮得很熟了,可以食。” 大驴右拳再打飞那只碗,这回碎得彻底,确定盛不了一滴苔藓粥。难怪这姑娘瘦得跟精怪一样,不对,她能活着简直神奇! “行了,姑奶奶,我来煮,烦你耐心等等。”他拎起瓦锅走到外面,就着大雨洗净,一边哼哼说他真是命苦,在家当驴还不够,出门还给人当驴,而且只要出门,必遇稀奇古怪事…… 洗完了锅,一回头看到那姑娘捧了碗要出屋子,眼又瞪起,“你干嘛?” “还是我来洗吧。”听他吧唧吧唧说个没完,她坐不住。 “别动!”大驴飞步上前,抢过碗,把锅子塞进她手里,“姑奶奶,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啊,能把饭煮成藓粥,肯定也没洗过碗。放着,统统放着,小的不敢劳你大驾……”突然看到她手腕上青青紫紫。 十八姑娘留意到了,连忙将袖子往下拽了拽,无奈旧衣裳早不合身,不但没掩住腕上的青紫,甚至连小臂上的新伤旧痕也显了出来。她正怕这人问,却见他蹲回身去洗碗。 “我刚……刚滑下山坡……伤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编谎。 大驴没再说一个字。从洗了碗再进屋,做出一锅香喷喷的饭,再分给她几片非常美味的肉脯,在离床最远的角落搭一张地铺,倒头就睡。 一个为了救另一个,错过日头。一个因误会打昏了恩人,处于等不等他醒的矛盾中,等到深夜。雨势倾盆,一直没停,谁也走不出这座屋子,不管无眠好眠,都得在一个屋檐下过一夜。 既是萍水相逢,能不能做饭,会不会洗碗,到底挨了谁的狠手虐打,这样的事更不用他来追究数落。大驴这么想着,睡得迷迷瞪瞪,听到十八姑娘悄悄开门关门的声音,也无动于衷。世上处处是不平,他管不着,管不了,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谁知,他想得很冷静,恐怕连少爷都会夸他难得不蹶驴蹄子,但赶路下山时,看到十八姑娘走一步拖一步,就不由得替她觉累。一时没忍住,待反应过来,这姑娘已被他请上马背,自己甘当牵马童子了。 ------------------------------ 今天三更哦。。。(未完待续。) ------------ 下马,换驴(4) 一夜无话,既然他先起了头,就不禁着自己的嘴了,“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跑到山里做什么?” 十八的脸已经擦干净,瘦得两颊凹陷,面色饥黄,还不如熏黑了,至少眼气儿算得上细美。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采药。”确定对方是好人,十八的结巴也好了。 “我看你不是病瘦,是饿瘦,采药没用,顿顿吃昨晚那么多,保准你百病全消。”他煮饭绝对没那么好味,不过他拿碗,她用锅,他没来得及盛第二碗,锅就让她刮得干干净净。而且直勾勾盯着肉脯的表情,跟饿狼是亲戚。 “不是……”略一犹豫,心想那点事县里人都知道,他一进县城就会听说了,故而不瞒,“山里有一种多子草,我婆婆叫我来采。” 大驴有点诧异,“十八姑娘你成亲了?”采多子草,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再联想到她手臂上的伤,他眼底沉了沉。 十八姑娘没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半晌才道,“谢谢大哥救了我,对不住,我昨日那样对你。” 大驴受不了沉闷的调调,哈笑道,“没啥,驴皮最厚,不疼不痒。倒是你,不招你婆婆待见,是因为你可怕的厨艺吧?” 十八姑娘笑了。她从不知道,提到她怕得要死的婆婆,自己还有觉着好笑的一天。 “多笑笑得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我家老婶说了,香火延续这回事,当作天大,就成了登天难事,要是当作没那回事,就偏偏送上门来。简单说,就是放宽心。”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不能白白受了那声大哥。 “大哥好心人。”只不过,她在夫家一日也宽心不得。 大驴又是哈哈一乐,眼看官道上的人多起来,适时收声,直到进了县城,才问十八姑娘住哪儿。同时他陡觉周围人集中过来的目光,或惊讶,或同情,或不怀好意,甚至交头接耳的。 什么呀?难道这位十八姑娘还是该县名人不成? 十八姑娘也感觉到了,立刻跳下马来,僵笑道,“多谢大哥,我家离这儿不远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大驴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他曾以为自己忘干净了,此时此刻才知道压根忘不了,还有不少恨。 “不知下作的小娼妇,打你两下就敢跑到外头过夜,还敢跟野男人招摇过市。如今死得是我相公,我看你当你相公死了吧?肚子不争气,我马家养你十年,迄今蹦不出一个子儿,真不如养条狗,你居然还嫌委屈?有本事,跟你姘夫私奔啊!既然回来打老娘脸,老娘也铁了心,不把你告了宗族长老不罢休。”当街骂市,什么丑恶嘴脸都不遮,自我为中心,别人皆屎。 大驴转头来看,见一肥胖妇人穿得好不臃肿,身后跟了婆子丫头也随主人貌,个个恶犬模样,杀气腾腾冲过来,那妇人手里更提了一条三尺长的鞭子,已然奔着十八姑娘嚣来。 十八姑娘睁着清澈的双目,肩紧耸,捏双拳,却站立原地不动,眼看就要挨上鞭刺蒺藜,不料身前突然多出一个高大影子,将她最怕的物什抓取得那么轻易。