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节目录 ------------ 1.第一章 正值一年之中桃花开的最为艳丽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总是不乏文人雅士卷几件衣裳携几卷好书,与同为文人雅士的好友外出游历,而在这个游历地点,大多数都是选择崇州,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句流传甚广的“若问桃花何处寻,阳春三月入崇州”。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其实并非是只有崇州开桃花,文人雅士选地方,必然要选高雅的,有格调的,有底蕴的,最好,还是有故事的!筛选下来,崇州城位列首邦,脱颖而出! 相传,崇州城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地方,还得从一位女子说起。 这位女子,是崇州顾家的韩夫人。韩夫人闺名韩殷,是个孤婴,被顾家收养,以脖子上的名牌起了名字,自小就许给了顾家的大公子,所以韩殷这个儿媳妇,当真是由顾家一手培养出来的,且不负所望,真正的三岁识千字,五岁出文章。 韩殷喜读书,最喜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礼法,直到她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一本会移动的礼法大全。让她一举成名的,是她在还未及笄的年岁里,对现有礼法提出质疑,在被心惊胆战的顾老先生关到房里静思己过的时间李,不哭不闹,将自己多年研究的心得和想法撰写成册!这本手册被有心之人认作谋反罪证,交到了宫里,宫里也为此有了不小的波动。 结果,顾家自然是安然无恙,年纪轻轻的韩殷却被请到了宫中,亲自教导礼官,协助参与宫中礼法的变革。到了韩殷及笄之礼时,大概是整个梁国贵族最为隆重的一场盛世,倒不是场面有多么的奢华,而是因为韩殷的名气太大,真正能受邀在列的贵妇人,仿佛就代表着仪态举止是受到了肯定一般。 因韩殷无母无亲,所以是皇后亲自为其主持仪式,这样的待遇堪比公主,却又比公主还要收人敬仰。之后,许多名门淑媛想要上门求学,希望韩夫人能做她们的仪态先生,奈何韩夫人的身价水涨船高,想要做她的学生还要看你够不够格! 到了最后,一向深居简出的韩夫人竟然出人意料的在崇州寸金寸土的东城街买了一大块地,于喧嚣之中独独劈出一块净土,要求每一位求学之人,无分男女,皆以桃花枝赠之,只有送了韩夫人喜欢的桃花,方可成为她的学生,继而将那一枝桃花种在园中,久而久之,桃枝长成了桃林,皇上亲自赐名为桃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虽说韩夫人已经不在,但是桃苑的名气却与日俱增,更多后来之人,也许对韩夫人其人并不熟悉,但是当真有人在桃苑随意采摘桃枝而被治罪,所以到了现在,别说去采摘桃枝,就是能轮上资格进去一睹其真容,也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而有关于崇州桃苑的桃花,自然也名列江湖骗子的行骗素材首榜。 *** 顾筝在一个路边的小摊位前已经站了将近小半盏茶的时间。 摊主从口若悬河到口干舌燥,几乎把能编出来的关于桃花的传奇故事全都编了,可是面前这位姑娘明明听得很认真,却迟迟不掏钱买东西,他觉得这样的客人有些讨厌! “姑娘,您到底买不买呢?我家的桃花膏可是货真价实从桃苑中弄出来的桃花瓣!要知道,那桃苑可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里头的桃花都是宫里用最好的肥料精心养出来的,那精气,比人都足!这桃花膏更是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炼制,好处多多的!” 顾筝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些精致瓷瓶上印着的桃花图样。摊主有些不耐烦,正要换一个对象,从顾筝身后忽然冒出一颗脑袋来! 胡措背上背着个背篓,里面已经装了米面,手臂上还挂着几个袋子,是刚刚添置的食物,手里拿着纸和笔,一本正经的画圈圈:“米――买了!面――买了!”看一眼顾筝:“阿筝你在看什么?” 摊主眼珠子一亮,抓起一瓶就道:“这位壮士!要不要试试我家的正宗崇州桃花膏!?这桃花膏不仅仅采用了桃苑原生桃花瓣,更伴有天山雪莲,虎鹿羊鞭……” 胡措小小的吃了一惊,他自认为自己还没到要吃补品的年纪,自然是不需要的,可是阿筝怎么会喜欢这个?还看了这么久!? 顾筝仿佛是回过神来了,她转过头看了胡措一眼:“都买完了?” 胡措点点头:“差不多了,卿儿和阿福在那头看猴戏。”眼珠子瞅瞅顾筝,忽然就殷勤起来:“阿筝,你有没有喜欢的,我买给你呀!” 顾筝转过头就走:“没有。” 摊主非常生气――他就知道这姑娘是来听说书的!听说书的也要给钱啊喂! 顾筝走了,可是胡措还在,摊主抓紧机会开始推荐:“公子,给那位夫人买一瓶吧!夫人可看了好久呢!” 胡措的脸红了一红,似乎是想纠正那句“夫人”,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反倒是露出了非常疑惑的神色:“阿筝……真的喜欢这个?” 有机会!摊主鼓起劲来,又把桃花膏的功效重新复述了一遍,什么活血美肤啦,排便通气啦,避邪保健康啊,还特地强调:“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崇州桃花膏!您可听说过韩夫人的大名……相传韩夫人……” 胡措痴痴地摸摸自己的脸蛋:“真、真的有这么好的效果!?” “真的!真的!”好爽快!摊主兴奋地点头,连故事都顾不上编了! 胡措咬着唇思考了一会儿,爽快掏钱:“我要一瓶!” 摊主总算松了一口气,麻溜儿的给包好了:“得嘞!” 胡措接过桃花膏的时候,心里忍不住乐呵――阿筝要过生辰了,当然应该买喜欢的东西啦!明明喜欢这个东西,却又说不要,可是他还是给她买了,他可真是个有心人!棒棒哒! 顾卿和小阿福的猴戏已经看完了,累极了的小阿福在顾卿的怀里睡着了,顾卿见到回来的顾筝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傻笑的胡措,便一同往家中走。 今天原本是出来添置食物的,但是马上就是顾筝的生辰,所以顾卿和胡措提议要为她添置些东西,现在,顾筝两手空空,顾卿不解的望向胡措,就见到胡措一个劲儿笑眯眯的的冲她使眼色,一副“我买了好东西你放心吧”的样子,她便没有再提这个。 “眼看着陈国大军入境,可是这里还能有这样一派升平的模样。”顾卿抱着小阿福,轻声感叹。 边境的小老百姓似乎都不喜欢谈国事,毕竟对他们来说,这里是随时都会成为战场的地方,所以吃好喝好把保命钱藏好,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胡措撇撇嘴:“就你瞎操心!” 一直沉默的顾筝忽然凉凉的开口:“这话说的,就跟这里打仗之后打得不是你似的。” 顾筝的语气凉飕飕的,眼神也凉嗖嗖的,胡措觉得她这样的态度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善解人意体贴入微,顿时就有些不开心。顾卿到是在一边扑哧一笑,能治得住胡措的,大概真的只有顾筝了。 “阿姐说的没错,未雨绸缪才是上策。”顾筝已经完全从刚才在摊位前的走神状态中脱离出来,摸着下巴开始思考。家里的事情向来都是胡措说了算,等到顾筝压制了胡措之后,就是顾筝说了算,所以顾卿一般不发表意见。 “一旦打起仗来,粮食和药都是天价,吃的东西什么时候都能将就,可是爹的病不能离了药……”顾筝说着说着,就有些发愁――药材这个东西不像别的,总不能采完了马上又生出来,这些年顾筝时不时的就要找新的地方采药,再加上知道药材贵重的也不是她一个人,所以采药地的占领行情还是十分的紧张的。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胡措和顾卿需要操心的,三人回到家后,顾重居然提前醒了,在屋里转来转去没找到人,就呆愣愣的坐在坐垫上,像一块木头。 顾筝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端坐在那里的顾重,虽然白发凌乱,衣带还系错了,可是顾重的坐姿却是十分的正经,稍微有讲究一些的人就能看出,这是男子面对尊贵之人的谦恭坐姿,不懂的人,只会觉得是一个无聊的老头在发呆。 胡措撇撇嘴,转身进屋了,顾卿则是抱着小阿福回屋继续睡,顾筝笑了笑,走过去在顾重的对面,与他面对着静坐。 两人这么一坐就好像没有尽头了一样,不知道这么过了多久,顾筝忽然打了个喷嚏,顾重眼珠子一动,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指着顾筝嚷嚷:“阿筝是你先动了!阿筝你输了!” 顾筝无奈的笑笑:“嗯,是我先动了。” 回房放好东西的胡措路过这里,见到两个人这样,非常正经的给了一句评价:“傻……” 话音还未落,他一脚踩到被顾重胡乱丢在地上的木珠,砰地一声重响,整个人狠狠地砸在地上,顾重的注意力被转移,更加夸张的哈哈笑,指着他天真的以牙还牙:“哈哈哈……笨……” 顾筝也被胡措这么一个大动静给逗笑了,她起身走到胡措身边,不紧不慢的蹲下摸摸他的头:“礼虽然有点大,不过我还是受得起,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跟我去采药……” 胡措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态,将脸埋在了地面―― 不采药可不可以啊!他最怕蛇虫鼠蚁了! ------------ 2.第二章 顾筝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在采药地点的挑选上,和胡措发生了很大的分歧! 按照胡措的想法,在平时采药的地方找一找源地也就罢了,就算数量不多,好好找找总能凑够的,可是顾筝却固执的要去更远一些的不知山采药,而这个提议不仅仅是因为不知山里的更远,更因为不知山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地方! 胡措心里泪流成河,采药而已,为什么要这么拼?不知山是什么地方?两国交界处的山脉,连附近的农户都不敢靠近去打猎耕种的地方!关于不知山众多的传说中,最让胡措胆寒的,就是关于不知山的高度和形状。[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有人说不知山有时候看起来像一个平躺的人形,有人说曾经见到像人形的树,那是因为在许久之前,不知山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个地段多年来都是一个两国临界点,许多场战役都是在这里的,战场上死伤无数,一具具的尸体堆积成了不知山,山深人不知,因此得名不知山。 胡措每每想到这个传说,就心惊胆寒!现在居然要他去不知山采药,那不等于让他站在尸山上么!万一采不到药,拉出一根人筋来,该有多可怕! 顾筝的解决方法就比较简单粗暴了,她背起背篓,将长发梳起做男子打扮,又束了袖口裤脚,语气淡淡的:“书,烧掉。” 胡措脖子一僵,几乎是立马跳起来,兜着手指着她愤怒的咆哮:“顾筝!你太卑鄙了!除了用这个威胁良善的我还会什么!每回都是这个招数!你就不腻吗!” 顾筝:“烧掉你父亲留给你的医术,心疼吗?” 胡措立马可怜的哼唧:“心疼!” 顾筝背着背篓,忽然冲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笑的胡措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就听到她凉凉道:“疼就好。招数不看腻不腻,只看有没有用就行。” “你!”胡措被顾筝气的险些厥过去,见到顾筝走远了,又不清不远的追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呀!” …… 不知山的确十分的深险,方圆几里地都荒无人烟,无人居住,再加上它大半部分都出了吴国边境,就算真的而在这里遇到什么危险,也是叫天天不应,更何况还有陈国敌军虎视眈眈,更没人赶来了!顾筝也没有真的勇敢到能跑到深山里边去,顶多是在外围山脚处找一找药材源地。好在身边还带了个叽叽喳喳的胡措,不然真的要被这地方时不时地透出的阴森给吓到。 “青天白日的,这里居然这么阴森。”一开始是顾筝选了这个地方,但是真正进入不知山后,她却并没有忙着采药,而是打量着山中的情况,相比之下,胡措则与之前截然相反,哼哧哼哧的努力采药,也努力嘲笑:“现在知道怕了吗!?早干嘛去了?既然来了就赶紧采!早点了事!” 顾筝看了看周围,这里的确有非常好的药草地,药草长得更是十分的饱满,药性必然是十足的,可是这么好的药草,居然没有人采过,实在是有些奇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顾筝没忙着采,而至仔细的打量了这些肥美的药草,眉头微微促起。 胡措见她不动,有点生气了:“是你把我拖过来,现在反倒甩手在一边看着,这样像话吗!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害怕啊!” 顾筝直起身子走到胡措这一边,继续打量他这边的药草,胡措正采的起劲,嫌她挡着了:“你让让!” 顾筝咽了咽口水:“阿措,你觉得……这里像不像是人为种下的……” “人为?”胡措看了一眼药草地,又看了一眼顾筝,忽然笑了起来:“人为?哪个人?山神还是鬼怪?!啊——我听说这山上还有山贼呢!你别告诉我是山贼种的啊!” “山……山贼?”顾筝的脸色变了一变。 在胡措眼里,顾筝一直是个十分有个性的女子,可是现在,有个性的女子显得有点怂,他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的嘲笑她,可是开口之前又有点不忍心,硬生生的憋成了安慰:“你觉得山贼都闲得慌么!烧杀抢掠才是正经,哪有不务正业的山贼有商贾不抢来种药材的!?” “刀哥,他是不是在骂咱们啊?”安静的林子间,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随着阴风瞟了过来,胡措浑然不觉,顾筝却是背脊一僵。 “走,我们去那边。”顾筝一把拉起胡措就要走,胡措背上的篮子已经装了不少,又是一个大男人,岂是说拉动就拉动的! 觉得顾筝有些奇怪,胡措瞅了她一眼,顿时一副我心明了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顾筝!你当真害怕了?” 顾筝恨不得把他一起装进背篓里背走,奈何根本搬不动他,就只能听他废话不绝——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别说山贼看到小爷根本不敢出来,就算是山贼来了,道上的规矩我可都清楚着呢!只要听我的,保管让你毫发无……” “伤”字还没说出来,胡措忽然两眼一翻白,倒了下去。顾筝一惊,僵硬的扭过脖子,就看到两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站在后头,一个双手环胸,一个手里拿着根木棍子…… 顾筝咽咽口水,试图交流:“两位英雄……” 双手环胸的男人直接给了顾筝一个手刀,放倒了她。 周砍看着倒下的两个人,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背时了! 今天明明是老大下山砍人的大好日子,却偏偏轮到刀哥和他巡山!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命运安排,他现在应该和老大一起跟陈军和吴军大战三百回合,浴血而战,充分体现他人如其名的优良品质,而不是在这里,背着比猪还重的男人回山寨! “刀哥!这两个人什么人?这地方也敢闯?”周砍把肩上的女人提了提,忽然发现她实在是轻的不像话! 被叫做刀哥的男人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胡措刚才的话,断定道:“女的不知道,男的……搞不好,是道上的人!” 周砍若有所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头,和刀哥一起把两个人扛回去了。 就在两人刚刚进了长生寨的时候,远处忽然有大批的人往这边涌。周砍眼神儿好,正准备高呼一声,脸色忽然就变了:“不对!有问题!” 刀哥有些不明所以,直到人到了寨子口的时候,才不由得一惊——老大被放在一张用木头临时拼凑的架子上给架了回来,身上数十处刀伤!人仿佛是泡在血泊里!一遍也有好些兄弟受了伤,但是显然是老大伤的最严重! 刀哥反应更快:“开寨门!请乔先生下来!快!” 周砍和刀哥都是被惊到了,几乎忘记各自身上还扛着人,随着老大和各位兄弟被抬进寨子,两人也随着队伍把人扛了进来,顺手丢在了大堂的角落。 因为受伤的人太多,寨里的女人直接把大堂收拾出来安放他们,只等乔先生带人过来诊治。 周砍心急如焚的看着已经是半昏迷状态的老大,抓过一个先锋就开始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出去的兄弟,无一不火大。被质问的小先锋愤愤道:“陈军真是卑鄙,居然埋伏!还有他们的武器……以一敌十,太可怕了!” 又有人站了出来:“呸!吴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砍哥,刀哥,这根本是他们的圈套!吴军想让我们挡住陈军,陈军想杀我们儆吴军!咱们被利用了!” 几番话把整个大堂的气氛都煽动了,刀哥和周砍更是怒不可遏,今天要不是他们被老大留在山上,早出去把那群王八蛋杀个片甲不留! 周砍从一边抓起刀就往外冲:“老子干死那群畜生!” 愤怒的复仇情绪中,真的而有人被周砍带动,拿着武器就要跟着出去,可是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被一个冷冷的声音呵斥住了! “站住!” 这个声音几乎是让整个大堂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伤的最严重,衣服都是血红色的男人单手向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撑在地上的手,有血顺着流了出来,众人看着一惊,纷纷上前想要扶住他。 高義把一双双手挡开,示意他们让开一些,目光顺着让开的方向望向周砍,浑身上下的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一副狠厉之气,他冷冷的盯着周砍:“你要干什么?” 见到老大醒过来,周砍激动地奔回来:“老大,你怎么样?” 高義摆摆手,又擦了擦唇角的血:“没什么事,乔先生呢?” 说曹操曹操到,阿庆背着药箱飞奔而至,放下药箱就要为高義看诊,阿庆后面,有一男子坐在木轮轮椅上被推了进来。 高義伸手抵住了阿庆的手,阿庆记了:“義哥,你的伤药赶快止血,耽误不得的!” 高義疼的舒了一口气,说道:“先给其他兄弟止血,我有话要和乔先生说……” 这一次下山险些被灭团,陈吴两军又还未退去,自然是要商议要紧的事情,因为高義伤的最重,反而不好挪动,于是阿庆十分自觉地带着寨子里的其他兄弟把受伤的兄弟们挪回了自己的住处,把大堂留给高義他们说话。 乔瑾瑜转着轮椅来到高義身边,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势,高義扯扯嘴角:“看着吓人,都是皮外伤。” 乔瑾瑜靠着木椅,修长的指尖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叩响:“打探的怎么样?” 高義眼神透着狠戾,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还能怎么样,一早就该知道他们不可能安什么好心。”抬手看了看满手的鲜红,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可惜这吴军还真不值得用兄弟们的血来试探。” 乔瑾瑜沉吟片刻,淡淡道:“你将手下的人留在寨中巡山,也是为了避免他们调虎离山,且若是要试探,你大可不必随行。一同下山,杀敌最多的是你,受伤最多的依然是你,是兄弟都会看在眼里,你不必这般苛责自己。” 高義拽了拽拳头,没有说话。 乔瑾瑜打量了他一下,从阿庆留下来的药箱里翻出了剪刀和纱布:“自己来吧。” 高義身上的伤绝对不算少,这样的包扎从来不需要假他人之手,大概是伤的真有些疼,他在撕开自己衣裳的时候,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乔瑾瑜轻笑一声:“这件事情之后,你应当可以确定,寨中的确有尖细。往后须得更加小心,尽早将这个人给找出来,另外,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情,是否还要继续完成?” 高義将最严重的地方包扎了,终于舒了一口气:“不知山再大,也没有天下之大,山中兄弟不该一生困在其中,我从未改变过这个想法,还望先生也能一如既往的助高義一臂之力。” 乔瑾瑜点点头:“你既有心,我自不会袖手旁观,不知山虽然没有天下之大,但是防患一时还是没问题的,趁着这几日,你好好休养,再将寨中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至于陈吴两军,我们大可大可隔岸观火。” 高義点点头,事到如今,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就在他准备和乔瑾瑜商量接下来的事情的时候,原本狠厉的眸子忽然就涌出一股杀气:“谁!?” 乔瑾瑜一愣,顺着高義望过去的方向,就看到一个纤瘦的女子从地上坐了起来,因为长发已经散开,所以男扮女装之相十分明显。 可是还没等乔瑾瑜看清楚她的脸,原本横在一边的另一个男子忽然一个腾起,直接朝着那女子压了过去,一声闷响,两人又重新倒了回去! 顾筝挺尸太久,原本想要换个姿势,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耳力还是这么好,可是被发现的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用生命腾起的胡措给压了回去。 被压得眼冒金星之际,耳边是胡措急吼吼的警告。 “道上规矩!看到脸就没命了!你还看!快把眼睛闭起来!” ------------ 3.第三章 顾筝和胡措被花式捆绑压倒高義面前的时候,胡措还在低声而紧凑的警告顾筝:“闭眼!闭眼!千万别看他们!” 周砍和刀哥一看到那两个人,纷纷拍着脑门暗叫不好——怎么把这两个给忘了! 胡措死死地闭着眼睛,连连求饶:“大王!我们只是山下普通人家的百姓!您抓了我们也刮不到什么好处!我们二人是误入此处,求大王放了我们吧!” 胡措一口一个“大王”,听得高義嘴角直抽抽,反观一旁的那个纤瘦女子,虽然头发散乱毫无仪容可言,一双眼睛却是真正的黑白分明,着实好看。qiushu.cc [天火大道]他直接忽略了胡措,望向一直盯着自己的顾筝:“好看吗?” 好看!?胡措一愣,赶紧摇头:“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您放心,,我们知道你们的规矩的!就算我们离开这里,也绝对会立刻忘记您的样貌!” 周砍和刀哥对视一眼:我们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了? 顾筝坦然的说:“不好看。”浑身都是夺目的鲜红,怎么看怎么血腥。 不好看!?谁在看!?胡措冒死睁眼飞快地看了顾筝一眼,差点吓尿了。姑奶奶哟!你的眼睛敢不敢睁的更大一点!他小心翼翼的往高義的方向瞟了一眼,可是目光刚刚触及那已经被染红的衣角,就飞快的闭上了眼睛,他没看到!他什么都没看到! 高義直直的盯着顾筝看,顾筝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低下头去不看他。 人是周砍他们带回来的,当然也要给个解释,周砍指着地上的两个人,说道:“老大,今天我们去乔先生的药地巡逻,就看到他们两个在偷咱们的草药!我和刀哥觉得他们两个很可疑,就捆回来了!您现在受伤了,这点小事还是给我们处置吧!” 高義摇摇头,盯着胡措和顾筝,淡淡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胡措抢白道:“大王……” “闭嘴!”高義忽然低吼一声,吓得胡措往后一缩,发着抖嘤嘤嘤。 顾筝看了胡措一眼,又看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眼,暗自深吸一口气,淡定道:“我们是山下的普通人家,住在离此几里之外的番阳县。如今局势不稳,家中还有病老残幼,我们只是想要筹备一些药材,以免战乱之时流离失所,还要为病痛所困。” 高義听着听着,忽然眯起眼睛:“你的口音……不是山下的人吧……”何止是口音,言行举止,别说是和山上女人完全不同,就是山下那些小家碧玉,也没一个是这样的。高義甚至还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他的血流的还不算十分吓人。 顾筝看了一眼高義的神情,轻咳一声:“大王……” “噗嗤——”连一边的周砍和刀哥都忍不住喷笑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为什么大王这个称呼有些喜感呢……啊啊啊……老大的眼神不对了!两个人看出高義对这个称呼十分的不喜欢,立马怒起一张脸望向两人。周砍大声道:“少在这胡说八道!你们就是在偷东西!家养的和野生的都分不出来!你们第一次采药吗!?你们就是贼!” 呵呵,谁也没想到有人敢在不知山养药材啊。 顾筝听着周砍这语气,忍不住心想难道你们还要把我们送交官府?现在的山贼遇到窃取自家财物的贼,竟然不是先杀之而后快,而是将人捆了来废话连篇,这些山贼还真是文明开化…… “笑什么?”冷不防地发问,让顾筝整个人一愣,抬起头来,就见到高義直勾勾的看着她,其实高義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上下的血也就算了,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脸上也不晓得是抹了什么十分的黑还是本来就这么黑,唯有那一双眼珠子,凌厉的可怕。 顾筝不说话了,惶恐的低下头去:“没……没笑……” 终于有了几分害怕的样子,高義眼中却越发的多出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探寻,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周砍,把他们送回去吧。” 刀哥和周砍先是一愣,然后是不解,周砍:“老大,就这么放了他们?今天的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伪装之后的奸细!?” 胡措赶紧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们是正经人家!有户籍,有身份的!” 顾筝的脸色微微一变,也是在这时候,她忽然发现有另外两道目光望向自己,顺着那两道目光望过去,是那个坐在木伦轮椅上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墨绿深衣,整个人显得有些消瘦,一张脸清俊白皙,薄唇轻抿,目光无波无澜的注视着自己。 这般水墨清淡的男人,与一边这个被鲜血渲染的血腥重彩的男人,简直是两个极端。乔瑾瑜在于顾筝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淡淡一笑,微微点头致意,仿佛两人并不是在山贼的山寨之中,而是某个花灯会上不期而遇,点头致意一般。顾筝因为他的这个点头致意,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 此地,实在是不宜久留啊! “让他们走吧。” 高義此话一出,整个大堂内都生出了些动静,周砍第一个不同意:“老大,他们……” 高義抬眼望向他,眼神中的警告之意明显,周砍别的时候未必会来事儿,可是在高義这里,那是极其会来事儿的,他一眼就从高義的神情中读出了“闭嘴”的意思,立马乖巧的合上了嘴。 顾筝也是十分惊讶的。就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形象而言,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良善之物,不该是宁可杀错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怎么可能这么爽快的放过他们? 但是事实上,她和胡措真的就被周砍和刀哥送到了寨子门口。 顾筝对不知山上的山贼知之甚少,也不晓得这个寨子到底有多大,又或者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寨子,一路走出来,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着看着,面前忽然横了一把刀,周砍粗声粗气的嚷嚷:“看什么看!走!” 顾筝盯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离开了山寨。 周砍和刀哥没那么好的心把他们送回家,顶多也就是离开寨子,等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两人给他们指了路,也就跟着回去了。 胡措捂着小心肝,在两人离开之后,啪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的拍着胸口:“好险好险……” 顾筝回望来时候的方向,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胡措休息好了,立马跳起来拉着顾筝就要走:“还看!?” 顾筝被他拖着,一路往外面走,心中还很疑惑:“他们怎么会就这么放了我们?” 胡措简直要气死:“放了我们你还不满意!非得要先奸后杀再奸再杀杀光全家你才觉得符合他们的身份气质吗!咱们能别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他本来就人高马大,顾筝的娇小是比不得的,这么被拖着走,她好几次被绊倒。顾筝正准备开口让他慢一点,电光火石间,她脸色一变,纵身朝着胡措的背上扑过去:“小心!” 胡措原本就跑得呼哧带喘,体力已经不知,所以既是顾筝娇小,他也实实在在的被撞的往前一扑,真正的五体投地! 两支箭从头顶飞过的那一刻,顾筝一点也不奇怪,她比胡措的反应更快,翻身而下,催促胡措:“快跑!” 追杀!为什么追杀他们!?胡措回过神来,根本来不及回头去看顾筝,本能的抓过顾筝的手一路狂奔! 两个黑衣人从掩身的草丛中一跃而出,露出的一双眼睛透着冰凉的寒意。 “杀!” 顾筝一直在极力的逃跑,可是她的听力实在是太好,以至于那一句冷冰冰的“杀”,就像是魔障一般,轻而易举的越过了相隔的那段距离,钻进了古筝的耳朵里! 原本慌忙逃跑的步子一下子顿住,胡措被带了一下,也停下了。 “你在干什么!跑啊!” 跑啊—— 逃跑、躲藏、心惊胆战、生不如死。 人心未死,总有最黑暗可怕的记忆藏在心底。漫天黄沙袭卷,冰冷铁链擦撞,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不断地倒退,倒退到了那个生死一线的时候。身后有一双手一直推着她,让她跑,让她狠狠地跑…… 顾筝在一瞬间仿佛着了魔一样,任由胡措这么生拉硬拽,都纹丝不动,胡措无意间望向顾筝身后,脸色都白了。他忽然冲上前去,直接从身后抱住了顾筝,死死的闭上眼。 一声惨叫响起,胡措分明感觉到了顾筝浑身一僵,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望向身后,那拿着刀砍过来的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黑衣人的身后站着周砍,胡措目光一偏,另外一个黑衣人直接被刀哥踩在脚底下了…… “怎……怎么是你们!” 顾筝的脸色有些惨白,但是身体已经恢复了知觉,她也回过头看了一眼,一双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周砍和刀哥把两个黑衣人处理了,对面前吓破胆的一男一女有些鄙视。周砍直接把黑衣人扛上肩:“放心吧,前面没有危险了……多谢了。” 胡措:“你……你们……”多谢什么!谢什么!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是一场阴谋! 顾筝被胡措搀扶着,回头看了一眼打道回府的周砍和刀哥,脑子里浮现了那个一身是血的男人的模样,心里忽然就窜起一股火来。 这个男人假意放走他们,是用他们做诱饵,为的就是找出他们当中内奸的线索!她早该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放他们走!? “这个畜牲!”顾筝低骂一句,一双拳头紧紧地拽在了一起。 同一时刻,顾筝口中的畜牲已经面如纸白的被放在床上,由乔瑾瑜亲自施针。可是真的不是高義没用,而是他发现今日的乔瑾瑜,每一针都格外的刺骨! 高義深吸一口气,笑道:“先生,高義若是做了什么让先生不快的事情,先生只管说就是,这一针针的狠劲儿,高義自问快要有些吃不消了。” 乔瑾瑜刚好收了一针,勾唇一笑:“你自是没有做什么令我不快之事,不过我想自有人想要将你大卸八块。” 有人?谁?高義想了一圈儿,唯一有可能的不过是那个被他利用了一把的小娘子和少年,不免蹙眉好奇:“先生总不至于……是在帮那两人说话吧?” 乔瑾瑜又拔出了一根针,想了想,说:“高義,你曾说过的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高義面露一喜,自然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先生放心,只要先生愿意助我们,高義必然对先生言听计从!” 乔瑾瑜将手中的针过了火,点点头:“这样便好,你……借我几个人用用……” ------------ 4.第四章 顾卿在家里快要急坏了!按理来说,就算是去不知山,也不用这么久的时间,可是眼看着都深更半夜了,两个人居然还没有回来,顾重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小阿福却执着的跟着顾卿一起等姨母回来,顾卿一边哄着小阿福,一边探头往外边望。[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砰的一声!门板被撞的很响,胡措在进家门前的一刻,终于承受不住内心涌上来的复杂情绪,一脑门儿撞在门上,顾卿听到动静,飞奔的出来开门,见到的就是一脸惊魂未定的胡措和脸色有些苍白的顾筝。 两个人的衣裳都有些乱,还有些脏,顾卿暗叫不好,赶紧把两个人拉扯进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胡措呆滞目光动了动,在看到顾卿的脸时,嘴巴一瘪,呜咽着就要哭出来。小阿福没空理他,他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到顾筝面前扯扯她的衣裳:“姨母……抱……” 顾筝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去抱他,有些无奈的看了顾卿一眼,顾卿赶紧把阿福拉回来,又对着胡措说道:“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去洗漱洗漱,看你们的样子!” 顾筝摸了一把脸:“爹呢?” 顾卿笑笑:“已经睡着了,放心吧,今天喝了药,也没闹腾。” 顾筝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将最大的心事放下了,她摸摸阿福的头:“等姨母梳洗一下再来抱你,好吗?” 阿福扬着圆圆的小脸蛋认真的点头,乖乖的站在了顾卿的身边。 胡措是真的吓坏了,开玩笑,山贼啊!他风风火火的冲回房间给胡老大夫擦骨灰坛子还神去了,这边,顾卿忙着帮顾筝烧了一大桶水,小阿福帮顾筝拿了干净的衣裙,最后和母亲一起蹲在门口,等着顾筝梳洗完毕出来。 结果等到顾筝出来的时候,小阿福已经困得睡着了。顾卿对顾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把小阿福抱起来送回房间。出来的时候,就见到顾筝呆呆的站在后院晒药草的架子边上,看着天上的明月。(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顾卿走到身边:“我看过的书里说,明月既是乡情。阿筝,你是不是想家了?” 顾筝扯扯嘴角,笑得有些无力:“大姐,你别胡思乱想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又哪里来的什么乡情?” 顾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被说退,反倒十分尖锐的问道:“好,没有乡情,那我问你,平日里你能找到那么多的药草地,为什么这一次要固执的去不知山那么危险那么远的地方?” 顾卿平时是个十分温顺的人,可是一旦严肃认真起来,也是十分的犀利。 顾筝果然就被问的哑口无言,顾卿叹了一口气:“阿筝,我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并不是傻,你执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找新的药材地,更像是在找新的落脚地。你提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反对也没有揭穿,只是想着你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我,可是今天你显然是和胡措遇到了什么,可是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姐,那我今天就用大姐的身份来向你问清楚,我倒是要看看,你愿不愿意和我说明白!” 顾筝语塞,当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想了想之后,直白道:“可以不说吗?” 顾卿压根没准备在她这里套出什么话,更像是在等着她这句话,旋即十分爽快的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 顾筝蹙眉:“什么啊?” 顾卿勾唇一笑:“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知道,但是以后的事情,你必须一桩桩一件件的跟我说清楚,我可以不问缘由,但是一定要知道你要做什么,准备如何做……”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卿的语气忽然就软了下来,张弛之间可谓把握的极好:“这样,也好过你一个人伤神……” 顾筝觉得,心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轻轻捧在手里了一般,她的唇瓣动了动,还没开始说话,眼睛就先红了。顾卿赶紧朝着一边躲了很久的胡措使了个眼神,胡措擦完了老爹的骨灰坛,顿时觉得自己精神百倍,哪怕依旧一身邋遢,还是连蹦带跳的凑了过来:“就是嘛阿筝!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筝想到了黑衣人追杀他们的时候,他能上前用自己护住她,心下十分的感动,也不嫌弃他还浑身脏兮兮,拍拍他的肩膀说:“嗯,虽然今日你没能凭借自己的气魄赶走山贼,但是依旧还是十分有男儿气概的。” 提到今天的可怕回忆,胡措还是有些抗拒,他一摆手:“那个就不要提了!咱们还是提一些开心的事情!”他神神秘秘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小瓶桃花膏:“当当当当——” 顾筝被眼前的小瓶子晃了眼睛,胡措将小瓶子塞到顾筝的手里:“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这个就算是我送你的贺礼!” 顾卿也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黑檀木发簪,递到她手里:“你好歹是个姑娘家,却从来不挽发,要做什么的时候,宁愿梳个男子的发式,纵然是觉得方便些,也总不能失了女儿家的基本,这个算是我和小阿福送你的!” 顾筝握着手里的发簪和桃花膏,即使心中情绪纷繁复杂,还是笑了出来:“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必这么铺张……多谢你们……” 胡措没说什么,倒是顾卿半真半假的打趣:“我们平日里也忙的很,不过一年里头,总有那么几日,你不似平日里活泼爱说话,连书都甚少去看,紧张父亲的病情,整个人也爱发呆。想让我们忘了这个日子也难!除非你以后能每一日都活泼些……” 因为天色实在是有些晚了,所以胡措和顾卿说了几句宽心话就各自回房了。顾筝握着手里的桃花膏和檀木簪子在月下站了许久。桃花膏的确带着桃花芬芳,顾卿的手艺也的确是好,她走到院中的井边,打了一桶水,又用瓢舀了一些,走到一边的石桌上坐下,对着水面,将还有些湿哒哒的头发放下。 挑起一把头发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又用手指随意的将其他的头发顺了顺,润色的桃花膏抹在脸上,竟然让顾筝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水面上浮现出了一张鹅蛋脸,也是乌黑长发,一个酒窝,那时候的她爱穿粉裙,不惜重金找遍全城最好的绣娘,也只是为了在裙角上绣出几片在行走间宛若真的被步履踢起,纷飞旋转的桃花…… 可是现在……顾筝看看自己的粗布裙衫,发间的黑檀木簪,以及手上那一瓶并不算上等的桃花膏,顿时就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顾重的年纪大了,不再像从先那样动不动就发病,现在给他一碗药,他就能安安分分的从早上发呆到晚上,等到入夜了便早早睡下,日子一天天的过,也不知不觉过了五年了……顾筝坐在顾重的床边,看着床榻上明明才入不惑之年,却已经满头银发的父亲,心中便是一阵顿顿的疼。 顾重的确是疯疯癫癫的,但是有些记忆,其实是不用神智去记忆的。哪怕他如今已经疯疯癫癫,无论坐姿还是睡相,都是极其庄重的。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只小竹筒,小到里面只能塞进一张小小的信笺,而信笺之上,是用娟秀字体抄写的诗句。 顾筝将那信笺拿出来舒展开来,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会儿孩子后,又为顾重重新塞进了小竹筒里,贴着他的心口,将那个小竹筒放好,又为他提了提被子。 顾筝就这么坐在房间里陪了顾重一会儿,直到困意席卷而来的时候,她才舒了一口气,回房休息了…… 这个夜晚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可是对于高義来说,却是一个既伤身又伤神的夜晚。 虽然这一次受到敌军埋伏,但是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利用那两个人抓回来的黑衣人,在回来的路上就自尽了。山中一定有奸细,只是现在内忧外患,他怕的是时间不够。 夜宵是阿庆送来的,高義叫住他:“先生将周砍和刀哥叫过去,让他们做什么?” 阿庆笑了笑:“说到这个,先生倒是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当家的,先生说他答应帮您,自然不会食言!只是他需要一个更好的帮手!这个人必然也能够帮到当家的!” 帮手!? 高義微微挑眉,这倒真是稀奇了…… 什么人,会被乔瑾瑜看上? ------------ 5.第五章 虽然遇到了山贼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但是并不耽误第二天艳阳高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顾筝起了个大早,将昨日遗留的药炉杂活收拾了一遍,然后才到厨房去煮粥。今天的阳光正好,顾筝将厨房的窗户打开,整个厨房都变得十分的亮堂,她把顾卿送的黑檀木簪子拿了出来,对着阳光细细的端详,黑色的长发全部拢到身后用发带系住,简简单单。 黑檀木簪的刀工极好,顾卿雕的是一朵兰花,光是买这块木雕,想必也克扣了不少阿福的零嘴钱,顾筝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还是将东西收到了袖子里——她还得再抽空去采一些药回来才是正经。 可是让顾筝没想到的是,昨天还好好的番阳县,今天居然全城戒严!从崇州赶来的大批军马守在了城门之上,城中的大街上,长长的军队穿行而过——这是要往前线去的。 “听说了吗!这一次是柳将军亲领十万大军,要与陈军对战!我昨儿个就看到告示了!如今咱们城里都是被柳将军的人马护着!乱不了!” “我也听说过!这柳将军可与一般的乘龙快婿不同,身上的战功可吓人哩!” “太好了!咱们这边肯定乱不了!” 顾筝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冷汗,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 高義的身体底子极好,正如他所说,虽然浑身都是血,但是大多数都是皮外伤,所以即便前一天还是遍体鳞伤,第二天就已经能下床活动筋骨了。可是等到他出来了才知道,乔瑾瑜竟然下山了! 乔瑾瑜的腿脚不方便,能让他亲自下下山的,一定不是普通的人,想到之前阿庆的话,高義越发的好奇起来。 “先生去做什么?” 阿庆向来是在乔瑾瑜身边打点的,现在连阿庆都被丢下了,看来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高義很好奇:“他带了谁走?” “砍哥和刀哥都跟着走了!另外还有几个兄弟……” 高義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有寨中的兄弟过来:“大当家,山下又有探子来报,吴军来使送了信过来。” 听到吴军的消息,高義的脸色就沉了沉,转身进了屋内:“知道了……” …… 神龙寨多年来都是吴国的一个心腹大患,加上其盘踞地大部分是在吴国边境之外,所以直到现在,吴国也未能将神龙寨彻底的歼灭。而近几年陈军如有神助,不仅仅是领军的将帅虞箫骁勇善战,陈国所用的兵器也是越发的厉害,几乎让吴军闻风丧胆。从地势上来看,不知山是天然的屏障,吴军自然希望能将神龙寨招安,这样一来,神龙寨中的山匪要和陈军对战,自然能够利用自然地势来对抗陈军的战车战马。 可是当吴军知道原来神龙寨中如今的当家早有意愿要让山民入世之后,局势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qiushu.cc [天火大道]高義领着兄弟们下山,原本是要和吴军谈判,却没想到吴军却用陈军做了他们的试金石,而高義他们更是十分倒霉的和虞箫将军的军队正面对上,实在是九死一生。 以陈军当时的准备和实力,别说是脱身而退,能在那剑雨般的战车机器之下保个全尸就已经是最大的荣幸了,所以在高義成功带着大部分兄弟撤离之后,他们的实力也让吴军有了一个底数。 可是这一次的试探,实实在在的让高義对他们失去了耐心。这封信无非是再一次希望神龙寨的人能够谨记自己虽身不在吴境,可是身上流淌的,都是吴国人的血。如今陈军凶残逼近,他们若是还不能连成统一战线,到了最后,都会成为陈军战车之下的亡魂。 这一点不是吴军在恐吓,不知山多年来除了那些鬼怪传说,也确实有很多宝藏传说,毕竟这里曾经发生多场战役,战乱之时,不乏有权贵之人带着自己的财宝藏入深山。所以,陈军会如山寻宝,也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義将吴军送来的信看了三遍,神情冷漠的将纸张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 顾筝从外面回来,显得有些慌张,她原本就习惯早起,回来的时候,胡措和顾卿她们也才刚起不久。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顾卿打了水给阿福洗脸,胡措想抢阿福的洗脸水,被阿福的小胖手撒了一脸,胡措面目狰狞的吓唬她,阿福却咯咯笑了起来。 顾筝看着这一家一如既往的平淡宁和,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刚才走的有点急。” 顾卿感觉到了顾筝不同寻常之处,又不好多问,顾筝正准备去弄早饭,外头忽然就传来了敲门声。 胡措挑眉看了看,出去开门,进来的竟然是县城的衙差。 “今日柳将军领军入番阳县,会留下一部分军队驻守,柳将军素来有清查户籍的惯例,所到之处需得将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的身份查探清楚。胡大夫,还请行个方便。” 胡措连连点头:“官爷稍后,我这就去取户头册子过来!” 番阳县的户头册子,是黄色装订,一户一式两份,一份是给了该户人家的户头,另一份则是存在管辖的县衙之中。胡措刚取来了户头册子,那衙差又道:“还请胡大夫带着家中人跟我们走一趟吧,不会耽误很长的时间,只要由柳将军亲自确定了身份,方能放行,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胡措顿时就觉得这个柳将军真是个事儿妈!不过一边的顾卿倒是十分的体谅:“看来这位柳将军还真是尽职尽责,官爷您放心,我们收拾收拾立即就去,决不让您为难。” 现在是关键时刻,衙差也没耽误多久,催促他们快些去东大街那边,便赶往下一家了。顾卿赶紧帮小阿福熟悉了一下,转过头去催促顾筝:“阿筝,你也……” 看到顾筝的苍白脸色,顾卿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胡措也准备出门,陡然看到顾筝见鬼一般的神色,立马蹦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我来看看!”说着就要为顾筝把脉。 顾筝果断的缩回手,望向顾卿:“大姐,你现在回房收拾东西……”又转头望向阿措:“你也是!收拾好了我们从后门走!” 走!? 顾卿和胡措都有些茫然,可是顾卿却忍不住催促:“还不快去!”看着顾卿,又加了一句:“大姐,你不是答应过我,你会听我的,且不问那么多原因吗?” 顾卿失忆了,她说不问原因,是因为她清楚有些事情只有顾筝记得,那个原因,一定是她不愿意说的,所以现在,面对近乎着急的顾筝,她只能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带着阿福回房去收拾东西。 顾筝看了胡措一眼,转身就要回房,可是胡措要更加机灵,他上前一步拦在顾筝面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干什么?”顾筝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他浪费,伸手就要去推他,可是胡措直接抓住她的手推到一边,沉声道:“从我爹去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了我,看来……现在被瞒着的人不只是我,阿筝,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你和我爹到底有什么秘密?” 顾筝也板起脸来:“给我让开!” 胡措摊手:“让开也行,你跟我说清楚,说明白!我自然会让开!” 顾筝的眼神中闪过愤怒,但是很快又被她压制下去:“好,我告诉你,但是先离开这里!等离开这里之后,我跟你说清楚!” 外面又有脚步声,胡措觉得,自己再逼问一下,万一真的出什么问题,他也未必能保住顾筝,犹豫再三,他终于也回去开始收拾东西,而顾筝则是去找还留在房间里的顾重。 顾卿和胡措的动作都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顾重早上喝了药,整个人除了迷迷糊糊呆滞无神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闹腾。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从后门出来,一路往北城门走。 谁料他们当真算是十分倒霉的,还没走几步,就和刚才来过府上的官差遇上了! “胡大夫!?你们要去哪儿?”对方明显有些狐疑。 胡措愣了一愣,顾卿则是紧紧抱住了阿福,唯有顾筝一派从容的望向那个官差,淡定道:“官爷这是怎么了?方才明明有另外的官爷告诉我们,往北城门走就对了。” 官差越发皱起眉头:“如今三个城门都关了!柳将军每到一处都要仔细排查所有的奸细,绝对不可能让你们出城的!”说到这里,官差的脸色一变:“是什么人跟你们说这些的?他们长什么样子?”难道有人混进了他们的队伍,开始胡乱指挥?如果是这样的话后果就严重了! 顾筝面不改色的胡乱指了一个位置:“他们往那边走了!” 那官差越发的激动,对身后的几个人一挥手:“追!” 顾筝几个都纷纷松了口气,可是那官差没走多远,又看了顾筝一眼,留下了一个人:“你,送他们去东大街那边!柳将军应该快要到了!” 原本松懈下来的几个人又提心吊胆起来,胡措和顾卿纷纷望向顾筝,顾筝面色无常,唯有一双手紧紧地拽在了一起…… 被留下的官差送顾筝他们去东大街,一路上还在安慰他们:“别担心,虽然阵仗看着很大,可是柳将军是出了名的亲民,也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如今的排查也只是为了大家能够更加安全!不会耽误多久的!” 顾筝静静地听着,一边搀扶着顾重,一边将披风的头帽往下拉了拉,又把面上的面纱紧了紧,最后,她顺手将腰间的匕首藏在了袖子里,目光阴寒如冰的望向面前的官差…… 胡措和顾卿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明白顾筝要做什么,可是现在他们要是惊动了别人,他们几个全都跑不掉! 顾筝已经紧紧握住了匕首,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将士们对来者的尊称也一声声飘了过来。 “将军……” 骑马的将帅并未在这里停留,这个方向通往东大街,那马上之人一身银色铁甲,打马而过,卷起一阵阵劲风!领着顾筝她们的衙差自然也恭敬的向骑马之人行礼,等到那人走过之后,他冲身后的人笑笑:“那位就是柳将军!咱们走吧!” 顾重傻傻呆呆,也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顾卿和胡措看了低着头的顾筝一眼,发现她握着匕首的手已经松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筝微微抬起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已经跑出去许多距离的柳将军。从后面望过去,他打马飞驰时的动作刚劲有力,身上的披风被劲风带起,整个人比起多年前,少了几分书生清俊的隽秀之气,多的是那股铁血男儿的刚强之气。 顾重走路深一步浅一步,一不小心撞到了顾筝。顾筝眼前的景物已经模糊,这么一撞,眼睛里的什么东西被撞了出来,直直的顺着眼睛滑下,没入面纱之中,终于让她的视线又重新清晰起来…… 顾筝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就在前一刻,她连杀了这个衙差带着顾卿他们离开的心思都起了。可是看着那打马而去的背影之后,她觉得自己再也握不住刀。脚下的方向并未改变,她的心思却乱了。 明明有无数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朝着那个方向走,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顺着那个方向走,练手中的匕首也差点掉在了地上。 等顾筝他们到的时候,东大街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大家都是被召集过来的,需要等待柳将军极其亲信亲自核实身份。顾筝等人来得比较晚,所以十分的靠后。她在人群中抬起头,有意无意的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入眼之处,只有一颗颗脑袋,再就是远处拿着□□一脸英气的士兵,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未见到。 顾筝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复又低下头去。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 6.第六章 直到前面开始有人排查身份的时候,顾筝才发现自己现在等同于坐以待毙,可是周围有重兵把守,柳邵的军队还没有出城,他们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顾筝握着匕首的手又开始紧握起来,但是现在她身边还有顾卿和胡措,还有身体状况并不好的顾重,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求书网小说qiushu.cc 衣袖被人扯了扯,顾筝正处于烦恼之中,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手里被塞了一张小纸条的时候,顾筝才如梦初醒,先是看了看周围,在并没有发现塞纸条的人之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纸条―― 西五百步,驿站。 顾筝心里一颤,越发认真的寻找可疑之人。但是周围除了把手的士兵,就是慢慢朝这边逼近的巡查队伍。原本排查的都只是些小兵,可是就在这时候,那个消失了的男人又重新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骑着马满满的走了过来,头上戴着头盔,头盔的前翼将他的脸遮住了一小部分,唯有那双眼睛,一个人一个人的扫视着。 顾筝心里一颤,本能的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胡措和顾筝身后的中间位置,手中还拉扯着顾重,语速快而低沉:“向西走五百不!去驿站!” 驿站!? 现在还有人在不断地往这边走,如果要往回走必然是逆流不会很顺利,但是向西的驿站,却刚好是顺着长长的队伍横向走过去,十分的自然! 胡措和顾卿向她示意,顾筝拉住顾重,慢慢的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阿筝,我们这还是要去哪里?”顾卿紧紧抱着小阿福,语气中显露了几分忐忑。胡措沉着脸,目光紧紧的盯着顾筝。 顾筝只是低着头往驿站的方向走:“现在来不及解释,先过去再说!” 顾卿和胡措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再问什么。等到他们抵达驿站的时候,才发现往常算的上是颇有一些热闹的驿站竟然是空无一人。 胡措还是比较有戒心的,他把大家拦住,狐疑的看着驿站的方向:“不会有什么陷阱吧?难道是敌军?” 顾筝只知道现在被敌军抓住也好过被柳邵找到,她当机立断:“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不行,我陪你一起!”胡措拦住她:“阿筝,别在这时候逞英雄!” 顾卿上前一步:“都什么时候了,也算不上什么逞不逞英雄了,来都来了,直接进去看吧!” 胡措有时候觉得,当机立断冲动莽撞这一点,她们姐妹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反正已经来这里了,也不在乎多冒冒险了。胡措点点头,还是十分大男子气概的站在了前面。 这边的人比较少,三个人进入驿站之中,也没在里面发现什么人。 顾筝手里还拽着刚才被递过来的纸条,她深吸一口气,有些破釜沉舟:“有人吗?” 整个驿站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出没。胡措瞅了她一眼:“我们会不会被耍了!?” 顾筝正要说话,忽然从天而降一张渔网! 胡措大喊一声“不好”,顾筝反应过来,本能的就将顾卿往外面推,奈何对方仿佛知道他们的逃跑路线一般,那牵着渔网的线忽然一抖,渔网就像是活了一样,往顾卿那边延展了一些,顾卿没能跑掉,顾卿大惊,可是为时已晚,他们几个人全都被困在了渔网里面。 胡措还在奋力挣扎,顾筝也并未放弃,然而就在这时候,勃颈上传来一阵剧痛!顾筝只觉得眼冒金星,继而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顾筝只有一个想法――这一记手刀似乎有些熟悉……真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力道…… 原本装粮草的马车改道回到了东大街的方向,起码驾车的人从柳邵的眼皮子地下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愣是没被发现,再看看马上的那些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正经。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周砍:这就是传说中的柳家军?他们家是不是只收瞎子啊…… 刀哥:顺利到让人害怕啊……为什么不来几个埋伏让大家放心一下呢…… 粮车顺利的出了城,一行人成功的和等在城外一个破庙里的乔瑾瑜会和。乔瑾瑜身边还有几个从山上一路跟下来的兄弟,看到夸张的粮草车,顿时对周砍和刀哥崇拜不已! “刀哥!收获很丰富嘛!”几个手脚快的已经去拍米袋子确认斤两了,刀哥哈哈大笑,周砍却十分认真的提醒:“哎哎哎……里面夹着人呢……小心点!” 几个兄弟顿时就愣住了:我……我们还没到吃人肉的地步吧! 看着那几个傻货的样子,周砍也懒得和他们废话了,砖头望向乔瑾瑜:“先生所托,好在我们兄弟几个没有让先生失望!人已经带来了!一个都没少!” 乔瑾瑜点点头:“辛苦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上路吧。” *** 运送粮草的车顺利的从北城门离开,而另外一边正在检验核查身份的这一方,柳邵已经有些焦躁:“番阳县的人这么多,挨个核查实在是有些不妥。” 一边的县令只能诺诺点头,可是心里却又是十分的古怪――这个柳将军,说起来好像是为了核查这里的百姓是否混入了奸细,但是他作为县令,第一次看到这般亲力亲为的将军也就罢了,倘若这个将军活在传说中,他尚且还能敬他几分。可是当他真正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位将军核查的时候,心里又生了好几重疑问。 为什么这个柳将军更像是……在找人呢? 其实除了对朝中各种检查有应对的上交资料,在各个地方,因为地域原因当地的县令总是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方式,而这位崔县令刚好就在不久之前才为了避自家的人头税在这方面上进行了非常深邃的研究,是颇有造诣的,对于城中一些人口,他可是经过细思考量的!谁家的人头适合再多加几个上去,谁家的情况可能会有一些困难容易露出破绽…… 原本若真的是在找人,他上前去献个宝,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说不定还能再战后让柳将军向上美言几句,颁发一个积极官员的奖励什么的。可是现在,这个柳将军一看就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再加上他要是猜错了,人家根本没有想要找什么人,那他就是自找没趣了。 所以到了最后,县令也只是个安静的县令。 然而,县令是安静了,城中却乱了。就在柳邵决定找出显得方法之前,忽然有将士来报,说北城门忽然被人给打开,有陈军涌入城中,城中竟然又埋伏了一批人马,原本以为是翁仲捉鳖!结果变成了陈军关门打狗! 整个临时驻扎的营帐内顿时一片惊慌,柳邵则是愤怒不已,手中的册子啪的一声丢在了地上:“你再说一遍!” 县令在一边哭笑不得――我的祖宗哟!人家说的够清楚了!外有强敌内有埋伏!赶紧调兵遣将去平乱此时正经啊! 来人果然有复述了一遍,柳邵的脸色整个的都变了,也顾不上什么身份核查,当即披了战甲三两步出了营帐。 县令留守在营帐内,心里也十分的担心,但是同时他又十分的害怕,盘算着听说陈军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军队,过境之处也从没有什么烧杀抢掠的记录,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伤亡。 然而县令终究还是想错了,这毕竟是战争。柳邵召集人马开始平乱的时候,整个番阳县已经乱成了一团!四下惊慌逃窜的百姓,埋伏其中的贼人,以及不知道用什么本事打开了大门的敌军,柳邵甚至无法骑着战马驰骋而上,不为别的,就因为要是在这个地方兵马相拼,不知道要死多少的无辜百姓! “何俊!立即让百姓疏散!” 何俊是柳邵手底下的大将,也被称重这慌乱的氛围搅的有些崩溃! 明明已经告诉过这些人,他们不会受到伤害,只要有序撤离就好!可是他们偏偏越跑越疯,似乎还有人朝着各大城门的方向跑,怎能不让人捉急!? “可是将军……” “还不快去!?”柳邵险些将手中的兵器架在他的脖子上!何俊无法,只得放下心中对贼子敌军的愤恨之意,转而去疏散那些百姓,又带了几个人去护送他们…… 等到彻底的将这场混乱平定下来的时候,整个城中仿佛是被暴雨席卷了一般。 一片狼藉不说,还有百姓的伤亡! 柳邵在营帐中看着属下们交过来的统计,顿时火冒三丈:“将守城和巡城都给我捆过来!” 属下领命外出寻找一圈,未果,回来告诉柳邵,人早就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刚才的战乱中被杀,真要找到,只怕还要在城中的伤亡记录中再看看,毕竟这一次的伤亡记录有些可怕,所以没办法很快的找到。 “砰!”柳邵将一只香炉恨恨地砸在了地上。他目光狠厉的看着手中的伤亡记录,顿时了然:“不对……这当中有问题!” 无论是什么问题,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解决这场动乱带来的影响。因为发生的太突然,有好多户人家都直直的冲各大城门中奔离而去,有些寻回了,可有些已经在路上被残忍杀害,另外一些受了伤,也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 何俊在处理了伤亡的情况之后,忍不住去对柳邵说道:“将军,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有诈,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几有可能变成因为将军亲自核查身份,将百姓聚集起来而引起的一场灾劫。我们……” 柳邵也在关注着城中百姓伤亡状况,原本还是十分的焦急,可是在听到何俊的这番话之后,他反而淡定下来:“这件事情不必着急,不过你且再去看看,这城中有没有还没有寻回的人家!即便是出了意外,也要活见人死见尸!” 柳邵的话已经放出来了,几个属下虽然还是很担心将军这边的情况会不会传到崇州那边,但是还是要执行军令。 差不多到了快要日落黄昏的时候,何俊终于在县令那边弄到了一套完整的番阳县城中各户人家的详细资料,也不知道这县令曾经用作何用,那资料详细的竟然比县衙的户头库里面的还要多! 而经过仔细的核对,基本上已经确定有五十多户人家,要么是家中有人至今未归生死不明,要么是举家失踪! 柳邵冷冷的看了县令一眼,看的县令浑身发毛。他倒也没有发难,而是认真的翻看起这些东西,一边听着属下的汇报。 “将军,这几十户人家里面,全家都不见了的其实只有三户,一家是城北大街开织坊的钱家,属下估计,这钱家应当是早有准备,毕竟他们府上的之前物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属下料想他们可能一早就想办理这个地方,现在不过是找到了一个契机,另外两家,应当是意外离开的。” 平了混乱,又看了那么多的户头册子,柳邵说不累是假的,他抬手柔了柔眉心,淡淡道:“还有两户呢?” 何俊想了想,皱眉道:“剩下的两户,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他们家中尚且还有财物,不像是早有预谋。哦对了,这两户人家,一户是姓胡,一户姓周,前者是开药庐的,后者是普通的做工人家!” 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柳邵的心头忽然就涌上一股无力感,他轻叹一声,抬手摆摆。何俊猜到这是让他们退下的意思,所以也不再多说,赶紧退下了。 柳邵好像一时之间失去了核查任何一户人家的兴趣一般,他把其他的人都屏退出去,站在营帐的窗口处,望向黑夜之中的明月,于坚硬盔甲之中,掏出了一根白玉簪。 白玉簪的雕琢十分的精细,是两朵桃花,簪头坠有一精致可爱的粉玉吊坠,走路见十分的活泼灵动…… 谁能晓得,那沙场之上,刀光剑雨,能保住一条命功成身退已经极是不易,可是有那么一个男人,将易碎的白玉簪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簪在人在,所以他要比常人更加的凶猛狠厉!所以,他战功赫赫…… …… 运送粮草的马车并没有直接去到驻扎在边境的军营,而是在出了城之后的一个分岔路口陡然一拐,优哉游哉的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乔瑾瑜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面前是一盘棋,他左右手对弈,显得十分的悠闲自在。 相比之下,今日随行的兄弟们个个都是酣畅淋漓的大呼痛快! “先生当真是神算子!竟然能猜到陈军已经有所防备,且有探子混入城中,这一次咱们与他们也算是间接的合作了,要我说,陈军虽是敌对,但是真要论老子更讨厌谁,那必然是吴军!” “就是!说话不算话!卑鄙!” 乔瑾瑜将马车的帘子撩起,对外面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不过这一次当真算是咱们走运了!不仅没被核查,还没被追杀!这群吴军到底是在干什么吃的?救她们这样也想端了爷爷们的窝,当真不是痴人说梦吗!?” 此话一出,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除了运送粮草的马车,乔瑾瑜还叫了另外一辆马车,将胡措和顾卿她们放了上去,而他的马车里,是还在昏迷中的顾筝以及早就已经醒了,却呆呆的看着乔瑾瑜下棋下了很久的顾重。 乔瑾瑜细细的打量了顾重很久,忽然勾唇一笑,放下左手的棋子,对顾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重愣愣的扎眼,好像有点不明白。乔瑾瑜的耐心特别好,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似乎是在演示下棋,顾重又愣了愣,忽然傻兮兮的笑了,旋即又一本正经的坐过来,目光严肃的端详着棋盘,然后执其一颗己方的棋子,神情肃穆的要下棋。 乔瑾瑜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顾重,他执棋子的姿势十分的标准,坐姿也是极其端庄,眼看着他要将棋子放上去,乔瑾瑜还不由得认真起来。然而,他还是想错了。 顾重架势起的厉害,可是真正将棋子放下去的时候,乔瑾瑜又不免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不过是胡乱下的,在模仿他刚才的动作罢了…… “父亲早年精神受创,这些年来一直有些疯癫。先生若是因为与一个疯人下棋而感到失望,未免有些好笑。” 一直睡倒在另一边的顾筝忽然开口,人也缓缓地坐了起来,不紧不慢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才好整以暇的看着乔瑾瑜。 乔瑾瑜也不急着辩解什么,他丢下棋子,淡淡一笑:“姑娘醒了?” 顾筝没说话,乔瑾瑜也不在意,他正要撩帘子的时候,眼前忽然寒光一闪!乔瑾瑜甚至没有来得及呼救,伸出去撩帘子的手已经被顾筝扣住,紧接着,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叫你的人停下,把我们送回北城门。”顾筝说这话的时候,还要示意顾重千万不要大喊,又或者是弄出什么别的响动。 然而,顾筝显然是想多了,顾重刚才下了一子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对下棋开始感兴趣了,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棋盘,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这边的紧张氛围他一点都没感觉到,还在认真的研究棋盘…… 乔瑾瑜被压制着,手臂上传来了疼痛感,脖子上也是凉凉的,不过他并不显得惊慌:“姑娘,您误会在下的好意了。” “好意?”顾筝咀嚼者这两个字,仿佛是在听一个笑话。 “是,好意。” 顾筝并未松开他,而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他:“你是不知山上的山贼,你觉得,一个人要怎么样去无条件的相信一个山贼?” 乔瑾瑜的胳膊被拧的有点疼,他的呼吸也略微有些急促,但是语速依旧沉稳:“就凭看到吴军及其将领时,姑娘会吓得面色苍白,转眼却能对着没有人性的山贼刀剑相向……” 顾筝一愣,连带着手里的匕首都松动了几分…… ------------ 7.第七章 顾筝的松懈只维持了半刻,就在乔瑾瑜刚刚一动的时候,她又立马警觉起来,匕首也重新抵了回去:“先生,既然您这么了解我们,那也应该知道。[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我并不想伤害先生,可是如若先生一味地逼迫我,那对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乔瑾瑜依旧是从容浅笑,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却又被顾筝狠厉制压,终于苦笑道:“这匕首,姑娘爱指哪里指哪里,可是这胳膊,不知能不能松动一些,乔某已经没了一双腿,当真不想连一双手都没有了……” 他说的认真,脸上的痛苦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顾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的松开了扭着他的那只手,不过匕首并没有就此松开。 乔瑾瑜看着面前的匕首,不由得笑道:“其实,姑娘能松开手,就已经是对乔某的信任了。” 顾筝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你抓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乔瑾瑜淡淡一笑:“姑娘真的觉得,在下是在劫,而非救?” 顾筝的脸色一变,表情也变得不是很自然,乔瑾瑜把这些收入眼底,淡淡道:“虽说陈军从无滥杀无辜的时候,但是凡事总有例外,更何况那是打仗,并非而已,烽火所烧之处,皆是民不聊生,现在我将姑娘一家带走,烽火怎么烧都烧不上不知山,难道这还不算是救么?” 乔瑾瑜的解释让顾筝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她又察觉到不对劲:“你为什么要救我们?我们非亲非故,值得你这样将我拖家带口的带走?” 乔瑾瑜笑笑:“自然,我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顾筝警觉起来:“目的?” 乔瑾瑜看了一眼顾筝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微微挑眉,顾筝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其实在松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了,面前这个男人睿智冷静不说,就算是她真的动了他,也绝对没办法成功的逃脱,刚才那些举动,只能证明她的傻。 刀子收回去了,谈话的氛围好像也变了。乔瑾瑜看了一眼边上还在认真研究棋盘的顾重,不由得笑了笑,伸手捻了一子放在棋盘上的某一处,顾重顿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顾筝有些讶异,下一刻,乔瑾瑜回过头来,淡淡道:“听说那一日见到姑娘与一公子出现在药地,乔某猜想姑娘应当是个大夫。” 顾筝摇头,实在的否定了他:“我并不是什么大夫,只是懂一些药理,识得一些草药罢了。” 乔瑾瑜:“这也无妨,姑娘懂药理即可!其实,姑娘有所不知,如今不知山中也面临着陈军和吴军的威胁,届时若是真的打起来,必然有伤亡,所以乔某才会准备许多的药草,以备不时之需。平日里也就罢了,找个根底不错的慢慢教,但是如今时间紧迫,还是找一个更懂的才好。我看姑娘亦柔亦刚,颇有决断,又深知药理,如果能来助乔某一臂之力,乔某自然感激。” 顾筝想了想,又道:“不知山上都是贼窝匪寇,你要我来帮你,这相当于让我帮你们这群土匪对付谁?吴军还是陈军?” “神龙寨从未想过对付任何人,山中山民虽有粗俗庸鄙之处,却也不乏直率善良之辈,对于更多人来说,只是想有一个安定的生活,并没有姑娘想的那么复杂。txt下载80txt.com” 见到顾筝没有说话,乔瑾瑜直白道:“姑娘可曾听说过神龙寨?” 按照常理来说,顾筝这样一个小家碧玉不应该听说过神龙寨,可是她只是简单地想了想,便说道:“先生说的神龙寨,可是盘踞在陈吴边境,一直以来都自立为王,且烧伤抢掠无恶不作,让剿匪官兵头疼不已,更是让他们闻之色变的神龙寨?” 乔瑾瑜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顾筝不太明白他在笑什么,乔瑾瑜摇摇头:“姑娘是在哪本杂书上看到这些的?” 顾筝这才面露赧色,大概明白了乔瑾瑜的意思――书上多夸张,更遑论那种地摊杂书,更是哗众取宠,有时候并不考究故事的真实性,只图一个爽快。顾筝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那时候看书只想着一个打发时间,无聊的时候翻到了,也就记住了。她尴尬的笑笑:“是……绿林怪志。” 乔瑾瑜越发的忍俊不禁,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顾筝:“很少有姑娘家会喜欢看这样的书的。” 顾筝也不想多解释,随口说了一句:“也就是随便翻翻。” 乔瑾瑜看出她的尴尬,这才慢慢的收了笑容,变得正经严肃起来,也对他说了有关于神龙寨的种种由来。 其实,神龙寨出现伊始,并非是山贼土匪聚集出来打家劫舍,相反的,真正让神龙寨出现的,是多年前的而一支军队。不知山从前还不是不知山,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兵荒马乱之地,当时就是由一支军队逃进深山,据说还拖家带口,一支军队的数量驻扎进去之后,就再没有出来,听闻当初那支军队带了很多的财宝进去,原本是想要躲避一时,最终还是被山中的山鬼给歼灭,不过那些财宝却留在了山中。 这么多年以来,不乏有好奇之人要进山探寻,更是想要找到那些财宝,可是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人出来,所以一直以来们也没人知道不知山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也让由尸骨堆出来的不知山变得越发的神秘。 “那……不知山中真的有财宝?还是当时那支军队带进去的?”顾筝好奇的问道。 乔瑾瑜摇摇头:“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总之神龙寨的由来是从那支军队开始,之后渐渐地演变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过了很多年,有史为记的史料尚且还有瞎编乱造的时候,更何况是那山野之处呢。我只是想告诉姑娘,神龙寨从一开始就并非什么蛮横之地,以姑娘现在的状况,在哪里找到一个安身之处是再简单不过的,而我也能多一个帮手,岂不是一举两得?” 顾筝明显有些动摇了,她微微挑眉:“我要怎么帮你?” 乔瑾瑜的笑容松动了几分:“我说过,姑娘只需要帮我打理打理药田,懂药理制药即可!另外,乔某也并非想要强迫为难姑娘,青姑娘上山,讲究的是一个诚意,若是姑娘去了之后觉得实在是无法适应,乔某可以以性命担保,只要姑娘想走,必然亲自送姑娘回来,保姑娘安然无恙!” 顾筝这一次没有再说话,她往马车的外面看了看,马车正在路上行驶。一路的风景十分的清幽雅致,单单这样看上去,谁都想不到他们要通往的是那个神秘而又可怕的神龙寨。就这么思索了一会儿,顾筝收回目光,果断道:“左右现在已经跟着过来了,再回去,只怕哪位柳将军还觉得我们回的稀奇,又生出什么疑虑反倒不好了,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一家可以跟着先生回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乔瑾瑜非常好说话:“姑娘但说无妨!” 顾筝:“我父亲神智有些不好,长期以来需要服用一些药物,我在帮先生之余,并不需要多的报酬,只需要先生每日给个温饱,再保证我父亲的用药不会中断,先生需要我的地方,我自当尽心尽力!” 乔瑾瑜认真的打量了顾筝一会儿,忽然问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何?” 顾筝的目光一动,但是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反倒是对答如流:“小女姓顾,单名一个筝字,如今正是双十年纪,家姐顾卿,家父顾重,还有……随行的那位,叫做胡措,他才是大夫……” 乔瑾瑜点点头,有意无意的咀嚼着这几个名字:“顾筝……顾卿……顾重……嗬,这名字可真是有意思……你说的那个胡措……他是个大夫?不知道与姑娘是什么关系?” 顾筝被提及胡措,不由得笑了笑,她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胡措……是小女的干儿子……” 同一时刻,干儿子胡措在另外一辆车上醒过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二十岁……”乔瑾瑜一遍念着,一遍打量着顾筝:“二十岁,应当已经许了人家了,怎么会……” 这一次,顾筝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跟他话家常:“先生找我们来,只是希望我能在能力范围之内协助先生,我们一家也只求一个安稳,先生何必询问那么多呢?毕竟,每个人总有不想说的一些事情,不是吗?” 乔瑾瑜并没有因为这番话有什么尴尬之色,反倒显得非常的理解:“是在下唐突了。” 顾筝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一来,两方就算是谈妥了。 马车一路驶进长生寨,寨门口把守的人原本是要一一排查的,但是在看到乔瑾瑜之后,纷纷退让,马车也就顺利进入了长生寨。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顾卿抱紧怀中的阿福,有些不确定的问胡措,胡措也蒙了……他不是将将才从这个鬼地方离开的吗!为什么又被送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转而望向面前面露惧色的顾卿和小阿福,胡措忽然心生保护欲,并不想说出来吓坏他们,只是轻咳一声,兀自镇定下来,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啊……这……这是个安全的地方!” 鬼知道安不安全!还有,阿筝去哪儿了?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顾卿在胡措的搀扶下,跟着一并下了马车,这边人刚一落地,就看到了那边的顾筝和顾重,顾卿飞快的跑过去拉住顾筝:“阿筝,这是什么地方?” 顾筝环视了一下周围。因为到底是山寨,四面都是环山,整个寨子都用木篱笆围了起来,篱笆最上面都是木头削的尖尖的,应当是一个防护栏,其他的地方都是靠着火把照明,因为山中暗黑,今日的月亮也并不是十分的明亮,整个看起来,多了几分阴森的味道。 顾筝握住顾卿的手,笑道:“这是我们要安家的地方。” 安家!?顾卿和胡措都瞪大眼睛――他们真的要住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面? 胡措更是吃惊――这不是土匪窝吗!? 总而言之,一行人已经来到这里,乔瑾瑜如他所言,为顾筝和顾卿他们安排了两间房,一间给顾重和胡措住,另外一间则是给她们姐妹。 顾筝和顾卿进房间之后,顾卿立刻拉住顾筝询问:“这到底是怎么还是?我看这周围都怪怪的!阿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什么人挟持了?” 顾筝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怀疑,顾卿到底是不是撞了脑袋反而撞得大智若愚起来,平日里对很多事情总是不闻不问,可是真真遇到什么事情,发问总是一问一个准。顾卿见她不说话,直接转了话题:“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们,但是现在你总得把这地方摸清楚,这好似什么地方,到底能不能长久居住,都该清楚一些。” 顾筝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大姐你放心。” 夜色茫茫,整个长生寨都沉浸在一片黑暗的静谧之中,连那几个点燃的灯笼火把,也在夜间的寒风中虚虚实实,若隐若现。今天一天也算是有惊无险,虽然掉到了土匪窝,但是对顾筝而言,来这里也比遇上柳邵要更好。等到顾卿他们都安睡之后,顾筝才悄悄地起来,批了件衣服出来散步。 神龙寨……顾筝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怎么念怎么觉得它带着浓重的戏剧色彩,只有那些街边的野史怪志,才会充斥着飞龙在天的狂野,还是说这些山中土匪,本就这般不拘一格,随性洒脱,不讲究那些俗雅之分? 顾筝原本只想小范围的随便走走,可是这个地方她到底不熟悉,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她的步子猛地顿住,随着那股冷冽气息侵入后颈,顾筝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应该是有一个人,正站在她身后很近的距离。顾筝几乎是立刻拔腿就要跑,可是她怎么可能是后面那个人的对手? 与她的慌张相对应的,是身后人从容的伸手,一勾、一收,顾筝的脖子被那人粗壮的手臂给勾了回去! 一声闷响!她的后背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顾筝几乎怀疑那些肌肉都是石头做的,她只觉得背后生疼,可是背后的人却只是一个低沉的冷笑…… “小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在不熟悉的地方乱逛?” ------------ 8.第八章 顾筝在心里把来人骂了个千遍万遍! 草菅人命!血腥暴戾!现在果断的还要再增添一条——卑鄙无耻! “放开!”顾筝想要挣脱,奈何高義的手臂如铁一般,根本挣脱不开,高義单手箍着她,一只手插着腰,歪着脑袋从后面看她:“不是放你们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顾筝挣脱不开,索性不浪费力气,松开了手,她哼笑一声:“没看到你失血过多暴毙身亡,我怎么舍得走?” 嗬,还是个牙尖嘴利的。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高義松开手,顾筝飞快向前一步逃离他的桎梏,转过身一脸防备的看着他。高義还是那一身粗布短打,可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身上的血渍已经全都变作了白色的纱布,他唇角挂着笑,若有深意的打量着顾筝。 顾筝原本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等到她发现自己只是穿了单薄的中衣就出来了的时候,立马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男人!” 高義不为所动:“我也没见过骂人骂的像你这么……没意思的女人。” 山寨中的女子都能顶男人来用,一个个都是不拘小节豪迈粗犷,骂起人来让人听着就爽快,像顾筝这样骂的这么蹩脚的,高義听着还真觉得难受。 顾筝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回过身看了高義一眼,高義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不服气?” 顾筝冷笑一下,直接从他身侧擦身离去。 刚刚越过高義的那一刻,高義飞快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等等。(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顾筝这次不做无谓的挣扎了,当真安静的等着他发话。 其实高義是得了消息赶过来的,他再次打量了一下顾筝的背影,语气忽然就放软了,淡淡道:“之前有什么误会,我们就此作罢,现在你是先生请回来的客人,也就是我高義的客人,如果姑娘还是对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大不了我还你一刀。” 顾筝忽然笑了,她回过头砍了他一眼,高義倒是十分的坦然,张开另一只手,一副任君来砍的架势,顾筝玩味一笑:“还我一刀?是不是……砍哪里都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毫不避讳的瞄向了他的裤裆…… 高義说不意外是假的,他眼角一跳,手上的力道被另一只手给化解,顾筝抽回自己的手,一边轻轻搓揉一边说道:“正如你所说,我是先生请回来的,我为先生做事,与你半分干系都没有,如果你真想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还请以后别再招惹我和我的家人。能做到这一点,我已经感激不尽。夜色已晚,先行告退。” 说完这些,顾筝转身就走,高義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渐渐地收敛起来,越发的有些不懂了——看来这个女人并不是来帮他的,可是她偏偏又是乔先生请回来的人。 乔瑾瑜从来不是个做无用功的人,可是他现在大费周章的下山,又是施计让吴陈两军厮杀,又是入城潜伏暗度陈仓的把人弄出来,难道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高義并不觉得乔瑾瑜会是一个欺骗自己的人,但是现在,这个女人当真没有一点有用的地方,这件事情是怎么个说法,他是真的有些不懂了。 顾筝前面还走得步履稳健,到了最后,几乎是飞奔进房,脱鞋上床一气呵成,窝在被窝里的时候,她才忍不住开始回想刚才的场面。 这个男人曾经能眼睛都不眨的让她和胡措当了鱼饵,现在也能做出更加灭绝人性的事情!山寨果然就是山寨,顾卿说的对,这里未必就是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顾筝心中有事,本想好好的思索思索,可是今天她也累着了,脑袋才刚刚占了枕头,人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这一睡,顾筝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繁花似锦的崇州城。 一身粉裙的小小少女在落满桃花瓣的地里,小老虎一般欢快奔跑,脚步带起的劲风将躺在地上的桃花瓣卷起,那花瓣纷飞,旋转,又稳稳落于地上,她喜欢那样驰骋,更迷上了在裙角绣上桃花绣纹的衣裳。 那时候的她,时常坐在母亲的身边,每每都会因为母亲逐一说出哪一枝桃花出自哪个学生而感到惊讶。那时候的她,觉得母亲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所以哪怕她顽皮胡闹,闯了祸只会坦白告之,从不隐瞒。 那样尊贵高傲的女子,却从云端跌成阶下囚…… 慢慢流放之路,终于将她最后的生气都耗尽…… 杀手遍布的荒野,她连母亲的尸骨都来不及捡回来,只能看着一身是血的父亲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母亲,歇斯底里的让她快些逃跑…… 静坐而起之时,顾筝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她飞快的抬手抹了一把脸,下床跑到脸盆边,就着里面的冷水拼命地浇自己的脸…… 浇着浇着,她忽然双手撑住脸盆的边沿,依旧保持着埋着头的姿势,深深地呼吸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筝忽然笑了起来,一声一声,宛若哭泣。 “顾姑娘,睡了吗?”乔瑾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顾筝一愣,旋即扯过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批了一件衣服去开门。 乔瑾瑜坐在木轮轮椅上,双膝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碗甜汤。 “顾姑娘初来此地,不知道是不是对这里准备的野味吃不惯,刚好我这里还有些甜汤,若是顾姑娘不嫌弃,就喝一些吧。” 顾筝把甜汤接过:“多谢先生,不早了,先生早些休息吧。” 乔瑾瑜浅浅一笑,说:“顾姑娘,既来之,则安之。我觉得和姑娘十分的投缘,所以希望姑娘能来到寨中安然生活,可如果姑娘自己不愿意,反倒是弄巧成拙,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姑娘不喜欢,大可随时离开。” 顾筝额前的碎发还挂着水珠,她目光一动,先是看了房间里面一眼,然后才跨步出门,关上房门。乔瑾瑜十分的了然,他指了指一边:“去那边说话吧。” 顾筝点点头,与乔瑾瑜走到一旁。 山中的气候比山下要凉很多,寨子里也没什么人有那个闲情种花种草,顾筝双手环抱着手臂,看着幽深的夜色,问道:“先生,如果你有一个非常看重的人,她却并没有如你所想,成为你希望的样子,还越活越卑微,甚至……沦落到要在土匪山寨里求生度日,你……会不会失望?” ------------ 9.第九章 夜凉如水,远处群山在黑夜中都只剩下一个暗暗的剪影,看似与夜色相融,却又能勾勒出一个形状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顾筝问出这句话就知道自己还是唐突了,面前的男人毕竟才刚刚相识,根本毫不了解,可是她非常清楚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流露出的,是让她倍感熟悉亲切的气息,仿佛他们就是一样的人,至少曾经是,所以一不留神,就多说了一句。 所以,还没等乔瑾瑜回答,顾筝又立刻说:“先生莫怪,我这个人有时候总是爱说胡话,先生就当做没有听过这些,时间也不早了,先生早些回去歇着吧。” 乔瑾瑜腹稿都打好了,面前的女子又将好不容易打开一些的心扉重新关上。可他也不急,淡淡一笑:“也是,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顾筝笑笑,拢了拢衣服往回走,刚没走两步,乔瑾瑜又叫了她一声:“顾姑娘。” 顾筝回头看他,乔瑾瑜不紧不慢道:“有时候,或许我们无法去选择往后会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也无法选择所遇到的人事物,但唯一能做的,就是明白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倘若心有抱负,即便身在地狱,亦能令鬼哭狼嚎,匍匐于你脚下,可若是连心都散了,那即便是高床软枕万人之尊,也未必能过的痛快。” 顾筝这一次只是笑笑:“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抱负。倒是先生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能保证我的父亲安度晚年,山寨也好县城也罢,都是一样。”有时候,很多事情未必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够宽慰或是鼓励,唯有真正经历了,才明白每一个决定和改变,都是脱胎换骨。 乔瑾瑜沉默的看着远去的那个背影,不得不说,换做谁来看,也未必能在第一眼看出她是当年那个令半个崇州都为之倾倒的明珠。 …… 顾筝既然答应给乔瑾瑜帮忙,便是当做一件非常认真地事情来做的,第二日一早,准备梳洗。谁料刚一出门,就差点被外面的男人吓死。 高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木板车,上面摞了好几个木盆,从木盆外面箍着的黄铜来看,成色极新,一边还有杯子,手巾,甚至是女儿家用的铜镜和牛角梳子…… 高義就坐在木板车边沿,一条腿曲起踩在板车边沿,一只手搭载上面,另一条腿支地,吊儿郎当慵懒至极,那样子,别提有多……轻浮! 见到顾筝出来,他站起身,改为双手环胸的姿势,率先开口:“先生说你们刚来这里,肯定有很多不习惯,这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都是给你们准备的。” 顾筝是有些意外的。 昨日被安排到这间房的时候,她就留意到房间里除了最基本的床柜,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摆设。这屋子的主人叫做阿庆,也是乔先生的帮手,可阿庆毕竟也是寨子里的孩子,从小不懂那些药理,也是跟着乔先生学习了一年,才将将够用,不过比起顾筝的熟悉程度,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得知顾筝需要一些日常用品时,阿庆有些为难的告诉她,寨子里都不用这些。 最后,阿庆还是为顾筝把打水用木盆收拾了一个过来,据说这是以前乔瑾瑜用过的,后来乔瑾瑜搬走了,高義十分的重视,东西也重新制备了,这些就留在这里了。顾筝也没介意什么,自己洗刷了一遍就拿去用了,没想到今天,乔瑾瑜竟然能准备这么多东西,还准备的这么齐备。 “代我多谢乔先生。” 乔先生?高義一挑眉,露出一个玩味儿的神情来,他抬脚踢了踢那木板车,明明是随意一踢,木板车竟然还颤了一下,语气出奇的温柔耐心:“谢他?这东西可是我这个重伤的人亲自下山去准备的!难为我这一身伤,还要在提防着那些巡查的守卫,想方设法去买这些锅碗瓢盆,完了有人竟然跟我说,没看到我失血过多而死,她可舍不得走,还要我代替她去谢谢别人。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姑娘,有些事情不能看是谁去说,得看是谁去做!” 顾筝觉得这人今日很不一样,和前几次看到的都不一样,放浪的像个登徒子,却又努力的一本正经邀功,友好程度直线飙升,完全不复当日要把她和胡措当作诱饵时候的样子。 “那多谢你了。”顾筝浅浅一笑,颔首道谢,温润的也与当日那个凌乱的男装模样相差甚远。 高義看着她,勾了勾唇,迈着步子靠近了一步,微微附身,凑在她的耳畔暧昧吐气:“就这么谢一声就完了?” 顾筝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从容的退开一步,近乎俏皮的歪歪脑袋:“那……你想怎么样?” 高義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居然能这般模样,微微歪着脑袋,坦然的一双黑眸直直的盯着她,分明清澈,细看却看不到眼底的情绪究竟如何。当真是俏皮可爱中,又带着几分……笑里藏刀…… 高義也没乱,依旧是含笑看着他,这副温声细语的样子要是让周砍和刀哥看到,一定会以为自己瞎了…… “好歹为姑娘带伤奔波了一回,可我好像连姑娘及其家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叫高義,神龙寨的事情我说了算,既然姑娘已经拖家带口的进了寨子,我应该来关心关心才对。” 顾筝认真的听着,还似是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等到高義说完,她直直的看着他,忽然就轻笑出声。 高義觉得她这个笑让人非常的不舒服:“姑娘笑什么啊。我说错了?” 顾筝学着他的样子上前一步,虽然她比他还要矮大半个头,可是完全不妨碍她凑向他的耳侧,与他如出一辙的暧昧吐气。 高義先是一惊,他怎么样都没想到外表看起来这般娴静又俏皮的女子,竟然也能这么……这么不害羞!可是还没等他本能后退躲开,一个颇具讽刺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高公子这个样子,忽然让我想起一句话——夜猫行窗疑是人,风吹门逢怕是盗。” 高義的脸色在这一刻完全沉了下来,什么登徒放浪,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重新变回了那个冷漠的模样。他退后一步,漠然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着高義伪装的和善面具被摘下,顾筝也撕了自己的俏皮温顺,不遑多让的冷眼相看:“我们不过是普通人家,从你用我们做饵的时候就应该能明白这一点,现在是如何,要不要再让我们再做一次诱饵,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也免了高公子这么疑神疑鬼的试探呢?” 高義:“我……” “哦——”顾筝做恍然状打断了高義的话,同样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高公子总不会是忌惮着乔先生的面子,不好直接对我们下手,所以才装出这么一副别扭的和善面孔来套我的话吧?” 直到这一刻,高義才真正的确定自己刚才装出那副温和哥哥的和善模样,在这个女人的眼里,只怕第一眼就已经是个笑话了,她心里的防备比他想象的要更深,明明看着是个并不老成的女人,说话做事却无论如何都不像个讨喜的姑娘!最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清楚自己是有乔瑾瑜罩着的,要是没有乔瑾瑜,她还得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候的那个傻愣样子! 心里忽然就堵了一口气,高義冷笑一声:“好,姑娘爽快,那我也爽快点,神龙寨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可是既然来了,就要守规矩!别的我暂时不多说,就说姑娘这个没事喜欢到处逛逛的毛病,还是改改吧。”大概是被揭穿了有些难堪,高義也没有多逗留,转身离开的时候,刚好被晨起巡逻的周砍和刀哥瞧见,两个人像是瞧见什么稀奇一样,尤其是周砍,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老大用板车拖过来的东西。 “乖乖,这是哪儿弄来的!老大弄的?老大去搞女人的玩意儿给她用!?”周砍看看那些东西,又抬眼看看顾筝,眼神顿时肃然起敬!刀哥虽然没有周砍那个夸张,但是也不敢用之前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对顾筝了。 顾筝还站在一边,她对这两个可是记忆犹新!两次,两次都是他们亲自动手绑的她,活脱脱两个狗腿子!她漠然收回目光,转身回了房间。 周砍抖着手指着非常嚣张的顾筝:“刀哥!刀哥你看她!小妮子屁股翘到天上了!要是让她做了咱们的压寨夫人!那得翻了天!” 刀哥皱着眉头,中肯的评价:“那架子端的好,就是太瘦了!经不起老大搞啊……” 周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拍拍刀哥的肩膀:“刀哥,让老大知道了……你信不信他搞你一顿?” 刀哥:你懂个屁!她经不起搞!谁给神龙寨续香火啊! 高義腿长步阔,老早就走远了,可是顾筝却只是回了房间,外面那些污言秽语,她可听得清清楚楚。 搞搞搞!搞你个头啊! 果然是一群流氓土匪! 周砍和刀哥没有耽误多久就继续巡逻了,顾筝等他们走了,才把外面的东西弄进来,她努力的说服自己,送东西的人虽然膈应人,但是东西是无辜的…… 正搬得呼哧带喘的时候,顾卿出来了,身边还跟着睡眼惺忪的小阿福。顾卿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远处,然后走过来帮着顾筝一起搬东西。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顾筝看着顾卿,不由得问了一句。 顾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阿措把你们之前遇到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顾筝整理东西的手一顿,转过头望向顾卿。 顾卿是真正的美,却不是那种妖冶的美,而是一种让人百看不厌,心中觉得十分舒服的美,明明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这些年也算是颠簸,可是她却全然没有老态,也看不出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大姐……”顾筝瞒着她,不为别的,就是希望她不要害怕,可是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并不了解顾卿,得知这件事情的她,全无慌乱之色,连一边哼哧哼哧搬东西的小阿福也是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们。 顾卿说道:“你不用解释为什么瞒着我们,我又不傻,自己还想不到么。可是阿筝,虽然说既来之则安之,可也要清楚自己来的是个什么地方。那个乔先生,我看着总觉得并不简单,我觉得他是冲着你来的,这里面的原因,你知不知道?” 顾卿手里拿着一把牛角梳子,听到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得拽紧了梳子。的确,就她来看,乔瑾瑜也给她一种非常不同寻常的感觉。凭着那种感觉带着一股难以严明的熟悉,她的脑子里就飞快的略过了几个想法,但是本能的又去抗拒,不愿意承认。 顾卿却忽然笑了笑,将气氛缓和了一些:“我也只是猜测,看来你也没想明白。我们现在并没有什么危险,暂时可以放心,你也能好好的想想。阿筝,我只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真正的好好过活,你明白吗?” 顾卿扯扯嘴角,笑得很牵强:“嗯……我明白……” …… 乔瑾瑜今日还是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知情的人都知道,神龙寨多年盘踞不知山中,地险人稀,每个关卡都是一个小寨,五岭十二寨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神龙寨。多年来大家都是住在深山,真正的靠山吃山,在顾筝他们来之前,乔瑾瑜大概是唯一一个那么讲究的人。 乔瑾瑜命人在山中开垦了许多药田,以前大家也会靠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要方子采药吃,但是一来,他们只是单纯的知道,这种草吃了能治什么,真要论起药草的药性和搭配出来的衍生药性,便不得而知了,往往还会因为误食形状相近的药草而产生反作用。 到了现在,帮着乔瑾瑜管理药田的,也就是阿庆和他找来的一些手下。 顾筝来敲门的时候,乔瑾瑜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一块双鱼佩放在了袖中,可是等到顾筝进来之后,他才发现她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不得不说,胡措和顾筝,是一对搭档。胡措的父亲胡大夫是整个番阳县中医术最好的大夫,却生了胡措这么一个调皮捣蛋的儿子!他的确对医术感兴趣,可是他偏偏喜欢耍小聪明,只执着最高深的医术,尤其擅长针灸,对于那些学医最冗杂的部分,例如药理部分,就十分厌恶。他看病,能精准的探出你是个什么毛病,但是具体用什么药治,他就记的颠三倒四。 顾筝则是相反,她并不懂医术,可是她比任何一个大夫都清楚,什么病用什么药,几分几钱,几碗水煮成几碗水,文火还是武火,妹妹脱口而出,简直跟吃饭一样简单! 她的出现,无异于让胡措如获至宝!他问诊,她开药!多么和谐又美好!可是胡措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搭档优势,到了最后反而成为了顾筝制约他的一大利器! 总之,得知顾筝要被重用来当药师,胡措不甘寂寞,也要来试试!等到他看到乔瑾瑜的双腿不能行走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伸手戳顾筝,小声的说:“阿筝!如果我让他的废腿重新走路!我会不会名震山寨!到时候我必然是山寨的第一把手!就没人敢动我们了!” 顾筝只觉得头疼——他的理想抱负真的能随时随地应运而…… 理想青年有些血脉贲张,握着拳头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山寨医霸的那一天。可是,在听到顾筝阐述了有关于胡措的情况之后,乔瑾瑜微笑着让阿庆拿出了一摞药理医书出来:“医术再高,也终究会因短板受阻,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学习药理吧。” 理想青年顿时暴走——说好的大展医术呢!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喂! 理想青年正要反对,巡山至此的刀哥和周砍路过进来问候乔瑾瑜了。 刀哥手里一把大刀,周砍手里赫然两只流星锤,两个人的出场,宛若地狱修罗,乔瑾瑜明明没说什么,胡措心里的小人就开始发疯尖叫——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拒绝乔瑾瑜的安排之后,乔瑾瑜面带微笑的让他们两个人把他切成十八段做成肥料浇药田…… 最后,胡措霜打的茄子一般,接过了那一摞医术,开始了自己忍辱负重的逆袭之路。等着,总有一天,他一定能名震山寨!成为山寨医霸! “今日是第一天,随我去寨中各处走走吧。” 周砍和刀哥走了之后,乔瑾瑜准备带顾筝出去,一边的胡措可怜巴巴的从医术后面冒出一双眼睛盯着顾筝——带我走啊…… 顾筝想到的,却是早上被高義威胁不要到处乱走的场景。 “寨中设置复杂……况且我只是负责帮助先生打理药田,就不必了吧……” 乔瑾瑜已经控着轮椅出去了:“走走也无妨。” 顾筝无奈,只能跟着走,跨出门的时候,她甚至挺到了胡措的“嘤嘤婴”,她在心里轻叹一声,给了他一个怜惜的眼神,便出门了。 神龙寨的十二个寨里面,长生寨的地势最低,换句话说,长生寨下山最方便。而最近不知道因何原因,高義都在长生寨扎根,顾筝忽然想起来第一次看到高義的时候,他浑身是血,还说到陈军吴军,心中不免盘算起来。 她之所以只在书上看到过神龙寨的传说,是因为神龙寨寨如其名,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山贼都被神话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写书的人夸大,就是他们的确有一手。 可是既然常年居于深山,为什么去掺和陈军吴军的战争? 顾筝觉得,无论陈国还是吴国,都不会无聊到来攻打神龙寨,仅凭五岭十二寨的规模,一人在山上丢一颗石头都能灭掉万人大军,更遑论那些机关了。 顾筝想到了顾卿的指点,又看了看身边的乔瑾瑜,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难道乔瑾瑜把他们绑架上山,和神龙寨出山有关系? ------------ 10.第 10 章 顾筝原本以为,就算是个土匪山寨,也应该是群居坐落,可是从长生寨往更上一层的山寨走的时候,顾筝才明白自己对山寨的理解太过浮于表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这里和书中那种“偌大的寨子,四处都是粗犷的汉子”的描写可相差甚远…… 乔瑾瑜一边走一边向顾筝介绍:“再往上一些,便是关山寨,神龙寨的寨子依山而建,可是山上的地势不可能处处相同,所以每一个寨子都因为不同的地势而建出了不同的模样,就这两个……”乔瑾瑜说到一半,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回过头一看,顾筝正盯着一盆花看的出神。 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佳花,可是乔瑾瑜叫了她两声,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愧疚的冲乔瑾瑜笑笑:“一时失了神,先生不要怪罪。” 乔瑾瑜颇有深意的打量了一下顾筝的神情,顾筝确实很认真,但是只是对周围的花花草草很认真。 嗬,是无意走神还是有意回避,他不至于看不出来。 “走吧。”乔瑾瑜不再介绍这些寨子,领着她继续往前走,就在顾筝转身跟上的时候,那盆花挨着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姑娘。和山上的汉子一样,她也是连装短打,却选了大红的料子,长发编成辫子,系了同色的头绳,越发显得火红娇艳。 “娘,那是谁啊?”女子盯着走在乔瑾瑜身边的顾筝,没好气的问道。她身边的妇人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顾筝的背影,疑惑的摇摇头。 女子顿时有些气恼:“跟乔先生那么亲近!” 顾筝是真的不想到处转悠,倒不是因为她真的怕了高義的威胁。而是她非常清楚,凡事知道的越多只会越危险,这个道理,在高義威胁她之前她就明白了。顾卿说得对,这个乔瑾瑜不是为了真的让她来打打杂悠闲度日,他有自己的目的,却迟迟不说…… 两人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校场一般的空地,中间搭了个擂台,四周插了旗子,写了“关山”两个字,顾筝才恍然他们已经进入关山寨。 而顾筝想象中的画面来了——数百个赤膊壮汉围着擂台席地而坐,擂台上面是两两比试,都是赤手空拳的对垒,而这么多人里面,只有高義一个人穿着深蓝色的短打,双手附于身后,神情严肃的看着每个人练习。 这应该是每天都有的环节,可是也不知道是谁先往这边瞟了一眼,立马就瞧见了乔瑾瑜身边那个清秀俏丽的姑娘! 女人!他们寨子又有女人来了!? 换做从前,顾筝要是看到这样的场面,必然要羞得面红耳赤一边跺脚一边嚷嚷要洗眼睛,可是现在,她只是从容的站在那里,对着望过来的那个大汉点头一笑——您继续,当我不存在。 然而这只能是个空想,第一个大汉匆忙套上衣服之后,引起了身边汉子们的注意,然后,就像是一块由无数个点拼成的一个面,从对角的方向开始有了反应,宛若一个波浪翻滚,一个连着一个,席卷了一片,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新面孔。一个个全都开始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深怕被多看到一点点内容。80电子书wWw.80txt.com 顾筝简直不敢相信,她见鬼一般的看着这群遮羞的汉子们,忽然觉得从前对山贼们的认知都颠覆了……彻底的……颠覆了…… 这种不专注,自然是引起了高義的不满,等到他转过头来看到顾筝的出现时,越发的眉头深锁——这个女人,他警告过她的! 顾筝看一看高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可是这一次真的不是她自己主动要求乔瑾瑜带她熟悉山寨的,就算他心里有火,也只能憋着,一直憋着! “干什么!?练习完了吗?”高義忽然冷喝一声,在场的汉子们都抖了一抖,奈何他们可能真的纯情过头了,现在无端端的多了个姑娘在一边看着,他们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像刚才那么赤身露体的大干一场了! 怎么办!感觉好羞涩! 顾筝也感觉到自己出现的突兀了,她对着校场中的汉子们抱歉一笑,转身就走。乔瑾瑜也没拦着她,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高義,摇摇头跟着走了。 两人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之前那个红衣女子和一个灰衣妇人走了过来,一人手里拎着一个大筐子,她们身后还跟了四五个人,有锅有盆。等到他们走近了,老面馒头和粗粮饭的香味就传了过来。红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身边的妇人倒是有些老态,可是两人手中提着一箩筐实实在在的馒头,竟然也能稳步而来,气都不喘一个,一边这些汉子也没谁见了他们上去搭把手,反倒是看着那些早饭开始流口水,顾筝再看那两个女人的时候,目光都不一样了。 乔瑾瑜纯粹是带顾筝熟悉一切,将她引到两人面前介绍:“这位是掌管神龙寨炊事的五娘,这位是她的侄女,春花。五娘,春花,这位是顾筝,才刚来山寨,以后还望两位能多多照顾。” 春花直勾勾的打量顾筝,一点掩饰也没有,问的更是直白:“你是来帮忙干厨房的?” 语气不善,看来是对她没什么好印象,顾筝倒也从容:“只是来帮乔先生打下手。” 这个介绍其实已经十分谦卑了,可是不知道顾筝哪个字激怒了春花,俏丽的小姑娘当即气呼呼的扭过脸去:“又不是来厨房做事,我们怎么照顾!” 一旁的汉子们哄笑起来:“春花!羡慕这姑娘跟着乔先生啊。” 春花气急攻心,对着一众汉子就吼:“屁话!再瞎说当心姑奶奶往里头揉石子儿,崩烂你们的牙!” 大家全然不在意,又是一顿哄笑。 这个场景,让顾筝有些意外。 方才,他们都还是一群被陌生姑娘瞧见了身子都会尴尬的汉子,可是现在,又能毫无顾忌的打趣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顾筝心里生出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告诉她,那本街边买来的绿林怪志真的应该烧了才对…… 不过尴尬的事情很快就来了,春花和五娘显然对寨子里每个人的食量和习惯都非常清楚,在数量上更是精准,每个人每天吃的都有限,看着一大箩筐,一群人上来一阵分食,一下子就没了,换言之,春花可没准备顾筝一家的早饭。 “他们一家什么时候上山的我怎么知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也不能怪我五娘!。”春花一点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而顾筝更是觉得,自己没有一点讨厌面前这个姑娘。 顾筝正准备说不用,两只老面馒头被一只缠了纱布的手送到了她面前。她顺着这只手望上去,就见到高義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馒头递给她:“五娘他们也不知道你们一家来了,山上的东西,一个馒头一口粥都是算清楚的,吃吧。” 顾筝下意识的看了乔瑾瑜一眼,乔瑾瑜鼓励她:“吃吧,他少吃一顿两顿饿不死。” 而一边的春花在看到顾筝接了高義的馒头之后,气焰反而消散了一些。 大家吃东西也没有讲究,能蹲的蹲,能坐的坐,高義看着顾筝拿了馒头却没吃,不仅挑起眉毛:“怎么?嫌弃?” 顾筝并不想和他多生出什么无畏的摩擦,解释道:“姐姐和爹他们应该也没吃东西,我带回去一起吃。” 高義看了看她手里的馒头,总共两个,还要几个人分?倒也算她是个有良心的人。周砍和刀哥在这个时候相互对视一眼,对于早上目睹老大做出那些事情的目击者,他们心中俨然已经把顾筝供奉到了神一般的地位! 想想之前两次都是他们动手绑人……乖乖哟!要是顾筝是个记仇的!以后保不准要报复回来!所以周砍当机立断,三两下把手里的馒头外面那一层剥下来狼吞虎咽了,笑眯眯的把剩下的递给她:“阿筝妹砸!外头的我都剥了,干净着呢!你拿去吃吧!” 刀哥倒是不怕顾筝打击报复什么的,他就是觉得顾筝……太瘦了!太瘦了!还是得吃壮实一点才好! 回去的路上,还是乔瑾瑜把顾筝送回去的,同行的,还有六个老面馒头和三碗杂粮饭。 顾筝努力忽略高義深究的眼神和春花快要喷火的表情,走在乔瑾瑜身边,看着他熟练的推着轮椅,心里有些好奇——他是一个一眼就看得出来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人,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留在这里了? “在想什么?” 乔瑾瑜看也没看她,开口就问。 顾筝正在琢磨他,忽然被问到,下意识就随便扯了扯:“没有……在想刚才看到的……好像和书里写的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乔瑾瑜轻笑:“怎么个不一样法?” 顾筝随意一扯,反倒被乔瑾瑜渲染的严肃起来,她想了想,认真道:“明明是山匪,骨子里却少戾气,更多男儿血性;分明五大三粗,却也因为被陌生姑娘瞧着而尴尬,明明前一刻还因为陌生姑娘尴尬,后一刻竟也无伤大雅的打趣姑娘,总之……” “纯粹。”乔瑾瑜打断了顾筝的话:“阿筝,这便是纯粹。” “那些绿林怪志一类的书,我也看过,曾经我也以为山匪应当是那样。可是后来我才觉得,并非如此。” 顾筝微微蹙眉,却没有打断乔瑾瑜的话。 “江洋大盗,绿林好汉,那是经历了大风大浪,身经百战,对世态炎凉都已经体验了个遍的好汉。阿筝,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因为经历的太多,为了避免受到俗世的伤害,所以他们把最真实的自己越缩越小,用一层一层的外衣将自己包裹起来。所以当你一层一层的揭开的时候,很难看到他们的窘迫和尴尬,因为他们在应对你的同时,也在掩藏自己,越藏越深。可是有些人不一样,他们纯粹而直爽,哪怕做的事情并非真正的合理合法之事,可是他们生在这里,只能过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活方式。他们不曾经历太多,所以薄薄一层外衣之下,就是最真实的他们。 顾筝听得入神,都没留意乔瑾瑜手中握着的那块双鱼佩。乔瑾瑜看着顾筝的神情,终于选择再进一步:“阿筝,如果有一天,你今日所见到的这些人,也与山下那些人,甚至是崇州城那里的人变得一模一样,你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大概……会失望吧…… 无论是谁,无论有多么的纯粹率真,入了那个炎凉世俗,谁也躲避不开那令人心寒的改变。生存,荣华,富贵,权势,一样一样,每每得到一样,就想再多得一样。谁都一样,纵然是那个曾经以为可以依靠一生的人,也是这样! 等等! 顾筝的心绪被扰乱,所以没有留意乔瑾瑜的话,然而电光火石间,她还是回过神来——崇州城?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提崇州城? 脑海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日夜逃亡躲避的日子。强装镇定的外出置物,别人的一个眼神,一个眉头,都能让她心中一阵一阵颤抖,好像下一刻,他们就能从她慌乱的神情中发现端倪,然后又被抓回去!谁提一个崇州城亦或是和崇州城有关的事情,她就觉得似乎是柳邵带人来杀她了…… 煎熬的回忆仿佛一个飞速旋转的漩涡,险些将顾筝吸了进去。她极力的挣脱,一个晃神,再看面前的乔瑾瑜的时候,面前这个人好像也变得居心叵测,她忽然就不那么淡定了:“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们要离开!现在就离开!” 她语气严厉,似是低吼。 乔瑾瑜微微蹙眉,有些讶异的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慌乱的顾筝。 可是这一次他不准备再拖了,手中的双鱼佩亮出,顾筝看到它的那一刻,整个身子都是一僵。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就像是你想的那样。当年我钦慕韩夫人的风采,自问世上再难有韩夫人那样的女子。可你既然是韩夫人的女儿,至少不应该这样……” “你闭嘴!闭嘴——”顾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抱着头大喊一声。乔瑾瑜终于看出了她不对劲,正要上前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谁料她袖中竟翻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就要朝着他刺过来! 乔瑾瑜一惊,并没有躲开。 最终,匕首也没有刺过来——顾筝忽然轻哼一声,双眼一闭,随着一颗小石子掉在草丛里,她整个人也朝着一边歪倒。就在这时候,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稳稳地捞了回去。 高義一只手还把玩着几颗石子,一只手捞过顾筝之后,随手将石子扔了,改为打横抱起。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乔瑾瑜:“先生,刺不刺激?” ------------ 11.第 11 章 高義把顾筝抱回来的时候,心里说不憋闷是假的。[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若从招贤纳才来说,他自问已经做到了十分有诚意的地步,但是乔瑾瑜给他的感觉,似乎是有所隐瞒。 今天的事情,也并非他恶意跟踪,只是他才刚刚嘱咐过顾筝不要随意乱走,转眼她就肆无忌惮的跟着乔瑾瑜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了,乔瑾瑜来到这里五年多,一直都没有什么奇怪的举止,相反,五年,他从从前那个火爆性子一心只凭着胸腔一股血性行事的毛头小子,到今天能掌管五岭十二寨,让父亲在天有灵也能安息的大当家,多亏了乔瑾瑜的辅助。 乔瑾瑜当初来到这里是因为与父亲结缘,是一个机缘巧合。从前,高義可以不问乔瑾瑜的过往,只要他能够助寨中的兄弟过上更好的日子,他也乐得尊重这位先生。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虽然距离隔得远,可是高義依旧听到类似“母亲”之类的字眼,所以他断定两人一定相识。这也是高義第一次想要弄清楚这两个人的过往。 因为顾筝是竖着出去,横着回来的,吓坏了顾卿,好在顾重吃了药又睡了,不然指不定还得吓得犯疯病。 “阿筝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顾卿到底是大姐,又要成熟稳重许多,言语间有些不怒而威的味道。 高義一言不发的将顾筝放在了搬床上,看着顾卿找来清风油让顾筝去嗅,才淡淡的开口:“不必了,她是被我打昏的,睡够了自然会醒过来。” 好在是胡措不在这里,不然非得跳起来跟高義拼命,顾卿目光凌厉的望向高義:“你打她?你打她做什么!?” 高義漠然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笑容带着邪气:“还能为什么,她该打呗。” 不打她,她就要杀人了。 还能为什么,她该打呗。 短短的九个字话音未落,高義忽然觉得腿上一痛,低头一看,就见那蒜苗高的小不点竟然一脸凶相的扑过来在她的腿上咬了一口! 顾卿在小阿福松口的那一刻,眼疾手快的把孩子抱了回去,高義真的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这么狠,顾卿更是冷言道:“看来这个地方并不适合我们呆,还请那位乔先生遵守诺言,送我们一家离开。” 顾卿的话刚说完,身后传来了响动,顾筝醒了。 其实高義原本就控制了力道,加上抱着她走回来也有一段时间,算算也应该醒了。看到她醒了,顾卿也顾不上和高義理论,小阿福更是紧张的凑到了顾筝面前:“阿筝你疼不疼……” 顾筝捂着后颈摇了摇头,一抬眼,就看到高義站在几步开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刚才的画面瞬间涌入了脑海,顾筝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仿佛被人窥伺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秘密。 高義轻笑一声:“要是没死,跟我出来一下。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这话是对着顾筝说的,顾卿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对高義说道:“她刚醒过来,让她休息休息。” 高義也不勉强,转身就出去了:“随便。” 顾卿的手被轻轻拂开,顾筝冲她笑了笑:“大姐,没事的。” 等到顾卿不再阻拦,顾筝活动了一下身子,下床跟着出去了。 高義果然还等在外面,看到顾筝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眼中滑过一丝笑意,仿佛在说着:“我就知道你会来。” “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高義并没有急着说什么,反倒是一把拉住顾筝的胳膊,扯着她就迈开步子走。 顾筝下意识的挣脱,高義道:“带你去个地方,放心,不会让你曝尸荒野。” 顾筝的挣扎慢慢的停下来,高義心里却有些惊叹——她的胳膊太细了,一把就握住。可是偏偏是这样细细的胳膊,挣扎起来的时候,那股执拗简直惊人。 高義并没有带顾筝去什么荒郊野外,他对这山中的一切都熟悉无比,所以没过多久,两人就来到一处山谷。 这山谷四面环山,巨大的山石沿路堆砌,嵌出了一条涓涓细流,溪水顺流而下,阳光照射下来,波光粼粼,似是无数金色鳞片。 高義松开顾筝的手,纵身一跃上了一块大石坐下来,顾筝看着这块及腰的大石,又看看已经悠然坐下的高義,忽然说道:“你不拉我一把?” 高義心中一乐,忽然觉得这姑娘有些逗趣,原本他是想给她挪出个好位置之后再拉她上来,可是她这么一问,他反倒打消了念头,双手向后撑着身子,懒洋洋的晒太阳,语气不可谓不欠揍:“女侠,你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刀子都敢拔,一块大石头你不敢爬?” 顾筝心中堵了一堵,当真手脚并用开始爬石头。 高義真的只是随口打趣,他怎么都不可能去为难一个女人,可是就在他准备搭一把手的时候,顾筝已经非常轻巧的爬上来了。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要挟还是逼供?不顺利就直接杀了丢到水里,顺水飘走无踪无际?”顾筝拍着手,硬邦邦的刺他。 高義看了她一会儿,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如果你知道这个地方曾经流了多少血,你坐的地方下面买了多少尸骨,会不会害怕?” 按理来说,顾筝和高義并不熟悉,甚至因为高義对他们几个外来之人的怀疑,顾筝还和他有些过节。可是人有时候很奇怪,很多话未必会和已经亲近的人说,反倒会和陌生的不认识的人说,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天心绪大动,听到这句话,她忽然笑了笑,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清幽起来。 “自禹州而出,过震门关入定州之后,有一段荒芜无边的路途。十里长路,不知道有多少人挨不过去命丧于此,再然后,那里就多了一个名字,叫做十里坟。” 高義听着,心里顿觉奇怪,几遍荒芜无边,也终究有一个尽头,难道这个地方这么危险,走进去就能丧命?正想发问的时候,身边的女人忽然轻笑起来,像早晨那样,侧过头来,微微歪着脑袋看他:“怎么样,吓到没有?”然后又回过头,自言自语似的哼哼:“说的跟谁不会吓唬人似的!” 高義顿时就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原本想要跟她讲的那些话,也被她这样一个反转完全冲散了。他竟然觉得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某一瞬间侧望过去,竟然有几分可爱。 “刚才……多谢你了。”顾筝突如其来的一声道谢,让高義有些意外。顾筝平视前方,仿佛看到的不是前方的景物,而是穿越了景物时空,一些更久远的东西。 “我不想伤害乔先生,但是现在我们也没办法在山寨中继续待下去了,你放心,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我本来也没看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只要离开这里,我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不会有人知道,不知山里面到底有什么。” 高義看着顾筝平静的脸,默默地一点头:“好,我送你们走。” 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顾筝愣了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多谢……” 高義没说什么,自顾自的看风景。 说到底,还是孤男寡女的,顾筝并不喜欢,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把我领到这里来,总不至于只是吓吓我吧?” 高義心里清楚并不是这样。当时看着她似乎是被什么事情触及了神经发了疯一样的要刺伤乔瑾瑜,他就忽然想到了自己。不过……既然现在她都已经决定要走了,那他的那些话也就可说可不说了。 于是,他食指和拇指圈起,对着空山吹哨,清远悠扬的口哨声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特殊力量在里面,连顾筝都觉得这哨声堪称天籁。 高義吹了一哨,大笑几声:“是啊,我就是想吓吓你。” …… 看到顾筝完好无损的回来,顾卿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 “等胡措回来了,我们便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 顾筝没有异议,只是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顾卿想问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一看她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高義回去之后,是先去了乔瑾瑜那里。 乔瑾瑜坐在窗边习字,他大概是寨中写字最好的那一个,高義识字,可是从小到大,见血的架他打的不少,练过的字却是书都数的清的。 “她们要走了。”高義随意的坐在桌边,身上明明缠着纱布,却一点伤者的自觉都没有。 乔瑾瑜并不着急,只是“恩”了一声。 高義有点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他们真的可以随意下山,自由的进出城中,打探消息根本不成问题。想到这里,高義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现在,还是要将山中的事情好好处理才行。 乔瑾瑜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说道:“应当知道天时,地利,人和的道理吧。” 高義做出了认真恭听的姿态。 乔瑾瑜放下手中的笔:“神龙寨盘踞不知山多年,从来有没谁想过要让好好生活在山上的山民们入世,去过山下那样的生活,不仅仅是因为山中自有山中的如意,更因为,他们没有遇上那个时机,而如今,你要打交道的是吴军,是吴国的人,他们看似占优,可是却依旧没办法孤注一掷的拿下我们,为何?因为我们有绝佳的位置,也许在这里,继续像从前一样生活下去,也并非会山穷水尽,但是你生出了心思,就等于给了他们机会,相当于进可攻,退可守,其实主动权还在我们手上。” 高義点头:“不错。” “可为什么你一直迟迟不肯真正的跨出那一步呢?究竟是你对吴军的实力太过畏惧,还是你对自己太没信心?” 高義这一次不说话了。 乔瑾瑜淡淡一笑:“古往今来,但凡战乱之时,总有义军四起,你可知为什么这些义军多数功败垂成?” 高義沉声道:“虽来势汹汹,却终究是一盘散沙。先生要以义军比拟寨中兄弟,怕是不妥。”高義这话说的没错,神龙寨盘踞多年,不仅仅因为地势优良,更因为寨中的山民都是身经百战,配合默契,不是那些义军可以比拟的。 乔瑾瑜又笑:“你可不要小瞧义军,你说他们一盘散沙,可是他们当真能攻破一个个关卡直捣黄龙,你说他们力弱,在那样的艰难时刻,一根扁担都能揭竿而起。可终究他们失败,不为别的,只为在最初的保命的愿望达成之后,忽然就不明白自己还能得到什么,可是等到他们明白自己还想得到什么的时候,却忽略了自己是否还能够得到。” 高義渐渐地不说话了,仿佛有什么提示在心中一闪而逝,却并未被捉住。 “你武艺高强,力量过人,即便在战场上,也能有勇有谋的安排筹划。你就像是一种力量,让所有跟随你的人获取同样的精神,奋勇作战。然而下了战场,你也有迷茫的时候。人不能只靠着力量前行,跟需要一种精神和信仰。那才是原自心底的东西,只有有了这个,才会在任何时候,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又能否得到这些。” “高義,放眼整个山寨,所有的山民,要在山中继续过着千百年来相同的生活,也许凭着一股力量就够了。可是当他们走向自己都陌生的地方的时候,缺少的,恰恰是一种精神和信仰。” ------------ 12.第 12 章 顾卿非常麻溜的准备离开的行李。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真要论起来,他们并没有什么行李准备。顾重披散着头发盘腿坐在一边,看稀奇一般看着两个女儿忙前忙后。胡措则是变着法儿的让他喝药。 顾重非常生气:“我不喝!” 胡措下狠心:“不喝也要喝!” 顾重立马露出委屈的神情来。眨眨眼睛盯着顾筝。胡措败下阵,也可怜巴巴的看着顾筝。顾筝顿了顿,让胡措过来收拾,自己端着药走到顾重身边坐下。 她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送到顾重嘴边,忽然开始轻声念着一首童谣:“月儿光光,孥来望娘,娘看见:心头肉;爹看见:百花香,月儿亮亮,孥心亲娘……” 顾重听着童谣,忽然就痴痴呆呆起来,仿佛是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扯控制着,他唇瓣阖动,似乎是在跟着念,等到顾筝把药送到他口边的时候,他张口就咽了下去,顾筝念完一遍,又重新念一遍,这童谣仿佛已经成了一种魔咒,能让顾重好好喝药的魔咒。 