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 1 斗百草 ------------ 第001章 母女情深 从武馆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下了公交,离家还有些距离,乔叶便沿着马路慢慢走着。 a市夏日的夜晚向来很热,可是今晚有些奇怪,天上的月亮很圆,但却有些朦胧的诡异,惨白惨白,还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凉风,她不禁抱了抱臂,一面走,一面习惯性地低头想着心事。 路上行人很少,只有自己的影子一路相伴,如果是很小的时候,妈妈肯定会不放心,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独自走夜路呢?然而当她有一天把几个强悍的小混混打趴在地,妈妈之后才勉强同意她一个人出行。 也是,死党林梦都说她能赤手空拳斗过几个猛男,哪有人敢对她乔叶出手的?在a市谁都可以不知道精英武馆的馆主已经换人,却无人不知她乔叶是精英武馆的首席教员,虽然,她才不过18岁。 很多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年纪还小,可是担心的事情却比一般的孩子要多的多。 精英武馆是她爸爸开的,可是爸爸去世得早,便交给大伯管理了。并不是牵扯到财产划分的问题,她才一直和武馆绑在一起不肯撒手的。因为爸爸一生钟爱武术,却在中年时因意外的车祸丧生,他肯定不会甘心离去。幸好她乔叶并没有给爸爸丢脸,她一直要求自己做好,白天和普通孩子一样去上学,放了学再去武馆好好训练,后来,她成了教员便给学员上课。她需要用实力证明自己可以养活妈妈,不用靠亲戚的照料与施舍。 也许是她的心胸太狭窄了吧?总是不想靠别人的帮助,尽管他们是善意的,她也很难接受。孤儿寡母,如果你没有实力,要怎么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呢?妈妈抚养她长大,太辛苦了。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好圆啊,下个月她就要去上大学了,离开a市,离开武馆,离开妈妈,真不知道新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她肯定会不适应,如果妈妈离开了她,应该也会很难过的。 进了小区,上了二楼,从背包里拿出钥匙正要开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小叶。”妈妈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每天如此。 “妈,我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睡呀?”乔叶进门,她知道妈妈肯定没有睡,不论前一天她怎么要求,第二天晚上,妈妈还是会在她回来时第一时间打开门。 “哦,我睡了才醒的。”乔妈妈道,接过她的包,慈爱地笑:“去洗澡吧,水放好了。要不,先把牛奶喝了吧,是不是饿了?” 乔叶叹了口气,走过去从后面揽住妈妈,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妈,你的腿不方便,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做的,不要太操劳了好不好?” 乔妈妈的身子一僵,握着她背包的手收紧,低下头去,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小叶,妈妈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太累了。” “妈,我不累。”乔叶笑了,将乔妈妈扶到沙发上坐下,头埋在她的怀里撒娇:“妈,你看我精神是不是很好?我的身体健康,学业也不错,事事都顺利,有什么可累的呢?你不用为我担心。” “唉,小叶,如果你爸爸……”乔妈妈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叹气,说到自己因车祸丧生的丈夫,又生生打住。那次的车祸,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噩梦,丈夫去世,自己的腿也残废了。 “妈……”乔叶鼻子一酸,爸爸是她心里面的刺,不能提,却每天都要想起好多遍,如果爸爸还在,那么她就会是家里最娇贵的小公主。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一旦失去了最最可靠的亲情,还有什么娇贵可言?没有人会真的把你捧在手心里,除了最爱你的父母。 乔妈妈低头看着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她长大了,眉宇间是自己所没有的刚强,可是明明,她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呀!担负的责任那么重,她担心她的肩膀会不会被重重担子子压垮了呢?明明有时候很累、很辛苦,甚至那张年轻美丽的脸庞上挂满了汗珠,她却依旧对着自己笑。 强颜欢笑。 这是她们母子最会做的事情了吧? “小叶……”乔妈妈回神,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窝在她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面容安详。无奈,只好出声叫她。这样睡着,肯定是会着凉的,她已经长大,自己抱不动她了。 “小叶,回房间睡,啊。”乔妈妈拍了拍她的小脸,温柔地唤她。 “妈,让我再睡会儿。”她摇了摇头,只有这时候,她才会对她真心撒娇。 “听话,小叶,回房间再睡。”乔妈妈将她扶靠在沙发上,正要站起身子准备搀扶她回房,突然听见了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然后,脚下的大地剧烈震动起来,茶几上的水杯全部倾斜下来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噼里啪啦,乒乒乓乓,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屋顶上的吊灯摇摇欲坠,出于母性的本能,乔妈妈猛地向前扑去,将睡梦中的女儿整个抱在了怀里……尔后,整栋住宅大楼轰然坍塌…… 乔叶睁开眼睛,再合上,只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早间新闻报道:据地震局消息,18日晚23点,a市发生里氏8.1级大地震,目前已造成千余人死亡,伤者万人以上,失踪者不计其数。地震详细影响范围及灾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了解中。 (ps:中秋节,开新文,吼吼吼,撒花……女主就这样穿越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02章 楚都傻女 楚国。 天启二十六年。 都城楚州。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一日去碧渊寺上香的人格外的多,其中年轻的少女占了多数,人人脸上都是期待的表情。这不只是因为节日的欢快,还因为今天是楚七皇子远征夷狄胜利归来的日子,而他每一次出征回都,都会去碧渊寺上香。 因此,大多数的香客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将佛门的清净破坏殆尽—— “你踩着我的脚了!”有女人尖叫的声音。 “你还撞着我的腰了呢!”另一个女人不依不饶。 “楚七皇子会喜欢你这样粗鲁的女人,真是见了鬼!” “哼,你一个小小府尹的女儿,能跟我们将军府比吗?楚七皇子就算瞎了眼睛,也不会看上你的!” “你敢咒七皇子瞎了眼,不想活了是不是!”一个女人高声惊呼,顿时虎视眈眈的一众少女全部盯着那个说错了话的少女。 “我……我……” “打死她!敢说七皇子的坏话!” “就是!就是!打死她!” …… 有人起哄,有人叫嚷,有人一拥而上……谁说女人不疯狂? 忽地一阵鸣锣开道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碧渊寺内的“香客”们一刹那间全部安静了下来,刚刚还争争吵吵甚至大打出手的女人们一个个整理着姿容,拽拽衣服,扶扶头饰,务必让自己的微笑和仪态都完美无缺。兴许,一个不小心,能够被车辇内的楚七皇子看上。 楚七皇子楚离,是楚国的神话。 车辇在碧渊寺门口停下,一身镶金白玉袍的男子微微倾身走了出来,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楚离下了车,淡淡扫了眼围观的人群,眼眸中波澜不惊,浅浅的紫色瞳眸将他的喜怒哀乐都掩了下去,只剩下魅惑的吸引力。 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脚步不徐不缓,没有文人的虚弱,也没有武将的粗犷,他的动作从始至终优雅之极,迈步却很稳健。他的身后紧随着一名白衣少女,一名黑衣侍卫,两人的表情都很冷漠,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眼前的主子,其它人都看不到似的。 上了台阶,进了寺门,便有方丈主持迎了出来,恭敬地对他行礼。 楚离抬手,虚扶了扶,方丈随后便领着他朝布置好的佛堂而去。皇家终究是皇家,礼遇比普通百姓要高出很多,礼佛不许他人在场。等到楚离进了佛堂,白衣少女和黑衣侍卫守候在门旁,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立着,那些前来拜佛和“观赏”猎艳的女人们都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偶尔有几声窃窃私语,声音都不大,一时间碧渊寺十分安静。 香火萦绕,檀香阵阵。许久之后,佛堂的门终于开了,楚离的白玉袍随后跨出了门槛,礼佛结束,他该回去了。人群中的少女们不免都有些失望,楚七皇子对女人没有兴趣,果然是真的,不论她们打扮得多么花枝招展或者清汤挂面,他一律看不见。 抬脚走过礼堂,刚到涅槃池,池中正盛开着一朵雪白的睡莲,亭亭玉立在池水中央,那倒影说不出的优雅高贵,楚离驻足,盯着那朵睡莲久久不动。 “天哪!”背后不远处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 “主子!”有掌风飞过来。 楚离出于本能地往旁边躲让开去,只听见“噗通”一声,一道影子猛地向前栽进了涅槃池里,将那朵睡莲整个压住,溅起大大的水花。 楚离眉头微微蹙起。 “啊,是相国府的傻小姐!” “是啊是啊,这个傻子好久没出来了!她居然也喜欢七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凌相不是把她关起来了吗?她怎么又跑出来了?” “傻子就是傻子,一点规矩都没有,七皇子没准儿生气了,要砍她的头呢!” “谁跟一个傻子计较,七皇子才不会呢!就让她在池子里多扑腾几下长长记性!” …… 人群真热闹。女人们因为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便叽叽喳喳起来了。 楚离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紫眸只是扫了一眼池水里扑腾的女人,其实,他在意的,只有那朵唯一的睡莲。 可惜,都被一个傻女破坏了。 他自然是知道傻女的,不,是楚都的人都知道她,因为她是楚都的“笑话”,就如同他楚离是楚都的“神话”一样出名。 跟一个傻子计较,他没有那么无聊。 “回府吧。”他收回目光,对身后的白衣少女道。 “是,主子。”那少女瞪了涅槃池里挣扎着的傻女一眼,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议论声此起彼伏,人群依旧追随着楚七皇子的身影,无人去管涅槃池里是不是有人在溺水,她是不是能自己爬上来…… “大姐,今天带这个傻子出来干什么?爹没准回去又要骂我们偷偷跑出来。现在她又惹祸了!” “是的,大姐,爹爹知道了不好吧?爹说让我们矜持,不要丢了相国府的脸,现在咱们偷跑出来,会不会被责罚?” 两个少女小心翼翼地问稍稍年长些的少女。 那年长一些的少女冷哼了一声:“说你们没脑子还真没脑子,就是因为要受责罚,我才把傻子带出来的呀!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吗?到时候爹爹问起,就说是傻子自己要出去的,四娘想必也不敢说什么,我们只是为了抓她回去才出来的,才不是为了看七皇子呢!” “大姐,还是你想得周到!不愧是我们楚都第一才女呀!” “就是就是,大姐是什么人呀!七皇子妃肯定非大姐莫属了!”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一唱一和地恭维着。 那被恭维的少女抱臂站着,谁都喜欢听奉承的话,所以她此刻被赞得很舒服,唇边绽开了笑意,仿佛七皇子妃真的非她莫属似的。 “呀,大姐,那个傻子会不会被淹死呀?怎么半天都没有动静?也听不到她扑腾的声音了!” 三人都有些害怕,不过是耍耍傻子玩玩,她们倒真没想过要害死她。于是,三人齐齐地往涅槃池里探头看去—— 池中一片平静,连一个气泡都没有。 “完了,大、大姐……傻子淹死了……”双胞胎中胆小的那个一个劲地往后缩。 “你,你慌什么慌,快让家丁过来打捞……”年纪最大的少女也怕了,声音颤颤的:“我们,我们先回去吧……傻子她自己不自量力,淹死了也是……也是咎由自取……” “大、大姐,我们,我们快点走吧……这池子好恐怖,傻子她……” “快走!快走!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三个人惊慌地快步走远。 涅槃池里无风无涟漪,水面上那朵开得正好的雪白睡莲竟慢慢合上了,睡莲的一角正对着一方池壁,上面刻着篆体的几个大字,苍井有力——“涅槃重生”。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03章 我穿越了 头很痛,眼皮很重,耳边是轰隆隆的声响,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哭喊声,越来越弱。 头顶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却渐渐地低了下去:“小叶,要好好地活着。妈妈去找爸爸了……” “不,不要……”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血腥味蔓延开来。 妈妈……妈妈她怎么了?这个世界怎么了? 为什么,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张开双手拼命地挥着,想要驱走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然而,无济于事。妈妈的声音终于还是消失不见,抓不住、摸不到。 “妈!妈!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她只能哑着嗓子喊,爸爸已经不在,如果妈妈再离开,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呢?五年前,她十三岁,爸爸因车祸去世,从此她便学会了坚强,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妈妈,因为知道哭泣是懦弱的表现,她从不肯让自己落泪。然而此刻她却只能大哭,放声大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堵得她不能呼吸,只能拼命地咳嗽,咳嗽…… “咳咳……”似乎是咳出血来了,气息一顺,她居然睁开了眼睛。 头顶上,是破旧的青纱帐。 合上眼睛,乔叶笑了,原来是在做梦。 她怎么会做了这么可怕的梦呢? 还好,只是梦。 “小、小叶。”耳边有人叫她。 是妈妈的声音! 乔叶惊喜地睁开眼睛,果然,是妈妈在对她笑,刚刚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妈!”她跳起来,一把将“妈妈”抱住,哭道:“我刚刚做了个梦,好可怕的梦,还好只是一场梦。” “小、小叶……”妈妈的声音很奇怪,仿佛是颤抖着的,“我的小叶,你没死,你没死……” 乔叶不理解,从她怀里退了出来,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的女人虽然有着和她妈妈一模一样的五官,可是年纪明显要小许多,她不自禁伸手抚上“妈妈”的脸颊,脸颊上有泪,可是眼角那条熟悉的鱼尾纹不见了,稳了稳心神,才发现“妈妈”的发型和衣服都变了―― 身上穿着有些旧的绸缎褂子,发髻是古代的盘发。 “你是……谁?”乔叶的声音开始抖,“你不是我妈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和我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呢? “小叶,我是你娘啊,你连我也不认识了吗?”那个美妇人泪眼朦胧,哽咽不已,“不记得我也没事,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刚刚你被送回来的时候,娘吓死了!娘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只有你了……” 乔叶心里一痛,一把将美妇人抱住:“妈,小叶也只有你了!我不死,你也好好活着!” “小叶,你说话能说得清楚了,娘真高兴。”美妇人哭道:“以后你大姐、二姐、三姐找你,你不要跟她们出去,给你吃的,你也不要都吃下去。娘看不住她们,她们都要害你啊!咱们娘俩好好呆在石竹院就好,你虽然傻,可还是娘的好女儿,从小就很乖,从来不害人……娘不和她们争什么,她们还是不肯放过你,看你傻,就想着法子欺负你……” 乔叶眉头深锁,越听越糊涂,伸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腿,好痛!这不是梦! 可是,她是独生女,哪里来的大姐二姐?她和妈妈住在小区里,小区的名字也不叫石竹院。更重要的是,她是即将进入名校的准大学生,还是a市少年组的武术冠军,不论是文是武,从来都被人称为“天之骄女”,怎么会傻呢? “四娘,我们来看看小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有个柔弱的女声在帘外响起,很关切的样子。乔叶这才抬头扫了一遍屋子,很小很空,除了几件简陋破败的家具,什么都没有,脑袋又有些懵,完全弄不清楚状况。 “二小姐,三小姐,小叶没事了,她很好。”“妈妈”的声音在颤抖着,牙齿咬得紧紧的,手握成拳,然而,却努力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波澜不惊。 乔叶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妈妈”转头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将落的泪水。 “别哭。”乔叶抬手去擦她的泪。 “妈妈”笑了,使劲点了点头,轻声道:“娘不哭。小叶没事就好。” “四娘,我们能进来看看小妹吗?我娘还有大娘都很担心,说小妹掉进了水里,肯定冻坏了,让我们送了一碗热汤来。”帘外的女声不大确定地试探着,似乎小心翼翼。 乔叶见“妈妈”的表情变了变,似乎在隐忍,终于还是无能为力地叹息道:“二小姐、三小姐进屋吧。” 随后粗布的帘子被掀开,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穿着桃红色的襦裙,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碗,和这凋敝的小屋格格不入。 走在后面穿着柳绿色襦裙的少女睁着大大的杏眼直往乔叶身上瞅,乔叶不明所以,也就呆呆地与她对视。忽地,绿衣少女抿唇一笑,和粉衣少女交换了一下眼神。 粉衣少女便上前一步笑道:“四娘,这是我娘吩咐厨房为小妹做的热汤,让小妹趁热喝了吧。” “替我谢过二娘。小叶身子贱,不能喝这些贵重的补品,二小姐还是带回去吧。”“妈妈”拒绝了。 粉衣少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绿衣少女一眼道:“知画,你问问小妹呀。” “恩。”绿衣少女应了,走到床前,看着乔叶温柔地笑道:“小妹,我今天早上告诉你的事情还记得吗?” 乔叶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谁?” 绿衣少女一呆。 “我又是谁?”乔叶接着问道。 这下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许久,绿衣少女掩唇一笑:“小妹,你现在说话变清楚了,可是怎么把三姐我忘记了呢?”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废物般嘲讽:“不过没关系,你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估计掉下水之后,更加糊涂了。你是相国府的四小姐凌乔叶,我是你三姐凌知画,那是你二姐凌司棋。还有这位,你不会也忘记了吧?”她指着美妇人不说话了,表情很是无辜。 乔叶脑袋一空,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果然,她穿越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04章 咄咄逼人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废物般嘲讽:“不过没关系,你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估计掉下水之后,更加糊涂了。你是相国府的四小姐凌乔叶,我是你三姐凌知画,那是你二姐凌司棋。还有这位,你不会也忘记了吧?”她指着美妇人不说话了,表情很是无辜。 乔叶脑袋一空,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果然,她穿越了。 美妇人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哀伤,看着乔叶不说话。和妈妈完全相同的面容露出如此伤痛的神情,乔叶心里一痛,扑过去偎进了她的怀里,喊道:“娘。” “小叶!”美妇人惊诧不已,顿时泪流满面。 凌知画和凌司棋又对视一眼,开口道:“没想到小妹的记性还不错,还记得自己的娘亲是谁。那,小妹还记得七皇子的事吗?”她在试探。 乔叶闷在美妇人的怀里,她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不适合轻举妄动,貌似这两个女人当她是傻子,好,傻就傻吧,她那短暂的前世什么风光苦痛都经历过,还怕装傻吗? “娘,”她抬起脸,可怜地看着美妇人:“她们是谁呀?我不认识。七皇子是什么?能吃吗?”声音也突然变得很稚嫩,平日的她从来不会撒娇。 “扑哧——”凌知画、凌司棋笑出声来,知道她没有任何的威胁了,便不再理会乔叶,转而看向美妇人,语气带了些嚣张的咄咄逼人,和刚开始进来的小心完全不同:“四娘,小妹这么调皮,爹爹不让她出府去,她却偏偏要出去,还惊扰了七皇子,只怕爹爹不会轻易饶了小妹的。四娘可要看好她哦!” 乔叶能够感觉到美妇人在隐忍着怒气,身子在轻轻发颤,摸着乔叶的头发道:“谢谢三小姐关心,小叶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 “呵呵,”凌司棋将托盘放下,笑道:“四娘,爹爹发起火来,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怕小妹躲不过去哦!” 美妇人胸膛起伏,却强自忍着没有回应。 凌知画扫了眼凋敝破旧的房间,捂着鼻子道:“二姐,咱们走吧,这里的味道好难闻,好像是池底那些淤泥的气味儿,我都受不了了。” 凌司棋配合地应道:“是啊是啊,碧渊寺涅槃池里睡莲开得那么好,想必就是因为那些臭臭的污泥。呀,我们小妹掉下去了,不知道身上有没有沾染到哦!污泥虽然臭一点、脏一点,可是很肥很补的,小妹脑子不好,没准儿会有帮助呢!知画你瞧,小妹说话是不是更干净利落了?” “恩恩,二姐,是的呢!小妹要是多掉下去几次,没准儿比咱们姐妹俩要聪明多了。四娘,你说是不是啊?”凌知画抿唇笑道。 “不要再说了!”美妇人终于怒了,站起身来,对着她们吼道:“小叶是傻,你们是姐姐,难道就只会这样欺负她吗?我们母女俩什么都不争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咄咄相逼?!” 凌家二姐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凌司棋笑了:“四娘,你不要不高兴嘛!我们哪敢欺负小妹呀!我们只是闲来无事跟她玩玩儿,你不需要这么小气吧?而且,我们也没有说错话呀,傻子就是傻子,这是整个楚州都知道的事情,人人都在说,难道只准人家说,不准咱们说吗?要是爹爹知道了,不晓得会怎么生气呢!” “出去!你们给我出去!”美妇人气得浑身发颤,“我求求你们出去!” “二姐,咱们走吧,你看四娘都不高兴了。”凌知画笑着对乔叶道:“小妹乖,好好呆在这石竹院里,不要惦记着七皇子了。等一会儿爹爹来了,你可不要再害怕地钻到床底下去了哦!” “嗯,知画,咱们走,大姐还在等着我们玩呢!”凌司棋道,“小妹,千万别怕,你越是躲啊,爹爹就越生气,你要是乖乖站在那里不动,爹爹打得累了,气出完了,也就算了。” 美妇人双目怒瞪,凌知画拉了拉凌司棋的手,两个人掀开破旧的帘子退了出去。 “呜呜——”美妇人见她们一走,腿一软跌坐在床沿上,捂着脸大哭起来,这是怎样无助痛苦的时刻,会让一个女人悲痛绝望到如此地步? 乔叶看着看着,挪过去抱紧她:“娘,别哭了。有我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四夫人,四夫人,相爷来了!”有丫头在帘外叫着,很慌张的样子。 乔叶抬头看了看,心里思量着,相爷,那就是刚刚凌二、凌三口中的爹爹了吧?她乔叶痛失父亲五年整,今天能够在这未知的世界看一眼名义上的老爹,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不论怎样,她有些期待,也有些不安。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05章 兴师问罪 说来就来了,一阵风一样。 乔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那个传说中的老爹相爷就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怒气冲冲的。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蓄着三寸长的胡须,乍一看去,文人的气息很重,并不是魁梧的武将,然而,他脸上的怒意却把文士的优雅与稳重消灭殆尽。 乔叶只顾傻傻地看着他,心想,他和爸爸长得一点都不像,记忆中爸爸的脸很慈爱很英俊,总是喜欢牵着她的小手说,我们家小叶又胖了…… 回忆好远。 手臂被一拉扯,她名义上的老娘一把将她拉下了床,赶着她跪在了地板上:“相爷,小叶她脑子不好,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 “住口!”凌相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话:“慈母多败儿,你呢?苏红岩,瞧你给我生出了什么样的好女儿?我凌宗吾一生的名誉都被这个傻子给毁了!让你们住在石竹院不要出去,你倒好,不看着傻子,却把她给我放了出去!放出去还招惹上了七皇子!七皇子是什么人,是这个傻子也能去胡闹的?幸好七皇子没有兴师问罪,否则你有多少能耐不让我凌家受到牵连?” 苏红岩跪在地上,不敢哭出声,可是乔叶已经听见了泪水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嗒啪嗒,把她的心都给弄得湿漉漉的。 乔叶抬头看着凌宗吾,觉得这人真的面目可憎,如果从前的凌乔叶真的是个傻子,那也只能怪他的遗传基因有问题。 凌宗吾一直在骂苏红岩,没有把矛头对着乔叶,此刻见她居然敢抬起头来,怒气上涌,走上前去,一挥手,“啪”得一声,耳光响亮。 靠!乔叶差点没有爆粗口,这个老不死的居然敢打她!凌乔叶啊凌乔叶,你从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让她这个从异世来的灵魂替你受这么多的责难! “相爷,要打就打我,不要打小叶,她什么都不知道……”苏红岩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乔叶,将她紧紧护在了怀里,乔叶本来想还手,这下子只能捂着脸应景地装可怜。 “你还敢拦着我!”凌宗吾怒不可遏:“都是你这个女人给教出来的好货色!我就知道,在青楼风花雪月了那么多年,怎么会生得出干净的种来!果然,给我生了个傻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野种!” 苏红岩哭着不说话。 “哭!哭!哭!你以为我真不敢把你们母女怎么样是不是?”凌宗吾一脚踢翻了旁边一张破旧的小几:“如果再有下次,如果这个傻子再敢给我惹祸,你就带着她跳进院中的水井里,省的要我自己动手!听清楚了吗?!” 苏红岩点头,点头……只能点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乔叶气得要跳起来,却被苏红岩一把按下,死死地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凌宗吾似乎还不解气,冲帘外吼道:“下人都给我听着,今天是中秋佳节,你们去前院帮忙,今晚本相要宴请贵宾。这石竹院里的人不用管了,饿她们母女几顿,才能记得住教训!” “是。”帘外一众下人应了,大气都不敢出。 “哼,给我长长记性,别再给我丢人现眼!”凌宗吾一甩衣袖,又憎恶地瞪了乔叶一眼,大力地掀开帘子,走了。 脚步声渐远,帘外响起了丫鬟小厮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是,主子连下人都不如。 乔叶心里有气出不来,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被名义上的老爹甩耳光,还被骂得狗血喷头,从前的凌乔叶傻也就算了,偏偏她乔叶不傻,他的话她都听得懂,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苏红岩哭得眼睛通红,从怀里扶起乔叶,摸着她被打肿了的右脸道:“小叶,疼不疼?娘没用,没有保护好你……”说着说着,又哭了。 乔叶鼻子一酸,就算她不是自己的妈妈,可是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只有她对自己是真心的了,可悲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傻女儿已经淹死,不知道这个傻子的身体里早已经是不同的灵魂了。 相依为命,前世、今生,她和妈妈都是这样。 地震夺去了她和妈妈的生命,她在另一个世界活过来了,不知道妈妈会去哪里,是不是真的和爸爸在一起呢? “娘,别哭了。”她伸手擦了擦苏红岩的泪水,“小叶没事啊,一点都不疼。”不疼才怪,那个老不死的敢打她,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十倍百倍地奉还!一定! “小叶,你受苦了。”苏红岩哭得更凶了,“娘真的没用……娘不知道怎么保护你……谁都能欺负你……为什么他们都要欺负你……明明你只是个傻孩子呀……” “娘,小叶不傻,”乔叶笑道:“小叶再也不傻了,娘不用伤心,从此以后,我会保护娘的。” 苏红岩明显一愣:“小……小叶,你脑袋清楚了?” “嗯。”乔叶乖巧地笑,认真地扯:“我掉到水里之后,有个白胡子老爷爷跟我说,你已经糊涂这么多年了,从今天起,要清清楚楚地做人了。娘,小叶不傻了,只是不大记得以前的事情。” “……”苏红岩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小叶还是她的小叶,只是突然间能够吐字清晰了,眼神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游离,她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了:“小叶,我的小叶好了……” “嗯。娘,小叶不傻了。”乔叶笑道,没有什么比妈妈的笑更让她感到快乐的事情了,“所以娘亲不要哭了,小叶会心疼的。” “娘……娘不哭……”苏红岩声音激动得发颤,擦了擦泪,“小叶,你刚刚受了凉,身子还没好,却要陪娘一起挨饿,我可怜的孩子。” 乔叶早在心里问候了凌相祖宗十八代,今天过节,他在前院大宴宾客,却把她们母女俩锁在后院饥寒交迫,真是没人性的老东西!口中却在安慰苏红岩:“娘,没事的,小叶不饿。你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吧,我以前傻,什么都不知道。” 苏红岩点了点头,拥着乔叶坐在床上,慢慢地说着…… 乔叶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盘算,老东西,你让我饿着我就要饿着吗?既然你在前院大宴贵宾,那么,我就让你的宾客鸡飞狗跳!我乔叶向来有仇必报,对你,自然也不例外!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06章 踹他下水 凌乔叶,相国府第四位庶出小姐,现年十三岁,这原本该是和其他三位姐姐一起读书识字、学习女工的年纪,却因为她生来痴傻,而被相国府所有的人嫌弃、疏远――当然,除了她亲娘苏红岩。自从知道自己的四女儿是个傻子之后,凌相为了自己的名誉,将她们母女俩锁在后院之中,不得踏入前厅半步。 乔叶站在月洞门前,回想了下刚刚娘跟她说的事情,娘一个劲地自责自己的出身,说是因为她身家不清白的缘故,才会害得乔叶被所有人嫌弃。可是傻子都知道,如果凌乔叶不痴不傻,青楼出身怕也是没有多少关系的,刚才凌相那个老东西口口声声不都在嫌弃凌乔叶是傻子吗? 隔着一道门而已,里外便有不同的光景。入夜了,石竹院里冷冷清清,娘在小小的厨房里自己动手做饭,因为出身青楼,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要做好一顿吃食,真的很难吧?烛光摇曳,将她瘦弱的影子拉得很长。 乔叶靠在月洞门上,突然很想哭,有一种自骨子里透出的无力感,现代的时候也曾这么无助过,那是得知爸爸去世、妈妈受伤昏迷的那夜,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都怜悯地看着她,伯伯姑姑抱着她、安慰她,可是,她的世界已经坍塌了一半,岂是几句安慰就能撑得起的呢? 这样的道理,她十三岁的时候就懂了。 如今的凌乔叶――她的新身份,正好也是十三岁。 命运又一次轮回了吗?她来到这个陌生架空的时代,究竟是因为什么?没有想过要回现代去,地震那么残酷,她就算回去了该去哪里?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她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 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这张脸,她从铜镜里仔细打量过了,和她十三岁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因为蓬头垢面的缘故,头上沾满了草屑还有脏兮兮的污泥,刚才好好地洗了个澡,干净多了,完全变了样子,凌家的人怕都不会认出她来吧? 凌乔叶真瘦弱,和自己十三岁的时候相比,简直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也是,被虐待了这么多年,哪有不瘦弱的道理? 叹息,叹息,她虽然气愤,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终究太过于陌生,见过的人统共只有软弱无能的娘、势利专横的老爹还有两个刁蛮挑衅欠揍的双胞胎姐姐,她想翻身、想逃离貌似都需要时间,至少,该好好打听清楚这个世界的背景,盲目冲动不该是她的作风。 有丝竹之声从前院传来,乔叶很好奇地站直了身子,凌相宴请的贵宾应该来头都不小,当然,和她没有关系。 抬头看了看天,很黑了,月洞门前也没有人看守,终究是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她抬起脚走过月洞门,一座假山绕水出现在眼前,有隐隐约约的灯火在假山湖水之间亮着。小径不少,她随意地挑了一条,一步一步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天上月光光,有些微微的凉意。 环湖的路很长,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想来是因为宅子的主人仗着这天然湖泊的缘故,有恃无恐地放任其行。乔叶撇撇嘴,不去前院,就在这湖边转转吧。 她兀自低头想着心事,眉间紧锁,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稳重的脚步声,随即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终究是练过武的,又因为处于紧张状态,乔叶一个激灵,双手抓住那人的手一个过肩摔! “嘭”――重物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 乔叶退后几步,防备地做出格斗的姿势,喝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会被摔得这么惨,疼得龇牙咧嘴,扶着腰半天才爬坐起来,似乎无力站起身了,索性坐在地上仰头看她:“这就是你们凌府的待客之道?小爷我真是长见识了!不过就是问问路,至于下手这么重吗?”他的声音清朗好听,语气里夹着些薄怒。 乔叶暗暗捏了一把汗,这下糟了,摔倒他只是她本能的反应而已,现在得罪人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凌府的人,该怎么办才好?那个老不死的凌相说再闯祸就要她和娘一起投井自杀。还没有想好对付他的办法,她还不想丢了小命。 “喂,我说小丫头,你不会是凌相家新来的丫鬟吧?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凌相家的丫鬟都像你这么粗鲁的?”那人接着问道。 乔叶还是不回答,背着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听声音,倒是十分年轻的样子。 “喂,小丫头,你到底懂不懂礼貌啊?”那人不耐烦了,朝她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去,乔叶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你躲什么?快扶小爷我起来。”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她能听出他此刻必定皱着眉头,像个被宠坏了的大少爷似的吆五喝六。 乔叶不动,凭什么她要去扶他?他自己问路还动手动脚的,被打了也是活该! “原来是个聋子,听不见小爷我的话。”那人无奈地以手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猝然地大步上前捏了捏乔叶的耳朵:“耳朵真的听不见?” 乔叶不妨他会做出这样轻浮的动作,立马条件反射地一拳打了过去。 然而,打了个空,拳头被他包在了手心里。 “小丫头还挺辣的!偷袭了小爷一次就够了,还想来第二次?”那人呵呵笑道。 “放手!”乔叶往回抽手,奈何他不肯放,心里一怒,用力朝他的脚跺过去。 “哎呦――你来真的!”那人呻yin了一声,放开了她的手。 “登徒子!”乔叶骂了一声。 “主子,你在吗?”湖的那一边有人在喊。 那人朝湖对岸看了一眼,没有应声,回头对乔叶道:“小丫头,小爷我现在没时间跟你闲聊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下次小爷我再向你讨教下拳脚,打得挺利索的呀!” 乔叶对他完全没有好印象,转身就走。 “喂――”那人的手又要搭上她的肩膀,陡然记起刚刚被摔了个仰八叉,立马又缩了回去:“算了,小丫头,我记住你的声音了,下次再来找你。小爷我现在很忙。先走了。” 乔叶没有说话,没有转身,她不知道他是谁,完全一无所知。 那人见她不出声,无奈地嗤笑了一声:“动作是利落,只是脑子反应太慢。都说相国府四小姐是个傻子,你不会是她的婢女吧?”他兀自摇了摇头,大步往回走。 身后,乔叶握起拳头,慢慢转身,刚刚压抑住的怒气上涌,从他背后用力飞起一脚―― “噗通”一声,毫无防备的男子第三次中招,被她一脚踹进了冰冷的湖水里,顿时水花四溅!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07章 结了梁子 “噗通”一声,毫无防备的男子第三次中招,被她一脚踹进了冰冷的湖水里,顿时水花四溅! 乔叶拍拍手,以后谁再敢说凌乔叶傻,她就打得他满地爪牙! “主子,你怎么了!”有人从湖对岸快步奔来,很是着急的样子。掉下湖去的男人拼命地扑腾,一边浮沉一边朝岸上吼:“臭丫头,居然敢偷袭我!等小爷我上了岸,绝对……咳咳,绝对不会轻饶你!”显然呛水了。 “哼,你还是先爬上来再说吧!本小姐不奉陪了!”说着转身就走,她又不傻,不会站在原地等着被人抓。脚下踩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险些将她滑倒,挪开脚,低头看去,那东西泛着柔和的光芒,很是好看。乔叶拾起来,触手光滑,是块玲珑剔透的玉,颜色有些古怪,映着月光,她还是看不真切。也没有时间再去仔细研究了,朝湖水里看了一眼,肯定是这个无聊的登徒子身上佩的,被自己这么一摔一踹,想必是不小心掉下来了。 玉,等于古董,等于钱,等于能吃饱饭,乔叶在脑中飞速地换算着,更等于她教训了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嚣张恶徒的证据,无比的解气。 一晃神间,远处有无数的灯笼朝她的方向移过来,阵势很大。乔叶大惊,这下看样子真的闯下大祸了,正要挪步,右脚腕被一只手抓住,她惊得大叫了一声,左脚往后撤,这才看清原来是湖里的那个人,他居然已经爬上来了,湖水想必很冷,因此他被冻得瑟瑟发抖,哆嗦道:“快把小爷我拉上去,否则……你会后悔的!” 乔叶犹豫着,他貌似是冻得不轻,但是……远处奔来的人实在太多,她一个人根本没法应付,况且,她凭什么相信他!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这样想着,乔叶一咬牙,竖起手刀用力劈在了他的后颈上,那人只顾抓住她的脚腕,哪里还能躲得过去,顿时脑袋一麻,手一松,又从半岸上掉下了湖里。 “这下梁子结大了……”乔叶只听到他低低说了这么一句,清朗的声音模糊不清,渐渐的也不再扑腾了。 她顾不得太多,撒开腿没命地往回跑,不管那个人有没有被她一掌劈死或者被水淹死,她今晚算是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了。从身后的吵闹声嘈杂的程度来看,她大约真的把凌府弄得鸡飞狗跳了吧?凌相那个老不死的必定气得吹胡子瞪眼。 从假山后面窜回了石竹院,远远地看见娘亲正站在房门口焦急地张望着,夜晚安静,她不敢喊,只能干干等着。 乔叶气喘吁吁,靠在一丛石竹花的后面平复气息,想了想,又抓了一把灰尘抹在了自己的脸上,把梳好的头发再弄乱,衣服上也被草屑沾满了,这下才略略放心了一点。身子陡然失力,滑坐在花丛里,一个人痴痴地笑了――她在这陌生世界的第一个晚上,过得真是精彩,一定毕生难忘。 气息不再乱的时候,她爬起来回到了娘亲身边,只说自己在石竹院里迷了路,所以回来得晚了,叫她不要担心。 母女两人围着破旧的木桌正吃着饭,理所当然的,有大量的家丁包围了石竹院,搜了一番之后无果,便听见为首一人穿着深色的绸衣,大约是个管家,说道:“小王爷说了,那女痞子是个极伶俐的人,拳脚功夫也不错,想来是不可能在这石竹院里出现的。相爷不放心,搜查了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似乎在发牢骚,眼睛无意地瞥了眼乔叶凌乱的头发:“咱们相府谁都能伶俐些,谁都可能有些嫌疑,却独独四小姐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走吧,到别处看看去。” “是,李管家。”有家丁附和道:“四小姐纯真良善,怎么可能是女痞子呢?” 乔叶因为不想被人看到脸,为了保险,自打他们进了院子,她一直都是低着头,因此他们看到的只是她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侧脸。此刻听见他们的谈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女痞子?什么叫纯真良善?不论字面上的意思多么好听或者难听,总归都是侮辱人的话,说她傻还不明着说,偏偏这么隐晦,只把她们母女当傻瓜吗?还有那个落水的男人,居然叫她――女痞子…… “扑哧”一声,不知怎的,乔叶居然笑出了声,单是想想他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她都觉得心甚快哉。既然他还能叫她女痞子,定然是没有被淹死了,她也不用太自责。 管家走后,石竹院安静了下来,前院的动静也渐渐地小了,不知道查出什么结果来了没有。 乔叶拉着娘亲的手往屋里走,突然听见了一曲幽幽的箫声,不远不近地飘在耳边,在这中秋团圆夜里,显得分外凄清。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08章 月下初遇 那首箫曲,呜呜咽咽地在耳边回荡了许久,愁肠百结,似乎是在安慰死者的灵魂。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大约是体会不到其中的悲伤的。 乔叶躺在硬硬的床板上,睡不着。 身边的娘亲许是白日受的打击刺激太大,这会儿累了,已经熟睡。 她坐起来,透过窗子看见圆圆的月亮还挂在那里,月饼似的。第一个没有月饼相伴的中秋节,第一次身处无人理解的困境,第一次找不到回家的路,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依靠――甚至,她需要用自己的肩膀撑起另一个女人颓唐无助的人生。 月光很凉,有一种朦胧中牵引着她的力量来袭,她受了蛊惑般披上衣服走出了屋子。石竹院里向来冷清,听娘说,下人们大都趋炎附势,巴结前院的那些夫人小姐还来不及,根本没有时间理会石竹院里的杂务。今天因为凌相的吩咐,乔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丫鬟小厮。 石竹院很大,而且很荒凉,倒像是那种废弃的荒野,不过是凌相圈了一块荒地,把她们母女俩锁起来罢了。只要她们母女还在这相府之中,那么也就无损他仁义道德的好名声。 走到小屋西边的拐角处,乔叶惊讶万分,原来这石竹院的名字不是白白来的,月下的荒地上,开满了各色的石竹花,大片大片,好似是梦境般不真实。石竹的品种很多,现代时候最为令人熟悉的是香石竹,它还有个名字叫――康乃馨。可是,很奇怪,石竹花一般日开夜合,因此又被称为“日暮草”,可是现在明明是午夜,它们却开得如此繁盛,乔叶更加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乔叶喜欢石竹花,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不仅仅是喜欢那种重瓣的花朵,看起来不至于太单薄,她最喜欢的却是石竹的秸秆,表面像是竹子般有节,更重要的是,如果石竹花朵已经凋谢,那秸秆却仍能保持很长时间不变色、硬朗如初,不像其它的花那样,要死的时候连花带梗一同枯萎,非要显得自己有多决绝似的。脆弱不屈的生命力――当她十三岁时,守在妈妈病床前许多个日夜,陪伴着她的,只有窗台上的石竹花,她看着它们,它们也在看她。 亲切,熟悉的味道,将她整个环绕起来。乔叶索性走过去,坐在了大片的石竹花中间。抱着膝,很快便有些昏昏欲睡,花朵没有威胁,不会伤害她,她觉得安全。 夜,很静,静得她能听见这荒野之中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呼吸声,不,不算呼吸,是粗声的喘息,像是生命在做微弱的垂死挣扎。 乔叶迅即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着,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循着那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花丛中穿行―― 在接近园子后门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一身是血的男人。他的脸被黑色的发挡住,看不清面容,可是他胸口处的伤却深得触目惊心,红色的血迹干涸,粘在他的白玉袍上,一片血腥的狼藉。 乔叶吓了一大跳,见他喘息得厉害,自然知道伤势太重,摸了摸他的胸口,血仍旧在不停地往外流着,心知如果不赶紧止血,他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小伤她处理过很多次,能很好地应付,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得不慌。她皱眉将他脸上的头发拂开,让他能够呼吸顺畅一些,接着小心地把他的衣服一点一点解开,因为有血,内衣黏在了伤口上,所以她每剥一寸,他的呼吸都要粗上几分,身子也在不住地颤抖。 总算是把伤口上粘着的衣服都给弄下来了,她撕下自己棉裙的一角,小心地去擦他伤口周边的血,许是弄疼了他,他原本无知觉的大手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很大,捏得她骨头都要碎了,乔叶吃痛,抬眼看向他,道:“再忍忍就好。” 就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乔叶蹙眉,这个男人的眼睛好奇怪,居然泛着淡淡的紫色,不知道是月光的缘故,还是她的眼睛花了。 那男人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嘴唇惨白,看了她一眼,慢慢松开了手,略略垂下眼睑望了望自己胸口的伤,又抬眼无力地开口道:“拿着。”嗓音低沉沙哑。 “什么?”乔叶摸不着头脑。 他的大手勉力抬起来,朝她伸过去。 乔叶本能地接住。 一枚小小的碧玉戒指。 “把碧玉取下来。”他又道,这下声音更小了。 “哦。你别动,伤口还没处理好。”乔叶看了看古怪的戒指,又看了看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他的意思做了,抠开戒指上镶着的碧玉,一个小东西迅即窜上了天,随即在空中炸开,虽然无声无息,可是从她的角度,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信号弹?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09章 你是傻子 看见烟花在空中绽开,男人脸上冰冷的神色才和缓了一点,闭上眼睛靠在石竹花丛中粗声喘息,抬起右手想去触摸伤口。 “不要碰。”乔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男人又睁开眼睛,瞳眸中泛出淡紫色的光,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样不大好。”乔叶被他定定的眼神看得不自然,松开他的手,用棉裙布小心地擦拭着他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又在贴身的中衣下摆处扯下一段白色的布条来,道:“没有药物,只能用压迫止血法,所以你忍一忍,可能会很疼。” 男人还是没吭声,乔叶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给个反应,心想他准是神志不大清醒了。于是也不再管他,双膝跪地,身子前倾,抬了抬他的胳膊道:“我扶你起来一点。” 说是这么说,做也是这么做,可是,他太重了,乔叶完全扶不动。好在她学过武,力气比寻常的女生要大一点,用尽全身力气,扶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拉,这才把他稍稍拉起了些。 “你靠着我。要不然我没办法给你包扎伤口。”乔叶道,她的力气不足以单手支撑住他。 似乎是没听懂她的话,男人并不动,只是看着她。 乔叶无奈,跟个伤者没什么好计较的,只好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道:“抓住了。不要松手。” 这次男人似乎是听懂了,当她放开他的时候,他失去支撑的身子并没有倒下去,而是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这样很好。乔叶低下头,将白色的布条绕过他的伤口,再从腋下、肩上穿过去,偶尔手会擦过他胸口的皮肤,脸微微发热起来,虽然她不是色女,但这人的身材真不是一般的好。 “嗯……”乔叶一用力,布条绑得紧了点,男人闷哼,气息更加急促。 “好了。”乔叶绑好了结,白色的布条上虽然沾染了血迹,但是伤口已经不再潺潺地出血了。她笑了笑,道:“你别动,我给你把衣服穿上。” 男人果然没动,兴许他是没有力气再动了。 “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圆。”乔叶一边穿衣,一边和他说话,在这陌生的世界、寂寥的中秋夜里,能遇到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也是不错的。天上的月亮那么圆,地上的石竹花开得那么美丽,没有人和她一起欣赏,真是浪费呢!心情莫名地居然有些欢畅。 “你很开心?”男人的声音凉凉地在她头顶响起。 她正低着头替他系上腰带,可是古人的腰带真繁琐,还有金色的腰带扣,她摆弄了半天都没有弄好。听见他发问,她抬起头啊了一声:“什么?” “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男人没有回答她,而是说了另一句让乔叶顿时呆住的话来。 “你……”乔叶结结巴巴道:“你、你再说一遍……”她真的没有听清楚。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她,她也就认了,可是,她刚刚才救了这个男人,他却也说她傻,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天理了?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男人紫色的瞳眸浅浅流光,并没有打算听她的话重复一遍,薄唇微张,正要再开口,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两个焦急的声音:“主子!” 然后,便有一白一黑两道人影鬼魅般窜出来,乔叶正对他们的飘忽惊叹不已,那白衣女子却将一把长剑抵在了她的脖颈处,喝道:“敢伤我家主子,格杀勿论!” 【ps:唔,今天太累,写不下去了。明天起国庆长假,估计会出去走走,每日一更,字数不多。国庆后,恢复。群么,假期愉快!(╯3╰)】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0章 银子给我 一白一黑两道人影鬼魅般窜出来,乔叶正对他们的飘忽惊叹不已,那白衣女子却将一把长剑抵在了她的脖颈处,喝道:“敢伤我家主子,格杀勿论!” 剑刃冰冷锋利,擦着她的脖颈,乔叶惊惶地用手去拨:“喂,你、你们讲不讲道理呀?”现代的时候比武较量,受伤也不是没有过,却从来没被人这么用剑指着,白衣女子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偏偏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白芷,跟她无关。”受伤的男人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人话,在黑衣男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月光下,倨傲的身子颀长犹如神祗。 那个叫白芷的女人疑惑地把剑撤了回来,眼神却依旧犀利地盯着乔叶,好像只要乔叶稍微有些动作,她就会立马一剑劈过去。 乔叶一得自由,往后退了几步,看来她救的这个男人来头不小,又是信号弹又是黑白双煞的护卫,真怕招惹了什么是非。 “主子,您受了伤,快些回府吧。”白芷看了看男人染血的白玉袍,担忧地说道,口吻瞬间温和。 乔叶腹诽,快走快走,她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刺激,救人还差点赔了自己的性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你要什么报酬?” 乔叶眼神游离,尽量不去看他们,却不想受伤的男人冲着她凉凉地问了一句。 呵,报酬?乔叶抬眼看他,他的瞳眸还是带着淡淡的紫色,她的眼睛没有看错,瞥见白衣女子警惕的眼神,她赶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要什么报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喜欢欠着人情。”男人却不肯罢休。 白芷惊讶地看了看男人的侧脸,不像是在玩笑,可是纠缠不清并非是主子的作风。她静立不动,且看这个少女会有什么要求。 “那个……”乔叶有些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突然一个激灵:如果她什么都不要,他们是不是会杀人灭口?毕竟,她撞上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声音不自觉有了些微的颤抖,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那个,如果你们真的想给我报酬的话,不如给我些银子吧。明天,那个,明天我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绝对不会记得一丝一毫,你们放心,呵呵,放心……”她的手垂下来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腿,让自己尽量不要慌张,一个人对付三个,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受了伤的男人突然一声嗤笑,“原来不仅傻,还胆小如鼠。” 乔叶的腿生生定住,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抬起头来也学着他的样子嗤笑道:“有本事你别受伤呀!有本事你让他们俩走开,我和你好好地打一架。我傻不傻是我的事,保不准这叫大智若愚。你呢?肆意地嘲弄别人,高傲得像个皇帝似的,这就显得很聪明?也许恰恰是大愚若(弱)智!把银子给我!我没时间跟你们瞎扯!” 咳,这一番话吼完,乔叶知道后悔了,她听见那一白一黑两个护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看着受伤的男人,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完了,乔叶往后又退了退,背已经抵在了石竹院的墙上,全身泛起凉意。原来她的穿越之旅只有一天的寿命,凌乔叶啊凌乔叶,我比你还傻。 等了许久许久,乔叶才听见男人不带温度的开口道:“把银子给她。” “是。”黑衣男子听了,走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过去,乔叶咬了咬唇,接了。 幸好,他们没有拔剑劈过来,是不是算她逃过一劫了呢? “走吧。”男人捂着胸口,率先朝前走,擦过乔叶身边时,他停了下来,还是那凉凉的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等我伤好了,会满足你的要求,和你好、好、地打一架。” 他把“好好地”这三个字咬得很重,乔叶本想说不用了,但是理智在自尊面前崩溃得很快,她挺了挺胸,毫不客气地回瞪着他:“好,我等你!”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1章 遇刺风波 三个人影消失不见,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有风拂来,石竹花随风摆动,中秋之夜,天气渐凉了。乔叶左手下意识地握了握,手心里有什么东西硌着她,摊开一看,原来是那枚戒指。 向前走了几步,从地上拾起那掉落的小块碧玉,重新扣在了戒指上。这么好看的东西,丢了怪可惜的。右手握着的东西丢了更可惜――一叠厚厚的银票,虽然她还弄不清这个时代的币值,也不清楚这里的物价高低,但是看刚刚那人的架势,应该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吧?出手也不应该寒酸才是。 明天,她要想个办法出去问问,看自己这些钱,到底能值多少,能买到些什么。 迎着月光往回走,乔叶有些沮丧,来这里第一天就已经如此惊心动魄,不知道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深夜,城西七皇子府。 “孙太医,我家主子伤势如何?”跟随太医刚从内室走出来,白芷赶忙拉住他,问道。 “七皇子的伤口很深,那刺客从背后偷袭,一剑刺穿,直达胸口。好在两位止血及时,要不然失血过多,恐怕老臣也回天乏术了。”年迈的孙太医摸了摸胡子,“这伤口离心肺很近,恐怕会留下顽疾。白芷姑娘,不是老夫多话,只是七皇子才回京一日便出了事,这不是我大楚战神该受的痛楚,如果这伤被奸人利用,是非恐怕更多。” 白芷点头:“孙太医说的是。” “老夫这就回太医院配药,一切办妥之后会派人送来七皇子府,姑娘就不用操心了。”孙太医说着便走了出去。 白芷见他离开,气不打一处来,对一边的黑衣男子道:“明净,你怎么说?主子刚回京就被人行刺,那伙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明净向来话少,并没有接口,只是此刻眼里冷冰冰的,透漏出他的不满。 “主子也忒大意了一些,今晚偏不让我们跟着,现在出了事,让我怎么和将士们交待呢?”白芷又道,嗔怪地朝内室看去。 明净终于开口了:“事已至此,少说两句吧。” 白芷叹息:“早知会如此,还不如呆在边陲不回来,现在算怎么回事?”她调整了下情绪,对明净轻声道:“我进去看看主子。” 内室床上躺着的男人分明是醒着的,可是他眼眸紧闭,并没有打算睁开。他们刚刚说的的话他都听见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打赢了夷狄,他就得立刻班师回朝,否则太子党便会给他按上拥兵自重的罪名,然而,只要他一回到楚都,所有的兵权全部要交还给父皇,他的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可以调配。他楚七皇子是楚国的神话,实际上却连一个藩王的权力都比不上。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小丫头说的话,她说,有本事你别受伤呀! 楚离苦笑,他算是没本事吧。 睁开眼,楚离开口道:“白芷,去查查那个叫夜风的杀手是什么来历。” 白芷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道:“主子是说那个江湖第一杀手夜风?” “嗯。”楚离幽幽应道:“今晚我听见了葬魂曲。” “葬魂曲?!”白芷惊出一身冷汗,“传说中夜风杀人之前都会吹奏一首葬魂曲,而且,他要杀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主子你……” “呵,本王算是他第一个失手的。”楚离轻笑。 “不,主子,你的伤并不是夜风所为。”明净跨进内室,接道:“江湖中人送了夜风一个绰号――‘闻风丧胆’,在如今的杀手榜上他排在第一位,做买卖从不失手,从不做第二次生意,而且,他为人自负高傲,不屑从别人背后下手,向来是一剑及胸或者见血封喉。由此可见,主子的伤不是夜风下的手。不过那首葬魂曲,却像是真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芷气急,她的脾气向来火爆,比不得明净冷漠稳重。 “呵呵,”楚离不怒反笑:“也许,是他们下了大手笔,买了很多人来要我的命吧。” 白芷正要开口,从外室传来一个略略焦急的声音:“启禀殿下,皇上在宫中夜宴时遇刺,传您即刻入宫面圣。” 楚离撑着身子坐起来。 “主子,您的伤……”白芷着急地上前扶他。 “果然,山不转水转,我不动他们却先动了。”楚离抬手制止了她,“备轿。” 母妃,你看看,这就是吃人的后宫,想要在其中昂首阔步地行走,必定要付出很多的代价。这个道理,我从六岁时就懂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2章 看不顺眼 午夜,明月西沉,楚都皇宫一片混乱。 楚离下了轿,强撑着痛楚缓步朝紫宸殿走去。太监在前面引路,白芷、明净紧紧跟在楚离身后,生怕他有了什么闪失。 在御花园的拐角处,路被人堵住了,楚离只得停下―― “凌相,你不用再说了,小王我今晚吃了一次亏,已经领教了你们相府的待客之道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凌宗吾赶忙道歉陪着笑脸:“老臣派人在府中四处搜寻,确实没有找到小王爷说的女痞子……想来没有哪个丫头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小王爷作对的,或许是……” “哼!凌相,你的意思是小王我吃饱了撑的,自己跳进你们家的池子里泡泡澡吗?” 楚离面色沉静如水,原来是清逸王府的小王爷楚慕。在这楚都,楚慕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当那些皇子王爷们忙碌的时候,只有他整日花天酒地,日子逍遥快活,和他的老爹清逸王楚天洛一般无二。楚离不喜欢楚慕,从心底里不喜欢。也许不是不喜欢,只是无法理解他的生活方式,无法赞同他的无所事事,更加无法用一颗平常心去看待像他那样不劳而获的人。所以,楚离对楚慕,向来是不屑的。也因为不屑,所以便很少有来往。 凌相先看到了楚离,赶忙行礼,好好的中秋,他似乎把两个不能惹的人都给惹到了,先是他的傻子女儿扫了楚七皇子上香的雅兴,后来又是在他的相府里让一个“女痞子”把小王爷给打得人仰马翻。他虽然是朝廷重臣,可是比不得皇亲国戚,这两位是楚都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自然不能得罪。 “凌相,免礼。”楚离淡淡道。 楚慕也看到了楚离,眯着桃花眼瞥了过来,打了个哈欠:“凌相,别拦着我的路,我还要去紫宸殿,小王我没空陪你耗着,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那个女痞子,我还不信了,你们相府是不是打了地洞?养得起那样彪悍的丫头,还不敢让她见人了?”丝毫没有把楚离放在眼里,自顾自转身大步朝前走。 白芷看见他那副嚣张的样子,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剑。楚离抬手制止住她:“我们也走吧。” 楚慕是故意的,他故意对楚离不理不睬,故意走在他的前面,却慢吞吞的,半天不挪一步。他不喜欢楚离,从小就不喜欢。日积月累,过了这么多年,每次看到他,他的不喜欢都要悄悄增加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归根到底,他和楚离不是一种人,连生辰时日都完全不同,一个是在大暑之日,一个却在大寒之时,彻底的背道而驰、格格不入。况且,楚慕现在心里想的,不过就一件正经事―― 他小王爷风流潇洒的名号自从被那个女痞子给踹下了水,全都给毁了。