她还听到婆婆的惊呼,然后看恩人把鞭子往上一抛,从背上的刀鞘中拔出一柄老宽的刀,朝天挥舞几下。鞭子落地,成了七八段,仿佛只是孩子玩的小皮蛇,再无伤她的狰狞。 她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不能感激他。她侍奉马氏十年,知道对方多跋扈,她要表现出感激,恩人大哥也会倒霉的。不但不可感激,她还从恩人的影子里跑出去,低着脑袋,十分恭顺地站到马氏身边,一言不发。 可惜,十八姑娘这么做为时已晚,马氏怒火狂卷,一心就想找大驴的晦气。 “你什么东西!诱拐我马家儿媳,还敢砍老娘的鞭子?!” 大驴对十八姑娘的“叛节”不以为意,盯着马氏冷笑,“我,是头驴子,平生最讨厌马――的驴子。既然这么多人旁听,我也说说清楚。我昨日过山道,巧遇这位滑下山坡的女子,她扭了脚踝,昏厥雨地,我顺手帮了一把。夜里雨大,山路难行,所以今早才进了城。诱拐?马夫人不用告宗族长老,我建议直接告官吧。要是大明律判我有罪,那我就认了,从此不当好人,见人有难,我立马避开走,关我鸟事。” 他这一番言,又天生憨直忠厚的五官,再加上十八姑娘衣衫完整,一身泥泞狼狈,走路一瘸一拐,博得多人点头。毕竟,马家恶待童养媳的事,在这巴掌大的小县里可不新鲜。那些幸灾乐祸的,多租马家的铺面做买卖,必须攀附。 马氏先是噎了噎,随即阴狠眼色,“你也承认了,孤男寡女在山上过了夜,管你什么理由,横竖也没有旁证。我马家家规严谨,女子宁死,名节不可损。我虽拿你没奈何,但如何处置我儿媳,就是我马家的事了。”掐住十八姑娘的细胳膊,狠狠踹出一脚,喝她回家。 大驴喝得比马氏大声,“等等!马夫人,咱同路,一道走吧。” 马氏叉肥腰,“谁跟你同路?” 大驴笑了,驴相其实藏奸,“马夫人恁地健忘,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吕千云,来给我爹,也就是你过世的相公,奔丧上香。” 死了啊。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穷酸秀才爹。从来都由他娘支撑着家里,她过世才数月,就入赘给马氏当相公的爹。也好,他本来还挺为难的,怕在他爹病床前挤不出眼泪。父子之情,原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现在,不说谎,真只剩一个念头,看看抛弃他的这个人过得好不好。 马氏让脸上肥肉挤小的眼睛瞪得死大,“吕……吕……” “没错,马夫人不要跟我这么客气,叫我大驴行了。”大驴走上前,嘻嘻一笑,“贵府往哪个方向走啊?” 马氏讷讷,麻木着表情,扭着**走过大驴身旁,瞥过冷冷一眼。 大驴跟得不紧不慢。 ----------------------------------- 第二更。。。(未完待续。) ------------ 下马,换驴(5) 看好戏的众人如鸟兽散,不出一个时辰,马氏已故丈夫的儿子来奔丧,这样的消息传播到城中每个角落。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小城如福县,像马府这样的财主家,一举一动都是大家的谈资,更何况马夫人泼妇,吕相公羸弱,马夫人和前任丈夫所生的天傻儿子,被虐了十年的童养媳,可谓故事多多,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大驴虽没赶上最后一活人面,至少看到他爹躺在棺材里的样子,比记忆中老,却比记忆中安详。马氏请僧人做道场,七七四十九日,还差三两日,做满就下葬。千里迢迢来的,多待几日也无妨,他本想住客栈,后来改了主意,自说自话让马氏安排了客房给自己,不介意天天看人白眼,就在马府里住下来。 于是,大驴把十八姑娘的遭遇看得更清楚了。 马氏怎么使唤她儿媳妇,除了不用煮饭,马府里的活儿几乎让这位儿媳妇包下。天傻的马少爷动辄喊“我要骑马马”,骑着他媳妇在花园里“驾得儿驾”。全家人都睡得跟猪一样的深夜,只有这姑娘还在干活。大驴住了几天,这姑娘就在柴房睡了几天。这种情形,要能怀孕生娃,那才是见鬼了。 这夜,大驴照旧在马府的屋顶上“散步”,明日出殡,马氏已明确下了逐客令,所以对他而言,也算“告别式”。至于这夜游的毛病,不言而喻了,全是他的爷和苏娘带坏的。这毛病吧,要么就没有,得了就上瘾,很难治好。 这不,就让他听到马氏和手下恶婆子的深夜对话。 “明晚就动手,把迷昏的人往坟前一吊,神不知鬼不觉。”马氏面目阴森,“死鬼生前就常护着晴娘,如今他死了,我让晴娘服侍去,也算待他好了。” 恶婆子附和,“可不是嘛。晴娘如今名声臭不可闻,我听好些人议论,说她肯定是让野男人睡了,我都替她害臊。偏她还一本正经,装无辜呢。咱马府可是福县有头有脸的人家,早前婆子瞧夫人不动声色,还以为心软了。” “我想过了,浸猪笼反而闹大了事,徒让人笑话,不如暗暗弄死,对外说她孝顺公公,自愿殉死陪葬,谁也觉得理所当然。80电子书wWw.80txt.com对了,我让你物色好生养的姑娘,可开始找了么?”马氏冷笑之后就问。 “这有何难?二百两的聘礼,那些穷鬼还不争着卖闺女。夫人放心吧,包在婆子身上。”恶婆子拍胸脯保证。 大驴盖上瓦,无声离去。 第二日,大驴背着包袱捧着牌位送葬。到这时候,让他当孝子,他就当,总比让某傻子当孝子好。送完葬,他就走了,一声招呼也不打,但马氏心里舒快得多。 不知怎么,每每让大驴瞧着,马氏心里就直发虚,气都喘不上来。当初又瘦又小的男娃子,卖他时让他直瞪,她一点不惧,如今却胆寒,感觉他的身影撑得起天,很不能得罪。 