高義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温声细语念着童谣,一勺一勺喂药的顾筝。他微微蹙眉,看了顾重一眼。顾重这个样子,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是疯病。 高義忽然想起了刚才在乔瑾瑜那里的场景。 乔瑾瑜的一番话,似是意有所指,可是那个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又没了。倒是另一个问题浮上心头,他几乎没有多想就顺口问了出来——对了先生,你知道十里坟是什么地方吗? 乔瑾瑜是怎么回答的? 那是有郁州过震门关入定州的必经之路,也是……朝中重犯流放的必经之路…… 流放本就是一个痛苦不堪的过程,虽说过了震门关,进了定州之后很快就能抵达目的地。可是十里坟那里是最为荒凉的一段路,重犯经过鞭挞,身心早已经受创,在明白自己终将在一个什么地方度过余生,心中只怕早已经没了希望,所以那最后一步到底走不走的到底,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重犯抵达边境,也是在边城中做苦力,修建城墙,亦或是派遣到驻扎在边境的军营中做更苦的活儿,受尽最没有尊严的虐待,即便是死在那里,也只是一纸文书上奏,那文书在更重要的朝廷大事面前,轻飘飘的毫无分量,也许皇帝根本不会看一眼,就被哪个佞臣小官大笔一挥,写下一个“阅”。所以抱着还能重新开始的心里的重犯,也许到了那一刻已经收到了最大的重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须知吴军有一百种方法能让犯人活命,可是一路长途跋涉过来,士兵也会疲惫,所以十里坟那里,也许是解脱的唯一一个好机会。” 乔瑾瑜的解说十分的郑重,可是高義的脑子里,却是在那个清幽的山谷里,明媚清丽的女子用一种讲鬼故事的模样吓唬他的画面。 “怎么样?怕不怕?” 那她呢?她怕不怕?如果她真的走过那条路。 …… 见到高義进来,顾卿和胡措都有些防备,小阿福还煞有其事的“啊呜”一下龇着牙,一脸“你再敢打我阿筝姨母我就咬死你”的模样。 高義心中觉得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个蒜苗高的小娃娃,可是他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气性,握着铁拳头冲着小阿福比了比,凶相毕露。 阿福终究还是个孩子,不由得怵了一下,缩在顾卿的身后。顾筝讲这些都看在眼里,无奈的看着高義:“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就这么值得开心?” 高義收了凶相,抱着双臂直接岔开话题:“今天就走?” 对,今天就走。乔瑾瑜知道她的身份,这让她感到心惊胆战,坐立难安。这件事情,不应该被任何人知道。 “恩,今天就走。” 高義也没说要留要拦,他点点头看着周围,他们带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现在要收拾也不用多少时间。顾筝看着高義没有要走的意思,动作不免一顿。 高義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似的,勾唇一笑:“等你们彻底离开神龙寨的范围,以后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是有必要把你们送到安全合适的地方。” 安全……合适的地方…… 至少番阳县的那个药庐是不能回去了。 东西收拾好了,人手一个包袱,连顾重背后都斜着系了一个。 高義拦住顾筝,冲着另外一个方向抬抬下巴:“走那边。” 他一个人送他们一家人,这让顾筝在受宠若惊之余,又心生疑虑——之前他还在威胁她,没事的时候不要乱走乱看,就算是两人之后讲和了,现在要走了,可是他也未必能保证自己走了之后会做什么,按理来说,有关于通往神龙寨的道路,应该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是高義现在俨然是要带他们走新的路。 好在这个疑惑很快被解开。 “这边出去,走不了多久就会看到一个村庄,到时候要怎么落脚,自己决定吧。”说着,他已经掏出木刻的令牌,守卫的立马打开门。顾筝自然是无话可说,倒是一边的顾卿,看了高義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这边的路并不难走,加上高義从小在这上头走,所以简直健步如飞。顾筝看着他毫无障碍的在前面开路,心里好气又好笑——这个人到底动不动什么叫送别人?一个人恨不得飞出去,后面的人落后十万八千里…… 不过,有高義带路,走的都是最近的小道。几乎没过多久,顾筝就看到了远处的村庄痕迹。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如果你们足够幸运,天黑之前必然能找到一个好心人家让你们落脚一个晚上。到了山脚我就不送你们了。”然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忽然说:“等会从西北方向的那条小路出去,能通道另外一头的进村入口。别让别人看到你们是从这山上下来的。” 顾筝点点头没说话,但是心里大概能猜想的出来——不知山有那么多的可怕传说,傻子才会跑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来,所以即便是山脚地方,就连一块田地都难以看到,只怕是村中的人都对这个地方畏如猛虎。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里吧。”顾筝看着身上还缠着纱布的高義,只觉得他可能完全没有一个病人应该有的自觉。 高義眺望了一下远处的村庄,只是想了想就毫不犹豫的点头:“行,你们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了。” 顾筝看着高大挺拔的高義,忽然就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来去匆匆。突如其来的被掳上山,现在又被悄无声息的放下山。走出几步开外,顾筝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她原本以为会看到高義猴子般攒上山的身影,谁料回头一看,根本早就没了人影!简直比想象中蹿的更迅猛! 顾筝心里顿时只有一个感觉——他……怎么不上天呢…… 就这样,他们算是离开了神龙寨的范围内,顾重的头发重新梳好了,又压了一顶方帽,面无表情亦步亦趋的跟在胡措后头,跟个木偶老头似的。胡措时不时地喊一句“石头啊,抬脚”,又或者是“坑啊,跨!”,他都完全照搬,顾筝看着,明明应该难过,可是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能听得到人说话,就不是最糟糕。 倒是顾卿,牵着小阿福沉默的走着,忽然望向顾筝:“阿筝,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的感觉……” 顾筝说不上来有多奇怪,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还是四面林木环绕,看着也有些阴森森的,她没说什么,只是帮着顾卿一起牵住阿福:“还是快点出去吧。” 顾卿没再说什么,一行人加快了步伐,胡措还没忘记加一句:“要赶路了啊,迈大步!” 如同高義说的一样,出了不知山的范围,再往前走就是村庄,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那时候站在山上看着还近在眼前的村庄,竟然走了好一会儿,快天黑了才到,她这时候才明白过来高義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走到这也差不多天黑了,运气好说不定有人收留! 可是他们今天的运气显然不好。 刚刚走到村头,就是一场丧事。 似乎是村里死了人,家人哭的十分伤心,这会儿应当是要下葬了。一行人抬着棺木走出来,一边有不少村里人送葬。 胡措一咯噔:“真是倒了邪霉了!咱们这一到人家办丧事!要是把我们当做不吉祥的人怎么办!” 顾卿抱着阿福靠边站,遮着小家伙的眼睛:“别看!”阿福十分的好奇,还是不是的从顾卿的手掌后面往外探。 顾筝看着那送葬队伍,悄悄地走到村口的村民边上,对着一个正对在小声说什么的大婶问道:“大婶,请问这村里发生什么事了?” 大婶没防备身边有人,吓了一跳:“哎哟!姑娘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啊!”看一眼她:“你是外地来的吧?这是要去哪儿啊?” 大婶是个热情的人,一开口就没个完,顾筝随意的胡诌了一下,大致意思就是番阳县发生动乱,他们一家出来避难。 大婶可不懂什么证据战争,一听是可怜人,也就没什么防备:“啧,也是逃难的啊,姑娘,我跟你说啊,往哪儿逃都好,千万别往那边逃!” 她说的那边,指的是不知山的方向。 顾筝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还平静:“为什么?那个地方很可怕吗?” 大婶立马瞪大眼睛:“山里有女鬼!都死人了!还不可怕吗!?” 女鬼!? 大婶的声音有点大,一边的顾卿和胡措都听到了,偏偏刚才顾卿还说感觉周围怪怪的,猛然听到这话,几个人都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顾筝回望不知山,夜色朦胧中,隐秘而阴森的不知山,好像真的开始变得一片阴霾,都说不知山是尸山堆积所成,此时此刻,她真像一个卧地长眠的女人,正望着这边笑着…… ------------ 13.第 13 章 山里到底有没有女鬼,顾筝都不会真的去验证一番,可是村里死了人,的确让大家十分的愤怒,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座山似的。(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可是愤怒归愤怒,终究没人傻到要亲自去动手,大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味道。 不幸中的大幸是,大娘的话虽然有些多,但是心地还是十分的不错,表明可以留他们一个晚上。大娘家里有儿子一家三口,可是儿子和媳妇去了县城,所以家里只有一个五岁的小孙子,和阿福的年纪十分的相仿。 小孙子正蹲在地上玩几个木块,十分的乐呵,小孩子大概都喜欢那种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是自己摆弄出来的,自然是越玩越带劲儿。小阿福原本已经十分的困倦,这会儿看到大娘的小孙子在玩,忍不住一起去玩,两个小家伙一拍即合,一起玩的不亦乐乎。 大娘还在念叨:“真是作孽哟!原本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山上要是没有鬼,也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要是让大伙儿抓到,一定给弄死!不然出不了这口气!” 顾卿和胡措在安顿顾重,顾筝帮着大娘干活儿,笑了笑当做附和,大娘一个人说的带劲儿:“不过啊听说前边在打仗,咱们有个柳将军,那是特别的厉害!只要是他到过的地方,大伙儿都是夸!村里人还在合计,要不要在柳将军过咱们这儿的时候,请他为咱们除害……”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可人家是将军……也不知道会不会理咱们……” 大娘发现顾筝在发呆的时候,顿时失了谈性:“姑娘!是不是累了?” 顾筝并没有再发呆,而是看着蹲在门口玩的两个小孩子,大娘碰了碰她,她才回过神来,笑道:“大娘,村里最近有没有外人来?” 外人?大娘皱起眉头:“要说村子之外的,那可多着呢!” 很多吗? “不过也就是路过讨口水喝的,这不,前几天咱们这儿还有客人,我给了碗水,人家还给了我钱,我还有些过意不去呢……” 收拾完毕了,大家各自休息,大娘和孙子一间房,原本她儿子媳妇的房间,让给了顾重和胡措,另一边,顾筝和顾卿把门板卸下来搭了一张床,一路走过来,大家都有些累了。没过多久,房间里就都是均匀的呼声。 顾筝缓缓地睁开眼睛,披了一件衣服,轻轻地走出了房间外面。 村子里已经没了火光,除了办丧事的那户人家点着长明灯,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顾筝回望了一眼不知山的方向,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暗里,一只手忽然勾住她的脖子! 顾筝心中一惊,但是在叫出声来之前,一股熟悉的感觉迎上心头! 下一刻,带着笑意的热气吐在她耳边:“这么晚了还到处瞎逛,小心女鬼把你带走!” 高義!? 顾筝飞快转过身,果然就看到高義勾着唇角站在身后,一副“看你被吓得傻样”的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筝想起白天和他告别的时候,他几乎是转身就蹿了回去,不见人影,现在想一想……难道他根本就没走? 高義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无奈:“拖家带口的,路也不熟悉,有人想要逞英雄走一段自己都不熟悉的路,我也不能不给面子,你说是不是?” 顾筝:“我……” “别我我我你你你的了,我也不会送很远,确定你们安全了,我自然要回去的。”说到这儿,他还嘀咕了一句:“你以为山上的事情少么……” 顾筝原本想道谢,可是脑子一转,想到了更加重要的事情:“对了高義……山上……” 高義却是比她更加快的抢白道:“那个女鬼是不是?嗬,什么女鬼?不过是个乱窜的女人,已经被兄弟们抓住了,有没有问题盘问之后就有结果。我也就是顺口告诉你一声,那个人八成是自己跌下山摔死的,因为没有认为伤口,死的又很突然,所以被误会是女鬼杀人。” 抓住了?这么快? 顾筝并没有表现的很轻松,相反的,她皱起眉头问道:“那个女人,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高義微微挑眉——异常?那可真是没有,话特别多,人特别凶悍算不算? 还没等高義回话,顾筝率先说道:“我能不能见见那个女人?” 高義的脸上渐渐生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疑惑,但是因为高義是跟着下山的,所以随手抓了那个装神弄鬼的女人,直接捆了丢在林子里,要见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将大娘家的房门关好,顾筝随着高義去看了看那个被捆着的女人。谁料两人去到那里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顾筝望向高義:“姑娘呢?” 高義看着地上被扯烂的腰带,顿时无语——他还真是低估了那个女人!原本以为只是个话唠泼妇,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一手逃生技能。 顾筝看着破碎的腰带,忽然望向高義,用一种幽幽的声音说道:“高義……你该不会……真的见鬼了吧?” 她的语调太阴森,又是在这么个漆黑的夜晚,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的脸也越发的惨白,高義在捉那个女人的时候都没有害怕过半分,却无端端因为她此刻的样子和语气打了个寒颤:“别闹了行不行!” 噗嗤——顾筝忽然笑了出来:“还说你不怕!” 这笑声轻松纯粹,让高義微微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像个纯粹天真的少女。 虽说山上的女人凶悍,但是他并非不知道山下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无非就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可是这个女人呢?在他隐约知道他们一家可能经历过什么事情之后,他就固执的对顾筝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同情。 没别的想法,只是不希望他们一家再在路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她主动道别,他也爽快答应,然后暗中护送。 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疑惑——这样一个到了现在还能轻松的吓唬他的女人,真的有必要同情?!自她的眉羽之间,全然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挫折之后的沧桑,真的不是他想多了,同情心泛滥? 这样想着,高義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在这个时候,高義忽然神色一凛,伸手抱住顾筝的腰身,带着她猛地转离了原地:“小心!”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顾筝只感觉腰间的大力几乎把她的腰身拧断,等到她双脚落地,看清了自己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时,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她偷袭! 不知道有没有淬毒的银针没入了夜色之中,那女人穿着亮色的衣裳,所以即便只有微弱的光芒,衣裳也会显得很亮。被发现了,她也完全不惊慌,反倒是非常生气的叉着腰质问起来:“嗬,刚才绑我绑的很有意思嘛!还躲!?你是不是男人?” 这样的语气出来,就不像是大敌。 高義哼笑:“姑娘一手高超逃脱术,是在下输了。” 女人更加得意:“呸!就你那点破伎俩,还跟本姑娘较劲儿!识相的,现在在那站好了,不然本姑娘的暗器,可不认人!” 暗器? 一个年轻的女人,却熟用暗器……顾筝微微蹙起眉头。 高義直接把顾筝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她,低声道:“还记得来时候的路吗?”要是识相,等会他上去对付这个女人,她就快点跑吧! 高義觉得顾筝不算是个蠢人,可是还没等他制定计划,身边的女人忽然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高義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啪”的一声!脸上居然被甩了一巴掌! 月光之下,古筝的一双眼睛像是泡在了泪水里盈盈发亮,神情中带上了非常强烈的指责,高義心尖猛地一跳,一个不好的预感蹿上心头…… 果不其然,下一刻,顾筝近乎愤怒道:“你是不是摸过她的手!” 高義愣了……那姑娘也愣了…… 这是……什么情况? 顾筝深吸一口气,仿佛受到极大的伤害。 “当初你捆我上山,也做出一副登徒子的模样,害得我心神荡漾,六神无主,一心以为跟了你,好歹也能安稳度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今天还没把我送走,就想着故技重施的另寻新欢!你……” 高義仿佛吃了屎一般,惊呆了。 一边的女子一脸疑惑,是有点闹不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顾筝吸吸鼻子:“高義,你要是想赶我走,不用这么费尽心思,我不是个不明白事理的人,我只是不能接受你骗我……”她越说越凄惨,高義几乎被她洗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对不起她…… “你……你……” 顾筝在抽泣间瞪了他一眼,高義在这一瞪之间顿时豁然开朗—— 那女子还在一边看戏,顾筝已经抬手摸了一把眼泪:“既然事已至此,所说无益,你们两的事情不是我能做决定的,我走还不行吗!”说着,转身就走。 高義看着她直冲冲的就要错过那女子离开,忙不迭的追了上去:“等等……” 顾筝走的很快,可是高義比她更快,路过那看戏女子身边的手,扬手就是一个带着狠劲儿的手刀! 女子晕过去的时候,神情堪称目瞪口呆。 高義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对顾筝忽然就有些敬畏。刚才还泪眼婆娑的人,现在已经神情淡定的抹了眼角的眼泪,还煞有其事的一弹,脚尖轻轻碰了碰地上的女人,确定她晕过去了,方才轻声感叹:“还是太年轻啊……” ------------ 14.第 14 章 周砍和刀哥收到讯号急匆匆的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被花式捆绑丢在草丛里晕过去的陌生女子,和明明已经离开了,却忽然又出现未来压寨夫人! 两个人心里同时一个大写的雾草!可是这惊讶之余,内心的小小独白还是有些差别的—— 周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哪是说走就走的!看吧看吧!又回来了! 刀哥:这个女的又是谁?难道老大还惹出了什么桃花债,后院要着火了? 高義倒是很直截了当,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女人:“把她带回山寨,关押起来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她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要去理会,保证有吃有喝不会死就行!” 周砍和刀哥这个月负责山上的轮值,原本两人在夜里收到暗号,都激动地以为是什么刺激了不起的夜间行动,谁也没想到大老远的跑来,就是掳个女人回去…… 不对!为什么又是掳女人!?为什么又是他们掳女人!? 他们的战斗力绝对不止是这样啊喂! 眼看着周砍和刀哥以一个壮志难酬的背影,一人架一边把那女子架上了山,顾筝悄悄舒了一口气,转而就听到高義的声音:“人已经拿下了,要看也看了,你到底卖的什么关子。[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顾筝仿佛有心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高義也不着急,摸摸下巴,忽然就迈开步子踱了过来。顾筝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高義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干什么?你说呢?”然后做出仔细研究的样子,附身凑近来看,顾筝下意识的就要后退,高義动作飞快,一手拦住她的腰身,眉毛一挑:“躲什么?刚才不是还理直气壮地指责我喜新厌旧?姑娘,那一巴掌打的爽不爽,嗯?” 顾筝一赧,刚才情急之下,她也是脑子一抽随便反应了,可是事实证明结果还是不错的不是吗! 她知道高義这个人虽说古道热肠,也带着一股男儿热血,讲义气,但是他到底是个男人,也有男人都有的骨气和面子,自己那一巴掌打得太不计较后果,这个时候应该老老实实道歉才对,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句:“感觉……还不错……” 感觉……还不错? 高義的唇角抽抽,努力的拽紧了自己的拳头,才避免去让她也来“感觉感觉”的结果! “算了……”松开了她的纤腰,高義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那就管好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只送到这里,再往前走,就真的和我无关了,保重!”之前对她抱有一些同情和怜惜,可是经过这一次,高義忽然觉得她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会保护自己。(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时至今日,顾筝终于可以确定,在这个地方忽然碰到高義,的确是他在暗中相送,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暖暖的,对着他也就格外的感到抱歉:“刚才……” 高義看着她这瘦瘦小小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感叹——他一个大男人,跟她叫什么劲儿? “我送你回去。” 顾筝微微一愣,依旧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是高義已经带着她往回走,她话到了嘴边,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眼看着村子快到了,那办丧事的人家还点着长明灯,顾筝心中一动,忽然道:“山民靠山吃山,即便只是住在山脚下,应该对山上不陌生。看来要不是被吓的不轻,他也不会就这么死了。” 高義觉得她有些奇怪,可是一时间有些弄不懂,大概以为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也跟着随声附和了一下。 顾筝看着高義无动于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不过,原本以为自己出来是不会惊动任何人的,可是快到了大娘家里的时候,她才惊觉门口的门槛上,竟然坐了两个人! 顾卿带着阿福,似乎是在等她。 “大姐?你们怎么还不睡?”顾筝加快步子走过来,看着两人穿的都不算单薄,才没有多说。 顾卿皱起眉头:“我还没说你呢!你……”责备的话语在看到高義的时候,自觉地收了回来。 阿福还有些睡眼惺忪,手里拽着的,是大娘孙子刚才玩的那个木块。见到顾筝,阿福习惯性的要抱抱,说来也奇怪,对顾卿这个娘亲,他都没有对顾筝这个姨娘来得腻歪。 顾筝将阿福抱起,忽然拽住他手里的小木块,语气严厉起来:“这么晚了,还玩这个?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明天起不许再玩了!”然后贴近了阿福几分,又看了身后的高義一眼,越发严厉:“你还想叫哥哥陪你一起玩?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回去睡觉!” 说完,直接夺走了小阿福手里的木块,赶着他和顾卿回去睡觉。 顾卿似乎有些没睡醒,点点头就带小阿福回去,而小阿福……全程都是躺枪脸——人家明明什么都没说啊!~~o(>_<)o ~~ 高義觉得顾筝对阿福有些过于严厉了,好笑之余,信口说了句:“是个小孩子都贪玩的,不用这么认真!” 顾筝却忽然严肃起来,将手中的木块丢给了他:“从小偷针,长大偷金。让他现在就沉迷赌术博弈,长大还得了?” 高義顺手接过那东西,就是一木块,一面黑色,一面白色——真是好笑了,这东西也是赌?怎么赌? 顾筝这会儿的话出奇的多,竟然耐心的解释起来—— “这东西叫做樗蒲,是一种博弈之术,你手中的木块,是樗蒲中的五木之一,五木用以投掷,根据黑白花色,和另外两块有字的五木结合起来,来决定走马攻击抑或是防守,有些像是……民间所用的骰子。” “樗蒲从前多见于吴国贵族,之后也流落出民间,可是对于市井小民来说,繁琐的五木投掷与不同结果的记忆反倒让博弈显得十分的麻烦,所以有所精简。但是对于贵族来说,唯有樗蒲方显格调。而后也多见于军营之中,我曾听说,有军中的士兵私下聚众玩樗蒲,最后将自己的饷银输得一干二净,被逐出军营……” 顾筝讲完长长的一段话,才轻叹一声:“这害人东西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总之是不可让阿福抓着这东西玩的,你说是不是?” 高義原本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这会儿听到顾筝的解释,神情忽然就冷冽下来,手中拽着五木,匆匆说了一句:“我有些急事,你早些去休息,没事不要乱跑。”转身就回去了。 顾筝没有阻拦,她站在原地看着三两步就消失在眼前的高義,轻笑一声。 她只能帮到这里了,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本事护住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山寨,全凭他自己的本事,也算是……补偿她刚才那个感觉不错的……巴掌。 高義走了,顾筝站了没多久,就感觉到困倦袭上心头,她打了个呵欠,披着衣服回了房间。顾卿和阿福已经重新睡下了,不过阿福还睁着眼睛滴流滴流的转,见到顾筝回来,他似乎是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哼了一声,扭着小脑袋转向了自己的娘亲。 顾筝刚才也是想着提醒高義,所以让小阿福受了委屈,可是这小子……未免也太记仇了吧? 顾筝躺下来的时候,戳了戳小阿福的屁股,小阿福扭扭屁股,似是嫌弃。 顾筝笑了笑:“小气鬼……” 这一夜,大家睡得都十分的安好。第二天一大早,大娘热情的为他们准备了清粥小菜做朝食,顾卿忙着收拾其他几个人,顾筝则和胡措一起蹲在村口的大树下商讨着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 “往南!”胡措的树枝狠狠地戳在了北方的位置:“咱们待在这个鬼地方,常年不得安宁,动不动就打仗!咱能消停点吗啊!?” 虽说顾筝也说过往南更加繁华,可是也更难落脚,但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北边这里在打仗,朝廷一个开心把他们这些北来的归位难民,再发个抚恤金什么的不是非常美丽的故事吗!? 顾筝斜他一眼——你也知道这只是个美丽的故事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商量未果,胡措有点迷茫:“不如……咱们回番阳县吧?” 当初他们仓皇出逃,一家人全部不问原因,其实胡措心里非常的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要怪只能怪他爹,临死之前拼了命的抓住他的手,什么话都不说,就说了一句——往后一定要听阿筝的! 往后一定要听阿筝的,成了一个魔咒。 “番阳县……暂时还是不要回去吧。”顾筝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毕竟番阳县是胡措的家,他在那里住了很多年,说走就走了,现在还不让回,虽然胡措平时很让人头疼,但是在此刻,顾筝还是对他心生愧疚。 之间胡措一甩手里的小棍棒,哈哈一笑:“你还当真了!我早就想走了!”煞有其事的摸着下巴:“前年隔壁的王婶儿总想趁着我爹病入膏肓把她家的丑姑娘说给我,还要被我坚贞的拒绝了,打那以后我总觉得王婶儿在觊觎我的美色……” 顾筝:盒盒,愧疚什么的,真的好多余的说。 总而言之,商量来商量去,都没商量出个结果,顾筝准备吃完饭先启程,谁料两人刚刚站起身,就用时看到了远处那条浩浩荡荡的大队伍…… 顾筝险些没站稳,踉跄几步,撞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 15.第 15 章 军人总是天生带着一种威慑旁人的气场,浩浩荡荡的队伍慢慢走近村子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冒出头来看,可是谁都没料到,这样阳刚的一条队伍中,竟然还嵌了一辆看起来十分雅致的马车,在队伍中缓缓前行,更像是被保护着。txt下载80txt.com 进了村子,柳邵微微抬手,军队有条不紊的停止了前行。村长领着一众村民前来拜见,柳邵却率先开口:“今我大军只是途经此地,诸位不必恐慌,有吴军镇守前线,必然会还大家一个安宁。” 行军之人,最明白军入民间,第一个就是要稳住民心。奈何柳邵的话非但没有让大家平息下来,似乎还激起了某种愤怒的情绪,就见到一个一身惨白的女人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将军!请将军为民妇的丈夫讨一个说法……” 柳邵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先锋,先锋则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点了点头。那妇人被搀扶了起来,现在大家都在这里,柳邵让她有话直说。 这妇人就是办丧事的那家的遗孀,女人家胆子小,可是伤心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家的男人好好的进了那座山,回来就成了个死人,大概是心中的愤恨和积怨无法发泄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身上,所以这妇人打死都不相信丈夫是被鬼魂所害,且坚信,一定是丈夫进山的时候,被别人给害了! “小妇人什么都不懂,可是小妇人听说那座山上有山贼!我丈夫绝对不可能是被什么女鬼害了!将军!请将军给小妇人做主!” 其实,这里的村民落居已经很多年,对于不知山的传说,自然也听过,可是从来没人敢靠近过,所以大家也无法证实,现在听说这山上居然还有山贼,心里的感受顿时不一样了——如果是女鬼,那敬而远之,请个神像回家也就相安无事了,可如果是山贼,那就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情了! 谁不知道山贼都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如果不趁早消灭了,现在是别人家遭殃,指不定哪天就轮到自己家了! 可是老天开眼,神兵天降!如果将军的队伍能帮他们消除匪患,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柳邵由始至终都沉着脸认真的听着,到了最后,他冷冷的一勾唇角,从腰间抽出一卷皮鞭:“什么鬼怪胡说,本将军从来不相信!” 这样气定神闲的狠话,听得村民一阵振奋。(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求将军为我们清除匪患!” …… 年轻一些的,已经拿起了自己捕猎的工具:“我们愿意协助将军!” …… 人群之外,顾筝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双拳头紧紧地握着,不知山那边完全没有任何动静——难道高義没明白她的意思? 胡措把顾重和阿福护着,因为顾筝吩咐了,他们要做好时刻跑路的准备。顾卿站在顾筝身边看着那一片愤慨之气,竟然也为不知山上的那些山匪担心起来:“这个将军看起来不简单,这些村民就算再不了解不知山,也是靠山吃山长大的,更懂得怎么在山间隐蔽藏匿,即便不如以一敌十的士兵,却与士兵有天然的配合契机,加上这一支军队的战力,这神龙寨怕是不安宁了。” 发现顾筝并没有反应,顾卿好奇地问道:“阿筝,你相信会是神龙寨的山匪做的吗?” 顾筝的眼睛动了动,她摇摇头:“大姐,我们准备离开吧。” 从番阳县被柳邵的大军排查开始,顾筝就一直在躲,顾卿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但是她清楚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她点点头,转身去抱起阿福。胡措也飞快的把身上挂满了行李包。 一家人从大娘家的后门出来,准备翻过篱墙离开。顾筝转身要走,可是刚刚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从屋里的窗户打开的角度望了出去。 柳邵一身银色的铠甲,披着黑色的披风,浑身仿佛都是慑人的寒气。明明是一张熟悉的脸,却再也看不到半分熟悉的温情。 顾筝的眼前有些恍惚,那张冷漠的脸在一片模糊之后,忽然就变成了那个总是带着温柔浅笑的容颜。 “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修长的手指上,赫然是一支精雕细琢的玉簪子。 “陈国的护国夫人,精通各种手工,这是护国夫人的收山之作,总共只有九支,这手工可是天上地下都难有的!” 明媚粉嫩的少女惊喜的捧过玉簪,红着脸就要往头上戴,少年浅笑着接过,轻轻为她别在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 那时候的她,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的小脸通红,也会与那清俊的少年背靠着背坐在桃苑的桃花树下,聊着天马行空天真可笑的话题。 “明修明修,和陈国上过战场干过架,还能买他们的东西吗?” 少年忍俊不禁,却又回答的十分认真:“世上总有人要为吃一口饭奔走的,两国交战,是国事,私底下的经商之路,不一定就会随着战争的来临被摧毁。” “不对……就算不被摧毁,也一定会让很多人没有饭吃!明修,我们就不能不打仗吗?” 那时候,他叹着气,和她背靠背望向蔚蓝的天:“恩,我也希望不打仗……” 时光荏苒,再一晃眼,那清俊的脸庞渐渐退去羞涩,变成了天牢里阴冷的脸:“你们罪不至死,往后……好自为之……” 顾筝看着看着,不由得冷笑起来。 曾经厌倦战争的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近乎于执迷的披着盔甲战袍,厮杀在血腥的沙场?你又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利用人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你,和从前相遇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讽刺? “阿筝!你还站在那干什么?走啊!”已经撤退出去的胡措探着脑袋催她——女人心真是海底针!说要走的是你,拖拖拉拉的还是你! 走…… 她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条路了,一条叫做逃的路。 也许是因为走的太久了,所以对那些不想再提的人事物,都形成了一种天然的恐惧,只要稍微被触碰到,就会拼命地将自己藏起来,让自己逃走。当年如此,在乔瑾瑜面前如此,今日重遇,亦是如此。 这条路,到底有没有头?她还有多少精力?爹和大姐这些亲人又还有多少精力? 人也许真的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才会想通一些事情。就像此时此刻的顾筝,重遇旧人,心中情绪复杂之际,忽然觉得——是不是有可能,有机会来结束这条路? 就在这时候,人群聚集之中,大娘的孙子忽然哼哧哼哧的往屋子的这个方向跑,柳邵的目光随着那孩子追了过来,顾筝心里一惊,下意识就要躲,可是因为慌张,撞到了桌子,将桌上的瓷壶撞在了地上,村里白天向来很少关门,啪的一声,惊动了在外面看热闹的大娘,也惊动了向来仔细入微的柳邵。 还有人! 柳邵离得有一段距离,可是他却从那响声中听到了匆忙的感觉!更是在响声出现的那一刻看到了一个飞闪而过的身影,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几乎是立刻下马,三两步朝着那个屋子飞奔而去。 大娘的孙子正在东张西望,追进来的柳邵也在第一时间环视四周。可是屋内空无一人,柳邵看了一眼那孩子,忽然一把拉住他:“你在找什么?” 那孩子到底还小,柳邵又是一身慑人气息,直接把他给吓哭了! 柳邵心烦的松开他,准备往后院追,就在这时候,不知道外面谁喊了一句:“山贼来了!山贼真的来了!” 村子一瞬间进入了一片慌乱之中!柳邵眉头一簇,终于管不上再找什么人,转身出去了。 出去的那一刻,柳邵的眉头皱得更深。 两三百的山贼逼近了村子,为首的是那个在陈国的阵中都能顺利脱身而出的山贼头目。 高義走在最前头,冷峻的面容一如当日坐在血泊中的模样。他微微抬手,便有四人抬着两个担架走了出来,担架上面,赫然躺着两个死人,根据衣着来看,是山上的山匪才对。 原本是柳邵要军民合作上山剿匪的气势,好像随着高義大军的到来,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高義含笑,抄着手冷眼看柳邵:“柳将军,解释一下吧……” 柳邵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眉头越发的深锁。 而在远离大娘屋子的一个草垛后面,顾筝被周砍狠狠地、狠狠地捂着嘴巴,一个略有些猥琐的姿势蹲在那里,身后是同样被护送过来的顾卿他们。周砍一边瞅着那边的情况,一边在顾筝耳朵边上用气声盯住:“别动!别动!老大说了,你今天要是闹出动静来,他就让我一辈子都动不了啦!” 顾筝觉得自己双手快要被他拧断了,稍微动一下,就会遭到周砍翻倍的镇压!她真的不知道高義是怎么跟他交代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等到这一茬过了,高義不废了他,她亲自废了他! ------------ 16.第 16 章 吴军探子上山探听消息,因行迹暴露,杀害神龙寨的兄弟,甚至还误伤村民的罪名框在了柳邵的头上的时候,柳邵几个得力的手下一下子就炸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这群山贼不仅仅是杀人不眨眼,现在还想给他们泼脏水?!好有心机的山贼! “大胆贼寇!居然敢这样冤枉我们将军!我看是你们对自己人下手,还对村民下手!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啪、啪。 两块木牌被随手丢在了吴军的面前,柳邵的脚下。高義抄着手冷笑道:“柳将军,应该不用我那些没读过书的兄弟们来教你上头是什么字吧。” 木牌上面刻着“吴”子,是军中将领的令牌,专用以全军戒备时进出之用,也是在这两块木牌被丢出来的那一刻,柳邵身边的两个得力干将的脸色白了一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自然是空空如也。 柳邵不是傻子,这个牌子已经证明,吴军的人一定在山上出现过,否则这两块令牌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偏偏……这个高義四两拨千斤的就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柳邵沉着脸,看了身边的将领一眼,那两个将领心里一虚,自然清楚自己做事不够缜密,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出。两块丢在地上的令牌发出的啪啪声,仿佛是在打他们的脸。 高義他们有备而来,把自己放在有理有据的位置,要强行狡辩,只怕还闹不过这群滚刀肉一般的山贼,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柔柔的声音自军队后的马车里传了出来。 “小女一向敬重英雄豪杰,却没想到堂堂神龙寨的寨主,竟然也会被敌人的小把戏骗到,这要是传出去,可就贻笑大方了。”随着声音响起,马车的帘子也被撩了起来。一身白衣的女子蒙着面纱,在婢女的搀扶下盈盈下马,步履轻盈的走了过来。 忽然多了个女人,还是个仙女儿似的姑娘,气氛好像无形剑就被柔化了一些。 先锋林翔见到那姑娘,当即上前护住她:“柴姑娘,这些山贼都是不讲道理的,您还是先上马车吧。” 柴思音笑了笑,轻轻摇摇头,望向正处于对峙高義和柳邵,缓步走到了柳邵的身边,面对高義。 “高寨主,小女有一言,不知高寨主能否耐心一听?” 高義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这样粗糙的边陲小地,她一袭白衣竟也穿得出尘脱俗,跟着大军同行,半点尘埃也不沾染,虽然蒙着面,倒也看得出标致之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他犯不着跟一个女人过不去,遂点点头:“姑娘请说。” 柴思音又看了看身边的柳邵,发现他并没有阻止自己,方才继续道:“如今大敌当前,身为大吴子民,自然应当化干戈为玉帛,将共同的敌人击退。若是神龙寨想要袖手旁观我们无可奈何,但是寨主义薄云天,死伤两个兄弟也要讨回一个说法,如今面临敌军压境,真的能做到袖手旁观吗?” 柴思音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但是柔中带刚,无形中就给高義扣了个帽子——死两个兄弟,找自己人麻烦你挺能,现在真正的敌人来了,你真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吗? 高義当然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他掀了掀唇角,继续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们在说什么?在说什么?听得到吗?” 这边的草垛里,面对半路杀出来的女人,周砍的心都要急肿了——老大啊!你不能再被女人蛊惑了!这吴军先是假意合作让我们去给陈军当炮灰!现在又派探子来探查我们,收买内部人员,这伙吴军切开是黑色的呀!你可千万不要被蛊惑了!啊啊啊为什么老大你这么认真的盯着那个女人看!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顾筝原本就被周砍钳制着,现在他一个劲儿的激动,她觉得自己离崩坏已不远矣,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低吼道:“你要是再不给我放开,我让高義马上拆了你你信不信!” 周砍担心的不得了,忽然被威胁到,他的脑子难得的灵光了:“老大为什么要听你的!”到底是你跟老大久还是我跟老大久!就算你有压寨夫人的潜质,这不也还没成吗! 顾筝胳膊疼的倒抽冷气,低沉的说道:“就凭他要谢谢我帮了他的大忙!” 周砍不信:“你什么时候帮了!” 顾筝:“你先给我松开!再不松开就错过好时候了!” 柴思音的出现,不仅仅是缓解了高義丢给柳邵的压力,更是让整个气氛都缓和下来,看着高義并没有反驳,柴思音继续道:“兵者,诡道也。如今正是双方交战之时,柳将军深明大义,自然之道如今大敌当前,要先将真正的敌人退去,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分心来对付神龙寨?而高寨主光明磊落,思音也不相信寨主会在这个时候跟吴军过不去,依思音来看,这当中不乏有陈军从中作梗的可能在里头,各位觉得呢?”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柴思音细心的观察者每个人的神情,眼底滑过淡淡的自信神采。 高義冷眼旁观,心里直冷笑。 真是甩的一手好锅。 两边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大家讲究的就是谁才是正义的一方,很显然神龙寨虽然是山贼,但是这个时候知道要一致对外,所以是有义气的山贼,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证据,所以他们有自己的立场和道理,而吴军这边呢?开玩笑,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的战士们怎么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花心思对付自己的帮手呢!?他们自然是当然不让的正义之师!所以两边都没做,那就一定是第三个人做的! 柳邵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令色发白的将领,那将领心领神会,立刻道:“原来如此!柴姑娘所言甚是!将军,我们的探子来报,这些日子的确有可以之人混入境内,如果真如柴姑娘所言,那这件事情也就一目了然了!” 柳邵沉吟片刻,淡淡的“恩!”了一声,然后望向高義:“不知道寨主如何看?” 高義似乎是沉思了片刻,方才笑了笑,道:“这位姑娘已经将事情说的很明白了,高義自然无话可说,但是姑娘终究是一面之词,高義虽然觉得有道理,却也不能就这么草率的将事情给定下了,否则无法向兄弟们交代。” 柳邵点点头:“自然。”然后点了一个将领出来:“从今日起,严格排查入关后的可疑之人,三天之内,必然要给神龙寨一个交代!” 那将领飞快领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随着柳邵这样果断的一个命令,整个氛围彻底的柔和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一触即发的剑拔弩张之势。柳邵拉过柴思音的手:“你先去马车里休息。”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辛苦了。” 柴思音红着脸笑了笑,转身回了马车。 柳邵看着尚未退去的高義等人,这会儿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高寨主,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和陈军对阵之事,如今尚且还有一个缓和期,我方还要重新布阵,之后我自然会派人告知高寨主。” 高義正欲开口,冷不防从一旁的一个草垛后面传来了一声铿锵有力的“且慢!” 众人的目光顺着那声音望过去,就瞧见一个身高八尺,手持两把大锤,威武冷峻的男人从一个草垛后面亮出相来,他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脸上是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正经和严肃。 “寨主,老寨主有话要吩咐您!” 老……老寨主? 寨中各兄弟全都愣住了——老寨主不是五年前就飞升,两把黄土埋了么! 连高義都楞了一下,如果不是青天白日的,他真的会觉得这个鬼样子的周砍是鬼附身了! 不过,这话也就欺负柳邵这些不了解寨内情况的,又没从内奸那里打探到什么干货的傻子。周砍轻咳一声,直接站在了高義身边,严肃朗声道:“柳将军,既然这件事情是一个误会,与其去追究已经没有办法挽回的事情,不如去想一想怎么避免下一个误会的出现。” 柳邵微微蹙起眉头:“此话何解?” 高義盯了周砍一眼,周砍心里犯怵,可是想到草垛后面的女人阴森可怕的样子,他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继续背书:“现在柳将军应当是需要我们神龙寨一致对外的!既然是这样,就不应该再生出什么摩擦,柳将军的人要抵御外敌,不应该分心来抓那些漏网之鱼,可我们不一样,一来,是协助吴军里应外合,二来,也是为了给我们无辜丢了命的兄弟一个说法!抓住混入城内的奸细这件事情,不如就由我们来做!” 周砍一席话,让柴思音在内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可是,让人更加吃惊的永远是下一句! “可是我们神龙寨的兄弟都是没有身份的,既然现在要合作,大家都是吴国人,希望柳将军能做主,为我神龙寨的兄弟们制备一个身份,在你们那个什么官府备个案,咱们就算是正经的吴国子民,下山帮忙什么的,千万别再让那些不长眼睛的狗……咳咳,衙差们误伤了自己人!”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人”三个字,他咬的特!别!重! 而在他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高義整个人都是一愣,下意识的就望向了草垛的方向…… ------------ 17.第 17 章 给神龙寨的人一个合理的身份是什么概念呢? 那大概就是……把一群黑户,抹掉黑历史,洗的干干净净,往良民群体中一放,就是正正经经的合法百姓了!官府张贴的缉拿榜单再无效用,为剿匪专门建立的小分队也可以就此歇菜!总之——他们会成为第一批以正规本地居民存活于此的……土匪! 这简直是开玩笑! 土匪之所以群山而居的原因,就是因为做了坏事要藏匿,要拉帮结派,各大规模的山寨应运而生,城市罕见。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而土匪就算是再凶悍,也只能抢劫路过的商贩或者附近的小村子,就是因为一来城中的戒备和安保能力都比较强,二来则是因为,土匪都是没有正经户籍身份,即便有,入山为匪,也没什么用了。所以一旦他们入城,那气势那横劲儿,稍有不慎就会被查出没有身份证明,再遇到个讨厌的官兵,把通缉册子拿出来翻一下,没对上号你依然是可疑对象,对上号了,那是要蹲大牢杀头哒! 神龙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据说抢的都是非富即贵,路过此地,雁过拔毛!整个山上都是抢来的宝贝,悍匪残忍暴力,以一敌十,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是出生在山寨的一个小婴孩,一旦打上神龙寨出产的标记,必然也会牵连入罪。他们就算再凶悍,也没有说能光明正大的在城中大摇大摆的,现在他们居然敢有这样的要求,不是可笑是什么!? 周砍非常靠谱的昂首挺胸,看到连老大都被自己的话震惊的无言以对的时候,他竟然生出了几分羞耻的骄傲! 柳邵的副将姜来第一个不赞同,他皱眉望向柳邵:“将军,这……” 柳邵微微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言,思索片刻后,道:“高寨主,这件事情太过突然,况且,是否能给神龙寨众人一个合理的身份进出城镇,还需要与各地的官府相商,且身份户籍一事向来十分的繁琐,即便是本将,也不可越俎代庖的替地方官做主,不知寨主能否稍候片刻,待本将与地方官员商量出一个最合适的法子,再做定夺?” 周砍立马就要抢白,可是身边可怕的气场让他到了喉头的话都活生生的噎住,小心翼翼的去观察高義的神色。 高義果然正看着他,眼神对上的那一刻,高義甚至还露出了一副玩味的冷笑,淡淡道:“看我做什么?老寨主还说什么了,一并说了吧。”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周砍总觉得的,高義说的“老寨主”三个字,让他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是现在大事为重啊…… 咳咳,他摆出一副正经的面孔:“老寨主说了,这件事情柳将军应当也不能立刻给个答复,不如咱们现在各回各家,等到明确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了,咱们再来商量!否则,这两军对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打起来了,打咱们也不怵,不过要是吓到了无辜的人……”他,目光凉飕飕的看了一眼边上的村民:“人家指不定还不得说我们神龙寨的人有多凶残暴力呢。[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再者战事吃紧,即便合作,也需要抓紧时间,柳将军觉得呢?” 众兄弟看着周砍,犹如注视天神一般——砍哥今天说好好有学问!好厉害的样子! 周砍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可以回去了,想借用民愤啥的,军民合作上山剿匪这种想法直接歇菜吧,咱们就算是反派角色,那也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赶紧走赶紧走!不是要打仗吗?时间不是很紧迫吗?哪还有那么多时间跟我们这些善良的山贼浪费? 眼看着柳邵要走,那村里的民妇顿时蒙了,她哭丧着上前拉住那个看起来没怎么可怕的先锋:“那……那我丈夫……” 先锋为难的看了柳邵一眼,清清喉咙:“这位夫人,你丈夫的死我们一定会查清楚,就现在的局势来看,的确有可能是吴军的探子进到这里杀了人又逃跑,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妇人自然是不肯的,可是周围的那么多大男人,连村长都没说话了,她纵然心中不平,也只能闷声哭泣。 高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双手抱拳:“柳将军,不送。” 柳邵同是冷冷一笑:“告辞。” 随着柳邵动身的举动一发出,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肃立,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离开了。这边的兄弟自然是振奋的很,而村民不敢招惹他们这些土匪,纷纷作鸟兽散。 高義跟刀哥吩咐了几句,刀哥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带着大家回神龙寨,高義单手擒住周砍:“他们人呢?” 周砍把高義带到草垛后面,只发现乖乖蹲在那里的顾卿母子和胡措顾重,只有一个人不见了。周砍问了问守在这里的兄弟,那兄弟指了一下大军离开的方向。 出了村口,有一个长长的弯道,一边是山体,军队转过一个弯,便看不到了。 一支军队中钳着一辆精致清雅的马车,看起来总是十分的扎眼。顾筝有一步没一步的跟在那队伍后面,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可是身体却在这一刻变得笨重,艰难前行。 高義追着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样子的顾筝。 高義原本找的有些急,可是真正找到之后,反倒不着急了,似笑非笑的抄着手跟在她后面,她走得快,他就跟着快走几步,她犹豫着停下来,他也缓缓而行。 忽然间,顾筝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忽然快步朝着军队离开的方向追过去,高義神色一凛,跟着加快步伐,他人高马大,走的自然比顾筝跑得还快,在追上的那一刻,高義一把将顾筝的脖子勾住,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带到怀里。 顾筝原本在追,冷不防一阵力道见她的步子给阻止,她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挣脱:“放开我!” 高義被她的手肘拐了小腹,好在她的力道不足为惧,他也不恼火,只是似笑非笑的歪着脑袋道:“父亲,就这么对你儿子的?” 高義发誓他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可是在那一刻,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怀里的女人从一种迷茫的状态中变得清醒过来的全过程。就像是被一个梦魇住后又清醒过来一般。 而如梦初醒的顾筝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张脸之后,讷讷道:“怎、怎么是你……” 高義看着她瘦弱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这么箍着她,跟欺负人似的,好歹这个女人帮了他,他清清喉咙,松开了手:“不是我,那该是谁?”瞟一眼她彻底冷静下来的样子,高義避开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切不谈,话锋一转:“有点事情想和你说,就来找你了。” “和我说?”顾筝一脸不懂:“和我说什么?” “别走了。” 高義几乎是毫不犹豫,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可是在顾筝听来,那语气里面,语气说是恳求,不如说更像是通知和命令。 顾筝张了张嘴,竟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不过这对高義来说并不重要,他坦然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一家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是我可以保证,从现在开始,无论是我还是寨中的兄弟,绝对不会就你以前的事情提起一个字,只要你留在神龙寨,你就是神龙寨的人,有瓦遮头,有食果腹。我不敢保证寨里的生活会比崇州城那样的繁华,但我敢保证,只要你在神龙寨一天,就没有人能动你和你的家人。” 见顾筝没有反应,高義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大军离开的方向:“就算你们要走,风餐露宿不说,下一个落脚点在哪里,大概也不知道吧?你父亲年纪大了,也经不起颠簸,你要是真的孝顺,又是真的想要相安无事的过活,我觉得神龙寨没什么不好。当然,如果之前我有什么地方的姑娘,让姑娘不顺心,连带着对这个地方也喜欢不起来……”他的话语渐渐顿住,非常大方的张开手臂,做出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要打要骂,姑娘怎么爽快怎么来吧!” 顾筝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哭笑不得,再到最后的忍俊不禁,情绪一下子就翻转过来,她有些无奈的看着高義:“无赖。” 高義正经八百的点头:“一句,再来!” “你……”顾筝愣了一瞬,又忍不住望向一旁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远远比满怀心事的样子要好看的多,就像……就像粉嫩嫩的桃花一般,温暖可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卿和胡措他们也追过来了,但是看到高義和顾筝说话,并没有凑过来打扰。高義目光一瞟,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几个人,他放下手,缓缓走到顾筝面前:“你比我更加清楚一路颠簸到底有辛苦,顾姑娘,扪心自问,你真的忍心让他们继续跟着你,一直这样奔波吗?” 顾筝沉默着不说话了,她顺着高義身后的方向往过去,就见到了安静的等在那里的顾卿几个人。 阿福好像累了,窝在顾卿的怀里睡觉。顾重大概是因为刚才被钳制带走的时候挣扎了积分,头发又有些散乱,至于胡措……他是最耐不住性子的一个,这会儿却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只有脚下不安生,一下一下的踢着小碎石头。 顾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张口,可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出奇的弱,喃喃的,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高義听:“如果……我是个麻烦呢?” 高義听见了,也听得非常清楚。 他往前走了一步,与她几乎一步之隔,顾筝并没有躲开,更像是在沉思。高義也怕她听不清似的,微微附身,一如那个晚上一般,凑到了她的耳边,语气中带着笑意:“真巧,神龙寨专治各种麻烦。” ------------ 18.第 18 章 上山的路,顾筝每一步都走的认真。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周砍主动承担了照顾顾卿和阿福母子的任务,难得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赢得了阿福的青睐,抱抱捏捏都不在话下,而且还能因为不知道什么逗趣的话咯咯的笑了起来。 顾重只顾着低头走路,胡措则是气急败坏多了:“抬脚!抬脚啊!” 顾筝和高義走在最后面,高義低着头看着她的脚下,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山寨,但顾筝却不再住之前阿庆的那个屋子,反倒是继续往上,经过了一个个的寨门,抵达了最高处的神龙寨。 顾筝到现在才明白,其实神龙寨还是实实在在的神龙寨,可是经过五年来的改变,神龙寨一分十二,由低到高依山而建,分别是长生、新天、千房、安合、东尧、虞灵、荆云、青岚、关山、飞雁、清风、神龙。也是因为这由低到高的一条路线上来,顾筝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也许是高義第一次把神龙寨某一方面的面貌展示在自己面前,而从最开始最低端的长生寨,到如今最高峰的神龙寨,似乎已经是他态度的一种改变。 他们的新家安置在一片竹屋。竹屋修建的十分的雅致,和阿庆的屋子是不能比的,阿福欢呼一声,骑在周砍的脖子上得儿驾得儿驾的进去了,顾卿哭笑不得,只好跟着,胡措照顾顾重已经累趴了,倒是顾重,仰着头看了看这片竹屋,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世外桃源似的,讷讷的伸手去摸竹子。 高義陪着顾筝站在外面:“怎么,不满意?” 顾筝扯了扯唇角,算是一笑:“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这片竹屋,是乔先生的住处吧?” 高義想到了之前顾筝和乔先生发生的不愉快,也想到了顾筝激动之下险些伤人的场景,他轻咳一声,低声道:“如果你们不喜欢,可以换别处。” 竹屋其实并不持久,基本上数年需要换掉重建,但是高義能在这个位置给乔瑾瑜建竹屋,足以见得他的重视程度。 顾筝的笑有些自嘲:“你都不担心我再次伤害乔先生,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高義心知她果然是想到了之前的那个事情,他想了想,忽然说道:“顾姑娘,你还记得我带你去的那个山谷吗?” 顾筝点点头。 那时候,他还吓唬过她。 高義垂眼笑了笑,语气中带上了回忆的感慨:“五年前,我带着兄弟们在山谷里和人死斗,我父亲也是死在那时候。整个山谷都被血染红了,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想,就只有一个字,活着。因为要活着,所以要不断地杀戮,只有敌人倒下了,我们才能活着。” 高義并没有夸张。求书网小说qiushu.cc 在那个几乎脱力的时刻,在人已经不支倒地,手里却还紧紧握着血刃的时刻,身边一个小小的动静,引来的第一反应都是挥刀而出。那已经是一种本能,一种求生本能。一如那天的她,被乔瑾瑜提及最不想提的事情时,第一反应也是动手。 高義缓缓道:“那一日我就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不愿意提及的过去,也会有触动逆鳞的冲动,但我们更应看清楚的是,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总有一日,你也能走出那些噩梦,无论谁来提及,都只是一笑了之,你……懂不懂?” 顾筝的唇瓣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来了么。”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乔瑾瑜看了看顾筝,浅浅一笑:“今天应该能收拾妥当。”他似是有事要出去,简单的打了招呼,就由阿庆推着木伦轮椅离开了。 顾筝看着乔瑾瑜离开,回头的时候,又望向高義,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神情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至少,高義是明白的。他答应不会再有人提起她过去的事情,就连乔瑾瑜也一样。 阿福似乎很喜欢周砍,咯咯的笑声在外面都听得到,大概是怕她玩的太疯,顾卿连声呵斥,周砍却不以为意的继续和小阿福嬉闹。 高義听着里面的声音,笑道:“这样总比你们继续在路上颠簸的要好吧?” 顾筝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是啊,当然要比继续在路上颠簸的要好。 与第一次不同,顾筝他们这一次,当真有几分作为贵客的模样,住得好,吃得好,锅碗瓢盆一样不少的全都放在房间里,当然,依旧是上次高義下山准备的。 可是上一次准备的时候,他们还是无法进城的土匪,不过短短数日,他们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城镇,要添置任何东西自然都不在话下。顾筝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对了……那两个寨中兄弟……”人的确是死了,但是顾筝觉得,未必真的就是吴军亦或是陈军所为……可如果是高義…… 高義收起笑容,沉声道:“不错,一直以来,我的确是想为寨中的兄弟谋划一条新的出路,但是我高義还不至于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不用高義多说,顾筝忽然想到了当初她和胡措下山,跟踪他们对他们下手的黑衣人。那两个黑衣人最终被周砍和刀哥带回去,看来终究没能免过一死。她立刻就反应过来:“那两个人,的确是寨中被吴军收买的奸细?” 高義点点头:“是。” 顾筝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没有再问。既然是奸细,即便是被寨中处决也是罪有应得,她还不至于为了两个奸细来质疑高義的决定,毕竟当时的情况紧急,他能明白她的意思,做出这样的决策应对,已经十分难得了。 高義一直在细细的打量顾筝的神色,原本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可是里面忽然传来了胡措的声音:“阿筝,老头儿的药碗放哪儿了!” 顾筝赶紧应了一声,还没等她跟高義打招呼,高義已经率先道:“你先忙吧。” 顾筝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还没走两步,又回过身来冲他淡淡一笑,这笑容比之从前,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激:“多谢。” 顾筝原本就生的纤细窈窕,没有了逃亡的匆忙和过往的梦魇,那纯粹的一笑,仿佛春风拂面一般,让高義整个人都是一愣。 他没读过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名言,也吟诵不出什么咏情之句。可是在看着顾筝的那一瞬间,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一瞬间被放慢了许多,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之力,狠狠地撞在了高義的心尖,砰、砰、砰砰砰砰…… 他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目光被施了咒法,无法从那娇嫩的容颜上移开半分。然而顾筝已经转身回屋,高義张了张嘴,手已经伸出去,却没能像之前一样将人给抓回来。 顾筝已经进去了,高義伸出去的那只手,指尖不自然的动了动,慢慢地收了回来。 刀哥此刻有些尴尬…… 他好像,全程围观了老大第一次对着一个姑娘束手束脚的好戏! 他沉稳老练的一颗心,居然都激动起来——这事儿要不要跟周砍说?可是不说好难受!说了就等于告诉了全寨兄弟!说不说!?到底说不说呢!? 高義目送顾筝进屋之后,才终于敏锐的发现了一旁的刀哥。刀哥立马正色道:“老大,乔先生在等你!” 高義难得的有些不自然,但也只是一瞬,转身就去议事堂了。 乔瑾瑜在这里等了一会儿,高義来了之后,他的茶也煮的差不多了,抬手斟了两杯茶,高義也刚好落座。 “定下了?” 乔瑾瑜的问句不清不楚,但是高義已经听懂:“嗯,定下了。” 乔瑾瑜苦笑着摇摇头:“当日是我太过急进,没想到,最后却是你将人留住,不过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有了这样的改变?” 高義低头抿了一口茶。其实他并不喜欢喝茶,更喜饮酒,大口大口的酒,那才喝的痛快。 “不错,从前我觉得她不过就是野了点,狠了点的女人,可是现在觉得,她懂得比很多男人都多,也聪明,也……”好像想不出形容词了,可是却还有很多很多想说,憋了一会儿,高義只能言简意赅:“也不错!” 果然是不能期待山野汉子出口成章,但是乔瑾瑜对于这个结果,是乐见其成的。 “那是自然,我不会看错人的。” 高義忽然想到了之前乔瑾瑜的那番言论—— 如果想要存活,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就够了,可是如果需要去另外一个地方过活,也许更需要一种信仰。 以前高義对这样的说法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他的心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 柳邵的军队进了与番阳县相邻,且更靠近边关的名阳县。与高義的交锋,他们并没有讨到好处,军队在城外驻扎之后,柳邵沉着脸去了名阳县的县衙。知县慌慌张张的领着手下前来拜见,柳邵将军中两个办事不利,收了军法处置的将领丢了出来,冷声道:“有些事情,本将要麻烦县令了。” 柴思音已经下了马车,她看着柳邵冷峻的背影,心中既是甜蜜又是酸楚。这个男人总是给人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可是偏偏对她又有不经意的一瞬温柔。她知晓他心中都是天下大事,一心只想击退敌军保家卫国,这的确是她倾心于他之处,却又成了所有委屈的聚集之地。 他太在意战事,对她也实在是太过冷漠。 柴思音是柴家的第三个女儿,虽说一家都定居于徐州,但是在徐州的名声绝不亚于当年在崇州顾家的名声,有关于柳邵和顾家千金的故事,她是有听闻过的。几个手帕交曾酸溜溜的说过,那个什么顾家小姐,无非就是仗着母亲的名声才那般声名显赫,再者,她几年前就死了,男人嘛,总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纵然名满徐州,又如何跟一个未曾见过的死人相比呢? 此次前来边境,她是以看望表妹为由跟来的,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了。 你一心家国天下,我就陪你沙场点兵! 神龙寨的人妄想要良民身份入城,简直是不把他这个将军放在眼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个都是死罪难逃,居然还以为自己能讲条件。 可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她和柳邵都同时想到了——神龙寨提出的这个条件,恰好是给了他们一个调查神龙寨的好机会! 这么多年来,神龙寨盘踞不知山,总是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如果真的要将此地摸得清楚透彻,就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柳邵还在吩咐县令:“借此机会,必然要将整个神龙寨的地形和人口调查的清清楚楚,人手不够就从临县调人过来,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柴思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淡定:“明修。” 柳邵微微蹙眉,这个名字,从他参军之后就很少有人叫了。 “怎么了?你不是要看望表妹吗,我派人送你去。” 柴思音坚定的摇头:“明修,我有一言,你可否先听一听?” ------------ 19.第 19 章 顾筝带着一家,正是在神龙寨落居,一切如同高義所保证的那样,没人打听他们的来路,也没人在意他们的过去,就连乔瑾瑜,也在顾筝连番躲了他几次之后,被他当面叫住,将话说了个明白。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先前的事情是我鲁莽,还请顾姑娘海涵。”乔瑾瑜说着,将那一块双鱼佩拿了出来。 顾筝的目光死死的定在那玉佩上,乔瑾瑜则是将玉佩换给了她。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却要依旧好好活着。韩夫人的风采,世上之人难以企及,顾姑娘身为韩夫人的女儿,理应为之骄傲,而非像现在这般,避若猛虎一般不愿被人知晓,被人提及。这块双鱼佩,当年,成为韩夫人的门生,皆有韩夫人亲自相赠之物,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所赠之所都是由韩夫人亲手编一个穗子,又或者是刻上一个字,只要相熟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当日你只看到这代表出自韩夫人之手的标记,似乎并未想到这双鱼佩之由来,如今,可想到了?” 顾筝看着那玉佩,脑海里忽然重现和母亲坐在桃苑中,听着她细数学生的画面,眼睛无端端的就红了。 乔瑾瑜怔了一怔,别过头望向一旁。 顾筝伸手拿过了那双鱼佩,通红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掉下眼泪,却又忽然破涕为笑。乔瑾瑜没有看顾筝,却对这动向十分的清楚,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也跟着笑了起来。屋子里的两个人,一个边哭边笑,一个望着一边窘迫苦笑,看的外面的人一头雾水。 高義身边的周砍和刀哥对于这种诡异的气氛感到十分的可怖! “他们……在笑什么?”刀哥十分诚实的发问。 周砍一听,立马舒了口气拍拍胸:“好怕只有我一个人不懂!”瞅一眼老大:“老大,你懂不懂!?” 高義瞅着里面……懂……懂个屁啊懂! 过了一会儿,笑也笑过了,乔瑾瑜才略带些尴尬的望向顾筝:“现在姑娘知道,我是谁了吗?” 顾筝小心的将双鱼佩捧在掌心,吸吸鼻子:“如雷贯耳。” 如雷贯耳四个字,果然加重了乔瑾瑜的尴尬。 “老大!乔先生看起来好不自然!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周砍觉得很不可思议!乔先生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谪仙般的人儿啊!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高義冷着脸看着里面,虽然并未说话,可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乔瑾瑜二十有九,连而立之年都未到,莫非是和这个韩夫人有什么瓜葛?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他格外照顾顾家的原因……但是……高義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经过这一次,顾筝好像彻底的放下了对乔瑾瑜的隔阂。qiushu.cc [天火大道]那块双鱼佩,她再三思索之后,决定还给乔瑾瑜,可是乔瑾瑜却笑着摇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这一次我可不敢要了。”一句话,又让顾筝忍俊不禁。 从乔瑾瑜那里离开,顾筝手里拎着双鱼佩,对着阳光细细的端详着那精致的穗子。 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直接将玉佩捞了过去,顾筝没有防备,手里顿时一空,转过头就看到高義一手叉腰,一手将她的双鱼佩放在眼前,学着她的样子,煞有其事的对着阳光看,逆着阳光看,捧着看,甩着看。 顾筝被他这个样子弄得有些无奈:“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高義斜睨她一眼,凉凉道:“是啊,我也想问问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脑袋都要仰到天上了,不怕撞到人?” 顾筝这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她忽然翘起唇角,两手背到身后,越过高義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走,高義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看着她直接走了,片刻的呆愣之后,大声叫她:“喂!东西不要了?” 顾筝背着手,步子十分的雀跃,听到高義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我可不敢要,你敢?” 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 高義觉得顾筝说的古古怪怪的,还是甩了甩手里的东西:“我有什么不敢的,喂,你真不要了?” 顾筝一脸的无所谓:“正愁找不到地方收着,你要是不愿意代为保管,就帮我暂时交给乔先生吧。”说完,她歪着脑袋冲他挥挥手,转身回屋了。 高義被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瑾瑜和顾筝都不要,他忽然都觉得这东西拿在手里烫烫的。想了想,还是回去找乔瑾瑜,将东西丢给他:“先生,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乔瑾瑜似乎是没想到这东西兜兜转转又回来了,更加诡异的是,居然是从高義的手中回来的,他疑惑的盯了高義一眼:“你……怎么会有这个?” 高義半坐半倚在靠窗的书桌上,单脚之地,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乔瑾瑜:“先生就别吊着我了,这东西怎么了?” 乔瑾瑜脸上又露出了刚才那样的尴尬神色,可在看了几眼双鱼佩之后,还是将这双鱼佩的由来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韩夫人收学生,向学生要一株桃花,正式拜师之后,还会赠与学生一份礼物。因为韩夫人的名气实在是太大,若是哪个人身上挂了韩夫人所赠的物品,哪怕一天课都没有上,那也是被认定得,无论走到哪里,必然是仪态表率,非常受人尊敬!奈何东西都是韩夫人亲手准备,所以有时候就算是拜师上课了,也未必能够及时收到礼物,那时候还发生过非常可笑的闹剧——有学生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韩夫人的学生,与人脸红争执,最后被逐出师门,而那久久未曾收到的信物,也终究成了一个念想。 听到这里的时候,高義有些惊叹——究竟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女子,让人这样追捧?转念一想,拿起那双鱼佩又道:“那……先生的回礼,就是这双鱼佩?” 乔瑾瑜望向双鱼佩,笑着摇摇头:“双鱼比目。鸳鸯交颈。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只怪年轻气盛,反倒闹了笑话。” 高義这回干脆不问了,拎着那双鱼佩认真的听着。 原来,这双鱼佩其实并非是韩夫人为乔瑾瑜所准备的师礼,而是当时崇州顾家的大公子,也是韩夫人的夫君顾原弘赠给她的定情之物! 韩夫人的身世不同寻常,可是因为其名声太大,成为顾家养女,最后又嫁给顾大公子的事情,非但没有遭人非议,反倒成了一段传奇姻缘,是以对于顾家公子与韩夫人的婚后生活,也是受到整个崇州女子的羡慕的。听闻大公子十分的爱护妻子,却因妻子太过受人追捧,时不时的会有一些闺房拌嘴。 韩夫人收乔瑾瑜的时候,他已经二十有四,却并非什么天纵奇才的少年,在朝中更是毫无建树,可偏偏韩夫人就收下了他这个弟子,许他每日上课,大方的将自己的书库借给他阅读。那时候的乔瑾瑜还是一介寒衣,在崇州城中住的很是一般,韩夫人得知之后,竟然允许他住在桃苑后的小厢房里。 吴国之中,想要入仕,想要出人头地,有时候不一定需要挖空心思的去考试,去请人举荐,相反的,有不少真正学富五车之人,反倒喜欢归隐山林,留下一片有名望之人对他们的评价,皆是世间难求的佳才!身价因此倍增。同理,韩夫人收下乔瑾瑜,间接地使得乔瑾瑜的身价提升,几次课堂上的问答,更是展现了其惊人才赋,使得当时在朝中尚且没有一官半职的乔瑾瑜,忽然间就光芒大绽,被破格提拔为太子少傅。 由此,乔瑾瑜越发的感激韩夫人的知遇之恩。直到有一天,韩夫人赠了他一块双鱼佩,顿时就让乔瑾瑜年轻的心开始有些躁动。 双鱼比目。鸳鸯交颈。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双鱼比目,乃是定情。 那时候的乔瑾瑜竟然陷入了一片恐慌的欣喜,恐慌是因为二人的身份太有隔阂,欣喜却是因为这块玉佩的含义当真不同寻常。 韩夫人大他八岁,可是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那时候的乔瑾瑜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蛊,在经过慎重的思考之后,竟准备公然向韩夫人表达倾慕之意! 高義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说不吃惊是假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乔瑾瑜这样劲爆的过去!而他再望向手中这块代表定情的玉佩之时,忽然就觉得有点不自然。 这个故事的结局,有些意料之外。 在乔瑾瑜借双鱼之意表达其中倾慕之情时,一向端庄优雅的韩夫人竟然茫然的眨眨眼,又是一副恍然:“这……这竟是定情之用?不是辟邪的么……” 但也在情理之中。 终于明白自己会错意的乔瑾瑜将玉佩还给了韩夫人,隔日,韩夫人的夫君,顾家大公子亲自上门,将双鱼佩重新还给了他。 顾原弘并未担任重职,乔瑾瑜曾经打听过他,年少时候似乎也是个风云人物,可是成亲之后,反倒名声不如韩夫人,平日里十分的低调。那时候乔瑾瑜曾觉得这样无作为的男子是配不上韩殷的,但是真正说了上几句话,乔瑾瑜才猛然察觉这个男子绝对不简单。话中有话,笑里藏刀。 最后,顾原弘喝着茶,云淡风轻的说道:“她么,你跟她谈论古籍礼法,她能不吃不喝与你争辩三天三夜,可是说起那些儿女私情,她的脑子里便塞了颗石头,让人着实无奈。她十岁那年,患了重病,不晓得听谁说是惹上了脏东西,怕的不敢睡觉,还整天在院子里拜拜,我随手扯了个双鱼佩送她,告诉她这是辟邪之用……嗬,她竟然信了,前些日子听闻她收了个弟子,看着瘦骨嶙峋,就是你吧……”说着还打量了乔瑾瑜一眼:“她大概觉得你形式书中那些惹了女鬼的书生,便将这东西送给你了,希望保你个平安,如今知道这双鱼佩并无辟邪之用,她觉得自己诓了你,有些对不住你,不过既然送了,你便收下吧……” 那时候的乔瑾瑜终于明白,在韩殷声名大噪的时候,那个甘心收敛才华,静静欣赏她,包容她的男子,方才是韩殷背后最坚硬的支柱。 双鱼比目。鸳鸯交颈。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那个男子认真专注的爱了多年,又怎可是他这样一份粗陋情感可以比拟的? 这件事情,最终成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笑话,而这块双鱼佩,也让他这么多年来耿耿于怀。 说到最后,乔瑾瑜忽然望向高義:“这块双鱼佩,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高義眉毛一挑,越发往桌上坐了坐,手中捻着那块双鱼佩,理直气壮的说:“谁知道呢!她一定要给我的!” 乔瑾瑜带愣了一瞬,看着高義的目光渐渐疑惑起来…… 高義觉得气氛有些底气不足,正欲开口,周砍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老大!吴军来人啦!” 高義眉头一皱——来得这么快? 周砍一个大喘气,又加了一句:“老大!不只是吴军……”目光变得激动:“还有女人!” ------------ 20.第 20 章 不知山是真正的又深又险,所以马车想要不紧不慢的走上来,是十分的困难的。[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山间早晨霜露很重,又有时不时的小雨飘过,总而言之,脚下的路只要踩一脚就分不清鞋底和黄泥地,柴思音这一路的出尘飘逸,终于败在了不知山的山脚。 差不多快要到第一道寨门的时候,柴思音的脚下已经全都是黄泥地。随行的表妹万淑儿心中早已经对这个地方诅咒了千百次,可是表姐有负所托,她又不能不答应,只能跟着一起来到这里。 “柴姑娘,前面就是长生寨的寨门,属下已经命人前去通报,稍后会有人出来,柴姑娘……”先锋林翔看着柴思音布满黄泥的绣花鞋,命人将一早准备好的两双绣鞋递给了柴思音身边的婢女。 柴思音也算是有备而来,对婢女嘱咐了几句,一边就立马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更衣间,几块布支起的圆圈中,万淑儿帮着柴思音换了衣裳和鞋子,自己也重新整理了一下,心里还有些不满:“表姐,这儿真的是土匪寨?咱们到这里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柴思音笑着点点她的脑袋:“你整日待在房间里绣花,莫不是脑子里都缠了绣线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现在神龙寨有求于吴军,也希望和吴军合作,我们对他们来说,是贵客!” 万淑儿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这些日子她的确是在家里憋坏了,原本期待着和表姐一起游山玩水,却没料到表姐一封书信,直接将她从家里那个无趣的牢笼里救了出来。看着面前重新整装,越发飘逸的柴思音,万淑儿不禁想起了从前,不由得感叹:“表姐离开徐州之前,你我二人也是徐州有些名号的名门之女,想当年和表姐在一起,也经历过不少有意思的事情,想不到如今出了徐州,竟然能和表姐一起做这样有意思的事情,表姐,你说若是咱们二人为这次的事情立了功,那个什么将军,会不会给咱们赏赐!?啊不对!咱们应该要面见圣上吧,真是想一想就觉得有意思!” 万淑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柴思音终于不得不停下来纠正她:“淑儿,这一次咱们上山,是担着重任的!这不仅关乎到柳将军能够站在上风,也关系到这一次抵抗陈军是否能顺利获胜,是万万不能开玩笑的!你且记住!上了山之后,认真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事情,此外,千万不要惹什么乱子,我向柳将军请命,是得了他极大的信任才有这个机会的,若是被你搞砸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柴思音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万淑儿被她警告了一番,言行举止上也多多少少的收敛了,她撇撇嘴,笑嘻嘻的去哄逗柴思音:“好了表姐,你以为我不晓得么!那柳将军可是因为心疼你,怕你在山上出什么事情,所以才舍不得你亲自出马!我表姐这般厉害,琴棋书画,能文能武的,是个男人都难逃你的手掌心!我晓得你想用这次的机会,让柳将军对你更加青睐,你放心,我绝对不拖你的后腿!帮着表姐快些完成任务,好下山与柳将军双宿双飞!成就战地鸳鸯的美名!” 饶是柴思音再怎么颜苏,此刻都被这个油嘴滑舌的表妹给逗笑了,谁让万淑儿说的每一句都是她想听的呢! “好了!你也快些整理真理,莫要失了仪容,平日里你爹就说你看起来不着调,却也有千金大户的做派,今日,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做派就是了!” 万淑儿笑嘻嘻的脸孔立马收了起来,如同柴思音所说的那样,整个人都端了起来,当真有几分尊贵矜持之气,这样的性子,收放自如,倒也让人觉得好笑。[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这边他们休整完了,那边的长生寨也来人了。 因为是女儿家,所以万淑儿和柴思音都蒙了面纱,前边则是由林翔与那边交涉。 第一个出来的是刀哥,身后还有几个兄弟。两方会面之后,林翔将来意说明了,对方显示皱了皱眉头,让后派人进去了,应当是通知他们的大当家的。 万淑儿悄悄看着,伸手戳戳柴思音的腰:“表姐,那个就是他们的头儿?你先前不是跟我说,他们的头儿丰神俊朗么!这也叫丰神俊朗!?” 柴思音瞪了她一眼,万淑儿知道自己不该多说,纵然心中好奇,还是闭上了嘴巴。 这一趟上山的,除了吴军的队伍,柴思音和万淑儿,其他大多数都是县令从本县亦或是临县那里借来的主簿里长之类的人物,浩浩荡荡的队伍,看着就觉得参差不齐。 柴思音看着那个大胡子背后的俊俏小生和林翔说了两句,转身王山上跑,不一会热,似乎有信鸽朝着深山扑腾飞去,心中顿时有了一幅图的第一笔——寨中有信鸽传信。 话分两头,周砍将长生寨飞来的传书给高義看过之后,高義直接将纸条揉了丢在一边,勾着唇角冷笑。乔瑾瑜冲着周砍抬抬下巴,周砍非常会来事儿的将纸条捡起来递给他过目。乔瑾瑜看完之后,也笑了。 “这个柳邵,还真是不简单,咱们是顺势而上,他就是见缝插针了。” 高義依旧冷笑。是,的确是不简单。可是他的目的未免也太明显了! 一直以来,高義都希望给山上的兄弟寻找一条新的出路,可是神龙寨中的山匪连一个正经的身份都没有,除了这座山只怕都难以找到一个好的营生活计。可是在顾筝的一臂之力下,竟然顺利的找柳邵要了一个人情,让神龙寨的兄弟能有机会以常人的身份进入城镇。这也是高義所希望的。但是柳邵其人,心思实在是太过缜密—— 这一次上山他带来了许多县衙的人,美其名曰,身份户籍一事,须给每个人登记身份信息,相当于是在要在官府备个案,否则是无法生成有效的身份证明的,兄弟们自然也没办法顺利进城。 这一行看似合情合理,也是按照规矩办事,但是往深处一想,这根本就是柳邵想要借这个机会,来将神龙寨摸个底!只要他的人一进来,打着录入身份信息的幌子,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将神龙寨给摸清楚。现在神龙寨的确是要和吴军联手对敌没错,但是谁也没办法保证,等到陈军被击退之后,吴军会不会过河拆桥。 见到两个大人物都不说话,周砍有点等不及了:“老大!咱们到底怎么办啊!那么多的人都要进咱们寨子吗!?” 乔瑾瑜稍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将纸条随手丢到一边,眉目舒展开来,高義看了乔瑾瑜一眼,神情也跟着舒展开来,唇角的冷笑渐渐地都转为了玩味的笑:“传来的消息只有这么多?来得女人是做什么的?” 周砍脑子里想到的,是之前在山下和吴军碰面的时候,那个仙女儿般的姑娘,但是他也只收到了信鸽,并没有看到真人,是以也只能遗憾的摇摇头,顺带问道:“老大,咱们现在要让人进来吗?”就算是他这样一个小喽啰,也觉得忽然让这么多外人进来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高義保持着半倚半坐的姿势,双手环胸:“之前,是哪个让你出来说话的!?” 这话是对周砍说的,周砍先是一愣,立马答道:“顾……顾姑娘啊!” 高義眼中滑过一丝笑意,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乔瑾瑜,发现乔瑾瑜并没有露出什么反对的神色,转手从桌上捞起一本乔瑾瑜的书随意的翻看:“这还不简单,之前谁逞英雄出主意,现在就让谁来解决,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叫人!?” 周砍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叫人”,是去叫顾筝。他顿时就不好了——身为老大,人家在你两难的时候出手帮了你,为什么现在遇到麻烦了你就把别人推出去!还是个姑娘! 周砍还想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叩叩叩三响,很是从容。 屋里的三个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胡措懒洋洋的倚在门口,掏掏耳朵:“那什么,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偷听。” 高義把手里的书往边上一丢,站起身来:“来得正好,顾筝呢?” 胡措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把屋里的三个人都扫了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啧,真巧,刚才阿筝跟我说,上次她擅作主张帮你们出了注意,想着吴军那边应该很快就会给出反击,要是让他们利用这次的机会反将你们一军,她会过意不去,所以让我来传个话。” 高義有些意外——她已经知道吴军要过来,还专门让胡措来送主意!? 乔瑾瑜身边的阿庆十分的会来事儿,立马给胡措看座,胡措大手一横:“哎哎哎,不用客气,就一句话,我说完就走!” 高義呵呵一笑:“什么话?” 胡措仿佛攒这一股劲儿,就在等着这一刻,他清清喉咙,非常正经的强调:“我是传话啊!真的只是传话!我们家阿筝让我跟你们说,解决方法十分的简单,就一句话——山贼要什么脸讲什么道理啊!” 此话一出,阿庆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滑了手,乔瑾瑜的背脊微微一僵,面露诧异,一旁的高義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目光一怔之后,忽然就笑了出来…… 是啊,山贼要什么脸,讲什么道理? 长生寨门口,刀哥当门神已经当了好一会儿,迟迟没有等来老大的指示,就在吴军这边已然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刀哥忽然就听到了动静。 万淑儿好奇的探了探头,脸色忽然间煞白!连一边的柴思音都不仅双拳紧握。 三五十个大汉赤着上身凶狠的窜了出来,把已经凑到门口的一群里长们踹出了寨门五米远! “你们干什么!?”林翔大喝一声,身后的军队刷刷刷都亮出了武器,战争仿佛一触即发! 依旧是那个白面小生,凑到刀哥面前耳语几句,刀哥听着听着,立马就露出了舒畅的笑。他转过头望向林翔,中气十足道:“那边的,听好了,咱们要自由进出城镇,不用你们的人来查身份,给个你们腰上的牌子或者是什么的就够了!大伙儿都忙着呢!谁有空让你一个个盘问!”目光一瞅,落在林翔的腰间,刀哥哈哈一笑,指着他:“我看你腰上那个就不错!” 林翔差点被气的吐血——这跟事先想的不一样啊! 对方明明显示要一个正常的身份进出城镇,现在又不许录入信息,要个牌子就完了,进出刷牌子?林翔只恨上山没有携带信鸽,不然就可以随时和将军那边取得联系。 这群山贼,真是不要脸!太狡猾了! 就在林翔怒火中烧的时候,柴思音缓缓开口:“林先锋,你带人先回吧。” ------------ 21.第 21 章 柴思音代为给出了一个决定,林翔十分的为难:“柴姑娘,柳将军他……” 柴思音十分淡定的打断:“林先锋,就算你们留在这里,也未必能顺利的进去,何必让大家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你放心,先带人回去吧,之前咱们也并没有和神龙寨这边商量好就做出了决定,也的确是我们想的不够周全。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柴思音说着说着,望向为首的刀哥:“这位大哥,我们的人可以先行撤离,但是小女子此次也是身负重任来到神龙寨,还请大哥请出寨主,小女子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寨主商议。” 这个姑娘很多兄弟,包括刀哥在内都见到过,之前在山下,从从容容跟个仙女儿似的。现在她站出来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刀哥都不好贸然打断,反倒正经起一张脸:“姑娘,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还是快回去吧!现在天还没黑,等到天黑了,下山就更难走了!” 柴思音神色淡定,看着就不会轻易的罢休:“大哥,我是真的有事情想要面见寨主,还希望大哥不要为难我。” 刀哥觉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一个姑娘,好像有点残忍,刚好这个时候身后又有动静,回头一看,是高義带着周砍下来了。 万淑儿忍不住偷偷去看过来的那个人。 他应该是受了伤,穿着粗布衣裳连装短打,有些地方还露出了缠在身上的纱布,个头很高,身材修长健壮,那张脸……大概是常年待在山里上上下下,肤色有些黝黑,可却是真正的俊朗!万淑儿忍不住拽紧了手里的帕子。 高義破开人群走了出来,刀哥也顺势让开,站在了高義身后。柴思音看到高義,端正的施了一礼,一旁的万淑儿看在眼里,也跟着见礼。开玩笑,活在深山里的汉子哪里见过这样温柔如水的女人!?还行礼呐!哎哟哟那微微一蹲的样子可真好看! 刀哥和周砍都看直了眼睛,这女人的纤腰,还真是好看! 柴思音向高義见了礼,盈盈一笑:“高寨主,又见面了。” 高義目光淡淡的:“姑娘,这地方不是你应该来的。”目光又扫了她身后的一群人:“这些人,哪儿来的就往哪儿回去吧。” 林翔气的恨不得立刻拔刀打一架才舒坦,然而柴思音已经率先开口:“高寨主,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恶意。寨中兄弟的身份录入你们不想做可以不做,但是有些事情,怕是寨主不想做也应当做。” 高義笑了笑:“姑娘这话说的可真是有力道,怎么,还有什么是高某不想做也必须做的!?” 柴思音背脊挺拔,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如果高寨主真的希望寨中的兄弟能够走上一条光明之路,有新的人生,那这件事情,高寨主你不应该拒绝。[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高義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目光如炬的盯着柴思音看。柴思音则是立在那里,丝毫没有被这个眼神吓退半分。一旁的万淑儿被高義的眼神震慑到了,可是再看看柴思音的淡然,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没有用,想到柴思音交代的事情,她也暗中给自己带起——她绝不能让表姐失望! 长生寨传来消息的时候,顾筝正在帮顾重洗头。顾重这几年的白发生的很是厉害,散开发髻,里面都是白发。顾筝握着父亲的白发,看着他依旧可以窥伺到几分俊朗的侧颜,心中一阵酸楚。可是顾重低着头似乎十分的难受,又有水进到眼睛里,顿时就不乐意了,甩着头发要直起身子:“阿筝!难受!” 顾筝被甩了一身的水,赶紧帮他冲洗。也是在这个时候,化身为包打听的胡措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阿筝!阿筝!大消息!” 顾筝被胡措激动地摇晃着,越发的将水溅到顾重的眼睛里,顾重眼睛难受,竟然哇哇哭了起来,活像个孩子。听到声音的顾卿和阿福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个阵仗,赶紧帮着顾筝给顾重洗头。顾筝狠狠地瞪了胡措一眼,胡措自知理亏,可是心里憋着大消息又不能不说,将顾筝拉到一边:“大消息!真的是大消息!” 顾筝甩了甩手上的水:“什么消息,吴军上来了?” 胡措轻哼一声:“上是上来了,可是一大批人又被一脚踹下山了!” 顾筝扯了帕子擦手:“哦,然后呢?” 胡措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一些:“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遇到吴军的时候,军队里的那个女人!?听说高義把柳邵的将领和在县城找来给山里兄弟做身份录入的里长啊什么的全都赶走了,却偏偏把那个姑娘留下来了!已经留在长生寨了呢!” 顾筝的动作微微一顿:“姑娘?” 胡措有些惊讶:“你不记得了,就是跟在柳邵军队里的!?” 顾筝微微垂眸:“不认得,没印象了。” 胡措啧啧摇头:“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啊!说进就给进了!不过柳邵的人是真的都走了!阿筝,你不好奇嘛!?那姑娘是跟着柳邵的吧?这柳邵到底卖的什么关子,送个女人上来?” 顾筝将手擦干净了,瞟了胡措一眼:“你都说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有什么好好奇的?” 胡措撇撇嘴,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顾筝明显比较关心顾重的头洗好了没有,好在顾卿有着丰富的给阿福洗头的经验,三两下就帮顾重解决好了。顾重洗的舒舒服服的,擦头发的时候看到顾筝,一脸的嫌弃:“不要阿筝洗!” 顾卿忍俊不禁,冲顾筝得意的扎眼,顾筝难得的摆出脾气,把手里给他擦头发的帕子一摔,佯装生气:“再求我我也不给你洗!” 顾重还真的闹起脾气,哼哼着扭头望向一旁。 看着顾筝好像生气了,阿福非常乖巧的把自己收藏的宝贝蜜饯分享出来:“姨母,吃蜜饯。”顾筝抱起阿福,走到顾重面前,捉着阿福的小手:“要不要给外公一个?” 顾重瞟了一眼阿福,忽然就严肃起一张脸:“不要吃甜食!” 阿福小小虎躯一震,飞快的把蜜饯塞进了嘴巴里,惹得一边的顾卿和胡措都哈哈大笑。阿福最怕外公责备,装作可怜兮兮的窝进顾筝的怀里,还不忘记飞快的嚼蜜饯。 顾重非常严肃的看着阿福,还在不断的念叨着不要多吃甜食,顾卿已经上前搀扶住他:“爹,你头发还没干,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顾重认真的嘱咐她:“不要吃太多甜食!” 顾卿:“好好好……不吃不吃……”给胡措使了个眼色,胡措立马搀扶着另外一边,跟着进去了。 顾筝抱着两腮鼓鼓的小阿福,坐在门口的一块大石磨上,阿福瞅瞅顾筝,忽然伸手摸摸她的脸:“姨母,你不开心吗?” 顾筝笑笑:“嗯……只是有点想外祖母了。” 外祖母啊……阿福没有见过,他歪歪脑袋:“外祖母会凶吗?” 顾筝正经的点头:“凶。” 阿福缩缩脖子,本来想说“我不要外祖母”,忽然又不敢说了,只是紧紧地抱着顾筝。 顾筝摸摸阿福的脖子:“阿福,外祖父身上有病,不能生气,也不能受刺激,你听话,以后不要惹外祖父生气,好嘛?” 阿福似懂非懂的皱着眉头,然后重重一点头:“不惹外祖父生气!要阿筝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阿福很喜欢顾筝,有时候也不叫她姨母,反倒学着胡措那样“阿筝阿筝”的叫,宛若一个小大人。 顾筝笑笑:“阿福乖。” *** 山上来什么人,好像对顾筝完全没有影响,没过多久,神龙寨这边像是收到什么消息,众多兄弟都整装待发的站成队列,要往下面的寨子走。眼看着已经到了饭点,五娘和春花都亲自把食物送上来了,神龙寨这边却没人。 顾筝这才知道,送食物有专用的一条道,走起来也方便,有些事物甚至是直接到悬崖峭壁那一头,用升降吊梯给直接运上来。不过是一个土匪山寨,却比山下那些县城还要更精于设计,顾筝忽然对这个山寨有些另眼相看。不过现在,她首要一个要面对的,俨然是春花的敌意。 山上的兄弟都往长生寨去了,乔瑾瑜却还留在这里,春花将乔瑾瑜的伙食另外准备好了,当着顾筝的面亲自送过去。倒是五娘,看着有些错愕的顾筝,笑着解释道:“看着你和乔先生住得近,小丫头有些吃味儿,你别跟她一般计较,寨主已经吩咐过我们了,往后你们进了神龙寨,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分你我,春花这个孩子还有些孩子心性,有时候也会冲动行事,顾姑娘别跟她一般计较就是。” 顾筝笑笑:“不会。” 这一边,春花带着吃的去到了乔瑾瑜的房间,却没想到周砍和阿庆都在。周砍向来是跟着高義的,现在高義在下面召集了兄弟过去,他怎么留在这里了? 阿庆见到春花,立马帮手来张罗食物,春花留了个心,听着周砍和乔瑾瑜的谈话。 周砍一脸无奈,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现在兄弟们被召集到下面,听说是要学什么吴国的礼仪,还是那个女的亲自主持做老师,老大居然同意了!”最后一句,周砍说的格外的激动。 乔瑾瑜倒是十分的淡定,他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这在偷听的春花,春花脸一红,飞快的别过脸去,乔瑾瑜笑笑,跳开周砍的话,直接对春花说道:“春花,上次高義是不是往你那里丢了一个人让你们帮忙看管?” 忽然被问话,春花整个人都十分的激动,她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是有一个!” 这还是上次高義让周砍和刀哥送回来的一个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听说是山上出现的装鬼的女人,形迹可疑,就直接让周砍他们丢在柴房了,由五娘和春花负责看管。 “锁的牢牢的,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春花拍拍胸脯。 乔瑾瑜微微蹙眉:“她平日里都没什么别的反应,也没什么别的奇怪的举动吗?” 春花有点不懂为什么乔瑾瑜的注意力总是在别的女人身上,先是那个居然空降到神龙寨的顾姓女子一家,现在又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嗯,平常没什么问题,也没看到有什么可疑的……” 乔瑾瑜想了想,又道:“顾筝有没有见过那个女子?” 春花好像终于放弃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有问必答:“这我不清楚,不过上山之后,顾姑娘应该没见过这个人。” 乔瑾瑜就着这句话思索了片刻,望向春花:“交给你一个任务。” 春花顿时精神一振——虽然没能成为男神的关注,但是能为男神效劳也是十分让人骄傲的! 乔瑾瑜被她的样子样子逗笑了,他轻咳一声,说道:“找个机会,让顾姑娘和那个女子碰上一面……” ------------ 22.第 22 章 按照高義的命令,每个寨里派遣了七八个兄弟前往长生寨,不稍片刻,长生寨中已经聚集百人,彼时的柴思音,已经换上浅绿深衣,褪去了几分出尘飘逸的仙气儿,但也端庄优雅不失仪态。[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高寨主,这是……”柴思音只要扫一眼就知道神龙寨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人,高義陪坐在一旁,淡淡一笑:“柴姑娘,照你所言,我寨中兄弟戾气太重,冒然入城与旁人生出些矛盾,届时同样会惹些麻烦,可若是真的要让每一个兄弟都来跟着姑娘学一学礼仪,无论是时间上还是姑娘的精力上,只怕都没有什么可能性,高某找来的都是寨中天资过人的兄弟们,只要姑娘稍作教导,他们回去了自会与其他兄弟学习切磋,这样一来,既节省了时间,也为姑娘节省了一些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柴思音的神色闪过一丝不悦,但也仅仅是一闪而逝,高義权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一本正经的对来到长生寨的兄弟命令道:“从今日起,你们每日的操练可减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好好的跟着柴姑娘学习吴国礼仪,回到各自的寨中,需得将当日所得传授给其他的兄弟,倘若日后谁入了城中,却不知礼仪惹出什么乱子,寨中规矩处置!” 高義此话一出,下方一片哗然——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来学什么无聊的礼仪!? 比起下方的喧哗,一边的刀哥和周砍对视一眼,眼神各自有个各自的高深—— 周砍:下面第三排第二个,那个不是新天寨的瘸子吗!?你敢说他比老子还聪颖!? 刀哥:冷漠脸。 周砍:那个那个!长生寨后崖运饭菜的刘斧头!他学个屁的礼仪啊!? 刀哥:望天。 周砍倒抽一口冷气,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大挑出来的还真是……人才啊!表面上看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可这一个个不是蠢就是笨,那个刘斧头上次把一个寨子的饭菜都送错了,差点被五娘打成智障!到现在依旧是个不长记性的!这样的一群人聚在一起……这不是……捉弄人家姑娘么! 周砍觉得老大这个做可能有点过分,但是现在这个场合,他拆穿这个骗局,就等于拆散了自己的身体…… “长生寨离山下更近,房屋也有空闲,往后兄弟们学习,会直接在长生寨辟出一块地方来给两位姑娘,两位姑娘平日无事的时候,下山也方便。”高義这样的安排,万淑儿是半点意见都没有的,这山中蚊虫多得很,她都带了驱蚊虫的香包,可是还是觉得身上痒痒的很奇怪,反观柴思音,她朝着更深处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浅浅一笑:“一切自有高寨主安排,我们自然没有异议。” 话是这么说,但是柴思音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高義爽朗一笑:“既然两位姑娘都没有什么异议了,那就这么定了。姑娘不辞辛劳来为我们寨中兄弟传授礼仪之道,也算是我们的良师,今日姑娘留在此处,我们必然要好好招待,姑娘现在要是没别的事情,就先回房休息吧。” 林翔要负责把其他人带回去,稍后自然会再回来,现在柴思音这边只有几个护卫和家奴婢女,再就是一个万淑儿,两人自然显得有些拘谨,好在高義虽然是个土匪头子,却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说安排住处,真的就是实实在在的住处,更让人感动的是,屋里的东西一应俱全,锅碗瓢盆,女儿家梳妆之用的东西,一样不少,万淑儿原本以为这地方会很差劲,可是真正住进来,却心中一动。 她看了看外面已经不在的高義,悄悄的跑到柴思音的面前:“表姐,这个寨主还挺细心的,东西都准备得这么齐备。” 柴思音也有些意外,这些东西,未免过于精心准备,再说她们是今天刚刚到的,这么快一间房就准备好了?再看看这屋子,虽然不及那精雕细琢的红墙砖瓦,却结实宽敞,屋内干净整洁,再配上这些用品,住在这深山中,当真是必有一番风味,宛若隐居谪仙。即便是柴思音这样的女子,也对这个寨子有些另眼相看了! “现在咱们已经进来了,凡事不要张扬,不要生事。你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的教导他们俗世礼仪,虽说未必指望他们成才,可是这也是我向明修讨来的一个机会,倘若他日他们今日城中依旧胡乱生事,就当真是的毁了我的名声了!” 万淑儿笑嘻嘻的用手刮了刮柴思音的鼻子:“得了吧表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哪是怕在别人面前毁了自己的名声?你是怕在柳将军面前毁了自己的名声!你啊……”说着说着,万淑儿笑了起来,柴思音有些尴尬,一跺脚作势要打人:“我让你胡说!”万淑儿面色一惊,笑着要躲开,两姐妹还没追赶起来,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同时安静下来,互相看着,又笑作一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高義把那两个女人安排好了,便回到了神龙寨。其实他只是从每个寨子里抽取一部分人,大部分的兄弟每日还是照常进行着操练,那些被抽调出去的兄弟回来跟其他人讲了之后,大家都是一片羡慕——不用操练,还能看姑娘!这是大大的福气啊!老大为什么这么偏心!再一看被抽调出去的老弱病残,这些汉子们又不服气了,明明是他们比较棒! 高義没有过多的解释,毕竟他是这里的老大,他的话说一遍就够了,其他人纵然再不解疑惑,也只能每天继续苦逼的操练。可是让高義感到奇怪的是,经过下面那么多个寨子都听到了些小声讨论,可回到神龙寨的时候,寨子里……好像怪怪的。 已经过了饭点,通常他没吃饭,乔瑾瑜那边的阿庆肯定会为他留一些,谁料高義来到乔瑾瑜这边,才发现这边竟然聚集了一大批兄弟,一个个吆喝着,似乎是在围观什么,连高義过来都没人查觉。 “锤哥!锤哥干死这个老头!” “锤哥!锤哥!” “锤哥干!干!干!” 激动不已的加油呐喊声起此彼伏,几乎要淹没一切。高義站在最外层,伸手戳了戳前面一个人的肩膀,奈何这人太过投入,加油呐喊的面红耳赤,出去干架也未必有这样的气势。高義脸上一沉,直接把这人拉扯过来,于是,原本还激动不已的加油呐喊声,顿时就被高義的一张脸吓得悄无声息,整个人都瑟缩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这边的动静,身边几个都望向高義,纷纷噤若寒蝉,高義也不多说,直接往里面,这会儿回过神来的兄弟们一个个自动让开一条道,高義也顺利的拨开了人群,看到了最内层的激烈战况。 手绘棋盘一样的板子,上面放着涂了颜色的石头,棋盘两边,一边坐着神龙寨力大无穷的王大锤,另一边……高義心中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 另外一边,赫然坐着那个神智有点不清醒的顾重! 顾重一身粗布深衣盘腿而,两手搭在膝上,颌下胡须飘逸,双目微阖。如果不是高義之前见过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几乎真的要以为这是个世外高人。而顾重身边站了两个人,一个是身上挂满了食物的胡措,另一个是还在努力把自己面前的食物整理好往胡措身上挂的小阿福。两个人都兴奋的很,看着这些食物两眼都在发光。而另一边,王大锤手里握着五片木块,迟迟没有掷下。 高義随手扯了一个人:“这在干什么?” “老大!这老头邪乎了!咱们兄弟都输在他手上了!” 输?高義皱起眉头:“你们在干什么?这又是什么?” “这是……”被问到的人扯了扯旁边的人:“刚才那姑娘说这叫什么来着?” “什么猪……什么出的……” “樗蒲?”高義眉毛微挑,那两人一脸恍然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 “老大,这是他们摆的一个局,说是就跟下棋似的,碰的是运气!就那个木板,掷出来的彩数决定走的步数,那老头也不知道施了什么妖术,把把都赢!可他们又不要银钱,输了的就送吃的!这就……”后面的就没再说下去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胡措身上挂满了吃的,摆明了是顾重大杀四方! 可顾重胜不骄,反倒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一边的王大锤额头都在冒汗,迟迟不掷五木,顾重既不着急也不催促,一边的小阿福还剥了个野果子递给顾重吃,顾重掀开眼,立马笑呵呵的吃起来。 最后,大概是有些挂不住面子了,王大锤心一横,掷了一把,周遭顿时一片叹气失望之声,看本尊的样子,这彩数应当也不是什么好的结果。高義转过头朝一边扫了扫,并没有看见乔瑾瑜。 “看见乔先生了吗?” “乔先生在屋里呢!” 高義二话不说,直接往顾筝屋子的方向走。结果人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乔瑾瑜的轻笑声。高義的步子一顿,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谈话。 “顾先生宝刀未老,看来你们未来三个月的伙食都不用愁了。” 乔瑾瑜话音未落,竟是春花先传来了撒泼耍赖的声音:“她……她耍赖!有本事自己来啊!让个老头出马算什么!你说跟我赌!那就该你本人跟我赌!” 没有听到顾筝的声音,可是高義的脑子里竟不自觉地勾勒出顾筝无声轻笑的样子来。既然有春花在,他大概可以猜想,兴许是顾筝和春花有了什么摩擦,顾筝摆了个局,让顾重出去大杀四方,自己占了上风,气的春花撒泼。可是顾重…… 高義想到了之前乔瑾瑜说的那些事情…… 如果顾筝就是那位韩夫人的女儿,这个顾重岂不是乔先生口中的那位顾大公子? 可仅凭相貌来看,乔瑾瑜尚且风流倜傥,顾重却已经两鬓斑白,连精神也不太正常,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在不惑之年,就已经有了半百之貌? 春花大概是气急了,脚下生风的往外冲,刚一出来就撞上了站在门外的高義,嗷的一声退了好几步:“寨主,你怎么站在外面也不出声啊!” 春花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阿庆冲了出来,果然就看到高義站在外面,忙不迭的把人请了进来,高義背着手,一进来就看到和乔瑾瑜对坐下棋的顾筝,不自觉得又想起了外面那个一本正经的顾重。他冲顾筝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顾筝随手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现在有人来了,我就不陪先生了。” 正好外面似乎也告一段落,胡措兴冲冲的和小阿福带着一大筐子东西跑进来:“阿筝!看有好多吃的!” 小阿福:“吃的!吃的!” 顾筝摸摸阿福的头:“把东西收好吧。”说到这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气鼓鼓的春花:“田姑娘,这些……我们可以收下吧?” 开的是赌局,愿赌就要服输,春花扭过脸:“拿走吧!” 高義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等到阿福欢呼着将东西放到后面的灶房的时候,才坐在乔瑾瑜的对面:“先生素来不喜欢喧哗,今日却挨着这嘈杂的赌局下棋,倒也是挺有兴致的。” 乔瑾瑜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揶揄?他伸手去收棋盘:“来了客人,自然要作陪,你是主人,也不见你招待,现在倒还打趣起我来了。”看一眼外面:“怎么不去凑凑热闹?” 高義抄起手:“寨中事务繁杂,我倒真没有这个闲工夫。” 乔瑾瑜笑笑,不再说话。 可是高義心里憋着疑问,坐了一会儿,见乔瑾瑜不动如山,还是败给他:“乔先生,外面那个顾重……” 乔瑾瑜收棋子的手一顿,下一刻又恢复如常,继续捡棋子。高義将这一反应收在眼中,大概也明白了自己想的没错。高義没有再多问,乔瑾瑜收完了棋子,将棋盒往棋盘上重重一放:“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惜了……” 高義听着这话,神色冷冽起来,他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那边的喧哗,顾重是大获全胜,却始终不喜不悲,宛若一个抽空了魂魄的布偶一般。想起乔瑾瑜描述的那个韩夫人的夫君,只怕是个人都难以将他们想象成同一个人。 外面的局终于还是算了,听说不少兄弟都输惨了,回去的路上,一个个都愤愤不已的吐槽——那五木板就像是从老头身上长出来的异样,只要是他掷,三次里面必有一次是重彩!可是仔细检查那木板,又没有什么机括。真是叫人生气!大家约好了隔日再来找场子,便纷纷回去练手了。 曲终人散,顾重还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目光痴痴地盯着面前的棋盘,盘着腿一动不动。 顾筝站在屋子里远远地看着外面,没有让任何人去打扰顾重。 胡措带着阿福和顾卿去后院摘野果子吃,乔瑾瑜由阿庆推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安静的针落可闻,连一个脚步声都清清楚楚。 “这里好歹是女子的闺房,寨主进来的时候都不敲门么。”顾筝目不斜视的看着窗外,话却是对着已经撩起帘子站在门口的高義说的。 高義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他拨开帘子直接走进来,和顾筝一同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顾重。 “我虽不懂医术药理,却也知道,患疯病之人,十有八九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记得你第一次上山,给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有充足的药草给你的父亲。我有些好奇,与其这样治标不治本的用药,为什么不彻底的治好他?我知道胡措的医术……” “高寨主,我既然选择给父亲用药,自然有我的道理。多谢你的关心,我父亲现在这样……很好。”顾筝打断高義的话,冲他淡淡一笑,转身就要出去。 高義直接伸手将她的脖子圈住给勾了回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顾筝的身高,他做这个动作简直信手拈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着了迷一般的想要将她拉回来,一股温香扑面而来,高義垂眸看着臂弯中显出怒色的女人,在她发怒之前低声道:“你是他么?你懂他真的想要什么吗?也许他一早就想清醒过来呢?” 连着三句话,实实在在的戳在了顾筝的心头,她忽然发力想要将他推开,这一次高義根本不使力气,任由她挣开。 “我说了,这是别人的家事,少多管闲事!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可以让我们安心的躲在山中,不问世事,不被涉及过往。你现在的问题已经越界,还请适可而止。” 高義冷笑,他一把捉住顾筝的手腕举在眼前,句句逼迫:“你分明觉得我说的对,做出这么一副生气的样子,只是因为说中了你的心事,你要真的觉得自己有道理,就不会用外人的借口来抵挡我,我告诉你,进了我高義的地方,就是我的人。” “你……”顾筝猛地抬头,高義却笑了:“这就是我的规矩,别跟我争辩,山贼要什么脸面讲什么道理?” 高義不会被一个小女人的目光给震慑到,他乐的和她四目相对,看看谁逼得谁闪躲。顾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但是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坦荡,反倒让她心中一虚,不自然的躲开。 下巴忽然被一只手捏住,别开的目光又重新被掰了回去。 高義似笑非笑:“躲什么啊?是不是发现拼道理也拼不过我?”他将顾筝的情绪把握的很到位,在顾筝恼怒爆发的前一刻,飞快的松开她,抢先说道:“顾筝,你最好弄清楚,或许一直以来都不是顾先生不愿意醒过来,而是你不愿意让他醒过来。每个人都有清醒的面对一切的权利,而不是由你这样单方面的决定一切。” 顾筝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久到高義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留意。 胡措和阿福整理的食物都是寨中各个家里的新鲜食材,山寨里有指的药田和菜地,连面粉都是新鲜磨的。可是当时准备的时候,偏偏就少了一些厨具,空有一个灶房,实在是难有用武之地。 顾卿在一边出主意:“将这些东西都送去五娘那里吧。” 胡措想了想,这主意还真不错。其实今天之所以起口角,不过是春花看不惯他们,说他们有点在山寨里面白吃白喝的嫌疑,顾筝信口对了几句,春花就炸了,一来是不胜其烦,二来也是希望以后能安静些,顾筝就摆了那个樗蒲局,彻彻底底的赢了一筐食材回来。 “不错不错,这个好!省的我们动手了!”这些东西是他们正大光明的赢回来的,就算是他们的东西了,在山寨里面也算是有自己的小财产,就算吃也不算是白吃!甚好!甚好! 几个人这样合计好了,顾卿去找顾筝:“这东西不少,一起送到五娘那里吧。” 顾筝有些失神,看了一眼窗外,却不见顾重。顾卿点点她的头:“父亲刚才喝了药就已经睡下了,你怎么回事,神不守舍的。” 顾筝牵强的笑笑:“没……没什么……不是要送东西吗?走吧。” 顾卿看出她有心事,但是也不多说,几个人一合计,找阿庆要了个板车,将东西都运到了五娘那里。春花今天在顾筝这里栽了一局,也不好再在伙食上面刁难她们,只是在看到这一车食材的时候,忽然一愣,然后说道:“这么多东西!我们这里哪有地方放!” 五娘奇怪:“后面不是还有个库房么!” 春花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看了顾筝一眼:“您老糊涂啦!里面还关着人呐!又不许她乱跑,哪有地方啊!” 果不其然,一句“关着人”引起了顾筝的注意:“还有人?什么人?” 春花按照套路来:“不就是个女人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关了好些日子了……” 女人?顾筝心里一动,想起了那天晚上从村子出来,和高義在山上抓到的那个女鬼——他当时的确是把人带回来了,怎么人都没处理,还关着? ------------ 23.第 23 章 如果不是春花忽然提到那个女人,顾筝几乎都要忘记了。(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关押着女人的地方是五娘这边原本堆放食材的地方,顾筝在春花的带领下来到门口,春花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顾筝愣了一愣:“我自己看?” 春花撇撇嘴:“我多的是活儿要干!还整天的而要跟着你屁股后面么!”说完,非常嫌弃的丢了钥匙转身走了。顾筝看着手里忽然多出来的一把钥匙,又看看那把锁,真是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就在她犹豫期间,里面的人忽然丢出一句话来:“哟,今天换了个人送饭啊!” 顾筝回过神来,不期然的就和窗户缝里面的那只眼睛对上了,那只眼睛眨了眨,然后是一串笑声:“不是送饭的啊……” 顾筝捕捉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窗户后面隐隐约约的人影,心中有了计较。她将钥匙亮在她面前:“想出来吗?” 那女子竟然分毫不着急:“出不出来有什么关系?这儿有瓦遮头有吃的填肚子,还不用干活儿,我可的开心,最好是关我一辈子!” 片刻之后,门锁应声而落。 顾筝推开门,猝不及防的被里面冲出来的黑影给擒住,纤细的手臂从后面箍住她的脖子,掌下翻出一片白刃,那女子生的纤细高挑,和顾筝差不多,呵呵的笑着:“怎么这么傻啊,几句话就骗得你开了门?” 顾筝面不改色的保持着这个被她挟持的姿势,淡淡一笑:“好玩吗?” 那女人似乎是歪着头看了看她,好像是在揣摩她那句话是真的淡定还是强装镇定。顾筝好像怕她看不清楚似的,还十分的配合的转过头让她看了一眼:“姑娘,如果你能仅凭着劫持我就顺利脱身,刚才我也未必会痛快开门。挟持一个完全没有价值的人,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你可能就真的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土匪寨子了。” 顾筝是真心的劝说,后面一时间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脖子上的牵制忽然就撤掉了,那女子将薄薄的白刃收了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就收到了不知道哪个地方,好像从来不曾掏出过这样一片白刃似的:“嘁,没意思。” 顾筝得以转过身来正面打量这个女子。她那一身的衣裳在这里摸爬滚打几天,早就灰扑扑的看不清原貌了,她竟然也不在乎,胡乱的拍拍,终于将衣角处的部分刺绣花样给拍干净了,顾筝的目光在她的衣裳上面停了一眼,旋即勾唇一笑,温声问道:“我姓顾,不知姑娘贵姓?” 那女子顿时皱起眉头,嫌恶的摆摆手:“别跟我一套一套的,叫我阿笙吧。” “阿笙……”顾筝喃喃道。 阿笙将自己整理了一番,这才正眼望向顾筝:“看样子,你比那个傻妞聪明些,是个能说话的,尽管告诉你们掌事的,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们关着我根本不会有好处,还有,千万别得罪姑奶奶我,否则我死也要搅得你们这个破寨子鸡犬不宁!” 还真是……好大的口气。顾筝摸摸自己的脖子,做出一副无奈的愁容:“姑娘,既然你也觉得什么事情都要找讲得通道里的人说,那姑娘必然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你擅自闯入的是神龙寨,国有国法,寨有寨规,你大半夜的出现在深山中吓唬人,现在被抓住了,还不许别人怀疑怀疑你么?” 阿笙哼哼:“反正我什么都没做!什么神龙寨!不就是一群自封为王的土匪么!靠的是拳头,讲的是霸道!我讲道理他们就听得进去了?你……”说着说着,阿笙忽然就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起顾筝,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大惊道:“你……你不是那个晚上的女人么!”乍一想又觉得不对:“你不是离开山里了么!” 顾筝被揭穿了,也不着急辩解,反倒慢悠悠的:“这——”目光露出狡黠笑容:“你也信?” 阿笙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顿时有些生气:“你骗我!”想到自己是怎么被抓过来的,愤愤道:“你真阴险!” 顾筝环视了一眼库房外面,就是一个环绕的小院子,一边还有茅房,她笑笑:“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好好在外面活动活动筋骨吧,我劝你一句,这神龙寨别到处乱闯,要是真的踩了什么陷阱没人救,发烂发臭死在山里,你就知道被关在这里有多幸运。” 阿笙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飞速的思考,下一刻,她忽然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一个饿虎扑食直接扑向顾筝,顾筝没有防备,被冲撞的连退几步,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阿笙的赞美。 “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从今天起咱们就是朋友了!你放心,我不会随便乱走的,不过你到底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啊?你是这里的什么人?我能去你那里玩吗?” 顾筝觉得这个阿笙真是一时一个想法,情绪变换的也快,性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她伸手将她的胳膊都推开,淡淡道:“等你完全不闹事的时候,也许这里真的会收留你,为自己辩解一万句,也不如身体力行的不去做那些让人怀疑的事情,送饭的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好自为之。求书网www.qiushu.Cc” 阿笙一把拉住她:“你不带我走啊?” 顾筝无奈苦笑:“姑娘,我也要带的走啊。” 阿笙悻悻的松开手,胡乱摆摆:“算了算了,反正你们还是怀疑我!”然后煞有其事的走回那库房,一本正经的把门合上,透着窗户的缝缝瞄她:“怎么样!?我现在把自己关起来,够不够证明我的清白呀!?” 顾筝开始觉得这个阿笙有些可爱了。她笑着摇摇头,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阿笙的呼和:“喂!咱们算朋友了啊!” 顾筝背着她举起手挥了挥,步子却是一刻不停的往外走,等到走出小院子的范围之后,她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走出几步回头看,阿笙俨然已经不慌不忙的回了窝。顾筝回过头来,加快步子往自己的住处走。 当时从番阳县离开,因为走得十分的着急,所以很多行李只能收拾最重要的,不可否认,对于胡措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老爹留给他的医术,而对于顾筝来说,最重要的是她这几年来四处收集的一些民间书册。她一阵风一般的冲回来,进了屋子就开始翻箱倒柜。顾卿给胡措使了个眼色,胡措立马就跟了进来,一看到顾筝那架势,顿时就不好了:“啊啊啊你慢点啊!我的书!我的书!” 胡老先生的医术散落一地,顾筝则是一股脑的翻找着什么,胡措心疼的一本一本收拾,嚷嚷道:“你到底找什么呢!” 顾筝从一堆书里面抬起头来:“记不记得我收过一本《兵器录》?” 胡措想了想,恍然大悟:“啊——是不是那本封面烫了金字的那个?” 顾筝面露一喜:“对!就是那个!” 胡措摊手:“丢了啊。” 丢了!?顾筝差点徒手撕了他:“什么时候丢的?谁让你丢的!?” 胡措特备委屈:“你凶什么凶!那时候咱们离开,东西总不能全都带走吧!我记得我当时还问你来着,你也没说带着啊!”然后哼哼:“都是斯文人,看什么兵器录……” 顾筝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是离开番阳县的那一天情况紧急,她整个人也慌乱,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兵器录? 顾卿听倒两人的动静,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吵什么呢?” 胡措气咻咻的把顾筝发神经的事情告诉了顾卿,顾卿皱着眉头想了想:“那本烫金字的书……” 下方的帘子后面又钻出一颗小脑袋,阿福非常积极:“阿筝我看过!” 顾卿被儿子的样子逗笑了,她摸摸阿福的头,又望向顾筝:“咱们那时候走的急,东西未必都带着,你也别着急,你找那本书做什么?我好想也看过,说不定能帮上忙。” 现在要回去拿也不太现实,谁知道那个家里已经成什么样子了?死马当活马医,顾筝一边比划一边说:“很薄,经过定制的护刃可以收在衣袖里,可以随时抽出藏在手间,那种薄刃,大姐你有没有印象?” 顾卿细细的思索了片刻,抿唇一笑:“有。” *** 乔瑾瑜看着面前忙活着拿文房四宝的胡措,唇角微翘:“画图纸?” 胡措一本正经的点头:“嗯!好像是要做什么!谁知道呢!多谢啊!”他摇了摇手里包好的文房四宝,大摇大摆的走了。乔瑾瑜看了看身边的阿庆:“去看看。” 阿庆领命,立马跟了上去。原本以为这顾家姐妹是要做什么神秘的事情,奈何等到阿庆来到他们这边的时候,才发现顾家姐妹已经找了刀哥和周砍。 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和这两个人接触的最多,所以顾筝第一时间就是请他们来。 周砍和刀哥一脸严肃的看着坐在板凳前,就这一个小凳子画图纸的顾卿,还没看到头就开始嚷嚷:“你开什么玩笑!这绝对不可能!” 刀哥虽然没有那么激动,但是显然也是持否定意见:“顾姑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顾筝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看着画图的顾卿。顾卿全然没有被一旁的讨论声影响,她凭借自己看书之后的记忆将图纸画了出来,完了之后稍微吹干了些,递给顾筝:“就是这样。” 顾筝惊喜的接过,目光一亮:“对!就是这个!” 顾卿虽然没有被刀哥他们影响,但是也很疑惑:“阿筝,书中所说始终有真有假,这刀刃除非是非常高深的技术,否则很难磨得这样轻薄且不易折,还要制定同样大小的护刃,你想一想,那中间的凹槽要无缝掘出,该有多细致的人才能做到?” 顾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敛去,从容的收起画纸,也没有多说什么。