他一而再地被她偷袭成功,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当他从池子里被捞上来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就发了誓,就算是翻遍了整个相国府,也要把她找到!揭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看她还能不能对他动粗!反正他很闲,抓住了她,慢慢玩! 既然相看两生厌,倒不如分开走的好。 御花园通往紫宸殿的小路有很多条,楚慕、楚离各走一条,凌相夹在中间,跟着谁都不好,老脸上急得汗涔涔的,哪里还有相府里作威作福的高高在上? 到了紫宸殿前,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焦灼地等待着,殿门紧闭,太医进进出出。楚离微微皱眉,看来父皇确实伤得不轻。他胸口的伤拉扯般的疼,要他这样站下去,保不准什么时候会虚弱地倒下,恰好这时候,紫宸殿的门开了,有太监出来尖声道:“陛下宣七皇子觐见。” 楚离不做声,沿着台阶往上走,里面等着他的不知又会是什么圈套。 殿门很快又掩上,殿外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不愧是楚七皇子,陛下疼爱他,待遇果然是不一样。” “就算是蛮族妃子所生,终究是陛下的骨血,贵气天成。” “是啊是啊……你们知道吗?民间有个传言,不是第一就是第七……” 偶尔有两声传入楚慕的耳朵里,他正在和尚书令的儿子闲扯,不屑地哼了哼,这样的赞美之词,他从小到大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那个楚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3章 反咬一口 楚离进了紫宸殿,那些忙碌的太医一个个都躬身退了出去。 “陛下,七皇子殿下到了。”楚皇的贴身太监李公公朝屏风内侧禀告道。 “离儿,进来吧。”楚皇的声音浑厚沉稳,也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略略有些中气不足。 楚离转过屏风,朝龙床上行了一礼:“父皇。” “离儿,跟你父皇还需要什么虚礼呢?快快过来坐吧。”说话的,却是一个女人,她的语气带着嗔怪又带着些调笑。 楚离面色不改,抬头冲她笑道:“楚离见过母后。回来得仓促,还没来得及向母后请安,实在罪过。”不等她回答,楚离却已经转了个方向,对站在龙床前的伟岸男子喊道:“大哥。” “七弟,免礼。”太子楚萧的声音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儒雅的风度,不论是喜是怒,始终唇角噙笑,眉梢含情。 “父皇,您的身体如何?那刺客可有抓到?”楚离关切地问道,在这后宫之中呆得久了,自然知道怎么应付大局――你不关心会成为把柄,说你无视龙体圣安,你关心过度就会显得动机不纯了。 “朕没事,不过是手臂被划伤,并无大碍。”楚皇道。 贤德皇后状似无意地拨了拨手腕上的翡翠玉镯:“陛下,您看这事情是不是很巧合,离儿刚刚回京,陛下您特意为他准备了接风的中秋夜宴,离儿身体抱恙不出席也就罢了,偏偏那刺客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正好从杂耍的戏班子里面窜了出来,正好偏行刺了陛下,当时臣妾都快被吓死了!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呢!” 楚离的手在袖中握了握,不动声色。 “萧儿也有错,学艺不精,连个刺客来了也不知道替你父皇挡上一挡,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要是离儿在,怎么会让刺客伤了你父皇一根汗毛?”贤德皇后继续说道。 太子楚萧躬身道:“儿臣无用,让父皇母后失望了。” “不过离儿,本宫听说,你这中秋夜虽然身子抱恙,却并没有呆在府中休养,有什么事情比你的身子更重要呢?”贤德皇后笑得更加慈爱了。 楚离心中冷笑,终于绕到重点了。 “哦?离儿,确有其事?”楚皇诧异道。 “是的,父皇,中秋夜宴之时,儿臣确实不在府中。”楚离低头应道。 “既然七弟生病,为何还要费神在民间行走呢?父皇难得设家宴,我们兄弟姐妹多时不曾相聚,七弟若在,真是其乐融融。”太子楚萧道。 楚皇隐隐有些不悦。 楚离头更低,仿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儿臣身子抱恙,因怕诸多姐妹兄弟欢聚之时,独儿臣一人愁眉不展,恐扫了父皇的兴,故而只身去了碧渊寺礼佛,没有参加父皇用心良苦准备的家宴,咳咳,谁知……”楚离开始咳嗽,身子微微摇晃,倒退了三步,站立不稳。 “离儿,你怎么了?!”楚皇从床上坐起,惊问道。 楚离抬起头来,英俊无匹的面容已经刷白一片,他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儿臣在碧渊寺礼佛时遇刺,听闻父皇也被贼人所伤,赶忙进宫探望父皇伤势,咳咳……幸好父皇龙体无大恙,儿臣……”作势要倒。 “来人,快给朕传太医!”楚皇大惊地叫道。 “七弟。”楚萧扶住了楚离将要倒下的身躯,“没想到你也受伤了,严重吗?” “不碍事的。”楚离惨白着脸笑道。 太医三三两两地进来了,孙太医率先走过去,拨开了楚离身上的白玉锦袍,胸口处顿时露出狰狞的血迹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七皇子伤及心肺,又因为心焦多虑,未能好好救治调养便奔波劳累,导致血脉受损,怕是一年之内都不能再碰兵器,不能再练武艺,不能再上阵杀敌了……” 楚皇呆了呆,继而拍了拍楚离的肩膀:“我儿,受苦了。” 楚离的表情很是哀痛,脸色苍白如纸:“父皇,儿臣让您失望了。”狰狞的伤口,惨白的脸色,哀婉的口吻,沉痛的语气,一切都给这位大楚战神蒙上了一层悲凉的伤感。 贤德皇后却是一笑:“陛下,离儿受了伤居然都不告诉您,真是个好孩子。为人父母的,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离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臣妾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比对萧儿还操心得紧,这会儿看到他这么痛,臣妾……”她开始哽咽,用锦帕拭泪:“臣妾心里真是难受……” “母后,儿臣没事,真的没事……”楚离气息微弱地接道。 贤德皇后走上前去,抱着楚离的肩哭得哽咽不止:“我苦命的孩子,你母妃去世得早,我没能照顾好你……”突然转头,情真意切地对楚皇道:“陛下,离儿是个劳碌的命,为了大楚东征西讨这么多年,一刻都不曾安歇。既然孙太医说离儿一年之内都不能再带兵打仗,不如陛下将离儿的兵权收回,免得他担心太多,操劳太多,不能安心养伤。您说是不是?” 楚皇看了看楚离,犹豫着,未下决断。 楚离虚弱地闭上眼睛笑了:“父皇,母后说得极是,儿臣需要好好休息休息。这带兵打仗一事,就交给其他人去做吧。” 既然你费尽了心思拐弯抹角地想要,那么我就索性全都送给你,看一看到时候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4章 相府丑闻 “小叶,起床了。”妈妈的声音如从前一样在耳边响起,温柔、慈爱。 “妈,让我再睡一会儿。”乔叶抱着被子嘟囔。 “小叶,乖,起床。”妈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脸。 “妈,就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乔叶拉过被子盖住了头,撒娇道。 “小叶,不能再睡了,要是被你爹知道你爱睡懒觉,肯定又要打你了。”妈妈的声音渐渐地变了味道。 乔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朦胧的睡眼盯着眼前的女人打量――美丽、年轻、柔弱…… “娘――”她启唇,终于改了口,“早安。” 苏红岩见她起来了,笑道:“早,小叶。快点穿衣,娘去准备早饭。” “好。”乔叶对她笑道。 苏红岩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乔叶叹息一声仰面躺倒在大床上,头顶是破旧的青纱帐,她不是做梦,是真的魂穿古代了。 翻了个身,趴在床头,掀起被褥的一角,往里面摸了摸,哈,银票厚厚的一叠,还在!还有什么东西硬硬的…… 她掏出来一看―― 唔,原来是从昨晚那个登徒子身上掉下来的玉牌,昨晚她没注意,这会儿才看清了玉牌上用行楷写了个大大的“慕”字,字体张扬霸道。 慕…… 爱慕虚荣、贪图钱财、垂涎美色……果然,这个“慕”字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把所有不好的词在脑中搜罗组合了一遍,觉得配在那个登徒子的身上都合适。 “小叶,来,梳洗一下。”正把东西放好,娘端着盆走了进来,乔叶跳下床,就着那水洗了起来,尔后,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铜镜里映出的小脸精致美好,完全承袭了娘亲的美貌,如果仔细打扮打扮,不会比凌二、凌三差的。 乔叶想了想,扭头对苏红岩道:“娘,我以后还是不要打扮了。既然他们认为我还傻,不如就让他们以为去吧!也许,他们知道我不傻了,反而会想着更多的法子欺负我呢!娘,你说是不是?” 苏红岩摸着她长长乌黑的头发笑了:“叶儿,你现在不仅脑子好了,也懂事多了,娘亲以前一个人,常常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现在,你有主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娘,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乔叶拉着她的手道。 “叶儿,娘只希望,有一天你能不被人欺负就好。”苏红岩红了眼眶。 “哈哈,娘,不哭,咱们干嘛要哭呀,去吃饭吧,是不是?”乔叶打断了她伤感的情绪,她既然答应了,那么就绝对不会反悔。 早餐是粗糙的米粥,因为手艺不精的缘故,乔叶有些食不下咽,勉强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碗筷。果然,她一时之间还难以适应古代贫困的生活。 “叶儿,这是前院的大丫头青岚给我的梨子,说是从乌郡运来的,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苏红岩将一个洗好的梨子递给她。 梨子白白莹莹的,肯定很甜,乔叶正想接,又停住,问道:“就只有一个吗?还是娘吃吧。我吃过这梨子的。”她说的是实话,现代的时候吃了很多。 “叶儿吃吧,娘早就吃过一个了。”苏红岩将梨塞到她的手上:“你早饭吃得少,肯定会饿,乖,吃了吧,啊。” “娘……这样吧,咱们一人一半。”乔叶的眼睛居然不争气地红了,为了一个梨子争来争去,这到底困顿到了什么地步?在相府里,连大丫环都有的食物,四夫人四小姐却一个都没有。 “不,不能分梨。”苏红岩摆摆手,“不吉利的。叶儿听话,快些吃了吧。” “……”乔叶想了想,张口咬在了梨子上,甜甜的汁水顿时进了口中,却莫名地有些苦涩起来,她将梨子递到苏红岩嘴边:“娘,咱们一人一口,不算分梨吧?真的很甜,你尝尝看。” 苏红岩愣了愣,随后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笑道:“真的很甜。叶儿真是个傻孩子。”嗔怪中带着满满的心疼。 “娘,再吃一口。”乔叶呵呵笑着将梨递到她唇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如果有一天能够离开相府,娘想去哪里呢?” 苏红岩的笑脸淡了下来,口中慢慢咀嚼着梨肉:“离开相府……呵呵,”她苦笑,“叶儿,自从娘嫁入相府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想过会出去。” “如果可以呢?”乔叶又问道,这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 “叶儿,女人这一辈子,不过是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其它的,都不能多想。”苏红岩道:“娘只盼你能嫁个好相公,那时候才能够离开相府。” “嫁一个我爹那样的男人?去给他当小老婆?哼,我才不要!”乔叶鄙夷地狠狠咬了一口梨,她心里时时刻刻记得凌相那个老东西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 “其实你爹一开始也对我有过柔情蜜意的时候,”苏红岩看着远处,声音淡淡的:“娘家里穷,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把我卖到了青楼,什么才艺都学过,勾引男人的媚术也学过,不过还没有派上用场,你爹就一顶花轿把我抬进了相国府的门。也不知道运气是好是坏,过门三个月,我便有了身孕。那时你爹对我很宠,凡是我想要的,他都会给。新嫁娘哪里懂得收敛和分寸,以为得到他的宠爱也就够了,谁知道,一朝天堂一朝地狱,我刚刚生下你的那一夜,你爹摔碎了他最爱的古董花瓶,拂袖而去。” 乔叶眨了眨眼睛:“他嫌弃我是傻子?” “不是。”苏红岩摇了摇头,“刚刚出生的孩子,谁知道傻不傻?他只是生气,我没有能为他生一个儿子。” “呵,原来是重男轻女的老封建!”乔叶骂道。 “你爹的大夫人是将军家的掌上明珠,嚣张跋扈惯了,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却因为给他生了个女儿,才不得不放低身段,容许你爹纳妾。二夫人是城东的首富千金,嫁入相府之后,半年便有孕,人人都说她怀的是个儿子,可结果临盆时,生出了一对双胞胎,又是女儿……” 听到这里,乔叶哈哈大笑:“他肯定是做多了坏事,生不出儿子!哈哈哈……那三夫人呢?” 苏红岩嗔怪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三夫人不孕。” “哈哈哈……”乔叶终于忍不住笑倒在她怀中,捧着肚子笑得打颤。果然恶有恶报,那个凌相肯定是缺德事做多了! “叶儿,瞧瞧你,没一点女孩子的样。”苏红岩为她揉了揉肚子,“正因为那三位夫人都不能为相爷生出儿子,他才把希望押在了我身上。结果,我让他的希望破灭了,他才把所有的气全都撒在我一人身上。起初,我还抱有一丝幻想,想着他或许会念在夫妻的情分上,不会计较。可是,我错了,他在乎的,不过是能不能生子,在乎的,只是他的名声……凌相无子,这在楚都人人皆知,和相国府有个傻四小姐一样出名……”苏红岩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好在苍天开眼,我的叶儿现在一点都不傻。” “哼,我不傻了,可是他还是生不出儿子!哈哈,笑死我了……”乔叶还在笑,苏红岩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看清了很多事,对于过去坚持的挚爱,再也没有任何感情,她现在唯一在乎的只是这个骨肉至亲的女儿。只要岁月静好,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可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原本就是奢侈,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平静如水的生活,如果太安逸太闲适了,他们便想挑起一些事端来自娱自乐。 “四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在石竹院外等着,说是要和四小姐一起逛逛老爷新建的园子。”有丫头进来道。 苏红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说四小姐不舒服,不去。” “这……”那丫头很为难地跪下去:“大小姐说奴婢要是请不来四小姐,就打断奴婢的腿……” “娘,我想去玩玩,你让我去吧。”乔叶开始装傻,拖着苏红岩的胳膊晃啊晃地撒娇,眼睛却俏皮地眨啊眨,让她不用担心。 苏红岩没办法,只好答应:“要是她们欺负你,你就马上回来知道吗?” “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陪大姐她们玩的。”乔叶笑得无比乖巧,手在蓬乱的头发上随意抓了抓,看在小丫头的眼里,她确实还是那个傻傻的四小姐。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从昨天起,她已经是乔叶,不是凌乔叶!想耍我?那要看你们有几斤几两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5章 当我白痴 跟在引路丫鬟的后面,乔叶心里盘算着,不知道她的那些好姐姐们会怎么整她,凌二、凌三她是见过的,那个凌大小姐她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样了。 走出石竹院的月洞门,在依水而建的假山旁边,有三个穿红着绿的女孩子在说话。 “大姐,真的要去吗?”凌二的声音。 “是啊,上次玩得有点过火,差点把傻子给淹死了,今天还要去吗?”凌三道。 “除此之外,你们能找到更好玩的事情吗?”女子的声音嚣张跋扈。 “那好,都听大姐的。”凌二凌三妥协道。 “傻子来了。”凌宛殊瞥了眼转过假山的凌乔叶一眼,吐出这几个字。 凌乔叶呆了呆,虽然说离得有点远,可是她们说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全部被她听到了。她们究竟是当她傻呢?还是当她聋了? 她扫了凌二凌三一眼,还是一红一绿,长得一模一样,穿得也都像花儿似的。凌大小姐,也就是那位将门千金大夫人所生的女儿,一身紫色的华服,鲜亮美丽,宛如艳冠群芳的牡丹花,将那凌二凌三衬得像是路边人家院子里随手种下的粉嫩桃花似的。 当然,她乔叶这身打扮,连路边的狗尾巴草都不如了。唔,没关系,她不是来选美的,她是来单刀赴会的。 凌宛殊说完了这一句,凌二凌三像是接到了命令似的,冲着乔叶走过来。 “小妹,你来了啊!真乖。”凌二笑,捏了捏乔叶的脸。 “恩,小妹最乖了,每次姐姐们无聊,小妹都会来陪我们耍着玩。”凌三热情地揉了揉她杂草般乱糟糟的发,扯得她生疼。 “大姐,你也过来吧,不是说有好东西要送给小妹吗?”凌二冲凌大招呼道。 凌大风姿绰约地走了过来,因为她的个子比乔叶高出半个头,所以她趾高气昂地俯视着乔叶,颇有女王的架势:“上次给你的馒头吃完了吗?” 乔叶不答,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听不懂,只能装装傻,这样的眼神看在三姐妹的眼里,就是欠折腾的表现。 凌大一笑,让随身的小丫头拿出一个白白嫩嫩的馒头来,她的纤纤素手拿起它,递到乔叶面前,道:“乖,吃了吧。” 乔叶听话地接了过去,唔,看样子是挺好吃的,面很白,闻起来也很香,她早上喝的是粗米粥,咽不下去,所以没有吃饱。如果这馒头是妈妈递过来的,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狼吞虎咽下去,可惜不是。 “大姐,这次放了什么?”凌二问道,声音不大不小,完全正常的语气,没有丝毫要避讳的意思。 “上次放的是芥末,傻子吐不出咽不下的样子真搞笑。我回去跟我娘一说,她也笑了好几天呢!”凌三接道。 凌大娇笑:“这次放的是从西域来的红辣椒,又尖又细的那种,我让厨子磨成了粉,做成了馅放进了馒头里面。要是吃下去,傻子肯定会辣得自己往池子里跳。你们俩就等着看吧。” “大姐,还是你有办法!”凌二凌三拍马道。 听着听着,乔叶脸上保持的傻笑渐渐地有些挂不住了,丫的,她们真当她白痴啊!凌乔叶啊凌乔叶,你当初到底傻到了什么地步,由着别人当面算计你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三番五次这样做过,这三个女人怎么可能熟练到了习以为常的境界?以为她们只要把馒头递过来,她就会马上吃下去? 呵,可惜了,这次怕是要让你们三位失望了。 “小妹,怎么还不吃?”凌三见她傻站着不动,催促道。 “是啊,小妹,很好吃的,尝尝看,你早上肯定没有吃饱吧?”凌二道。 乔叶抬头,乖巧巧、傻愣愣地咬着一缕散开在唇边的头发:“我想留着饿了再吃,行吗?”手里珍宝似的捧着那块白嫩嫩的馒头。 凌二凌三望着凌大。 “呃……”凌大眨巴了下眼睛,转身朝前走:“行,咱们先去逛园子。等逛饿了,你再吃吧。” 凌二凌三跟上去。 乔叶在心里呸了一声也跟了上去,待会儿本小姐喂你吃! 凌府新建的后花园,正值秋天,菊花开得很好,什么品种都有,姹紫嫣红的,满园里飘着的却是好闻的桂花香,把菊花的风姿夺去了大半。 乔叶跟在她们后面,四处看着,就当是免费的参观好了。三个只会玩在馒头里放辣椒这样无聊把戏的小姐们,她真是高估她们的智商了。因此,什么都不用担心。 “小妹,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你最喜欢的小可爱了!”凌二突然对她招手。 乔叶走过去,见凌二俯身看着花丛中的东西,欢快地对她笑。她低头一眼,是条蚯蚓。是凌乔叶最喜欢的东西? 凌三见她表情淡淡,有些失望地拉了拉凌二的衣袖:“司棋,傻子怎么不怕蚯蚓了?以前见了都要吓得哇哇大哭的,上次还一下子坐倒在仙人掌上了呢!” “我也奇怪,”凌二厌恶地离开蚯蚓几步:“恶心死了,最讨厌这样的虫子。看来傻子真是傻了,现在什么都不怕了,真没意思。” 乔叶无语,又是当着她的面说的,丝毫不知回避。瞅了瞅慢慢蠕动的蚯蚓,乔叶笑了,从前上学的时候不知道被男同学捉弄了多少次,可惜,她乔叶什么都没有,就是胆子大。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三个奋力寻找着乐子的姐姐们,乔叶的笑更加邪恶,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凌二凌三无聊地站在亭子里丢着东西喂水下的红鲤鱼,凌大也无聊,倚在美人靠上神情慵懒,她们折腾了很久都没找到什么让傻子害怕出丑的东西。丫鬟们也无聊,在不远处等候着,识相地不去打扰小姐们。 这时候,“傻子”却蹦蹦跳跳地走进来了,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拍了拍凌二的肩膀:“二姐,我有东西给你看!”说话很清楚,表情很乖巧。 凌二不耐烦地回头,问道:“什么东西?” “傻子”献宝似的将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笑眯眯道:“二姐,好可爱的小东西呀!” 凌二见了,却惊恐地大叫一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一条拇指粗的花斑蛇正“呲呲”吐着信子! 凌二落水,凌三吓得往后退,叫道:“傻子,你不要过来!” “三姐,你摸摸看,这真是好可爱呀!滑滑的,凉凉的,可舒服了,不信,你看看……”“傻子”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似的,步步紧逼,凌三抓着亭子的大柱子不肯撒手,死死闭着眼睛不去看她手中的东西。 “傻子”无奈,叹了口气:“三姐,你干嘛这个样子?你想要玩就跟我说嘛,来,我把它送给你好了。”说着就把那条花斑蛇一圈一圈绕在了凌三的脖子上。 “啊!啊!啊……”凌三吓得胆子都破了,手一松,连人带蛇砸进了水里,红色的鲤鱼被惊得四散而去。 “傻子”满意地蹲下身在池子里不慌不忙洗了洗手。站起来。转身。 下面该你了,凌大小姐。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6章 我来喂你 凌宛殊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只见“傻子”走上前来,冲她呵呵笑着:“大姐,二姐三姐她们真好玩,到水里面和鲤鱼一起游泳了,大姐要不要一起来?”凌宛殊站起身来,看到凌二凌三在水里扑腾,吓得花容失色:“傻子,你做了什么!” 乔叶嗤笑,原来她还挺聪明。凌二凌三胸大无脑,她们的嚣张多半是因为得了凌大小姐的支持,像是两只呆头鹅似的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凌乔叶受的欺负,统统都应该和这位大小姐来算算。 “大姐,小叶什么都没做呀,我见二姐三姐在水里玩得那么开心,还想和大姐一起下去玩玩的。可是想了想,玩了这么久了,大姐肯定是饿了,小叶的馒头一直舍不得吃,现在让给大姐吃吧。”乔叶掏出那块白嫩嫩的馒头,脸上始终是无害的笑容。 她把馒头递过去,凌宛殊厌恶地撇开了头:“傻子,一边玩去,不要惹我,仔细爹揭了你的皮!” “大姐你对小叶这么好,才舍不得让爹了揭小叶的皮呢!”乔叶往前走了一步,掰开了馒头,睨了眼上面的红色辣椒屑:“大姐,快些吃了吧,很好吃的。” “我不要!”凌宛殊大喝了一声:“要吃你自己吃!谁对你这个傻子好!” “大姐……”乔叶咬了咬唇,随即恍然大悟地跳过去,道:“大姐,你是不是嫌刚刚摘花手被弄脏了?没关系,让小叶来喂你吃吧!”说着,抓住了凌宛殊的胳膊,不由分说将掰开的馒头塞进了她的嘴里。 “咳咳咳咳……”凌宛殊拼命挣扎,奈何力气实在比不上她,小半个馒头生生地被她咽了下去,哽得两眼翻白,乔叶见状,赶忙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这时候听到惊呼的丫鬟小厮们正手忙脚乱地在打捞落水的凌二凌三,随即有丫鬟过来问候凌大:“大小姐,您怎么了?” 凌宛殊哽得说不出话来,再加上辣椒屑在喉咙里一刺激,她更是有话说不出了,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淑女风范。 乔叶对着那丫鬟笑道:“大姐没事,就是太喜欢吃小叶的馒头了,小叶真高兴。” 那丫鬟眨了眨眼,四小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清楚了? “大姐,”乔叶转头又看着凌宛殊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剩下的半个馒头,你也一并吃了吧?小叶就不吃了。” “不……不要!”凌宛殊跳起来,死死盯着她的手,惊恐地往后退,喉咙里呛着火,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唔,”乔叶撅起嘴,继续扮天真烂漫:“大姐不要就算了,小叶带回家去慢慢吃。下次大姐要是还有好吃的小馒头给小叶,小叶肯定亲手喂大姐先吃一半,这样才能表达小叶对大姐的喜欢。嗯,喜欢就像这馒头一样好。” 凌宛殊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拼命的咳嗽着,可喉咙里还是火辣辣的,眼泪呛得直流,她一甩袖子:“咳咳咳……小梅,回去!” 乔叶跟上去:“大姐,我跟你一起走吧。” “你不要跟着我!!!”凌宛殊一声怒吼,随即气急败坏地甩开了她。 乔叶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嘲讽一笑,捏了捏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哼,下次喂你吃到饱!” 【ps:假期结束,有琴没有精神,今天更新很少,罪过罪过……】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7章 冤家路窄 乔叶拍了拍手,悠闲自在地晃悠着往石竹院走,这下娘可以放心了,凌家三姐妹暂时应该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唔,凌二掉下水了,肯定冻得不轻,凌三被那条花斑蛇缠了脖子,想了想她那时惊恐的模样,乔叶拍了拍胸口,罪过罪过……凡是女生没有不怕蛇的,她也是被吃过亏的才大起胆子的。还有,凌大小姐被她自己研制的极品超辣馒头辣得哭都哭不出来,花容失色、狼狈不堪,真是不好看! 虽然佛祖说要慈悲为怀,上帝说当别人打你的左脸,你要把右脸也伸过去让他打,这样才能显得你多么宽宏大量、多么仁者无敌。可惜,她不是佛祖,也不是上帝,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傻子,有仇必报,当时报得了的就立马报了,报不了的,记在心里慢慢还! 凌乔叶,我大约是替你报了一些仇怨了,你安心地去吧。你娘,不,我娘就交给我来保护吧。 沿着原路往回走,路过一个很熟悉的路段,乔叶心虚地四下瞅了瞅,没人。她走到临水的池边,蹲了下来,就是在这里,她把那个没看清长相的家伙给踹了下去,还不止,她后来还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上,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劈傻了。 当初意气用事了一点,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就觉得有些过火,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如果那人的功夫再好一点,她怕是早就完了,身份败露不说,还会连累了娘。凌相的威胁仍在耳边回荡:“如果再有下次,如果这个傻子再敢给我惹祸,你就带着她跳进院中的水井里,省的要我自己动手!听清楚了吗?!” 乔叶叹了口气,她从小没有了父亲,所以一直渴望着得到父爱,结果,怎么都是失望,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她的父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因为失去了父亲羽翼的保护,她不得不坚强起来,保护自己。如果不坚强,懦弱给谁看? 对着水中的倒影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总算是干净多了。她不喜欢弄得脏兮兮的,可是却不得不装疯卖傻。 正要站起身,从右侧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你们家相爷呢?阿嚏――” 他还顺带着打了个喷嚏。 乔叶却不敢动了,定在那里,站起来也不是,继续蹲着也不是。 “怎么相府的丫头耳朵都不好使?”那人“咦”了一声,走近了些,接着说道:“问你话呢!” 呵,真是冤家路窄! 乔叶的手在身侧握了握,突然想起,那时候夜色已深,她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他会认得出她来吗?除非他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这样一想,心里坦荡多了,她站起身,冲着那人灿然一笑,声音有些刻意掩饰的沙哑:“我是相国府新来的丫头,不大认识路。”她记得他说过认得她的声音的。 这么一眼看过去,倒是惊了惊,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一身玄色束腰锦袍,身材挺拔高大,面部轮廓分明,犹如刀削斧砍,五官俊美刚毅,而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却让他的整张脸都神采飞扬了起来。他剑眉微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乔叶眨了眨眼,糟了,被他的美色蛊惑,差点露出马脚了,她赶紧低下头去,想着怎么开口。 “你是新来的丫头?”那人开口了,声音依旧清朗好听:“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乔叶心里骂道,可是出口却很乖巧:“我不知道。” “果然是新来的丫头,连尊卑都不分。在小爷面前,还敢自称‘我’,胆子倒是不小。”那人哼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奴婢知错了。”乔叶暗自呸了一声,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恩,虽然没有尊卑,倒挺伶俐。”男人笑了,桃花眼弯弯,将刚毅的面容衬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含情脉脉,他仰了仰脖子,用手揉了揉后颈:“不像小爷我昨天遇到的那个女痞子,下手真狠哪!”他随意地说道。 乔叶嘴角抽了抽,女痞子…… 男人突然转头,盯着她的脸瞧了又瞧,乔叶的头皮开始发麻,拳头握得紧紧的,难道他认出她来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8章 抄家杀头 男人突然转头,盯着她的脸瞧了又瞧,乔叶的头皮开始发麻,拳头握得紧紧的,难道他认出她来了? 乔叶心里紧张,脚一寸一寸慢慢往后挪,要是他认出她来,去凌相那个老不死的那里告状,她反正也是活不成了,倒不如故技重施,再把他踹下水去,等到祸事临门来个死不承认!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一拼! 男人好看的琥珀色桃花眼眯了眯,往前走了一步,乔叶立刻后撤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男人大约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激动的反应,笑了,出手如电般将她的胳膊拖住,拽到了他跟前,就在乔叶一拳快要打过去的时候,男人笑嘻嘻地抬手擦了擦她的脸:“怎么脸上脏兮兮的?摔跤了吗?”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胸口差点就要挨上一拳了。 他的指尖温热,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乔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险,差一点就不打自招了。陡然想起了什么,她挣开了他的大手,闪到了他三米开外,恨恨地瞪着他,果然,她骂他登徒子没有错!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动手动脚的,怎么会是好人! “哟,这么大反应做什么?”男人好笑地瞅着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黄毛小丫头片子,小爷我才没有兴趣呢!只是看你脸上脏了,顺便给你擦擦,不领情就算了。” 见乔叶不说话,他又咦了一声:“你们相府的小丫头是不是都受过什么特别的训练?比如说,只要别人碰一碰你的肩膀或者拉一拉你,就要一拳打过去的?再不行的,就一脚踹过去?” 见他问得一本正经,表情无比认真,乔叶几乎想要哈哈大笑,看来昨天晚上她真的把他给打怕了,像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少爷,肯定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更别提挨打了。于是,她灿然一笑,无比乖巧:“没有,老爷小姐们说了,对待客人要彬彬有礼,如果是遇到了登徒子、耍流氓的,就要狠狠地教训教训,要是打不过,就放狗咬他。” 男人听了她的话明显一愣,她分明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他也不恼,琥珀色的眸子一闪,剑眉挑得高高的:“没想到相府居然有这样的规矩,凌相真是教导有方。你这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叫什么名字?” 呵,问起名字了!乔叶暗叫不好,刚刚就不应该跟他对着干。顺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小苏。”现代的时候妈妈姓苏,常常有人叫她小苏,古代的娘也姓苏,真是巧了。 “小苏……”男人念了一遍,随即评价道:“真是俗气的小丫头的名字,连个姓都没有。” “我姓乔!”乔叶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了一声,小时候总有人嘲笑她没有爸爸,后来她把那些嘲笑她的孩子全部收拾得服服帖帖,然后趾高气昂地对他们说,她是武术冠军乔鸣的女儿,她姓乔!没有人知道,她的姓氏是她的骄傲,是仅存的对于父亲的缅怀与深爱。 “乔苏……嗯,我记住了。”男人笑了,桃花眼温柔无害:“你声音那么大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对了,小爷我今天挺忙的,你带我去找你们家相爷吧。” 乔叶不大想理他:“我不认识路。”这也是实话。 “相国府养着你这个丫头是专门逛园子吃白食的?”男人睨了她一眼:“不管你认识不认识路,小爷我的耐性算是用尽了,你去告诉凌相,小爷我被打,他找不到那个女痞子,算我倒霉,我可以不追究。可是小爷我的玉佩在相府里丢了,那是楚皇陛下所赐的圣物,要是找不回来,楚皇怪罪下来,相府恐怕是要抄家杀头,就算是当今的凌妃娘娘再受宠,也是保不住相府的。” 玉佩…… 完了!乔叶才想起来,昨晚她捡到了一块刻着“慕”的玉佩,还想着去换钱呢!抄家杀头……好严重的罪……她不是乔苏,她现在是凌乔叶啊!要是相府出事,她也是逃不掉的! “那个,奴婢斗胆请问小王爷的尊姓大名……”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呵,你一个小丫头居然敢问本王的名字!”男人笑了,居然也不恼:“这天下是大楚的天下,本王自然是姓楚,单名一个慕字。” 爱慕虚荣、贪图钱财、垂涎美色……听到这个“慕”字,这些词一股脑全从乔叶脑子里蹦出来了! 完了,真是他的玉佩,她死定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19章 怀璧其罪 完了,真是他的玉佩,她死定了! 乔叶的手在身后攥紧了衣服的下摆,她才来这里两天而已,现代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么可以轻易地再让自己死去?何况,她恨凌相那个老东西还来不及,凭什么给他陪葬? “喂,小丫头,小爷的名字都告诉你了,满意了吧?现在小爷我要出这个园子,你给我前面带路。”楚慕道。 “不行!”乔叶马上拒绝。 “你说什么?”楚慕肯定是没有想过她敢拒绝,剑眉挑了挑。 “小王爷,是这样的,我们家大小姐吃馒头的时候呛着了,二小姐游园子不小心掉水里去了,三小姐更惨,差点被蛇给咬了,府里现在乱得很,所以我们这些丫头都很忙,实在没空给小王爷您带路。”乔叶笑得很乖巧,哼,凌相,能怎么败坏你的门风就怎么败坏,惹恼了本小姐,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楚慕嘴角一抽,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假话,他哼了一声:“凌相真是教女有方,原本小爷我只当是下人们很极品,没想到小姐们更极品,四小姐是个傻子也就算了,怎么其它三位小姐做的事情也这么让人匪夷所思。小爷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 四小姐……傻子……乔叶又想爆发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刻薄?枉他长得人模人样的,简直是衣冠禽兽! “算了,你走吧,小爷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们相府的丫头比小姐还大牌,请都请不动。”楚慕皱眉,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桃花眼带笑:“第一次见你这么好玩的小丫头,改明儿我向凌相讨了你,让你去我的王府陪我玩玩吧。” “不要!”乔叶大吃一惊,立马回绝。落在他的手上,她不是死定了吗? 楚慕勾唇,邪肆一笑:“小爷我有个怪毛病,就喜欢强人所难,你越是不要,小爷我就越是要。你若是说要,小爷或许还会考虑考虑。” “那……我要,行了吧?”乔叶被他气得不行,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变态的男人! “不错,很听话的小丫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就跟相爷说去。”楚慕又笑得无比潇洒可亲。 乔叶欲哭无泪:“你不是说……要考虑吗……” “小爷我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楚慕琥珀色的瞳眸里满是笑意,走回来猝不及防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挺喜欢你的,不用考虑了。” 乔叶打掉他的手,转身就走,我呸,你喜欢我,我可不喜欢你!万恶的封建社会,有权有势果然能够高人一等! 楚慕也不恼,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假山,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琥珀色的桃花眼变得深沉,丢了那块玉佩,该如何是好?就算把这相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它。 一回到石竹院,乔叶立马奔进了房间,苏红岩见她脸色不好,吓得赶忙跟过去,问道:“叶儿,她们欺负你了?又捉弄你了?是不是?”声音里带了焦急的哭腔。 乔叶陡然清醒,她怎么这么冲动?回身笑道:“娘,她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了,你别担心。” 看着她坚定的表情,苏红岩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牵住乔叶的手道:“那就好,只要叶儿不被她们欺负,娘就放心了。” “恩,娘,没人敢再欺负我了……”乔叶刚说完,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僵硬,她咬了咬下唇,开口道:“娘,我大约是闯了大祸了。” “什么大祸?”苏红岩的手一颤。 “我昨晚把那个什么小王爷给打了,还抢了他的玉佩。”乔叶的声音变得很小,“据说,那个玉佩还是楚皇赐的……” 苏红岩一听,身子摇摇晃晃地就要倒下:“叶儿,昨天晚上他们找的人真的是你?那是要杀头的呀!” 乔叶赶忙扶着她在床上坐下:“娘,你别急,我有办法的,不会有事的……真的……” “叶儿,你这样,让娘怎么放心?招惹了谁,也不能惹上皇帝的人呀!这……这可怎么办才好……”苏红岩语无伦次,她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只是一个寻常的无知妇人罢了。 “娘,你放心吧,我可以处理好的,我保证我们都会平平安安。”乔叶皱紧了眉头,“你在家里等我,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里?”苏红岩拽着她不放手。 乔叶笑了:“娘,相信我,我晚一点就回来。”说着掀开床头的被褥,将那里面的银票和玉佩都塞进了衣袋里,转身掀开帘门走了出去。 苏红岩坐在床上,眼眸哀伤,这个孩子行事如此的自主独立、沉稳干练,还是她那个傻傻的叶儿吗? 乔叶出了门,绕过屋子,四下看了看,丫鬟小厮估计还在前院忙着,没人来管她们母女,这样也不错…… 屋后的那片石竹花白日里依旧开得很繁盛,真的不是日开夜合的“日暮草”。 乔叶扑通乱跳的心在看到这片花海的时候奇迹般地慢慢平静了下来,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只有这些花,或许还能听得懂,她为什么会这样不安,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有人说,石竹苦,石竹护孩子。所以,石竹就像是母亲的温柔、父亲的坚韧,曾经无数个夜晚,给予她生活的勇气与希望。 乔叶蹲下身去,凑近那些温柔又坚韧的石竹花,眼里慢慢地湿了,只是一眨眼间,她低下头去,开始用手一点一点在地上挖着。昨夜的露水很重,所以土地有些湿润,并不难挖。不一会儿,地上便出现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洞穴来。 从怀中取出那块刻着“慕”字的玉佩,小心地将它放进了洞里,然后以土填满。洞穴被填好了,她拔了些杂草覆在上面,使劲踩了踩,尽量弄得不露痕迹。还是不大放心,她又走到院子的后门口,将靠墙的一块大石用力地搬起来,慢慢地一点一点挪着步子,过了许久,终于挪到了洞穴的位置,“嘭”地一声,她的手一松,石头落地,将那个埋着杀头罪名的洞盖得严严实实。 这才松了一口气,乔叶摊开手看了看,指尖染着黑色的泥土,很脏,手掌心里好几块地方擦破了皮,血迹斑斑的。她抬头四下望了望,院墙的一角有一方小小的水潭,她走过去,蹲下身子,就着那水潭洗了洗手。柔柔的水滑过掌心,居然是刺骨的疼,入秋了,天气真的转凉了。 一切搞定!乔叶站起身,无意间看到刚刚被她搬走大石的院墙上居然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她能透过洞看见外面白白的光。 皱眉朝那个地方走去,用手拨开挤在一起的乱糟糟半人高的杂草,乔叶惊了惊,呵,不是小洞,是一个挺大的洞,大到…… 她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20章 神医有病 皱眉朝那个地方走去,用手拨开挤在一起的乱糟糟半人高的杂草,乔叶惊了惊,呵,不是小洞,是一个挺大的洞,大到……她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自由的诱惑很大,顺从心意的,她爬出去了…… 抬头一眼看到的是条宽阔的河面。 拍了拍衣服上粘着的杂草和灰尘,乔叶站起身,原来这石竹院的围墙恰恰就建在河流的岸上,河岸很窄,她只能扶着墙勉强站稳。利用水势来防守,也算是古代建筑的特色之一了,难怪相府的后院从来很少人看守,分明就是仗着地势有恃无恐。 天很蓝,风从河对岸吹过来,夹着秋天成熟种子的气息,很是好闻。虽然路不好走,可是乔叶却充满了感激和希望之心,后背贴着墙一步一步挪着,转了好大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座窄窄的青石板搭成的小桥。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靠近对岸的地方,青石板上破了个大大的洞,使得小桥不稳起来,乔叶攒足了劲,轻盈一跳,稳稳立在了对岸。 一得自由,乔叶的心快要雀跃得飞起来,如果头上没有任何的东西压迫着,如果肩上没有任何的担子,如果有一天她能够把娘从相国府里带出来,如果她们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从此都不用担惊受怕……那么现在,她想必会开心上百倍千倍。 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忘记出来的目的――探一探这个陌生世界的虚实,好定下一个周密的逃亡计划。是的,逃亡。 继续往前走,偌大的树林和草坪上没有人,空空的,只能听见林间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鸟鸣山更幽,乔叶有些不镇定了。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防着点就好,最怕像这样了无人烟的荒野,那种寂寞与无助,是她残余的童年里最可怕的回忆。 心里虽然毛毛的,脚步却未停,中秋已过,草色仍旧是青青的,如果是出来郊游,倒是不错的地方。越往前,心里越慌,树林越来越深,可是折回去的话,却只能被河流挡着,没有出路。 乔叶的手在身侧攥得紧紧的,心也提了起来,突然小腿被扯住,伴随着“呜呜”的小兽叫声,乔叶慌张地一脚踢了过去。 “呜哇――”接着是一声惨叫。 乔叶回头,见一只雪白的狐狸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见她看过去,一瘸一拐地往后撤,狭长的眼睛防备地看着她。乔叶心下自责不已,她的脚想必是踢疼它了,她咬了咬唇,蹲了下来,手朝它伸过去:“小东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狐狸犹豫了很久,又朝远处的丛林望了一眼,终于拖着受伤的后腿走到了乔叶身边,讨好似的舔了舔她的手心。乔叶这才注意到小狐狸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银灰色树藤状链子,看起来不像是狐狸自己做得出来的,如果是,那么这个小东西倒还真懂得打扮。 小狐狸在她的身上舔了又舔,偎了又偎,磨蹭得够了,这才撒娇般地扯着她的裙子往前拉。 乔叶很奇怪,这个小狐狸要做什么呢? 她好奇地跟在小狐狸的后面,穿过很长一段林子,及至看到靠在一棵树下穿着灰色布衣的男子时,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狐狸并不是野生的,而是有主人的。 小狐狸跳到男人的身上,对着乔叶手舞足蹈,指了指他身旁的竹篓,又指了指他的嘴,再指了指他手上握着的青色植物。乔叶半懂不懂,可是男人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怎么看状况都不大好。她在他身边单膝跪下来,扶着他的脸瞧了瞧,他的唇边粘着些青色的药草。 乔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是中毒了吧?上古时候有神农尝百草,为研究药性,中毒无数次。看他的架势,也像是个医者,难道也是舍身试药才弄得现在这样半死不活? 小狐狸扯了扯她的衣袖,又用爪子指了指男人的胸口。 乔叶傻愣愣地伸手去他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来,狐疑地看了小狐狸一眼。 小东西兴奋地龇牙咧嘴地笑了,呜呜咽咽地叫个不停,又指了指男人的嘴巴。 “知道了。”乔叶一笑,从瓶子里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放进了男人的口中,刚刚放进去,她就感觉到药丸在他的口中化成了水。男子呛咳了一声,随即转醒。 好神奇的药,好神奇的人,乔叶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退。 男人睁开眼睛,大手拍了拍胸口,咳嗽起来,凤眼睨了小狐狸一眼:“这次又找到人了?”声音成熟而沙哑。 乔叶愣住,他不是在跟她说话。 小狐狸得意地摇了摇尾巴,直起前爪,两条后腿着地转了好几个圈。 好神奇的狐狸,乔叶呆呆地看着他们俩,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男人这才看到乔叶似的,偏头对她笑了笑:“这么小的丫头,来这紫凤林做什么?也是老夫命不该绝,居然到这紫凤林来也有人救得了。” 乔叶不说话,皱起眉头,这个男人很年轻,顶多不过三十岁,怎么自称老夫呢?而且,他的声音确实和相貌不大相符。 “老夫闲来无聊,就找些毒草尝尝,没想到这草的毒性还真不小,你要是晚来一刻钟,老夫怕是要命丧于此了。”那男人丝毫没有觉得异样,仿佛尝尝毒草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死与不死,倒还在其次。 乔叶嘴角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脚步往后挪了挪,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差,遇上的不是嚣张跋扈的小王爷就是满身是血的冰块人,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的药师……她惹不起他们,躲还不行吗? 她站起身来,就想走。 “小丫头,你等等。”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21章 着了道儿 她站起身来,就想走。 “小丫头,你等等。”那个男人叫住了她。 不得已,还是回过头来,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个,老夫我一把年纪了,站不起来,你过来扶我一下吧。”男人揉着腰,做老态龙钟状,小狐狸趴在他脚旁一副懒洋洋事不关己的模样。 “……”乔叶无语,一把年纪?哪里看得出来他一把年纪?头发乌黑,面皮饱满有光泽,这是什么装老的神经质? 算了,好女不跟疯男斗,看在他刚刚中毒的份上,她就扶他一把吧。 事实证明,好人是不能随便做的。乔叶的手刚刚触到男人的胳膊,他突然怪异一笑,出手如电般洒出了一团粉末,然后,乔叶惊悚了,她居然不能动了,身子软绵绵的瘫坐在地上。 男人从地上敏捷地一跃而起。 “嘿嘿,小丫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这么傻?说让你扶我,你就真扶?”他反而走过来俯视着她的脸嘲笑着,那个原本懒洋洋的小狐狸也站起来了,对着她龇牙咧嘴地摇了摇尾巴,那架势和这个男人一模一样地嚣张欠揍。 乔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有种的放开我,咱们正大光明地打一架,使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做什么?!” 那男人呵呵一笑,伸手在耳后的面皮上一撕,刺啦一声,他的脸换了个样子,再也不是三十岁的壮年,而是鹤发童颜的老者,他捋着胡须笑得像只狐狸:“小丫头,有时候逞强、意气用事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英雄所为,卑鄙一点,多耍点小手段反而能轻而易举地完成想做的事情。既然有些巧路那么容易走,为什么偏偏去选那些又远又直的笨路呢?” “你想怎么样?!”乔叶没心思听他的大道理,她现在浑身没力气,肯定是被他下了毒,原本以为逃离相府就可以找到通往自由的路,谁知道才走了几步远就栽了个跟头。 “哎呦,小丫头,别怕,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也不跟你个毛孩子计较,就是闲的太无聊了,想找个伴陪陪我。你若是答应了,我就放了你。行不行?”年迈的老人精神奕奕地朝她笑,越看越像狐狸。 乔叶想了想,好女不吃眼前亏,等他给她解了毒,她再和他慢慢算这笔账!小巧的下巴一扬:“你先放了我!” “这可不行,你要先答应我。”老人狐狸似的精明。 “我答应你,行了吧?快点放了我。”乔叶皱紧了眉头,不能动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小丫头片子,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老人笑眯眯地凑近她:“可是,口说无凭,总要拿出一些证据来才好立誓。这样吧,老头子我用这只小狐狸起誓……”说着就将地上的小狐狸抱在了怀里:“如果你反悔了不肯陪我玩,那么老头子我就把这狐狸剥了皮送到你家去,让这小狐狸的老娘老爹、兄弟姐妹全部都去找你玩玩,你看怎么样?” 乔叶嘴角一抽,没见过这么起誓的人,赌什么不好,拿个小狐狸来下注,以为她会动什么恻隐之心或者怜悯之心就怕了吗?就算是狐狸一家子都来了,她也不会怕的。 “小丫头,你知道这个小狐狸是做什么的吗?”老人若无其事地随意问道,手在小狐狸的脑袋上慢慢抚摸着,小狐狸也不慌不忙,丝毫不在意刚刚是说要剥它的皮,它安安稳稳地看好戏。 “不知道!”乔叶没好气地瞪他,她又不是动物学家,没事去研究狐狸的种类做什么! “这小狐狸的一家子都是这紫凤林里的毒狐,一身都是毒,要是沾上了一点半点,没有解药的话,恐怕……”老人说得极慢,可是乔叶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 毒……毒狐! 她完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22章 大小狐狸 毒……毒狐! 她完了。刚刚不仅抱了小狐狸,还被它舔了又舔,蹭了又蹭。 见乔叶一张小脸吓得白白的,老人嘿嘿一笑:“小丫头,别怕嘛,这毒狐虽然全身都是毒,可是老头子我有解药啊,你只要跟着我,保证百毒侵不了你的身。” 小狐狸配合地眯了眯本来就很狭长的眼睛,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一副“就是这样”的附和神情。 乔叶气急败坏,太可恶了,居然被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给算计了,她这是倒的几辈子的霉?意气用事终究不是办法,无奈,只好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含含糊糊地应着,既没有说答应什么,也没有反对,以后还有回转抵赖的机会是不是? 老人满意地笑了,低头对小狐狸道:“去,解了她的毒。” 小狐狸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地从老人身上跳下来,往乔叶那里走。乔叶想往回缩,脑子里一直在转着“毒狐”“毒狐”“毒狐”……奈何动不了。 “呜呜……”小狐狸很不满地瞪了瞪她,然后撇开了头去,只将毛茸茸的尾巴对着她扫了扫。 “咳咳……”乔叶被呛得咳嗽起来,这个该死的小狐狸做了什么? “哈哈哈……”老人仰头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小丫头片子,你把我家小乖乖给惹毛了,谁见了它不是喜欢得又抱又亲,你还厌恶得想躲,难怪它只愿用尾巴给你解毒。哈哈……” 乔叶听了,抬了抬手,果然是能动了。拍了拍衣服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远:“哼,那个对它又抱又亲的人肯定不知道这个小狐狸全身都是毒!要不然,他就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自杀!说吧,你要我怎么陪你玩?” “嘿嘿,小丫头片子,其实很简单的,你只要做到十条原则就行了。”老人捋了捋胡须,接住跳到他怀里的小狐狸。 “哪十条?先说来听听。”乔叶没好气地问,一定是丧权辱身的不平等条约! “老头子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人给我送饭吃,常常饿得只能吃毒果毒草来充饥……”老人说着说着,夸张地拭起泪来,尔后猛地凑到乔叶跟前问道:“是不是很可怜?” 乔叶嘴角一抽,原来如此。可是他刻意扮的可怜,不免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而且,老头子我在城中心有一家小小的药材铺,靠它养家糊口的,可是因为没人打理,差不多要关门大吉了……”老人又道:“还有,老头子我成天被人找来找去,仇家也不少,整天追着我不肯放,烦都要烦死了……另外,我……” “够了!”乔叶一抬手,大吼了一声:“你直接说,要我做什么!谁愿意管你饿不饿、穷不穷、仇人多不多!” “哈哈,你这小丫头片子够爽快,老头子我很喜欢你!”老人顿时收了苦巴巴的表情,一瞬间眉开眼笑,比变脸还快:“十条嘛,也不是很多。第一,你去城中给我看着药材铺,不能让它倒了,老头子还要靠它养老送终买棺材板呢!第二,有人来找我,一律说不在,说老头子我死了也行,反正就是不在!第三,你隔三差五的来这紫凤林给我送点吃的,什么都行,只要别饿死了老头子我就好。第四,我的这只小狐狸有时候去找你玩,你就陪它玩玩,中了毒也没事,老头子先给你解药……” 乔叶嘴角抽搐地更厉害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条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聊的老头子!果然是脑子有问题……她不做声,让他继续往下说。 “第五,你既然跟了我,也不能不给你个名分,这样吧,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从此以后叫我师父好了。”老头子一本正经。 乔叶“啊”了一声:“我才不要做你的徒弟!”开什么玩笑,她怎么能当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糟老头子的徒弟!她又不是真傻。 “小丫头片子你不当也没关系,这小狐狸是老头子我的大徒弟,让它问问你,到底是肯还是不肯,好不好?它要是不高兴了,随便放个什么毒气,老头子我也拦不住。谁让它脾气坏呢!”老人一副好心的样子,摸了摸狐狸的脑袋。 那小狐狸听了,真的作势从他怀里爬了起来,就要往下跳。 “别!大师兄你别过来!”乔叶往后退了退,“师父,请你收下徒儿我吧……”跪下去,脑袋弯着,不情不愿地磕了三个头,心里却问候了小狐狸一家子,丫丫个呸的,居然有人收狐狸当徒弟,居然有狐狸和人狼狈为奸!这是什么世道! 她乔叶今天不止栽了跟头,还栽得头破血流,败给了一只满身是毒的小狐狸!真是奇耻大辱!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23章 改头换面 她乔叶今天不止栽了跟头,还栽得头破血流,败给了一只满身是毒的小狐狸!真是奇耻大辱! 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银牙几乎咬碎,忍气吞声地扬眉道:“还有五条是什么,一并说了吧。” “嘿嘿,第六,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长得水灵灵的,可惜个子又矮,脾气又坏,手脚又不灵活……”老人见她的脸都憋红了,眼睛一转,嘻嘻哈哈地打住:“你这样肯定是要吃亏的呀!我药材铺的伙计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看到你这个小姑娘去管药材铺,肯定不会听你的话。不如,老头子我给你改头换面,你扮个假小子怎么样?” “女扮男装?”乔叶瞪大了眼睛,随即点头如捣蒜,她最满意这第六条了:“好啊好啊,师父你快点给我改吧,漂亮不漂亮没关系,就是要别人认不出我来就行了。” “哟,这么好说话?”老头子眯起了狭长的狐狸眼:“难道你这个小丫头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借老头子我这个东风来躲躲?那我可要考虑考虑了……” 臭狐狸!乔叶心里暗骂,但面上却带了讨好的笑:“师父,你看徒儿我个子这么矮,手脚又不灵活,怎么可能做杀人放火的事情呢,你说是不是?”打打架还勉强说得过去。 “不错不错,你这小丫头很实诚,老头子我喜欢你。”老人很满意地呵呵笑了,“既然如此,我就给你改得你娘都认不出来吧,怎样?” 呸,乔叶心里暗骂,面上却尴尬地笑:“好啊,好啊。”老狐狸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还不带一个脏字。 “等老头子我把话说完,你急什么?”老人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第八,你大师兄它特别淘气,不学无术还老是喜欢骗人,我把它交给你照顾一个月,你替我好好地管教管教它。虽然说,它是你师兄,可谁让它个子没你高,腿短手又短呢?老头子我怎么尽收了这样极品的徒弟……” 老人还在郁卒,乔叶嘴角却轻扯,没有想小狐狸是不是个大麻烦,只是暗笑老狐狸记性不好,忘了第七条了,嘿嘿,不记得正好,她省了点事儿。 “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在想,老头子我肯定脑子坏掉了,漏了第七条是不是?”老狐狸的一句话,把乔叶得意的心从天上又拍了下来:“老头子我告诉你,我最不喜欢的数就是七,以后别再我面前提起,知道吗?后面,还有第九、第十、第十一,三条,你先欠着吧,反正我也不怕你跑了。” 乔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被人拿捏的死死的感觉真不好受,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个狐狸的眼睛,连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不喜欢“七”?这是什么怪癖? “是,师父。”没有办法,她只能点头,神情颇为沮丧。 “哎呀,小丫头片子,你头发乱糟糟,再苦着一张脸,就更没看头了,你瞧你师兄搔首弄姿的风骚样,你好歹是个人,怎么能输给它呢?”老狐狸打趣道。 乔叶瞪了小狐狸一眼,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老狐狸说的话没一句正经的。 小狐狸见她看着它,得意地舔了舔爪子,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果然又慵懒又风骚。 “说着说着时候就不早了,老头子我原以为今天会死,结果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救活了,活了就要吃饭,这日子可怎么过呀!”老狐狸开始抱怨起来:“来,来,来,我给你把脸整一下,整完了你就和你师兄一起去城中药材铺吧。你白天去看着就行,晚上店铺打烊,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吧。哦,顺便给老头子我送点吃的救命。” “好。”提起娘,乔叶心里又不安生了,不论怎样,她都要把她从相府接出来,或许,这个老头子是个契机,利用利用也不坏。说着就朝老狐狸走去,易容,他不知道会给她弄成什么样。 楚都的城中心,很繁华。少年一身飒爽灰白公子袍,从成衣店的试衣间里出来。那店主盯着他的脸瞧了又瞧,歪着头咦道:“公子,你的相貌可男可女呀!是不是城中南风馆的官人呀?可惜,年龄小了点,脸也黑了点,个头也小,不过只有十二三吧?所幸咱们南边的少爷们就爱长得黑的官人,是不是生意不错?”说话开始有些猥琐。 少年嘴角一抽,南风馆?正想问,从他身后窜出一只雪白的狐狸来,稳稳地落在店主眼前的柜台上,口一张,“啪”的一声,一块银子落了下来。 店主被那突然跳出来的小狐狸吓了一跳,呵呵笑了:“小官人,你家的小狐狸真懂事,呵呵,真懂事。” “别叫我小官人,谁是你小官人?”少年没好气道,不自觉伸手在脸上抹了抹,那个老狐狸真是太可恶了,说了相貌不要张扬,他偏偏给她整了个世间绝色,还一看就是个绝世小受样。现代的时候虽然不腐,但多少知道什么是小受。她自己气不过,所以在脸上抹了几把桐油,桐油一干,她的脸就有点咖啡色了,这才显得没那么小受,也才有了店主口中的“脸黑了点”。 “呵呵,是,是,小官人……不,客官您穿这身衣服真合适。”那店主依旧是一副商人嘴脸,笑得满面春风。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变了性”的乔叶点点头,对柜台上慵懒地趴着的小狐狸道:“师兄,走了。”转身就走,她可不想抱它,浑身都是毒,就算有解药她也不要抱它。 才刚一转身,不期然恰恰撞进了一个人怀中。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24章 真是难缠 才刚一转身,不期然恰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那人个子很高,乔叶抬起头来,却只到他的胸口,鼻端传来浓浓的酒香,赶忙往后退了一步。那人一身棕色锦袍,面容俊美,粗黑的眉毛,大眼睛,双眼皮,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他低头看她,只是一双眼睛昏暗不明。 小狐狸趁乱跳到她怀里,乔叶不得不烫手山芋一样接住它,它得意地窝在她怀里搔首弄姿。 “老板,您来了!”那店主热情地迎出来对着来人点头哈腰,原来是这成衣店的老板。 “这位小兄弟长得好生俊俏,祁宣识人无数,从没见过小兄弟这样的妙人。”那自称“祁宣”的男子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对她温和一笑。 “咳,兄台过奖了。”乔叶嘴角含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呸,老狐狸,你分明是要我招蜂引蝶,脸整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祁宣想和小兄弟做个朋友。”男子彬彬有礼。 乔叶也不好拒绝,只得陪着笑:“我叫乔凌。幸会幸会。” 小狐狸在她怀里眯了眯眼睛。 “幸会幸会。”祁宣一笑,菱唇弯起:“不知道小兄弟家住何处?祁宣他日必登门拜访。” 