她心情好,就没在意晴娘颓丧的神色里竟有一抹绝望。 到了夜里,马氏看婆子往汤饭里下迷药,又目送婆子给晴娘送去,一回屋就闻到一股香,刹那晕倒在地,当然没看到梁上跳下一个高大的影子,更没看到他手里一根银闪闪的针,将给她一份永生不忘纪念礼。 且说那奉命行事的恶婆子,将迷晕的晴娘运到吕相公的坟地旁,就命车夫挂上布绳,把晴娘吊上去。 戴着大斗笠的车夫就说,“小的看婆子跟少夫人的身高差不多,不妨先自己垫块石头试试高低,不然绳子吊太高,官府判了被杀,而不是自尽,怎生是好?” 恶婆子想想是这个理,搬一块石头上去,捉了绳套边伸脖子试。 说时迟,那时快,车夫突然一脚将石头踹开,飞身将婆子一掌劈昏,连头带一只胳膊锁捆在绳套里,又把另一头布绳拉得老高。 扔了斗笠,冒充车夫的大驴这才定定心心走到晴娘身边,给她喂一粒老婶独家密制解毒丸。 他坐边上,布置好笔墨,看她幽幽醒转,咧大嘴一乐,嘿一声,“十八姑娘,醒啦?” 十八姑娘又惊又喜,惊得是自己怎么在公爹的坟边,喜得是恩人大哥还没走。 “时间紧迫,咱俩先办正事。”大驴指指一旁白纸,“劳烦姑娘写封遗书,简单点,就说自己被恶婆婆和刁奴联手暗害上吊,并非是自愿为公爹殉葬。今遇驴仙人,用移花接木之法救得性命,看破红尘,一心求道去也。” 十八姑娘看看吊昏在半空的婆子,刹那明白一切,眼都睁红了,不多问一个字,提笔就写,写完递给大驴,“吕大哥请看,我写得对吗?” 大驴嘿笑,“我不大识字。”说完将纸放进信封,压在石下。 “姑娘还是叫我大驴吧,就像我喜欢称你十八,而不是晴娘。虽说名字不重要,不过至少要听得自己舒坦,你说是不是?”大驴背对着她,蹲下身来,“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跟你说,我命里属****,特别招鬼喜欢。你有没有感觉阴风吹耳?我耳里简直是呼啸之声啊,太恐怖了。” 十八?真好! 十八抹一下眼角,趴上他的背,扶上他的肩,全然信任他。她不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只觉心中从未有过的温暖平宁,终于能够自在呼吸。 “十八啊--”大驴步子突然小了。 “嗯。”十八应。 阴风呼啸骤停,她的呼吸温和,逼退所有阴森鬼气。哈哈,他找到他命缺的阳火啦! “没事没事,你就这样,勾紧我的脖子,千万不要松手,也不要回头看。我跟你说,马绝对没有驴好,既然下了马换了驴,就骑一辈子吧。”他看不到背上姑娘红彤彤的脸,继续唠,“我带你回我家。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知道吧?我家就在苏州。家里人不多,少爷,少夫人,泰伯泰婶,乔大乔婶,乔连乔生,还有禾心,心地没得说,而且我们家重女轻男,多半会待你比我还好。所以,你放一百个心,实在不行,也能分家过......” 背心濡热,十八的眼泪啊,流也流不止。 不久,福县有传闻,马夫人的恶行恶状终有报,让驴仙人施仙法,脸上刻出“恶婆婆”三字,密谋杀害儿媳的事也被广为知晓。马夫人再不敢上街,手下婆子疯癫了,逢人就说”卖女儿来卖女儿来,有来无回”,谁还愿意把女儿送进马府。不出一年,天傻马少爷没了“骑马马”,非要骑真马,把马抽疼了疯跑,结果摔个倒栽葱,当场死了。自此,马府渐渐破落。 两个月后,大驴和十八姑娘到家了。 “所以,你没去南海。”听大驴拉拉杂杂扯一个时辰,赵青河得出结论。 “没去,十八身上都是伤,我急着回来让老婶治。”大驴一边回答,一边瞅着那边被围坐着的十八,结果乔连乔生两兄弟将他视线挡住。 赵青河要笑不笑,“南海可能有刘老爷藏得一大笔金银,你只要找到了,别说请好大夫,给你家十八换一身好皮都行。” “少爷,你别欺我傻,没听说过换皮的,再说南海根本没有金银,你就是诓我去看我爹的,还装什么装啊。”大驴噘噘驴嘴,“别说南海没有,乔生乔连去的那两个地方也没藏什么金银。要是有,你和苏娘前年大闹京师,早就找出来了。十八说,刘老爷故弄玄虚,可能压根就没藏什么钱财。” 赵青河哦一声,抬了抬眉,头一回正眼打量了那边的十八姑娘,“十八说得?” 大驴承认得无比快,驴头抬得骄傲。 “你小子......”赵青河沉吟片刻,“傻人有傻福。” 大驴没在意其中意味,“少爷,我过去陪坐一下?十八怕生,架不住咱家人的热情。” “滚过去吧。”赵青河放人,谁知连带乔连乔生也坐了过去。 好在夏苏疼丈夫,过来补位,“你帮大驴找个好日子成亲吧。” 赵青河耸耸肩,把玩腕上香珠,每颗香珠上都雕葛巾牡丹,技艺高超。 “我看他自己什么都能搞定,哪里用得着我?不过,他倒是找了一聪明媳妇。他媳妇说了,你爹没藏钱。” “哦?”夏苏笑了,“这么聪明,一猜就中。那你还派不派乔连乔生再出门找?” 赵青河轻拥夏苏的肩,“派啊,不出门怎么能长见识,不长见识怎么带得回媳妇来呢?大驴他爹的信上提到十八时,我就灵机一动――” 夏苏突然哎呀一声,说肚子疼了。 赵青河大叫要生了要生了。 惊得一家子跳! 入夜,母子平安,娃娃小名宝葛。 有人问,刘父到底藏没藏宝?如果藏了宝,线索到底在不在葛巾香珠里呢? 赵青河和夏苏商量的结果是,葛巾为紫,如紫姬之名,紫姬生一女,刘父老来才幡然醒悟,遂亲刻一串手珠,示意葛巾,告知女儿,她就是刘家的至宝无双。 你信吗? ------------------------- 第三更。。。本番完(未完待续。) ------------ 顺流,遇夏(转世篇)(1) 大雨瓢泼,拼命冲刷着地面。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偏僻城郊的林子里怎缺泥泞?