一旁的刀哥和周砍一脸莫名其妙,周砍忍不住问道:“顾姑娘,你叫我们来干什么?” 顾卿遗憾的看了两个汉子一眼,顾筝则是歉意一笑:“没什么,先前想要请两位大哥做点苦力,现在看来,这可不是苦力活,所以也用不上两位大哥了。” 顾卿深以为然,这当然不是苦力活,而是技术活,但是于此同时,她心中也越发的好奇,为什么顾筝会忽然提到这个东西。 顾筝眼尖的看到了阿庆,忽然将自己手中的画纸递给了他,阿庆原本想要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结果就因为顾筝这一举动,根本不需要废话,他的意图就已经暴露了。他尴尬的笑笑,接过那画纸回去复命,周砍和刀哥因为技术不过关免去了一次被使唤的机会,也走了,但是两人觉得奇怪,回去的路上转道去找高義。 顾卿等到人都走了,才轻声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顾筝言简意赅的摊手:“闲得慌呗。” 顾卿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无奈的摇头:“我看真是闲的你了!” 而另一边,阿庆匆匆茫茫的把画纸给了乔瑾瑜,又将自己看到的都复述了一遍,最后才说道:“顾姑娘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将这个交给先生。” 乔瑾瑜接过画纸,翻开垂眼一看,目光不由得一怔。 正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拈,就将乔瑾瑜摊开的画给拿走,乔瑾瑜抬起头,就看到高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手里拿着阿庆交过来的画纸,眉头微蹙的盯着上面的图案。 刀哥和周砍跟在后面,周砍连连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那个小娘子画的就是这个!” 高義合上画纸:“当日将人抓回来,先生看了两眼就将她关起来,莫非就是为了等今,等这么一个东西?” 乔瑾瑜摇摇头:“并不全是如此,只是我心里有些疑惑。” 高義没有追问这个疑惑到底是什么,又重新摊开了画纸,细细的端详,末了冲着阿庆问道:“这是顾筝画的?” 阿庆摇头:“不不不,是另一位顾夫人画的,那位顾姑娘在一旁指导。” 乔瑾瑜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愉悦:“今日阿筝见过那女子,这便是她见过那女子之后得出的一个结论。”伸手接过阿庆递过来的茶水,又带上了几分针对于高義的嘲笑:“同样是看一个人,人家姑娘可比你细心。” 这话,高義无从反驳。 大概是依山而居的原因,若是没有体力是很难在神龙寨中占据一份地位的,寨中的女人喜欢用刀,男人更是倾向于厚重的武器,仿佛武器越有分量,就代表着人的力量越强大,还真的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么轻薄的小刀片。再说,男儿交战,是一份力量对决,大家也不稀罕用这些暗器伤人,太过卑鄙无耻。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高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那种薄薄的武器有特别的注意的。 但是乔瑾瑜的话也再一次提醒了高義——为什么这个顾筝什么都有所涉猎?先前是些类似于樗蒲的玩意儿,现在又开始涉猎兵器?有什么是她没兴趣的从不涉猎的? 从一开始,乔瑾瑜对顾筝就有一种莫名的信心,这种信心促使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对顾筝产生好奇。现在,面对着这样一张画纸,高義的好奇无疑又升了一个层度。 “之前我不懂,现在算是明白了,先生哪是为了留住那个女子细细观察?分明是留着那女子,借一个顾筝来讽刺我读书少。”高義半是玩笑办事认真的自嘲:“让先生见笑了。” 乔瑾瑜对高義的自嘲显然不赞同:“我并不是为了让谁来讽刺你。相反,我倒是希望你能帮一个忙……” 高義爽快:“先生请说。” 乔瑾瑜笑着摇摇头:“现在还没到时候,等到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的。” 这关子卖的……高義把玩着手中的画纸,忽然觉得现在的情况好像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复杂了…… *** 阿笙被放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是一脸的懵逼,一遍又一遍的跟春花确认:“喂!你真的要放了我?你没吃坏肚子吧!?喂!?喂!?” 春花一把打开她的手,可是阿笙动作机灵,飞快的闪开,让她扑了个空。 “是是是!走啊!再不走打得你走你信不信!” 阿笙眼珠子一瞪:“我呸!抓我的时候想抓就抓,现在关我关了这么久,说放就放?你当姑奶奶吃素的啊!” 春花不胜其烦,眼尖的看到外面走过来的一个人,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事实上,在阿笙看到顾筝之后,她也没兴趣跟春花浪费时间。 “喂!小娘子!”她欢快的蹦到顾筝面前:“来接我?” 顾筝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淡淡一笑:“来送你。” “送!?” 阿笙离她远了些,脸色也臭臭的:“你们这儿的人,真不讲道理!” 顾筝挑眉:“不讲道理?那怎么样才算是讲道理?” 阿笙哼哼,一副非常有道理的样子:“错把人打一巴掌也要道歉吧?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绑了来,现在又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赶我走?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恶行了吗?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下场?” 顾筝的笑也收敛了几分,她走到阿笙面前,将手中的小包裹递过去:“我不知道有什么下场,不过我知道一个词,叫做——见、好、就、收!”最后四个字,顾筝咬的格外的重,手中的包袱也带了些力道放在了阿笙的手里。 阿笙大概是忽然被顾筝的气势给压住了,愣了一瞬,包裹也乖乖的接住了。顾筝见她愣愣的可爱,脸色又和善了一些:“山中生活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这里到底是土匪山寨,你一个姑娘家,不管有没有别的居心,都不应该在这里逗留。我可是向寨中的管事作保,你出去之后,千万别再闹什么幺蛾子,否则我就真的要和你一起去山里喂狼了。” 是……是她作保!? “你为什么要保我?” 顾筝直接借了阿笙之前的话:“因为,你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阿笙之后都没有再说什么了,她若有所思,老老实实的接过了顾筝递过来的包裹,里面是一些干粮和一件干净衣裳,竟然还有一点盘缠。她翻动了一下,整个人都是一愣,猛地抬头去看顾筝。 “你……” 顾筝笑得清浅:“快走吧。”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保重。” 顾筝不熟悉路,临时抓了周砍过来领路,周砍一边内心扎小人,一边面上赔笑,一个人蹭蹭蹭走到前面。 神龙寨里面有很多条路,有近有远,有险有易,周砍显然是为了尽快结束这个差事,找了一条最好走的路,也是最快最近的路。 奇怪的是,阿笙整个下山的过程中都十分的安静,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和跋扈,等到山脚已经近在眼前,周砍都面露轻松之色的时候,阿笙忽然停下脚步。 顾筝一路送她下来,走在她的后面,她停下来,她自然也要跟着停下来。 阿笙忽然转过身,非常认真严肃的看着她:“我没骗你!我根本对这个什么破寨子没企图!那天跑到山上,只是因为我迷路了……你的恩情我记住了……多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顾筝笑了:“这么严肃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以身相许呢。” 这次阿笙笑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以身相许,你要吗?” 还没等顾筝回答,周砍大喝一声:“喂!还走不走啊!” 阿笙瞪了周砍一眼,周砍嘁了一声,扭过头去。 顾筝也不耽误了,催促道:“小心拖延的完了,你就没办法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了,快走吧。” 阿笙终于没再说什么,一步三回头的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走了。 顾筝看着她踟蹰的背影,一双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周砍完成了任务,领着顾筝重新回山寨。顾筝回到山寨,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了乔瑾瑜。 乔瑾瑜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看到顾筝回来,直接将其中一方收拾出来让给她:“人送走了?” 顾筝顺势坐下来,一边看着自己这一方的棋盘,一边答道:“嗯,已经走了。” 乔瑾瑜没有说话,顾筝却还有疑问:“乔先生,你就这么放心我?也这么放心让人走了?” 乔瑾瑜落了一颗棋子:“我自然是相信你,你相信的人,我也没什么可怀疑的。不过……”他抬起头看了看顾筝,虽然没有说清楚,但是顾筝却是了然的——当天她和胡措被抓上山,放走的时候尚且做了高義的诱饵,现在阿笙多多少少有些可疑,所以,就算是把人放走了,也不代表他们不会再派人跟踪,确定这个阿笙是真的没问题…… 顾筝被留在乔瑾瑜这里下棋,可是渐渐地,她有些心不在焉,这一盘棋也不知道下了多久。 “乔先生。”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进来,周砍大步跨入屋内,大声道:“老大说要见见顾姑娘!” 啪。 顾筝手里的一颗棋子忽然滑落,打乱了棋盘…… ------------ 24.第 24 章 高義的屋子在神龙寨的最高处,也是修建的最为精致宽敞的大宅,刚一走进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练武台,一边的架子上当真是十八般武器,从那握柄的光亮程度和东西的毁坏程度来看,高義必然是天天都要练一练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顾筝是直接被周砍领到聚义堂的,正上方的首位后面,是一个大大的“義”字,可是却没见到高義的人。 “寨主之前受了重伤,还在后面换药,姑娘稍作等候吧。”周砍交代了一句,就直接出去了。 顾筝一个人留在堂内,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错,的确是她提出要放了阿笙的,但是这个架势,并不像是跟踪的人发现了阿笙做了什么可疑的事情,现在要找她要一个说法的样子。顾筝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五娘从后面出来。 她手里抱着个大要箱子,看到顾筝的时候,笑着点头致意:“顾姑娘,寨主在后院等你,你可以过去了。” 后院? 顾筝皱了皱眉头,起身按照五娘指的路朝着后院走。 高義的这间屋子,前面是练武台,摆满了各类的兵器,大堂则是硬朗庄严的模样,让顾筝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刚一踏进后院的那一刻,脚下已经一个不慎踩了一片粉嫩。 依山而建的寨子,总是能任性到无穷大! 这后院说是后院,实则已经以山为背,根本看不到什么明显的边界,但近在眼前的,分明是一株株开的正灿烂的桃树! 顾筝的步子戛然而止,好像多走一步,多踩一片粉嫩都是一种罪恶。她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目光有些迟钝的移动着,显然是被眼前的一片景色给震撼住,眼前好像开始有些恍惚,那些零碎的片段和记忆,忍不住的一点点跳进脑海里…… *** “小姐!小姐……”小丫鬟的叽喳声一路穿过,整个园子里都是她的声音。兴许是太过急切,她险些撞到了园中等候的清俊少年。 “柳公子恕罪……”丫头吓得连连后退,清俊少年却哭笑不得:“无妨,她还有几个字没写完,有事可以先和我说。” 丫头有些诧异,话到了喉头,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好在那个在一边的凉亭里写字的人根本不用心,一看到丫头的人,立马丢了笔冲过来追问:“怎么样怎么样!父亲动手了么!?” 丫头似乎因为柳邵的在场,有些不好将家里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她不在乎,拉扯着丫头的手臂直摇晃:“说啊!这里又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几个字,让身后的柳邵流露出了温柔的神情,他借口去看她的字,走到凉亭的位置。 丫头看到柳邵走远了,才把老爷亲自登门与那位夫人的学生“把酒言欢”,最后还亲自赠出了自己的定情信物的事情如实说出来。 作为一个丫头,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她明显不知足:“就这样!?”更加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把母亲的东西送给外人!?母亲呢?他们两个没有争执吧?” 凉亭那边的柳邵有些忍俊不禁,她这么肆无忌惮,好像真的不怕被人听到。 丫头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姐,您什么时候见过老爷与夫人脸红的!两人现在可好着呢!您就放心练字吧!稍后夫人检查您的字,若是不够字数,还不得罚您啊!” 她瞪了丫头一眼:“多嘴!下去吧!” 等到丫头走了,她蹦蹦跳跳回到凉亭,见到执笔写字的少年,忽然“啊呀”叫了一声。 柳邵一愣:“怎么了?” 她拿起他写的字,一脸的苦相:“你写的这么好,父亲一眼就看得出来!” 柳邵不以为然,凑过来一起看:“怎么会,我模仿的很像了。” 她放下柳邵的字,笑着摇摇指头:“非也,非也。父亲曾说,字如其人,你有见过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吗?世上纵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未必全然相同,所以也不会有完全相同的字!” 柳邵垂眼看看自己的字,再看看一旁她的字,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番话的影响,越发的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他面上温润,字里却透着刚劲决绝,她看似循规蹈矩,可是一手的字写得十分的随性飘逸,潇洒不乱,少了几分娟秀,多了几分灵动,是他永远学来的。 “也是,顾先生博学多才,做什么让人服气。这样一个人,若是让那个他知晓自己在自己亲生女儿眼里是个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粗汉,真不知道顾先生作何感想啊……” 她先是一愣,旋即脸蛋一红,结巴争辩:“我、我哪有!” 柳邵学着她的结巴:“你、你就有!” 她自觉理亏,却又认为自己的担心没错,同时还十分的疑惑:“我母亲纵然是风姿绝伦,可那些登徒子也不应当有这样的出格作为,但凡是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生气,换做是你,你不会生气吗?” 柳邵想了想,如实回答:“生气。[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觉得自己得到了支持:“对嘛!可是为什么父亲还要客客气气的对那人,还送了自己送给母亲的双鱼佩!?” 柳邵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认真的看了那满满一园子的桃花:“韩夫人最喜桃花,顾先生就能将韩夫人所到之处种上她最喜欢的桃花,韩夫人喜读古籍,顾先生就能踏遍千山万水为她寻得珍本,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她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的无聊:“父亲心中只有母亲,他们自然处的好!” 他笑得清浅:“是啊,他们处的好,对顾先生来说,他对你母亲,除了十年如一日的倾慕爱意,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信任。因为信任,所以任何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谩骂和拳头,只会出现在没有信任的感情之中。与你父亲而言,这些根本毫无必要。”他带着温柔的神色看着她:“你父亲赠出的,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个事实——一个他和韩夫人之间,谁都无法插足的事实。绝对不会因为一块玉佩,一份旁的倾慕受到任何影响。” 她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父亲这么做,实则是为了让那人知难而退?” 柳邵没有再多说,而是赏起一园桃花,顺带提醒她一句:“你还有半个时辰,写不完字,后果你清楚的。” 她哀嚎一声,跌坐在石凳上,认命的开始子继续练字。可是练着练着,忽然就开了小差,把玩着手中的笔一同望向那一片粉嫩:“有时候,我都觉得父亲母亲之间的感情叫人好生羡慕……” 柳邵闻言,笑着点点头:“见到他们,才叫我真正明白,这世上当真有让人真心希望能够白头到老的感情,更加想象不出,他们任何一个人心中再无对方,会是个什么模样。” 画面的最后,是她忽然生气的摔了笔,一脸严肃的看着那个清俊的少年。 “柳明修,闭上你的乌鸦嘴!我父亲母亲必然会白头偕老!一生携手永不相忘!” 那时候,他只是连连笑着点头附和:“好好好,一生携手,永不相忘……” *** 温热的眼泪划过脸颊的时候,顾筝听到了一个无奈的声音。 “这里又没人欺负你,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她如梦初醒,飞快的望向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下意识的就摸了一把脸,低声快速道:“你怎么在这里……” 高義不去看她的脸,反而望向一旁:“这里风沙这么大?” 顾筝看的出他在给自己台阶下,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你找我有什么事?” 高義伸了个懒腰,顾筝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是月白中衣,并非平日穿的粗布短打。大概是因为一直日晒雨淋,所以他生的黝黑,月白中衣下,越发显得人黑,上衣敞着,里面都是白色的纱布,顾筝这才想起来刚才五娘给他换过药。 发现顾筝盯着自己,高義将敞开的衣裳拢了拢:“这么盯着个大男人看,你羞不羞?” 顾筝脸不红心不跳的收回目光:“敞开给人看的人都不羞,我一个不小心看到的有什么好羞的。” 高義“嘶”了一声:“够牙尖嘴利的。” 顾筝不想和他废话:“找我来什么事?” 高義也不是个会浪费时间的人:“那个女人已经放走了。”这是个陈述的语气,可是高義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盯着顾筝的脸看,顾筝也回了他一眼:“走了?然后呢?你的人有看到什么吗?” 高義忽然勾唇一笑:“看来你挺有信心的,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真的没什么问题,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你和她事先串通好了,通风报信了。” 顾筝的神色松动了些:“好在她这次没跟我撒谎,否则我就真该被拉下水了……” 高義:“我先前建议你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 为顾重彻底的诊治,让他清醒过来,不要再做一个浑浑噩噩的疯子。 高義看出顾筝的沉默,再一次开口:“顾姑娘,我真的没有逼你的意思,可是你现在分明是逃避,而不是理智的面对,我很清楚人在面对不想回忆的过往时那份逃避的心情,可是你真的愿意到了顾先生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连心中最重要的回忆都带不走么?我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但有件事情我却十分的清楚——人既然活着,就该清清楚楚的活着,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没有什么比清醒的面对更对的起自己。” 顾筝的唇瓣动了动,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高義:“你说。” 顾筝转向高義,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眼中的疑惑是她自己也不懂的:“倘若他清醒过来,却依旧承受不住那些精力过往,我要让他再疯一次吗?这样成倍的痛苦,我要让他再承担一次吗?倘若清醒面对,冷静处理自己的情绪固然是好,可是如果做不到呢?你能为我父亲心中的伤痛负什么责任吗?” 高義正色道:“人总会改变,时过境迁,心境总会不一样……” “不!不是这样!”顾筝打断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相信……相信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包括对一个人的爱……和失去她的痛,时间不会磨平什么,对有些人来说,时间只会让这种痛苦无限地延长,一辈子都好不了……” “那你呢?”高義丝毫不相让,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同样是失去,你为什么就能走过来?是那些失去的人不够让你心痛,所以你才能理智的面对到今天?” 顾筝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疯过?” “高義,我很清楚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意图是什么,我也明白你说的那些道理,可是世上的事情,如果摆出道理就能依道理行事,可能很多的悲剧都不会发生。然而我们都清楚,这不可能……” 整个神龙寨以高義马首是瞻,并不仅仅因为他是老寨主的儿子,当日在峡谷中,他以一敌百,杀红了一条峡谷保住的寨子,在之后更是有着日新月异的改变,雷厉风行的风格和一些狠手段,让许多寨中兄弟都是谈之变色的,如今他站在这个最高的位置,是实至名归,是众兄弟心服口服的。谁也没想过,他需要靠讲道理说服一个人。 “啧。这个小娘子怎么这么倔强!?咱们又不是害她爹!这给她治病怎么像是让我们求着她了!?”周砍得知劝说计划失败,觉得老大有点娘娘腔,一点也不果断。 “老大!依我看,咱们直接把人捆了丢到药房,每天灌药扎针,那小娘子再翻天也不至于翻得过咱们啊!同样捆吧捆吧丢到一边!等到咱们治好她爹,多得是她的感恩戴德!您费那功夫干什……”周砍的声音在高義冰冷的眼神中一点点的消散下去…… 高義皮笑肉不笑道:“这样么……看来你和长生寨的林红的婚事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听到林红的名字,周砍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女的可是个刁蛮泼辣的!搞不起啊搞不起! “老大!你……我不娶!我打一辈子光棍儿都不娶!”周砍非常坚贞。 高義凉凉道:“这有什么关系,把你捆吧捆吧,你再翻天也翻不出林红的手掌心,我看她对你挺有意思的,我也觉得她将长生寨的寨务打理的不错,你跟了她,我记你一功。” 周砍就差抱着他的大腿哭出来了:“老大!讲道理!我们讲道理啊!” 高義把他踹开,不再搭理。周砍知道自己刚才口不择言了,可是这会儿他也想不出好话给兜回来,心里一边流血一边惨叫“完了完了完了!那个小娘子只怕离压寨夫人更进一步了……我的命……好苦!” 顾筝从高義那里回来,有些神不守舍,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那满园的桃花,有些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响。 【人既然活着,就该清清楚楚的活着,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没有什么比清醒的面对更对的起自己。】 【这世上当真有让人真心希望能够白头到老的感情,更加想象不出,他们任何一个人心中再无对方,会是个什么模样。】 这么心不在焉的,猛地就撞上一个人。胡措是站在这里让她撞,她还真的撞上来了,顺势拉了她一把,有些没好气道:“喂,想什么呢?前面是口井你是不是也要走下去?” 顾筝目光无神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做什么争辩,胡措眯起眼睛:“怎么了,看起来很累似的。” 顾筝点点头:“有点,我去休息一下。” “阿筝。”胡措飞快转过身,样子也认真严肃起来,顾筝停下步子望向他,耐着性子:“怎么了?” 胡措几步走到她面前,一本正经的沉声道:“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 顾筝眨眨眼:“怪?我怎么怪了?” 胡措:“能说的出来的怪还叫怪吗?”语气里增添了几分担心:“阿筝……” 顾筝垂眼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不错嘛,都学会细心了,是时候给你找个婆家嫁了。” 胡措顿时苦笑不得:“我没跟你闹。” “我也没跟你闹。胡措,从前你胡闹,惹得胡老先生生气,所以才耽误了你在医术上的研习,现在胡老先生不在了,真正能将他的医术发扬的也只有你。你别总是整天没个正经,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把医书多看几遍,还有那些药理……” 一提到药理,胡措就不好了:“阿筝!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知道我最没耐心的,你这番话怎么像是诀别似的?你……你不会得了什么病吧?”说着就要给她把脉。 “跟你说正经的!”顾筝心里一怒,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胡措嗷嗷一叫,不敢多话了。 顾筝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可是看到了胡措,她心中一动,忽然问道:“阿措,我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 胡措确定顾筝今天的确有问题,这会儿十分的严肃正经:“你说。” 顾筝显然有些踟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爹现在一直都在服用的药,是为了让他静心凝神,如果长此以往的服用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胡措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显出意外之色,唯有眉头紧蹙了片刻,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顾筝笑笑:“我既然问你,就是心里已经有了底,你终究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夫,你的诊治才作数,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胡措抿了抿唇,说:“阿筝,既然你实实在在的跟我我呢了这件事情,我就老实告诉你。俗语有云,是药三分毒,老头的病已经有五年了,可是五年的时间,你一直在给他吃药,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中间换过三次药方,都是因为前一种药的压制时间越来越短,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老头现在吃的这种药,你和我都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我们做大夫的尚且知道治病要从根本入手,一味的用药物压制,只是治标不治本,不过你是他的女儿,这里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决定要怎么办……再者……其实我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与其说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决定老头的病该怎么办,不如说就算你想要治好老头,我也未必有这个信心……”说着又觉得奇怪起来:“不过……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了……” 顾筝很久没有说话,胡措有些着急,怕是她在顾重的病上钻了牛角尖有什么想不开,可是还没等他开导顾筝,反倒是被顾筝拍拍肩安慰:“你也太妄自菲薄了,连胡先生都说过,你的医术一直都十分的精进,如果你能更踏实一些,必然能闯出一番名堂。” 顾筝一句话,就把胡措的注意力带偏了:“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顾筝笑笑,不再说话,一个人往寨子里走。 “喂!你干什么去?”胡措在身后大喊。 “随便走走,不用管我。” *** 高義在窗边站了很久。 从他窗边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后园连着后山的一片景色。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疯过?】 那一句话,久久不散的在他的脑海中萦绕,回响。还有她说那句话时候的神情,竟然让他莫名的有些心疼。他清楚的是,这个顾筝身上有些事情,是她不想再提的。可是要让她真正的解开心结,去面对过去的一切,那些不想再提的才是关键。 五娘和阿庆被叫了过来,阿庆是来传达乔瑾瑜的意思。 “先生的意思是,柳将军派人来到咱们的寨子,必然是应该好好的招待一番,况且这两位姑娘如今已经是咱们的老师,如果招待不妥,怕是以后和吴军这边的交涉会落了什么把柄。” 五娘过来,则是和高義确定这招待的宴席要怎么摆。 高義的心里有些沉沉的,淡淡道:“五娘心中有数就好,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见,至于先生那边,代我转告一声,高義自会好好招待两位姑娘。” 两人都看的出来,这所谓的招待,老大可并不放在心上,不过老大不知道的是,那两位姑娘可不这么觉得。仅仅是一个下午,就已经对寨中提出了很多的意见。 见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高義蹙眉:“怎么,还有事?” 五娘和阿庆对视一眼,因为五娘掌管了山里的伙食的同时,也掌管了一些账房的事物,虽然山上的人没办法正常的进城采购,但是并不代表寨子里没有自己的钱财。而今寨中的兄弟更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城中,采购一事也就变得简单。 柴思音说要来教导礼仪,就真的是实实在在的教导,衣食住行,每一样都是细心地准备。因为寨中兄弟常年住在山上,衣裳都是为了便利行事的连装短打,又是下等粗布料,虽然自己觉得穿着舒服,可是往那城中一站,画风便迥然不同。所以柴思音的第一个意思,就是希望寨中的人,能够习惯穿山下的衣裳。加上柴思音自小锦衣玉食,要做就要做好的。清单一开出来,差点没让五娘把厨房给掀了! “寨主,真的而要让这个柴姑娘继续折腾么?这布料就要花好大一笔钱,加上量身,裁剪,寨中兄弟人数众多,这……这不是折腾是什么!?” 高義听着听着,不由得冷笑:“五娘,你真的以为,柴思音是想折腾么?” ------------ 25.第 25 章 柴思音是不是折腾,这一点有待商榷,但是有一点,只要细细一想就能想明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如果说一开始和她们就身份问题,请了人来为寨中的人口做一个录入,是对寨中的人数做一个调查,那么现在,她就是想对寨中的财力状况做一个摸底。 “柴思音看似一个千金小姐,做事决断往往都有自己的目的,她这一次是受了柳邵所托来到神龙寨中,柳邵对神龙寨最想做什么,现在放到这个柴思音的行为上来看,也就不言而喻。” 高義简单的几句,就已经将柴思音的目的暴露干净,阿庆和五娘都露出了愤怒不满的神色,阿庆说:“寨主,那我们就由着柴思音这样胡闹吗?” 五娘也是这个意思:“今天要买布料做衣裳,明天连房子都要盖成和他们那儿一样的么!这个丫头年纪轻轻的,心思这么重,我是不喜欢的!寨主,你找个别的人去伺候着吧,我是个粗人,冲撞了这位千金小姐,给寨子里惹了什么麻烦,我可没辙!” 高義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抬手摆了摆:“你们先去忙你们的事情吧,这件事情我再想想。” 阿庆和五娘对视一眼,五娘冲阿庆摇摇头,两人这才退了出去。 “五娘,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咱们真的有哪个必要这样讨好吴军吗!?傻子都知道他们最想做的就是把我们和陈军一起歼灭,一方独大,寨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五娘瞪了他一眼,正准备教训几句,一眼就看到了匆匆走过来的顾筝:“顾姑娘!?” 顾筝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头上都出了些虚汗,见到五娘和阿庆,她笑着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寨主在吗?” 阿庆:“在呢!” 顾筝越过他们就要往里面走,五娘飞快的叫住她:“顾姑娘,你找寨主有什么事情吗?” 顾筝喘着气:“有……有一些事……” 阿庆皱皱眉头:“顾姑娘,你还是稍等一会儿吧……寨主现在有……” “你怎么来了?”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筝转过头,就看到已经穿着整齐的高義立在那里,蹙着眉头看她。 顾筝这才意识到自己跑过来有些匆忙唐突:“你有事忙吗?那……我稍后再来……” 高義勾勾唇角,直接打断她:“后面说话吧。” 五娘和阿庆离开了,顾筝随着高義重新来到了那一片粉嫩的后园。高義带着她在石砌台阶上坐了下来,大概是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找我有事?” 顾筝是经过了一系列的思考,才在那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一些事情。她舔了舔唇,还是有些犹豫,高義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她下决心。好在这一次她并没有犹豫很久,再次抬眼望向高義的时候,神色中多了几分坚定:“我想好了,我希望从今天开始,努力的去医治父亲。倘若他有机会再次清醒过来,能够有时过境迁的冷静固然是好,倘若他依旧无法承受过去的痛苦,重新变成一个疯子,再坏也不过是我一辈子用药来让他获得平静,但在那个时候,我至少会清楚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于父亲,我也不算是有愧,侍奉余生,让他在疯癫的平静世界中度过,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高義看着她释然的神色,淡淡一笑:“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你显然已经想的足够的清楚,恭喜。” 顾筝目光亮亮的望向高義,真诚感激:“如果不是你提点我,我未必能这么快想通。” 高義收回目光,身子微微向后倾,双手后撑:“这是羡慕你啊……” 顾筝有些莫名其妙:“羡慕我?” 高義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你有什么烦心事,好歹有一个靠谱的好友为你指点迷境,可怜我,如今陷入一个困境,似乎也有点想不通了……” 他的语气到了后面有些半是玩笑办事认真,半真半假的味道,可是顾筝想到刚才来的时候五娘和阿庆说的话,可以肯定高義的确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情。[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她无奈的舒了一口气,认真道:“说吧。” 高義挑眉看她:“说什么?” 顾筝也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开导我一次。”又指了指自己,指了指他:“现在我还我你一次。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人有什么困难的时候,切忌一个人闷着头想,因为总会钻牛角尖。就算我没那个本事安慰开导你,也比你一个人对着这景色要死不活来得强!” 高義轻笑出声:“我?你哪只眼睛看着我要死不活?” 顾筝忽然伸手在他绑着纱布的腰腹处拍了一下,大概是猝不及防,力道也不轻,高義眉头一皱,有些难受。 顾筝摊手:“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要死不活了!” 高義好气又好笑,这个女人……真的挺有意思的。 撑着身子重新坐直了,高義忽然就不知道这个话题该从什么时候切入,想着想着,一不留神就说起了自己。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我父亲是寨中的老寨主,自打我懂事的时候,不知山上的十二个寨就从来没有消停过,我父亲在位的这么多年,一直希望能将十二寨彻底的统一,谁料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却不在了。如今事儿寨在我手下,我却有些厌倦为了地盘的争夺不断地屠杀的日子。不知山虽大,却没有九州之大,一辈子做一个山贼,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这一座山。其实我劝你的那些话,也是我曾经对自己说的话——以为有太多人不曾走出过这座山,所以并不知道,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你所见到的神龙寨,或许一直浸浴在血腥和屠杀中,那只是因为你没有看到,这寨中更多和你一样,图一个安稳生活的人。” “如今和吴军交涉,并非我所愿。但我要求一个机会,就不得不这么做。我只是希望,能给寨中的兄弟一个走出去的选择。倘若世道艰难,他们甘愿守在这山中过活,最起码对往后的人生不会有任何的质疑……这与你父亲的事情,其实是一个道理。” 顾筝听着听着,渐渐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高義继续说着:“吴军想要歼灭山匪,是他们作为军人的责任,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如今我们分明已经表现了诚意,即便是在他们设下圈套险些要了我们的命之后,我依然选择与他们合作。”说到这里,他笑着看了顾筝一眼:“此刻,你是觉得我没用更多一些,还是觉得吴军卑鄙更多一些?” 顾筝不答反问:“就不能放弃你的念想,掐断那些要走出去的心思,安安分分的占山为王么?” 高義静了一瞬,同样不答反问:“你觉得柳邵算是一个称职的将领吗?” 忽然提到柳邵,顾筝愣了好一会儿,但是从高義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她隐约感觉到高義知道自己不喜提柳邵,只是故意提一提来噎一噎他。若不是因为他对她的点醒,她此刻当真未必会在这里跟他废话。 “柳将军多年来战功无数,面对劲敌陈国,能一次次击退敌军,行军作战如有神助,手下将领誓死跟随,从领帅的层面来看,他做的已经十分的不错。” 高義勾唇一笑:“柳将军的实力,我领教过,的确是有几分本事。可是顾姑娘,不知山只是一座山,并不是刀山火海,一年两年他们攻不进来,十年二十年呢?还会有很多个柳邵出现,只要神龙寨存在一天,就一天都是需要铲除的对象。我并没有什么高尚的德行,只是想要在我有生之年,竭尽全力的改变这种状态,仅此而已。”他看了顾筝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意:“一味的防备,有时候和一味的躲避……是一样的……” 顾筝心中一怔,飞快的转移话题:“那难处呢?你现在的难处是什么?没有主动权,还是觉得被柳邵威胁了?” 高義爽朗一笑,不再故意刺激她,将柴思音来到山寨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现在的神龙寨并没有被动到那个地步。可是要让寨中任何一个兄弟拿一个女人来开刀,估计没人会想要这样做,且柴思音如今是步步为营,以礼教为名,打探为实。高義不是想不出法子来应对,只是由心而发的觉得厌恶。因为倘若他真的一门心思的跟一个女人斗法,才是离他的初衷越来越远。可是同样是从礼教出发,高義又不得不认同,寨中的众人并不通晓世俗礼仪,虽然柴思音给出的是一个借口,但是他也很清楚,倘若让他们以现在的面貌去过所谓的平凡生活,兴许会闯出更多的乱子。 他需要一个人来做老师,却不是一个步步为营,处处试探的人来做。 然而,高義还没将话讲完,顾筝忽然笑了起来。 高義的话被打断,转过头望向顾筝,顾筝却像是听到一个很好地笑话一般,有些不可置信的与他对视:“你方才说什么?礼仪?” 高義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顾姑娘,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顾筝看出高義的严肃,也慢慢收起自己的嬉笑,可还是叹了一口气:“高寨主,你可记得先前我让胡措给你带过什么话了?” 先前?当然记得……不就是山贼不讲道理不要脸么。 顾筝歪歪脑袋:“那句话,换在今时今日,到可以用圣贤的一句话来说。”她摇头晃脑,煞有其事:“——今日吾丧我。” 高義心中一动,目光倏地望向顾筝。顾筝姿态慵懒,双手后撑与石阶之上,歪着脑袋,唇角微翘,可是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她都说的严肃认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顾筝:“从古至今,圣贤无数,百家争鸣,各行其道。无论是谁,随意挑出一个都是当世的佼佼者,可你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有的却落寞,有的却依旧延绵百年?” 高義认真的看着顾筝的侧颜,并不去打扰,顾筝大概也没想过高義会回答什么,便自问自答了:“因为一国有君,而国君眼中,整个而天下都是他的皇土,整片皇土,都是他的卧榻。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只有顺应的,拥护的,才有一条生机和活路。世间万物,无分人畜,大家都不想要灭亡,即便是那些你以为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不想。到了最后,从这条生机活路中走出来许多,而其中一个,就是你们今日一心向往的礼教。” “天道有道,道法自然。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友其真。倘若人人都能返璞归真,不为名利来人为作乱,礼乐教化都是多余!人最可贵的就是返璞归真,你们原本已经拥有了这样一个条件,却要为了一个所谓的新环境,硬生生的往自己身上加注那么多东西,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们也会失去你们自己。” 高義一直看着顾筝,从起先的讶异到震惊,仿佛要将面前的人看进眼里。 顾筝感觉到了高義的目光,她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明白,转而换了一种非常通俗的说法:“那我便这么说吧,从前吃饭以箸分食,以手抓食,而今吃饭有筷子夹食,原本用筷子,为了防止病从口入,也为了避免手指烫伤。可是当有一天,筷子该捏几分几寸,同是夹食之用的筷子有了金银玉质,以区分使用者之身份高低,你真的觉得,这种礼仪教化是你们想要的吗?” 顾筝的最后一句,让高義的整颗心都为之一振—— “高義,那不是礼仪,是禁锢,是存活于王土之上的禁锢……” 顾筝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那一刻,高義的脑海中响起是乔瑾瑜曾经说的一句话—— 【所有的山民,要在山中继续过着千百年来相同的生活,也许凭着一股力量就够了。可是当他们走向自己都陌生的地方的时候,缺少的,恰恰是一种精神和信仰。】 顾筝以为自己说的已经足够的清楚明白,可是高義还是直直的看着她,不由得在他面前挥挥手:“诶?” 高義忽然伸手捉住她的手。 顾筝一愣,下意识的抽回手:“你干什么?” 高義目光一怔,瞬间清明起来,如梦初醒。他转过头看着前方,没有回答。 顾筝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想一想也是自己多事,便又补了一句:“你尽管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入乡还要随俗呢……基本礼仪什么的……你们嘛……学学也好……学学也好……” 高義缓缓转过头,沉默着又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的顾筝有些不好了——你这么盯着人看很吓人啊喂! 高義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扯了一个笑容出来:“我稍后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忙……你……” 看来这段谈话该是到了尽头了,顾筝虽然说了很多,但是到了人家下逐客令,她才猛然醒悟自己过来是有正经事情要说的。高義看着她的样子,抢先一步说道:“寨中医术最好的就是乔先生,可以让胡措跟着乔先生学习一段时间,想必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改变。此外,你父亲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你也不必操之过急,从现在开始好好的想想怎么治疗,总有痊愈的一天。” 神龙寨中高義最大,他既然发了话,往后对顾重的诊治必然也会被重视,得到了高義的表态,顾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起身就要告辞,高義忽然叫了她一声。 “顾姑娘。” 顾筝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微微挑眉:“嗯?” 高義的目光闪烁几分,微垂下去,渐渐地带上些笑意与好奇,重新望向她:“方才你说的那些话,真正让人茅塞顿开,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顾筝一愣,并没有立刻就回答。高義也不勉强,笑道:“没关系,我只是好奇一问。” 顾筝抿了抿唇,像是想通了些什么,坦率道:“高寨主,顾筝不过是平民女子,那些话都是一家之言,高寨主切勿当真,如今神龙寨需与吴军结交是寨中所面对的事实,顾筝的那些话都偏激得很,寨主听一听,过过耳当个笑话便是……” 高義认真的看着她:“偏激?笑话?” 顾筝低着头,低低的“嗯”了一声:“从前闲来无事,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可我倒是挺喜欢你的偏激,也不觉得好笑。”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顾筝的心忽然跳漏了一拍! 高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近过来,在她一步之遥的距离,低头垂眸认真的看着他。男人的气息强烈而炽热,让顾筝不自觉得后退一步。高義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重新拽了回来。 顾筝的眼神中闪过慌乱,高義却适时地松开了她的胳膊,淡淡一笑:“抱歉,方才以为你没站稳,想扶一把来着……” 顾筝莫名的而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快速道:“多谢高寨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去看看父亲……” 这一次高義并没有拦着她,双手负在身后:“去吧,如果有任何需要,嘱咐刀哥或者周砍一声就是。” “……好。” 顾筝快步离开,身后再次传来高義的声音。 “顾姑娘,今天……多谢你。你的话……我记住了。” 顾筝心里一沉,一双拳头不自觉得握住:“高寨主……客气了……” ------------ 26.第 26 章 五娘认真的准备着晚上的晚宴,春花一回来就开始发脾气。求书网小说qiushu.cc “这个柴小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您都没瞧见她买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根本没法子在山上用,衣裳徒有光鲜,屁的用都没有!我真是不懂了,那些薄薄的滑滑的料子,又不保暖御寒,也不耐穿结实,为什么山下的人还那么喜欢!还愿意花那么多钱买!” 春花今天负责采买布料,地方也不远,就在最近的县城,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柳将军的帮忙,明明是个小县城,料子都是最上等的云锦,裁缝都是崇州城请来的顶级裁缝,仅仅是出一个工费价,就是狮子大开口! 最最让人气愤的,不仅仅是柴思音这么折腾,更是她身边那个表妹在春花表示为难的时候,温声笑道:“春花姑娘不必为难。我们余神龙寨结交,乃是讲究一个诚意,神龙寨终究是久居深山,不知世情也无可厚非,再说……我表姐无论是采买还是挑选工匠,都是按照正经的规矩和标准来,倘若怠慢了,破坏了我们两方的情谊,无论是我们还是春花姑娘,只怕都是没办法交代的,不是么?” 春花也是一时情急,脱口就道:“可……可明明有那么多好的料子,你们分明是专挑贵的!贵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这话一出,正中万淑儿的下怀。她这样的名门淑女,自然用的是最好的,平日里和旁的贵女结交,那些落井下石明里暗里的较劲儿简直信手拈来,现在面对春花这么一个火爆急躁却又青涩的很的姑娘,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她抓住春花话中的把柄,趁机将神龙寨是深山穷寨,付不起钱的点给点了出来,还点的非常的清晰却又不失礼,清晰在于连春花这样的姑娘都听懂了她这种说话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的话,礼貌在于她虽然指出神龙寨虽然付不起钱,但是柳将军付得起,这也是刘将军的一份心意和诚意! 这话一出,春花就不好了——她自己丢人不打紧,可是要是捆绑着寨子都被奚落,她可不答应,奈何她还没发作,那柴姑娘就温声细语不怒自威的将万淑儿说了一顿,但是也只是指责她话多失礼,话里面的意思根本是——就算你说的对,也别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 紧接着她又对着春花一阵耐心解释:“春花姑娘,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衣裳和工费方面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淑儿虽唐如,但有句话说的没错,这是柳将军的心意和诚意,希望春花姑娘不要介意。” 春花说着说着,眼睛都要红了,面对着五娘一片委屈:“我是没读过书,也没她们那么贵气,可我也看的出他们在嘲笑咱们!他们根本打心底里瞧不起咱们!我就是不服气!这活儿我不干了!” 五娘皱起眉头:“寨主将这件事情交给你办,那就是信任你!你现在说不做就不做,影响的是大局!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春花急了:“可是……” 五娘正经道:“春花!寨主的意思很明白,咱们现在不能跟吴军闹翻,你这么不懂事,你让寨主怎么再交托任务给你!?” 春花哑口无言,五娘轻叹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春花心里憋屈,起身跑到外面散心。 顾筝既然决定了要为顾重治疗,那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新的药方,用以治疗时候来服用以作辅助,所以剩下的时间,她都在和胡措研究治疗方法和新的药方,再就是在山上看看乔瑾瑜命人开垦出来的药田。 “这些药田都是乔先生打理的,寨子里的人顶多就是帮忙开了地,阿筝,你说这山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灵气,这药草长得真好!”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胡措得知他们要在这里落居之后,更是做好了长期定居的准备,这段日子也十分的用功看书,就像是顾筝说的那样,他真的开始试着踏踏实实的做事了。 顾筝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的确是肥沃饱满。她手中捧着的是胡大夫留下来的药理部分的书,和胡措蹲在一片药田前按图索骥。胡措有些感叹:“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你终于想通了!不过想通了也好!也好!” 顾筝笑笑:“人总要在不同的时候做一些决定和改变。阿措,接下来的时间里面,要麻烦你了。” 胡措一挥手:“一家人,说这个干什么!”脸色忽然就沉了沉:“你别说,看着老头总是那个样子,怪叫人心疼的,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折腾。(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照我说啊,等到他变得正常之后,咱们可以给他买个宅子!他喜欢山上呢,就在山上过,喜欢山下呢,也有个地方落脚,你说怎么样!?” 顾筝认真的看着胡措,语气多了些诚恳和认真:“阿措,谢谢你……” 一向不正经的胡措,此刻竟然也正经起来,他勾唇一笑,有些深沉:“阿筝,我们之间不需要多余的感谢。如果不是你,我的这条命早就没了。我知道我这么多年来每个正经形状,我爹都被我气的不轻,可是你却愿意惯着我,还补了我最薄弱的部分,虽然你总是拿着个来要挟我,不够我知道!”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你最疼我!” 顾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可是还没等她发话,胡措已经收回手,扯下别再腰间的衣摆站了起来:“我觉得老头儿的这个病,还得用针灸,我得去跟乔先生商量商量。”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把顾重的事情放在心上,顾筝自然无话可说:“辛苦了。” 胡措哈哈一笑,转身就往山上蹿去了,顾筝反正也没有着急的事情,索性开始熟悉这边的药田分布,.谁料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顾筝忽然想到了之前不知山闹鬼的事情,明知道是无稽之谈,可是忽然听到这么一阵声音,多少还是有些不寒而栗的,最后,她还是壮着胆子朝着那个哭声走过去,果然就看到了一个亮色的人影,而那个人影明显比她的反应更快,几乎是立刻转过头:“谁!?谁在那里!?” “春花!?” “是你!?” 两个人认清对方的那一瞬间,都愣了一下。顾筝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哭鼻子的春花,而春花则是条件反射般的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顾筝非常懂事的别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你……继续……” 说着转身就走。 春花怎么肯,三两步上来一把抓住她:“你等等!” 顾筝尽量不看她,好像她不看她,就不知道她哭了鼻子似的。 春花有点尴尬,可是还是做出一副凶相:“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看到的告诉别人!我……我就……” 顾筝看着她要凶不凶的样子,垂眸一笑,轻了清了清喉咙,起誓一般庄重:“顾筝可以保证,决不将今日见到田姑娘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也……也没有瞧见田姑娘有什么异样,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春花吃了一惊:“我……我又没说什么,你发这么重的誓做什么!” 顾筝“哦”了一声,笑笑:“看来田姑娘比我想象中要更相信我啊。” 大概是受了一肚子气,春花觉得此刻就连顾筝都变得可爱起来,她好气又好笑,扭过头去:“没见过那个姑娘家跟你这么贫!” 顾筝轻叹一声,一脸无奈:“是是是,我贫,不过田姑娘,现在我是瞧见了你这个样子,要是你再在这里待一会儿,被别人瞧见了,那我的保证,也未必能帮你保密了。” 春花被顾筝一语点醒。是啊,寨子里的这些男人都是些没心眼的,要是看到她这个样子,指不定要当真与讴歌笑话一样呼呼喝喝的说出去,那时候才真是难堪!要是让乔先生都知道了…… 春花越想越憋闷,越想越难过,眼泪又跟着滑了出来。 眼前忽然多了一块手帕,拿着手帕的女子声音清浅:“我什么都没看到,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但是发泄一下总是好的。我想寨中的兄弟们未必会打趣你,你不必那么在意……” 春花一把拿走手帕,飞快的擦了眼泪:“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筝的话被打断,也不着急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的站在春花身边,似乎是在等着她说清楚,事实到底是哪样。 春花此刻对顾筝的讨厌,好像都因为这一块帕子变得不足挂齿了,她吸吸鼻子,满腔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咱们寨子,是寨主带着兄弟们用活生生的命厮杀出来的,每个人在寨子里都是出力的,要是没本事,什么都不会,还有什么脸赖在寨子里!?” 顾筝有些吃惊,毕竟她没有想到,春花看似泼辣天真,可是心中竟也有自己的固执。 她不打扰,春花就继续说,大概是心里真的憋闷,索性将柴思音的事情说了出来,完了越发的懊恼:“现在不过是交给我一些小事情,可是我根本做不好!我……我怎么面对寨子的兄弟,怎么面对寨主?如果因为我惹来什么乱子,影响了神龙寨和吴国的关系……我就……” 顾筝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在认真的听春花的话还是在想别的事情。而春花说了那么多,身边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她也有些乏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顾筝目光一动,伸手拉住正欲离开的春花。 春花有些莫名其妙,回过头来盯着她。 顾筝松开手,冲着她笑笑:“田姑娘,人人都有自己应当处着的一个位置,你自以为并没有为寨中做什么,实则不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没有你和五娘为大家操劳伙食,谁能经得起高義那样操练!?做人不应妄自菲薄,你也不可忽视自己这个位置。我想就算大家没有说,心里也一定清楚,这个寨子里绝不能少了你和五娘……” 顾筝的一番话说的春花心里舒坦极了。再看向顾筝的时候,忽然就想起自己之前的刻薄,有些赧然。顾筝会心一笑,细声道:“我不打扰你了……” “哎!”春花猛地拉住她,顾筝一怔:“还有什么事?” 春花在寨子里其实很少能有像顾筝这样安静的倾诉对象,倾诉完了还能把安慰的话说的恰到好处。这会儿她话匣子都打开了,实在有些收不住,只想跟顾筝说个痛快。 “你说的话我都明白,可是现在那个柴思音即使拖延时间又是在跟我折腾!我拍了胸脯跟寨主保证,现在非但没能好好完成任务,反倒被那两个女人奚落!我……我就是没用嘛……“ 顾筝看着少女的一脸懊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说,吴军中的那个柴姑娘,要为寨中的人做衣裳?” 春花点头:“何止是做衣裳,她恨不得都折腾一遍!寨主说了,那姑娘哪是为了咱们好!她就是在试探!她不怀好意!” 顾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可是看到春花这个愤愤的可怜样儿,她终究还是暗叹一声,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无奈:“傻姑娘,这么好的机会,可真的差点被你浪费了……” 春花一蒙,有点没明白。 顾筝拉起她的手,耐心道:“其实不是没有办法扳回一局,不过要看——你争不争气了……” 春花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五娘是领了命来准备接风宴的,可是她都忙活了大半天了,始终看不到春花的影子,反倒是看到了顾卿和小阿福过来。 “顾姑娘!?有事吗?” 顾卿放下阿福,淡淡一笑,卷着袖子柔声道:“方才刀哥告诉我,春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听说你们要做接风宴,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带着儿子过来帮帮忙。您有什么都给我做吧。” 五娘可不敢——她很清楚这顾家一家是寨主请回来的贵客,位置都在最高的神龙寨,现在人家顾大姑娘亲自来传话已经很客气了,她怎么能真的让人动手做饭? “使不得使不得,顾大姑娘,您回去歇着吧,这小公子在这儿磕着碰着了不好!” 阿福虎头虎脑的,大声道:“阿福也来帮忙!”小小男子汉,和娘亲一样挽着袖子,哼哧哼哧的,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顾卿笑得温和:“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春花是被我妹妹叫走的,我妹妹让您少了一个帮手,我这个做姐姐的来帮忙有什么问题呢?” 五娘对着顾家姑娘的印象一直很好,她低头看了一眼雇请的双手——当真是细皮嫩肉的一双手,可就是这么一双细皮嫩肉的手,上面竟然有隐隐约约的刀痕。这顾家姑娘来历不明,可是看着这个架势,从前必然是有过一些经历的。五娘看着顾卿爽快的开始帮忙,终于不再说什么,仔细着挑了些简单的活儿,让他们母子一块干。原本想着让他们随便做作,谁料两人都是干实事的,儿子虽小,却当真像个小男子汉,由此,五娘对她们越发的刮目相看。 高義平日里除了训练兄弟们,更多的是和乔瑾瑜商量整个神龙寨乃至于不知山的建设问题。从前还是高義的父亲在为的时候,不知山多少个山头就有多少个土匪窝,那时候更是乱的很。到了高義这里,又有乔瑾瑜这个幕后军师,对神龙罩的建设也才正统起来。无论是依山而建不同高度代表的不同地位的寨子,还是那些机关布置,都是精心设计。 可是今日,高義看着这依山而建的寨子,无端端的就想起了顾筝的那番话—— 那不是礼仪,是禁锢。 一国有君,一山有虎,其实是一样的道理。只要有这个在位者的统治,总会有一个阶级的区分。纵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寨子,也不外如是。从前高義对乔瑾瑜十分的尊崇,对他的意见更是十分看重。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再看起来的时候,他竟然……有了不同的意见。 又或者说,他隐约看出了乔瑾瑜和顾筝的不同,也开始理解乔瑾瑜每每谈到崇州顾家时的那种神态——敬重而惋惜。 “今日有些神不守舍的。”乔瑾瑜将图纸放到一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高義。 高義回过神来,扯着唇角笑笑:“没有,在想一些事情。” 乔瑾瑜笑笑,将笔蘸了墨水:“那柴思音的折腾,你准备怎么办?” 高義冷笑一声:“她想要知道什么,我们就让她知道什么,这样不是很好么?” 乔瑾瑜笑容一滞:“什么意思?” 高義起身:“柳邵想要试探我们,所以不管他现在是用了美人计还是缓兵之计,在击退了陈军之后,必然会将矛头指向我们。可是如果他的矛头即便指向我们也不敢轻易的动手,事情又是两种情况了。” 乔瑾瑜这才轻笑一声:“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高義勾唇一笑:“我听闻,五年前……” “老大!?”周砍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左顾右盼的看了一眼,顿时奇了:“刀哥不在?” 高義的话被忽然打断,也没有恼怒,反问道:“怎么了?” 周砍“哦”了一声,立马道:“刚才听下面的兄弟说刀哥往这边来了,我以为是来老大你这里……”想了想,还是选择说重点:“柳将军到了!” 高義的神色忽然就凛冽起来——是,今日他作为神龙寨的东道主,要为柴思音等人洗尘,自然也按照山下的那些礼仪,写了一封帖子送到了柳邵的军营中。 “让山中的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所有的关口都守住,此外,见到任何可以之人逡巡,一律擒住!” 高義的态度让周砍整个人振奋起来——这段时间大家都憋屈坏了!这些吴军要是在这个时候还在动歪脑筋,那就真是地狱无门你偏闯了! 周砍兴冲冲的去让兄弟们戒备,今晚的主题只有一个——一言不合就开搞! 等到周砍走了,高義忽然心念一动:“刀哥方才过来了?” 乔瑾瑜笑笑:“应当是去了顾氏那头。” 高義若有所思,从乔瑾瑜那边出来之后,转而去到顾氏这边,一进门就遇到了兴冲冲要出门的胡措。 “寨主!” “顾姑娘呢?” 胡措摸摸脑袋:“卿儿去五娘那边了……阿筝……咦……阿筝呢?”又看高義:“寨主,你有事情找阿筝?” 高義摇摇头:“顺道过来看看,没事。” 胡措现在肩负诊治顾重的重任,每天忙碌的很,顾重吃了药好不容易睡着了,他赶着去跟乔先生商讨治疗的方案呢! 胡措匆忙离开,高義安静的屋子,心里生出了几分奇怪的感觉——很想见见她,却找不到人的奇怪感觉。 而另一边,有了顾卿的帮助,五娘的活儿一下子就被分担了不少,看着这两母子的样子,五娘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可与此同时又有些好奇——生的这样好的一双母子,身边怎么不见一个男人呢?那个叫胡措的必然不是这位顾卿夫人的丈夫,五娘打心底里觉得,这姑娘生的极好,做事也不含糊,孩子教养的更好,除非是丈夫已经不在人世,否则不应被抛弃才对…… ------------ 27.第 27 章 晚宴准备的十分的顺利,山上的野味多,加上五娘的一手好厨艺,眼看着整个厨房里的菜色越来越多,顾卿找来了周砍,让他开始着手布置接风宴的场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周砍虽然跳脱,做事确实十分的靠谱的,地方早就准备好了,就在长生寨的校场那里,地方大,宽敞,而且离山下最近,这些吴军就算是打着什么别的心思,也未必能顺利如愿,总之防备和迎接两手准备,他们都做的棒棒哒! “这么多好菜!”周砍看着这些菜色,口水直流——倒不是平时他们吃不起,只是高義练人很有一手,练得好的有长进的,那就是真的花了功夫出了血汗的,吃的就好,那些偷懒的,整日不思进取的,养一口口粮也是浪费。所以他们平日真的得了好吃的,反倒舍不得吃,现在看着仅仅是一个接风宴,就做的这么奢华!周砍心里好疼——这原本都是兄弟们的奖赏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接风宴已经筹备的差不多,而高義作为神龙寨的当家,自然也出面招待了远道而来的柳邵。柴思音不愧是名门闺秀,即便是在这样偏僻的山间,依旧能如九天仙女下凡一般,不染尘埃的站在柳邵身边,越发的衬托出柳邵的丰神俊朗,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高義将一众人都安排在长生寨,自然而然的,柳邵的军队只能沿着寨外面摆开的宴席一路坐过去,是分毫都无法踏进的,对此,柳邵竟然也没有过多的意见,反倒是和高義十分和谐的聊了聊陈军的情况。 陈军善用机关暗器,陈国猛将傅家军简直所向披靡,别的不说,仅仅是他们的战车就足够以一敌百!可怕程度难以估计!柳邵纵然是用兵奇才,可是对上傅家将,也算得上是棋逢敌手,在两个主将的本领相差微毫的情况之下,实实在在的兵器装备自然使得陈国占了上风! 柳邵说着说着,便皱起眉头:“如今我也像圣上禀明过,倘若我们能有同样的武器,必然会有更多的胜算,可是一来吴国缺少人才,二来,现在就算是再抓紧时间,也是临时抱佛脚,来不及应战。本帅得知高寨主手底下的人一直都是在山中操练,无论是体质还是作战的本领都绝对不输本帅带出来的军队,如今若是高寨主能相助,想必一定能挫败陈军。” 柳邵说的认真,高義听得就不知道认不认真了,他神色淡然,基本上不插嘴,柳邵说的那些他好像都听了,又好像没当一回事儿。唯有一边的周砍恨得牙痒痒——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当真能在一转眼之间就忘记之前是谁骗了他们前往战场,正面应战了陈军吗!?要不是兄弟们各个命硬,又有高義以死相护,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现在他居然能舔着脸让他们帮忙!?呸! 高義对这些并没有明确的表态,恰好这时候五娘送来了第一批开胃菜,山中没那么多讲究,但也是极尽努力的做出一些讲究的东西,高義做出请的手势:“柳将军,战事的事情可以慢慢商议,已经耽误了这么久,咱们还是开席吧。” 柳邵自然感觉到高義对这件事情的冷漠态度,但是也不怪他,之前他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现在还能以礼相待,足见诚意,遂柳邵没有再多说,起身便要入席。 柴思音看了他一眼,抿着唇跟了上去。柳邵一愣,看了她一眼——无论如何,一个女子都不适合跟着他们一群男人上一张桌子。可是柴思音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凑过去低声说了句:“战地之事没那么多顾忌,如今你还想要再甩开我吗?” 柳邵知道她这些日子深入寨中,要和这些山贼交手,只怕她更娴熟一些。柳邵:“只是……” 柴思音十分的坚定:“我既然随你来了,自当抛开那些闺秀作态,旁人怎么说我不在乎。” 柳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点点头。 柴思音的欣悦显而易见,她当真如同将军夫人一般,随他一同上桌,面对这一群不好对付的山贼。 柳邵忽然想起些什么:“淑儿呢?” 柴思音心里一怔——她一直以为,柳邵这样冷漠的人,不会轻易的记住别的女子。心里有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不悦,但是细细一想,淑儿是自己的表妹,她竟没柳邵来得关切,自己这个表姐也不称职,想了想,忽然记起淑儿今天去办事了:“对了,县城那边已经赶制除了第一批衣裳,淑儿今日去检查了,如果没有纰漏,明日就可以送过来了。80电子书wWw.80txt.com” 柴思音做的事情,柳邵都是知道的,他也开始觉得这个女子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聪明,更会周旋,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如今大敌当前,还是……” “还是要以军事为重,不值得为了这些人浪费应当用在抗敌之上的银钱,是不是?”柴思音巧笑嫣然的对答。 柳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容:“你啊……” 两人低头耳语的样子,旁人看在眼里,只会觉得他们十分的恩爱,而在一旁,唯有高義冷眼相看。他至今仍记得那个傻女人追着远去的军队,险些冲上去的背影。她还在心心念念的记挂,可是眼前的男子已经能拥着另外一个人耳鬓厮磨,这是何等的讽刺? 就在五娘上了所有的菜,即将开宴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了这一片平和。 “表姐!表姐救命……救命……” 万淑儿近乎崩溃的嘶吼让柴思音吓了一跳,也是与此同时,那被排开在外的将士们见到了一身狼狈的万姑娘和她后面来者不善的人,纷纷露出凶相拿起兵器! 妈的!周砍第一个发飙,抓起武器站了起来,哗哗哗,寨子内又是一片高義的人与之对峙。眼看着平和的气氛被破坏,战争一触即发,柳邵忽然冷喝一声,制止住了自己的手下,高義也淡定的放下杯子,示意周砍控制一下兄弟们。 柴思音看到万淑儿身上的血的时候,吓得面色惨白,可是真正等人走近了,她才发现那些血是她沾上的。 “表姐!救命!他们……他们要杀人……”万淑儿泪如雨下,浑身颤抖。 砰地一声,一个一脸血的男人被刀哥丢小鸡似的丢在所有人面前,人还没死,就是脸上被打得很,流血看着恐怖,他飞快的爬起来,连连磕头:“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刀哥身后慢慢走出一个女人来,大家定睛一看,竟是不慌不忙的春花! 哎哟!周砍眼睛一亮,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春花和平常的有些不一样!好可怕的样子! 柴思音努力稳住万淑儿:“淑儿!你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万淑儿哭惨了,现在看到了表姐,又看到了她身后的柳邵,好像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的愤怒也悉数倾倒了出来,愤愤的指向春花:“表姐!她……这个贱人……她动手打了我们的人……还把衣裳都拿走了……你让将军杀了她!杀了她!” 柴思音听着这不前不候的因果,有些烦躁,再看一眼柳邵,果然也面露不悦之色。表妹毕竟年幼,遇到事情便不淡定,可不代表她也是这样。柴思音让人搀扶着万淑儿去后面休息,自己起身望向春花,语气有些冷硬:“春花姑娘,据我所知,今日淑儿是领着姑娘去看成衣了,淑儿年纪小,如果这当中有什么冲撞了姑娘的,思音在这里代为赔不是,可是姑娘是不是也要解释清楚,为何下这样重的手?” 最后一句话,柴思音咬得很重,听起来似乎十分的不悦。 春花目光冷然,好像比柴思音还要愤怒,等的也是柴思音这个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轻笑一声:“柴姑娘说,如果有什么冲撞的,代为赔不是。可是我却觉得,这件事情,柴姑娘你未必赔得起!” 别人不知道,但是柴思音却是第一个感觉了不对——和这个寨子中的小姑娘接触数次,她已经有了一些认识。她看似泼辣野蛮,实则天真单纯,易轻信依赖,人带着些傻气的义气,讲道理也是从义气出发。总的来说,至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山野丫头,那些衣裳布料,根本不需要她费脑筋,随便说几句就能把她绕晕。 可是今天,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春花不急不忙的看了一眼地上连连求饶的裁缝,她本就比山下的女子更多了几分英气,一开口,那清朗之声和清晰的吐词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错,此次面对陈军,不仅仅是吴国的大敌,更是神龙寨的大敌。柳将军和柴姑娘带着诚意来到神龙寨,更是为寨中兄弟下山做了十分周到的考虑,出钱出力的为寨中兄弟们制备物什,本来应该是我们心存感激,可是如果这份心思里面存了些别的打算,未免会让人生出什么误会……” 最后一句话,让柴思音顿时有些恼怒,可她还是紧张的看了柳邵一眼,深怕在他那里看到什么失望之色。好在柳邵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人,在发现了柴思音的紧张神情后,他甚至还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这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柴思音安下心来,她冷笑着望向春花:“田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 春花看了刀哥一眼,刀哥二话不说,将今日去查看的成衣丢在了众人面前。 一筐子都是珍贵的缎子,柳邵看到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从何说起?那我就告诉柴姑娘,从我神龙寨的兄弟说起!从柳将军说起!也从吴国的太祖说起!” 春花顺手捻起一件精致的衣裳,抖了抖亮在众人面前:“柴姑娘出身名门,春花却是一个山野女子,原本这些事情,春花不懂,也没有什么做决定的权利,可是等春花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当真是有些想不到柴姑娘会有这样的疏漏!” 刀哥上前将衣裳摊开,春花指着那宽衣博带的衣裙:“我山中的兄弟常年在山中行动,习惯了精简的练装,也许我闷得衣裳的价钱连柴小姐的一块帕子都不如,可是要在这山中生存,就需得穿着这样的衣裳,相反,柴小姐这种精贵却不耐用的料子,出入那些浮华之地尚且还能搏一搏眼球,要在山中过活,那可真是个笑话了。” 万淑儿这会儿已经平静些了,听到这话,立马红着眼睛厉声道:“好你个山野丫头!我们好心好意为你们做衣裳,为的是你们下山之后不会显得邋遢,你到好,如今倒打一耙,也没人说过这衣裳是给你们在山中穿的!你分明是故意找茬!” 春花眉毛一挑,眼神中的嘲讽之意越发的明显:“万姑娘,你当真是山下来的人么?又或者,你当真是吴国的人?”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我们虽然没读多少书,去也知道作为君王的德行总是不比一般人,太祖开国艰辛,前朝后宫皆奉行节俭,当年太祖最宠爱的妃子善歌舞,然侍奉太祖多年,从来衣皆不曳地,太祖更是身衣浣衣,一冠三年,如今吴国还未沧海桑田,就已经把太祖的祖训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春花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柳邵和柴思音自然是眉头深锁——一个山野丫头,怎么忽然知道了这么多? 神龙寨的心声则就简单亢奋多了——春花赛高! 柳邵正欲开口,柴思音却小动作的制止他,率先开口:“春花姑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春花轻哼一声,一副你随便说的样子。 柴思音不紧不慢道:“不错,开国初期,太祖奉行节俭,却是因为当时国力不足,自然应当开源节流,可是要肩负起一国重任,不仅仅是将国内一切掌控好,更要与别国有摩擦交涉,我只问姑娘,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倘若神龙寨之外还有一个寨子,两个寨子一直都处于争斗之中,神龙寨愿意一个贫穷颓废的面貌展示在他们的面前吗?” 柴思音勾唇一笑:“姑娘以为的奢侈,其实恰恰是吴国国库充足,百姓生活富足的一个最好证明,那并不是浮华,而是如今的吴国,国力便是如此!勤俭并非不好,可是一味的以从前的规矩来约束今人,吴国又如何继续屹立与九州之上?” 柴思音一番话,大大的长了吴军的脸,连柳邵都对柴思音露出了别样的目光。 春花双手环胸:“照姑娘的意思,是此一时彼一时,今日就应当按照今日的情况来决定?” 柴思音面含微笑:“自然。” 春花斜眼瞟了瞟地上的裁缝,那裁缝吓得继续磕头。 “若真是如此,这裁缝别说揍他,就是此刻杀了他也不为过!” 柴思音面色一怔,带上了几分疑惑。安静的校场中,只有裁缝呼天抢地的求饶声。 “闭嘴!”刀哥凶狠的一脚踹过去,先前一直十分拿翘的裁缝师傅顿时昏死过去。 春花从袖子中掏出几张图纸,打开了其中的两张摊在众人面前:“我的确懂得不多,可是不懂我起码还会自己学自己问,先皇在位时,虽比之太祖已经有了极大地改变,但先皇注重礼仪,更注重衣着服貌,与人交往间,暴露肌体视为无礼。先皇时期的衣裳,皆为上长下短,大有衣以蔽体的用以在里面。然到了如今,却又有不同,当今皇上喜爱文武全才,无论是前朝后宫,所设戏局也多过从前,当今皇上不喜只会舞文弄墨的书呆子,自然也对那冗长的衣料有所看法,所以如今的衣裳,上衫要比从前更短。可是柴姑娘,你仔细看看这裁缝做出来的衣裳,是什么样子?” 春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柴思音就已经蒙住了……丢出来的几件以上,都是十分宽大的款式,而且每一件都是上面比下面长。 当今皇上在为五年,她却是两年前才在机缘巧合下入了崇州城,认识了柳邵。她家居徐州,虽然也是名门,可是谁家名门的姑娘需要去担心自己的衣裳怎么做?往往送来的那些以上,都是嬷嬷提醒一声,好看的留下了,不好看的也就作罢了,她是当真从未研究过什么衣长衣短……这……这课上也未必会教啊…… 偏偏这个春花姑娘说的一本正经,连图纸都画得有模有样,她连认定她是胡说八道的底气都没有…… 就在柴思音不由心慌之间,猛然发现柳邵的神色有些不对。 她心中越发的有些懊恼,原本以为柳邵会追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柳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山野丫头。 春花的一番话直接把寨子里的兄弟们说傻了——妈呀,春花和平常的春花不一样啊! 春花看着哑口无言的柴思音,哼笑一声:“柴姑娘,你可知道当今皇上即位之后,对从前的那些东西都是如何对待的?听说……都烧掉了呢……” 柴思音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可是春花显然还没有说完:“我们神龙寨是诚心与你们合作,也是实实在在的将陈国当做了敌人,咱们是拿实实在在的血和命跟你们去拼!可是到了最后,你们却把这样的衣裳送给我们,莫不是要我们穿上了站在当今皇上面前?你们想让皇上看出什么?是我们神龙寨不屑于他文武兼爱的主张,还是讽刺他不如先皇更注重礼仪修养!?” 春花的一番话,已经彻底的让柴思音白了脸。她目光担忧的望向柳邵,果然从柳邵脸上看到了不悦和阴沉之色。 她心中颤了一颤。 有些事情,并非人不知,只是活于当世,许多事情是要心知肚明,却到死都烂在腹中的…… 当今皇上为何会继位,他对先皇是什么态度,以及五年前…… 若真是让皇上知道这些衣裳是她柴思音主张做出来的…… 多想一想背后都是一身冷汗…… 柴思音彻底的没了话语,春花心满意足的勾唇一笑,将那两张画纸揉成团,垃圾一般的丢在了昏死的裁缝面前。柳邵终究还是沉稳老练许多,他只是沉默片刻,便淡淡开口:“这位姑娘,我想这当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难道姑娘忘记了,先前也有疑似陈军的人挑拨神龙寨与吴军之间的关系么?思音终究是闺中女眷,虽然承了这个事情,却也难免有疏漏……”他目光阴寒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裁缝:“本帅现在一想,姑娘做的十分的对,这个裁缝的确有些可疑,待我将人带回去好好审问,自然也会给神龙寨一个交代……” 神龙寨众人:呵呵,真是甩的一手好锅! 由始至终,高義都把玩着一只酒杯在一边看着,他饶有深意的看着今日迥然不同的春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邵望向高義:“高寨主,这件事情,不知寨主有什么看法?” 高義笑了笑,一口饮尽杯中酒,深深的看了春花一眼,而在众人面前超常发挥演了这么久的春花,险些就在寨主的这个眼神里崩戏,好在高義只是短暂的一眼,就淡淡道:“这件事情春花出力最多,我更愿意听听春花的意见。高某唯一好奇的是,柳将军究竟有没有诚意来解决这次的问题……” 柳邵的眼底都暗沉成冰,话却不得不说:“自然……” 高義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他放下酒杯:“春花,你说吧……” 春花强忍着体内的洪荒之力,又拿出了一张图纸——妈哒!忍了这么久,总算说到最重要的主题啦! ------------ 28.第 28 章 在吴国铠甲的制作基础之上,按照神龙寨众的实际体格以及生活习性,又区分于吴国铠甲的图纸摊在柳邵面前的时候,周围顿时都传来了一阵阵的抽气声。[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吴军这边自然是为这个女娃娃的大手笔感到心惊,神龙寨一方,则是一个个眼冒绿光—— 好帅要啊好想要! 春花一点点的指着图纸部分:“听闻外族人的衣裳都是窄腰短袖圆领开衩,如今的衣裳,正式参照了当今圣上的喜好偏向,融合了一些外族的样式,不过到了神龙寨,又是另外一种情况,这是我稍作修改之后的图纸,由常服与铠甲两部分组成,卸掉铠甲,是行动方便的常服,这样一套一衣两穿,也是为柳将军省下一些银钱。料子选用偏向耐磨与舒适,如今气候越来越热,上了战场的战士越发的要考虑到这个问题,如今我说的不一定清楚,但是等到第一套成衣赶制出来之后,你们自然会明白!”说到最后,春花冲着柳将军勾唇一笑:“柴姑娘曾说,柳将军为表诚意,愿意掏这笔钱,如今我们的兄弟也是为了上战场杀敌,拼的是真正的血汗,我想了想,这个情我们还是承得起的,在此,就多谢柳将军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笔精打细算的敲诈。 如果说原本假意给他们添置东西熟悉礼仪是一种试探,那么现在就是货真价实的为他人做嫁衣!现在送他们铠甲是为了打陈军,以后可能就是跟自己打了! 连装短打固然方便舒适,可是又哪里比得上威武高大上的铠甲!?一套铠甲不仅可以上战场穿,脱掉铠甲还能做成常服穿!那料子和属性已经让这群汉子们心潮澎湃了——这衣裳他们喜欢啊啊啊! 春花这番话说的其实不是很有把握,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柳邵到底会不会答应,可是脑子里一旦浮现出那人轻笑着说:“如果他们舍不得,之前他们怎么奚落你,你就怎么奚落回去,讨不到好也不让他们爽快,也不算亏对不对?”的时候,就通体舒畅! 这一步一步,春花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自己的剧本当中是一种什么样的爽快,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智慧的力量!很好!这很神龙寨! 场面陷入了一个僵局。柳邵答应,他们吃亏,柳邵不答应,一开始自作多情的表示要为他们熟悉入世种种的决定就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在这时候,万淑儿忽然轻哼一声,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柴思音一脸惊慌:“明修!” 柳邵见到昏过去的万淑儿,这才对高義抱拳:“高寨主,今日的事情,应当是个误会,这位春花姑娘的意见,本帅自会考虑,定然在最快时间内给高寨主一个回应,如今万姑娘昏迷不醒,本帅还是带她先行下山……” 高義完全没有留客的心思,勾唇一笑抬了抬手:“将军随意。” 柳邵的脸色不算好看,明明表示担心万淑儿的他直接从万淑儿身边走过,领军离开,留下脸色尴尬的柴思音差了一个婢女,将万淑儿背走了…… 看着人走了,周砍小声的说了一句:“老大,他们真的会帮咱们做这些吗?” 高義在他脑子上敲了一下:“自家出不起么,就这么稀罕他们的?” 不不不!周砍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至少在他纯真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声音——哈哈哈太好了菜他们都没吃!都是兄弟们的啦! 一场所谓的接风宴,还是在寨中兄弟们的大快朵颐中度过,春花戏演完了,趁着大家不注意就想往山上溜,结果刚刚跑出长生寨后门,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从一侧传来。 “跑,再快点跑……” 春花背脊一僵,飞快转过身来,就见高義倚着一个石墩儿,双手环胸看着她。春花早就没了刚才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伸着小爪子挥挥:“嘿嘿嘿嘿嘿……寨主……” 高義陪着她假笑,直起身子缓缓走了过来,诚心鼓掌:“精彩啊,大开眼界。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春花。”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高義真的太有深意,那一下一下的击掌,让春花觉得自己的心头都是跟着同步一颤一颤……她毫不怀疑那一掌下来,自己要被拍碎…… 这件事情确实是她擅作主张,可是最后不是没有丢寨子里的脸么!也没给吴军翻脸的机会啊…… “寨……寨主……嘻嘻嘻……” “春花。”高義立在她面前,拉长了声音叫了叫她,春花舔舔嘴唇:“啊、啊?” “学了多久?”一针见血。 春花神色紧张,一眼就看得出有问题,偏偏还梗直了脖子:“寨主你说什么呢?春花听不懂……” 高義勾着唇角,不慌不忙:“听不懂?用不用我帮你找人来解释解释?” 春花可是跟那谁发过誓决不泄密的,饶是高義已经这样威胁,依旧死守着约定:“寨主,你现在是在逼问我什么吗?春花就是个山里丫头,什么都不懂,今天也是被那个柴小姐气着了,自己去山学了点东西,别的我不知道寨主要问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的!要是寨主觉得这件事情春花擅作主张,那尽管罚我好了!” 高義点头:“那我只能去问有话说的人了。求书网WWW.Qiushu.cc”说完,迈着步子就要往山上走。 “寨主!”春花飞快的拉住高義,高義挑着眼角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写满了装模作样的疑惑。春花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憋得受不了了,索性一把放开高義:“寨主!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今天什么都不会说,你一定要找谁问什么,就……就先把我打趴下!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找她的!” “她!?”高義饶有兴趣的挑眉一笑,春花得知自己说漏了嘴,心里一百个悔恨,然而高義已经转身往山上走,春花还要再拦:“寨主……” “放心,我什么都不问。”高義丢下这一句,止住了春花的步子。 “什么都不问……是要干什么啊……”春花小声的嘀咕,最终没有上前去阻拦…… *** 顾重要开始试用新的药方,在此之前,胡措给出的建议是先把现在吃的药断几天。这一点顾筝明白——药有相冲,安神静心的药和治疗之药总有差别,断上几天,相当于一个清理,但是这几天没有药物稳定,顾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狂性大发,所以顾筝要格外的小心,不能让顾重受到任何的刺激。为此,也就格外的耗费心神。 从山下回来之后,顾卿已经和小阿福帮忙回来了,加上胡措,一家人服侍着顾重歇下了,顾筝便让胡措和顾卿去休息——他们今天忙了一整天,必然是十分的累了。 洗完了所有的衣服,顾筝到屋子外面去晾晒。 屋外有一小块空地,顾卿想种一小片菜畦,顾筝则是在向阳处最好的位置牵了线晒衣裳,可是胡措那个臭小子胡闹,把线系的高高的,她要踮着脚才能晾上去。就这样踮着脚晾了两件,脖子都觉得仰的累,正要继续晾,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拿过了她手里拧成一团的衣裳。大晚上的,外面比较暗,就着一个斜戳在篱笆里的灯笼打光,这忽然出现的手有些吓人。 顾筝心惊肉跳的回过头,就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拧成一团的衣裳在他手里用力一抖,立马舒展开来,溅出无数的清凉水珠。高義就像是没看到她的目光似的,随意一扬手,那件衣裳就已经老老实实的搭在了绳子上。 “就不会找个人帮忙么。”高義垂眼望向顾筝,觉得这个女人被吓到的样子竟然很可爱。 顾筝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她默默地看了高義一眼,忽然将盆子里的一堆衣服抱起来,作出递给他的姿势:“好啊,来帮忙。” 高義没想到她这么会顺杆儿爬,无奈的笑笑,从她手里拿过一件继续抖开:“算我多话……” 有人帮忙果然是不一样,顾筝就这么在一边看着,高義动作麻利,很快就把这一堆东西收拾完。顾筝一直不动声色,既然他在这个时候找过来,他不问,她也没必要周旋。 “好了。”高義舒了一口气:“还有什么没做完的?” 顾筝愣了一愣:“嗯?” 高義一脸莫名奇妙的对上她的莫名其妙:“你们刚搬进来,总有很多地方会有疏漏,后头的柴火够不够?东西都齐全么?” 顾筝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应对他的一切问了,除了这些。 好在她反应得快,将伙食的问题告诉了高義,对此高義并没有什么意见:“五娘的手艺不错,你们本也该跟着我们一起吃,不过那天你们想要自己下厨,也有个地方施展。无所谓,你们觉得怎么方便便怎么来吧。”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把晾衣绳解下来,比对了顾筝的身高,重新找了一个位置系上。谁料刚刚系好,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重新给系回了之前的高度。 顾筝:“诶……你……” 高義回答的很是正经:“下次要晾又想偷懒,不就有找人帮忙的借口了?” 顾筝竟无言以对。他的意思是她下回要晾衣服,就直接找他帮忙!? “多谢了。”不想和他多说,顾筝道了谢,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高義伸手拉住她,顾筝本能的就要挣开。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夜色中太过安静,在两个人发出响动之前,顾筝的肚子先发出了一阵长长的,清晰的叫声…… 高義听得都愣住了,顾筝反应过来之后,脸也有些烫……好像有些丢人。 *** 夜色之中亮起的一团火光,显得格外的明亮。溪水边上,高義蹲在那里,手中精致的匕首将田鸡剖腹洗净,最后直接串在匕首之上,就着临时摘菜来的新鲜调味料烤了起来。 顾筝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动作娴熟,必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饶是她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应该早些道别回屋睡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坐在了这里,乖乖的等着美味的食物…… 高義忙碌之间瞥一眼头一回这么乖顺的姑娘,心里有了一个定数——大概是饿坏了。 没有多么精致的程序,简单的调味都来自山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高義把食物呈在她面前的时候,只是浅尝一口,顾筝都觉得自己可以叩拜高義的手艺了! “味道怎么样?”他一只手捏着根木棍儿,勾着唇角看着身边尽量保持不要狼吞虎咽的女人,看都看得出来的问题,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香,真香!这还是顾筝第一次坐在山野里这样吃东西,她忙的没空回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不是她贪吃,从白日里碰到春花,为她出计,又跟着下山一直忙活到晚上赶回来照顾顾重,再做完这些琐碎的事情,她几乎粒米未进,一闲下来不饿才怪! 高義原本是随意看她,但是看着看着,就有些移不开目光了。 如何说呢?她吃东西吃得很快,吃得很大口,可是却不会让人吃相粗鲁。再仔细一看,她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捏了个帕子,每吃一大口,必然要擦擦唇角,手生的也好看,拿什么东西都觉得好看,吃东西的时候还眼观鼻,鼻观心一般的认真,让做出食物的人都会被她这副认真的吃相感动。 高義无声的别开目光,望向远处的暗色笑了笑,又重新望向她:“不着急,还有……” 顾筝实实在在的吃完了一只,一边擦着嘴巴一边摇头:“够了够了……” 高義才不会管这么多,将新烤好的递给她。顾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不过这一次吃的明显慢了很多。高義也不催她,继续加火。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实在是有些不合适。可是这里是神龙寨,没那么多世俗的规矩,女人都能和男人争狠斗勇,这样坐在一起吃东西,自然不算是什么出格的大事。顾筝看着高義拢火的姿势熟稔,就拿这个起了个话头:“看你做这些都熟练,从前也经常这样带着姑娘烤东西吃!?” 高義架火的动作一滞,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他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就是随意的一看,可是顾筝却有些懊恼——她和胡措在一起呆久了,又因为种种原因,难免像长辈一样看待他,有时候说话肆无忌惮,也会拿姑娘的话题打趣他,可、可现在这个不是胡措,她怎么就顺口问出来了? “我……我没有别的……” “没有。”高義回过头去,继续架火,回答的十分的干脆果断。 “哪家的姑娘放着那些乘龙快婿不要,喜欢跟我一个山贼头子坐在这种地方吃野味。”他的话里听不出语气,没等顾筝把这句话回过味儿来,他又看了她一眼,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勾唇一笑:“哦——不对,还有一个。” 顾筝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好气的笑了起来。这个高義,真是……高義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出来。 “吃的差不多了吧?”高義看着她第二只肥妹田鸡也吃得差不多,料定她是吃饱了,将火堆熄灭了,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走吧。” 顾筝擦干净手,叠好帕子,却发现高義不是往住的方向走:“还去哪里?” 高義转过身,抱着手臂无奈的笑道:“姑娘,带着这一肚子油水,你睡得着么?” 顾筝摸摸肚子,当真吃的很饱了,又因为饿了这么久,狼吞虎咽的都是油腻,越发的觉得腹中难受。高義看着她这个样子,抬抬下巴:“走走,消食。” 顾筝落在后面,摸摸自己的肚子,这会儿回去就睡觉,实在是睡不着,看着高義已经优哉游哉的走到前面去了,她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去。 *** 今晚的月色十分的好,尤其是在这山野之间,月光几乎足够照明,再加上高義对这块地方十分的熟悉,两人几番穿行,几乎毫无阻碍。高義一直十分的守礼,挑的都是好走的小道,一直没有离寨子很偏。 走着走着,两人又去到了那个幽静的山谷。 顾筝记得这里,上次高義带她来过这里。 走到同样一块大石头面前,高義轻轻松松的跳上去坐好,顾筝吸取教训,自己手脚并用的爬,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腰上忽然一紧,继而身子一轻,等到实实在在的坐在大石头上,高義收回手的那一刻,顾筝才回过神来。她讷讷的看了高義一眼,有些尴尬:“多谢。” 高義看出她的尴尬,不动声色的移开了一些。 顾筝吃饱喝足,又散步遛弯,现在惬意的坐在这里欣赏月光,忽然就来了兴致—— “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然而刚刚念出这一句,受到心绪影响,她的脸色渐渐沉下来。猛然想起身边还有别人,她才察觉自己失态:“对不住……胡言乱语了……” 高義不是什么文才,这个时候并不能和她吟诗作对,可他看着她,缓缓开口:“不会,你念的很好听。” 顾筝目光闪烁,没有去看高義,她干笑了两声:“什么好听不好听的,谁念都是这样……” 高義望向前方,回答的很是直白:“我没听过别人念,但是你这样念,我觉得已经很好听……” 顾筝没有说话,好像还在回味这句话,高義想了一下,说:“在这个寨子里,除了乔先生之外,大概找不到别人跟姑娘你一样,出口成章,聪慧过人。即便是我,字倒是认得,可是那些诗句文章,我就真的一窍不通了,姑娘不愿意跟我说这些,是因为觉得对牛弹琴,浪费口舌么?” 顾筝没想到高義忽然把自己放在这么低的位置,立马摇头:“当然不会,寨主说的什么话了。其实那些诗词文章,有时候也难免为赋新词强说愁,多读了反倒矫揉造作,寨主为人仗义爽快,怎么会让人觉得浪费口舌呢……” 高義舒展开一个笑容,双手向后撑着身子,哪里有因为自己不懂学问的自卑? “既然是这样,就当做报答田鸡之恩,姑娘再给我念些别的?”说着,又加了一句:“不过姑娘说的对,那些诗词念得多了,未免矫揉造作,那……说点别的也行,说什么都行!” 顾筝不知道好奇还是好笑了,她总算明白什么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高義完全没有任何越矩行为,索性就像他说的,报答他的田鸡知恩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歪着脑袋看他:“不诵诗词,别的也行?” 高義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当然!什么都可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我喜欢听。 顾筝在脑中搜罗了一番,做出娓娓道来的架势:“那……便从这日月说起吧……” 幽静无人的山林中,皎白的月光铺洒在这一片无人的山谷中,一边有潺潺溪水流动,而另一边的大石上,高大的男人屈腿而坐,懒洋洋的撑着身子认真聆听,他的身边,是抱腿而坐的素衣女子,她微微仰着头,声音清澈温柔,好像在那一瞬间,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在上古之时,人对于日月十分崇敬,更有宾日于东,饯日于西的仪式……” …… “有观星使探得天机,推算日食,可人们对于天阴总是十分的忌讳,但凡遇到日食这样的异象,都被归论为有奸佞臣子欲意触犯天威的天象……更加认为,这是上天在向人间预示祸事将临的征兆……” “柳明修!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的听!?” 夜色之中,柳邵整个人如梦初醒,他好像听到了那个人在叫他。 “明修?” 他猛地回过身,眼神中带着期待,却见到了柴思音站在身后…… 柴思音装作没有看出他眼中的失望之色,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柳邵也笑了笑:“马上就去休息,你也是,早些休息。” 这话听来,他是没有什么谈性了。柴思音憋了一肚子的话,都因为那个失望的眼神被堵了回去,她和他道了晚安,转身回了房间。 柳邵并没有去休息,而是继续站在外面看着天上的月色。 是因为什么,让他忽然十分频繁的记起那个人?是因为越发的临近她的忌日,还是因为今日那个山上的村姑? 林翔见到将军还未休息,不免前来问候。柳邵看到林翔,忽然来了兴致,让他制备一壶酒。 林翔有些诧异,毕竟将军是从来不会在行军之时喝酒的,可是这次是面对陈国,难免让人觉得伤脑筋,就算喝一些也没什么!这样想着,林翔飞快的准备了酒水。 两个男人斟酌了几杯,柳邵忽然问道:“你家中有一个妹妹吧?” 林翔点点头:“是,今年十四了。” 柳邵看着手中的酒杯,莫名其妙的发问:“她会不会突然问你,为什么上衣比裙子要长?” ------------ 29.第 29 章 会不会问你衣裳为什么比裙子长? 林翔被问的一脸懵逼…… 柳邵好像猜得到他是这么个表情,又好像这个时候有没有他都已经无所谓,他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 “我认识一个……妹妹。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可是她从不消停,见到什么都好奇,问旁人不知道的,便自己去翻书苦读,明明是应该学着梳妆打扮的年纪,对天上的太阳,地上的爬虫的兴趣都比胭脂水粉的要更多,但真正爱美起来,又极其折腾人……饶是你被人称作才子,却永远回答不出她的问题……” 林翔是近几年才跟着柳邵东奔西跑的征战的,对于从前柳邵在崇州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一家都是忠臣之后,五年前的动乱,他们越发的被重用,而在柳邵参军之前,更是整个崇州城出了名的才子…… 没有共同话题,林翔只能笑笑:“这个妹妹当真有意思……” 柳邵垂眼,再次为两人斟了一杯,没有说话。林翔觉得这样的沉默有些尴尬,遂找了些话题:“我家那位祖宗可算是折腾人,快到及笄之年,还不懂得贤良淑德,家父家母只能费尽心思的,想要将她的及笄之礼办的热闹些,也好……” “砰——”柳邵手中的酒杯忽然滑落,发出一声脆响,碎了一地,林翔赶紧起来收拾,柳邵则像是陷入了可怎样的回忆中,完全没有任何动作。 林翔看出今天的柳邵十分的不在状态,甚至于说十分的奇怪:“将军?将军?” 柳邵回过神来,摇摇头:“无妨。”起身看了林翔一眼,又接起了刚才的话题:“及笄礼……嗬……女子的确注重这些,你放心,等到你妹妹及笄礼时,我必然送一份大礼……” 林翔有些受宠若惊,且不说这及笄礼都是贵族女子才时兴的,他们家也是勉强办一个,就说办了也未必能请来什么德高望重的命妇主持,这话一说,好像是他刻意在柳邵面前抱怨似的,这样不好!不好! 但是柳邵显然没有想这么多,他交代林翔将这里收拾好,自己回房了…… …… 夜色深沉,高義将已经睡得沉沉的人抱回来的时候,自己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从未抱过女人……不、不对……应当说从未以这样一种奇怪的心境来抱一个女人。 听着她说那些习俗礼仪,说那些久远时期的故事,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听入迷了一般,可是到了最后,肩膀上一重,侧过头一看,才发现她竟然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他觉得好笑,但抱起她的动作又格外的温柔小心,就这么一路抱回来,心里竟然舍不得这条路太快走完。怀里的人睡得很识时务,怎么舒服就怎么窝着,纤细白嫩的脖颈在月光之下,凝脂一般的引人遐想,他强忍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路正人君子的给抱了回来,终于还是在看到那屋舍的时候,觉得心里忽然就空落了一块。 顾卿竟然还没睡觉,听到一点点响动,披着衣裳出来,连阿福都揉着眼睛一脸呆萌的跟在后面。 “寨、寨主……” 看到以这样的姿势窝在高義怀里的顾筝,顾卿说不惊讶是假的。连阿福看到了,眼屎都顾不上擦,嘴巴张的大大的,又忽然抬起手蒙住眼睛,从指缝里面偷看…… 高義笑笑,从容的走近:“在山中走了一会儿,歇息的时候她睡着了,我不想打扰她,便送她回来了。” 这个解释很高義,顾卿虽然对他们孤男寡女的在山中肌肤相亲有些惊讶,但是人家实实在在的是把人送回来了,况且他们现在寄人篱下,肯定不能真的闹翻,顾卿点点头:“交给我吧……” 高義躲开了顾卿的手,屋里面没有别的女眷睡觉,他直接走了进去,问清楚了顾筝的房间在哪边,动作轻小温柔的将睡着的人放在了床榻上,这才不做逗留的转身出来,看着顾卿和阿福,歉意一笑:“打扰了。” 等到高義走了,顾卿和儿子对视一眼,阿福小大人似的摇摇头,扭头回去继续睡了,顾卿觉得,明天得好好的找顾筝谈一谈…… *** 原本应该是一个静谧美好的夜,但是很显然,这种静谧美好只限于极个别人。 就算是乔瑾瑜这样好的休养,在大半夜被非重大事情吵醒,连书房都翻得乱七八糟的情况下,也有些无奈和头疼,他揉着额角,明显带着困意:“这大晚上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因为乔瑾瑜行动不便,所以阿庆有时候就住在外间,这番闹腾,他自然也是醒了的。(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看着高義把他好不容易收拾好的书房繁乱,他的内心都是崩溃的…… 高義找了很久,可是乔瑾瑜这里除了兵法就是诗书古籍,再不就是那些自传,看来看去,竟趣味全无! “先生,你这里就没有什么地方趣闻,外族传说之类的故事么?” 乔瑾瑜好气又好笑:“大晚上的,你这是发什么病?” 高義索性说明白了:“我睡不着,就想看看有趣的东西,先生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鬼怪狐说?小地方的故事也可!” 乔瑾瑜——好生气,可是还是要保持围笑…… “我这里没有这种东西……”他冷冷的望向阿庆:“将他赶出去!” 阿庆两头为难,高義找了半天未果,大概也确定乔瑾瑜这里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书,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人么…… 呵呵。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转念一想,高義的心情又愉悦起来——在没有的人这里找自然是找不到,去有的人那里找不就结了!? 今晚,当真是个不错的晚上…… 于是乎,有的人一夜好梦,第二日越发的精神充足,练起手下的兄弟,越发的带劲儿,而有的人,带着晚上感染的风寒,打着喷嚏揉着眼睛,困劲儿还没散去,就被一脸严肃的姐姐和侄子谈话了。 “你……你说寨主抱着我回来!?” 原本一觉醒来,顾筝还没反应过来,被强行提醒之后,才猛地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昨天晚上她和高義去了小山谷,他缠着要她吟诗说故事,她为报田鸡之恩,便给他讲了些东西,大致也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可是到了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真的没有记忆了…… 顾卿不是责备,毕竟这一路走过来,若是什么事情有损女儿家的清誉就要哭闹上吊,她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顾卿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们到底是孤男寡女,叫着山中的人瞧见了,一个个又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一传十十传百,按照他们这个洒脱性子,说不定今日听说了,明日就跟着起哄了…… 顾卿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朝着某一个方向望过去,不知道在和谁传递神色。顾筝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出来:“大姐,多谢你的提醒,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往后我也会注意的……”眼看着她出去洗漱,胡措忍不住了,三两步冲了出来。 “谁让你这么说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却压不了捉急。 顾卿有些无奈:“我……我就是想告诉她,如果有那个意思,尽早确定下来,如果没有,也别耽误……我……是不是没说清楚?” 胡措瞪眼:“你说呢!?”想了想,又摸着下巴盯着顾卿:“顾卿,你要不要跟老头一起治治脑子?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提起从前,顾卿只觉得脑袋疼,看着胡措气急败坏,也只能愧疚:“阿措……我……” 胡措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趁着顾筝回来之前胡乱摆摆手:“罢了罢了……是我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顾卿笑了笑,摇摇头:“不会。” 胡措看着顾卿这个样子,不免正色起来:“不过卿儿,你真的不想想起以前的事情吗?你和阿筝以前的事情……” 顾卿失忆了,带着一个孩子,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记得,可是知道一切并没有失忆的顾筝,却对过去的事情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很久以前,胡措就知道顾氏这一家子或许背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份也见不得光,所以要一直窝在一个小地方,每每遇到官兵军队,顾筝都格外的紧张。也许让顾卿孤身带着孩子,连父亲是谁都不说,让顾筝心里有愧疚,所以对这个姐姐,她向来都是格外的照顾和尊敬,豁出去命了也会护着顾卿。她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无论是顾卿还是胡措,都明白她心里一定压着什么事情,所以两个人也从来不去问。 但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显然有些过了。 顾筝现在已经快二十了,换在那些普通人家的姑娘,早该成亲生子,可是五年来,她非但没有想过给自己找一个婆家,还差点…… 想到这些,胡措就觉得心情烦闷。顾卿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越发的不舒服。 “砰”的一声,外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 胡措和顾卿脸色都是一沉,飞快的冲了出去。 堂屋里面,已经起床的顾重抱着头倒在地上,似乎陷入了极其痛苦的境地,眦目欲裂。 “爹——”顾筝从外面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顾重,手里的东西全掉在地上,飞快的跑进来想要搀扶顾重,顾卿也不敢耽误,一同过来搀扶。胡措到底是大夫,他飞快道:“先别着急,他如今没有用药,精神会乱起来,这只是一个过程!阿筝,你别着急!阿福!去找乔先生!” 阿福嗖的一下转身就跑,胡措也不耽误,跟着出去找人。 顾重痛苦到浑身开始痉挛,额角的青筋爆出,他红着一双眼,用脑袋狠狠地撞地! “爹,你撑住好不好!女儿求求你,女儿求你……女儿求你……!”顾筝的眼睛顷刻间就红了,她把手垫在地上,让顾重撞在自己的手上,可是这样的碰撞根本无法以毒攻毒的与顾重脑子里的痛苦抗衡,顾重嘶吼一声,一脚踹开来了顾筝! “阿筝!”顾卿大惊,飞快的去搀扶顾筝,可是顾筝毫不犹豫的重新爬到顾重的身边,拼死了要阻止他伤害自己:“你到底要怎么样!停啊!停啊——”大滴大滴的眼泪滑下,顾筝死死的抱住近乎失控的父亲。 可是这样的声音也不能控制顾重的痛苦,他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地上。顾筝已经受不了了,在治疗顾重的这件事情上,如果她一早能下定决心,就不会拖到现在。 “不治了……我们不治了……”顾筝开始喃喃的念着,她依旧极力的控制顾重,一遍遍的重复:“我去给你准备药……喝了药就不会疼了……我们喝药……我们喝药……”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疼了……我们喝药……我们喝药……”转过头望向顾卿:“去熬药!熬药!” 顾卿去也是不去也不是……现在刚刚踏出第一步,如果就此放弃,现在的痛苦都是白受的! “阿筝……” “熬药啊!” 见顾卿没动,顾筝轻轻拍了拍蜷缩着的顾重:“爹,我现在去熬药……你忍一忍……忍一忍好不好?喝了药就不会头疼了……你等等我……”她似乎也是着急了,脑子里面顿时没了章法,起身就往厨房跑,谁料顾重等的就是现在,身上的束缚撤离的那一刻,他双目猩红的站了起来,直直的冲向墙壁。 顾卿吓得惊声尖叫,顾筝的心猛地一沉,然而在她转身的前一刻,一道黑影快如闪电擦过她的身边,只听到顾重一声闷哼,顾筝想去看她却被另外一个力道狠狠地拉了过去,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一双手臂将她抱住,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安慰:“已经没事了……” 周砍把顾重放回床上,阿庆也推着乔瑾瑜赶过来了,胡措得知顾筝要去熬药,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已经决定了,为什么又要放弃!?” 可是顾筝这一次固执的让人头疼:“不治了!就当我耽误了大家的事情,不治了……要喝多少药我都采,要多少药田我都种!我不想再让他受一点点的痛苦……不治了……我们不治了!”见到众人没有反应,顾筝忽然激动起来:“我说不治了!滚!都滚啊!” 顾卿拉住她:“阿筝!你冷静一点!” 顾筝却是摇着头:“我决定了……我已经决定了!大姐,你别拦着我!我不能看着他这个样子……不能……” 胡措和顾卿对视一眼,都已经没有办法。乔瑾瑜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你们继续。”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望向声音的来源,就见到高義已经一把拉住顾筝:“该怎么治怎么治,她交给我。” 话音未落,他已经把人拉走。 关心则乱,此刻的顾筝已经激动非常,她一口咬住高義的胳膊,狠狠地毫不留情,可是高義眉毛都不动,直接把人扛上肩膀带走。剩下胡措等人面面相觑,乔瑾瑜轻叹一声:“继续吧……万事开头难,过了这一阵子,阿筝会想通的……” *** 高義扛着人一路往山谷走,一路上的兄弟们看到了他们,纷纷停了下来,高義冷眼看了看,忽然怒吼一声:“让你们停了吗!?” 这一声怒吼吓得所有热都不敢再看,纷纷夹紧菊花继续操练。 “高義!你放开我!放开我!这是我的家事,你凭什么管我!放开!我让你放开!” “除非我死。”这个回答果断而又冷漠。 顾筝心中着急,却急中生智,她努力的让自己平复下来,努力的平静道:“高義,你先放我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可以吗!?你看到了,我父亲他很痛苦!他已经不年轻了,不能再这么折腾了!你放开我,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高義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顾筝的耐心用完了,继续开始撕咬,这样的姿势让她越发的充血,越发的激动不清醒:“高義!你放开我!你听见没有!” 高義的步子没有停下过一分,等到了那瀑布之下的时候,他的胳膊和身上已经有了牙齿咬出来得血痕,顾筝挣扎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的眼泪都倒流。 咚! 水花四溅,顾筝在一片惊诧之中被高義丢进了水里。从天而降的瀑布之水飞溅着,让顾筝浑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在一瞬间冻结了!她像是一个被冻住的人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即便没有了高義的束缚,也失去了所有的反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一声下水声。瀑布之下的水流冲着下游而去,但是他们站的位置水并不深,高義面无表情的走到顾筝的面前,将她拉进怀中,不发一言的紧紧抱住。 顾筝一路挣扎过来,早就脱了力,刚才又定定的这么站了好一会儿,现在被一拉一扯,整个人失了重心,几乎是砸进高義怀中的。可是高義的怀抱太结实太舒服,根本没有因为她的这点撞击动摇半分。 高義将她护在怀中,两人就这么站在水里,周围的落水声很大,可是高義还是听到顾筝说话了。他目光微微一动,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到了岸边上,抬脚上去,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今日的太阳也十分的大,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晒太阳。 “他从前很疼我……”这是顾筝说的第一句话。 高義把自己的干的上衣脱下来,用来拧她裙子上的水,听到这话,他勾唇笑了笑,语气温柔的可怕:“天下哪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我父亲也十分的疼爱我。” 顾筝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连眼珠子都不动,就这么讷讷的看着前面,喃喃的说道:“我母亲自小对我严格,可我调皮爱惹事。每每母亲要对我用家法,都是他将我护着,他总是说,涵儿怕疼……” 涵儿…… 高義心中一动,顾筝不是她的本名? 可是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的手指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为她拨了拨被水黏在脸颊上的发丝:“他知道你怕疼……所以现在你也不想让他疼,是吗?” 顾筝没有说话,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滑下来。高義这才发现,她哭的时候真的可以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将翻江倒海的情绪都强力的压制住,唯有那些不受控的心绪化作这泪水,无可奈何的流下。 高義不再说话了。 他向顾筝靠拢了一些,抬手把她的脑袋压在了自己的胸膛。顾筝一愣,躲开了一些。高義任由她躲开,等到她迟疑的时候,又将人按了回来。 有时候,就算不曾多说一个字,那些坚定的举动已经清清楚楚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顾筝大概是真的累了,这一路的折腾不是假的。她缓缓闭上眼,甚至还在他的怀中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感觉到她不再反抗,高義才低声说道:“乔先生和胡措一定能治好顾老先生。顾筝,永远记住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长痛不如短痛,你现在并不是在害你的父亲,你是在给他一个清醒的机会。难道你真的希望在他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连他从前有多么疼爱你,都完全记不起来吗?” 顾筝的眼睫毛颤了颤,却并没有说话。但是耳边依旧是这个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宽慰:“有时候一个人难以撑下去的事情,也许多一个人陪着,就能顺利的撑下去。我想这条路上,你姐姐和胡措都不是可以陪着你撑下去的人,现在你人在神龙寨里,我也答应过你,会让你们一家人无忧无虑的过以后的日子,如果你真的愿意彻底的下决心试一试,就让我来陪着你撑下去。” 顾筝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只手抵着高義的胸口,坐直了望向他。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疑惑,相比之下,高義则显得坦然许多,看着她这个样子,他已经可以确定她冷静下来了,他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刚才那句话,你有哪一句听不懂,我都可以再说一遍,十遍,一百遍,直到你听懂为止。” 顾筝有些迟疑:“你、陪我撑下去?” 高義:“我,陪你撑下去。” ------------ 30.第 30 章 有些事情,高義未必清楚了解。[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可是有些话,他却说的精准无比。 在这条路上,无论是顾卿还是胡措,都不是陪着她撑下去的那个人,失去一切记忆的顾卿,毫无血缘关系的胡措,都无法在看到顾重发疯的时候有和顾筝一样的切身之痛。 可是……高義就能有吗? 确定顾筝已经冷静,高義站起来,弯腰打横抱起地上的她。顾筝轻呼一声,下意识的伸手环住高義的脖子:“你干什么?” 高義笑看着她:“还没折腾够是吗?你确定要自己这样湿答答的走回去?” 顾筝被丢到水里,是活生生被丢进去的,不像高義那么从容的下来,所以她衣裳湿的更多,这么走回去实在是狼狈。可是这样被他抱回去,她觉得自己会更加狼狈! 高義好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似的,笑着迈开步子:“这里是我的地方,我想让谁看不到什么,他们就永远看不到什么,要不要试试?” 顾筝这样被他抱着,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也挣扎不开,看着他这么一副流气的模样,忽然觉得当个山贼头子还真是不错。当真跟个土皇帝似的,随心所欲。 两人一路进了神龙寨,时间已经过了早上操练的时间,可是仍旧会有三三两两的人从旁走过。顾筝不住的在心里默念:“清者自清,清者自清,不要在意旁人的目光。”,一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高義无意间一低头,见到的就是她努力想要做的光明正大,却还是脸颊粉红的,要躲不躲的样子,别提有多么好看! 他不动声色的加快步子,绕过了她们的屋舍,转而去了乔瑾瑜那边。 和他猜想的一样,乔瑾瑜还在那边,想来是还在和胡措商量着怎么治顾重。高義把她放在了乔瑾瑜的书房,又把一边的窗户全都放下,交代了一句:“稍等。”就直接出去了。 没过多久,顾卿过来敲门,顾筝开门一看,她手里拿着干净的衣裳。顾卿什么都没说,侧身进门,还没来得及关门,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是我,开一下门。” 顾卿冲顾筝笑了笑,将门开了一小部分,就见到一双手递过一只盛乐热水的木盆。那双手收了回去,可是人明显还没走。顾卿直接关了门,转过身看着还愣在那里的顾筝,佯装怒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换衣裳!” 顾筝当真有些木讷,在顾卿的监督下换了衣裳,蹙着眉头心事重重:“大姐……我……” 顾卿把她的湿衣服收到一起,走到她面前,打断了她的支支吾吾:“阿筝,其实我也希望父亲能好起来,所以你现在做的这个决定并没有错。长痛不如短痛,你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你打心底里还是一个心软的姑娘……”她眼中闪过一丝暗色:“你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就连父亲和母亲都忘记的干干净净,所以看到父亲那样,我我纵然心中着急难过,却也未必会像你一样痛心。我想倘若我什么都记得,也一定会像你一样,所以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明白。阿筝,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确定自己的决心,就算以后发生什么,你也要冷静再冷静,好吗?” 顾筝缓缓垂下眼,无声的点点头。 顾卿淡淡一笑:“看你折腾的,头发都乱了,你先梳头,我去给你把衣服洗了。” 顾重还在那边治病,顾筝想去看看,却被顾卿拦住:“你还是好好在这边先休息休息,等乔先生和阿措那边弄完了你再回来,省得你再出什么乱子,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顾筝知道顾卿是不想让她在一边看着心里难受,想了想,还是默默地点点头。 顾卿前脚刚出去,高義后脚就端着一碗姜汤进来了。 “喝了。” 顾筝还披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顺着端着碗的手望向高義。 “有、有劳。”接过姜汤,顾筝乖乖的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喝。难得的是高義并没有在这里逗留,转身就出去了。 顾筝现在还没有完全的冷静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也就没有在意高義。 顾卿见到高義从顾筝那边出来,追上去叫住了他。 “高寨主,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 顾筝的衣服只是打湿了,所以顾卿揉了揉去了水,很快就洗好了。顾卿比顾筝又要高上一些,站在家门口晾衣裳,轻轻一甩便晾好了,高義看在眼里,目光微微有些深沉。 “不好意思,久等了。”顾卿理着袖口,与高義朝这一边走。 “顾姑娘有什么话要说?” 顾卿若有所思的擦了擦手上的水,想了一会儿才笑道:“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今天多亏了寨主,才能把阿筝那个丫头给制住……”顾卿的目光落在了高義的手臂和肩头,如果说顾筝回来的时候是狼狈,那么高義身上的这些痕迹,也绝对不算是好看。(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高義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不由得一笑:“都是些小事情,顾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顾老先生的病情一定会慢慢好转,万事开头难,顾筝是个孝顺的姑娘,看到父亲受到痛苦,心有不忍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抱歉的。” 顾卿没有立刻接话,似乎有些心事。 高義说完那些话,也没有急着离开,一副等着顾卿开口的样子。 果不其然,顾卿踟蹰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高寨主,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一说。” 高義神情认真:“请说。” 顾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我想高寨主应当清楚,我也是受过伤失去过记忆的。比起我父亲,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我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五年前,我醒过来之后,身边就只有他们这几个亲人。我虽然是姐姐,可是我不懂局势,不明去向。那时候的阿筝……比起现在又要不同一些……可是我们一家人总要有地方落脚,总要过活。我没有记忆,没有夫君,却有一个孩子。每每看到阿筝努力的去养活我们,去适应她不熟悉的一切时,我心里纵然有再多的疑问,也全都压了下来……” 从前…… 顾筝……涵儿…… 高義心念一动,开口问道:“五年前……她是什么样子?” 五年前…… 顾卿苦笑。 五年前的顾筝,还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一双眼镜就从未退过红肿。顾卿知道她一直在哭,可是总是背着所有人哭,在他们面前,即便笑得再难看,眼睛红肿的再明显,也从不掉一滴眼泪。 也会害怕。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背会所有的药书,却不敢一个人上山采药。在一个小药炉里面扮成男孩子做工,他们一家人不收一分钱,只求一口饱饭,她只有跟着药炉里的人上山采药的时候,才敢偷偷的往自己带的小口袋里多采一些药装着。就这么过了一年,顾重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发狂,怎么都治不住。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胡大夫的。 也会慌乱。那时候,顾卿不知道为什么阿筝那么害怕看到官兵,那么害怕去人多的闹事,有一次县城中有人杀头,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她就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噩梦,嘴巴里面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说的什么,顾卿在一边陪着她,眼看着她吓醒,整夜都没能再睡着。她最怕的是顾重出事,最怕顾重受到刺激,那些她清楚会刺激到顾重的东西,她比谁都紧张的收起来。她给父亲留下了一个没有纷扰的世界,自己却活在了战战兢兢里。 也会绝望。那是她几乎崩溃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也因为那一次的崩溃,改变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她自己。 由始至终,高義一直静静地听着,从不打断。 顾卿的声音低沉,仿佛那也是她心中的阴霾。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却没办法做任何事情。高寨主,如今你看到的阿筝,都是靠着自己一点点的改变而来的。就像是一个没有名师指导的学生,纵然有过努力,却总有难以摆脱的缺陷,也许在你们看来,她还太过冲动,太过意气用事。但是我很清楚,这才是阿筝。即便我什么都不记得,也不代表我看不出阿筝原本的样子。如果没有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的发生,她应当活在没有纷扰的地方,永远那么简单。” “今日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向高寨主讨一个怜悯之心,只是希望您能明白,这一路过来,并不容易。她一直在竭尽全力的护着我们,如果没有阿筝,无论是我,阿福,还是阿措,都已经是死了。所以现在,哪怕她是在折腾,哪怕她做了什么错事,冲动的事情,我和阿措都认了。我们愿意陪着她一起。诊治父亲的事情还要继续,可是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阿筝真的在父亲之前失控,还请高寨主相助,请寨中的兄弟们相助。此恩此德,顾卿愿意一生报偿。” 顾卿说到最后,险些给高義跪下。然而还未委身,人已经被一双手稳稳地扶住。顾卿愣愣的抬起头望向面前逆着光的男人:“高寨主……” “从今日起,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 顾筝喝完了姜汤,似是回神般的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她出神的看着前面并没有什么景物的一团空气,终于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寒意。可是很快,那碗姜汤的驱寒功效便开始发挥作用,她活动了一下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了动静,顾筝循声望去,就见到阿庆推着乔瑾瑜回来。 “乔先生……”顾筝飞快起身上前,乔瑾瑜好像知道她在这里,看到屋里忽然多了个人也不惊讶,更清楚她要问些什么,淡淡笑道:“不必担心,顾老先生已经休息了。” 顾筝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乔瑾瑜还在继续交代顾重的病情:“他这几日没有用药,确实不太稳定,可是这些你应当是知道的,不过你大可放心,这样的情况往后必然是逐次减少,等到正式开始施针的,必然会显著成效。” 顾筝一直安静地听着,事实上到了最后,她几乎是完全平静的。无论是乔瑾瑜还是高義,他们说的那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即便所有的道理都懂,所有的过程都有一个预估。真正看到顾重那么痛苦的时候,她还是会心软。 顾筝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挤出一个笑容来:“乔先生,这件事情就麻烦您了。” 