乔叶心里一咯噔,这人还真有意思,她又不认识他,打听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可是他偏偏笑得那么无害,她尴尬地摸着狐狸的脑袋,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怀中的小狐狸突然叫了一声,从她怀里跳了出去,径自往成衣店门外窜去。 乔叶急中生智地大叫道:“那个,兄台,我家小狐狸疯了就喜欢乱跑,我去追它,呵呵,再会,再会啊!” 说着,就跑了出去。 成衣店内,祁宣昏暗不明的眼睛紧了紧,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回头淡淡问道:“去查查他是谁。” “公子,这个孩子不过是长得好看些,初初我还怀疑他是南风馆的小官人,怎么公子也对他感兴趣?”那店主猥琐地笑道。 “呵呵,我不是对他感兴趣,只是……”只是对他手中握着的碧玉戒指感兴趣罢了。他打住没有说下去:“去查查他是什么来历。” “是,公子。”那店主进了内堂。 祁宣一人站在店内,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划过一件件绸缎的衣裳,来楚都这么久,总算找到了下手的地方了。乔凌,乔凌,呵呵,好名字…… “臭狐狸,你怎么不跑了?”乔叶追着跑了小狐狸足足几条街,才见它老神在在地蹲在一棵低矮的小树杈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见她来了,狐狸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从树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进了一家店铺。 “臭狐狸,你……”乔叶追上去,停在店门口,抬头一看,只见店铺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尝尽百草”。 这是做什么的?乔叶突然明白了。 小狐狸跳到柜台上,那正在低头算账的伙计立马抬头,原本是想发怒的,见了狐狸马上换了笑脸乐呵呵地说道:“哟,是狐狸兄来了呀,今天老爷子要吃什么?我去给他买去。” 小狐狸风骚地一甩尾巴,爪子对乔叶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乔叶没辙,谁让大小狐狸都是用毒高手,还腹黑得不行呢?她现在还不能跟他们斗。于是她听话地走过去:“狐狸,怎么了?” 她可不想在人前叫他师兄,多丢人! 可是,狐狸就是狐狸,它眯着一只狭长的狐狸眼看着她,神情不慌不忙,那伙计不耐烦了,瞅着乔叶道:“你是谁?别以为你这个小白脸长得好看一点就能欺负我们狐狸兄,再不走,我可就打断你的腿!” 他喊完了这话,果然从后堂又走出了两个伙计来,三个人盯着乔叶,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 乔叶欲哭无泪,只好走过去,温柔地抱起狐狸,对着三人呵呵笑道:“三位想必就是我师父药铺的伙计吧?我师父叫我来这里看着药铺,以后还要请三位大哥多多指教。” 见他们三个眼中分明是不信,乔叶扯了扯狐狸的尾巴:“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师兄吧,它会告诉你们的。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呀。” 小狐狸不吭声,只是眯眼盯着她扯它尾巴的手。 乔叶立刻缩了回去,讨好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师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狐狸这才满意地扑过去,蹭了蹭她的脖子,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那三个伙计的脸色马上就好看了:“瞧瞧我们狐狸兄多和气,小兄弟,你是老爷子新收的徒弟?小小年纪不得了呀!” “就是就是,我们要当老爷子的徒弟他老人家还不肯收呢!小兄弟你肯定有过人之处!” “对对对,以后我们哥儿仨都跟着小兄弟了。” “呵呵,三位大哥过奖过奖。”乔叶尴尬地笑,她懂什么懂,看了看药铺里杂七杂八的药,她一样都不认识,到时候要是抓药吃死了人还了得:“小弟我其实不大懂,都是师父他老人家抬爱,以后这店铺里的事情还是要烦三位大哥多多照看,小弟我就是来打下手的,还有负责给师父……师兄送饭。” 别说什么韬光养晦,她什么光都没有,只是为了保命罢了,讨好了这三个人,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顺利很多,老狐狸那里也能交代得过去,一举两得。 “不行,老爷子说了,他的徒弟都是医术高超的人才能当的,我们狐狸兄就很懂医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们都问它的,小兄弟你要是不会,怎么能呆在我们药铺里呢?这尝尽百草的招牌不是要给你毁了?”一个伙计很不满地吼道。 惨了,遇到挡路的了。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会。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25章 金字招牌 惨了,遇到挡路的了。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会。 乔叶尴尬地抱紧了小狐狸,呵呵笑道:“其实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他老人家会看上我,我不过是功夫好一点,稍稍聪明一点,师父说我狐狸师兄也比不上我又聪明又贴心。他老人家还说,要是我在这药铺里过得不开心,就要告诉他,还吩咐我,如果在这药铺里被人小看了,被人欺负了,就把那看不起我的人给打发走了算了。不过我看三位大哥都是很好的人,不仅人好,还有本事,把我师父的药铺打理得井井有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欺负我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小狐狸往她怀里蹭了蹭。 三个伙计愣了愣,互相看了看,也都笑了:“哪里的话呀,我们三个都相信老爷子的眼光,他老人家看上的狐狸兄都这么聪明,看上的小兄弟你不是更有本事吗?以后还要请小兄弟多多担待,在老爷子面前多说点好话。谁要是欺负了小兄弟,就是和我们哥仨过不去!” 乔叶眉眼弯弯,偷偷将怀里的小狐狸掐得死死的,她这半威胁半神秘的话没想到还真把他们三个给唬住了。没事没事,她才来一天而已,她一定可以做好所有的事情的。从小到大,凡是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不论是习武还是读书,妈妈常常说,小叶,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这样怎么会活得快乐? 但是,妈妈,你不知道,为了生存,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家,快不快乐并不是最重要的。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三位大哥,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别客气,小弟我叫乔凌,还没请教三位哥哥的名字呢!”乔叶道。 “我叫赵神农” “我叫钱扁鹊。” “我叫李华佗。” “呃……”听了名字,乔叶被吓住了:“三位,都是神医?”怎么会这么巧? “哪里哪里,这不是我们哥仨的本名,是老爷子给取的,说念起来很有气势,所以我们也就这么叫了。每次被他一叫,小兄弟你别说,还真是有气势,人家看咱们的眼光都不一样。”扁鹊道。 “呵呵,果然是师父他老人家做得出来的事情,这名字好,真好……呵呵,很好……”乔叶背过身,往内堂里走,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抽搐,她奇怪的不仅是他们三个的名字,还有名字对应下各有特色的身材―― 神农足足有两米高,险些没有撞破屋顶,真是需要仰望的神的高度。 扁鹊最胖,腰围有两个神农那么粗,确实很扁。 华佗最贴切,有明显的驼背。老狐狸果然很变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么喜欢拿人取笑,为什么这个药铺到现在还不倒闭?不知道下次他会给她取个什么名字,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 神农、华佗跟了上来:“乔兄弟,我们带你去参观参观药铺吧,也好让你熟悉熟悉。” “好啊。”乔叶笑道,“多谢神农大哥。参观过了,再把药铺的账目还有货单子之类的都拿来我瞧瞧,还有师傅要吃什么,麻烦华佗大哥去准备准备,我看完了账就给师父送过去。” 神农、华佗对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都是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在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的吩咐下却不得不点头,因为他出口的话虽然淡淡的,却不容质疑。 乔叶大致将整个药铺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坐下来查看了下最近三个月药铺的账目,不得不说老狐狸找的人都很厉害,华佗的账目做得非常仔细,一条一条清清楚楚。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三个月的账目看下来,乔叶发现老狐狸说什么药铺马上就要关门根本就是骗人的,事实上他这“尝尽百草”生意好得不得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断,神农、扁鹊忙得不可开交。 乔叶不大理解,这不过是一间最普通的药材铺,地理位置不突出,是在城中内街最深处,离闹市很远,而且也没见到多显眼的招牌,甚至,那“尝尽百草”四个字的匾额都已经破破烂烂,就差没有从上面掉下来了。 疑问憋在心里并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她现在就是有太多疑问没有解决,不能多添一个。于是,趁性格最憨厚的华佗买了老狐狸最喜欢的叫花鸡回来时,她便随意跟他聊了起来:“我听师父说,这药铺要是没有你们三位大哥照应着,怕是要关门大吉了。没想到华佗大哥不仅能料理铺子,还能知晓我师父的口味,小弟我真是佩服。” 华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哪里啊,这都是老爷子‘尝尽百草’金字招牌的功劳!” “金……金字招牌?”乔叶瞪大了眼睛,明明就是个破招牌! “这招牌有什么讲究吗?”她问道。 “小兄弟,你不知道,当初我们的药铺开在城中心的时候,每天要买药开方子的客人踩破了门槛,我们兄弟三个忙得饭都没得吃,老爷子也嫌烦,就把药铺搬到了这个僻静的街上来了,可是,你瞧,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是很多,再远再偏,他们都找上门来了。”华佗很自豪地说道。 “呵呵,是吗?”乔叶站在门口,抬头瞧了瞧“尝尽百草”四个大字,心道,那老狐狸看样子还真不简单。 正在想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擦过她的身边,随即她的耳边便传来了一声冷冰冰的问句:“请问常百草神医在吗?” 虽然他问的话很客气,可话语还是疏离冷漠得厉害。 乔叶不自觉回头朝他看去,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左手握着一把长剑,站得笔直。 扁鹊正在低头配药,听了这问话,抬起头来:“常大夫不在。客官请回吧。” “他几时回来?”那人又问道。 “不知道。”扁鹊的声音凉凉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那人转身,跨出门,手握长剑抱臂站在了乔叶的旁边。 乔叶赶忙往旁边让了让,这、这不会就是老狐狸口中整天追着他跑的仇家吧?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26章 骑虎难下 乔叶赶忙往旁边让了让,这、这不会就是老狐狸口中整天追着他跑的仇家吧? 那人站得笔直,侧脸冷硬,乔叶还没打量够,身边的华佗上前一步,刚刚憨憨的样子全部不见,语气极其恶劣地说道:“客官你回去吧!我们常大夫出去游仙了,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别站在门口挡着我们做生意!” 那黑衣劲装的男子听了这话,眉头深锁起来,盯着华佗,声音冷硬:“医者父母心,难道常神医要见死不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常神医说了,该死的总是要死的,他若是不在,就是那些人造化不好,注定了寿命不长。”华佗说出了一长串的道理来,乔叶怎么听都不像是他能说得出来的,肯定是老狐狸教的。 “好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黑衣男人一听,冷笑了一声,迅即长剑一扫架在了华佗的脖子上:“我家主子若是出了事,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生死有命!” 乔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也曾被人用剑横着脖子,所以很明白华佗是什么心理。可是,她终究是年纪太小了,猜不透人家的心思,只见华佗笑了笑,抬起手来在剑刃上弹了弹:“这剑是一把好剑,你们主子的命想必也精贵得很,可惜,我们家老爷子本来就是不在,杀了我一个算什么?就算你把我们尝尽百草的所有人都杀了,我们老爷子还是不在。” 乖乖,好有志气的华佗!乔叶不禁在心里赞道,可是下一秒,情况有变―― “你把剑拿开!”扁鹊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他肥肥的手朝乔叶一指,道:“这是我们老爷子的徒弟,老爷子不在,找他也是一样的。” “呃……”乔叶呆住,果然这徒弟是当不得的。 那个黑衣劲装的男人眼睛已经扫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疑惑地盯着她:“你行吗?” 乔叶欲哭无泪,她能说不吗?一来,刚刚在这三个“神医”面前建立起的威信不能就这么毁了,二来,她真的对医术一窍不通。 “你多大?”那个男人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剑把她吓着了,立马收了剑,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立在她面前问道。 乔叶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握了握,挺了挺胸上前道:“本公子不过是生得矮小了些,客官何必如此挖苦?再说,有志(智)不在年高,你若觉得本公子不行,就去找别人吧!”其它她是想说,你去找别人吧,我是真的不行呀!这该死的自尊!该死的老狐狸! 那男人盯着她的脸又看了看,咳了一声低下头去:“那就跟我走吧。” 乔叶哭丧着脸朝店内看了看,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去了做什么?肯定一会儿就穿帮了呀!正好一眼瞥见柜台上呼呼大睡的小狐狸,她情急之下冲进去一把将它抱了起来:“狐狸师兄,你和我一起去。” 小狐狸分明是都听见了,眯着眼睛白了她一眼,继续睡她的觉,存心看她的笑话似的。 那黑衣男人瞥了瞥小狐狸,没问什么,道:“公子跟我走吧。” “嗯。”乔叶点头,算了,去看看再说吧,也许她能够做好也未可知。 才刚刚跨下台阶,就见狭窄的巷口一顶豪华拉风的轿子停了下来,将巷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只要轿子不挪一步,那么任何人都别想进出。 黑衣男人站住不动,乔叶也只好停下。 修长的双腿、玄色的衣摆,然后是绣着四爪飞龙纹的玄色锦袍,乔叶下意识地就要躲,因为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扬言要将相府抄家杀头的小王爷楚慕!他们上午才见过,这会儿又好死不死地遇到他,真是出门遇瘟神,乔叶暗暗腹诽,虽然竭力忍住,脚步却还是往黑衣人身后挪了挪。 楚慕下了轿,好看的琥珀色桃花眼随意地打量了下周围凋敝的房屋,皱眉问道:“怎么‘尝尽百草’搬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了?” “爷,好像是因为生意太好,忙不过来。”他身后的随从答道。 “呵呵,这常神医果然和别人不一样。”楚慕清朗地笑了笑,走到黑衣男子的身边,像是刚刚才发现他似的,惊讶道:“哟,这不是明净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家主子的伤还好吧?” 乔叶见楚慕走得近了些,又往黑衣男子身侧闪了闪,黑衣男子唇角冷硬,语气更是疏离冷漠:“多谢小王爷挂念,我家主子伤势好多了。” “嗯……那就好,小王我昨晚还见了你家主子,他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没想到马上就说他受伤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小王我真诧异。”楚慕玩世不恭地笑,话中有话地挖苦,突然眸子一亮,走到乔叶面前道:“喂,你这小家伙长得可真漂亮,叫什么名字?怎么从刚刚见了我就开始躲呢?我又不吃人。” 乔叶心里哀叹,真倒霉,见了他就阵脚大乱。哼,若不是你要抄家杀头,我何至于见了你就想躲? “回小王爷,这是常大夫的徒弟,明净奉命带他回去给我家主子诊治,还请小王爷放行。”明净及时替她解围,乔叶点点头,神情无比惶恐懦弱,大爷,只要你放了我,你要怎样就怎样! “哦?常大夫的徒弟?”楚慕却来了兴致,揉了揉后颈道:“先别急着走,昨夜小王我也遇袭了,项上中了招,胳膊也疼得厉害,浑身都不舒服。你先给我看看,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再说。” 乔叶拳头握紧,还没发作,黑衣男子冷笑道:“小王爷的身子精贵整个楚州皆知,自然不能怠慢。可这小神医是楚皇吩咐明净来请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还请小王爷放行。” 厉害!乔叶心里暗叹,态度不卑不亢,果然不是一般人。 “呵呵,”楚慕却笑了起来,好看的桃花眼弯弯,射出琥珀色的光芒:“真的是楚皇让你来请的?” 那个叫明净的男子猛地抬头。 【这一章补10月17日的,晚上会更18日的,么么么……】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27章 十分嚣张 “呵呵,”楚慕却笑了起来,好看的桃花眼弯弯,射出琥珀色的光芒:“真的是楚皇让你来请的?” 那个叫明净的男子猛地抬头。 乔叶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这两个人的来头都不小,她不出声,作壁上观。 楚慕又笑了:“也是,只有你们七皇子府才敢这么嚣张,连楚皇的旨意都敢随意捏造。” 明净气得握剑的手关节泛白,然而他向来比白芷冷静,倘若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白芷,她肯定已经拔剑刺上去了。楚都的人谁都知道清逸王小王爷楚慕整天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专会招惹是非,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大家也全都清楚,楚慕的嚣张不是没有理由的――楚皇宠他,比皇子还要胜几分。 “明净救主心切,方才倘若对小王爷有不敬之处,还请小王爷多多包涵。”明净终于低头。 乔叶偷偷瞪了楚慕几眼,原来这个人不仅是登徒子还是个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刚刚她还愧疚把他打得重了,现在是丝毫同情内疚之心都没有了,甚至还隐隐地觉得是为民除害。 “好了,小王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没事跟你们这些奴才有什么好计较的。我倒是羡慕楚离有你这样的护卫,大明军‘黑白双煞’的名号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楚慕仰着脖子扭了扭,剑眉蹙紧,偏头朝乔叶看去,眉头一挑:“你这小家伙也别瞪着我看,小王我虽然喜欢美人,但是却不喜欢男人,你很安全。来人哪,把轿子挪一挪,让他们过去,要是七皇子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倒成了小王我的不是了。” “是。”楚慕的随从扫了两人一眼,吩咐轿夫将轿子往巷中挪了挪,留了窄窄的地方足够一个人通行。 “多谢小王爷。”明净略略低头行礼,便朝前走去。 乔叶跟上他,怀中还抱着那呼呼大睡的小狐狸,它倒是天塌下来也不在乎。 “小家伙等等,”楚慕却叫住了她,乔叶心里暗暗骂了他无数遍,却只能回头看他:“小王爷有何吩咐?” “虽然你看起来不过是个孩子,但既然你是常神医的徒弟,医术想必很高超。这样吧,你明日去我的王府给我诊治诊治,什么推拿、针灸、药浴都行,我的脖子实在酸得厉害。”楚慕随意地说说,却不是在开玩笑。 “我……”乔叶急得出了一身冷汗,上午的时候她还是乔苏,他说要把她弄去他的王府陪他玩玩,她躲了,现在她出了宫,又换了个身份,怎么还是遇到他?还是要去王府呢?这是什么世道!难道真是在劫难逃? “你什么?”楚慕睨她一眼,好看的琥珀色眼眸中没有什么情绪,玩世不恭不算,正正经经也不算。他忽地笑道:“怎么?去七皇子府就肯,去清逸王府就不肯?你这是什么眼光?怕我清逸王府给不起钱?或者,是你看不起本王?嗯?” 好一个作威作福的小王爷!乔叶欲哭无泪,这一番话还真把她问住了,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是,小王爷,小人我明天就去。”针灸推拿……弄死了人可别怪我…… “恩,听话就好。”楚慕笑了,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是懒得理他们了:“去吧去吧,别耽误了七皇子的伤势。” “是。”乔叶应了,立马追上明净走远的身影。 两个人转过巷口消失不见,楚慕的随从走上前来,问道:“主子,七皇子回都第一天,楚皇就遇刺,主子也着了道儿,现在七皇子自己也受了伤,不是属下怀疑,这事实在巧合又蹊跷。” 楚慕收了玩世不恭的笑意,琥珀色的瞳眸深邃而明亮:“苍玄,只要大明令一日不出,就算楚国闹翻了天,也和我们清逸王府没有任何关系。记住了。” 苍玄低下头去:“是,属下知错。” 楚慕揉了揉后颈,瞬即又笑得嚣张跋扈,桃花眼微微上挑,好似刚才那种认真的神情从未在他脸色出现过似的:“对了,明日我到相国府要一个好玩的小丫头带回来,你可别告诉老头子,要不然后果自负!” 苍玄无奈地叹了口气:“属下不敢告密。只是……老王爷神通广大,他老人家会知道的,主子还是小心点的好。” “哼,威胁我,苍玄,回头爷就送十个八个姑娘去你房里,我看苍堇不揭了你的皮!”楚慕睨着他笑道。 “主子,苍玄今日话多,冲撞了主子,还请主子看在……看在您尚未娶妻的份上饶了苍玄。”苍玄恭敬地对楚慕行礼,实则在揭他的伤疤。 果然,楚慕脸色一变,哼道:“好你个苍玄,都怪老头子平时把你给宠坏了,现在居然爬到小爷我头上来了。行,你有种,小爷我说到做到,你今晚准备好好销魂,看明天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一甩衣袖,钻进轿子,走人。 苍玄哭笑不得,主子的劣根性比小孩子还不如,有仇必报。清逸王府里十二骑谁都知道,除了主子,最不能惹的就是苍堇,看来他真的要准备自食恶果了。 走出巷口,上了明净准备好的轿子,乔叶如坐针毡。轿子真华丽,可是她的命真苦,怎么看都像是去送死的――要是她给七皇子看错了病、吃错了药,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而且,今天就算侥幸过了七皇子那关,明天去那个混蛋小王爷的府里,一定别想活着出来了。 怀中的小狐狸还在呼呼大睡,乔叶气急,扯着它的耳朵扭了一个圈:“睡!睡!睡!就知道睡!你是狐狸!不是猪!” 小狐狸不满地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狐狸眼狠狠地瞪着她,举起爪子伸到乔叶鼻子前面,那架势,好像要抓破她的假脸似的。 “你、你想做什么?”乔叶头往后缩了缩,赌气道:“要不是你和老狐狸两个合谋害我,本小姐现在至于弄得这么狼狈吗?你还有脸威胁我!你到底是不是狐狸!敢做不敢当!” 小狐狸也许自知理亏,举起的爪子又放下了,忽然猝不及防地伸进她的衣服里,抠出了一枚碧玉戒指。 乔叶眨巴了下眼睛,不解:“你拿这个戒指做什么?”难道狐狸也知道这戒指有门道? “大夫,到了。”忽然轿子一停,明净的声音自帘子外面响起。 “哦,知道了!”乔叶慌忙将戒指从小狐狸爪子里抢了过来,抱起它下了轿。 七皇子府到了,她的小命快保不住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28章 原来是他 七皇子府到了,她的小命快保不住了。 下了轿子,抬头一看,七皇子府并不如想象中的华丽,甚至可以说是门庭冷落,气氛有些肃穆庄严,大门两旁的护卫站得笔直、面无表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与台阶下的两尊石狮子一样冰冷。 乔叶将小狐狸抱得紧了些,两腿不自禁微微颤抖。听娘说这楚七皇子是大楚国的战神,自从十五岁那年带兵打赢了南方的蛮族之后,至今六年,他一直代表楚国东征西讨,从未战败。娘亲不过是轻描淡写地提了提,只因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凌二凌三不停地问她是否记得楚七皇子的事情,凌乔叶当初做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和楚七有什么瓜葛她无从知晓,只是这个名字,却被她牢牢记在了心上,初来异世,自然是要步步为营,一丝一毫的信息都不放过。 跟在明净的后面,乔叶走得小心翼翼。大理石的路面很干净很规整,道旁没有多少花花草草的摆设,只有些新落的黄色树叶,跟相国府完全不同――相国府的后花园姹紫嫣红看得人眼花缭乱,就连石竹院那样僻静的地方都种满了石竹花,不得不说文人和武将之间真的有很大差别。比如凌相,比如楚七。 “小神医,到了。”明净对她很恭敬,因此称呼都带着客气,轻轻推开了房门,示意她进去。乔叶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一进门,入眼的是一座松柏长青的八面屏风,苍翠的颜色栩栩如生,转过屏风,是简约的卧室布局,没有多余的东西,隔着垂下的青纱帘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屋子里焚着好闻的香味,撩得人昏昏欲睡。 乔叶拨开帘子走了进去,有些受了蛊惑似的,居然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个人是个什么模样。不可否认的,还没有见面,只是闻名而已,只是看了些外景而已,她心里对这个楚七皇子已经有了敬意――谁能为了国家征战,却不要功名利禄呢?淡薄如此,应该是个好人吧?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两天了,遇见的大都是恶人或者小霸王亦或者是老狐狸,如果这个楚七再让她失望,她便不会再信这世上有什么好人了。 越来越近,她的步子很轻。渐渐看清了大床上的那人―― 他的面色惨白如纸,将原本俊美的五官衬托得毫无生气,即便是这样,他的唇却仍旧抿得紧紧的,丝毫不肯放松,好像就算是在梦中、就算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也绝对不肯低头,不肯稍稍屈服。 “我家主子伤在胸口,本来血已经止了,并无大碍,但昨夜一奔波,伤口扯动,现在越发严重了。小神医看看,有什么对策吗?”明净道,他平时大约是话不多,此刻说了这么多,有些生硬和冰冷,并不随和。 乔叶松开了小狐狸,走到床前坐下,掀开男子的被子,准备检查他的伤口,刚刚触到他染血的衣服,手腕突然被他的大手一把用力握住。 乔叶一惊,这情景―― 真熟悉。 “明净,神医请来了吗?”随后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背后响起,乔叶惊讶回头,这声音打死她也忘不掉,昨夜差点没一剑杀了她的女人! 原本跳到她身上的小狐狸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蹭”地一声又跳了下去,不仅如此,还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腕上的力量又重了几分,捏得她骨头都快碎了,乔叶受不了地扭过头,却见床上的男子眼睛已经睁开,一双紫色的瞳眸昏暗不明地看着她,流光浅浅。 哦,原来是他。 (卷1完) 【ps:字数有点少,咳咳,太忙了,纠结ing……】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卷 2 步虚声 ------------ 第029章 新的身份 手腕上的力量又重了几分,捏得她骨头都快碎了,乔叶受不了地扭过头,却见床上的男子眼睛已经睁开,一双紫色的瞳眸昏暗不明地看着她,流光浅浅。 哦,原来是他。 乔叶原本热烘烘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冷热不分。 白芷从外面走进来,站在了床前。 看她靠近,乔叶本能地就要往后缩,奈何她的手腕还被人握着,抽都抽不回来,男人的眼睛果然是紫色的,那么昨夜她并不是幻觉。可是,好奇怪的紫色,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来到这里两天,她见了不少人,除了楚慕的琥珀色瞳眸,其他人都是黑色或者褐色。难道皇家人的尊贵身份是通过眼睛的颜色来区别的吗?她想不通。 白芷见她坐在那里,个头矮小、身子瘦弱,惊奇地问道:“你就是神医?”怎么看都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她跟随楚离出入沙场许多年,个性豪放爽朗,向来心直口快。 乔叶怕她,真的有点后怕,至今还记得冰冷的剑刃抵着她的脖子是什么感觉,一寸一寸似是要将她的血都冷冻起来。她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闯进了这个该死的七皇子府?她也没有忘记当初放下的狠话:“有本事你让他们俩走开,我和你好好打一架!” 好吧,好吧,七皇子殿下,您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先把伤养好,咱们再打行不行?先放开我的手……乔叶想这样说…… “他是谁?”床上的男人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道,眼睛锁着乔叶的脸,却是在问白芷。 “主子,这是常百草神医的徒弟,神医不在,所以明净就把他请来了。您的伤……”明净答道。 楚离慢慢松开了手,缓缓闭上眼睛:“应该死不了。”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他怎么可以死? “明净,你是在胡闹吗?这个小孩子他有什么本事?娇娇嫩嫩的,一阵风就能吹倒。”白芷盯着乔叶看了好几眼,满脸的不耐烦,但声音尽量放得很小。 “这,他是常神医的徒弟,应该……”明净也不敢下定论。 乔叶揉着手腕的动作猛地一停,这才想起,她已经易容了呀!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她!那么,床上的男人不会记得她曾经救过他,叫白芷的女人也不会知道她曾经用剑指着她,她现在的身份是老狐狸的徒弟乔凌,不是相国府可怜巴巴的四小姐凌乔叶!也就是说,男人抓住她手腕,只是本能的反应,并不是认出了她! 想到这里,她无比兴奋,脸上刚刚萎靡颓唐的神色一扫而光,心里有了主意,坐得直了直,转头看向白芷:“我叫乔凌,确实是常神医的徒弟。可是实不相瞒,我学医时日太短,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好七皇子殿下的伤势。” “那你来做什么?”白芷不满地瞪她,“误闯七皇子府,延误了七皇子的病情,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乔叶身子一颤,却仍旧镇定地答道:“医者父母心,我怎能见死不救呢?虽然我的医术不高,但家师的医道修为想来各位都清楚。我知他在何处,明日让他来替七皇子诊治便是了。今日,我就先为殿下检查一下伤势,好回去跟他老人家禀报。我师父那个人脾性比较乖张,不大喜欢耽误时间,所以,还请多多包涵。” 一番话下来,倒把白芷、明净堵了个严严实实。 “倘若你说的敢有半句假话,小心我的剑不留情!”白芷想了想,扬起剑比了比。 乔叶吓得脖子一缩,却听床上的男子轻声道:“让他试试吧。”那声音饱含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苦痛有不甘,听得乔叶心里一颤。 朝他的脸看去,只见他的眸子闭着,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星光,那种紫色的神秘光芒,被掩在了黑暗之中。 乔叶颤颤地伸出手去,第二次触碰他被鲜血胶着的伤口,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包扎,这一次是拆除。她一圈一圈地拆着纱布,到了最后一层,因为纱布嵌进肉里的缘故,只是微微一拉扯,男人痛得闷哼出声,冷汗从额头不断往外冒。 “会有点疼,再忍忍就好。”乔叶不自觉说道。 男人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从七皇子寝宫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晚霞满空,太阳快要下山了。 乔叶跟在明净的后面,眼睛却东张西望起来,小狐狸跑得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它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魂不附体似的。这会儿,她要上哪里去找它呢?小狐狸是老狐狸的宝贝,要是弄丢了,她拿什么赔给他?对付她的肯定是那些可怕的毒药!想想都胆寒。 “乔神医,你去哪里?回尝尽百草吗?还是你的住处?”明净走到轿子前面停住,回头问她。 乔叶有气无力地答道:“回尝尽百草吧。”从早上到现在她一口饭都没有吃过,饿得都快走不动路了。对了,老狐狸也没有吃饭,她该回去拿了吃的送去紫凤林,顺便越过林子偷偷溜回相府去。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娘肯定担心坏了。这么一想,她便有些归心似箭。不让妈妈担心,给她百分百的安全感,这是她长久以来一直努力做着的事。 马车行得很稳,后来有些颠簸,想来是到了路不好走的狭窄小巷了,然后,停了下来。 “乔神医,到了。”明净的声音还是如此冷淡,然而,对于他来说已经客气到了极点。 乔叶跳下车就准备往店里走,明净叫住了她:“乔神医,明日辰初之时,明净会在此恭候,希望乔神医能够劝说常神医为我家主子治伤。” 乔叶微微蹙眉,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让我师父去给他治疗的。对了,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在七皇子府里找找看,刚刚跟着我的小狐狸不见了,那是我师父最宝贝的小东西,要是丢了,他老人家肯定连饭都吃不下去,更别说是替人看病了。” 明净冷硬的面容上显出一丝惊讶,随即认真地点头:“明净定当为常神医找回小狐狸。”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进去了。”乔叶摆了摆手,“明天见。” 明净一愣,接了句:“是。” 乔叶从华佗手中接过了叫花鸡还有其它一些点心,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寻原路回紫凤林,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悄悄跟在了她的后面……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0章 见死不救 乔叶从华佗手中接过了叫花鸡还有其它一些点心,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寻路回紫凤林,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晚霞满天,太阳落山,阳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乔叶越过冷清的街,穿过寂寞的巷子,行走在杂草丛生的荒野――与现代的时候多么相似,仍旧是她一人形单影只,彼时还有路灯相伴,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每次想到这里都会失神,她从十三岁开始就从来没有让自己轻松过,每一天都活在紧张的危机之中,怕功课落下了,怕武术落后了,怕妈妈行动不方便摔倒了……抱紧了怀里的吃食,乔叶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未来不可知,但是她从来都不害怕,正因为身处低谷,所以她相信一切只能越来越好,再不会跌得比此时更重了。 她的记性虽然不错,可是在这荒郊野外却不容易辨别方向,茅草都长得差不多,大树也差不多高低,她惊慌地四处看了看,完了,她迷路了。 眼见天越来越黑,她慌不择路地直往林子里钻,越深入越慌乱,身后似乎还有沙沙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丫头。”一只大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啊!”乔叶没有听清,惊恐地将怀中的食物用力往后一砸,随即回身准备一拳打过去,却见那人哀嚎了一声,坐在了地上,赫然正是发丝如雪的老狐狸。 “丫头片子,你出手太狠了!”老狐狸抱着头哇哇大叫着指责她,“才当了我一天的徒弟就想谋师害命了?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药材铺?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丫头。” 乔叶原本还想道歉,听了他的话,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只有老狐狸才能想得这么远,因为他变态。于是,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道:“师父,你要是不吓我,我会舍得把这叫花鸡扔了吗?现在你看看,油纸包都破了,泥壳都摔裂了,多可惜。还有这些点心……” 老狐狸一听有吃的,立马不叫了,从乔叶手里一把夺过叫花鸡,褪去泥壳,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一边吞咽还一边挑她的刺:“你把我的小狐狸弄到哪里去了?你怎么把它给丢了?你是怎么当人家师妹的?你怎么说也是个人……” 乔叶脸部抽搐得更厉害了,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我把小狐狸弄丢了?你是跟踪了我还是它已经自己回来了呢?你们一人一狐耍着我玩?” 老狐狸一口鸡肉卡在喉咙里,咳了两声,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嘴巴倒是伶俐,老头子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哈哈,别当真……我只是猜猜而已,小狐狸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下一秒,他就打住说不下去了。因为那只失踪的小狐狸从他的背后窜了出来,两条前腿搭在了叫花鸡上,就着老狐狸的手啃了起来,动作无比娴熟,肯定以前做了不知多少次。 老狐狸尴尬地笑了,一把推开了小狐狸,把叫花鸡举得高了一些,眉开眼笑地望着乔叶:“你大师兄就是这样,一见到吃的,连它祖师爷是谁都不知道了。” 乔叶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我没你这样的师父,也没这么爱骗人的狐狸师兄,以后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小丫头片子,别那么小气呀,”老狐狸顿时有些慌了,扯了扯她灰白色的公子服:“老头子我一个人带着个狐狸,整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人追得到处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你怎么能狠心不要我们师徒俩呢?” 小狐狸点点头,趁老狐狸不注意又扑到了叫花鸡上猛啃,头都不抬。 老狐狸又伸手推了它一把,直把小狐狸推得四脚朝天,可是它翻了个滚继续冲上来抢食。 本来好好的讨好戏份又被破坏了。 乔叶被他们俩一闹,真的越来越饿了,眼睛便盯着那叫花鸡看了看,貌似挺香的,她来这里两天,连肉的味道都没有闻过。 老狐狸的眼神何其毒辣,立马撕下了一只鸡腿递了过去,呵呵笑着讨好道:“饿了吧?来,咱们师徒三个一起吃饭。”那意思,就是他想用一只鸡腿收买人心。 乔叶撇撇嘴,接了过来,道:“下次别骗我了,要不然我拔光你的胡子。” 小狐狸眯着眼睛笑,表示赞同,嘴角还粘着一根从叫花鸡上剥落的鸡毛,吃得不亦乐乎。 乔叶敲了敲它得意的小脑袋:“你是罪魁祸首!还敢笑!下次再无缘无故地跑了,我就把你的狐狸尾巴砍了!看谁还会喜欢你这个秃尾巴狐狸!” 小狐狸呜咽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瞅了瞅老狐狸。 乔叶已经在吃鸡腿,因此没有注意到老狐狸眼底突然变得既深邃又黯淡的颜色,可是那仅仅是一闪而过,他便又笑得老不正经了:“小叶子,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啊?好玩不好玩?” “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一堆麻烦!”乔叶吃不下去了,她还在担心明天的事情:“师父,您老人家明天去给楚七皇子治伤吧,他的伤口真吓人。”又深又阔,她回想了一下,就更吃不下去了。 老狐狸却发了火:“不是告诉你别在我面前提起‘七’吗!我管他楚七还是楚八!” 小狐狸吓得也不敢继续啃鸡肉了,乖乖地往后退了三步,离老狐狸远远的。 “师父,你别生气呀!我不提就是了。可这人还是要救的,要不他会死的!”乔叶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怪毛病,不喜欢“七”?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只要他去救人。 “不去,没兴趣。”老狐狸继续自顾自啃着鸡肉,脸却板着,很臭很臭。 乔叶眉头蹙了蹙,这个老狐狸满身都是怪癖,明明是神医却不喜欢救人,甚至可以说是见死不救,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老头子! “好吧,你不救算了,反正人家位高权重,要是我明天医死了人,肯定是活不了了。这样也好,以后也别给我易容了,我原本也不想当什么神医的徒弟,这一顿就算是散伙饭吧,吃得还挺痛快。”乔叶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杂草和灰尘,顺便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转身就走。 “等等!”意料之外的,老狐狸居然叫住了她。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1章 讨价还价 “等等!”意料之外的,老狐狸居然叫住了她。 乔叶回头,道:“怎么?你答应救人了吗?” 老狐狸似是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道:“不救。” “不救就算了吧,反正他们找的常百草神医又不是我,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乔叶哼了一声,心里却真的挺担心七皇子的伤势――大楚的战神,那样的神秘伟岸,怎么可以因为遇刺而死去?弄不清是什么逻辑,就是本能地觉得他不该死。 “小丫头片子,你既然成了我的徒弟,除非老头子我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这个身份!而且你也说了那个什么皇子已经见过你,你是跑不了的咯!只要你明天不现身,保证满大街都是你的通缉告示。”老狐狸恶狠狠地威胁她。 “哼,师父,你别想吓我。”乔叶撇撇嘴,“你都给我易容了,他们还怎么认得出我?就算我明天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也不会有人知道我进过王府。”这就是易容的好处呀! “小丫头,你未免太天真了,易容易容,你以为是毁容啊?老头子我不过是在你脸上改了改,随便弄了弄,脸还不是你那张脸吗?要是不信,你先别擦,回家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差不多。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不错。”老狐狸奸诈地笑道。 “没想到你是个骗子!”乔叶一听,气急败坏,“说什么易容术天下无双,原来不过是谎话!”惨了,那楚慕、楚离有没有认出她来呢?光是想想抄家杀头,她就浑身发冷,那个小王爷霸道无礼,十足的纨绔子弟,惹了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哎呀,别紧张嘛,他们的眼睛哪里有那么尖的?谁能想到你这么个俊美的小子其实是个黄毛小丫头呢?”老狐狸立马又讨好地笑了:“老头子我是没时间去救什么七啊八的皇子,你去不就行了嘛!你是我的徒弟,一样!一样的!” “我不会!”乔叶白了他一眼,“他的伤在胸口,深得很,宫里的太医都说危险,我能救?我又不是神仙!” 老狐狸听了这话,脸上不正经的表情僵了僵,手也有些微微的发颤,可仅仅是一会儿功夫,他又笑开了:“老头子等会儿就教你学,你这丫头聪明伶俐,保准一学就会。” 乔叶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了,打了半天的交道才知道他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假的,剩下的半句还半真半假。 “哎,丫头,你别不信呀,来来来,我现在就教你怎么扎针……”老狐狸说到做到,一把从地上捞起正在啃鸡肉的小狐狸,也不管它嘴里是不是塞得满满的噎得慌,举起来,掏出一根银针示范道:“看着啊,对准这个穴位,扎下去!” “呜……”小狐狸呜咽一声,脚一蹬眼一闭,不动了。 “你把它怎么了?”乔叶大惊,跑过去抢过小狐狸,它的身子已经软了,一动也不动。 “哎呀,别怕,它就是昏了,没事的,睡一会儿就好了。”老狐狸满不在乎道,笑嘻嘻地举着银针,“来,你也试试看。”眼神却微不可察地往乔叶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瞟着。 “够了!”乔叶喝道,“那是人命,不是动物,你怎么能拿小狐狸做示范?” “你要人做示范?”老狐狸恍然大悟一般,道:“行,师父现在就给你找个人来做示范!”说着就往乔叶的方向走。 乔叶见他手里拿着细细的针,吓得不轻,直往后退:“师父,你别过来!你要是拿我做实验,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伤了你!”满满的都是防备。 老狐狸笑嘻嘻的,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突然眼眸一收,银针脱手,直朝那茂密的草丛中射去!乔叶吓得闭上了眼睛。 “哇――”地一声惨叫立马传了出来。 乔叶惊悚地回头,却见老狐狸已经走到草丛旁,伸出手一捞,轻而易举地抓出了一个人来,对她笑道:“来,乖徒儿,你想找人试试,就让他来吧。” “他是谁?”无视老狐狸变了的称呼,乔叶疑惑地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是你的什么人吗?” 那人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老狐狸银针刺穴,这会儿已经昏了过去,软成了一滩。 “哎呦喂,乖徒儿,人家一直跟着你来的,还蹲在草丛里那么长时间,你怎么就没发现呢?他肯定是看你长得俊俏,喜欢上你咯!”老狐狸还在没心没肺地开玩笑。 “跟着我?”乔叶眉头蹙起,这么说来,刚刚她迷路时身后的“沙沙”脚步声不是幻觉?可是,她貌似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难道是那个变态小王爷认出她来了?所以找人跟踪她? “别管他是谁了,来,来,来,乖徒儿,师父现在就把明天你要扎针的穴位给你示范一遍,”老狐狸打断了她的思绪,蹲下身子,又摸出几枚银针来,“这里,这里,就这样扎下去就好了……” 他说得轻轻松松,乔叶听得迷迷糊糊,很快天色擦黑,连那躺在地上的人长什么样子都快看不清了,乔叶厌恶地站起身:“我要回家去了。”娘肯定担心死了。 “好,回去吧。”老狐狸倒也没有留她,而是伸手拍了拍地上软趴趴的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立马醒了过来,怨愤地瞪着他,不过貌似是习以为常,所以也没有怎么撒泼。 “乖,送你师妹回去。她一个人师父不放心啊。”老狐狸总算说了一句人话,见乔叶的脸色好看了些,他忙趁热打铁道:“其实这刺穴不难学的,你天天练就好。明日你来早一些,师父给你些丹药,你去拿给那个什么七啊八的皇子吃了,再让那些什么狗屁太医给他看看,过个几天就差不多好了。不过是当胸被刺了一剑罢了,哪有那么容易死的?放心吧。师父保证不让我的好徒儿有什么杀头的危险。” 乔叶的脸色终于非常好看了,撇撇嘴:“那我先回去了。师兄,来,一起吧。”其实仔细想想,跟着老狐狸并不吃亏,甚至,她有了神医徒弟这样的“合法”身份反而更容易办事。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她一定可以带着娘逃出生天! “回去吧,回去吧,”老狐狸不耐烦地挥挥手,突然变作那副倚老卖老的嚣张:“老头子我也累了,被你们两个徒弟都整怕了。唉。” 乔叶嘴角微微抽搐,抱起小狐狸抬脚就走,算了,不跟他计较了,要不然不知道他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变态的事情。 等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丛林里已经差不多完全暗了下来,没有人看到灰衣银发的男人陡然冷下来的脸――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都好,没有人能够破坏我的计划。跟踪?呵呵,那就让我陪你玩玩吧。 【ps:看文不冒泡,咱满地打滚哭给乃们看~~o(>_<)o~~】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2章 一顿鞭子 小狐狸确实能给人壮胆,至少乔叶从紫凤林里穿过的时候,没有再那么害怕。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照在白光光的河上,投下一个圆圆的影子,好似镜子般明亮。乔叶小心翼翼地走在狭窄的通道上,后背贴着墙,好长时间,终于看到了墙上破了的大洞。她猫着腰,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没有小厮看守,想必凌相那个老东西根本不曾想过她和她娘会逃走。 也对,一个是傻子,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她们逃出去了又能怎样呢?最大的可能,不过是饿死街头。 这正好称了她的意,乔叶高高兴兴地钻了进去,再仔细地用茅草将洞口遮挡住,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低声道:“你回去吧,我到家了。以后要找我,就来这里,知道吗?” 小狐狸一直不大开心,啃鸡肉啃得好好的被弄晕了,现在还成了护花使者,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所以它很不满意地从乔叶身上跳了下去,轻盈一跃就上了墙头,还不忘回身鄙夷地看了乔叶一眼,随后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乔叶怔了怔,指着小狐狸气得结结巴巴:“你,你居然敢嘲笑我?” 是了,小狐狸笑话她要钻狗洞才能爬出去。这个挨千刀的小狐狸! 然而,俗话说得好,好女不跟狐狸斗,乔叶很快就释然了,它还不是一样没用,有本事别用四只腿走路呀! 月光下的石竹花依旧开得很繁茂,不争宠不斗艳,就那么兀自开着,随风轻轻摆动,传来阵阵微不可察的清香。乔叶的心平和下来,只要看到它们,她就觉得满足。然而,当她的眼睛落在那块大石上时,不自觉闪了闪,楚慕的玉佩呵…… 不再多停留,转过石竹花往小屋走去,才刚刚转过屋角,就见娘亲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着,神色十分慌张。 不一会儿,从与前院相通的月洞门那边传来了诸多的脚步声,还夹着女人的咒骂、抽噎,乔叶赶忙退到了墙后面,稍稍探出头去想看个究竟―― 哦,走在最前面的,是凌相那个老不死的。他后面的是凌大,只见她一只手挽着旁边的中年妇人,一只手用帕子捂着嘴,哭得抽抽嗒嗒。再后面是一红一绿的凌二凌三,也是哭得梨花带雨,两人的中间夹着一个中年妇人,再后面是一堆的丫鬟小厮,居然还有人拿着绳子和鞭子。 站在门口的娘见到凌相,“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乔叶的眼睛猛地睁大,糟了,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难道真的要把她和娘扔到水井里去吗? 正想冲出去,然而看到自己身上灰白的公子服,又生生收住了脚,这样出去,肯定会让他们怀疑的。一咬牙,转身,冲到了靠近后院的小潭处,迅速脱了外衣,用力从围墙上扔了出去,心一狠,迈步走进了冰冷的水中,屏住呼吸,往下一坐,潭水没顶。 冷,全身都冷,除了想发抖其它的什么感觉都没有。然而,她没时间去发抖,很快便从冰冷的池水中爬起来,踢掉脚上的鞋子,快步向石竹院走去。如果她想逃走,随时都可以,但是娘不可以啊,她正在被人欺负! 脚步越来越快,仿佛是一阵风般冲向那些兴师问罪的人。 凌相正举着鞭子气急败坏地抽打在苏红岩的身上:“傻子去哪里了?!我再问一次!” 苏红岩不躲不闪,任他打,并不说话。 “哼,苏红岩,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我顾若汐告诉你,得罪了我们将军府的人,你一百条命都不够活的!居然敢指使小傻子毒害我的姝儿,真是好大的胆子!”顾若汐一只手指着苏红岩,嚣张跋扈地骂道,她这么一说,凌宛殊哭得更厉害了。 “一个小傻子她懂什么?会知道反过来欺负姐姐了?要不是你这个女人指使她,她那个饭桶脑子能怎么使坏?”二夫人齐如眉也开了口,“现在好了,我家画儿和棋儿都冻得不轻,还被小傻子用蛇来吓唬!相爷,您可要为她们姐妹做主呀!” “小叶没有做过,她没有做过,是你们先欺负她的!每次都是你们欺负她……啊!”苏红岩仰头哭得声嘶力竭。 凌相一鞭子抽过去,顿时打断了她的话,只剩凄厉的哀喊。 “够了,你这个贱人!不禁自己贱,连你的女儿都是见不得人的傻子,我这是作了什么孽,碰上你们这两个讨债的!今天看我不打死你!”凌相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意料之外的,鞭子被一只手迅即地抓住,抽都抽不出来。 好大的力气。 本来嘈杂的咒骂和抽噎声齐齐停住。 凌相愣了,转头惊讶地朝她看去,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珠,一点一点往下滴,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也是湿得贴在了一起,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然而,透过那乱蓬蓬的发,他看到了她的眼睛――凌厉,带着满满的恨意。 凌相不由得呆住,然而那双前一秒还威力十足的眼睛突然间满是惶恐,手中握着的鞭子也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松开了。她的腿一软,跪了下来。 突然安静下来的场面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凌相指着她怒不可遏,越发相信自己刚刚是眼花了,一个傻子,她能知道什么是恨!她的眼神能有多凌厉狠毒! “好你个傻子,居然敢抢你老子的鞭子!”凌相手一抖,一鞭子抽了过去。 苏红岩挣扎着爬起来抱住乔叶,要替她挡住鞭打,却被乔叶死死按住,她小小的背对着凌宗吾,生生地受了。 好痛…… 皮开肉绽的滋味就是这样的吧。 乔叶将头埋在苏红岩的肩上,将她挡了个结结实实。如果凌相此刻扳过她的头,就会发现她美丽的大眼睛里不只是凌厉和恨意,还有深深的悔咎―― 她真是太天真了,天真得只知道有仇必报。她们欺负了她,她就要变本加厉地还回去,可是,乔叶,你凭什么还回去呢?现在的你,除了软弱和一个傻子的身份,什么都没有。 抱紧娘亲瘦弱的身子,乔叶用的力气很大,背上皮开肉绽的痛楚渐渐地麻木了。打吧打吧,凌宗吾,凌家所有欺负过我的人,我乔叶发誓,这些伤痛与屈辱,他日必将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用一顿鞭子买一个教训,值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3章 身心皆辱 一鞭接着一鞭,破空抽下来,乔叶抱着苏红岩一动不动,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让他打,让他一次打个够吧! “好,不怕疼是不是?你这个傻子果然是不知道疼的!居然还敢推人下水?来人,给我绑了她们母女俩,送到后院的空地上去冻一晚上,冻死了最好,冻不死就再饿几天,我看你们还敢不敢给我作!”凌相打得累了,气喘吁吁地指着乔叶吼。 “相爷,就这么算了啊?太便宜她们了!我的姝儿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欺负?你让我们将军府的脸往哪里放?”顾若汐不肯罢休。 “就是呀,相爷,您看看棋儿和画儿吓得现在脸色都泛白呢!不好好教训那个傻子,以后还有没有家规了!”齐如眉也附和道。 凌相回头瞪了她们一眼:“都给我住口!” 果然,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们这些女人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整天吵来吵去的,烦不烦!”凌相怒了,清逸王府那边每天都来催,名义上是催,实际上却是在施压,小王爷的宝贝玉佩丢了,他拿什么赔? “还有,叫乔苏的小丫头是谁房里的?在小王爷面前乱嚼舌根,你们给我把她叫出来,看我不打折了她的腿!”凌相又道,仿佛是要把这几日的憋屈都吼出来似的,“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明天找不到那个丫头,你们统统给我别吃饭了!” “哼,凌宗吾,你是在对谁说话?傻子犯了错,你拿我们出气算什么?”顾若汐怒了,立刻翻脸,一把拉住凌宛殊的手:“走,跟娘回去,这个破院子,呆久了也会变傻!明天跟娘回将军府,你外祖父肯定想见你了,这个家咱们呆不下去了!整天还要看人脸色!” 凌宗吾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夫人见大夫人走了,也一左一右地牵着凌二凌三的手,道:“夜深露重,冻着了可不好,咱们也回去吧。” 各回各房,丫鬟小厮也散去了一半,只剩下凌宗吾执着鞭子气得发抖,可仅仅是一会儿功夫,他把鞭子狠狠一扔,转头对小厮们道:“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两个贱人给我绑了!”他自己却快步朝着月洞门走去。 小厮们唯唯诺诺立马动手将乔叶和苏红岩绑了个结结实实,推推搡搡地将她们带到了开满石竹花的后院里,一推,让她们跪下了。 小厮们个个都欺软怕硬,见她们母女沦落至此,下手没有一个是轻的,乔叶一个趔趄,额头磕在了那块她自己搬来的大石头上,原本麻木的感官又钻心地疼了起来。 “叶儿,”苏红岩双膝跪地,挣扎着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乔叶那里挪:“叶儿,疼不疼,疼不疼……” 她的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听在乔叶心里比抽了几十鞭子还要痛,然而,她一颗眼泪都没有掉,反而笑出了声:“娘,我不疼,真的不疼,你别哭,他没什么力气,跟没吃饭似的……” 说到没吃饭,她才想起,她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如果早知道不吃凌宛殊特制的馒头,后果是会挨一顿鞭子,还害得娘陪她受苦,她一定会把那个馒头吃下去,哪怕是辣得跳下碧湖,任凌家三姐妹当猴子耍,她也愿意。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小厮们都已经走远,到前院去了,凌相那个老东西更是早就忙不迭地离开她们,去追大夫人了。这个世界好可怕,人心好可怕,明明凌乔叶是最最无辜的人,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他们还要来欺负她呢? 以欺负人为乐趣,这到底是什么鬼世道! 入秋的夜晚好冷,身上、衣服上的水渐渐地渗入皮肤,一寸一寸吞噬掉她所剩无多的温度。十三岁的时候,那场大暴雨过后,爸爸走了,妈妈受伤了,她一个人跑进倾盆而下的大雨里失声痛哭,周围没有人,远处的灯火亮着,很温暖的样子,可是她的妈妈却躺在病床上动也不动。 雨越下越大,没有人注意到小小的她,没有人看到她在瑟瑟发抖,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害怕,没有人会来救她…… 现在也一样。摔跤的时候没有爸爸结实的手臂抱起她,哭泣的时候没有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天神一般地来拯救她,受伤的时候妈妈只能在一边无助地痛哭―― 哦,她不是公主,她只是失去避风港的一叶扁舟。除了自己掌握自己的方向,只能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妈,”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我好冷,好难过……” “叶儿,叶儿……”耳边是妈妈悲伤的哭泣声,即使她昏迷不醒了,依旧把她的心像是凌迟般一寸一寸割伤。 “妈,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想睡一会儿,只要睡一会儿就好……”她低声应了,不知道是自己在说话,还是潜意识里想要这样安慰她。 等我睡醒了,如果我还活着,那么,我肯定可以活得更好―― 是了,我还有这么多的恨未消,还有那么深的怨未平,还有需要我来保护的人在,我怎么可以不好好活着? ※※※※※※※※※※※※※※※※《误惹相府四小姐》※※※※※※※※※※※※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4章 三日之后 当清晨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乔叶睁开了眼睛,全身还是被绳子紧紧捆着,身后有个软软的身体支撑着她。她勉力回头看去,是娘。 “娘,咳咳……”她想开口叫她,却发现自己喉咙沙哑,喊不出声来。 “叶儿,”苏红岩见她动了,立马惊醒,可是她的双手也被捆着,根本动弹不了,挣扎着想来扶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乔叶咬了咬唇,后背的鞭伤拉扯般的疼痛,似是有一只手在狠狠地抓她。额头也痛得厉害,想必是冻伤了。 “娘,你别动……”她的嗓子鸭子叫唤般难听,干得发痒,蹙眉努力挪了挪身子,“娘,你背靠着我,我来解开绳子。” “哦,好。”苏红岩照她说的做了,她们的手都被绑到了背后,乔叶只能凭感觉去摸索。 费了半天的功夫,终于将绳索解开了,却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 “叶儿,娘给你解开绳子。”苏红岩慌忙扶住她要倒下的身子,又哭了。世上的母亲宁愿自己死一百次,也不会愿意看到儿女有一丁点的不痛快,何况是眼睁睁看着女儿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 “娘,别哭。没事了。”乔叶努力地笑,“他打够了就舒服了,以后我会小心点的,他不会再打我们了。” 绳子解开了,苏红岩将她从地上搀起来:“娘背你回屋去,这里冷。” “嗯。”乔叶迷迷糊糊间应了一声,终于还是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一直以来习惯了自我保护,可是她忘了,凌乔叶的身子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罢了,哪里经得住许多折腾? 再次醒来,居然已经是三天之后。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乔叶脑子一阵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去做什么。及至看到了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凌二凌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床后缩了缩。 凌二凌三依旧是一红一绿的打扮,见她这么害怕,不由得相视一笑,随后凌二将怀里抱着的衣服递给她:“小妹,你醒了就好。爹爹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你看,这是爹爹给我们姐妹做的衣服,一人一件哦,你看看你的这件好看不好看。” 是一见嫩黄色的襦群,绣着简单的几片叶子,倒是很有生气。 乔叶摸不透她们在耍什么把戏,没有接,也不说话,等着她们开口,眼睛不易察觉地四处看了看,娘不在,她去了哪里? “小妹,你知道吗?这衣服设计得可是很有讲究的,就像我们的名字一样,爹爹取得很用心的。”凌三故意笑得眼睛弯弯,怎么看怎么做作,乔叶盯着她,眼神茫然,听她接着道:“比如大姐是将门千金大夫人所生,身份自然尊贵些,她的衣服上就应该绣一些牡丹花,花中之王嘛,真是又富贵又吉祥。” 呵,乔叶冷哧了一声,富贵吉祥,她以为她能招财进宝吗? 凌二接着凌三的话头,走到一边的小凳旁,正要坐,看了看上面灰色的痕迹便厌恶地撇开了脸去,道:“我们两姐妹的名字呢,也是爹爹取的,爹爹说女儿家就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能够显得比寻常普通百姓家来得高雅,凡人只懂得些下里巴人的东西,咱们这样的人家却能够欣赏阳春白雪。