刷了一层又一层,始终溅出得是脏沫子。 十来盏红灯,无声转,亮了又熄。灯色在黑暗中延伸至远,无法令人心安。偶闻无线喇叭里的呼叫音,同灯色一样,忽而清晰,忽而消散。二三十条影子,忙得滴溜溜转,拉警戒线的,设路卡的,取证的,搜证的,勘察现场的,却清一色的职业――警察。 大圈之中有小圈,小圈之中有核心,核心由三人组成,皆属苏城刑侦重案一队,而他们的目光只聚焦脚下。 那是一只大麻袋,麻袋口子敞开,露出一张毫无生气的脸。不知道是死者的运气,还是凶手的不幸,这具尸体才埋下不久就被附近的流浪汉掘出,五官仍保持着生前的美貌。初步勘查,女死者头部有大片凝固血块,极可能受到重击毙命,而且全身赤条条,上身和手臂多处瘀青,不排除死前遭遇性侵的可能。 尖锐的刹车声,即便是身处核心的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三人动作划一,同时往圈外看去,一齐皱眉,一齐叹气。 其中,正蹲身看尸体的队长反应最大,整个人跳起来吼,“是谁啊?谁把这家伙招来的?赶紧给我老实交待!不然让我查出来,罚写万字检讨书!” 车身大红,双门,可翻转的车头灯,极低的车底盘,引擎发出压抑的咆声,任谁也不会认错,统称跑车。求书网Http://wWw.qiushu.cc/不过,跑车千万款,也需分一分档次。 这一款,方头直角,车前什么奔驰宝马的标牌也无,借夜色还能装高富帅,警灯照下,就立刻显出好几处修补,轮胎锈迹斑斑。人从车上下来,第一次关门居然还能弹开,要轻手轻脚提了门,才合得上。 此款跑车,和其他千万款车,合并一统称,叫老爷车。 车是老了,人却不老。如果单从外表上来论,甚至可以归为高富帅。年约二十五六,寸头干练,棱角分明的脸型,五官如石雕,身高至少一八零。一件短袖黑t恤,都洗得褪了色;一条旧蓝牛仔裤,也发了白;一双雨地高梆球鞋,打扮完全不具流行元素,但配上那头型脸型身型,跟杂志封面上的专业模特有一拼,一身健美感性。尤其是气质,不苟言笑,锐眼带冷锋,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傲慢,就差把“杜绝交谈”四个字写在额头了。 小鲜肉固然惹少女们馋,真男人稀缺的当今时代,这位绝对会引得无数熟女们竞折腰。 在林口设卡的,是一名刚出警校的年轻姑娘。她一开始还挺尽职得伸手拦住,然而那男子竟大步不停。她的手一碰到他结实的胸膛,腰立刻“折”,任他从身旁过去,还望着他的背影,傻瞪瞪捧手笑。 “警校是不是太好混了?”对男子来说,等同长驱直入,却还向黑脸队长语出讥讽。 队长没好气,“不是警校好混,而是你做事越来越无耻,居然****。赵青河,你好像有社交障碍方面的神经毛病,今天吃药了没,下雨天,还是大晚上,随便乱跑?” “心理毛病和神经毛病都分不清,队长这位子看来也挺好混的。”赵青河一扯嘴角,不是笑,是嘲笑,“现在生活压力大,是个人,就有心理方面的问题,警察更严重。我最近看得心理医生还不错,介绍给你,或者能帮你提高破案率?” 他一边说,已冷眼将麻袋里的死者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队长吃鳖,不远处听得清楚的新进小幺跑过来,正儿八经讲规矩,“警方办案,闲人免入,你懂不懂啊?” 赵青河峰眉一抬,似笑非笑,“对啊,我是不该来的,本就只是经过,想跟熟人打个招呼。”说走就走,手中大伞一转,雨水飞成花。 “赵青河,你等等!”和赵青河打过不少交道,队长嘴上硬,心中比谁都有数,“你住东区,怎么可能经得过这种兔子遍地跑的地方?把话给我说清楚!”想来想去,就算有人报消息给赵青河,他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 黑伞却毫无转回的打算,赵青河大步而去,身影显得十分傲慢,仿佛刚才那番热衷讥嘲的伶牙俐齿是对方发梦。 队长越想越不对,踩着水坑冲上去,眨眼手就要搭上赵青河的肩,“你该不会是――” 赵青河高大的身形往旁边一闪,同时左手反抓队长的手腕,向后一个箭步,右手扣住队长的肩头。看似只是警察捉贼上手铐的基本动作,没有人怀疑身经百战的队长会被拿住。 然而,结果却是,队长怎么挣扎,都摆脱不掉那个被制的姿势,以赵青河为圆心,绕圈打转,直到他大喊够了。 让大雨淋湿的赵青河,不以为意放开人,大手抹过寸发抹过脸,捡起翻在泥地的伞,但终于打破了沉默,“你该不会是凶手?这种话,开开玩笑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当真,显得警方无能。不过,我是良好市民,愿意配合警方,实话告诉你,她是我的客户。” 队长心头暗骂这小子不早说,可为了案子,决定忍住这口气,“她找你查什么事?” “你清楚,干我们这行的,没什么大事可查,就是男盗女娼吧。她让我弄些她老公进出夜店的照片,好打离婚官司。”弹弹伞里的雨,赵青河重新撑起伞。 队长见那伞上居然还有好几个洞,实在很受不了,“干你们这行的,捞钱多容易,你连把伞都买不起,混得也太惨了。不如考我们警校,铁饭碗,帮付人身保险。” “我有考警校的脑子,不会高中毕不了业。”这人对他的感情挺复杂的啊,第几次让他上警校去了?再说,伞破,跟混得惨不惨,没什么关系。 赵青河看了看表,想到今晚家庭聚会又要迟到,不禁露出一抹凉笑,让人看着有点幸灾乐祸,但同时还很复杂的表情。 ----------------------- 今天第一更,另三更的更新时间分别为1点,4点,7点。(未完待续。) ------------ 顺流,遇夏(转世篇)(2) 赵青河正色说道,“女死者叫邓云,自创化妆品牌的老板,靠线上销售发迹,赚足资本后转行投资文化影视。