乔瑾瑜笑笑:“哪里的话……” 等到顾筝回来的时候,顾重已经睡过去了。胡措还在收拾屋子,看起来刚才很是闹腾了一会儿,大概是怕阿福吓到,顾卿也把阿福安排到了春花那里,自从顾筝帮了春花之后,春花便对她们完全改观,现在跟小阿福一起,别提玩的有多起劲儿。 “回来了,去休息休息吧。”胡措忙前忙后的,抽空瞥了顾筝一眼,嘱咐了一句。 “我来帮你。”顾筝撸着袖子就走过来,胡措一瞪眼,直接把她推开:“别别别!你别闹!这边儿用不上你,等用的上你的时候,你放心,没人跟你客气!” 顾筝拗不过胡措,只好作罢。 但是这个时候她却是睡不着的,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远远地就见到五娘过来。 “五娘?”现在还不是送饭的时间,顾筝与她打了个招呼。 五娘是刚刚给高義换药之后下来的,顾筝一听到这个,心里就是一跳——她怎么忘了高義身上还有伤呢!刚才那又扯又咬的,难道让他旧伤复发了!? “顾姑娘,寨主有些事情找你,麻烦顾姑娘去一趟。” 顾筝连连点头:“我这就去!” 不用人引路,顾筝熟门熟路的就去了。可是去的时候,才发现高義这边好像在做什么整修,校场上周砍叉着个腰,兄弟们都扛着木料石泥,似乎是在建什么。见到顾筝,周砍咧嘴一笑:“哟,顾姑娘!” 顾筝不明所以:“你们……在忙!?” 还没等周砍回复,高義已经出来了。他身上果然穿着宽松的衣裳,没有系拢的胸口,隐约露出了些白色的纱布。见到顾筝,他勾唇一笑,冲她招招手:“来。” 顾筝一脸茫然的指了指自己,高義点头。她有点闹不明白,还是跟了过去。周砍酸溜溜的站在后面看着,一扭脸,心想:就算你变成老大最亲爱的人又怎么样!能帮老大盖房子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兄弟!哼!我一点也不羡慕你! 顾筝看着这进进出出的人,一直走到后园的那片连山桃林,才终于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原本纯粹的桃林中,竟然辟出一块地方来,正在搭建一个凉亭,而另一边,有新的木材做好的书桌凉椅,可是只有裸木,看起来还没有上漆。 “你……”顾筝的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但是并不敢肯定。 高義冲她一笑:“我今日算不算帮了你?” 顾筝觉得他似乎还有什么别的目的:“痛快些,你到要做什么?” 高義果然就痛快给她看了。 “兄弟们做这些大物件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再细一些的功夫,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不知道顾姑娘有没有时间陪我下山走一趟?” 下山? 顾筝一愣:“你……” 高義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抬起手时,手掌上赫然躺着一枚令牌! 是柳邵的令牌! 柳邵妥协了!? 之前柳邵派了许多人来要为山中的人口做录入,结果被一脚踹下山,之后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柳邵还是妥协了,赠予他们令牌,让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城镇,宛若真正的百姓!? “当然……”高義收回令牌:“顾姑娘今日应当也累了,不如明天?” 明天……和他一起下山? 顾筝来到神龙寨的那一天,就没有想过还要出去,一来是因为神龙寨中根本就已经自给自足,二来是因为这地方清幽避世,也为她省了很多的麻烦…… “这……” “不会耽误很久,买完了就回来。”高義是诚心诚意的邀请,看看他这架势,搞不好是要弄个书房出来,别的她不敢打包票,可是这个的确是力所能及的,顾筝心中想着高義今日的帮忙,还是点了头:“也好,今日已经晚了,明日一早我们下山。” 高義眼中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好,明日一早,一起下山。” *** 顾重经过了今天的波动,整个人都像是脱了力,剩下的一天,也安安静静,多半时候都在发呆,顾筝看了他好几次,吃饭也能正常的吃,这才放下心来。 晚上的时候,顾筝想起明天要和高義一起下山,习惯性的把衣裳准备好。她们当日走的匆忙,衣裳都是随便带的几件,顾筝身上穿的,柜子里剩的,都是一些普通的裙衫,她看了看,挑了一件墨绿色的窄袖襦裙,配上浅绿色的碎花半袖外搭,看起来倒也素雅。顾卿给阿福洗完澡进来,看着顾筝挑衣服的时候有些犹豫,忽然轻笑一声:“衣服每日都是这么穿,看来明日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挑哪一件决定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顾筝一惊,下意识的就决定了要穿哪一套,回过头看顾卿,平静道:“只是要下山一趟,买些东西就回来,自然要挑行动方便的衣裳。” 顾卿顺着她的话若有深意的“哦”了一声。顾筝被这个声音哦的有些不自在:“大姐……你不累么……” 阿福眼睛亮晶晶的:“不累!阿福也要去!” 顾筝一个头两个大:“是去买东西,又不是去玩,下山的路这么长,你就在家里好好的待着……” 阿福的眼睛立马像两个水汪汪的荷包蛋,委屈的搅着自己的小指头:“阿福也要去……” 顾筝给顾卿使了个眼色,顾卿笑着把儿子抱起来:“傻儿子,你姨母明日可是有重要的人要见,你捣什么乱?” 阿福眨眨眼,一脸的懵逼。 顾筝好气又好笑,干脆不理她们,转身去睡觉。顾卿笑笑,开始哄儿子睡觉。 顾筝今天是真的累了,沾枕即睡,连一个多余的梦都没有。相比之下,有些人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周砍打着瞌睡举着个铜镜,好几次都差点一脑袋栽倒地上,每次惊醒,都条件反射般束起大拇指:“好看!老大英姿无双!这套也好看……” 一边已经放了好几件衣裳,可是每一件的命运都是被拿在身前比划比划,然后被嫌恶的丢到一边。 山野汉子,衣裳都是练装短打,粗布麻衣,绝对算不上是什么有品位的衣裳。加上高義本就生得高大,横腰竖带的往身上一缠,一身健硕尽显无疑,走到哪里都不像是一个农家户。周砍看着老大迟迟选不出,心中偷偷地画了一个大写的惊叹号——没有想到你是这样子的老大!竟、竟有一日也会开始爱美!好可怕! 惊讶虽然惊讶,但是周砍终究还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小弟,他灵光一闪,转身就出门了,不一会儿,阿庆那边就被闹腾起来了,连乔瑾瑜都带着困倦之色:“这么晚了,你找我要什么衣裳!?” 高義顿时无语,瞪了周砍一眼。呵呵,周砍正忙着扫荡乔瑾瑜的衣柜,抗什么似的扛了一肩膀过来,兴冲冲的:“老大!快来选啊!” 乔瑾瑜和阿庆同时露出了见鬼的神色…… 高義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说道:“明、咳、明日我要下山一趟,不好做的太引人注目,可是我这里又没有什么乔装的衣裳,就想找乔先生借一借……” 乔瑾瑜揉着太阳穴:“嗬,乔装……”不知道为什么,他仿佛看透了高義的心思,连话语都带上了几分深意:“那……你就好好乔装,千万不要让别人失望了……” 别人…… 高義竟觉得有些尴尬。 最终,高義选了一件墨绿色的深衣,他本就生的高大俊朗,这一身穿上,身子骨将衣裳撑的恰到好处,修长健硕却不过度,非但去了那野劲儿,显得沉稳内敛,还平添了几分清俊之气。 “好看!好看好看!”周砍是真心被老大惊艳到了,啪啪啪的一个劲儿鼓掌。乔瑾瑜喝着阿庆递过来的凉茶,差点没被逗得一口水喷出来。阿庆也觉得好看,可是先生为什么要笑呢? 这里面大概也只有高義这个心知肚明的人有些受不住乔瑾瑜的揶揄,三两句让人都散了。几个人倒是没有在这里逗留很久,可是等到人都走了,高義看着自己这一室狼藉,又看看身上穿着乔瑾瑜的衣裳,完全不同的自己,忽然露出了几分苦笑。 高義啊高義,曾几何时,你可曾想过终有一日,你也会为了一个姑娘这样折腾!? ------------ 31.第 31 章 不管折不折腾,觉总是要睡得,可是高義觉得自己可能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蛊惑了,躺在床铺上根本毫无睡意,心中犹如有一头鹿在乱撞一般,只要想到明天的事情,就会忍不住笑出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 完了……他真的完了…… 可是……这有什么不好呢? 高義嘴角噙着笑,翻身努力睡觉。 *** 第二日一早,顾筝像往常一样起身梳洗,神龙寨中的兄弟们一早就已经在校场中开始操练,顾筝听着那雄壮有力的呼喝声,心里竟然觉得十分的安静宁和,好像奔波了这么久,就一直在寻找这样一种安心的生活。 胡措几个也相继起床,连顾重都呆呆傻傻的任由洗头擦脸。因为他们的伙食是和五娘那边一起,所以只要等着五娘她们送早饭过来就行,也省了顾卿早上起来烧火做饭。 外面的操练实在是太过震撼,阿福不知道是被刺激了哪根神经,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激动地看着那操练的架势,小胸脯随着粗粗的呼吸一鼓一鼓的。顾卿笑看着她,对一边的顾筝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他上辈子就是个小天将,到了这辈子也不消停。”顾筝洗手巾的手顿了一顿,旋即恢复自然,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他长得好,再说,男子总该活泼些,免得长大了到了外头被人家欺负。” 顾卿点点头:“说的也是。” 这边一家子梳洗完了,胡措还在十分认真的研究顾重的病情,要给他请“平安脉”。因为小阿福实在是太向往校场上的气势,急匆匆的就往那边跑,顾筝想着等会吃饭也是大家一起在那边吃,索性就和顾卿一起过来了。小家伙很是欢腾,有模有样的学着打拳,样子极认真又逗趣。 一旁的几个汉子也瞧见了,一个个都盯着这个奶娃娃看,刀哥盯着小东西看了一会儿,忽然放下手里的兵器走了过来,一把将小阿福扛在了肩膀上,阿福开心的嗷嗷叫,似乎觉得自己飞高高了!顾卿看着儿子这样开心,神色中忽然多了就几分愁容,顾筝无意间看了顾卿一眼,没有错过顾卿眼中的那一丝阴霾。 顾筝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在这时候,春花和五娘过来送早饭了,一群操练的汉子们饿虎扑食,全都围了过去。 然而,就在大家准备大吃一顿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阵的抽气声。顾筝原本还陷在某种沉默之中,当她看到高義的时候,才明白那些抽气声从何而来…… 今天的高義……好像格外的不一样…… 翩翩公子,俊美儒雅……一些从前完全和他沾不上边儿的词,在顾筝看到他的这一刻,忽然间就蹦入了脑海……就是……黑了点儿…… 高義从没在兄弟们面前这样不自在过!可是穿都已经穿了,他也没理由在兄弟们面前犯怂,况且,他身后还有周砍这么一个基础群众在传递信息——还看!掌声!此处应该有掌声啊喂!让老大难堪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高義也一眼就看到了顾筝,可是在看到她今天穿的衣裳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愣…… 颜色……竟然如此相近! 顾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了看高義的衣裳,又看了看自己的,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滋生,让她觉得好像周围的一双双眼睛都开始盯着自己和高義看!有些不言而喻的真相也在慢慢地被传达…… 咦—— 只要有眼睛,反应只是一个快慢之分而已…… 一男一女这般登对的打扮站在一起,想要让人不乱想都不可能。春花心直口快,原本看到高義的打扮与平常不一样就感到十分的讶异,再一看到顾筝与高義相似的衣裳颜色,指了指两个人:“你们……约好的么?” 真是火上添油!顾筝瞪了春花一眼,然而春花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眼神的深意,还笑呵呵的:“你们这么穿,可真好看!跟夫妻似的……” 顾筝竟无言以对…… 高義看出了顾筝的不自在,轻咳一声,话不知道是对着大家说的还是对着谁说的:“今日我要下山办点事情,这个……只是乔装……” 乔装啊—— 周砍眼珠子一转,顿时呼呼喝喝的大声道:“是是是!是要乔装!寨主今天可要进城办大事呢!”然后贼亮的眼珠子盯着顾筝:“顾姑娘,您是要跟着寨主一起去的吧!?” 有人说话,尴尬的气氛好歹被破解了一些,她笑笑:“是啊,一起……” 周砍声音很大:“那就对了嘛!您呐就是和老大乔装成普通的夫妻,进城玩的!哎哟……”他忽然煞有其事的看着古筝的发饰:“这成了亲的女人,头发可不是这么梳的吧!” 顾筝好像被带进了一个可怕的圈子里……她想要矢口否认,但是周砍哪里给她这个机会?扒拉着五娘就要给她重新梳头发:“成亲的女人,头发不都是那样那样的吗!咱们时间可紧迫着呢!五娘你给搭把手!”说着,连推带扯的让她们回房重新梳头。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顾筝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笑着的五娘带回去重新梳头。外面的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了然的味道……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就连顾卿也没有阻止过,只是笑而不语。 高義目光淡定的看了周砍一眼,周砍心里一惊,面上却还是倔强——他敢以自己对老大多年的了解发誓!自己的这个导向绝对不会让老大生气!这男人女人嘛,还不就是那点事情么!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愿意捅破!每每这个时候,帮忙捅一把的人都是多么重要的人啊!周砍有些感慨——这也着实对得起他跟在老大身边这么多年,努力向着一朵解语花发展的心了! *** 五娘不仅仅做的一手好菜,梳头也梳的很好看,给顾筝梳头的时候,五娘还在感叹:“顾姑娘,你的头发生的可真好。” 顾筝低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竟然有些出神,没有回答五娘。五娘给顾筝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饰,想了想,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紫檀木簪子,轻轻地别在了顾筝的发间。 顾筝忽然背脊一僵,从镜中看着五娘的眼神有些茫然。 五娘笑了笑:“这根簪子我戴了很久,顾姑娘别嫌弃……” 顾筝看着镜中盘发的自己,又看了看那支被别着的发簪,沉默着摇摇头。 重新打扮过的顾筝,当真有几分新婚少妇的韵味。虽然没有华美的服饰与首饰,却清秀无双,眉眼动人。被五娘推着走出来的时候,她还为这所谓的“乔装”感到不自在,这就更像是羞羞答答的新婚女子。 “寨主,顾姑娘已经好了。” 高義正在外面和大家一起吃饭,转过头来看着顾筝的时候,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微怔。顾筝觉得好像有很多人看着自己,越发的不自在,直到眼前出现一双鞋,她才缓缓抬起眼,望向站在面前的高義。 “先吃东西吧。”专程为她留得馒头和粥。 顾筝显得有些心事,低声道了谢接过食物,坐在一边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因为知道高義他们要去县城,所以大家难免谈起了那个柳将军和之前跟陈军对阵的事情。这毕竟是寨中的大事,这些男人们纵然对寨主的私生活感到好奇,但是谈起正经事还是丝毫都不懈怠,反倒是高義,中途转过两次头去看坐在一边的顾筝,只能从她低垂的眉眼中看到重重心事…… 不知道为什么,高義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好像在欺负她的感觉…… 不商量就邀着她下山,不告知就擅自表示这次下山要乔装成夫妻……现在更是不理会她的尴尬…… 对于正经事的谈话声渐渐地小了,以周砍为首,大家都悄眯眯的盯着老大慢慢的走向了坐在一边的顾姑娘。那顾姑娘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连老大走到面前了都没察觉到。 “你究竟是不想再吃了,还是不想下山?”高義撩起衣摆坐在顾筝的身边,直白的望着她。 顾筝在想事情,忽然被问道,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摇头:“没、没有啊……” 高義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吃完了吗?” 顾筝手里的馒头就只剩最后一口,想着自己的动作好像是有些慢,她一口吞掉最后的馒头,又喝了一口粥,擦着嘴巴就要起身:“我已经好了……走吧……” 手臂忽然被拉住,顾筝不明所以:“怎么了?” 高義微微垂眸,神情中带上歉意:“对不住……兄弟们喜欢开玩笑……你放心,以后他们不会再乱说的。”抬头看了看日头:“你等等我,我回去换身衣服。” 顾筝没料到他会说这番话,下意识的拉住他的手腕:“等等。” 高義心中一动,看着她两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顾筝收回手,看了看两人的穿着,短暂的沉思片刻,露出一个笑容来:“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必换了。” 高義很意外:“你……不介意?” 他的意思是,她真的可以不介意兄弟们这样打趣他们,也不会因为那些事情感到尴尬生气? 如果高義此刻能拥有一面镜子,就会看到自己的神情有多么的小心翼翼呵护备至。而这些情绪毫无遗留的入了顾筝的眼。她偏头看了看一旁,那些寨子里的兄弟们个个都看着他们,样子竟有些可爱,全然没有狰狞之色。不知道为什么,顾筝忽然就觉得心情愉悦,好像刚才那些烦心事都在一瞬间一扫而空! 她望向高義的眼神带着笑,却又透着严肃认真,回答更是言简意赅:“我介意。” 高義的心口随着那短暂的回答飞快的堵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旋即苦笑一下:“所以我还是……” 话没说完,那双漂亮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的领口,熟练地帮他把一寸未理好的衣领翻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仪态有云,容有四起,视有四则。君子立容,应固颐正视……”伸手将他的下巴勾起。 “平肩正背。”将他与她说话时微微弯下的腰拍直! “臂如抱鼓!”拢起他的双手。 “端面摄缨!”含着笑将他的表情揉成一个严肃的表情,又踮着脚为他理了理发冠…… 最后,她伸出食指指着他,一字一顿,手指也跟着一点一点宛若强调:“端股整足,体不摇肘!若是有一点做的不好,这样带你出去未免丢人,怎能不介意?” 高義……呆住了。 一边的寨众……也呆了。 夭寿啦!那个女人摸了他们老大!她调戏老大的脸!摸老大的胸屁股手!还用眼神射杀了老大!老大你要振作!你为什么在发呆!振作啊喂! 高義好像失去了反应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人发出响动,顾筝忽然转过头望向那群傻傻的汉子,勾唇一笑:“这样……像不像夫妻?就算乔装……应当不会被看出来不对吧?” 高義目光一动,似乎是回过神来了,和他一起反应过来的,还有周砍这朵解语花。他立刻就道:“像!像夫妻!”然后非常实诚的开始鼓掌,啪啪啪啪的也不嫌手疼!紧接着,着魔似的,身边一个个兄弟都开始鼓掌,啪啪啪啪—— 刚才他们是不是魔障了……可是他们真的看着这个女人在他们老大身上这样那样!嘤! 顾筝这会儿竟不觉得难为情了,也许乔瑾瑜说的对,跟一群纯粹的人在一起,让自己也纯粹一些才好。她并不矫揉造作,只是跟着无声浅笑,一旁的高義被她摆弄出奇怪的姿态也不生气,看着她没有了刚才的尴尬之色,反而坦然笑起来的样子,他也跟着笑了。 衣服终究是没有换。五娘她们收拾东西的时候,顾筝已经和高義往山下去了。到底穿的正经,走起路来也不似平日里的自在,高義索性将衣摆撩起来别再腰间,抓住顾筝的一只手:“走在我后面,我挡着你。” 顾筝并没有觉得很奇怪,也许人和人之间真的有奇妙的感觉,就像是此时此刻,高義这样抓着她,实实在在的就是在搭一把手,没有任何别的念头,那从手上传来的力道,只让人感到安心,纵然前路再险,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 高義呢? 牵着女子的手,看着前方通往山下的路,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个画面。 那是年幼习武的时候。父亲的严厉总是让他愤怒又委屈,一个马步扎的不到位也会被惩罚。 “拳头握得不够紧!放在哪里我是怎么说的!?两肋插刀,你不知道放在哪里!?腿弯不过来是不是!?”细长的小竹条,碰到他的身体哪个部分,就代表着哪里做的不好。 父亲是他从小就认定的大英雄,因为有父亲,才有了他今天的强大,因为有父亲,才让他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成长起来,终成一山霸主,然而今时今日,当父亲已然不再的时候,上天好像有安排似的送了这样一个女子来到她的身边,那为他规整仪容的一双手,竟让他不自觉得想起了当年父亲执在手中的竹条…… 父亲让他在这里成长,而她带他走出这里。 “啊——”山间湿气重,陡峭的地方有些滑脚,顾筝一不留神滑了一下,整个人直直的往高義身上撞了过去! 高義下意识的就伸手将她拦腰抱住,一个转身将她紧紧地往山壁上压着。铺天盖地的男人气息袭来之时,顾筝还没能从刚才的惊险一刻钟回过神来。腰上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她靠着山壁,他压着她,好在是有惊无险。 世间的一切声音好像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方才的鸟鸣声,水涧流水滴答声,统统都在男人渐渐急促的呼吸声中被隐去。高義垂眼看着自己怀抱中的女人,眼神带上了几分迷离,一种本能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微微侧过头,用自己的唇去触碰她的……渐渐的靠近,渐渐地呼吸交融,高義觉得自己的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 然而,就在一厘之差时,怀中的女人忽然平静地开口:“我已经没事了,继续赶路吧。” 高義的动作戛然而止,似是有些不解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可是顾筝面色平静,别说是面红心跳,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乱。这样的神情,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高義飞快的松开了顾筝,还往外退开了一步:“刚才一时情急……顾姑娘。” “我知道。”顾筝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好像比他还明白:“山路太滑,我们还是小心些吧。” 山路太滑…… 高義垂眼笑了笑,继续转身开道,只是这一次,顾筝没有再牵他的手,而他更多时候是专注的注意着她的脚步,好像她随时滑倒,他都能护住她。 顾筝忍不住回想了刚才的画面,想到了他渐渐靠近的脸……她走在后面,无声的用手捂住心口的地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高義熟悉下山的路,所以走的很是顺畅。只是山路到底不好走,等到了山脚,走在那条进城的路上时,高義的目光开始四处搜寻着什么。 顾筝猜测他是怕吴军的人有跟踪神龙寨这边,让他们的行踪暴露,却不料在路过一个路边的小摊时,他加快了步子,直直的走向了那个摊子。 摊子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一边还有一个老夫人,两人面前摆着些鞋子,虽然不是缎面,但是绣花依旧素雅。顾筝走近一看,整个人都是一愣,高義笑着冲她招手:“来。” 顾筝走到他身边:“你……” 高義已经拿起绣鞋开始比对她的脚大小。 女子的脚总是不能轻易的露在男子面前,饶是面对他逼近的脸庞都面不改色的顾筝,都在他拿着鞋子比自己的脚的时候,忍不住脸红,她飞快地蹲下来,用裙摆盖住脚:“你、干什么……” 高義早就比完了,笑笑:“刚好。” 他手里拿着一双绣了粉嫩桃枝的绣鞋,不得不说,这绣工当真不错。卖鞋子的老妇年纪大了,做不动生意,一边的小姑娘便卖力的讨好:“姑娘生得好,这双鞋子最适合姑娘了!公子,这鞋子是我奶奶亲手做的,咱们家的鞋子虽然用料不精贵,可那鞋底实实在在是一层一层纳的,经穿又舒服!您是要进城的吧?给夫人买一双鞋子吧,保管走一天都不累!” 夫人……顾筝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好像有种不可抑制的感觉要爆炸了一般。不知道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情绪,她飞快的站起来:“不用了……” 小姑娘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然而高義已经掏钱买了鞋子。小姑娘顿时转忧为喜,欢欢喜喜的要为他包起来。 “不用了。”高義谢绝了,将鞋子递给顾筝:“出门之前,是谁文绉绉的讲了一大堆,说我乱了仪容给你丢脸?”转而蹲下身,牵起她裙子的一脚:“你鞋子脏成这样,只怕也不给我长脸吧……” 一边传来了那小姑娘的笑声,老妇人年纪大了,耳朵却还好,看着这一对小夫妻,在一边发了话:“夫人,老婆子活了一辈子,头一回有在这里给夫人买鞋子的丈夫,这成亲之前要哄着,殷勤些,成亲之后还不变的,可就是难得了!这位老爷有心,您可别推拒了……” 顾筝真是解释也不好,不解释也不好。看着高義手中的鞋子,她只能笑着收下,对妇人说道:“是……难得。” 在顾筝接过鞋子的那一刻,高義忽然半跪在地上,屈起一条腿,伸手将顾筝拉下,顾筝猝不及防,整个人直接坐在了高義的那一条腿上。她险些结巴:“你、你干什么?” 高義全然不在乎自己这办跪的姿势引了多少人侧目,他拿过她手里的一双新鞋,摆在了她的脚边:“换了。” “你……你干嘛这个样子!进了城再换不成么……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 高義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这个时候更是充分发挥了他一个土匪头子的不要脸:“要我帮你换?” “不用!”顾筝心跳的厉害,她毫不怀疑,他真的会动手帮她换鞋子。 于是,她只能红着脸在老妇人的笑声,还有小姑娘的艳羡中换上了那一双桃花绣面的新鞋子。 高義在她换鞋子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脸看。那不正常的红色,十分直接的暴露了她心中的情绪,高義的眼中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还是会害羞的啊…… ------------ 32.第 32 章 名阳县是离不知山最近的一座县城,也是柳邵的军队驻扎在外的县城。(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进城的时候,两人并没有被守城的人查问,高義挑着眉毛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令牌,顾筝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打趣:“鸡毛令箭在手,是不是遇到个人都想亮一亮牌子?” 一语说中心中所想,高義既意外又尴尬。 别说,还真是这样。 换在从前,绝对不是因为神龙寨不敢下山不敢进城。山里的财富足够他们买一个县城回去,可是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总是让高義心中为之介怀。要打要杀,讲拼讲狠谁不会?可是要真正的名正言顺,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如果说之前进城,心中还要为身份所顾忌,那么此刻的高義竟有一种巴不得有人来查问身份的心情,那时候他就亮一亮牌子——老子可是名正言顺的良民! 但是看着顾筝一脸好笑的样子,高義愉悦的心情忽然就打了个折扣——顾筝和那个柳邵有点什么,他心里清楚,现在就算是身份光明正大了,也是用着柳邵的牌子。他高義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是不能靠自己的得到的?这么一想,这个鸡毛令箭,好像的确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是是是,我这是鸡毛令箭,你今晚就自己找地方睡,别人查问身份,你也别求我!”高義哼哼着,竟然有几分可爱。 顾筝走在他身边,依旧是笑而不语。 这个男人,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明明看着年纪轻轻,却也曾坐在血泊中冷言冷语的下命令,更是将她和胡措当作诱饵,可是真正相处下来,才发现他这样的性情中人,其实并没有第一次见到的那么冷漠,相反的,他真的可以为了寨中的兄弟们拼了这条命。 他,和她多年来见过的那么多的男子,也不一样。 “是我错了还不行么,是我不知好歹!高寨主消消气?”顾筝双手抱拳作揖,细声软语的做出一副道歉求饶的样子,殊不知她这个样子,让高義的心猛地一动,那一刻,他竟然有了一种两个人在做一些夫妻间耍花腔的事情,心里甜滋滋的,本能的愉悦。 “不对。”高義停下步子,似笑非笑的侧着头看她。 顾筝莫名其妙——什么就不对了? 高義不等她发问,脑袋凑过去了一些,声音也压低了,只有她能听到:“现在我们是夫妻,这里没有什么寨主,也没有什么大姑娘,夫人——你觉得呢?” 顾筝的笑容,因为高義渐渐认真的眼神有些凝滞。恰好这时候,一边有一群孩子呼呼喝喝的从他们身边疯闹过去,顾筝被其中一个孩子撞了个正着,高義伸手抱住她,将她往一边提了提。顾筝被撞了,也吓了一跳。可是两人望过去的时候,那些孩子们已经跑远了,高義望向她:“还好吗?” 顾筝一副刚缓过神来的样子:“还……还好……” 高義并没有松开她,反倒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身:“这城中人还挺多,你挨着我点。” 今天天气好,太阳还有些大,高義看着她时不时的伸手当太阳,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去买了一把伞,还在店家的倾力推荐下,买了一块遮面的丝巾。[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夫人样貌生得好,只有夫人才配得上这丝巾啊!”两人的衣裳绝对算不上精品,但是胜在高義出钱爽快,店家可不是只认衣服不认人的傻子,好话说的一溜一溜的。 顾筝的确觉得这太阳有些晒人,用纱巾遮了面,高義则是一手撑伞,一手揽着她的腰,两人的背影看起来极其的亲昵。而对于这样的姿势,顾筝终究是没说什么。 “我出来没带钱……等回去了便还你。”顾筝有些尴尬。高義斜睨了她一眼,懒懒的“唔”了一声:“那回头你记得提醒我,省得我忘了……” 顾筝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合着到了他这里,债主不急欠债的急!?说的像是借钱的那个是他似的! 顾筝猜的没错,这一次高義真的是为了给山上新劈出来的书房添置东西,这也是高義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认真的对待自己的书房。 发现顾筝看着自己,高義举着伞笑道:“我从前也就认个字,诗书礼仪什么的从没读过,现在想长长见识,喝点墨水,夫人有意见?” 顾筝没意见,真没意见。可是等到两人走到县城里最有名的文斋阁的时候,顾筝就不淡定了。 这县城的老板都跟成了精似的,两人分明没有什么精贵的打扮,可是那一个个就是看透了高義人傻钱多,一个劲儿的推荐那些昂贵的文房四宝。原本想着高義怎么说也是个寨主,往后要和吴军交涉,面子上总要撑一撑,穿几件好衣裳,说几句体面话无可厚非,然而当他眼睛都不眨的买了一堆上等的纸笔,又信了那店家的鬼话,要领着顾筝去看女儿家专用的款式的时候,顾筝一把拉住他。 “不是给你买么!你……你自己那些用几年都未必用得完,这些女儿款你又要做什么?传家宝似的传给你的女儿?” 高義目光一亮,竟然满意道:“原先我还没想到,果然还是夫人比较有远见!好,买了,传给女儿!” 顾筝好气又好笑,奈何变身暴发户的高義是没有理性的! 光是女儿家写那些簪花小楷的笔就买了十支,不同木料,不同毛料,甚至是觉得哪只笔上面雕刻的花样好看就买哪支。眼看着店家笑得嘴巴都要歪了,顾筝在高義居家理财的能力上,画了一把大叉叉! 末了,高義在顾筝并不好看的脸色下随手捻起一支笔,潇洒玩转,低声笑道:“忽然想起你之前跟我说的话了。” 顾筝自问自己没有一句话是为了促成他这样可怕的购买欲的!但是还是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什么话?” 那支笔在高義的手中被轻巧玩转,他的语气带着笑,也带着温柔。 “那一次你跟我说,世俗中的礼仪实则禁锢人心,就连一双吃饭的筷子,也会因为质地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将人衬出光彩,可如今我却觉得,凡事有例外。换做别人,拿笔就是写字,可是一定有那么一个人,恣意挥毫的时候,手中的笔就显得张狂霸道,工整手书的时候,手中的笔便显得精致别样,写簪花小楷的时候,也随之带上几分娟秀。只有落在那个人的手里时,它们才有自己的价值,只是这样躺在这里,纵然店家吹的天花乱坠,在我看来,也毫无价值……”、 这番话说到头,刚巧店家将那女子款式的笔包裹好了,笑嘻嘻的递给高義。高義接过,转手就递到了顾筝的面前:“不知道那个人,赏不赏脸找个机会写给我看?” 顾筝倏地抬起头望向高義,也直直的对上他的目光。 那一刻,顾筝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柳邵。那时候的柳邵,总是隐晦含蓄,纵然心中有滔天的情绪,也不过是眼中淡淡的一丝异样。所以到了最后,她都没能察觉到他有哪里不对。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清楚过他。 可是眼前的男人不一样。他从不需要掩饰什么,隐瞒什么。他的爱就像是最炽热的一把火,沉寂时无人察觉,可是一旦星火一点,便是燎原的势头。他明明白白的将一切摆在你的面前,顾筝甚至觉得,就算此刻她拒绝,也绝不会影响这片火势分毫…… 心中的慌乱,和在山间那一个天旋地转之后完全一样。 她又想到了母亲曾经的教诲——当你慌乱而又找不到谎言来掩盖的时候,其实是可以说实话的。因为说了实话之后,也许你就会发现,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让你明白,其实在这个时候,谎言才是多余。 一想到母亲,顾筝的一颗心意外的平静了下来。她垂眼看着高義手里的东西,缓缓道:“我写字……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看……”抬起眼,望向高義,神情是带着笑的:“我小时候调皮,又喜欢偷懒。每每被要求练字,仗着有人宠着自己,总是能找人代笔。” ……到了最后,那人的字练得极好,她却成绩平平。 这是实话,是她现在唯一能说的实话。 高義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写出来的字,好不好看不是你说了算,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顾筝一愣,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帐已经结了,高義竟也不急着走,顾筝被他的话中有话说的完全没有还口之力。而与此同时,她不得不承认,心中那一片最柔软的地方,竟然生出了丝丝甜蜜。 素手接过了那包装精致的笔袋,顾筝看着手中的东西许久,终于抬眼冲着高義一笑:“好啊,有时间……写给你看。” 高義眼中有惊喜的神色滑过,然而顾筝说完这句话,早已经拽着那笔袋望向别处:“还有什么要买的?天色可不早了!”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在两人中间滋生,这对高義来说,已经是极大地满足!他笑着望向掌柜:“今天买的东西,劳烦掌柜的打包送到城外三里铺的茶棚,那里自然有人会收下东西。” 老板连连点头:“客官放心!一准儿送到!”又看到来得是夫妻,转而道:“两位是进城来玩的吧!?哈哈,两位别看咱们这是小县城,可不比那大的城镇差,咱们这儿离边境近,又有许多外族人,什么杂耍戏班子,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多了去了!老爷既然带着夫人出来了,自然应该好好玩耍一番才对!” 顾筝忍不住提醒他:“我们出来的时间不多,还是早些回去吧。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 声音很小,只有高義听得到,更像是夫妻耳语。高義跟店家交代了一下接头人,又拿了单据,带着顾筝离开:“时间的确不多,可是不至于连一丁点的喘气时间都没有吧?”他目光明亮的看着顾筝,揽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就将她带起:“走吧!” 顾筝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出来玩过了! 热闹的街道,玲琅满目的物什,从傍晚到花灯初上,整个县城就像是变了一个样子! 高義啧啧称奇:“你说,这山下是不是日日都像过节?” 顾筝垂眼:“你向往这里,自然看什么都好。” 高義本想问一句“你不觉得好?”,可是转念一想,她如果真的觉得好,也不会往深山老林里面躲。在城中逛了一会儿,顾筝看着这天色,换做她一个人赶回去只怕有些不可能,但是高義熟悉山路,闭着眼睛都能走,所以现在回去倒也没什么。 “天色……” “前面那是什么?走!去看看!”高義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一条街格外的热闹,好多提着花灯的人朝着那边凑,顾筝拗不过高義,直接被他拖着带了过去! 姻缘庙前的台阶之上,悬挂着一长串花灯,一个打扮喜庆的男人大声吆喝:“射戏年年有,今年却不同!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射戏是如今十分流行的一种娱乐游戏。不仅仅是皇孙贵族才有资格玩,因为新帝偏爱习武,这样的游戏在民间也格外的频繁。所谓射戏,不过就是考验射艺,又有朋射和单射。这样设下奖励引来众人参赛的戏码并不少见,可是因着那男子的吆喝,大家纷纷过来看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周边的人群越来越多,高義直接把顾筝拉到自己的身前,两手圈住她,不让旁人碰撞到她。顾筝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高義的手臂上,心中并不觉得厌恶,更没有想要挣脱。 可是从开始到现在,她心里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抑郁,这种抑郁令她无法坦然的接受高義的种种表示,饶是此刻,她明明身体上已经不抗拒,可是心中还是有所保留。 她清楚这样不好,却偏偏无法控制。 “在想什么?仔细听了没?挺有意思的!”高義微微侧过头,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他大概猜得到她的反应,可是在他看来,只要她么有反抗,那么就不是绝对没希望。 顾筝被他惊了一惊,有些茫然:“什么?” 高義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觉得怪心疼的,不过面上还是撑起笑容,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转向了某个方向。 顾筝的目光落在了一盏非常漂亮的花灯上,也是前面那个中年男子所说的,这场比赛的奖励之一。 耳畔是男人近乎撒娇的语气:“阿筝,我想要那个!” ------------ 33.第 33 章 高義站在顾筝的身后,微微弯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顾筝稍微转过头,就能看到那张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脸,她耸了一下肩:“站好。(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她并没有在这里跟着起哄的意思,可是高義似乎对这种山下的游戏十分的而感兴趣,因此她多少还是听了听这个规则——原来,它和往常的射戏的确不同。射戏考验的是射艺,但是这一次,却和棋艺结合在一起。前方十米处立了一个非常大的棋盘,是竖着的,黑白棋子都做的极大,按照规矩,可以组队,可以单人,非但要下棋,还要将棋子绑在箭头,靠着射箭的准头将棋子射向棋盘,这棋子是特制的,有一定的磁力,便会粘在棋盘上。 原本下棋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但是因为下棋讲究的是静心凝神,不急不躁,现在和体力视力绑在一起,很有可能一颗子想的是对的,结果射偏了,所以一盘棋下来,很快就能结束! 高義笑看着顾筝:“你下棋怎么样?” 顾筝立马道:“并不精通。” 高義却是不信的,继续保持着站在后面护着她的姿势:“那我们就看看。” 顾筝知道他喜欢这些热闹的东西,今天该买的也买了,她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再说,她也的确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热闹场面了。 这一次射戏的奖励,是一百两银子,一盏十分精美的花灯。而主办方为了让这一次的彩头更吸引人,表示出了最终的奖励,出站的双方还可以继续抬高筹码,一旦哪一方输了,就要成倍的赔偿!围观之人也可以下注!成倍两个字,挑战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但是如果挑战双方最终因为体力不支无法完成本可以继续下下去的棋局,出现双败局面,则都要给庄家钱。而整个比赛的过程中,一旦有哪一方败落,可以有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至于这个机会是什么机会,庄家卖了个关子。 人群中,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忽然笑了笑,合上手中的扇子:“不如就由在下来试一试。” 这公子一出来,上头的男人目光一亮,束起大拇指:“好!公子一看就是个文武兼备的贤才,这么说公子是要一个人?” 方才已经说了,这可不仅仅是下棋,还要考验射艺,又是思考棋局又是体力耗费,并不容易,而那公子并不托大,垂眼一笑,漫不经心的理着自己的衣袖:“试试,无妨……” 高義微微眯起眼睛,观察起这个人。顾筝感觉到他在观察,好奇道:“看什么?就这么看能看出什么门道?” 高義勾唇一笑,像刚才一样,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阿筝,我跟你打赌,这个公子未必能做得到!” 顾筝奇了:“这你也知道?” 高義歪着脑袋看她:“赌不赌?” 顾筝轻哼:“赌什么?” 高義笑得人畜无害:“如果这位公子做不到,要做什么容我先想一想,不过他要是做到了……” “那要怎么样……也容我先想一想!”顾筝抢白,是半分不肯吃亏。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高義笑得开心,直接从身后抱住她:“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顾筝在他的双臂骤然收紧的时候,又是一愣——明明他们之间尚且还没有任何明确的关系,可是……可是为什么言行举止相处起来,真的像是成亲多年的夫妻似的……偏偏……她一点也不反感…… 她脸上一烫,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专心去关注棋局。 很快就有人应战,看起来并不起眼,眼睛细长细长的,有些鼠目寸光的感觉,相比起刚才应战的那个公子,自然是那个公子更引人注目。顾筝其实没有说实话,她非但会下棋,曾经一时还是个棋迷,否则当初在山上,她也不会刚刚进山就被乔瑾瑜拉着一起下棋了。只是,当年她周围全都是高手,纵然她翻遍棋谱,又或者是读遍与棋有关的书,最好的成绩,也是败了一子,实实在在的是个老输记……久而久之,她终于放下了求胜之心,只当做了一个闲暇时候打发时间的东西。 那小个子并非一个人参赛,而是组队参赛,他负责下棋,身边有一个壮汉负责射箭,再看那公子,将折扇和衣裳前摆全都别在腰间,一双精装长腿好看的有些晃人眼睛。他撩起袖子,手臂上也是结实的肌肉。毕竟是游戏,他随意挑了一把弓,还十分谦虚的让对方先请。 这样的棋局和一般的总归不一样,又是刚刚开始,你来我往,各自布局,高義就算是不精通棋艺。也从那走势上看出些门道来:“这个小个子,挺阴的……” 顾筝颇有些意外:“这你也懂?” 高義反唇相讥:“只准你懂?”又看她一眼:“不然你觉得如何?” 顾筝在他怀里,真的像个新婚小妻子一般小鸟依人,旁人看来,只觉得夫妻间在咬耳朵说些夫妻话,可只有凑的那么近的高義,才能听清楚身边的女子一脸正经的给他分析。 “我曾看过一本书,书中也记载过许多的棋痴,而棋痴中最为严重的,就是棋魔,他们专注于研究那些千年死局,有的耗尽一生的精力也未必解得开,久而久之,他们就开始钻研这种死局的行程,一步一步,都只在造出死局。现在那个小个子,我方才就觉得他浑身透着阴鸷之气,现在再从他的棋风来看,虽然他未必是个绝顶高手,但在研究死局之上,肯定是颇有造诣的!” 高義听得认真,完了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 顾筝莞尔一笑:“我的意思是,这个小个子十有八九是被这个庄家请来的……为的就是让那个公子下不下去认输……”说着说着,话里都有认输的味道了:“我还真没想到,你猜的这么准……可是我也是在看了两人的棋风之后才猜到,你是怎么猜到的?” 高義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等你上去救场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顾筝瞪了他一眼,他只是笑笑,转过头继续观战。其实,两个人预估的都没错,小个子的男人的确热衷于构造一个一个死局。但是让顾筝没想到的是,那个翩翩公子哥儿还没坚持多久,就已经有些吃力,在一个颇为关键的棋子落下去的时候,他竟偏了准头,只见那头端绑着石头棋子的箭射出去之后,偏离了他原本的意思,落在了旁边的一个格子上,翩翩公子哥额头已经冒汗,连眉头都有些紧缩。 这边则是不一样,小个子男人不负责体力活,他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来思考和布局,这么你来我往,死局瞬间形成!小个子男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最后一颗棋子落下,那公子哥看了一阵子,忽然就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他输了。 下棋这个东西,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懂,但是无论从氛围上还是从棋子多少来看,都有那么些感觉。就在这时候,那坐庄的男人站了出来:“公子,可是认输了?” 那公子一连射了多只箭,此刻眼前都花的,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看来在下还是技不如人……” 这时候不知道一边谁插嘴了一句:“不是还有机会吗!” 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是啊,之前不是说,如果谁落败,有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吗?那公子哥儿一愣,似乎是有些乏了,笑了笑道:“在下已经输了。” 那坐庄的男人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露出了笑脸:“公子?你可得想好了!按照咱们的规矩,你若是输了,可是得赔钱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茫然——这不是认输了吗?怎么就赔钱了!? 中年男人制止了大家的喧哗,朗声道:“方才我们已经说清楚了,如果两方都落败,出现双败局面,两方都要赔钱的!” 这话就更莫名其妙了,既然这个公子输了,那不就代表对方赢了? 可是中年男人不以为然,他望向小个子男人那一方:“刚才我已经说过,如果双方都因为体力不支无法完成还能继续走的棋局,那就是双败!这位公子虽然落了下风,但是也同样体力不支……”这时候他将大家的目光引向了小个子那边:“难道诸位没有看到,这边已经放弃继续落子了吗?” 果不其然,之前两个位置都有棋子,若是因为体力不支无法完成接下来的棋局,就竖白旗,现在那个小个子居然竖了棋子! 稍微脑子清明些的,隐隐觉得这个赛事有些坑人! 可是这是边境县城,城中鱼龙混杂,一些地头蛇耍无赖做出来的戏局,一般百姓也不敢砸场子,虽然这种情况的不多,不是满城都是坑货,但是偶尔遇上一个,背后又有人撑腰,敢光明正大坑人的,还是敢怒不敢言…… 那公子哥儿也正色起来:“不是说还有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吗?我不认输,不如你说一说,这个机会是什么!?” 那中年男人一挥手:“这算什么!?你已经认输了,现在又不认输,你现在是要耍赖?” 那边开始有了些火药味,顾筝在这边看着看着,忽然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是个助兴的游戏,没想到还能遇上光明正大坑人的……扫兴……” 高義在她身边听得清清楚楚,就在她话音未落之际,他忽然松开她,拨开人群走了上去,漫不经心的笑着握住那中年男人已经伸出去的拳头:“你什么?” 中年男人脸色忽然一变:“你是哪里来的!?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踢开!” 高義勾唇笑着,保持着抓着他的拳头的姿势不便,飞起两脚就把要过来的地痞给踹飞了!这一阵仗可不得了,就冲着那地上打滚口吐白沫的地痞的样子,大家也知道这两脚的力道不轻。 高義笑着手上使力,眼看着一点点的就把那中年男人的胳膊肘子撇弯了—— “啊啊——啊啊啊——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中年男人疼得脸都变形了……顺着那力道跪了下来,就差磕头了! 真是大快人心! 周围的人心中暗暗叫爽,没人为这些地痞可怜! 高義看了一眼边上的公子哥儿,轻笑一声,朗声道:“今天我和夫人招待好友,原本是为了让这位公子感受感受县城的氛围,没想到被你们几个不长眼的坏了心情,还让我夫人扫兴……”他手上的力道更狠,笑容也更深,缓缓俯下身看着地上嗷嗷叫的男人:“你说,该怎么办?” 男人快疼疯了,他嗷嗷叫着:“我赔钱!我们赔钱!英雄饶命……饶命啊……小人的手……小人的手……” 高義松开了手,却抬脚踹了出去,中年男人险些被踹摊在地上! 他笑容狠厉:“我们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么?一言不合就要你们掏钱,老子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一边旁观的顾筝:呵呵…… 城外茶铺正在哼哧哼哧点货的周砍&刀哥:“阿嚏!”嗯?怎么觉得有人背后说我们坏话! 对方是个狠角色,中年男人十分的识时务:“公子说什么都行!说什么都行!” 高義双手环胸,笑道:“我们都是斯文人,今天说好了是来玩,那就实实在在的用玩的,这位公子是我和夫人的朋友,现在这位公子虽然落了下风,可是还没有定生死,让我和夫人助他一臂之力,这不过分吧?” 那中年男人有些迟疑:“你……想要翻盘机会?” 高義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我们今日只图个开心,不想打架,要是实实在在输了,我们给钱就是了。” ------------ 34.第 34 章 常年混迹在这里的地痞最会看人,现在一听高義这个语气,顿时就知道他们是那种又要里子又要面子的人,不就是不想动手,体体面面的保住钱财,风光一把么?呵呵,哪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 不出手是吧?不出手老子怕你个屁啊!中年男人哼哼两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一刻还趴在地上嗷嗷叫的求饶,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轻蔑:“公子,你可想好了?我看公子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要是这机会你拿不到手里,可别耍赖!” 真是好笑,他们分明才是最大的无赖! 顾筝心里对这群人好感全无,甚至觉得方才出去仗义出手的高義竟十分的养眼……可是,高義当真是帅不过三秒…… 下一刻,他就望向人群中的顾筝:“我这个人没什么学问,射箭骑马还行,要我下棋,我可真没这个本事,还要仰仗夫人出手相助了……” 高義这一出英雄救英雄,太过潇洒恣意,以至于现在他忽然自认没用,引出来一个夫人,自然而然的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到了顾筝那里。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顾筝忽然就被这么多人盯着,第一反应是想要躲开。可当她意识到自己还带着面纱的时候,总算免了一些慌乱,只是望向高義的目光有些怨气。高義笑着走向她,明明是一个亲昵的牵住她的手的姿势,可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响起:“我们的打赌你输了,按照约定,还要我来请你?” 顾筝好气又好笑:“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是吧?” 高義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棋盘的方向,一本正经的苦恼:“这个……我说了可真不算。” 将人群之中的女子牵了出来,那后面的公子哥儿也不免正眼打量起和高義穿的十分登对的这个女子。个子比一般女子高一些,身形纤瘦却不显得柔弱,虽然蒙了面,可眼神中却带着淡定自若的神情。 那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顾筝,哼哼:“看来公子已经决定了,也罢,我们……” “且慢。”顾筝淡淡的打断了男人的话,她扫了一眼那棋盘,继而开口:“你喜欢按照规矩来,我们就按照规矩来,现在我们没有认输,可那男子却举了白旗,到底是算他们输了,还是怎样?” 中年男人立马看了那小男人一眼,抢白道:“你们明明认输了却反悔,自然也要问问别人到底认不认输!”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那小男人眯着眼睛看了顾筝一眼,他们的白旗也随之撤销…… 一边的观众心知肚明,只恨不得这对夫妻能给他们一个教训! 顾筝点点头,似是了解了:“那,你方才也说,比赛之中想要加码,决出胜负之后,是可以翻倍的,对么?” 高義一听,立马心有灵犀的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子钱。说实在的,顾筝还真不知道现在当山贼的行情这么好,高義今天出来,真的带了不少钱! 他勾着钱袋子,一手搂着顾筝的腰,唇角嘲讽的笑容仿佛是在叫嚣——狗东西们,敢跟老子的女人斗吗? 这一下子,气氛好像被刺激到了,中年男人眼冒精光:“当然!当然!” 顾筝随意的理了理袖子:“不是说有一个机会吗?照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们这一方的确占下风,有什么机会,亮出来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那中年男人哼哼,给一边的狗腿子使了个眼色,那几个被踹了,现在都不敢叫嚣,赶紧去拿东西,不多时,一块板子被抬了出来,中年男子握住板子上的一块红布一角:“很简单,这个机会,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到!”话毕,他揭开红布,板子上只有一行字——三百六十一。 “这是一个谜题,只有夫人猜到谜底,这个机会才有,否则,你们还是输的!” 周围一片哗然,就连高義和那个公子哥儿都皱起了眉头。那公子哥看了看高義,又看了看顾筝,不免上前拱手一拜:“公子,夫人,在下初来此地,遇到讹诈本是自己技不如人,不好连累二位,我……” “你这是什么话?”高義没开口,却是顾筝先打断了他。 顾筝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我相公不是说了,我们既是朋友,就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今天不动手,只为了图个乐子,相公都没说什么,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公子哥儿愣住了,高義也愣住了, 可是,高義心中是因为太过惊喜而愣住的!不错,他出手相助纯粹是凭着一股子义气,结果这人现在撇清楚关系,不就是打他的脸,说他们并不是朋友么! 这个媳妇儿,真会给自己长脸! 刚才高義还有些拿不准他们会不会输,他就是想带着顾筝热闹热闹,但是现在,他觉得输赢都不重要了,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维护自己的女人,他只恨不得把她拖到没人的地方,狠狠的亲一口! 公子哥儿无言以对,那边又开始催促了:“不管你们是不是朋友,既然重新开局了,我的谜题也亮出来了,夫人你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要是后悔——嘿嘿……那就要赔……” “《孙子算经》中有一道以围棋数为题的数字题,问曰:‘今有棋局方十九道,问用棋几何……’”不急不缓的声音柔而清冽,在打断中年男人的话的同时,也让中年男人白了脸,让那个小个子的男人越发的眯起眼睛。 短短一句话,一边的公子哥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从看到谜题的困惑中脱出来,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神色。 顾筝继续道:“答曰:三百六十一。这个三百六十一,是这道题的答案,顺其而上,三百六十一代表着棋盘应有十九道。吴国地处九州南部,所用棋盘多为十七道。然在九州北方,俨然已经有十九道的棋盘。事实上,十九道的棋盘,也是先出于北方。所以,你这盘棋的机会,就是将这十七道的棋盘,变为十九道。” 顾筝说这话的时候,高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摸到了那大大的棋盘边上,也不知道他摸了哪里,只听到轰隆隆一阵声音,在弱势棋子被围剿的边境部分,竟多出两道。千万不可小看这两道,一盘棋局,一颗子都能将局势变化万千,哪怕多出一格都能让整个棋局越发的激烈厮杀,更不要提这忽然多出来的两道。 但也是确定了棋盘存在机括,顾筝才确定了自己的一个想法——那公子哥儿看着隽秀,但是并非没有练过之人,自从他第一次射偏之后,后面屡屡几发总是容易射偏,如果说真的是体力透支,未免有些夸张,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棋盘有办法引导棋子往错误的方向走,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动手脚,只是为了让下棋人也生出一种可能真的是自己体力不支头晕眼花的错觉。 所以,纵然现在她拿到了这个机会,也未必能有把握斗得过那些机括。 高義从棋盘后面拍着手缓缓走了回来,看着发呆的顾筝,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子:“还愣着,下啊。你告诉我四角方位几行几格就成。”说着,已经拎起一把弓。 顾筝扯了扯他的衣袖:“高義,那个棋盘……”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高義勾住了脖子!顾筝以为他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好在他只是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带近了一点:“别担心,你只管下。” 顾筝无言看着高義片刻,眼神中渐渐地多了几分信心,仿佛是在那一刻达成了某种共识,唇角也带了笑意:“好,我尽力。” 那小眼睛的男人忽然卷起袖子,似乎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顾筝冲他淡淡一笑:“方才让先生先走了,这一次,我就不客气了。” 顾筝指了位置给高義,便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高義搭箭挽弓的动作十分的娴熟,只是箭头绑了棋子,棋子本就有重力,再加上前面的机括影响,真的很难保证会落在准确的位置。 高義全程带着笑,几乎没什么准备就放出一箭,那中年男人不显山不露水的靠近棋盘,谁料他忽然嗷叫一声,摸摸伸出去的手又忽然缩了回来,下一刻,只听到重重一声闷响,靠近棋盘的几个手下看着那箭头的棋子几乎是嵌入石盘中,棋身俨然已经因为强大力量的震慑而有了裂痕时,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仿佛他们一个个就是那棋子一般……再看看手上无端端被刺了一根细小银针的老板……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动了。 顾筝心中狠狠一惊——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高義的射艺这般的快准狠…… 高義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勾唇一笑,倚着放弓箭的桌子,漫不经心的又捞起一支箭:“看什么看,看你该看的地方!” 顾筝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终于收回目光,去研究棋局。 高義把玩着手中的箭,朝着人群中看了一眼……他分明看到,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手中中了暗器……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虽然小个子男人研究死局颇有一番造诣,可他偏偏遇上了一个同样钻研过这些绝妙死局的人……一来二去,主攻破局的顾筝顿时占了上风,再加上高義可怕的力量,大家总觉得高義多射一箭,整个棋盘都要碎了…… 最后一颗棋子落下,大局已定,顾筝笑着将放在台子上的筹码包好,对着那个面色复杂的小个子男人笑道:“承让了。” 这样的射戏的确是与众不同,几乎是顾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猛然想起了啪啪啪的鼓掌声。顾筝原本是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却因为周围的大动静,忽然有些发怔…… 高義已经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从奖金中摸出一个银锭子丢给那个公子哥儿:“你的。”然后把剩下的包好:“这些,我夫人的。没意见吧。” 那公子哥儿被这对奇特的夫妻弄得有点哭笑不得:“自然,自然……”他已经生了结交之心:“这位公子……” 奈何高義已经拿了奖金和花灯,带着顾筝离开,全然不顾身后之人的留步。人群自动破开道路让她们,顾筝在高義的怀中回顾这一片热闹,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感慨…… 不过,今晚好像并不是个太平的晚上,顾筝和高義甩开了那公子哥儿,还没走出多远,前面又是一片喧闹! 一个宽衣博带穿着华丽的男子,似乎是任由一群手下踹地上的小乞儿,正踹的开心,一个持鞭女子气冲冲的冲了过来,跟那几个手下打了起来!弄得这边顿时一片混乱! “是她?”顾筝目光一怔,下意识的望向高義。高義并没有看她,而是目光深邃的看着那个正打得起劲儿的女人。 阿笙一手的鞭子使得不错,三两下就将那些走狗打倒在地。 无赖男子顿时慌了,抖着手指着她连连后退:“好你个泼妇!有种你别走!小爷找人弄不死你!”连连后退,忽然撞上一个人,见到那人,他顿时就瑟缩起来:“夏……夏公子,真是对不住,这里有刁民,不如咱们去游船上……” 被撞到的男子身后忽然站出三个人来,一个个都是冷面之人,这气场一出来,和那些狗腿子完全不一样!姓夏的公子笑容和煦,他摸出一把纸扇子,哗啦一下打开,一边摇一边望向阿笙:“姑娘,今日大家都只是图个热闹,又何苦伤了和气呢?” 阿笙看着他们根本是一视同仁,冷哼道:“哪来儿的纨绔?乞儿就不是人吗?乞儿就活该被你们拳打脚踢?” 夏公子身边的男人冒出一颗头跟她继续掰扯:“这群乞儿挡了公子的路!难道不该打!” 阿笙冷笑:“那现在你也挡了姑奶奶的路,你说你该不该打!?” 男人:“你!” 夏公子缓缓将手中的折扇一点一点的收了起来,饶有兴趣的笑道:“那……姑娘觉得要怎么办?” 阿笙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玩着自己的鞭子:“要么,你滚开,我打死他。要么,我打死你们两个。” 夏公子仰头大笑起来:“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 阿笙手中劲道蓄足,仿佛长了眼睛般的鞭子已经直直的冲向那夏公子。夏公子目光一厉,四两拨千斤的用手中的折扇挡开一波攻击,他身边的男人吓坏了,跳着尖叫:“来啊!把这个……” “让开。”夏公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滚远些!” 那人似乎十分的怵怕这夏公子,赶紧灰溜溜的滚开…… 高義是内行,看着两人的架势,就有了一个简单的评估,他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身边的顾筝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夏公子,一双拳头紧紧握住,连眼神中都带上了狠厉…… ------------ 35.第 35 章 这一场混乱并没有掀起来,因为在阿笙刚刚和那夏公子动了几招,就有大批的军队神兵天降一般将这里包围。qiushu.cc [天火大道]柳邵穿着便装,行色匆匆的带着一队人马走在最前面。他第一眼是望向了高義这边,然后才走到那个夏公子面前拱手一拜:“末将参见樊阳王,樊阳王何时来此,为何不知会末将一声?” 大概是柳邵的阵仗太吓人,周围的百姓都噤若寒蝉,那夏公子好像没料到忽然被人发现身份,愣了一愣,方才哈哈一笑:“柳将军,本王不过是四处游玩,可是将军却是在为保家卫国而操心,本王又自然不能打扰,携几个好友带着走一走也就罢了,柳将军该不会是来找本王的吧?” 柳邵在这时候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抱着手臂在一边看好戏的高義,然后才恭敬道:“末将的确是从探子那里得到消息。不过今日出来,还有一些要事。” 樊阳王顿时目光一亮,连忙道:“那柳将军千万不要耽误了正经事,这样吧,左右本王也来了,但是今晚的确不好再闹腾,不如柳将军先去做自己的事情,等到本王把这里再逛一逛,然后再去找柳将军,柳将军以为如何?” “这……”柳邵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目光扫到了高義身边好像站了个女人。又想起刚才这里似乎有些喧闹,立马道:“方才这里……” “这里什么都没有!”樊阳王爽快的打断了柳邵的话:“刚才只是些误会,没想到会惊动柳将军,现在没事了。” 他已经这么说了,身边那几个混混打手自然全都跟着附和。 樊阳王似是并不喜欢现在这个氛围,连刚才是和谁动手都顾不上了,直接带着那一群人,破开人群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了个尾,柳邵对身边的心腹耳语几句,那心腹领命离去,似是跟着樊阳王的。这一头,他望向人群中的高義:“不知高公子来到城内,相请不如偶遇,去本将的仗中喝一杯酒,如何?” 还没等高義回答,他身边的女人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高義今日穿的斯文,这女子的一扯也就显得有些明显。柳邵目光一偏,望向那女子,却发现她蒙着面:“这位是……” 高義笑道:“今日只是高某带着未婚妻子下山走走,不敢打扰到柳将军,再说……”他笑着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士兵:“这城中过的都是普通日子,忽然来怎么一支军队,怕是要吓到这些百姓了。” 柳邵竟然有些执着:“看来高公子今天是不准备给本将这个面子了。” 高義先是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然后爽朗一笑:“柳将军误会了,我妻子不喜我饮酒,这不,这些日子还因为这种事情跟我闹,今日不是为了哄哄她,又怎么会来这里呢。不过柳将军说得对,相请不如偶遇……”紧接着,转过头望向身边的,压低了声音:“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她身边的女子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眼角眉梢有些不悦,柳邵看在眼里,还是笑着将他们请走了。 柳邵的军队驻扎在城外不远,所以没有多久他们就到了。柳邵大概是早就吩咐了士兵回来准备,所以当他们进帐的时候,里面已经摆好了美酒佳肴。没过多久,柴思音已经迎了出来,对着柳邵盈盈一拜:“将军,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柴思音从懂事起就跟着母亲学习打理一个家,现在身在柳邵的军营里,只要是柳邵要准备的,她都面面俱到的准备。柳邵向她道了谢,对着高義和她身边的女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柴思音目光扫到了高義身边的女子身上,微微蹙起眉头。 一行人进到帐中,柳邵立马就朝着高義敬酒,高義正准备喝的时候,身边的钕人忽然生气的打下了他的酒杯。 高義一个猝不及防,那酒杯就直直的掉在了地上,骇人的一幕出现了——那掉在地上的酒竟然有了反应,白色的沫子仿佛已经说了明了什么。可是那女子像是没看到地上的毒酒一般,撒泼似的站起来,指着高義就骂:“无伤大雅是吧?我不懂事是吧?那你一个人喝个够好了!我走了!” 高義立马拉住她,有些不悦:“你这是闹什么?” 那女子可真是个实力演技派,眼泪哗哗的就流出来,一阵小碎拳打着他:“高義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上次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柴思音看着那杯毒酒的时候,脸色就白了,柳邵也是一惊,高義又扫了那一杯毒酒一眼,一把将闹腾的女人擒在怀里,对着柳邵说道:“柳将军,看来今日可真不是个喝酒的好日子……” 柳邵眉头深锁,对着高義抱歉一笑:“高寨主,这当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高義倏然一笑:“我懂,说不准又是陈军搞鬼呢!”,根本是一副“你怎么可能会要害我呢”的样子。 这一句话,狠狠地讽刺了柳邵,连带着准备这些的柴思音都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高義已经不准备多留了,身边的女人跟一只斗鸡一般,他自问有点吃不消,匆匆的像柳邵道别,大步离开了。 柳邵看着离开的人,不免质问柴思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思音眼睛都红了:“将军,真的不是我,将军请人回来喝酒,就算是要对付他们也绝对不是现在,思音怎么可能……” 柳邵也是气急了,看着柴思音这个样子,他也不好再发火,再说,她说的也对,傻子才会真的在这个时候动手,就算要对付他们,也不是现在,那……还有一种可能……柳邵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越发的深邃。 阿笙一把抓下脸上的面纱,仿佛终于能透一口气了,转过头望着高義哈哈一笑:“还不感谢我!?” 高義走在她一步之外:“感谢你什么?谢谢你给我下毒?” 阿笙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不是吧,你把阿筝一个人丢下,带着我来喝酒?你就不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么!?再说了,我最讨厌你们男人喝酒了,喝着喝着就不知道时辰,让一个女人在黑漆漆的郊外等你,姑奶奶就瞧不上这样的!” 高義心中不免苦笑,他怎么可能真的跟柳邵在这里喝酒喝到忘记时间,把她一个人丢下?但是现在出来了,他也松了一口气,懒懒道:“好,算我欠你一次。” 阿笙得意的哼了一声,然后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好奇的望向高義。 “你就不好奇?”阿笙蹦蹦跳跳的,最后一步直接蹦到了高義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高義神色坦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手中摸出了一个纸团子:“如果一定要问问好不好奇,我可能比较好奇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纸团上只有一句话:有人盯梢,风紧,扯呼! 白日里那一群疯赶的孩子在撞上顾筝的时候,也给高義塞了一个纸条。现在想来,应该也是这个阿笙的手笔。所以,从白天开始她就知道柳邵的人在盯着他们,要让高義赶快带顾筝走。 阿笙有些生气:“你知道你还不走!?那个柳邵……” “不管是柳邵,还是其他人,都不重要。”高義直直的打断了阿笙的话,语气隐约有些重:“阿笙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样探得这些消息的,但是有一点,你觉得是劝诫也好,是高某最后的警告也好,都劳烦您记住——人之所以逃避,是因为心里不敢面对。这样的人,可能会一辈子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无法自拔。倘若连身边的人也变得小心翼翼,草木皆兵,那么想让这个人走出来,可能会更难。顾筝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可是如果是我,我更希望她能坦然的面对这些。不仅仅是面对过去的那些伤痛,更包括周围的一切。而不是年纪轻轻,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恨不得带着一家人在山中藏匿一辈子。这样的人生,即便是经历了什么侥幸活下来,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阿笙不再那么咋咋呼呼,反倒是蹙起眉头不解的看着他:“所以……你就算知道柳邵肯定会在你们进城之后就盯着你们,也要带着她到处走?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总觉得好像带着她到处吃喝玩乐,就能让她轻松一些,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她的身份是不能被发现,一旦发现就会死,那你就是间接的凶手!阿筝要照顾爹爹和姐姐,你这样根本是一厢情愿的自私!” “她不会出事!”高義斩钉截铁的回答:“如果真的是我让她出事,我会在她出事之前送她和她的家人到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做不到呢?” “没有如果,除非我死了!” 阿笙忽然就没了声音,她沉默盯着高義,看着他目不斜视的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月色朦胧,月白铺不满黑暗的大地,正如光明到不了每一个人的人心。在那看不见的角落,总有独属于黑暗的落魄…… 樊阳王喝的烂醉如泥,在那一群狐朋狗友的胡乱带路下,竟然跌跌撞撞的进了一个漆黑的死胡同。他华丽的衣裳因为跌坐在地上,沾染了尘土,一边的纨绔和几个狗腿子都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笑着,全都摊在地上,一边还滚落着几个酒坛子…… 而在十步之外之外,方才在棋局上险些被骗的公子哥正护着一个蒙面的女子,低声说道:“姑娘,阿笙交代过,你还是早些去城外吧,那里有你们的人等着。” 顾筝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淡淡一笑:“李公子,我有些事情尚未处理,不知李公子能不能稍等片刻?” 李晋阳有些郁闷,本来下棋的事情,他很感激这一男一女,阿笙要出手相助,他也没有任何怨言,可是这个女子并没有按照阿笙的意思尽快出城,相反的,她竟然一路跟着那个樊阳王。看着他们一行人去了最好的酒楼喝的烂醉如泥,又一路跟到了这里…… 他怕自己保护不周,相比之下,他好像更像那个会遭遇危险的人似的…… 顾筝发了话,他也不好勉强,站在一定距离之外,看着顾筝一步一步没入暗黑之中。 樊阳王醉的不轻,可是他身上是带着功夫的,有人走近,他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慢慢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身形似是一个女子,她看着他,开口与他说话。 “嗜酒伤身,为何还要喝这么多?” 他没心没肺的笑着,伸手就要去拉她:“来!陪本王喝酒!让本王开心,自然有你的好处!”然而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 “夏侯勤,你喝酒的时候,有没有喝出血腥味?”一个淡淡的声音,让躺在地上的樊阳王浑身一个激灵,这句话仿佛有什么慑人的法力,让他猛地睁开眼睛,努力的去看面前的人。 可是面前的人明明近在眼前,他却如何都捞不到,只能听到她的话语一句又一句的入了自己的耳朵:“颠倒黑白,助纣为孽,背信弃义……这些让你换来了你想要的生活吗?你现在安逸吗?你吃的每一口肉,喝的每一口酒,难道不都是血肉换来的吗?阿勤,你心安吗?” “你、你是谁?”樊阳王仿佛一个被噩梦魇住的人,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潇洒恣意,反倒惊恐地一步步往后退,然而他身后是冰冷的墙面,越发让他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天顶袭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面前这个人带给他最强烈的熟悉感…… “你……你是阿……阿涵……” 顾筝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面前的男人面露惊恐,不断地瑟缩,哪里还有半点从容潇洒。她没有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而樊阳王夏侯勤在一阵惊恐之后,竟然又渐渐地冷静下来,他涣散的眼神一点点的聚焦,惊恐也慢慢地变成了无力的苦笑。他低下头,并没有看她…… “阿涵,你果然还是来找我了……我是在发梦吧……” “阿涵,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夏侯勤缓缓地抬起头来,借着那微弱的光芒,顾筝清楚地看到了他蓄满泪水的眼睛。他似乎十分的激动,以至于浑身都在颤抖,垂落在地上的手渐渐地拽成拳头,握了满手的泥沙…… 顾筝只是半蹲着,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上,匍匐于身前的他,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颊:“阿勤,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夏侯勤没有说话,只有大滴的眼泪滚落,那些受煎熬的日日夜夜,害怕梦到浑身是血的她而无法入眠的夜晚,几乎让他崩溃。原本以为来到这里,沿路去寻找她的痕迹,哪怕是真的梦到她,也能将心里的歉疚偿还清楚,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冰冷的匕首亮在眼前,让夏侯勤愣了一下。 顾筝将手中的匕首慢慢地递给他,一字一句,如噬心之蛊:“如果真的那么难过,不如现在就解脱,好不好?” 夏侯勤整个人安静下来,他的眼里,好像只能看到这把匕首,寒光如冰,削铁如泥。顾筝也不着急,就这样保持着递过去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侯勤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竟然伸手过来接。 顾筝露在面纱之外的一双眼无波无澜,只是在他来接的时候,又往前递了一些。夏侯勤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在接过了刀子之后,慢慢地将匕首抵向自己的脖子,唯有缓慢迟钝的动作,显露了他的犹豫和害怕。 然而就在匕首刚刚往他的脖子里陷了陷,夏侯勤如梦初醒一般,狠狠地将匕首丢到了一边,他哭着抱住自己的头,拼命的解释:“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阿涵……对不起……我是胆小,我是懦弱……我真的不敢……”继而又抬起头:“阿涵,你动手,你动手吧……” 顾筝已经站了起来。 她无声的走到匕首掉落的地方,弯腰把它捡了起来,轻轻擦拭后放回袖间。身后的夏侯勤还在不断的喊着“阿涵”,却一直没有追出来,顾筝走出那暗黑的胡同,看了看站在一段距离之外的李晋阳,径直走了过去。 李晋阳看到顾筝,很是欣慰,也跟着赶了过来。 “李公子,你和阿笙还会留在城里吗?” 李晋阳点点头:“我们是来省亲的,还会留一段时间。” 顾筝点点头:“既然是这样,劳驾李公子去军营报个信,让那位柳将军来将胡同中的人领回去,他喝了酒,丢在这里怕是要出事。” 李晋阳张了张口,好像发现这时候问什么都不合适,最终还是点点头并且催促:“顾姑娘,他们一定在城外等着咱们了……” “我不要紧,我认得路,李公子放心,这街上还有人,能出什么乱子?李公子先行一步,我在后面慢慢来。” 顾筝已经这么说了,李晋阳只能点头,心想着要是他碰上阿笙他们,让他们过来跟顾筝汇合就是,遂先行一步。 *** “什么?阿筝还没来!?”阿笙瞪大眼睛看着一脸无辜的周砍和刀哥:“她早该到了!你们居然就这么傻等着!真特么心大啊!” 周砍和刀哥的确知道他们过了时候还没来,可他们以为顾筝是和高義在一起的啊!再说了,他们现在更好奇的是——你一个被放走的可疑人物为什么又出来刷存在感!? 高義闻言,并没有说什么,他望向城门的方向。天色已经暗了,熙熙攘攘的赶路人中,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 顾筝是朝着城门外的方向走的,一步一步,仿佛走的漫无目的。袖中的匕首沁凉沁凉的,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的走。裙角早已经没了精致的桃花绣样,身边也没有了那个时时刻刻提醒她举止仪态的人。世间并不能冲淡她的思念和怨愤,而思念和怨愤,都来自源于爱,那么到了现在她还无法抑制自己的恨,究竟是因为真的可恨,还是因为到了现在,他们都是她心中重要的人? 脑袋忽然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顾筝被撞的连退几步,一只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了回来,顾筝看着面前出现的高義,有些讶然:“你……” 高義则是低下头,望向了握着她手腕的地方。 顾筝心里一惊,本能的收手,可是高義的力气哪里是她能够挣脱的?藏在袖间的匕首被抽了出来,高義的脸色顿时就是一沉。顾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解释,只是脱口而出道:“我……我只是防身。” 傍身?高義不傻,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乔瑾瑜因为心急跟她表露了身份态度,她却因为情急拔出匕首就要动手。这把匕首,应该是她常年带在身上的。可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和一把匕首实在是不搭。 “哦——防身啊……”高義似笑非笑的把玩着:“用得着出鞘吗?你也不怕把自己削了?” 顾筝终于无言以对,索性沉默。 高義冷哼一声,直接把匕首的鞘一并拿了出来,套好匕首,握在自己手里:“这个,没收。” 顾筝反应有些大:“这是我的东西!” 高義的无赖耍的有些冷漠:“整个山寨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这东西还能是你的吗?” “我什么时候就是你的了!” “现在!” 最后一个字的音,被吞灭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吻里。高義一手扶住了顾筝的后脑,吻向她的唇。顾筝被这么一个毫无防备的袭吻吓得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什么恩怨情仇,全都不及这个略有些凶残的吻来得震撼。她实实在在的呆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抵他,高義在这一刻,发挥了一个山贼头子的蛮劲儿,顾筝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连顾筝都没有挣扎的力气了,一副任由他开心的样子被他抱在怀中,高義亲的差不多了,轻轻舔舔她的嘴唇,缓缓撤离自己的唇,近距离的看着面前红透了脸的女人。 “还不放开!”顾筝低吼着,动了动胳膊。 高義翘着唇角,摇摇头:“不放……”收紧双臂直接拥住她,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膀上,惬意道:“怕你打我……” 顾筝是真的羞愤,可是一听到这话,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真是……不要脸!” ------------ 36.第 36 章 “这么晚了,还不睡?” 顾卿忽然出现在身边,顾筝吓了一跳:“大姐?你怎么起来了……” 原本顾筝他们回来之后就已经是后半夜了,顾卿平时就睡得浅,稍微有动静就醒了,看到顾筝他们连夜赶回来,还有些吃惊。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毕竟大家都以为他们要在山下待几天的。 “我今天逛了太多地方,好像已经困过了,躺着睡不着……”暗夜里,将顾筝脸上的红晕隐去了一些,却没能隐去她的情绪和语气。顾卿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察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这么晚睡对身体不好,就算再不困,也得去躺着。再说了,山里晚上凉……”手不经意的碰到了顾筝的脸,顾卿心中讶然,终于忍不住打趣她:“看来……你的确不冷……” 顾筝越发的心跳加速,在城中的那一幕,又在脑子里涌现出来…… 顾筝:“我……” 顾卿看在眼里,干脆挨着她坐下来,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口气,捶着自己的腿一个劲儿的感叹:“妹大不由人啊……以前什么都跟我这个姐姐说,现在居然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我这个做姐姐什么时候大嘴巴过,你还瞒着我?” “我没有!”顾筝矢口否认,顾卿却轻笑出声。顾筝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对劲,硬着头皮把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试着说道:“大姐,假如有一个人,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合适的,是……是过分的……可是你居然由着他做……那究竟算是他错,还是……我错?” 顾卿一脸奇怪的看着她:“阿筝,你什么时候想事情变得这么执拗了?为什么你一定要问是谁的错?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错的?” “因为……”顾筝立马就想争辩,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小句:“因为它……过分!” 这个它,指的是这件事。顾卿抿着笑,伸手握住顾筝的手:“阿筝,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可是你却由着他这样做,这个时候,这件事情过不过分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你真正应该让自己看清楚的,是这个人对你来说,是不是已经是一个和旁人有了区别,有了不一样的意义的人。” 顾卿的这句话,一字一句,都敲打在顾筝的心头,无端端的就将她的心跳敲乱,好在顾卿点到即止,没有说更多扰乱她心神的话,嘱咐她早点休息,自己也回去休息了。而等到顾卿走了,顾筝好像陷入了更加混乱的怪圈中,心烦意乱的困意全无! 好像有什么事情,让原先预想的生活开始偏离。 *** 高義同样也没睡,不过他做的是正经事。白天买回来的东西被他小心翼翼的归置着,只是做着做着,他就能感受到身边两道异样的目光,冷眼扫过去,周砍就飞快的收回目光,装模作样的擦桌子。 高義有点受不了他了,将手里的笔架重重往桌上一放,拖了张椅子坐下,直直的看着周砍。 蹭蹭蹭!几道寒光射向自己,周砍觉得浑身都在颤栗!他咽了咽口水,悄眯眯的回头看了一眼老大,不看还好,一看到高義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就菊花一紧,手上擦得更快了。 虽然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显得十分的正常,可是,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已然埋藏了一个可怕的秘密——他看到了! 他看到老大亲人家了!重重的!疯狂地!如疾风骤雨般的!亲人家了! 亲也就亲了,居然还在事后跟人家耍赖撒娇,什么“我怕你打我”……啧啧啧,他的牙都要酸掉了,真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老大! 高義显然清楚周砍在想什么,周砍看到了他,他自然也看到了周砍鬼鬼祟祟的身影。周砍是个爽快的人,实在憋不住了,将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砸,一脸困惑的走到高義身边坐下:“老大,我不是很懂!” 高義瞅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这个嗯,就代表他可以深入阐述自己到底哪里不懂!周砍组织了一下语言,试着说道:“老大!咱们是男人,对不对!” 高義:“说重点。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重点!好啊! “你不能亲了人家不认账啊!” 周砍拔高了一个调子,吓得刀哥手里的抹布抖掉了,那万年沉稳的老大哥,投来的眼神里写满了惊奇:谁、谁亲了谁!? 高義直接踹了周砍一脚,周砍嗷呜一声,不敢多说了,活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儿。眼看着高義懒得和他解释了,他觉得十分的委屈,回去擦桌子了。而高義呢?虽然他没有解释,但是并不代表他真的就把刚才在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推二五六。 只是有些事情,哪怕不说,各自心里都是明白的。 顾筝这个人,大概从很久以前就把自己的封得死死的,顾卿说的对,她本不应该这样活着,却偏偏这样活着了,所以在这条路上,她努力的适应,努力的让大家过得更好,但是并不代表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是理智的,从顾重治病这件事情上,已经看出她心底有一个不可触碰的雷池。男女情爱本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她们这样山下的姑娘,被男人亲了碰了,怎么可能不要一个名分,不要一个说法? 但是回来的路上,她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字也不提,好像这些事情都是没发生过似的。他跟着不提,不是不想承认,只是想暂时顺着她的意思来。她心里必然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反正他不着急,慢慢来呗。 只是……现在这件事情明显被周砍窥去一二,要是因为他大嘴巴跑去惊扰了人家姑娘,那这个故事,可能就不太愉快了…… 叩叩叩,高義伸出手,在桌面上敲了三下。周砍一个激灵,回头看了高義一眼,然后……他就被高義带走了……在一边全程围观了高義和周砍纠纷的刀哥,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想象中…… *** 夏侯勤被带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柳邵为他在城中安排了厢房,又派驻兵保护,末了,他才将派出去跟着的心腹叫到跟前,问了问情况。 “可知樊阳王都去了哪些地方?有没有说过为何会至此?” 心腹一直都认真的跟随,可是让他也很无奈的是,这个樊阳王是会功夫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现了他们的跟踪,竟然带着一伙人直接去了花楼,那花楼乌烟瘴气,他们进去就眯了眼睛,结果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樊阳王,正在慌乱之间,不知道怎么向将军汇报的时候,军营这边竟然有了樊阳王的消息。他们二人二话不说,立马赶往报信人说的地方,将樊阳王带了回来,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惊动柳邵,但是现在柳邵的质问,也让他们哑口无言,犹豫片刻后,才老老实实的把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柳邵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通风报信?可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通风报信?” 心腹摇头:“只有一个音信,来人给了这个消息就走了,并没有瞧见是什么人。” 柳邵有些狐疑:“这人就没有一个人看清是什么样子?” 心腹有些不确定道:“将军,会不会是普通百姓来报信?毕竟之前樊阳王曾经在街上喧闹一番,身份也已经暴露……” 柳邵冷笑一声:“如今战乱,倘若真的只是普通百姓,你觉得他们会不要打赏就此离去?” 柳邵这一说,心腹顿时恍然,几个人对视一眼,立马道:“将军请放心,属下必然去查清楚究竟是谁报信!” 柳邵没有再说什么,将所有人都遣退了之后,去到了夏侯勤那里。因为夏侯勤不仅醉了,还有些异样,柳邵买了几个婢女送到他那里服侍他,然而等到柳邵过来的时候,才知道夏侯勤不知道发什么疯,把所有的婢女都赶出来了,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个婢女都是小户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尊贵的人?一个个吓得跪在门口,谁都不敢说话,柳邵清楚找她们是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确定了夏侯勤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之后,便回到了军营。 柴思音最近连着投其所好,却屡屡不得其门而入,反而好几次弄巧成拙,如今柳邵见她很少,她也有些心灰意冷。万淑儿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病了好一阵子。这段时间似乎好些了,柴思音寻思着把她送回去。谁料万淑儿怎么都不肯走,一定要留在这里,柴思音原本就心烦,现在越发的觉得这个表妹不省心,万淑儿为了讨好她,一心琢摸着要做点什么,结果这一做,还真的搞了点名堂出来! 这个名堂不是别的,而是她竟然冲撞了樊阳王,消息传到柳邵这里的时候,万淑儿已经被夏侯勤关起来了。柴思音心急如焚的去求柳邵,柳邵却因为军事缠身,无法脱身,只能写了信函过去,希望夏侯勤不要动怒,更不要与一个女子一般见识,这当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柴思音原本就五内俱焚,谁料在这个时候,神龙寨那帮人又呼呼喝喝的找上门了——他们的衣裳该打板做样品了,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柴思音一口老血咽了回去,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原先几次都没能把事情做的妥当,现在柳邵是为了顾忌她和万淑儿的声誉才答应了神龙寨这群土匪的要求,若是再因为这件事情被怠慢引起什么风波,她就真的百口莫辩,只怕再过不久,柳邵也该送她走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装病推脱,想要争取一些时间先把万淑儿的事情解决掉,然后再尽快找师傅打板做样衣,这个方法未必不可行,可是就是让周砍有些失望和惊讶,失望是必然的,还以为有新衣服可以穿了,结果是一场空,至于惊讶,是他在下山之前,兴冲冲的跟未来压寨夫人表示自己有新衣服穿,可高兴!可是压寨夫人却淡淡一笑,说了一句:“穿的上再说吧。” 这句话让他觉得非常的不吉利,然后现在,事实证明顾筝真是个乌鸦嘴! 乘兴而去,扫兴而归,大概就是周砍这样了。 “顾姑娘,你可真是不厚道,明知道兄弟们等着新衣服穿,还说这样的话!现在好了,真被你说中了!那吴军果然没心思给我们做衣裳!” 诺大的校场,一群汉子们围成圈圈坐好,由五娘和春花分别派发食物,这是神龙寨独有的进食方式,所有人一起吃,一起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由没有拘束。周砍是因为太扫兴了,轻声抱怨了两句,结果还没说多少,一只馒头蓄着满满的力道自斜里飞了过来,实实在在的砸在了周砍的脸颊上! “咱们还不至于穷到要靠吴军施舍衣裳。”高義冷冷的一句话,让周砍想到了那个委屈的晚上——好嘛,不就是不能说你的女人么!你居然打我!你居然动手打我! 好生气!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吴军这样真不爷们儿!老子还看不上他们的东西呢!哼!”周砍揉揉脸,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吃东西。 “吴军要怎么做,不是我们该放在心上的,不过上次春花拿出来的图,我觉得十分不错,咱们的兄弟常年在山中,衣裳多半都是练装短打,真的上了战场,连一件合适的衣裳都没有,所以就算是没有吴军这一茬,也应当给大家制备一些家伙了。”乔瑾瑜安静的坐在一边,忽然发话。他这话说中了大家的心思——来玩笑,铁血男儿,怎么能没有自己的铠甲!这就跟女人家想要一件合心意的珍贵首饰的心情是一样一样哒! 乔瑾瑜的意见从来都很少有人反对,这件事情就更是收到推崇,加上他们现在可以自由出入县城,想要购买材料更是十分的容易,不过这件事情真正实施起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细致的安排人手,例如要多少钱,具体选什么料子,还有裁缝师傅,这一样一样,如果没有一个可靠地人帮着盘算,只怕也是个难以完成的事情。 神龙寨到底有多少财富,只有大当家的清楚,山中所有的开销用度,也是从神龙寨出来,这件事情自然只有高義最后发言权。 “军服的事情,的确要尽快完成,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高義端着一碗粥,说这话的时候,冲着顾筝看了一眼。顾筝正在照顾顾重,那一刻竟然也动作一顿,只是她没有去看高義,而是继续给顾重喂饭。 胡措最近一直在和乔瑾瑜研究顾重的病,而顾重也撑过了断药的一段日子,现在越发的稳定,按照胡措的说法,这只是第一个阶段而已,也许开始实施诊治之后,会有更多的痛苦,但是只要熬过去,就一定能恢复正常。所以,现在顾筝只想用更多的时间照顾父亲。 吃完饭,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顾筝和顾卿搀扶着顾重回屋,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高義盯着顾筝:“借一步说话?” 顾卿抢在顾筝之前说道:“你去吧,爹吃了东西,该回房休息了,我和阿措就可以。” 顾筝有些尴尬,毕竟从上一次县城回来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对那个吻有过什么说法,现在的关系,好像比从前更亲密,但也有莫名的疏离。刚才高義说话的那些语气,隐约让顾筝有些自己的猜测,与其以为的躲避,不如说个清楚,这样想着,她也就没什么好逃的,点点头,随着高義离开。 山上的景色,似乎四季都不缺绿色,顾筝跟在高義后头,见他不说话,反倒欣赏起山景来了,高義忽然停下,她吓了一跳。 “之前春花拿出来的东西,是你给的。她说的那些话,也是你教的。”高義的这个语气,是实实在在的肯定语气,根本不带一丝疑惑。还没等顾筝反应,他已经进一步解释道:“没有人出卖你,这种问题不需要费神去想。” 顾筝所有的反应都在高義的猜测范围之内,她也只能慢慢平静下来,点点头:“是,我是帮着春花出了些主意,可是寨中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我也不会去做那些!” “做哪些!?”高義忽然一个反问,眼中带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顾筝现在是真的没办法理直气壮地看他:“高義,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混呢!” 高義一脸无所谓:“以前没看出来,现在看出来也不迟,顾筝,我包你吃住,还给你父亲治病,说不定日子久了,你那小侄子还得读书认字是不是?情分归情分,你也不是我什么人,我高義吃多了天天倒贴人钱过日子呢?” “你!”顾筝哑口无言。还侠义心肠呢!还善良仗义呢!当初是谁说什么,进了你的寨子就是你的人了!?高義的笑容越发明显,摸着下巴继续道:“啊——对,我的确说过,进了我的寨子就是我的人,可你不是不愿意当我的人么!?我还能强按着你的脑袋让你做我的人?现在我遵从你的意愿,咱们做外人,那外人姑娘,以身抵债,你觉得怎么样!?” 真是……够了! 顾筝扭过脸,不说话了。高義绕着她走过去,顾筝懒得看他,又望向另外一边:“不守信诺!今天我帮你做了这个,明天你是不是要让我做那个?我们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就可劲儿使唤吧!” 高義大笑两声,又一本正经:“胡说,你们做事我当然给酬劳,外人不都算酬劳么!这样,按照我神龙寨的规矩,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往后你做了什么,咱们理个账本子记得清清楚楚,条件你随便开,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绝对办到,怎样!?” 见顾筝有些动容,高義转而又换了战略,开始动之以情:“阿筝,我答应过你,你们一家人可以住在寨中,没有任何人叨扰,但是如果有一天,神龙寨没有了,你难道还要带着你姐姐他们重新奔波吗?你现在做的这些不仅仅是为我们,也为你自己,为你们一家人。” 顾筝不是傻子,不会因为高義的这几句话就轻易的判断出谁在这件事情中获利多少,高義的一些意图,她也隐隐约约有感觉,可是又不能确定,但是这会儿望向他一双眸子,她才知道混蛋真诚起来,居然……让人毫无抵抗之力。倒不是真的因为他给出的报酬许诺,而是就算真的让她们在这里白吃白住,还能让顾重治病,她也未必拿的心安,在能力范围之内的……她也尽力而为就好了…… 心中有股兵败如山倒的无力,顾筝轻叹一声,哪怕没说什么,态度上的转变已经被高義察觉了去。 他凑近了一些,温声说道:“这件事情是寨子里的大事情,你需要谁帮忙直接找,谁不听就告诉我,我帮你抽他……” 顾筝好气又好笑,她也转过头来看他,认真严肃:“我觉得……你就挺适合的!你干不干?不干的话,抽个自己给我看看!?” 高義唇角翘起,眼中都带上笑意:“这样啊……不过我不太明白,你想看我干,还是想看我抽自己?!” 顾筝真的忍不住了,忍着笑伸手把他凑到面前的脸推开,大概力气有些大,还发出了啪的响声,高義顺着她的力道捉住她的手,顾筝一怔,下一刻,他已经轻轻在她的手背啄了一口,又轻又快…… “那就……有劳外人姑娘了……” ------------ 37.第 37 章 答应高義这件事情,顾筝觉得还是要和顾卿她们说一说,可是让顾筝没想到的是,无论是顾卿还是胡措,都十分的支持她。80电子书wWw.80txt.com连顾重都在一边不明所以的拍手。 顾筝觉得无奈:“寨中的事情我们不懂,还是少插手的好,我能做的也就是帮忙挑选料子,算算数目,其他的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顾卿觉得没什么不妥的:“既然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顾筝:“我……” 顾卿想了想:“如果你真的不想做这个,那我来帮你,只是你要多分心照顾爹了。” 顾筝立马摇头:“不用了大姐,你不用这么累,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照顾爹更是我份内的事情,我现在……只是有些不确定,该不该……” “该不该和山贼为伍?”顾卿插了一句话,笑了起来:“阿筝,如果要用一个身份把一个人禁锢住,那也太不公平了。不错,神龙寨未必就没做错过任何事情,至少他们现在的财富就来路不明,可是眼下他们是要配合吴军打仗的,放着大家不管,就说我们这个小家,不也是依靠别人来过活么,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做就做吧。” 顾筝知道这些事情和顾卿说再多都没用,只能笑着点点头:“好,我一定全力以赴。” 顾卿想了想,还是拍拍她的肩膀:“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太累了。” *** 因为高義给顾筝放了权,而大家都非常想要穿新衣服,所以顾筝这个时候的命令,大家都十分的配合,见到面了,竟然还会热情地打招呼。顾筝看着那一个个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汉子,心里也忽然就变得柔软起来,她也没麻烦别人,找了春花和周砍,直接往高義的寨子去了。 不过高義这个时候并不在寨子里,他毕竟是寨主,有一大帮兄弟们要管着,所以一天下来,也并不清闲。这些对春花和周砍来说都是正常的,唯有顾筝,原本一路都在想着怎么面对高義,真的到了这里,才发现人并不在,那种复杂又陌生的感觉,即便是从前也未曾有过,她在心底笑了笑自己,和春花他们开始做事。 神龙寨的账,其实一直都是高義掌管的,这些无关于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历来都是这样,山中兄弟同吃同睡,自给自足,根本没有什么别的开支,就连春花他们做饭的食材,也是每个月要上交一次账目。周砍这样的心腹,也只是做一个递交程序。顾筝听着春花的话,不免蹙起眉头:“可是这样,他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周砍目光异样的盯着顾筝,不知道在想什么,春花却是没什么顾忌的,语气中甚至多了几分崇拜和敬佩:“顾姑娘,你别看我们寨主这样,他可厉害呢!当初在峡谷,带着兄弟们叛徒杀了个精光,整整好几天呢!整个山谷都杀红了!大家原以为寨主是个凶残暴力的人,可是后来才发现,寨主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可厉害了!这账目看着复杂,但是这么久以来,山中兄弟从来没挨饿,听说咱们以前是因为过不下去,才会盘山为匪,可是近几年,咱们真的没做过山贼的勾当!” 顾筝一边认真的听,一边把之前的图纸铺好,认真的看着那上面的图样,听到最后,她淡淡一笑,随声附和:“看来是挺厉害的……” 周砍摸着下巴,哼哼两声。顾筝耳力好,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周砍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什么……” 顾筝觉得周砍眼里的敬畏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她并不知道高義曾经跟他警告过什么,也就没想那么多:“山寨中不好有太多的外人进入,不过这个事情没必要这么麻烦,春花,麻烦你给各个寨子发个消息,就说让他们自己把名字和衣袖尺寸量好记下,到时候你挨个去收就行。[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春花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这可真是个轻松的活儿!顾筝嘱咐完春花,又去看周砍,周砍原本懒散散的坐着,一撞上顾筝的目光,几乎是弹起来坐正。顾筝微微眯起眼睛,也是看出了他的异样。周砍清清喉咙:“那个……顾姑娘,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我一定照办!” 顾筝一脸狐疑的盯着他,就这么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么……等等,我先想想。” 周砍被顾筝的而眼神打量的一阵心虚,他明明是知道寨主对她的心意这个秘密的,可是寨主不让说,连跟着顾姑娘本尊都不可说,他觉得好难受,好难受! “来了。”几个人正在计划着这件事情怎么做,身后俨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周砍看都不用看,立马站直了:“老大!” 春花也恭敬的站起来:“寨主。” 高義忽然回来,还回来的这么悄无声息,让顾筝有些措手不及,只好跟着春花一样站起来迎他。高義双手环胸,并不在意这些虚无的礼节:“我看你们方才计划的不错,不用管我,继续。” 他说完这话,直接绕到书房的书桌前坐下,将从竹架子上取下的一张羊皮底图摊开来看,他的的确确是在做正经事,只是看着看着,目光忽然一顿,抬眼望向某个方向,撞上了顾筝的视线。顾筝的目光被高義发现,心里没来由一惊,下意识的就收回目光,跟做了什么坏事心虚似的,一把抓起周砍的手道:“春花,走吧。” 周砍一脸吃屎的样子,春花则是笑倒打滚,顾筝听到了春花夸张笑声之外的几声低笑,越发的觉得自己丢人,松开了周砍,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高義淡淡道:“如果没别的交代,你们就去忙顾姑娘交代的事情吧,顾姑娘,劳烦你先留一留。” 周砍和春花是何等的机灵,立马就脚底抹油就跑了。顾筝不知道高義到底要说些什么,心里也有些忐忑,不过心里最害怕的,大概还是他会像上次那样强势轻薄。 身后有人慢慢走近的声音,顾筝心态越发的快了起来,可是这一次她猜错了,高義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什么轻薄的举动,而是握着一只锦盒,无声的递到了她面前。 顾筝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过头去看他:“这……” 高義保持着送出东西的姿势,对上她的目光之后,淡淡一笑:“送你。” 顾筝简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的不知道改接还是不该接了,不过高義的耐心并不多,见她呆呆傻傻的样子,直接弯腰找到她的手,将锦盒塞进她的手里:“送你的,你要是不接,我也不知道能送给谁了。” 顾筝这才回过神来,高義虽然说得冷漠,但是眼角眉梢中的那种期待并不难看出来,顾筝心里好一阵复杂,但是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把盒子轻轻打开,亮出了里头静静躺着的一支金簪。 是的,金簪,十足的金子打出来的! 顾筝又是一惊,抬眼望向高義:“这太贵重了!” 高義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表情一脸的淡定:“贵重!?你说这个?” 顾筝点头。换做从前,她未必会觉得这多么贵重,甚至觉得出手就是金银的人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土气!可是五年的奔波苦困,她已经习惯了荆钗布裙,粗茶淡饭的日子。猛然一支金簪入眼,她脑子里直觉是算一算值多少钱…… “我们山上多得是这种砖,上回和你下山,见到山下的女人不少带了那种金灿灿的钗子,虽然它是一块笨砖的时候不见有多可爱,但是打成那个样子,倒也亮亮的养眼,回来就让刀哥拿了一块,下山去找合适的地方打一支,怎么,你不喜欢?” 他说的太云淡风轻,轻的顾筝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什么叫做——山上多得是这种砖!?什么砖!?金、金砖!? 忽然想起了高義之前那一句“还没穷到靠吴军施舍”…… 你这哪里需要吴军施舍,说不定你比皇帝还有钱! 顾筝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事实上,到了这一刻,一个清醒的认识出现在她的脑子里——高義好像越来越有意无意的将山中的一些事情告诉她了,大事小事,严密的事情无关紧要的事情,总是一副不经意的样子,三言两语,却让她窥见许多自己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要知道当时吴军那边费尽心思的也是想探听一下神龙寨中到底是个什么实力,可是又哪里能想到,到了她这里,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山上多的是这种砖”呢!? 顾筝握着手中的盒子,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高義一直认真地观擦着她的表情,心中甚至已经有了她所有回应的对策,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她终究还是给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回应。 “高義,我知道你之所以愿意让我知道这么多山寨中的事情,是因为信任我,我很感激你信任我,所以我也跟你说一个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的故事,怎么样?” 这个回应,高義不吃惊是假的。他一直知道她心里藏着过去的事情不愿意透露,他也很明白那种拼命往掉可怕回忆的心情。但是他更希望她能更加坦然一些,能真正勇于面对从前的事情,才能真正地走出来。所以他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跟他说起了从前的事情。 “我从前的家,在崇州。按照规矩,但凡有女年近及笄,必然有一场大礼,届时,由德高望重的贵妇主持盘发簪发的仪式。往往为你主持的那个人身份越高,你的名声也会越响。那对于每个女子来说,都是一生中仅仅次于成亲之礼的仪式,因为若是你得及笄礼令你光彩大绽,说不定还会吸引哪家的儿郎上门求亲。”顾筝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大概那一段回忆并没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她的唇角还带着非常浅的笑。 “所以呢……你也很期待?”高義发问。 顾筝垂眸,她分明是低头看着手中的发簪,可高義却觉得她好像看到了更远,更难以忘记的东西。 “是,我也期待。”她抿唇一笑,竟然有了几分少女的羞涩。高義看的有些入神了,连问题都没有了。 “不仅仅是我父亲,母亲,还有很多很多人,无一不看重我的及笄之礼,那时候,我也收到过……一支非常珍贵的发簪。”说到这里的时候,顾筝的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母亲更有资格为我戴上表示我已经长大成人的及笄簪,那时候,我做梦都是那一天的场景。可是……那个场景并没有来。所有的剧变带来了太多的纷乱,没有人再关心我那一支还没有别入发间的发簪。母亲离开的那一天,早已经过了我的生辰,她用最后的力气为我梳头发,告诉我——你这一生都是十四,那该多好……” 高義心中忽然多了几分触动,他张了张嘴,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到要说什么好。 “我从小过得平顺,没有普通女子的那些枷锁束缚,大概正因为这样,所以我看起来似乎逍遥自在,实则根本是对那些争斗与套路毫不熟悉的傻子,那时候的我期待期待戴上那一支发钗,更喜欢那个地方的生活。却从未想过,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又是多少人劳心劳力,为我营造的一个世界。之后,我一个人照顾姐姐和父亲,再也没有了什么发钗和美梦,却学会了如何生存下去,也忽然明白了,什么样的生活,才是以我的能力,可以撑下去的生活。” “我给你的生活,让你觉得无法生存?” 顾筝笑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也会说这是你给我的生活?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听到这句话,高義本来应该是生气的。她摆明了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还是不愿意全身心的跟着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句话体会出来的心情,当真是极其相似的—— 好像……和几年前的他一样。 血红的山谷,好像每次回忆起来都能嗅到几分血腥味。有什么样的能力,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在最绝望的时候,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所以他谁也不靠,凭着自己的能力带着兄弟们将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又夺了回来。这是他想要的,也是需要为之拼命的。可是她呢? 她也一样。她想要平静地生活,无纷无扰。这也是她力所能及给自己的生活。这一刻,高義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也有一些想错。的确,过去的那些事情,的的确确给了她不小的打击,但是到了最后,面对一个疯癫的父亲,一个失忆的姐姐,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胡措,过去的一切,或是仇恨,或是恐惧,或是不甘,都成了她一个人的情绪。最后,她把这些打包压制了下来,认认真真的得出了一个自己力所能及给出的生活是什么生活的答案,并且努力的过活。 这才是他所看上的女子,哪怕是再大的逆境,也努力的去寻求一丝希望。至少对于顾卿,顾重,甚至是胡措来说,现在的生活就是平淡无忧,无关仇恨,无关恐惧,无关不甘。也许她依旧会被那些过去的事情影响,会在某一个瞬间失控的发泄情绪,可是那仅仅是发泄,那些情绪,从来没有影响过她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的信念。 顾卿曾说,在这条摸索的路上,顾筝是个新手。所以她未必一直睿智,未必一直都是正确的决定,她也会慌乱,也会有疏漏,甚至也会有冲动,但是他们是亲人,他们愿意陪着她承担一切,哪怕他们对很多事情一无所知。到了现在,高義却有不同的想法——其实顾筝已经做得很好了,好到超出他的预想,好到让他心疼。 有疏漏又有什么关系?从今以后,继续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什么疏漏让他来补,什么慌乱让他来抚。 看着忽然笑起来的高義,顾筝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高義没说话,径直拿过那锦盒,拿出里面的金簪,在顾筝头上扫了扫,寻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轻轻地为她别了进去…… “在笑我自己……好像……想错了什么。不过阿筝,我是个粗人,没听过什么大道理,只是曾听过老人家说过一些故事,他们说,人这一辈子所受的苦和所享的福都是持平的,就算这辈子无法持平,还有下辈子继续算着。你过了很多年的无忧生活,所以老天爷也嫉妒你,让你吃了好几年的苦,可是这些苦带来的噬心之痛远远比你享的福还要深刻,所以老天爷也反省,要让你重新享福了,难得老天给了你这么明显的提示,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顾筝觉得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些好笑:“什么提示?” 高義的目光认真而又深邃:“你遇到了我。” 顾筝真是被他的不要脸折服了,可是他显然还没完。 “高義一片真心,日月可鉴,现有金簪为信物,绝不负你。老天要让你重新享福……”指了指自己:“人证。”又指了指金簪:“物证,具在。” ------------ 38.第 38 章 风将粉嫩的花瓣卷起,旋转着飞出院墙,又打着旋儿缓缓落下,与顾筝的步履纠缠。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顾筝低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落在脚边的花瓣。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好像藏在这个深山里,真的就能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着,不是也很好吗?顾筝的唇角漾起一个淡淡的笑,蹲下将那一片粉嫩捡了起来,轻轻地放在手掌心,慢步离去。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是被不远处楼阁之中的人看在眼里。高義看着那个背影,耳边却是响起她的话。 “寨主怜爱,阿筝感激不尽,可是阿筝更清楚,寨主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儿女私情只是其次,既然如此,不如放手去做最应该做的事情,待到寨主达成自己的目的,让整个寨中的兄弟过上更好的日子,届时寨主也能认识更好的姑娘,那时您就知道,顾筝身无长物,其实并不值得寨主这样倾心对待。” 嗬,一个拒绝的话也要说的这么拐弯抹角。 高義并没有回答她,她默了一会儿,自己起身离开,可是走了没两步,又加了一句:“阿筝答应做好的事情,一定尽力做好,既然现在我们一家在神龙寨中,往后有什么阿筝力所能及的,寨主都可以吩咐。” 力所能及!? 让你接受我,是让你倾尽全力都做不到的事情吗?可是他不瞎,刚才那一刻,她眼中明明有心动,却被另一种情绪硬生生的压制了下去。她的心里,还有着什么原因,迫使她无法接受。 高義微微垂眼,看着手中的金簪,忽然勾出一个苦笑,叫来了周砍。 周砍还在奇怪,这好不容易的独处时间,为什么这么不懂得珍惜!?然而高義只是叫他拿来了很多酒:“陪我喝一坛。” 周砍心里一咯噔,隐约有不好的预感,高義猛地喝了一口酒,忽然说道:“飞鹰回来没有?” 周砍一听高義提这个,立马正经起来:“这一个月只来了一封书信,不过如果一切顺利,按照他上次说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高義目光沉了沉,道:“如果他正在回来的路上,那联络上他并不难,想办法找到他,让他想办法转道去一趟崇州城,我要查一些事情。” 崇州……听到这儿地名儿,周砍有些诧异。就算他再怎么不上心,也偶然听说了这个顾姑娘和崇州城可能有关系,看着两个人刚才的氛围,又听到高義这样的吩咐,他不自觉得就有了些自己的脑补。 “这件事情,不准让任何人知道,如果泄露出去,别怪我翻脸。”高義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的无情,周砍吓得小心脏扑通跳,重重一点头! 果然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谁动你衣服,你砍谁手足! *** 顾筝没有过多的时间为儿女情长烦恼,几乎是刚刚回去,她就拉着顾卿说起了材料采购的事情。不得不说,顾卿好像对任何原料有着天生的敏感,不管是一截木头还是一块泥巴,到了她手里就会有不一样的模样,同样,衣裳绣工她同样不差,顾筝找她,是有一些事情想请她帮忙。顾卿知道顾筝来意,爽快的答应了。两姐妹合计的差不多了,准备找春花或者五娘先下山一趟。 结果两人刚刚到了长生寨,就被寨门子口的一阵喧闹给吸引了注意力。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是客人!客人!”熟悉的聒噪让顾筝有些惊讶,快步走了过去,就见到阿笙和上次的那个李公子都被刀哥五花大绑的丢在长生寨大门口。 见到顾筝过来,大家伙儿的都主动和她打招呼,一口一个“顾姑娘”。 顾筝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为什么把他们绑起来?” 还没等刀哥等人回答,阿笙就一扭一扭身子:“阿筝!阿筝看这里!我来看你啦!” 顾筝好气又好笑,让人给他们松绑。 刀哥:“这……” “松绑。”这个声音,有些懒懒的。众人望过去,之间周砍叉着腰慢吞吞的走了过来,他用一种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顾筝一眼,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扯着嗓子吼了一句:“都给我仔细着,以后顾姑娘的话就是寨主的话!顾姑娘有什么要求,谁敢不听,就是寨规处置!兄弟们有谁不明白的,现在就出来!”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一瞬,顾筝更是心中一惊,然而到了下一刻,众人竟齐声回答:“是!” 不用多说什么,已经有人去给阿笙松绑,此间,周砍慢悠悠的走到顾筝身边,压低了声音:“寨主让我告诉姑娘,姑娘无意参与寨中事务,必然不可能是什么心怀不轨之徒,从前寨主做的一些不当之处,还希望姑娘能别放在心上,那个吩咐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让姑娘在寨中过得自在些,为寨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时候,也不至于处处受阻。” 不知道是不是顾筝的错觉,力所能及四个字,周砍咬的格外清晰。 “另外……”一把金簪递给顾筝:“寨主还说,仅仅是军装一事,姑娘的功劳就远远无法计量,往后还有很多劳烦姑娘的地方,这个是酬劳……之一。txt小说下载80txt.com” 顾筝愣愣的看了那金簪好一会儿,周砍可没高義那样的耐心,抓着顾筝的手就把金簪塞了进去,顾筝来不及拒绝,猛地就有一物体冲向她的怀中。 “我想死你了!”阿笙激动不已,顾筝这才回过神来,也回抱了她一下。 李晋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把阿笙缺失的礼仪补上了,拱手一拜:“多谢顾姑娘。” 顾筝莞尔:“是我该谢谢你们才对。不过今天怎么会过来!?” 阿笙抢在李晋阳之前开口:“还不是因为城里无聊!我们本来来省亲,可是现在乱的亲戚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你也知道这一道道关口守得严,城中又没什么好留的,我和晋阳合计了一下,就来找你玩啦!” 听这语气,两人仿佛已经是很好地玩伴,阿笙目光一偏,落在顾卿身上:“这位是……” 顾筝笑笑:“这是我姐姐,顾卿。” 阿笙将爱屋及乌的本事发挥的极好,亲热的抱住了顾卿:“卿姐姐,叫我阿笙就好!” 顾卿和顾筝虽然是姐妹,却也少有这样的火热亲密,她有些不知所措:“哦、哦,阿笙,阿笙……” 阿笙一脸的满足,然后才看了看她们这架势:“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顾筝笑笑:“是啊,我们准备下山。” 下山!?阿笙的表情顿时如吞了苍蝇一般,小丫头的表情都写在脸上——早知道就不那么费劲的跑上来了! 春花得知他们要下山开始选料子,赶紧将剩下的几个寨子嘱咐了,换了身衣裳跟着同行,为了安全,刀哥也跟上了,还带了那入城的牌子,阿笙虽然有些吃不消,但是听着现在要和顾筝他们逛县城,一下子又原地满血复活,嚷嚷着要同行。 李晋阳似乎比较看重阿笙的想法,任由她做决定。顾筝无法,只好带着她一起。 就这样,一行几个人浩浩荡荡的下山进城,直奔城中最大的绸缎庄。不过这一次他们十分的低调,柳邵那边的令牌拿出来,顶的就是柳将军的名头。这城中,大概没人不知道柳邵的名字。 阿笙皱了皱眉头,扯扯顾筝的袖子:“这样会不会太引人注目?” 顾筝正在等着顾卿选好料子,她依旧蒙着面,笑笑:“你以为,就算我们不主动出事身份,柳邵的人就不知道我们进城了吗?他既然一直盯着神龙寨的一举一动,不如将此次下山的目的暴露的更明显一些,左右这衣裳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倘若神神秘秘的进城,躲着他的眼线,明明是同样的目的,他说不准还会怀疑咱们进城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反而细细查看起来。” 阿笙恍然:“这算不算……最危险的做法就是最安全的做法!?”换了两个字,其实意思也差不多,顾筝笑笑,算作默认。 李晋阳一直安静地等在一边,看着两人说话,他只是含笑陪着,看起来是个十分温顺的人。然而,他在这边站着看姑娘,同时也有人在暗处看着他。 *** “将军,之前来军营报信的人有头绪了!”心腹前来复命,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是他既然现在来复命,必然是有一些不同的发现。柳邵放下兵书,蹙起眉头:“什么来头?” 心腹道:“来头尚且不准,只是属下找了不少人,大家按照记忆拼凑出一张人脸,不晓得是不是凑巧,属下今日找到那人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们与神龙寨进城的人是一起的!” 神龙寨!? 他们有人进城,从令牌出示的那一刻开始柳邵就知道的。细细询问了一下,是来城中买料子的。万淑儿得罪了樊阳王一事尚且未了,柴思音最近有些急躁的想要打通樊阳王这一关,所以之前和神龙寨商定的事情一再搁浅,这群人倒是脸皮厚,真的大摇大摆进城来自己张罗。 原本柳邵是真的没有再在意,他们的目的很明显,也没有要遮掩什么,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事情还算是他理亏。可是听着心腹这一顿回报,柳邵的眉头皱的更紧。 如果来报信的人真的是神龙寨的人,不是不可能,毕竟当天晚上樊阳王闹事的时候,高義是在的。可是那人来得快去得快,好像根本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但是如今这个时候,神龙寨应该是巴不得自己有人情欠着,前来报信的人应该也像今天进城的人一样,大大方方…… 除非…… 有什么别的可能。 “重新去盯着,他们有哪些人,做了哪些事情,都看个清楚!” 心腹领命而去,柴思音身边的丫头紧接着就跟了进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在了柳邵面前:“柳将军,您救救我们表小姐,也救救我们小姐吧……” *** 樊阳王为祭拜故人而来,要寻觅高僧前往十里坟念经超度,这几天为了张罗这个事情,几乎已经是满城皆知。顾筝在顾卿的相助下,以非常合适的价格订了一批舒适透气的料子之后,没有多耽误,直接就打道回府,可是走在这路上,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一些流言。 “啧。这皇家的人就是胆子大,外头还在打仗呐,他也敢往外跑,这不是添乱么!” 对城中百姓而言,大概离了城都是危险之地。 “没听说吧,这个樊阳王出手可大方了!什么香烛冥纸,都是挑的最好的,这几年死的人多,棺材铺子生意可好得很,现在来了这么个樊阳王,只怕越发要富得流油了,哎……这好好活着的人越活越穷,死了倒是能让被人发财,都是什么事儿哟……” “那十里坟是什么地方啊?听着瘆得慌……” “听说好多死人呐!” 顾筝和顾卿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两姐妹对视一眼,有些话纵然不开口,心中也已了然,也因为这一对视,两姐妹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阿笙原本是叽叽喳喳的,此刻她也听到了那些话,再看看顾筝和顾卿的表情,她也安静下来。 刀哥对女人间细微的情绪变化全然不觉:“二位姑娘还有什么要买的。” 顾筝没有说话,顾卿冲着刀哥细声道:“刀哥,方便买些香烛冥纸吗?” 买香烛冥纸,自然是烧给亲人的。 刀哥二话不说,立马就动身:“我知道地方,方才看到一间,二位姑娘就在这等着,我去买来。” 顾卿道了谢,转过头看了顾筝一眼。她的脸色果然更不好了。 订好了料子,一行人回到神龙寨,顾筝说要照顾顾重,便去顾重房间了。胡措看着屋里的香烛冥纸,竟有些吃惊,小碎步跑过来拍拍顾卿的肩膀:“阿筝看到这些没有?” 顾卿洗手,低着头:“我与她一起买了回来的,你说呢?” 胡措眼珠子一瞪:“她没当场疯闹!?” 顾卿瞪了他一眼:“再说这些,你就当心些!都已经过了多久了!阿筝……也变了。” 胡措撇撇嘴,他脑子里可记得清清楚楚,四年前,顾卿在这个日子夜里起来燃香烛烧冥纸,结果被顾筝发现,她整个人跟疯了似的把那些东西踢烂踩灭,把他们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不过从那以后,每年顾卿还是会烧,但是是背着顾筝。胡措后来也察觉了,顾筝大概是知道的,不过好像因为之前的事情,她心中有芥蒂,每年这个时候,只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 顾筝一直陪着顾重,事实上,顾重更多时候都是睡着的,他这段时间睡得越来越多,人也消停了不少,正如胡措说的,他正在进行正式治疗的放空阶段。 因为顾重睡着,顾筝也趴在床边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五娘她们已经送过吃的来了,顾卿没叫醒她,给她留了些饭菜。 “我吃饱了……今天睡得有些蒙,我出去吹吹风,散步消食……”顾筝吃的很快,一吃完收拾了碗筷就出门了。顾卿和胡措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无奈。 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的。 顾筝走的很快,也没留意自己的方向,她只是不想看到那火光,闻到那焚烧的味道。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魔障了,她越想摆脱那死气沉沉的氛围,那种氛围好像越是如影随心,以至于她不分方向的走了好一段,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火堆,还有那些元宝蜡烛…… 那些东西前,正蹲着一个人…… 顾筝下意识的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一个冷声:“站住!” 高義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了过来,等到他看清楚顾筝的时候,已经离她一步之遥。 “怎么过来了?” 顾筝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我随便走走……打扰到你了……对不住。” 高義直接拉住她:“慌什么?” 顾筝低着头:“没有……没有慌。” 高義看着她,握住她的胳膊:“看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能帮我一个忙吗?” 顾筝这才抬眼看他。高義直接带着她往火堆的方向走,顾筝抗拒且排斥,但是还是被他带过来了。 “帮我烧一沓。” “为什么!?”顾筝不解。 