因此,我们姐妹俩一个叫司棋,一个叫知画。所以,我们的衣服上也该绣一些优雅的梅兰竹菊,既不和大姐比富贵吉祥,又能够全了我们不俗的美名,小妹觉得好不好?” 乔叶冷笑更甚,表情却淡淡,她们究竟想说什么?夸自己是梅兰竹菊?从此她再也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凌二凌三见她不说话,于是接着道:“至于小妹嘛,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乔叶略略垂首,这个名字是爸爸起的。爸爸说希望她能够活得像叶子般普普通通,可是秋天凋零的叶子却总能够在春天长出来,重新郁郁葱葱,不论过了多少个冬天,只要春天还在,叶子就永远不会死去。 顽强、不屈、坚韧、生命力――这就是她名字的含义。 “唉,真是家门不幸呀,小妹你一出生便招得爹爹不高兴,把你浸在了水中居然也死不了。后来,索性就让你自生自灭吧,哪知道在水里一泡居然就把你泡成了个傻子,从此以后我们相府就成了楚都的笑柄。你说,你是不是个祸害?”凌三笑得很残忍:“就像你这个名字一样,是四娘给你取的。四娘出身风尘,能取什么好名字?乔叶,哈哈,这个世上最最不缺的东西就是叶子,既平凡又廉价,什么意思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叶子落了就会掉进淤泥里任人践踏!小妹,你看,这衣服上绣的叶子多恶心呀,又脏又难看……” 乔叶的手在被子里面握得紧紧的,没有人可以侮辱她的名字,她已经不再介意她们说她是傻子了,为什么连爸爸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也要侮辱?虽然,她一冲下去肯定能够把这两个女人打得满地找牙,可是有什么用呢?整个相国府的势力都只会站在她们身后,到时候对付她的岂止是一顿鞭子? 受了教训的人才能变得聪明。 因此,她忍。 不过,相国府突然间做了新衣服还给她也送来了一件,这真是蹊跷。看衣服的面料很是华贵,做工也很精细,凌相不会吃饱了没事干来赔礼道歉的。 “二姐姐,为什么要给叶儿做衣服?叶儿好久没穿新衣服了。”她终于决定不再等,而是嗲声嗲气地偏头问道,那模样,肯定像个傻子。 凌二无语,叹气道:“早就知道和一个傻子说再多也气不到她的,她根本就听不懂。倒让我们觉得没意思了。” 凌三哼道:“什么没意思?我倒觉得有意思得很。三天前她拿蛇缠我的脖子,我到现在还做恶梦呢!怎么偏偏她是个傻子?打她也不知道疼,骂她也不知道是骂,还以为我们有多喜欢她呢!”她恶声恶气地对乔叶吼道:“我告诉你,傻子,你要这衣服也没用,十天后凌妃娘娘要在宫中设宴,让我们姐妹几个都去参加。至于你这个傻子,那是肯定不能去的了,要是把皇子皇孙给吓着了,我们相府怕是要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说,你这衣服做了也是白做。你这一辈子也只能呆在这个破院子里了!” 三天前?宫中设宴?凌妃娘娘? 乔叶在脑中仔细回想了一遍,糟了,她难道已经睡了三天了吗? 那么,楚七皇子的伤势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小王爷楚离,她放了他的鸽子……师父,他们肯定以为她是个不讲信用的人了。如此一来,她还怎么用乔凌的新身份混下去? ※※※※※※※※※※※※※※※※《误惹相府四小姐》※※※※※※※※※※※※※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5章 只为生存 乔叶在脑中仔细回想了一遍,糟了,她难道已经睡了三天了吗? 那么,楚七皇子的伤势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小王爷楚离,她放了他的鸽子……师父,他们肯定以为她是个不讲信用的人了。如此一来,她还怎么用乔凌的新身份混下去? “你们来这做什么?”亲切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乔叶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双胞胎的眼神充满了防备。 凌二不屑地撇开了头去,把那件嫩黄色的衣服往乔叶怀里一摔,口气很冲:“四娘,你别太不识好歹了,爹让我把衣服送来,你以为我们会吃了她不成?” “就是,四娘,你也太小人之心了,一个傻子,我们吃了她也没有好处!命真大!”凌三把凌二的手一拉:“走啦,呆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咱们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别忘了,宴会上楚七皇子还有小王爷都会去呀……” 两人掀开帘子边走边说,声音渐渐远去。 乔叶仔细听着,楚七皇子……小王爷……这么说来,楚七没死? 苏红岩走上前去,坐在了床沿上,伸出手去抚她的额头:“叶儿,你的身子好些了吗?烧了三天,娘都急死了。” 乔叶摇摇头:“娘,我没事。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们不是希望我快点死,好洗清了相国府的笑话吗?怎么舍得给我医治?” “不是他们,”苏红岩唇边的笑很无力,她去前院跪了一天一夜,却没有一个人肯过来看看,那些丫头们全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从她的表情乔叶就足以明白受到了怎样的对待,也不再多提,握着苏红岩的手道:“那,我是自己痊愈的?说明我命大,老天不肯让我死。” “不是,”苏红岩破涕为笑,扭头冲窗外看了看,笑道:“瞧,它来了。” “他?”乔叶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清晨柔和的阳光下,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不慌不忙地一步一步朝窗户走来,依旧是惯常的嚣张无畏,忽然纵身一跃,跳了进来。 呵,原来是小狐狸。 乔叶一喜,这么说来,是小狐狸救了她!那么师父肯定也知道了! 她心里一激动,就想伸手去抱它,哪知小狐狸却不睬她,反而扑进了苏红岩的怀里又是蹭又是舔的,乔叶的手尴尬地伸着,这东西果然很腹黑,只好自己收了回去,解释道:“娘,这是我那天偷偷出去的时候认识的小狐狸。” “叶儿,你真的出府了?”苏红岩抚摸着小狐狸的毛发,眉头蹙起,忽地低下头去,声音很小:“以后……不要再出去了……如果你爹知道,肯定……” “他不是我爹。”乔叶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心目中的爹早已经死了,一个不把女儿的性命放在眼里的父亲,他有资格为人父母吗?” 苏红岩的声音更小,身子在轻颤着:“可是……不听他的话,他会……” 乔叶苦笑:“娘,听他的话又能怎样呢?让我们母女一辈子呆在这个破旧的园子里无人问津吗?我是个傻子啊,他嫌弃我还来不及。你也看到了,他下手有多狠……” “那,叶儿,我们告诉他,你不傻,你已经好了,你可以和你二姐、三姐一样做相府的小姐,再也……再也不用被他们取笑了!”苏红岩的眼里满是希望的光芒。 乔叶心里一阵难过,万恶的封建社会里,女人都只会想着当男人的附庸。也是,一无所有的时候,除了附属,还能做什么? 可是,她不愿意。 握住苏红岩的手,乔叶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声音很轻:“娘,我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娘也只有叶儿了。”苏红岩揽着她的肩头,抚着她乌黑的发。 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前世,如此。今生,又如此。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我拼尽了所有,也要让你幸福。 “娘,如果你告诉他们我不傻,一来,没有人会信,二来,就算他们信了又怎样呢?凌相太现实了,大夫人娘家有权,他拉拢,二夫人娘家有钱,他也不能得罪。娘,我们什么都没有,他如果知道我不傻,最大的可能不过是找个能巴结的对象把我嫁了,何况,娘也不能随我一起出嫁。”乔叶慢慢地说着,一条一条分析,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红岩静静地听着,手停在她的发上:“娘不要紧,如果叶儿可以嫁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娘就安心了。” “到时候做妻还是做妾,根本由不得我。就算这样能够脱离相府,前途也是未卜的,谁知道是嫁给一个糟老头子还是其他什么人呢?我不能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我也不能把娘一个人留在这个鬼地方。”乔叶摇摇头。 “那,叶儿有什么办法吗?”苏红岩听她分析得很对,可是处境已经如此艰难,还有什么办法挽回呢? “娘,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可是我会努力,会不计一切代价得到我想要的。只要娘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带娘离开这里,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乔叶闭上眼睛,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从小到大,她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这一次,是不是也能得偿所愿? “娘相信你,叶儿。”苏红岩道,“但是,你这么小……你……” “娘,别担心。”乔叶从她怀里跳起来:“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靠山,目前,他能够给我带来新的身份,然后,我可以依靠他去找更大的靠山。当然,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那,还要靠他们做什么?”苏红岩道。 “暂时借借力也不错嘛。”乔叶笑,然而那笑容却带了份邪恶,“对了,娘,我上次穿的那件中衣呢?里面的东西你看到了没有?” “哦,看到了……”苏红岩起身,将小狐狸放在了床上,走到衣柜里,拿出了一个包得好好的布袋子来,手有些哆嗦:“叶儿,我正想问你,这些银票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不能做坏事啊!” “放心吧,娘,这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是人家送的。”乔叶接过她手里的银票,湿了,但是重新晒干了,因此有些褶皱,“用这些钱去购置一间大院子够不够?”她还是没有弄清楚物价。 “娘当年在倚红楼的时候,曾经有人出这个价钱买下整栋楼,连同所有的姑娘在内。购置一间院子应该不成问题。”苏红岩道,“可是叶儿,院子是有了,开销供给又要从哪里来呢?怕是不妥。”她的人生阅历毕竟比乔叶多一些,想得自然也远一点。 乔叶皱眉想了想,忽地笑道:“娘,不如咱们就买下整栋倚红楼,等到收入稳定了,其它的房子院子就好办了!” 想是这么想的,等到真正去实施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是与虎谋皮。 ※※※※※※※※※※※※※※※※《误惹相府四小姐》※※※※※※※※※※※※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6章 放他鸽子 凌妃是楚皇宠爱的妃子,是凌相的妹妹,因此凌相的相位才能坐得稳稳的。现在相府的人大都在准备凌妃娘娘的宴会,根本没有人会来管她的死活。对于难得的朝圣机会,相府的小姐们都很重视,谁也不会放弃这个能够攀龙附凤的好时机。 乔叶一边下床穿衣一边分析着。苏红岩有很多顾虑,但是见她分析得有道理,便没有再说什么。 “娘,上一次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还在回来的路上耽误了时辰,这次出去我会算好时间回来的。你不用担心,我有小狐狸陪着,还有师父在。”乔叶尽量打消她的顾虑。 “好,叶儿,一路小心。”苏红岩眉头微蹙,心知劝不动她。 乔叶抱着小狐狸,还是从那个大洞里钻了出去。清河靠岸的地方长着一棵低矮的小树,上面还挂着她的那件灰白色的公子服。 乔叶蹲下身子够了够,将它拽了上来。干干的,也没有破裂的痕迹,不用重新再买了。 紫凤林里树木的叶子掉了不少,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黄色,乔叶一步步的走,踩在树叶上沙沙的响。 “对,就是这种草,你今天就专门采它吧。”远处有老狐狸的声音。 “哦。”一个男人木木地应道。 乔叶蹙眉,难道这三天里,老狐狸又收了一个徒弟不成? 转过一棵一人抱不过来的大树,终于看到了老狐狸,他笑眯眯地蹲在地上,正对一个中年男子讲着什么,眉飞色舞的。可是,相比之下,那个中年男子表情就木讷得多,他眼神呆滞,偶尔点点头或者“哦”一声。 听到脚步声,老狐狸侧头,看到她,招招手笑道:“嘿嘿,乖徒儿,来来来,你的病好了吗?怎么回事,一离开为师就病了呢?这可不是好事哦!要不是你师兄不放心你,你恐怕早就死了。为了报答它,你今天带它去城中心吃点好吃的吧,当然,顺便给为师也带一点回来。” 乔叶笑了笑,道:“师父,这个人是谁?” “乖徒儿,你不是烧糊涂了吧?那天晚上为师教你针灸刺穴,不就是拿他试的手吗?人家牺牲这么大,你怎么把他给忘了?唉,没有良心哟。”老狐狸摸了摸胡须,突然伸手一拍那人的肩膀,他立马转头对乔叶一字一句道:“我是跟踪狂,我不是人,我该死,我赎罪,我都听你的,我不会逃走的……”像是背书似的一遍一遍重复。 乔叶嘴角抽搐,肯定是老狐狸对他使了什么药,想到这里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讨好地对老狐狸笑道:“师父,你看我病了三天,七皇子府没有去,不知道七皇子死了没有,你确定还要我去尝尽百草吗?我怕这时候满大街都是我的通缉告示。” 老狐狸的眼眸不易察觉地变了变,忽地哈哈笑道:“没事,没事,那个什么七啊八的皇子,你师兄已经代你给他送过药了,他死不了的,今天,你再去看看他,把这个药喂他服下,再将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师父,你……”乔叶惊奇,他不是说不管他的死活吗?为什么做的却和说的不同?或者,这个老狐狸是刀子嘴豆腐心?总之,她看不透他。 “别问那么多了,快去看着老头子我的药材铺,要是被人给砸了,我可怎么活哦!”老狐狸开始撒泼,一把将她揪了过去,拍拍她的脑袋:“来,师父给你整整脸……” 到了城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照旧在脸上抹了些桐油,肤色看起来要深一些,不像女子那么娇嫩。虽然她的个子不高,可是因为长期当武术教员的缘故,她或坐或立,都比普通的女孩子要挺直,自有一种刚强的味道,并不柔弱。 徒步穿过城中心的时候,乔叶特意留神看了看那些香气扑鼻的消遣之地,名字倒是五花八门,娘说的倚红楼正处在最佳的地理位置,就算是在白日,迎来送往的姑娘们居然也不少。可见,生意非常好。而与它相对的那家寻芳楼却逊色很多,招牌已经旧了,隔着半开半合的大门,乔叶隐隐看到了里面正在打瞌睡的老鸨。 不论是什么时代,竞争无处不在。 这样想着,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 还没走到“尝尽百草”,远远的,就看到两顶轿子停在那里。一顶是黑色的,除了轿帘上垂着些许墨绿色的流苏,什么都没有,简约而庄重。另一顶则华丽得多,轿身是张扬的朱红色,轿边是晃眼的金色,顶端镶着一颗亮闪闪的硕大夜明珠,四周垂着五彩的璎珞。 乔叶不明所以,走近了才发现,黑色的轿子前站着一个人――明净。她倒没什么反应,怀里的小狐狸却一下子窜了下去,直直地奔向那黑色的轿子。明净见了它,走到轿子前掀开帘子,小狐狸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乔叶怔了怔,这是什么状况?小狐狸和人都无比熟稔似的。 明净放下轿帘,这才看到了她,走上前来抱拳道:“乔神医,多谢您师傅的赠药,我家主子身体好多了。既然您今天有空,不如随我一起回府给他检查检查吧。”说话的时候眼睛微不可察地瞥了瞥另一顶轿子。“乔神医,请上轿吧。明净日日在此恭候,今日终于等到神医了。”明净大步上前掀开轿帘。 “好。”乔叶道,“前几日我有些事情脱不开身,希望没有耽误七皇子的病情。”说着就朝轿子走去。 “慢着!”有人在身后低低喝了一声,懒洋洋的,可是却出奇的有威严。 乔叶回头看去,吓了一跳:“是你?” 楚慕今天穿了一件玄色底子、暗红绲边的袍子,倚在轿子前面瞥了她一眼,琥珀色的桃花眼中全是不满:“怎么?害怕了?放了小爷我三天鸽子,今天好不容易让我逮住了,你却要上别人的轿子,当真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乔叶还没开口,明净却不满了:“小王爷,我家主子伤势未愈,您为何要处处与明净为难?” “与你为难?”楚慕冷冷一笑,慢慢走了过来,停在了乔叶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小王我费尽心思与你为难?我平素大约是好过了头,人人都以为小王我说过的话是不算数的,相国府的丫头也好,七皇子府的护卫也罢,通通都不把小王我放在眼里……”说着他眉头一挑,勾起乔叶耳边的一簇长发道:“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嗯?” 明净握紧了剑身,没有回应。 乔叶受不了他突然的亲近,又不能像在相国府里一样给他一拳或者一脚,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去:“小人不敢。” “不敢?呵呵,”楚慕慢慢逼近她,琥珀色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是要把她看穿:“既然不敢,为何要放小王我的鸽子?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为什么不见人?七皇子府上有一只小狐狸通信,你怎么不给我也找一只狐狸兔子来呢?是看小王我好欺负吗?还是皇子是皇子,王爷只是王爷,身份不够?” 乔叶垂首不敢看他,先前以为他不正不经的,现在陡然严肃起来,居然这么吓人,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却把她折磨地惶恐,现在的她,什么人都不能得罪:“小人前几日生了病,不敢将这病症传染给小王爷,所以就没有去王府拜见。这小狐狸之前跟小人一同去过七皇子府,因此认得路,小人就让它去送药。哪知道却因此让小王爷不开心,小人有罪。” 楚慕勾唇笑了笑:“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撒谎。”乔叶蹙紧眉头,头依旧低低的,不去看他。 “小王我不喜欢等人,却等了你三日,那你打算怎么弥补小王的损失呢?” “这……”乔叶想了想,“前日小王爷说脖子酸痛,等小人去给七皇子诊治完了,就去您府上为您看看如何?” “哼,为什么还是七皇子在前,本王在后呢?医者父母心,难道也分尊卑不成?”楚慕存心找茬。 【ps:说一下女主的个性问题,很多亲说她不够强,不像穿越来的。但是我的理解是,穿越的女主不一定就是万能的,乔叶她属于打不死的小强类型,可小强也会被人踩在脚下。她是普通人,骨子里有少女的软弱,现代时候的路可以说是铺好的,她只要照着走下去就可以了。然而现在的路却完全是未知的了,需要她自己去摸索,什么帮手都没有。呼呼,我会加油写好这个故事。希望不会让亲们失望。慢热啊慢热,我尽量快一点……】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7章 柔兰雪狐 “哼,为什么还是七皇子在前,本王在后呢?医者父母心,难道也分尊卑不成?”楚慕存心找茬。 “医者固然不分尊卑,可是伤病却分轻重。小王爷的伤势和七皇子相比,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所以,小人斗胆,先去七皇子府上。”乔叶道,态度很是恭敬。 楚慕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一个伤病却分轻重。好!你先去他那里吧!小王我等你。”说着,就转身朝孔雀开屏似的轿子走去,乔叶正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又回过头来,道:“敢再放小王的鸽子,当心我砍了你的脑袋!” “是,小人不敢。”乔叶惶恐地应了。 “不敢最好。”楚慕哼了一声,这才上了轿。 目送他的轿子走远,乔叶呼出一口气,勉强对明净笑了笑,抬脚走进了轿中,小狐狸正老神在在地躺在她的位子上。乔叶叹息,不跟它计较吧,这个世界,连只狐狸都比她神气。老狐狸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想要做什么,她一无所知。既然当他是跳板,他不挑明,她自然也不会细问,时间一久,一切都会清清楚楚。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轿子落地,七皇子府到了。 乔叶下了轿,小狐狸也主动地跳进了她的怀里,她一直在怀疑,它是不是不愿意自己走路,才让她抱的。否则以它的狐狸性子,哪能纡尊降贵? 进了府,穿过大理石的路,两旁还是空空荡荡的,什么摆设都没有。到了后院,远远的,就见一丛青竹下放着一张铺着皮绒的藤椅,男子正侧卧在上面闭目养神―― 白袍、雪肤、红唇、乌发,虽然只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可是那绝代的眉眼间,无限风华流淌不息。此刻正好有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细细密密地洒下来,他周身便仿佛是镀了一层金色似的,说不出的高贵典雅。他单手撑在耳后,又是无限的悠闲惬意,竟让人不忍打扰。 乔叶看得呆了呆,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大楚的战神?明明是一派无害,温润如玉的公子啊! 明净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他,乔叶便也有些尴尬,只好走到他身边,站在藤椅旁晒太阳,等他自己醒过来。 说不清是因为阳光很好,还是她心底已经有了打算,因此少了些忧虑,她此刻的心情竟有些舒畅,不自禁对着清晨暖暖的太阳笑了起来。可是看久了太阳,终究还是会刺眼,她的眼前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金色鳞片,眼花了。 用手遮住眼睛,乔叶转头,随意地朝藤椅看去,这一看却吓了一大跳,正好撞进了一双紫色的瞳眸中,那眼睛似是神秘的梦境一般令人捉摸不透,一切的情绪和喜怒都掩在了紫色的面纱后面,看不真切。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很美。一个男人的眼睛居然拥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实在是种罪孽。 他居然已经醒了。 鬼使神差的,乔叶不自禁脱口而出:“你的眼睛真好看。” 可是,才说完这话,男子眼中的神色就骤然变了,原本平静的紫色湖面波涛汹涌起来,他冷冷一笑,声音如冰冻三尺:“你的胆子真不小。” 乔叶大惊,立马低下头去:“小人知错。”她现在但凡出了事,总是先说知错,即使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委屈求全也好,狡猾世故也罢,她反正只求自保。 “知错?”楚离在藤椅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语气带了些嘲讽的味道:“你哪里错了?难道本王的眼睛不好看?” “……”乔叶被噎住了,这里的人,没一个好惹的主,不仅是身份压人,连嘴巴也个个厉害。说他眼睛好看是错,说他眼睛不好看恐怕还是错,“殿下的眼睛好看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小人鲁莽,居然对殿下的眼睛妄加评论,因此有错。” “哦?是吗?”楚离似是笑了笑,语气和缓了很多,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怀里抱着的狐狸可是雪狐?” “雪狐?”乔叶不防他转移话题这么快,连冷汗都来不及擦,可是又不敢随便作答,只好摇头:“小人不知。” “呵呵,雪狐最是认主,假如它选择了主人,就会终身不离不弃地跟从,主人在,它在,主人亡,它也绝不独活。”楚离自顾自说道:“柔兰雪狐世间罕见,你得到了它的信任,运气不错。” “殿下真是见多识广,小人佩服。”乔叶干笑着,将怀中的小狐狸掐得紧紧的,她可不知道什么柔兰雪狐,只是这楚七皇子也真奇怪,照他这不温不火的性子,冷若冰霜的面容,怎么也不像是爱多话的人啊,怎么一说起这雪狐,居然滔滔不绝起来了呢? 算了,这和她无关,她才不想知道太多。于是她便将小狐狸放在了一旁,躬身道:“殿下,让小人给你看看伤口吧。”一口一个小人,实在有些憋屈。 “嗯。”楚离闭上眼睛应了一声。 前几日狰狞的伤口已经结痂,正在慢慢愈合,乔叶满意地笑了,老狐狸的药果然是灵,以后要多跟他学学才行。 楚离见她笑了,问道:“你很开心?” “殿下的伤好得快,小人自然开心。”乔叶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我师父说,这药大约再吃上几回,伤口就能完全愈合了。殿下不用担心。” 站起身来,乔叶将装着药的白瓷瓶递给了明净:“殿下,既然没事了,小人就先退下了。不打扰殿下休息。” 楚离点点头,薄唇微启:“去吧。” 乔叶正要转身,却不想楚离接着说道:“以后常来坐坐吧,陪本王说说话也好。” 乔叶一愣,呆了好半晌:“哦,好、好的。”弄不清他是什么心思,她不敢多问,只是敷衍着出了门。 “主子,一个小小的大夫而已,为什么要对她格外照顾?”明净不理解了。 “病了这么久,也没人陪本王说说话,既然不能离开楚州,不如就找些乐子。这个孩子挺有趣的。”楚离唇边含笑,随口应道。 明净茫然,主子从哪里看出她有趣呢?而且以主子的性子,他对女人没有兴趣,对男人更加没有特殊癖好。明净也不多问,主子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楚离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柔和光彩,可是没有人看到他紧闭的双眸中一片冰冷―― 既然雪狐还在,那么它的主人肯定也活得好好的。他倒要看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找他。究竟是他把他忘记了,还是他想彻底地放弃他。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8章 清逸王府 乔叶出了七皇子府,刚刚走下台阶,小狐狸又蹭地一下子跳了下去,吓了她一大跳。抬头,看到了那顶黑色轿子的旁边又停着那顶华丽的轿子。不过这会儿轿子前面站着的不是小王爷楚慕,而是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子,她穿着浅紫色的衣衫,就那么遥遥立着,衣袂翻飞,飘然若仙。 小狐狸在两顶轿子之间来回徘徊,打不定主意上哪顶――一顶是坐习惯了的,另一顶还有美人相伴,它心里极度矛盾,因此急得不停地窜来窜去、抓耳挠腮。 乔叶尴尬地走上前去,一把将小狐狸抱了起来,朝美人走去,还没开口,美人先说了:“公子,苍堇在此恭候多时了。请上轿吧。”声音婉转动听。 “恩,好的。”乔叶点点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金碧辉煌的轿子,软榻很舒服,小塌上还摆着许多花样繁多的吃食,甚至还有一只高脚的金杯盛满了酒。小狐狸兴奋极了,抓起小塌上的糕饼大口地吃了起来,呛得直打喷嚏。 乔叶无奈,也不理它,随便它怎么闹。其实心里面早把楚慕骂了个千遍万遍,爱慕虚荣、贪图美色……这可不是她强加给他的罪名,现在全部都有真凭实据,总之对他的好感度从零降为了零下。 脖子疼?怎么个疼法?就算她上次下手再重,他也不至于娇弱到现在还疼着吧?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乔叶在计算,多长时间能够打发了他,毕竟,她还有正事要忙。 轿子一路不紧不慢地行着,轿夫们显然训练有素,乔叶掀开窗帘,见那个浅紫衣衫的美人正走在轿子的一侧,步伐没有丝毫的慌乱,踏步平平稳稳,想必武功也是极好的。放下帘子,乔叶叹气,人不可貌相,这美人看起来像个花瓶,可是不仅中看还中用,楚慕果然是懂得享受。 轿子停下来的时候,小狐狸已经撑得站不住了,走路歪歪斜斜,一步一踉跄,乔叶只好将它抱了起来,距离近了才闻到它身上浓浓的酒味。回头朝小塌上一看,满满一大金杯的酒全部不见了。难怪它醉得这么死,乔叶哭笑不得。 下了轿,美人对她和气地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完美无暇的优雅,她的美眸随意地扫了乔叶怀中呼呼大睡的小狐狸一眼,笑道:“公子,我家主子正在射影楼等你,这小狐狸先交给苍堇照顾就好。” 在人家的地方,只能听从安排,乔叶将小狐狸递到了美人的手中,在家丁的引路下朝王府大门走去。 清逸王府的匾额簇新,进去了才更惊奇,沿路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房屋设计也很考究,乔叶心想,倘若要找这个时代最时髦、最豪华的设计,非得清逸王府莫属了。别的地方不说,单是拿七皇子府还有相国府与它相比,这清逸王府明显要华丽得多。 射影楼七拐八绕的,坐落在王府的西北角,乔叶很惊讶,通常建筑为了采光的效果,向来都是坐北朝南,可是这射影楼却恰恰相反,偏偏是坐南朝北。因此清晨的阳光虽然温暖,却一丝一缕都照不进窗子里去。 越靠近,便越能闻到甜甜的槐花香味,可是这个季节又分明不可能开着槐花。 透过窗子,她能看到一人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虽然换了居家的便服,却仍旧是暗沉的玄色。他的发丝如墨般垂在身后,腰身挺得很直。 乔叶撇撇嘴,不知道的人初见他这样安静的模样,肯定会被骗的,以为他是一个和善温文的大家公子。可惜她乔叶对他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不会被他的假象唬到。 “公子,到了。”家丁在射影楼门前十步即止,十分有礼貌地交代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屋子里的那人想是听见了声音,这才搁下了笔,回身冲她一笑:“你果然来了。”琥珀色桃花眼闪着光亮,随后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乔叶很不喜欢被他当小狗似的使唤,可是为了早点打发他,只能听话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来,坐在我身边。”楚慕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乔叶站着不动,虽然是一张很宽大的软榻,足足可以坐下三个人,她低头提醒道:“小王爷,小人是来给您看病的,不敢坐。” 楚慕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来给我看病的了。” 是你让我来的,自己却忘了?难道是存心耍我玩的?乔叶暗自咬了咬唇,不吭声。 楚慕见她不动,摇头笑道:“你还是和他们一样,说什么医者不分尊卑,不过是哄哄我罢了,是不是?” 乔叶不敢答,因为此刻他的声音虽然含笑,却冷冰冰的,会叫的狗不咬人,可是不叫的小狗却常常会出其不意地咬你一口。他说的“他们”是指谁? 楚慕随意地往后一靠,唇边的笑意突然变得有些苦涩:“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不会明白的。过来给我针灸吧。” 乔叶不解:“为什么一定要针灸?如果小王爷是脖子疼的话,不需要那么麻烦。” 楚慕揉了揉额角,原本的笑意全部没有了,剑眉也拧在了一起:“不是脖子疼,是头疼,老毛病了。” “呵呵,”乔叶笑了:“小王爷才多大,怎么会是老毛病?” 楚慕睁开眼睛,睨她一眼:“你这个小家伙虽然小,说话倒是很老练,不像是个小孩子。来,给我针灸吧,头实在是疼得厉害。” “……”乔叶的手心里全是汗,针灸,她才学了一点点,根本算不上会。 “可能会很疼……”她支支吾吾。 “没事,我不怕疼。”楚慕笑道,“再痛的都已经受了,别怕,来吧。” 乔叶踌躇不前,她想问,那,你怕死吗? “别婆婆妈妈的,要像个男人样子,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姑娘似的。”楚慕摇头笑了。 他很奇怪,偏执起来会蛮不讲理,可是温和起来又什么玩笑都开得,让人捉摸不透到底哪个性格才是真实的他。 “小王爷,其实你的头疼根本不需要针灸,只要找到合适的穴位按摩一下,就能缓解许多。”乔叶道,以前爸爸有偏头痛症,妈妈总是给他揉,药物治疗都不大管用。这世上的头痛大抵都差不多吧?她心里有些忐忑。 “哦?”楚慕不胜痛楚似的蹙紧了眉头,“那就试试吧。”反正也没有想过会根治。 乔叶走过去,她的个子不高,站在软榻的后面,正好能够不吃力地触到他的额头,学着妈妈曾经的样子揉着他的额角,不轻不重、小心翼翼,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早已经是无家可归的孤女,而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不一会儿,楚慕眉头渐渐舒展,似是很满意她的技术:“以后就天天来给我揉揉吧。” “啊?”乔叶正沉浸在回忆的温情中,乍一听这半命令半商量的语气,一时反应不及。 “以后,我说什么,你最好不要说不。你要是说了不,我的兴致一上来,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你越说不,我就越要得到。”楚慕接着道,语气有些冷。 “是。”乔叶手指的力量不自觉重了些,果然,他恶劣娇纵的本性难改,就算偶尔有些无辜,终究还是惹不得的。 “很好。”楚慕又笑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软榻上,舒服地敲着拍子。 乔叶环顾射影楼,发现后窗的位置长着一棵一人高的槐树,枝头开满了雪白的槐花,阳光打在上面,晶莹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相比之下,这阳光照不进来的屋子里,一切的摆设都是偏暗的,不管是面前男人的玄色衣衫,还是不远处暗色系的床幔,一种自心底而生出的压抑感让她很不舒服。 这个小王爷,最好还是不要惹了。因为,直觉告诉她,他是危险的。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39章 生意被抢 乔叶走后,射影楼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楚慕站在后窗处,看着那棵一人高的槐树,有白色的槐花落在窗台上,像是掉落的碎玉般晶莹。 可是他没有伸手去接,甚至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它们。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问道:“摘星楼有消息吗?” 苍玄应道:“回主子,宗祠没有任何动静,摘星楼也很安静。” 楚慕唇边忽然现出苦笑,每日一问,他实在是累了,可是回头的时候,他的笑容却变得很大很张狂,仿佛悲伤苦涩从来不曾侵扰:“既然如此,不如随小爷我出去喝酒吧!倚红楼的那些姑娘肯定想念小爷许久了!” 苍玄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了,却是摇摇头,退后三步:“苍玄不敢,上次主子送来的几个姑娘已经够苍堇闹的了,这次要再去倚红楼,苍玄的小命真的不保了。” “哈哈,苍玄,老头子还没给你做主娶了苍堇,你倒先养成妻管严的毛病了?”楚慕哈哈大笑。 “主子,您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柔软好听的嗓音伴着女子特有的轻柔脚步,苍堇笑意盈盈地站在他们身后。 苍玄立马变了脸色,尴尬地挠头:“主子,我想起来了,老爷子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落荒而逃。 楚慕笑得丝毫不顾形象,一下子跌坐在软榻上,指着苍玄的背影道:“苍堇,爷还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吓人啊!我们清逸王府第一的美人,怎么也得让人家如沐春风才是啊,你不是也这么对待其他人的吧?其他人我不管,只是别把我的小大夫给吓跑了!” 被他调侃,苍堇脸上没有半分尴尬,依旧巧笑倩兮:“主子说笑了,苍堇向来都谨遵主子的教诲,时时不忘记笑脸迎人。若不是有人做了亏心事,怎么会见了苍堇就跑呢?至于主子说的小大夫,他可老实得很,哪能欺负他?” “那就好。以后每天辰正时分派人去‘尝尽百草’接他回府,巳正时分再送他回去。虽然他年纪还小,推拿的功夫倒是不错。”楚慕揉了揉额角,没有那么疼了,明显舒缓了很多,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小家伙居然还和他讨价还价,定好了一日一个时辰才肯天天来,而他,居然答应了。 苍堇应了,却也不解,以前不知道找了多少大夫,主子自己不肯给他们诊治,如今却偏偏让一个医术不精、乳臭未干的孩子每日都来府上。其中的原因,他不说,她也不敢问。尊卑、主仆之本分,她还是明白的。 “主子,这是从宫里送来的请柬,凌妃娘娘在十日之后庆祝生辰,邀您出席。”苍堇递过去一份明黄色的折子。 楚慕接了,随手翻开起来,喃喃:“凌妃……”这张帖子是明黄色的,说明是楚皇的旨意,不去肯定是不行的了。没想到这凌妃虽然膝下无子,却还能得楚皇宠爱,真是难得。 “查清楚还有哪些人出席了吗?”楚慕将帖子扔在书桌上,语气懒洋洋的。 “东宫太子、贤德皇后自然在列,还有七皇子……外眷有凌相、顾老将军、傅太师……”苍堇一一列出,停了一会儿又道:“顾将军的孙女正从北庭赶回来。” “顾姳烟?她也要回来?”楚慕皱眉,看来这次宴会不仅是庆祝凌妃生辰那么简单。 大明令,是不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呢? 或许,是他等得不耐烦了。 五日之后,楚都最红的烟花之地“倚红楼”面临着十分尴尬的处境:对街的寻芳楼突然之间改了名字,原来那块半新不旧的匾额变成了簇新赤金,上书四个大字——“天下无美”。 这匪夷所思且与青楼背道而驰的名字却把那些好奇心重的恩客们都吸引了去,哪知他们一进去,纷纷称奇,随后一传十,十传百,“天下无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楚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谈论的不只是男人,还有女人。 倚红楼,雅间。 “叮”地一声脆响,一只琉璃杯盏砸在地板上,顿时摔了个粉碎,男子坐在桌前,用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茶水,菱唇弯起,冷冷一笑:“查到什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平时不是能说会道吗?”他的语气很冷,隐隐有种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他的面前跪着一排灰衣的随从,全部低头不敢看他。 “一群废物!前几日让你们跟踪那个叫乔凌的毛头小子,不仅把他给我跟丢了,居然连派出去的人也不见了踪迹。难道他是神仙?会变身不成?连一个小子都看不住,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男人显然气血上涌,又一只琉璃杯被他扔了出去,地上跪着的人哆嗦得厉害,还是不敢应声。 “现在好了,你们瞧瞧,楚都最红的倚红楼现在红成了什么样子?人呢?客人呢?都去哪里了?别告诉我一夜之间,那些达官贵人全部穷得喝不起酒、玩不起女人了!”男人站起身来,一身棕色的锦袍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高大。他的眉毛很浓,皮肤很白,原本满是书卷气的脸上现出不相称的暴戾:“难道三年了,我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这样的你们,和修罗门的杀手比起来简直太一无是处了!他们拿了钱至少会替我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看来,我得告诉大公子,留着你们根本无用!” 听到这,那些随从再也无法淡定,纷纷磕起头来,哀求道:“二公子饶命!属下办事不力,自然该死。可是倚红楼今日的生意之所以不景气,全拜对面的那家‘天下无美’所赐!”能推卸一些责任就推卸,二公子的狠毒是出了名的,他们还不想死。 “天下无美?什么意思?”男子眉头蹙得更紧。 “是一家新开的妓院。那些客人们见它新鲜,都去了对面,所以……” “我倒要看看,什么是天下无美!简直是可笑之极!”男子一甩长袖,大步下楼,直奔对街。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0章 天下无美 棕色锦袍的男子快步下楼,出了倚红楼,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恢复了惯常的优雅从容。 对面的“天下无美”不断有人进去,却许久不见他们出来,从前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内部摆设的花窗也被恰到好处地蒙上了一层轻纱,再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男子不由地皱眉,对身后的随从道:“寻芳楼几时变了招牌?”昨日明明还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夜之间。”那随从胆战心惊地应道:“属下本来是照公子的吩咐打压寻芳楼的生意,逼得她们走投无路,最后只能低价让出,再没有人能和我们争这花柳的生意。几天前还安静无声,今天早上忽然换了名字,然后就……我们倚红楼的老客人见她们家神神秘秘的,结果都……都去那里凑热闹了……” 男子伫立良久,也没有猜透他们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于是迈开长腿,大步朝那让他十分感兴趣的地方走去。烟花柳巷,有钱人的销金窟,醉生梦死的最佳销魂之地,他不能白白丢了这样好的生意,更加不能让处心积虑三年的计划毁于一旦,眼看着机会来了,他怎么可能拱手把最好的生意让人? 门庭冷落鞍马稀,这是他走近“天下无美”的第一印象,招牌簇新,赤金的几个大字,配合着无人问津似的门庭,无比矛盾,却不由地让人有些好奇:既然是“天下无美”,为何它还能如此嚣张?好像不怕别人不接近似的,这样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进得门去,眼前突然昏暗起来,谁都知道妓院的大堂最忌讳昏暗,可以迷醉、可以朦胧,却独独不能昏暗,客人都是去消遣的,谁愿意对着看不清的环境胡乱摸索? 可是,很奇怪的心理,他居然想看看里面会有什么,也许,只是主人的虚张声势罢了―― 黑暗压抑的气氛,他越来越觉得烦躁起来,几乎想要掉头走掉,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丛朦朦胧胧的花影,看不清晰,影影绰绰,越走越近,光线越来越亮,仿佛是迷路的人惊惶之下陡然看到了出路似的欣喜起来,继而鼻端有若有若无的微风送来淡淡的花香,居然让他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寻花而来,还是路尽之处就该有柳暗花明。 “公子,这里真的是妓院吗?”身后的随从怔了许久才喃喃地问道。 男子这才回神,压了压心里升起的愉悦,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可不是来欣赏的,而是来探查对手的底细的。 “走吧。”他继续向前走,刚刚看不真切的花朵此刻完全出现在了眼前――石竹花。非常普通的花朵,在楚都到处可见,是最贫民、最让贵族不屑的低贱花种。可是,主人的设计很巧妙,各色的石竹花在宽敞的空间随意摆放,倚着高低合适的假山,绕着流淌中的小巧池水,姹紫嫣红却并不突兀耀眼,它们成了分界最好的自然景物。 分界…… 男子又一次从美景中收回心神,举目望去,这再也不是寻芳楼那庸脂俗粉聚集的地方――原本该接客招待的大厅扩展了三倍的空间,被婉约的绿色植物分成了一个一个私人空间,不大,但是却别出心裁。他一个一个地数着,一、二、三……总共十二个……没有规则,却又隐隐有着什么规则,没有一个是相同的,又没有一个是脱离整体而存在的。 大厅里的光很柔和,他抬头看了看,簇新的琉璃盏高悬于屋顶,流光溢彩,照在小池泛着丝丝涟漪的波面上,一时之间,满园的银光流泻,竟如同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让男子想要发出的脾气也只能被压了下去。他居然找不到任何的茬,也因为这样,他心里更加烦躁。 许是见他在台阶上站了许久不动,终于有个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走上前来。 男子心里冷笑,装扮得再好看又如何?还不是要开门接客?不管是庸俗还是高雅,本质都是相同的。他正高昂着头准备好好打压来人,却见那走过来的黄衣女子将双手叠放在腰侧福了一福,声音礼貌却不谄媚:“公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需要?男子一愣,随后冷笑更甚,男人来这样的烟花之地还会有什么需要?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们能给本公子什么需要?”他故意刁难。 那黄衣女子却也不恼,只是礼貌地笑道:“天下无美,顾名思义,只要是公子想要的,我们就没有办不到的。” 男子嗤笑出声:“好张狂的口气!本公子想要的,你们就能办到?这家店难道是神仙开的不成?” “公子说笑了。我家公子说了,这世上之人首先求的不过是衣食住行四样俱全,然后图的才是吃喝玩乐随意,这‘吃喝玩乐’四字就足以概括世间凡人的一切欲求。公子想要什么,赏心这便去为公子引路。”那女子淡淡说道,不慌不忙,显然是训练有素。 棕色锦袍的男子怔住,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她口中的公子所说的虽然粗俗,但却不无道理,人生在世,所求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然而,他怎么能给对手完全的肯定? 他随手牵起假山上的绿色青藤,漫不经心道:“说来说去,不过还是妓院罢了。供恩客玩乐取笑,何必弄得如此清高?出来卖的,也能如此嚣张?” 那女子没有一丝羞恼慌张,笑道:“公子,这里虽然是寻芳楼的旧址,却早已经不是什么烟花之地,全名叫‘天下无美高级私人会所’。今日是我们开张之日,因此一应水酒娱乐设施全部免费开放。自明日起,一天只招待五百位客人,男女不限,楼下普通间每人十两银子,二楼雅间每人五十两银子,限五十人次,三楼包间一人一百两银子,仅限十人次。特殊招待,另外结算。欢迎您的光临。” 男子还没开口,他身后的随从跳出来,指着黄衣女子,口中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不是抢钱吗?!”哪里有什么地方需要这么高的价钱才能进入的呢?连倚红楼最红的姑娘一夜的价格也不过是几百两罢了。 棕色锦袍的男子也是又惊又怒,不由地又是一声冷笑:“不是烟花之地?原来今日是免费开放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捧场。本公子倒要看看,明日开始,你们会怎么惨淡收场!”转身,朝着阴暗的走道往回走,不过是一个无知又自大的商人弄出的哗众取宠的把戏,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高级私人会所?呵呵,真是可笑之极。越想越可笑。 黄色衣衫的少女见他们走远,微微有些失神地走到不易被人发现的假山之后,对着一个身穿灰白公子袍的少年道:“公子,你的方法真的行得通吗?赏心也有些担心。” 那少年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医书,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琉璃灯盏倾泻下柔和的光芒,正好倒映在他明亮的黑色瞳眸里,如同黑宝石般璀璨晶莹,他放下手里的医书,笑容干净明朗:“赌赌看吧。”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1章 扬名楚都 一夜成名也不过如此。 正式开张之后,五天之内,天下无美的客人络绎不绝,慕名而来的人远远不止限定的五百个,可是正因为有限定,名额一满便不再招待,使得那些没能进入的顾客个个第二日起早排队,纷纷以得到招待券为一大乐事。 如今的楚都,天下无美已经成为奇谈,远来的商客们可以去那里订餐聚会、暂住,文人雅客可以去那里下棋吟诗饮酒,小姐贵妇们可以去选购特制的香水内衣,或者玩一玩店内独一无二的纸牌、雀牌,小孩子们也能进去吃一些稀奇古怪的零食奶茶糖果……当真是吃喝玩乐无所不包。 五日之后,当黄衣少女看着账册内的账目,不可置信地找到灰白公子服的少年时,他正靠在绿色柔软的藤蔓上睡着了,手上还捧着那本医书。 赏心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细致的五官,比女孩子还秀气,只是因为皮肤有些黑的缘故,便少了点阴柔。从他的身量来看,并不高大魁梧,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没有长好的小公子。可是他的脑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居然能想出这么多她闻所未闻的东西、听也不曾听过的主意。 一阵风从后院窗子里吹进来,有一股田野里清新空气的味道,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站着的黄衣女子,洒然一笑:“赏心,怎么了?有事吗?” 赏心“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忽略掉双颊热热的温度,走上前道:“这几日的生意大大超过了公子的预算,本来说好了盈利之后是五五分成的,赏心想了想,公子的功劳最大,不如就六四分成好了,公子六,赏心四。” 少年一笑:“不用了,这寻芳楼本来就是你的产业,我只是出了些主意,如果不是你的交友圈子广,认识那么多的能人异士,怎么可能在五日之内就把寻芳楼收拾得焕然一新?” “赏心自小便跟随母亲呆在寻芳楼,没有学会别的本事,不过就只是认识一些人而已。”赏心美丽的脸庞上现出一丝亦苦亦甜的笑容来:“如果没有遇见公子,这寻芳楼怕是保不住了。”说着便委身跪了下去:“请公子受赏心一拜!” “别,别这样……”少年快步上前,一把将她还未着地的身子扶了起来,手上的力气很大,完全不像是一个柔弱的书生,他乌黑的眸子如宝石般明亮:“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如果赏心姐姐拿我当自己人,以后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我是个无用的人,对那些账目、招待、规矩都不大懂,姐姐见多识广,又有经验,以后这天下无美还得靠姐姐张罗着。” 赏心一笑,眉心的一点红色朱砂分外明艳:“那也要靠小公子多多帮持才行,赏心主外,公子主内。有了公子的主意,赏心才能放手去做呀!” 少年的眸子里闪出明亮的光芒,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赏心往藤蔓吊起的绿色秋千上一坐,随手拿过琉璃桌上的医书翻了翻:“公子是学医的?” 少年捧着茶正要喝,听见她问,笑道:“刚刚开始学,略懂些皮毛。” “想不到公子知识如此渊博,不仅懂得经商之道,于衣食住行之上也有独到见解,赏心真是佩服。不过这医书上的字小如蝼蚁,公子居然有耐心看了这许多日,赏心越发佩服了。”赏心无意说道。 少年侧对着她的脸上有些无奈的尴尬,但是掩饰的很好:“赏心姐姐过奖了,乔凌愧不敢当。” 背过身去,乔叶看了看一旁计时的沙漏……已经辰时初刻了,她得赶回“尝尽百草”才行。那顶花哨的轿子必定等在路口接她,她日日都要去面对楚慕的刁难,还有老狐狸、小狐狸的挑衅与考验,华佗、扁鹊、神农的压力,她能不拼命地背医书吗? 当然,她自己也有着私心――有了这些理论知识,再配合老狐狸日日教授的实践功夫,她或许可以在这楚都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归属――神医常百草的徒弟,不仅有名,还有实。 那么,等她要离开束缚她的牢笼时,没有人能再去怀疑她的去向、她的身份。 这“天下无美”的出现纯粹只是一个偶然,可是既然已经存在了,那么便会一直存在下去。她不要名,只要现实的利益,只想求一个安稳。一切正按她所想的方向发展着。 每一次在射影楼里见到楚慕,乔叶都觉得格外的压抑,不是因为他的人,只是因为屋子里面暗沉的摆设。然而,她喜欢后窗那些槐花的馨香,闻起来沁人心脾。 今日乔叶仍旧像往常一样站在他的软榻后面,手指不轻不重地按着他头部的穴位。如今看了些医书,懂得的东西多了,拿捏的部位便也更准了。 楚慕舒服地躺在软榻上,眼眸微微闭着,果然很满意地笑道:“小家伙不错,手艺是越来越精了,小爷我怕是一日也离不开你的手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像只是随便说说,又像是在问她。 乔叶却不高兴了,离不开她的手?难道她要给他揉一辈子的脑袋不成?简直笑话!索性不去回应。 “这十天你的表现不错,小爷我很满意。不如这样,今日午餐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吃。”楚慕又道,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乔叶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堂堂小王爷纡尊降贵让她这个平民医师留下来共进午餐,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也算是他委婉的谢意。 可是,她才不想,一丁点的是非都不想再沾上。他只是她的病人,而且还是会无理取闹的病人,她记得很清楚。 “小王爷说笑了,小人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不敢逾矩。”乔叶回道。 没想到这好言好语的拒绝却还是触到了楚慕的心结,他从软榻上坐起身来,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回头,好看的琥珀色桃花眼冷冷地盯着她:“小王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对我说‘不’,否则我的脾气一上来,我自己都拦不住。既然不愿意留在清逸王府就餐,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乔叶心里暗骂,可是正如他所说,他有强迫症,不是强迫自己,是强迫别人。因此,她只能顺着他问。 “天下无美。”楚慕见她不再反抗,心里高兴了一些,用手揉了揉刚刚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道:“听说那个地方是花柳巷新开的红馆,小王我想去看看,顺便带你去玩玩。” 乔叶的手在身侧握了握,道:“小人也听说,那个地方很贵的,普通人根本玩不起。”既然要去的是她的地盘,她也就不怕了,而且,不如趁机宰他一笔!反正这些王爷有的是钱,不捞白不捞! “小王我是普通人吗?”楚慕睨了她一眼,“走,跟爷走吧,带你这个小家伙去长长见识。” “好。”乔叶应了,心里却暗笑,长长见识?没见识的到底是谁? 可是刚刚出了门,便见那个美人苍堇走了出来,对楚慕盈盈地笑道:“主子,今晚是凌妃娘娘的寿宴,您可不能这个时候出去喝得醉醺醺的,到时候叫都叫不醒可怎么好?”她的语气很温柔,听起来软绵绵的,十分动听。 凌妃娘娘的寿宴? 乔叶一个激灵,对了,十日已经到了。既然如此,相府的那些人也必定是要去的,这样一来,她今晚就不用那么着急回石竹院了,他们一走,就没有人找她和娘的麻烦了。 “这么快就到了?”楚慕拧眉,回头对乔叶道:“小家伙,那今日是玩不成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小王我再带你去玩。” 乔叶点头:“知道了。”顺便送了一句:“小王爷的头痛之症不宜饮酒过多,您要注意。” 做戏要做全,医师也是要关心病人的,对不对? 没想到楚慕却哈哈大笑起来,好看的桃花眼弯弯,大手用力地拍了拍乔叶的肩膀:“知道了,小家伙。回去吧。” 乔叶无语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上面的鞭伤过了这么久还隐隐作痛,楚慕果然是个有毛病的主,八百年没有被人关心过似的,听了这么一句平常的话就开始发疯了。她以后再也不说了。 少年灰白色的袍子转过了屋角的那棵高大的白玉槐花,楚慕的眼睛收了回来,唇边的笑意敛尽:“今晚是凌妃寿宴,吩咐暗夜十二骑打起精神,摘星楼一有情况立刻来报!” “是!”苍堇也一改往日的温吞柔婉,眼神变得凌厉如刀,身手极快地消失在了射影楼前。 远处的白玉槐花开得真好,雪白、晶莹、一尘不染。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2章 危机四伏 “二公子,那个穿着灰白衣裳的小子就是天下无美的老板,小的已经打探过了,天下无美所有的设计都是这小子弄的,上次咱们一起进去看到的黄衣丫头是掌柜的。这小子平时游手好闲,根本不见他冒头,专吃软饭!”随从一脸的鄙夷,啐了一口道。 男人一身棕色锦袍,上绣着云纹图案,眼睛盯着那辆豪华拉风的马车停了下来,身穿灰白衣裳的少年下了车,径自往天下无美暗黑的大门走去。他的眉头不由蹙起,喃喃道:“怎么是他?” 那个他在成衣店里遇到的小子,他记得当时他的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也许是因为刚刚更衣的缘故,他的手心里攥着来不及收起来的碧玉戒指。 呵,碧玉戒指――碧璃之眼,那是楚国战神七皇子楚离的专属之物,既然戒指在他的手上,说明他和楚七的关系非比寻常。男人盯着“天下无美”的金字招牌看了许久,难道这家把他的倚红楼的生意挤下去的私人会所是楚离暗中资助的?否则,谁有这样的实力一夜之间原本颓败的寻芳楼改成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富人天堂? 诸多的疑问越来越无法解开,祁宣烦躁地收回了眼睛,往脂粉味极重的倚红楼走去,既然无法确定他们的关系,不如直接动手抓了那小子问个清楚! 已经走进了倚红楼的门槛,举目望去,大厅里客人很少,姑娘们都有些颓废不堪,慵懒欲睡,祁宣顿时更加烦躁,那天在天下无美里见过了如画的风景,他自己居然都有些看不下去庸俗的大厅陈设了! 这样想着,不由地气闷起来,喝道:“让齐大他们立刻来见我!一群没用的东西!” 按捺住心里的怒火,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冷静,大哥说得对,成大事者,一定不能乱了方寸。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他凭什么和他斗! 楚国皇宫。 太子楚萧一身明黄华服锦袍,正举步朝凤栖殿走去,恰逢贤德皇后在花园小憩,他便走到她的篷辇之下,轻松笑道:“母后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皇后傅琬莹正坐在闭目养神,听见他的声音,蹙紧的眉头松了开来,慢慢睁开了眼睛:“萧儿。” “母后,您怎么坐在这个风口上?对身子不好。”楚萧关切地说道,“如果母后困倦了,儿臣这里才学了一首古琴曲,弹给母后听听如何?” 听了这话,傅皇后的眉头比原来更拧得紧了,轻轻挥了挥手,一众宫婢全部退了下去。她站起身来,凤目圆睁,对楚萧正色道:“萧儿,母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玩物丧志!你整日对着那些琴曲、箫曲有什么意思?音律能助你登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吗?音律能助你稳坐江山,无人能敌吗?不能!它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通通都是无用的东西!” 楚萧脸上温和的笑意收敛了,顿时羞愧不已,略略低头,也不答话。 “母后在这深宫呆了这么多年,皇上身边的女人没有哪一个是我的对手!就算是在他的心里,除了那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之外,母后也是独一无二的!”傅琬莹继续说道,一身绛紫色百鸟朝凤皇后袍,腰身挺直,威仪十足,令姹紫嫣红的花丛都失去了颜色。 “可是,母后难道不知道,父皇宠爱凌妃人人皆知吗?今日凌妃寿宴的帖子还是父皇亲手所写。”楚萧的声音温润如玉,显然不同意她的说法。 傅皇后冷笑一声,缓步踱着,停在一丛牡丹之前,长长的葱管似的指甲稍一用力,便掐断了一支并蒂牡丹花,再一片一片地将花瓣慢慢扯下:“呵呵,凌妃算什么东西?萧儿,你以为本宫会怕那个贱人?!她之所以到今天还能够活得好好的,只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没有筹码和我的萧儿争天下,留着她不过是给你父皇逗逗乐子,给本宫掩人耳目,要不然,她那样没有脑子的女人能活到现在?真是可笑!” 楚萧微微蹙眉,笑道:“原来母后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动她。”笑声里有些微的苦涩无奈。 傅皇后回过身来,将那支并蒂花递给了楚萧,可是两朵花现在只剩下一朵,另一朵花芯虽在,花瓣已经被一片一片摘掉了。楚萧怔怔接了过去。 “萧儿,你看这并蒂花开得多好啊!”傅皇后意有所指,突然凤目圆睁连同那剩下的花芯也一并揪了下来,紧紧地捏在掌心里:“人人都说花开并蒂是好兆头,可是在本宫眼里,只能容得下一枝独秀!那另外的一朵,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怪只怪本宫当初错看了他,以为他难成气候,就算不是病秧子也只是个软柿子,殊不知他倒会扮猪吃老虎,骗了本宫十年!现在好了,民间都说,不是一,就是七。当初的软柿子现在却成了楚国的战神,哈哈,真是可笑之极!” 楚萧将手里的花枝握得紧紧的,还是没有说话。 傅皇后很不满地盯着他,怒其不争地说道:“萧儿,你呢?人家成了战神,你是什么?乐神?舞神?这些戏子才学的玩意,你倒是样样精通!可是有用吗?你父皇能看得到吗?自古以来,百无一用是书生,然而书中尚有黄金屋,你的琴瑟琵琶能奏出个天下来吗?这深宫之中的男人,要么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么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宫不会输,你也绝对不能输!知道了吗?!” 楚萧的掌心被尖锐的花枝刺得生疼,他低头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傅皇后赞扬地看了他一眼,携着他的手继续在花丛中走着。 凤栖宫的花朵除却牡丹,其它的全部不能入正园栽植,以至于后宫的女人都知道,傅皇后独爱牡丹,眼里容不得其它的花儿草儿,正若她的为人,表面大气宽容,可是事实上,半粒沙子都容不下!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3章 凌妃寿宴 1 见楚萧神情有些郁郁,傅皇后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放得很柔:“萧儿,不是母后逼你,后宫的生存法则,本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母后出了一点差错,带累的不只你我二人,还有宫外的傅家,你外祖父、舅舅全部都要受到牵连。只有当你坐在楚国最高的位置上,那时候就没有人能逼迫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了。” 楚萧点点头,笑道:“儿臣一切都听母后的。” 傅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这才是本宫的好萧儿。放心吧,一切母后都会替你一一张罗好的。你是嫡长子,又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只要你不出差错,没有人能够夺你的皇位!那个下贱的蛮夷女人生的孽种自然也不能!当初本宫能让他活着,现在自然也能让他死掉!上次算他命大,居然只是受了伤,下一次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夕阳的余晖打在凤仪亭里,照得满园的牡丹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有宫女从长廊那头走过来,跪在凉凉的石板上道:“皇后娘娘,凌妃娘娘那边派人来请,说是宴会马上要开始了,请您的凤驾移步承恩殿。” 傅皇后扶了扶头上的凤钗金步摇,道:“本宫待会儿就过去。” 凌妃在用来招待外宾的承恩殿设宴,这给了一众与会来宾很大的震撼,足以说明楚皇对凌妃宠爱之极。 凌相的运气不大好,刚刚从西华门进去,偏偏那么巧,又碰上了从软轿上下来的楚慕,他的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华丽惹眼,单单是轿子顶端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拉风得无与伦比,穿了一件玄色镶红色绲边的袍子,神情懒洋洋的。 看到凌相,他的脸马上沉了下来,撇开了头去。 凌相的老脸拉不下来,可是又不能得罪了这个小祖宗,挥手跟身后的女眷们示意交代了一下,立马腆着脸大步追上了楚慕。 “小王爷请留步,老臣有话要说。”凌宗吾累得直喘气,一边跑一边小声喊道。 楚慕的眉头挑得高高的,桃花眼也半眯着,依着一棵桂树看着他:“哟,这不是凌相吗?小王我何等荣幸能让您请我留步啊?” 凌相尴尬地笑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小王爷说哪里的话呀?老臣只是想跟小王爷您解释一下前几天的事情。” “哦?解释什么?说来听听。”楚慕随手折断一枝桂枝,凑到鼻端轻嗅着。 “这个……小王爷前几天大驾光临寒舍,老臣本该好好招待,可是家里出了点事情,后院不大干净,收拾了好久才平息了,因此耽搁了小王爷您的事情。至于小王爷您要找叫乔苏的小丫头,老臣找遍了整个寒舍,也没有找到啊。老臣斗胆请小王爷下个月初一再去寒舍一趟,到时老臣把府里的小丫头们都叫出来,您看上了哪一个就带回去,如何?”凌相说了一堆的话,总算是把要说的说清楚了。上次教训完了石竹院里的傻子母女之后,第二天他忙着去将军府追回大夫人,谁知道小王爷恰好那时候上门要人,他却不在,这下算是把这个小祖宗得罪彻底了。 楚慕听了他的话,嗤笑了一声:“我说凌相,你是不是存心和小王我过不去啊?我被你们相府的小丫头伤了,你找不到她。我的玉佩丢了,你也找不到它。现在只不过是要一个你们家的小丫头而已,你又说没有!是不是小王我要什么,你都能找个理由推脱掉?嗯?还是你想说小王我的眼睛瞎了,晚上见鬼也就算了,白日也能见鬼?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给丢了,是你耍我玩,还是我闲来无事耍你玩?” 凌相低着头,有苦说不出。女痞子没有找到,玉佩也没有找到,小丫头也不见,这些确实都是事实,他不论怎么解释都是错。 