txt下载80txt.com年轻有为,长相身材都好,难得的是,还有头脑。她家境不错,父母是大学教授,一毕业就和男朋友结婚,有个五岁的儿子。” 队长拿笔唰唰记,“她怀疑她老公外遇,有什么蛛丝马迹?” “谁说她老公有外遇?”赵青河一副想法老套的表情,“她老公是大公司的贸易员,这份工作在平常人看来很光鲜,却入不了她的眼。有外遇的是邓云,想离婚,又不想她老公分她的钱,这才要抓老公的错。就我的记录来看,她老公平时只有一些场面上的应酬,对她没有二心,儿子也多由他带,好丈夫好爸爸。” “这样的男人她还嫌?”原本对死者的同情,立刻换边站。 “好男人从来不吃香。”赵青河感觉几道目光盯住自己,知道他们想他就是那种勾引好女人的坏男人,也不辩驳什么,接着说,“我在她老公常用的领带夹里藏了定位跟踪器,今晚看到信号出了城区,越走越偏,而且更是停在这一带就不动了,觉得奇怪才过来看一看。” 队长连忙对搜证组大喊,让他们找出领带夹。 那个新进小幺又自作聪明了,“这里不是案发第一现场,她老公杀人后,疑尸郊外,然后装成劫杀案。老大,快发缉捕通告,免得人跑出境外,就麻烦了。” 赵青河这次笑得弯了眼,“队长的手下要是个个都像这么能干,我就得认真考虑转行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今晚我还有事,如果仍需要我协助,你知道上哪儿找我。”多好,警方有人力,大风大雨搜证也不难,好过他另外雇人来回收。 小幺瞪着赵青河上车,叨叨,“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们还需要他协——啊!”脑袋吃一记毛栗子。 “夜猫侦探社。听过没有?”队长蹲下去继续看尸体。他总觉得,赵青河已经看出什么来了,所以才走得相当痛快。 小幺连忙立正,以为老大考他功课,“夜猫侦探社,五年前成立,同年协助我方破获一起儿童绑架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在我方赶不及的关键时刻,攻破了绑架团伙的藏身地点,避免撕票的悲剧。三年前,国际大毒枭来我城,也是经由夜猫侦探社提供的线索和帮助,将人捉拿送审,因此还获得我方荣誉高级顾问的特权……”打算背诵夜猫侦探社大事年表一长串。 “就是他。“队长打断小幺,免得他说到天亮。 “欸?”小幺一愣,有点没明白,“听说夜猫侦探社只在夜里接待客户,所有成员都是夜猫子--” 队长再一次打断,“就他一个。没有成员。只在夜里露面,因为他有病,啊,不对,现在流行一词来着--宅。宅男。不爱出门。如果非要出门的话,宁可夜里出门。”神经病也好,心理病也好,那家伙反正是不太正常的,绝对在天才和鬼才之间。 不过,队长虽然十分看不惯赵青河我行我素又傲慢的性格,偏偏内心很稀罕他的才能,只要他肯关心的案子,几乎没有破不了的。 小幺茅塞顿开,惊讶喊起来,还结巴,“什么!他……他……” “所以,我敢保证,对于这个案子,那小子掌握的东西绝对比我们多,最后没准又要请他当顾问了。”不过,山穷水尽之前,他得有志气,不可以那么快妥协。 半个小时后,老爷车开到太湖边一座幽静的私家花园外熄火,赵青河戴上笨拙的黑框眼镜,拖拖拉拉步入。 这座花园仿古园林,从外面看不出里面的奢美,主人却是真正的富豪。这家祖上,可追溯至明初,经历无数次战乱与和平,迁迁出出,盛盛衰衰,一直熬了过来,并拥有巨大的财富。而这一支赵姓虽从海外回归,却与大洋彼岸的本家不可分割,帮忙看顾本土市场,别人如果不问,也绝口不会提起老祖宗,完全转变为时尚又高雅的书香门第。苏城未必人人知道赵家,有头有脸的人却都尊重赵家,非一般暴发成富的有钱人可以随意攀上交情的门户。 不过,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还是盘根错节的一大家子,总避免不了豪门恩怨那些事。 苏城赵家,男主人赵盛的原配陆玉兰,生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分别为老大赵橙云,长女赵红桔,次女赵紫苹,老小赵绿原。 而赵青河,就是这些恩怨下的产物之一,又成为新恩怨的原由之一。 只要他一出现在这里,就跟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必然搅出乱子,轻则微澜,重则掀浪。 赵青河的母亲孙芮虞,原本是赵盛的秘书,聪明能干的美女与富有英俊的总裁,恶俗却永不冷场的爱情戏码,只是当灰姑娘变成小三上位,令多数人没法愉快而已。 陆玉兰也是聪明人,赵青河出生时,她怀上赵绿原,打消了赵盛离婚的念头,从此稳坐中宫,与孙芮虞同城而居。孙芮虞不吵不闹,对外,作为赵盛最得力的事业伙伴,对内,是赵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红颜知己,面对陆玉兰客客气气,摆得出笑脸。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彼此拼着忍耐,历经这么多年,激烈的嫉妒憎恨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让赵盛安享齐人之福。 上一代恩怨,下一代继续。 私生子的赵青河,是婚生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没出息,也会一直受到攻击。这不,他才走进今晚摆席的荷塘花厅,同父异母的姐姐赵红桔就开始没事挑事。 “你怎么能出得了门啊?不用耕地开荒努力赚金币?大侠练到几级啦?活在虚拟世界里,你肯定一统江湖,当武林霸主了吧。” 赵家都知道,高二辍学的赵青河,没日没夜,宅在家里打线上游戏,以至于戴上了啤酒底厚的眼镜,又不修边幅,懒到邋遢的地步。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 顺流,遇夏(转世篇)(3) “剑仙。[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赵青河懒洋洋陷坐进沙发,从女侍端来的盘子上挑了一杯ir,抿一口,点头表示不赖。 悲哀的是,他可以显得没出息,可以随便乱着装,却不可以没有真正的品味。即使是私生子,物质上,他与这个家里的人过着同水准的生活,胃口由此被养刁,眼光由此变挑剔,还不是对自己的刁和挑,而是对入胃的东西和入眼的人物。 “什么?”赵红桔没听清。 “我练到剑仙了。”赵青河重复一遍。 赵红桔张嘴半晌,“真是无药可救,偏偏老爸居然还不死心,要拉你进大哥的集团上班。你有点自知之明,等会儿好好拒绝他。” 管家来请,让赵青河去书房。 赵青河不慌不忙,喝完一杯酒才动,却在园廊下遇到了赵家女主人陆玉兰,还有这个家未来的继承人赵橙云。 在外面还能客气装着一家人,陆玉兰这时才真实,对赵青河完全漠不关心,一句家常话也不说,从旁走过去。 与赵青河有一半血缘关系,身为长男的赵橙云停下脚步,语气公事公办,“爸爸让我在公司给你腾一间办公室,你想一想,下星期一告诉我去哪个部门。” “不用麻烦。”赵青河即便明白这是假客套,仍没法耐心,“除非你公司晚上也办公。” 赵橙云的相貌不比赵青河逊色,三十出头还未婚,是社交界名媛争抢的钻石王子,“随便你,不过爸爸那边――” “我会告诉他,完全是我自己不识抬举。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赵青河给出最令对方满意的答案。 赵橙云抬抬眉,嘴角一撇冷笑,才踏出两步,忽听赵青河极低一声―― “邓云。” 赵橙云身形一僵,回头,神情已是自然的迷惑,“谁?” 赵青河耸耸肩,仿佛从没开过口,“什么谁?”突然想起来似得,“听说你有要结婚的女朋友了,恭喜。” 赵橙云看着赵青河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内,目光幽冷沉寒。他不知道,自己转身之后,赵青河从门里走出来,反过来目送了他很长一段路,比他的目光更冷。 “下星期一九点,准时到晖科上班。” 推门进入书房的赵青河,连父亲的影子还没看到,先听到这道命令。他一向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再紧急,也紧急不过找座位,舒舒服服坐了,才不急不缓回应。 “白天出不了门,改到晚上九点,我就考虑下。”最近业务繁忙,他正思考要不要扩展,如果有人免费给他提供办公室,可省一笔租费。 “青河,好好跟你爸爸说话。”孙芮虞也在。 赵青河撇笑,扶了扶眼镜,“我白天出不了门的毛病已经七八年,难道还要我再到心理医生那儿开张证明,提醒你们我之所以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你自己太没用,不要归咎于别人。我听你妈的建议,放任你这几年,给你时间慢慢调试,既然一点改善也没有,就照我的方法来吧。”赵盛如名,盛气凌人,一张酷脸,有棱有角,和赵青河十足父子相,“而且,我看你没什么毛病,城里哪家夜店都有你的身影,有时间帮别人捉奸,没时间帮家里做事。难道我还要白白花钱给你养老?” “这个嘛,你们要是让我选,我一定选自己不被生。既然是你们任性选的,养我不是应该吗?”真是可笑,他一出生就得背负“野种”的称号,家里人不把他当亲人,外面人要么当他钱包,要么当他小丑,他以为能说真心话的朋友,转身就拿他的这些话去邀功献媚,往他背心插刀。他遭遇的所有不公平,都不是他的错,却代这两个始作俑者承受了,这时居然跟他算养老的费用? 赵青河一点不惊讶父亲知道他的业余职场,也从未刻意去隐瞒,“没事了吧?”椅子还没坐热,但他很高兴离开,将父亲的咆哮抛在身后。 孙芮虞追了出来,“你父亲下定决心的事,一定会做到,你与其到最后筋疲力尽才妥协,不如聪明接受他的安排。我见过你的医生,知道你让他开假证明的事,也知道你的健康已经完全恢复。青河,实话跟你说,陆玉兰和赵橙空打算剥夺你的继承权,你要是再继续逃避,我们母子俩将来会一无所有。” 面对自己的母亲,赵青河能笑出声来,“妈,你演戏是影后级的,我早就看得分明,到了今天,在你亲儿子面前实在没必要。我的继承权重要,还是你的遗产分配权重要,你我心中都有数。” 孙芮虞,可不是小白花,从头到尾,她和赵盛的爱情里都有金钱和权力的重要参与。 “如果你儿子说,我能养你老,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放弃争夺,从此我们母子俩有尊严的生活,再不用跟这些所谓的家人虚伪,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多年之后,他难得跟母亲坦诚说话。 孙芮虞蹙起描绘精致的眉,“你怎么还是不懂事?你是赵盛的儿子,是赵家的血脉,这个家就算没有我的份,却绝不会没有你的一份,即便拼命,我也要为你争取到底,你......” 赵青河眼中充满怜悯,再不犹豫,调头出了内园,径直往大门走去,本来就没有蹭饭吃的打算。 