高義看了那火堆一眼,漆黑的眼珠中亦有火光跳动:“我父亲到死都没能盼到他的儿媳和孙子,既然是这样,今天就让父亲看看我喜欢的女人,这样也算是让他安心了。不用你三跪九叩,帮我烧一沓就好。” 顾筝没有说话,而是望向那个火堆。 “你是烧给谁!?”她的语气渐渐平静:“你父亲!?” 高義点头,蹲了下来继续往已经弱下来的火堆中丢纸。 谁料他刚刚要丢,忽然有一只脚踩了进来,直接将火堆踩灭了! 高義一怔,起身看她:“你这是做什么?” 顾筝平静地看他一眼,指着那个团火堆:“你这样烧没用。” 高義不懂了。 顾筝从一边捡起他刚才用来拢火的木棍,木棍前端因为烧成黑炭,可以在地上划出痕迹。顾筝重新再地上画了一个圈圈,转过头望向身边一同蹲下的高義:“你父亲叫什么。” 高義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还是回答了:“高远。” 顾筝会意般点点头,在那个圆圈中写了高远两个字。 “烧给故人,要画个圈圈,将他的名字写上,否则那些香烛冥纸到了下面,也不过是无主认领。你连这些都不知道,总不至于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么烧的吧!?” 高義一脸恍然:“你懂得倒是多,看来你也十分有经验啊。” 顾筝的手一顿,字已经写好了,她将木棍丢掉,站起身来:“我不烧这些,也不能帮你烧,告辞。” 手被人扯住,一阵力道传来,顾筝踉跄一下,竟然直接被拉着倒地,歪在了高義的怀里。高義变蹲为坐,场面顿时变成了两个人坐在地上,一个窝在另一个怀里。 “高義!”顾筝压低声音,带上了警告语气。高義却是不以为然,他将脸埋在顾筝的肩窝:“就当陪陪我。” “你……” “求你。” 顾筝的反抗和话语都戛然而止,抱着自己的男人没有任何的过分举动,只是这样将她塞进怀里抱着,她甚至能听到他喷吐在耳边的温热气息,没有一丝因□□而起的紊乱。 “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怕黑怕鬼吧……”她低低的咕哝,似是抱怨。 “嗬……”他被她都笑了,低声笑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怕。” 顾筝知道他在没话找话,索性不说话了。 高義抱着她,深深的嗅了一下,仿佛她身上的淡香有凝神静气的作用,让他舒服的长叹一声:“在这个谷中大战之后,我昏迷了很久,等我醒来之后,周砍和刀哥已经率先将我父亲埋葬了,在深山里,很难找得到,也许再过几年,山中野枝生长,会将整个墓穴掩盖在深山之下。” 顾筝一愣:“你都不去祭拜?” 高義笑笑:“起先是不愿意。因为我不相信,那么强大的父亲,也会有死的一天。可是到了后来,却有了新的想法。”他的目光缓缓望向没入夜色的连山:“人死后,最怕死无安身,我父亲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就算是死,也应当永远留在这里,神龙寨一天没办法摆脱吴军的敌意,就一天都有威胁,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守住这里,至少护住了父亲,不会让他死了都被人搅了墓穴,无法安宁。”目光回到这山谷。 “父亲是在这里战死的,所以我更愿意相信,他的魂永远留在这里,这里比那一座冷冰冰的墓穴要离他更近。” 顾筝的眼神有些动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低声喃喃道:“魂……留在这里……” 在顾筝出神间,高義已经起身重新点燃了冥纸,只是这一次,他将冥纸丢进了写了名字的圆圈:“有时候,并不是抗拒一种形式就能改变某种事实。其实坦然接受之后,才会发现心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现在细细来想,如果人死之后真的有灵魂,不是很好吗?如果这些香烛冥纸真的能为九泉之下的亲人带去一条平坦无忧的路,那么这些,似乎也成了我们和他们之间最后一的一丝维系,能让她们感受到我们心中所想的维系。” 顾筝的目光一动,无声的望向高義。 他半蹲背对着她,手中的冥纸一张一张的往火堆里送。 “能……分我一些吗?” 身后响起了犹豫的声音。 高義抿住了唇角的一丝笑意,直接拿起刚才的棍子,帮她在高远的边上画了一个圈,又望向她:“名字。” 顾筝的唇瓣有些颤抖,好像吐出那个名字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可是高義出奇的有耐心,不催不逼。 “韩殷……。”顿了顿,又把这两个字是哪两个字解释一了遍。 高義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为她在圈中写下这个名字,可是就在他要生火的时候,顾筝忽然叫住他:“等等……还、还有一个。” 这次轮到高義意外了。 只见顾筝从高義手中拿过那棍子,一笔一划,在韩殷的下面加上了一个名字…… 顾惜涵。 而在不远处,胡措和顾卿蹲在草丛里,偷偷地看着那一头。 胡措跟见鬼似的,不甘愿的摸出一吊钱给了顾卿:“娘的,你赢了!” 顾卿笑着数钱:“我早说过,他做得到。” ------------ 39.第 39 章 安静的书房里,高義不紧不慢的握着笔蘸墨,面前的纸上左一个右一个的落了字,有的苍劲有力,有的又显得歪曲无力,总而言之,发挥的并不是十分的稳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可是他也不着急,就着从乔瑾瑜那里借来的字帖,看着那个字喜欢,就临摹哪个字。 “寨主。”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从外面进来,面色冷峻,但对待高義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尊敬。高義看到他,露出笑容:“这一去三个月,辛苦了。” 飞鹰道:“寨主,这是属下分内的事情。” 高義:“你要是再不回来,兄弟们该要猜测你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眯了眼睛,不想回来了。” 飞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定定道:“飞鹰时时刻刻不敢忘记寨主的殷切期盼,更不敢叫寨主失望。此次一行,收获颇丰。但是如今局势紧张,那一边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刻。” 高義点头:“可,我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们虽然深谙机关和山势战,但是对于平地近战尚且缺了一些操练和经验,届时如果只会凭借蛮力胡乱作战,最终只怕得不偿失。从今日起,寨中兄弟由庞统来训练近战,至于你……我这里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办。原本你刚刚回来,应该好好休养生息才对,但是这件事情我有些着急……” 飞鹰立马说道:“寨主放心,飞鹰必然使命必达。”高義不知道的是,此刻飞鹰脑子里竟然响起一个嚣张的声音:“你走啊!滚回你的山上,你躲起来算什么英雄好汉。行,你走,要是让我再看到你下山,那你就是喜欢我,你就要娶我!” 高義不动声色的将飞鹰难得一见的尴尬神色收入眼中,提笔在纸上写了五个字,分为两排,是两个人名:“去崇州,查这两个人。” *** “生了!要生了!”春花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长生寨,仿佛现在生孩子的是她似的。大虎瞪了她一眼,觉得她抢了自己这个准爹爹的紧张感,好像他这个当爹的还没有人家当干娘的来得紧张。 屋里急匆匆的走出一个妇人,对着春花就是一阵呵斥:“你娘叫你闭嘴!傻丫头,再嚷嚷,孩子让你吓着了!” 春花委屈的有些不服气,可是现在生孩子最重要,她也只能跟着其他兄弟们一起陪着大虎等,大虎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场,对着房屋里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媳妇儿!挺住!” 啪! 铺天盖地一记爆栗子,那妇人啐了他一口:“混蛋玩意儿!你婆娘现在是不行了吗!都给我闭嘴!” 顾筝和顾卿带着小阿福和阿笙下来遛弯儿,一眼就见到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幕,那个叫做大虎的应该是准父亲,可是此刻,差不多整个寨子的人都过来围观了。顾筝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生孩子场景,不免有些惊讶。春花一眼就看到了她们,蹦蹦跳跳的追了过来:“ 阿笙,阿筝,你们来啦!快来快来,虎嫂要生啦!” 她兴冲冲的带着顾筝几个去围观生孩子…… 屋子里的声音有些凄惨,大概是真疼,春花见顾筝几个对这个阵仗似乎有些吃不消,赶紧解释道:“咱们寨子有规矩哒,但凡谁家生孩子,大家伙的都要来陪着!听说啊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会泄很多阴气,要是招惹来鬼神,影响了孩子就不好了,所以咱们要聚在一起,赶走鬼神,孩子就能健健康康的!” 顾筝闻言,整个人都是一愣,一边的阿笙十分的新奇:“还有这种事情!?” 顾卿有些茫然,好像不太懂。 很快,里面传出了一声啼哭。刚才那妇人又开心的冲了出来:“生啦!生啦!龙凤胎!是龙凤胎!” 外面的一群人轰的一下热闹起来,兄弟们都冲上去,笑着一人给大虎一拳,大虎那样的汉子,竟然也喜极而泣。 “寨主!” “寨主!”有人看到了从神龙寨下来的高義,纷纷打招呼,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也十分的开心,高義走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听到了生出来的消息,笑着拍拍大虎的肩膀:“恭喜。” “嗯!呜呜呜……嗯!多谢寨主!”大虎抹着眼泪,心里十分的触动。 五娘会接生,孩子生下来了,她和另外的妇人迅速的收拾了一下产房,把不该见到的东西都收起来,又把虎嫂收拾好了,这才把亟不可待的大虎叫了进去。大虎应了一声,说要请大伙儿吃酒,就急匆匆的进去了。 其他男人不好进去,但也没有散去。春花十分激动:“走!进去!” 放在山下的姑娘那里,只怕没几个会在生产完了之后直接进产房,甚至会觉得这样的行为十分的不妥,但是奇怪的是,这三个姑娘全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爽快的就跟着进去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高義的目光从顾筝身上收回来,在外面和其他的兄弟们讲话。 进了屋子,阿笙十分好奇的探头探脑,忽然十分不解的“咦”了一声。 虎嫂生的是龙凤胎没错,可是五娘把男孩放在了虎嫂的床头,把女孩放在了虎嫂床边的地板上,口中还碎碎念:“床头婆婆保康宁,土地公公迎福气……” 阿笙觉得新奇:“这是在干什么?” 春花张口就答:“老规矩了,生了孩子都要这样的,男娃呢就放到床头,让床头婆婆看清楚他的脸,以后就能照顾他啦,把女娃放到地上,以后土地公公也会照顾她啦!”说着,看了顾卿一眼,发现她同样是一脸茫然:“卿姐姐,你都生了小阿福了,这个你不知道吗?” 顾卿尴尬的看了顾筝一眼,顾筝倒是坦然:“我姐姐生产的时候因为找不到接生婆,是我为她接生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惊讶——一个大姑娘,居然就会接生! 难怪她走进来都不会觉得难为情,可是这让春花越发的觉得惊讶了——一直以来,顾筝帮过她很多忙,更多时候,顾筝的那些道理都让她近乎瞠目结舌,问题迎刃而解的同时,也会感叹她为什么懂这么多,可是现在居然有连顾筝都不懂的东西,她自然觉得诧异了。 顾筝发现春花的惊讶,笑了笑:“十里尚且不同天,一个地方自然有一个地方的规矩风俗,不过你们这里……倒是挺新鲜……” 春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产房毕竟不好多呆,陪着看了孩子,顾筝带着阿笙和顾卿出来了。 阿笙还在奇怪:“怎么有这么奇怪的风俗?这刚生的孩子丢到地上,要是惹了寒气生病怎么办?什么鬼神不就是讨个吉利么,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一向不论是非的顾卿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左右她的孩子是没有这样的经历的。 小阿福刚才没跟着进去,这会儿被一群叔叔伯伯们举高高,开心的大笑着。顾筝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很快,乔瑾瑜也来了,他带了亲自酿的酒送给了大虎,又说了些恭贺词,大虎今天是人逢喜事,嚷嚷着晚上兄弟们一定来喝酒,又麻烦了五娘,请她准备吃食。其实寨中兄弟这些请客,也都是高義作为寨主出资提供,要张罗什么,都是一句话。五娘笑着应下,回去准备。 乔瑾瑜显然看到了顾筝,顾筝与他对视一眼,走了过去与他说话。 “乔先生。” “也来凑热闹么。”乔瑾瑜最近和胡措一起医治顾重,一直在钻研针灸,所以平时都很少露面,加上近来许多事情顾筝都多多少少出力帮忙,反倒让他有更多时间去做别的事情。顾筝对他,绝对是感激的。 凑热闹三个字,让顾筝又想到了什么,她沉默了一下,问道:“乔先生也知道这些习俗?”不知道是不是有心,最后两个字,她咬的有些重。 乔瑾瑜倒是从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从不纠正这些?” 顾筝不说话了。 乔瑾瑜淡淡道:“不明褒贬,不知好坏,但是他们过得开心,心中舒坦,如果只是生活在这里,其实是足够的。” “可是高義一心想让寨中兄弟走出这里,也许会让他们的生活全都发生变化,届时神龙寨已经是去神秘性,极有可能为柳邵向这里动手提供条件……” “所以,走出去并不容易,也并不是说走就能走。” 两人说话间,那边又传来了一群欢呼声。明明是一家生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百家喜,看着大虎纯粹幸福的模样,她那些想说的话也都咽了下去。 “阿筝!”春花在乔瑾瑜来得时候就看到了他,可是他只和顾筝说话,就算春花现在对顾筝已经没有了偏见,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好,她立马扫清情绪,笑着去和顾筝说话。 “你们在说什么啊,那边送了红鸡蛋过来,吃鸡蛋啊!” 顾筝笑笑,应了一声过去拿鸡蛋,她才刚过去,高義已经把替她拿好的递给她。这样的体贴和牵挂,都被大家看在眼里,顾筝之前还会觉得难为情,但是现在在这里生活,山中本来就没有什么规矩约束,她也就释然了许多。 “乔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啊?” 春花不愿离去,小心翼翼的打听他们的话题,她诚心觉得,顾筝懂得多,会找话说,乔先生也喜欢和她说话,那她为什么不学学呢?这样等到以后乔先生无聊,她也可以像阿筝一样陪她说话了。 乔瑾瑜冲着春花淡淡一笑,原本很普通的一件事情,却被他说得别有深意:“你自己去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春花一头雾水。乔瑾瑜又道:“春花,你觉得阿筝算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吗?” 春花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啦!” 乔瑾瑜:“是啊,她明白事理,所以有些事情,她要更懂更明白一些,如今神龙寨的人要过上普通人的日子,还有很多需要去学,就像眼前这件事情一样……” 眼前这件事情? 春花就算是再愚钝,也感觉到他们刚才似乎是在说什么事情,这会儿乔瑾瑜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她自然赶紧给他塞了两个鸡蛋,转身去找顾筝。 顾筝是陪着阿笙和小阿福下来活动的,阿福正在长身体,需要一些锻炼,结果他到了这里,根本成了一个小活宝,人见人爱,阿笙也不甘落后,和阿福玩的十分的起劲,顾卿这个亲娘都没事儿了,更何况她这个姨母? “阿筝!”春花凑了过来,神神秘秘的拉着顾筝去一边说话,这边高義正在和兄弟们说话,看到春花把人拉走,不免将目光追了过来,直到两人去到了屋子后面,看不到身影。 “你别瞒我!乔先生已经把刚才的事情都告诉我了!阿筝,你真是不够意思,枉我把你当好姐妹!” 顾筝被春花突如其来的质问给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了?” 春花一脸生气:“那可不!” 顾筝无奈一笑:“今天是大虎的喜事,何必说这些扫兴呢,再说……” “哦——你们果然有事瞒着我!什么扫兴不扫兴的,是不是不好的事情!?阿筝你说啊!” 真是不得了了,从前傻傻的小姑娘居然也会套话了,这件事情本来也就是事实,顾筝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 片刻之后,春花炸了。 什么诗经,什么载之床之的,她不懂,可是有一个意思她懂了——把男娃娃放到床头,把女娃娃放到地上,可不是什么床头婆婆土地公公的事情,根本就是从古就有男尊女卑之说,把女娃娃丢到地上,是因为女子生来卑贱,生下来就盖个破布丢到地上,给个破瓦,男娃娃就要穿金戴银,手里捧着价值连城的美玉。 “这是什么道理吗!女、女娃娃怎么了!?没有女娃娃,男人哪里娶老婆!谁给他们做饭,谁给他们洗衣裳!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女娃娃!” 顾筝没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一把扯住她:“你冷静些。” 春花有点不解,一想到自己出生的时候可能也被这么丢到地上,就有些委屈:“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把女娃娃放到地上,是因为土地公公会照拂着……” 顾筝觉得她这副委屈的小样子有些惹人笑:“春花,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你也说过山中不同外面,这里有这里的生活方式,放在外头,也许是我说的那个意思,但是放在这里,就是这里的意思又有何不可呢!?” 有何不可!?当然不可!就像是乔瑾瑜说的那样,顾筝懂得多,明白事理,她既然已经说了,那这个说法就不是凭空出来的。的确,放在山里,他们大可以按照自己胡诌的意思开开心心的过活,但是他们不是要下山过普通人的生活吗?那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懂,楚楚惹人笑话,那该怎么办? 春花越想就越是陷入那种迷茫的怪圈中无法自拔,分明还没有正式过上那种生活,就已经产生了惧怕的想法:“阿筝,难道外面的人真的这么不喜欢女娃娃?” 顾筝垂眸想了想,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那些只是书中记录的古老习俗和出生礼,就拿崇州来说,也未必是这样,相反也会有很多父母疼爱自己的女儿,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这样无力的安慰,对春花来说完全不起作用,她越想越心疼女娃娃,甚至一想到大虎出生的那个女儿,就无端端的生了几分怜惜,谁让她一出生就被丢到地上了呢……再想想那个被放在床头供奉的臭小子,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习俗!再也不要了!”春花气呼呼的嚷嚷。 顾筝拉住她:“今天的事情到此打住,大虎填了一双儿女,正是开心的,你别说这些扫兴。” 被顾筝叮嘱了,春花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可是顾筝还是低估了春花的直率程度。 差不多到了晚上的时候,整个神龙寨就没人不知道把女娃娃放在地上根本不是什么保佑,而是贬低女娃娃的事实了……大虎是真心喜欢一双儿女,听到这种消息,他抱女儿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可怜的胖小子在母亲的怀里闪烁着无辜的大眼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筝被高義叫去的时候,隐约都有了种儿时犯了错被叫去先生那里领罚的感觉…… 来到高義这里的时候,他正在写字。顾筝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好像练习写字好多天了。好巧不巧的,她这次过来,他写的不是别的,而是出自诗经的一段——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互…… “来了。”高義放下笔,抬眼看她。顾筝应了一声,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写的字上。高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字,勾唇一笑:“写的不好,不要笑我。” 顾筝一愣,她是真的没留意这字写的如何,而是在看写的什么字。 高義越过书桌走到她面前:“春花说的那些事情,是你告诉她的?” 顾筝就知道他是为这件事情,也只能如实说道:“嗯,我……” “我想你应当知道,再过不久,寨中兄弟都会有新的身份,只要他们愿意,都能过新的生活。我协助柳将军,的的确确是存了在战争过后,谋一个功勋的念头,但我不想看到兄弟们用血换回来的回报,还没真正的享受到,就被外面的人视作山野莽夫,叫他们颜面全无。今日一事,也给了我一个启发。”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就变得郑重起来:“所以,高某今日正式聘请顾姑娘为神龙寨的授业之师,主要教导山中兄弟一些世俗礼仪与禁忌,只要姑娘愿意,姑娘在山中可得与乔先生无异的待遇,也可心安理得的留在山中,无人叨扰。” 顾筝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确,之前高義曾经明里暗里的表示过,希望她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帮帮忙,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没等顾筝回应,高義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乔先生是否有告知你。” 顾筝摇头:“什么事情!?” 高義:“你可还记得之前你父亲玩樗蒲的事情?” 顾筝点头:“记得。”那时候他们刚刚上山,父亲与其他人对战,赢了好些食材回来。 高義:“乔先生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医治你的父亲,他和胡措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让你的父亲回到过去一样的生活……或者重复过去的一些记忆,一些事情……” 顾筝瞬间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 高義浅浅一笑:“就算你不愿意,但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顾老先生并没有忘记从前的一些事情,你会的他必然不陌生,他只是因为情感受到了极大地打击,神智紊乱。如果让他来教授,你从旁辅助,你觉得会有怎样的成效?” “这……会不会刺激到他?” 高義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阿筝,如果想要治好他,第一步就是要让他习惯所有的刺激,直到所有事情都没办法再刺激到他,再到他接受这些,你愿意吗?” *** 兵书一摞摞的堆在案前,柳邵第一次觉得有些头疼。 陈军势头猛只是一方面,更让人头疼的是他们可怕的战车。也不晓得是怎样的鬼斧神工造出这样的战车,以一敌百,杀伤力惊人可怕,绝非普通的人力兵阵可以阻挡。现在的对策也许只剩下两个——要么,是找出制敌的法子,要么……就是休战求和…… “将军,老四那边有新的情况。” 心腹的声音将柳邵拉了回来。 “那一对应当是兄妹,说是来县城省亲,也有通关文牒和户籍,身份没什么问题。只是……” 柳邵脸色一沉:“只是什么?” “只是他们上了神龙寨,似乎是去做客一般。另外那天进程的,除了那一对兄妹,还有三女两男,其中一个是先前山寨设宴搅局的那个田春花,另外两个……属下从远处描摹了她们的图像,确定本县没有他们的户籍,他们是从临县番阳县过来的,查了户籍,是对顾姓姐妹……属下在临县要来了两姐妹的画像。” 柳邵手中的兵书滑落,重重的摔在地上:“顾姓……姐妹?画像在哪!?” 心腹呈上画像。 这画像中,一副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子,看着优雅恬静,从发饰判断,应当是成了亲的妇人,而另一个…… 柳邵看着那画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 ------------ 40.第 40 章 “崇州顾氏是名门,祖上几代都是集大成者,又以专注礼仪研究闻名,只是一直以来都十分的低调。[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直到顾氏的大公子娶了养媳韩殷,在崇州城中掀起了一番风浪,而这个韩殷,更是崇州城的传奇人物,将顾家推到了一个鼎盛时期,独得荣宠,只是……” 高義看着书的目光一顿,抬起眼望向飞鹰:“只是什么?” 飞鹰皱皱眉头:“只是五年前……吴国皇室变天,顾家在纷争中……被判为反贼,满门抄斩。顾氏所留珍本全都被少了个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遗留,只剩下一个韩殷在做夫子时建起的一个桃园。到了现在,吴国非但没有将桃园打上罪人遗物的名号,好像还成了一个很有名的地方,闲人不得入内,而那位韩夫人,似乎也被皇室脱离了顾家,对于韩夫人的说法众说纷纭,有人说当年是韩夫人弃暗投明,为了匡扶主君大义灭亲,可是终究恩情难报,选择一同赴死,又有人说韩夫人其实是被陷害……总之……很难定论。” 桃园!?高義选择性的听了一些关键词。 高義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了顾筝看到满园桃花时候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飞鹰也无奈了:“因为当时许多人被牵连在内惹祸上身,所有的文书也已经烧毁,又过了五年。无论百官还是百姓,自然独善其身,这些事情也没人敢说自己全都知道,属下无能,只能打听到这些……” 高義知道飞鹰若是能全数打听出来,也未必会这样支支吾吾,想了想,又道:“那……顾惜涵……” 飞鹰这才继续道:“顾夫人有一女,换做顾惜涵。这个顾惜涵的事情不多,但是身为韩夫人的女儿,必然也是一个风光无限的贵女,韩夫人似乎保护的很好,顾小姐也十分的低调,并没有什么大作为……” 高義:“没有什么大作为……”他喃喃道,忽然勾唇一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高義看了飞鹰一眼,神情有些缓和:“你这一连的奔波,也着实是辛苦,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十分不容易,现在局势已定,那边的意思我已经清楚,我们这边也会尽快给出回应,正好能腾出一段时间修养身息。你也好趁这段时间休息休息。” 飞鹰抱拳:“多谢寨主。” 高義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去账房,领你该得的。” 飞鹰一愣。 高義却是笑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要说个媳妇儿了,往后若是能下山,你也应当有些自己的积蓄。” 飞鹰十分的意外。眼前的这个寨主,和几年前那个杀红了眼,雷厉风行的寨主好像又有一些不一样了,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等到飞鹰走了,高義陷入沉思。 事情发生在五年前,这是多么不巧的巧合。五年前他浴血奋战夺得了一切,而五年前,她家逢巨变失去了一切。 转念一想,乔先生也是五年前来到神龙寨的,或许他是知道些什么。高義目光一凛,起身去找乔瑾瑜。 得知高義的来意,乔瑾瑜十分的吃惊:“你派人打听了顾家的事情?” 高義这个人不喜欢废话:“先生知道多少,还希望不要隐瞒。” 乔瑾瑜却是笑了:“且不说我到底知道些什么,就说你,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询问我这些?” 高義:“还请先生直言。” 乔瑾瑜默了默:“若是我说,我也不知道呢?” 高義无言。 乔瑾瑜轻叹一口气,道:“高寨主,有些事情知道了,却无力改变,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高義的目光忽然就变得锐利起来:“先生怎么知道,我没能力改变?” 乔瑾瑜的神色中终于多了几丝诧异。 高義顿了顿,又说:“顾筝的性子有让人头疼的倔强,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很难去改变。抛开儿女情长,我也一直很好奇她为什么明明有触动,却又硬生生的把自己压抑住,现在,我想我是有些明白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假设顾筝是对他有意的,他想着的是走出去,她却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往深处躲。他改变不了她。她也不会愿意搅乱了他的初衷。 可就算是顾筝对他无意,他的那些猜测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放在任何一个被冤枉的人身上,也不会愿意自己一辈子都带着一个本来不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罪名。 乔瑾瑜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件事情,也许的确是阿筝的一个心结,如果你真的而有心想要帮她,第一步应该做的,是让她自己生出一份帮自己的心来,否则你做的再多,她心中抵触,也是无济于事。我始终是个外人,当年的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也并不知道实情,可是阿筝不一样,她亲身经历,如果她真的愿意重新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届时你才名正言顺。” 乔瑾瑜的话音刚落,周砍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寨主!不好了!有陈军偷袭!” *** 神龙寨是在不其然中混乱起来的,但是也仅仅只是片刻的混乱。开玩笑,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就算是再狠,也未必能在陌生的地盘上站得什么好处。陈军来得很是突然,一个个都是身手矫健的好手,寨中所设下的许多暗器都一一躲过,死伤只是少数。高義站在高处看着长生寨下方的混战,目光冰冷至极:“到底是怎么回事?” 刀哥已经带人下去了,周砍在这边汇报情况:“这些人十分的厉害,但是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作战队伍,倒像是经过专人训练的探查兵,来去无踪,很难留下痕迹,若不是他们不熟悉机关,出动了山间的机关,我们也很难发现,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些,让他们抢先一步冲了上来……” 高義正在思考着什么,忽然神色一变:“顾姑娘他们在哪里?” 周砍有些不解:“顾姑娘她们的住所在最高层的神龙寨,但是陈军的人还留在下方,应当……” 周砍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面前一阵凉风扫过,高義已经直接单手撑着横栏,从二楼的跳了下去,稳稳落地,直直的朝着顾筝缩在的方向奔去。 顾筝和乔瑾瑜的确是在神龙寨没错,但是周砍也说了,这群人是经过训练的,专门做探查之用。那么周砍他们发现这些人的时候,并不代表他们仅仅只是到了长生寨的地段而已,他并不能肯定没有一部分人长驱直上,躲过了那些暗器,混进了神龙寨中。 疾步赶到顾筝这边,高義一眼就看到了从屋里端着一盆水出来的顾筝。他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双肩,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顾筝被他吓了一跳,这会儿被他这么看着,非常的不习惯:“你……怎么了?” 高義确定了她没事,方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周砍又追了过来。 “寨主!柳将军领着两千人上了山,说是要帮咱们捉拿陈军!” 柳将军三个字,让高義的脸色沉底的冷了下来,周砍一愣,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可是不对啊,这是事实啊。 “将人拦在外面!一只脚也不许踏进寨门!” 高義的命令,寨中人莫敢不从的,也是在这番话说出来之后,顾筝在听到柳邵消息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下面的人未必就能镇得住柳邵,但是现在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安然无恙,高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顾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高義不言,但是已经默认。 顾筝微微垂眸,把他带进屋里,高義一看屋里,长这么大鲜少的一次心惊肉跳——堂屋里,赫然有个穿着青色便装的男人昏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制住了,胡措蹲在他身边,得意的从他脑袋上收了银针。 “这……” 胡措站起身,看着高義的神色有些鄙夷:“啧。高寨主,这好歹是你的地方,你也容许这样的探子偷偷跑进来吗?神龙寨的关卡也不怎么样嘛……” 没等高義问,顾卿已经推了胡措一下,对着高義报以歉意一笑,缓缓道:“是这样的,阿筝从小的耳力就好,她刚才总是听到奇怪的声音,察觉到有异样的气息,原本我们还觉得她多疑,没料到稍微使了个小计,就把这人逼出来了。” 高義忽然紧张起来:“还有没有别人?只有这一个人?有没有跑掉的?” 顾筝看着他莫名的紧张,不由得一笑:“你若是信得过我,那就尽管放心,就只有这一个,再者,我们放倒这一个的时候,大姐和阿福正从外面回来,也没看到什么可疑人。所以不会有别人。” 高義深深的看了顾筝一眼,没有说话。顾筝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再想想这个绿衣人的出现,未免有些好奇:“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高義的神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望向地上的绿衣人,淡淡道:“没有,只是有些混账东西混了进来,只是想偷东西罢了,你们今日留在屋里,不要有任何的动作,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我答应过你的……” 顾筝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高義已经单手把地上的人拎了起来,转身带出去了:“把门关好。我会让人过来。” 顾卿看着高義离去的背影,低声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筝没有说话,沉默着端水去给刚刚睡醒的顾重洗漱。 高義让周砍带了二十个人不动声色的守着顾筝那边,周砍二话不说,立刻执行,至于那个倒霉的绿衣人,高義没有留他,不管他有没有看到顾筝的脸,他都不能冒险。 等到高義抵达长生寨的时候,寨门口已经跪了一地的绿衣人,而柳邵的人摄于寨中千奇百怪的机关暗器,当真被隔离在了长生寨的木栅路障之外。 见到高義过来,柳邵冷冷道:“高寨主终于舍得出来了么,不知道高寨主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包庇这些奸……” 柳邵的话没说完,在场忽然传出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之间高義冷着一张脸,从一个属下的手里抽过一把刀,直接砍死了一个绿衣探子,也成功的让柳邵的脸色更加冷。 高義阴狠一笑:“柳将军说得对,这些奸细留不得。”话音刚落,又是狠狠一刀插在一个绿衣人的大腿上。 凄厉的嘶吼声划破天际。 这些训练过的探子并不是死士,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可以逃脱,很少甚至很难被捉住。可是面对神龙寨,他们还是无一遗漏的被机关擒获。面对残酷的刑罚的时候,他们的专业有些不对口,恐惧程度自然也就急剧上升。 高義几乎是面不改色的把刀抽回来,从容的把刀面的血擦在自己的窄袖上,仿佛是一个涂抹颜色的画师一般,丝毫不为那还泛着热气的血液感到恶心。只要是寨中的兄弟,无一不是想起了五年前高義带领兄弟们和敌人厮杀时候的场景,这才是真正的高義……让人看一眼就胆寒…… “说,是谁主使你们来的。”高義的话分明是问绿衣人的,可是他的眼神却直直的盯着栅栏之外的柳邵。 伤了腿的绿衣人已经疼晕过去了,他也不着急,走到了另一个绿衣人身边,几乎不做一丝停顿,甚至不用比对位置,及其精准的将他的手筋挑了! “我再问一遍,谁,主使你们来的!”一个谁字,他咬的格外的重。 这样的残忍逼供已经让剩下的,绿衣人心惊胆寒。而在高義折磨每一个绿衣人的时候,柳邵眼中的愤恨也并没有逃过高義的眼神。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 先锋林翔更是不忍,厉声道:“高寨主!这些探子尚且还有问话的必要,你这样残忍杀害,误了战机就是灭国之罪!” “嗬。”高義无所谓的冷笑:“这么一个国家说灭就灭,若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守护的必要,再说,我不是正在审问么,你将军都没说话,你是哪里来的疯狗乱吠?” “你敢这样说林先锋!”吴军被高義刺激到,皆有些愤愤。可是他们愤怒他们的,并不耽误高義再次解决一个。 “住手!”这一次,是柳邵开口。 他望向自己的亲兵:“都给我闭嘴!” 亲兵们见将军都发话了,终于不再多话。柳邵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望向高義,语气隐忍着愤怒:”高寨主,本帅今日探得有陈军的探子偷偷入境,想要对神龙寨不利,原本带着人来是为了给高寨主解围,却没料到神龙寨严密至此,看来这些探子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不过如今并不是折磨这些探子的最佳时机,有些事情我尚且需要从他们这里获悉,不知高寨主可否高抬贵手一次,将这些探子交给本帅处理?本帅可以保证,短日内给高寨主一个交代。” 高義笑了,笑得十分的不屑:“柳将军,不说别的,从开始到现在,你到底欠了我们神龙寨多少个解释,多少个交代,只怕你自己也数不清出了吗。不过这也不能怪柳将军,柳将军身为保家卫国的领帅,自然是日理万机,十分的忙碌,一些小事不记挂在心上也无可厚非。只是……高某有一句话,还希望柳将军能听进去。” 柳邵脸色沉冷,没有说话。 高義抬脚狠狠踹了一个绿衣人,也不知道是因为脚力可怕还是绿衣人本身就恐惧,竟连连滚到了栅栏边,一脸获救般的看着立在栅栏之外,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柳邵。 “神龙寨愿意与吴军合作,是因为一个义子,我们也不希望吴国成为陈国的手下败将。但是若是柳将军不知分寸,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高某,休怪高某阵前翻脸。到时候对不起天下的可不是我们这个土匪山寨,而是你这位万人敬仰的大将军。这个探子我可以交给柳将军来审问,究竟是往死里审还是往活里留,我都没兴趣知道。不过如果以后还有人打神龙寨的主意,意图不轨,那就不是柳将军两句话就能过去的。”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们的确是合作了,但是也请继续保持距离,否则伸手剁手,伸脚跺脚! 绿衣人悉数给了柳邵,包括一具尸体和一个伤病。当然,这批人里面,还少了一个。柳邵扫了一眼,做出了指令,吴军纷纷上前,将那些绿衣人都押走了。 柳邵处理了这些人,又重新望向神龙寨,而这一次,在他开口之前,高義忽然道:“下令下去,排查神龙寨的所有地方,若是还有可疑人出现,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长生寨的兄弟么全都在长生寨的小头头带领下,多加了两层栅栏,把无尽隔得更远,全寨瞬间进入皆备状态,耳朵好的,身子能听到有机关启动的声音。此时此刻的神龙寨,一只鸟儿都别想飞进来,一只苍蝇都别想溜出去。 已经没有人管柳邵的人了,高義俨然已经转身上山,全寨都开始排查,当真是一个小角落都不放过。 “将军,我们……”林翔不确定他们现在要怎么做…… “先撤了。”柳邵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随着柳邵离开,吴军的大批队伍也离开了。 高義回到最高处的神龙寨,还是第一时间折去了顾筝那里。 顾重睡醒了,顾筝帮他洗了个头发,折腾了好一忽儿终于折腾完了,这会儿正由胡措帮他搓澡。高義来得时候,顾筝正在为顾重熨帖衣服。 衣服明显是新做的,一件一件,从里到外,无论是布料还是款式,都很是讲究,一看便是崇州城那些贵人才有的衣裳,见到高義再次过来,又是盯着这件新衣裳看,顾筝下意识的就解释道:“上次下山选料子的时候,我为父亲选了一些料子,制了新衣裳……我们自己原本有些积蓄,用的是那些。” 高義倏地抬眼看了她,顾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要解释这些——不想让他以为自己仗着他喜欢自己,就开始用他的钱? 这一点还是春花告诉她的,因为寨中女人不多,细心地女人更是不多,所以账房是阿武和五娘一起管的,不过两人都是负责账面,真正实实在在的钱,还在高義手里。春花曾经偷偷告诉顾筝说,高義的意思是既然顾筝负责这一次的采买,需要多少银钱直接知会一声,连很多乱七八糟的程序都省了,只要她要,账房就要给。那时候春花还打趣似的说:“阿筝,你干脆给自己也做几件漂亮衣裳,反正寨主心甘情愿……” 一袋子银钱放在顾筝面前,顾筝有些诧异。 “帮我也做一件,有多的,帮你、你姐姐,胡措、阿福都做一件。”高義丢了钱袋子,看也不看她,就专门盯着她正在烫的这件衣裳:“怎么好看怎么做。” ------------ 41.第 41 章 因为得了疯病,所以顾重平时总是很轻易就把自己弄得邋遢。[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顾筝和顾卿根本收拾不过来。顾重的穿着也没什么讲究,事实上,他们一家人都是粗衣麻布的。但是现在,顾筝的这一套衣裳做的实在是漂亮,宽衣博带,高義甚至都能想到从前的顾大公子穿着那一身华服,该有多么的风流潇洒,与顾筝的母亲站在一起,又是多么的登对般配。 然而,再看看现在的顾重。 高義自认一个外人,也觉得惋惜。 “不、不用这些的……”顾筝盯着面前鼓鼓的钱袋子,有些不自在。 “这是命令,你还想不想在寨子里混了?”高義直接弯腰找到她的手,把钱袋子塞进她的手里:“你既然给你父亲把这套衣裳准备好了,想必是同意了我先前的那些建议。既然是这样,你也应当知道你父亲只是为了治疗,他的疯病并没有好,所以教授课程只是暂时,难道你还真的指望他独当一面?我的意思,还是希望你能真正的教一教兄弟们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同样是先生,不好说顾老先生穿的华丽炫目,你却灰不溜秋,实在是有些影响为人师表的形象。” 顾筝觉得,有时候讲道理,好像也讲不过他。 “刚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没有再扭捏,她将钱袋子给了顾卿,问起了刚才的事情,目光则是不动声色的从高義染血的袖子上收了回来。 高義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在眼里。她明明看到了,也分明是有些猜测的,可是看着她这样乖巧询问的样子,他忽然就觉得心疼。 “没有,杀了一头猪,大虎儿子满月的时候吃。”、 顾筝忽然笑了,噗嗤一声,笑得简单又好看:“虎哥的儿子满月,肉也该臭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样打趣,高義只觉得浑身舒畅!没有那些糟心的过去,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现在,她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活在这里,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或生气或开心,其实也很好,不是吗? 但是转而飞鹰和乔瑾瑜的话就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高義的脸色又渐渐地沉了下来。 顾筝看出他今天的异样,将顾重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问道:“方不方便陪我下山一次?” 高義立刻反应过来,甚至有些莫名的紧张:“做什么?” 顾筝的睫毛颤了颤,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给父亲添置了新衣裳,但是如果要让父亲来教学,还有些他习惯用的东西没有准备,我想下山添置一些。另外……”她有些不好意思:“马上是换季,也的确要做衣裳了……” 高義欣然前往。 *** 这是两个人第二次一起下山。高義依旧领着顾筝走了那条近路,不过因为高義下了命令要排查全寨,神龙寨的范围很大,这条路也囊窥其中,所以比起上一次两个人一起的幽静,这一次明显热闹了很多!快走到那个有些陡峭的地方的时候,高義忽然顿住,转过身要牵她。 顾筝先是一愣,然后看着那个熟悉的地方,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可是周围都是人…… “干什么,不想下山了?”高義一脸的正经,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样牵着有什么不妥。txt下载80txt.com见顾筝没有反应,他直接抓住她的手,带着她慢慢走过那片有些湿滑的地方。 顾筝过了险境,却收不回手了。 高義牵着她的手,兴致来了,还捏一捏,仿佛她的手是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一般。 “这么任人拿捏,你小时候是不是总是受人欺负,然后苦兮兮的回去给爹娘告状?” 忽然被问到从前的事情,顾筝没反应过来。好像她跟在高義在一起之后,经常有些反应不过来。更让她诧异的是,高義这样自然而然的问出从前的事情的时候,她第一次不那么恐惧的面对过去。不知道是因为他问出这一句,真的只是善意的好奇,还是因为他连她多年的魔障也能治好,有着一种莫可名状的能力让她不害怕。 “那你就错了。” 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没有因为会一起过去而生出的悲伤,反倒有些轻松。 刚好走到了宽敞的平地,高義放慢了步子,等她跟了上来并肩同行,自然也是牵着她的手的。 “哦?我哪里错了?” 顾筝顾着脚下的路,低垂着眼,语气并没有大的波动:“我从前调皮捣蛋,谁见到我都头疼!” “嘶——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引以为耻,还有些反以为荣?”高義另一只手摸摸下巴,一本正经的质疑。 “胡说!”顾筝忽然抬头瞪了他一眼,眼中全无阴霾,真的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一般,娇嗔愠怒。 高義笑了:“我胡说?那你反驳啊。” 顾筝真的反驳了:“女孩子家家的,整日死气沉沉,收到条规束缚,就算是再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与一尊木偶又有什么区别!?我从小就不喜欢那些,加上家里……”她的话语终于一顿,语气也有些沉重。 高義的笑容滞了一滞。心中还是会难受吧。又爽朗一笑:“我就知道你小时候是被宠坏的。我猜你臭名昭彰,是混世小魔王!” 顾筝被他这半认真半戏腔的语气彻底逗笑了:“你就瞎掰吧!” 高義见她笑了,才终于舒缓下来。两人牵着手走了一会儿,顾筝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回去,两手握在一起,似乎是避免再被他牵住。高義也不在意,两人朝着山下走。 过了好一会儿,顾筝忽然淡淡开口:“不过……你说的也对。小时候,母亲是一位很有名望的先生,学生提起她的名字,无一不与有荣焉,母亲这一生,大概只因为我抹了不少黑吧……” 高義有些诧异。 毕竟从他认识顾筝以来,她虽然的确有冲动的时候,但是更多时候,她都心事重重,安安静静,一副只想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隐居一辈子都不再出来的模样。这个样子的她,真的让高義很难把她和那些混世小魔王混在一起。即便是刚才那些说法,也不过是为了逗笑她胡诌的。 顾筝见他露出吃惊之态,破天荒的和她讲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火烧桃园,捣毁厨房,翻墙逗鸟,聚众赌博…… 一桩桩,一件件,都描述着一个高義从不曾触碰,从不曾认识的顾筝。不……那时候的她,并不是顾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高義心中竟对那样的她向往起来,恨不得立刻看一看她捣乱撒泼的样子,想看……她是顾惜涵时候的样子。 顾筝说了很多,说到最后的时候,自己都笑了起来:“真是奇怪,现在想起这些,连自己都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做的事情,仅仅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匪夷所思……” 高義点头:“换做是我我也想不到的。” 顾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人总要长大,不能一直像那个时候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间疾苦。” 高義双手环胸,跟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说的像是你现在就知道天高地厚,知道人间疾苦似的。” “自然是知道的。”顾筝非常自信。 可是高義却笑不出来了。 他多想让她一直都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民间疾苦…… *** 两人到了城中的时候,难得的城门口竟然没有柳邵的人。询问了一番才知道,今日真的陈军的人前来挑衅,对方原本就十分的强大,柳将军对待这些是从来不敢疏忽的,所以亲自前去应对了。有柳将军镇守在关口,城中暂时是安全的。 顾筝依旧蒙着面,在一边没有说话,等到高義问完了,两人直接去了绸缎庄。 因为之前顾筝来买过料子,所以老板与她已经熟悉,一问得知这一次依旧是来买料子的,还是买做好衣裳的上乘料子,越发的热情起来。 “老板。”一个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筝一愣,下意识的躲在了高義的身后。 高義自然也是辨识出了这个声音,往后一看,就见柴思音走了进来。她面色显露疲态,全然不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股子九天玄女般的模样。她大概是真的疲惫了,连身边站着什么人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哟,是这位姑娘,您稍后,您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掌柜的给顾筝他们打了个招呼,转身进去捧了一套粉嫩的衣裳出来:“姑娘您看,这件衣裳可是您要的?” 柴思音看了那衣裳一眼。衣裙的料子都是上乘,手工也十分的不错,最重要的是,在裙角处还绣了几片桃花瓣,仿佛走路时步履与花瓣纠缠一般生动。 “姑娘,您可以试试,若是哪里不合,拿回来该也成。” 柴思音苦笑了一下:“你的确是按照我给的尺寸做的?” 老板连连点头:“半点差池也没有!” 柴思音爽快的给了钱,转身离开。 等到柴思音走了,高義才将目光从顾筝身上收回来。她刚才盯着那裙衫,目光有些异样。 “老板,那身裙子倒是不错。”高義挑着布料,漫不经心道。顾筝看了他一眼,转身到别处选料子。 老板立马道:“那是那位柴姑娘送来的样式,别说,还真是别出心裁。不过……”老板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周围,又凑了过来:“您大概不晓得吧,刚才那个柴姑娘……啧啧,也是可怜。听说她的表妹得罪了樊阳王,前几日就在外头那里,她当着大伙儿的面跪下来求樊阳王放过表妹,啧啧,那表妹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樊阳王,整的奄奄一息啦。现在做这身衣裳……怕是要把自己打扮打扮……用自己抵偿啦……” 高義露出诧异之色,他转过头看顾筝,只见她手里握着一匹布的一角,人却在发呆。 高義直接跟掌柜的买了几匹料子,说是稍后会送尺寸过来,结账拿了单据就走人了。 顾筝被他拉着:“这么快?” 高義点点头:“料子我已经买了,你稍后要做什么款式,尺寸多少,让周砍送过来就行。” 顾筝:“那现在要去哪里?” 高義脚步一顿,顾筝险些撞衫他。高義深深的看她一眼:“那你现在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顾筝沉默了一下,好久才说道:“什么地方都可以吗?” 高義十分坚定:“什么地方都可以。” 十里坟这个地方,高義第一次听说,是在顾筝的话语里。因为这里是流放的必经之地,再过不久就是目的地,时常是到了这里,犯人们支持不住,在受了一路的折磨之后,得知自己接下来还要受更多的折磨,选择了解在这里。所以久而久之,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曾经铺了尸体。十里坟也因此得名。 高義将事先带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又用帽子盖住她的脑袋,伸手将她拥住:“这里风大。” 顾筝没说话,就这么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 高義并不指望她会在这里说出什么事情。有些伤痛就只能藏在心底,只能烂死腹中。否则,每回味一次,都是一次折磨。 顾筝的脚步忽然顿住,高義也随之停下。他随着顾筝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倒下的人。 衣裳华丽,却是烂醉如泥。靠着一块刻了里数的石碑,似是喝的不知黑夜白昼。 “那位,就是樊阳王?”高義微微挑眉。他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这个樊阳王真是艺高人胆大,就算是在外面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丝毫没有顾忌。 “他不是。”顾筝淡淡的回应,脚下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高義想跟,顾筝却拉住他:“你等一等我。” *** 夏侯勤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烂醉。在他得知十里坟的由来之后。 面前忽然阴了一块,他眯着眼睛缓缓掀开眼皮,竟然瞧见了之前见过的那个熟悉身影。上一次他是听到了声音,但是这一次,他没听到声音也能确定。 “阿涵!阿涵!” 他猛地一下坐起,却因为喝的太多,身子一歪。顾筝也随之后退一步,并没有被她抓到。 “太好了……太好了……你又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你果然来了。” 顾筝看着这个醉汉,眼中终究是退了恨意,变作无奈:“夏侯勤,我不是来杀你的。” 夏侯勤低低的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的……阿涵你素来聪明,我知道如果是你,你绝不会想我死。你只会让我活着,享尽荣华,心如刀绞的活着……让我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他缓缓抬起头来:“阿涵,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我还能补救吗?只要让你好过一些……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筝垂眼看着他,忽然低声道:“有。” ------------ 42.第 42 章 花香拂了面人,好似连眼前的景物都变得迷离虚幻。[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唯有眼前走过来的人是那么的真实。 “昨日我偶闻有人不守信诺,旷课早退,怎么,男子汉大丈夫当了几日就当腻了吗!?”面前的粉裙少女背着手,信步在面前走来走去。 “阿涵,我并非有意早退,只是……”话语戛然而止,只因为面前被一只漂亮的手握着的药包出现的十分突兀。 少女带着些愠怒:“只是什么?母亲生病了这个理由说不出口吗?让你很为难吗?别人你不说也就罢了,是不是不将我当做朋友了!?千万别告诉我你心中想着什么男子汉的尊严,你已经违背与我的约定,早退旷课,早就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了!这个拿去,一剂药到病除!你要也罢仍也罢,左右我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我走了!” “阿涵!不是……不是这样!”急红了脸的想要解释,可是越着急就越是无法说清楚。 佯装生气的少女见他急了,终于露出一个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来,她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像是一注无形的力量灌入了她的体内:“阿勤哥哥,你生的聪明,又人如其名,勤奋好学,就算现在旁人因为你母亲无法庇护你就欺负你,你也应该加倍努力,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和我说,就算是顶着被母亲胖揍一顿的结果,我也在所不辞!” 少女的笑脸渐渐地模糊,漫天的业火仿佛要将整个地牢烧穿。 被困在地牢中无法逃脱的少女早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颜色,她心如止水一般的冷眼看着他:“火烧之后的尸体难以辨认,只要真假掺半,必能瞒天过海,你要我死我便死,可我的父母是清白的,我的家人是无辜的……求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可是他还是狠心的将火把甩掉,转身披上了太监递上来已经淋了水的披风,冲出了火场…… “她还没死,混乱中我已经将他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一路他们会很安全……到了那边……” 这句话,是那一场宫乱之后唯一的定心丸,是他唯一的期盼。他没有杀她,他是救她! 可是并没有多久,流放的重犯遇到了乱兵,连带着官差在内全部身亡,地方官胆战心惊的递上来名单用已确认的时候,夏侯勤三天三夜没有睡着。 他看着自己的手,觉得上面粘满了污秽…… 他还是……杀了她…… “阿涵!阿涵!”夏侯勤静坐而起,不仅仅是他床畔边熟睡的姬妾,就连等着他醒来侍候的侍婢都吓得跪倒在地。 夏侯勤看着自己床上的女人,一把拉住她:“阿涵在哪,阿涵在哪儿!?” 姬妾吓得面无血色:“王爷……” 夏侯勤面色冰冷披衣下床,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一身穿战甲的男人给撞了回来。在人前对樊阳王百般礼遇的柳将军,此刻只是目光淡漠的看着他:“樊阳王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夏侯勤双目泛红,依旧想要冲出去:“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分明是在……是在……柳邵,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邵冷笑一下:“这句话应当是我来问才对,樊阳王身份尊贵,又在城中泄露了身份,你可知道这会招来怎么样的恶果!?身为皇亲贵族,却如同一个市井小民一般烂醉如泥,传出去又像什么样子?只怕皇上见到自己的兄弟变成这样,会失望的很。” 柳邵的每一句都刺痛了夏侯勤,他忽然一把抓住柳邵的衣襟:“柳邵,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你当初告诉我阿涵死在流放的路上,是你故布疑阵,想要私下将她藏起来是不是!?你骗了我是不是!?你骗了所有人是不是!?” 柳邵直接将夏侯勤撂在了地上,常年行军的人,自然是比夏侯勤这样的甩手王爷要厉害的多,然而夏侯勤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越发的激动起来:“你现在是心虚吗?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是对她好吗!?阿涵恨死你了,也恨死我了!我们都背叛她了,我们都没办法在回到以前了!柳邵,你知不知道只要她的身份暴露,就是死罪一条,到时候我们……” “我们怎么样?”柳邵忽然冷冰冰的打断了他:“是一同入罪,还是你要再背叛一次?” 夏侯勤仿佛是被点了穴一般,顿时哑口无言。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柳邵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似是警告,似是威胁:“你以为,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保住一个人会是什么难事?”这样的柳邵,是夏侯勤极其陌生的一个样子。他颤了颤唇瓣,最终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柳邵的手倏地松开,转而为他将衣领理了理:“更何况……阿涵的确已经死了。” 最后一句话,仿佛将夏侯勤的最后一丝活气都抽走了。 他记得他见到了顾惜涵,可是那似乎是在梦里,她让他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要踏上那片土地。她果然连死都不愿意见到他。可是……可是哪里又有些不对…… 他记得自己拉住了她,狠命的扯她的手,只差给她跪下。然而这时候他被莫名其妙的踹了一脚,之后的事情就再也记不清楚了…… 刚才下床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右肋有淤青! 心中燃起的希望,仿佛已经存在了五年,直到了这一刻,才终于发出火光,可是还没能将五年前的迷云照亮,柳邵已经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 她死了,并没有人把她藏起来,她五年前就死了。 身边的姬妾在柳邵的授意下来服侍他洗漱,夏侯勤狠狠的将铜盆打翻,厉吼一声:“滚——” 已经离开房间的柳邵自然听到了房间中传来的大动静,他的步子也终于一顿。 昨天,夏侯勤是被高義抓着一只脚,从板车上丢下来的。他当时身在军营,回来的时候,高義已经离开了。可是夏侯勤一直在喊着顾惜涵的名字,喊着她别走,口中还不断地忏悔着从前的事情,仿佛……仿佛他刚刚见过她一样。 最后,柳邵听着心烦,叫了几个女人去服侍他,终于将他止住。 之前派去的探子,原本的都是训练的十分好的探子,可是柳邵怎么都没想到,神龙寨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将整个寨子保护的完好无损,这些探子不过稍微做出些动静,就被悉数擒拿。 不对,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不见了。 可是柳邵心中已经八成确定,这个人大概已经死了。 现在夏侯勤是高義送回来的。柳邵可不傻。他知道夏侯勤这个时候来这里,不过是因为现在的时间接近五年前顾惜涵在十里坟遇害的时间。他大张旗鼓的做那些准备,甚至是在那个不长眼睛的万淑儿自恃貌美,擅自动了夏侯勤亲自令人定做的粉裙而被开罪的时候,柳邵就清楚他要做什么了。 他明明是跑去了十里坟,可是高義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那里? 仔细想来,大概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柳邵的双拳紧紧握着,薄唇抿成一条线,深邃的黑眸中,有被压抑的情绪渐渐地在失去控制…… *** “出来没!出来没!?” “坐好!别乱动!” “哎呀我真的不习惯穿成这样嘛!” “哈哈哈哈哈大虎你裙子上奶白色的东西,该不会是你媳妇的奶吧……” 轰——整个课堂都乱作一片,笑得东倒西歪。 不说他们了,就连坐在一边旁听的乔瑾瑜都有些忍俊不禁,五娘也无奈摇头,看着春花跟着一群男人在哪儿拍桌狂笑,她又有些担忧。 高義不动声色的握紧拳头,唇角下撇了微妙的弧度。 整个教室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刚才还肆无忌惮的狂笑的人,这会儿全都别扭的盘起了自己的脚,又笨手笨脚的整理着非常不方便的宽袖长裙。天气本来就热,还这么里一层外一层,他们真的好像脱光了去河里泡澡! 随着整个教室的安静,胡措和顾卿搀扶着华丽着装的顾重缓缓走了出来,这一家子出来,让教室里的一众汉子们都眼前一亮。 顾卿生的好看是真的,不过人家连孩子都有了,汉子们不敢染指,可是顾重…… 乖乖列,一个臭老头,离了胡须梳了头发,换上这么一身正经的行头,尼玛说你是太上皇这气质也是满分啊!好可怕的老头!藏得太深了! 不过,藏得再深,顾重一个呆萌的表情就出卖了一切,他噘着嘴十分的而不开心:“说好了让阿筝陪我玩!阿筝呢!”说着,开始东张西望的找顾筝。 胡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小本子,看一眼顾重现在的状况,又记录几笔,而顾卿和阿福,则是转移顾重的注意力,掏出了樗蒲跟他玩。 因为高義坐镇,下面的人不敢乱来,本来对于他们来说,什么礼仪学习根本就是隔行如隔山一般的难度,抢劫杀人他们在行,可是一穿上这宽大的裙裳,仿佛跟带了枷锁似的…… 课堂布置在高義寨子的大堂。原本是寨中兄弟商议事情的地方,被改的清幽又雅致,听说上面是寨主亲自命人来改动的书房,为的就是给日后的夫子来住。正前方的“義”子,也被换成了一个“道”字。两旁通向后院的门,如今垂了帘子。 只见一只素白的手无声的撩起帘子,一个显瘦婀娜的浅绿色身影走了出来。她的长发随意的挽起,别了一支木簪,浅绿深衣越发显得她身长纤美,行走间宛若一抹柔柔浮萍,清雅的让人不忍心打搅。等到她整个人走出来之后u,大家猜看清楚她的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只非常精致的白色小花瓶,里面竖了一枝精心修剪过的桃花,腰间追了一块成色极好的双鱼佩…… 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筝。 清雅无双,却又白皙粉嫩。明明生的纤瘦柔美,可是那严肃的模样,却让人半点不敢亵渎。 高義看到顾筝的时候,第一时间注意的是她的衣裙。诚然,她这样打扮也很好看,可是他更喜欢她穿着粉嫩裙子的样子,或者说,他更向往那个样子…… 顾筝轻轻地将花瓶放在了桌子的右上角,是一个随时都能看到的位置,她自己则是随意的医疗一拜,动作自如的坐在了蒲垫上,漫不经心道:“还没进来就听到你们笑得开心,什么事情,说来我听听?” 她似笑非笑,语气带着些沉冷,是和平日里的顾筝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或者说,这是曾经的……韩夫人。 “砰。”顾重手中的五木滑落在地,他再也没有嚷嚷着要阿筝陪他一起玩,而是目光痴呆的看着顾筝的方向,眼神里一点点的染上惊恐…… 顾筝是高義宣告给所有人的先生,会在大家真正开始山下生活之前的导师。所有人需得跟她学会所有的礼仪,方才有可能融入那样的生活。因为高義下了命令,还是一个死命令,所以才会有今日大家汇聚在一起上课的奇景。 给一群山贼上课,是顾筝怎么都没有想过的一件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然她感叹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概是第一次上这样奇怪的课,因为刚才高義无形施压。这会儿周砍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率先道:“阿筝妹子,你就别笑话我们了,咱们都是第一次上这样的课,也就有些不习惯,你莫见怪,哈哈哈,莫见怪啊。” 顾筝淡淡一笑:“看来,大家笑得很开心嘛。”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的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开始不好意思的挠头嘿嘿嘿。 “笑一声,绕山跑一圈,两声跑两圈……”顾筝望向周砍:“你,直呼师长其名,加罚十圈。” 轰—— 这一次的喧闹比刚才还要更加夸张,大家伙儿一个个像是一番好意却被砸了鸡蛋般,委屈中带着一点点小愤怒……可是再一看寨主对着顾筝那副“你开心就好”的样子……妈的其实他们的愤怒也不算什么了…… 顾筝不是开玩笑的,高義见众人迟迟不动,还十分友好的转过头来用眼神提醒了一番。、 大家明白自己是在劫难逃了——顾筝这个丫头,看着单纯可爱,想不到这么坏!太坏了! 众人纷纷起身认罚,然而,就在他们有所动作以前,有另外一个人先闹起来了。 顾重双目圆整,额角的青筋都暴起了,他飞快的抱住自己的头,猛地重新望向站在讲台上的顾筝,目光一会儿落在桃花上,一会儿落在她腰间的双鱼佩上,仿佛整个人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沿。 “来了!来了!”胡措紧张的要为他把脉,奈何顾重比想象中要难搞多了,一把推开他,乔瑾瑜厉声道:“别让他伤人伤己!” 这话一出,在一边伺机而动的五娘已经和胡措一起将顾重压制住了。 胡措显得很是兴奋,对着站在那里的顾筝竖起拇指,神情中非但没有着急和担忧,反倒有些欣喜若狂。 这一点,胡措事先就跟顾筝预防过一次——其实最坏的结果,并不是顾重受到刺激,相反的,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仅仅从似曾相识的场面就能跳动敏感的神经,如果要将疯病比作一种潜伏在脑中的虫子的话,那这只虫子其实藏得很浅,轻轻一触碰,就会慌乱的四处乱爬,幸运的,一把捉住它挖了出来。 所以,倘若顾重看到这样的场景,一点一滴的触动都没有,反而说明了他的情况要更加严重。每一次受到刺激反映出来的症状,都是胡措和乔瑾瑜对症下药的入手点,不消片刻,顾重就已经被带进去诊治了。 该罚的人要罚,该治的人要治。 学生们都去受罚,原本还十分热闹的教室忽然就安静下来。高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坐在那里,并没有因为顾重的疯病而显得慌乱的顾筝,忽然就觉得今天的她当真有些不一样了,好像从她穿着打扮成这样,走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高義自然是不会知道,当顾筝坐在这里的时候,心中的触动不是旁人可以明白的。 从小到大,她和父亲都是看着母亲过来的,父亲对母亲是绝对的宠爱和纵容,而她则是崇拜和害怕。以至于母亲的额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根本不需要去演绎,根本不需要去伪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成为母亲那样的人…… 可是…… 可是那样的人,却被盖上了一个污名。 原本想要隐居深山,不问世事,为家人谋一个安居稳定的心,第一次有了不甘心! 即便繁华不再,也不应该带着污名离开! 这一生,她还有没有机会回到那个地方,让那些曾经给母亲泼脏水的人,全都尝一尝自己的恶果!? ------------ 43.第 43 章 “想什么呢?”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顾筝目光一动,心思也归位了。80电子书wWw.80txt.com 高義坐在他身边的台阶上,伸手将那瓶桃花枝拿在手里端详:“你自己去剪得?” 顾筝看着他这副认真赏花的样子,不答反问:“楼上的书房,你是给我准备的?” 高義坦然承认:“是啊,喜欢吗?” 顾筝默了默,答:“嗯,我剪的。” 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并没有让高義有任何的生气,他笑着将桃花枝放回她的桌上,叹了一口气:“怎么样,有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 他问的,自然是在看到顾重那个样子之后的感受。 这会儿顾重正在施针,胡措和乔瑾瑜将所有人屏退出来,其他人也去跑山了,顾筝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忽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真像……” 高義微微挑眉,没有追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时候是她不想说,那些时候是她有感而发真的有话要说,他都能满满的分辨出来了。 “桃园……书桌……还有那些……不知所谓的学生……” 她垂眸一笑:“所有人都以为,我身为母亲的女儿,必然会在母亲收学生之初成为第一个大师姐。可是到了最后,我却是唯一一个被母亲拒之门外的,也是所有人认为最应该收的学生。” 高義听着,也跟着温柔一笑:“是不是就像……你从小就知道吃饭要怎么拿筷子,等到长大了,还要在你母亲开设的课程中专程学一学怎么拿筷子,这不是很好笑么……” 这一次轮到顾筝意外。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会这些乱七八糟的比喻,还……比喻的这么生动!?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是啊,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是韩殷的女儿,身上流着韩殷的血。她更懂自己的母亲,也更理解她的一切坚持。她不用她再费心教什么,就已经明白的透彻。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依旧不能影响她撺掇着儿时的玩伴一起胡闹的决心。 第一堂课,学生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她却不知天高地厚的捣乱,那时候,还真是想想就头疼,没被藤条抽死,可真是命大…… “之前我不信。”高義忽然开口,眼中带笑看着她。 顾筝没反应过来:“嗯?” 高義又道:“之前我不信,你会有那么调皮的一面,但是今天看着你这个狐假虎威的样子……”他轻笑几声:“简直是惟妙惟肖。” 顾筝挑起眉毛,笑着捏住他的下巴,加重语气佯装呵斥:“我狐假虎威?你忘了你这只老虎怎么求着我假你的威吗!?” 话音未落,顾筝敏感的望向大门口。 胡措他们还真没说错,顾筝的耳力简直厉害的可怕。 几乎是她转过头的同时,几颗脑袋就嗖嗖嗖的缩了回去。屋外的他们,刚刚跑山完了的喘息还未平复,因为吃惊的心惊又再一次来临——夭寿啦!老大的眼光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难道老大喜欢当被这样那样的一个!瞧瞧你那副被人捏着下巴都不反抗的样子,说好的擒拿手拗断对方的胳膊的呢!我们真的好失望!好失望! 未来的压寨夫人仿佛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声声粗喘中,渐渐多了几分紧张…… 顾筝有些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高義相处的多了,好像连顾忌也没有了,看着他心中并不讨厌,甚至还会……可是既然没有答应,就该保持距离,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顾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打死!直接打死! 高義倒是享受的很,他摸摸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尴尬的顾筝:“下次想要狐假虎威,先看看有没有人,这次是我不注意,我的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你还说!”顾筝一只手都抬起来了,大概又想给他一拳头,对上他的目光,只能突兀的收了回来。 高義不再逗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来。 顾筝悄悄的看了一眼,立马认出那是什么:“你进我房间了!?” 他手中赫然是一只锦盒,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把金簪。 当时高義送她这个,她并没有接受,而后高義让周砍送过来,只说这是让她在寨子中做事的报酬,以至于她跟接了烫手的山芋似的,根本不敢戴。但是现在高義居然把东西拿到了手了,不是他进了房间还能是什么!? “你的房间!?谁给你的底气让你在我面前说那是你的房间!?整个神龙寨都是我的,这件事情你还没记住么!?” 高義把金簪拿出来,看着顾筝的尴尬,终于无奈一笑,压低了声音,温柔倍增:“好了,我没有进去,不要生气了。” 顾筝被他这么一来一去的,弄得有些吃不消:“你……到底搞什么鬼!?” 高義的目光在她挽起的发间逡巡,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淡淡道:“是顾卿拿给我的。我跟她说今天好歹是你第一天上课,打扮的光鲜一些,也镇得住学生一些。她便欣然为我取来了你的发簪。” 顾筝不说话了,低头看自己的手。 发间忽然一凉,高義已经把金簪别进了她的发间。 天哪噜! 这一幕被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看到眼里,心里都是一惊,一些后来的没看清楚,就朝先跑完回来偷看的打听——原来,刚才寨主非但没有因为顾筝这个姑娘的胡闹而生气,还夸她狐假虎威的好!看看!这还是一个多么没有原则的寨主! 接着,这明明和无辜的寨主没关系,却好像是寨主做错了,那阿筝妹子不仅打人脸红,最后还要东西来哄! 金簪啊!九九九赤足黄金啊! 老大你好舍得哦! 可是,最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高義为顾筝别上发簪之后的嘱咐。 “会狐假虎威了,就差鸡毛令箭了。这个算是你的鸡毛令箭,往后那个不听你的话,你就拿这个戳他。” 屋外一片哗然,屋内热气腾升。 顾筝面色发烫的看着面前随意自然的男人,不自觉得伸手去碰了碰那根金簪。 “高義。”她轻声叫他。 高義低低的嗯了一声,不显山不露水的朝她靠了靠,她声音再小也能听的清楚。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们必须走在两条路上,背道而驰,你还会坚持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吗?” .顾筝的声音不大,但是高義听得清楚。然而虽然听清楚了,却也没有回答。 顾筝好像也不着急他的回答,转而又问道:“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贵无双金枝玉叶。也没有多么的不可侵犯。相反的,如果我是最卑贱的囚犯,没办法为你带来一丝一毫的荣耀,你带着我,不仅仅会连累到神龙寨,还会惹来麻烦,这又该怎么算!?” 高義定定的看着她,好像要将她看穿似的。 而这一次,顾筝不闪不躲,也定定的回视他。 如果这是一个迟早要面对的事情,那么摊开来说,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高義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缓缓靠近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醉人。 “你是囚犯,我也只是个土匪。岂不是很般配?” *** 第一天的课程,除了那让人难忘的一笑满山跑,大概就是高義让人看着都惧怕的笑了。 寨主你的权威都被那个女人骑在头上了为什么你还在笑!好可怕…… 高義浑然不觉身边的异样,那一天开始,心情都很好,不为别的,只因为顾筝的那一句:“可是我现在并没有想好,三天,你让我想三天,三天之后,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从之前的屡次拒绝,到现在的考虑三天,她的改变他已然看在眼中。 就算这个三天失败,还会有很多的三天,只要她还在一天,他就不可能放弃她! “嘴角还是收一收吧。”乔瑾瑜将他要的几本书递给他,忍不住提醒。 高義这才反应过来,可是依旧不掩饰开心:“先生怎么过来了,莫非是顾老先生……” 提到顾重,乔瑾瑜非但没有放松的神色,反而有些忧色在里面。高義是什么人,这样的神色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莫非是顾老先生那边有什么问题?” 乔瑾瑜被问到重点,头一次欲言又止。高義看着乔瑾瑜这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 顾重已经重新睡过去了,刚才的病发其实很短,胡措和乔瑾瑜一早就考虑在内,控制的也很快。大概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能有这样精准的预估和控制,所以顾筝也愈来愈放心。 今日的顾重很精神,梳得整齐的头发,华丽的衣裳,乍眼看去,好像真的是当年那个风华无双的顾大公子。 顾筝轻轻地把双鱼佩放在顾重的枕头边,想了想,又挑起一角往里面赛了些。胡措刚好进来,看着她这样小心照料的样子,飞快的将忧虑的神色扫空,换上了玩世不恭的笑脸:“啧啧啧,你就这么不放心我的医术?都说老头照顾的很好了,你还不信!” 顾筝和胡措太熟,又时常给他一些教诲,所以更多时候不像是男女相处,反倒像个讨厌的老师,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胡措,她是真心诚意的报以一个感激的笑容:“哪有,你真当我不知道么,你和乔先生一研究起这些,整晚整晚看着医术。我虽然希望父亲早日康复,但是也不希望你们累坏身子,尤其是乔先生,他身体本就不好……”又看看胡措:“自然还有你,你也老大不小了……” 顾筝说的这些都是真心,事实上,无论是顾卿,阿福,还是他这个根本毫无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干儿子,她都是关心的。可是她越关心,胡措心里就越心酸,最后干脆一挥手,一脸嫌弃:“呸呸呸,你才老大不小!你比我还大!” 顾筝的话被他粗暴的堵住,愣了一愣。胡措心中懊悔,顿时觉得自己今天这个情绪其实把握的不是很好,只怕再多逗留一会儿,该要被她看出什么破绽了…… “被你说的我都累了,我去休息休息,你嘛……也别太担心,老头没事的。”他垂着肩膀飞快开溜。 “阿措。”顾筝叫住他。 胡措回头看她,越发不耐烦:“又干什么!?” 顾筝缓缓一笑,朱唇莹润,眼神温柔:“谢谢你。” 胡措心中一痛,扭头就走了:“有病!” 顾筝也不在意他这样,继续守着睡着的顾重。 *** “阿筝!”阿笙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顾筝飞快上前堵住她的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自从阿笙上次在山下帮了他们之后,就被高義默认为山寨的客人,现在她和那个李晋阳一直住在这里,当真是无忧无虑,大概也忘了自己是来省亲的。 “我刚才看到寨主下山了,还带了好多人,听说是和那个柳将军见面去了!阿筝,你知道吗,要打仗啦!”阿笙很是兴奋! 顾筝心里一跳,打仗两个字说出来轻松,可是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什么意思?” 阿笙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之前的陈军啊,不是有人偷袭山寨么!听说高義可生气了,哎呀妈呀我想起来了,听大家传,根本不是什么因为有人惊扰山寨,就是因为他们派来的探子差点伤了你,所以高義才这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别人!?”阿笙央求着拽着她的胳膊左摇右晃。 顾筝一方面惊诧于留言猛于虎,一方面又有些闹不懂为什么高義现在会去找柳邵一起商议怎么对付陈军…… “无可奉告。”面对这样的阿笙,顾筝只能搬起脸,把她请走了。阿笙有些扫兴,但是马上又转移了目标,拉着顾卿一个劲儿的说话。顾卿中途好几次望向顾筝,可是顾筝只是淡淡一笑,示意没事。顾卿终于没再说什么,笑着和阿笙说话。 这一幕无意间被出来的胡措看到了,心中未免有些诧异。 其实旁人并不知道,自从顾卿失忆产下阿福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阿福也险些长不大,好在连个个人都是有福气的,所以到了最后都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到现在。可是也是那时候开始,顾卿很少和外人接触,就算外面的人知道顾氏是一双姐妹,多半时候,也是顾筝出去做工出去抛头露脸,让顾卿安安静静的守在家里。一方面,她不喜欢别人打扰顾卿,另一方面,顾卿不喜欢被人打扰。 可是今天真是奇了怪了,阿笙那货,连胡措这样自认为乐观开朗的少年郎都觉得太过聒噪,简直心烦。顾筝竟然默许她接触顾卿,这不是奇观是什么?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惊讶,被顾筝瞧见,她推推他的脑袋,哪里还有刚才真诚感谢的样子:“看什么看?” 胡措摸摸鼻子:“你是不是挺喜欢阿笙那样的丫头啊,你不会喜欢这种类型吧!?” 顾筝踹他一脚:“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措坚持自己的看法:“卿儿不喜欢吵闹,你放那么个丫头跟在卿儿身边,你要烦死他么!?”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验证胡措说的话,房间里面忽然传出了阿笙夸张的大笑,但是似乎是为了打胡措的脸,中间还断断续续的掺杂了顾卿的笑声。 顾卿虽然看着温和,但是不满不悦起来也是有脸色的,作为一家人,胡措自认为分辨的出来,但是这个笑声,分明是真心开心的……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这段时间他在给顾重治脑袋,可是治到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你还不去休息,看你的眼睛红的!”顾筝已经懒得和他废话,强行命令他去休息。 胡措没再说什么,乖乖去休息,至于顾筝,她现在可以不用担心顾重,也不用担心顾卿,反而有些担心高義……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下山!?真的像是阿笙说的那样!? *** “攻打陈军!?”柳邵有些诧异的看着高義:“高寨主,这话可不当儿戏!” 高義喝着茶,淡定道:“难道柳将军觉得,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 柳邵自然是不同意的:“高寨主,你可能还不了解陈军的实力。你知不知道……” “我想,真正不了解的,是高寨主你。不如我们赌一把,怎么样!?” 柳邵蹙起眉头:“赌!?” 高義露出了之前砍杀青衣探子时候才有的冷笑,慢慢靠着椅背:“之前陈军让我们入了埋伏,这一次不找回场子,好像显得我们神龙寨多废物似的。” 柳邵:“可……” “三天,三天之内,我让陈军受损。” ------------ 44.第 44 章 高義从山下回来,远远地就看到了前面站着的一个身影。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青衣衣袂纷飞,一头的乌黑长发松松挽起,夕阳斜下,将她的周身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倘若这时候的景物里在多几率炊烟,倒有些像是她专程等他回家吃饭一般。 顾筝坐在长生寨门口已经下半个时辰了,因为她现在已经是高義红口白牙指定的礼仪先生,两个人的关系又已经在大家的眼里看的清楚明白,这会儿未来压寨夫人这么安静的坐在寨门口的石头上,让守卫的兄弟们都有些心中惶惶——要不要递个椅子啊……还是送杯茶吧……娘哟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呀…… 见到高義,顾筝也是第一时间站起来,这就越发确定了她是在等他。高義跟身后的兄弟说了几句,一个人加快步子赶过来。他今日下山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打扮,连装短打,身形高大,不稍片刻就已经站在顾筝面前,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坐在这里干什么?” 顾筝没说什么,递了一块帕子给她。 高義一愣,没有第一时间去接。顾筝见他不为所动,也不尴尬,正欲收回的时候,高義才反应过来,飞快的握住她的手腕,可是他依旧不去拿帕子,反而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腕,用她手里的帕子给自己擦汗。 他是乐得开心,顾筝却往周围看了一眼,那群正在偷窥的兄弟们一看到顾筝的眼神,嗖嗖嗖全都开始夹紧屁股一本正经的做自己的事情,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似的。 高義知道她有话要说,但是与两人之间的情感大概没什么关系,直接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寨子,且是他专程为她准备的那个书房。 “有话便说吧。” 顾筝把手里的帕子叠好,大抵是用叠帕子的时间组织语言。等到一方帕子叠的整整齐齐了,她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高義:“你今日下山,是去了柳邵的军营?” “是。” 其实顾筝说了要扎根在这里,不问世事,并不是说着玩玩。如果是平常,高義要下山要做什么要见什么人,她不会干涉。可是巧就巧在前些日子寨子里出了一些奇怪的绿衣摊子。这些绿衣探子最后被指定为陈军的探子,但是顾筝不信。 如果真的是陈军的探子,柳邵得到消息,绝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带人上山,浩浩荡荡的架势。他接触神龙寨之初就想要将神龙寨探查清楚,现在这批探子,若不是她耳力好发现一个,只怕早就带着有用的消息跑掉了,届时得到消息的柳邵直接在山下堵人,相当于将陈军的人挪为己用。至于在严刑逼供上,顾筝完全相信柳邵有这个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但如果这些探子不是陈军的探子,和高義更是无关,那么结果…… 顾筝多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偏偏高義这个时候下山,她真的不能不多想。 “高義,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顾筝压低了声音,好像怕是被谁听到。 高義垂着眼,有些沉默。 顾筝并不是来逼问,事实上,她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为自己的,为自己着紧的人的打算,有些事情愿意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不愿意告诉你的,如何逼问都是徒劳,而高義就是这样。从一开始他对她那样戒备,到了最后恨不得她能了解更多神龙寨的事情,是一个道理。 “如果一定要和吴军合作,才能让神龙寨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未来,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柳邵的身上,才是最愚蠢的想法。”高義忽然淡淡的开口,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含情脉脉,甚至没有在寨子门口时候的温柔之色。好像短短时间之内,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样的改变,让顾筝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些他的决定。 高義抬眼看她:“阿筝,你先前跟我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也许有什么原因,让你必须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可是神龙寨被吴国虎视眈眈,现在又和陈军结下梁子,如果不现在做一个决断,继续像从前一样出于两国之间做一个中立状态,被一方对付,甚至是两方夹击对付,是迟早的事情。不怕告诉你,外面对神龙寨的传言半真半假,而这些传言,都会是吸引他们,诱惑他们的其中一个因素。[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所以……对不起,高義不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对不起三个字,让顾筝的心里一沉。 两人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忽明忽暗,若即若离,从来都不是高義的原因,而在于她。是她不敢确定,不敢尝试。是她害怕好不容易苟且保住的一条命就这样没了。可是她也有动摇,也有想要试一试的心。因为高義的炽热,让她越发的动摇。是,她的身份很有可能会给高義带来阻碍,但是……但是可不可以有别的办法呢?可不可以让他们没有这样的顾虑呢? 她要三天的时间考虑,并不是在考虑高義,而是审视自己。 但是现在,高義的一番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直直的泼了下来。 什么三天时间的考虑,都变得有些可笑了。 他大概是从青衣探子这里看到了一些端倪,大概……是考虑清楚了吧。儿女私情再怎么缠绵悱恻,又怎么会有整个寨子出生日死的兄弟们来得重要?他没有犹豫了,他始终要带着兄弟们冲出去,却不一定是过平凡的日子,相反,若是真的想让兄弟们过光明磊落的日子,他就需要一个身份,一份权利。 没有什么比战乱之时的功勋更有说服力的了。 只有他带军上阵,实实在在立下功勋,让天下人看个清楚,这些所谓的土匪,到头来反而是保住了他们安居乐业生活的功臣,那么皇帝想要对他们下手,也要先考虑考虑会不会寒了别人的心。再者,高義这么聪明的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会给皇帝捧面子,或是歌功颂德,或是诚心臣服,让天下人知道,皇帝不仅部分一兵一卒就降服了整个神龙寨,还将神龙寨挪为己用,保家卫国,届时神龙寨土匪的身份,非但不再是耻辱,反倒成为双方都获利的一个名头。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顾筝才动了动唇瓣,道:“所以你去找柳邵……” “只为了和他分一杯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義太果断,顾筝反倒坦然起来,她扯扯嘴角苦笑一下:“看来你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所以……我的决定应当也不重要了……” 高義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望向了桌上的那瓶桃花枝:“阿筝,其实今天看到你站在寨子门口等我的样子,我很是喜欢。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我断然不会选择隐居深山的日子。倘若你的决定还是如先前一样,那我们……”他目光一动,又道:“可如果你能随我……” “高寨主。”顾筝倏地一下站起身来,打断了高義的话。她将头上的发钗放在桌上,语速快而沉稳:“既然你已经将话说清楚,那我也不应该再拖拖拉拉。与其让大家都过得心惊胆战,藏头露尾,费心费力,不如继续各自从前的生活。神龙寨对顾家的收留,让顾筝感激不尽,也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高義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晦暗下去,他的喉结动了动,道:“这样……也好。” 顾筝垂着眼,一步不停地走了。原来,前一刻非你不可的男人,放手可以放得这么潇洒突然…… 高義看着桌上留下的一方手帕和发簪,一直忍着拉住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 顾筝走的很快,从高義这里回到她的住所,其实并不远,但是她死死的忍着心里的情绪,只觉得指甲都快嵌到肉里去了。顾卿正带着小阿福坐在外面念书,见到顾筝回来,笑着与她打招呼,奈何顾筝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飞快的关了屋子的门。 “阿筝……”阿福喃喃的念着。顾卿心中担心,让阿福去找刀叔叔玩耍,自己则是去敲顾筝的房门。 “阿筝,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屋里没人应。 “阿筝!你开门!”顾卿感觉不对,越发紧急敲门。 顾筝出去找高義,她是知道的,现在顾筝这样回来,必然是和高義有了什么矛盾,可就在她敲了几下门之后,门忽然开了。顾筝没有哭也没有闹,但是那毫无生气的一张脸,就像是被抽了魂儿似的。顾卿一看就受不了了,拉着她进屋关好门,温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和高義吵架了?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别这个样子……” 顾筝无力的靠在了顾卿的肩膀上,努力的笑着:“姐姐,你让我靠一靠就好。” 顾卿一肚子的话想说,到了最后还是只能任由她靠着,等她缓一缓再说话。 顾筝缓了一会儿,声音有些无力:“姐姐,我们本该全都死了,你是知道的吧。” 顾卿一怔。顾筝是很少在他们面前说起以前的事情的,就算彼此清楚,也不闻不问。但是此刻,她点点头。 顾筝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就更加宝贝这条命,难道错了吗?” 顾卿深吸一口气,将顾筝拉起来:“你好好跟我说,是不是高義那边有什么变故。” 顾筝好像是憋了太多心事,此刻不得不说:“他要护住自己的兄弟,所以要为自己谋一个前程。我们都知道,唯有自己强大了,才有说话的权力。其实他也没错,对不对?” 顾卿没说话,但是心中了然。 顾筝垂着眼:“我们身上背负着无法推翻的罪名,所以注定一生无光,他不能放着兄弟们的人生不顾,我又怎么能拿我们一家好不容易保住的命开赌呢?” 顾卿握住她的手:“高義是山匪出身,想要谋功勋,其实并不容易。承认你更加不想让我们的身份,让他在这条路上走的更加艰难,难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阿筝,我已经有了阿福,那个男人是谁我并不在乎,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小……” “姐姐,我有点累,让我靠一靠好不好。” 顾卿闭口,靠近了顾筝一些,顾筝舒了一口气,疲惫的靠在了顾卿的肩头。 顾筝:“姐姐,其实我真的有想过……这些时候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可以不要顾及那么多,可是看着他那么果断,我忽然觉得那些挣扎都没有意义。他的一条路未必好走,我何必徒增他的忧虑呢……” 顾卿心疼,温声安慰:“没事的,累了就靠一靠姐姐,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天操练结束的雷鼓声,顾卿算着时间,低头去看顾筝,却发现她靠着自己睡着了。那一肚子的心疼全都化作了哭笑不得。顾卿干脆将她放到床上,除了鞋袜外衫,让她睡个够。 忽然间,顾卿好像想起什么事情来。 她刚刚生下阿福的时候,身上带着伤,什么都不记得,又因为生产元气大伤,那时候还没有遇上胡家人,顾重更是疯疯癫癫。阿筝连一个晚上的安稳觉都没睡好过。她险些崩溃,让她这个做姐姐的着实害怕了一次。 可是到了最后,她竟然自己平静下来,也像现在这样,在忙碌多日之后,准备充足的食物和水给顾卿她们,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来之后,她就完全不一样了。她下定决心外出做工,让顾卿照顾孩子和父亲。整个人每日都是满满的元气,好像之前那个险些崩溃的人完全不是她一样。 到了后来,这种事情也屡屡发生,每次遇到什么不可解决的事情,她都不会愁得睡不着,相反的,饱饱的睡一觉,她好像就能想到办法。 顾卿觉得心疼,也觉得自己没用。看着时间,她牵着小阿福去了五娘那里一趟。 “啥,你们要做吃的?” 顾卿笑着点点头:“我想给阿筝做几道小点心,不知道五娘这里方不方便,若是因为食材领取要付钱,我们……” 五娘立马皱起眉头:“卿丫头说的什么话,别说这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寨主可是发过话的。食材都在库房呢,等会让春花带你去找,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顾卿道了谢,开始洗手做点心。阿福乖乖的帮忙,因为母亲说阿筝有些不舒服,他也要做点心给阿筝吃。顾卿认真的做了几味清凉可口的小点心,想了想,给五娘和春花留了些,又让春花给高義和乔先生送了些,这才带着剩下的点心和小儿子这个腿部挂件回了住所。 她回来的时候,顾筝还在房里,大抵是还在睡,胡措却破天荒的蹲在门口的篱笆边,苦恼的用树枝戳地上的泥土。 往常这个时候,他要么是照顾顾重,要么是去乔先生那里研究怎么诊治顾重,很少像现在这样。 “蹲在这里做什么?”顾卿叫了他一声,胡措转过头来,她提了提手里的糕点:“我做了吃的,过来吃吧。” 胡措这种吃货,居然有点无精打采,但还是起身跟着去屋里了。 “我看你这几天都怪怪的,到底怎么了?”顾卿分了食物,给顾筝留了一大份。 胡措欲言又止。 顾卿也觉得很无力。 顾筝有事情瞒着她,胡措也有话不愿说。她从前并不为自己失忆感到有什么难过,此刻破天荒的为这种很多事情别人都知道,唯有自己不清楚的情况感到恼怒。 “有什么话便说!吞吞吐吐的哪里像个男人!”顾卿是真的恼了。也让胡措吓了一跳。可是他第一时间是往顾筝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顾卿一愣:“到底怎么了。” 其实并不是因为顾卿不关心顾筝和顾重,而是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纵然在相处中和顾筝有了姐妹情谊,也对顾重十分关心,但是没有昔日的恩情记忆,也没有那些点点滴滴的拼凑,很多事情她反而更能接受,更加淡定。 加上胡措真的不是什么城府很深的人,话也藏不住,被顾卿这么问了几句,反倒觉得顾卿是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了。 “卿儿,这件事情我只跟你说,你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和阿筝说!” 顾卿点头:“好,我不说。”然后又看看儿子:“你也不许说!” 懵懵懂懂的小阿福啪的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巴,呜呜呜的直摇头。 这算是做了保证了,顾卿转而望向胡措:“现在可以说了。” 胡措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咬咬牙,坦白道:“是……是老头儿的事情……” 顾卿心里一咯噔,有了不好的预感。 乔先生的医术的确比我们高明,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找老头儿的病因到底在哪里,按理说如果是情绪失控,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有很多软性的方法可以让他恢复过来。昨日重现就是一个最好的法子,再加上药物和一些辅助疗法,必然可以康复……可是上次老头儿在阿筝重现从前事情的发疯之后,乔先生给他施了针,也做了一个十分深入的诊疗,竟……竟发现……” 顾卿心里慌了起来:“发现什么?” 胡措叹了一口气:“乔先生因为断腿,也研究过人的体内构造,闲暇时候更是研究过人的脑子。”他摸着自己的脑子:“这里头,可是千头万绪,有许多命门不可受损。老头他……因为五年前你们都受了重伤,你和老头脑袋都受了伤,可是老头的脑子里……”他指了后脑的一个地方:“应当是当时摔出了血,一直到现在,有血块淤积五年。当然,乔先生不敢肯定,他也是在一本医术上看到的案例,和老头一模一样!因为脑子受伤加上精神受创,他才会一直疯疯癫癫!” 顾卿的唇有些颤抖:“那……那能医治吗?” 胡措越发的神情严肃:“乔先生提出了一个很胆大的建议……开脑……” 顾卿面色一惊。 的确,这真是个十分危险的事情,即便是到现在,也没有听说过哪个大夫给人开过脑袋,这开了脑袋,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胡措知道顾卿在想什么,接话道:“这的确危险,实话实说,乔先生都没有把握,他甚至给了一个结论……” 顾卿把阿福拉到身边,蒙住他的耳朵:“什、什么结论……” 胡措挠挠头:“老头儿明显的属于内伤未愈,只怕继续这样下去未必就安享晚年,他还会疯疯癫癫,而他发病的时候,必然痛苦。当然,也可以为他治好这伤。但是你知道的……这样危险的事情,极有可能造成的后果,就是老头为了那清醒的片刻……送一条命。” 屋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也是这时候,响起了顾筝的声音:“既然是这样……那就不治了吧……” ------------ 45.第 45 章 “阿筝!”顾卿刚才也是意外不已,以至于并没有发现顾筝早就不在房间里了。求书网WWW.Qiushu.cc她好像出去过一次,此刻站在大门边,显得格外的平静。她冲着顾卿和胡措笑了笑,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胡措有些不知所措:“阿筝,我……”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顾筝反倒安慰起他来。 顾卿也担心不已:“阿筝,阿措只是……” “当初我就说过,再坏的结果,不过是父亲一直维持现状。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情况吧。”她看的太开,反而叫人担心。 正在这时候,周砍忽然和刀哥一起过来了。两人过来不为别的,而是为了请顾筝一家暂时离开。 “顾姑娘请不要误会,只是这几日陈军那边恐怕会有动静。寨主要与陈军交手,之前已有陈国探子出现在山寨,此次若是让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会遇到什么危险,待寨主打完这一仗,必然会好好安顿顾姑娘一家。” 刀哥说完,周砍就接话:“寨主已经为顾姑娘你们安排好了地方,顾姑娘只需要躲避几日就可!届时乔先生也会与你们一起!” 看来真是要让他们一起躲避了。 顾筝皱起眉头:难道……他真的这么急着就要动手?可是要和陈军动手立战功,为什么要把人引到神龙寨里面来? 而另一头,高義在乔瑾瑜这里将计划最后确认了一遍,等到他询问乔瑾瑜的时候,却发现乔瑾瑜盯着面前的糕点在发呆。 “先生!?先生!” 乔瑾瑜的目光动了动:“你真的想好了?这算是背水一战。” 高義看了乔瑾瑜一眼,勾唇一笑:“今日大抵伤了她,可我别无选择。” 乔瑾瑜没有过多的意见,点了点头。 高義发现他对这盘顾卿送来的糕点很是注意:“先生何以放着糕点只看不吃?” 乔瑾瑜这才收了目光,淡淡道:“没有,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 天色渐渐的暗了,柴思音几日没有吃好,神色已经大不如前,一道哭声进了她的耳,她才猛地惊醒过来,朝门口望去。 万淑儿一身狼狈的跑了进来,对着柴思音就是一阵磕头:“淑儿对不起姐姐……淑儿让姐姐操心了……” 办法凑效了。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那一身裙装,竟然真的解了樊阳王的怒? 柴思音将万淑儿扶了起来,万淑儿哭的眼睛都肿了,然而,她还没能说出更多感激的话来,就硬生生的吃了柴思音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拍的好不响亮! “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家,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给我呆着!这里你做错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若是敢嚼半个舌根,你就给我当心点!”这是柴思音第一次露出这样狠厉阴冷的表情,万淑儿这几日都吃了大苦头,此番看到柴思音这个样子,越发的瑟瑟发抖,连连点头。 “滚回房去!” 万淑儿在婢女的侍奉下回去梳洗了。柴思音终究还是将这个表妹救了出来,可是她心中并不轻松。 说到底,这个樊阳王竟然也和那个顾惜涵有些交情。五年前顾惜涵死在十里坟,樊阳王夏侯勤五年都没敢来祭拜,最终还是来了。可万淑儿也是个不长眼睛的,瞧着樊阳王生的俊朗无双,风流不羁,虽然是个甩手王爷,但也是深得圣上宠爱,光看他的封地就晓得了。她一时邪念,竟然想要勾引樊阳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到那樊阳王制得衣裳竟是他十分看中的一位女子喜爱的款式,竟然胆大包天的偷了那件衣裳,穿着上了樊阳王的床。 谁料好事未成,却惹了樊阳王震怒,人关起来了,衣裳也糟蹋了。 柴思音不懂,她不懂为什么一个死了的人可以惹得这么多人念念不忘!她一直知道柳邵心中有人,可是在她从密探那里探得樊阳王和柳邵的对话之后,才知道他们心中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凭什么!凭什么!? 她到底哪里不如那个顾惜涵!?一个两个都为她神魂颠倒,她凭什么!? 追随柳邵行军,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只要他对她笑一笑,又或者是关怀几句,她都觉得够了。柴思音一直觉得,柳邵心系社稷,儿女私情本来就应该放在一边。他的那些忽视,在柴思音看来都是可以原谅的。 可是到头来,他是怎么说的? 你以为,到了现在,我想护住一个人,会没有能力吗!? 那个时候,柴思音竟生出一个想法——也许真的像是樊阳王说的那样,顾惜涵根本没有死,而是柳邵把她藏起来了! 顾家在五年前就满门抄斩了,怎么会忽然就流放了!?不是有人做了手脚又是什么!? 柴思音越想越心寒,越心寒就越愤怒! 万淑儿是她的表妹,她是名满徐州的贵女,柳邵到底有没有想过,若是万淑儿这个妹妹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传了回去。别人又会怎么指点她柴思音!?在柳邵的眼里,她的名声根本什么都不算!所以才会这么久以来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的看着她为了万淑儿的事情操劳的面黄肌瘦没了神采! 呵呵,男人若是心中真的有你,你死了都是完美无瑕,可若是心中无你,什么残忍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柴思音紧紧握住拳头,眼神越发的狠厉。 她可不是愚蠢的樊阳王。柳邵是什么人,她很清楚。现在,她非常肯定这个顾惜涵极有可能还活着!也许是当初柳邵护着她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又或者是什么原因,总是她现在绝对就在神龙寨!柳邵根本就是以保家卫国为名,假意接近神龙寨心系儿女私情为实! 顾惜涵,你若真的死了也就罢了,若你真的还活着,我柴思音穷尽毕生之力,也要让你再死一次! 她能顺利的跟着柳邵一路过来,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打算的,当初家里担心她,就派了不少身手一流的暗卫护着,此刻,柴思音思忖一番,招来了一个暗卫。 “找几个不露痕迹的,看看柳将军近来的打算,另外再派两个人,试着去神龙寨帮我找一个人……” *** 顾重虽然被刺激了一次,也断了一段时间的药,可是一觉醒来,他依旧还是那样无知无觉,无忧无虑。见到顾筝的时候会笑笑,见到阿福的时候会抱抱,更多的时间,则是在睡觉。顾筝一直很尽力的把那些会刺激到他的东西收起来,但是这一次她进房间的时候,竟然发现顾重抱着那块双鱼佩认真的看着。 顾筝先是心里一惊,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顾重并没有受刺激,反而很平静。他皱着眉头,仔细地端详着。 顾筝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尝试着去拿那块玉佩。顾重这才像是受了惊一般,猛地将玉佩握在手中:“我的!” 顾筝笑笑:“嗯,是父亲的。”转而端起清粥要喂他。 顾重撇撇嘴,一本正经:“你母亲要是瞧见你又乱玩这些,定要罚你的!” 顾筝险些打翻了手里的粥:“你、你说什么?” 顾重见她傻傻的,皱起眉头:“阿涵,你怎么了?” 顾筝:“你、你叫我什么?” 顾重好奇的左左右右打量她,仿佛她才是那个傻了的人:“阿涵啊。” 他终于不再傻傻的喊她“阿筝”。顾筝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爹爹……” 大概只有相熟的才知道,从前的顾大公子有多么的宠溺自己的妻女。见到顾筝红眼,他立马紧张的看着她:“阿涵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顾筝一抹眼睛,摇头。顾重又笑了起来,伸手刮刮她的鼻子,一如从前:“傻姑娘,你娘去栗山为太子取生辰贺礼,说好了你数十日就回来。爹爹跟你一样想念她,不过你现在生病了,不能跟着同行,等你不再胡闹病好了,带你再走一趟,好不好?” 顾筝一怔,迷茫的看着顾重。 栗山那次,是她十二岁。明明与母亲说好了一起去栗山,却因为自己不争气染了风寒,被迫留在家里,让爹爹照看着,怎么胡闹都没用,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母亲虽然严格,可是她从小到大当真没有怎么离开过母亲,顾重虽然口中说着安心等待,但是短短十日时间,他还要每日写信,并勒令韩殷每日回信。可怜韩殷还在路上,每日的落脚不一样,每日看着父女两个争先恐后塞进信封的信纸,仿佛少回一个字都能让两人心情郁闷。 他说这话的时候吐词清楚,仿佛和正常人无异。这几日他睡得多,醒着的时候又多半是胡措照顾着,顾筝算是几日来第一次和他说话,却不想他竟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可也只是一瞬,说完了,他又宝贝的开始看着手里的双鱼佩,闷闷不说话了。 顾筝觉得,顾重的记忆似乎开始了一种奇怪的混乱模式。 等到天色暗了,她看着顾重睡了过去,一个人走去外面赏月。 顾卿一直没睡,她去了顾重的房间,看着顾重放在床边的双鱼佩,转身就去把胡措叫了起来。胡措现在已经不用为顾重的病前后研究,这两日颓废的很,只觉得自己没用。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顾卿的脸色十分的严肃:“阿措,帮我一个忙。” 胡措莫名其妙:“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 “让我恢复记忆。” ------------ 46.第 46 章 “将军,属下连夜探得消息,陈军竟然真的蠢蠢欲动,可是并非向着我们这边,而是转了方向,靠向了不知山!” 心腹的话,让柳邵着实吃了一惊!不知山延绵了大半段在陈吴之间,倘若陈军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进军,相当于让神龙寨做了一个天然的屏障!这样一来,神龙寨这一关就显得格外的重要了,就算到时候陈军又要重新绕回来打,也相当于为他们营造了更多的应战时间。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战场之上,多一分都是生机。 可是让柳邵更加不解的是——行军之中驻扎之地并不是随随便便的,这关系战时的方方面面,可是陈军竟然说动就动,还毫不遮掩,这样的变故不得不让柳邵既好奇陈军接下来要如何对战,又好奇高義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将陈军吸引过来。他说三天之内,如今已经过去两天,陈军已经有了明显的动向,莫非三天时间,他真的能让陈军损兵折将!? 就在柳邵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这小小的番阳县竟然又迎来了一位贵客。贵客人还未至,消息已经传到了柳邵这里。因着军情已经稳定,他立马赶往县城,不过那位贵客有自己的目的,等到柳邵赶过来的时候,他俨然已经去了樊阳王夏侯勤那里。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临忻王夏侯庭。 见到柳邵来了,夏侯庭端着的茶杯不急不缓的放到了一边的桌上,还未等柳邵行礼,他已经先行一步上前将他扶住:“柳将军不必多里,本王今日来,乃是有重要的事情,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 柳邵道:“不知临忻王来此,是否是因为战事?” 夏侯庭淡淡一笑:“既是战事,也是家事。今陈军侵我国土,毫无缘由,实属巧取豪夺,奈何陈国独大,吴国地势犹如瓮中之鳖,战事之难,圣上十分的清楚。此番我来,一是为了查看一下战事如何,二来,也要听一听柳将军接下来要如何,圣上对此十分的关注。”这话虽然没说的特别透彻,但是相当于是对柳邵的一个变相安慰。毕竟陈国强大是事实,他只需全力以赴,有没有尽全力来打这场仗,皇帝都是看在眼里看的清清楚楚的。 柳邵也说不上是轻松还是不轻松,只能再转话题:“战事之事,末将稍后自会说明,不知临忻王说的家事是……” 夏侯庭的笑容微微一滞,轻叹一声:“除了我那个王弟,还能有谁?”说到这里,夏侯庭的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说起来,这件事情我还当真要问问柳将军。柳将军,你可知道如今的崇州,有着什么样的传言么?” 柳邵一愣:“还请临忻王直言。” 夏侯庭蹙蹙眉头:“想必崇州顾氏,柳将军不陌生吧。” 柳邵的心中一沉,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夏侯庭坐下,重新端起那杯水:“崇州顾氏,五年前已经因谋逆之罪满门抄斩,可是近来,竟然有传言,顾氏一家并未处死,而是被反贼所救,就逃到了这边境之地避难。不日前,竟有与顾氏之女容貌相似者出现在城中,这件事情,柳将军也是知情的,不知是真是假!?” 柳邵心中早已一片冰凉。 夏侯庭将军事和私事连在一起说,看似没有关系,实则大有文章。 不错,柳家与顾家原本是世交,可是五年前,柳家留了下来,顾家却满门抄斩,一个不留,现在人传言出现在这里,偏偏他又领兵来到这里,顾氏身上的罪名足以让所有权贵敬而远之,深怕在这个节骨眼还染上一个谋逆之名,倘若他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只怕朝中忌惮柳家权势的人就有的说了。 联合叛贼,战败是假,投诚是真。那么柳家比起顾家,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见柳邵没有说话,夏侯庭轻咳一声:“方才我已经去看过阿勤,这个痴儿,竟还在口口声声的念叨着那顾氏之女,若是让皇兄听到,指不定会有多震怒。” 夏侯庭已经将话说的足够明白,柳邵心中了然,自然也省了不必要的客套,此番听着夏侯庭这样的言论,忽而一笑:“说起来,痴迷顾氏女的,怕是不止樊阳王一个。” 夏侯庭的脸色猛地一变,他倏地抬起头望向柳邵,柳邵却谦恭垂眸:“既然临忻王是为了战事而来,不如移步军营,末将也好将如今的局势道明。[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提到心中之事,夏侯庭十分不悦,但是战事吃紧,他不得不放在心上,由此也只能沉着脸跟着一同去了…… 柳邵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通,话毕,夏侯庭若有所思:“神龙寨的山匪,近几年的确少有丧心病狂的大案,且他们隐居不知山,又一个个精炼强悍,擅长山地作战,倘若真的能将他们在此刻编入吴国军队,说不定真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柳邵没有多言,只是听着。 夏侯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尚且没有恢复,两人说了一阵,他便回了,不过最近一段日子,似乎是要留在这里。 待到夏侯庭离开之后,柳邵将心腹招了来:“查清楚!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 顾筝一家迁移,高義只派了一个叫做飞鹰的人来守护,飞鹰听说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可是他养了一只非常有灵性的鹰,可探消息可放哨,时间久了,他们反而忘了他的本命,都叫他飞鹰。好记又上口。 迁移之地,乃是深山指出的一个小茅屋,看起来还是刚刚搭建起来的。因为只需要在此躲避几日,所以将就一下还是可以的。 阿福很喜欢这样的地方,看着一只灵动的小鸟都高兴地不得了。 顾筝先是安顿好了胡措和顾重那边,然后才来帮着顾卿收拾,一边收拾她还一边掏出了好些药酒:“这些都是乔先生给我的,你可别小瞧山里的蚊虫,稍微深一些的地方,蚊虫个头儿都能变一变,咬上一口,可有苦头吃,稍后你和阿福都擦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涂些这个,晚上才睡得好!还有,夜里必然寒冷,地上更是湿气重,你夜里不要着凉……啊对了……” 顾卿简直无奈,一把拉住她:“你忙前忙后的,不累么。” 顾筝笑笑:“这有什么可累的。” 顾卿将她手里的衣物拿过,牵着她一起坐下:“这一次高寨主让我们离开寨子,是因为要对付陈军的原因么?你们……” “姐姐。”顾筝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我们注定走不同的路,仅仅是因为道不同而已。不是世上哪个人都能像你们一样,不问缘由的陪我一直走,对了姐姐,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和你商量……” 她避开自己的问题不谈,顾卿不好勉强:“有什么事情就说。” 顾筝想了想,方才说道:“阿福现在还小,姐姐也还年轻……从前的路,我们没有办法回头,可是往后的路还是要好好走,姐姐有没有想过,若是再遇到合适的人……” 顾卿一愣,明白了顾筝的意思。 顾筝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阿福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当初顾卿生下阿福元气大伤,自己也受了伤失去记忆,养了好久才养回来,等到她养足了精神开始思考孩子和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却又实在见证了阿筝为了她和父亲劳心劳力之后,纵然心中想知道,她不愿意说,她便怎么都无法再逼问了。 阿筝有自己的原因的,她知道。 可是现在再提起这个事情,顾卿终于忍不住了:“阿筝,姐姐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以不让阿福知道,但是……一次就好,你能不能告诉姐姐,阿福的父亲,我的夫君……” 顾筝握着顾卿的手越发的大力,顾卿感觉到她的变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五年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和阿福几乎都不用为任何事情操心。可是我看着你明明心悦高義,却因为从前的事情没法子与他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很难受。就算我与你站在一个相似的位置,有相似的苦衷,你也告诉我吧!起码你以后难过的时候,还有我这个姐姐有一种实实在在相同的心情陪着,我俩也算是难姐难妹,不是吗?” 顾筝犹豫不决,但已有动容之色。顾卿这一次是铁了心了:“阿筝,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顾筝的神色忽然一沉,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抬眼望向顾卿,认真道:“姐姐,既然你问了,我索性给你一个答复。现在并不是跟你说这些的最好时候,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又或者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已经恢复了记忆,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 提到记忆的事情,顾卿想起些什么,也跟顾筝坦白了:“阿筝,我想让阿措来治一治我的失忆症……你说好不好?” 顾筝眉头一蹙,顾卿立马就道:“我已经请阿措为我诊治了,失忆原因多种,我未必就和父亲一样制无可治,你……你让我试一试吧。” 在顾卿的殷切希望下,顾筝终于松动了眉头:“姐姐已经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如果能治的话便治吧,失忆之症,也许能不能痊愈讲究一个时机,等到时机成熟,姐姐能不药而愈也未必。” 得到顾筝的支持,顾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反握住顾筝的手:“无论如何,你我姐妹的情谊不会改变,这才是真的。” 顾筝笑笑,眼中尽是温情。两姐妹在这说悄悄话,中间忽然冒出一颗脑袋,胡措一手撘一个,脑袋钻进两人中间:“在说什么?带我一个一起说啊!” 姐妹二人不约而同的笑了,一左一右的伸手推了胡措的脸一把,将他脸挤的嘴巴都撅起,因着样子好笑,她们笑得越发开心。胡措见他们开心,也跟着呵呵笑起来。他们一路走来,就像是家人一样相互照顾,此情此景,当真其乐融融。多年之后,各自想起之时,未尝不会觉得此刻的相伴,即便就此一生也并不孤独。 *** 夜色深沉,顾筝没有睡着,她从屋子里披了衣裳出来,依着记忆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奈何这里实在是太深,并不能看到神龙寨的火光,顾筝叹了一口气,就这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一旁传来了微弱的动静,两道关切的目光悄悄的收了回去。 高義回到神龙寨之后,转而就去了乔瑾瑜那里,此时此刻,阿笙也在这里,与之陪同的,还有李晋阳。 “回来了?夜路可还看得清?”看着明明担心别人,明着不去相送,暗中去偷看的高義,乔瑾瑜十分不客气的揶揄他。高義明白他的意思,也不介意,直接问道:“其他的事情都部署好了,你们这边呢?” 阿笙笑笑:“早就准备好了!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乔瑾瑜喝了一口茶:“只等陈军来攻了。” 高義有些好奇:“我们散出去的那个说法,当真可信?” 这一点不光是阿笙,连乔瑾瑜都十分的肯定:“我早些年对陈国之事有些了解,那个东西在陈国惹出过一阵动乱,所以现在拿这个做由头,就是最好的幌子,你大可不必担心。” 乔瑾瑜都这么说了,高義自然不再担心:“好,既然是这样,就让寨中的兄弟们准备吧。” *** 关于高義要和陈军对战,还能成功吸引到陈军过来,不仅仅是柳邵,连夏侯庭也十分的好奇。现在吴军是坐山观虎斗,夏侯庭喝着茶淡淡笑道:“陈军作战凶猛,国力强盛,只怕一两次败仗还整不跨他们,神龙寨这次败了也就罢了,若是胜了,柳将军切莫生出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 柳邵目光一动,没有说话。夏侯庭好像只是简单的提醒一下,说了也就过了,继续和他聊起了其他的战事准备。可是神龙寨这一仗太引人注目,聊着聊着又聊回来了。 夏侯庭:“不过话说回来,前去观战一番,倒也不为过。” 柳邵思忖片刻,道:“末将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到时候陈军成为强弩之末,我们稍加兵力,便是一个胜仗。至于什么渔翁得利之事,临忻王大可放心,柳邵自问一心只为保家卫国,若是神龙寨当真能够为我所用,柳邵也并非不能容人。” 得到柳邵的承诺,临忻王满意的点点头:“这一仗有意思,本王也想要亲自观战观战,对了,阿勤的事情不宜再拖沓,他留在这里只会添乱,找时间将他送回崇州,待他在崇州老实几个月再放任他自由。” 说到夏侯勤,柳邵的神色不免沉了沉。 顾惜涵未死的事情,极大可能就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也是,他在牵线打仗,皇帝怎么可能不明里暗里的派人督查?现在夏侯勤在这里,更是观察的仔细,他那样大张旗鼓的祭祀,还闹出了万淑儿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被察觉? 这样想着,柳邵越发的心烦。 两人正在说话,柴思音送了点心过来。 夏侯庭看着柴思音,皱眉道:“柴小姐一路追随柳将军,美名已传遍崇州城,如今柴小姐越发清减,还望保重身体,届时班师回朝,你们这对战地情缘,可是值得众人赞美的,赐婚盛事本是荣耀,若是身子跨了,那可就不值得了!” 柳邵垂眼,不动声色。柴思音看他一眼,笑道:“临忻王哪里的话,思音跟随将军乃是敬佩将军,一路上也是尽己之所能,实在称不得什么美名。至于姻缘……更是随缘罢了。” 夏侯庭暗中观察着两人的神色,笑笑不再打趣:“是,随缘,随缘。” 从柳邵那边回来,柴思音的一张温柔脸孔瞬间便没了。 柳邵,你想要战地藏娇,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不是觉得以你自己现在的能力,想要护住一个人根本不是问题么?我柴思音就要看看,那个见不得光的女人到底你要怎么护住,现在皇上都知道她身为顾氏之后可能没死的消息,崇州城她是绝对去不了了,你也被皇上明里暗里的监视着,现在你就是想藏人,又能藏到哪里?藏起来了,你能见么!?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这一日,天色阴霾灰暗,仿佛老天都知道这一日大有风云变色之迹。 神龙寨中死一般的寂静,高義一早就已经带着众兄弟换上了之前赶制出来的,独属于他们的盔甲,不知山上所有属于神龙寨范围的地方全都是森严皆备。探子来报:陈军已经逼近山脚,只怕要攻山了。 不知山易守难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奈何大家更清楚的是,陈军非但战车厉害,各类的辅助工具简直让他们如虎添翼,可以适应各类地貌的作战,这也是陈军强大的原因,十分震慑旁人。所以放眼望去,大概也只有陈军敢这样说攻就攻。 高義冷笑一声:“等的就是他们。东西就放在最高出的神龙寨中,能不能拿到,还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于此同时,柳邵的人马也到了不知山的另一个方位。经过几日的探查,不知山的确有多条道能通到神龙寨,可是往日里神龙寨戒备森严,只怕他们会被发现,但是今日他们全力集中对付陈军,他们纵然是出现在那里,也完全可以是助阵这样的正当理由。 “将军,我们是不是继续前行?” 柳邵抬手:“先看一看。” …… 山下是一片紧张,隐居的后山却像是两个世界一般。阿福一早起来,瞧见了飞鹰养的鹰,立马充满了好奇,飞鹰见他可爱,便陪着他一起玩自己的鸟。顾重则是继续拉着顾筝一起要写信给韩殷。顾卿陪在一边,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父亲的眼里,好像并不能看见自己……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将墨条研了又研,在她心里,他们早已经是一家人了。 原本十分宁和的早晨,忽然间传来了女人的呼喝声。 顾筝和顾卿对视一眼,都跟出去看了。 谁料外面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被飞鹰按在地上,又错愕的松开:“你、你怎么来了!?” 那小姑娘穿着练装,飞快的挑起,叉着腰看着他:“怎么,你还想躲我吗!?你答应,我们小飞鹰可不答应!”她说话的时候,赫然是指着那只有灵性的鹰…… 见到顾筝他们出来,飞鹰知道瞒不住,只好硬着头皮介绍:“顾姑娘,这位……” 那女子先声夺人,看着顾筝的目光多了几分敌意:“我是她名副其实的媳妇儿,叫我秦晴就好!” 秦晴,顾筝还未回答,却先是一愣,望向一旁。 飞鹰一怔:“怎么了?” 顾筝回过神来,讷讷的摇摇头…… 是她的错觉么?怎么觉得……刚才一边好像有人监视…… ------------ 47.第 47 章 陈军在战场上的骁勇善战是声名在外的,即便是柳邵,也不得不承认傅家军的厉害,然而身负皇命,他断然不可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所以现在,他对高義要用什么招数对付陈军,是实实在在的好奇。(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前方的探子来报,陈军已经有所行动,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就要攻山。 柳邵有些诧异,不知山这样的山势,易守难攻,高義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陈军能够不惜军力攻山!?他又有什么把握能够全胜!? “将军,前方有路可通往神龙寨,沿路似有机关。” 柳邵沉着脸,冷声道:“传令下去,徒步入山,做好掩护,不到关键时刻不要暴露。” “是!” 这一仗。高義要怎么打,他是要好好看看了。 …… 天色暗沉,远处似有乌云靠近。高義站在最高处,面色凝重。前方陈军的动向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今日他身穿盔甲,手下是千万兄弟的命,他不能拿这次机会开玩笑。 “老大,现在怎么办?”周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正规规模的战役,心中十分的激动,何止是他,寨中兄弟无一不激动! 高義冷冷道:“敌不动,我不动。” 周砍点点头,安静的站在高義身边。 “稍后交战之时,看清楚陈军领帅是谁。” “啊?”周砍一愣。高義笑笑:“你以为这样的战役,傅家军会亲自出动吗?”周砍顿时明白过来,万一他们这个由头不好把对方吸引过来,反倒让傅家俊打一场声东击西的仗,明面上对付神龙寨,实则继续攻击吴军,那到时候非但没有把神龙寨地理位置的价值提高,反倒让傅家军摆了一道,变相的让神龙寨和吴军出现嫌隙,这样的话等于是离间计。 “轰——” 平地一声雷,混乱由长生寨而起! “寨主!陈军有火药!他们要火攻!” “迎战!”高義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一声令下,划出了一触即发的最后一笔。 …… “火攻!”柳邵察觉到了陈军的计谋,可是他同样也十分惊讶——神龙寨的地势是依山而建,每一寨都有自己独特的地势,且上下山机关暗器遍布,山势也绝对不平缓,陈军如何能做到火攻?还能将距离拉的这么近!?要知道,投放这些不仅要考虑重量,还有山中风向以及投放位置…… 柳邵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陈军。 “传令下去,全军前进,无比最快速度赶到神龙寨!” …… 陈军来势凶猛,他们的确没有擅自闯入布下机关的阵地,可是第一轮的火攻,让许多机关地不攻自破,他们步步为营,士兵体力强盛,不稍片刻就已经达到了长生寨!但是长生寨的人终究熟悉地势,料想他们之前攻山已经消耗了大量装备,此番几轮牵引,将敌军迁入阵地,机关触发,陈军也开始陷入了一片死伤! 