楚慕眼尖,此时恰好看到那顶让他无比厌恶的轿子也到了西华门,很快那个他眼不见为净的楚七皇子也下了轿,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哼了一声,对凌相道:“行了行了,凌相,要不就把那个叫乔苏的小丫头送到清逸王府去,要不咱们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如何?” 凌相吓得两腿一软,几乎站不稳,老死不相往来?他毕竟在官场上混了许多年,随即反应过来道:“小王爷的吩咐老臣岂敢不遵从?今日回去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叫乔苏的小丫头。不过小王爷可否作一幅画像让老臣看看,府里的丫头太多了,她要是存心隐瞒名字,或者跟小王爷您随便说了个名字,老臣怕是不好找的。” 楚慕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好吧,待会儿小王给你一幅画像,你一定要把这个丫头给我找出来。”小丫头骗得我这么惨,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七皇子殿下。”凌相对迎面走来的楚离忙不迭地行礼。 “免礼。”楚离仍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谈吐,他明明很客气有礼,但声音却带着疏离,表情也是平静地没有一丝涟漪。 楚慕斜睨了楚离一眼,漫不经心道:“七皇子殿下,有礼了!前段日子听说你受了伤,这会儿好些了吗?” “多谢小王爷费心。”楚离淡淡一笑。 “我倒没这个功夫费心,”楚慕冷哼道:“只是近日新认识一个小家伙,神医的徒弟,推拿按摩的工夫不错。小王我等了他三天才把他给请上门,原本他好像对七皇子殿下更感兴趣,就算是病了三天也不忘记让小狐狸给殿下送药,小王我真是好生羡慕啊!如今殿下的伤好了,也就用不着他费心了,这样正好,他也能专心伺候小王一个人了。” 楚离紫色的瞳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略略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主子,宴会要开始了。”白芷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她深恶楚慕,心知主子也不喜欢他。 “小王爷如果对这天香桂枝有兴趣,不妨多研究研究,离先进去了。”楚离微微一笑,也不等楚慕回答,一侧身,从他身边擦了过去,镶金边的白玉袍随风而起,儒雅之中又透出一丝深不可测的凌厉。 楚慕也不动,倚在桂树上将那硬硬的树叶一点一点撕碎,只剩下黄色的小花残留着,鼻端是浓浓的香气,他状似无意地说道:“苍玄,你怎么不给爷学着点?看人家多伶俐。宴会要开始了你也不知道提醒我,要是爷饿死了,你就好过了是不是?” 苍玄一听他拿自己开刀了,笑道:“主子您要是吃不饱可以带回去吃,饿不着的。” 一旁一直不敢走的凌相赶忙点头称是:“对,对,对,凌妃娘娘设宴,怎么敢让小王爷饿着呢?您多虑了。” 楚慕也不睬他,从天香桂树旁绕了过去,拒绝走楚离的那一条道。 至此,楚慕与楚离更加相看两生厌,而楚慕的嚣张与放肆也更深入人心。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4章 凌妃寿宴 2 楚离的白玉袍跨进承恩殿的时候,那些叽叽喳喳不住说话的女人们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个忙不迭地拉了拉衣服,齐声对他行礼。 楚离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蹙,淡淡点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来得不算迟,除了一些大臣,其余的大角色们还没有上场。也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吧,他不喜欢说话,甚至不愿主动开口,十年的旧伤痕,那些屈辱的岁月,他几乎失语成痴。如今五年过去,他得以离宫建府,再也不用卑微示人,可这个习惯却还是没有改掉。 有脚步声朝他走来,楚离仍旧在一声不吭地喝着酒,一杯一杯,他是大楚战神,也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拿酒当水喝也无妨。 “七殿下,宛殊给您斟酒吧。”一个女声带着刻意的小心与讨好。 楚离蹙眉,女人的声音让他心生不安与恐惧,不是那种需要躲避的害怕,而是午夜梦回时,那些可怕的记忆会撕扯他的心。因此,他的身边没有女人,也从来不会主动接近她们。当她们刻意地靠过来,他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不用了。”他甚至都没有抬头就拒绝。 “凌大小姐,您费心了。七殿下喜欢自斟自饮。”白芷在他身后向那女子解释着。 “哦,这样啊,那宛殊先退下了。殿下慢饮。”凌宛殊的声音有些失望,可是仍旧温婉如水,与相国府里的嚣张跋扈完全不同。也许面对心仪的男人,再刁蛮的女子也会变得小鸟依人,只望得他一个关注的眼神。不过可惜,他没有抬头看她。 “大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凌司棋与凌知画同时迎上去,小声问道。 “七殿下说宴会要开始了,让我回来坐下。”凌宛殊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凌司棋道,“我就说嘛,任谁见了姐姐眼睛都会看直了,七殿下怎么可能不动心?”突然捂住嘴差点高兴得跳起来:“知画,你看,小王爷来了!” “真的吗?!”凌知画回头一看,果然见到楚慕朝她们走来,她忙拉住凌司棋的手:“二姐,你说他会不会跟我说话?” “不知道啊,小王爷他的红颜知己太多了,我怕……”凌司棋绞着帕子。 凌宛殊瞥了楚慕一眼,面露不屑:“你们俩就省省吧,人家小王爷是花丛中的高手,招惹了他的女人没有哪一个有好结果的,你看他到现在还不是连个妃子都没有?只玩不娶,小心爹爹知道了打断你们的腿!” 凌司棋咬了咬唇:“可是,他的红颜知己就算被抛弃了,也没有一个对他有怨言的,说不定到时候他的心就收了……” “二姐你说得对,男人坏一点也没有什么的,如果他会喜欢我……”凌知画也低头,女儿态尽现。 凌宛殊很是无语,骄傲地仰着头走回自己的位置,她才不会喜欢那样花心的男人,楚慕的名声太差了,在楚都人人都知道。可是,楚离不一样,他从不正眼瞧女人一下,如果这样的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那时必定会是汹涌澎湃的爱意,她愿意等待他的汹涌澎湃,而不会像双胞胎那么没脑子,只知道花痴。 环顾四周,凌宛殊看到凌相走了过来,于是拉着他问道:“爹爹,怎么不见姳烟表姐?我听娘说,她也该回来了。” 凌相对这个女儿向来很宠,一来是他的长女,二来她是顾老将军的外孙女,不论从小处还是大处看起,她都是他最疼的女儿。听见她问,便答道:“刚刚听你外公说,姳烟在路上耽搁了,大概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京。” “哦。”凌宛殊点点头,心下暗喜,她不回来最好,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机会得到楚离了。 “爹爹,看看她们两个,居然会喜欢上了小王爷那样的人,还爱慕得不行,您可要好好管管她们!到时候败坏了门风可怎么才好!”她指着凌二凌三道。 “随她们去。”凌相却出人意料地没有阻止:“如果小王爷能够看得上她们,也不错。”借机拉拢清逸王府,消除和那个小祖宗之间的尴尬,牺牲两个女儿算什么?楚慕倒好,见了什么都没有兴趣,懒洋洋的,只除了见到漂亮的女孩子,桃花眼就像现在这样笑得弯弯的。凌相心里暗暗打算,回去后找不找得到叫乔苏的小丫头倒是其次,必须得重金买几个美人送去清逸王府,或许能消了他的气。 正在想着,只听一声尖细的嗓音喊道:“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凌妃娘娘驾到!” 众人的眼光这才全部放在了承恩殿的入口处,先是一身明黄色五爪飞龙袍的楚皇,他的身后跟着绛紫金凤皇后袍的傅皇后,再后面是穿着堇红彩凤贵妃袍的凌妃,等到楚皇跨进了殿门,众人一齐拜倒。 “众卿家平身。”楚皇的面容威严霸气中不失儒雅,风度翩翩。他将两手伸出,一左一右地牵着傅皇后和凌妃,走到龙椅上坐下,谁都不偏袒似的。 “今日是凌妃寿辰,朕邀各位爱卿同聚,一来为凌妃贺寿,二来也为百姓祈福,三来,朕恰好有一件事情宣布。”楚皇笑道。 众人都细细地听着,并不出声。 凌妃笑了:“陛下这么高兴,肯定是一件好事,快些说吧,臣妾等不及想听呢!” 虽是徐娘半老的女人,却还像少女般娇嗔,又媚又柔,任谁也抵挡不住她的魅力,下首的大臣们个个都酥了半边骨头。 楚皇果然更高兴了,拉着凌妃的手拍了拍:“爱妃勿急,朕这就说了。离儿回京十余天了,却一直伤势未愈,这本该在中秋宴上说的事情,拖到今日,再不能拖了。” “儿臣惶恐。”见说到他,楚离站起身来,紫色的眼眸看向楚皇,淡淡的,口中说着惶恐,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波动。 “这五年来,离儿战功显赫,扬我大楚国威,今天朕封你为离亲王,在原本宫外的府邸之上敕造离王府。” 楚皇此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昨天的一章已经补上,这是二更,亲们表漏看了……╭(╯3╰)╮】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5章 凌妃寿宴 3 “这五年来,离儿战功显赫,扬我大楚国威,今天朕封你为离亲王,在原本宫外的府邸之上敕造离王府。” 楚皇此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楚皇楚天阔兄弟只有二人,楚天阔为弟,清逸王楚天洛为兄,可是二十多年前,身为皇储的楚天洛却放弃了继任楚皇,甘愿当一个连封地、实权什么都没有的清逸王爷。除了王爷的名号,实则一无所有。 当今楚皇即位之后,一直勤政爱民,后宫并不充盈,因此子嗣不多,除却几位公主和早夭的皇子,如今只剩下太子楚萧、七皇子楚离、十一皇子楚炎、十三皇子楚玉四子,其中太子为嫡长子,是东宫之主,理所当然为皇位继承人。可是,民间一直在传“不是一,就是七”,这也并非空穴来风――三年前七皇子被恩准出宫建府,是四位皇子中唯一一位在宫外居住的皇子。从那时起,时局大变。 如果说三年前他只是作为将军的身份敕造府邸,并不能动摇太子的地位,那么今日的封王便恰恰给了民间的传说以足够充分的证据――为了防止政权旁落,王室向来坚持大权独揽,楚国的史册上从来没有亲王这个封号。如今,离亲王诞生,是不是也说明太子的皇储地位受到了动摇呢?在座的大臣们纷纷在心里盘算着,口中却山呼万岁,齐声恭贺。 楚离微微垂下眸子,不过是一瞬的失神,他平平淡淡地笑道:“谢父皇抬爱。”傅皇后眼里吃惊不甘的神色他可以假装没有看到,对座楚萧乍然握紧的拳头他也可以装作没看到,是的,他成功了一步了,离心里的那个目标又近了一点,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个不大清晰的影子。 与会的宾客还处于混乱和不知所措之中。 “陛下,”凌妃娇嗔地拉了拉楚皇的手,执起几上的金樽,偎进他的怀里道:“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不喝酒呢?来,臣妾敬您一杯,也敬离亲王一杯!” 呵,她见风使舵倒也快。楚慕琥珀色的眸子不屑地睨了楚离一眼,又瞥了瞥凌妃,自顾自地吃他的东西,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只除了摘星楼的消息。 “来,来,来,为了这诸多的喜事,朕与爱卿同饮一杯!爱妃,陪朕喝。”楚皇显然很高兴,搂着凌妃笑道。 于是觥筹交错里,君臣同乐。 傅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坐在龙椅之侧,下首是看好戏的大臣们,她的指甲深深抠紧了手心,硬是将一口恶气堵在了胸口,优雅地执起斟满的金樽,笑道:“陛下真是英明,离儿为我大楚鞠躬尽瘁、出生入死,理应封王。母后也敬你一杯!你大哥是个不中用的人,日后还要靠你多多帮扶才是。” “母后言重了,儿臣不敢当。”楚离礼貌地起身,紫色的瞳眸毫无异色地看向她,没有恨,也没有任何的敬意。 傅皇后心里一怒,好一个楚离!自从十五年前那一天她命人将他从柔仪殿里带出来,他就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喜,没有怒,就好像是一个不懂感情的傻子,任他遇见任何的风景都不会再有什么其它的表情了。 蠢钝如猪!她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骂他的,蛮夷下贱的低等女仆所生的杂种,连那双紫色的眼睛都写着他是一个异类! 然而,真是失算。五年前,他主动请愿出征南蛮,她居然答应了! 南蛮向来是大楚的隐患,地形险恶,易守难攻,连顾老将军都一筹莫展,她以为他去了必死无疑,孰料他却回来了――不是失败而返,是大胜而归。 自那时起,一切的发展便开始脱离她的预想。 整整十年,她居然把一只掉了毛的小老虎当成了病恹恹的小野猫。 越想,心里越气。傅皇后努力撑着脸,不让自己当场失态。 好,楚离,那就看看你这只老虎到底有几颗牙跟本宫斗到底!她仰头把整杯的酒喝了下去,放下金樽的时候,淡淡瞥了一眼身旁楚皇的脸――他神色如常地和凌妃溺在一起谈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偌大的皇宫,到底谁才是主宰者? 月上柳梢头,宴会终于结束,宾客各自散去。 楚慕因为心里惦记着一些事情,所以出来得很早,刚刚走到西华门,就见苍堇站在那里,对着他福了福,心里的期望瞬间被打破――既然苍堇在这里,那么说明摘星楼没有消息。他的等待又落空了。 “主子,老爷子说您回去的时候去他那里一趟。” 楚慕喝了点酒,脑袋有些昏沉,因此怀疑自己听错了。老头子找他?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了,这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起见他了呢? 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他终于肯见他了吗? 【ps:咳咳,今天忙,更的字数不多,明天多写点。】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6章 狼狈楚离 楚慕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他终于肯见他了吗?可是,那还要看看,他愿不愿意见他了呢! “小王爷请留步!”楚慕正要上轿,身后传来一个令他十分厌恶的声音,听一次厌恶一次,他蹙紧眉头回身。 凌相快步走上前来,笑道:“小王爷慢些走,老臣明日亲自把小丫头送到府上,让小王爷过目。” “知道了。”楚慕没有太多的心情理他,何况他看到楚离的白玉袍也绕过了天香桂树,朝西华门走来了,不由地心情更糟,微微弯腰进了轿子:“小王我先走一步。凌相请自便。” “是。”凌相应道,“小王爷慢走。”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该送哪个房里的漂亮丫头,或者,去坊间现买? 楚离被一众大臣簇拥着来到了西华门,众人知他性冷,也不敢多多纠缠,各自问候了一声便散去。却不想突然从一旁闪过一道红色的影子,白芷眼快,一剑横了过去,恰恰搭在了那人脖子上,再往前一寸就能割断她的脖子。 “离……离王殿下……”凌宛殊被吓得不轻,眼睛往下瞥了瞥脖子上的剑,声音抖得厉害。 “殊儿!”凌相赶忙上前,给楚离赔不是,“小女不懂事,冒犯了离王殿下,请殿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放了她吧。” 楚离淡淡看了凌宛殊一眼,薄唇微启:“白芷,回府吧。”转身上了轿子。 白芷随即撤剑,跟上已经出了门的软轿。 凌宛殊腿一软,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差点连命都不保了。这样的男人,好危险…… 也不知行了多久,软轿中空寂无人,楚离的唇突然勾起,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来。心里忽然有些不想回府,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府中去。 “停轿。”难得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轿子停下,白芷问道:“主子,怎么了?” 楚离没有回答,直接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轿子正好停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因此灯火通明,楚离往周围扫了几眼,目光停在了那个赤金的招牌上—— 天下无美。 呵,好狂妄的口气。 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致,他大步朝那个招牌走去,没有回头地说道:“本王要去里面坐坐,不用跟来了。” 白芷面上一红,这么晚了还灯火通明的地方自然不是她该去的,于是,她推了明净一把:“跟着殿下。” 上次的遇刺事件着实是把他们吓坏了,因此格外小心。 明净没有说什么,跟上了楚离,心里却在纳闷,殿下从不来这种烟花柳巷之地,今天是怎么了?何况刚刚封王,不该如此放纵才是。侍奉殿下数年之久,出生入死地跟从,却仍旧丝毫不懂他。 进了“天下无美”的大门,视线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模糊,只有几盏刻意被灯罩掩住光芒的灯火挂在壁上引路。如同所有初来这里的人一样,楚离也不舒服地蹙起了眉头。越往前,灯光越来越亮,空气中的味道也越来越清新,是花香、草香还是什么其它的味道,吸引着他继续向前,脚步不由地加快。 “呜呜……”一个小兽的声音自前方的拐角处传来,很熟悉,楚离正凝神听着,一个雪白的小东西突地一下子蹿进了他的怀里,然后是一个更大一点的影子—— 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准确地说,不是撞,是扑。 饶是镇定坚实如楚离,也被这一小一大两股力量撞得站不稳,跌坐在身后的一排石竹花盆上。 明净大惊,拔剑刺出,陡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又立刻收了回去,失声喊道:“乔大夫?” 不仅是明净懵了,乔叶也懵了。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总是和她作对,除了凌相一家子就是大小狐狸,可是目前凌相那个老东西她还收拾不了,这小狐狸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刚刚居然把她的医书给咬去了半边!要知道这医书是老狐狸的宝贝,他啰嗦了好半天才肯拿出来给她看的,这会儿被小狐狸给咬坏了,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她! 于是,一人一狐便在暗夜里互掐了起来。 因为乔叶新近学了些医术,用毒的功夫也长进了不少,小狐狸很识事务,打不过便跑,乔叶自然不能让它跑了,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此刻,乔叶正趴在楚离的身上,双手狠狠地掐着小狐狸的脖子,笑得得意洋洋。陡然听见明净的声音,她尴尬地抬头看去,头顶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冷冰冰的,而他的眼睛是魅惑的紫色,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紫瞳…… 楚七皇子?! 乔叶立马吓得松开了小狐狸,忙不迭地从他怀里爬起来。脑子已经转了好几圈了,这样算不算是冒犯皇子,会不会被砍头呢? 小狐狸却不管她,亲昵地往楚离怀里钻了钻,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就在乔叶心里暗骂它狐假虎威时,它却像是见了鬼似的又从楚离身上跳了下去,直直地朝乔叶怀里扑去,头都不敢再抬。 乔叶没工夫理它的异常,尴尬地走上前去,搀住楚离的手臂想要将他拖起来:“呵呵,殿下,先起来吧,花都被压死了……” 呸,刚说完这句话,乔叶就后悔了,赶忙打住:“不,不,不,我是说您的衣服都被花盆里的泥土弄脏了,快起来,呵呵,快起来……”在她的眼里,这些石竹花十分珍贵,一时忘记了这压着它的人更加“珍贵”。 奇怪,为什么明净没有上来扶他?她一个人实在拽不起来他这么重的人啊! “本王没有说错,你的胆子果真不小。”楚离的声音冰冷刺骨,乔叶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动也不敢动了。 她不动,于是刚刚拉着楚离的力量便全部松开了,楚离原本起来一半的身子又坐了下去,压碎了的花盆发出更破碎的声音。 感觉到楚离的胳膊都泛出冷气来,乔叶忙不迭地松开了他,跳到一边去对明净道:“那个,你怎么不扶扶你家主子?!” 明净上前,将楚离搀扶了起来,可是他镶金边的白玉袍却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背后有一大块脏脏的泥印,甚至上面还沾着破碎的石竹花瓣。明净从没见过主子这么生气,也从来没有见过主子盛怒之下居然还有活口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只是静静站着。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乔叶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楚离道:“殿下,您先进去休息下吧,小人给您去准备新衣物换上。”她还不知道这么晚了成衣店有没有关门呢! 才刚刚离他近了些,却不想楚离居然笑了,紫瞳幽深地看着她,嗓音低沉:“这就是你说的好好打一架吗?原来,偷袭也算?” 乔叶一呆,他什么意思?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7章 找找乐子 才刚刚离他近了些,却不想楚离居然笑了,紫瞳幽深地看着她,嗓音低沉:“这就是你说的好好打一架吗?原来,偷袭也算?” 乔叶一呆,他什么意思? 难道他认出她来了?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过等他伤好了,跟他好好地打一架…… 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谁,又过于生气,所以才夸下了海口。这会儿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他,光是忤逆冒犯皇子的罪名,她都担当不起。索性,来个死不认账吧! 乔叶偷眼瞧了瞧楚离,却见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等着她说话似的。 于是,她干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殿下,您说笑了,小人哪里敢和殿下打架?不敢,呵呵,不敢……” 楚离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紫瞳盯着她肩头的小狐狸看了看,问道:“你小小年纪,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小小年纪……”乔叶嘴角抽搐,回头看了看灯火透亮的大厅,琉璃盏的光芒在夜晚的时候尤其好看,好像是月光倾泻下来似的。 将小狐狸作害的手从头发上扒下来,乔叶笑道:“殿下不也来这种地方吗?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乔凌年纪虽小,可找乐子的心还是一样的。” 如果他把这里仍旧当做从前的寻芳楼,那么只能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乔叶心里暗骂。 楚离似乎察觉到了她鄙视的眼神,忽地笑了:“既然如此,本王今晚就和你一起找找乐子。” 明净上前刚想说什么,楚离抬手制止了他,道:“出去寻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明净犹豫着,他不能留下殿下一人。 楚离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净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七皇子殿下,其实……小人我要回家了。”乔叶看了看墙上刻意放置的沙漏,“不能陪殿下找乐子了。”虽然已经飞鸽传书告诉娘今天会晚点回去,可是现在已经不早了,不知道凌相那个老东西回去了没有。要是他突然去石竹院找茬,却发现她不在,那可怎么才好? 楚离没想到她会说离开,明显一怔,随即冷笑道:“不陪本王找乐子了?如果本王说一定要你陪呢?你敢抗旨不遵吗?” 靠之,居然拿身份威胁她!乔叶气不打一处来,反正他的手下也不在,尤其是白芷不在,她不用担心有人拿剑指着她的脖子,又因为确实急着回家去,于是说话也不免大胆了起来:“刚刚才说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殿下倒是准许小人点灯了,可是小人我人微言轻,低贱得很,哪里有这个荣幸陪殿下找乐子?这放火的事情还是殿下自己去做好了!” 听了她的话,楚离不怒反笑了,声音低沉动听,半点翻脸的意思都没有:“如果本王告诉你,今晚你要是敢出了这门半步,以后你在楚都任何地方都找不着半点乐子,你还是要走吗?” “你!”乔叶气急,她向来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最不喜欢听到威胁,可是偏偏他们皇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威胁人的本事都是一流。她要是想在楚都立足,自然不能得罪了他们。 于是,像对待楚慕的顺从一样,她压住了心里的怒气,冲楚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容灿烂无比:“小人遵命。”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男人根本不会这么笑的,即使是没有长大的男孩子也不会,只有女生才会惯性地以为用“巧笑倩兮”足以向世人证明她是开心的。 被她的笑容晃了眼,楚离的紫瞳闪了闪,薄唇微张,刚要说话,却见她已经转身走开。因为身高和角度的缘故,他看到她脸上刚刚灿烂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见,两腮鼓得高高的,嘴唇微张无声地骂了一句什么,两只小手将小狐狸抱得死死的,大步朝里间走去。 心情没来由地好了起来,楚离居然勾唇轻笑了起来,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他的紫瞳出奇地好看。抬脚,跟了上去。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今晚他真的想好好乐一乐。 乔叶走到惯常休息的假山处,赏心正要迎上来,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又退了回去。 七拐八绕的,她带着楚离走了很多路,走得她自己都不耐烦了,满以为楚离会不耐烦地发飙,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脚步居然一丝不乱,反而很有心情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也是,这里是“天下无美”最贵的包间,布置得如同世外桃源般美丽,山水齐全,凉亭别致,花草丰盈,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 “景色不错。”楚离撩起衣袍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环顾四周赞道。 乔叶也坐了下来,听了他的话,站起身殷勤地给他倒茶:“殿下请用茶。” 楚离看了看精致的杯盏中颜色有些奇怪的茶水:“这是什么茶?” “这是天下无美的特色花茶。”乔叶耐心地“解释”着。 楚离执起杯盏优雅地抿了一口,点了点头:“很特别的味道……不错。” 乔叶腹诽,当然不错!这一杯茶得五十两银子,这个包间要一千两银子,既然你这么喜欢找乐子,本小姐就陪你耗耗时间!反正到时候是你付账…… 她不由地想待会儿赏心知道又赚了一大笔钱会是什么反应,偷偷地笑了。 “这就是你说的找找乐子?”楚离的声音突然冷了起来,唇边夹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乔叶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干嘛变脸变得这么快?刚刚不是还很高兴吗?难道这茶不好喝?还是嫌周围太安静了? “天下无美什么都有,如果殿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她仍旧保持着无害的笑容。 “刺客也附送吗?!”楚离执起杯盏的手突然向凉亭旁的竹林里挥去,顿时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声。尖叫声之后,从竹林中跳出一群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持刀剑,齐齐向凉亭走来。 乔叶吓了一大跳,赶忙站了起来,这里什么时候有其他人的?!糟了,这个包间隔音效果很好,她现在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到的!怎么办? 她正在想办法,手腕被一个大力抓住,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回头,楚离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紫瞳现出从未有过的残酷森冷光芒:“偷袭不算,暗杀也不算,你过去,和他们一起上,好好地和本王打一架!算是本王成全你!”说完一个用力,将乔叶往那些黑衣人中间丢了过去!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8章 作壁上观 楚离说完,一个用力,将乔叶往那些黑衣人中间丢了过去! 那群黑衣人愣住了,见乔叶被扔了过来,以为是他们在耍什么诡计,当下用剑一挡。 乔叶大惊,她想不到楚离会这样做,眼前的剑闪着白森森的光,她在空中迅即翻了个身,在黑衣人前半米处稳稳着地。 可是“哧”地一声,她的手臂上还是被剑划了一个口子,疼得她咬紧了唇,回头狠狠地瞪了楚离一眼,再也顾不得他的身份,骂道:“谁有空陪你打架!”没想到陪他玩玩还能碰上杀身之祸!早知道给她一万两银子她也不会愿意的! 说话间,几个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道:“他就是这里的老板?” “矮个子,小黑脸,瘦身板,没错,就是他!”一人应道。 “并肩子上!要活的,不要死的!”一人吩咐道。 说完,几个人一齐上前,收了刀,空手来抓乔叶。 靠之!原来是来抓她的!还骂她矮个子、小黑脸、瘦身板!乔叶按了按手臂上潺潺流着血的伤口,从草丛中弹跳而起,那些人不妨她这么柔弱的身子出手如此迅速,待反应过来时,几人身上都中了招,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 可是,他们几个毕竟训练有素,刚刚太大意了些,才被乔叶击中,这会儿怒极,凶神恶煞地又冲上前来。 有人呸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病怏怏的,身手倒是不错!” “老四,没时间跟他啰嗦,一个小娃娃而已,吃了一次亏就够了,难道还让他跑了不成?” 乔叶气喘吁吁地往后退,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们有七八个人,她如何是这些人的对手?就算在现代比武,最多不过是单打独斗,哪里能一下子对付这么多!早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场面,她在现代就该多练练才是! 心里一急便想寻求帮助,忍不住朝身后看去,不看还好,一看更是气得不行——楚离负手站在凉亭里,神情漠然,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在被人追杀似的! 冷血!乔叶低低骂了一句。于此同时,那些黑衣人已经包围了她,将她圈在小竹林的翠竹之前。乔叶手脚并用,出招又快又狠,丝毫不肯就范,黑衣人终于被惹火了,专挑她受伤的手臂攻击,很快,乔叶力气耗尽,手臂也被人一左一右地擒住,动也动不了。 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凌相那个老东西从来没有人这么欺负过她,乔叶怒极,拼命挣扎,挣也挣不脱的时候瞅准右边的手臂,张口狠狠咬了下去,那人惨叫一声松开了她。趁此机会,乔叶从怀中掏出一袋粉末朝那些黑衣人撒去,自己屏住了呼吸。 不一会儿,黑衣人软绵绵地松开了她,一个个瘫在地上。 乔叶腿一软,也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正好压在了那个被她咬了的黑衣人腿上,引得他惨叫更甚。 软筋散,她新学会的毒物,专门用来防身的,十个时辰之内这些人胳膊都别想抬起来,她刚刚为什么没有早点想起这个东西来? “咝——”乔叶抽了抽气,手臂上的口子更大了,扯得她头皮都痛,血将灰白色的衣袖染成了暗黑色。她蹙眉盯着伤口看了看,得赶紧出去让赏心给她包扎一下,要不回家让娘看见了肯定会伤心害怕的。 努力想站起来,却发现腿酸痛无力,根本站不住。这时候,一只黑色云靴停在了她的脚边,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起来。” 我呸!猫哭耗子假慈悲!乔叶心里大声地骂道。然而她却不敢真的骂出来,人家是什么身份,她能得罪得起吗?见死都能不救,眉头都不皱一下,她能期望他有多好心? “多谢七皇子殿下,小人不敢当。”咬紧下唇,左手用力一撑地,终于站了起来。可是脚下一个不稳,被一旁黑衣人的腿绊住,直直地向前栽去。 腰间及时圈上来一只手臂,微一用力将她向前倾的身子带了回来,扶着她稳稳地站住了,楚离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打得不错,我日后是不敢跟你打架了。” 丢人!乔叶闭上眼睛欲哭无泪,她今晚算是把人给丢尽了,打不过就咬,再不行就施毒,这会儿能不能给她留点尊严? 听见他这么一说,她更是恼羞成怒,用力挣脱他的手臂,自顾自抱着胳膊朝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小人怎么敢和七皇子殿下动手,如果下次遇到小人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殿下肯去外面叫些人进来,小人就感激不尽了。” 还没走出门,便见白芷、明净快步跃进门内,白芷扫了一眼室内的狼藉,脸色顿时冰冷如霜,对乔叶喝道:“你的胆子不小!居然把殿下骗到这里来……” “住口!” 白芷惊讶地听见向来在人前温和的主子出口打断了她,接着见他迈开步子走上前来,薄唇抿紧,紫瞳深深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乔叶,似是犹豫了很久,终于慢慢走近她,弯下身子,声音出乎意料地温柔:“没有下次了。” 乔叶咬了咬唇,没有答他,绕开挡在身前的众人走了出去。 楚离直起腰,看着她消失在假山后面,心里忽地有些异样。什么感觉呢?有些疼,有些酸,还有些不安,撩得他的心乱糟糟的,冷眼旁观本来就是他处世的原则,怀疑与揣测伴随了他十几年,为什么会冲动到对一个陌生人说“没有下次了”? 自嘲一笑,楚离摇了摇头,全当是自己魔障了吧,今晚发生的事情,确实足以令他魔障。 “没事了,回府吧。”楚离脸色恢复了一贯的漠然,循着乔叶的步子走出门去。 天、下、无、美…… 吸引眼球的金色招牌前,楚离伫立良久,尔后转身朝路旁的轿子走去,身上的白玉袍还沾染着湿润的泥土和破碎的石竹花瓣。 【ps:这是今天第二更,一更已经补上,亲们表漏看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49章 有苦难言 夜色很深,楚慕的轿子停在了清逸王府之前,他下了轿,径直进门往左拐,苍堇跟在他身后提醒道:“主子,老爷子在观月楼等着您。” 楚慕的脚步顿住,黑暗中谁都没有看到他嘴角嘲讽的笑意,他没有回头,抬脚继续往射影楼走:“你去告诉他,小爷我吃饱了要睡了,没工夫见他老人家。” 玄色衣衫隐没在黑暗中,苍堇无奈,扯住苍玄的衣袖往前一推:“去劝劝主子!” 苍玄稳住身子,嘻嘻笑道:“主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能劝得住他?” 苍堇惯常温柔善良的表情此刻一丝都找不到了,冷冷地盯着苍玄:“你去不去?忘了前几日的教训了是不是?!” 苍玄立马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老爷子三年没有跟主子见面了,这次突然召见有什么事情吗?” 苍堇蹙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射影楼在西,观月楼在东,中间隔了一个大大的湖泊,三年来,主子从来不会涉足东边半步,而老王爷也从来没有从观月楼走出来,父子不相见,好像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第二日,楚慕起得很迟,等他打开射影楼的后窗,却发现院子里的那几株白玉槐树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这次他的衣服变了,原本的灰白公子袍换做了深色。他靠着槐树,左手抱着右臂站着,他的眼睛没有看向这里,从侧面望去,楚慕却发现他的眉头一直是蹙着的,不由地有些好奇起来―― 小家伙整天没心没肺的,怎么也会皱眉头呢? 昨夜的烦恼突然消失,顿时还有了恶作剧的心思,楚慕冷不防喝了一声:“谁在那里!”声音很大。 果然,走神的乔叶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却不想受伤的手臂撞到了树干,疼得她全身一阵哆嗦。 及至看到了楚慕,知道他故意耍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冲他吼,可是想起了什么,又死死压了下去,道:“小王爷起得可真早。”让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听了她的嘲讽,楚慕居然从窗口直接跳了出来,许是不习惯突然照在身上的阳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朝太阳瞥了一眼,可是等走到乔叶身边时却换了一副痞痞的笑脸,琥珀色的眸子晶晶亮:“怎么?小王起得早不早你也有意见?嗯?管得还真宽。” 乔叶的额头疼得直冒冷汗,虽然涂了老狐狸给的药,可是刚刚那么用力一撞,伤口这会儿肯定裂开了,她忍住全身的颤抖抬头冲他笑:“小王爷,今天……我能不能请个假?” 楚慕的眉头慢慢拧紧,琥珀色的眸子颜色变深,直直盯着她,笑容收敛:“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尝尽百草’有事情,师父让我早些回去,我在这里耽搁了一个时辰了,怕来不及……”感觉就像是一个待审的犯人似的,乔叶编着谎话,她要是再不走,肯定会疼得晕过去,皇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她不能让他抓住她的把柄。何况,她的身份不能暴露――那抄家杀头的罪名,她可时刻都记得。等她部署好了一切,和娘一起从相国府逃出去之后,楚慕要是能够把相国府抄个底朝天,倒正好顺了她的意。 现在,还不行。 楚慕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乔叶被看得不自然,呵呵干笑着:“既然小王爷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小人我……我走了。” 转身,双手在宽大的衣袖内握得紧紧的,脚步尽量放慢,一步一步朝外走。 “等等!”受伤的手臂猛地被扯住,乔叶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你这个混蛋!干什么!” “混蛋?”楚慕一怔,随即笑了:“敢这么骂本王的,你是第一个。”盯着她的手臂,挑眉:“手怎么了?” 乔叶知道自己失言了,咬了咬牙拿开他的手:“没事,小人一时之间口不择言,请小王爷恕罪。”呸,要是在现代,她至于这么没有言论自由吗?在这个鬼地方,做什么都要畏首畏尾、怕这怕那的! “把袖子卷起来。”楚慕却不肯放过她,“你不动手,小爷就自己来了。跟个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 乔叶愤怒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眼睛里都在冒火,咬唇一字一句道:“小王爷,请……请给小人一点……自由……” “自由?”楚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自由是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大夫也敢跟小爷谈自由?”自由这么奢侈的东西,世间谁配拥有? “我……”乔叶想辩驳,楚慕猛地出手点中了她身上几个穴位,她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不由地大急:“你……对我做了什么?” 楚慕扶住她站不稳的身子,冷哼了一声,索性一把抱了起来,径自朝射影楼里走去:“小王我能对你做什么?怎么?一着急,又忘记尊卑了,你你我我的称呼又出来了。跟炸了毛的小刺猬似的,也不怕小王我砍了你的脑袋?” 乔叶被他噎住说不出话来,炸了毛的刺猬?这是什么破比喻!不过,最后一句她还真怕,她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被他抱在怀里,乔叶浑身不自在,自从爸爸去世后,再没有人这么抱过她,妈妈力气不够,而她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服过软,一直倔强而独立,这是她引以为傲的自尊决定的,个性如此,行事也如此。偶尔不顺心,果真会像炸了毛的刺猬似的对着武馆内的沙包出气。 “这会儿倒乖了?”见她安静了,楚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他一如既往的轻浮口吻,随后乔叶的身子总算有了着落,他将她放在了软榻上。被他这么一笑,乔叶立马清醒了过来,又急又气,憋得脸都红了,却还是动不了。 “别想动!”楚慕瞪了她一眼,大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臂,将宽大的袖子捋了上去,顿时呆住:“怎么回事?!”声音一下子冷了。 宽大的衣袖下她的手腕居然是出奇的纤细,竹竿似的,这还不足以让他惊讶,可是白皙的手臂上一条长长狰狞的伤口格外触目尽心,伴随着伤口的,是盘踞在手臂上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旧伤痕――楚慕认得,那是鞭痕。 看着那流血的伤口,感官配合视觉,乔叶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却又生生憋了回去,努力扯开一个笑容:“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小伤。”凌相那个老东西“赏”她的礼物,让她一辈子都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该做些什么。 楚慕却不放过她,把她的衣袖捋得更高,那些鞭痕居然一直延伸到胳膊顶端,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声音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窖:“谁打你的?” 乔叶自然不能说,咬了咬唇道:“小王爷,您先解开我的穴道吧。憋得难受。” 楚慕又瞪她,刚要再开口,门外响起苍堇温柔的声音:“主子,凌相来了。” 乔叶不由地浑身一颤,为什么在这里也能碰到那个老不死的家伙?他来做什么? 【ps:关于更新时间,一般是晚上10点,如果这个时间还没更的话,亲们就第二天再看吧。有琴忙死~~o(>_<)o~~】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0章 真是好险 楚慕又瞪她,刚要再开口,门外响起苍堇温柔的声音:“主子,凌相来了。” 乔叶不由地浑身一颤,为什么在这里也能碰到那个老不死的家伙?他来做什么? “小王爷,我想起来了,我得马上回去,师父他……”她急着想走,奈何身子被定住动不了,只能放低了声音去求楚慕。她一定不能碰见凌相,倘若被他认出来,她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破,他会知道她不仅不傻,居然还敢在外面抛头露面。如果真的来个迎头相遇,她该怎么办? “别动。”楚慕却没有看她,也没有打算放过她,虽然知道她动不了,却还是象征性地按了按她瘦削的肩膀,蹲在地上替她处理伤口。他的大手很暖,十指修长,掌心处却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擦过乔叶手腕上细腻的皮肤,痒痒的,伤口却痛得她直吸气。 “你今天不说,下次我总有办法让你说的。谁打了你,你告诉我,别说是和小狐狸打架被它抓的。我不傻,不会信的。”楚慕已经替她把伤口包扎好了,捏了捏她细细的胳膊道:“多吃点饭,竹竿子似的。” 乔叶被他一番话感动得鼻子一酸,却不想他的下一句话又把她的感动全部抹去了。他说:“你这手要是伤了,小爷我的头疼怎么办?没有人给我揉了。” 乔叶怒气上涌,被他刺激得什么都顾不得了:“放开我!”她大声喝道:“这世上大夫多的是,那么多人都有手,你管我受伤不受伤!” 楚慕居然没生气,琥珀色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反而伸出手捏了捏乔叶的脸颊,无比亲昵地说道:“小爷就喜欢你的手,习惯了改不了,还喜欢你像个炸毛的小刺猬,哈哈,真有意思!” 有意思?他什么恶趣味?乔叶气得翻白眼。 “对,就是这样!翻白眼也有意思。谁敢在小爷面前翻白眼?眼珠子不想要了是不是?”楚慕笑得更欢了,蹲在她旁边当她小动物似的摸了摸她的头:“乖,眼睛又黑又亮,跟小狗似的,看得小爷我……” “你什么?”乔叶一时忘形,顺着他问道。 “想起了一个人。”楚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乔叶脑袋一轰,糟了,他认出她了!顿时如坐针毡,扯扯嘴角干笑道:“想起了谁?” “一个不听话的小丫头。”楚慕的声音带着玩味。 乔叶咬了咬牙,努力撑着笑脸:“小人天生一副万人相,跟几个人相像也不稀奇,呵呵,还有人说小人的鼻子和小王爷的很像呢!所以,不足为奇……呵呵,不足为奇……” 她随即撇开头去不再看他,也不敢再和他说话。身子都坐得僵硬了,偏偏她动都动不了,更别说逃跑了。 “嗯……”楚慕似在沉思,忽地抬手捏住了她的小巧耳垂,乔叶浑身一颤,扭头瞪他,他在干嘛! “别动气,跟个小姑娘似的,小气鬼。不过,要是这么大的姑娘家还没打耳洞倒是稀奇,小爷我差点就将你当成她了。”楚慕解开了她的穴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那个小丫头骗得小爷好惨,放了小爷半个月的鸽子,相比她,你就乖多了。今天凌相正好把她送过来,走,跟小爷一起看看去,到时候你就知道她和你长得像不像了……对了,她的名字叫乔苏,你叫乔凌,难道你们是亲戚?” 楚慕拖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乔叶后背全是冷汗,好像是被绑缚刑场似的浑身冰凉。 凌相认出她了该怎么办?楚慕知道她就是乔苏该怎么办?这还不算什么,要是知道她就是他口中的“女痞子”…… 她的前程一片黑暗,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凌相并没有认出她来,楚慕也没有再拖着她问东问西,因为,他看到了一群袅袅婷婷的美人…… 清逸王府内的朱颜湖旁,一座临水而建的青梧小筑里,环肥燕瘦地立着许多美人,清纯有之,妩媚有之,娇艳有之,清丽有之,这些美人比那细细栽培的繁华朵朵还要惹眼。 乔叶原本刻意躲在楚慕背后,不想正面面对凌相。可是一见这些美人,楚慕立马松开了她的手,琥珀色的桃花眼闪着夺目的光彩,笑得亮晶晶的,朝那些美人走去。 凌相站在一边,也笑得无比随和,乔叶实在不能将那挥鞭毒打她的男人与眼前的他重合在一起。那个时候,他多么决绝狠毒,现在,居然可以如此满面春风。 一个是他骨肉至亲的女儿,一个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乔叶无声冷笑,撇开了脸去,人果真是分高低贵贱的。 “凌相,这些美人……”楚慕开口了,在那些女子身边一一地绕过,神情轻佻而邪恶,显然是花丛中的老手。 凌相自然也臭味相投,呵呵笑道:“老臣送与小王爷端茶送水的,不知小王爷可能看得上眼呢?” 楚慕轻轻挑起一个女子鬓边的一缕长发,放在鼻端轻嗅:“确实是美人,小王最爱的就是美人……” 凌相笑得面如桃花:“小王爷喜欢就好。” 乔叶眉头蹙紧,觉得真恶心,不管是凌相还是楚慕,玩弄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然而楚慕下一秒却松开了美人的长发,环顾四周像是在找着什么,眉头挑得高高的:“我的小丫头呢?难道是小王的眼神不好,怎么找不着她呢?” 凌相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 乔叶也很紧张,美人那么多,要谁不好,他为什么偏偏记得一个小丫头!这件事情上,她倒是和凌相达成了一致,他们都希望楚慕忘记了。 下一刻,楚慕冲她招了招手,道:“小家伙,你过来。” 凌相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转头冲她看去。 乔叶差点没有落荒而逃,他看过来了,怎么办?他要是认出了她……她的手在衣袖里掐得紧紧的,带累得手臂上的伤口钻心的疼。 “这位小兄弟长得可真俊。”凌相冲她笑道,很和善的样子。 乔叶不可置信地看着凌相,他居然会出口赞她,还说得这么自然随和,一颗不安的心顿时也放了下来――他根本不认识她。唇边泛出一丝苦笑,乔叶迈步朝楚慕走去,不认识最好,可是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的,她替凌乔叶不值。凌宗吾因为有凌乔叶那样的女儿而不满愤怒,有气就找她撒,难道凌乔叶就不会因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羞耻吗? 对,羞耻! “小王爷有何吩咐?”乔叶低头问道。 “哟,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楚慕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往前带,“过来看看,这么多美人,哪一个最好看呢?凌相大人的美意,小王怎么能不收?只是美人多了不免聒噪,这清逸王府也穷得很,怕是养不起,只留下一个最好看的吧。要是都不好看……”楚慕顿了顿,转头看着乔叶,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就全部……打出去。” 凌相的脸更加僵硬了,干干地笑着,眼神却看向乔叶,似是在向她求助。皇家的人向来得罪不起,就算是他们的一个宠臣宠奴,也足以决定生杀大权。楚慕的意思,不过是在表示他的不满。 乔叶一愣,让她选美?她怎么选? 然而触及凌相恳求的眼神,心里忽地畅快起来,轻轻挣开了楚慕圈着她的胳膊,展颜笑道:“小王爷,您放心吧,小人一定给你选出一个最美的美人来!包您满意!”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1章 刁难凌相 乔叶一愣,让她选美?她怎么选? 然而触及凌相恳求的眼神,心里忽地畅快起来,轻轻挣开了楚慕圈着她的胳膊,笑道:“小王爷,您放心吧,小人一定给你选出一个最美的美人来!” 楚慕笑笑,琥珀色的桃花眼一派温柔如水,倚在青梧小筑临水的栏杆上,说不出的风姿绰约,声音清朗好听:“去吧。” 乔叶学着楚慕的样子围着那些美人转了几圈,忽地停在一个妩媚妖娆的女人面前,盯着她上下瞧了瞧,然后上前一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奈何那女子与她身高相差足足半个头,乔叶不得不踮起脚尖,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乔叶正窘迫,却不想那女子顺势倒在了她的身上,顿时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这还不算,她还娇滴滴地在乔叶耳边呵气:“小爷,我美吗?” “咳咳……”乔叶被刺激得呛咳起来,忙不迭撇开头应道:“美……美……咳咳……” 凌相喜上眉梢,果然不愧是坊间训练出来的,勾魂摄魄的功夫真是一流,只要是个男人,见了她没有不动心的。 楚慕脸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慵懒地倚在美人靠上看戏。 乔叶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被那女子压到的手臂,道:“美人虽美,可是脂粉味太浓了,小王爷闻得多了会过敏的,不好不好……”她捂着鼻子摇摇头。 凌相脸上一僵:“小王爷,您看这……” 美人委屈地看着凌相,又看了看楚慕,眼神无比哀怨凄楚,我见犹怜。 楚慕盯着乔叶,桃花眼微微眯起,点头:“是,他说的就是我要说的,他的意思就是小王我的意思,既然不好,就打出去吧。” 凌相见风使舵,一挥手:“快,快,打出去!庸脂俗粉的东西,怎么入得了小王爷的法眼呢?快些打出去!”转而对着乔叶笑道:“小兄弟,下一个,下一个……” 乔叶“听话”地走到另一个美人身边―― “这个太瘦。弱不禁风,小王爷不喜欢瘦的。”乔叶摇头,“一阵风就能吹走,不好不好……” 美人眼泪瞬间掉落,明明人人都赞她杨柳小蛮腰,怎么到了这里却变成不是了? “这个太高。高不可攀,小王爷不喜欢高的。”乔叶皱眉,“树大招风,不好不好……” 美人委屈,明明是你自己太矮了,刚刚到人家的肩膀,却反而说人家高了? “这个也不好,太矮了,小王爷要低着头才能看到她,多累啊,不好不好……” 美人抽抽噎噎,明明人人都夸她娇小玲珑,小鸟依人的。 “这个……” …… 不得不说,凌相找的美人很有讲究,高低胖瘦,各有特色,不管楚慕喜欢什么类型,都能投其所好。乔叶绞尽脑汁,费了好大劲挑她们的毛病。 终于到最后一个了。 “这个……”乔叶站在她面前,指着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材丰满匀称,面容精致,毫无瑕疵。 凌相一直在擦汗,这会儿见乔叶迟疑了,不由地松了口气,也是,这是他压轴的美人了。 楚慕也挑了挑眉,冲那美人笑了笑,桃花眼迷离,像是在勾引。 乔叶一咬牙,学着楚慕的样子轻佻地在美人的脸上摸了一把:“确实是美人……皮肤细滑,摸起来真舒服,小王爷肯定会喜欢。” 美人不由地喜上眉梢,挺了挺傲人的身子,站得更直了。 凌相摸了摸胡子,高兴地点点头。 楚慕不置可否,眼睛无所谓地转而看向波光粼粼的朱颜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惜啊……”乔叶话锋一转,“没有缺憾的东西本身就是缺憾,真没意思!你整天对着镜子看自己,有没有觉得人生活着也是白活?没有缺憾可以去弥补,你活着做什么?而且,你这样的美人呆在小王爷身边端茶送上岂不是太浪费了吗?小王爷必定舍不得你做这样的粗活,那留着你做什么呢?杀鸡焉用牛刀?” 美人顿时目瞪口呆。 凌相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这可是他花费重金购来的美人,天生的尤物,一丝一毫的毛病也没有,怎么会……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乔叶在故意刁难他,他盯着乔叶看了看,努力在脑中搜索,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甚至,他都不曾记得他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小王爷,您看……”凌相只好转而求楚慕。 楚慕转头看向乔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好一个‘没有缺憾的东西本身就是缺憾’,小家伙你说得有道理,这样的美人,小王怎么有福消受?” 不过是一瞬间,他的眼神突然变冷,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凌相大人,如果小王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小王说过,要是找不到那个叫乔苏的小丫头,以后清逸王府和相国府便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凌相大人这么迫不及待地希望与小王我断绝往来啊!既然这样,小王就成全你!日后,除非必要,小王绝对不会踏入相国府半步,也请凌相大人遵守这个约定。” “小王爷,老臣不是……”凌相脸色刷白,冷汗直流。 “苍堇,送客。”楚慕蹙起眉头。 苍堇走上前来,笑容依旧温柔甜美,声音也婉转如同百灵轻啼:“相爷,您请――” 凌相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地低头道:“老臣告退。” 看着凌相狼狈远去的背影,乔叶忽然举得很畅快。虽然她不喜欢被人踩在脚下,可是能看着痛恨的人被踩得没有还手之力,真是愉快啊!只是对不起那些美人了,尤其是最后一位,希望她不要她打击得自杀才好,罪过罪过。 这么愉快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倾听她的心里话,那该有多好啊!把凌相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如果告诉了娘,她会开心吗?呵,也许不会吧,反而会让她更加担心害怕。就像手臂受了伤,她也没有跟她提起。她会保护娘,可是娘却不能理解她。 真可悲,这个世界,居然找不到一个能够敞开心事的人,什么事情都要藏在心里,一说出来便是杀身之祸。 “你这个小家伙真是坏!”耳边不期然响起楚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乔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一开口,她便想起了杀身之祸,刚刚走神得太厉害了。 “说什么小王不喜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撒谎都不眨眼睛。小王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的?”楚慕一笑,走到石凳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自然是什么样的美人都喜欢!瞧你看到美人两眼放光的样子!只是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忽然假正经起来了,怎么,现在后悔了?乔叶暗暗腹诽,可是腹诽只能烂在腹中,心口不能如一:“小王爷说笑了,您不是嫌美人聒噪吗?而且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小王爷何必招那么多是非在身边呢?小人也只是想替小王爷驱驱是非罢了,怎么会是坏呢?” 楚慕站起身,冲她笑得一派无害,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将她逼靠在栏杆上,俯身贴着她耳边轻笑道:“那,你知道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吗?”声音魅惑,带着性感的磁性。 乔叶下意识地往旁边闪去:“小人不知。” 楚慕点头,勾唇,笑得无比惑人:“也是,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兴许我喜欢……不阴不阳的女人。” 乔叶往后退了一步,嘴角轻扯,尴尬地只能傻笑。 楚慕挑了挑眉:“你躲什么?爷喜欢不阴不阳的女人,又不是不阴不阳的男人,放心吧,爷没有龙阳之癖。你很安全。” 乔叶松了口气,环顾四周,实在有必要缓和一下心里的震颤,于是赶紧向楚慕请辞。 楚慕这次倒没有再为难她,挥挥手:“去吧。把伤口好好弄弄,你师父肯定有办法。明日来的时候,爷可是要检查的。知道了吗?” 乔叶低头应了,忙不迭地快步离开。 青梧小筑上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过来,娇小的人儿消失在花丛之后,楚慕收回眼睛,忽地忍俊不禁……真是有意思的小家伙,不管是倔强的时候还是狐假虎威的时候,都能让他的眼睛跟着她走,有一种陌生的感情在心底萌生,他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兴许让她一直狐假虎威下去,也不错。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原来这种感情叫做宠溺。 “主子,”苍玄走来,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事就说吧。”楚慕执起杯盏喝了一口茶,顿时满嘴苦涩。 “老爷子给您的信函。”苍玄将一张便笺递了过去。 楚慕的手一顿,表情一僵,忽而笑了:“拿来我看看。”不能当面批他,就写信来教训了?老头子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展开信,上面只有八个字:“浮躁如此,难成大器!” 楚慕的眼神冰一样冷,手指下意识地握紧,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老头子说得对,他浮躁,他彷徨,他不甘!为什么他要把所有的生命都浪费在无望的等待之中呢? 然而,这是他的宿命,除了忍受,别无选择。 乔叶回到“天下无美”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可是赏心却告诉她,昨晚的客人在这里等了她一个上午了。 昨晚的客人? 乔叶一怔,当即明白赏心说的,是七皇子楚离。他来做什么?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2章 玉簪花神 昨晚的客人?乔叶一怔,当即明白赏心说的,是七皇子楚离。 “他找我做什么?”乔叶问赏心道。 “不知道。”赏心摇摇头,却拉住她的胳膊道:“伤口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赏心是寻芳楼老鸨所生的女儿,自小在寻芳楼长大,接触的人和事多,做事干练,交友广泛,可是从来洁身自好,自从乔叶救了她赖以生存的寻芳楼,她便对她芳心暗许。 可是昨天晚上给乔叶包扎伤口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是女子。这么一来,虽然有些失望和失落,少女的心却变得更加坦荡,如果是女子,那么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疼。”乔叶蹙起眉头,这会儿才肯说真话,“疼得我想哭。” 赏心心疼地拉着她坐下来,细心地为她上了些药膏:“现在知道疼了?昨天晚上怎么就敢和那些人打起来呢?男孩子还好,你一个女儿家……”说着,恨恨地骂道:“那些刺客已经照你的吩咐关起来了,从前寻芳楼虽生意不好,但是伙计倒也不少,从来没有遇到带刀冲进来的,咱们以后是不是该想想怎么办?” 乔叶点头:“是我疏忽了,只想着怎么挣银子,安全措施却没有做足,让人钻了空子。”其实昨晚她是以为有人要刺杀楚离,才事先潜伏好的,可是后来仔细想了想,那些人怎么可能算得出楚离会进“天下无美”呢?就算猜出来了,也不会知道她为了讹诈而带他去最贵的包间啊! 所以,综合所有的迹象来看,那伙人根本是冲她来的! “别担心,不会再有下次了。”乔叶安慰赏心道,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楚离似乎也说过这么一句,那时候他弯下了高贵的背脊,像是道歉似的轻声跟她说话。 道歉?乔叶摇了摇头,算了吧,他那样高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道歉? 对,在她的心里,楚离就是高贵、不羁的象征。 还没有见过他的时候,她以为他是天神,因为他在娘亲的口中战无不胜、无所不能。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觉得他是可怜的,伤痛缠身,然而,这无损他高贵的形象,他仍旧是天神,只是有了凡人的身躯会流血罢了。而昨晚见了他,她发现他还是天神,就连冷眼旁观都那么理所当然,凡人之间的斗争与他无关。 总之,他是非人的,不可接近的。 现在,他来做什么呢? 走过小桥流水,进了一楼的普通包间,号码是“七”。 楚离背对着她,负手站在假山前,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她,淡淡开口道:“来了?” “拜见离王殿下。”乔叶恭敬地对他行礼,“天下无美”专门招待那些达官贵人,消息自然灵通,楚离封王之事乔叶早已知道。 “免礼。”楚离紫眸幽深,盯着她的手臂,沉默良久,重新开口道:“你的手怎么样?” “多谢殿下关心,已经无碍了。”乔叶始终礼貌地笑。 “这十二花神是你想出来的?”楚离似乎在没话找话。 “是。”乔叶点头。 一楼的十二个包间,被假山、流水、繁花划分开,这样的设计灵感来自传说中的十二花神,每一种花代表一个月份,将一年的所有时间都囊括其中,也预示着“天下无美”揽尽天下四时之美。 “七月是什么花?”楚离紧追不舍。 “玉簪花。”乔叶答道。 “玉簪花是什么?”楚离坐了下来,话家常似的问道:“世上有这种花吗?” 乔叶微微一愣,难道这里没有这种花吗?她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研究花花草草,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园艺师,可是自从父亲去世后,她的理想便只能屈从现实。谁都不知道,她并不爱武术,一点都不爱,她装得太像了,连妈妈都觉得,她是钟爱学武的。然而,学了这么久的武学,到了这里,却成了三脚猫的功夫,昨夜的突发事件就是很好的教训。 “离王殿下大驾光临,就是为了和小人讨论花花草草吗?”乔叶不再接他的话头。 楚离紫眸略略低垂,似是笑了:“天下无美既然是提供玩乐的地方,如果本王愿意,为何不能谈论花花草草呢?” 乔叶压住火气,笑道:“离王殿下果真有雅兴的话,天下无美任何一个丫头伙计都能回答殿下的问题,小人还有些事情,先行告退。” 转身就要走。 “本王想和你做笔交易。”将要跨出门的时候,楚离终于开口了。 “交易?”乔叶不解,回头嗤笑:“小人不觉得和离王殿下有什么交易可做的。” 楚离抬头,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花茶:“记性还真差,第一次见面不就已经做成一笔交易了吗?你兴许忘记了,本王却没有忘。” 乔叶大震,他果然认出她来了!手掌握紧,等他说下去。 “本王对你的身份没有兴趣,对你为什么作这样的打扮也没有兴趣,可是兴许其他天下无美的客人会很好奇,又或者,这楚都的府尹也很乐意干预干预。”楚离又抿了一口茶,紫眸浅浅流光,询问似的看着乔叶,无比地好脾气。 乔叶气得差点没有翻脸,忍住全身的颤抖,咬牙一字一句道:“不知道离王殿下有何吩咐?” 见她默认同意了,楚离的笑容突然变得好看了起来,一派温文尔雅:“交易而已,不会让你吃亏的。”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3章 所谓交易 楚离一派温文尔雅:“交易而已,不会让你吃亏的。” 乔叶低头想了想,既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还有选择的权力吗? “什么交易?请殿下明示。” 楚离淡淡开口道:“本王暂未想到什么交易,不如由你来想吧。” 乔叶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耍她玩吗?既然要做交易,却还没有想好做什么交易!她气得不说话。 楚离又道:“你的脑子那么聪明,自然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交易。你不吃亏,本王也没有损失。” 乔叶站在门边,觉得进退两难,出去不是,进来也不是,忽地灵光一闪,眉头舒展:“既然殿下要两全其美,不如这样,殿下出资,小人出力,赚的银子五五分成。” 楚离喝茶的动作继续,唇角微微一扯:“哦?这么肯定只赚不赔?” “生意是人做出来的,交易是殿下提出来的,既然对您的合作伙伴没有任何的信心,为什么还要跟他合作呢?”乔叶冷笑:“殿下莫不是太闲了?逗小人开心?” 楚离唇边的笑意更大了些:“好一个‘生意是人做出来的’。就依你说的吧,本王出资,你出力,生意交由你去打理,这么看来……”他顿了顿,“似乎还是本王占了便宜。” 乔叶一笑:“如果殿下真这么觉得,就权当是小人孝敬殿下的吧。” 楚离紫色的瞳眸泛着奇异的光彩,直直地看着乔叶的眼睛,轻笑:“这么爱钱?”随即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似乎是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楚离站起身来,身上的白玉袍已经换了新的,一尘不染。 他绕过石桌,瞥了眼遍地的石竹花,走到乔叶的身边,站定:“既然是十二花神,为什么每一处都有石竹花呢?难道在你的眼中,普普通通的石竹也算得上是百花之主吗?牡丹芍药都比不过它。” 乔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十二花神是人家封的,小人不过是顺手借来用用,至于这不起眼的石竹花自然也当不得百花之主。可是,每一种花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有不同的意义,别人是无法理解的。等到殿下看习惯了,就会发现,离不开它了。” 离不开它吗?楚离紫色的瞳眸泛出柔和的光,似是在笑:“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长久的依赖未必是一件好事,倒不如在尚可抽身的时候离开,也不至于见不到这花心里就少了什么似的。与其被这花烦扰,不如不见。” “因噎废食,也不是好事。”乔叶蹙眉,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参禅一般。 楚离也沉默了,停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脚跨上了石拱桥:“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一个月后看看你的成果如何。” “是。”乔叶见他背影消失,才松了口气,坐在假山石上。跟这个人说话好累,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不过,有了离王府的财力支持,她就可以放手去参与其它的生意了。 为什么这么爱钱? 这还用问吗?如果要在一个地方生存下去,钱财是基础。只有赚足了银子,她的逃亡计划才能万无一失。现在财源不是问题,主要是看插手哪些生意了。然而当务之急,是解决“天下无美”的安全隐患。 “主子,您在这里等了一个上午,就只为了和那个小子说几句话?”白芷向来心直口快,刚刚见乔叶进去,不一会儿楚离就出来了,不由地皱眉问道。 楚离躬身准备上轿的动作猛地一停,难得地有了片刻迷茫,他怔忪了一会儿,声音微不可闻:“是吗?”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白芷明净面面相觑,主子居然应了,可是这个“是吗”是什么意思?仿佛不是回答,而是自问。 轿子起了,楚离却眉头紧蹙―― 昨夜一夜无眠,今天等了一个上午,难道只是为了和她说几句话? 她说什么都答应,甚至不问起因,不计后果…… 楚离手扶额角,想不通。 忽地释然,对,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她,只是为了柔兰雪狐罢了。既然那个人不肯来找他,那么他就自己动手,主动出击! 柔兰王啊柔兰王,且看你什么时候会忍不住,那时候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棋局已经开始,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落子。 至于她,不过也只是棋子而已。 布置好“天下无美”的事情,刚刚傍晚,乔叶便和赏心道别,才刚刚出了门,一个棕色锦袍的男子便迎了上来,他的个子很高,面容白皙,鼻梁挺直,眉头浓黑,十足十的美男子。 “小兄弟!你怎么在这里?”那男子走上前来跟她打招呼。 乔叶凝眉:“你是……”她不记得他了。 “小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哈哈,在下祁宣!当初在成衣店见过一面的。”那男子爽朗笑道,熟络地走上前,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乔叶眉头舒展开来:“是你啊,好久不见。”她虽然不记得他的长相了,却记得他身上的酒香。天下无美的客人很多,她很少出面招待,却也闻过刺鼻的酒气。可是祁宣身上的香味却很不同,仿佛是天生如此,为酒而生的。 “记起我了?”祁宣开怀笑了,抬头看了看“天下无美”的金字招牌,道:“小兄弟怎么会从这里出来?祁宣早就想去府上拜访,无奈不知你的住处,可让我好找。” 提起住处,乔叶只能尴尬地打马虎眼:“祁兄太客气了。家父管教甚严,乔凌这次是私自外出的,所以……请祁兄多多包涵。” 祁宣眼神闪了闪,倒没有再逼问,反而很善解人意地笑了:“既然小兄弟不方便说,在下也不勉强。不过宣与小兄弟一见如故,诚心结交,如果小兄弟看得起宣的话,就和宣做个朋友吧!” 乔叶赶忙接道:“哪里的话,祁兄太客气了!乔凌三生有幸!” “当真?!”祁宣一激动,上前抓住了乔叶的双手。 “当然!”乔叶笑道,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太好了!”祁宣还在兴奋:“不如找个地方喝几杯?” 乔叶连忙摆手:“使不得!”看到祁宣迷茫失落的神情,乔叶补充道:“改日吧,今天天色不早了,家父若是知道我外出晚归,想必会重重责罚,请祁兄见谅。”她说的倒是实话。 “原来如此!”祁宣重重点了点头,“那,咱们约好三日后相见如何?” “好。”乔叶想了想,答应道。 “说好了!小兄弟可千万别忘了!”祁宣兴奋起来,“那三日后宣在这‘天下无美’恭候,不见不散。” 乔叶点头:“不见不散。” 目送乔叶离去,祁宣的眼睛收了回来,重新凝视着“天下无美”赤金的招牌,真是令人厌恶的金色,可是这个少年却一点心机都没有。 呵,祁宣不由地嗤笑了一声,如果这就是他的对手,未免也输得太不堪了!那群废物进了“天下无美”就再也没有出来,难道这家所谓的高级私人会所还有其他的高人在背后指点不成? 也许…… 那个人就是楚离。 祁宣原本无害的眼瞳现出嗜血的杀意,接近乔凌,就等于接近了楚离。如此看来,丢了倚红楼的生意,未必是一件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知道呢? 三日后,再见吧。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4章 丝丝暧昧 楚都很平静,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没有出现任何的混乱,所有人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天下无美”也是,自从那次的刺客事件之后,什么异样都没有,只除了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赋闲在家无事可做,楚离成了“天下无美”的常客,每日当乔叶从清逸王府回来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坐在七号包间里喝茶。 乔叶每次见了他都要胆战心惊一番,可是,偏偏他是大主顾,又不能不理不睬,于是,每天都得去陪他说会儿话,跟他讨论一下最近的生意如何,好像是在向老板汇报工作情况似的。他不大开口,偶尔插上一句,很多时候是在询问。 在生意上,祁宣倒帮了她不少的忙,他的人脉很广,见识也多,自从那日在天下无美交谈甚欢之后,他们便成了常常来往的生意伙伴。如今,她的店铺已经涉足园艺、珠宝、家具、服装各个行业。楚都是楚国的大都市,因为富商豪门众多,在这些行业如果有精巧的设计、华丽的装饰、恰当的实用性,商品都会很受欢迎,因此,乔叶果真是只赚不赔。 凌相自从在清逸王府吃了瘪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脾气也大了许多,动不动就找茬,乔叶不胜其烦,就怕他突然发神经去石竹院挑衅,于是想出了一个计策―― 她命人告诉前院的人,再买通看诊的大夫,确诊凌乔叶得了天花!天花在古代等同于绝症,除非是有神仙保佑,否则不可能活命,而且,最可怕的是,这病会传染。这样一来,果然谁都不敢再去石竹院了,人人避之不及。凌相放了话给苏红岩,要死就快点死,死了就赶紧埋了。 苏红岩听了还是哭,而乔叶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为了他的狠毒无情哭泣?别傻了! 九月九日,重阳节。 乔叶一早便去了“尝尽百草”,因为老狐狸说,重阳节要插茱萸才能保吉利,他怕华佗、神农、扁鹊他们三个忘记了,于是让她去看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话果真是不错的,乔叶向来很努力,短短的十几天,已经把医书背熟了,再加上老狐狸教授的医道,她现在已经能够处理“尝尽百草”的日常疑难问题了。再没有人怀疑她是个半吊子的医师。 交待好了事情,从“尝尽百草”出来,乔叶忽然觉得,她的生活是不是太顺风顺水了? 遇到一个神医师父,虽然偶尔有点神经质,对她却是不错的。 阴差阳错救了一个受伤的皇子,换了一大笔银子,这才有了“天下无美”的资金。 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赏心,她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了。孤苦无依,让两个女孩子相互依靠。 这么一想,倒觉得生活有意思起来。只除了那块埋在石竹院里的玉佩到现在还让她战战兢兢,因此,她不愿意看到楚慕…… 今天楚慕那拉风的轿子照旧停在狭窄的巷口,苍堇温柔美丽的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从未变过,好像是现代杂志上的平面模特似的美好不真实。 乔叶和她打了招呼,便习惯性地掀开轿帘走了进去,还没站稳,就被吓了一大跳,头撞在轿顶上,疼得她眼睛泛酸:“小……小王爷?” 楚慕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两条修长的腿架起来,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手中拈着紫红的葡萄正要往嘴里送。听见她的声音,他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这么慢?过来坐。” “哦,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乔叶揉了揉头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走到他身边的小凳上坐下:“小王爷这是要去哪里?”呸,才说了不想看到他,却马上就看到他了,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上次不是说带你去‘天下无美’看看吗?今天天气不错,小爷心情也挺好,就带你去玩玩。”楚慕见她坐得远,眉头挑高,拍了拍自己卧着的软榻,“到这里来坐。” “哦。”乔叶挪过去,坐下,心里有些愤懑,吃饱了撑的就想着怎么玩!果真是楚都鼎鼎大名的闲人! 楚慕索性侧过身子瞅着她:“怎么了?一副傻样!不高兴看到小爷我?” “小人不敢。”乔叶握了握袖子里的拳头。 “不敢最好。”楚慕瞪着她低垂的脑袋,忽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乔叶一惊,就要挣扎。 “别动!”楚慕琥珀色的眸子露出不耐烦的光,另一只手去捋她的衣袖:“再动让你定一个时辰。” 乔叶知道他说的是点穴,无奈技不如人,只能随他去。 伤口已经结痂脱落,泛出微微的淡粉,虽然快要痊愈,可颜色却与周围的皮肤不同。鞭痕很淡很淡,像是沾染了一层一层的浅灰。 楚慕的大手攥着她的手腕,倒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淡粉色的伤痕,道:“留了疤,真丑。下次小心点。” 乔叶撇开头,脸上微微发烧,他到底想怎么样?时而天使,时而魔鬼,十足的纨绔子弟。 “你脸红什么?”楚慕的脸猛地凑近她的耳边,笑嘻嘻地问道:“男子汉还知道害羞?小爷不过是碰了下你的手,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听了他的话,乔叶恼羞成怒地往回抽自己的手,忽地伤口处传来异样的湿热,酥酥麻麻的。她慌乱地回头去看,顿时不知所措地一拳头打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乔叶拳头被他的大手整个包在掌心里,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楚慕认真地吻了吻那道伤口,这才抬头,看着乔叶怒不可遏的样子,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真是少见多怪的小家伙。”说完满不在乎地松开了她的双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乔叶一得自由,立马想要扑过去掐死他,然而才触到他坦然的琥珀色桃花眼,心虚的人却突然变成了她自己。 是啊,她是男人,她现在是男人! 乔叶撇开头,恨恨地咬了咬唇,混蛋楚慕,总有一天,我要整死你! 楚慕盯着她的后脑勺,嘴角的笑容无限放大,伸手触了触自己的唇,无声地笑了。然后,像是故意逗她似的又去拉她:“小刺猬――” “别碰我!”乔叶惊弓之鸟一般甩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瞥见他促狭的眼神,更加心虚了,只能尴尬地傻笑:“小王爷,小人……” “一碰就炸毛的小刺猬!”楚慕下了定论,对她不断变化的态度丝毫没有介意,瞥她一眼,自顾自躺在了软榻上,闭上眼睛:“果然有意思。”声音很轻。 乔叶对着他的俊脸恨得直咬牙,呸,她都要被他刺激得发神经了!他却觉得有意思!这个变态的楚慕! 右手握了握左臂上的伤口,乔叶重新坐到小凳上,不行,这样下去她非得被他逼疯了不可,她得想个办法快点摆脱他! 轿子落地的时候,已经到了“天下无美”,楚慕下了轿,径直往里面走,路过那长长的暗道,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黑暗的状态本就是理所当然,全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乔叶不由地又暗骂他怪胎。 “十二花神?”楚慕停在一块大石头前面,看着上面的导航图蹙眉。 赏心早就看到了乔叶,与以前一样,彼此装作不相识,见楚慕发问,便笑意盈盈地应道:“十二种花,客官可以任意挑选一种。” “槐花。”楚慕不假思索道。 “这……”赏心微怔,很快回神,指着石头上刻着的字道:“只有这十二种花,槐花不在其列,请客官见谅。” “十二花神里没有槐花吗?”楚慕似是在沉吟,忽地自嘲一笑:“那就随便吧,七号,玉簪是什么花?这花听起来倒是新鲜,咱们就去那里坐坐吧。小家伙,你觉得怎么样?” 七号吗?乔叶没有说话。 “客官,七号已经有客人定下了。请您重新挑一个吧。”赏心保持着良好的职业微笑。 “重新挑?”楚慕的声音冷了下来,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小爷没有这样的习惯,认定了哪一个就是哪一个,你去让七号的那个人离开,银子小爷给十倍。” 赏心为难地对乔叶使了个眼色,乔叶点点头,转而对楚慕道:“爷,现在菊花开得正好,不如就去九号吧。” 楚慕定了定神,改了主意,对乔叶笑道:“好,听你的。” 赏心松了一口气,乔叶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两人心照不宣。 然而,才刚刚进了九号包间,乔叶就后悔了―― 原来,七号和九号之间只隔着一条窄窄的河道,那边,一如既往地坐着七皇子楚离,紫色的瞳眸淡淡地看过来。 楚慕也一眼就瞥见了楚离,话中便带了刺一般:“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离王殿下,难怪架子那么大,请都请不走。”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5章 两两相逼 楚离看过来的眼神也没有什么温度,淡淡瞧了乔叶一眼,继续喝他的茶,对楚慕的嘲讽没听见似的不予理睬。 楚慕索性背对着楚离坐下,也不打算再同他说一句话。 乔叶坐在楚慕的对面,恰好能够穿过他的肩膀看到楚离。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和谐。 楚慕向来喜欢咄咄逼人,楚离也不是好惹的主,这两个人她一个都惹不起。乔叶接过丫头送来的茶,给楚慕斟上,自己也捧了一杯,低着头默默地喝。 气氛还真尴尬。 乔叶心里暗暗地骂,他们俩有矛盾就出去打一架呗,怎么好死不死让她夹在中间了呢? “小家伙,”楚慕忽地叫她。 “啊?”乔叶在出神,听见声音茫然地应了一声。 “呵,在发什么呆呢!”楚慕琥珀色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变戏法似的将一朵雪白的菊花伸到她的面前:“来,插上。” “插……插上?”乔叶惊讶万分,差点没有将手中的茶打翻,越过楚慕的肩头偷偷看了看楚离的神色,他的眼睛正好也望了过来,淡淡的紫色,依旧惑人。乔叶赶紧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道:“小王爷,小人……小人戴花不大合适。” 楚慕伸手越过石桌捏了捏她的脸:“想什么呢!这是楚都的风俗,不管男女,重阳都要插茱萸赏菊花,这戴花的风气也是有的。插茱萸辟邪,戴菊花益寿,来,快戴上。”说着不由分说就要将花往乔叶头上插。 “不……”乔叶头一歪,躲了开去,一咬牙:“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小人不信这个。”从前家里种了那么多菊花,为什么没有留住爸爸的生命呢?菊花益寿?无稽之谈! 楚慕的手顿住,脸上闪出一刹那的惊讶,然而不过是一瞬间,他又变得嬉皮笑脸:“小爷还想看看你戴花好看不好看呢!偏偏你这个小家伙说话一套一套的,真拿你没有办法。不戴花也行,来,吃菊花糕吧。”用筷子夹了一块菊花糕送到乔叶嘴边。 乔叶尴尬地赶忙用手接住,又偷眼去看楚离,这个该死的楚慕,说话那么暧昧做什么? 楚离面无表情地继续喝茶,可是眼神却变得越来越迫人。 楚慕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吃东西就吃东西,东张西望什么?他就那么好看?” 乔叶的头越来越低,将菊花糕一口一口地咬碎,楚慕大爷,求求您,少说点话行不? “咳咳……”吃得有点急,一口糕点卡在了喉咙里,呛得不住咳嗽起来。 “笨蛋!”楚慕站起身来,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谁跟你抢了?逃荒似的。这整盘子都是你的。早上没吃饭吗?快喝点水……” 乔叶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呸,你才逃荒。 楚慕一个人啰啰嗦嗦说了一堆的话,乔叶的喉咙是顺了,心里的气却越来越堵,在这个人的身边她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好了吗?”楚慕低头问道,见她不再咳嗽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离了座位:“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这里风水不大好,吃什么都倒胃口,瞧把你这个小家伙给呛的。” 乔叶知道他说的是楚离,不由地嘴角抽搐,他们到底有什么过节?楚慕虽然向来毒舌,却从没有对一个人这么不满的。然而就这么走了,对楚离未免太不尊重了,他楚慕是大爷,楚离也是大爷,她不能拍拍屁股走得那么轻松。 于是她侧身望向楚离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楚离抿着唇,一直在喝茶,紫瞳对上她的眼睛,不过是一瞬又移开,出乎意料地开口道:“你过来。” 楚慕的步子一顿,乔叶没及时停住,撞在了他的背上,鼻子生疼。 “离王殿下在跟谁说话呢?”楚慕没有回头,只是嗤笑了一声,清逸王府虽无任何实权,却享有不听从任何王侯召见的权力,就算楚离是新封的亲王,对楚慕也是无可奈何的。 楚离没有接他的话,又抿了一口茶,道:“昨天说的那笔账目本王不是很清楚,你过来,再说清楚一点,为什么‘珠光宝气’只接收云城的翡翠,却不要相州的呢?” 楚慕听不懂他的意思,却明白这话不是跟他说的,而是他身边的乔叶。于是,他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瞳眸转深:“你跟他很熟?” 乔叶欲哭无泪,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真憋屈,谁都有她的把柄在手上,得罪了谁都不好,她干笑道:“呵呵,一般般。离王殿下何等尊贵的身份,小人高攀不上。” “哦?高攀不上?”楚慕的一双含情桃花眼眯了眯,“你的意思是,小王身份下贱得很,才整天跟你混在一起?” 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关我什么事!乔叶在心里骂了一声,轻轻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小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小人和小王爷您,也……也不是很熟。”这下,你不下贱了吧?满意了吧? 哪里知道,这么一说,楚慕更加不高兴,俊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薄唇抿了抿:“跟我走。” 楚离一直在淡定地喝茶,这时候插了一句:“留下来。”带着他惯常的冷淡声线。 小桥流水,菊花飘香,本来无比和谐的气氛,却被隔着河道对峙的两个男人弄得烟熏火燎。 乔叶哭都哭不出来,尴尬地掰了掰楚慕的大手:“小王爷,别这样,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动气,别动气,你的头又该疼了。”无奈,挣不脱。 听见她带着关切的话,楚慕脸上神色稍缓,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跟我走。” 乔叶眉头皱紧,瞥了瞥楚离。 楚离淡淡地看着她,紫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留下来。” 乔叶不动。 楚慕将她的手腕攥得紧紧的,缓了缓气:“小家伙,我最后再问一次,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跟我走?想清楚了再决定。”他抬眸瞪着楚离。 楚离嘴角露出些许笑意,紫瞳盯着手中的青花瓷杯盏:“对,想清楚了再决定。” 楚慕的话倒没什么,他一贯嚣张霸道,乔叶已经习以为常,可是同样的话从楚离口中说出来,乔叶就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她自然知道楚离的意思,她最大的把柄都在他的手里,她要是敢不听他的话,一旦他翻了脸,把她是女子的事情公布开来,那她所有的计划全部都要泡汤。 既然鱼与熊掌不能兼得,那么,只好舍鱼而取熊掌了。 打定了主意,乔叶笑了笑,对楚慕道:“小王爷,小人有点事情要和离王殿下谈谈,您先……先回去吧。” 楚慕的脸色瞬间铁青,琥珀色瞳眸猛地收紧,一点一点松开她的手腕,转身,大步离去。 “小王爷!”乔叶没想到他脾气这么大,惯常的嬉皮笑脸发起怒来居然可怕得厉害。她叫他,可是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楚离冰山似的脸上难得地浮出一丝满意的笑,他抬起头来看着她,扬了扬手中的杯盏:“没有茶了,去给我添满。” “哦。”乔叶应了,转身,呼出一口气,走出了九号包间。 九月九日重阳节,本该辞青赏菊花,她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到这两个不能得罪的大爷!老狐狸说佩茱萸能避邪,她的怀中就有一个做好的茱萸荷包,为什么还能撞邪呢?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6章 做人真难 乔叶重新给楚离泡了一杯菊花茶,端着它走进七号包间,放在楚离的面前,站到一边静候着。 楚离见她站着不说话,紫色的瞳眸看了看身边的座位,示意道:“坐下吧。” “是。”乔叶坐了下来,心里面却不大痛快,忐忑不安的。也许只要她一天摆脱不了相国府四小姐的身份,她就一天不会安心。城郊的房子已经买好了,她该想想怎么尽快脱身才是。 “天天都去见他?”楚离冷不防问了一句。 “啊?”乔叶没有听清楚。 楚离吹了吹杯中浮着的菊花茶,抬起头来,看着她,紫瞳深深:“天天都去清逸王府见他?” 乔叶茫然点头:“是。”这么多天了,难为她能坚持下来。可是楚离问这个做什么? “你还真有耐性。”楚离冷哧一声,放下了杯盏,不知道是夸她还是嘲讽。 乔叶尴尬万分,心里暗骂,你以为本小姐就很有耐性陪你坐在这里喝茶吗?万恶的封建等级! 然而,骂归骂,讨好却还是要的,于是她笑了:“殿下怎么不簪菊呢?延年益寿啊!”看她现学现卖得多好。 楚离瞥她一眼,出口的话依旧冷冰冰的:“生老病死,时至则行。本王也是这么想的,簪菊做什么?” 乔叶嘴角抽搐,原来现学现卖也是有祖宗的,她比不过楚离,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 一时间,谁都不再说话,气氛冷了下来。 楚离盯着杯中浮着的菊花,脸色在升腾起的热气中看不真切――簪菊虽然是楚都重阳的习俗,自古以来却只有女人和孩子才会佩戴。那么,楚慕啊楚慕,你是把她当做孩子还是当做女人呢? “相州的翡翠不够好吗?为什么偏偏选云城的?”楚离跳开了这个话题,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哦,我这几天打听清楚了,相州玉田出的玉玉质很差,成色也不好,虽然云城地方很小,路途也不大便利,但是玉田的玉质却很好,种类也多,就算运费高一些也没关系。做珠宝生意,材质是根本,再加上做工精巧,这才能把‘珠光宝气’的招牌顶起来。”乔叶说道:“殿下,你要是需要珠宝送人,就去店里看看吧,自家店铺,不收费的,还能订做。” 楚离听着听着,忽地扬唇笑了,一说起生意就眉飞色舞的,其它时候黑亮的眼睛里藏不住的不耐。既然选择云城玉田与楚慕无关,那么,楚慕必定不知道这“天下无美”还有“珠光宝气”是她开的店。拥有一个他人不知道的秘密,聊起来的时候,才更有意思吧? “你的园艺店也做得不错,‘妙手偶成’,这店名倒有点意思。离王府快要落成了,不如,你去给那些园艺师规划规划,反正是‘自家店铺’,本王也放心些。”楚离道。 大老板都交代了,乔叶只能点头:“什么时候?”还是问清楚点好。 “就从明天开始吧,卯时正到辰时正之间。”楚离道。 “这……”乔叶为难了,这个时间恰恰是每日去清逸王府的时候,今天把楚慕给得罪了,明天不去赔礼道歉怎么行? “有什么问题吗?”楚离脸色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问道,却分明夹着不容抗拒。 “没……没问题是没问题,就是……”乔叶咳了一声,声音很小:“店铺比较多,一时之间忙不过来,所以,我可能要等到下午的时候才能去殿下的府上。” 她的话刚说完,楚离站起身就往外走:“时辰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去了。” 乔叶不死心地追上去拉住他的衣服:“殿下!”出手很是敏捷。刚刚让楚慕生气了,她没抓住,这会儿不说清楚,她晚上还想不想睡觉了?你们两个大爷想做什么就做,却丝毫不管别人的死活! 楚离腰侧的衣服被她扯住,停下步子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有事吗?”紫瞳从她的脸上移到被她揪得紧紧的衣服上。 乔叶赶忙触电般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弯腰鞠躬:“殿下,明天下午见。” 保持着鞠躬行礼的动作一动也不动,等着他的答复。楚离紫色的瞳眸中浮出浅浅的光芒,似笑非笑,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把你的茱萸锦囊给我。” 乔叶惊讶地直起身子看着他:“殿下怎么知道我有茱萸锦囊?”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他。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老狐狸说能用来避邪,她又不信邪,戴着也没用。 楚离接了过来,握在掌心里,神色如常:“突然记起,本王这几天会很忙,你还是过了十五再去吧。” 转身,不再停留,大步走进暗道,很快消失不见。 见楚离离开,赏心走了过来,见乔叶软软地趴在石桌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地笑道:“平时都精力旺盛的,今天怎么懒洋洋的?我的无美公子!” “别提了……”乔叶哀叹了一声:“无美公子真难听,弄得我像个丑八怪似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出来的。” “坊间都这么叫,能在十几天内扬名楚都的无美公子,谁会想到竟是个黄毛小丫头?”赏心挖苦道。许是在寻芳楼呆久了的缘故,她的脸上总是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俗称皮笑肉不笑,然而她打趣乔叶的时候却从眼底带出了笑意来:“第一位爷气冲冲地走了,第二位爷脸一直是绷着的,他们不是为了抢你回去做夫人打起来了吧?” “呸!”乔叶跳起来去抓赏心,气得小脸泛红:“让你乱嚼舌根子!看你眉心一点朱砂,将来肯定是皇妃的命!不如你嫁了他们吧!” 赏心提着裙子跑开:“我在寻芳楼呆了十九年,要是能遇到皇子,早就遇到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人老珠黄?你这个小丫头就是招人疼,瞧瞧那眼睛,那嘴巴,要是脸再白净一点,姐姐也恨不得亲上一口!” “好啊,你取笑我!有本事别跑……” 两人追追赶赶,打作一团。 如果,这异世还有什么暖心的东西值得珍惜,除却母亲的怀抱,除却师父的恶作剧,便只有你,赏心,我的朋友,最真挚坦荡的陪伴。 他们说,这叫相濡以沫。 我说,这叫三生有幸。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7章 你不明白 手中握着茱萸香囊,轿中的阴沉突然令他一阵晕眩,楚离喘着粗气掀开了窗帘,阳光透进来,那种恶心的感觉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他闭着眼睛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平复着心里的震颤,五年了,他已经五年没有在重阳节的时候收到他做的茱萸香囊。 将翠绿色的香囊摊开在掌心里,楚离半睁着眼睛看着,紫瞳越来越暗。这世上所有的茱萸香囊外形都可能一样,却只有他做的味道特别――茱萸的香气中夹杂着熟悉的柔兰雪莲的气息,让他想起所有甜蜜却又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个十五,如果你再不出现,五年之期就要过了,是不是代表着,你要放弃了呢? 可是,不论你怎么想怎么做,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 楚慕恼怒地踢翻了拉风的轿子里所有的东西,紫红的葡萄落了一地,珍贵的西域贡酒也泼了出来,轿中顿时一片狼藉。 苍玄皱眉对苍堇使了使眼色,苍堇却只是优雅地抚了抚头发,不动:“主子疯够了就好了。” “去倚红楼!爷突然想喝酒!想那些好久没见的美人儿了!”楚慕的声音从轿中传出来,气急败坏的。 “是。”苍堇轻轻一抬手,轿夫们随即抬起轿子往“天下无美”对面的倚红楼而去。 在豪华的包间内坐下,酒菜齐全,楚慕喝着喝着,才想起,身边没有人陪着,他居然一个人喝了好几壶酒!于是,又吩咐把这里最好的姑娘通通叫来。 老鸨见他是有钱的主,自然百依百顺,很快,十几位莺莺燕燕一齐涌进来,站在绣桌前一字儿排开,个个媚眼如丝地看着楚慕。 楚慕轻佻地笑了,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子,走过去,搂住一个美人的削肩,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顿时笑脸一变,一把将美人推到了老鸨身上:“这个太胖了,小爷不喜欢胖的,打出去!” “是是……快出去出去……”老鸨赶忙对那个姑娘使眼色。 “这个……”楚慕站在另一个女子跟前,伸手比了比,“个子太高了,高不可攀,不好不好,打出去!” 众女子面面相觑,彩霞的身高在众姐妹当中算是中等,比这位爷足足矮了一个头,怎么高不可攀了?嫖客中难得见到如此年轻英俊的,光是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就足以让人沉溺,因此众位美人还是不死心地等着他来挑。 “这个……唔……”楚慕的桃花眼微醺着醉意,指着面前的女子道:“太瘦了,怎么这么瘦?呃,比小刺猬还瘦!不好……不好……打出去!” “这个……”楚慕神志已经不大清楚,随便扯了一个女子回到了座位上,“来,喝酒!呃……”他大着舌头,打着酒嗝,将酒杯凑到那女子的唇边。 那女子娇羞地一饮而尽,随后涂着蔻丹的手指执起杯盏,身子软软地偎进楚慕的怀里:“爷,让奴家喂您喝吧。” 谁知道楚慕原本含情的桃花眼眯了眯,大手从那女子肩上拿开,剑眉蹙紧:“脂粉味太重!爷让你喝你就喝?真没意思!打出去!”又自顾自喝了起来。 那女子尴尬地捂着脸,退了出去。 老鸨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原来这位爷有怪癖,不喜欢百依百顺的姑娘,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爷,您要什么样的姑娘尽管开口,我们这倚红楼无美不有,才不像对面的什么天下无美!” 楚慕喝得头痛欲裂,听见她的询问,眯着眼睛转头看她:“那……让小……刺猬过来。” 那老鸨一呆,随后讪笑道:“小刺猬?爷,我们这里有小黄鹂、小百合、小喜鹊,个个都是大美人,就是……就是没有小刺猬……呵呵,刺猬多扎手啊!要是伤了爷,我们哪里担当得起?” “没有……呃……没有小刺猬?”楚慕喃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苍玄苍堇赶忙来扶他:“主子,小心点。” 楚慕揪着苍玄的领口傻笑:“这里没有小刺猬……爷发什么酒疯?回……回去……” “是。”苍堇应了,扶着楚慕就往外走。 老鸨见状,追过去:“大爷,您怎么走了啊!别走啊!小刺猬刺多,会扎到您的,要不给您找找小燕子、小牡丹?换个口味试试看?” 楚慕回头,琥珀色的眸子半眯着:“爷就喜欢小刺猬,再说她坏话,拆了你的倚红楼!” 老鸨立马闭嘴,不敢再说什么了,讪讪地往后退了退,心里暗骂,神经病!知道刺猬扎手还偏偏要它,有钱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回到清逸王府的时候,楚慕吐得昏天暗地,可是脑袋却清醒了许多。他撑着头靠在软榻上,额角的青筋跳动,拉扯得脑子一阵一阵抽痛,蔓延全身。 射影楼很暗,没有外面刺目的阳光,让他觉得舒服。 果然还是不行。他揉了揉额角,脸色沉下来。 不论他刻意伪装得多么好,还是掩盖不了本性――他不爱热闹,一点都不。也许,过再长再久,都还是如此强颜欢笑。因为那些过往已经融进了血肉,怎么也无法抹杀了吧? 如果,你明白我的处境,便会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张扬。 可惜,没有人明白。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8章 见她就烦 第二天,乔叶在“尝尽百草”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楚慕那华丽的轿子来接她,想必昨天真是气到了。乔叶无语,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不过,再仔细想想,也难怪楚慕会生气,不管他和楚离之间有没有过节,她都算是拂了他的面子,让他在楚离面前丢脸了。 好吧,好吧,去给他道个歉,得罪了他,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大爷都是要拿牌位好好供着的,她能不小心翼翼吗? 乔叶没有轿子,因为怕行事太张扬,泄露了身份,所以这会儿只能凭着记忆徒步往清逸王府走。 走得脚都软了的时候,才看到清逸王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守门的侍卫见是她,便进去禀告了。半晌出来,语气变得很强硬:“小王爷说,让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他看到你就烦。” 乔叶一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尴尬地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转身就走。 他看到她就烦?乔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话该是她说的才对!这会儿他倒先不耐烦了? 不过正好,本小姐终于摆脱了一个祖宗大爷,少了他的折磨,她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越想越觉得高兴起来,只要不见到楚慕,她就不用担心身份被揭穿,石竹院里埋的那块玉佩不会被发现,也不用再战战兢兢地讨好他了! 茱萸锦囊能避邪,也许真的挺有效的。 回程照旧很远,她却走得很轻松愉快。 清逸王府内朱颜湖旁的青梧小筑,菊花开得很好,粉白、淡紫、鹅黄,各具姿态。楚慕倚在红木美人靠上,慵懒地摘下一朵菊花,凑到鼻端轻嗅,不用上朝、不用给圣上请安,他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真真闲人一个。 今天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难得。 不过,昨天那酒喝得真痛快,让他脑袋清楚了很多,可不是看到她就心烦吗?这么想着,就这么让人告诉她了。 “她怎么说?”楚慕眼皮都没抬。 守门的侍卫如实回答了。 “然后呢?”楚慕挑了挑眉。 “没有然后,他说知道了,马上就转身,走了。”侍卫道。 “转身?走了?”楚慕一把捏住手中的花朵,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小东西,真是狠心。”挥挥手,让那侍卫退下了。 楚慕一瓣一瓣地将细碎的菊花花瓣扯落,一丝一丝地散落在他玄色的衣衫上,像是绣上了精致的图案。抿着唇,不说话,无所事事,他就想去逗逗她…… 楚离有事不在,楚慕嫌弃她烦,乔叶的时间一下子空了起来,连续走了好几家店铺,看了看账目,指导了一些设计,顺便去东郊看了看新买的宅子,宅子不大,但她和娘两个人住,已经很宽裕了。 因为怕被发现,选择的宅子地方有些僻静,要穿过好几个幽深的巷子。越往回走,越觉得不大对劲,来的时候起码还能见到几个路人,可现在,巷子里却空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果然,转过巷口,一群蒙面黑衣人闪了出来,个个手中都握着把明晃晃的大刀。 乔叶往后退了一步,余光一瞥,四处都是墙壁,她要插翅才能飞走,真是狗血的抢劫戏码,“你们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吧。”她先说话了。 那群黑衣人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配合。 “呵呵,真看不出来,你这黑脸的矮个子,老子的刀都比你要长,居然还值个千两银子。”为首的黑衣人公鸭嗓十分刺耳。 乔叶蹙眉笑道:“有人买你们来杀我?”原来不是打劫。 “是又怎样?”公鸭嗓用刀指了指她:“你要是挣扎,老子给你留个全尸!” 乔叶挑了挑眉,手在衣袖内摸索着,撇撇嘴:“本公子就值这么点银子?实在是死也不甘啊。不如这样,我给你们一万两银子,你把那个雇主的名字告诉我,如何?” 公鸭嗓嘲笑道:“就凭你?一万两银子?你当老子傻啊!再说了,鬼沙门接的买卖,向来以信用为主,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老子是一定要杀你的!” 鬼沙门?乔叶暗暗记在心里,脸上却满是失望:“那就没办法了!你们既然不相信本公子,偏偏要做赔钱的买卖,本公子也拦不住啊!”抬头看看天:“时辰不早了,各位别挡着道,本公子怕黑,要回家了。” 说完径自朝黑衣人走去,没有半分害怕的神色。 公鸭嗓子大刀一横:“好小子,你是不是我们看不起鬼沙门的人!死到临头还这么不知所谓!” 乔叶咬了咬唇,做受惊状,声音也软了下来:“大侠,我好怕!你会放了我吗?” 她美丽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可怜巴巴瞅着众人,魅惑无限,公鸭嗓子眨巴了下眼睛,费力地摇摇头:“你……你别……别这么看着老子,老子……老子眼花……” 他身后的黑衣人也个个摇摇脑袋,有人刀都拿不稳了,“叮铃”一声掉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扶着墙,道:“老大,我也眼花……” 乔叶走到公鸭嗓子面前,站定,伸出两个指头轻轻从他手中抽走了吓人的大刀,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唔,眼花就对了,头晕也对,站不稳就更对了!本公子最新研制的‘思睡昏昏’,是不是很有意思?嗯?”冰冷的刀背贴在男人的脸颊上拍了拍,吓得他想睡却又不能睡,眼皮打架,然而,心脏收紧,这样的折磨,真比死还痛苦。 乔叶猛地收刀,又用力朝他的脖子挥过去,“咚”的一声,公鸭嗓子重重地瘫倒在地上,空中扬起纷飞的细小灰尘。 乔叶撇撇嘴,松开手,大刀落地:“看吧,自己都被吓晕了,还出来混什么混?自作孽,不可活。” 大步从排排倒下的黑衣人身边走了过去,看样子毒物还是很有用的,以后救人的医书少看一点,防人的药物多研究研究好了。她可以不救人,但是要学会自救。 而且,到底是谁,一直要害她呢? 出了幽深的巷子,却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59章 口无遮拦 刚刚出了巷口,冷不防撞到一个人。 乔叶往后退了一大步,那人懒洋洋地倚在墙上,好看的桃花眼睨着她:“哟,这是从哪里来啊?” 楚慕。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刚刚的戾气还没有缓过来,乔叶居然敢顶撞他了:“小王爷,不好意思挡了您的道,小人马上消失。” 说完越过他身边就走。 手腕被扯住,楚慕微一用力将她带了回来,大手扣着她的腰,低头贴着她耳边道:“想去哪里?嗯?” 他呵出的气热热地喷到她的耳朵上,乔叶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手肘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捣,终于还是忍住,撇开头离他的唇远一点:“小人罪过,让小王爷您见了就烦,自然要识相一点,尽量不出现在您面前了。请小王爷放手。” “不放。”他固执地越抱越紧,“小爷现在就喜欢烦,就是要见你!你敢有意见?说起来,你昨天和楚离说了什么?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嗯?” 乔叶一颤,多少事情瞒着他?很多很多……而且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小王爷,请自重。”她挣扎着推开他,理了理衣衫:“小人的私事而已,没有必要都向小王爷报告。” 她推拒的力气很大,楚慕的后背狠狠撞在墙上,蹙了蹙眉,桃花眼哀怨地瞪着她:“你这个小东西好狠的心!小爷受伤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说着,立马呻yin一声顺着墙体滑坐下来,也不顾玄色衣衫染上了脏兮兮的灰尘。 他抚着额头喘气,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头好痛……” 乔叶无动于衷,他装得也太不像了。 “要是小爷就这么死了,你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他索性开始威胁她。 这话还真管用,乔叶一听,只好上去搀扶他起来,他不肯动,就赖在地上连声喊疼,像个爱恶作剧的孩子似的。 乔叶心里咒骂,却只能半蹲下身子,顺着他的心意,伸出手去一下一下给他按摩头部的穴位,这个动作并不陌生,只是今天两人的姿势很奇特,楚慕坐在地上,两腿修长,一竖一伸。乔叶蹲在他左侧,两只手伸着,可是因为不是正面对着他,她的力气使不上来,只能微微倾着身子,踮着脚尖,十分费力。 不一会儿她就坚持不住了,膝盖一软,向他身上扑过去,双手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半坐在了他的腿上。楚慕也真配合,等她扑上来的时候,他竖起的腿正好放下,两只大手将她抱了个结结实实。 “小家伙还懂投怀送抱?真让爷吃惊。”楚慕的声音很欠揍地在耳边响起。 乔叶尴尬地松开手,想站起来,却被楚慕搂住不放,他邪恶地凑近她,琥珀色的瞳眸里满是戏谑的味道:“想跑?没那么容易。让小爷先亲一口。” “你……你……你无耻!”乔叶的声音都在抖,“我……我可是男人!” 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黑亮的大眼睛里倒映着他含笑的俊脸。 楚慕勾唇:“男人也好,女人见多了,小爷正想换个口味尝尝,兴许男人的味道更好呢!” 乔叶真被吓到了,拼命挣扎,再也顾不得什么得罪不得罪、杀头不杀头了,手脚并用地打他,忽地身上一麻,他点了她的穴! 楚慕满脸无奈,揉了揉被她捶痛的胸口,摇了摇头道:“何必呢?小东西,你以为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有多厉害?跟那些阿猫阿狗的打架或许还能赢,到小爷这里,不管用的!” 乔叶打也打不过,动也动不了,急得破口大骂:“楚慕!你就不是个东西!你这样花心的人,总有一天会得报应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你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能制服你的女人,你会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她却一点都不在乎你,她要把你的真心践踏在脚下,任你怎么哀求,她都不会爱你。这样,才能给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惩罚!男女通吃,我呸!” 楚慕一呆,脸上那放肆的笑容收敛,琥珀色的瞳眸盯着她,神情一冷:“谁教你这么说的?”他不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要人教吗?整个楚都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四处拈花惹草,昨天不是还去倚红楼喝酒找姑娘了吗?你这么喜欢玩,找谁不好,干嘛找我!”乔叶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性格吃软不吃硬,这会儿被他定住,脑子里有什么话就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楚慕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再也没有了平日嘻嘻哈哈的随和,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收回你刚刚的那些话,我可以原谅你。” “我没说错,为什么要收回?!”乔叶的脾气倔得很,根本就没有再去想什么后果不后果,完全豁出去了。 楚慕盯着她傲气凛然的眼睛,许久许久,似在克制着什么,半晌忽然发出一声笑:“能践踏本王真心的人,还没有出世呢!你倒挺会操心。” 一使力,站了起来,将乔叶放在地上,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小爷以后不敢找你了,你这张毒嘴,真让人烦得厉害!要不是看你个子刚到小爷胸口,屁点儿大的人,说话没个分寸也正常,小爷肯定不会放过你。” 他烦躁地拍了拍衣服上脏兮兮的灰尘,蹙紧眉头,再不理睬她,大步走远。 乔叶暗暗松了口气,点穴的功夫最过分,她有再多的毒药毒粉都使不上。天色不早了,她得回相国府去了。 只是,这个地方如此僻静,不仅有杀手找上门,楚慕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看来,并不适合搬迁。还是另外去找找其它的宅子吧,出相国府的时间也许只能押后了。 “鬼沙门果然是一群扶不上墙的废物!”男子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摔在地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毛孩子他们都对付不了!” “二公子,那小子是神医的徒弟,会下毒!鬼沙门的人都着了他的道儿!”随从接道,“而且,每次跟踪他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跟见鬼了似的……” “胡说!”男子浓黑的眉头挑高,白皙的面容露出嘲讽的笑意:“青天白日也能见鬼?你们办事不力,倒把责任推到鬼神的身上?” 随从哑口无言,低头默不作声。 另一个随从上去解围,禀告道:“二公子,大公子的飞鸽传书。”说着递上去。 男子撩起棕色的锦袍,坐在了绣凳上,展开信,不由地眉头蹙得更紧,大哥说,务必要拿到碧璃之眼?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60章 九月十五 男子撩起棕色的锦袍,坐在了绣凳上,展开信,不由地眉头蹙得更紧,大哥说,务必要拿到碧璃之眼? 碧璃之眼,大楚七皇子的专属之物,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拿到,他又何必在楚都卧底整整三年呢? 将信揉成一团,放在红烛跳动的火焰上烧了,男子吩咐道:“既然鬼沙门是废物,不如去把修罗门的人雇来,这个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随从为难地支吾道:“可是,修罗门的人向来不受人雇佣,个个大牌得厉害,尤其是那个第一杀手夜风。据说,他接单子有‘三挑’原则:一,挑货,送上门的生意不接;二,挑时,心情好的时候不杀人;三,挑力,一剑封喉,从不动第二次手。” “你既然查得这么清楚,何不去摸摸看到底是什么条件他才肯接生意呢?”男子瞪着眼睛,冷声道,“第一杀手不行,就去找第二杀手,修罗门的人难道都不食人间烟火吗?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本公子的耐性好,大公子可没有好耐性!仔细你们家人的脑袋!” “奴才该死!”那两个随从听见“家人”二字立马跪倒在地,无比惶恐。 “去吧,我也不想威胁你们,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早点回家去。是不是?”男子声音缓和了一些,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随从战战兢兢地躬身退了出去,男子执起酒杯仰头饮尽,除了回家的念想,只有这酒,是从来不欺人的,因此,他爱酒如命。 碧璃之眼,楚离,为了大哥的愿望,他必须得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更有利。 九月十五。 前一天老狐狸让她去碧渊寺采一些涅槃池内睡莲的叶子,他说要用做药引子。娘亲说,十五该去碧渊寺上上香,顺便求个平安签,看看她们往后的日子是不是会顺利。 乔叶虽然不大信神佛,却也不忍逆了娘亲的意,好歹去求个签让她放心吧,也正好替老狐狸把睡莲的叶子采回去。 清晨,来到“天下无美”跟赏心一说,她居然也要去。楚都受佛教文化的影响较重,城中的碧渊寺是最大的礼佛圣地,甚至享有皇家御赐的“天下第一寺”的称号,因此每到初一、十五,香客很多。也正是因为皇家寺院的缘故,有些佛殿对平民百姓有所限制,比如说,乔叶要去求的那个平安签,便只有女子才可以去的。 于是,赏心提议让她换女装。 乔叶坐在假山后面的秋千架上,含糊地应了一声。 女装,她来这里这么久了,都不曾好好地穿过,呆在石竹院的时候得装疯卖傻、邋邋遢遢,甚至是蓬头垢面的,出了门又是一身公子服,甚至还得在脸上涂满桐油,这会儿要变装,真不习惯。 赏心慢慢地替她擦干净脸上的黝黑桐油,白皙的皮肤一点一点露出来,然后,将她许久不曾打理的长发慢慢梳得整齐光滑,如黑色的缎子般披散在肩头…… 良久,穿戴整齐,赏心扳过她的身子,仔细地瞧了又瞧:一身浅绿色的系腰襦群,将她娇小的身材衬得楚楚可怜,腰身不盈一握。肤色白皙,触手光滑,一双翦水瞳眸,如同黑亮的珍珠一般光彩照人。唇色不点而红,像是诱人的蜜桃。随手绾了一个垂髫髻,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如烟的眉,光洁的额,将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稍稍挡住了一些。 料是知道她很美,却没有想到美到如此动人心魄的地步,只是她年纪尚小,身量还未长足,纵然是绝世美貌,终究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小女孩。 赏心抿唇一笑,睨她一眼:“想不到无美公子居然是个美人胚子,让坊间那些人情何以堪啊?” 她说话从来不温不火,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乔叶脸色微红,嗔怪地瞪她:“明天就把你嫁出去!” “可惜你还小,想嫁也嫁不出去!莫不是冬天刚到,你便思春了?是哪位爷这么好运被你看上了呢?”赏心的嘴向来厉害,毕竟在寻芳楼呆了许多年,并没有多少女儿家的矜持,想说就说。 许是穿上了女装,乔叶儿女之态毕露,一跺脚:“你的嘴里面就说不出好话!今天去碧渊寺,我就去求神拜佛,让你遇到命里的克星!” 赏心依旧笑得含蓄温婉:“我也去求神拜佛,求一个人来治治你这个小丫头!脑袋比谁都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谁敢要你?一个人不够,再加两个人,总有一个能治得住你!” 乔叶作势去追她,两个女孩打打闹闹出了门。虽然不过是随口戏说,却不想既然都成了真。 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开玩笑。 如果乔叶知道来碧渊寺的人会有这么多,她肯定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的,摩肩接踵,说是人山人海也不过分。她和赏心原本是牵着手上的台阶,一起进的大殿,刚刚把签求到,出了门还来不及去解签,就被汹涌而来的人群给冲散了。 乔叶踮着脚尖四处找着,无奈她的个头太矮,被黑压压的人流一挡,根本连赏心的人影都看不到,她张口喊了喊,也没有听到赏心的回音,却听到了三个熟悉到可憎的声音: “大姐,我好像听到了傻子在喊什么,就在旁边……” “傻子?怎么可能。傻子不是被关在石竹院吗?爹爹说她得了天花,如果熬不过这个月,怕是活不了了。” “死啊?唔,有她没她虽然没什么两样,不过咱们以后没有她耍着玩,也少了点意思。” “是啊是啊……哎哎哎,管那么多做什么?大姐,你不是来见楚七皇子……哦,是离王殿下的吗?每到十五这里的女人就特别多,跟逃难似的。” “不知道小王爷会不会来……” 乔叶立马闪身躲在了巨大的香炉后面,将自己藏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倒霉?赏心没有找到,却碰到了凌家三姐妹。看来,她不能走那条通往正门的主道了,要是被她们给认出来,可就完了。正好,老狐狸要的睡莲叶子还没有采,她边瞅着前面,边往后退,来到了涅槃池旁。 池子很大,可中间只有一朵雪白的莲花,象征着一枝独秀吗?她绕着池子转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采到那些叶子。一来,水很深,二来,人太多。 她正在踌躇,凌家三姐妹的声音又逼近了过来:“大姐,你快来看啊,那朵睡莲居然还在开呢!” “这朵睡莲好像一年四季都是开着的,从来没有见它开败过。大姐,你好记得吗?上次傻子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她真是好骗,就那么喜欢离王殿下,你让她冲上去她就冲上去了!结果用力太猛了,自己掉下去了。真有意思,哈哈。” “这么好笑的事情,我当然记得!不过,当时没有人救她,本以为傻子被淹死了,谁知道,她的命真大。” “可不是,她的命真是大得不得了,小时候爹爹把她塞进木桶里,也没能把她淹死,居然活到现在,活着也就罢了,上次居然还对大姐……” 乔叶不想再听下去了,捂着耳朵离开人群,哪里有人群、有骚动,哪里就有她们三姐妹,她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原来她的重生全拜三姐妹和楚离所赐,她们不是第一次恶作剧,楚离也不是第一次见死不救,她早该习惯了。 无事可做,她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后院。 好奇怪,前院很热闹,后院居然如此安静,连半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一座小小的佛堂,神龛上供着一座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观音普度众生,对谁都是平等的。 乔叶对着观音像虔诚地拜了几拜,却不想触动了莲座上的机关,顿时一道暗门在观音像后面缓缓打开了。 ———————————————————————————————— 推荐好友好文: 紫楠《不举总裁的盗种妻》,有琴简介里有链接哦,看彪悍的季医生如何治愈不举总裁的隐疾,顺便盗个种o(n_n)o哈!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61章 密室惊魂 乔叶对着观音像虔诚地拜了几拜,却不想触动了莲座上的机关,顿时一道暗门在观音像后面缓缓打开了。 好奇心杀死猫,可是开始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好奇心会引来什么后果,只看到了新奇与刺激。乔叶好奇地探头朝门内看了看,里面好黑,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不由地有些害怕,又退回去,端起观音座下的油灯,抬脚走了进去。 她向来胆子很大,可是进去之后,阴森森的感觉却还是让她的心提得高高的。 长长的甬道,走了许久许久,油灯里的灯油已经所剩无多了,两旁墙壁上空空的,并没有看到书上说的机关宝藏之类的东西。 甬道的尽头,又是一道暗门,乔叶伸手推开,根据自己的脚步回声来看,这是一个很宽敞的空间。东、西、南边都是空空的,北边的墙边似乎放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乔叶微眯着眼睛,把油灯举到眼前,定睛一看,顿时害怕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居然是一口棺木! 她想走,可是脚却被定住一般动也动不了,棺木上有一块白色的布覆盖着,微微翻动,更添了几分恐怖灵异的感觉。 乔叶想尖叫,却捂着嘴巴一声也叫不出来,心噗通噗通地乱跳,她后悔进来了。 许久许久,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终于看清,棺木上的并不是白布。那是一个人,身穿白色衣衫的人。 他一只手搭在棺木上,像是在拥抱死者。脸枕着手臂,深埋着,她看不清,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余下的身子隐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 起初乔叶以为他死了,可是走近了才发现,他尚能呼吸,然而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带着轻微的气喘。也许是看到有光亮过来,他骤然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眼中紫色的光芒大盛! 乔叶吓得猛地后退,一下子跌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居然是楚离!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拥有如此美丽的一双紫瞳!神秘、魅惑。 可是,为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五天前他们还相谈甚欢,在讨论着如何赚钱、如何去给离王府布置园子,甚至他还不慌不忙地和楚慕大吵了一架,把他气得夺门而出,怎么现在他却成了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爬起来,小心地上前一步,低头不确定地唤他:“离王殿下?” 他不答应,紫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方向,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看她手中小小的油灯。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乔叶心里越来越不安,她又上前一步,却不敢触碰到阴森森的棺木,轻声问道:“殿下,你被人抓到这里来了吗?我……我去报官!”她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皇家的人,总是不大安宁的,被绑架也正常。 她说着就要走。 风一般迅速,她的手腕被一个力道紧紧攥住,她的身子再也迈不开,回头疑惑地看他,试探性地问道:“殿下,难道他们有同伙吗?给你下了药?别担心,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她想扶他起来,楚离却还是不动,他的脸色很苍白,如同失血般毫无血色,黑暗的世界里,她的手中握着他唯一能抓住的光亮,不放手,死也不会放手的! 他攥着她的手腕,越握越紧,唇边漾开弧度,他第一次温和地笑了,紫瞳带着暖暖的热度,直达眼底。 乔叶被他的笑容怔住,心里突地漏掉一拍,不自然地撇开头,举灯照了照周围的墙壁,墙上有几盏油灯,她想探身过去点亮它,无奈手腕被攥住,她动不了。只能举着灯尴尬地朝楚离笑笑:“殿下,咱们出去吧,这灯也快要灭了。” 才说完,油灯里的油真是见底了,原本便微弱的光芒变得越发虚弱,终于,灯芯跳了几跳,彻底熄灭了。密室里一下子暗了。 乔叶挫败地叹了口气,将油灯放在一边,蹲下身子,道:“殿下,我还认得路,现在就走吧。”不用单独面对一具棺木,乔叶感觉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是楚离还是不动,大手冷冰冰地攥着她的手腕,用的力气很大,乔叶痛得想叫,然而很快,她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的手在发抖,起初是轻微的,他显然在努力克制,因此全身僵硬,越往后,越无法控制似的,乔叶惊慌地拍了拍他的背,这才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 “殿下,你……你怎么了?”乔叶急了,忽地想起了什么,另一只手覆上他紧抓着她不放的冰冷大手:“你是不是……怕黑?” 楚离浑身剧烈一颤,握着她的大手犹豫着松开,滑坐在地上,靠着棺木粗声喘息。 乔叶忽然觉得想哭,黑暗的密室里,有一个人,他和她小时候一样,怕黑。小孩子都被爸爸妈妈吓唬说如果他们不乖,就会有鬼怪趁着黑暗来捉走他们。然而,有一类孩子,他们对黑暗的恐惧比一般人要厉害得多,只要没有光亮,便会浑身发抖,虚弱无力。彼时,她总是开着灯睡觉,就算是停电了,也非得在爸爸的怀抱中才能平息恐惧。 当世界崩塌的那一刻,黑暗再也不是最令人恐惧的东西。 乔叶咬了咬唇,绕着棺木摸索着来到楚离身边,跪下来,身子前倾,双手环上他的腰,将他颤抖的身子紧紧抱住:“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如果在黑暗中迷了路,能找到一个能够相拥取暖的人,是不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呢? 因为懂得,所以心疼。 楚离浑身僵住,一动不动,任由她细细的手臂将他抱住,她的小手温暖地贴着她的后背,从上到下轻拍安抚着,口中还在喃喃,别怕,别怕。 眼眶有些湿热,脑袋依旧迷离,楚离缓缓抬起颤抖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小小的身子紧紧地、紧紧地压向怀中!他闭上眼睛,呼吸粗重,颤抖依旧,然而,这黑暗的密室里似乎照进来一道柔和的光亮,即使微弱,即使纤细,他却觉得,好温暖、好安心。 不怕了,再也不怕了,十五年过去,上天终于给了他一丝怜悯。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62章 杀了她吗 出了密室的时候,楚离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乍见光亮,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乔叶搀扶着他,累得气喘吁吁,这会儿还很费力地挽着他的手臂,怕他摔倒。 楚离偏头看她,忽然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今天穿了女装,浅绿色,不张扬、不浮华,带着一丝俏皮的少女特有的稚嫩,小脸白净,因为耗尽体力的缘故现在有些红扑扑的。