说来也奇,郊外大雨,这里却一滴雨也没有,他来到自己的老爷车旁,正掏车钥匙,却有一辆保时捷从他身旁轰隆而过,又嘎然刹车,钻出一个年轻人。 “这是谁啊?”声音戏侃,年轻人眉宇之间酒色轻浮气,同时拍着车蓬,“喂喂,下来,我给你介绍。” 车上再下来一个高挑的女子,颜若芳桃,明亮美丽,见到赵青河的刹那,脸色立刻变了,目光心虚闪烁。 年轻人嘻嘻对女伴笑道,“别看这人长得野种样,我跟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将来老头子翘了,他可能分得到和我一样多的钱。没准比我还多,因为他妈比我妈更有机会吹枕头风。说起来,你和他念得是同一所中学,低两届的话,应该见过面。” ---------------------------- 今天第三更。。。(未完待续。) ------------ 顺流,遇夏(转世篇)(4)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女子苍白的脸上一抹苦笑,“......我们学校上千名学生,没有印象。” 赵青河神情不动,打开车门要坐进去。 “赵青河!”赵绿原叫住他。 这个家,人人喜欢呼喝他,赵青河早习惯不搭理,上车发动引擎。 不料,赵绿原还不嫌麻烦,跑过来趴上车窗,嬉皮笑脸,眼神但藏挑衅针芒,“暗恋五年,初恋三个月不到,就被本少爷不费吹灰之力弄上床,你现在是不是能有点觉悟了?什么叫正版和盗版的区别。” 赵青河冷冷与赵绿原对视,眼角余光见那女子一脸局促不安。 暗恋的人是她,他被她的锲而不舍打动,才答应交往。谁知不到三个月,她就提出分手。原来,是赵绿原捣鬼。 她那样不安,是怕他说出真相,她就攀不上豪门? 只是她可知,赵绿原这样的花花公子,不可能对她认真。赵家纯正高贵的公子们,婚姻是无法自主的,除非爱上门当户对的另一半,才有皆大欢喜的结果。 “赵绿原,你自己老土掉渣,别拉着我一起。”赵青河不打算落井下石,也不打算做好人好事,“你把这么好上手的女人当宝,我还嫌太容易了呢。而且你现在是享受女人的时候吗?私自动用集团资金炒外汇杠杆,到今天为止输多少了?” 老爷车奋力开动引擎,用排气管狂喷黑赵绿原大惊失色的脸,笃定驰远。 过了几天,赵家突然变成媒体宠儿,接二连三爆出丑闻。先是赵绿原被查出动用公款的事,再来赵橙云涉嫌谋杀邓云,被警方扣留调查。至于有夫之妇赵红桔,出轨小明星的娱乐版头条新闻,根本都算不上什么了。 市区某栋小高层的公寓里,赵青河两耳闻着窗外事,一心只赚捉奸费,看似过得无比悠游自在。但他终姓赵,赵家的事,也一定会影响到他。这天凌晨,干完活回到家,就发现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警方还是放了你。”不问客人怎么进来的,他到厨房烧水,准备泡茶接待。 从落地窗前回转身,赵橙云一脸敷胡渣,再无俊朗的模样,神情铁青,“是你举报我?” 一室的小公寓,一张大床,一张桌子,电脑倒有四五台,到处堆满了书和文件夹,唯一清洁整齐的地方就是那间开放式的厨房。说宅也是宅,却更有一种正经做事的感觉。 “不是举报,只是配合警方调查,将我手头的资料交给他们而已。”赵青河洗出两个茶杯,放进茶包,“邓云是我的客户,她对你倒是真心一片,为了离婚,要我查她老公的错。” “我对她也是真心的。”因为心机深沉的孙芮虞,赵橙云从未多看这个弟弟一眼,还一直保持高度警惕。 “看得出来。” “......我以为你肯定我是凶手。”赵青河的回应让赵橙云愕然。 赵青河凉凉瞥着他,“虽然你我相处不算融洽,不至于随口说你杀人。不过,你也够倒霉的,既没有不在场证据,又有足够的杀人动机,死者身上验出你的DNA,她的皮包内外只有你的指纹。事实胜于雄辩,目前的证据都不利你,就算这时可以保释,警方也很快会再抓你。” “但你相信我。”想不到,这人没有当他凶手。 “比起证据,偶尔我也会选择相信直觉。”依据赵青河的经验,判断双云相爱是确凿事实。不过,真爱这种事,很难有客观依据。 水壶呜呜叫,赵青河回过身去,忽然见瓷砖上一点红光。 狙击步?! 赵青河反应极快,一转头已跳上流理台,却还没来得及喊出小心,落地窗的玻璃碎成了渣。 噗! 厨房瓷砖上多出一个小洞。 赵橙云惊瞪着这一切,渐渐神情骇冷,“是你。是你陷害我--”说到这儿,他抄起台灯,往赵青河打来。 赵青河躲开了灯,却躲不开赵橙云的拳头,即便他会功夫,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形之下,他也不想乱施展,一边退,一边叫住手。只是赵橙云脑袋发热,怎会住手,虽没练过拳脚,也是健身房里的常客,体能好得很。一个半力,一个全力,一时间,两人扭打成团,分不出胜负。 公寓的门开了,走进来的是孙芮虞,见两人掐架,连忙过来劝住手,甚至帮着儿子去拉赵橙云。混乱之中,赵橙云大叫一声,从落地窗掉了出去。还好,赵青河眼明手快,伏地抓住他的胳膊。 八楼的高度,掉下去生机渺茫,却在这时,赵青河听到母亲的声音-- “青河,放手。【愛↑去△小↓說△網 Qu 】” 赵青河的心陡然往下沉,抬眼,不是不可置信,是无尽悲哀,望着那张美丽大方的容颜,这些日子一直追查的真相终于得以证实,“原来真是你。” 孙芮虞居然微笑,“都是为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青河头一次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为了我?为了我?好啊!是不是没有我,你就解脱了?是不是没有你,我也能解脱?”不等母亲回答,他奋力将赵橙云拉上。 