周砍恍然明白过来:难怪老大要他们临时布置了那么多机关,原来就是为了先将陈军的装备消耗掉,虽然陈军有谋略有兵力,但是要上不知山,还带上这么多的材料,行军的速度和行军的负担就会增加,所以即便陈军看似来势凶猛,但终究受到局限!等他们真的到了十二寨的位置,才是真正领教神龙寨的机关的时候!现在两方人马真刀真枪的对战,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周砍暗自平复着自己血气——他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 越靠近神龙寨的位置,厮杀的声音就越发的接近。txt下载80txt.com 柳邵的队伍队伍今日都穿上了掩护身形的绿色军装,这是他当初决定对付神龙寨之后,临时让下面赶出来的。却没想到用在了现在这个时候。 林中似有怪异的声音响动,柳邵目光一厉,忽然纵身一跃,借了粗木杆的力,几番轻跃,伸手一抓,直接将藏在丛中想要偷偷撤离的可以身影抓了出来! 那人同样穿着绿色的衣裳,柳邵将人丢在军队前面,几个先锋已然上前将人制住。 柳邵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脸色沉冷。捏住他的下巴:“你是什么人。” 那人面色惊慌:“小、小的是神龙寨的人!” 柳邵没有说话,而是冷冷的看着他。那人的眼神有些慌乱,最后索性垂下眼。 “砍他一只手。” 柳邵话音未落,先锋林翔已然抽刀挥去,那绿衣人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连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柳邵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倘若高義知道自己寨里有这样一个对本帅卑躬屈膝之人,只怕做梦都要气醒了。” 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冰冷彻骨,可见柳邵是完全不信的,他目光示意了一下林翔,林翔立刻会意,直接把人提了起来送到柳邵面前。柳邵冷笑道:“如今战事吃紧,生龙寨正在对付陈军,你却出现在这里,是何缘由!?不想说也罢,待到战事告一段落,我送你去高寨主面前问一问便知。” 那人吓得面色无血,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忽然道:“将军,其、其实小的是寨主派来……另有任务的!” 柳邵:“什么任务?” 那人暗自懊恼,可是又不得不说:“是、是保护几个人,那几个人被移到后山,小的知道在哪里!” 那一刻,柳邵脑中仿佛被雷劈过一般,有一个遐想了千万次想法在这一刻忽然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再一次冒出来,无法抑制,全身的血气好像都要倒流一般。柳邵整个人都变了,他直接从林翔手里把人接了过来,样子比刚才可怕十倍:“那人在哪里!说!” …… 山前一片混战,山后原本也该是一派宁静,可是在陈军炸出火药的时候,顾筝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声响,几乎是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她就没有一刻坐得住。 “飞鹰,高義到底有没有说过对这一仗把握如何?”顾筝站在门口,与飞鹰说话。 飞鹰蹙着眉头:“顾姑娘,寨主唯一告诉我的,就是保护好姑娘一家。”他看了看周围:“山后是悬崖峭壁,敌军无论如何也上不来,山前有十二寨做防御,也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寨主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还请姑娘安心在此等候。只要战事结束,寨主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接姑娘。” 得知顾筝个顾卿一个已经成亲生子,一个已经于那寨主情投意合,秦晴对两人的敌意顿时少了很多,此番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执行任务,她也开始做出一副保护顾筝的姿态:“是啊顾姑娘,你放心,高寨主一定能将陈军打的落花流水!” 顾筝看了秦晴一眼,没有说话。飞鹰也跟着看了她一眼,却露出了不一样的担忧神色。秦晴发现飞鹰神色有异,不免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飞鹰目光深沉:“如今时局紧张,四处是敌,寨主将顾姑娘一家安置在这里,就是希望不被外人发现,我问你,你上山的时候,当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原本秦晴和飞鹰坳着,也是在赌一口气,到了最后,她还是认栽来找他。这个地方的确很隐蔽,一般人找不到,奈何秦晴知道飞鹰养了鹰,她与那鹰更是熟悉,靠着鹰儿指路,方才到了这里。她一心想找到飞鹰问个明白,又怎么会留心有没有被人跟踪。 “你、你放心好了!难道我会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踪我吗!” “秦姑娘,你真的肯定吗?”这一句,是顾筝问的。秦晴被她问的无言以对,事实上,她真的不敢肯定。 顾筝心中有无法描述的混乱,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安下心来。也是这时候,仿佛是为了验证她心中的慌乱,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鹰鸣之声。只见一凶猛雄鹰俯冲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飞鹰的肩头。飞鹰仿佛能与它通语一般,脸色猛地一变:“不好!” …… 柳邵来不及多拷问那人,他现在只想立刻找到被高義藏起来的人! 后山叶繁枝茂,加上不同于神龙寨十二寨的规模,这里根本是荒无人烟,连一条人可以走的路都没有,所以行军十分的不宜。可是也正是因为没有人走的路,所以一些痕迹很新的人为出来的痕迹就显得十分的明显,到了后面,柳邵几乎不用这人指路,俨然已经知道了方向。这一刻,他几乎都忘记了身后还有大批的人马,只想立刻抵达那个位置。 原本山路就不好走,林翔这一群人又习惯陆地作战,所以这一路前进的根本就要赶不上柳邵了,也因为如此,那个原本被抓获的绿衣人,竟趁机逃跑。他本就是负责打探之人,身手极好,这条路又已经走过,林翔大急:“将军,那人……” 然而柳邵此刻已经管不了这么多:“继续前行!” 林翔心中一惊——他总觉得将军此刻有些异常。 可是柳邵是统帅,他们只能咬牙继续跟上去。可是穿过重重障碍,终于看到一个极其破烂的小房子的时候,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柳邵冷着一张脸前前后后的搜寻一番,奈何什么都没找到。现在那绿衣人也已经跑了,林翔气急败坏:“他骗我们!” 柳邵则是冷静得多,他查看了一下地势,目光一厉:“继续朝神龙寨的方向走!” …… “阿筝!阿筝!你跑慢些!”胡措和顾筝搀扶着顾重,几乎不带喘气的往山下逃去。秦晴在前面开路,飞鹰在后面垫后,顾卿要护着阿福,一行人走的很是吃力! 可是顾筝很着急:“不能停下,快走!” “阿涵……阿涵……我跑不动了……”顾重年纪大了,又不能受刺激,此刻他的甚至懵懂,被这样抓着一阵狂奔,终于还是受不住了。飞鹰见状,几步上前来拦住顾筝:“顾姑娘,以我们的脚力,只怕后面的很快就会赶上来,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山洞,不如我们先行躲避!” 顾筝当机立断:“好!” 飞鹰二话不说,一行人中途改道去躲起来。 山洞很隐蔽,可是正是因为隐蔽,一路的痕迹也明显,等到飞鹰将他们安置在山洞之后,顾筝忽然起身,将带着的干粮和水全都给了顾卿:“大姐,你们在这里躲好,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动静,等到前面的战事结束,自然会有人来接你们!” 顾卿一听就不对:“你要做什么!?” 顾重皱着眉头看她:“阿涵……” 顾筝脸色微沉:“柳邵为人心思细腻,这么多年来带军打仗不可小觑。山中在隐蔽,我们一路匆忙逃窜,不免留下痕迹,刚才我们着急,自己都没办法确定是不是中途会遗落什么。现在若是我们一起在这里躲避,中途逃走的痕迹中断,柳邵必然会判断我们是不是躲了起来,大姐,阿福还小,爹爹年事已高,都不适合再继续跑,所以现在你们在这里躲好,我去引开他们!” 顾卿第一个反对:“你引开他们,那你怎么办!?” 胡措也不支持:“要引开也是我去!” 顾筝厉声道:“现在我说了算!你们在这里待好!”又望向飞鹰:“劳烦你照顾好他们!” 飞鹰一怔:“顾姑娘,飞鹰断不可让姑娘以身犯险!” “即便现在高義在这里,也要听我的!飞鹰,我已高義的名义命令你,留在这里护好我父亲与姐姐!不要让人发现!” 秦晴一直沉默在旁,此刻忽然说道:“这件事情因我而起,必然是因为我才引来了这些人,坏了高寨主的事情,要引开也是我去!” 顾筝却十分的坚定,她拉住顾卿的手,定定道:“姐姐,你信我,我不会有事。可是你一定不能让自己和父亲暴露人前,当我求你!” 顾卿面色犹豫的看着顾筝,然而顾筝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让飞鹰留在这里,转身就出去了。 胡措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也跟着出来了,不等顾筝发话,他已经一把拉住她的手:“别跟老子废话!我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让你护着我!老子可不是以前那个废物!就算被追兵追到,我没有顾忌,你怕什么?” 秦晴也下定决心,她从顾重的包袱里找出一件顾重的衣服披在身上:“我也跟你去,这山洞躲不了那么多人,你别再犹豫了,再耽误就真的而没时间了!” 顾筝的确是没有时间犹豫了,胡措和秦晴都是固执起来不可撼动之人,而顾卿和顾重又是万万不能冒险,无奈之下,顾筝只能点头,弯身钻出山洞。 “阿筝……”顾卿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可是顾筝并没有听到,直直的冲了出去…… …… 柳邵的人一路追过来,方向是朝着神龙寨的,一路上,竟然真的让他发现了遗落在地上的几个孩子糖果!没错的,听说那对顾氏姐妹,其中一个带着孩子…… 柳邵越发的坚定,追逐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眼看着就快接近神龙寨,前方忽然出现几个身影。柳邵神色一厉:“抓住那几个人!” ------------ 48.第 48 章 轰—— 就在柳邵的人还没来得及追出去的那一刻,不知道是谁又触动了埋伏,一阵比刚才更加汹涌的轰鸣声传来,而这一次的轰鸣声造成的动荡比刚才要更加可怕,大有地震山摇之势。[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 小说网www.Qiushu.cC]顾筝原本跑得匆忙,身上也没有功夫,脚下的路更加陡峭,一个不慎,直接滚了下去。飞鹰大骇,奈何已经晚了一步,秦晴留意着后面的追兵:“他们要追过来了!” 顾筝只觉得周身都是疼痛,可是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 眼前的战乱仿佛和五年前的动乱渐渐地合成了一个景色,顾筝甚至看到了漫天的业火,还有那连绵不断的嘶吼声。一声声入耳,犹如魔音一般开始折磨她的心智。她的一双拳头紧紧握住,整个人跌在地上,神龙寨近在眼前,她却再也无法前行…… 他追来了……他还是追来了……她跑不掉了…… 可是没关系……父亲和姐姐已经安全,就算被抓住,也没有关系了……顾筝觉得好累,仿佛都无法喘息,她双手撑地,一声声的粗喘,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渐渐地消失,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 “在那里!”身后似乎有打斗声,还有数不清的人马冲过来,顾筝闭着眼睛,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一双手直直的接住了她,在她倒地的前一刻,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对不起。”有人在耳边低声的说话,顾筝缓缓睁开眼睛,竟看到原本应该在前面抗敌的高義出现在这里…… 顾筝根本来不及说话,高義将手中的一件淡青色外披罩在她身上,一个手刀砍在她的后颈。 失去意识之前,顾筝听到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耳边许诺:“别怕,不会有事……” …… 天色依旧是阴沉沉的。顾筝迷迷糊糊的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路上,低头一看,身上赫然穿着一身粉嫩的裙衫。她愣了愣,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胳膊——她不是应该在神龙寨吗? 眼前的路好像格外的熟悉,顾筝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忽然,街边一条小巷子里,一个破箩筐动了动。箩筐后面,慢慢地伸出一颗脑袋,那张脸,分明与她一模一样! 她的表情既害怕又慌张,仿佛随时面临着可怕的事情。 “明修哥哥……”那张脸的主人忽然望向了顾筝的身后,顾筝猛地回过身,就见到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少年疾步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吃的,直直的进了那小巷子,将手中的食物递给她。 少女接过食物,狼吞虎咽的吃掉一个馒头,明明没有吃饱,却硬生生的将其他的食物收了起来:“母亲和姐姐都在等我,我要把这些给他们留着……明修哥哥,你会帮我吧?我们是冤枉的,可是我们现在出不了城……秦叔叔被抓走了……爹爹说有人发现我们了……” 少年摸摸她的脸:“阿涵,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们走。我知道你们是被冤枉的,我会帮你。” 顾筝浑身一僵,一些不愿记起的记忆顿时涌入脑中…… “你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她站在原地拼命的对着那个少女大喊,脚下却挪不动一步。可是少女并没有听到她的喊声,她身上的粉色裙衫早已经脏兮兮,少年解下了披风,系在了她身上,他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温柔笑意,只是淡定道:“阿涵,你把藏匿的位置告诉我,我找人来送你们离开……” “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 顾筝猛地睁开双眼,惊坐而起,房间中围坐的一圈人全都惊动,最先冲上来的便是顾卿和顾重。 “阿筝!?阿筝你怎么样了!?” 顾筝一脑门的都是汗,稍稍回过神来,见到一屋子的人都完好无损,连秦晴都安然无恙,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大姐……爹……你们都没事吧?” 顾重担心的看着顾筝,心疼的伸手摸摸她的脸:“阿涵,你是不是做恶梦了……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 顾筝有些迷茫:“我明明记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军击退了吗?还有吴军……” 顾卿拉住她的手,艰难的笑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叫人怎么回答。你放心,都没事了,我们都佷好。(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顾筝环视了屋里一圈,心中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好像……少了些人。 “高、高義呢?”迁移之时,周砍和刀哥都不在,但是现在,他们两个都在,高義却不在,这说不过去。 刀哥好像一早就知道顾筝会这么问:“顾姑娘,咱们刚刚可是打了一场胜仗呢!寨主现在有很多事情要料理,等他忙完了就来找你了!” 顾筝将信将疑的看着刀哥,可是刀哥这样实在的人,哪里会撒谎,顾筝转而又问道:“乔先生和阿措又在哪里!?” 没人料到顾筝刚刚醒过来就这么眼尖,乔先生和胡措都会医术,胡措更是给乔先生一直打下手,现在两个人都不在,一种不想的预感让顾筝没办法再安睡,她掀开身上的薄被就要下床,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太久,她竟有些晕眩,还好顾卿搀扶住她,她才刚好站住了! “你急什么,高寨主没事,你别慌慌张……” 顾卿话没说完,顾筝已经出门了。可是一出门,顾筝就顿住了。 地上有不少的血迹,仿佛是刚刚被清理过的战场。再往前走几步,好些地方都有被炸毁的痕迹,更甚者,还有一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直接被炸裂,整个神龙寨像是被龙卷风席卷过一般,唯有寨门又重新封锁起来,整片寨子都十分的安静。 顾筝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往高義的寨子走,没走两步,就被顾卿一把拉住:“你别去!” 顾筝握起拳头:“姐姐,到底怎么了?” 顾卿又怎么会撒谎,她努力的让自己平复了一下,认真道:“阿筝,姐姐相信过你这么多次,这一次,你也相信我好不好?你不是要找高義吗?那你先听完他要转达给你的几句话。” “转、转达给我?”顾筝越发的迷茫。 “是。”顾卿把她回来,两姐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顾卿见她看起来十分平静,方才继续说道:“高義说,等你醒了就告诉你,第一件事,陈军这次虽然来势凶猛,但是毕竟不是摧古拉朽之势,神龙寨看似天翻地覆,实则并没有伤及元气,我们留在这里,神龙寨依旧可以是一个躲风避雨之处。不必慌张另寻别处。” 顾筝的心忽然抽了一下,嘴唇嗫嚅一番,顾卿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第二件事,吴军也已经离开,且你放心,长远不说,短时间之内,柳邵必然不会再怀疑顾家的人是不是还活着。你不必再害怕会被他找到。” 顾筝握着顾卿的手忽然握紧:“这是什么意思?” 顾卿的眼神有些闪避:“第三件事,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懂,也都给憋着,等到他……他将寨中的事物全都处理完了,自然会来给你一个解释!” 顾筝忽然抽回手,转而握住顾卿的肩膀,目光如炬:“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阿筝,你醒了。”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从一边传来,顾筝循声望去,只见手臂上缠着纱布的阿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边过来了,她的脸上还有擦伤的伤痕,好在不严重,倒是一边跟着的而李晋阳,整个人担心的很,一直提醒她小心一点。 顾筝顾不上顾卿,立刻起身走向她。 “哎哎哎……别碰我……我身上疼。”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变得毫无生气:“咱们进屋再说吧……” 顾筝知道自己现在强砰没用,只能跟着进屋。 因着她醒过来,又有顾卿这个姐姐照顾,其他人都纷纷离开,屋里只剩下顾筝一家和阿笙他们。 阿笙是真的受了伤,整个人能走过来好像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顾筝小心的颤抖着她坐下:“阿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阿笙碰到伤处,哼哼了几声,看了一眼顾卿,又玩起了神秘:“好啊,我告诉你,那你要听好事还是坏事!?”见到顾筝脸色不对,才又道:“好好好,那我们先说好事!这个好事嘛……就是咱们打胜仗啦!这一次可打那群吴军的脸了!你别说,高義还真是个人物,陈军说勾来就勾来,你不知道,打仗跟打孙子似的……”发现自己说过了,又哼哼两声,转回了话题:“还有一件好事,那就是你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个什么柳邵发现了,他再也不会以为你还活着了!” 顾筝皱眉:“为什么?” 顾卿和李晋阳都瞪了阿笙一眼,奈何阿笙根本憋不住:“你们别这么看我,好歹我也冒了险,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阿筝,我老实告诉你好了,高義这次引陈军来,不只是为了出战绩,把神龙寨的地势位置变得更有价值,让吴国看重,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知道柳邵肯定会在这个时候过来隔岸观火,他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在战乱的时候,让你再在柳邵的面前死一次!” 最后一句,让顾筝整个人都是一震! 失去意识前的种种画面,高義的种种安排,好像忽然都在心里开始明了…… 这一次,没人能拉住顾筝,她甚至连中间过程如何都没问,势不可挡的冲破了几个人的阻碍,直直的朝着高義的寨子飞奔而去! 李晋阳有些惆怅:“高寨主说了,等到顾姑娘醒过来,应当安抚为主,你这是做什么?” 顾卿也有些不赞同:“现在让阿筝知道这些,也只是白着急。” 阿笙不服气:“那、那我也没有说谎嘛!” 一向温文尔雅的李晋阳也忍不住了:“若不是你中途掉链子,不敢跳下去,高寨主何必孤注一掷赔上自己!?自己没胆子便不要坏事情,现在顾姑娘知道了高寨主身受重伤,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徒增担忧罢了!” 阿笙哑口无言,可是还是不服气:“你、你们懂个屁!” …… 顾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高義这边的。 原本已经用作教书的聚义堂里再一次聚满了各个寨子的管事。这一仗打完了,自然要做一个清算。可是高義并没有坐在最上面,大家不过是在这里等高義的伤势消息罢了。 顾筝冲进来的那一刻,大家都纷纷望向她。那一瞬间,顾筝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被绑架到这里,第一次见到高義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他好像也受伤了,坐在一摊血泊中,神色寒冷如冰…… “顾姑娘留步!”见她还要往里面走,其中一个管事拦住了她:“寨主还在治伤,姑娘还是稍等片刻吧。” 顾筝觉得手脚有些冰凉,连声音都沙哑了:“他、他怎么样了?” 从和陈军交战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乔瑾瑜和胡措一直在给高義治伤,上一次他深陷陈军阵中,身受重伤都能镇定自若的指挥寨中兄弟善后,可是如今众人都聚在这里等着,他迟迟无法出来,不是受了更重的伤还能是怎样!? 顾筝没有胡来,而是与大家一同等在堂内,度日如年。 大抵是因为真的等了很久了,一刻钟后,五娘从后面回来了,她应当也是一直在帮忙,显得有些憔悴,可是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果不其然,只听得她说:“寨主已经醒了,只是不便移动,各位管事的移步去寨主那头吧。” 听闻高義醒来,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的确是让陈军吃了苦头,一个个都等着吴军那边的表态,现在的清算事宜刻不容缓。 顾筝看着人群涌进去,自己则是等候在了大堂。五娘并没有上去,她走到顾筝身边:“顾姑娘,你没受什么伤吧!?” 顾筝扯扯嘴角:“五娘不必挂心,我很好。” 五娘笑笑:“寨主也没有什么大碍,他从小身子骨就好,同样的伤,旁人只怕要数月,他不要多久就痊愈。所以顾姑娘你不必担心……” 没什么大碍…… 顾筝虽然不知道高義当时到底是怎么做的,但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大碍,她是绝对不信的。面对五娘的好意,她也只是笑笑:“嗯,我在这等等,他有精神的话,我再与他说说话。” 五娘见她执着,也不再劝,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里面的人一个个出来了,不仅是他们,连乔瑾瑜和胡措也出来了,胡措一眼就看到了顾筝,垂着肩膀走过来:“上去吧,在等你呐!” 顾筝冲他笑笑:“还好吗?” 胡措知道她问的是谁,轻笑一声:“自己看呗。” 人都走了,想见的人躺在楼上的房间里,可是顾筝却有些迟疑了,仿佛是不敢见他一样。 她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了一个重重的闷响,心中一惊,飞快的上楼去。 推开门,高義果然大半个身子都在地上,他的长发披散下来,因为伤的太严重,上半身的衣裳脱了,却也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有些地方还有血渗了出来…… 顾筝再不敢犹豫,飞快过去蹲在他身边,因为他身上有伤,她不敢贸贸然碰他:“我……我扶你,你哪里不会痛,我……我能碰哪里!?” 见到面前忽然出现的人,高義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娇气了。不、不过我现在着实有些不方便……”他伸出一只胳膊,顾筝立马将肩膀靠了过去,微微使力起身,硬生生将他搬了回去,中间她好像碰到了他哪里,隐约感觉到了他把那抽气声压下去,忽然间就有些忍不住,红着一双眼睛盯着他看。 高義没想到她的情绪说来就来,苦笑道:“我现在抬手不方便,你这样哭给我看,我可没办法帮你抹眼泪。” 没等高義话音落下,顾筝破口就骂:“你以为你值得可怜吗!你活该!谁让你做这些了!?你不是心系整个寨子的安危和未来吗?你现在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对得起他们,对得起你父亲吗!?高義,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愚蠢最愚蠢的人!” 她骂的痛快,眼泪也流的痛快,偏偏骂的这么狠,举起来的手一下也没舍得往他身上砸,到了最后,也只是紧紧握成拳头,慢慢的收回来:“谁要你抹眼泪……” 高義一直认真的看着她,看她敢怒不敢揍,看她分明心疼却全部化成骂语,到了最后,看着看着就心疼起来。他动了动手指:“手。” 顾筝望向一旁,假装没听懂。高義并不灰心,直接伸手过来找她的手,顾筝再不敢当作没看见,立刻回握住他,把他的手放回原处。高義一碰到她的手就紧紧握住。 “上回我说了假话骗了你,这就当做是我骗你的代价,别生气了。” 顾筝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要与她分开,走不同的两条路,是他说的假话。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在躲,而他却要走出去,所以只要她过不了心中这一关,除不掉身份的障碍,就永远不会跟他一起走。 “我还是那个话,你要躲在神龙寨,我就得让这个地方更加牢靠,让我更加有能力护住你。先前说那些话气你,一直想找个时候给你配个不是,怕说的早了让计划落空,又怕说的晚了你当真,真以为我这么容易就放了你。咳咳……”他是真的伤了,没说几句就开始咳嗽。顾筝眉头一紧,直接按住他的唇:“别说了,好好休息。” 高義眼中带笑,亲了亲她的手指:“别哭了。” 其实顾筝原本有很多话,她想问他这个计划到底是怎样的,他伤的到底重不重,现在又是怎样一个情况。可是看着他连说几句话都吃力,还在哄小孩儿似的哄她,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见顾筝不说话,高義轻叹一声:“原本以为你要来问话,我草稿都打好了,结果你这样一言不发,我觉得有些尴尬……早知道就不想那么多的词儿了……” 顾筝看了他还一会儿,忽然版起一张脸:“你以为你能蒙混过关!?事情我自然是要问的,可是我现在有些累,你陪我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将你的词儿一个不漏的给我倒出来!” 高義笑得胸腔都在震,他艰难的往里面挪了挪,原本占着的地方俨然有血迹。 “让半个床位给你,一起休息休息。” 顾筝抿了抿唇,轻手轻脚的上床,躺在了他的身边。 高義喟叹一声,大概是真的伤得重,并不能很好地搂住她。但是这样挨着躺在一起,他已经十分满足。 顾筝侧过身看着他,忽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不是挺能的么!为何把自己搞成这样?” 高義斜眼看她一眼,勾勾唇角:“你以为我想搞成这样,若不是阿笙那个丫头中途怯场,我也不至于这样。不过后来想一想,本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女人,何必搭上别的女人,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挺能的……嘶……你怎么咬人!” 顾筝没有回他,温热的眼泪又无声的落了下来…… ------------ 49.第 49 章 顾筝是在高義这里将整个故事听了个完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不错,这一次由神龙寨和陈军正面交锋,的确是高義想要为日后铺路,也为引起皇帝注意与重视做准备。但是与此同时,他更希望的是断了柳邵的那些念想。柳邵既然已经怀疑,并且让人假扮陈军来刺探,那么简单的方法未必能让他信服,思来想去,唯有验证他的猜测,让他实实在在的看到顾筝,并且让他所看到的这个顾筝,再在他面前死一次,也许就能打消他的疑虑。 原本高義将顾筝一家迁走,一来是为了引陈军来的时候不必分心,二来更是为了柳邵不发现他们,更好的进行计划。而这个计划一直也没有偏差,柳邵的确如他所料,悄悄前来隔岸观火。但是整个计划唯一的偏差,就是柳邵竟然发现了后山的那个位置,这让高義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有些错乱,也让原本已经有所准备的阿笙开始动摇。好在他及时赶到,把顾筝带了回来,又在混战中把她与打扮相同的阿笙掉包。早就做好措施的悬崖瀑布,不但有藏匿好的藤蔓,还有在水帘瀑布之后的一个半人高的凹槽,只要假装跳下去被水冲走,死不见尸的场景很容易营造。谁想阿笙在慌乱中竟然怯场,眼看着柳邵逼近,高義无法,只得装作被那根本毫无战斗力的陈军逼到绝路,带着阿笙跳了下去,中途使力将她推进凹槽,但也因为这样,他抓着藤蔓的手滑了一下,后面的力道也没来得及控制,虽然减缓了一些冲力,但还是受了内伤。 阿笙的易容是乔瑾瑜弄得,虽然近看会穿帮,但是在那个混乱的时候,乍看一眼,是极容易信以为真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在高義的阐述中,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好像整个故事都变得简单了。可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当时的场面有多紧张,稍有差池就会有多么大的损失,多么大的危险,顾筝都是清楚的。高義的手掌也缠了绷带,应该是掉下去的时候为了抓住东西减少冲力磨损的。 高義说着说着,就有些乏了。顾筝陪他睡了一会儿,见他眼睛闭起来了,呼吸也规律均匀,她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深怕弄出一点响声似的离开了高義的房间。 现在高義醒过来了,接下来该如何清算如何走,也算是有了交代,再出来的时候,顾筝忽然觉得寨子里好像又有了生命一般,因为战时损坏的仿佛已经有人开始修理,那些沾染了血迹的尘土也一点点的被抛出来掩盖住。她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五娘和春花带着饭上来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因为高義受了重伤,五娘格外熬了一大锅大骨汤。所有人过来领食物,顾卿也带着阿福他们过来了。见到顾筝,顾卿不免问起了高義的伤势。顾筝简单的说了几句,安了顾卿她们的心,眼看着五娘要给高義送食物,顾筝追了过去,尴尬的笑笑:“我来吧。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五娘猜出她的心思,将东西递给她。顾筝接过食盒,小心翼翼提着回到了高義那里。 身上的伤都已经包裹好,觉也睡足了,顾筝进来的时候,高義背靠着床,看着自己身边空空的位置发愣。听到响声,抬头看到顾筝,眼神才柔和了些。 顾筝拖了一张椅子摆在床边,又把饭菜一样一样拿了出来,细细一看,都是养伤时候适合吃的东西。顾筝先是给他在面前隔了一块手帕,然后才端起汤碗坐在床边,仔细的用汤勺舀汤喂他。 高義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护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没张口。顾卿的声音温柔的让人心颤:“不烫的。” 高義机械的张开嘴,顾筝顺势喂了进去,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头一路往下,高義不由得咽了咽,目光仍是痴痴的看着她。顾筝就当作没看到一般,把他的菜都捣碎,高義看着她这样细致,不免觉得好笑:“我不过是身上不方便,又不是歪了嘴巴,不必这么麻烦。” 顾筝却十分固执,握着精致的小勺子喂他:“多休息少动弹,这是医嘱。” 医嘱……高義轻笑,乐的张嘴让人喂。就这样,他生平第一次让除了母亲之外的人一口一口的喂饭,满满一大碗饭凑吃了个干净,整个人都生龙活虎起来! 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了,明月暗沉,星光却正盛。因为刚吃了饭,顾筝想要开窗散散气,忽然就听到后面又传来了某个人不老实的动弹声,转过头一看,他竟然要下床。顾筝脱口就骂:“你的身上是长东西了是不是!再动一下你试试看!” 高義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啧啧,真是没看出来你也能剽悍成这样。” 顾筝冷笑一声,直接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高義没料到她下这样的狠手,疼得嗷叫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她:“你疯啦!” 顾筝:“疼吗!?” “拧你一下你看看疼不疼。” 顾筝斜他一眼:“疼你还敢动!” 明明不温柔,明明凶巴巴,可是高義却觉得心里甜滋滋,也不顾自己一身伤了,歪在床上哼哼:“我躺的身上都软了,你捏我我都没力气反抗,外面的夜色是不是不错?我想出去看看。” 顾筝气笑了:“你怎么不说你想上天呢!?” 高義笑笑:“你不让啊。” 顾筝无语,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出去了。高義想到她这么不经气,怎么说两句就走了!? 可是片刻之后,她竟然艰难的搬着一架木轮椅上来。这东西一看就是从乔先生那里借过来的,她重重的往他面前一放,努力平复着喘气,等到稍微缓和些了,她竟然直接过来要将他半抱半抗的放到轮椅上去! 事实上,从她哼哧哼哧的搬着椅子回来的那一瞬间,高義就愣住了,再看她一副女汉子般扛自己的时候,那句“叫周砍来帮忙”,就硬生生的吞下去了…… 同一时刻,暗自躲在外面的周砍和刀哥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刀哥……”周砍咽咽口水:“你觉得不觉得女人真可怕!” 刀哥没说话,却老实的点点头。 他们方才看到顾姑娘,原本的确是想搭把手,奈何顾姑娘周身仿佛自带结界一般,那一股子气势简直让人不敢靠近!从前他们还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单纯又有些拿不住气场,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她随意的在手上的老大身上捏来捏去,捏的老大各种销魂惨叫,还直接上手扛人,他们再看顾筝的时候,纷纷肃然起敬! 女人啊,真可怕! 高義坐在了轮椅上,顾筝把房间的窗户开的老大,然后才把他推到窗边,找了个好位置赏星星赏月亮。自己则是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就差直接坐在一边的地上。 可是高義哪里还会想看星星看月亮,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身边的女人,仿佛她这副气喘吁吁还气呼呼的样子,比万千星光还好好看。 顾筝却是忍不住了,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转过去:“不是要看星星吗!看!看个够!” 高義噗嗤一声笑出来,一脸唏嘘的看着她:“别以为我现在不方便,你就可以随便对我动手动脚,阿筝,给自己留了后路没有?”顾筝哪里怕他这样的恐吓,她漠然的收回目光:“你还能吃了我?” 高義的眸子忽然染上了不知名的情愫,连喉头都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 她穿着交领的长裙,却因为上下奔波,又是搬又是抗,衣领交汇处已经松动了些,又因为坐的低,衣裳薄,一些独属于她的美景多多少少溢了一些出来…… 脸再一次被推开,一旁是她冷冰冰的质问:“星星在我身上吗?” 高義感受着自己脸上的手传来的温度,低声笑着,退开一些,捉住她的手重重一吻。 朦胧的月色遮掩了少女浮现的红晕,却掩盖不了那眼神中的动情。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谁也没有躲开。这一刻的高義仿佛已经忘记了疼痛,他伸手拨开她挡在面前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脑,附身想要去亲吻她的唇。 可是刚刚有动作,身体却被一双手给抵住。 高義迷蒙的眼神有了一丝清明,他微微蹙眉,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我、我……” 顾筝直接把他按回了原处,改坐为跪在他身边,不等高義说出话来,那娇嫩的唇瓣已经主动印在了他的唇上。可是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很快离开。 高義仿佛被点穴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顾筝。顾筝脸上烫得很,但是有些事情既然下定决心,既然已经做了,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她小心的捧着他的脸,温柔的样子几乎让高義的心都化成一滩水。 “你不方便,我来。” 女子的话就像是一个带着治愈之力的魔咒,让高義的眼神中猛地多了两把火,他再不顾什么身体限制,直接将人拉着坐在了自己的身上,顾筝猝不及防,可是还是飞快的反应过来,不让自己真的坐在他身上:“高義!你……” 所有的愤怒都被吞噬在这个汹涌的吻里。 窗边俨然已经不适合继续逗留,顾筝好气又好笑的回吻着这个固执的男人,两人一阵冲动,就这么从窗边去到了床边…… 夜色朦胧,细语撩人。不知从哪里来的猫儿蹲在门边,窃听着那问声细语的呢喃,也发出了那让心痒的猫儿叫。 …… 和陈军的交战,原本就是早有准备,在加上因为地理位置的限制,陈军并没有倾巢出动,所带的装备也有限,到了最后,终于败下阵来,同时也成为了陈吴两国交战之中,陈国第一次的狼狈败阵!这样的结局大大的振奋了人心。第二日一早,顾筝还在熟睡,外面就已经传来了操练的声音。 醒来的那一刻,顾筝先是盯着陌生的帐顶发了一会儿愣,再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昨晚的记忆猛地涌入脑中,顾筝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自己几乎被剥光的上身,红着脸剑气地上的衣裳,披衣起身。谁料刚要下床的时候,才发现裙子被他压着,根本无法动弹,顾筝的脑子里一下子又想起了他昨日盯着那裙子愤恨的眼神。 其实当真不是她还拘泥些什么,男女之间,情之所至,有些事情应当是水到渠成。可偏偏他实在是伤的不轻,捉着她一阵猛亲之后,身上竟然都开始渗血。顾筝吓得开始有了挣扎,可是他就像是浑然不觉一般,还要继续。被她猛地拍开才算是消停。以至于到两人睡着之前,他都一脸怨气,只能冲着她的娇嫩身子一阵情动亲吻。而明明是动情时刻,顾筝却越发的想笑,她越想笑,他就亲的越狠。 这水是到了,可是渠坏了,怪我咯? 顾筝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小心翼翼的把被他压着的裙角抽出来,飞快的把自己收拾好了,转身出门。 ------------ 50.第 50 章 高義因为伤得重,昨夜还不顾身上的伤大幅动作,最后又因为怨气满满,整个人的力气都耗费光了。(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这一觉睡得比之前还要长,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早已经没了操练声,日头也已经到了顶出。 手下意识的摸摸身边,空的。 昨日憋屈的记忆涌现出来,高義急切的想要见到那个撩完自己拍拍屁股就走的女人。 外面有上楼梯走路的声音,高義耳朵动动,有些失望。 春花钻了一个脑袋进来,咧嘴一笑:“寨主?起了吗?” 高義低低的嗯了一声。春花窜了进来,手里不仅拿着吃的,还有药箱,而她身后是五娘。高義扫了她们一眼,又看了看他们背后,可惜的是并没有人跟着进来。 五娘是来给他换药的。其实一直以来,这些都是五娘做的,她毕竟年长,虽然是女人,但是也不会有什么介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高義总觉得,应该是另一个人来换药才对。他身上都是这个女人热情打下的印记,难道她不认了!? “药……稍后再换,不急。”高義轻咳一声,止住五娘。五娘一愣:“可是寨主你身上的伤……” “顾姑娘去哪里了?”实在忍不住,高義还是问了出来。 五娘的确是没想那么多,可是耐不住春花是个鬼机灵,她忽然上前把五娘手里的药和纱布拿过来,毫不留情的打趣高義:“寨主哪里是不想换药啊,他只是不想咱们来换药罢了!” 五娘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过来了,高義脸色微红,当真是难得。 昨日顾筝留宿在他这里,大概整个寨子都知道了吧…… 五娘明白了高義的心思,笑着说道:“寨主,只怕顾姑娘现在还有些走不开,你身上的伤得按时换药,况且……也是顾姑娘嘱咐过得……” 高義越听越不明白,反正这个女人是她的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了,他索性板起脸:“她人呢!?” “在外面就听到你嚷嚷了。”一个懒懒的女声从外面传进来。高義循声望去,只见她换了一身淡青色的深衣,一袭长发披散着,散散的系在身后,整个人恬静极了。顾筝看了五娘一眼,又看了看她还拿在手里的药草,无比自然地接了过来:“五娘,你和春花先去吃饭吧,忙了这么久,你们都还没吃呢。(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正主都来了,五娘也不好留在这里,春花更是机灵,两个人把这里的摊子都留给了顾筝,飞快的离开了现场。 顾筝明显是沐浴过得,身上没有昨晚那样的汗味,反而带了几缕清香,靠近过来的时候,高義觉得真各个人都心旷神怡。 “过来一点。”顾筝手里摊着药草,只有一只手解开他的纱布,高義这一会儿十分的配合,要抬手抬手,要坐直坐直。药材敷上伤口的时候,传来了清凉的刺痛感,还有被碰到时候的痛。可是看着面前的女人一丝不苟的缠绕纱布,高義觉得这样的疼痛其实也没什么…… 换药换好了,顾筝拖了椅子到床边,像昨天一样要喂他吃饭。 高義没有动作,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先前,为了让她不做留恋的迁移寨子,他说了一些伤她心的话,让她误以为两人要走上不同的路。可是到了现在,自己的意思是怎样的,她都清清楚楚,之前做出的那些所谓诀别的话,自然也都是放了屁,但是高義明显的觉得,两人比起之前,要有了更进一步的进展。 他一直都是这个态度,一直都是这个念想。变得,是她。 但是要让高義立刻说出来她是哪里改变了,他却有些说不出。 顾筝把食物都摆开,像昨天杨准备把饭菜都捣碎。就在这时候,一个寨中的兄弟跑过来敲门,言辞间竟然十分的郑重:“顾先生!?你在吗?” 高義因为陷入某种沉思中,没有留意手下对顾筝的称呼哪里有问题。顾筝却是十分的自然:“进来。” 那人推门而入,将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顾筝:“顾先生,咱们下面五个寨子的都在这里了!” 那人话音未落,春花就急吼吼的冲了进来,对着那傻小子一顿吼:“啧!谁让你来找顾先生了!说了多少次给我就行了!走走走!快走!”春花不由分说的,直接把人带走了。 顾筝笑笑,转身继续给高義剁食。反倒是高義回过神来,有些莫名其妙:“他……刚才叫你什么?” 顾筝已经把食物递到他嘴边,神情自然:“顾先生。张口。” 高義含了一口食物,不方便说话,顾筝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五娘送来的食物,喂他一口,喂自己一口。这是高義第一次和女人吃同一碗饭,心里的感受当真十分的微妙。等到一碗饭吃完了,顾筝开始收拾碗筷,高義忽然握住她的手:“让周砍进来收拾。” 顾筝看他一眼,把他的手打开,笑道:“他现在可能有点忙,这点事情我还是会做的。” 高義觉得,顾筝好像在做什么事情,手上的力道没有松懈,他把人拉近了一些,顾筝怕撞到他,索性顺势坐在了床边,无奈的看着他:“你又要做什么?” 高義盯着她:“这话是我问你吧。” 顾筝一脸莫名其妙:“说得好像是我背着你做了什么似的。” 高義抬抬下巴:“你今天做什么了?” 顾筝对答如流:“早晨起来沐浴更衣,然后吃饭果腹,教课抵债,给你喂饭……” “教课?”高義很快的捕捉到了关键词,脑子里顿时明白过来。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顾筝却是好笑的看着他:“我本来就答应了你,为大家教授一些基本礼仪,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她浅笑着的脸,高義心中豁然开朗,终于感觉到了这些时候她的变化到底在哪里。 见高義不说话,顾筝直接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起身准备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次陈军受挫,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把陈军吸引过来,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打了胜仗。这几天你必须好好休息,老实换药,我想大概用不了多久,吴军那边会再来人,也的防着陈军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变动……”嘱咐了一阵子,好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顾筝转身就出去了。 高義若有所思的坐在床上看着大门的方向,最终还是叫了几个人过来。 因为不方便动,高義再次坐上了轮椅,被了抬了出去。刚一来到聚义堂,高義就愣住了。 这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张矮几配一个蒲垫,整整齐齐的摆开,最上方的位置,案上摆着一个净白的小瓷瓶,里面落了一枝桃花。 “早晨都做了些什么?”他顺口问了身边的手下。 “顾姑……不是,顾先生今日一早就主持大家开始学习礼仪,又吩咐账房那边拿了银子出来,给大家都制了一些衣裳,这个是五娘负责的,寨主要不要将五娘叫过来问一问?” 高義蹙眉:“除了这些,还做了什么别的没有?” 手下摇头:“兄弟们早晨晨练了一番,之后就一直学习礼仪到晌午,这会儿都休息着,说是下午还要上一课呢!顾先生说我们离开在即,需得多加学习,这样才不会丢脸。” 高義没有说话了,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直接回去了。 顾筝今天的确够忙的,整理了一下宫廷礼仪,又选了几件款式不那么繁琐的衣裳,甚至连一些琐碎的事情都想到了,非但如此,她还让刀哥下山去打探了一番吴军的动静,结果被告知,吴军好像从前天战事结束之后,就一直在河里搜寻什么。顾筝听完只是笑笑,不做回应,毕竟现在寨子里的事情才是大事。 顾重的病已经彻底的放弃治疗了,胡措又开始给他开一些安神的药。顾卿知道顾筝要开课,商量着让阿福跟她学一学。顾筝觉得没什么不妥,可是阿福正是好学的年龄,下了课还要缠着姨母问东问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顾筝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教,阿福越发的来劲儿,等到顾筝去高義那边的时候,他也屁颠屁颠的跟着。 高義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表情都变得柔和了不少。可是一开门,顾筝身上竟然还挂着一个小娃娃,他笑笑:“怎么把他带来了。” 顾筝把阿福举起来,转而放到高義的床边,阿福的眼睛滴流滴流的转,最后落在高義身上,诧异的看着他满身的伤。高義伸手蒙住他的眼睛,话却是对着顾筝说的:“别让他看,吓到他。” 阿福很讨厌被人随便动,非常有气概的打开他的手。高義挑眉:“他这个动作,跟你学的吧?” 顾筝笑笑,一边把阿福扭过来正对着自己,一边道:“你可别小瞧他。” 阿福听着这话,非常霸气的看了高義一眼,复述:“不要小看我!” 高義诧异的笑出声来,这样的画面,忽然让他有些人不住遐想…… 如果阿福是他和顾筝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可是这样看着阿福虎头虎脑的样子,高義想起的,却是之前飞鹰查探回来的另外一些消息—— 崇州顾氏的大公子名叫顾袁鸿,他的妻子也的确是名满崇州的韩夫人。可是顾大公子和韩夫人,只有一个女儿。 ------------ 51.第 51 章 军营中的士兵正在操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在神龙寨之战后,由神龙寨所代表的吴国与陈国之战竟胜了一次,这是许久都没有过的盛事了,而陈军在神龙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竟退军十里驻扎,为整个边境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临忻王夏侯庭原本就是皇帝派来督查战事的角色,在这个消息出来之后,他更是立刻将战果上报,如今只等皇上那边给出一个态度。 这件事情柳邵的亲信知道后,纷纷感到不平。 夏侯庭是皇帝的人,柳家近些年来掌着兵权,有些独大。柳家子弟更是遍布朝野,现在皇帝这一举动,就是变相的再给夏侯庭授权,如果神龙寨真的得到重视,由山匪编入军队,就相当于一支新的力量。若是能让皇室挪为己用,就等于助长了皇权。所以现在夏侯庭是明里暗里的在打压柳家。与陈军的交战最后将军分明也派人相助,可是夏侯庭交上去的说法,却是半点都没有提柳家的,他们又如何不生气!? 可是柳邵呢!?连着几天,他都在沿着水流找人,那尸体就算是冲的再远也该找到了!可他们偏偏什么都没找到。眼看着夏侯庭分明已经有了要捧高神龙寨那群山匪的动向,可是柳邵却全然不顾,他手下的心腹没有一个是不着急的! 军帐之中,柳邵面前摆着一份底图,上面是河道分布。一旁的林翔已经面露疲态:“将军,属下们已经沿着流水找了很久,也询问了不少熟悉水性的人,倘若当日真的有人掉下水,即便当时被水流冲走,可是山中流向蜿蜒,有一处更有大石拦路,按理来说,就算是没有拦住人,也决计不可能任何线索都没有!属下可以肯定,即便再搜寻下去,也是无果。如今皇上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将军不可放任柳家权利被旁人……” “这件事情我自有定夺。”柳邵冷冷的打断了林翔的话。可还没等他多说什么,一个纤细的身影已经进了营帐。 林翔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好闭口退下。柴思音看了一眼林翔,垂眼将手中的甜品放在了柳邵的案前。 柳邵已经几天没合眼了,柴思音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又酸又苦。可她还是温声劝导:“你最近是在找些什么么?我看你好几天都没吃好东西,给你煮了些甜汤。” “如今正是乱世,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是不要抛头露面,我已经叫林翔准备,你家人如今都在崇州,你尽快回崇州与他们相聚。” 柴思音的背脊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邵。可是柳邵的性子她很清楚,什么事情一旦是他决定了的,那就很难再改变。 如果此刻她并不知道别的事情,尚且会以为柳邵坐做出这个决定真的是因为她留在这里不方便,可是他已经光明正大的找那个人找了那么久,找到连临忻王的示威到了自己面前都毫不在意,难道那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让他放着家族的地位而不顾!? 柴思音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柳邵并没有多看她,她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了。 柳邵自始至终都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地图。 从那天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开始,他就没有一刻冷静下来过。但是此时此刻听着属下们的汇报和难得冷静的思索之后,他终于对这件事情有了几分怀疑的心态。 当时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可是会不会太巧合了!?还有林间发现的那个绿衣人……如果没有猜错…… 柳邵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甜汤,神色越发的阴沉。 军帐之中气氛冰冷至极,可是在同一时刻的神龙寨中,却是热火朝天。9; 提供Txt免费下载) 雇佣了大批裁缝做出来的常服总算是到了一大半,周砍迫不及待的拖了回来,准备先发一部分,不够的再去催。可是这山下的衣裳和他们的当真是有太大太大的差别了,穿着怎么都觉得不好施展。大家伙儿的又什么时候穿过这么斯文的衣裳!?光是那些衣带腰带什么的就够折腾了,再加上他们一个个都是山野粗汉,穿衣裳的时候有个褶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新衣裳光滑平整,还不能穿出褶皱,因为衣裳上头皱巴巴的会被笑话,也是一种失礼,以至于一个个捧着新衣裳,就跟捧着个美娇娘似的,深怕弄皱了。 顾筝早已经没有了什么顾忌,面对一群傻乎乎的汉子,耐心得教他们每一件衣裳怎么穿,哪两根系在一起,那些带子是外系还要系的漂亮不可胡乱错系,总之她三言两语的,就将一个简单的穿衣服说的十分的郑重和复杂。 没过多久就有人嚷嚷了:“这穿个衣裳不就是几套几套的事儿么!还真是麻烦!” “就是!哎你看看我这个带子,系的漂亮吗!?” 顾筝讲完了,就自己坐在那里等着他们闹腾,托着下巴赏着自己桌上的花枝,很是自在。也是在这个时候,闹腾的声音骤然停下,一个个爱美的汉子全都飞快的整理好自己,端坐起来。顾筝一怔,转过头去,只见高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他还是不方便行动,所以最近没有住在阁楼的房间,进出也已轮椅为便。他神色淡然的看着一群手下,冷冷道:“穿个衣服也穿不好?要我亲自帮你们穿!?” 下面一个个都夹紧屁股坐好,不敢造次。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可偏偏在这样严肃的场合,顾筝托腮笑看高義,漫不经心道:“啧,这不是刚穿新衣裳么,你穿新衣裳的时候不开心?”一群汉子都为她捏了一把汗,果不其然,高義的脸色更难看了。 姑娘喂,你别当着我们的面下老大的面子啊! 顾筝盯着高義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开始整理自己的桌子:“衣裳都拿到了,那就回吧。该怎么穿,穿上怎么行走站立我都说过了,回去练一练,明日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一个个检查。” 话毕,众人作鸟兽散,纷纷为这两个人腾地方二人世界。 因为大家走的匆忙,又是碰桌子又是踩垫子,等到大堂内空无一人的时候,桌子蒲垫也跟着歪七扭八了。顾筝无奈一笑,起身去一个个的摆正。 “放着吧,过会儿有人来整理。”高義觉得,自己都已经出现了,可是还是被她晾在一边,未免有些不悦。顾筝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蒲垫摆好,然后才起身走到他身边:“你的伤还没有好全,动的倒是越来越勤快了,就没见你哪天是老老实实躺着过的!” 高義伸手去拉她的手:“习惯了,不动就浑身不舒坦。” 顾筝拍掉他的手:“我先把那边收拾一下。” 高義这一次没捣乱,就这么安静的待在一边看着顾筝认真收拾。她是真的下了不少功夫,连教案都有,他匆匆扫了一眼,竟然都有分门别类。忽然想起除了他醒过来的那天晚上两人共度一室,之后她都没有再来了,应当是用晚上的时间在准备这些。 顾筝很快就收拾好了,她推着高義去了后面的园子,给他找了一个日头晒不到的地方,自己则是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陪着他赏花赏景。 高義似乎很久没有过这种惬意的日子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暂时将什么寨子的存亡吴军的争斗抛诸脑后,看了一眼身边乖乖依偎这自己的女人,心中一动。 “阿筝。” 顾筝看向他:“嗯?” “这一次,你当真想明白了?” 顾筝一怔。 高義也不着急,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脸颊上,神情温柔:“原本我应当是看得出来的。可是你忽然有了这样一个改变,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一些惊喜。或许我不该问这些,可其实我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底气。我不过是个山中土匪,遇到你这样好的姑娘,也会忐忑不安……也会害怕有什么闪失让你对我失望……” 这是顾筝第一次看到高義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软弱而不自信的一面,她怔怔的看着他,仿佛也因为他的这番话感到意外。 高義说着说着,冲她笑了笑:“我的意思,你明不明白?” 顾筝抿了抿唇,良久,她抿出一个笑来,轻轻点点头:“你是不是在提示我,应该给你一个交代了?” 高義面色一赧。诚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想打破这样宁静美好的氛围,不想打破现在与她相处的这些氛围。 相比起高義的小心翼翼,顾筝倒是坦然起来,她舒了一口气,望向前方的景色。这么看了一会儿,她伸手握住高義的手,仿佛只有他手中此刻的温度,才能让她骨气勇气将该说的话都说个明白。高義垂眸看着她不断收紧的手指,反握住了她。 “一直以来,我十分的小心也十分的害怕。因为我我们一家的命都是从十里坟里面捡回来的,是老天看我们可怜没有收走的。最严重的时候,旁人无意间说出那些人的名字,或者和那些人有关的事情,我都会紧张的夜不能寐。因为那时候的我,不敢再随随便便的赌上人命。” 顾筝的神色中染上了几分阴霾。 “五年前,我们一家身陷牢狱,惹了无妄之灾。虽说我是顾家的女儿,可是母亲从来不与我说那些复杂的争夺和纠葛。大概是她觉得我就该无忧无虑的长大,也可能是因为,她明白这件事情就算是告诉了我,也只是徒增一个人的烦恼,再无其他用处。” “其实在入狱之前,父亲早已经安排了我与母亲还有其他家人离开崇州。但当时的情况太危机了,父亲百密一疏,终究还是与来接应我闷得人断了联系。好在父亲当机立断,带着我们躲进了他早年准备的密道里。可惜的是那条密道因为误工迟迟没有通,否则的话我们也可以借那条密道离开。” “当时我很害怕,也很无助。我不懂为什么前一刻还是太平盛世,转身就是刀山炼狱。那时候,我与柳家有婚约,是未出生时候就定下的亲事。因为我们撤离的太匆忙,直接断了我与柳邵的联系。” 说到柳邵的时候,高義的手不自觉得紧了紧。顾筝感觉到了,也并没有隐瞒,插了一句:“我与他是从小的就订过亲的,一直一起读书长大,算的上是青梅竹马。那时候,除了父母兄妹,我最信任的,就是他。” 高義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提起柳邵的每一个表情都收入眼中。诚然,他对她的过去好奇,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她的过去,与那个柳邵脱不了干系。但是此刻她这样坦白的交代自己与柳邵的关系,反而让他有些无措。在她越发坦诚的神情中,他的那些吃味儿和介意好像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别急着吃醋,先听我说完。”顾筝笑看他一眼,半是认真半是打趣。 “我与柳邵自小亲密,又因为男女终有别,越大越是要忌讳,无法像儿时那么无拘无束。所以我总是会想很多发自与他联系上。那时候我总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还想过以后要做一个侠士,游遍山川大河。还与他开玩笑,若是我走丢了,他要寻着我给的暗号来找我。所以在于他失去联系之后,我很想见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在晚上悄悄的溜出去,留下一些印记,只希望他能发现。” 高義的喉头动了动,可是终究没能说出些什么来。 “结果不难猜。”顾筝直接省去了那些过程,连神色都冷却了几分:“他骗了我。” 顾氏一家全都被找到,锒铛入狱。那一刻,没有人能知道她心中的崩溃。她由始至终都觉得,家中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轻信了柳邵。新帝的判决下来,顾氏一门满门抄斩。她就像是被抽了魂一般。可那个时候,她连向家人忏悔都不敢。只是因为她不敢面对他们的反应。 高義觉得有些难受,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沙哑:“然后呢?” 顾筝垂眸,冷笑两下。 然后? 在处斩的前一夜,顾筝在吃下食物之后,昏迷了过去。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她见到自己与父母都穿着流放的囚服,带着枷锁,前面则是一条长长的队伍。 五年前的那场纷乱,死的死,伤的伤,那些永世不得翻身的,全都被流放。 “是他?”高義哑声问道。 顾筝摇摇头:“很长的时间,我都没有想过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又或者是不是他做的。在母亲病逝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一生,我与他的仇,不共戴天。可是多可笑啊,柳家乘风而上,他成了威武的大将军,可是我呢?母亲病逝,父亲疯癫,就连……”她的话语戛然而止,转而道:“那时候我才明白,就算恨他,这一辈子我也只能将这些仇恨压下。我已经让族中的人因为我或死或伤。余下的生命中,无论付出任何的代价,我也不会让我的家人有任何的损伤。” 高義的脑海中想起的是之前顾卿对她说的话。 因为顾卿醒来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只有一个拼命护着她和父亲的妹妹,还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孩子。她一时间没了主意,又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只能由着顾筝努力的干活养家,看着她年纪轻轻的就扮作男孩子与其他男子打交道,辛苦的时候,天黑了也要上山采药,等到晨曦之时再取露水。因为家中没钱,她只能死乞白赖的求着县城的大夫收留她做杂工,趁着这个机会偷偷地看医术,学药理。学会自己采药,自己给顾重对症下药…… 五年的事件发生过什么,也许只要几句话就能复述清楚。可是真正经历过了,才能明白那是多么难熬的日子。 “那你现在……相信我吗?”高義垂眸看着她,低沉的声音好像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顾筝报以一笑,握着他的手越发的用力:“我给你的交代,今日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你听好了。从前我害怕,像个缩头乌龟,是因为我心中有一个噩梦,我怕家人再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可是在陈军攻进来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其实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我有能力护住他们,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我死而已。我总是将这个结果想的太可怕,所以就越发的退缩。可是经过这件事情,因为你,让我开始不再害怕这些事情。换个角度来想,也许我越是躲,该来的,就越是追的紧。” 高義看着她释然的神情,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至于柳邵。”顾筝想了想,道:“我心中很清楚,他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牵着谁的手。” 这一次轮到高義怔住了。 顾筝觉得他的样子好笑:“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高義别过头去,好久才轻笑出声:“第一次有女人这样说情话给我听,你让我缓缓……” ------------ 52.第 52 章 天气渐渐转热,宽衣广袖穿在身上,一阵阵的风过来,竟也有几分飘逸摇摆,凉嗖嗖的风直接往里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顾重让胡措给搬了个棋盘落在院子里,一个早上全都拉着乔瑾瑜来下棋了。乔瑾瑜面对顾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从前有了那些交集,他心中又对韩夫人有所牵念,所以再次面对顾重,始终有些不自在。可是棋逢对手,几局下来,两人竟然也酣畅淋漓。顾重许久没有下过棋了,也是奇怪,他人虽然疯癫,可是下棋的技术却是半点不差的。 同样是一天过下来,与其让他无休止的睡觉,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他们下棋的时候,顾筝和顾卿就坐在一边摘菜。阿福最近找到了新玩伴,和大虎家一堆小宝贝打得火热,恨不得帮虎嫂看孩子。旁人还打趣,让你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每当这个时候,阿福就是一张迷惑的脸,不再那么活泼。 顾卿对于顾重和乔瑾瑜之前的那些交集有些耳闻,现在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下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从前他们二人只怕各自看对方不顺眼,却没想到终有一日,两人竟然也有坐在一起下棋的机会。” 顾筝没说话,但也看着那个方向。 其实顾重比顾筝的母亲还要大几岁,而韩殷又要比乔瑾瑜大几岁,这样一看,顾重其实和乔瑾瑜还差了些辈分。可是就这么看过去,顾重又比乔瑾瑜显得苍老很多。两鬓白斑的发丝已经渐渐显了老态,看着让人一阵心疼。 “放在从前,父亲自然是不输任何人的,否则也不会让母亲看中。”顾筝对此很有信心,顾卿笑笑:“我也这么想。” 两姐妹说说笑笑,冷不防地就到了饭点。现在吃饭依旧是五娘送了食物上来,可是不同的是,高義总是早早的就下来等着顾筝。这一日,高義依旧是早早的就下来,但他却穿了一件蓝色的深衣,宽袍广袖中,一条腰带将劲瘦的腰身勾勒出来,长发难得讲究的束于冠中,一双云纹厚底靴走出来的步子沉稳而有气度。看着顾筝几乎有些傻眼…… 这个样子的高義,和平常不一样啊。 走到顾筝身边,高義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还在认真下棋的顾重,低声道:“我、我这样还好吗?” 顾筝打量他一眼:“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五娘说得对,高義的身体很好,虽然之前伤得重,但是好生休养了这些日子,又有顾筝陪床照顾,现在虽然不说上战场杀敌,自由行动什么的,只要没有伤筋动骨的大动作,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了。(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高義没说话,转而看了顾重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顾重摸着一颗棋子,忽然扭过头来,皱着眉头盯了高義一眼。顾筝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父亲看过来的时候,高義好像站的格外的挺拔了一些呢? 开饭的时间到了。 一盘棋还没下完,乔瑾瑜是实实在在的饿了。他早晨醒过来,都没来得及梳洗,顾重就抱着两盒棋子杀过来了,一副要拆房子的架势。后面连梳洗他都是在阿庆的服侍下,一边在这里下棋一边梳洗的。简直不能更尴尬,可是顾重这样,他不好拒绝。现在到了饭点,乔瑾瑜打算和顾重打个商量。 “顾先生,这一局下完还要一些时候,不如先用饭吧。” 顾重摸着一颗棋子瞅了他一眼,忽然撅起嘴巴,眼睛里面顿时包了一包眼泪…… 哎哎哎哎……别哭啊!乔瑾瑜第一次有些慌神,他匆忙的转过头去寻找顾筝,希望顾筝能来结尾,奈何没找到顾筝,却看到穿的人模人样的高義一本正经的走了过来,竟然还见了礼:“先生先去用饭吧,这里我来。” 乔瑾瑜见鬼般的看了高義一眼,仿佛是要看清楚他到底在搞什么鬼。高義见乔瑾瑜迟迟不肯走,终于轻咳一声:“这里交给我。” 交给你!?你这是要上战场的样子吗? 隐隐约约的,乔瑾瑜好像明白高義的意思了,他蹙起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中尽是疑惑。好像是猜到了,但是结合高義这个性子,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高義还是第一次穿的这样正式见家长。哪怕他们如今是寄居神龙寨,哪怕顾重现在是一个疯病老头,可是他清楚顾家从前必然是十分注重礼仪的一个家族。若是要娶顾家的女儿,却对顾家的长辈没有半点的表现,高義觉得这样十分的不妥!既然下定了决心,就得对人家的闺女负责到底! 乔瑾瑜见他紧张的都有些不像自己了,终于放过他一马,转身去领餐吃饭。 顾筝自然去给顾重领食物了。高義坐在了乔瑾瑜刚才的位置,与顾重相对着。其实,在高義坐下来的那一刻,顾重就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注意面前这个小伙子! 他怎么一直盯着他看呐!? 高義的眼神似乎让顾重有些怕怕的,他忽然一撇嘴,赌气似的把棋盘上的棋子不分黑白的全都倒进了盒子里:“不下了!” 高義也是人生第一次面对泰山大人,还是个神智有些不清醒的泰山大人,绝对不可以用寻常的方式来对待。他只能跟着帮忙把棋子一起给他装进去。可他向来不下棋,也不喜欢捣弄这些文人东西,见顾重胡乱装盒,也跟着胡乱的装。 “砰!”顾重忽然将手中的盒子往棋盘上重重一放,非常生气的指着高義:“蠢货!你装错了!” 高義一愣,之间顾重气呼呼的把他手里的棋盒拿走,把里面的棋子全都倒了出来,又开始仔仔细细的按照黑白棋子分装。高義愣愣的带在哪里,有点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棋子装好了,顾重警惕的看了高義一眼,抱着两盒棋子就要开溜。高義哪里肯,立刻上前将顾重搀扶住:“伯父……” “阿涵——”顾重忽然惊恐地挣开高義,大声的喊顾筝的名字。顾筝领了食物正过来,猛地看到顾重吓得面色发白的样子,也跟着吓了一跳,飞快的赶过来:“爹,怎么了?” 顾重见到顾筝,扑棱棱的跑到顾筝身边,蜷着身子躲在她后面,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他、他要打我!” 顾筝一惊,下意识的望向高義。高義自然是听到了,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我没有!” 顾重忽然瞪大眼睛:“你打了!你就打我了!我这儿还疼着呢!”说着,惨兮兮的把自己的胳膊露出来。可那胳膊上根本没有任何痕迹。顾筝为难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看了一眼高義。高義真是一百个无语了,这个老头……连栽赃都会,他真的傻吗!? “我没有!”一番诚意的要与老头商量娶她闺女,谁料被老头这样摆一道,是个女婿都伐开心了!也许是因为高義太清楚顾重在顾筝心里的地位,这一刻他居然真的担心顾筝会误会自己真的对她的父亲动手:“阿筝,我……” 顾筝为难的神色渐渐地变成忍俊不禁,她给高義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去安慰顾重。顾重哼哼唧唧的,看着闺女往自己这边靠了,还十分得寸进尺的把顾筝拉到自己身后,好像一定要隔离顾筝和高義,而他看着高義的神色,就像是看着一个在调戏自己女儿的小流氓一般。 顾筝被父亲这个样子逗笑了,也不反抗。顾重达到了保护女儿的目的,小心翼翼的把顾筝牵住,一本正经的嘱咐:“这个人长得凶,他还打人,你不要和他玩!” 说到这里,顾筝忽然明白过来了——神龙寨中的寨众每天都要操练,而高義每天都会监督他们操练,偶尔遇到几个不走心的,也会厉声厉色的教训,甚至动手都有可能。他们这里离得近,想要看的话很容易就看到。指不定是哪天顾重扒拉在这边,看到了高義教训什么人,心里就认定了他是坏人。这样的猜想让顾筝有些哭笑不得。然而这样保护自己的顾重,却让她心中觉得暖暖的。她将食物递给顾重,温声道:“爹,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和他玩。你先吃东西吧。” 她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一边的高義都听到了。 呵呵,很好!穿的一表人才的某个人忽然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简直傻透了,他猛地转过身,对着吃的津津有味的一群人猛地吼道:“吃完了继续操练,现在是松懈的时候吗!” 他这一阵怒火,把好几个吃的急的都呛到了,顾筝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顾重也瞅了一眼,然后越发的确定自己的想法,看着顾筝认真道:“阿涵,你多吃点,吃完了我们回家!” 顾筝咬了一口老面馒头,点点头:“好,我们回家。” 高義抽空回头看了母女两个一眼,顾筝已经好不留恋的搀扶着顾重往屋里走了。他回过头,只觉得胸腔都要烧起来了。 泰山看女婿,还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 53.第 53 章 高義讨好准岳丈求亲的套路失败之后,并没有就这么放弃。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可是一来二去的探寻,并没有探寻到别的突破口。关于顾重的病,他已经从乔瑾瑜这里知道的差不多了,顾筝的意思是就这样过着,要疯便疯着,她养着便是。可是胡措对这个事情也做了一个预测。因为顾重的内伤始终没有好完全,脑子里就像是有一颗炸药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照。所以一直以来喝的安心宁神的药,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顾先生因为痛失爱妻,再加上内伤不愈,这么久以来,若非有阿筝悉心呵护着,他未必能有如今的光景,这里没人比阿筝更有发言权,既然她已经决定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在这,将顾先生便做这个样子的人并非是你我,你整日沉这一张脸,人家姑娘瞧见了也不会开心的。”乔瑾瑜把被顾重弄乱的棋子重新分了色,安慰着一旁沉默许久的高義。 高義目光动了动,手握成拳,不轻不重的砸在了窗沿边,发出一声闷响。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高義心中的感觉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与顾筝一起之后,他时常会觉得两个人就这样呆在一起也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可是偏偏她心中有牵挂,有过去,有不能触碰的雷池,时间长了,这好像也变成了他的雷池,那些无法介入的过去,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更有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他一直没有告诉顾筝的是他有多希望自己在她尚且天真烂漫的年纪遇上她,可若不是她遭逢了那些事情,也未必有之后两个人的见面。 人生总是这般矛盾,充满让人无奈取舍。 “如今吴国兵不安定,吴军也并非是强军,只怕对阵陈国,甜头只是短暂的。待到吴国君主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会有他求我们的时候。”高義神色冷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凡无奇的事情一般。乔瑾瑜盯着自己的腿看了一会儿,忽而一笑:“你这话说的,仿佛是要报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高義目光深沉,也跟着一笑:“谁说不是呢。” 乔瑾瑜微微一怔:“你……” 两人正说着,周砍忽然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寨主!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顾先生那边……” 周砍的话还没说完,高義已经健步冲出去,人还没走到顾筝那边,就已经看到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一个个想上去却又不敢。见到高義过来,他们仿佛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让开一条道,也让高義顺利的看到了发病的顾重。 “走开!你们都走开!”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子,是顾筝时常带在身上的那一把,双目猩红,仇视着看每一个人。顾卿抱着阿福,胡措护着她们,顾筝站在她们前面,好几次想上前,可是都被顾重的刀子口给逼了回来。顾筝的心思全都在顾重身上,退着退着,不小心被放在地上的水桶绊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倒下去,高義立马三两步冲而来,将她一把搂住。求书网www.qiushu.Cc 顾筝顾不上他,又想上去夺刀子。可是身子还没冲上去,就被一阵大力给带了回来。高義直接把顾筝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沉声道:“给我在这里站好!” 顾筝来不及与他多说,之间高義直直的走向了顾重,根本不带一丝犹豫。 “小心啊!”顾筝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顾重果然面露凶相的举着刀子要刺高義。可是高義气势可怕,眼看着走到了顾重面前,刀子刺了下来,他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直接握住了那刀子,顾筝一惊:“高義!” 高義并没有那么傻自己用身子接刀子,只是为了不让刀刃再伤到顾重,他紧紧握着刀刃,另一只手狠狠地劈向顾重的手腕,顾重吃痛,不得已放开。眼看着危机已经解除,顾筝立马上前握住高義的手。果不其然,手掌中已经有了一道血痕,她望向胡措:“止血!阿措!” 胡措也是慌了神,这会儿赶紧过来带着高義去止血。高義伸手挡开胡措,对顾筝笑笑:“没有大碍。”目光错开顾筝望向她身后跌坐在地上的顾重:“先看看你父亲。” 也许是高義过于果断的行为震撼到顾筝,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顾重,这会儿被高義提醒了,她才晃过神来,转身去看顾重。 顾重现在正在发病,按照以往的观察来看。这一生对他刺激最大的,是韩殷死的场面。而那时候他们周围都是乱兵和刺客,顾重不能凭一己之力护住妻女,也是他这一生最痛恨自己的地方。这个时候,他的记忆大概是回到了当时被追杀的场面,对周围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敌意,仿佛每一个人都是仇人。 “之前也这样发病!?”胡措在为高義包扎,高義蹙起眉头询问。 胡措叹了一口气:“不一定,有时候是伤别人,有时候是伤自己。总之……难消停……” 高義顿时明白了。 他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晚上,他与顾筝在峡谷中说话的场景。那时候她玩笑似的说出那些话,常人听来总觉得像是编故事,可是如今他看的清楚,这并不是什么编故事…… 顾重不是第一次发病,顾卿已经带着小石头去熬药。而顾筝直接用了绳子捆住他,并且告诫身边的人,不要给他松绑,只要他闹腾的累了,精辟历经了就会睡过去,他发病之后睡一觉,醒了立刻喝药,就会平复下来。把顾重这边处理完了之后,顾筝急匆匆的赶到了高義这边。 胡措已经为高義包扎的差不多了,高義手里的也只是皮肉伤,止住血就没有大碍。所以顾筝过来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了。她看了高義一眼,走到他身边蹲下:“还疼吗?” 高義则是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胡措,胡措撇撇嘴,一副十分明白事理的样子退了出去。高義等到胡措推出去之后,单手把顾筝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坐在床边,她坐在他怀里。顾筝着急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逞英雄?若是我父亲会功夫,若是他手里拿着的是大刀而不是匕首,你是不是也要这么硬生生的接下来!?你不是说神龙寨对你重要吗?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顾筝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高義一愣,立马又是亲又是哄。可是女人啊,多奇怪啊,从前明明是个坚强又能干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也喜欢这样掉眼泪了呢!? 顾筝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抹了一把眼泪,镇定下来。高義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将她搂得更紧:“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么!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娇弱!?叫刀子划个小口子也在娘子面前哼哼么!?” 顾筝一愣,有些诧异的看他。可是高義并不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什么不对的,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了?” 顾筝吸吸鼻子:“我父亲有疯病,母亲也已经离世,你与我相同,成亲的时候,是不是当真只能天地为证了!?” 成亲两个字,让高義极其的惊喜,他眼眸一亮:“你答应了!?” 顾筝直直的看着他,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你为我计划假死避开柳邵,结果受了重伤的时候,我就不再像从前那样害怕了。之前我说的那些若是你一定要走出去,我便不能陪伴都是混账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可是在这之前,你也要好好的爱惜自己,我可不想给一个缺胳膊少腿的男人做夫人!” 高義只觉得心中无限的愉悦,对着她粉嫩的脸颊便是狠狠一亲:“老子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姑娘!” 顾筝笑笑,没说走也没说留下来做什么。 现在高義虽然能动弹,但是还需要静养,他问了问顾重现在的反应,顾筝已经驾轻就熟:“没事,他只要闹完了,闹得没力气了就会睡觉,现在你就算是强行去接触他,也只会增加无谓的伤害。等他睡醒了喝了药自然就好了。” 高義已经躺在床上,他把她拉到身边躺下,伸手圈住:“以前也是这样?他一发病就捆起来!?” 顾筝窝在高義的怀里,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压低了声音:“以前……也会不忍心。可是哪有那么多功夫给你不忍心呢?还要攒钱买药,还要照顾大姐。到了后来才找到这么个法子,虽然粗暴简单,却也有效果。不让他伤到别人,也不会伤到自己。” 高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许在这条漫漫长路上,她已经安慰了自己太多次,鼓励了自己太多次。在他不曾出现的那些日子里,她都是这样坚强着走过来的,所以现在,任何的安慰对她来说,大概都无关痛痒吧。 高義微微收紧臂膀:“别担心,我跟你保证,他接下来的日子,必然衣食无忧。要什么珍贵药材我都弄来,必然让他享福终老!” 顾筝轻笑一声,“嗯”了一下。 刚才这么闹腾了一下,高義也受了轻伤,两个人这样抱在一起,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军营之外已经备好了马车。柳邵将柴思音送上马车,又给她准备了许多东西:“若是不够了,路上再添置吧。” 柴思音温顺的应了他,但是两人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柳邵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送多久,等到柴思音走了之后,他才转身进了营帐。 林翔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好,斗胆问道:“将军,柴姑娘应当没有什么恶意,毕竟当时……” 柳邵的脸色更沉了,林翔一怔,不敢再往下说。 那天在林子里发现的绿衣人,后来在领路的时候跑了,这原本没什么,将军都说不必管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之后他却忽然要彻查那个绿衣人。结果…… 虽然不敢完全肯定,但是这探子的的确确有可能是柴家的人…… 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崇州的方向走。这一次回来,柳邵没有派人保护她,沿途都是她家的人护送。谁料马车刚刚没走多远,就忽然拐了个道,吧嗒吧嗒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 顾筝一觉醒过来,天都黑了。身边的高義还在熟睡,一边的桌子上已经点了灯,还有留的饭菜。想必刚才已经过了饭点。顾筝拍拍脑袋——这午睡当真是可怕,随随便便就能睡到晚上。 她一动,高義也醒了,两个睡饱了的人格外的精神。 高義坐起来,人也有些难得的迷糊。他醒了醒神,又揉了揉额角:“饿了吗?” 顾筝却是穿好鞋子准备往住处走:“还不饿,我回去看看我爹。” 高義点点头,人却是直接起身:“我陪你。” 顾筝也不阻拦,和他一起往住处走。 他们这一觉睡得,没人敢打扰,因着神龙寨的都睡得着,顾筝回来的时候,顾卿和胡措都已经睡下了,看来应该是已经给顾重喝了药,他也好了。 顾筝像往常一样去顾重的房间,可是人到了房门口,步子猛地一滞。 高義险些撞上她:“怎么了!?” 顾筝整个人都有些愣,好像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样:“我、我爹不在屋里……” ------------ 54.第 54 章 顾重忽然不见了,顾筝自然是十分的着急,可是里里外外的找了这么多地方,根本不见人影。[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顾筝开始着急了,可是偏偏又不好弄出什么大动静免得惊扰了顾卿她们。高義很清楚顾筝遇到顾重的事情就会心乱如麻,完全失去冷静和理智,免不得安慰她:“没事,神龙寨这么大,兴许他去了别的地方,你到处找找!别担心!” 顾筝怎么可能不担心!?他白日里才发过病,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睡一觉醒过来,的确能让他平复下来,可是世事都没有绝对。顾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慌乱乱的。她指尖都开始发凉,有些不淡定的抓住高義的手:“对,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外面找!” 高義稳住她:“我和你一起!” 两人从房间里面出来,顾筝迈开步子就要往前冲,高義追上来拦住她:“你不要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这样,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几个人来,你也不想弄得你姐姐他们大晚上跟着着急是不是!?” 顾筝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听进去,她讷讷的站在原地,指尖的凉意早已经侵染了整只手。高義握了握她的手,不敢再耽误,转身去找人过来。 顾筝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不由得抬起头望向四周。 天色已经暗了,神龙寨里面除了晚上守夜的关卡,其他地方并没有留灯的习惯…… 关卡!? 对,从最上面的神龙寨依次往下,哪怕都是在一个大范围内,但是每一个寨子都有自己的关卡。顾重年纪已经大了,又是这样一个看不清楚路的晚上。他往下面走的可能性很小。就算真的往下走,也应该有守夜人察觉…… 可是现在他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往山上走的!? 顾筝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一片漆黑的方向——之前高義让他们迁移,一路上顾重都是认认真真走过的,如果是往山上走路的话,他一定是认得路的!顾筝觉得心里仿佛有一个漆黑的大洞,深不见底,好像那个黑色的洞里随时会冲出什么怪物一般,让她总是惴惴不安…… 那一刻,她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直直的就朝着之前他们往后山退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高義之前给他们在后山找的那个位置十分的清幽,顾筝清楚地记得当天他们搬过去之后,顾重对那个地方竟然十分的喜欢,还搬了个小石头坐在门口,一会儿要给母亲写信,一会儿又痴痴地等着什么。如今这个时候,与母亲的忌日越发的临近,再加上顾重白日里犯病,种种的巧合重叠在一起,变成了顾筝心中无限扩大的恐惧和不安。 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立刻找到他! 周围很安静,安静的她好像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下方的寨子里传来了人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而格外的清晰,顾筝回头看了一眼,竟然还有火把。可是她已经走远了,这时候去叫高義,不但会惊扰到已经熟睡的顾卿,说不定还会惊吓到来到这里的顾重。顾筝不想冒这个险。高義没看到她往下走,自然会知道她过来的,顾筝想了想,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山里的夜景并不美,甚至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难。顾筝,慢慢地计算路程,人也摸到了神龙寨后面的关卡。因为神龙寨背后就是一个陡峭山崖,相当于后面有一个天然保护,而要下山的路只有一条,高義安排的那个小木屋,后面就十分靠近悬崖,唯有侧面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山下以及各个寨子的入口。这还是高義之前和她下山带她走的那一条。而这条路因为隐蔽性强,也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这条路线和地点,都是隐藏在山间,由山间林木做天然屏障的。可是一旦让人发现,说不定会是一个大患。 “唔……” 夜色之中,有一个痛苦的声音传了过来。而这个声音在进入顾筝的耳朵里的那一刻,让她浑身都是一僵……这个声音是……顾重!? “爹!?爹?”顾筝的一颗心都到了喉咙口,她三步并作两步冲着那个声音凑过去,感知着那越来越近的痛苦声。 “爹!”顾筝心里一沉,将躺在地上的顾重托了起来,可是还没等她再有动作。一把寒刀静悄悄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想要活命,就是想点闭嘴!” 顾筝背后一凉,这才发觉他们的周围竟然已经埋伏了好几个黑衣人。接下来的事情根本由不得顾筝来选择,之间那几个黑衣人三两下上来,将她与顾重分别捆住,又有一个人用一块布堵在她的鼻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顾筝觉得脑子一麻,整个人都没有意识了…… …… 夜凉如水,顾筝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有人叫她。 那个人喊她:“阿涵?阿涵!?” 顾筝转醒过来,眼前的人也渐渐清晰起来。面前的女人目光柔软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孩子一般。她的笑容还是与顾筝记忆中一样从容美好,仿佛有再大的事情,只要看到她的笑,就能变得格外的心安。 “母亲……”顾筝的眼泪倏地就下来了。她飞快的坐起,一把拉住面前的人:“你……这是梦吗?” 韩殷笑着点点她的鼻子:“混丫头,还没睡醒么。”她看了看一旁,只见三个丫鬟捧着托盘站在那里,衣裳鞋子都已经备好。一副等着她起床的样子。 “昨日被你爹爹罚了,还没消气么!?”韩殷浅笑着,让人把她的衣裳递了过来,亲自为她抖开:“这可是你父亲请了城中最好的师父为你做的衣裳,你藏在书房里面的图纸是不是这么画的?看看哪里有不好,稍后让人给你改一改。” 顾筝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漂亮的粉裙,又看看周围的摆设:“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韩殷点点她的脑袋:“你还是醒醒罢。” 顾筝是真的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梦。如果这是梦,是不是太美好了,也太真实了!? 韩殷将那件衣裳收了起来,转而让人从衣柜里拿来了另一件。顾筝看着那件被收起来的裙子:“为什么不穿那个!?” 韩殷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小傻瓜,煞有其事的摸摸她的头:“你是用腿罚跪还是用脑子?怎么奇奇怪怪的。那是你自己要在及笄之礼时候穿的衣裳,你当真现在就要穿!?” 顾筝忽然就想起来了。 是了。从前她偏爱粉裙,因为粉裙上绣的是母亲最喜欢的桃花,也是她最喜欢的。可是城中绣娘做出来的款式她总是觉得哪里差了点,最后直接自己设计了一款。因着想要给母亲一个惊喜,就藏在了书房里,却不料被父亲给翻了出来,他不动声色的直接将她的设计变作了成品。恰逢她因为二皇子的事情被父亲罚了,跪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几乎下不来床。 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什么权利纷争,更不懂得什么明哲保身。看着夏侯勤可怜,总觉得作为朋友为他送药并不是什么坏事。她伶牙俐齿,搬出朋友道义同窗之谊,倒把父亲辩的哑口无言。就在她以为自己胜了的时候,就这样被父亲强制镇压了。原本她打算七日之内都不要和父亲说话了,可是在一看到那裙子的时候,一颗少女心顿时就融化了。气呼呼得收了裙子,在母亲怀里腻歪,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没错。 “你啊,初生牛犊,怎懂得外面的险恶。你父亲不是要你做无情无义之人,也不是要你真的见死不救,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顾家在圣上眼中越受重视,那么顾家对二皇子的照顾,极有可能变成一种倾向,这种倾向也许并不会给二皇子带来福音,反而会让他遇到更多想都想不到的意外和危险。你只顾着一时冲动做出这些事情,若是你父亲不制止你,让你再这么无所顾忌的‘帮人’,待到二皇子与他母妃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有你后悔的时候!” 有些事情,在父亲这里只有严厉的责罚,只有到了母亲这里,才会被耐心的抽丝剥茧,让她在天真的年纪里渐渐地懂事。 “你父亲若真的不疼爱你,何必在心疼你跪了一个晚上之后,又拿着裙子来哄你开心!” 那时候,她赌气趴在床上不肯起来,哼哼道:“父亲所有的温柔耐心都用在母亲身上了,他哪有那样的耐心对待涵儿!只晓得搬家规,母亲你怎么就瞧上父亲了!” “瞧上你父亲,让你很丢人么!?”一个沉沉的声音传了进来,她一惊,嗖的一下把脑袋钻进被窝里。 …… “阿涵!?阿涵!”韩殷猛地拧了她的脸,顾筝这才惊醒过来:“娘……” 韩殷笑看着她:“怎么傻呼呼的,快些梳洗,赏花的时候到了。” 顾筝的鼻子忽然就酸楚起来,如果这是梦,她真的不想醒过来。见到顾筝红了眼睛,韩殷极其意外,她的女儿并不是一个好哭包,怎的这一次就变得这样娇气了!? 见顾筝是真的要掉眼泪了,韩殷也无措了:“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受了风寒今天不舒服!?” 没等顾筝开口,闺房门口俨然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手里端着一只白玉小碗,缓步走了进来。韩殷见到他,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说哭就哭起来了,叫人好气又好笑。” 男人俊美一蹙,将药碗递给了韩殷,韩殷顺势起身,将位置让给他。 “别哭了,是父亲错了,不该罚你那么重。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要说……” 顾筝都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父亲了。他再也不是痴痴呆呆的样子,也不会一会儿阿涵一会儿阿筝的乱喊。顾筝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那股子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她一把将两人抱住,宛若一个受了委屈的幼童一般放声哭起来。 “你们不要走……不要离开阿涵……阿涵再也不会犯任何错误,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一定懂事的孝顺你们。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我们都无病无痛的在一起就好……” 顾筝此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一个劲儿的将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也是她心中最真切的想法。 之后的那些日子里,她不住的回望过去,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走运的过头,无忧无虑的过头了,所以才会在这五年里受尽所有的苦楚。可是如果……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她宁愿让过去的自己少一些福气,只要父母健在,他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就算没有那些虚名殊荣又有什么关系!? 顾筝是真的哭了出来,以至于冷水泼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没能第一时间醒过来,反倒是蜷缩起身子…… 漆黑的夜色里,一辆马车停在一个破庙外的大路上。一个黑衣人站在马车边,低声对里面的人说道:“姑娘,人已经醒过来了。” 因为夜里太安静,周围也根本没有什么别的人,所以顾筝的哭声好像都变得清晰起来,断断续续的从破庙传了出来。柴思音冷笑一声,道:“心事多的人,果然是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着么。” 黑衣人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主子发话。 马车里的柴思音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的说道:“不用再过问我了,按照之前吩咐你们的做。” 黑衣人拱手一拜:“是!” “给我闭嘴!”破庙中的黑衣人一脚踹在了顾筝的小腹上。顾筝痛的蜷缩的越发厉害,可是人倒是渐渐地转醒了。她的脸上还有泪痕,看着只有一盏灯笼的阴暗破庙,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一些迷糊。 外面的黑衣人进来了,似乎是他们中的头头,进来之后,其他黑衣人都站在了他的身后。 顾筝目光巡视了一番,落在了同样倒在一边顾重身上。 顾重有疯病,醒来之后只怕也是迷迷糊糊,顾筝隐约闻到了血腥味,看着并没有被捆绑的顾重,一种可怕的预感升上心头。 “顾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黑衣人直接报了她的名号,顾筝心头一凉,梦魇中的情绪顿时一扫而光,顾不得脸上的泪痕,她暗中挣扎了一下,可是手上捆绑的紧,挣脱不开。眼前有五个黑衣人,和她说话的这个应当是头头。 顾筝飞快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淡定的回应:“你们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竟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渗人:“都说崇州顾氏的千金冰雪聪明,却没想到竟然也会问出这么愚笨的问题。顾姑娘,今日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姑娘照做了,我们可以保证你父亲安然无恙,如何!?” 顾筝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这个黑衣人说话声音低沉,声音有点奇怪。 “我父亲是不是受伤了!?”顾筝岔开话题。 那黑衣人瞅了一眼地上的顾重,冷笑一声:“哦,对,是我们忘记告诉顾姑娘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股姑娘既然知道,就更要抓紧时间,不要和我们耍心思浪费时间了。” “你们想怎样!?”顾筝的目光从几个黑衣人身上扫过,冷冷道。 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对身边的人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立马从袖口里掏出一只小药瓶和一把匕首,走到了顾筝面前。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姑娘自毁容貌与嗓音,再断了双手手筋,姑娘就可以和令尊离开。”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道:“姑娘可以放心,毁容貌和毁嗓音,姑娘您自己动手,断手筋这种粗活儿,就让我们几个兄弟上,姑娘放心,我的兄弟都是这方面的好手,保证为姑娘干脆利落的断筋,还能保姑娘活命。怎么样,姑娘是从还是不从?” 顾筝看着面前的匕首和小药瓶,神情冷漠:“毁我嗓音,使我口不能言,是不是怕我会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毁我容貌,使我貌丑如鬼,是不是怕什么人见到我活着,会有什么反应?毁我双手,莫非是担心他日我会用这双手亲自来报仇!?”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道:“顾姑娘,我们可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被糊弄的人。姑娘现在明显是在拖延时间,不知道姑娘以为,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救你!?我劝姑娘最好不要刷什么花招,毕竟姑娘你的这些花招子,可都是在拿你父亲做赌注。”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响应黑衣人的话,躺在地上的顾重忽然动了动,仿佛是也要醒了。为首的黑衣人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走到了顾重的身边,伸脚就在顾重身上猛的一踹! “唔……”好不容易转醒的顾重因为要躲开那一脚,谁料方向没找准,竟直接被踹了头,顿时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痛苦起来。顾筝面色一惊,猛地望向面前的黑衣人,大声道:“你再动试试看!” 黑衣人冷笑:“到了现在还想威胁我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打!”这个打,自然是指的冲着顾重打! 那黑衣人领命,转身就开始对顾重行刑。顾筝顿时激动起来:“住手!住手!” 黑衣人最后一脚,不知道踹在了顾重哪里,顾重发出了一声闷哼,整个人歪倒了下去,似是昏死。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顾姑娘,我已经说过了,你现在耽误的,可是你父亲的命。我们并不想取你的性命。你现在抓紧时间,还能活命,更能救你的父亲。若是再耽误时间,只怕你会后悔莫及!” 顾筝的一颗心都凉了下来。 她死死咬住嘴唇,并没有犹豫多久:“好。劳烦解开我的手。” 黑衣人没有立刻动作,顾筝却笑了:“我一个弱质女流,总不至于是你们的对手。我看你们的主子大抵十分的恨我,所以就算是折磨我,也要我自己亲自对自己动手。可你们绑着我,我怎么动手呢!” 那黑衣人了然:“也罢,你耍不出什么花招的。” 他身边的人过来给顾筝松了绑,还厉声催促:“快些!” 顾筝看着窝在地上的父亲。一瞬间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很多的人。可是那些走马观花的人影略过脑海之后,定格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他总是热血狠厉,心中有一个大大的愿景。可也有缠人的时候。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是个五大三粗的人,却偏偏也有细腻之处。片刻之前,他还神色匆忙的去找人寻她的父亲,可转眼间,她已经面临这样的危机选择。顾筝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匕首。这把匕首是她的,应当也是这些黑衣人从她身上搜到的。 锋利的刃泛着渗人的寒光。顾筝从一只手握刀变成两只手,缓缓的将刀尖抵向自己的脸。 就在刀尖已经挨着脸的时候,顾筝猛地闭上眼,手上也蓄足了力道,直直的往自己的脸上使力! “阿涵!”一个沙哑的声音划破安静的破庙。顾筝没有来及刺破自己的脸,手上的匕首就已经被一个力道夺了过去!她近乎诧异的看着地上的顾重猛地爬起来,夺走了她的匕首,身法利落的转而刺进了一个离他们最近的黑衣人身体里! 那黑衣人根本猝不及防,顾重是忽然暴起,动作非常的快。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体里已经全部没入的匕首,缓缓地倒下了。 “爹!”顾筝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飞快的将顾重扯住,可是回过头,他们根本避无可避! “老不死的!给我往死里打!”为首的黑衣人暴怒了,身后的人上前来直接将顾重拖了过去,摔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顾重浑身都是剧痛,却死死的保住一个人的脚对着顾筝大喊:“阿涵!阿涵快跑!” “爹——”顾筝近乎撕心裂肺,也是在这一刻,她仿佛是爆发了一般,嘶吼一声冲上去,将三个黑衣人直接撞开,动作飞快的搀扶起顾重。被撞开的黑衣人怒了,大概是因为得了主子的密令不可伤及性命,他直接抄起边上的一根废木头,恨恨地朝着顾筝挥去! 砰地一声,顾筝只觉得面前一黑。顾重死死的抱住了她,为她挡住了那一棍子,而那一棍子打在了他的头上…… ------------ 55.第 55 章 这一棍子没有打在顾筝身上,可是却像是把顾筝的魂魄打散了一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有温热的液体从顾重的发间流出,沾染到了顾筝的额头。顾筝颤抖着一双手回抱住父亲,好像忽然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阿涵……快跑……”顾重快要失去意识,口中仍旧这样喃喃的念着…… 顾筝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在这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五年前在十里坟的场景…… 流放的队伍莫名的遇上了杀手和乱兵,一阵厮杀。病重的母亲让他们离开,自己则是永远的留在了那里。顾重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可是那时候,他抱着韩殷,仍是崩溃的对顾筝大喊:“走!我叫你走啊!” 其实,他们一早就应该死在十里坟才对…… 偷生了五年,是上天的恩赐。如今,上天大抵是要收回了吧…… 顾筝失去了挣扎的想法。她死死的抱着父亲,闭上眼睛。 那样毁了自己,大概也和死了没两样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筝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忽然听到了天上传来的一阵鹰啼声,锐利刺耳,仿佛正朝着这边俯冲。 外面有马儿受惊的声音,破庙之中的几个黑衣人见状,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一阵动乱之声后,是马车飞奔而去的声音,还有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与马蹄声…… “阿筝!”率先冲进破庙的高義借着破庙中昏暗的灯光,一眼就看到了顾筝和顾重。 紧跟着进来的是周砍和刀哥:“老大,他们跑了!飞鹰已经去追了。” 高義哪里顾得上这些,双眼腥红:“救人!” 周砍和刀哥立马上前去将顾重接过来,可是顾筝却死死的抱着他,目光凶狠的伸脚就往刀哥和周砍的身上踹,好像不认识他们似的:“滚开!滚开!” “老大……”周砍和刀哥又不能还手,无奈望向高義。 两人似乎都受了伤,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高義冷着脸上前,一把拉起顾筝,周砍和刀哥顺势将顾重带了过去,还没等顾筝挣扎,高義已经一个手刀砍在了她的后颈。顾筝眼前一黑,倒在了高義的怀里…… …… 一个晚上,注定是无法安生。 顾筝猛地睁开眼坐起,可是身上传来的剧痛又让她险些摔了回去。还好顾卿眼尖,一把扶住她。顾筝的脑子迅速的回神,对今晚遇到的事情更是十分的清楚,她拉住顾卿的手:“爹呢?” 顾卿道:“乔先生和阿措已经在给爹治伤了,你不要担心,你身上也有瘀伤啊……阿筝……” 顾筝已经直接下床,可她腿软,没站稳就摔在了地上,转眼又挣扎着站起来。阿福看着她,不由得哭了起来,顾卿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去拦她…… 顾筝心里很害怕,害怕那个想法成真。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见到高義,顾筝抓住他的胳膊:“怎么样!?我爹怎么样了?他现在还好吗?伤的重不重!?” 高義神色淡定的看着她,甚至扯了一个笑容出来:“急什么,我现在不是来带你去见他么……” 顾筝仔仔细细的看着高義的神色,险些有着站不稳。可是她不愿意把自己心里可怕的猜想说出来,一言不发的任由高義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顾重的屋子…… 乔瑾瑜并没有想象中的紧急施救,顾筝进来的时候,他和胡措都站在一边。房间里没有别人,好像是特意为她腾出来的。顾筝看了他们一眼,从高義怀中挣扎出来,直接往床边去。 顾重的头上包了纱布,面无血色,眼睛也闭着。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有人来了,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难得的,那双眸子里竟然有了神采。有了让顾筝熟悉的感觉。 顾筝的唇瓣有些颤抖,沉默好久,方才轻轻喊了一声“父亲”,那小心翼翼的声音,仿佛是怕惊到了他似的。 顾重看着顾筝,伸手去摸摸她的头。顾筝为了省他的力气,将头凑过去接住他的手:“身上还疼吗?哪里不舒服吗?一定要告诉我,我给您找大夫好不好?” 顾重的两鬓仿佛越发的斑白,唯有那一双清明的眸子,透着心疼的目光。他干裂的嘴唇扯了一个浅浅的笑:“吾儿,受累了。” 顾筝浑身一震,直接从床边滑下,转而跪在床边。胡措想要去搀扶,高義却伸手拦住了他,冲胡措无声的摇摇头…… 顾筝努力的吞咽,努力的压抑着泪水,甚至挤出一个笑容,她轻轻握住顾重的手:“父亲说什么呢?子女照顾父母是天经地义的,父亲你醒过来了就好,我去给你熬药,你身上疼吧?喝了药就不疼了!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顾重拉住了。 顾筝转身的动作有些大,眼泪不自主的滴了一滴,她飞快的抹掉,又笑着回过身来:“也是,我真是糊涂,都忘了父亲不喜苦药,那……你想不想吃什么蜜饯做辅食?阿涵现在什么都会做,阿涵做给你吃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顾重看着顾筝的神情十分的宁和:“阿涵……已经这么能干了啊……”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了一眼顾筝身后的高義。原本拉着顾筝的手忽然松开了,笑得吃力,声音也沙哑:“好啊。你去罢,爹爹等你……” 顾筝的手有些发抖,可是她立刻紧握成拳:“好,您等我,我马上就回来!我回来之前,您千万不要睡着……” 顾重点点头。这个点头,像是安了顾筝的心。她飞快抹了一把眼睛,起身往外面走。 她的步子又快又乱,险些撞到门框。待到顾筝出去之后,顾重望向了高義,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可是高義已经会意,将其他人全都潜了出去。胡措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乔瑾瑜制止了。 时间既然不多,自然要捡重要的说。 顾筝觉得自己是魔障了,从这里去厨房找五娘,熬药做吃的,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外面的冷风吹了一阵子,顾筝好像清醒了,她猛地转过身就要往回走,却撞上了站在不远处的顾卿和阿福。 阿福红着眼睛看着顾筝,伸手想要她抱抱:“阿筝……” 顾筝第一次没有理会两人,直直的往回路冲过去。谁料她刚刚冲到门口,就被从里面出来的高義撞到了!高義伸手扶住她,声音低沉:“小心……” 顾筝看他一眼,继续往里面走。 高義用力拉住她,飞快道:“阿筝,冷静些。” 顾筝愣了一瞬,低低的:“……哦。” 高義放开了她,这一次顾筝没有横冲直撞。她甚至为自己理了理衣裳,这才慢慢走进去。 顾筝进来的时候,顾重已经坐起来了。他靠着床边,坐的很是端正。见到顾筝回来,他甚至笑了笑:“这么快就做好了!?” 顾筝慢慢走了过来,跪在顾重面前:“已、已经下锅了,等着也是等着,就回来看看您。” 顾重舒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乏累,顾筝正想让他休息,他却再次开口:“醒过来之后,许多事情涌进脑子里,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心疼的看着顾筝,习惯性的摸摸她的头:“让阿涵这么辛苦,父亲很是内疚。父亲没用,并没能护住你们……好在,有人比父亲更能护着你,即便是你母亲知道,必然也会安心的……” 顾筝握住顾重的手:“父亲见过他了?” 顾重点点头:“是个靠得住的人。” 顾筝抿着唇,艰难的笑了出来:“父亲喜欢就好,阿涵真担心父亲会不喜欢他。” 顾重可是仿佛哪里痛,眉头微蹙,硬生生的忍了回去,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我顾原弘的闺女这么轻易的就被他骗走了……” 顾筝破涕为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一个劲儿的傻笑。 顾重已经随着那一棍子而死,坐在面前的,是顾惜涵的父亲,顾原弘。顾原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哑声道:“阿涵,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有什么遗憾?” 顾筝摇头。 顾重舒了一口气:“你母亲……她一直想要为你主持一场及笄之礼。我还记得在那之前,她十分上心的为你准备。可惜的是,没能让你像别人家的闺女一样,就先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没关系。”顾筝努力的笑着:“就算没有及笄之礼,阿涵一样好好的长大了,阿涵现在懂事了,这些不过是虚礼,只要父亲与母亲从不因有阿涵这样的女儿而失望就好……” 顾重眼眶微红:“傻孩子……我们怎么会失望……”他仿佛有些坐不住了,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扶住了床边的雕花栏,方才能好好说话:“阿涵,一个女儿家,一生有两件最贴己的盛事,一个就是及笄之礼,另一个,是成亲之礼。你母亲未能达成心愿为你主持,已经是一个遗憾,现如今,你都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自然不应该再蹉跎……”顾原弘的目光望向站在顾筝身后的高義身上:“你过来……” 高義大步过来,与顾筝一起跪在顾原弘面前。 顾原弘颤抖着手将自己身上的双鱼佩解了下来递到高義面前,高義立刻伸手接住。 “姑娘家成亲,要笑啊。”顾原弘摸摸顾筝的脸:“错过了及笄之礼,成亲的大礼,怎么也该为你主持……” 顾筝看了看身边的高義,高義也看着她,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露出笑容:“我们现在就在父亲面前拜堂,好不好?” 顾筝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笑着点头。 顾原弘露出了舒心的笑,在高義的授意下,外面的人都进来了。胡措,顾卿,阿福,还有很多很多人…… 顾卿拉着阿福站在一边,顾筝看到她们,伸手将她们一并拉了过来。 顾原弘看到顾卿的时候,并没有意外和陌生。相处了五年,身边有什么人,他都是知道的。顾卿什么也没说,拉着阿福跪了下来。胡措红着眼眶,也跟着跪了下来。三人向顾原弘磕了九个头,这才起身。顾原弘轻咳两声:“你们也辛苦了。” 顾卿摇摇头,胡措没说话。阿福看看自己的母亲,看看顾筝,又看看顾原弘,弱弱道:“外祖父。” 顾原弘无力的笑了笑,似乎已经用了极大地气力。 顾筝与高義齐齐的跪在了顾原弘的面前,高義紧紧地握着顾筝的手,两人的手心,躺着一块双鱼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顾原弘看着面前的女儿,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他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粉嫩的小娃娃出声的景象……啼哭不断,稳婆惊喜道:“恭喜大公子,千金声音洪亮,他日一定是人中之凤。”场面转换,又回到了简单的小房子,隐隐约约的,顾原弘看到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几步之外。 她依旧那么年轻,那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有让人安心的舒服。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场景。他比她大七岁,那年冬天,他原本是要瞒着父亲偷偷溜出去与伯父狩猎,可是一开门,却见到一个女婴躺在门口,身边什么都没有,唯有一块牌子挂在脖子上。最后,父亲用那块牌子上的字,为她命名——韩殷。 殷娘,你来了…… 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了,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护她一生。 别担心,他已经向我承诺,若是他日后食言,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他…… 一连三天都在下雨。 从最初的倾盆而下到狂风骤雨,仿佛是老天都在宣泄着什么样的情绪。 整个神龙寨都变成一片雪白,顾筝的住处,长明灯已经连着燃了三天。大大的奠字让每个人都有些不忍心去看。诺大的棺木之中,顾原弘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棺木放在两条板凳上,前面摆着火盆。 顾筝跪在火盆前,三天来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顾卿与胡措张罗着顾原弘的后事,谁都没有去打扰。至于顾筝,也有高義时时刻刻的照顾着。高義准时送饭,一口一口的喂她,顾筝并没有自暴自弃的不吃不喝,可是她吃的喝的每一口,都显得那么的机械,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而高義呢?唯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多了几分柔情,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承载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飞鹰已经回来了,追查的结果,高義只是私底下询问了。之后,半个字都没有在顾筝面前提起过。 第三天的晚上,高義照旧来给顾筝送饭。顾筝一袭白衣,却不是跪在地上了。她站在棺木边,看着棺木中躺着的人,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阿筝。”高義轻声唤她,将食物一样一样取了出来,用筷子夹了菜,裹着一小口饭送到她嘴边。这一次,顾筝并没有动,她木目不转睛的看着棺木中的人。高義神色一动,靠近了些,柔声道:“父亲的后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样置放着终究不是……” “高義。”顾筝忽然开口,声音十分的沙哑。她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棺木:“我已经想好该如何安置父亲。” 高義不明白,但是并不逆她的意思:“好。”将饭菜重新递过去:“先吃饭,好不好?” 顾筝含了一口饭菜,却并没有嚼,高義一脸关切的看着她:“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缓缓闭上眼睛,伸手抱住他。 高義手中有碗筷,不好抱她,可是也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顾筝仿佛是抱着一块最后的浮木,若是没有这块浮木,她可能根本站不住。 高義想知道顾筝打算怎么处理,这样他才好趁早准备。可是当他问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忧心。 他把顾筝拉到一边,在自己的腿上坐好,一口一口的给她喂饭。等到顾筝全都吃完了,他才低声问道:“阿筝,你知不知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顾筝看他一眼,重重的点头。 高義沉默片刻,将碗筷放到一边,伸手抱住她:“好,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顾筝多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你不反对?” 高義轻笑:“这么一点小要求,有什么好反对的。你都不害怕,难道我作为你的丈夫,比你还退缩!?” 顾筝三天以来第一次红了眼睛,她靠在高義的怀里,低声呢喃:“先前我梦到他们了……” 他们是谁,高義想也不用想就知道。 顾筝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我是不是很没用……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到了最后……我还是没能保护他们……都是因为我……” 高義收紧双臂,只觉得心痛如绞:“没有,阿筝。每个人能力有限,很多事情也无法预估……你不要想那么多……” 顾筝没有再说话,灵堂之中,只有她压抑细碎的哭声…… …… 顾卿牵着阿福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了,胡措也低落的坐在一边。 无论有没有亲缘,一同生活了五年,谁也没办法接受谁忽然离开。 胡措握着拳头,一次一次的砸在木头上,顾卿看在眼里,终究还是拦住他:“阿措……” 胡措双眼通红,声音低沉:“卿儿,我、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连老头都救不回来……阿筝救过我一条命……可是我却没办法救她的父亲……” 顾卿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牵着阿福离开…… 顾重并不是她的父亲,顾筝也并不是她的亲姐妹。可是相处五年,顾筝倾心照顾她与阿福,她又怎么会毫无感觉? “娘……外公……是不是真的死了。”阿福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卿舒了一口气,蹲下来对着阿福笑笑:“阿福,你要记住,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护和照顾姨母。如果没有姨母照顾我们,我们可能没办法活到现在,你明白吗?” 阿福抹了一把眼泪,露出了几分坚定:“阿福会的!阿福一定好好照顾娘,好好保护姨母!” 顾卿摸摸他的头,将他抱在怀中…… …… 顾原弘的后事,顾筝已经决定,高義更是顺从她的想法。 长长的队伍从神龙寨一直延伸而下,棺木被马车拖着走在路上,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对待。顾筝换了一身粉色的裙衫,可是脸色的苍白始终让她显得有些无神。高義骑马,让她坐在身前,顾卿则是与他们坐在马车里面一路相随。连阿笙和李晋阳也过来了。短短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个,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 十里坟是吴国流放重犯的必经之路,通往边境。所有的重犯流放到此,其实也是生不如死,余生之中,都要在这里做苦力,修筑边防赎罪,多少无辜入罪的朝臣,只有万分之一的幸运能在苦痛中获释。正因为一路流放到此,看到的前方是更加可怕的深渊,所以更多人的性命,都了解在这距离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的十里坟。年复一年,脚下的土地已经不知道沉入了多少的白骨。 队伍一路抵达到一块立着石碑的位置,终于停了下来。 顾筝坐在那里没动,其他人开始搭架子,不稍片刻,一个火架已经布置好。众人开始将顾原弘的尸体放在了火架上,静候一旁。 高義将顾筝抱下马,周砍将火把递了过来。 高義看了顾筝一眼,顾筝十分淡定的接过了那火把。 当日,母亲韩殷死在这里,顾筝非常清楚那中间哪些是杀手,杀手又是冲着谁来得。所以被逼无奈,她只能带着父亲和顾卿逃离,而后又返回,在一片渗人的尸骨中找到母亲,又靠拢了其他的尸体,一把火将所有的尸体全都烧了…… 烧了,就不知道谁是谁了…… 母亲的骨灰随风散落,留在了正片十里坟。 顾筝手持火把站在火架前,迟迟没有丢出火把。 高義陪在她身边,单手搂着她。 就在这时候,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轰隆隆一阵,似是一个军队。 神龙寨的动向一直都被吴军观察着,现在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这般大张旗鼓,柳邵没有理由不知道。因为忽然出现一支军队,寨中兄弟纷纷亮出武器要做一个对阵之势。 高義沉声道:“都让开。” 众兄弟相互对视一眼,纷纷让开一条道。 柳邵在看到火架边的人的时候,已经愣住了。饶是之前有过猜测,饶是已经有过探寻,可是真正看到这个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竟还是哑口无言,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顾筝并没有看柳邵一眼,她缓缓闭上眼,将火把丢了出去…… 已经浇过油的火架立刻烧了起来,熊熊的大火将顾原弘吞噬。隔着火焰,柳邵仿佛看到了那个女人抬起头来望向他,明明离得远,可是那股强烈的恨意似乎已经透过火焰,直直的投向他…… 柳邵强行稳住自己,下马的时候竟有些踉跄。 火已经烧得很大。高義为了护着顾筝,将她带离了火架边。柳邵近乎失魂的走了过去,终于将那张脸看的真真切切…… “阿涵。”他喊她的名字。 她望向他,眼中非但没有刚才他感觉到的那股子恨意,反而还露出一个笑容来,但是这个笑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笑。 “柳将军,久仰大名。” ------------ 56.第 56 章 有时候,你也是怵怕一次重逢,这个重逢就越是无可避免,待到终于重逢的那一日,你方才明白,之前所有的怵怕和担心,到了这一刻都变得飘渺无边,根本没有任何的价值和必要。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顾筝与柳邵打了招呼,果断的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面前的大火。柳邵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顾筝看,迈步直接朝她走过来。 然还没触碰到她,就已经被另一个人隔开。 柳邵愤恨的望向高義:“高寨主,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还请高寨主不要插手!” 高義却是十分的自然:“柳将军,横竖我也不是第一次插手,也不差这一次了。” 话说的明白了,柳邵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高義也渐渐收了笑容,唯一没有变的,是阻拦他的力道。 “柳将军,今日死者为大。难道柳将军希望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吗?”高義压低了声音。柳邵目光一动,下意识的望向那火堆边上的人。可是顾筝一眼也没往这边看,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般。柳邵又看了看那火堆,里面的人已经看不到面容,可是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去世的是……” 高義已然抢先道:“人已经去了,何必再提起惹人伤悲?柳将军,高義不过是一届莽夫,但有些话也不得不说。柳将军是什么样的为人,我并不在乎,可是既然大家都说柳将军用兵如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不是……也应该擦亮眼睛看一看身边的人到底长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呢?” 高義的一番话说的扑朔迷离,让原本就已经心乱如麻的柳邵越发的迷茫:“你……” 高已经放开了他,重新走到了顾筝身边,然这一次,他是以一个守护者的姿态站在顾筝的身边,仿佛有他站在那里,任何人都休想轻易的靠近。 柳邵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然而此刻面对着熊熊大火,还有那一对站在一起的人,他终究还是止了步子,定定的站在原地。稍微冷静一些就不难想到,现在等着他的还有很多的事情。亟待解决的更是头疼…… 可是想起高義说的那番话,柳邵最终还是蹙起了眉头…… 大火一直烧,似乎已经烧了很久很久。直到那活生生的躯体被烧成灰。 高義轻轻握住顾筝的手,耐心问道:“想好了!?” 顾筝笑笑,并不做犹豫:“这里虽然冤魂聚集,却也是个自由的地方,母亲的骨灰散落在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她与父亲生前无法圆满,至少死后也应该在这个地方团聚。” 高義听着,缓缓地松开了手。顾原弘,曾经崇州顾家仅剩的一位公子,就这样随着一阵风飘散在边关的不毛之地,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再无拘束,只愿找到那个已经记挂了许久的人…… 柳邵离开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至少在顾筝他们回程的路上,柳邵没有再出现过。顾筝对这些似乎也并不在意,她操持了许多事情,人也已经乏了。顾原弘的离开,似乎带走了她不少的精力。现在她只想窝在高義的怀里,好好的睡上一觉。 经过与陈军一战,寨子里早就重建的差不多,放眼望去,根本再看不到什么战后的痕迹。顾筝回来就直接睡了,并没有去高義那里,而是回来住在自己这边。她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没能顾忌到胡措和顾卿,两人倒是不累,或者说根本睡不着,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看着月亮,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阿福在顾卿的怀里睡着了,顾卿把他抱了进去,回来的时候见到胡措正在喝酒。她走到胡措边上坐下,拿走他的酒:“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越喝越愁。” 