孙芮虞计划了一切,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怎能在这里住手!一咬牙,又要推赵橙云。谁知,赵青河比她快,换步将赵橙云甩到另一边,自己却被推出窗去。 赵青河听到母亲的叫喊歇斯底里,看到赵橙云急速伸来的手只捞得空气,他身手不错,掉下去也不是没有自救的可能,但他想——。 结束吧。 都结束吧。 从小到大,没有一天过得舒心,直至辍学躲在家里,才觉得能喘气了。一躲这么些年,白天睡觉晚上出门,居然开发出一项发挥所长的业余爱好。可是,他越过越滋润的时候,他妈却钻进牛角尖,买凶杀人,嫁祸,陷阱,变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要是死了,大家都可以重新活得畅快。 嘭! 感觉身体居然往上弹了弹,随后发现自己趴在席梦思垫子上! 赵青河想笑。 谁家那么好?知道有人坠楼,故意放张席梦思垫子晒着? 他抬眼往防盗窗里一看,厅里灯光昏暗,但他清楚瞧见,有一个黑T恤黑裤子,背着双肩包的长发女孩正看着自己。 那女孩眼睛睁得老大,原本站在一幅山水画前面,突然往赵青河的方向走来,利落爬出防盗窗,跳上席梦思垫子,再没看赵青河一眼,抓住晒架翻下去,不见了。 赵青河正奇怪得要命,却见一对夫妻模样的人走进厅里,一看就知刚从外面回来。女的说忘了收床垫,但心情似乎非常好,笑得像朵花。 赵青河连忙学刚才的女孩,抓着晒架往下一看。 二楼。 他轻松落地,四周没有可疑人影。 不但没死成,还撞见一个不像小偷的小偷,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半年后,争家产并牵扯出谋杀案的赵家丑闻已经平静,孙芮虞获刑二十年,赵盛带全家移居海外,赵青河当然没走,留在苏城开他的侦探所。 这天,赵青河接手一个急案,按照对方提供的地址,来到苏城一条老巷子里。 巷底有一座古老的木楼,被挤在一片文化保护而新建成的古式建筑中,很像危楼。 赵青河按了半天门铃,才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来开门。 那女孩一身名牌,拿眼角睨赵青河,起先目光放亮,但在看到门口那部老爷跑车时,就对他兴趣缺缺了,不耐烦问,“找谁?” 赵青河也对这女孩没兴趣,虽然对方的脸蛋属于女神级了,“我找溪老先生。” “这里没有姓溪的。”女孩要关门。 赵青河拿脚踩住门槛,“古画修复专家?” 女孩立刻眉毛抬得高高的,“你这人结巴呀!说全名行不行?” “溪山。”赵青河不觉得自己会找错地方。 女孩嗤笑,转身就走。 赵青河跟她走进园子,再走进古楼,就发现里面窗户都关着,所以显得采光差,不大的空间更显狭窄,不过长廊上挂了很多山水画工笔画,家具摆设也看着很古董。 女孩冲楼上喊,“夏苏,有人找!” 说完,女孩拐进一道门,再出来时手里多一只普拉达小包包,走出小楼去了。 赵青河在楼下等了很久,却一直等不见人,干脆自己上楼。 走到一半,忽觉阴风—— 他往上看,一个长发披垂,穿着长至脚踝的白睡袍,苍白肤色的女鬼,哦,不,女孩,但有一双看透世间至宝的清澈眼睛,俯视着自己。 他心中一动,笑出白牙,“嘿,又见面了。” “我不认识你。”大概是在做好梦的时候被吵醒了,女孩语气不佳,“麻烦你出去时关门。” “麻烦你先带我见见溪山先生。我叫赵青河,代表刑侦队来的。溪山先生作为重要人证,直到终庭审判结束,将由我保护他的安全,从今天开始。” “我不用警方保护,我能保护我自己。”女孩转身要走。 赵青河愣了愣,哈哈一笑,“古画鉴赏界的超级大神,国宝级的修复圣手溪山先生,谁想得到会是个有偷窃癖的女孩子?” 这么年轻?这么古怪?这么好玩?! 女孩猛转回身,瞪圆了眼,“我是应客人要求上门修画去的!” 她当然也认出了他! “但却得帮客人保守秘密。”赵青河推理一流,一想就知道那家的女主人不知道古画弄坏过,“这样吧,我也可以不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只要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我看楼下房间很多,你住楼上,我保证不吵。等你作完证,犯人进监狱,我就自动消失。怎么样,夏苏小姐?” 夏苏低头想了半天,伸出手,“身份证拿来。” 哦?警觉性挺高!赵青河拿出身份证。 夏苏看完,还给赵青河,“可以,不过我晚上工作,白天睡觉,请你记住,不要随便打扰我的作息。” 赵青河笑了,“这么巧,我也是晚上工作白天睡觉的夜猫子,合拍啊。” 夏苏走进二楼长廊,赵青河走进一楼长廊,当时两人都没料到,一段惊涛骇浪的奇情历险正在前方不远埋伏,她和他,将是命运再次选中的主角—— (全文终) ------------------------------------ 《慢春风》最后一更! 有亲说,今天才是慢春风真正的大结局。不过,可能你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吧? 嘻嘻!如果重新吊起了你们的胃口,可别骂聆子! 我喜欢!给自己留一个空间,想象夏苏和赵青河这一对夜游现代的苏杭,总觉得还有故事要写,而且也会非常有趣。再说,还有刘家的财宝—— 嘘—— 不说了,不说了,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哪——(未完待续。)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