胡措笑笑:“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想的格外的多,还总是想起以前犯浑的时候。那时候阿筝要顾着老头,要跟我爹学药理,可我……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顾卿也笑了。如果说胡措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她就是什么都做不了。光是养自己的身子就养了许久,紧接着是照顾阿福。初为人母,又没有夫君在侧,无论如何都有一份说不清楚的酸楚,可是阿筝都明白,她都看在眼里。顾卿知道她一定是明白些什么,可是她就是不说。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保护他们。 “阿措,如今阿筝向那个柳将军表露了自己,你说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们……会不会……” 胡措不说话了。 自从老头死了之后,顾筝就变了。她从前是十分害怕的,更是不愿意被那些吴军发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阿筝好像完全不在乎,即便是被发现,也从容不迫。胡措不担心他们即将会面对什么,他更担心的是,阿筝会不会想要做什么……比如,给老头报仇…… …… 柳邵回到军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像林翔询问前往崇州的马车到哪里了。林翔表示柴姑娘那边已经报了信,心也的确是从驿站寄过来的,按照他们的脚程来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柳邵皱着眉头思考片刻,起身就准备往夏侯勤那边去。 谁料刚走两步不到,临忻王夏侯庭就过来了。 “柳将军这么着急,是要去找谁!?” 柳邵抿了抿唇,道:“末将听闻樊阳王近几日身体不适,恰逢交战进入休战期,陈军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末将想是不是应该送樊阳王回一趟崇州。” 夏侯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这个兄弟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与柳将军都十分的清楚,若柳将军真的是为了将我这个兄长送回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可若是柳将军还有什么别的心思,还是趁早打住的好!” 柳邵漠然的看了夏侯庭一眼,夏侯庭依旧是那副表情,柳邵勾唇一笑:“末将自会铭记在心。” 好在夏侯庭并没有就此多做纠缠。只是在柳邵离开之后,派人跟了上去。 如果还在从前,柳邵并不是没办法跟夏侯庭周旋,可是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现在有些不在状态,又或者说是心忧旁骛。阿涵果然没有死……不仅仅是她,就连顾先生都活到了现在…… 对于顾家,柳邵是有愧的。可是他还没能向顾老先生赔罪,见到的竟然就是他的尸体…… 高義的那番话,到底是指向谁!? 一阵沉思之后,柳邵到了夏侯勤这边,他给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自然会去收拾夏侯庭的眼线。柳邵在奴婢的引领下,一路去到了夏侯勤这里。难得的是夏侯勤今天并没有喝醉。可是即便没有喝酒,也并不代表她看到柳邵的时候会有什么好脸色。 “不知柳将军今日来找本王,又有何贵干?” 柳邵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话,夏侯勤并没有这个耐心跟他浪费时间,见他不说话,起身就往外面走。可是还没走出多远,柳邵的声音就传来了:“我见到她了。” 一个她字,让夏侯勤的步子猛地一顿!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了柳邵一眼:“你、你说什么!?” 柳邵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夏侯勤,你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弥补你五年前犯下的错,为了让心中的内疚清减一些。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你想说的那些话,那个人根本没有听到,因为她还活着。你要怎么办……” 夏侯勤如遭雷击,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还活着…… 还活着…… 阿涵,她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你在哪里见到她了!你说!你说啊!”夏侯勤猛地上前抓住柳邵的衣领,柳邵竟也不反抗,只是冷笑着看他:“夏侯勤,现在并不是你来质问我的时候,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为了看你发疯的……” 夏侯勤的手骤然一送,整个人都有些呆愣:“你……你什么意思?” 柳邵的目光沉了几分:“与其悼念已经无法回来的死人,不如实实在在的为活人做些什么……” …… 顾筝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头,正翻看一本册子的高義。 两人虽然没有正式的成亲仪式,也没有什么官府文件拟文盖章,来为两人的关系做一个证实。可是这并不妨碍两人相处间的亲密。高義并没有因为顾筝醒来而有什么反应,反倒是继续专注认真的翻手里的册子。顾筝难得见他这样,扒拉着他的胳膊坐起身来,下巴自然而然的搁在了他的肩头,顺势望向了他手中的书,不由得轻笑起来。 原本还以为他这个架势是在看什么武林秘籍,谁知道是在翻她从前收集来的一些小册子。这些小册子并非什么大家所著,更多时候是见闻录。都是一些游客寻山问水之后写出的,虽然文笔显拙,但那实实在在的趣闻和新鲜的事情都十分吸引人,瑕不掩瑜,久而久之,她看的越来越多,收集的越来越多。可是顾筝忽然想起来,当日他们急匆匆的离开,根本没来得及整理屋里的东西,就连她曾经收集的那些书籍,也落了不少在以前的那个屋子里。 现在高義手里的,赫然就是那屋子里的书。 “你……从哪里弄来的!?” 高義知道她醒了,笑着将书放在一边,转过身抱她:“你孤零零嫁给我,好像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五娘说女儿家总是有些东西贴身的。我想着你从先是住在山下的县城,那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你的东西,既然要落居再次,自然住得舒服。原本以为你能有多少女儿家的东西,谁料……”他轻笑着看自己刚才看过的那本子:“就算是读书,也没见你读什么女儿家该读的书,这些杂七杂八的本子你倒是视若珍宝的收集了一屋子……还真叫人意外啊……” 顾筝听他的感慨,只觉得好笑,好像能将顾原弘离去的阴霾的都扫的淡薄。她拿起那册子,心中也感慨起来:“没想到这些东西都还在,我原本以为是没有了的……” 高義笑笑:“你当初走的急,东西都没收拾,官府又不能确定你们的下落,邻居也没有这个闲情管你们的家的事情,最终做的像是你们只是远行。屋里的东西都好好的,就是这些书最抢眼。”他捏着她的下巴:“不过一些地方我读起来也生涩难懂,你有空了陪我一起看看。” 顾筝的笑容忽然凝滞了。高義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再想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心中不免懊悔——顾筝既然要一心养家,又怎么会有闲情看书买书!?她的确好学,却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好学。如果还要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只怕……依旧是与顾原弘有关。 没等高義问出口,顾筝已经拿起那本书,淡淡道:“高義,你知不知道,我母亲是被顾家收养的孩子。我父亲虽然饱读诗书,温和有礼,小的时候却得过一次重病。母亲见我父亲终日只能留在房间中习字,便到处搜罗一些奇闻异事,记载一个小本子上,一有空便去给他讲故事。我父亲身困一方小天地,可是无论是心中还是眼中,早已经遨游万里。大概也是那个时候,他对母亲便不一样了吧……之后他得了疯病,有时候十分的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平复他,无奈之下,忽然想起了这些事情,便开始给他讲故事……我也搜罗了很多……讲了很多……” 顾筝不说话了,眼睛红红的。 高義暗自懊悔,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只能去抚慰。他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摸摸她的脸:“我知你心中难过,可是父亲如今与母亲一样,不再痛苦,不再难受。你应当为他们开心才对……” 顾筝没有反应,沉默一阵后,她忽然问道:“你说,那一日是飞鹰的鹰带着你们找到了我们,而后你们应当有追查那个绑架我们的人……现在,可有头绪!?” ------------ 57.第 57 章 顾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高義明显的一愣。[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顾筝的神情倒是自然,直直的看着高義,见他不回答,还低低的“嗯”了一声。高義看了顾筝一眼,手臂收紧,越发的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阿筝。” 顾筝靠在他的怀里,还没彻底清醒的惺忪姿态让高義心中一阵松软,原本抱着她的手臂又不自觉得温柔了几分。高義看着怀中的人,淡淡道:“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你什么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你答应我。” 顾筝没说话,似乎是在等着高義发话。高義沉思片刻,沉声道:“这一次的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一定会为你……为父亲报这个仇。” 顾筝抬起头看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高義却暗自有些紧张。可是顾筝并没有直勾勾的盯着他,亦或是怀疑什么,她只是看了他一眼,旋即垂下眼去:“我现在已经在柳邵面前暴露了身份,就算我百般狡辩,也未必会让他就此放手,因为我的冲动,要让你在原本的麻烦上处理更加麻烦的事情,你没有怪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活在世上,人人都想要将身上的担子减轻,越少越好,你倒好,深怕自己身上的担子少了一个似的。” 她语气轻松,似是打趣,好像过了那三天之后,她也从阴霾之中走了出来,不再因为顾原弘的事情意志消沉。高義笑笑:“随你怎么想。答应我就行。” 顾筝垂眸:“高義,现在父亲离开了,大姐与胡措与我与我并无亲缘的事情你也是知晓的,以前我总是把身份曝光看成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可是现在……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姐姐不会被我连累,阿措也是……我并不害怕。” 高義沉默着想了想,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不怕就不怕吧。既然连这些顾虑也没有了,那以后就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顾筝回抱住他:“好啊,跟着你好好过日子……” 高義再次看了看怀中温顺的不像话的女人,眼神中有一闪而逝的担忧…… …… 在神龙寨与陈军交战之后,临忻王夏侯庭早已经将消息传到了皇城。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而一直以来被陈军所压迫的吴国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一场胜利,自然是龙颜大悦,所以崇州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关于神龙寨招安一事,皇上认为可以洽谈。只要神龙寨协助抗敌,可由神龙寨寨主携寨众编军入伍,自成一军!而统领这些军人的,自然就是高義了。 这个消息传过来之后,夏侯庭已然明白接下来该怎么走,事实上,但凡明白一些的人,都该知道皇帝的意思了——虽然说是高義领军自成一军,但是也属于直接被皇帝所管辖的,这样算下来,相当于扩充了军队人数的同时,也扩大了由皇权直接掌握的军权。 夏侯庭当即找到了柳邵,希望柳邵能够出面,让两边有一个正式的见面,也为接下来抗敌的事情做一个好的准备。 柳邵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多么的强烈反应。相反的,他十分平静的对夏侯庭做出了一个回应——有关于这件事情,一定会尽早的安排,至于要如何与神龙寨那边洽谈,柳邵更是大方的交给了夏侯庭来做这件事情。 夏侯庭没料到柳邵对这件事情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情一样。这让他不免去思考一下到底柳邵的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下人告诉他樊阳王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 夏侯庭有些诧异。夏侯勤之所以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许别人未必知道,但是他很清楚。当年的顾家上下本来就应该已经满门抄斩,可是如果不是柳邵从中作梗,根本不会有止之后的事情,不过就算是有也没有关系,毕竟到了最后,他们也难逃一死。夏侯勤这几年未必过得十分的逍遥。大概到了现在,他终于有些忍受不住,才来到了这里。 其实说起来,几位皇子之中,他帮皇兄做事,夏侯勤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甩手王爷。这样的兄弟们对于皇帝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的威胁。所以就算是夏侯勤如今有什么难以抒怀的地方,跑到这里来发疯,皇帝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的想起来找我了?”夏侯庭命人上了茶,坐在客厅里头揉着额角与夏侯勤说话。 夏侯勤来到这里的很多事情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现在倒是显得淡定无所事事,见到夏侯庭,他又变做了从前懒散的样子,嘻嘻哈哈:“二哥你逍遥自在,自然不知道一国之中有多少的事情需要操心。” 夏侯勤的神色正经了几分,思考之后,忽然说道:“三弟,我知道这一次我来边关,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现在我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细细回想去看,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像话。难得兄弟们不嫌弃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还能保我衣食无忧。” 夏侯庭听着他的话,终于还是苦笑了几下。 “二哥,皇上想要收回一些自己本应该握在手里的东西,自然就需要慢慢的部署。若是二哥愿意助一把力,自然是好的,可二哥习惯了这样的悠闲生活,我们终究是兄弟,总不能连兄弟的衣食都保不住。” 夏侯庭这一张感情牌打得很是柔和。 夏侯勤听到这话,微微挑眉。夏侯庭的话中有话,他却并不傻。 安静的厅堂里面,忽然传来了夏侯勤的一声叹息:“三弟,你说的不错,现在国家正式处于多事之秋,内忧外患,从前我活的迷糊,可是来到这里之后,祭拜了一下故人,又看了看如今的民情。方才知道这世间还有太多的百姓神域水深火热中,我一个人能力有限,不知道有什么能为三弟做的,三弟但说无妨。” 夏侯庭听到这话,目光一亮,心中顿生一计:“二哥,此话当真。” 夏侯勤点头:“当然!” 夏侯庭一击掌:“二哥,我这里的那个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二哥来帮忙。” 夏侯勤挑眉:“什么事情?” 夏侯勤很少插手朝中的一些事情,但是现在有些事情,他却是最适合的一个。 “如今圣上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够代替圣上出面,与神龙寨那一头的人做一个交涉。但是神龙寨中是一群没有规矩的山野匪徒,二哥常年来四处游历,早已经不被那些规矩束缚,三弟以为,与这些人交涉,二哥应当会比我这个弟弟做的更好,二哥也说圣上多年来带你不薄,现在若是二哥能尽一份力,皇兄知道了,必然十分的欣慰。 夏侯勤并没有立刻答应,反倒是露出了十分迷茫的表情:“三弟,神龙寨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我从前怎么没听说过这神龙寨有这么厉害!?再说,他们既然是山匪,为何这些年也没有听说过这里有过什么大的抢劫案件!?” 这的确是个问题,夏侯庭都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问题,其实夏侯勤并不是第一个提起的人。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到了这个时候,有关于不知山的一些传说就变得十分的重要了。 “说不准这山中真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宝藏,可以让他们衣食无忧。他们现在没办法坐吃山空,能挣个功勋,我想他们应该是十分乐意的。如果二哥觉得没问题,这件事情就要麻烦二哥了!” 夏侯勤思忖片刻,缓缓点头:“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我。” 待到夏侯勤走后,夏侯庭身边的心腹十分的不解:“王爷,为何要将这件事情交给樊阳王做!?他向来不学无术,若是将这件事情搞砸了,王爷作为此次一行的掌控之人,圣上怪罪到王爷身上岂不是弄巧成拙么!?” 夏侯庭摇摇头:“这件事情,柳邵答应的太快,按理来说,柳家不会放任其他的势力撅起。所以现在,柳邵一定有什么招数在等着,若是此刻我欣然接受这批队伍,只怕他从中作梗,反而引起更大的乱子……等到查清楚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的时候,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心腹豁然开朗:“王爷高明!” …… 山寨之中,顾筝的礼仪课程从未停下过。只是交了最基本的礼仪之后,她竟然方向一拐,直接开始在每一次安排的课时上玩起了一些古怪的玩意儿。她倒是不隐瞒,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这些都是崇州贵族中常见的游戏。大家心中分明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好好学习一些宫中的礼仪,可是野惯了的人,哪里会想学那么多枯燥的东西! 是以,大家全都心照不宣的开始认真玩耍,几盘赌局,几声闹腾。原本正经的课堂忽然就变得鸡飞狗跳。 周砍虽然对顾筝给出的那些玩意儿很感兴趣,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心腹,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老大,顾……啊不对,夫人不是为了咱们能更好的适应城外的生活,所以交给咱们礼仪么。怎么……怎么就玩起来了……” 高義坐在桌前按着字帖习字,想也不想就答:“随她……” 周砍撇撇嘴……随她随她……你对谁都没这么宠爱过! ------------ 58.第 58 章 从前顾筝很少与寨众们接触,所以对大家并不了解,大家也同样不了解她。[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除了未来寨主夫人这个头衔,顾筝几乎是活在大家想象里面的。然而,真正的接触之后,大家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顾筝的教学并不死板,在最初几天强调了基本的坐姿站姿,以及一些基本的交往理解之后,她画风一转,开始教一些射戏之类的游戏,不仅如此,崇州城中的贵族子弟平时玩什么,有什么爱好趣事,她全都清清楚楚。不仅如此,如今吴国对阵陈国,她竟然连一些陈国的礼仪都懂,更不要说那些十分不为人知的地方习俗。 有时候顾筝说的多了,口干了,直接把自己赞的一些书拿出来分给他们,让他们自己会去看明白。看似轻松,第二天居然还要考试,这让一个个可怜的汉子们忽然觉得,精神上的重任简直比凭实力生理上的重任还要更加可怕更加累人!他们宁愿去练靶子打庄子,也比在这里受折磨好啊!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是寨主根本不管顾姑娘,一副只要姑娘开心了他们怎么样都行的架势,简直……不能忍! 高義这几天都在韬光养晦,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操练,相反的,他开始在房间中练字。一个字连好久,不是从那些字帖上按照练字的进度来,而是从自己喜欢的字里挑几个出来单独的练。 按照书法造诣来说,应该是乔瑾瑜更加厉害,但是高義却偏偏选了顾筝来教自己。顾筝一脸无奈,高義倒是自然:“先前你与我说过,会教我的。”他说的诚恳,仿佛真的是一个亟待学习的学生。顾筝实实在在是没有认真学过:“可是我并不擅长……” “擅长到什么程度就教什么程度。” 顾筝没办法,只好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前学的那些握笔姿势和老师讲的要点,原封不动的告诉他,最后还是只能让他自己来领悟。 高義比顾筝想象的还要认真,一张纸一张纸,满满当当的都是她的……名字。 原本顾筝还能在一边看着他练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指点一二,可是到了最后,他越发的直白,一个一个字,明明是在勾勒那些没有生命的文字,但看着自己的名字摆在上面,他的眼神又格外的炽热,顾筝总是能联想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久而久之,高義练字的时候,她都没有留在一边陪着。qiushu.cc [天火大道] 吴军那边会有动静,神龙寨这边一早就有消息,连日来的休养生息,等的就是他们上门的这一刻,所以当夏侯勤带人来的时候,神龙寨从容接待,反倒叫夏侯勤十分的意外。 地方自然还是在长生寨,高義出门赶过去的时候,看到顾筝站在门口望着山下的方向,她穿着浅绿色的裙子,与背后的山脉十分的映衬,叫人看着便舒服。夏侯勤的人正在等待,高義犹豫片刻,还是转了道儿来到顾筝这边。 “在看什么?” 他顺手楼主她的腰,低声温柔的问道。 顾筝勾唇笑笑:“没有,随便在这里站一站,吹吹风。总是躲在屋里也不好吧。” 高義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自然是长生寨的方向。他想了想,道:“今天那位樊阳王带人过来,想必事情马上就会更进一步了。现在陈国虽然有暂时的停驻,可是保不准什么时候会继续开战,所以你……” “既然是正式联合,你们必然要去见一见皇帝,得一个正式的军号,这样的话,才算是出师有名。我才夏侯勤今天来找你们,就是为了来说这件事情。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又何必去多问别人的意见呢!这可是你的寨子,你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就行。” 顾筝仿佛已经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高義抿了闵唇,他要说的她已经全都说了,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又会面对什么,她心里必然也是清楚的。夏侯勤那边还在等着,高義不好耽误太久,直接过去了。顾筝看着高義的背影,转身回到房间。 平日里,阿福都十分的活泼,可是今日却显得怏怏的。顾卿有些着急,找了胡措来帮忙看诊,胡措诊治了一下,确定是伤风,这才让顾卿安心下来,胡措把阿福看完了,又冲向顾卿:“之前你说,想要将自己的记忆也治一治,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之前顾卿的确有这样的打断,但是自那之后,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无论是交战之乱还是父亲离世,都让顾卿不得不将这件事情先放下来。可是现在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再加上顾筝如今能做的这些事情…… 胡措和顾卿无一不清楚顾筝的打算。 如果现在顾卿能够恢复记忆,会不会对以后的生活有些帮助,也让顾筝减少些负担呢!? 我一直很想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可是阿筝并不与我说。阿措,我也不清楚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路是你自己走的。无论什么时候你和阿筝都是姐妹,卿儿,你自己选吧……” …… 高義来到长生寨,夏侯勤果然已经等候多时,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夏侯勤并非死板的等在那里。他为人及其健谈,就像是之前在县城中相遇时候的样子,谈笑风生,十分的自在,仿佛他今天过来只是唠嗑玩耍一般。见到高義进来,夏侯勤收起了自己戏谑的模样,挑眉望向走进来的男人:“高寨主。” 高義也与夏侯勤见了礼。夏侯勤心中一咯噔——这山中的悍匪,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粗鲁,相反的,他们居然十分聊得来,这也真是叫人惊喜,不过,他今天过来,绝对不是为了这所谓的惊喜。 和大家所猜测的一样,夏侯勤的确是为了两军的融合和共同对敌而来,圣上对神龙寨的作战十分的看好,毕竟他们从小就是在山上跑,这可比在平地里的军营中训练来得力度更大,加上高義接手之后,更是从来没有中断过,所以现在神龙寨的军力,绝对不会比柳家军的军力来得差。 夏侯勤专门挑重点说,毕竟心照不宣的事情,没必要虚与委蛇太久,神龙寨本来就有归顺的意思,很多东西就变的十分的台面,不需要浪费时间。 而在这些重点里面,夏侯勤格外的强调了一遍:“高寨主,圣上对你们做出了保证,一旦神龙寨的军队成为圣上直接管辖的军队,自成一军,会有你们的封号,同时也由高寨主来管理,这可是无上的殊荣,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高義大有一些宠辱不惊的模样,对于夏侯勤的每一句话都是人真的思考之后,方才给出一个答复:“樊阳王的话,我已经全部明白了,只是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郑重其事的为我众兄弟革除从前的山匪身份,还是要等到战争之后再细算!?” 那当然是立刻给他们一个名头!不然的话,国家用一群山匪来打仗,传出去还不得给敌军笑话死!不过福兮祸兮,山匪的身份虽然不好听,但是稍加润色,那就是给君王长脸面的好东西,所以接下来的一步,夏侯勤是希望高義能趁着两军休战之际,尽快赶往崇州城,接受皇帝的册封,而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征! “下山!?” 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但是高義并没有最初时候的欣喜和激动。 夏侯勤说到这里,竟朝着两边看了看:“本王以为,对高寨主有什么样的顾虑还是十分清楚地,如果高寨主不介意,是否可以介意步说话?” 高義神色淡然:“这里都是我的兄弟,信得过。” 夏侯勤竟道:“可本王对自己的人不是很放心。高寨主,借一步说话吧。” 夏侯勤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身后的手下纷纷低下头的尴尬场面。高義看了看他,终于还是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夏侯勤爽快的跟着出去。 两个人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夏侯勤先发制人:“高寨主,有个问题,还要请教一下寨主。” 高義负着手,神情中带上了对夏侯勤的审视。 夏侯勤不卑不亢,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我知道寨主的这个寨子里现在藏着什么人,可是我也要提醒寨主一句,这寨子中的人到底能不能留,若是让旁人发现了,又会有怎样的下场,绝不是寨主能够一力承担的。” 高義的神色冷冽了一些:“我不知道樊阳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侯勤苦笑一下,轻叹:“寨主以为我在开玩笑么!?若是寨主知道五年前,皇上处死顾家的决心有多么的坚定,现在就绝对不会拿那个人的命来开玩笑。” 高義静静地看了夏侯勤一会儿,忽而一笑:“我有些不懂了,樊阳王到底在说的谁!?” 夏侯勤脸色一沉:“高義,你一定要这么自视过高吗!?你还要再害阿涵死一次吗!?”他因为太激动,双手直接抓住了高義的领口。 还没等高義动手,一个柔柔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夫君,这位就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么!?” 夏侯勤浑身一僵,方才还能愤怒的叫出名字,现在,却连看也不敢看…… ------------ 59.第 59 章 顾筝是特地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的,她挽起发髻,略施粉黛。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褪去了淡粉色的少女气息,却在一片青绿色中显得优雅恬静,举手投足之间,有让人无法蔑视的尊贵之气。 高義在看到顾筝的那一刻,的确有些诧异,可是他心中并不是不清楚顾筝要做什么,所以在最初的惊诧之后,他反倒淡定下来。信步走过去将顾筝搂住,低声道:“怎么出来了,这几日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顾筝笑得清浅:“听说是来了贵客,怎么能避而不见呢!?若是因此觉得夫君诚意不够,那倒是阿筝的不是了。” 阿、阿筝? 夏侯勤猛地转过身望向顾筝,那张脸明明就是阿涵的脸,可是她叫自己什么!?阿筝!? 大概是因为顾筝表现的十分的淡定,所以也让夏侯勤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失礼。他立马理了理自己的衣冠,带着满心的狐疑,对高義问道:“高寨主,不知道这位是……” 高義搂着顾筝走近几步:“樊阳王,这位就是高某的妻子,唤作顾筝。”望向顾筝:“阿筝,还不向王爷行礼?” 顾筝浅浅一笑,身子已经福了下来:“民妇给王爷请安……” “快别!”夏侯勤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伸手去扶,然而他的手根本还没碰到顾筝,人就已经被高義不动声色的隔开,顾筝竟然也配合的极好,完全没有让夏侯勤感到尴尬,但是个中的感觉,夏侯勤自然是知道的。 顾筝对夏侯勤表现的十分尊敬:“听闻樊阳王来,民妇也没什么准备,不如今日樊阳王就留在这里用饭,正经事总也商量不完,边吃边说吧。” 高義其实没有准备让夏侯勤留饭。但是顾筝这么说了,他便随着她,甚至还附和了几句:“樊阳王若是不嫌弃,高某自当好好作陪。” 柳邵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夏侯勤心中渐渐明了起来——是啊,他们现在是真的有很多正经事要商量。 晚饭是顾筝吩咐去准备的,虽然山上的食材不多,但是现在的神龙寨早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五娘临时带着人下山去买,接下来的事情都是顾筝来准备,顾筝今日……不对,应当是从高義与她拜堂之后,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压寨夫人,所以夫人有命,大家都不敢懈怠,杀鸡的杀鸡,烤鸭的烤鸭,忙的不亦乐乎。顾筝则是用五娘买回来的食材,亲自下厨做糕点。 一道道的菜摆上桌子,夏侯勤在心绪混乱中,一下子就失去了最先的气度,好几次的协商都让高義讨了好处去。[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最后,终于商量到了最重要的问题——现在和陈军对阵迫在眉睫,神龙寨的力量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是让一群山匪出站是绝对不好的,皇上现在不可以离开崇州,所以需要高義带着人亲自回到崇州,接受皇上的亲封,名正言顺,大大方方的出征! “皇上的意思自然是越快越好,可是高寨主……在此之前,本王可不可以说一些题外话?” 高義这一次十分的开门见山:“恕高某直言,樊阳王要说的,该不会是高某的妻子……顾氏吧!?” 夏侯勤有些怒意:“高義,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在跟我装什么!?如果我要对阿涵不利!我早已经将她的消息报给了皇上,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难道这样还不能证明本王没有恶意吗!?究竟要怎么样你们才能相信本王是想要帮阿涵的!?” 高義没有说话,倒是顾筝进来了,她看着夏侯勤这架势,不由得一笑:“怎么吵起来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宴席上的饭菜已经摆的差不多了。顾筝是来请他们入席的。高義和颜悦色的对夏侯勤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王爷原来就是客,何必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呢!?王爷,请吧。” 顾筝进来之后,夏侯勤忽然就不像之前样大吼了,仿佛在他心底,是没有资格在顾筝面前这样大吼的。顾筝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反而更像一个普通的妇人一般,只因为客人远道而来,所以好生招待。 这一顿饭注定吃的毫无胃口。夏侯勤一直紧紧地盯着顾筝看,好几次都欲言又止,高義看在眼里,露出了几分不悦的神色,顾筝如何察觉不出这个男人的情绪!?她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高義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顾筝一眼,女人眼中的戏谑仿佛刺激了他,他也不动声色将手落在她的腿上,警告的捏了一下。 顾筝忍着没有叫出来,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夏侯勤如坐针毡,不住的打量着顾筝的神色,顾筝与高義申请交流完毕,终于望向夏侯勤:“王爷迟迟不动快,莫非是山野之中的粗茶淡饭不和王爷口味!?再大的事情,也要吃饱了再说,不是吗?” 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亲自打开了一只小碗:“对了,这是我自己蒸的小碗糕,粗鄙之物,只能是一点心意,王爷若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夏侯勤看着那小碗糕,神色间竟十分的动容…… 他的唇瓣颤抖了一下,终于不再去看顾筝,反倒是认真的看着那小碗糕。顾筝也给高義送了一个:“尝尝!?” 高義从来不知道顾筝竟然也会下厨,为此十分的意外:“你做的!?” 顾筝笑笑:“难道是买的!?” 高義轻轻尝了一口,软糯香甜,却并不腻味。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夏侯勤,却发现夏侯勤直直的盯着那小碗糕,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高義不作言语,专心的吃自己的糕点。 夏侯勤原本是有很话要说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小碗糕的缘故,接下来的时间,大家竟然真的在认真吃饭。顾筝这段时间都没什么胃口,高義让五娘那边变着花样的给她做食物,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亲自下厨,高義自然是能喂多少喂多少。顾筝一开始吃的多,后来就吃不下了,皱起眉头看着还在给她布菜的高義,无奈又好笑:“我快要吃成个球了。” 她的声音压得低,并没有故意在夏侯勤面前说起的意思,可是那一刻,夏侯勤竟然挺清楚了,他不由得再次望向顾筝,然而此刻的顾筝眼里只有满满的食物和身边的男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顾筝看过来一眼,又带着嗔意瞪了高義一眼。高義这才笑笑,仿佛是对夏侯勤解释一般:“内子前些日子有些不舒服,身上的肉一斤一斤的掉,今天她胃口不错,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夏侯勤的眼神里露出了非常疑惑的神色,这种疑惑让他最终没有说什么,低下头去吃饭。 至于到底什么时候启程去崇州,饭吃完了都没有定下来。 五娘她们已经开始过来收拾碗筷,高義一直陪着夏侯勤,顾筝却要离开了。 夏侯勤大概是忍得久了,忽然道:“高寨主,不知能不能与寨主夫人借一步说话。” 顾筝离开的步子一顿,回头看过来。高義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看了顾筝一眼,他还是将决定权交给了顾筝:“阿筝……” 顾筝微微垂眸,复又抬眼,那双眸子里没有一点紧张和不安,相反的,那眼神太过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不安。 “既然樊阳王有话对民妇说,民妇自然是洗耳恭听。” 夏侯勤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两人漫步走了出来,在一处空地上停下。周围还有晾晒着的衣裳,湿润的泥土混着清香,远处还有下面寨子吃完饭吆喝的声音。顾筝端端立在夏侯勤面前:“樊阳王有什么要说的,现在便说吧。” 夏侯勤抿了抿嘴唇,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坚定:“阿涵,我们都知道你还活着了,我知道,柳邵也知道!” 顾筝没有说话。 夏侯勤有些忍不住了:“我明白……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跑的远远地!?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顾筝依旧不言,仿佛是在静静地听着夏侯勤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完毕。 夏侯勤知道她在听,他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面,她竟然成了神龙寨的压寨夫人,这样的身份隔阂,他并没有很多的机会与她倾诉衷肠,所以现在,他务必要将所有的话说完。 “我知道你恨我,你也恨柳邵。可是阿涵,现在的局势对你并不好!纵然你心中有再多的恨,难道这些恨比你的命还重要吗!?你好不容易活下来,难道为的就是再送死一次吗!?还有高義……高義!他现在是神龙寨的寨主,更是皇上想要重用的人,你现在跟着他,难道你觉得凭借着皇上对神龙寨的重视,可以保住你的命吗!?你太天真了!你难道忘记顾家被打上了什么样的名头吗!?高義保不住你,到了最后,你甚至会因为你们曾经的罪名,让高義被皇上拿住短处,借题发挥!你真是……真是太糊涂了!” 顾筝这才目光微动,朱唇轻启,仿佛是要说什么。夏侯勤一股脑的将情绪发泄出来,也稳定了些:“阿涵……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离开!你……走的远远地!下半生必然无忧!”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顾筝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可是这个笑意,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带着深深的嘲笑和讽刺。夏侯勤一怔,没能说话了。 顾筝是在这个时候发话的:“我听了半天,总算是挺清楚樊阳王在说什么了,原来是樊阳王有一位朋友和我长得十分像!?我看樊阳王大概是认错了,我并不是什么阿涵,我姓顾,单名一个筝字。” 夏侯勤并不想和她拖泥带水:“到了现在,你在我面前还在否认什么!?难道你觉得凭借你这几句可笑的话,大家就会相信了吗!?” 顾筝微微挑眉:“樊阳王这么着急干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卖出步子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夏侯勤。夏侯勤咽咽口水,有些慌乱。 两人的距离十分的近,顾筝几乎与他靠在一块,只是错开一步,停在他的身侧,看着他身后的方向,眼中尽是冷笑:“王爷所熟知的那个阿涵,多年前也曾愚昧的相信过一个不该相信的人。他曾经承诺会保她一家平安。可是到了最后,她们全家都没保住。他曾许诺过会送他们离开,但终究无法避免在路上的一次刺杀。从来就不是有心就一定能做好一件事情。顾家的人,都死了。阿涵……也死了。无论是王爷,还是王爷身后的那个人,都应当清清楚楚的明白。” 夏侯勤忽然觉得十分的无力,他的神色几乎带上了绝望:“顾惜涵,你还是恨对不对!?如果你一定要一个人来祭祀顾家人,不如让本王来!?” 他苦笑着:“原本我与母妃的命,早在很多年前就该没有了……我忘恩负义,对你们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情,你一定是恨我的……你恨我在关键的时刻竟然站在了另一边对付你们……让你们一家陷入绝境。过去的多年,都是我赚回来的,现在我活够本了,你杀了我……只要让你解气,你杀!” 顾筝认真的看着夏侯勤,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东西。她面色平和,唯有笑容叫人胆战心惊,她又凑近了几分,吐气如兰:“可是……最该死的……并不是你啊……” ------------ 60.第 60 章 高義在房间中练字,没过多久,周砍过来汇报,樊阳王已经离开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高義练字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正常。 原来写字画画,当真可以修身养性,从前会为之激动地事情,如今竟然也能慢慢的不动声色:“夫人呢!?” “找我?”没等周砍开口,顾筝已经款款而来。 高義放下笔起身,顾筝行至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高義一怔,之间她从袖间取出一方帕子,沾了沾桌上的一杯清水,一点一点的为他将指尖沾到的墨迹擦干净:“写个字,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高義反手握住她的手:“说了些什么?” 顾筝微微抬眼,目光触及到他的肩膀,并没有看他的眼睛。 周砍早已经识趣的退了出去,房间中安静了片刻,传来了高義的低声叹息。 “阿筝,你还是要报仇,是不是?” 顾筝的睫毛微微颤动,想要收回手。高義加大了力道紧紧地握住她:“回答我!” “是。” 干净利落,爽快直白。是,她就是要报仇。 高義真的说不上是着急还是难过,他把人一把抱起,坐回椅子上,将顾筝放在自己的腿上:“终于承认了么!?是不是我今天不问你,你还要一意孤行的做出一些行动!?” “我什么事情能逃过你的眼皮。”顾筝咕哝了一句。 “还顶嘴!?”高義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的臀上捏了一把,顾筝轻呼一声:“高義!” 高義的眼神无比的认真,他看着顾筝:“你不相信我!?” “这与相信不相信无关,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让我来做!”顾筝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你不担心我会连累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和你在一起,你势必会被我的罪名拖累,夏侯勤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你有你要做的事情,你将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是不希望我为这些事情劳心,可是……”她的眼神中忽然就变得柔情起来。 顾筝轻轻抚高義的脸:“你是我的夫君,你心疼我,我就不会心疼你吗!?” 高義有些动情,轻轻地吻了顾筝。求书网WWW.Qiushu.cc顾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靠在他的怀里,现在大概只有在高義面前,她才不用有任何的伪装。这个世上,他应当最懂她,最不应该拦着她。 “你放心,我并不是一时冲动的去硬拼,几年前的欲加之罪,我总要还回去!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不让自己出事,好不好!?” 高義忽然打横抱住她,径直朝着卧房走去。顾筝隐隐知道会发生什么,一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上次他大伤未愈,但是今天他可是活力十足。果不其然,高義一进门就开始把她抵在门上一阵亲吻,顾筝亦动情回应。两人纠缠一番,倒在床铺上。 高義轻轻啃她的耳朵,喘息之间,低沉道:“好,从现在起,你负责报仇雪恨,我负责你的一世安稳。” 顾筝嘤咛一声,环住他的脖子…… 春宵帐暖,一夜无梦。 …… 高義是在第二天派人给柳邵送去了神龙寨动身去崇州的消息的。 高義带领神龙寨进崇州,不知山自然就空置,毕竟高義这样的核心离开,多多少少有些群龙无首的味道,然顾筝也是现在才知道,其实神龙寨十二个寨,每个寨子都有一个小寨主。只是大家平日里都是一起操练一起吃饭,并没有皇城中那样明确的阶级区分。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刻,自然就有他们的用处。顾筝更没有想到的是,在之前和陈军交战之后,神龙寨看似是重建,实则是由里到外的将那些机关都换了一遍! 高義的解释很简单——不知山上其实布置了许多许多的机关,有很多甚至是上一任的老寨主在的时候布置的。这么些年,的确有各方势力对充满传说的神龙扎和不知山有意图,但是真正敢攻上来的却寥寥无几。所以一旦时间久了,再精密的机关仪器,都会有老化的时候,高義之所以引陈军上来,实在是一句多得,不仅为神龙寨造势,更给了这些机关濒临老化之前一个有用武之地的机会,敌军帮忙摧毁了这些机关之后,也方便现在重新设计新的机关。最重要的是,他还趁乱真的骗了柳邵。 高義说到这里的时候,顾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一个决定竟然想到了这么多步,让人顿时有些无法与一个普通的山匪联系在一起,顾筝原本有些担心玩谋略他玩不过别人,现在真不知道是谁玩不过谁。只是高義说了那么多,顾筝终究还是听出了一些疑惑的地方…… 既然这么多年都有人觊觎不知山,却没人敢攻上来,那高義又凭什么能引得陈军攻上来!? 难道他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这些她心中疑惑,但是并没有问出,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她来做。 …… 乔瑾瑜为了设计新的机关,已经闭关多日,现在好不容易将新的机关布置好,方便高義他们出门能够没有后顾之忧,总算是有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听到顾筝过来,乔瑾瑜立刻让阿庆把人请进来。 顾筝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阿庆都不敢轻视,好茶好点奉着,知道两位是要说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也很老实的退出去。乔瑾瑜脸上有疲惫的神色:“今天怎么想到到我这里来了。” 自从顾原弘离世之后,顾筝的话骤然变得很少,平时也不做什么,甚至不走动。今天倒是豁然开朗起来。她喝着茶,淡淡一笑:“难道要一直消沉下去,才符合乔先生的理解么!” 乔瑾瑜失笑:“你这话可真是扎人,你知道我并没有这些意思的。你能好起来,我自然是为你开心的。” 顾筝没说话,一双眸子直接落在了乔瑾瑜的腿上。 如果她没有记错,乔瑾瑜并不是残疾。他还活着,从五年前的纷乱中活着出来,必然是受了一些累的。但是他能活到现在,必然是带着些秘密的。 “想说什么就说吧。”乔瑾瑜从容不迫,开门见山。 “我有些疑惑,先生当年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一场纷乱,顾家的人一个都没逃走,先生是如何逃出来的!?” 乔瑾瑜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几分,顾筝没有做出逼迫的意思,如果乔瑾瑜不想说或者说假话,她也没办法。 一阵沉默后,乔瑾瑜轻叹一声:“你果然还是想到我这里了。” 顾筝蹙眉:“怎么先生一直都在等着阿筝想到先生这里么!?还是说,先生这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阿筝记得,在此之前先生就已经留在了神龙寨,比阿筝更早。可是这几年来,神龙寨除了寨中建的越发的规范,并没有什么对外的举措,阿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先生……其实也是在躲避!?以一己之力,取得神龙寨的信任,求一个庇护!?” 乔瑾瑜终于沉下脸来。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顾筝就等他这一口茶的时间。 “皇帝要让神龙寨的军力成为自己的力量,而高義必须要去一趟,现在看你的样子,指不定是要跟着一起回去了。阿筝,你已经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了吗!?” 顾筝笑笑:“这几日我也的确会仔细想一想当初的事情,无论是那些罪名还是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突然到让我完全没有时间去细细思考,现在仔细想一想,中间的秘密和可疑之处未免过多。只有心虚之人,才会想要杀人灭口,新帝登基,迫不及待的灭我顾氏满门,总不至于真的是因为顾氏在皇权之争中并没有投靠当时的新帝,引起新帝的不满吧!?” 顾筝的分析,让柳邵沉冷的脸色又一点点的恢复如常,再看顾筝的时候,他竟然带上了几分笑意:“然后呢?你还想到什么!?” 顾筝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握拳。 “在山下的时候,我曾经听说过有关于桃苑的传说,连带着我母亲的故事也被传颂。敢问先生,倘若顾家真的是谋逆之罪,母亲身为顾家之人,谋逆之罪自然也跑不掉。一个顾氏满门一个都不放过的君王,又怎么能容忍与母亲息息相关的桃苑留到现在!?真的只是为了给崇州添一份光彩么!?” 顾筝的发问极其犀利,她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些。 “桃苑要留下来,总不能说是有谋逆之罪的人曾经拥有的东西,更不可能让母亲的事迹被传颂。所以并不是因为皇上相信母亲,而是不得不让桃苑留下来,因为要留住与母亲息息相关的桃苑,所以又不得不将母亲与桃苑摘清楚,是不是这样呢!?” 乔瑾瑜有些唏嘘:“我原以为你只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却没想到你竟已经想的这般透彻……”他苦笑一下:“阿筝,你果真是韩夫人的女儿,聪颖无比。” 顾筝并没有因为这种夸赞感到开心。相反的,因为乔瑾瑜的这番话,她几乎可以确定乔瑾瑜的确是知道什么。 乔瑾瑜的脸色终究还是凝重起来:“不过阿筝,当年倾尽顾氏之力也未曾改变的事情,如今只剩你一人,你觉得,你真的能改变吗!?” ------------ 61.第 61 章 能不能凭一己之力完成从前家族都未能完成的事情,顾筝并不清楚,她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现在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去办,想来想去,她现在要准备的太多,最放心摆脱的,只有乔瑾瑜一个。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晚上的时候,高義让周砍烧了一大桶水,又把新买回来的大木盆放在房间里,装满。顾筝回来的时候,一桶水已经装的差不多了,水温也正好,高義回头看了她一眼,勾唇一笑:“回来了。”这样一个铁血男儿,有一天竟然也会亲自为妻子烧洗澡水。 “过来。”高義冲她招招手。顾筝原本有点心事,但是看到高義这样,又红了脸,迟迟不肯走过去:“你……” 高義现在终于觉得自己也是一眼能看清楚面前这个女人的心思了。他笑笑,自己走过来把顾筝拉了过去:“你这几天都休息的不好,晚上也睡得不安稳,我找乔先生要了几味药材,放在桶里给你泡泡澡,你泡完了之后自然就会睡得更好。” 顾筝没料到他竟然这样细心:“你……你什么时候弄得这些?” 高義笑笑:“泡澡吧。”说着已经帮她把衣裳都全部找好了。 顾筝有点发怔,高義拿了衣服转过身看着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的样子,越发的忍俊不禁。饶是两人已经有了很亲密的举动,但是她依旧会有尴尬的时候。高義把她的衣服找了出来放在一边,道:“你先泡澡,等到水凉了你就告诉我,我在帮你加水。” 说完,他直接退了出去,可是并没有离开的脚步,应该是守在门口。顾筝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暖心,脱了衣裳进了澡桶,两只手叠在桶边,目光看着门的方向。 “你走了吗!?”顾筝隔着一道门,对着门外的人说话。 门外传来了低低的一声“嗯”。顾筝笑笑:“外面那么冷,要不要进来一起啊。” 外面没人说话了。 没过多久,澡盆里多了一个人。 顾筝红着脸推他:“这个时候你就不跟我客气了是吗!?”高義一声喟叹,越发用力的抱紧面前的娇妻:“这样我都拒绝,我还是男人么!?” 顾筝打开他不老实的手,不自觉得轻叹一声。 高義察觉出她的异样,道:“怎么了!?” 顾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義耐心好的很,就这么抱着她。顾筝过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我今天也找了乔先生,拜托了他一件事情。” 高義深深一嗅,仿佛要将那淡淡的香气嗅进心里一般。顾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高義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事实上,一男一女这样在一起,很难再想别的…… 第二天一早,顾筝很早就醒了。刚刚一动,身边就有一只大手将她拽了回来。高義把她整个人拉回怀里,人还闭着眼睛,声音已经响起:“这段时间能休息变多休息。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稍后可能会长途跋涉奔波一回。” 顾筝抬头:“嗯!?” “三日之后,我们去崇州。” 顾筝忽然不说话了。高義将她拉开些,认真的看她的神情:“是觉得仓促了吗!?” 顾筝想了想,摇头:“该来的总会来,三日也好,一日也好。”高義将她抱住,没有再说什么。这一次去崇州,必然是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但是正如她所说,该来的,总会来。 …… “什么!?送我们走!?”顾卿正在给阿福做衣裳,没料到顾筝忽然说出送他们走的话,自然是十分惊讶的。顾筝点点头:“我与高義前往崇州,是为了神龙寨出兵对阵陈军的事情,到时候神龙寨肯定会成为战地之一,再加上我们与吴军一直都十分的不对付,到时候吴军也未必是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这个时候,还是将你们安置好才对。” 顾卿摇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怎么安置我们……我……我们不能一起去崇州吗!?” 顾筝垂眸:“不只是大姐你,还有乔先生,也会一起离开。到时候等你们安顿好了,仗也打完了,我们自然会重新回来的。那时候和现在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顾卿不说话了。手里给阿福做衣裳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顾筝继续道:“战乱之时,求得就是一个安宁,爹已经离开了,你和阿福更应该好好的照顾自己,大姐,我总不至于害你啊。” 顾卿似乎是在思索她的话,这样想了想,忽然一笑:“好吧,既然你已经替我们做了决定,那便依你的。” 顾筝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卿答应的太快。但是送走她们,让他们在一个平安的地方这件事情十分重要,容不得开玩笑。所以,在他们动身前往崇州之前,顾卿和乔瑾瑜他们会先离开。 …… 自从将和神龙寨沟通一事交给夏侯勤之后,夏侯庭就一直在密切观察柳邵的举动,但是很多天过去,柳邵非但没有任何举动,反倒是日日练兵,时刻准备,好像在他看来,神龙寨成为皇上新的主力军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冲击一般。但是柳邵越是平静,夏侯庭就越是觉得可疑。 柳邵绝对不可能对这件事情完全无动于衷个,如果他真的不在乎,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一件事情是让他更加在意,对他来说更加重要的。 夏侯勤从神龙寨回来之后,也是将高義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并且定在了几日之后动身前往崇州。为此,夏侯庭专程找到了柳邵,希望和他一起商议一下这件事情,在神龙寨前往崇州的时候,边境的安危依旧由柳邵负责。而神龙寨群龙无首,更是一个很好拿捏的时候。柳邵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都是在练兵,见到夏侯庭,听到这样一个提议,他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看来王爷都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了。其实我与王爷同是为了圣上做事,不分你我,既然王爷觉得这样子合适的话,那便这样决定吧。” 夏侯庭心中有一个大大的疑惑,可是柳邵不动如山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看透。这样一番谈话,柳邵更是没有任何一点不赞成地方,好像之前他们的矛盾都成了一个笑话。夏侯庭不是傻子,这么多年来柳邵为了柳家做了这么多,更是到了今天这个手握重拳的地位,怎么可能轻易的让自己的地位被撼动!? 也是在见过柳邵之后,夏侯庭更加的确定,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疏忽掉的。 柳邵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神龙寨那边的动向。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寨中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为此,他不止一次的找到夏侯勤想要将这件事情问清楚。可是在夏侯勤那里,依旧没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夏侯勤隐约已经能够猜测到这个结果。 “如果换在从前,阿涵或许会继续带着顾老先生东躲西藏,一辈子都不叫人发现。可是柳邵……我看到阿涵的时候……当真害怕……她如今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什么都不顾及了……你说她会不会……” 夏侯勤的话不用说完,柳邵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顾筝现在,是真正的孤注一掷。那些仇恨,从前为了保住一家人的性命,为了苟且于世,她可以全都忍下去。但是现在……只怕是不行了。” “不可以。”柳邵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一声闷响。 夏侯勤闷声不语,这件事情,他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 入夜,正片神龙寨仿佛被包裹在一个黑色的大口袋当中,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当真没办法在这里来去自如。 顾筝给顾卿整理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衣裳的放了好几件。阿福知道他们要走了,非常舍不得,一直粘着顾筝,顾筝抱着他轻声哄逗,且保证一定会去接他们,阿福被哄得睡着了,也就这样消停了。可是顾卿不是阿福,很多利害关系,她懂得思考。 “阿筝,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实实在在的回答我。” 顾筝整理衣服的手一顿,转过头望向顾卿。 顾卿垂着眼,并没有看她:“你把我支开,究竟是为了让我们不受到灾祸连累,还是因为……你根本就做好了去崇州城……的准备。我知道爹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你现在也并非是孤身一人!难道真的就因为我们没有血缘,你便觉得我这个做姐姐的可以放任你去送死!?就算我可以,高義呢!?” 顾筝回答的很平静:“姐姐,我没有要去送死。” “你还想骗我!”顾卿第一次说了重话,并非她气恼,而是着急。她双手握住顾筝的肩膀:“阿筝,你跟我好好说话好么?有什么是姐姐能做到的,你至少让我为你做一些!纵然没有血缘!可是我醒来之后你费尽心力照顾我们的种种,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如果五年前没有你,我和阿福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就当是姐姐报这个恩,好嘛!?” 顾筝缓缓抬起头,依旧还是笑着:“多年之前,但凡与那件事情有沾染的人,全都入罪之家避若猛虎一般,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武逆那一位的意思。人情冷暖,阿筝已经在那个时候体验了个遍。所以之后苟活于世,才更清楚什么才是自己最值得珍惜的。”她轻轻握住顾卿的手:“大姐这么多年来总觉得是我的一个负累,其实不然。当日若非大姐……其实我也未必能顺利的活到现在。这么多年,我没有母亲在身边,却有姐姐贴心体谅。也许姐姐觉得这并么有什么,可是对阿筝来说不一样。姐姐已经做了太多事情,让阿筝得到了太多,现在姐姐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阿福着想。我历经这么多磨难才活下来,所以更加明白活着的不易。又怎么会轻易的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顾卿颜色复杂的看着顾筝好一会儿,最终只是轻叹一声,不再说什么。 顾卿带着阿福去睡觉了,高義差了周砍过来寻她。顾筝应了一声,说是马上过去,就让周砍先回去了。 可她刚刚走出屋舍,脚步就是一顿。 一个非常细微的声音自黑暗里面传来。顾筝心平气和的看了一眼高義的住处,那个方向还亮着灯,只要她喊一声,高義必然听得到,再加上现在神龙寨是全新的机关,只要有敢擅闯,一旦触动机关必死无疑。 顾筝转身就往回走,刚走了一步,身后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阿涵。” 顾筝的步子一顿,转过身去。 黑暗之中,走出来一个人影。借着屋内溢出来的丝丝光亮,想要认出这个人,其实并不困难。 “是你。”顾筝的目光无波无澜,好像在这里看到柳邵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柳邵穿着夜行衣,很是隐蔽。可是空气之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顾筝走近了一步,勾唇一笑:“既然不熟悉机关,何必硬闯!?将军还是趁早回去养伤吧。” “我今天来,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通往后山的路上,之前的路已经封死,彻底的将神龙寨又重新包裹起来。顾筝跳上一块废弃的石墨,盘腿坐下,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道:“将军有话直说。” 柳邵一直紧握着拳头,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我知道高義不日即将前往崇州。阿涵,听我一句,崇州不是你能去的!我很清楚你想做什么,可是此一时彼时,你觉得蚍蜉当真能撼大树!?你这样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既然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顾筝由始至终都只是漠然的看着柳邵,一直等他将所有的话全都说完了,她才不紧不慢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不要去崇州!?”她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可是……凭什么!?” ------------ 62.第 62 章 凭什么。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凭什么当初你心下一狠,就要我全族丧命!?凭什么你用全族的性命换皇帝的信任,借此机会将我一家掉包出去,你就是用心良苦!?凭什么你如今暗中前来,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我就该像从前那样,傻傻的信了你!? 顾筝从石磨上下来,走到柳邵面前:“今天你来劝我,是因为你对我有愧,愧对于我当年对你的信任。可是柳邵,已经过了五年了。五年的时间,我已经足够认识到自己的错。如果一定要归咎责任,错的最大的那个人,应该是我。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相信你。” 暗色之中,顾筝不知道柳邵眼中有没有痛色闪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柳邵的唇瓣颤抖,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毕竟顾筝说的都是实情,并无造假。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你与那寨中少主在一起,他呢,他允你这样冒险!?” 顾筝听到高義,眉眼中有动容。她唇角溢出一个笑来,整个人的情绪好像也缓和了不少。 一把匕首亮在了柳邵面前。柳邵眼中有震惊之色:“这匕首……” “是你送我的。”顾筝的语气果真缓和不少。 五年前,她给了柳邵族人藏身之地,柳邵离开之前,留给她这把匕首。那时候她害怕,可是他却要转身回复复命,这把匕首给她的时候,柳邵的神情事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无论任何人来,都不要暴露你们的行迹!记住,一定要等我回来!如果有人伤害你,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顾筝一直记着那句话,一直记着。 到了最后,她们一家入狱,她在慌乱之中,把匕首藏在了发间,因为当时混乱爆发的很快,她们入狱的速度更是始料未及,所以那把匕首并没有被搜出来。再到新帝宣判顾氏满门抄斩,再到……她与父母一同流放。 一条命保住了。可是有时候顾筝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就这样一了百了,或许是个最轻松的结果。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旁人家的姑娘,情郎送的东西都是借物思人,可是我心中倾心的情郎送我的东西,是叫我记住了,若是来日有机会,必然要把这把匕首插在他的胸膛,把他的心剖开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柳邵的神色极为沉痛:“阿涵,那时候你还小……并不懂家族……” “你说的不错,我从小就不善这些家族纷争。父母将我放在一个与世无争的环境中长大。后来很多时候,我也会去想这件事情。也许在我们刚刚相识的时候,又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你已经背负了家族的盛名。这个名誉,要让你在任何时候都快速的做出最准确的决定,来稳固你们家族的利益。当时我的确不懂事,只当你是少年老成,还觉得你失了孩童的活泼。这么多年来,你应当也过得不容易吧。” 她的语气突然转变,反倒让柳邵有些适应不了。 “如今我不需要这个了。”顾筝将匕首还给了他:“以为我想明白了,也不想再把你的心剖开。那些年轻时候的冲动怨恨,其实最是磨人。” 顾筝忽然说出这番话来,让柳邵怔住了。 她并不是真的由心而发的表露出那愤恨的神色,而是让他知道,从前她的确恨他,的确不想再见到他,若是有机会再见到,也是一刀报仇的心思。可是现在不是,她也并非是不恨了。只是如今,她用一份冷静变相的告诉他,她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凭着一份冲动的愤恨。到底是为什么,他很清楚。 手中的匕首仿佛有千斤重,柳邵紧紧地握着,喉头干涩无比,面对三军也不曾有过紧张之色的他,在此刻已经连连咽下口水。 “你有你柳家的地位要维护,就更应该明白,我身为顾家子女,怎么能看着家族永生永世的背负骂名?我理解你,你也应该理解我。” 柳邵猛地抬头:“你与我比!?你现在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你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没有筹码!?”顾筝忽然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来,她几步上前来,站在柳邵的面前,抬眼看他。原本漆黑的夜里,竟然露出一片冷清的月光,顾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眼神比月色还要冷清:“多谢你的善意劝诫,但我心意已决。还有,从今日起,劳烦你唤我一声阿筝。”她垂眸笑笑:“顾惜涵此人,早已经死了。活着的顾筝,有她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柳邵认真的看了她很久,忽然道:“你一定要这样做!?” 顾筝:“是。” “去崇州,为你整个家族洗雪沉冤!?” “是。” 柳邵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说道:“如果一定要这样,我……可以送你一份礼。” 顾筝目光一动,面前传来了柳邵的叹息:“你也会说,顾惜涵已死。难道你真的要顶着这个身份回到崇州!?” 顾筝心中了然,却也意外——柳邵的意思,莫非是要为她做一个新的身份!? 两人的谈话最终就这样散了。柳邵握着手里的匕首刚刚走出一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了回来。 “这个……是你的。” 他从胸口掏出了一件东西,用一块丝帕盖着。 顾筝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柳邵见她不动,直接将丝帕给揭开,露出了里面已经断过,却又重新被接好的白玉簪。 出自陈国的那位夫人之手,无论才是还是雕刻都是精致无双的玉簪。曾经,是要用在她的及笄之礼的。可是一眨眼,当初的少女已经变了模样,成了别人怀中的妻子。而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要做他妻子的人,已经死了。 顾筝伸手接过了白玉簪,指尖竟有些颤抖。柳邵垂眸,苦笑一下:“我先走了。” “等等。” 身后的人冷冷的叫住他。柳邵目光一动,就听到她说:“柳家在五年前选择了新帝,可是五年的时间,并没有让柳家真正的成为新帝的近臣。否则,他也不会想要将神龙寨的人挪为己用。他现在分明就是在一点点的收回兵权。”顾筝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林子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她说的直白,却一句一句都是实情。最寒心莫过于为了一份责任,曾将最珍贵的东西亲手毁灭,可是到了最后,却失去了一切,包括信任。 “五年前你们就知道新帝是什么样的人,五年来征战不断,他又做了什么!?明修,我问你,你真的心甘情愿,真的觉得值得吗!?” 明修…… 明明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可是声音却平百变的陌生。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是了,从她口中喊出这个名字,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番娇嗔和依赖。 “你知道的,身不由己罢了。”柳邵的声音沙哑的仿佛快要听不见,可是顾筝却听见了。 柳邵走了之后,顾筝依旧站在原地。她把匕首还给了柳邵,而他也将那把白玉簪送给了她。这样看来,他们的确是两清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山中夜里凉,站在这里也不知道加一件衣裳么。就算是不怕冷,蚊虫也挺多的。”说话间,一件外披落在了顾筝的肩膀上。 高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顾筝看到他,原本的心乱忽然就在一瞬间安定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站在他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高義低头,看到了她手里的簪子:“这是柳邵送来的!?” 顾筝这才意识到什么,张口就想要解释:“他……” “还不累!?回去休息。”高義很是平静,完全没有一点吃味儿的样子,单手搂着她把她带回了房里。顾筝一路上已经清醒过来——她现在是高義的妻子,却在半夜与别的男子说了那么久的话,回忆了那么久的过去,怎么说都是说不通的。 “我不知道他今天会出现。” “你的身份当时就已经没有瞒着他了,他迟早会找过来。”高義好像比她还想得通,反倒安慰起她来,他拿着药膏走到顾筝身边坐下,抓过她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腿上,语气里有了些责备:“药包也没有带,好在这些蚊虫都是没毒的。遇上个狠的,咬你一口你就知道好歹了。” 顾筝看着他细心地为自己擦药,忽然一笑:“最毒的,我已经遇到了。”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脖子上的红痕就这样显现出来。高義觉得好笑,伸手刮刮她的鼻子:“我有这么毒!?” 听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可是顾筝并没有因此感到安心。她捧住高義的脸,直接转到了自己的面前。高義神情温和,任由她这样摆弄自己:“干什么?” 顾筝一本正经,非常认真:“我和柳邵从前是什么关系,你一定早早的就清楚了。虽然你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从来不吃什么飞醋,可是我还是应该跟你解释清楚。” 高義勾唇一笑,为她上完最后的药,直接站起来面对着她半跪,亲亲她的手:“好,你解释,我听着。” 顾筝抿了抿唇,道:“从前我的确恨他,因为他背叛我的信任,让我的一家全都陷入牢狱,可是后来,我也会想很多。当时柳家不明哲保身,下场也只是和我们一样。而当时父亲的安排除了差错,与接头之人失去联系,也许就算是没有柳邵,我们也撑不了多久。” 柳邵当时的确是让他们全族入狱。但正是因为这样,皇帝才信了他,加上当时混乱气的非常快,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玩了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 高義笑:“这样来算,其实我应该感谢他。” 顾筝板起脸:“不要笑,我还没有说完。” 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忽略了没有思考。 的确,当时柳邵的确是暗度陈仓把她与父母替换出来变成流放。如果这件事情顺利,或许他们一家真的会在边疆过着最普通的日子。但是最关键的,就是在即将抵达之时的那一场刺杀。因为顾筝是那时候遇到顾卿的,她也在遭遇刺杀,但是她非常清楚,当时刺杀的,是两拨人,一拨针对他们,一拨则是针对顾卿。 “这样来看,其实柳邵这招移花接木,并不是完全的保密,崇州城中,一定是有人知道我还活着的。” 高義这才皱起眉头:“所以你这一次回去,必然是麻烦的。” 顾筝笑笑:“那……你怕吗!?” 高義忽然大笑两声,这个笑,笑得顾筝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高義收起笑容,认真的看着她:“你放心,这一次回去,你一定安然无恙!” 顾筝拥住他,片刻后,她起身去收拾:“三日后就要启程,我看看有些什么要带的。”刚一动,就被人拉了回去。危险的气息逼近,顾筝连连笑着求饶。高義抵着她的额头恶狠狠道:“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谁说我不吃醋!?再让我看到你大晚上与他幽会,看我怎么治你!” …… 柳邵拿着那把匕首回到了军营,心腹林翔告诉他,刚才夜已深了,临忻王却忽然到访,说是有事请找柳邵。柳邵眉头一蹙:“他来做了什么!?” 林翔道:“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随便走动了一番,也不要人伺候。后来就离开了,还离开的很匆忙!” 匆忙离开!? 柳邵正要想到什么,可是在神龙寨被机关伤到的伤口发作,他的眉头越发的深。林翔这才看到他的伤,惊讶道:“将军你受伤了!?” 柳邵皱了皱眉头,没想到神龙寨算算时间之内已经把机关全部换了一遍,如果不是因为他闪躲的快,只怕就回不来了。 “没事,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顾筝想把顾卿送走,并且让胡措跟着一块走,乔先生原本是与他们一道,但是因为高義离开山寨,山寨之中必然要有人来掌控,所以他要暂时留在这里。 顾筝安排的路线,只告诉了护送他们的大虎,并没有告诉顾卿,顾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也没有怎么去问。顾筝怎么安排,她就怎么顺从着来,不过顾筝也隐约发现,她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问了问胡措,胡措只说这是换季时候会出现的头疼,卿儿原来就有。顾筝便没有多想。 最后,他们确定的路线是从神龙寨一边的隐秘要道离开,山下有马车接应。这个时间,还需得是在他们前往崇州之前。 到了离开的这一天,顾筝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帮着顾卿最后收拾了一下,送他们出门。 “你不是还要随着高義他们回到崇州吗?现在忙我的这些作甚?”顾卿拦住她:“我们的东西老早就收拾好了,你不必为我们担心。倒是你,崇州路途遥远,你还是好好的想想自己要带些什么。” 顾卿的配合是一如既往的,顾筝见她收拾的差不多了,也不插手帮忙了。 顾卿她们离开的时候,高義和顾筝护送到山下,眼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安心的往回走。高義怀抱着顾筝,安慰道:“安置他们的地方会很安全,等到我们从崇州回来,就可以再接回来了。” 顾筝没说话,只是笑笑,她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并没能非常的放心。 顾卿她们送走了,顾筝这边也要着手准备回到崇州的事情了,之前柳邵说过离开之前还要再来找她,顾筝没有瞒着高義,把话都跟他说明白了。高義沉思了很久,勾唇一笑:“看来,如果你执意回到崇州,他心里知道没办法阻止你,却也要想办法帮你遮掩一二。” 顾筝没料到高義说的这么直白,怔了一怔:“帮我遮掩!?” 高義捏捏她的鼻子:“莫非你还真的想用现在的身份回去么!?既然要用一个假的身份,又怎么是你随便说说就能说的清楚的!?”说话间,见到顾筝一直看着自己,高義明白了几分,摸摸她的头:“我不吃醋。” 顾筝笑了笑,这件事情才算完。 离开的这一天,天色灰蒙蒙的。因为寨子中还有乔瑾瑜坐镇,又有新的机关关卡卡着,所以一时半刻倒是不担心会有什么人来攻寨。顾筝起得很早。她坐在床头,呆了好久好久,才从箱子里拿出一套衣裳。 黑色的深衣,越发的将她的身形勾勒的纤细。盈盈一握的腰上系了白色的系带,抢眼得很。头发轻轻的挽起,做出了一个少妇的模样。最后,她轻轻地,将高義送给她的那把簪子别在了头上。一路上必然奔波,同色的披风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起来,奇怪的是,再这样并不凉爽的天气里,高義握起顾筝的手的时候,竟然还是冰凉凉的。 回到崇州的路线,是顾筝要求的。穿过整个十里坟。 高義明白她的意思,见她这身打扮,无需多言,也换上了相似的一套衣裳。 五娘那边送上来了早饭,今天的早饭之前依旧照常操练,好像要去崇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个个抹着汗吃的十分带劲,看着自己即将穿上的军装,也是开心得很!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身是血的大虎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一边还有搀扶着大虎的兄弟,是远远地看到了他把他带回来! “寨主!是……是我没用……让吴军的人劫走了顾夫人……” 他说的顾夫人,自然是指的顾卿。 顾筝一怔,手里的粥碗掉在了地上,碎了。 事情发生了而不可逆转的变局。顾卿的马车在离开不知山的路途中,不知道被什么时候埋伏在此的吴军找到了,拦路接下,因为人力不敌,所以大虎身受重伤,眼看着对方将顾夫人掳了过去,他只能咬着牙撑着跑回来把这件事情告诉高義。 大虎才刚刚喜获两个孩子,虎嫂看到他这个样子,吓得当场就哭了出来。高義不再犹豫,立刻让人去给大虎治伤。没想到在离开之前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高義准备当场去问一问。 顾筝脸色苍白的拦住了他:“别去问。” 高義不明。 顾筝的神色里忽然多出了几分狠厉:“这件事情,不是问得出来的。” …… 马车半路被劫持,顾卿却显得十分的淡定,胡措这段时间好歹也是惊了不少事情的,并没有显得惊慌,反而和雇请一起安慰小阿福:“阿福,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说完,又望向顾卿:“卿儿,不管谁来,一定要将自己的伤害减到最低!” 顾卿笑笑:“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胡措看了看她,深吸一口气——是啊,这个道理都懂。可是……到底是谁劫持了他们? 顾卿深知现在不能坐以待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哪怕她不能帮着阿筝做什么,也绝对不能成为负累! “阿措,你把这个拿着。”她交给胡措一个小小的暗器,又扯了一条腰带,把阿福绑在自己的身上,压低声音:“找准时机,一定要逃走!” 胡措神色凝重:“卿儿,你一定要小心!” 顾卿点点头,开始观察外面的形式。除了马车的声音,还有马蹄声,来的人不算多。马车外左右各有五个,加起来也就十多个。这样的队伍,如果只是为了来掳劫他们,还是从大虎他们的手上,那么他们的身手一定不差。顾卿想了想,忽然道:“阿措,你身上是不是还带了药草!?” 胡措惊醒——因为来人是连马车一起劫走,他们的行李都在车上,可以用的上!因为怕路上有个什么伤痛意外,他的确带了一些药草……连迷药都有! 马车行了一段路程,顾卿忽然喊道:“停车!停车!” 马车竟然真的停了下来,有人走到马车边上,撩起帘子,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顾卿。顾卿神色镇定抱着抱着怀里的阿福:“我儿子不舒服!现在停车!我要给他煎药!” 那人看了顾卿一眼,转身去给谁通报了一声。没过多久,他们居然真的放她下来了。顾卿一怔,隐约觉得这群劫匪似乎太好说话了。 胡措是大夫,跟着下了马车,他们刚巧带了锅子,顾卿抱着阿福,和胡措在一边熬药。一边的人似乎想过来,但是有很犹豫,顾卿偷偷Ikan了一眼,他们正望着某个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来…… 顾卿看着药水飘起来的阵阵袅雾,忽然做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样:“阿福!阿福你怎么样了!?”胡措见状,也跟着查看阿福,阿福紧紧闭着眼睛。守在一边的人听到了动静,果然赶着过来,胡措瞅准了时机,忽然挥袖一扇,把那些烟雾直接扇向追过来的人。那几个人刚跑到顾卿身边,忽然身子一僵,整个人开始摇摇晃晃。 就是现在:“快跑!”顾卿低喊一声,胡措拉着她,两人一起发足狂奔! 一路上他们连后面都不敢看,只知道一直往前跑,那些迷药只能不能制住他们,又能制住多久都是未知之数,顾卿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能成为阿筝的负累! “站住!”可怕的事情来临了,除了那几个劫匪,远远地竟然又出现一批人马!还是骑兵!顾卿大骇,脚下不慎被叛倒,整个人眼看着就要跌倒,胡措大惊:“卿儿!” 顾卿把阿福绑在自己的身前,原本是想护着,可是她这样跌倒,阿福一定会被压倒。危急之时,连胡措都没来及扶住她。顾卿心下一横,忽然紧紧抱住阿福,以自己的身子护住他,奈何人失了重心,往一边滚落,滑下了路边的山坡…… “卿儿!!” 人马越来越接近,胡措已经顾不上远处来的人,跳下山坡去寻顾卿…… 天色暗下的时候,顾卿和胡措被带到了一座华丽的院子。顾卿些皮外伤,但是怀中的阿福却是安然无恙。胡措一路上照顾她,因为跳下山坡,自己也划烂了衣袖。 进了大院之后,胡措也是这个时候和顾卿分开的。他一个人被丢到了柴房,顾卿和阿福却被送到了一个颇为华丽的房间里。顾卿捏着袖子,把阿福抱在怀里,低头看他:“别怕,知道吗?” 阿福居然没有同龄孩子的恐惧之情,他一脸严肃的长开手臂:“阿福会保护娘的!” 顾卿笑笑,观察起周围的一切。 并没有过多久,就有脚步声靠近。但是这个脚步声显得十分的慌张,并不平静。顾卿把阿福抱在怀里,看着房门的方向。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并没有被猛地推开,相反的,一点一点,仿佛推开的不是一扇大门,而是一个梦一般…… 夏侯庭双目通红的站在门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房间中的那个女人。 顾卿面不改色的将袖子里藏匿的暗器握在了手里,她分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却不料那个俊朗男子竟流下眼泪,颤巍巍道:“卿儿……” …… 神龙寨的寨众不愧是可以与陈军吴军匹敌的,人马下山,势如破竹的攻入营帐。柳邵没料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难免有些惊讶。可是顾筝一张脸冰寒无比,看着他冷冷道:“我姐姐现在在哪里!?” 柳邵并不明白顾筝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姐姐……怎么会在我这里?” 顾筝一点也不想和他废话:“柳邵,这个时候藏人,会不会晚了点。”柳邵细细思索,忽然眉头一皱:“难道……”夏侯勤正好过来,也遇上了这一场纷乱。他有些错愕:“阿涵……你们……” 顾筝看到夏侯勤,神色并没有多好:“我姐姐是被吴军的人劫走,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现在就要见到人,否则,一切免谈。” 柳邵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心中渐渐地有了一个猜测,旋即又严肃起来:“阿涵……阿筝,你姐姐,是不是与你一同的那个,叫做顾卿的女子!?” 顾筝先是皱眉。按理来说,柳邵应该不认得顾卿,但是转念一想,他当初能发现蛛丝马迹,一定是在之前的县城里找到了她们的一些资料,所以柳邵要认识顾卿,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顾筝坦白。 柳邵的眉头越发的深锁:“我一直有些不明白,当初我找打你的时候,你的身份籍贯都是真的……你到底是怎么弄到那些身份的?” 的确,如果按照当初被流放的顾惜涵的情况来说,就算是她真的和顾原弘逃出生天,也要为一个身份烦恼。如果是黑户,即便是身在这样的小城也未必能够安宁。临近边关的小城,若是发现这样身份可以的人,必然会怀疑是细作,反而不好安静过日子。 可是她偏偏弄到了。她到底是怎么弄到的,她和顾卿又有什么关系!? 夏侯勤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转过头望向柳邵,似乎有些不确定:“柳邵……你说的那个顾卿……该不会是……” 柳邵也猜到了。顾筝一看他们就知道有事情是她不知道的:“你们认识我姐姐!?” 夏侯勤的神色十分的复杂:“阿筝……你的姐姐……应该也不叫顾卿吧……” …… 夏侯庭的庭院里,请来的大夫为顾卿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她头上的擦伤只是皮外伤,可是她应该在几年前受过重伤,也是脑子摔伤。至于其他地方,都没有大碍。阿福一直以一个小英雄的姿态守在母亲身边。而那位在柳邵和夏侯勤面前一味的斗智斗勇的临忻王夏侯庭,此刻却是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看着这对自己无比陌生的母子。 “卿儿……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顾卿抱住儿子,无声的摇摇头,看着夏侯庭的眼神中,尽是疑惑。夏侯庭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仿佛是星系若狂,又带着几分遗憾和心痛:“不、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找到你就好……找到你就好……”他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触碰他。可是阿福忽然打开他的手:“不要碰我娘!” 小东西凶狠无比,仿佛在看什么仇人。顾卿把阿福捞到怀里护住,看着夏侯庭:“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们掳到这里!?” 夏侯庭此刻十分的激动,仿佛一腔心绪都要奔涌而出,可是看着这对平静甚至带着陌生的敌意的女子,他渐渐地平复下来,目光如炬的看着她:“我是你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 …… 顾筝和高義,是这个时候杀过来的。 猝不及防,让整个临忻王院子变得紧张起来。一群蛮横可怕的大汉,手中拿着巨大的兵器,一路杀了进来,将家丁护卫全都碾于脚下,而他们最前面,是一男一女,所向披靡之势犹如罗刹。 顾筝走在前面,一眼就看到了顾卿,她眼睛一热:“大姐!” 顾卿看到顾筝,也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阿筝!” 阿福也激动起来,扑棱棱就要跑过来:“阿筝!” 顾筝顾不上那么多,上前就要把她们拉回来。然而,临忻王夏侯庭在看到顾筝的那一刻,整个人已经愣住了,直到顾筝要将顾卿和阿福带走的时候,他方才回过神来,神情中是无比的严肃冷漠:“顾惜涵,你果然还没死!” 顾筝已经把顾卿和阿福拉倒身边,她漠然的看了夏侯庭一眼,道:“我今天来,只是想要带走姐姐和侄子,还希望临忻王不要多做阻挠。” “站住!”随着夏侯庭的一声呵斥,院墙周围竟翻出无数的黑衣人来! 是暗卫! 寨众纷纷聚拢,柳邵的人马和夏侯庭的人吗聚在了一起,两边成对峙状,但是很显然,现在夏侯庭占了上风。 夏侯庭冷冷的看着顾惜涵,道:“你可知道她们是本王的什么人!?顾惜涵,你已经是戴罪之身,死不足惜,即便是本王现在把你处决,也没人敢说什么!” 顾筝显得十分的平静,人找到了,她已经放心。 “临忻王这是什么话,我并不是什么顾惜涵,王爷认错人了,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带回自己的姐姐,我姐姐与王爷只怕并没有什么别的关系,还希望王爷不要阻挠。” “你敢动她试试!”随着夏侯庭的一番话,周围刷刷刷一阵刀光剑影。这些暗卫都是高手,只怕在这里,要拼死一站。柳邵皱眉道:“王爷,神龙寨与吴军联手抗敌已成定局,您难道要在这个时候生出内乱么?!” 夏侯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他直直的看着顾卿母子,不容置喙道:“神龙寨窝藏朝廷钦犯,已经是死罪一条!即便本王现在将他们处决了,皇上也未必会责怪本王!” 高義站在顾筝身边,忽然冷笑一声:“王爷……好大的口气。” 夏侯庭现在的确占着优势,而所有人也万万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孤儿寡母,竟然是夏侯庭弄丢的妻儿!这件事情的反转实在是太可怕了。顾筝看看夏侯庭,又看看顾卿,神色有些复杂。顾卿也注意到了顾筝的目光,在一片安静之中,她忽然道:“王爷说,我的妹妹是朝廷钦犯,可我与她的确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这样来算,我也是钦犯了!?” ------------ 63.第 63 章 夏侯庭有些震惊的看着顾卿母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是从她的嘴巴里面说出来的:“卿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卿显然比夏侯庭想象中还要冷静,她定定的看着夏侯庭:“我说,阿筝是我的妹妹,我和她血脉相连,若是她有罪,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脱干系。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临忻王不是也应该把我一并治罪吗。” “你!”夏侯庭双目圆睁,当他看清了顾卿的坚持之后,猛地望向顾筝:“你到底给卿儿灌了什么迷汤!” 已然知晓了临忻王与顾卿的身份,高義上前一步,将姐妹二人全都护住,出语讥讽:“怎么,只许临忻王夫妻情重,就不许她们二人姐妹情深!?” 夏侯庭的脸色惨白,仿佛不相信这个结果,再次望向顾卿:“卿儿,她根本不是你的妹妹!” 顾卿不为所动:“我还是那句话,阿筝是我有血缘的妹妹,她的罪有多大,我就牵连着有多大,绝不推脱!” 局势因为顾卿的出现分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夏侯庭终究没能如愿的收押顾筝一行人。 夜渐渐深了,顾卿坐在夏侯庭准备好的房间里,看着面前已经睡着的小阿福,这才起身走到顾筝面前坐下。 高義带着其他兄弟安顿在别处,这里是夏侯庭的府邸,自然是不能公然留这么多的人。 顾卿看着顾筝,不由得一笑:“对不起阿筝。”如果听顾筝的话早早的离开,那么她也不会被夏侯庭发现。顾筝一怔,神色有些奇怪的看着顾卿,可是顾卿却是神色如常,她轻轻地握住顾筝的手,道:“作为姐姐,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这五年的庇护,阿筝,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日子,换姐姐来庇护你。” 顾筝似乎有话要说,但是顾卿却捂住她的嘴,朝周围看了看,无声的摇摇头。顾筝会意,不再多说什么。就在这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一身酒气的夏侯庭站在门口,直直的看着顾卿。顾筝心中一跳,下意识的抓紧了顾卿的手,顾卿倒是显得很平静,但是她看着夏侯庭的表情,并没有失散许久的夫妻重新相聚的柔情,相反的,她更多的是漠然。[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夏侯庭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也没有让顾卿难堪,他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让开一步。下一刻,一众丫头鱼贯而入,捧了不少的东西进来,全都是女人和孩子用的东西,光是新的成衣都准备了十多套。顾筝看了顾卿一眼,却发现顾卿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显得十分的平静,夏侯庭并没有强求什么,仿佛他这个时候过来只是为了送东西一样,等到丫鬟将这些东喜全都送到之后,夏侯庭就转身离开了。 随着房门紧闭,顾筝的一个新才终于落到了原来的位置。 “姐姐……夏侯庭……” “阿筝,我都明白了。” 顾筝倏地抬头望向顾卿,终于在顾卿原本全无表情的脸上就看到了一丝苦笑。她握着顾筝的手,声音十分的轻柔:“糊涂了这么多年,总该清醒过来。上天对我最大的恩泽,就是让我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你,否则,我和阿福可能都没办法活下来,阿筝,谢谢你。” 顾筝的心里有些混乱,但是她越混乱,顾卿就越是淡定。 “已经不早了,你还是快去休息吧,高義带着这么多的兄弟下来,只怕也是担心你,你从刚才就守着我,也没和他说句话,快走吧。”顾卿催促她。 顾筝心里很清楚,现在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但是眼下也真的只能好好休息,否则是没办法应对那么多的问题的,这样一想,她疲惫的点点头:“好,不过姐姐,你们留在这里,一定要小心,千万……” “你放心。”顾卿打断她的话:“我不会有事的。” 顾筝起身离开,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顾惜涵。”一个冷冷的声音叫住了她,顾筝步子一顿,抬眼便见到了站在几步之外的夏侯庭,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着她到底等了有多久,顾筝定了定心神,上前几步:“原来是临忻王。” “顾惜涵,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你口口声声说卿儿是你的姐姐,你不允许让她受到分毫的伤害,可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将你的罪名强行连带到她的身上,你心里清楚,神龙寨的人要去到崇州,必然会与皇上打照面,而今你跟着前去,当真不知道会害了你的姐姐么!” 顾筝面对着夏侯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慌乱,相反的,她倒是笑了起来:“临忻王说的一点都没错,崇州顾氏通敌叛国,顾惜涵死不足惜,可是顾惜涵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顾筝,难道临忻王还要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不清么。” 夏侯庭冷哼一声,危险的逼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应该清楚地很!”还未等夏侯庭有进一步的动作,一道黑影已经一闪而过,夏侯庭眸色一冷,正欲与黑影交手,奈何黑影本意并不在搏斗,等到影子站定时,顾筝已经被高義护在了怀里,高義冷冷的看着夏侯庭,语气谈不上尊敬:“临忻王总不至于要跟一个女人动手吧。” “阿……阿筝。”随后赶来的,是夏侯勤,他看了看被高義护在怀里的顾筝,又看了看兄长夏侯庭,顿时有些慌张:“这……” 高義并不准备在这里逗留,他护着顾筝,道:“看来临忻王的火气有点重,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当真不是临忻王发发脾气就能解决的,我以为,我们尚且还有心平气和的就这件事情做一个解决的余地,不知临忻王意下如何。” 夏侯庭此刻的心情固然是天翻地覆,但是看着顾卿所在的房间方向,最终还是将那滔天的情绪压制下来,任由高義带着顾筝离开。一直到两人离开之后,夏侯勤才上前来:“三弟……” 夏侯庭怒吼一声,抓着夏侯勤的衣襟,狠狠的一拳已经揍了出去! 夏侯勤闷哼一声,已经倒在地上。夏侯庭粗喘着气看着地上的人,怒吼道:“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一早就知道!”他指着顾筝离开的方向:“顾惜涵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真的这么有种当初她蒙冤入狱的时候你就该出手了!你这么想死当初为什么苟且偷生!?现在凛然大义了是不是,现在活够了所以死不死都无所谓了是不是!?” 夏侯庭太过激动,整个人都粗喘不已,夏侯勤被揍得唇角流出血迹,却也不挣扎,反倒冷笑起来。夏侯庭看着他这个样子,又道:“行啊,要死你自己死!要死就让顾惜涵死!不要让她连累任何……” 那一瞬间,夏侯勤的目光顿时狠冷起来,他单手撑地,借力起身,顺势就给了夏侯庭一拳!同样是狠狠一圈,力道上一点都不输刚才自己挨的那一拳。夏侯庭今日有些激动,以至于都没反应过来,也没有避开,就这么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拳头,夏侯勤冷冷的看着夏侯庭:“凭什么!?凭什么要让阿筝再死一次!?凭什么!?是,我是贪生怕死,当年我是做错了!所以现在,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她收到一点点的伤害!三弟,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想要守护之人……” “即便如我……贪生怕死,如蝼蚁苟活一般的人……也一样。” 高義牵着顾筝的手一路走出了那个令人压抑的地方,顾筝忽然站定,转身又想往回走。高義眼疾手快一下子拦住她,以一个不容抗拒的姿态挡住她:“卿姐既然这么做了,就已经下定决心,她只是不想什么时候都被你藏在身后,有时候你一味的保护,不如换成一份信任。” 顾筝皱眉:“信任?” “是。”高義斩钉截铁的回答:“五年前你保护她一次,并不代表往后的一辈子她都只能在你的保护下才能活下去,阿筝,没有人能一辈子屹立不倒,也没有人愿意一辈子看到别人为自己送命。你信卿姐一次,好不好?” 顾筝有些无言。这并不是信不信任的事情,而是…… “就算你现在着急也是于事无补。“说着,轻轻握住了顾筝的手:“先回去休息吧。” 事已至此,的确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饶是顾筝无比的担心,依旧还是跟着高義先行离开。 夏侯庭这边到底会怎么处理,现在并没有人清楚,只是这个晚上,夏侯庭没有再去找顾卿,而顾卿母子也不得擅自外出,算是被软禁起来。原本神龙寨的人要跟着一起去崇州,好像也在这一次的事情中被搁浅下来。 但是从这件事情中并非无法窥见一些端倪。夏侯庭原本是要置顾筝于死地的,但是现在他却并没有急着要处置顾筝,一切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有什么事情正在悄悄的改变。 夏侯庭的人来到顾筝和高義下榻之处,竟然以礼相待的请他们前往别院,这些时候顾筝见到顾卿的机会不多,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一次见到顾卿,她俨然已经坐在了夏侯庭的身边,小阿福坐在她的身边,一板一眼的不说话。 夏侯庭一改当初的剑拔弩张,竟然令人送上两份文书来。 “本王已经得知当日卿儿性命危在旦夕之时,是阿筝你救了卿儿,也是在混乱之中丢失了身上的户籍。本王连夜查证,阿筝你的确是边城小户人家,如今时局混乱,若是没有一个正经的身份,只怕不好过活,所以本王已经命人重新为你置办了户籍,从今日起,没有人会再质疑你的身份。”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顾卿,神色之中有认命的疲惫:“至于你与卿儿究竟是不是亲生姐妹,已经不再重要。如今卿儿是无论如何都要与我一同回到崇州城,所以……” 顾筝无言的望向顾卿,并没有给出一个回应。 这一切反转的太快了,夏侯庭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他对顾卿的重视,已经可以与皇权相抗衡!? 顾卿好像知道股正在想什么似的,忽然望向她,淡淡一笑:“阿筝,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见识见识崇州城么?现在是个好机会,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前去!?” ------------ 64.中毒 顾卿不能去崇州,她也不能。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这一点,顾筝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很显然,顾卿想要去崇州,而她……不得不去崇州! 夏侯庭竟然能帮她们伪造了身份,自然就不必担心回到崇州之后会有什么意外,现在她和顾卿同气连枝,动她就等于动顾卿,这是顾卿对她的保护,也是她的一个机会。 “姐姐……你为什么要去崇州!?” 顾卿神色平静的看着顾筝,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阿筝,父亲和母亲本就是崇州人,我想,纵然最后一刻她们再怎么释然,心中终究有一份对故乡的牵挂,就当做……是我们回去,帮他们再看一眼如今的崇州,好不好?” 提到顾重,顾筝的眼睛又红了起来,阿福在一旁看着,心疼的拉着顾筝的手:“阿筝,你别怕,不会有人欺负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顾卿转而拍拍她的手:“高義相比也会跟着一起去崇州,正好顺利,这一路上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你还是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快些回去准备准备吧。” 顾筝的目光动了动,好像还想说什么,可是顾卿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说下去:“好了,快回去。” 顾筝依旧不放心:“可是你……” “他不会动我。”顾卿一眼就看出她想问什么,说到这里,她的眸子里透出几分从来没有过的冷意:“他也没有那个胆子。” 由此,顾筝再没有说些什么,这里是夏侯庭给顾卿准备的别苑,若顾卿真的成了王妃,她们往后只怕没有那个机会再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的说话。 从别院出来,顾筝的情绪有些低落,高義和夏侯庭在外面说话,见到她出来,夏侯庭匆匆结束了谈话,看也不看他们,转身就进去了,着急的样子,必然是去找顾卿。 高義蹙起眉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了?” 顾筝勉强的笑了笑,摇头:“没有。” 这里并不是合适的说话地方,高義轻轻地揽住她,带她回了下榻之处。现在他们下了山,也在准备着前往崇州,高義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所以无法时时刻刻的陪着顾筝,将她送回到住处后便去忙碌了,只是因为放心不下,所以特地谴了春花来陪着她。[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春花怎么都没想到,从前在山寨中安安静静温柔和气的姑娘,竟然是临忻王所爱的女子,堂堂王妃! “阿筝,我以前……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卿姐吧!”想一想又道:“不对不对!卿姐这么这么大度的人!怎么会跟我一般见识呢!” 她抓住顾筝的手,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她好像一直都在出神:“阿筝,阿筝!?” 想起高義是让她来陪着顾筝说说话,春花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话太多了,只顾着自己说,“阿筝……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顾筝把夏侯庭给她的户籍文书收好,摇摇头:“没有,在想一些事情?” 春花不解:“什么事啊?” 顾筝的情绪有些低落,也有些无助:“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一直害怕我们的身份被发现,害怕这条从黄泉路上捡回来的命重新丢掉。所以一直东躲西藏,曾经一度,我觉得安安分分的活下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可是今天,夏侯庭不过一纸文书,我和顾卿就能堂堂正正的做回平凡人,做回一个能抬起头来,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行走的人。再不用担心东窗事发,也不用担心谁再来取我们的性命……” 春花对这种惆怅不是很懂:“这样……不是很好吗?” 顾筝却是笑着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从前那么辛苦,可是如今,他不过一纸文书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仿佛真的是应验了那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权之大,大到常人难以想象,可以操控生杀大权,玩弄人命与鼓掌……这一趟去崇州……” “你说的那个,是暴君之行。”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顾筝不用转身就知道来的人是谁,她垂眸一笑,没有接话。春花见到正主来了,也不在这里耽误了,笑嘻嘻的扯了个借口就跑了。 身子被人从身后轻轻拥住,高義似乎有些疲惫,闭着眼,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懒懒问道:“心里害怕了?” 顾筝低下头,把手轻轻附在箍着自己腰身的大手上,居然没有反驳:“嗯。” 的确害怕了。 这么些年来,虽然所有的重担都承担在她一个人身上,所有的秘密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可是好歹一切都是在她看的到走向的情况之下。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顾卿恢复了记忆,他们被发现了,父亲被害死,而她心中牵挂的男人,也要去到她心中既向往又害怕的地方,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在一起,朝着一个猛烈的势头大有爆发之意,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无能为力,改变不了也挽救不了。 “你啊——”高義懒懒的叹了一声,把她转过来,好笑的看着她:“你这叫什么?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日子不就好好的嘛?现在是谁怎么样了吗!?一切都还没发生,你就担心的像个什么似的,说白了,你就是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这样你才能安心,是不是!?阿筝,为什么要掌控那么多!?为什么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人生本就是未知,没有人能预知所有的一切,更没有人能永远防患于未然,意外总会有,只要我们想办法去解决,好好的去面对,总会过去的。” 顾筝竟然被他说的红了眼睛,她摇摇头:“不是这样……” 并不是这样的。 从前,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她没有那么多的担心,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不喜欢掌控一切,也没有想过要做一个多么滴水不漏的人,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没有任何的意外偏离自己的预估。 可是,她就是太信任,太依赖,才会被柳邵那样对待…… 柳邵的背叛,不仅仅摧毁了她所有的情感,还有所有的信赖。 她靠在高義的怀里,第一次没有隐瞒的把心里的所有不安和难受都说了出来,高義耐心的听着,渐渐地掩藏了自己的疲惫,最后干脆抱着她坐到床上,看着她说到难受的地方掉下眼泪,便抬手拭去。那时她的委屈和伤痛,这些年来,面对母亲病逝,父亲疯癫,再牵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和孩子,她过得很辛苦,这些委屈也从来没有人去说。 “我想回到崇州,可是我又不想回到崇州……”一句矛盾的话,听得高義心里有些疼。 他何尝不知道,她想回到的崇州,是从前那个只有快乐生活,父母健在,还有青梅竹马的崇州?她不想回到的,是那个混乱的,鲜血淋漓的崇州。 可是后者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比前者带来了更大的威慑力,让她对那个心心念念的地方望而却步。 “我们不会回去很久。”当怀中的人安静下来之后,高義忽然这样说道。 顾筝怔了怔,扬起一张泪眼婆娑的小脸看着他,似是十分的迷惑。 高義忍着笑帮她把眼泪擦干,淡淡道:“你也知道,陈军逼近,我们只是作为一个帮手,我不会被招安,神龙寨永不招安。我带你回去看一看你的家乡,等你看够了,再回来这里,这里才是你的家,我娶得又不是什么崇州世家的顾小姐,我的夫人是在这不毛之地相遇的一个颇懂礼数的小姑娘,你在这里也生活了多年,难不成你真的想回崇州安家落户!?” 他的语气轻快,表情也夸张的很,顾筝原本复杂的心绪一下子就被他清理的干干净净,她不由得笑了出来,再次轻轻抱住他:“嗯,你说得对,顾惜涵死于崇州,顾筝却是生于此地。等回去看一看,我们就回来……” 但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心:“可是此次皇帝存了招安之心,你们回去帮他打仗,就不怕他分了你们的势力么?” 高義狡黠一笑:“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顾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安。 好像就算此刻启程回到崇州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 两人在房中呆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冲了进来,顾筝吓了一跳,待看到来人是胡措之时,抚了抚胸口:“你横冲直撞的干什么?” 胡措也不是有意冲进来打扰人家的,可是他的确是急得很:“你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打情骂俏吗!阿卿……阿卿她忽然病倒了!” 病倒了!? 顾筝心里一沉,下意识的就是不相信——她前一刻才见到顾卿好端端的,怎么短短时间就病倒了!? 高義深知顾筝在意顾卿,随机与她一同去了顾卿下榻的小院,临忻王夏侯庭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顾筝到的时候,整个小院子噤若寒蝉,后院之处隐隐传来女人啼哭。 顾卿真的出事了,却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 65.制药 顾卿忽然中毒,这件事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然而下毒的那一个, 竟然是临忻王随身的一个婢女。 那婢女似乎已经被仗责,下面血淋淋的,顾筝顾不上这些,与胡措他们去看顾卿。明明是才见过没多久,再见到的时候, 好好的人就躺下了, 面色苍白, 唇瓣泛紫, 顾筝怒不可遏,望向同样是担忧不已的夏侯庭,厉声道:“夏侯庭,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好会照顾她的!可是现在呢!纵容府中侍婢对我姐姐痛下毒手,你真是好狠的心!” 夏侯庭看到顾卿这个样子, 显然也很着急,面对顾筝的指责,一句都没能反驳。顾筝看了他一眼,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将顾卿扶了起来, 转头望向高義。 高義再是明白不过,一并上前,接过顾筝手中的人,打横抱起。 “你们干什么!”夏侯庭目光一厉,横手阻止。 顾筝将夏侯庭的手隔开:“王爷,事到如今,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吧,这王府随行之中,到底有多少颗不怀好意的心,等你真的弄清楚了,再来见我姐姐也不迟!” “阿筝……”从刚才就躲在一边的阿福扑棱棱跑过来抱住:“阿筝……” 因为夏侯庭一拦,护卫全都一触即发,高義面无惧色,冷声道:“王爷,您可想清楚,现在耽误的,是顾姑娘的性命,我们之中,唯有胡措医术最佳,且胡措与阿筝他们生活多时,吃穿住行更加熟悉,让胡措和阿筝她们来照顾,必然是比你府中的这些侍婢来得更加靠谱。若是王爷现在大方让出人来,使得阿筝能尽快的给卿姐解毒疗伤,将养身体,这最好不过,可王爷若是一意孤行,要在这里大打出手,高義也乐意奉陪。” 夏侯庭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双目紧闭的顾卿,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抬手,对着后面的一干守卫挥了挥手:“都退下。”就在顾筝和高義准备拿人之时,夏侯庭再次拦住,声线低沉阴冷:“要照顾,你们就留下来一起照顾,不得将卿儿带离此处!” 不等顾筝等人再多说,夏侯庭已经再次吩咐守卫:“再派五十人过来,势必将前前后后都死守,见到有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是!” 不稍多时,整个别苑都被为的水泄不通,别说是可疑之人,就算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随意的飞出。胡措以就只为名,将房间里面清空,连带着夏侯庭也一起请了出去。高義见状,倒也淡定,拍拍顾筝的肩膀:“无事,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卿姐也是一样。”顾筝点点头,当即和胡措一起开始给顾卿诊治。 顾卿的确是中毒,但是好在中毒不深,发现的也早,胡措满头大汗的帮她去毒:“来,把这个给她喂下去。”他端出一碗腥臭之物,顾筝闻了闻就忍不住作呕,胡措单手扶着顾卿:“她是吃下毒食中毒,食物尚且没有深入,先将东西吐出来,以免更多的毒素流入血液之中!” 顾筝闻言,再不犹豫,忍着恶心之感要给顾卿灌下,一只手忽然接过了她手里的碗,高義不由分说的将她带到了身后:“我来。你去准备别的。” 顾筝心中一阵暖意,不过现在并不是温存之时,她点点头,转身将胡措的药箱拿过来,手忙脚乱的帮他找银针和开药方的纸笔…… 顾卿被那腥臭之物刺激的大作呕吐,高義一点也不嫌脏,转身拿来一只木盆,将污秽之物装进那里面,一旁的婢女似乎是想将拿东西给丢掉,高義拦下:“且慢。” 顾筝立刻明白他的用意,一旁的胡措也微微点头,吐出来的东西含有毒素,便与胡措研究毒素配置解药。而另一边吐出了毒素的顾卿显然已经好过不少,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是痛苦之色已经减少,顾筝总算是放下心来,胡措转而给顾卿施针,暂时压制住了毒血的蔓延程度,转而到一旁去研究解药。 高義对顾筝道:“去崇州之前留在这里,我给周砍那边送个话过去,也好让他们不要耽误准备进程。”高義手中还带着几分腥臭之味,顾筝没说话,而是把他拉到胡措的药箱边,找了些薄荷草做出的祛除药味的香膏,高義怔了一下,才意识到顾筝是要帮他祛除手上的腥臭之味,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顾筝帮他净手净得很认真,末了,高義轻轻地按住她的手:“不要太担心,卿姐会没事的。” 大概也只有他,能一语说中她的心事,顾筝知道徒作愁容也是于事无补,遂摇摇头:“我没事。你去忙你的。” 高義低低的“嗯”了一声:“我去去就回。” 胡措研究的满头大汗,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深宅内常见的毒药,旨在取命,但我们发现的早,方才又为阿卿催吐,只要我研制出解药,就一定没问题了。” 顾筝看着昏迷之中的顾卿,心中有很多的疑惑…… 当年,她在崇州从未听说过临忻王还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顾卿没有显赫的身份,要跟着夏侯庭必然是困难重重,否则,她也不会携子出逃,落到如今的地步。即将到来的崇州之行,只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顾筝轻轻握住顾卿的手,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不久之前顾卿对她说过的话…… 她是姐姐,这一次轮到她来保护她这个妹妹…… “没关系的……”顾筝看着昏迷的顾卿,淡淡一笑:“我们是姐妹,相依为命多年,只要大家都好好的,谁照顾谁,又有什么分别呢!?” 阿福因为顾卿中毒,受了不小的刺激,晚上趴在顾卿的床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好在有顾筝留在这里照顾他,阿福伏在顾筝的怀里,嗫嚅道:“阿筝,娘真的会好起来吗!?” “当然会好起来……”顾筝轻声哄逗,“阿福早点睡,还是想先吃点糕点再睡!?” 今天下来,阿福几乎没吃什么,他眨巴眨巴眼睛,低声道:“想吃阿筝做的……” 也是,顾卿因为食物中毒,现在他们当然不敢再随意的吃东西,阿福也是饿到现在,顾筝暗骂自己疏忽,赶紧安抚他,出去做了些小糕点。 顾筝前脚刚走,高義就回来了。 下毒之人,夏侯庭只说要自己处理,他也稍微做了一些询问,但是并无结果。从外面回来,他见到的就是抱着一只小枕头坐在门槛上的小阿福。 高義的神色变得而有些高深莫测,走过来轻轻抬脚踹了踹他:“喂,让开。” 小阿福人小心不小,他瞅了一眼高義,哼哼着让开一个小位置,高義跨入门内,又回头看他:“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小阿福哪里还有母亲受伤的悲伤难过!?他仿佛是看着敌人一般看着高義,用一种近乎示威的语气道:“我在等阿筝给我做点心!” 高義哼笑一声:“阿筝也是你叫的!?” 阿福哼哼,不说话。 高義像是想到了什么,返身回来蹲在阿福身边,伸手逗弄他:“你该叫她姨母,叫我姨父。” 哪料小阿福白了他一眼,小屁股一扭,径直入内,理都不理他。高義失笑:“臭小子。” “怎么站在门口!?”顾筝端着糕点回来,发现高義来了,笑道:“正好我多做了一点糕点,一起吃吧。”高義笑拥着她:“好。” 胡措昔日里虽然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但是到底还是在这些日子勤读医术,现在要解毒并非难事,等稳住了顾卿的性命之后,他也松了一口气,凑过来吃东西:“你们也都忙了一天了,这段日子还是好好歇着吧,累的还在后头呢。”他说的是上路之后,这一路颠簸,要照顾起来更加麻烦。 顾筝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大不了放慢脚步,只要姐姐没事就好。” 胡措点点头,复又皱起眉头来:“不过……目前来说我们还有一个大难题。” “什么!?”顾筝和高義几乎是异口同声。 胡措摸摸下巴,道:“那深宫后院用的毒其实都一样,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为取性命,只是要解毒的药草,却不是随时都可以取得。” 顾筝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胡措也不卖关子,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要解毒不难,但是煎药需要的一味药草,只生长在边境之地,也就是这个地方,若是离开了,只怕顾卿的身子还没有调养好,毒素未清。 顾筝帮着出主意:“不如一次多采一些?” 胡措摇头:“这药草与其他不同,需要以其汁水作为药引子,一旦采下来时间过长,即便是弄出汁水,药性也会减退。” 可是夏侯庭出发在即,这样会耽误行程。 高義想了想,道:“若是换一种方法呢!?” 胡措眼睛一亮:“怎么说!?” 高義道:“若是将汁水取出,制成药丸,一来,是在其药性最好之时将其利用,二来,也能便与携带服食。不过就是耽误一些时间去炼制药丸,不过这样一来,多少能减免一些路上的麻烦!” 胡措一拍大腿:“此计甚好!不过我从未炼制过药丸,也不晓得这个汁水炼制成药丸是否能保持药性,但终究是一个法子,我现在就去试一试……” ------------ 66.距离 顾卿的毒素已经排除了大半,胡措将要准备药草的事情告诉夏侯庭之后, 夏侯庭二话不说,让人帮着胡措开始准备,一切以胡措马首是瞻, 原本定下的行程硬生生往后推迟了十天, 为的就是让胡措确定能否研制出药丸给顾卿。 按理说, 阿福极有可能就是夏侯庭的儿子,但是阿福对夏侯庭一点也不亲近,甚至说有些讨厌他。夏侯庭每每看完顾卿之后, 总要去找一找阿福, 奈何阿福不是躲在高義的身后就是匍匐在顾筝的怀里,那一刻, 顾筝清楚地看到了夏侯庭眼中的痛色。 也许夏侯庭很想亲近他们, 却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 “阿福……”顾筝把趴在自己身上的阿福捞起来,看着他充满稚气的一张脸, 笑道:“阿福喜欢那个夏侯叔叔吗!?” 阿福眼珠子滴流滴流的转, 奶声奶气的:“哪个夏侯叔叔啊!” 顾筝好气又好笑:“整日来看你的,除了那个夏侯叔叔, 还有哪个夏侯叔叔!?” 阿福小脸一扭, 气鼓鼓的:“不喜欢!” 顾筝语塞。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喜不喜欢小義哥哥呢!?” 阿福的脸蛋上一下子浮现出了笑容,他蹭的一下转过头,笑眯眯的对着忽然出现的高義伸出了两只小胳膊,高義笑着把阿福接过去,哎哟一声,拍拍他的小屁股:“这个小没良心,你娘还躺着呢,我怎么觉得你又吃胖了。” 阿福也不管这些,在高義的怀里蹭蹭,很是亲近的样子。 其实,孩子总是要有一个父亲的吧,尤其是阿福这样的男孩子,有些事情,总是要让父亲来教的。 但是一看到高義的样子,顾筝就忍不住刺他几句:“他尚且还要叫我一声姨母,你怎么就成了哥哥了,那小義哥哥要怎么称呼我呢!?” 高義装模作样的皱起了眉头,对着阿福道:“阿福,这个婶婶真是奇怪,对不对?” 大概是高義的语气太过滑稽,阿福咯咯地笑了起来,完全没有最初几日因为担心顾卿担心的整日掉眼泪的样子。 高義没说多久就把阿福放下来了,拍拍他:“春花姐姐带了好吃的点心过来。” 阿福欢呼一声,再不管那么多,迈着两条小短腿就过去吃东西了,顾筝走到高義面前,高義顺势拥住她:“饿不饿!?” 说起来,顾筝已经好几天没有这么正经看他了!现在神龙寨大部分人要跟着进崇州城,高義不仅要把剩下的人留下来做一个部署,进了崇州城之后,怎么谈判,怎么划分,怎么决定她们日后的地位,这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顾筝知道他很忙,加上顾卿中毒之后他们都留在这里,所以顾筝晚上索性就睡在这里,高義忙完了事情,就在隔壁的厢房睡下。 高義轻轻地抵住她的额头:“想我没有!?” 顾筝竟然十分的坦然:“想了。” 高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声音也压得更低:“那……晚上过来!?” 顾筝轻笑,“不要胡闹了。” 高義当然只是开玩笑,又怎么会真的在这个时候和她儿女情长!?不过这些日子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的说话,总觉得心里好像是少了点什么。再往后想一想,接下来要进到崇州城,继而和那头疼的皇帝交手,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比的头疼。 “阿筝……”高義轻叹一声,再次搂住她。顾筝知道他在叹什么,低声道:“都会过去的。” 高義一笑。只是一句话,心中忽然就轻松了好多。 “等到完结了这里的事情,我们就回到神龙寨去。” “好。” 胡措日日夜夜的研究不会损伤药性的药丸,终于不负所托,终于让他制成了药丸。夏侯庭为了救顾筝,当真是给足了空间,因为这次下毒的人是他的人,所以胡措排斥他的人来帮忙,夏侯庭也默许了。最后,连高義的人都跟着胡措奔波。待到药丸制成的时候,顾卿吃下,总算是醒了过来。 “姐姐!?”顾筝见到顾卿转醒,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卿儿……”夏侯庭激动地两只手都在发抖,然而他还没能靠近过来,就已经被高義隔开,夏侯庭怒目而视:“高義,你敢在我面前放肆!?” 高義淡淡一笑:“王爷不要介意,我只是觉得卿姐刚刚醒过来。她本就不太愿意见到王爷,现在身体虚弱,若是再见到王爷,只怕不太好。” 夏侯庭眼中的怒火燃烧,仿佛能把高義给吃了。可偏偏……在顾卿的事情上,他让步的幅度可怕到令人意外。顾卿已经醒了,她周围的人都开心不已,夏侯庭被隔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一双紧握着的拳头渐渐地松开,无力地垂了下去…… 高義目光微微一动,就这么看着夏侯庭颓丧着转过身,慢慢的离去…… 顾卿的身体还很虚弱,她看着顾筝,淡淡一笑:“阿筝……” “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娘!”阿福眼睛一闭,两行眼泪就下来了,一把抱着顾卿,哭的十分的凄惨。顾卿也知道自己当时是中了毒,她轻轻拍拍阿福的背:“娘没事了。” 这一次顾卿中毒来得很快很突然,胡措片刻都没有耽误,转身就要去给顾卿熬一些恢复元气的药。顾卿醒过来之后,精神渐渐地恢复了一些,问了问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顾筝不想让她累着,就随意的说了一些。顾卿闻言,有些愧疚:“因为我耽误了这么些时日……” 顾筝摇头:“姐姐,你不要这么说,现在只要你好起来就好。” 顾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喝了养元气的药,胡措又把食物试了一遍毒,确定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这才给顾卿吃了一些。顾筝从顾卿醒来之后就没有休息过,等到顾卿把她赶出去休息的时候,她方才揉着脖子慢慢走出来。 然而一走出来,就看到外面的庭院里,黑暗的角落处站着的一个人影。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后一退,结果碰到了门槛,若不是一双手出现将她扶住,她就该摔倒了。 “干什么,站着也能摔倒。”高義忽然出现,扶住她,语气里带着调笑。 顾筝示意他望向那个角落。高義顺势望过去,唇角一勾:“不用管他,我们先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你也累着了,现在卿姐醒了,我们也该准备上路了,你要是这个时候病倒了,我们可是得不偿失了……” 顾筝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也不去理庭院里的人,与高義回到了旁边的厢房。 夏侯庭不知道在庭院里站了多久,或许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自从顾卿中毒之后,明明下手的那个人不是他,可是大家看他的眼神,就和看下毒的人没有什么区别。而后的这些日子里,他全然没有之前的坚持与霸道,反而是一步步的退让,一直到今天,他连进去看一看那个女人的勇气都没有。 夏侯庭就这么呆呆的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个房间里面的人来来去去,直到胡措离开,下人屏退,房间里的灯火也只灭到只有一盏的时候,他才慢慢地靠近,站在了门口。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里面的灯火很微弱,那哄逗的声音也很微小,夏侯庭不用看就能猜到,应当是醒来的顾卿在哄阿福睡觉。夏侯庭的嘴角扯了一个苦笑,一时间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王爷既然来了,还是进来吧,夜里凉。” 里面的声音传来,夏侯庭的背脊一僵,好像是做梦一般。 顾卿没有再相迎,也没有驱赶,好像是任由他在那里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侯庭已经迈步走进了房间,转身关上了身后的门,一步一步的靠近床榻。 床榻上的顾卿穿着一身月白中衣,因为连日来的卧榻,她的长发散开,安静的披在身后。她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靠着床。身边睡着小阿福,似乎已经在她的哄逗中渐渐入睡。 夏侯庭一步一步的靠近,就在他即将接近床榻的时候,顾卿淡淡的开口:“王爷似乎清减了。” 夏侯庭的脚步就那么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 他的喉头微微滚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卿儿……你……现在觉得儿好不好……” 即便灯光幽暗,顾卿的脸色依旧算不上好,原本粉嫩的唇瓣,此刻有些干枯灰白:“这件事情来得突然,谁都没有准备。不过,顾卿还是有些话想要对王爷说——此次顾卿遭人暗算,王爷不必觉得愧疚难当。毕竟王爷能力有限,又如何能揣摩到每一个人的人心呢!?王爷还是放宽心……” “你是故意这样说,故意让我难过是不是!?”夏侯庭笑了一笑,眼眶竟然红了:“你明明知道,若是你有什么,便是和剜了我的心没什么区别……卿儿……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你要什么,你想做什么,你都告诉我,我就算是搭上这条命我也给你……即便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无所谓,只要……只要你在我身边,你陪在我身边,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世人皆知那临忻王夏侯庭是一个无心国政,忠于圣上的王爷。文武双全,才智过人。放在崇州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千金能为他肝肠寸断。所以,大概没有人能猜到,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也会像现在这样,宛若一个孩子一般,就差跪下来扯着她的裙角哀求乞怜。 但是他对面的女人至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的平静。 “王爷,你这是何必呢……” ------------ 67.回崇州 高義将一碗甜汤端进来的时候, 顾筝正盯着烛火出神。 他淡淡一笑, 把甜汤放在她面前。顾筝瞧了一眼, 有些无奈:“这么晚了,还吃这些!?你就不怕我发胖么。”高義则是抓起她的手腕,大拇指和中指相接圈成一个圈,竟然比她的手腕还要粗不少:“等你先长成这样, 再和我说这句话。” 顾筝这方面是真的说不过他, 无奈只能在他的监视下将整碗甜汤喝完。 高義等到她喝完了, 方才道:“后日。后日, 我们就启程了。” 顾筝的动作一滞,若有深意的看了高義一眼。 高義接过她手里的空碗, 淡淡道:“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顾筝沉默的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回去的路线,要怎么走!?” 高義要带着众人去崇州城,路线自然是要规划一下的, 听到顾筝这样问,他二话不说的拿来了商量的地图路线, 摊开羊皮地图放在她的面前为她指点:“从不知山这里出发, 过定州, 定州较小,然后就是震门关……” 提到震门关的时候,高義明显的察觉到顾筝的身子好像僵了僵。 从震门关走,就要路经过十里坟。 其实,当初夏侯庭的意思是不要走这条路,直接从定州开始走水路到凉州,再直接入崇州城。 可是高義否决了这个提议,“务必从震门关走。” 若非了解多年前事情的人,只怕不是很懂为何高義要有这样的决定。怀中的人儿半天没有说话,高義并不去看她的脸,也假装没有听到她微弱的抽泣。 震门关,十里坟。那是顾惜涵的噩梦,也是顾惜涵,顾家一家的葬身之所。震门关处,十里坟外,再无顾惜涵这个人。 顾筝转过身,轻轻地投到了高義的怀中。高義顺势拥住她:“我不介意你用一些更激烈的方式表达感谢。” 顾筝顿时破涕为笑…… …… 出发的日子很快来临,胡措已经研制了许多药丸,顾卿体内的毒素也一天比一天少,出发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血色,说话也有力气很多。夏侯庭一直像一个怯懦的孩子一般守在他身边,他带来的人一步都不许接近顾卿,所以围绕在顾卿身边的,多半都是高義的人,再就是顾筝他们几个。 为方便接应,夏侯庭给下一个州城的太守送了信,只要他们到了就立刻能到下榻地方休息。走出行馆大门的时候,外面的长长队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顾卿和阿福自然是要乘坐马车的,剩下的还有顾筝和胡措。 可是要出发的时候,顾筝把胡措和顾卿她们送上了马车,转身道:“我想骑马。” 夏侯庭的耐心永远都只是给顾卿一个人,他皱起眉头:“顾姑娘,骑马不必乘坐马车来得舒服,你又是一个女子,若是出个什么意外,岂不是要耽误行程。” 马车里的顾卿闻言,也挑开帘子,难得的和夏侯庭意见一致:“阿筝,这一路的队伍有些赶,你要骑马。怕是有些危险。” 不待顾筝多言,高義已经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对顾卿道:“她早上吃多了油腻的东西,此刻大概是被油着了,坐在马车里面难免有些难受,我带着她走一段,等她舒坦了,再上马车。” 有高義在,顾卿自然是放心,她笑着点点头:“那好,你们注意安全。” 顾卿都已经这么说了,夏侯庭自然没有再阻止的理由,他转而望向马车的方向:“若是乘坐的时候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马上告诉我……” 顾卿对夏侯庭有一种熟悉的冷漠,此番也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便放下了帘子。看的出来,夏侯庭很想和她坐在一起,在身边照顾着他。可是就是因为她那细微的排斥,夏侯庭到今天都没有为难她半分。 队伍就此出发。 顾筝和高義同骑,坐在他的身前。高義今日穿着顾筝当日为他们争取而来的铠甲。这是不隶属于任何一国的盔甲,是只属于他们神龙寨的盔甲。盔甲之外,还有大大的披风,高義把顾筝护在身前,用披风把她遮的严严实实:“十里坟那里常年大风,风沙大。” 顾筝没说什么,只是无声的点点头。 马儿一步一步的走着。 有时候,顾筝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用一个新生的身份,重新走回那个地方。 穿越小定州城不到半天,出了定州城没走多远,就到了十里坟,只要过了十里坟,就是震门关。入了震门关,就算是真正的离开了这个边境不毛之地。 顾筝坐在马上,露出一双眼睛。高義的马儿慢慢地走出了队伍,走到了最前头。 有夏侯庭的侍卫见到了,意图阻止他们,可是高義的人显然魔高一丈,愣生生的把他们给瞪了回去。高義谁也不管,就带着顾筝走到了最前面,把最好的视野留给了她。 入眼,是一个人都没有的荒凉小道。 随着一阵风卷过来,果然又风沙四起,可是在顾筝看来,这并不是沙土。她更觉的,这些都是被风化的骨灰。自古以来,多少人流放至此,在抵达目的地之前,死在了这里。他们的尸骨无人理会,慢慢地在这里腐烂,被野狗鹰鸟吃光,袒露在外的骨头经过长年累月的侵蚀,终于变成了这风沙中的其中部分…… 这里面,也有她母亲的骨灰,有她的骨灰,还有……父亲的…… 顾筝的眼泪就这么留下来了,不晓得是风沙吹的,还是因为心痛痛的。 多年以前,她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在那个小镇上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多年以后,她用了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甚至是……走出这个地方。 顾惜涵带着一身的伤痛似在十里坟,将崇州城的一切都风华在了这里,而今,顾筝从十里坟走出,即将回到那个令她在梦中都不敢轻易喊出名字的地方。 顾筝觉得背脊僵硬的有些疼痛,她毫不怀疑,若自己现在是站着的,必然双腿发软的要跌倒。可是不是,此时此刻,她的背后还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她,在陪伴着她。因为这股力量,让她不再惧怕,也不再胆小。 她愿意直面那惨淡的过去,愿意去为从前的冤屈鸣一声不平。 “高義……” 她的声音很小,可是高義还是听到了:“嗯?” “谢谢你 。” 高義淡淡一笑,把她圈的更紧了。 …… 走出了十里坟,入了定门关,接下来就是郁州了,高義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带着顾筝从十里坟走,他知道顾筝也想走一走那条路,所以接下来夏侯庭提议进了下面的邺州之后,就直接走水路入崇州城,高義也没有一点点的异议。 顾卿一天下来奔波,有些疲惫,进了行馆之后就睡了,因为之后的水路可能要走好几天,所以高義让周砍他们去准备食物。自己则是带着顾筝回到了房间休息。 顾筝的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躲在他的披风之后哭了多久,高義好气又好笑,拿来热水打湿了巾子给她敷眼睛。 “感觉如何!?”高義还能笑着问她的感受。 顾筝瓮声瓮气:“什么!?” 高義单手抱着她:“走出来了,觉得怎么样!?” 顾筝目光一动,抬眼望向面前的男人。这是与她在父亲面前拜堂成亲了的男人,她勾唇一笑,声音带上了温润的味道:“没走进去之前,我以为我连那个地方多一眼都不能再看。可是真正走出来之后,只觉得心中的万般情绪,好像都化作了云烟。眼前只有我应该看到的人,脑中只有我应该记住的美好。”顾筝笑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真正的宁和平静。 高義故作惊讶:“当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样子了。” 并,并非得道高人,顾筝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狠厉:“因为这些东西,让我更有力量去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事情,高義,我一点都不害怕了……” 不再害怕这句话,她并非第一次去说,但这一次,最为真心。 高義心疼的看着她,像是哄一个小孩子一般把她抱住:“害怕也没什么关系,有我在。” 顾筝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在他的怀里淡淡道:“按照这样的脚程,不出十日我们就能到崇州城了,既然都要去了,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高義微微松开她一些:“准备!?” 顾筝看着高義这一身威风凛凛的盔甲,像模像样的为他整理了一番,镇定道:“你难道忘记了么,这次是小皇帝请我们回来帮忙,助他大军击溃陈军,我们……总不能任由他们指挥,该有的拿乔,还是得有的……”她这话里带上了几分赌气的狠劲儿,高義失声一笑:“好,随你。” …… 第二日一早,趁着吃早饭的时间,顾筝把神龙寨的几个管事头头叫到面前,一人发了一个小册子:“这一路上多看看,不许偷懒!” 周砍和刀哥是里头最能说话的,一看压寨夫人这么为他们着想,立马开始表忠心:“夫人请放心!一定让兄弟们一字不漏的记住!” 人马继续上路,顾筝也从高義的马背上转战到了马车里,随着越来越接近崇州城,大家都的心情都在改变,顾卿看着沉默的顾筝想到了父亲的死。忍了一路,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阿筝,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说。” 顾筝抬眼看她:“什么事!?” 顾卿:“你还记得当日你和父亲一起被绑走的事情吗!?” 顾筝没想到顾卿会忽然提起这个:“记得,如何!?” 顾卿有些欲言又止,想来想去,问道:“那些人把你掳走的时候,你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又或者……你……”顾筝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顾卿为什么要这么问了。 当日他们被劫走,父亲离开,之后夏侯庭和夏侯勤他们就出现在这里,因为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但是知道他们的身世,又对他们有必杀的理由的,只能是崇州城的人,加上时间上也很巧合,不排除会是夏侯庭派出的人的可能…… 顾卿会这么问…… 其实是担心自己与夏侯庭真正的成为敌对吧!? 顾筝的脸色微微一沉,面对着顾卿的关切,她摇摇头:“其实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姐姐……”她伸出手握住顾卿的手:“既然一切都还没有头绪,又何必为了这种事情胡思乱想的呢!?你放心,一定不会是你担心的那样。” 顾卿被说中心事,也不好怎么辩驳,只是低下头去:“我没有担心什么……” 现在她和顾筝都是新的身份,即便是去到了崇州城,顾筝只是高義的家眷,而她则是家眷的亲属。她不愿意想那么多,却不得不多想。好在怀里的小阿福嘤咛一声,从睡梦中醒过来,这才将话题给偏转了。 顾重的死,对顾筝必然是一个打击。那个幕后的凶手,她也一定会找到。 那个人一定就在崇州城,一定! 顾筝的脑子里拂过一个人的人影,眼中也闪过几丝痛色。 如果那个凶手真的是他,只怕新仇旧恨,真的要一起来算了! ------------ 68.面子 路上的日子乏善可陈,好在路途中就有一个终结, 第八天的下午,他们已经接近了崇州城外, 只是高義带的人马不方便全部进入崇州城, 按照先前的约定,他们要驻扎在城外十里之处,待到一切商议决定了, 便直接随大军出发上战场! 高義刚刚将带来的人马驻扎完毕,远处已然有一队人过来了, 周砍率先看到, 给了高義一个眼神。 顾筝不知为什么,这几日有些不适, 脸色苍白,高義正找了胡措来给她诊治, 顺着周砍给的方向看了一眼,瞧见那对人马中柳字旗帜,只当做没看见一般,继续照看着顾筝。 “怎么样!?她没什么吧!?” 胡措在给顾筝把脉, 之前是因为顾重, 后来是顾卿,胡措越来越觉得自己有必要精湛自己的医术,所以现在他整日整日的研究,此刻把脉把的很是那么一回事,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变幻莫测,到了最后,竟理出几分惊讶,看了看顾筝,又看了看高義。 “寨主,柳将军已经在外恭候了。” 方才高義当作没看见人家,可是现在人已经到了跟前,还在“恭候”,高義自然不能真的当做是完全没有这个人。顾筝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低声对高義说了句“我没事”,高義点点头:“我先出去一下。” 胡措似乎正想说什么,顾筝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他痛的惊呼一声,高義还没走出去,回头看他们:“怎么了?” 顾筝笑笑:“没事,他手抽筋了。” 高義看了顾筝一眼,点点头出去和柳邵碰面。胡措见高義走了,悻悻的摸摸鼻子:“你真没趣。” 顾筝似笑非笑的冷眼看着胡措:“我和你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放个屁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收回自己的手,理了理袖子:“说吧,什么毛病。” 胡措哼哼:“还能有什么毛病,初入宝地,水土不服呗。” 顾筝一听,反倒怔住了。 这句话,听起来多少有些讽刺。她是实实在在的崇州人,那时候初入边境,一度以为自己无法再在那里活下去,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又怎么想得到,有一天回到崇州,她也会对这个地方那个水土不服!? 胡措看着沉默的顾筝,坏笑了一下:“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原本还想吓唬吓唬他的。”他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高義。顾筝这几日食欲不振,偶有反胃,因水土不服,胃口不佳,自然宜食酸物开胃。这样的症状,不正是糊弄人的最佳时机么! 哪晓得这个臭丫头的眼睛这么尖,连一个玩玩的机会都不给他。 顾筝帮着他收拾药箱:“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也是你拿这个来吓唬他的时候吗?”顿了顿,她又很不解的瞪着胡措:“不对,你为什么要吓唬他。” 胡措一副“你不知好人心”的样子,哼哼道:“你这个姑娘,从前傻,现在大概也没什么脑子!”胡措憋不住了,干脆说了出来:“我问你,神龙寨现在是什么立场!?皇帝为什么要拉拢高義!?” 顾筝:“还能为什么,大敌当前。” 胡措:“你也知道是大敌当前!我问你,有什么办法,比联姻更好的拉拢,有什么人,比枕边人更能探测消息!?” 有些话只适合点到即止。 顾筝立马就明白了胡措的意思…… 少顷,她继续帮他收拾,末了将药箱往他面前一放:“进了崇州城,情况就更复杂,虽然夏侯庭给我们做了新的身份,但是这个身份到底管不管用谁也不知道,你好好照看着姐姐他们的起居饮食,这个时候要是姐姐再出什么事,事情就更乱了。” 胡措看出她有些不开心,嘀咕道:“所以我不过是想帮你一把,让那个臭小子坚守本心罢了……” 顾筝看了胡措一眼,只觉得好笑。若是局势真的能因为她的假怀孕而左右高義,那也称不上复杂二字了。 …… 柳邵是出来迎接高義进城的,见到高義,柳邵好像已经忘了之前的那些恩怨一般,公事公办:“圣上已经将督远驿拿来招待各位,高寨主,请随我来。” 周砍趁机戳戳刀哥,“督远驿,是不是用来招待外宾的那个驿站!?” 刀哥回想了一下寨主夫人给的册子,连忙点头:“是!我也记得!” 周砍顿时有些冒火:“呵呵,还是拿咱们当外人呢!” 刀哥呵呵:“你想跟他们做一家人!?” 周砍扭脸:“谁稀罕!” 这边,高義和柳邵商量了一下面圣的时间,就带着人马一路往督远驿走。大队的人马进城,的的确确惹人注目,而督远驿作为招待外宾的驿站,修建的格外的豪华,门口两边排开的侍婢更显气派。到了门口,柳邵跳下马,对着高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高義则是转身去到马车处,对着马车里的人伸出手来。 一只纤细的手从马车中探出来,不少人都探头望过来,想要看看这马车里坐的到底是什么人。只见高義握住那只手,从马车中接出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 金丝滚边的牡丹广袖袍,雍容华贵的曳地而行,高義今日亦是身着铠甲,硬朗不凡,与那女子站在一起,刚柔并济,贵气不凡。 而后,临忻王夏侯庭也带着一个女子缓缓步入前面来,那个女子身边,跟着一个豆丁娃娃。 柳邵的目光微垂,并不去看那华衣女子,对着众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谁都知道现在要打仗了,所以崇州城忽然有这样一队人马入住招待外宾的督远驿,着实叫人觉得新鲜。只是让众人没有料到的是,就在高義要搀扶着顾筝入内之前,顾筝的步子忽然停下来,她的面上蒙着面纱,今日更是做出嫁夫人打扮,发饰精致,妆容端庄,往那里一站,气势不凡,朱唇轻启,哪怕是隔着一个面纱,一字一句,也清楚无比:“素闻吴国之内,崇州之中,接待外宾之驿站,以督远驿最为豪迈气派,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贵国当真有心了。” 这看似客气的一句话,实则内含玄机,几乎让柳邵闻声色变。因着从边境回来之后,他一直都心烦意乱,而陈国几次越境,这些时候他都在紧张部署,与神龙寨的种种,也只是回来之后面圣之时说了一些。而后便是在商量入崇州的时间。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住在哪里吃在哪里,圣上的意思是招安,将神龙寨挪为己用,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场合作该如何谈条件之上,实实在在的没有留意崇州之中给他们安排的位置。 然而顾筝的一席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将神龙寨与吴国划清了界限——你既然是用招待外宾的地方,用招待外宾的礼遇,那我们自然是外宾。 他怎么忘记了,对方的队伍里面,有着一个对吴国礼仪清清楚楚的军师呢!? 若是此事被他们抓在手中,让神龙寨分离于吴国成为既定事实,那么条件……就不好谈了。 “这位夫人错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众人寻声望去,之间柴思音一样穿着礼服端庄而来,她冲着众人盈盈一拜:“神龙寨众同为吴国子民,如今敌军进犯,既是吾国子民,圣上自不会任由旁人欺凌,安排督远驿,重在圣上的一片重视之心,妇人却只看到分离之意,实在是有负了圣上的一片苦心。” 柴思音三言两语,仿佛一下子就将局势拉了回来。 柳邵见到她,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柴思音冲他盈盈一笑:“柳将军乃我吴国战神,圣上今日特派柳将军出门迎接,同为重视之意,夫人如今既然住进了督远驿,督远驿就是夫人在崇州城的一个家,夫人不必这般见外。”话毕,她这才盈盈一拜:“小女乃柴氏幺女,为圣上钦点,于今日恭迎贵客的女官。” 周砍和刀哥几个人在后头恨得牙痒痒——怎么又是这个女人!真讨厌! 顾筝看着站在柳邵身边的柴思音,并不恼怒,反倒有些感慨:“听了这位姑娘的话,当真有如醍醐灌顶,我们神龙寨与吴国素无牵扯,而今大敌当前,吴王尚能不计前嫌包容至此,还奉上一颗重视如斯,实在叫人愧不敢当。昨夜我等还听说,今日之势极为盛大,既有百丈红跪迎之礼,亦有醮沾净尘之俗,礼数之多,实在叫人叹为观止。原想吾等山野之人,低调入城便是,但闻得姑娘一席话,方才觉得,若是躲闪不受,方才是折辱了吴王的一片好心。” 顾筝一席话,说的后面一排排的兄弟全都蹭亮了眼睛—— 百丈红跪迎之礼他们知道啊!知道啊!即是以百丈红毯铺地,负责迎接的礼官以跪迎之礼相待,这真是非常高级的迎接之礼了! 至于醮沾净尘,就是有点接风洗尘的味道,吴国看重礼数,风尘仆仆而来,除开一身的风尘之外,自当以鞋底积尘最多,所以此礼就是迎接官员以绿叶沾无根净水点洒,再为贵客换上崭新的鞋子这一礼仪。因着督远驿是最豪华的驿站,里头不仅造的美,地上更是一尘不染,内里穿着袜子走一圈,袜子都是如雪亮白,而这鞋子也是督远驿特有的鞋子,软底,丝绵,传上去犹如没有穿,但是走起路来十分的舒服,是专门在督远驿内穿的鞋子。 这是非常!非常!非常高级的礼仪了! 周砍和一众小兄弟甚至都开始低头看自己的脚——哎呀,早知道有这么重的礼,就该洗脚了…… 柳邵的脸色再次变了,连柴思音都没料到顾筝这般厉害,打蛇随棍上,竟然反将她一军! 细细一想,又暗恨自己多嘴! 论到礼仪,对面的女人只怕玩转的更开!而她……正是今日的迎接女官啊…… 柳邵察觉到了柴思音的不悦,正欲开口,哪料高義已经先声夺人。 他神情肃穆的望向身后,朗声道:“今日吴王以礼相待,都精神些!” 随着高義一席话,后面齐刷刷的抬头挺胸翘屁股,站的别提多精神,俨然已经等着所谓的百丈红跪迎之礼和醮沾净尘了! 吼吼吼!跟着老大和嫂子,真的超有面子啊! 同一时间,督远驿内已经乱做了一片—— “鞋子!快找鞋子!要多少双!?外面那么多人……一百双够不够!?” “红毯!红毯!快铺出去啊!” 有人苦不堪言:“不是说都是山野村民么……怎么这么讲究……” “真是……哪个大嘴巴跟他们说的这些!赶紧找吧!” ------------ 69.故地 入了行馆,一切总算是按部就班,顾筝疲惫的褪下身上宽大的广袖袍,身后多了一双手帮她。 {www}.{lw}{xs520}.{com} 顾筝不由得笑起来, 转过身就看到高義站在她身后, 手里拿着她褪下的衣衫, 挂到了后面的衣架子上。 “你今日可真是威风。” 顾筝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在打趣自己!? “高寨主现在是要和我秋后算账吗?” 高義看了她一眼, 这些日子她都在赶路,路上吃不好睡不好, 崇州城对她的影响很大,所以现在她能这样斤斤计较与人口角几分,他反倒觉得放心——最起码能发泄发泄。更何况对方…… “饿不饿!?”高義轻声问道。 顾筝叹了一口气:“没胃口。” 高義抬头瞧了瞧天顶:“这里的确是豪华精致, 不是山中的山寨能比的。”他话语中带着打趣,轻轻地挨着她坐下,双臂一圈将人带进怀里:“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顾筝垂眸, 没有回答。 高義想了想, 继续道:“我对这里不太熟悉, 你要是闲着里闷,我们可以出去走一走。” 顾筝摇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只怕要不了多久, 就该进宫了。此次来崇州城,你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那些人心思都深沉得很,要是你不小心被他们算计,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可就亏大了。” 高義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我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 顾筝轻笑出声:“不用陪着我,也不用顾忌我。我没事。” 高義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怜巴巴的转过身去:“是不是我求夫人带我到处走走,领略一下帝都风光,夫人也要推三阻四?” 顾筝扭过头看了他一会儿,高義非但装作不晓得这眼神中的意思,还越发摆出一副讨打的样子:“如何,现在是要与我相看两厌了吗!?” 回应他的,是顾筝狠狠踹过去的一脚! 高義皮糙肉厚,这一脚如何能伤到他,可他极度配合,在洁净无尘的地板上滚了一圈,嗷嗷叫唤。 顾筝原本是想要板着个脸的,可是看着高義的模样,明知道是故意做出来逗她笑,依旧笑得小腹发痛。 …… 半个时辰后,沐浴更衣做了普通夫人打扮的顾筝在高義的带领下,出了督远驿。 “我要和夫人外出走走,不必等我们的饭。” “可是……高寨主……”此处还有柳邵留下来的亲兵,正准备留住人,周砍和刀哥已经一左一右的横过来,那亲兵直接被两人的气势逼退…… 督远驿的人大概都见识到了这神龙军非但气势磅礴,在一些文绉绉的礼节上也并不好忽悠,干脆全都闭嘴,乖乖放行。 …… 其实,几年时间并不能将整个崇州城改变的面目全非,更甚者,有那么些小摊贩,竟然还带着几分眼熟。 “护城河从外引水入内,将城内天然分为了两部分。那时候,母亲不用授课,便会和学生们一同在水道上滑小舟,舟棚之内煮酒谈天……”说不愿意出来的是顾筝,可是出来之后,看着这物是人非的景色,话语最多的还是她,最后干脆拉着高義的手走到河道边,指着上面的小舟跟他说起从前的故事。 高義沉默着看了她一眼,忽然掏出一锭银子,租了一条船,拉着她上了那小船,将船家赶下船。他给的银子都够买一艘新的,船家笑呵呵的蹲在岸边,表示他们最后把船划过来就可以了。 顾筝就这么被高義忽悠上船,等到他撑着长篙将小船推离岸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你……你会滑!?” 高義站在船尾,十分嘚瑟:“高夫人,你未必太小看你的夫君了。” 顾筝坐在船头,干脆除了鞋袜,将双脚放入水中,任由高義撑船,自己则是荡着水花。 高義也是如今才知道,她小时候绝对算不上什么三步不出闺门的大家闺秀,试问哪个大家闺秀会晓得哪条街的炸糕比较好吃,哪条街的芥菜更辣!? 可是看着她坐在船头,一颗脑袋无时无刻不在左顾右盼,看着那些令她眼熟而窝心的事物,喋喋不休的说着关于崇州大大小小的故事,他的脑子里不自觉的就蹦出了一个词来—— 如数家珍。 崇州城对他来说,再陌生不过了。可是不知道为何,看着她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神情畅游此处,他的心里对这个地方忽然就有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 顾氏一家,本是吴国大家,在崇州城备受尊崇,可是因为一场无妄之灾,使得他们满门被灭,她拖着重伤的父亲远离这熟悉的地方,在那不毛之地生活了好些年。 他甚至忍不住想,若是她从未离开这个地方,该是如何? 或许……她会与从小相识的柳邵修成正果,会成为继她母亲之后的第二个令人敬重的夫人,教授学子吴国礼仪,或许还会有几本由她撰写的小本子流传出来,供人传阅。 他呢? 大概会在那深山老林中,继续做他的山大王吧。 真是矛盾。 先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感受,既不愿意她曾经经受过那样的遭遇,却又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那番遭遇,他们也许这一生都没有交集。 只是到了这一刻,看到她真实流露出的对这个地方的情感之时,这种感觉又加倍了。 不知道滑到哪个位置,原本坐在船头的她忽然就低沉下来。 “高義,停一下。” …… 桃苑,大概是整个崇州城最为出名之处了。 当年顾夫人桃李满门,如今尚且还有在宫中编纂礼法的礼官。传闻顾夫人但凡收一个徒儿,什么师礼都不要,只让他们在桃苑中种下一棵树苗,并且亲自打理。 这个地方,于外人来说,是个神圣不可侵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处,于顾筝来说,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高義牵着她往桃苑门口走,哪晓得那门口还守着卫兵,见有人过来,立马阻拦:“皇家禁地,不得入内。” 顾筝的眼眶有些发涩,听到这话,她像是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皇家禁地?” 高義正欲开口,那两个卫兵的目光已然落在了他们身后,旋即行礼:“柳将军!” 顾筝与高義一同回过头,果然就看到同样换了便装的柳邵正背着手走过来。他比起小时候,自然是英挺的多,走到两人面前,他淡淡道:“驿馆中人传话给我说你们二人出来了,我原本只是想要碰碰运气,没想你们真的到这里来了。” 他真的像是在招待客人一样,十分的和气,说完,转过头看了一眼桃苑,话虽然是对着两个人说的,可是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顾筝的身上:“几年前,皇上就将这里封住了……一般人不得随意入内……这里……已经与从前不同。你们想要进去看一看,我可以帮这个忙。” 他从腰间掏出一块金闪闪的腰牌,那两个守卫立马将门打开,站的笔挺恭请他们入内。 柳邵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顾筝:“阿涵……不对,是高夫人,请。” 顾筝并未因为柳邵的出现而有什么动容之色,待到柳邵带头走在前面,高義温声催促她入内的时候,她忽然牵住高義的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是我母亲……” 高義无奈一笑,干脆低头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吻,把后面那些解释全都堵住了。 顾筝原本是怕高義多想,毕竟崇州,她的从前,母亲,柳邵,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整体,是连在一起的。可是如今,她早已在很久之前,把柳邵的这一部分切除了。她对这里的确还有不能触碰的伤痛,但是已经于儿女私情无关。她已经有了他,何来情伤!? 高義被她紧张又关切的眼神盯得有些好笑,干脆单手揽着她,把她越发搂紧了些,压低声音温声道:“我晓得,阿筝,我也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看看你玩耍过的地方,也想……拜见岳母大人。” 顾筝看了他好一阵,确定了他的确是真心说这番话,方才在他的牵引下,入了这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只是,有一点她还是想错了。 这里,和从前相比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引路石子道,母亲最爱的花,一砖一瓦一院墙,甚至是她曾经摔下来过得那个假山,还有……拜师堂前悬挂着的那一副丹青…… “娘……”顾筝仿佛一瞬间被定格了一般,无论如何都走不动了。 柳邵回头看了她一眼,垂眼的那一刻,掩去了眸色中的悲凉。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高義第一次见到他的岳母大人。 丹青中的女子,长发挽髻,素衣翩跹,哪怕只是浮于纸上,他都能想象出当年在这里,她受到众弟子礼拜的优雅与从容。 “娘……”顾筝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直直的对着丹青跪了下来。 高義见娇妻如此,心中只觉得心痛难忍,但与此同时,他的脑中也想起了那人的话—— 那皇帝留着这个地方那个,无非是怀疑顾夫人将那东西藏在了这里…… 只要以那样东西诱之,此局必胜! ------------ 70.大局 铺着木地板的回廊荡着清幽的风。 顾筝站在廊下, 看着庭院的景色, 手指轻轻摩挲着方木柱子上头淡淡的痕迹。 年代已久的木柱子上,有一横一横的刻痕。顾筝看着那一格一格的刻痕, 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是她小时候调皮捣蛋,用来记录自己身高的柱子。 那时候,母亲笑得她喜欢缠着柳邵玩,与她说男女有别。她仰着小脸, 一派天真的问何为男女之别。 “阿涵若是喜欢与柳邵一同玩耍,就得快快长大,嫁给柳邵做妻子,届时你何时要找他玩耍,他都得陪着你一同玩耍。” “母亲, 阿涵什么时候算是长大了!?” 母亲一笑,拉着她到木柱子便, 对着柱子的高度给她比了比:“看到没有, 等阿涵长到这么高的时候,就可以嫁给柳邵了。” 那时,她喜欢与柳邵一同玩耍, 只因为所有同龄的孩子里, 只有柳邵最懂她,也会把自己的食物让给她,所以她一门心思的想着赶紧长到这么高,就可以让柳邵天天与她玩耍了。这根柱子,便日日受到她的摧残,被刻下了她一寸寸的高度。 稚子无知,一派天真, 那样的年纪,无论什么时候回想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收住了。顾筝回过头,在看到身后的柳邵时,下意识的目光一偏,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柳邵心中酸楚,却还强撑笑容温声解释:“不必看了,我与高兄说,有些话想要与你说,高兄在外头等着你。” 顾筝点点头,迈步就走。 “只是两句话!”柳邵在她动身那一刻飞快的说着,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几分哀求:“很快就好。” 顾筝站定,与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柳将军请说。” 柳邵紧抿着唇,左右看了看,仿佛是确定了无人在侧,方才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阿涵,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可是……你信我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也好,此次高義为何被召回来,你心里很清楚。我知道王爷为你和你姐姐做了一个假的新身份,不怕被查问,可是……让旁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你可知道高義随时会被冠上反贼的罪名……” “啪!” 一个巴掌,来得毫无预兆。 柳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一阵刺痛发烫。 顾筝目光冰冷,出语如冰:“柳将军,仅凭你刚才的那番话,我便觉得你可能不太明白我为何回来。” 柳邵正欲开口,顾筝已经打断:“你方才说什么!?高義被冠上反贼之名是因为我……是不是因为……我们顾氏一家都是反贼!?柳邵,你比谁都清楚,如今的皇帝到底是如何得到皇位,谁才是真正的反贼,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最后几个字,顾筝几乎撕心裂肺。柳邵一急,伸手想要捂住她的嘴巴:“你不要命了吗!” 顾筝狠狠地打开了柳邵的手,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柳将军,平心而论,当年你用我全族性命获取狗皇帝信任,换回我一家性命,你对我们,实则有救命之恩。可是你也是我母亲的学生,我只问你,即便当日我们没有在十里坟遇到仇杀,你以为,我的父亲,母亲,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舍大家保小家,安然度过一生吗!?” 柳邵哑口无言。 顾筝无奈的笑了笑:“你知道的,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真正心安理得的活着。那我今日到底为什么回来,你还不清楚吗!?” 柳邵气笑了:“不可能!顾惜涵!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地位!?你以为你还是顾家那个受人礼遇的千金闺秀!?顾惜涵,你到底懂不懂得惜命!?是,若是当年顾夫人和顾先生活着,他们绝不会心安理得的过此一生,但我更明白,他们只会让自己背负这些,会将心安理得的日子留给你!他们不愿意看到家族蒙受不白之冤,但也绝不会愿意你像现在这样,不知死活深涉险境!” “可是他们死了。” 顾筝平静地看着柳邵,低沉快速的回答。 柳邵方才的火气,都在这一句话中彻底的销声匿迹。 顾筝垂眸:“他们还没来得及安排好我,母亲病逝,父亲疯癫。你说无论是他们还是别人,都不希望我不知死活的涉险,可是冥冥之中,注定了要让我来接下这一切,去做完他们没有做完的事情。你说他们必然只希望我快快乐乐过得简单,那我现在告诉你,顾家冤屈一日没有洗清,我一日都无法‘快快乐乐’,‘简单’过活。” 顾筝话毕,直接越过柳邵身侧,往外走去,这一次,柳邵没能拦得住她。 顾筝走了两步,又停下,微微侧首:“柳将军身为朝中之将,身上有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多年前已经违心救我一家,如今顾筝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角落指出等人救赎的弱女,柳将军该如何便如何,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筝的人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柳邵的目光落在那方木柱子上,也学着刚才顾筝的样子,轻轻地去摩挲那浅浅的痕迹。 眼前好像还能浮现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踮着脚量自己高度的画面,渐渐地,那画面被模糊,柳邵轻轻闭上眼睛,手指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在那木柱之上,发出一声沉响。 顾筝从桃苑中出来,果然就看到高義站在门口等着她的背影。她沉下脸来,走到他身边。高義瞧见了她,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她的不悦,下意识的看了看桃苑里面的方向,顾筝抢白开口:“将自己的妻子留给旧情人的感觉如何?” 高義没料到她这样一出,顿时无言以对:“我……” 顾筝其实并没有十分的生气,就是忽然想跟他闹闹别扭,遂扭头就走。自从高義与顾筝一起之后,这小妻子从来都是落落大方知书达理,何时有过这样的模样!?见顾筝已经走到远处,他再也顾不上别的,发足追了上去。 “阿筝,你这是闹什么。”高義无奈的笑着,一把抓住她的手。 顾筝到没有再继续无理取闹下去,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把之前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怎么,你现在是不是跟我相看两厌了!?” 高義恨不得把她拖到角落好一阵整顿,偏偏这是在大街上,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认命的抱住她,压低声音:“就这么生气!?” 顾筝撇了他一眼,心里攒着的那股子气也渐渐地消了,声音低落下来:“没有……”想了想,还是准备将这个事情说清楚:“我与柳邵之间,事无不可对人言,他说要与我说一些话,你就这么大方的让出去,好像我真的和他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旁人听到的,好在这里只有我们几个,若是再来个外人瞧见,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高義自知理亏,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你与柳邵之间……”见顾筝脸色不对,赶紧转了话头:“你说得对!你与柳邵之间什么是我听不得的,他那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我竟然将如此娇妻独自留在那里,真是糊涂!”他煞有介事的自责,还给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满意了,我的好夫人!?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顾筝再怎么绷着个脸,都有些撑不下去,别过脸去笑了出来,高義见她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轻轻从身后圈着顾筝,与她一起回望桃苑的方向。 “对这个地方,还会舍不得吗!?” 顾筝想了一下,摇摇头:“那里……已经不是我长大的地方了。你今日没有听到吗,那里是皇家禁地……”这该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曾经出入自由的地方,忽然变成了一个要靠着别人的令牌才能踏足之地,那里已经没有了过去所有熟悉的人,哪怕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也不是她所熟悉的样子了。 “等到办完这里的事情,就要随我回山上了。”高義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顾筝闻言,心中不免一动。 她一直都没有问过,他如何能这么自信一定能全身而退!?连胡措都担心皇帝会用尽各种办法把神龙寨的力量化为己用…… 顾筝面上笑着,内里不免想起了许多年前,他们全家锒铛入狱的情景…… 狗皇帝不仅仅是要铲除异己,还是……为了一样东西…… 她不是孤身回来的,该要如何,才能报这个仇,该要如何,才能让她手握着的东西成为最有力的武器。若是她一个人,那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还有高義……还有那么多神龙寨的东西,甚至还有顾卿和阿措他们…… 柳邵虽然伤过他,但是有些话却是十分的有道理。她不是回来送死的,如今的她惜命的很。 只是,如今的这个局势,她还没能掌控的好……该要从何处入手才是!? ------------ 71.物件 进宫面圣的日子已经定好了, 因为现在大敌当前,所以需要尽快商量怎么行军布阵,抵御外敌。高義要和其他兄弟商量事情,带着顾筝回到行馆之后, 安置好她就离开了房间。顾筝坐在坐垫上, 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直以来, 父母都不愿让她插手那些复杂的事情, 所以有很多事情她并不知情,只是偶尔回首来看,那些片刻和瞬间拼凑在一起,反而成了一个完整的解释。 春花探了一颗脑袋进来, 笑道:“嫂子在吗!?” 顾筝回过神来:“在,进来吧。” 春花笑嘻嘻的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大哥怕你一个人闷着又不吃饭, 他有事情, 晚饭可能就不过来用, 所以让我看着你吃点东西!”春花把托盘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好,十分感慨:“嫂子今天可真是厉害, 你是没看见, 咱们进来之后,这馆里的人哪里敢再轻看我们。别说是下榻准备的东西,瓜果点心,听说都是按照最高的礼制送了不少呢!大嫂你尝尝。别说,这皇帝人不怎么样,家里的东西还是蛮好吃的!” 顾筝笑:“好吃你就多吃些。” 春花点点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卿姐那边已经安顿下来了,有胡措看着,方才我遇到他,他让我跟你说一声,路途颠簸,今日你就暂且不必去看她了,等到休息好了,多的是时间来看!” 春花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提醒了顾筝:“姐姐诶用饭了吗!?” 春花机灵的很,自然知道顾筝是什么意思,赶紧道:“大嫂放心,卿姐的食物都严格把关,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临忻王有再来吗?” “来是来了,可是卿姐不见。”说到这里春花有些唏嘘:“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对着卿姐的时候可真是……叫人难以想象。” 顾筝笑了笑:“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既然顾卿已经休息了,她也就不去打扰了。舟车劳顿,的确让人很容易疲惫,顾筝没胃口,却有些犯困,对春花道:“这里随时行馆,但也不甚安全,要劳烦兄弟们排一个夜值的顺序,尤其是姐姐那边……” 春花一挥手:“这个刀哥他们老早就安排好了,大嫂放心!” 顾筝心下宽慰,就真的不再担心了。周身的疲惫和回到这里的心绪动容,让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不留神的,她做了一个梦。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今日去过了桃苑,梦里,她回到了桃苑。满园桃花灿烂,教舍里传来了母亲的学生讨论的声音,似乎是在为一点争执不下,你一言我一语。学生讨论的时候,母亲就会在廊下倒一杯茶,不去评判那一边是对的,反而十分欣赏着争辩的激烈之声。终究是满腔热血的男儿,礼制谈完了,多少牵扯到家国天下。 彼时的九州大陆尚且未能平息战事。这一争,争的是小国应群起反抗,还是应顺应强势。 母亲屈膝抱腿,看着满园怒放桃花,勾唇轻笑,轻声念着什么。 顾筝没有听清,又往前走了一步,终于听清了。 “唇亡齿寒,殷鉴不远。” 见到母亲,是一个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梦里。顾筝只觉得鼻子发酸,想要上去抱一抱她,哪晓得刚往前走了一步,周围的画面陡然转变,竟变成了他们从牢狱中掏出来的那一日…… 周围都是火光,火是柳邵放的。母亲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却在离开之前,狠狠地从脖子上拽下了什么,笑着将那个东西丢进了火堆里…… 她从小就知道,母亲是在一个大雪天被丢在顾家门口的,从小就被顾家养大,与父亲两小无猜,情投意合,顾家没有门地之间,对自己养大的孩子更是满意至极。因为母亲被丢在门口的时候,身上什么线索都没有,只有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两个字,韩殷。 韩殷。 “即便是我死了,他也得不到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顾筝的双眼猛地睁开,身子像一条鱼一样弹了起来,把正要猫着腰轻声上床的高義吓了一跳。 “怎么了!?”看到她满头大汗,高義把人拉倒怀里,轻轻擦了她的汗:“做恶梦了!?” 顾筝下意识的抓住了高義的手,脱口而出:“那个东西……” 高義蹙眉:“什么!?” 顾筝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皇帝想要一个东西……所以才让顾家灭门……我母亲的东西……那个东西……” 高義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的复杂起来,他神色一厉,转身去查看门窗是否关好,确认了没有隔墙有耳,这才回来将她拥住:“阿筝,你在说什么!?” 顾筝的眼睛泛了红,她握着高義的手:“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不可以冤枉我们!绝不可以!” 高義忙慌的抱住她:“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怀里的人渐渐地平静了下来,高義感受着她的情绪,等了一会儿之后,低头去查看。顾筝并没有睡着,神色好像也清醒了很多。他思忖片刻,还是道:“阿筝,你刚才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顾筝怔了一下,高義反应过来,又轻声安慰:“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好好休息,不早了,有什么事情睡醒了再说。” 他灭了房间里的灯,哄着她睡着。 ……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顾筝自然醒过来,行馆里就开始吵吵起来。 顾筝睁开眼,高義已经先一步起身了,他找了刀哥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刀哥有些避讳的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方向,“是……是卿姐那边……” 饶是声音再怎么压低,还是被顾筝听到了,她披衣而起,几步走出来:“姐姐那边怎么了!?” 刀哥赶紧道:“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顾筝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几个婢女跪在地上,一旁坐着生气的胡措,顾卿大概是在里面休息,并没有见到人。再一遍……是个熟人,柴思音。 柴思音见到顾筝过来,脸色更难看了,垂首不言。 见到顾筝,胡措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阿筝!你来的正好!你看看他们干的好事!” 顾筝瞥了柴思音一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柴思音今天一大早也不晓得是发什么疯,要过来看看卧病在床的顾卿。因着之前的中毒事件,顾卿这边的防卫做的是比以前周密了好几倍,不说神龙寨派的人,就说夏侯庭派的人,就足够有阵仗了!今日这柴思音不晓得是抽了什么风,一定要看看顾卿怎么样了,胡措本来是在推辞,后来顾卿说总是推辞不见人,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就让人进来了,恰好顾卿要服药,且初来崇州城,不晓得怎么搞的,像是闪了腰,胡措要给她贴膏药,柴思音再次自荐,胡措想着男女有别,就让出位置。 哪晓得就在这一荐一让之间,侍候在顾卿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忽然尖叫一声:“你做什么!?” 柴思音身边的丫头吓得手一抖,一瓶药丸掉在地上,瓶子碎了,药丸滚了一地。 “她!她往药里加东西!我看见了!” 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夏侯庭的护卫悉数冲了进来,就差当场把柴思音的丫头给解决掉。 顾筝到的时候,药丸已经被混乱的队伍踩得乱七八糟,顾卿进去休息了,留下胡措在这里善后。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筝若有所思:“那个丫头呢!?” 胡措将顾卿身边的丫头叫了过来,“你当真看到她下东西了!?”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柴思音的丫头,可是这个“她”用的太过微妙,柴思音的人做的事情,和柴思音授意的有什么不同!? 柴思音当即道:“顾姑娘,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思音敢以性命起誓,绝没有想过要伤害顾姑娘!” 胡措哼哼,冷冷道:“那也是,你要是真想伤害,也没这条命了,不矛盾。” 柴思音脸色一变,拳头紧紧的拽在一起。 顾筝倒是十分的淡定,继续问那个丫头:“我在问你,你真的看到了!?亲眼所见!?” 那丫头被顾筝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气短:“奴……奴婢就是看见她原本那只手放在袖子里,忽然伸出来握住瓶口……” 柴思音身边的丫头赶紧辩白:“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做这种事情!夫人……夫人若是不信,大可搜一搜奴婢的身!对!对!还有这药碗,奴婢若是真的塞了什么,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顺着那婢女的话,顾筝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药丸上。 一粒一粒的,都被踩烂了。 她第一个问的是胡措:“如今药丸没了,姐姐体内的毒。” 胡措叹了一口气:“好在大部分的毒都清了,如今只是为了清理余毒,调养身子……我再找找药材,试着做一些吧,实在不行,就快马加鞭回去采药草。” 知道不会有事,顾筝才放下心来,转而望向柴思音和地上的婢女,对着屋子里还未撤去的守卫轻轻做了个手势:“误会一场,都下去吧。” 顾筝这话一出,柴思音神色动容,微微垂眸。 胡措哼哼的似乎不解气,干脆甩手坐到一边,让她来处理。 ------------ 72.商议 误会!? 柴思音算是松了一口气, 紧拽着的拳头也松了几分。 顾筝笑了笑:“这件事情还是让我来解释吧,柴姑娘有所不知,先前姐姐就是因为下人疏忽,使得有人胆大包天的在姐姐的食物里面下毒。临忻王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勃然大怒, 将所有的奴才都训斥了一遍, 这些奴才如今都如同惊弓之鸟, 别说是真的下毒, 就是一个杯弓蛇影的动作,都能引得他们一阵惶恐。柴姑娘明白我的意思吗!?” 柴思音是何等精明之人,顾筝这样给她找台阶下,她当然不会再傲然站在那里丢人:“夫人说的极是, 是我御下无方,叫姐姐身边的人误会了!” 顾筝点点头:“我姐姐这个事情,实在是情况特殊, 柴姑娘能够明白且理解, 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柴思音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婢, “是,都是误会。” 顾筝将胡措抓了过来, 耐心劝导:“你这些日子被临忻王逼着做丹药, 压力着实不小,我看姐姐身边那几个也是被你给带成这个样子的,你不要想那么多,如今严格把关,姐姐还能出什么事呢,这个样子,反而让大家都如同惊弓之鸟。” 胡措气呼呼的:“你以为这药丸做着不费力气么!” 柴思音立刻道:“我这边的人手,胡大夫可以随意任用,只要能早日帮着将药丸重新做出来,思音愿意效劳!” 胡措哼哼,摆摆手进去了:“罢了,我怕咱们的人又看错了……” 柴思音一时间尴尬极了。 …… 本是要来看看这边的情况,没料到一大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叫人始料未及。出了行馆,柴思音左想右想都不对劲,拉着刚才的婢女问道:“你说清楚,方才你真的下了东西!?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婢女在里面因为有柴思音帮衬着,还不怎么害怕,这会儿看到自己家的小姐怒不可遏面露怀疑的样子,整个人都慌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辩解:“小姐,奴婢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奴婢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奴婢真的没有往里面放什么东西,那个胡大夫他冤枉奴婢啊!” 柴思音盯着丫头看了好一阵子,终于摆摆手:“罢了,我看你也没有这个胆子做这些。” 婢女抹着眼泪站起来,心中对那胡措好一顿暗骂,思来想去,忍不住道:“小姐,先前你在神龙寨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刁难,胡措和顾姑娘他们是一伙儿的,从来到督远驿第一天开始就在给我们下马威,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柴思音脸色一沉,瞪了她一眼,婢女低下头去:“奴婢……奴婢只是不忍姑娘受这样的委屈,这种事情,即便是将军知道了,也会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不去苛责。” “你闭嘴!”柴思音狠狠地呵斥了一句,拂袖离开。 …… 春花蹦蹦跳跳的跑进来,笑道:“走了!都走了!” 胡措正捧着一张药方一本正经的看,顾筝撇了他一眼,一把将药方扯过来:“都走了,可以说了!?” 胡措的脸色绷了绷,很快就嘻嘻哈哈起来:“阿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顾筝也是无语:“你在这种事情上刁难他做什么!?浪费时间。” 胡措哼哼:“我知道你是大人做大事,你就让我们市井小民刁难刁难成么!” 顾筝好气又好笑:“舒坦了!” 胡措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刁难她觉得而有趣!?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来打探虚实的,要是让你们两姐妹的身份被她戳穿出去,她有的是好戏来看!你真当她是什么善茬吗?” 顾筝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看着满地的脏乱,她还是叹息:“可是药怎么办!?又要重新准备了……” 这一点胡措倒是无所谓:“那就再准备咯!” …… 得知了早上的事情,高義只是置之一笑:“嫂子没有受什么伤吧?有人为难她吗?” 刀哥和周砍牙齿都要酸掉了——这边算是他们的地盘,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大嫂不过是去看个热闹,还能受个什么伤!?再说了,就大嫂刚来的时候那几个漂亮的下马威,谁能为难大嫂啊! 整装之后,高義带着周砍进宫,刀哥则是留在这里保护顾筝。 柳邵已经在外面等候了,按照规矩,进宫要解下佩刀,可是如今是特殊情况,高義得到了特许,这又足见了一个诚意。高義不是傻子,从他们进入这崇州以来,柳邵代表皇帝处处表达出来的“诚意”,已经十分的明显,但是对于这些,高義都坦然接受。 柳邵是直接带着高義去御书房的,“皇上正在上早朝,如今朝中都是在对如何临阵陈国商量对策……” “等皇帝来了再说吧。”高義捧着茶杯,闲闲散散的看着御书房的摆设,毫不客气的把柳邵的话给怼了回去。柳邵神色一滞,不再多说。 不稍多时,皇帝驾临。 柳邵按照君臣之礼行了礼,高義并非朝中臣子,对着皇帝微微颔首,皇帝夏侯勋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大笑起来:“听闻神龙寨的寨主年少有为,英伟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高義勾勾唇角,“皇上过誉了。” 这样的见面,这样的关系,自古以来都怕是头一遭了。夏侯勋坐下,将桌上的奏折推到一边,道:“高寨主,今日你既然来了,想必柳将军已经将事情都跟你讲的很清楚了,朕看高将军也是直爽之人,不如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如何?” 高義微微颔首:“正有此意。” 夏侯勋缓缓站起身,慢慢踱过来:“高寨主,神龙寨所在的不知山位于陈吴之间,相比这些年来,有关于陈国的传言,高寨主应该很清楚。陈国兵强马壮,却盛气凌人,边陲小国无一不受到其凌虐,因为忌惮陈国,无一敢公然对抗,可是朕偏不信邪!”最后几个字,夏侯勋咬的极重,看着高義的神色,也有些微妙。 高義顺着话道:“各国不敢造次,是因为没有信心,可是看皇上的模样,似乎是已经找到了必胜的信心。” 夏侯勋大笑起来,然而这一笑之后,神色猛然一沉,带着几分阴冷之色:“高寨主,朕的确是找到了一个好法子,朕也知道,高寨主年少有为,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神龙军就是我大吴最好的一道屏障,只要高寨主愿意,朕可以让你们成为无人能敌不败之军!只要高寨主忠于朕,生生世世,神龙寨都可富贵荣华,享无上美誉!” 高義沉默了片刻,眼中渐渐流露出几分贪婪的目光:“愿闻其详……” …… 顾筝一整日都在行馆里面,不晓得为什么,渐渐地有些不安。胡措虽然在柴思音这里靠着刁难她讨了几分乐趣,可是药丸是实实在在的没了,这一天胡措都在周围查看,又找了不少人,准备出去采药。 高義很晚都没有回来,刀哥进来看了顾筝好几次,可是顾筝都没有胃口。等到高義终于回来的时候,竟然是一身酒气。 顾筝将其他人屏退,自己为高義沐浴更衣。高義今天进宫,倒不像是商量什么正经事,更像是去玩乐了一天,拿着他换下来的衣裳细细去嗅,竟然有女儿香。 胡措的提示忽然在这个时候于脑海中响起,顾筝沉默了一会儿,默不作声的将手里的衣裳丢到角落。一双手忽然从后面抱住她,醉人的酒气让顾筝有些晕眩。 “娘子……”高義呵呵笑着,连绵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 顾筝无奈一笑,转过身抱住他,高義眼中欲望更浓,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 深宫之中,灯火未灭,云雨一番后,夏侯勋披衣而起,看着落在一边的羊皮地图出神。 一只素手蜿蜒而上,轻轻抱住他:“臣妾听闻皇上今日与那土匪头子相谈甚欢,这羊皮地图皇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臣妾预祝皇上旗开得胜,脚下疆土延绵不尽。” 夏侯勋心情不错,将美人捞到怀里:“这个高義,还算是识相的。” 美人娇羞:“可是人心隔肚皮,皇上口说无凭,他也未必相信。” 夏侯勋冷笑一声,伸手逗弄美人,惹得她呵呵直笑,他淡淡道:“江山美人朕都要,高義的神龙军潜力无限,朕已经想好了如何将他留在身边。” 美人自然清楚夏侯勋心中所想,索性直接点破:“长公主也到了待嫁之龄,金枝玉叶配上骁勇战神,很是匹配呢……” 夏侯勋一翻身,压住了美人:“你这个小东西,倒是很明白朕的意思。阿卿是我最亲的妹妹,朕护了她这么多年,如今也该她做些事情偿还了……” 美人颤抖道:“那……臣妾明日就禀明皇后,请皇后往长公主那边走一趟……” 夏侯勋来了兴致,嗯了一声,继续方才的乐事…… ------------ 73.隙罅 柴思音看起来十分的有诚意,说是派人来帮着采药, 竟然真的派人过来了,胡措对这些人嫌弃的很, 并不怎么喜欢,但是碍着柴思音的面子, 盛情难却。 “大哥呢!?”春花进来送东西, 见到顾筝好奇的问道。 “进宫了。”顾筝在煮茶, 神色淡淡的。春花有些不解:“昨天不是进过么, 怎么又去!?” 顾筝递了一杯茶给她,“我要去看看姐姐, 你要一起吗?” 春花摇头:“我还得去前面看看防卫呢,大哥可着紧你们了, 说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 阿福正在玩荷塘里的绿叶子, 一个人也玩的津津有味, 顾卿坐在一旁凝视着阿福,随着阿福叽叽喳喳的笑闹,她也时不时的舒心一笑。 “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是借着养身的借口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吧。”顾筝临着她坐下, 顾卿给她倒了一杯茶:“终于有空来看我了。” 顾筝瞪了她一眼:“是我不来看你吗!?根本就是你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着, 我就差过来之前递个拜帖了。” 顾卿被她逗笑了,继续道:“在这里用饭吗?” 顾筝点头:“当然。”她左右看了看:“阿措不在吗?” 顾卿:“出去采药了,说是调理身子的药材还要重新来采。忙乎的不得了呢。” 顾筝笑了笑,没说什么。顾卿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听说高義这两日都进宫了,似乎与皇帝相谈甚欢,我这周围没什么新鲜事儿,可是那些闲言碎语的下人们倒是挺多的,我听说……” “都说了是闲言碎语,在意这个干什么?”顾筝直接打断了顾卿的话,“不晓得你喜欢吃些什么,厨房的饭菜都吃得惯吗?” 顾卿被打断话,眼眸低垂,轻轻按住顾筝准备斟茶的手:“这两杯都是满的。” 顾筝脸上的笑容一滞,无声的将茶壶放回原处。 顾卿想了想,道:“你明明心里清楚,这样憋着是要做什么?以前你有什么心事,即便是不与我讲,也不会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即便是强颜欢笑,也不会叫我看出来,如今你是既不愿意跟我说,也没能让我被瞒住。阿筝,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筝抬眼望向顾卿,周围没有别的人,顾卿也不喜欢多余的人在这里打扰。 安静的氛围中,顾筝忽然道:“这就是姐妹吧,五十步笑百步。不对,姐姐与我不同的地方在于,我险些就被姐姐瞒住了……” 顾卿的笑容彻底的凝滞住:“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筝的脸上有些悲伤的模样,她低垂着眼眸:“近来我总觉得,很多事情不再被我把控着,看看周围,也不再是从前在边境时候,要靠着我一个人勉力支撑,让一家人苟且存活的时候了。本来我应该开心的,可是偶尔想一想,我用性命救下来的姐姐,如今也对我有所隐瞒,追究原因,一是姐妹之情不舍再拖累我,二……怕是你我立场不再相同,你不可再相信我……” 顾卿脸色一白:“你……阿筝。” “我一直都记得,姐姐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你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所以有你的苦衷,若是姐姐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兴许在夏侯庭发现我们的时候,就会趁机将我们全都解决掉。可是姐姐没有,所以……我暂且还可以相信姐姐,是吗?” “看到姐姐无恙,我就安心了。崇州人心叵测,各怀鬼胎,姐姐心思单纯,阿福年纪尚有,若是有一日阿筝无法再庇护姐姐,还请姐姐一定保重。” 顾筝说到这里,缓缓起身,对着顾卿一拜,默默地离开。 “阿筝——”阿福瞧见她要走了,蹬蹬蹬的小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双腿,仰着小脸,和从前一样天真烂漫:“阿筝不和我们一起用饭吗?娘这几日都想阿筝了,念叨着你呢!” 顾筝回望了顾卿一眼。顾卿坐在那里,双眼泛红,却并没有看着她。 她轻轻拍阿福的脸蛋:“乖,姨母忽然有事情要做,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再带阿福出去看戏法,好嘛?” 阿福有些不开心,手指横着搓搓鼻子:“好……” …… 顾筝回来的时候,又撞上春花了,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春花的脸色也不太好,一见到顾筝,表情更是复杂,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气一般。顾筝刚一看到她,她就自动自发的方向一转,跑得没影儿了,没过都就刀哥就追过来了,一看到顾筝,脸色也怪怪的,问了句春花在不在,顾筝抬手指了个方向,刀哥就跟着去了,刚跑两步又回过身来:“春花没有说什么吗?” 顾筝对刀哥这个情商感到好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就真的十分放心的追过去了。 春花是真的生气了,不为自己,为了顾筝。 “老大不是这样的人的!他以前也不是那个样子的!可是不过刚刚进宫几天,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以为现在是蓄势待发准备出去打仗,可是老大倒好,在宫里跟那个什么公主眉来眼去!什么!?在花园里面扑蝶?不是说他们礼仪很多,女人也要守礼吗!?和人都不认识的男子玩在一起,这样叫守礼吗!?大哥也真是,气死我了!” 刀哥吓得不轻:“我的姑奶奶!求您了!你可千万别让嫂子听到!大哥……大哥你还不清楚么,那肯定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春花的声音尖利起来:“大哥是那种逢场作戏的人嘛!?来之前咱们就说好了,只是帮那个狗皇帝打一场仗,打完了就桥归桥路归路!狗皇帝现在派个女人来勾引大哥是什么意思!?不错,我是不聪明,可是我也知道大哥这样不对,山下的男人就是喜欢三妻四妾,咱们山上就没有这样的例子!我看大哥是刚下了山,心也变了!” “春花!”刀哥算是明白了,发疯的女人都劝不住,正准备将她带到外面,忽然一怔,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大嫂。” 春花也呆住了,越过刀哥看过去,果然就看到顾筝站在廊下,双手拢在袖子里,神情自若,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不是……那个大嫂……” 顾筝淡淡一笑,转身回屋了。刀哥瞪了春花一眼:“看你!” 春花左右为难,想上去安慰,又怕顾筝问什么,她说多错多,只能跺脚:“我……我无心的……真的很气啊!” 顾筝本来是想□□花吃糕点,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两个都没胃口,她在廊下走着,白色的袜子踩着底子轻软的鞋子,除了曳地裙衫与木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再无其他。 这摩擦声忽然停下,顾筝驻足,望向面前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顾卿。 顾卿在等她,见她来了,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有些话与你说。” …… 高義回来的时候,依旧是一身酒气和脂粉气,不过今日的脂粉气与昨日的不同,闻起来就觉得要名贵不少。拉开房门,里面黑漆漆一片,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怎么不点灯……” 顾筝从暗处走出来,脸色并不算好看。高義虽然微醺,但也一眼察觉出她的异样,在她要越过自己出去的时候,一把将人捞了回来:“怎么了!?” 顾筝蹙眉避开:“你的酒气冲人。” 这语气自然是不对的。 高義微微垂眸,想要去抱她,顾筝再次避开:“你身上的脂粉气,我也不太习惯。” 高義脸色一沉:“阿筝。” 顾筝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干什么。我不过是没有温声软语,心里就不痛快了!?”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顾筝点头:“嗯,听说了你身不由己,身陷花丛,怕是难以自拔了。” 高義的眉头越皱越深。 “要我说,你也不必拔了,自古风流多潇洒,喜欢什么便喜欢,不要拖泥带水方是男儿本色。” 高義握着她的手越发使力,那一点点醉意也消失了,他把人带到面前,认真的看着她:“你明知道是不是!?还是你们女人都是这样,明明晓得……” “我是晓得,我晓得你身不由己,晓得你是在苦于周旋!可是高義,你扪心自问,女人投怀送抱,还是金枝玉叶,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你真的一点优越感都没有!?同样是做土匪,你却成了皇帝的座上宾,公主的入幕之宾!你真的不虚荣!?不开心!?你这么委屈,是谁逼着你这样做了吗!?明明心中欢喜愿意接受,还要做出这么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真叫人恶心!” 高義似在隐忍什么:“我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阿筝,来到崇州究竟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哎哎哎……别吵架啊……”过来送醒酒汤的春花小跑着过来,正欲说话,顾筝忽然一扬手挣开了他的束缚,直接打翻了醒酒茶,泼了一地不说,连碗都碎了。 “是!是我变了,你满意了!”顾筝厉喝一声,朝着外面跑去。 这一闹腾,几乎整个行馆都被惊动了。 还没到第二天,就传出了寨主夫人与寨主不和的消息,原因无二,只因神龙寨的寨主……可能要成为驸马了。 旁观者中,有人唏嘘,有人质疑,唯有顾卿在听到这个事情之后,抱着睡着的阿福无声流泪。 阿筝……对不起。 ------------ 74 合作 宫中再次送来圣旨的早晨,高義将圣旨随意的丢在一旁,找来春花:“阿筝呢?” 春花也很愁苦:“嫂子昨天睡在旁边的房间……早上过去的时候, 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高義眉头一蹙, 拨开她直直的朝着顾筝昨夜下榻的地方冲过去, 正如春花所说, 这里的确是空的, 顾筝怕是一早就出去了。 “大哥……外面在催了……我们……” 高義无声的握紧了拳头, 半晌后转身出门:“先进宫。” “可是嫂子……”春花在后面喊,但高義已经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 高義叫来刀哥:“出去找一找, 要是她不想回来, 就由着她在外面透透气。” 刀哥点点头, 不敢耽误分毫, 忙不迭的出去找人。 …… 早市上的人最为繁忙,也最为精神,一夜醒来的精神头都攒在这一刻, 顾筝没有方向的闲逛,时不时的就会撞上一个人。 远处, 两个贼眉鼠眼之人一眼盯上了顾筝, 两人交换了神色,慢慢悠悠的朝着顾筝走过去。就在两人刚要伸出手动手的时候,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轻松的握住了其中一个小贼的手,那小贼顿时嗷嗷叫唤起来,另一人察觉不对劲,抬手就要给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一拳头,哪晓得对方出手快准狠,三两下就将人放到,守卫森严的崇州城顷刻间冲上来不少卫军,柳邵虚扶住刚刚回过神来的顾筝,对着卫军道:“将他们带去府衙。” 两个小贼顿时求爹告奶,可是卫军只是冷着脸将他们带走。 顾筝看了一眼小贼的方向,回过头对着柳邵微微一拜:“多谢。” 柳邵伸手揽住她,但并未碰到她,顾筝止住步子,不解的看着他。 他轻叹一声:“找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似乎是怕她拒绝,又道:“左右你也是在这里闲逛,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人有苦恼的时候,不可一个人钻牛角尖……” 顾筝觉得好笑:“我现在看起来很苦恼吗?” 柳邵勾唇一笑:“至少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顾筝想了想:“那就随便找个地方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还请柳将军长话短说。” 柳邵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转身之际,目光精准的落在了顾筝的后面。刀哥尽其所能的闪避开,也不晓得柳邵到底看到他没有,其实他很快就找到顾筝了,哪晓得忽然出现一个柳将军,他不好贸然上前打搅。 两人并未到什么隐秘之处,刚巧走到一处拱桥,上面修了个供路人栖息的亭子,便选了这一处,外面的卫军守着,两人说话也自由些。 柳邵并未有什么客套的话,开门见山:“我晓得,有些话你不爱听,可是有些事,不会因为你不爱听就不会发生,阿涵,你可知道高義这一次回来,对皇上而言是什么样的意义!?对付陈军不假,可是对付完之后呢!?抗不了陈军死罪一条,抗得了陈军,就是骁勇善战,更加不会放过你们。我索性告诉你,你听到的那些并不是传言,高義也绝非被勉强,公主养在深宫之中,哪里见过高義那样的血性男儿?我听说这几日公主的心情都格外的好,你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 难得的,顾筝竟然心平气和的将这番话听完了,她双手叠放在腿上,娇娇小小的令人看着心疼。 柳邵皱起眉头:“阿涵……是不是我刚才的话说的重了。” 顾筝眸子一动,不闪不躲的与他对视:“柳将军莫非是来做皇帝的说客,让我允了夫君迎娶公主!?” 柳邵无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请将军将意思说清楚,我并没有在跟将军开玩笑,现下我手头上的确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柳邵终于正色起来:“好,那你告诉我,你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顾筝:“我要去一趟临忻王府。” “临忻王府!?”柳邵的神色阴沉起来:“你去哪里干什么?” 顾筝不答反笑:“刨根问底什么时候变成了柳将军的一个爱好了?” “阿涵!” “临忻王于我们姐妹有恩,若非是他,我们也怕是没有机会堂堂正正的走入这崇州城,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登门拜访道谢。”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做出让人担心的事情!” “柳将军!”顾筝也加重了语气,“我也一早就跟你说过,如今的我,其实是惜命的很的,没有人会傻到无端端的去送命,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眼下时间也有些紧,若是柳将军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柳邵神色不定的看着她,最终似乎还是败下阵来:“我送你去。”顿了顿又解释道:“你这般失魂落魄的,还不不知道要在街上闹出什么事情来。” 顾筝默了默:“那就有劳柳将军。” 柳邵其实也是只早间外出碰巧见到她,此番她要去临忻王府,他便招了一顶软轿,自己跟在轿子后面一路走到了临忻王府。 顾筝下轿之时才发现他一直跟着,不免有些诧异,然神色间依旧没有过多的情愫,向他礼貌一拜,便要进王府。 “阿涵!”柳邵追上前几步叫住她。 顾筝回头看他:“柳将军还有什么话。” 柳邵的神色终于露出了几分无奈的苦楚:“整个督远驿都知道你与高義闹了些不愉快,虽然皇上的确是有那个撮合的心思,但是高義未必就是真有这个想法。你向来识大体,我有些想不出你因为吃味儿闹情绪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其实……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如果高義只是为了大局着想,逼不得已的要这么做,你会原谅他吗!?” 顾筝想了片刻,平静道:“我不会怪他。” 柳邵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压低声音:“那么……几年前……我同样是逼不得已……同样是逼不得已……” 顾筝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柳邵,末了,她笑了起来。 柳邵心中有些憋闷:“你笑什么?” 顾筝垂眸想了想,抬眼看着柳邵,直白道:“不一样,并不是同样的。我是高義的妻子,神龙寨庇护我一家,也是我的家。高義的大局,我本就在里头。可是放在几年前,将军的大局只是将军的,我……我们……不过是将军大局之外的一个恻隐之心。将军的恻隐之心,我曾经恨过,可是如今……已经恨不起来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话,将军……也该放下这桩事了。” 柳邵紧握着的拳头几乎要发抖,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顾筝,一步步的走近:“好,最后一个问题,你找夏侯庭做什么?你最好跟我说清楚,否则你此刻未必能顺利进去见到他。” 顾筝脸色一沉:“你……” “说清楚。” “你要是这么好奇,不如与我一起进去。” 两人正僵持不下,临忻王府的大门打开了,夏侯庭从来都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怕是下人一早看到两人在这里说话,特地进去通报了。 “王爷说,已经在里头恭候二位。” 柳邵无奈的看了看顾筝,顾筝倒是轻松了:“柳将军,请吧。” 二人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王府,而在不远指出,一辆马车的帘子被请轻轻的掀开。柴思音冷冷的望着缓缓关上门的王府,一双拳头紧紧地拽在一起。 丫头之前受了神龙寨那边的气,此刻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姑娘,那个顾筝分明就是故意勾引将军!那个神龙寨的高義进了崇州城,一旦迎娶了公主,她便失了地位!此刻必然是想着要抓住将军!这个女人心思毒的很!” 柴思音狠狠地将帘子甩下,“我不会放过她的!她休想抢走柳邵!” 丫头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乖乖的伺候在旁。 顾筝一路往里面走,直接偏了方向往花园的方向走,夏侯庭正在花园里的石桌旁坐等着,听到有人过来的动静,顺着声音看了过来。 “两位真是稀客啊。”夏侯庭随手倒了三杯茶,招呼两人坐下。 自从顾卿重度之后,他在顾卿面前就格外的小心翼翼,但是这种状况只限于顾卿一人,对于其他人,他依旧是尊贵无比的王爷。 “两位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顾筝:“我姐姐说有些话想要带给王爷。” 夏侯庭的手猛地一顿,茶水都泼了半杯。 “我想,王爷和姐姐之间的一些债,也该清算清算了,不是吗?王爷宠爱姐姐,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也要保住姐姐,可是姐姐却恰恰因为此事记恨了王爷,难道王爷……不委屈吗?” 柳邵的神色变幻莫测,似乎是在揣摩着顾筝话里的意思,顾筝说这话的说的完全没有顾忌,可是夏侯庭却越听脸色越古怪,最后,他望向柳邵:“柳将军,我想要与顾姑娘借一步说话……” 柳邵刚要开口,顾筝就闲闲散散的清呷一口茶,笑道:“柳将军,现在不是我赶你走,是主人家赶你走了,将军事务繁忙,还是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柳邵沉默一会儿,起身离开。 夏侯庭也顾不上柳邵的失礼,急急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顾筝放下茶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是来帮王爷得到自己想要的……” ------------ 75 第 75 章 ------------ 76 第 76 章 ------------ 77 77张 神龙军的出征, 得到皇帝亲自的册封是不可或缺的,毋宁说对夏侯勋来说,这一册封比出征更加重要。仗未必能赢,但能将这么大一队人马收入自己手下, 成为自己亲兵,相当于稳固了他的地位! 崭新的铠甲,比当初柳邵和柴思音带去的铠甲更加漂亮。 顾筝一早起来,帮着高義一件一件的穿戴。 高義极其配合的站在她的面前, 让抬手抬手, 让转身转身,系腰带的时候, 顾筝两手各自牵着一头, 伸手绕到了他的后面缠绕,腰上忽然一紧, 整个人都被带到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坚硬的铠甲撞在顾筝的身上,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在这里好好等着,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在你身边保护你。” 高義压低的声音回响在顾筝的耳边,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高義没有再说话, 可是他心里不是没有数的。一旦他们离开, 夏侯勋不会让顾筝离开。当初既然他们风风火火大张旗鼓的来了, 现在顾筝就是最好的一个控制他的旗子。 春花捧着顾筝的礼服进来。 顾筝和高義看着那礼服, 都怔了一下。春花的脸色有些尴尬, “外……外面来了一队人马,是迎接你们进宫的,可是那个太监刚刚发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说是受封大典,阿筝作为寨主夫人,没有道理不出席,这是……刚刚送来的礼服。” 大军受封之后就会立刻出征,现在让她一起进宫,意图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高義握着顾筝的手,力道越来越重。 最后,顾筝笑着仰头看他:“我换个衣服。” 挣开之时,高義猛地把她拉回来,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帮你。” 顾筝脸红了红,向来就只有女子为男子穿衣,又哪里有男子为女子穿衣的!? 可是眼前的男人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无法拒绝,遂点头应允。 女子的礼服比起铠甲,要更加细腻繁琐,可是高義穿起来并不显得多么的笨手笨脚,看起来早已经是烂熟于心,顾筝这才想起来,为何自己每日起身穿衣裳的时候,他总是撑着脑袋在一边看着。 高義是真的耐心地在为她穿衣裳,剩下最后一件笨重的华丽外披时,高義将她拉过来面对着自己,低声问道:“不问我为什么不带着你一起,而是同意你入宫?” 顾筝一怔,没有立刻回答。 这一道宫门,好进不好出,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如果高義真的不放心,真的害怕她受到伤害,可以找出一万条理由让她随行,就算是无法随行,称病安置在别的地方也好,可是现在,他选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宫中。他同意她入宫。 其实,在顾筝与高義高调的争执过之后,很多留言都穿了出来。 有人说高義现在就是嫌弃糟糠之妻,想要迎娶公主。 也有人说,高義虽然有心迎娶公主,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处置家中妻子。 顾筝从前生活在崇州,又怎么会不熟悉那些处事作风? 如果高義真的像是外界所说的,想要迎娶公主,处置她这个糟糠之妻,那么随着他这一次出征,将她留在宫里,那个地方会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届时,以一个担心出征夫婿,染上恶疾的名义,轻轻松松的就能处置掉她。 高義会这样问她,还是……担心吧。 担心她会相信外面的那些传言,会怀疑他的真心。 顾筝忽然笑了出来。 她抬起双手环住高義的脖颈,认真的看着他:“换做我来选,我也会选入宫。我不入宫,夏侯勋不会相信真正的相信你。” 高義有些看不懂了:“可是……” 顾筝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担心我,别忘了,这场仗,我你务必打的漂漂亮亮,不要给我丢脸。”她停了一下,笑道:“你说过等到这一仗打完,会回到不知山。我等你回来……” 高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 那一刻,顾筝的眼神微微一变。 高義移开,眉目含情的看着她。 “等我回来。” …… 换好了礼服,高義牵着顾筝出了行馆。外面果然已经有大队的人马等在那里,自然是来迎接他们入宫的。 顾筝忽然想起什么,将春花叫到了身边耳语几句,春花点点头,转身往行馆里面跑。 不知道是不是以为顾筝之前闹得太凶,今日大家看着这个寨主夫人,未来的将军夫人,眼神里多少有了些不一样的打量。可是顾筝仪态端庄,全然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跟在高義的身边上了马车。 不多时,春花带着另外两个人从行馆中出来,跟上了顾筝之后的马车里。 马车一路往宫中去,因为要参加册封仪式,所以马车自然是不能够进到宫中,最多也就是到宫门口,军队驻扎在城外,由高義带着主要的将领以及顾筝这位明媒正娶的夫人前去接受册封。 今日是个大日子,数十丈的红地毯将高義和顾筝迎了进来。 这个场面,几乎让顾筝有些恍惚。 【你母亲一生的遗憾,便是没能为你主持一个像样的及笄之礼……】 因为还没来得及,他们就像是丧家之犬一样离开了崇州。 这条路的尽头,是坐在龙座之上的夏侯勋。十二冕旒之后,年轻帝王正注视着这一方。 眼前的红,仿佛与多年前漫天的大火连成了同一个颜色,耳边的礼乐,也变作了那嘶鸣哀嚎…… 手上传来了一个异样的力道。 顾筝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用力,正紧紧地抓着高義的手,而他给的回应,是以一个更加重大的力道握住她。这更像是一只穿越了时空的手,把她从那个烽火连天的混乱年岁里,拉回到了今时今日。 身边的男人保持着自信的淡淡微笑,却压低了声音在与她说话。 “阿筝,我此刻与你说的话,你一定要听清楚——不要看我,认真听就好……” 顾筝真的下意识去看他了,但是一经过提醒,又猛然的反应过来,保持着与他携手并进的姿态。 “刀哥和周砍我都不会带走,他们会在这里保护你,无论谁接近你,无论谁跟你说什么,你且记住,只要不是亲眼见到我,都不要信,不要理会。” 顾筝的手不自觉得紧握,这一阵力道变成了一个反应,被高義清晰的捕捉到。 按照高義的性格……他不会轻易地把她留在这里……除非……他想要速战速决。 顾筝回握住高義的手:“高義,我相信你。” 高義点头:“嗯。” 所以……也请你相信我。顾筝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高台,原先的紧张反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为了这一天,有太多太多的人在默默地等待和煎熬了。 赐封的仪式早已经删繁就简,十分的快速,前方的将士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将领点兵冲上沙场! 礼官宣读了礼文,继而是宣读圣旨,夏侯勋亲自将帅印交到了高義的手上,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高将军,朕对高将军很有信心,也在宫中准备了一谈百年好酒,等着高将军凯旋而归,开坛庆祝。” 高義正色道:“臣……定当不辱使命!” 夏侯勋目光一转,落在了顾筝的是身上:“高将军出征期间,夫人便留在宫中,与朕一同等待凯旋之音吧。” 顾筝福身一拜:“是。” 夏侯勋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重新站在了龙椅边上,对着所有人发号施令:“将士们!国之命运,今日有你们来守护!” 下一刻,下面传来了无数将领们的呼和之声。 高義双手捧着帅印,转过身,冲着武将们高举帅印,慢慢地走了出去。 所有即将出征的将领都端正站直了,在高義走过自己的面前之后,跟着长长的队伍后面一并走出去。 这一场赐封仪式,也是一场送别的仪式。 顾筝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高義,一双藏在广袖中的拳头慢慢的握紧。 就在这时,站在台阶之上的夏侯勋缓缓开口了,“怕是你自己都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皇宫吧,顾惜涵。” 顾筝的表情不曾改变过,她只是看着高義一路出了宫门,这才缓缓转过身,微微抬头仰视着夏侯勋:“皇上可曾觉得愧对臣妇?” 夏侯勋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大笑起来:“顾惜涵,你们顾家是死囚!你别以为朕不知道夏侯庭帮你做了什么手脚!你方才那么的恋恋不舍,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这是最后一次见你的夫君?” 顾筝勾勾唇角:“何以见得?” 夏侯勋:“顾筝,别把你的男人想的太过清高,他不过是一个劫匪头子,只要朕许荣华富贵,许他金枝玉叶,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留恋的价值?他为什么会把你留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解释了!” 顾筝冷笑了一下:“所以,皇上是准备在我的夫君为了国家外出征战的时候,要向她的妻子故技重施当年对顾家的暴行吗?” …… 布置的精致华丽的皇宫,前一刻还是赐封的欢庆盛典,后一刻已经变得剑拔弩张,接到命令冲出来的护卫将顾筝团团围住,而刀哥和周砍根本直接被隔离在外,根本无法入内,也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夏侯勋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筝:“五年前你逃走,如今还不是要回到这个地方来!?一个五年前要死的人,兜兜转转还是走上的从前的路,这五年对你来说,已经是足够的恩赐了。怎么样,顾惜涵,如果你还想看到你的夫君回来,不如将那东西交出来,朕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你就可以看到你的夫君出来,对于你捏造身份的事情,朕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从此之后,世上再无顾惜涵,如何?这笔交易,你不亏的。” 喜欢娘子有礼请大家收藏:()娘子有礼更新速度最快。 ------------ 78 78章 顾筝直直的看着夏侯勋, 一双拳头紧紧握着,就这么对视了片刻之后,她忽然轻笑起来。 夏侯勋很不喜欢她的这个笑:“你笑什么!” 顾筝理了理袖子,端直的站在那里, 她声音清朗,掷地有声,站在宫殿的门口,那一句句话语仿佛都被带上了无形的力量, 在这个地方震荡开来:“吾国自开国以来, 施行仁政,历代先王重视礼法, 圣贤辈出!皇上虽有九五之命, 然生性暴戾,重武轻文, 不顾礼法冤枉忠臣残忍杀生,罪恶昭彰罄竹难书!顾家上下一百多口皆因汝之贪念而丧生,这个地方, 早已经冤魂遍地!今上不知悔改,一如从前,贪念未减, □□更甚, 即便有九五之命, 也必然是亡国之君!天不收你, 人亦收你!” “放肆!”夏侯勋的确是暴躁之人, 自登基以来众臣俯首称臣,何时受到过下臣这样的质疑和逆上斥责! 他气的青筋都爆出:“顾惜涵,你别以为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分明已经离开了这里,为什么又要回来!?难道不是因为,多年前你母亲把东西藏在了这里吗!你的确是个孝顺女儿,明明知道自己回到这里是死路一条,还跟着回来。你以为自己孝感动天?哈哈哈……你就是个愚蠢之极的人!和你那个愚顽不通的母亲一样!” 顾筝目光一动,嘴唇越发的紧抿起来。 夏侯勋的眼神里透出得意,他直勾勾的盯着顾筝,仿佛是要把她看穿:“顾氏勾结外敌,企图将《天工秘录》交与敌国,是朕及早发现,力挽狂澜!才使得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未能得逞!顾氏命妇自命清高,还不是做着通敌叛国的龌龊之事!” “不许你污蔑我父亲与母亲!” “污蔑!”夏侯勋拔高了一个调子:“污蔑?呵,顾惜涵,你摸着良心说,朕真的是污蔑吗?如果你母亲愿意交出秘录,又何尝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到了现在还在为自己找借口,你们顾氏一家真是卑鄙无耻!你真的以为高義带着一帮不成气候的神龙军,就能让朕礼让三分!?简直痴人说梦!来人!把她拿下!” 随着夏侯勋的一声令下,大批的护卫将顾筝一个弱女子团团包围! 顾筝冷着脸看着这一重重的士兵,唇角勾勒出了一个冷冷的笑。 …… 同一时刻,皇宫后院的偏殿里,一只木箱子正缓缓地被推开,一个人从里面冒了一颗头出来。 顾卿有些犹豫的左右看了看,试着从里面踏了出来,也把护在怀里的阿福抱了出来。 然而,她刚刚一战定,就被面前的人吓到了。 夏侯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在这里,他就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看着她,看起来他早就在这里了,但是并没有急着叫她。顾卿一怔,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侯庭的表情淡淡的:“卿儿,我等了很你很久了……” 顾卿后退几步,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阿筝呢!阿筝在哪里!” 夏侯庭无力的笑了笑:“卿儿,你是个聪明人,这里没有什么阿筝,也没有别人。” 顾卿心里一跳:“你……” 夏侯庭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你无条件的相信你的好妹妹,是不是也没有想过,她会骗了你?” 骗了她? 顾卿后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许你欺负我娘亲!”阿福忽然张开手挡在顾卿的面前! “阿福……”顾卿惶恐的将阿福抱在怀里,似乎害怕夏侯庭伤害他。 夏侯庭的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你,就算你爱着别人,有别人的孩子,我也不会放弃你。卿儿——”夏侯庭忽然越过阿福,一把拉住了顾卿的手,把她带到自己面前,“为什么我怎么说你都不明白!到底要我怎么证明自己你才能相信!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你说我自私,那你呢!” 顾卿冷冷的看着他,道:“夏侯庭,你真的以为我还是那个失忆的时候被你们任意哄逗的傻子吗!” “卿儿……”夏侯庭捂住的握着她的手:“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现在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卿儿,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对你好的!” 顾卿摇头:“我要去找阿筝!夏侯庭,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带我去找阿筝!” “你还找什么阿筝!”夏侯庭忽然狂躁起来:“就是你的阿筝帮我得到你的!她现在在宫中,怕是也无暇顾及你。” 顾卿一怔:“你……” 夏侯庭又道:“你知道顾筝想干什么吗?你以为我疯了是不是?其实真正疯的人是顾筝!她以为利用你,就可以离间我与皇兄,就可以逼得我逼宫夺位!可是卿儿,那是我的亲大哥!他从未对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是名正言顺的君王,我又怎么能取而代之!?你知道我的,我并不想做君王,我想做的,只是和你在一起!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离开这个地方!我们走!我们走!” 顾卿还处在茫然之中…… 不对!不是这样的! 阿筝不是这样跟她说得! 她到底想干什么!? 顾卿混乱之中被夏侯庭带着冲出了偏殿,到了这里,她猛地一惊! 这个位置十分的偏僻,很快就到了宫门,她和阿福被塞上马车,行至一段路程,竟然到了天牢! 这……这里…… 天牢…… 大火…… 五年前,天牢曾经大火,烧死了很多人,顾家上上下下,大多数都是被烧死在这里的…… 而顾卿怎么都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藏着一条密道! 夏侯庭飞快的将密道的门打开,身边还跟着几个护卫,一行人直接进到了密道里。 顾卿根本无法挣扎,只能暂时跟着他往前走。 可是不对劲……不是这样的! 阿筝是知道一切的,她说过会帮助她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乡…… 电光火石间,顾卿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的手开始颤抖,紧张的将身边的阿福紧紧拽住,阿福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紧张,越发的努力保护她。 从这条密道出去,是通往流放之路的方向…… 这个方向……也通往陈国的地方…… 夏侯庭很激动,他多年的夙愿终于要达成了!终于……终于…… 前方传来光亮的时候,他越发奋力的往前,就在他走出密道的那一刻,一柄长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夏侯庭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胡措当机立断,冲进密道,一把拉住顾卿母子把她们拽了出来,后面几个断后的护卫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冲出来的时候,局势已经被完全控制了。 穿着陈国军装的士兵们铁着脸将夏侯庭和手下押到一边,胡措上下打量顾卿:“怎么样?怎么样?受伤没有?” “嫂嫂!”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阿笙挣开人群,红着眼镜冲向了顾卿,一把抱住她:“嫂嫂!” “阿……阿笙……”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顾卿觉得自己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虞笙松开顾卿,也跟着上下检查了一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夏侯庭整个人如同受到晴天霹雳一般,他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握着拳头大喊一声:“顾筝……你骗我!” 夏侯庭的声音提醒了顾卿,她紧张的将胡措拉倒身边:“阿筝呢!阿筝为什么不在这里!?你们……你们不应该是在宫里吗?” 胡措一怔:“她……他没有和你一起出来!?不对啊!她跟我说过,会想办法让夏侯庭保她跟你一起混出来……为什么……” 顾卿一惊,忽然大喊:“快去救阿筝!快回宫里!” 虞笙拦住她:“嫂嫂,你这是干什么!”她目光殷切的看着顾卿:“大哥这些年找你都快找疯了!嫂嫂,陈国大军势如破竹,大哥很快就能打到城下,你还是快与我去和大哥会和!” “阿笙……”顾卿努力的平复心情:“你也认识阿筝的,现在阿筝怕是要做什么傻事,难道我要看着她去做吗!回去!我求求你,让我回去一趟!” 胡措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抢过了旁边的一匹马,想也不想的打马而去。 顾卿急了:“还不快去备马!要我命令你吗!马上回去!我要马上见到阿筝!再晚一点就真的来不及了!” 阿笙眼睛一红:“嫂嫂……” …… 计划乱了,全都乱了…… 顾筝骗了她,也骗了胡措! 在记忆恢复的那一刻起,顾卿就知道自己是陈国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极为特殊,所以这必须成为一个死守的秘密!当日,胡措在驿馆里面故意陷害那个小婢女打破了药瓶子,其实是顾筝的意思,为的就是争取一个外出“制药”的机会,而当初神龙大军来到崇州城之后,并未进城,而是留在了城外驻扎。胡措借口寻药材外出的时候,很容易在神龙军的掩护下乔装出去,与已经兵临城下的陈军交换信息。 事到如今,顾卿的身份不再是什么秘密了。她并不是临忻王夏侯庭未过门的王妃,相反的,她甚至不是本国人。五年前,她因为意外从陈国来此,又丧失了记忆,生下了阿福。她的夫君,便是陈国武将世家傅家的女婿,也是年轻有为的世子,姓虞,单名一个意字,而顾卿的本名,叫做傅芙蓉。 喜欢娘子有礼请大家收藏:()娘子有礼更新速度最快。 ------------ 79 第 79 章 ------------ 80 第 80 章 ------------ 81 第 81 章 ------------ 82 第 82 章 ------------ 83 第 83 章 ------------ 84 第 84 章 高義搀扶着顾筝回到了房间, 顾筝一路上的脸色都不太好,他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安慰, 所以并不多说, 顾筝一向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情他不会左右她。 回到房间, 高義没有用奴婢, 而是亲自打热水给她擦手擦脸,末了,低声问道:“不如吃点东西!?你一直都没有怎么进食。” 顾筝摇摇头。 高義将热毛巾丢进脸盆, 叹了一口气坐在她的身边:“阿筝,这件事情若是你想找人说一说……” “阿義。”顾筝忽然喊他。 高義一愣:“嗯?” 顾筝的神色有些凝重:“你难道还猜不出来为何虞箫会与我说这些话吗!?” 高義沉默了。 这次的吴国之乱,结果必然是吴国彻底的成为陈国的一个附属品,虽然夏侯庭登基,但是夏侯庭并无心政治, 最终等同于一个藩王一般治理国家, 与陈国的联系断不开。至于神龙寨,会像从前一样立于两国之间, 不依附任何一国。 顾卿,也就是现在的傅芙蓉,她是陈国镇国公夫人的女儿, 更是陈国将军虞箫的妻子。这样的身份, 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被人抓到一点点的把柄。 夏侯庭的心系在傅芙蓉的身上, 而傅芙蓉和顾卿, 更是真正有血缘的姐妹。一旦消息走漏出去, 往后傅芙蓉,连同镇国公府以及虞箫,都会活在世人的眼光之下,虞箫身负皇命带兵上阵,战败则是无心,战胜则是功高盖主,万一夏侯庭不安于室,再有什么心思,必然会害了傅家一家。 至于顾筝,即便现在不知道自己与顾卿的关系,可是线索摆在这里,迟早会知道,虞箫应该也是为了避免韩殷当年的悲剧重演,所以才会直接了当的告诉顾筝这个真相,只是,他同时也在暗示她,一旦两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那或许就是一生一世的对立立场了。 也许有一日,陈国彻底的强大,会将吴国歼灭,甚至神龙寨都难以幸免,可是日后的变数有多少,谁都不知道。现在唯一能保证他们的关系不会被旁人拿来胡编乱造中伤傅家和虞家的办法,就是让这段关系永远的埋在地下。 顾筝笑了一下,低垂着眼眸,明明是释然的话,却说得并不轻松:“其实也好,我与卿姐的关系,本该只是相互扶持五年的结拜姐妹,又或者说,即便是结拜姐妹,我也早已将她当作自己的亲人。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归宿,阿福也终于不用再颠沛流离,是一件好事才对。” 高義心疼的同时,也对虞箫有些恼火。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该让阿筝来背负!? 知道越多的人,反而越痛苦,这个道理他难道不知道吗!? 高義心中愤怒,此刻却不再多说什么,将她拥入怀中:“阿筝,不要委屈自己。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孱弱,神龙寨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陈国虽然强大,但是神龙寨也不是他们说拿下就能拿下的,管他什么真相,你尽管说出来,管它什么顾及,你统统不用在意!” 顾筝被抱着,只觉得周身都暖暖的。 她回抱住高義,神色终于变得更加轻松。 “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伤春悲秋,还有一件事情等着我去做。” …… 天牢。 柴思音穿着囚服,缩在牢房的一角。 不少在这次宫乱中掺和的家族都锒铛入狱,可是在这些人里面,唯独没有柳家。 呵,柳家,柳邵啊。 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倒戈相向,斩杀昏君于马下,当场拥立新王。之前的种种,都变成了忍辱负重的计谋。 多么完美,多么衷心的吴国臣子,天生将才! 柴思音死死的拽着拳头,眼神里面尽是狠厉。 这个她追逐了小半生的男人,为何最后不能与自己死则同穴呢! 他们……本该在一起的! 牢房里传来了牢头的脚步声,如今看守大牢的,多半都是神龙寨的人,看到顾筝自然是一个个恭敬的叫嫂子。 顾筝走在前头,周砍和刀哥屁颠颠的跟着,待到她在一处牢门前站定,周砍抖机灵的帮忙开了牢门。 这间牢房关押着柴家的人,柴思音也在里面。 看到顾筝,柴思音的眼神里迸射出怨恨:“是你……” 顾筝面无表情的抬抬下巴,已经有人走进来将柴思音带了出去。 “思音!思音!”柴夫人喊着她的名字,可是牢房的门已经重新关上了。 柴思音被带到了一个审讯的屋子,她心如死灰,早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了,唯一解不开的,是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心。 顾筝面前上了一杯茶,她抱着茶杯,淡淡道:“柴思音,别来无恙啊。” 柴思音双拳紧握,并不说话。 顾筝喝了一口茶:“柴姑娘贵人多忘事,有些事情若是我不提醒柴姑娘,我怕柴姑娘自己也想不起来。” 说话间,刀哥拖着一个已经瘸着腿的汉子走进来,丢在了柴思音的面前。 柴思音看到那人的时候,脸色一白。 那汉子倒也硬气,对着顾筝一阵破口大骂,紧接着威胁道:“山野刁妇,休要伤害我们家姑娘!” 顾筝撇了他一眼,冷笑:“是个硬汉子。” 她招招手,刀哥上前给他喂了一枚药。 汉子脸色一变,大声道:“刁妇!即便我们都入狱,也要经过新帝的亲自提审,一旦确定我们是无辜之人,必然释放!你不过是一个逃犯,一个山野莽夫的女人,也敢在这里发号施令。” 顾筝垂眸喝茶,刀哥直接撩起汉子的裤腿,切掉了一只脚。 “啊——”柴思音吓得捂住眼睛,那汉子也是痛声嘶吼。 顾筝笑了一下:“别喳喳哇哇的,刚才你吃的那颗可是淬炼了七七四十九日的人参续命丸,吃了它,即便你是手脚都断了,也能止血吊命。” 汉子满头汗珠,眼神里面带上了凶狠:“贱人!你……”当他看到一堆蚂蚁和虫子的时候,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刀哥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周砍却拉了他一把,皱着眉头摇摇头。 虫子蚂蚁落在了伤口上,蚂蚁四下乱爬,那虫子竟然开始撕咬蚂蚁,连带着伤口一并撕咬,大汉接连不断的呼救声几乎传遍了牢笼,他这时候再也不硬气了,死命的盯着柴思音:“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可是柴思音怕极了,根本不敢看他。 顾筝淡淡的开口:“柴姑娘,你很怕血吗!?” 柴思音发抖:“你这个疯子。” 顾筝笑容不减:“真是奇了,如今看你这么害怕的样子,当日御下行凶杀害我父亲的时候,心中可有半分的愧疚!?” 柴思音的脸色一白,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了。 那大汉跟着一愣,终于确定了对方找上门的意图。 顾筝不需要求证什么,甚至根本不需要审问。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父亲死时在破庙中的那个声音。 那人,正是之后遇到的守护在柴思音身边的护卫。 柴思音发抖的越来越厉害:“原、原来你果然是来报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筝,要杀就杀,我不怕你!” 顾筝起身走到了牢房门口,将牢门打开,对着外面的人说:“这一场打赌,算是我赢了吗!?” 外面还站着一个人。 柳邵看着面前陌生极了的女子,慢慢地走了进来,而柴思音在看到柳邵的那一刻,眼泪涌了出来,她飞扑上去抱住他:“柳邵!救我!救我!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她想要杀我灭口,所以污蔑我,她就是想害我!你不要信她!救我!救我!” 那大汉疼的受不了,忽然大叫一声要去撞墙,被刀哥一把拉了回来,丢在顾筝的面前。 大汉已经快崩溃了:“小姐,夫人……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是我……是我杀了你父亲!可是我从未让你父亲受这样的苦,求夫人恩德,赐给罪奴一个痛快。” 顾筝眼眶泛红,脑子里不住地想起了当日的事情。 父亲的保护,还有耳边哑然的关切,一下一下的扯着她的心。 斜里一只脚将大汉踹了出去,顿时飞起两丈远。高義冷着一张脸瞪了周砍一眼,周砍赶紧去收拾那大汉。 高義轻轻环住顾筝,冷声道:“这人,不要杀。断他四肢,一生都在神龙山下行乞!” 刀哥哪里敢耽误,感激把人提溜出去了。 顾筝轻轻拍了拍高義的手,示意他自己没有关系,她这才望向柴思音,说:“我与你无冤无仇,即便你真的恨我什么,冲着我来便是了,但如今你既然已经对我父亲下手,就别指望这事情能痛快的了解,不管你求谁……”她看了一眼柳邵,“都没有用。” 高義叫来了春花,让她带着顾筝离开:“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这语气不容置喙,春花赶紧带着顾筝走了。 她心中的怨气和恨从未化解过,越是激发只会越疯狂。父亲的事情,她至今未能释怀。 牢房里只剩下高義和柳邵还有柴思音。高義语气里面充满了讽刺:“柳将军虽然护新帝有功,然功过早已相抵,如今还是不要掺和其他的事情才好。” 柴思音绝望的拉着柳邵,仿佛是拉着最后的希望:“柳邵……不要……不要丢下我。” 不要……不要丢下我…… 有那么一瞬间,柳邵有些恍惚。 很多年前,也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忽然间,他如遭雷劈一般,转身朝着顾筝离去的方向跑去。 周砍:“老大……这……” 换在平常,高義一定追上去把柳邵砍成十段八段,但是今日…… 算了。 有些事情,总要他完全死心才是良策。 高義看着已经绝望如木鸡般的柴思音,冷冷道:“接下来的账,还是我来代替夫人算吧。” 喜欢娘子有礼请大家收藏:()娘子有礼更新速度最快。 ------------ 85 大结局 “惜涵!”柳邵飞奔而至, 从后面抱住了顾筝。 搀扶着顾筝的春花当场就要撸袖子干架, 却被从后面追来的周砍给拉到一边了。 顾筝不为所动,似乎只是因为柳邵的拥抱阻了前行的路。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惜涵!我真的错了!我从未想过给你造成了多么可怕的伤害,我从未想过自己有这么的……混账!当年是我懦弱!是我害怕自己能力不及, 救不了你, 反而连累自己一家!是我将你们害成这样!也是我害了你父亲!都是我!都是我!” 柳邵自从掌管了自己的军队之后, 无时无刻不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硬汉,谁都想不到, 大名鼎鼎的柳将军, 也会有一日在一个女子面前哭成这般模样。 顾筝:“柳将军, 请放手。” 柳邵并不动作。 耳边的声音绝望而嘶哑。 “我早就不作痴心还能与你再有什么, 可是我还不能就此了断。你就当仁慈些,告诉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最起码……不要让我背负着这些愧疚继续活下去。” 顾筝挣开他的手,转过来与他相对。 “柳邵,曾经我需要你做什么的时候,你并不能做什么,而今我唯一希望的, 就是你什么都不要做。当年你放不下家族荣辱, 如今一样放不下, 所以为提醒你, 越是放不下, 就越是不要再做任何事情。大局已定, 亦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往后, 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顾筝并没有任何的留恋,直接离开了大牢,高義还在牢房里,顾筝相信他能将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好。 …… 嘉元元年,新帝夏侯庭登基。 神龙寨的神龙军全数撤离,回到了盘踞多年的神龙山,而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多年前含冤入狱的顾家平反,其中受牵连的,还有与顾家相交多年的乔家。乔家遗孤乔瑾瑜被封为宁青伯,然乔瑾瑜领了圣恩的第二日,便以自己身体残疾,无法再为朝廷效忠主动辞官,下落不明。 而多年前参与谋害顾家之一的柴家贬为官奴,终生不得复原。 吴国彻底成为陈国脚下的附庸国,神龙山作为两国的一道界限,成为了两国之间对彼此动向的一个指向标。 离开吴国境内的那一日,神龙军的队伍可以说是十分壮观。 顾筝不仅人走了,还带走了许多从民间搜刮来的遗卷。这当中许多的书卷都是当年母亲还在的时候的著书,还有不少是母亲的学生所著,里面写了不少桃苑中发生的事情。 顾筝此行不为别的,只是想从这只字片语中找寻当年的记忆,若是能找回一些被毁的书卷记载的内容,实在是一件好事。 马车上已经堆满了书卷,高義小心的烹茶,外面周砍和刀哥正在驾马车。 周砍吹吹垂下来的头发:“啧,咱们不是也有很多赏赐么,怎么带的都是书啊。” 刀哥一个大老粗,竟然能说出“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一类的话,着实让周砍咋舌,同时也在心中思考一个问题——如今新夫人是真的要入驻山寨了,可是按照这个回城队伍的画风来看,着实没有山贼的气势啊! 车内,高義认真的欣赏着顾筝的姿态,还是忍不住揶揄她:“还是先缓一缓吧,人都要钻到书里了。” 顾筝放下书:“你这是在说哪门子的酸话。” 高義挑眉:“酸!?你现在才闻到?” 顾筝被他逗笑了,放下书卷:“还要走多远!?” 高義算了一下:“现在的路好走,若是要上山的话,就有些难说了,山路难行,还有这么多的行装。” 顾筝点点头:“哦。”然后继续低下头研究书卷。 忽的,车子颠簸了一下,手里的书都被掂掉了,高義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住她:“怎么样了!?” 顾筝原本还想摇头,可是府中忽然疼痛难耐! 她脸色一变:“高義……我……” 高義立刻会意,掀开车帘子:“阿措!” 胡措如今已经是顾筝的专用大夫,全天候待命,几乎是立马跳下自己的马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顾筝捂着肚子的样子吓了胡措一跳,“赶紧将人放躺下!” 胡措撸起袖子开始诊脉,嘴巴里面还在嘀咕:“我的小姑奶奶哟,让你多住几日多住几日,你们偏要这么早往回赶!你这肚子里面揣着的小东西可金贵着呢!哪里经得起这马车的颠簸啊!” 说归说,随身的药碗还是让顾筝吃了几颗,安胎保健。 看着顾筝镇定下来,胡措跳起来就是一个爆栗子,给了高義一下子。 “你!” 高義如今地位水涨船高,在吴国以一人之力敌数百军队的事迹早已经传开,随意一人都不敢这样对待他。可是胡措一脸没事人似的:“她一个女人第一次坏孩子,你一个男人也跟着犯傻是不是!赶紧停下来!再赶路把孩子给掂掉了,我可配不来!” 高義无奈得很,这个决定真的不是他做的。 顾筝自混乱平息之后,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收集这些册子,忙着搬回山上,可是好巧不巧的,近几日钦天监说会有阴雨不断,这些册子若是不及时处理,只会发霉的更厉害,遇上阴雨结果更糟。 顾筝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就一心想着这些书,高義竟然也由着她,就这么出发了。 “接下来肯定不能继续赶路了,到底是几本书重要还是孩子重要!你自个儿掂量掂量!”胡措气呼呼的下车,不理他们。 车上只剩下高義和顾筝,不等顾筝自责,高義已经抢先发话:“这事情是我不对。” 顾筝愣了一下:“嗯!?” 高義想了一下,忽然拉着她一起下车。 胡措还在暗搓搓的瞅着,要是真的继续赶路他一定继续破口大骂。 高義率先跳下车,对着车上的人弓着身子:“我背你上山,你曲着膝盖,尽量不压到肚子,我走路总比车子要轻松!” 高義没有避讳任何人,就这么大喇喇的说了做了,饶是顾筝也红着脸看了看周围,低声暗骂:“又在发什么疯!” 高義勾唇一笑:“总归是不能掂着我的孩子,也不能叫夫人不开心。” 胡措在一边轻哼一声,把脸扭向一边。 矫情! …… 大队重新出发,高義背着顾筝,示意让其他人先赶回去,他则是背着顾筝慢慢走。 刀哥和周砍怕他们两个人有危险,就留下来跟着,春花满眼都是羡慕,不愿再吃狗粮的她毅然决然的和胡措跳上马车上山。 山路崎岖,脚下石子凹凸不平,顾筝匍匐在高義的背上,认真的盯着脚下的路。 这个背脊十分的结实舒适,高義的每一步都走得稳健安心,顾筝忽然发出一声喟叹。 高義微微偏过头:“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顾筝故作感慨:“若是早几年遇见你,是不是许多路都不用自己走了!?” 她如今被宠着,多少有了几分娇气,只是这个娇气,高義喜欢。 他哼了一声:“若是再早几年,直接将你套上拉上马,回山上一辈子不许下山,那能用走的这么磨人!” 顾筝笑了起来,轻轻蹭蹭高義的侧脸:“相公……” 高義愣了一下。 他自小出身山寨,学的都是打猎抢劫,与官斗其乐无穷的本事,那些文人墨客,礼法规矩之类的从来不碰,也全无好感,可是如今跟顾筝生活在一起,他竟被她的一点一滴迷住。那些慢慢捡起来的规矩,只要是她来做,他都觉得赏心悦目。 他喜欢她晨间起来,慢条斯理的煮好一杯醒神茶茶,慢慢端到他面前,唤他一声相公。 也喜欢她认真检查衣物大小配件,认真又严肃的为他搭配穿戴。 更喜欢她祭拜之时挺直的腰背,交叠抵头的一双素手。 看着那样的她,他仿佛能想到当年的韩夫人是何等风姿。 这样的女子,不改被黄沙磨砺,而是应当生活在富庶繁荣的地方,做一个闲庭漫步月下赏花,以礼法教化天下的高雅之人。 可是她跟着他回来了。 “每次你这个神情,心中一定在想一些事情。” 顾筝脑袋一歪,搁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带笑的戳破他。 高義赧然,直视前方:“阿筝,如今背着你一步一步往这个方向走,我竟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若……” 背上忽然传来了女子的轻笑声。 高義默然。 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收的紧了一些,自耳畔传来的声音温婉而动听。 “今日,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往上走,总有一日,我们也会走回去,脚下的方向从未曾被禁锢,人活在世,本该逍遥自在,方才不负这一生峥嵘,往后我们一同,还有许多许多的路要一起走,许多未知的方向要一起闯,我原以为是夫妻同心,却不料你已将自己禁锢在此!?” 高義觉得好笑,“你没懂我的意思。” 回到神龙寨,是身份上的变化。 她就真的再也不是顾惜涵了。 即便重新回到皇城,回到顾家,顾惜涵在历史之中,已经随着几年前的霍乱身亡。 顾筝叹了一口气,抱着他:“你也没懂我的意思。” 腹中有了骨肉之后,她时常想很多,与旁的孕妇不同,她从不往死胡同里想,相反的,倒是越想越豁达、前尘往事,恩怨情仇,好像都随着一个朝代的结束画下了句点。 生命亦是如此,从不终结,从不屈服,任何情况下都能诞生,也会在毫无准备的时刻消亡。 既然这样,何必让自己活在枷锁之中!? 无论这枷锁是家仇,还是情仇,无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她只是她自己而已。 顾筝又叹了一口气。 高義觉得很不妙:“大夫说,孕妇还是开心些的好,这才走了多久,你就叹了多少气了!” 顾筝也很无奈:“我只是觉着,如今咱们还并没有那么心有灵犀,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讲不通,往后也不知道会吵多少架,闹多少事了。” 高義顿了一下,站定不动。 顾筝敲敲他的肩膀:“嗯!?” 高義却笑了起来。 顾筝:“笑什么!?” 高義:“照你这么说,往后的日子,必然是不无聊的。你等着,回去我便将山上的机关暗器都告诉你,再给你配几个我对付都吃力的打手,另外咱们再去各个山头认人,只要你立威,往后收拾起我还不是吹灰之力!” 顾筝笑着笑着,打了个呵欠。 啊,对了,最近她十分嗜睡。 “我有些累,在你背上睡一会儿。” 高義放缓了脚步:“睡吧,睡醒了,咱们就到家了。” …… 神龙寨的队伍缓缓上山,而在山脚之下,也有一队离开吴国的军队,军队的军旗上,有大大的“陈”字。 衣着华贵的女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看着上山的路口,轻声道:“阿福。” 已经换了一身虎头衫子的男孩子哼哧哼哧爬了出来,“娘。” “跪下。” 阿福听话的对着山道跪下。 “与姨母道别。” 阿福听到姨母两个字,眼泪在眼眶框打转:“娘,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阿筝了吗!?” 傅芙蓉眼中浮现出笑意:“怎么会呢。” 阿福猛地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虽然多年未见,但是阿福竟然觉得这个人十分对眼缘,并不排斥他。 父亲说,阿筝走了,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阿筝虽然看起来凶悍,却是会躲起来哭的,他都撞见过好几次,以往只要他腻歪过去哼唧两声,阿筝就不会哭了。 “娘,阿筝以后再哭,咱们就看不到了,那怎么办啊。” 傅芙蓉摸摸他的头,微微一笑:“不会了,阿筝以后都不会哭了。” 阿福眸子一亮:“真的吗!?” 傅芙蓉点头,目光与虞箫交错在一起。 虞箫摸摸鼻子,望向一旁。 傅芙蓉收回目光,望向神龙山的方向。 阿筝,这五年的命,我一生都还不完,若非有你,我早已无未来。 那些融在血脉里的缘分,并不是什么潜在的灾祸,因为我从未如此庆幸。 庆幸,有你这样一个姐妹。 阿筝,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的。 ※※※※※※※※※※※※※※※※※※※※ 时间间隔很久,这段时间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自己算是成长了吧~~ 终于写完了这个故事~~~虽然在开篇之前有很多的构想,但是笔力问题,写着写着就会觉得漏掉这个,歪掉那个,依旧希望继续坚持写下去,写出越来越好的故事~~ 大家新年快乐哟~~~~ 喜欢娘子有礼请大家收藏:()娘子有礼更新速度最快。 ------------ 86 番外 嘉元七年, 皇帝苦心修道, 不理朝政, 朝廷上下混乱一片, 妖僧魔道联合宦官将朝廷侵染的乌烟瘴气, 逢南方戎族入侵,国力不敌,吴国灭。 同年,陈国举兵南下, 一举歼灭作乱戎族,彻底统一南方, 所辖范围内封疆扩土,国力强劲,风光一时无二, 边陲小国纷纷俯首称臣, 年年岁贡。 再次验证实力的陈国百姓一个个欢欣鼓舞, 陈国境内热闹非凡。 一辆马车停在陈国都城最华丽的酒楼。 驾车的男人生的魁梧高大,看起来更像个山贼,却穿的十分得体,动作规矩的撩开了车帘子。 车里有四个人,一男一女约莫三十多岁,剩下的是两个娃娃,也是一男一女。 男人率先下了马车, 转身去搀扶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言行举止沉稳大气, 十分从容, 可是那双眼睛里面迸射出的好奇还有激动多少出卖了这个年纪的天真单纯。 马车中的妇人是最后下车的,可是随着她一出现,不少人都驻足观望。 这女子……虽说也是漂亮,可是一举一动,已经不能用赏心悦目来说,仿佛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经过精密计算出来,恰到好处的,叫人看着就舒服,想要亲近。 男人单手护住下车的女子,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不多时,有家丁打扮的人从一旁走了过来,妇人这才看到他们。 一看到这些家丁,围观的人顿时菊花一紧! 难怪看起来这么有来头!原来是那家的客人! 一行人先进店安顿,高義早已让周砍进城打点,现在只要放放东西就好。 顾筝入了房间,脱了披风,转过头对两个孩子道:“昭儿,昕儿。” 两个孩子对山下的东西都很好奇,可是并没有就此撒欢了玩,乖乖的去了母亲的身边。 “稍后打来热水,净手净面,我们要去姨母家了。” 高明昭与高明昕两位小朋友眼神已经开始欢呼。 两人赶紧净手净面,换上了上门拜访的衣裳,又从自己的小包袱里面抽出新的包袱皮,包了一个更小的包袱。 高義端着一杯茶扫了扫浮叶,瞥了一眼:“连礼物都准备好了。” 昭儿的礼物是给福哥准备的,昕儿的礼物则是给比她还小一些的牡丹准备的。 牡丹是国公府最小的小小姐,出生之时,那一季迟迟不开花的牡丹竟然一夜之间全都盛放了,出生便得了封号不说,长得也是真正的国色天香,人如其名。 两人眼神激动的盯着母亲,随时可以出发。 傅府的下人已经恭候多时了,顾筝打理好了一切,便于高義一同携儿登门。 从前的傅府,也就是现在的镇国公府,实在是不怎么热闹。 那位号称倾国倾城的小小姐,此刻正顶着锅盖跪在祖宗面前受罚。 母亲目光严厉的盯着她那张宛若花猫一般的脸:“下次手还痒不痒了!外祖母的东西你也敢动!我吩咐你多少回了!仗着有祖父祖母护着你,一回来便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牡丹小脸蛋红润白嫩,却透出了几分坚毅的神色。 父亲说,母亲小时候比她还要调皮,可是依旧健康活泼的长成了一个美女,所以她现在闹一闹没什么关系,同样是能长成一个健康活泼的美女的,即便受了罚也不要气馁,权当做是意志磨练了,只要挨过了这一关,她就是一个意志坚定还活泼健康的美女了! 虞箫在前院招待客人,下人前来通报,远方的那位姨母来了。 傅芙蓉神色一动:“这么快就到了!?” 正在领家法的牡丹眸子一闪,红润的小嘴抿出一个笑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牡丹就听到了母亲松口:“今日姨母来看你,若是还敢淘气,仔细你的屁股!” 娘动起手来,可比爹爹要凶狠许多。 前厅里面十分的热闹,傅芙蓉牵着小牡丹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顾筝。还没等傅芙蓉上前招呼,昭儿和昕儿俨然已经似模似样的向长辈行礼了。 昭儿是哥哥,生的浓眉大眼,看起来就该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谁料做起礼数来也是一丝不差,叫人看着就喜欢,昕儿则是生的娇憨一些,一双眸子清澈见底,想来常年生活在山庄里头也甚少出来。 礼数做完了,傅芙蓉羞愧的望向自己两个熊孩子,阿福现在年长了一些,反倒不如小时候那么活泼,总是文文静静的读书,反倒是这个小女儿,总是令人神经痛。 傅芙蓉轻咳一声,阿福与小牡丹也冲着顾筝夫妇回礼。 傅芙蓉笑道:“两个孩子贪玩,至今也不懂什么礼数。” 顾筝摇摇头,和声道:“他们已经很好了。” 今日顾筝来,是要拜见镇国公夫人的。 镇国公夫人陆氏在陈国的名声是家喻户晓得,当年镇国公未被册封前,只是绥国公府的一个纨绔小世子,与陆氏的一段姻缘令其改头换面,一跃成为陈国骁勇善战的将军,算是一段佳话。 这几年来,山下战乱不断,一直到如今大局已定,高義总算是忙完了外头的事情,而顾筝忙着山庄的修建,再拨开生孩子调养身子的时间,如今才算是真正得了机会能正经上门见一面。 自从镇国公从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女婿虞箫,自己则是带着妻子整日游山玩水,真正在府里的时间反倒不多。 今日,算是个千挑万选的好日子。 顾筝与高義一人牵着一个孩子,在傅芙蓉的带领之下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刚一进来,顾筝就愣了一下。 高義察觉到妻子的不同,也跟着环视一圈。 这里…… 高義明白过来。 傅芙蓉笑道:“母亲做东西的手艺堪称一绝,无论是什么都学得会,这院子与一般的源自不同,一草一木,都是母亲亲手布置的,说出来不怕吓到你,可千万不要在这里胡乱地走,有不少的机关暗器呢!” 顾筝一时好奇,竟指出几处,傅芙蓉一惊:“你怎的知道!?” 顾筝笑笑,“随意看的。”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高義多少知道一些。 神龙寨彻底的改头换面,修剪成专门做生意的山庄,结合了从前各个山道口的机关,变成了一个集合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关口,当中一些小的暗器也是顾筝与乔瑾瑜一同商量出来的,乔瑾瑜曾私底下感叹过——原以为顾筝身为顾家之后,怎么也是对礼仪之事钻研精通,没想到她真正精通的是暗器机关! 高義隐隐约约觉得这事情和她收集到的那些书册有关系,他甚至思考过,会不会他们都想错了!?其实当年的那位陆夫人,是想过用韩殷来报仇的,韩殷与镇国公夫人算是亲姐妹,这样一来,镇国公夫人既然名闻天下,韩殷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镇国公夫人手中有《天工秘录》,或许岳母韩殷曾经也读过!? 韩殷著书无数,难保将曾经读到的《天工秘录》融合在里面,顾筝原本是为了找寻母亲的痕迹,意外地发现了这些,也不足为奇。 这些,都是高義自己想的,遂压了下去,不主动提及。 进了主厅,老夫人身边的银心姑姑已经准备好了招待的茶点。 这是顾筝第一次拜见老夫人。 见面之前,她曾经幻想过这位老夫人是什么样的,她与母亲是亲姐妹,是否会在她身上看到一些母亲的影子!? 饶是已经有了这样的心里准备,再看到陆氏的时候,顾筝还是愣了一下。 陆氏的容貌……竟然与母亲有七八分相似…… 即便已经过去多年,可是母亲的音容笑貌从未在脑子里面散去,顾筝的眼睛当场就红了,昭儿和昕儿虽然也有孩子淘气的一面,但他们比一般的孩子来的更加懂事,见到母亲这样,连大气都不敢出。 陆氏看着顾筝,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顾筝迎上陆氏的目光,终于清醒了几分,她收拾了一下情绪,认认真真恭恭敬敬的对着陆氏行了一个大礼,昭儿和昕儿,甚至是高義都不敢怠慢,一同行礼。 陆氏的目光松动了几分。 “筝儿……拜见姨母。” 陆氏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体态依然轻盈优美,看起来贵气逼人。 她缓缓起身,走到顾筝的面前,亲自把她搀扶起来,高義连忙上前帮忙搀扶。 陆氏已经收起了刚才的复杂神色,淡笑道:“本就该是我亲自来向你道谢。芙蓉失踪了五年……我便跟着忐忑了五年。倒没想,她是与你碰到一处了。你们身上牵着一份血缘,命中乱数也没将你们拉扯开。” 顾筝收拾了情绪,露出一个笑来:“既然是这样,便不要谢来谢去了,一家人本该相互招呼,谢多了反而生分。” 陆氏沉默了一下,拉着顾筝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又招招手,将傅芙蓉招了过去。 高義一个大男人,反倒有些尴尬,主动拉着孩子陪坐在一旁,与刚刚赶来的虞箫点头致意,主动告退,带着孩子去了别处。 虞箫和高義在后院守着几个孩子玩耍,也说起了如今的局势。 神龙寨借着吴国灭亡的机会,彻底摆脱了山寨的框架,按照顾筝的意思,建成了山寨。山中有不少祖宗攒下来的宝物,准备流出去换成钱来救济战乱中的灾民。 其实按照顾筝的意思,这些宝物来路不正,本就是损阴德的钱,现在用来化孽,也是希望神龙寨的人能堂堂正正走出去。没想这一举,竟使得山下百姓将神龙山看做了一个祥瑞之地,从前对神龙寨的恐惧一扫而光。又有乔瑾瑜出谋划策,山庄自主经营的生意越来越多,竟然还在某一处山头开采出了好料。 听闻陈国陆氏的金工手艺天下一绝,所以高義这次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如今的神龙寨已经改头换面,不再是会让人诟病的身份,若是以普通商贾的身份交往,往后见面的机会也会更多。 虞箫算是乐见其成了。 “如今的天清月白,怕也不是等闲人能去的山庄。若是你们有心,这一头我必然会想办法撮合。”虞箫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说起来,此次吴国之乱,若非有神龙军相助,也不会那么顺利那么迅速。” 高義苦笑了一下。 顾筝虽然离开吴国,但并不代表她对这个地方再无半点情分,她的仇,已经在夏侯勋那里报了。可是要再对吴国下手,她未必做得到。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能放任自流,也无法亲手结束。所以这件事情,她不知道也好。 孩子那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爆出了一阵笑声,看起来十分欢愉。 这一聚,就到了晚上。陆氏令人准备房间招待高義他们,可是顾筝已经订好了客栈,执意回去。 陆氏心下了然,也只能欣然应允。 晚间,傅芙蓉和虞箫亲自将他们送去客栈,途径一个茶寮,外面传来了热闹非凡的说书声。 原本晚上这个时候,一天的劳作结束,一些人就喜欢找个说书的茶馆喝喝茶说说闲话,打发晚上的时间。 “说到咱们陈国平吴国乃至边陲部落的这一场战役,那可是相当精彩!要说当时的吴国,已经是油尽灯枯,连宫中的罪奴都被一心求道的昏君用来残忍杀害,取人血炼丹!从前吴国的显赫世家之一的柴家亦在其列!亦有武将柳氏一门拼死护国,却不敌昏君无道,全军覆灭之惨剧!今儿个,咱们就从妖道杀人炼血这个说起——相传……” 马车已经渐渐走远了,那或夸大或编纂的说书故事惹来了一阵阵的掌声和叫好,虞箫夫妇将人送到客栈,便回去了,临走前没忘记嘱咐他们明日早起,带他们游一游皇城景色。 虽然顾筝和高義回来了,但是昕儿和昭儿还是留在了府内。孩子一旦玩在一起,就难舍难分,临走前,小牡丹哭的撕心裂肺的,死死抱着昕儿要与她一起睡,纵是几个大人也难免心软。 顾筝自从生下孩子,就很少有机会和高義独处了,高義心中痒痒,直接做主让他们留宿一宿。 推开窗户,明月皎洁。 高義从后面抱住顾筝,低声耳语:“姨母与你说了些什么!?” 顾筝心情平和,看得出来开心更多。 “倒也没什么,姨母试探在先,倾情在后,比我想象中要更加睿智,与我母亲很像……” 高義一愣:“试探!?” 顾筝倒觉得没什么。 她对陆氏来说,是一个陌生人,陆氏当年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况且虞箫现在的地位不低,傅芙蓉也容易被人诟病,而她这个姐妹不仅是陈国人,还是陈国罪臣之女,最后还嫁给了山大王,但凡存了一些不好的心思,又想着与傅家攀关系,就总会出问题。试探是在所难免的。 高義有些心疼,也有些替她委屈。 顾筝却不觉得,陆氏试探不假,但一颗心是真的软。即便她今日都是疾言厉色,顾筝也不觉得此人是不可亲近的。或许,这便是血缘作怪吧。 比起前几年以为会老死不相往来,如今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呢!? 这一夜,几个娃娃们睡得横七竖八,傅芙蓉与虞箫无奈的将他们一个个摆正,盖好被子。 东苑的主卧里,脸上难掩沧桑的陆氏摸出了两块木牌,轻轻地摆在一起,指尖轻抚,外头传来傅承宣那老不正经的呼唤时,陆氏忍不住溢出一个笑来,将脸上的悲伤一扫而光。 陈国客栈的上等房中,好不容易得了一次自由的高義抱着自家的媳妇儿翻云覆雨,好不痛快。 皎皎白月布泽大地,将这一片净土滋润的静谧而又美好。 喜欢娘子有礼请大家收藏:()娘子有礼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