如果是在白日乍一看到她,肯定不容易认出来,然而,密室中,他却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清透如一汪春水,干净明亮,神采奕奕。第一次在石竹花海里相遇,他便记得清清楚楚。变装很容易,易容也高超,可眼睛却无法改变。 也许是察觉到头顶的目光,乔叶抬起头来看向他,楚离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去,嗓音低沉悦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乔叶被他问住了,尴尬地松开他的胳膊,道:“我……我随便走走,就……”真是一个蹩脚的回答。 然而,楚离却意外地没有追究下去,只是冷声道:“把今天看到的都忘了,知道吗?” 乔叶怔了怔,慌忙点头:“知道!我绝对会忘得一干二净!”不论他是怎么进的密室,不论密室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论那口棺木中睡的是什么人,知道了,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她现在是一个利益为上的商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该记住的记住,该忘记的全部忘记。 楚离顿了顿,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口,又忍住,半晌才道:“你走吧。” 乔叶微讶,问道:“殿下一个人,行吗?” 一个人?楚离偏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她的话很好笑,于是他便真的笑了:“明天开始去离王府,这次时间上没有问题了吧?” 他答非所问的本事绝对是一流,乔叶呆了呆,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她已经把楚慕给得罪了,再也不用去清逸王府,因此时间很空。 “好,走吧。”他站在那里不动,只是盯着她,眼神淡淡,乔叶却分明听见他是在说,快点走! 可是,心里居然有些不放心,她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您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楚离紫眸微眯,脸色冷了下来:“快些走,别让本王说第四遍。” 乔叶咬了咬唇,尴尬地摸了摸弄得有些乱的发髻,转身,朝偏门走去。 楚离站在那里,说不上是因为什么,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出了佛堂,再走过石砖路,最后出了偏门,消失不见。 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为什么偏偏做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呢? 保护?楚离略略垂首,眼神黯淡,这个词,真够奢侈。 一道暗影闪了出来,来人穿着灰色的僧袍,笑容可掬,犹如佛堂内的大肚弥勒,他手拿扫帚,不慌不忙地走到楚离身边,声音很平静,带着得道高僧般的淡定:“殿下,她都看到了,是不是……杀了她?” 杀人这样的词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有些普度众生的味道。 杀了她?楚离一怔,心里没来由地一跳。 “今日十五,人多繁杂,居然有人擅闯后院禁地。只要杀了她,就没有人能泄露殿下的秘密。”那老僧一边不慌不忙地扫地,一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楚离摇头:“算了吧,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一个身在危险却不知危险的孩子。 那老僧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手中的扫帚停了停,又接着扫开了,地上没有树叶,没有赃物,干干净净,他却扫得一丝不苟。 “他,有消息了吗?”楚离忽地开口问道,带着一份希冀。 那老僧停下来,看着楚离道:“每个十五,涅槃池内的睡莲都会少几片叶子,这个月倒还没有。想必,没有来过。” 楚离的紫色瞳眸黯淡下去,没有来过吗?他果然是准备放弃他了。 “一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殿下何不再等等?”老僧已经接着扫地了,转眼间身形已经移到了观音座的位置,闲闲地放下扫帚,走上前给油灯里填满了灯油,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中,又跪下去虔诚地拜了拜。 楚离看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眼神有些涣散,还要等吗?他等了太久了。 他转身便想走。 “殿下,今日天气不错,去望江楼坐坐也不错。”那老僧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他身边,笑容依旧和善,“老僧许久不曾下棋,想和殿下切磋切磋。” 楚离抿唇:“好。” 望江楼是寺中最高的建筑,站在合适的角度可以看清楚碧渊寺所有的景点,然而,那里只对特殊的人开放,平民百姓根本无法进入。 从后院出来,乔叶在人潮中挤了挤,所幸没有碰到凌家三姐妹,可是赏心还是没能找到。 她趴在栏杆上,看着涅槃池内的睡莲无计可施,要怎么才能摘到叶子呢?就算没有人,佛门重地,去采摘这么珍贵的东西,怕也是不被允许的吧? 算了,还是先去解签吧。拿着求到的签走到解签的地方,却看到排得长长的队伍,一个一个环肥燕瘦的女子翘首等待着,从一颗菩提树下排到了大殿那么长的距离。她捏了捏手中的竹签,没想到古代也这么人满为患。 反正她也不大相信这些东西,不如带回去让赏心看看,随便解解也罢了。 无聊,现在没事可做了呀!乔叶四处转了转,往人少的地方走,随意逛着,空中传来悠扬的笛曲,起初很细微,尔后声音越来越清楚。乔叶好奇地顺着笛声发出的方向走去。 转过好几座佛塔、佛堂,入眼的,是一片青翠的竹林,接着隐隐约约看到一道鹅黄色的熟悉身影出现在竹林边。 赏心。 乔叶笑了,得来全不费工夫,正要出声喊她,却见赏心的脚步有些急匆匆的,顺着她的方向,乔叶踮起脚尖看了看—— 竹林深处,一位紫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长身玉立,手中执着白玉笛,正在吹奏。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63章 许是知音 竹林深处,一位紫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长身玉立,手中执着白玉笛,正在吹奏。 原来,这笛声,是他奏出来的。 乔叶不大懂音乐,赏心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也许,这个笛声很特别,所以她遇到知音了吧? 乔叶偷偷地笑了,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好了,今天早上才说要把她嫁出去,没准这会儿正好遇到了她的贵人呢!她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从绿竹林绕道去了碧渊寺的后山。 随手折下一根竹枝,乔叶百无聊赖地撩拨着路边的野花野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初冬了,后山上的花草果然比山下的长得要好些。 走着走着,一道天然的峭壁出现在眼前,乔叶仰着头,腰都快要折断了,也看不到峭壁的顶端。峭壁之下是一个清澈的水潭,水潭里倒影着三个大字--“隐龙潭”。也许是现代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总觉得寺院里的溪水都特别纯净、特别神圣,乔叶丢下竹枝,四下瞧了瞧,没人,她正好去洗个手。 乔叶跳过潭中突出水面的几块石头,蹲在潭中心的位置,洗得很欢,有些偷窃没有被发现的欣喜。顺便对着镜子般的水潭照了照,理了理在密室里弄得有些乱的发髻。 “准备好了吗?” 突然,一个尖细的女声冷冰冰地从峭壁上响起。 “是的,神乐大人。只要碧渊寺的谢客钟声一响,楚离必然会从佛堂出来,到时候我们在暗,他在明,肯定万无一失。” 笛声很悦耳,与从前“寻芳楼”的乐师们吹奏的完全不同,没有取悦恩客的轻快,相反,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惆怅。 循着声音找过去,翠竹的深处,一袭紫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身材修长挺拔,有风吹过,他黑色的长发随风翻飞,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赏心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听着,许是奏得太入神了,又许是惆怅满怀,那男子放下白玉笛,竟久久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长叹了一声,男子转过身,眼睛正好撞进了赏心凝神注视的眸中,顿时,四目相对。 风从竹林的一角吹过来,竹叶哗哗作响。 赏心微微尴尬地撇开眼去,只觉得这人的面目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久居寻芳楼,见的客人多了,什么美貌的、粗野的都见识过,眼前的这位却很不同,温润如玉,周身的芳华中自有一股天成的贵气。 不说话,也许会更加尴尬。 “公子奏的曲子虽好,有几个音却偏了些。”赏心定了定神,又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无惧无畏。 那男子似是有些惊讶,漆黑的眼瞳中漾开一丝柔和的光:“哦?请姑娘多多指教。” 出声,也是温润如珠玉落盘。 赏心笑道:“笛音偏高,可公子想要奏的曲子却哀伤低沉,根本无法达到心中所想,不若用箫或者古琴更好。如果强行吹奏,怕是不能如愿。” “不能如愿?”男子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哀伤,“确实不能如愿。姑娘说得很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世事本来无常,又因为束缚太多,喜欢的,抓不住,不喜欢的,偏偏堆积过来,让人无可奈何。 赏心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伤处,惹他不高兴了,赶忙笑道:“公子如果不介意,小女子为你吹奏一曲如何?” 那男子眼睛重新看向她,握了握手中的白玉笛,温和一笑:“求之不得。” 赏心接过他手中的笛子,凑到唇边,吹奏了起来。 才起了调子,男子的眉头便蹙紧,她居然是用他刚刚的曲子开头,随后,笛声一变,宛转悠扬,哀伤中夹着冲破云霄的豪气,居然完全变了风格。他的沉郁不能持久,她的愉悦令人开怀。 男子不由地转而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她侧脸对着他,五官的轮廓精致美好,樱唇微张,双眸微闭,神情专注,仿佛手中的笛子是她此刻唯一在意的东西,其它的都入不了眼。说不上为什么,男子心里突然便是一动――她懂他啊,只有对音乐钟情的人才会有这么沉醉的神情。 男子的唇角微微扬起,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他盯着她的侧脸出神地看着。 世间之人千万,只有知音最是难求,难道今日偏偏让他遇上了吗? 那么,也不枉出来走了一遭。 笛声戛然而止,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空气里是翠竹清新的味道,萦绕鼻端,耳际却还是她的袅袅笛音。男子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赏心睁开眼睛,放下白玉笛,正对上男子专注的目光,不由地脸色微红,走上前,将笛子递给他:“让公子见笑了。” 那男子回神,接过她手中的笛子,笑道:“姑娘太自谦了,笛中现芳华,在下曲中无病呻yin,姑娘却洒脱不羁,惭愧惭愧。” “曲由心生,公子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赏心笑问道。 眉心一点朱砂,将她美丽的脸庞衬托得格外生动,男子不由地因为她的坦荡注视而再次发怔。烦心之事吗?自然是有的,母后吩咐的事情,他都得去完成,不论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没有接她的话,抬起手,五指修长干净,指了指不远处的“长生亭”:“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陪我去那里坐坐呢?今日新谱了几首曲子,可惜无人赏心。” “赏心……”赏心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低下头去,脸色泛红,有恨无人省,有曲无人赏,也许,她今天真的遇到赏心之人了。 她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眼睛偷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还有他手中握着的白玉笛,突然想起,他们刚刚用的是同一个笛子,那么吹奏同样的曲子时,她的手、她的唇便碰过他碰过的位置…… 脸上热得烫起来,赏心揪紧了裙子的下摆,小叶子,你这个可恶的小妮子……我好像真的遇到命里的那个克星了。 本书由情人阁(QRGE.COM)首发,请勿转载! ------------ 第064章 身份拆穿 “准备好了吗?” 突然,一个尖细的女声冷冰冰地从峭壁上响起。 “是的,神乐大人。只要碧渊寺的谢客钟声一响,楚离必然会从佛堂出来,到时候我们在暗,他在明,肯定万无一失。”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夜风不肯做的事情,我神乐就做给他看看。修罗门第一杀手的位置,迟早会是我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听明白了吗?!”女声尖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是!”整齐划一的男声。 头顶峭壁上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只有风一阵阵地从山顶上刮过来,带着初冬的微冷气息。 乔叶呆了半晌,猛地站起来,脑中努力消化着刚刚听到的话,他们……他们要暗杀楚离?她不是听错了吧? 不,不可以!楚离他……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 至于为什么不能,她没有想过。 提起裙子沿着原路往回跑,她得快点找到楚离,告诉他有危险,告诉他有人要杀他! 他是不是还在后院的佛堂那里?如果找不到他怎么办?果然,还是不能留下他一个人的。 才涉过清潭内的石块,上了岸,没跑出几步远,乔叶猛地停住脚,一袭暗红绲边的玄色衣衫突入眼底,她疑惑地抬眸,只见楚慕慵懒地斜倚在路旁的古松上,手中拈着一朵粉色的六瓣花朵,好看的琥珀色桃花眼玩味地盯着她。 乔叶一呆,一时之间忘了该怎么反应。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 楚慕含情的桃花眼疑惑地眨了眨,眉头挑高,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好笑地瞅着她:“我们……认识吗?怎么你说得好像我们很熟似的?” 乔叶浑身一颤。 糟了!她,她今天穿的是女装啊!她不是那个女扮男装的乔凌!她应该不认识楚慕才对! 她赶紧摆手否认:“不,不认识,抱歉,我……我认错人了。”说完低下头,想绕过他离开。 楚慕身形一闪,手臂一张,挡在了她的面前:“哦?认错人了?怎么认错的?小爷长得像谁?”他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清朗的嗓音如果除去咄咄逼人的嚣张,倒是十分动听。 呸,像混蛋!乔叶腹诽,抬头却笑得很乖巧,眼睛亮晶晶的:“真的是认错人了,那个人面目可憎,嚣张霸道,才不像你长得这么好看,人又和气。我还有些事情,可以让我过去吗?”她的笑容可真甜蜜,奉承拍马的话人人都爱听的吧? 楚慕似是动摇了,点点头,桃花眼魅力四射,弯唇,却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为什么!”乔叶火了,声音不自觉变大。 “因为,小爷觉得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楚慕一眨不眨地瞅着她的眼睛,观察着她的每一寸表情变化。 乔叶往后又退了一步,手不由地揪住衣摆,心里忐忑起来:“大爷,您认错人了……小女子……今天第一次出门,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您……我真的有事,不陪您说话了……” 说着又低头绕道走。 走了好几步远,楚慕居然没有出手拦她,乔叶松了口气,脚步放快了些。 “小苏,你的衣带散了。” 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乔叶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衣带,没有散啊……猛然察觉到上当了,惊慌地回头向楚慕看去。 他的琥珀色桃花眼越发好看了,盯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神情嚣张得欠揍。 乔叶不知所措。 “继续编下去,让小爷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楚慕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怎么,今天舍得穿女装了?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呢!原来是出了相国府,扮起小郎中了。不过,小爷可把账记得清清楚楚,今天就跟你一并算算。” 乔叶吓得全身僵硬,他认出她了,那么,所有的计划都要泡汤了吗?如果他告诉凌相,那么她…… 楚慕停在她面前,见她低头不动,伸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吓到了?” “凌相到处找不到你,你难道真是相国府那个傻小姐的丫头不成?唔,那就是……小傻子?”楚慕不停地逗她。 “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乔叶终于火了,索性把心一横,对着他拳掌搏击起来。他不让她有活路,她也不需要对他客气!这就是她乔叶做人的原则!既然撕破了脸,那就撕得更彻底好了! 然而,毕竟技不如人,楚慕出手如电,三招而已,便将她的手束缚住,他呵呵笑了:“终于肯露出小狐狸尾巴了?小刺猬的刺也不藏着了?小爷今天就来看看你这小刺猬有多扎手!” 楚慕故意逗她似的松开了她的双手,在她恼羞成怒重新攻击的时候,又猫捉老鼠般三招之内制服她。 松开了再捉住,捉住了再松开,如此三番,这一回,乔叶的身子被他抵在了树上,双手被他交叉剪在了怀里,挣不脱,踢不动,像是个玩偶似的任他操纵。 楚慕琥珀色的桃花眼眯了眯,低头凑近她的脸,贴着她耳边,暖暖地呵气,声音不大,但很清楚,语气分不出喜怒:“再也不会有第一次那么好的运气了,小爷跟你保证,你的小爪子别想再挠到爷身上!不信,你就试试看,一次机会不够,就给你十次机会。要试试看吗?嗯?” 原来,他不仅认出她是放了他鸽子的小丫头乔苏,还认出了她就是中秋夜里踹他下水的“女痞子”。 ———————————— ps:收到编辑通知,《四小姐》将于明天中午入v,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别的话不多说了,有琴会努力写文,希望能给亲们奉上一个精彩的故事。 预告,明天的更新在下午3点左右。 ------------ 第065章 情愫暗生  原来,他不仅认出她是放了他鸽子的小丫头乔苏,还认出了她就是中秋夜里踹他下水的“女痞子”。 被人控制,连动都动不了的滋味对一个习武的人来说,绝对是一种耻辱。乔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被压迫地精疲力尽,还是气得浑发抖。她被困在古松和楚慕之间,时不时有一枚两枚枯黄的松叶从树上掉下来,落在他的或者她的衣服上,甚至擦过她额前的刘海,可是,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动—— 乔叶是动不了,楚慕是存心看她笑话。 “哟,怎么不说话了?”楚慕的桃花眼含笑,凑近她,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乐:“你的小爪子,刺猾刺都尽管使出来吧,不用多浪费啊!是不是?要是爪子不够,两条小腿也一并用上,让小爷瞧瞧,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他无限慷慨地为她提意见。 乔叶咬唇不吭声,胸口起伏,气得不轻,难道这一回她就只能载在楚慕的手里吗?不,等她找到机会脱身,然后下毒…… “咚……咚……咚……” 乔叶猛地惊醒,大急,谢客钟声响了,那些人要行动了,楚离他…… “你放开我!”她大声吼道,又开始 $$$$$$$$$$$ $$$$$$$$$$$$ $$ $$$$$$$$$$$$ $ $ $ $ $$ $ $ 不见,她才移开眼看向手中的睡莲叶子,碧绿碧绿的,一丝瑕疵都没有,不像以前见过的那些莲叶边边角角总带着微小的痕迹。果然,也只有这样的叶子才能配得上那般纯洁无暇的白莲。 她拿着叶子往回走,涉过台阶,穿过佛塔去绿竹林,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了赏心的影子。 她跑得倒快,乔叶轻笑,回去一定要好好地审审她!然而越走越觉得心里不安,楚慕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了,她还出口咬了他,看来抄家杀头在所难免了。 心里发苦,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原本便一无所有,命也不值钱,他要玩,就让他玩吧! 碧湖寺的望江梅上,一身白玉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瞭望着远处的楚江大肚如弥勒的老僧在他身后收拾着棋盘,声音很平静,还是带着佛家普度众生的味道:“殿下心不静,棋局自然会败。” 楚离没有说话,刚刚在下棋,不经意看到远处的她急匆匆地奔跑着,心里便有些焦急,顾不得太多,迅即下了楼,还没出后院,谁知她便一头撞进了他怀里,莽撞冒失的样子和平时冷静沉着的“无美公子”完全不同。 也是,她今天穿了女装,并不是什么“无美公子”,他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刚刚那些意图行刺的贼子已经打扫干净了,可是殿下,世事都很奇怪,看似无害的东西常常暗藏凶机,会吠的犬不咬人咬人的天常常不叫,等人不防备的时候一口咬下去,百试百灵。”僧人语气平常,没什么起伏,可是其中提醒的味道楚离怎么会听不出? “楚萧去哪里了?”楚离显然不愿意纠结这个问题。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 “太子殿下方才在稳竹林吹笛。”僧人百事通般答道,“一会儿又去了长生亭,身后跟着一位女施主。” 楚离弯唇一笑,傅婉莹对后宫管教很严,对楚萧也多番限制,每个侧奶都要精心挑选,唯恐楚萧被美色所迷,荒废了政事,这次出宫怎么会让他带着女人? 只要一想起后宫凤座上的那个女人,楚离的心里就涨满了恨意,所有她想得到的,他都会毁掉!所有她不愿意看到的,他都会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只才这样,才能对得起后院那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才能对得起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 至于那个把他心里搅得乱七八糟的小丫头,真是很好的棋子呢!她是柔兰王的使者,必定不会害他,她甚至很会做生意、赚银子,如果有一天战事无可避免,拥有富可敌国的财产怎么都不是坏事。 大明令、传国玉玺……傅琬莹,你所想要的,也不过是这两样东西罢了。 “刚刚那些刺客是什么人?”楚离问道,明目张胆地在碧渊寺行刺,倒真有点不知所谓。 “修罗门的杀手。”弥勒僧人答道,“在后山上谋划半日了。” “你果然是百事通。”楚离笑道。 “殿下过奖,老僧半步不出碧渊寺,哪里能百事通呢?”僧人笑道。 “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楚离道,“记得把密室里的灯点亮……”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没有灯油了。” 如果下一次再遭遇黑暗,谁还会给他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呢? 谢客钟声响了好久,香客终于散尽,高大的菩提树下,解签的老人站起来,正准备离去,却一眼瞥见了脚下的一支孤零零的竹签—— 弯腰拾起,不由地蹙眉。 掷签不理,亵渎神明啊!这是谁做的? 许是习惯,老人看着竹签上的标示,求什么的呢? 每月十五,来这里求的多数是姻缘签……他顺着标示找到了相应的解签语,打开,上面却只有六个字:“离恨天,苏幕遮。” 两首词牌名而已,真是古怪的姻缘。 小王爷在生气。 苍玄与苍董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从他出了碧渊寺的门,坐上轿子开始 $$$$$$$$$$$ $ 他便一直一声不吭。 虽然在射影楼中他也常常如此沉默,然而在世人的眼中他是没心没肺的风流王爷——美人是他最大的爱好,常常去风月之地流连,朝中重臣的宴会每次请他,他都欢喜地奔赴,席上傲慢不知礼数,连那含情的桃花眼都微微上挑,看不清面前敬酒的人是谁。 他骄傲,他邪肆,他没规没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潇洒不羁。不管多么荒唐的事情,到了他这里,根本没有人想过要去管束,清逸王从不过问世事,已经十年不出府邸,三年不出观月楼。而且,楚皇对楚慕的宠爱与任何一位皇子相比都毫不逊色。 任他逍遥。仿佛所有的好运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世人唯有艳羡或者带着妒忌。 手上的伤口好朋显,楚慕坐在轿中盯着自己的手背看着,整齐的牙印呈椭圃形,如果不去想痛不痛,不去管周边暗红的血迹。倒是一个挺好看的图案。 心里闷得厉害,一想起她和楚离在涅槃池边拉拉扯扯,一想起她在对楚离笑,他就恨不得马上去找她,掐死她也好,捏死她也罢,反正不能给她活路!为什么笑得那么好看?楚离,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到了清逸王府,楚慕下了轿子,依旧一声不吭,径自朝射影楼走去。门前的守卫一眼就看到他垂下的血淋淋的手背,眼神闪了闪,又而无表情地收回,直视前方。 “不准告诉老王爷。”楚慕擦过守卫的身边,清朗的嗓音带了些低沉。 守卫一听,立马躬身应道:“是。” 楚慕忽地牵起嘴角嘲讽一笑:“告诉他也没关系,有什么可怕的。” 那守卫连连应声:“属下不敢。” 许是因为伤痕在手上,实在明显,到了夜晚的时候,射影楼昏暗的烛光下,陡然多出了一道黑影。 来人五官深邃,一双丹凤眼中目光如闪电般凌厉,头发银白,下巴上留着乌黑的胡须。他负手立在楚慕身前,两人一色一样的玄色衣衫,近乎可以在黑暗中隐没。 ------------ 第066章 我舍不得  楚离看向她伸过来的手掌,一颗鸡子大小的夜明珠摊开在她莹白的掌心,璀璨夺目,将昏暗的花房凉架照得透亮。 一刹那,居然连阳光都比不上它耀眼。 哦,南海的夜明珠吗? 楚离没有去接,仿佛愣住了一般。 乔叶的手伸着伸着,突然觉得好尴尬,虽然这颗夜明珠她找了很久,可是,楚离是什么人物,堂堂离王殿下,会稀罕这种不起眼的东西吗? 她咬咬唇,收回手,然而,风一般迅速,楚离的大手伸出,一把握住它,连同她的手一起。 “殿下?”乔叶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要还是不要。 楚离松开了她的手,拿过夜明珠细细瞧了瞧:“值很多银子?” 乔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点点头:“确实不少,那些商客说,南海难得产出这么大的夜明珠。照到哪里,哪里就会透亮。” 楚离的紫瞳难得温柔,勾了勾唇:“心疼了?” 乔叶赧然地低下头去,他在嘲讽她爱财如命,可是在买这颗珠子的时候,她真的连眼皮都没眨,于是她撇撇嘴:“现在心疼了。” “呵呵,”楚离笑出了声,嗓音低沉愉悦,乔叶第一次见到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于是她也满心欢喜的笑了。忍把千金谋一笑,值了。 “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搬的吗?”楚离将夜明珠握在手心里,低头问她。他似乎是搬上隐了。 “殿下,你的衣服……”乔叶示意他自己看看,白衣胜雪如今沾染了好多灰尘泥土,有些狼狈潦倒的感觉。 楚离蹙眉,低头瞧了瞧,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弄得这么脏:“居延湖边的园子该叫什么名字?”出口却 是问句。 乔叶已经习惯他跳来跳去的思维,可是她怎么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呢?这本来就是主人该去思考的问题。 于是她摇头:“这不是园艺师的义务。” 楚离抬腿走出花架,一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道:“我想不出,交给你了。” 乔叶无奈,老板发话了,她敢不听吗?叫什么名字好呢?她跟在他后面,去了居延湖。 与清逸王府朱颜湖的波光粼粼不同,离王府的居延湖平静无波,湖的四周岸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物,不过是些单调的环湖小道罢了。 也许是楚慕太会享受生活了,单是那精心设计的青梧小筑,种下的花花草草,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的闲散与舒适。她记得当初站在青梧小筑的花丛中“选美”,阳光从身侧照过来,和煦、温暖。 想到楚慕,乔叶又不安起来,他就是一个混蛋,专门耍着她玩。不管是威胁逼迫还是像现在这样吊着她,不出现,不打招呼,他分明是想急死她! “叫什么?”楚离突然出声问道。 乔叶回神,啊了一声,应道:“不如,叫‘天下无忧’吧,既显示了殿下忧国忧民的心思,也能寄托无忧无虑的意思。” 楚离嗤笑:“你倒是会讨巧。‘天下无美’之后索性来个‘天下无忧’,口气永远那么狂妄。”嚣张得不知天高地厚。 “天下,天下,这才有个王府的样子啊!”乔叶不服气地辩道。 “改一个吧,我不喜欢天下。”楚离忽地收了笑,径直沿着普普通通的小路往前走。 天下,天下,这个词害死了多少人,他一点都不喜欢。而且,凡人这样说说也就罢了,‘天下无美’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他的府邸出现了“天下”,傅婉莹岂不是要从凤座上跳起来?时机还未成熟,他的力量还不足以与她正面对抗。 乔叶跟上去,追着他问:“叫无忧阁?” “俗。”他否决。 “悠然阁?” “俗。” “……” “俗。” “……” 如此这般,想了十几个名字,楚离全部否决。这会儿他靠在居延亭里,斜睨着她,心情忽然畅快起来:“你就这么点能耐?”带了点开玩笑的意思。 乔叶尴尬地撇开头:“那……不如叫未名居好了,多省事。” “……”楚离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就叫这个吧。未名胜有名。”他的回答倒是一本正经。 “呃……”乔叶嘴角微抽,这个名字在现代实在太普通太俗套了,眼神略略带了些飘渺,她心底里暗暗鄙视起他了。 “种什么花好?”楚离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语气倒很轻松,像是在闲话家常。 “殿下喜欢什么花?”她习惯性地问道。 楚离一笑,不说话,明明她已经问过一次了。有风从湖面上吹过来,他的乌黑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说不出的潇洒自然,白玉袍莹莹带着光泽,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好像天神一样高贵。 乔叶等得不耐烦了,才听他答道:“随你喜欢。” 随你喜欢……多年以后,乔叶才知道这话的意思是,我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随着你去喜欢罢了。 这时候,她以为他在说,随便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去吧。 于是她点点头,按自己想的去布置了。 又是一个三天过去,楚慕还是没有动静。 乔叶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不喜欢无望的等待,更不喜欢心焦的挣扎。既然不知道楚慕是怎么想的,不如主动去问问吧,弄清楚了她好睡一个安稳觉。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这一天她抽空起了个早,徒步去清逸王府。 还是那个门卫进去禀告,回来说的话却与上次不一样了。他说,小王爷让你进去。 乔叶忐忑地握了握拳头,他肯见她,说明还有挽回的机会。 还是在朱颜湖旁的青梧小筑,楚慕还是依靠在木制的美人靠上,背对着她,眼睛看向湖面。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手里拈着一个白色的菊花,随意而无聊地一片一片撕扯着花瓣,很快,他的玄色衣衫上落了满满的斑驳碎花。 沉默啊,沉默啊,乔叶越等越急,他只顾着“辣手摧花”,存心让她等,是不是? 沉默了很久很久,腿都站得有些酸了,乔叶终于忍不住先说话了:“小王爷。”她的声音带着三分讨好,三分胆怯,四分试探。 楚慕没有应,还是沉默,就在乔叶不耐烦地想要掉头时,他忽地转头看向她,向来嬉皮笑脸的面皮像是被人撕掉一般,看不出半点玩闹的样子。他的声音很冷:“你来做什么?” 乔叶这才发现$ $,他的脸不笑的时候有点可怕,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似乎是瘦了,因为额骨更加突出,眼窝也越发深陷。然而,她没闲工夫去想他怎么了。 “我……”乔叶说不出话来。 “说下去。”楚慕显得耐性不足。 “我只是想问问,你想怎么样。”乔叶深吸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楚慕听了,忽地睨着她笑了:“这问题问得真好。” 低头摩挲着手掌上缠着的白色纱布,他的笑容却无法到达眼底:“真没想到,你居然敢自动送上门来,小王还真是低估了你犯傻的程度。那么,你想怎么样?” 他又骂她傻了,乔叶暗暗握了握拳头:“只要小王爷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做什么都可以?”楚慕扯了扯嘴角,恢复了一些放荡不羁的流气:“那……让我咬回来。” “……”乔叶一呆,他说什么?她没听明白。 “怎么?不敢?”楚慕眉头一挑,兴致来了:“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你咬了我,我再咬回来,有什么不对的?不是很公平吗?” 乔叶垂首,咬了咬唇,他说得合情合理,她一时心急咬了他,确实是重了些,如果这样能够平息他的怒气,能够找到活路的话,就让他要回去吧! 她抬起脸来,点点头:“好,让你……咬回去。” 楚慕没有想到她回答得那么爽快,愣了愣,然而,很快他的眉头舒展,大手伸出去一把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从身后环抱住她纤细的腰。整个动作自然而然,完美到无懈可击。 乔叶挣扎,他怎么…… “别动!”楚慕按着她,在她耳边威胁道:“要么安安静静第让我咬,要么,定住你,我慢、慢、咬……”他故意拖长了音恐吓她。 乔叶果然不敢动了,他的点穴功夫是她最无可奈何的。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咬一口而已,一会儿就过去了。可是,她的心里忐忑不安,鞭子挨过,剑伤也挨过,还从没有被人咬过,感觉好像那些令人恐惧的吸血鬼。 “手伸出来。”察觉到她的僵硬与害怕,楚慕满意地笑了,整张脸神采飞扬,这些天郁结的阴霾都消散开了。 乔叶颤巍巍地把手伸出来,他果然是这世上最可恶的男人,睚眦必报……身子不由地在抖。 楚慕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安抚似的将她的身子往自己的怀里压了压,贴着她耳边道:“别怕,没有你那么狠。” 大手握住她伸出的小手……居然吓得冷冰冰的。他握在掌心捏了捏,柔若无骨,肤白如凝脂,心里一下子涨得满满的,他抬眼看着她的侧脸,涂了一层黑黑的桐油,倒真像是个傻小子。束在脑后的发散开在肩头,脖颈上的皮肤却白得透明,小小的耳垂莹润饱满,没有打耳洞,只是在中心的位置长了一颗小小的黑痣,如果不凑近了看,根本看不清。 鼻端是少女特有的馨香,没有一丝的脂粉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楚慕将她的小手抬起,凑近唇边,低头轻触。 乔叶一僵,动也不敢动,眼睛死死闭着:“快……快点咬。” 楚慕轻笑出声,没有张口,只是轻轻用唇摩挲。 就在乔叶被比的要反抗的时候,他却又抬起头来,道:“换个位置吧?连同利息一起算,你觉得公平吗?” 乔叶火了:“随便!要咬就快点咬!”楚慕就是有本事吊着她,将她所有的耐性都磨光。 “别急。”楚慕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在连同她的手一起环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撤出来,轻轻拂开她肩膀的发丝,指腹摩挲着她白皙的脖颈,乔叶颤抖得更厉害了,吸血鬼? 这么想着,楚慕暖暖的呼吸越来越近,轻轻喷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有些酥麻,尔后是他湿热的唇,温柔地贴上来,乔叶的手一僵,却被他温暖的手掌紧紧包住,动不了。 “别动,我咬了。”他贴着她的脖颈说话,乔叶已经分不清是怕还是颤抖,用力咬紧了下唇。 楚慕低笑,张开薄唇…… 乔叶已经感觉到他的牙齿在摩挲着她的皮肤,好像是电视剧电影里专喝人血的吸血鬼,只要獠牙再尖细一点,出口再快一点,人就会马上血尽死去。许是错觉,楚慕只是张了张口,虚张声势的咬变成了深深的吻,乔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离开,贴着她耳边道:“我舍不得。算了吧。” 乔叶惊讶地睁开眼回头看他,两人的唇隔了不过两寸的距离,因为距离太近,她甚至都看不清他的眼睛。 赶忙又撇开脸去,乔叶起身挣脱他的怀抱,脸上微微发热:“你……你自己不咬的,咱们的账目……一笔勾销……” 楚慕的桃花眼重新放荡不羁起来,他架起了二郎腿,邪邪睨着她,神情自若:“谁说一笔勾销的?咬人的账就算了,骗人打人的账可清不了。你倒会占便宜。” “你……”乔叶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人家是祖宗大爷,他的一句话就能让她人头落地。到底是谁占便宜? “小王也不为难你,过来,替我揉揉,头痛。”他按了按额角,不胜疲倦似的。 乔叶不动:“我,我总不能一辈子服侍你,总有个期限吧?”她总得问个清楚才对。 一辈子? 楚慕微怔,这真是个飘渺的时间。他的一辈子有多长?一年?两年?或者是一个月?两个月? 于是他笑了:“你乖一点,不要反抗,等小爷厌倦了,自然会放你走。”察觉到乔叶要辩驳,他睁开眼补充道:“最多不过两个月,这就是小爷能忍受的最长时限了。你应该也不例外。” 乔叶松了口气,点头:“好。这两个月,请小王爷不要把我是女子的事情告诉别人,尤其是……凌相。” 楚慕琥珀色的瞳眸变深,迎着初升的太阳,看不清楚,他眯了眯眼睛,枕着靠枕躺在美人靠上,不耐烦地催她:“快点过来。头疼死了。”隐隐的,有些撒娇的味道。 乔叶走上前去,蹲在他的身旁,伸手替他按摩。不过是两个月六十天而已,一天只有一个时辰,加在一起也就六十个时辰,一眨眼就过去。然而她却赢得了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拟定逃亡计划。两个月后,不论他反悔不反悔,她都不用再怕他!忍辱负重而已,她做得到的。 不轻不重,指腹柔软,她的呼吸就在耳边,楚慕微蹙的眉头松开,就像这久久不得的阳光一样,忽然照过来,心头暖暖的。他受伤的手随意搭在胸口,竟沉沉睡了过去。梦中,他亲吻的,不是她的手背,也不是她的脖颈,是她近在咫尺的樱唇……太美好奢侈的东西,居然连触碰都觉得是罪恶。 从清逸王府出来,乔叶随后去了离王府,忙得不可开交。回到“天下无美”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中午楚离破天荒地让她陪自己用餐。乔叶受宠若惊,自然不敢违令。 才踏入“天下无美”,赏心便迎了上来,一把将她拖到了假山后面。 乔叶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赏心遇事冷静,从不慌张,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赏心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有些手足无措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乔叶握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 “他……”赏心呼出一口气:“他来了!” “他?”乔叶不解,扭头看向赏心示意的二号包间—— 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男人,单是从背影看,自有一股天成的贵气。 乔叶眉开眼笑,嘻嘻笑道:“好啊!人家找上门了,这下瞒不住了吧?还想骗我!” 赏心难得蹙眉,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来听我弹琴。” “唔,谁人赏心?弹琴不错啊!去弹,快去!”乔叶笑着将她往外推。 “可是,我的身份……”赏心终于说出了口,美丽的脸庞上是从未有过的忧伤:“他必定出身大户人家,而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所生。 乔叶笑脸一僵,声音也低了下去:“如果他真是那样只看出身的人,你就甩了他吧。兴许,他不是呢?”娘亲也是青楼出身,所以在相国府一直备受歧视,一旦失去了恩宠,便只能落得个自身难保的结果。 乔叶又扭头看向那个挺拔的背影,他坐得很直,喝茶的动作很慢优雅,确实教养良好,与楚慕、楚离相比也丝毫不差。这样的男人,他究竟打的是什么心思? 赏心咬唇,对乔叶道:“小叶子,你去见见他,替我问问他。” 乔叶点头:“好。” 可是,她问什么呢? ------------ 第067章 牵肠挂肚  她问什么呢?该怎么问? 乔叶很为难,然而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号包间。 一月,梅花。 掀开帘子,弄出了一些响声,那男子立刻回头,见是乔叶,又有些失望地黯了眼睛。 “公子,这是我们‘天下无美’最新研制的点心,请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乔叶走过去,将点心放在了石桌上。 很精致的点心,摆成红花绿叶的造型,花心一点,绿叶环绕,玲珑小巧。 那男子夹起一块,尝了尝,放下筷子问道:“很新奇的点心,叫什么名字?” 乔叶站在他身边,笑道:“这点心很特别,是专门为公子做的,名字叫做‘惟君赏心’。” 那男子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乔叶,嗓音温润却带着急迫:“她在哪里?!” 乔叶坐下来,不慌不忙地为他添上热茶,笑问道:“公子说的是谁?” “你明白我说的是谁。”男子道,“让她来见我。” 呵,好一个命令的口吻! 乔叶冷笑道:“如果公子把‘天下无美’当成了那些风月之地,把她当成了可以任意轻薄、使唤的风月女子,那么就请回吧!” 男子眉头蹙紧,苦笑一声:“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呵呵,我的时间不多,原本不过是想来听听她的琴声,如果她不肯出来,我也只能回去了。”他站起身,失落地往外走。 乔叶也不拦他,站在一旁看着他走远。 “公子!”一声焦急的呼唤从身后响起,已经走到昏暗过道的男人定住脚,回头,眉头舒展开,他笑了。 赏心尴尬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局促。 紫色锦袍的男人走过来,立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道:“那天说的湘妃九章,我已经谱出来了,吹给你听听可好?” 赏心的脸色绯红,顿了顿,点点头,“好。” 男人的表情瞬间好看了起来,连黑色的眼瞳中都带了笑意。 乔叶倚在一号包间的墙上,偷偷笑了,何人赏心?终于,那个人出现了。 惟君赏心呵! 赏心与那男子去了三楼的琴房,乔叶留下来照看着生意,虽然这里伙计们不少,但难免会有些差错。她正在看医书,研究着老狐狸给她布置的任务—— 老狐狸很支持她往“邪路”上发展,她要研究毒药,他居然难得慷慨地指点她。最近天气冷了起来,他并不在紫凤林久住,每次有什么话要说,总是让小狐狸给她带信。她也不知道他人在那里,人家是飞鸽传书,他是飞狐传书,果然是老狐狸的作风。 坐了一会儿,有伙计来告诉她,说是外面有人找。 乔叶蹙眉,谁要找她? 楚离?不会,他从不会主动点名要见她,多数时候是坐在七号包间喝茶。 楚慕?他们上午才见过,他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又来找茬。 放下医书,走出去一看,来人着棕色锦袍,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眉毛很浓,更重要的,是那近身便能闻到的浓浓酒香。 祁宣。 “你怎么来了?”乔叶笑道,他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生意上相互关照,连那颗南海的夜明珠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才顺利买到的。 祁宣扬了扬手中的酒壶,也笑了:“今天是我的生辰,想找个人陪我喝几杯。” 乔叶为难,她不会喝酒。 “怎么?这么不给面子?”祁宣有些不高兴了。 “呵呵,怎么会呢?”乔叶勉强笑了,想了想,指指楼上:“去上面喝?”就算喝醉了,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好。”祁宣满脸笑容,上前携着她的手道:“乔兄弟,这是为兄珍藏了许久的花雕,一直舍不得拿来牛饮,今天就和你一起喝个痛快!” 盛情难却,乔叶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男人的应酬没完没了,最后闹得自己痛苦又难受,全都怪那该死的面子。她现在是男人的身份,自然也要维护男人的颜面。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酒量实在浅得可以,怎么才喝了一杯就这么晕呢? 面前的桌子、椅子连同祁宣的脸都旋转起来,她听见祁宣在喊她,可是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脑袋一沉,趴在绣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乔兄弟?”祁宣轻轻推了推她。 没有任何反应。 “乔兄弟?你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祁宣笑道。 她还是没有动静。 祁宣唇边的笑容化为嗤笑,涉世未深?果然如此。和她在一起做生意这么久,见识了她独特的想象力,精湛快速的运算技巧,随机应变的爽快利落,可是偏偏,她错便错在,涉世未深! 有时候,对你威胁最大的,往往便是你身边那个最了解你的人。 酒里面掺了蒙汗药,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祁宣站起身来,环顾偌大的包间,布置精美,绿色植物环绕,清新自然的感觉,不管是坐是立,都让人很舒服。从‘天下无美’一夜之间扬名楚都,再到“珠光宝气”、“妙手偶得”迅速跻身上流社会的圈子,她将他的几家店铺生意打压了何止一半? 如今他在楚都秘密发展起来的诸多生意买卖凋敝不堪,钱财是小,可是那些店铺之中人群往来众多,情报自然也多。她的出现,让他损失的岂止是银两?更加可恶的是,她全身心地相信他,什么问题不清楚都去请教他,年纪轻轻,虚心好学的品质倒是值得赞赏。 乔凌啊乔凌,若不是你我各为其主,想必能够成为很好的生意伙伴! 她和楚离走得太近了,近到每天都会去离王府。楚离向来冷漠,不大与朝中人往来,更别说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碧渊寺刺杀失败,修罗门的杀手居然也这么不堪一击,让他觉得气恼又愤怒! 祁宣走到乔叶的身边,他今天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初次见面,她的手里便捏着碧璃之眼,是不是代表,碧璃之眼如今还在她的身上呢? 也好,搜搜看吧。 大手将她从绣桌上提起来,伸手去解她的衣带,一个男子的身子居然这么纤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衣带解开,她依旧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胳膊上,长发披散,动也不动,祁宣的手顿住,低头凝视着她——脸上的颜色与脖颈上的完全不同,一个略带黝黑,一个白皙无暇,到底是花丛中的老手,他用手沾了一点酒,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你去哪里?”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房间的外面骤然响起。 祁宣扭头看向房门。 “听说来了客人,她年纪小,我怕她应付不了。”是那个‘天下无美’的西施女掌柜赏心。 匆匆的,有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 祁宣心神一转,给乔叶重新系好衣带。 赏心刚走到房间的门口,还来不及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她倒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祁宣走出来,尴尬地笑道:“没想到乔兄弟这么没有酒量,今日是我生辰,早知道她这么不能喝,我也不敢让她喝了。现在可怎么好?”眼神在看到赏心身后的紫衣男子时微微一闪,又迅速恢复自然。 赏心看向他怀中,乔叶果然是醉了,酒味不知道是祁宣身上的,还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她看了一眼祁宣,随即走上前去,从他怀里接过乔叶,她不重,可是她扶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我来。”紫衣男子上前一步,很善解人意地搀扶乔叶。 “祁公子,小乔年纪太小,确实是不能饮酒,让你见笑了。”赏心职业化地对祁宣笑笑,“赏心这就带她去休息,你是再坐坐还是?” “哦,我就不多坐了,原本是想找她喝酒乐一乐,现在倒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祁宣歉疚地蹙眉,“有劳赏心姑娘照顾乔兄弟,我明日再登门道歉。这就告辞了。” “好,祁公子慢走。”赏心点点头,依旧笑得和善婉约。 祁宣也礼貌地对紫衣男子点了点头便抬腿下楼,擦过紫衣男子身边时,他的唇角微微翘起——楚国的皇太子楚萧,呵这‘天下无美’果然是高级私人会所。 他轻抬右手,食指的指尖上沾染了一团黑色的桐油……现在他对乔凌的身份越发地好奇了,一个能同时把楚离和楚萧两个人聚集到同一个地方的小丫头,她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昏暗的走道里,他的笑容不加掩饰,他在小丫头的身上放了一种东西,独特的味道只有他的引路蜂才能识别,很久他便能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丢了生意倒是无所谓,如今,他似乎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迅速而准确地打入楚国的内部,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安顿好了乔叶,天色已经不早了,楚萧看了看窗外,对赏心道:“我……该回去了。” 赏心正在用热帕子给乔叶擦脸,听见他的话,直起身子,转头看他,点点头:“好。” “湘妃九章,我谱了好几天,你却只听一遍就能记住,下次再来考考你。”楚萧笑道。 下次…… 赏心垂眸,轻轻一笑:“下次,我也要考考你,湘妃九章咏竹,今天你进的是一号包间,花神是梅,也能谱出咏梅的曲子吗?” 楚萧笑声温润,很是自信:“那就拭目以待吧。”然而他顿了顿,声音变低:“琐事缠身,也许要过许久才能再见。” 赏心点头:“好。” 她做事一丝不乱,不管是什么情况下,从来都镇定自若,好像不论别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能接受。除却那会儿他要走时,她的那声焦急呼唤。 楚萧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知音难求,你既然懂我的曲子,怎么会不懂我的心?” 赏心低头不说话。忽地一个力道将她拽起,随后干净温暖的男子气息将她整个包围住,他的手臂很用力,声音却很温柔:“等我。” 等我的人生不用再被那份纷繁的琐事束缚,等我的自由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等那些阻止我登上皇位的力量全被被铲除,等…… 只需等。 赏心终于泪眼迷蒙,伸出手臂环住他,声音哽咽:“我等你。” 不问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说了等他,她就相信。从来没有这么笃定地相信一个人,相信他许的承诺。 “咳咳……”绣床上的乔叶咳嗽了一声,两人这才有些尴尬地分开,赏心低头看去,她并没有醒,翻个身又睡着了。两人相视一笑,携手退了出去。 第二天。 离王府的居延亭,楚离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来,渐渐地,竟有些坐不住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心思?他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利用利用罢了,因为她是柔兰使者,他想通过她来了解更多柔兰王的消息。可惜,不知是她的口风太紧,还是柔兰王教导有方,她根本不曾提起多少他想要的消息。这样的小丫头,除了会做生意,其它的,都不会。连利用价值都寥寥。 然而,时间真是一个致命的杀手,不知不觉改变了很多事情,久远的记忆无法释怀,渐成的习惯不由自己——每天,居然好兴致地坐在这里等,她瘦小的身子穿着宽大的衣袍,急匆匆地赶来,指点、忙碌、来来去去…… 远远地看着她,近近地看着她,偶尔想起她,慢慢的,眼神不由自主跟着她走…… 花盆太重,她别打碎了,他来搬吧。 她躬身的时候,一旁的竹枝弹起几乎戳到她的脸,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用手挡住,她不知道。 石竹花普通又普通,可是她居然喜欢得那么欢喜,摆弄它们的时候像是看着自己最依赖的亲人,心里突然便有些异样的妒忌,她爱花,也许胜过爱人。 吃饭的时候,她低着头,怯怯的,似乎是不敢看他,他便在心里笑了,伸出筷子给她夹菜,他有那么可怕吗? …… 楚离猛地惊醒,这么一想,他居然都能想这么久,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亭子里,放眼望去,四周空空荡荡,只有“未名居”的拱形门内透出些姹紫嫣红。 她这个时候该来了吧?为什么还没来呢?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楚离猛地回头。 “主子,”白芷被他期望的眼神吓得站住脚,这么多年,主子的紫瞳幽深迷幻,任何人都无法从中窥视他的内心,然而,这会儿,他分明是在期待什么。 “白芷,是你。”楚离有些失望地偏开头:“何事?” “该传午膳了,主子是在这里吃还是……”白芷轻声道。 “就在这里吧。”楚离道,哪里都是一样的,哪里都是一个人。 “是。”白芷应了,正要退下,楚离却又叫住了她:“不用传了,备轿,本王要出府。” 白芷诧异地问道:“主子是要去……?”难道是宫中陛下传召?可她并没有得到消息。 “天下无美。”楚离已经站起身,他等不及了,只想见她。 天下无美。 半上午了,乔叶还是没有醒,裹着棉被睡得很熟。赏心进来看了她好几次,又退了出去,无可奈何。 缓缓踱步,她觉得寂寥。明知今日他不会来,可是心里面却还带着深深的期盼,她坐在假山后面,翻看着账本,竟至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想起他含笑的眉眼,修长的手指,宽阔温暖的怀抱…… 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 外间有人在说话,似乎不太愉快。待客之道她从小熟知,只当是伙计们招待不周,热客人不高兴了,于是她起身走了出去。 暗红混边的玄色衣衫,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桃花眼呈琥珀色,眉头挑得很高,薄唇微抿,他站在十二花神的图谱前,语气带着些趾高气昂的嚣张:“她人呢?” 伙计们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也听不懂他问的是谁,胡乱回答着。见赏心走过来,都松了口气,各自散去了。 楚慕转头,见是赏心,微微眯了眯眼睛:“小爷记得你,好像和她的关系还不错。小东西人呢?”如果让他知道,她是因为去离王府而又放了他的鸽子,有她的好果子吃!昨天那么乖乖地听话,今天又开始 $$$$$$$$$$$ $ 是使坏了,他等了一个早上,也不见她的人影,她果然有本事激怒他。 赏心一笑:“昨天被人灌醉了,现在还在睡。”这样亲昵的称呼,怎么都不像是来找茬的。 “被人灌醉了?”楚慕眼眸转深:“她还敢喝酒?”他还真低估了她的本事。 “带我去见她。”楚慕道。 不容置疑的命令。 赏心想了想,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得罪不得,她自然明白。小叶子,谁让你那么不乖,给你一点教训也不错。 进了绣房,赏心遥遥对着花架下的绣床一指:“在那里。” 楚慕摆摆手:“你出去吧。” 赏心犹豫了一会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楚慕一步一步朝绣床走去,越来越近。 许是有些熟,乔叶的手臂伸出被子外面,白皙如莲藕,只是上面依稀可见深深浅浅的鞭痕。小脸擦得很干净,不见半分黝黑,如墨黑发凌乱地披散在枕边,秀眉微蹙,显然不大舒服。她轻哼了一声,本来平躺的身子侧翻,正对着楚慕。白色的中衣有些散开,露出肩头大片白嫩的皮肤、精致的锁骨…… 饶是知道她在熟睡,楚慕还是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撇开头去。好一副美人酣睡图。 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握住她裸露的手臂轻轻放进被子里,又将滑落的锦被往上拽了拽,盖住她的肩头。小东西睡得倒真安稳,半点没有察觉。 居然喝醉了酒? 楚慕低头凑近她的脸闻了闻,酒味并不明显,怎么会醉得这么厉害? 水蜜桃似的唇离他很近,他几乎想象梦中一样,头再低一点,噙住它……然而终于还是忍住了。 刚想抬起头,却不想她的手臂突然抬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楚慕不防,被她拉得歪倒在她身侧。 ------------ 第068章 第①女将(二更  刚想抬起头,却不想她的手臂突然抬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楚慕不妨,被她拉得歪倒在她身侧。 楚慕勉力撑着床沿才险险没有掉下去,呵,睡着了还作怪!他的大手扳着她细细的手腕想把她拉开,可是她抱得真紧,死死不肯放手,脑袋还往他胸口蹭了蹭,含糊不清地说道:“妈,让我……再睡一会儿……” 因为靠的太近,清新干净的少女馨香将他整个淹没,楚慕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什么怪癖?睡觉的时候居然还这么不安分,又搂人又说梦话。 “小傻子,快点醒醒……”他低头,大手轻拍她的脸颊,他的姿势实在高难度,只靠一只手、一条腿支撑着,处于掉与不掉的边缘,再不叫醒她,他的手都要撑麻了。 谁料乔叶不仅不动,反而得寸进尺抱得更紧,小腿架起来,猛地一蹬,“咚”的一声,楚慕的腿被她踢了下去,他上身失去平衡,一头栽向床下。然而,踹了他的那个罪魁祸首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搂着他不肯放,被他掉落的身子这么一带,也随他一起滚了下去。 眼看着她的脑袋就要撞到地上,楚慕一急,大手搂着她的腰,迅速翻了个身,给她当起了肉垫,自己的头却撞到了床柱,疼得一声闷哼。 这么一动荡,乔叶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对视着,乔叶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他是谁,突然“啊”地一声尖叫,她从他身上弹跳起来,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为什么……你……” 她低头看了看,中衣的衣带散开了,她的肩膀裸露在外面,顿时恼羞成怒,一拳打过去:“你这个登徒子!色狼!混蛋!”泼妇一般骂他。 楚慕早有防备,大手一把包住,顺势坐了起来,眉头蹙紧,瞪着她:“小爷应该说过,你的小爪子别想再挠到爷身上!小爷是登徒子?你还是女痞子呢!打人、骂人、喝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不是女痞子是什么?”有脸骂人,要不是她,他至于撞到脑袋吗? 松开她的手,楚慕揉了揉被撞痛的后脑勺,乔叶已经跳起来,离他好几步远,防备地看着他,一边找衣服。 楚慕抬头瞪她:“跑什么跑?要身材没身材,要个子没个子的小丫头片子,你以为小爷会把你怎么样?过来,扶我起来!”他的声音很大,实在是被她气到了。 乔叶也气得不轻,根本不理他,咬着牙穿好衣服,拉开绣房的门,却猛地后退一步,声音诧异且颤抖:“离……离王殿下?” 楚慕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起身,追过去,听见她的话,又看到楚离直直地站在门口,脸色如冰,他不由地开心起来,上前一步搂住乔叶的腰,亲昵地笑道:“小东西,你跑什么跑?衣服还没穿好呢!”暧昧滋生,引人遐想。说完又低头温柔地替她系好了腰带,再将她腰间有些褶皱的衣服展平。 乔叶呆了呆,反应过来,一把将楚慕推开,不知所措地对楚离解释着:“殿下,不是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我们……”她急得想哭,楚离肯定是误会她和楚慕了…… 楚离面色如霜,紫瞳幽深,立在那里微抿着唇,只觉得脑袋空空。不想再逗留,陡然转身。 “殿下!”乔叶大急,跟过去,急匆匆地一把扯住他的衣服。 楚离顿住脚,看着镶金白玉袍上的那一只莹白小手,她攥得有些紧,十分用力。 顺着她的手臂看向她的脸,头发散乱,微咬着唇,张了张口,欲说还休……心里的失落顿时被怜惜取代,楚离弯了弯唇,牵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去洗个脸。” 拉着她大步往水房的方向走,这里的格局,他很熟。 乔叶低下头,任他牵着她,心里怦怦地跳,他这样是不是代表着,他相信她并且不生气了呢? 他不生气就好。其它的,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走远,角落里的赏心正想上前去安慰楚慕几句,却陡然发现$ $剩下的那个男人,他居然在笑—— 楚慕斜斜倚在冰冷的墙壁上,笑得邪肆张狂,一脸的玩世不恭、满不在乎,仿佛所有人的悲伤或者痛苦都与他绝不沾边,他生来就该是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的化身。 笑了很久,脸都有些僵硬了,楚慕这才低头拍了拍玄色衣衫上沾染的灰尘,后背刚刚撞到了墙上凸起的铁钉,好像是流血了。然而想好他穿的是玄色衣衫。 玄色真是一种很有趣的颜色,像黑色,又不是黑色,有些阴暗,又带点光亮,可以隐在黑暗中,也能够行走在光亮处。最有意思的是,如果受了伤,就算沾染了血迹,除了自己知道,其他人单从外表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多好。多安全。 他的步子很稳,一步一步走出去,还是那般潇洒如风,没有半分紊乱。 赏心收回眼睛,笑了笑,许是她想多了吧?这位爷,并没有什么不同。 水房里,乔叶洗了脸,束了发,倒水的时候却将盆给打翻了,水泼了一地。原来,她还在紧张。 楚离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一声不吭,这会儿,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按住她准备拾起盆的手,道:“我来,去吃饭。” “殿下呢?”乔叶抬头看着他问道。 “跟你一起吃。”楚离道,紫瞳深深。 “殿下想吃什么?”乔叶雀跃起来。 楚离却皱紧了眉头,顿了顿,想了很久才道:“叫我七哥。” “殿下”这个称呼,未免生疏到像是有了等级之分似的,他忽然不喜欢这样生分的距离。 “七哥?”乔叶不明所以。 “吃饭去。”楚离已经放下盆具,重新执起她的手,脸上带了明显的笑意,他似乎很喜欢听到这个称呼。 “哦。”乔叶撇撇嘴,他喜欢就好。七哥……这个词在舌尖上打了个滚,落进心里,欢欣跳跃着。 真是一个动听的名字。 七号包间,玉簪花神。 今天楚离的心情似乎特别得好,整张脸都柔和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冷冽。 乔叶小心地吃饭,还是觉得有必要重新解释一次,于是她便说了:“七……七哥,我和……楚慕真的……没关系,你别听他……” 楚离打断她,紫瞳温柔:“我知道。” 如果他们真有什么,楚慕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得不到的才会费心去伪装,巴不得天下人都误会。楚离在心里嗤笑,他厌恶楚慕,非常厌恶,现在尤甚。然而,一想起刚刚的场景却又觉得畅快,清逸小王爷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楚离唇角微扬,细细为乔叶夹菜,许是不大习惯这样的亲昵,因此动作并不熟练,有些微微的僵硬,可是乔叶却很高兴地埋头吃饭,他相信她的话,这就够了。 “未名居有些石竹花枯死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离难得主动说话。 “枯死了?”乔叶停住吃饭的动作。 “嗯。”楚离优雅地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还有居延湖的亭子周围什么花草都没有,有些单调。” “嗯。明天我去看看。”乔叶点点头。 楚离吃得不多,放下筷子,眼睛越过乔叶看向对面的九号包间,天气渐冷,菊花已经不合时宜了,勉力维持着脆弱的生命。 在楚都,菊花除了在重阳节受人欢迎之外,其余时候都是不吉利的象征,它既可以代表长寿,也可以表示祭奠,向来都是园艺的禁忌。可是清逸王府,却种满了菊花…… 谈了谈最近的生意,看了些账目,坐到下午的时候楚离才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嘱咐道:“明天记得早点过来。”顿了顿,补充:“别再喝酒了。” 乔叶点点头:“知道了。再也不喝酒了。” 楚离满意地笑了,看了看她,转身,走进了微暗的走道,身后的人却追上来,挽住他的手臂:“我送你出去。” 楚离微怔,另一只手伸向怀中,再拿出来时,昏暗的走道顿时充满了光亮,银光乍泄一般。 他笑了:“别担心,我有这个。” 乔叶的眼睛亮亮的,是她送他的夜明珠,她居然都忘记了。 有些赧然地松开他的手臂,乔叶脸有些微烫地撇开:“七哥,你走吧。” 楚离轻笑,转身走了出去,上了轿,放下轿帘,再也不需要刻意去掀开窗帘才能平息对黑暗的恐惧了。手中握着的夜明珠居然是热的,连带着心里也慢慢热了起来。 嘴角一直微扬着,这个弧度很舒服。楚离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假寐。 不知行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楚离下了轿,可是向来冷清的离王府门前今日却很热闹—— 一匹健壮的大宛汗血宝马之上坐着一位身穿雪白战袍的女子,见楚离下了轿,她随即翻身下马,朝他行了个军礼:“离王殿下!” 声音中气十足,举止落落大方。 楚离微微蹙眉:“免礼。” 大楚国第一女将顾姳烟,她回来了? ------------ 第069章 非君不可  大楚国第一女将顾姳烟,她回来了? 楚离撇开眼去,回来就回来吧,与他有什么关系?也无心去想她到底来做什么,他转身往王府内走去,不再看她。 身后着雪白战袍的女子对他的疏离冷漠并没有半分不满,一双丹凤眼冷静沉着地目送楚离进门,副将采苑上前道:“将军,时候不早了,该回府向老爷子他们报平安了。” 顾姳烟“嗯”了一声,这才收回眼睛,翻身上马,整套动作完美到无懈可击,向来清冷的嘴角浮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五年了,楚离,我回来了。 六年前,她十二岁,还是一个只会在爷爷怀中撒娇耍泼的少女。然而,那一天起,一切都变了——第一次出征的七皇子从战场胜利归来,解除了楚国的边疆大患,许多百姓夹道欢迎。她不过是好奇罢了,也挤在人群里偷偷地看着。 只看了一眼而已,骏马上的那个少年,一身银白铠甲,一双紫色迷幻的眼睛,清冷淡漠的唇角,似是永远也不会笑的英俊脸庞,从此在她心里深深扎根。十二岁的少女硬是在心底埋下一根情丝,任它疯长。 喜欢他的人很多,肯定很多,然而她顾姳烟不同,她不仅有愿望还有决心,她既然喜欢他了,那么她就要得到他! 怎么才能得到他? 努力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努力在诸多女人之中脱颖而出,让他的那双紫瞳只能看到她! 她这么想着,她便这么做了。 楚离十五岁的时候破西戎,初战告捷。十二岁时候懵懂的她开始 $$$$$$$$$$$ $$$$$$$$$$$$ $$$$$$$$$$$$ $$$$$$$$$$$$ $$$$$$$$$$$$ $ ,他就知道,以后这会是他的。 “如果要抛却你父皇的想法,就只有一个办法——拿到大明令!”傅婉莹神色狠绝:“‘大明一出,暗夜同行’,只要得到大明令,楚国宗祠中神秘的暗夜军就会倾巢而出,没有任何反抗地全力协助君主即位,至死方休!” 楚萧笑道:“那不过是传说罢了,从来没有人见过暗夜军和暗夜令。”只被老一辈的人当做是个神奇的传说,宣扬楚国祖先的强大力量罢了。 傅婉莹冷笑:“萧儿,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是传说,大明令这个东西,也非拿到手不可!过几天本宫就会设宴,到时候邀请的都是朝中大员,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也罢,威风的女将军也好,只要是楚离想得到的女人,你都要抢过来!本宫就是要看他一无所有的样子才痛快!” 楚萧唇角微扯,有些发苦,然而他点点头,应了:“是,母后。” ------------ 第070章 亲密接触  又是新的一天,清晨的阳光照旧打在射影楼屋后的白玉槐花上,榻上的男人起身,身上竟披着一件中衣,走到窗前,盯着那株槐花看了许久,琥珀色的瞳眸并没有什么波动,忽地嘴角微微一扯,关上了窗子。 头痛,痛得要裂开,男人摇了摇头,用指关节抵住,然而,毫无作用。终于忍不住蹙眉走到书架旁,抽出暗格里的青色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犹觉得不够似的,又倒出两粒来,一齐吞了下去。 麻木的感觉自舌根涌遍全身,很快,什么痛楚都没有了,这药果然管用,麻木总比疼痛来得舒服。 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也可以毫无费力地忘却曾经有双温柔的手抚过他的额头。头痛而已,这么多年了,还不是这样过来的,那些最黑暗无助的时刻,也并没有人陪在他的身边。 忽然想起了昨天她的小手被紧紧握在楚离的手中,那么小,那么柔软……真让人嫉妒。 他活了这么久,从记事开始 $$$$$$$$$$$ $$ $她是从相国府出来的,那么,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教养良好,待人有礼,头脑聪明,年纪不大……她也常常提起家教甚严,父亲不准她出府,莫非,她是相国府的小姐?楚都民风并不算保守,偶尔有几个大胆的女子女扮男装出来玩闹也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看乔凌的架势分明是要正正经经地做买卖。还有,她和楚七的关系…… 想不明白。 男人撩起棕色的锦袍,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他来楚都三年,只忙着注意皇室的动静,这些大臣的家中事务他了解太少。除了知道凌相是凌妃的兄长,命中生不出儿子之外,还知道他府中有一位天生痴傻、被楚都人沦为笑柄的四小姐,其它的都不清楚了。 现在看来,十分有必要去结交一下朝中的权贵,多多探听一些消息才是。这样做的好处并不仅仅在于能够知道乔凌到底是什么身份。楚国的皇位继承权掌握在楚皇的手中,可是有能力继承皇位的却只有楚离和楚萧,探听清楚了那些大臣心里支持的人是谁,也好对症下药,一个一个地击破…… 一、要楚离死,二,要楚国乱。 “来人”祁宣放下茶盏,叫道。 “二公子。”随从进来。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尽快打听清楚楚凌相的喜好,越快越好。”祁宣道。 “是。”随从听令,退了下去。 离王府,未名居。 楚离的心情不错,他一直在搬着盆景,按乔叶的指点放在合适的位置,从来没有这么清闲地做一些看似无聊的体力活,反而乐此不疲的。 “那个地方,摆上美人蕉。夏天看起来特别凉快。”乔叶坐在石竹花围成的花丛中,指着盆景中的美人蕉道。 楚离刚刚放下一盆,还来不及直起腰,她便开口吩咐了,紫瞳不由地看过去。 乔叶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七哥,你怎么了?真的非常凉快。”说起来她还没在这里见识过夏天,不知道是不是那种燥热的气候。夏天是她最不喜欢的季节,因为噩梦太多。 楚离被她无辜的神情逗笑了,没有说话,只是勾勾唇搬起盆景放在她说的位置。这个园子,是他和她两个人布置的,从设计到动工,完全没有借助外力。过去二十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男人抚着美人蕉碧绿的叶子出神。 “七哥?”乔叶见他不动,以为他怎么了,爬起来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服。 这个称呼,她喊得倒习惯,又柔软又动听,挠得人心里痒痒的。楚离回头,冷冽的神情早就散去,紫瞳中点点流光:“怎么了?” “没,没怎么……”乔叶尴尬地挠挠头,明明她想问他怎么了,现在却变成了他在反问。 楚离突然起了逗她的兴致,弯下身子,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什么时候变回女装?难道要一辈子都在脸上涂上黑黑的桐油吗?” 乔叶脸热得发烫,头越来越低:“现在还不是时候。” 楚离笑道:“那日后变了女装,第一个给我看。”这次,他是肯定句,并不是询问或者商量。 乔叶有些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他幽深的紫瞳,流光溢彩,说不出的神秘魅惑。他的意思是…… 乔叶咬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楚离躬着身子,俊脸离她的很近,气氛一瞬间变得暧昧起来,明媚的少女站在花丛中,含羞带怯,樱唇半咬,任是再无情的男人也会陷入温情,楚离心里一动,没有其它的念头了,除了……想吻她。 于是他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大手扶上她瘦削的肩膀,薄唇月凑越近,乔叶吓呆了,睁大眼睛动也不敢动,小手无措地扯住他胸前的衣服。 楚离再也吻不下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爽朗低沉,十分动听。 乔叶更加尴尬,手足无措地想要转身就走,手臂被一只大手握住,微微一用力。带了回来。鼻端很快便淹没在一个干净清爽的怀抱中。 楚离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就好像是那种提神的木香,他刚毅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大掌抚着她的头发,声音带着笑意和轻叹:“小乔,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乔叶的脑袋空空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定是在做梦。 “主子。”白芷略略惊讶的声音在拱形门前响起。 乔叶的头轰地炸开,不知所措地要退出他的怀抱。 楚离微微用力,按住她乱动的身子,镇定自若地问道:“什么事?” 白芷盯着乔叶看了好几眼,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哦,宫里来的请柬,请主子过目。” 楚离的手轻轻松开乔叶,低头看了她一眼,便和白芷一起出了未名居。 呼,乔叶松了一口气,心里突突地乱跳,除了爸爸,抱过她的男人只有楚离一个……哦,不对,还有,楚慕。 朝拱形门外看去,只能隐隐看到居延湖的水光潋滟,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呢? ------------ 第071章 一吻定情  居延亭 楚离看完了请柬,合上,负手远眺,看着居延湖不语,傅婉莹这个理由用得倒不错——为大楚第一女将顾姳烟接风而办的庆功宴,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注意。 定了定心神,楚离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早已经不是十五年前的无知懦弱孩童,她要欺他、辱他,也没那么容易。 转身,将请柬递给白芷:“回帖,就说本王明日定会准时赴宴。” 白芷微讶:“主子,这样的宴会,您当初都是能推就推的,何必……” 楚离已经走下台阶,没有回头,径自往未名居的方向走:“本王若再不去见见她,她恐怕会坐不住了。” 当你一心猜忌的人远离你的视线,那么你肯定是坐立难安的,忙不迭地去布置眼线、收买探子、********,用一切所能用到的手段得到对方的消息。而当他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你除了恨得牙痒痒,却多少省了点心。 这,就是傅婉莹的心思。 楚离明白,非常明白。主动送上门这种事情,他从小就会做了。 未名居因为那些新鲜植物盆景的缘故,显得生机勃勃,楚离的心情没有因为那请柬而受到影响,甚至有些急迫,刚刚的拥抱太过于仓促,只知道怀中有她,清新的味道才传到鼻端心头,又不得不分开。 现在,他想回去好好地抱抱她。 花团锦簇,石竹芬芳。少女身穿宽大的公子服,竟靠在花坛旁睡着了。头发散开在肩头,发上沾染了几片红色的落花,樱唇微张,唇角含笑。 楚离看着看着,蹲下身子,手抚上她的小脸,一瞬间心头变得很满,不管她是不是柔兰使者,不管她留在他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管柔兰王的行动何时付诸实施,他似乎已经无法再看不到她了。心尖上放着一个人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沉甸甸的,有些重,又有些胀…… “七哥……”少女感觉到了异样,微微睁开了眼睛,声音含糊不清。 楚离的笑容在唇边泛开,眼眸中的紫色光芒柔和,他的唇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小乔,进屋里睡。嗯?” 乔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脸红得烫起来,手抚了抚唇边他吻过的地方,头低低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七哥,你回来了?”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楚离的大手扶上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笑容变得有些恶意:“刚刚说了什么?” 乔叶咬唇看着他,紫瞳流光溢彩,好像是神秘的紫色宝石,她眨了眨眼睛,笑道:“七哥,你的眼睛真漂亮。” 楚离微微愣了愣,久远的痛苦回忆如今被满心的甜蜜涨满,他直直盯着她的黑色眼睛,道:“小乔今天吃了蜜吗?” “嗯?”乔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带着木香的味道覆上了她的,并不深入的吻,却足以让她晕眩,心跳如擂鼓一般。 点到即止,楚离离开她的唇,将她小小的身子抱紧在怀中,她此刻必定脸红如充血,闷在他怀里一声也不吭,小手揪着他的衣服,紧紧的,楚离抱住她呢喃:“小乔,未名居,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她努力了这么久,拼命地赚钱,不过是想给自己、给娘亲找一个家罢了。躲避风雨、躲避灾难、相拥取暖,这就是家的意思。 乔叶没有应声,只是原本揪着他衣服的手松开,改为环住他的腰,让他带着木香味道的胸膛将自己整个包围。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却父亲的怀抱,还会有一个男人的胸膛如此温暖可靠。这一刻,她真的想过天荒地老这个词。 第二天,乔叶原本在“珠光宝气”查看设计图纸,事情却不断,先是收到娘亲的飞鸽传书,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相国府的石竹院继续装疯卖傻。 邋遢不堪的衣服才换上,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前院而来。因为前些日子散布凌乔叶得了天花的谣言,前院的人根本就不敢靠近石竹院,今日怎么会这么奇怪?难道是凌相那个老东西带着医师来确诊? 乔叶许久不曾装疯卖傻,只除了用乱发挡住自己的脸,躲在苏红岩的身后,其余的动作都没有。 及至看到那一角玄色衣袍,她的手不自觉揪住了苏红岩的衣服,偷偷地抬眼往来人脸上看,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的薄唇,张扬不羁的剑眉,居然、居然真的是楚慕! 他来做什么? 昨天才让苍堇告诉她见了他就要退避三舍,现在他来这里是什么意思?让她退避三舍,从墙头跳出去?还是他…… 想反悔……揭穿她的身份? 乔叶不知道作何反应,身子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害怕。楚慕,楚慕,他是这个世上最可恶的混蛋! 楚慕站在那里,才瞥了一眼传说中的相府四小姐,不由地也是微微一怔,脸上覆着乱糟糟的头发,缝隙里露出一双小鹿一般黑亮的眼睛,怯怯地看着他,那眼神又气又恼,恨不得咬他一口似的。 呵,居然是她。 原本闷糟糟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的一双含情目直勾勾地盯着她,眉头挑得高高的,示威一般。 凌相呵呵笑了,腰身有些讨好地微微躬着,对楚慕道:“难得小王爷大驾光临,这就是老臣的四女儿凌乔叶,只是,小王爷您若是觉得有趣,远远瞧瞧就好,她身上不大干净,才犯了天花,最近才痊愈,老臣怕……” 苏红岩的身子在抖,乔叶察觉,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好一个卖女求荣的老东西!觉得她无用的时候又打又骂,恨不得她早死,现在权归主子觉得她有趣了,他又点头哈腰地为人家筹划提着建议,这父亲当得真可谓天下无敌。 “小王爷,您要是喜欢,老臣这就让人把她洗干净,让您慢慢玩。您看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直是凌宗吾一个人在说,楚慕的眼睛只是盯着乔叶,并不说话。 听到这里,他突然抬手止住了凌宗吾,笑道:“不用洗了,乱糟糟的更有意思,小傻子不就这个样子吗?”他刚刚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惊慌失措,一瞬间竟有些不忍心。 乔叶明显松了一口气,楚慕难道没有认出她来?依他的性子,若是认出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她?听了他后面一句,又恨得咬牙,他的嘴永远那么毒。 “是,小王爷喜欢就好。”凌相笑眯眯地点头,看向乔叶的眼光再也不是那般厌恶,就好像是一块碍事的臭石头突然有了利用价值似的。也是,相府与清逸王府已经许久不曾往来,凌相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讨好楚慕的机会?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凌相小王想带小傻子四处转转,你觉得如何?”楚慕开口道。 凌相立马应声:“这是小王爷看得起她。她脑子不太好,如果让小王也不高兴了,要打要骂都没关系。她很精打的,保证不吭声。” 楚慕眼神微微一闪,嘴角的弧度挑得高高的,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多谢凌相的建议,打、骂……这可真是一个调教傻子的好法子。” 随后,桃花眼一眯,对着乔叶招招手:“你,过来。”完完全全的命令口吻。 乔叶咬咬唇,向前迈出一步,却被苏红岩紧紧攥住,不肯放开。 乔叶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许多时候,母女之间并不需要言语的沟通,一个眼神就足以表明要说的话,她说,娘,不用担心。 苏红岩还是不肯,这个小王爷她从来没有见过,她怎么能放心?然而凌宗吾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吓得赶忙松手,如果不听话,晚上叶儿肯定逃不过一顿鞭子。 乔叶低着头擦过凌相的身边,走到楚慕跟前站住。 “来,跟我走。”出乎意料地,楚慕向她伸出一只手去。 乔叶当然不肯握。 “小傻子,当真不牵我的手?”楚慕哼了一声。 “小傻子”这个称呼,让人分不清真假,乔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就好像楚慕的人一样,半真半假,别人着急的时候,他却老神在在地看笑话,看他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墙。 乔叶咬咬牙,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紧紧的,将掌心处刚刚从地上抹的灰尘全部弄到他手上,楚慕似是一笑,没说什么,牵着她往月洞门走。 凌相站在那里,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 $ $ $ $ $$ $ $ ,愣了愣,半晌才回头狠狠瞪了苏红岩一眼:“要是傻子惹小王爷不高兴了,你就准备带着她跳楚江吧!哼!” 凌宗吾出了门,并没有跟在楚慕身后,而是挑了一条和他完全相反的道走,心里暗自嘀咕,楚慕果然是楚都鼎鼎有名的纨绔小王爷,他送过去的那些环肥燕瘦的女人一个都看不上,反而对人人都厌弃的傻女感兴趣,真是见鬼!但愿傻子不要把他给惹怒了才好。 ------------ 第072章 不知好歹(二更  楚慕走在前面,乔叶跟在后面,两个人都不说话。 转过临水的假山,石竹院的月洞门已经看不见了,乔叶低着头,决定绝对不先开口说话,装傻也好。 楚慕似乎想着什么心事,走了许久许久也没有停下来询问的意思。她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脏兮兮的,然而,他也并没有嫌弃,更没有要松开的打算。他原本以为她是相国府的小丫头,今天心血来潮就想看看她,看她出丑也好,看她惊慌也罢,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她居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相国府傻四小姐。 乔凌。凌乔叶。她倒是会取名字。只是楚都人人都管她叫傻子,谁还会记得她的真名是什么?如果不是凌相刚刚的提醒,他根本不会知道她的真名叫凌乔叶。 一瞬间,心里满满的,居然都是心疼。 楚慕靠着假山停下来,乔叶只顾着低头往前走,差点没有撞进他的怀里,幸好及时刹住了脚,往后退了一步,头却埋得更低。她想,他肯定是想整她的,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不整她才是傻子。有凌相赤果果的威胁在,就算楚慕再怎么过分地对待她,她也绝对不敢反抗的。 “呵呵,你倒是装的像,真像个小傻子。”楚慕一声嗤笑,松开了她的手,声音并没有多少嘲讽,平平淡淡像是在闲话家常。 乔叶惊愕抬头,他果然认出她来了。那么,现在又算怎么回事? “你想怎么样?”她咬了咬唇,握住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要打要骂随便来吧,只要你不告诉他我冒犯了你就行。” “你就那么怕他?我打你、骂你有什么好处?”楚慕没有反唇相讥,只是笑道,身子靠在背光的假山上,连琥珀色的瞳眸都有些看不清。他似乎,很喜欢黑暗的地方。 他如果语气硬一点,乔叶也许还能顶上几句,现在他这么好脾气,乔叶反而很不适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原来你不傻。”楚慕笑了,低头看着面前的她:“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呵呵,居然连你爹都不知道,你这个小骗子。”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他不是我爹。”乔叶别开头,也不想跟他争辩傻不傻的问题了。原来当一个称呼被人叫习惯了,自己反而无动于衷了。在“天下无美”,她听了太多关于凌乔叶的傻事,不管说的是自己、不是自己,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楚慕一愣,记忆中那些疼痛翻江倒海而来……他不是我爹,她这话说得可真干脆。 “身上那些鞭子也是他打的?”楚慕盯着她问道。 乔叶默认,不说话。 楚慕也静默了,只是凝神看着她——头发乱糟糟的,连鸟窝都不如,小脸上黑黑的桐油还没有擦干净,上面又抹了一层灰土,楚慕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出脏兮兮的,忽然笑了,伸出大手将她从半边阳光里扯进假山的阴影中。 “你,干嘛?”乔叶挣扎。 楚慕圈着她的腰:“再动,定住!头发难看死了。” 他的这个威胁每每凑效,乔叶不敢再争执。楚慕笑容浮在琥珀色的眼瞳中,很深很深,大手抬起,为她轻轻拂去灰尘树叶,又拨开散在她脸上的长发,将她的小脸露出来,他皱了皱眉,笑道:“明明是个小美人,却偏偏要拌小傻子,辛苦不辛苦?嗯?” 乔叶别开脸,他就记得媒人,今天他的声音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肯定有毛病。 “你不是让我退避三舍的吗?”事实证明,乔叶很不识抬举,遇到楚慕,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经过脑子想一想,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激怒他。也许,她对赏心说得没错,他们天生就犯冲。 楚慕愣住,琥珀色的瞳眸眯了眯:“这话你记得到挺清楚。之前的约定呢?怎么就忘记得那么快?”他把手伸到她面前,指着那圈明显的伤痕给她看:“瞧瞧,有你的牙印作证。我每天看到了就忘不了。你倒好,身上没有留下伤疤就记不住是不是?看来我不该嘴下留情,应该也咬你一口,留下疤痕才公平。” 乔叶听到“咬”字就吓得往后缩:“你……你……说算了的……” “哦?我怎么说的?”楚慕挑眉:“为什么算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说,舍不得,算了吧!现在怎么耍赖皮?”乔叶急了,她怎么忘了,楚慕就是应该说话不算话才像他。 “呵呵,”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楚慕笑了,眼睛弯弯的,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是小傻子。” 他记得啊。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因为舍不得,所以什么都不跟她计较了。因为自己受过伤,便不想她再受同样的伤害。因为自己失去过很多东西,便不想她再失去。因为自己得不到,便希望她可以得到。就算只是远远看着,也觉得很美好。 乔叶不懂他在笑什么:“你才傻,你们全家都……” 楚慕睨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小爷全家都傻?这个全家,可是包括很多人的,包括楚皇陛下,东宫太子,很多很多人……还有你的宝贝楚离。你想被杀头是不是?” 乔叶的脸红一块白一块,她的宝贝楚离……她的七哥吗? 楚慕本来是想试试她的反应,这会儿见她娇羞无比的样子,不由地哂笑道:“看来关系真是大有进展啊!” 乔叶咬着唇,不吭声,等同默认,昨天在未名居,七哥吻了她,确实算是进展很大吧? 楚慕松开她的腰,别过脸,不想再看她了。蹙眉走出假山的阴影,只见两个穿红着绿的女孩正迎面远远地走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是相国府二小姐、三小姐。他现在已经被乔叶弄得不胜厌烦,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再去敷衍她们了,于是又退了回来,一把拖起乔叶的手:“跟我走。” “去哪里?”乔叶的问句还没出口,楚慕身形一闪,快如疾风般半托半抱着她钻进了两座假山之间的缝隙。 缝隙太小,乔叶被他抵在石壁上,动都动不了。楚慕的衣衫颜色很暗,掩藏在假山之中,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 $$ $傻子又脏又臭,又难吃有难闻了,不走做什么?你也不想想四娘是什么出身,她生出来的女儿,正常一点也还罢了,偏偏是个傻子,就算再美貌,还不是要被人踩在脚下?哼,烂泥想翻身?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二姐,你说的没错,哈哈,我就说嘛,小王爷怎么会喜欢一个傻子……” …… 乔叶躲在假山石后面,嘴唇都要咬破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骂她奔可以,骂她傻也可以,骂她什么都可以,但是骂她娘亲就绝对不行! 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狐狸,乔叶咬了咬牙,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小狐狸你若是不发威,人际就当你是病猫了! ------------ 第073章 恶整二女  小狐狸你若是不发威,人家就当你是病猫了! “狐狸师兄,你不怕毒物是不是?”乔叶盯着小狐狸问道。 柔兰雪狐通体雪白,十分通晓灵性,然而它生性骄傲,也因为跟了老狐狸的缘故,如果不是有好处的事情,它向来都不肯做的。这会儿见乔叶问它,它眯了眯它的狐狸眼,狭长狭长的。 “今天你要是帮了我,我就带你去最好的酒楼喝你最喜欢的美酒!怎么样?”乔叶诱惑它。 小狐狸眼眸略略睁开,有些动心。 “再找几个美人作陪,而且绝对不告诉师父。”乔叶继续利诱加色诱。 小狐狸慵懒地舒展了一下前腿,小爪子拍了拍乔叶的肩膀,狐狸脸上似是在满意地笑,示意乔叶说下去。 乔叶暗自腹诽,在老狐狸面前她是半分便宜都讨不到的,在小狐狸这里还略微好一点,威逼不成,利诱还行。 她偷眼看了看湖边长亭里的凌二凌三,他们许是走累了,于是坐下来休息,嘴里面说的全是些是非。 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来,对警惕地往后躲的小狐狸道:“狐狸师兄,你放心吧,这种程度的药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 这种奉承的话,小狐狸听了很受用,任乔叶把药粉撒在它雪白的柔毛上。乔叶继续唠叨:“也不是毒药,就是让她们脸上身上都长一些斑斑点点,奇痒无比,十天之后才能恢复。对身体什么伤害都没有的。” 小狐狸微讶,抬头鄙视地瞪了她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切,原来你的药就只能到这种程度?难怪成不了大器。 乔叶呵呵笑了,她知道小狐狸和老狐狸都是非人类的,尤其是老狐狸,拿吃毒草当乐趣,她这种程度确实有点丢他神医的脸。 “狐狸师兄你长得这么好看,她们见了你肯定是想抱抱你的,快去吧。”乔叶松开手,小狐狸跳了下去,雪白的身影一阵风似的蹿到了长亭里。 事实证明,小狐狸不愧是小狐狸,它成功地引起了凌二凌三的注意,十分风骚地窝在她们怀中搔首弄姿,就在凌二凌三已经中招却没有察觉的时候,它却欲拒还迎地跳了下去,任凌二凌三在身后怎么喊它追它都没有用。 乔叶躲在假山的后面很不解地看着小狐狸跑进了花丛中,她当然不能出去,上一次教训了凌家三姐妹,结果招来了一顿鞭子,吃一堑,长一智,她得学会借刀杀人,看凌相这次还能不能找到她的身上! 凌二凌三追它追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小狐狸又从花丛中窜了出来,嘴里赫然叼着一条慢慢蠕动的花斑蛇! 乔叶微窘,果然,她和小狐狸不愧是一个师父下山,连胆子都一样大,恶趣味都差不多。 冬天来临,蛇已经开始 $$$$$$$$$$$ $$$$$$$$$$$$ $ 苏醒,很不满地吐着芯子,冷眼瞅着面前的两个女人。 两女发抖,叫喊,很快有仆人从前院赶过来,可是小狐狸太坏了,怎么能给他们时间抓住它?只见它一步一步上前,狐狸眼眯了眯,突然一甩头,花斑蛇掉到了凌二的脚下,凌二吓得肝胆俱裂,惊慌收腿,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栽下了碧湖,溅起的水花足足一丈高。 “你不要过来……呜呜……”凌三哭得嗓子都要哑了,小狐狸站在原地慵懒地舔了舔爪子,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轻巧地拎起花斑蛇,准确无误地扔到了凌三的胸前。 “啊!啊!啊!”凌三吓得乱跳乱叫,近乎疯癫,乔叶嘴角抽搐,捂住眼睛,只听见东西砸进水里的巨大声响,显然,凌三也掉下去了。 救命和呛水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传过来。 乔叶再看过去的时候,小狐狸已经不见了,亭子里只有丫鬟小厮们乱成一团糟地去打捞落水的两人,不禁暗叹,小狐狸犯案连痕迹都不留,她得多跟它学学才是。 仆人们只顾着手忙脚乱地救人,自然没人注意到假山后面的她,于是乔叶索性坐了下来,等他们散去再回石竹院。 对了,小狐狸刚刚带过来一个布袋子,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拉开袋口的细细绳索,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浅绿色荷包,还有老狐狸的信,他的信从来简略,不像他说话时那么啰嗦:“戴上,防身。” 这么郑重其事地让小狐狸给她送荷包,就是为了让她防身?乔叶蹙了蹙眉,想不通,然而老狐狸的思想向来都是怪异的,她也没有想太多,听他的话放进了怀里,反正没有害处就是了。 才回到石竹院,娘亲就迎了上来,上上下下地拉着她看了又看:“叶儿,那个小王爷他有没有……” “娘,别着急,他没对我怎么样。”乔叶摇摇头,拉着苏红岩的手进了屋:“娘,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那晚我把一个小王爷踹下了水,抢了他的玉佩吗?” “难道……是他?”苏红岩一惊:“叶儿,他知道你……” “知道。他知道是我。”乔叶蹙眉,“不过他没有要抄家杀头的意思,只是……老是逗我玩,跟我过不去。等会儿我肯定又要挨鞭子了,因为他对凌宗吾说了我的坏话。娘,等下他打我,你别哭,让他打好了,反正这些鞭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上次是四十八鞭,这次我也会好好地记下的。总有一天一并还给他!” 苏红岩泪如雨下,掩面哭泣:“叶儿……”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无能为力。明明是至亲的骨肉,却狠心地去摧残虐待,为什么? “相爷到!”管家通报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苏红岩赶紧止住哭泣,将乔叶护在了身后。母性的本能,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 凌宗吾掀开布帘,大步走了进来,出人意料地脸没有沉下来。他的个子很高,身材有些中年发福,一身华服站在凋敝的屋内显得格格不入,很不协调。 他站了一会儿,开口道:“进来。” 乔叶说不怕是假的,她真想冲上去跟他拼了,或者把那些毒粉全部洒在他的身上,可是人家怎么说都是相爷,位高权重的,她还想活,还想活得好好的,跟他同归于尽未免太不值得了。 于是,她选择忍受。 然而,凌相的随从们进来之后,手中拿着的却不是那根粗长的鞭子,而是一些光鲜的衣物、首饰。 乔叶和苏红岩都愣住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凌相很快便给了她们解了惑:“苏红岩,跟傻子说她也听不明白,索性跟你说吧。收起你那哭哭啼啼的脸,把你的傻女儿好生打扮打扮,小王爷喜欢她,觉得她不错,以后会常常来相府做客。你这个做娘的,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摊上这么个傻女儿。好了,管家,把东西放下。” 管家随从们将手中的衣物、首饰放在了破旧的木桌上。 “老爷,二小姐、三小姐那里……”管家附在凌宗吾耳边提醒道。 凌宗吾一甩袖:“两个没用的东西!”他回头瞪了苏红岩和乔叶一眼:“让傻子给我安分一点,别惹事!否则,仔细你的皮!哼!”一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远远的,听见管家追在他身后道:“老爷,晚上宫中的宴会……” 脚步声远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乔叶只觉得头大如斗,可恶的楚慕,他为什么居然没有说她的坏话呢?如果他说了,那么凌相顶多是毒打她一顿就算了。可是现在,他说要常来坐坐,她还得好好打扮打扮随时准备迎接他,她以后还怎么出府呢? 她恨楚慕,非常恨他! 冷静下来一想,刚刚凌相说宫中设宴,按照凌相这样趋炎附势的个性,他不可能不去,楚慕向来也是爱凑热闹的,他肯定也会去。也就是说,她今天可以出去,就算晚归也没问题。 “娘,我要出府去了,这些东西你收起来吧,我不会穿的。如果以后凌宗吾问起来,你就说小王爷就喜欢傻子弄得乱糟糟的,要是干净齐整了他说不定就没兴趣了。”乔叶笑道,转身进内屋里换衣服去了。 苏红岩站在原地,眼眸哀伤,叶儿,什么时候才可以真真正正地做回你自己呢?不用两处奔波、疲于奔命似的来来回回。娘亲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你快乐就好。 ------------ 第074章 坏了好事(二更  乔叶来到“天下无美”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径自走到假山处先去见赏心。赏心看她来了,笑着打趣:“你怎么这会儿才来?有人等了你好半天了,茶都喝了好几壶,连饭也没吃哟。饿坏了可怎么好?” 乔叶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脸色微红,咬咬唇瞪着赏心:“还有一个人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人家却一直没来,她好意思说我!” “小叶子,你……”赏心被戳到了心头,噎住了。 乔叶嘻笑了一声,扬眉走出了假山休息的地方,要比嘴上功夫,她乔叶也从来不差。 七号包间,玉簪花神。 因为冬天来临,“天下无美”每一个单独的包间都添置了暖炉,让客人能够舒适自在,并不觉得寒冷。楚离坐在铺着绒垫的石凳上,正心不在焉地品茶,动也不动。 他的背影英挺,远远望去,却如同他的眼睛一般蒙上了一层不明的神话色彩,看也看不清。 乔叶咬咬唇,走进去。 听见了脚步声,楚离抬头看过来,见是她,原本冰冷的唇角漾起一丝微笑。 “七哥。”乔叶叫他,“你来很久了吗?” 楚离轻笑:“没有,刚来。” 乔叶低下头去,他骗人都不眨眼睛的。 “外面冷不冷?”楚离瞅见她的脸冻得红红的,朝她伸出一只手去:“过来坐。” 乔叶茫然,将手递给他。 楚离笑意更甚,微微用力将她的身子带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乔叶大窘,身子僵硬。 楚离大手包住她的小手,轻轻搓了搓,不一会儿她冰冷的手便恢复了温度,变得热热的。 抬头,发现$ $$ $他放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握得紧紧的,紧到指关节泛白,骨节咯咯作响,要不是她离得近,根本看不出来也听不到。因为他面上分明是在笑着的,只是眼神时不时地往对面望着。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再抬头…… 丫头好奇地循着他的眼睛看去,对面的七号包间里,一身白玉袍的挺拔男子正与她们“天下无美”的老板在亲吻!丫头惊奇地捂住嘴,天哪,这是什么状况! 两个男人……不,三个男人…… 亲吻在继续,一丝一毫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见鬼!”楚慕终于坐不住了,脸上的笑容破碎成邪恶的冷笑,将手中的茶盏用力摔在地上,溅起的茶水泼到他自己的手上:“什么破茶?寡淡无味!你们‘天下无美’就只能沏出这样的茶来吗?嗯?是不是明天小爷拆了你们这里才能长长记性?!” 丫头吓得瑟缩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呆住。 乔叶许多次地想要推开楚离,都没有成功,她这才知道他霸道起来,根本是不容抗拒的。这会儿楚慕发了火,她再不能坐视不理了,揪紧了楚离胸前的衣服,稍稍用了些力气推他,楚离似乎有些迷乱,松开她的唇时紫色的瞳眸更深更惑人:“怎么了?”他问,声音温柔,声线低沉沙哑。 乔叶摇摇头,小脸白白红红,从他腿上下来,理了理弄乱的头发,站直了身子,对那个丫头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头吓得快要哭了,从来没有一个客人前一秒温柔如水,后一秒陡然发狂的,看来人不可貌相,她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听乔叶这么一说,赶忙擦了擦眼泪退了下去。 等丫头离开了,乔叶才看向楚慕:“小王爷,抱歉,让你……” “三丈,现在有三丈吗?嗯?”楚慕打断她,桃花眼微眯,邪邪睨着她,寒气逼人。 乔叶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咬了咬唇:“没有三丈,可是,我本来就在这里,是小王爷自己后来的,俗话说先来后到,事情总有个先后次序。小王爷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她说的是事实。楚慕不得不承认。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中,吞不下,吐不出。他真是犯贱得厉害,才恶狠狠地说了三天不见她,可是刚回去就忘了,晚上的宫中宴会还早,他便想来这里看看,或许能碰到她也说不定。 真好,他的运气不错,不仅是碰上了,碰得还真是时候! 还有什么好说的?楚慕苦笑,不管喜欢一个人,心疼一个人有没有理由,这并不重要,只是当她心心念念地向着别人的时候,你即使被伤得体无完肤,也只能自吞苦果。因为你的思念与关心,她看不到,也根本不需要。 轻轻呼出一口气,楚慕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瞳眸坦荡地看向楚离:“离王殿下,宴会不早了,何必在这里耗着呢?宫里那些美人可个个都是绝色,殿下不要错过了才是!”不知道是对楚离说,还是对自己说。 楚离握住乔叶的手,笑容浅浅:“多谢小王爷提醒。” 楚慕扬唇,头高傲地昂起,转身大步走出了包间,没有再看乔叶一眼。 乔叶站在那里,心里乱乱的。 楚离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放在腿上,倾身闻了闻她衣服的领口:“身上有什么东西?嗯?”他不想提楚慕,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一个生来什么荣耀都有的逍遥王爷,他不屑提起。 ------------ 第075章 我的最爱  “身上有什么?嗯?”楚离倾身凑近她,问道。 乔叶有些恹恹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声音很轻。 楚离紫瞳微闪,不动声色地将她放开,站起身来:“宫中的宴会要开始 $$$$$$$$$$$ $ $ $ $ $$ $ $ ,无力地坐在了石凳上,她觉得迷茫又烦心,如果知道她是相府四小姐的不是楚慕而是七哥,那该有多好?她坚信他不需要任何的条件就会为她保守秘密,甚至,他会尽全力帮她出府。可是,七哥对她的身份不闻也不问,让她如何开口说自己就是相府的傻小姐呢? 对于楚慕,她没有任何愧疚或者不安之心,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他除了想逗她玩之外,还会带有什么其它的感情,就连说那句“舍不得,算了吧”都带着玩世不恭的调戏。 祁宣和赏心走进来的时候,乔叶还在发呆。 赏心咳嗽了一声,乔叶转头,见了祁宣,笑道:“祁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祁宣手中提着一壶酒,眉头微锁,唇边含笑:“今日有空闲,专程过来给乔兄弟赔罪。” 赏心一笑:“祁公子真是客气了,小乔酒量不好,上一次喝了一点就醉了,今天怎么还带了酒呢?” 祁宣略略有些尴尬:“今日的酒不是给乔兄弟喝的,是祁某自罚用的。乔兄弟以茶代酒就好。顺便,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和乔兄弟商量商量。” 见他这么一说,赏心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祁公子就让小乔作陪吧,赏心去给你们准备些点心和热茶。” “有劳。”祁宣谦谦点头,很是礼貌友好。 乔叶无语,赏心就这么自作主张地把她给卖了?不过上次醉酒想必很是丢人,让赏心留下心理阴影了,可惜她酒量太差,喝醉了神志不清,什么都不记得了。 祁宣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握着酒杯沉默不语。 “祁兄,什么生意上的事情让你这么为难?”乔叶见他眉头微锁,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地问道。 祁宣心理郁郁的,见了乔叶就郁郁,自己经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他的成衣店、燃料坊剪裁的款式、染制的布料颜色比不上她的好看,他的珠宝行设计也怎么都比不上她的精美新颖,客人都在赞美“珠光宝气”,却没人提起他的“珠玉坊”。还有这“天下无美”也很可恶,虽然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地方,可人气在楚都却旺得不得了,品味层次也比倚红楼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与它一比,倚红楼就显得低俗不堪了。 仰头,一口酒灌下肚。 果然,他恨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是臭丫头! 如果他不能在楚都稳稳当当地呆下去,不能收集到最新的情报,那么大哥的计划该怎么实施?他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够回去呢? “祁兄,酒有那么好喝吗?”乔叶撑着脑袋问道,她很茫然不解。 赏心送了点心和热茶进来,又退了出去,因为此时乔叶是男子的身份,她不便多多插嘴,生意上的事情有乔叶在,她还是很放心的。 “乔兄弟,你说,我该做什么生意才能够扬名楚都呢?就像你,无美公子一样。”祁宣睨着她,问道。 “出名?”乔叶认真地想了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名,祁兄若是想,倒也不难。只是不知道祁兄想以什么方式出名了。” 祁宣微微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她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只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蹙眉:“有哪些方式?” “自古以来,那些载入史册的人,不外乎是以两种方式,要不名垂青史,要么遗臭万年啊!”乔叶笑道。 祁宣也笑了,原来她是在开玩笑,他喝了口酒,摇了摇头:“名垂青史不容易,遗臭万年很容易。”如果他在楚都作为探子的事情最后失败了,那么他便只能成为国家的罪人,遗臭万年。 “遗臭万年也不容易,”乔叶道,“普通百姓就算是杀人放火、抛弃妻子也不过是街坊之间一时的笑话谈资,不可能载入史册的。” 祁宣想了想,一边斟酒一边抬头看着乔叶问道:“非也非也,相国府的四小姐不就是个特例吗?她的名声在楚都太大了,可谓是妇孺皆知,怕是连楚皇都有所耳闻吧?难道算不得出名?” 乔叶微微一笑,低头喝茶:“就算名声再大,也不是她自愿的。楚国的史官也不会无聊到去记录她的丑事。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许就没有人记得她了。” 祁宣轻笑,算是附和。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完全事不关己。他不得不继续猜测她到底是相国府的什么人。 “不如咱们开连锁店吧?”乔叶沉默半晌,突然抬头对祁宣道。 “连锁店?”祁宣诧异,不解。 “就是所有的店都打上相同的招牌,卖相同的东西,不论是‘珠光宝气’还是‘天下无美’,都可以在各地发展很多的分店。我们可以根据每个城镇顾客的不同需求来重点发展各个城镇的特色商品,以祁兄你的人脉和生意头脑,肯定能够在楚国扬名立万,赚很多很多银子的!”乔叶滔滔不绝。 祁宣发现$ $$ $,自己居然下不去手了。 ※ 轿子在行进中,楚离的脸色很冷,手中握着鸡子般大小的璀璨夜明珠,脑中闪过她娇羞的脸,甚至唇上还带着她的柔软与温热。可是…… 楚离蹙眉。 他刚刚分明在她的身上闻到了芊苋草的味道。 他问她有什么,她却摇头。 那么,她究竟是知道却隐瞒他呢?还是真的不知情?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那个人肯定是知根知底的。五年了,他终于要行动了吗? 以手抚额,楚离呼出一口气,小乔,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轿子在西华门停下,楚离微微躬身下了轿,抬头,正对上一双望过来的凤目,那人身穿白色裙裳,烟罗一般飘渺,身段窈窕婀娜,容貌绝色,然而眉宇间却带着股英气,与一般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 大楚国第一女将,顾相的孙女,顾姳烟。 ------------ 第076章 别有用心  大楚国第一女将,顾相的孙女,顾姳烟。 楚离紫眸淡淡看过去,微微蹙眉。 顾姳烟走上前,恭敬地对他行礼,这一次,不是军礼,只是普通女子的万福礼罢了。其中的意思,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懂。 “离王殿下,介意姳烟同行吗?”她开口道。 楚离一笑:“顾将军请。” “姳烟不敢,还是殿下先行。”顾姳烟欠身。 楚离也不再和她敷衍什么,抬腿走向宫门,顾姳烟跟在他身后,盯着他伟岸的身躯久久无法按捺住心里的悸动。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如今离她这么近,一伸手就能触到,也不枉她花费了五年的时间一步一步接近他。就连今天的宴会,她也是早早地就来了,只为了等他同行。也许在楚离的眼中,他们只是偶遇,可是只有顾姳烟自己才知道,她为此谋划了多久。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也没有说什么话,不一会儿就到了今日设宴的凤藻宫。 来得有些早了,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些京畿里的官员提前到了,还有他,清逸王府的小王爷,楚慕——他独自一个坐在大厅的最拐角处,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听见太监的通报声,那些官员个个站起来对楚离行礼,楚慕去连眼皮都没抬。 然而,楚离的心里却莫名地觉得快意,缓步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接受来自一众官员的礼数以及恭维。 顾姳烟也看到了楚慕,却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就收回,他坐得太远,也没有要和众人交谈的意思,她索性就不去和他打招呼了。她在楚都住了这么多年,对于清逸王府小王爷的花名与劣行自然知晓,她素来心高气傲,放眼天下的男子,只有楚离她才能瞧得上。略略迟疑,她转身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楚离的下首。 今日的宫宴是为她而设的,她选择坐在这里,既不逾矩也不失礼,有何不可呢? 不一会儿,凌相等人也来了,原本皇后的请帖上邀的是相府的三位小姐,可是来的却只有凌宛珠一人,倘若上午的时候她与凌二、凌三在一处,经过小狐狸那么一折腾,这会儿怕也没脸见人了。 凌宛珠才一进门就气得差点跳脚,前日才听说顾姳烟回来了,今日她怎么就坐在了楚七的旁边了?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她差点就很没形象地冲上去了,被她母亲顾若汐暗暗拖住。 “娘,你看……”凌宛珠急了。 顾大千金顾若汐是顾相的小女儿,,是顾姳烟的小姑姑,当年在楚都是出了名的刁蛮小姐,谁都不敢惹,后来嫁给了凌宗吾,还是改不了的嚣张脾气,致使凌相落下个怕老婆的名声。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钟情楚离,于是在凌宛珠的耳边轻笑:“珠儿,你表姐喜欢舞刀弄枪,一身武艺,男子气概,你去和她比这个如何比得过?可是,离王殿下不一定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子,你怎么说都是楚都第一才女,记住这一点就好,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凌宛珠蹙眉,气稍稍顺了些,撒娇道:“娘,那我怎么才能接近他?表姐都已经占了先机了,她离她那么近。” “坐得近就有用吗?”顾大千金笑道:“你看看,离王殿下到现在是不是连头都没有转过?今天是皇后设宴,为你表姐庆功,让她出些风头也没什么。乖,和娘一起坐。” 凌宛珠只得坐在了靠后的位置上。 宴会还没开始 $$$$$$$$$$$ $$ $$$$$$$$$$$$ $$$$$$$$$$$$ $$$$$$$$$$$$ $ 痛了起来,一下一下跳动着的疼,甩头没用,闭眼没用,这样痛苦的时刻,他就越发想念那双温柔的手,或者,是暗格中那可以麻痹神经的药物。 ------------ 第077章 陪我一天  傅皇后设宴结束后,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起来,各种势力蠢蠢欲动。 然而,这一切和乔叶无关,楚都的风云变幻对她来说实在太大,连什么权势、纷争她都从来没有注意过,因为不懂得,所以不在意。另一方面,并没有任何人和她提起过,她自然也无从知晓有什么政治变化,因此还固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她所烦心的事情不过还是楚慕,说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她总觉得楚慕会做些什么来折磨她。他总是喜欢威胁她、逼迫她,虽然这样的折磨、逼迫、威胁常常无疾而终,她却仍旧对他不能放心。 然而,不可否认的,也因为他的缘故,石竹院里的日子突然好过起来,不管凌相打的是什么注意,她和娘亲的吃食都变好了,再也不是难以下咽的粗米,起码温饱问题是可以解决了。 就算如此,乔叶也不肯接受这样的改变,每顿的饭菜她还是会定期地从外面采购回来,如果前院那些恶毒的女人突然起了什么想头…… 还是防着她们一点好,外面的房子重新找了一处,这一次她很小心,想必没有人发现$ $$$$$$$$$$$$ $ ,你就不要限制我的自由,也不要告诉凌宗吾我出府了。” 楚慕轻笑,眉宇间却稍稍迟疑,然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好。地上不湿,过来坐。” 乔叶听话地坐在他的旁边。 上午,阳光刚刚照在楚河上,波光粼粼的感觉,楚慕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他的两腿自然地舒展开,一条垂下,差一点就碰到楚河的河水。手上握着一把有些枯黄的小草,低着头,好像并没有打算开口说话。 乔叶也是第一次碰到他如此沉默的时候,突然间有些不适应。 然而今天的阳光真的不错,既然答应了陪他,她就会做到的,不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过问。 “为什么喜欢他?”楚慕突然开口问道。 ------------ 第078章 误闯禁地  “为什么喜欢他?”楚慕开口问道。 乔叶偏头看他:“嗯?”他这么没头没脑地问,她没听懂。 楚幕抬起头来,笑道:“楚离有什么好的,你居然喜欢他这样的人。” 乔叶哼了一声:“你又在说他的坏话了。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你的坏话。”这就是差距。 “是吗?”楚慕将手中零零碎碎的杂草扔进了楚河里,然而它们轻飘飘的,飞了很远才落下来随水流逝,“小爷就是心胸狭窄,就是见不得他好,行不行?他心里怎么想的,谁又知道?说不定骂得比我还狠。” 乔叶撇开头:“不准说他的坏话。” 楚慕停了停,忽地叹息:“小傻子,我真替你担心。”如果楚都的风云真的挑起来,她必定是要受伤的,如果她对楚离已经产生了感情的话。 “担心我什么?”乔叶道,“只要你不来打扰我,我就会很好的。凌宗吾也不会找我的麻烦 $ $ $ $ $ $$ $ $ 不见,耳边只有楚慕清朗的大笑声。 穿过田野,穿过僻巷,进入了闹市,因为前方有人阻挡的缘故,马速稍微慢了些,乔叶睁开眼睛,却发现$ $ $ $ $ $$ $ $ 不见。 楚离的身子慢慢滑坐下来,紫瞳中昏暗昏暗 碧渊寺的钟声响起,空空荡荡的,一声一声地撞在他的心上,近乎麻木的疼痛。 几天过去了,乔叶发现$ $$$$$$$$$$$$ $$$$$$$$$$$$ $$$$$$$$$$$$ $$$$$$$$$$$$ $ 撕扯她的中衣,乔叶斗不过他,只能拼命尖叫,泼妇似的踢打他,然而手上脚上的力道都被他轻轻化去。 楚慕脸上的笑不阴不阳的:“叫,再叫大声一点,这样更刺激!来南风馆不就是找乐子吗?要玩,小爷陪你玩。男人嘛,有什么不敢的,对不对?你不是地地道道的男人吗?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以后不是还要天天来吗?” 乔叶打得累了,他却仍旧掌握着她所有的行动,任她怎么打怎么骂都不松开。好像是懂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似的,楚慕把手伸到她唇边道:“来,小刺猬,又想咬人了是不是?再咬一口试试看,看味道好不好。” 乔叶瞪大眼睛看他,气得浑身打颤,胸口起伏,楚慕轻蔑地笑:“不敢了?” 下一秒,乔叶就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在他的胳膊上,楚慕一声闷哼,她果然是这个世上最最不知好歹的小东西!心头的火烧得他快要沸腾起来,咬吧,咬吧,咬够了,咱们再算! 乔叶这一次也用尽了全力,一点都不留情,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她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他都已经把她逼迫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她还能怎么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世上最可恶的人就是楚慕! 两人之间呈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少女躺在锦被上,原本束起的发披散在肩头,中衣被扯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凌乱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妩媚,她双手抱住男人的胳膊,小狗看到骨头似的闭上眼睛死死咬住。 身上的男人,另一只手撑着床,并不用身体的重量压迫她,冷眼看着她咬住他的胳膊,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胳膊似的,动也不动。 咬累了,乔叶松开了牙齿,甩开了他的手臂,狠狠地一抹嘴:“你以为我不敢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躺在他身下,下半身被他制住,上半身想起也起不了,想走更是根本走不了。 楚慕又气笑了,每一次都是这样,一见面就问,你到底想怎么样?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词?他若是真的想把她怎么样,她以为她能够反抗得了? 然而,跟她讲道理,永远都讲不清。 楚慕一勾唇,琥珀色的瞳眸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笑容邪肆而张扬:“不在怎么样,不过是咬回来罢了” 话音刚没,乔叶还来不及思考,他的身子就已经压了下来,薄唇恶狠狠地擒住她的唇,恶狠狠地啃噬,乔叶不自觉地蹙紧了眉头,好痛 他真的是在咬,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一寸一寸地咬过,上唇、下唇用的力道很大 乔叶不适地用力推他,呼吸急促,他硬朗的胸膛贴着她,热得发烫,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他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她,这一次他真的不愿意放过她了。如果无法制服敌人,那么,索性鱼死网破吧! 这么想着,乔叶双手捧住他的脸,张大口,银牙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唇,死死不松开。 楚慕浑身一颤,停止了反击的动作,似是轻轻笑了一声,如果忽略掉她尖锐的小牙齿带来的刺痛和口中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血腥味,那么此刻,她的两片樱唇正含着他的唇,小手也捧着他的脸,不知天高地厚地“报复”着。 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就这么胶着也不错,让她咬吧,他还能怎么做呢?楚慕无声叹息。 他不咬了,乔叶松了口气,牙齿放松,盯着头顶上楚慕的眼睛,下巴微微上台,一副胜利者的姿势。 他的脸离她很近,不过半拳的距离,呼吸相闻,唇角都挂着彼此的鲜血,颇为狼狈。楚慕笑出了声,琥珀色的瞳眸中带着柔和的宠溺:“真是个小傻子。” 头略略一低,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乔叶脑子一轰,睁大了眼睛,如果之前的可以算做咬,那么这一次,便是真真实实的吻了,好似一片羽毛擦过她的唇。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止。 “你”乔叶指着他,蹙紧了眉头,“你” 直觉应该一巴掌扇过去,于是她便真的那么做了,然而,半道上手便被握住,连他的脸都没碰到。 楚慕叹了一声:“从前说过的又忘了?除了咬,你以后别想碰小爷一下!不过,如果咬了,后果你也看到了。小爷再也不会舍不得了,再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以后不管你咬在什么地方,小爷都会还回去。懂了吗?嗯?” 他的眼神十分认真,笑容却十足无赖,流里流气的,乔叶咬紧了下唇,别过脸去:“放开我。你你压得我好痛。” ------------ 第079章 暗箭难防  楚慕不动,俯身贴着她的耳边道:“以后还敢不敢来南风馆了?嗯?” 乔叶不看他,也不说话,气闷得厉害,看在楚慕的眼里明明就是倔强,她来不来可说不定。 “说话!”楚慕的眼神凶狠起来,“还来不来了?!”只要一想到她刚刚被那些男人包围着,他就觉得心头震颤,不论他说得多狠,骂得多凶,折磨得她多恨她,可是只有天知道,他对她有多温柔,有多舍不得。而外面那些男人却绝对不会。 “我是来找七哥的,不是故意来这里的。”乔叶抿了抿唇,说了实话。 楚慕的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你来这里找楚离?”难怪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一遇到楚离,她就变得像个野马一样放肆。 “是。”乔叶点头。 “为了他,你什么地方都敢闯?嗯?他要是进了牢房,你也敢去劫狱吗?!”楚慕的声音大了起来,握着她手腕的手越来越用力。 “你”乔叶痛得想哭,挣扎,“放开我!七哥不会进牢房,他和你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和外面那些男人混在一起,也从来不会逼我,你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七哥!”她的手腕都要被他捏碎了。 “我就是楚慕!不是楚离!他怎么对你,我管不着!你下次要是再敢来南风馆,我就打断你的腿!听清楚了吗?!”楚慕近乎在吼,捏着她的手腕一丝不肯放松,“他要死,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救得了吗?!” “救不了也要救!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混蛋!”乔叶如同是案板上的肉一般,被他制得死死的,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过,她说不,可是他不肯听,楚慕动也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她。 乔叶心里的气出不来,犟也无果,她索性放弃挣扎了,别开头,让他去吼,咬着牙齿一声不吭,然而不知怎么回事,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滑落在涂了桐油的脸上,再慢慢沿着脸颊下滑,落在柔软的锦被上。 楚慕琥珀色的瞳眸一闪,烦躁不堪:“不准哭!” 乔叶不理他,胸口起伏,哭泣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楚慕心一软,正要安慰,却听见门“嘭”一声被撞开,楚离的镶金白玉袍大步走入。 楚慕桃花眼一眯,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松开乔叶的手,从大床上下来,无视楚离森冷的目光,两手一摊,道:“离王殿下,来得可真及时。小王还真是无奈,到哪里都能碰到你。” 楚离的紫色眼眸越发地冷了,从楚慕身边擦过去,走到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乔叶包裹起来:“小乔” 也不知是怎么了,见到楚离,听到他这么一喊,乔叶的眼泪掉得更凶,哭得全身发抖,声音哽咽,所有的担心还有委屈都一齐哭了出来:“七哥,你你没事吧?” 楚离搂紧了她,柔声安慰:“别哭,乖,小乔别哭”他从来没有见她哭过,梨花带雨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 $ $ $ $ $$ $ $ 不见。 楚离厌恶地收回眼睛,低头看着怀中的乔叶,柔声道:“小乔,我们回去吧。” 乔叶渐渐止住了哭,却仍然有些哽咽:“七哥,你你来这里做上面?” 楚离的眼眸幽深,看向她时充满了难言的悲悯,叹了口气,紧紧抱住她 :“小乔” 他并不在南风馆,他刚刚才赶过来的。收到“天下无美”的人送来去的 书信,他当时正在未名居呆呆坐着,以为是她的信,打开才知道,原来是一个陷阱。 不管是谁做的,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有人把矛头指向了她。她多傻啊,一收到这样的信,不问清楚、不辨真假马上就来了。小乔,你怎么能这么傻? “小乔,以后,如果再收到那样的信,你不要再管了。我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楚离喃喃:“即便有事,我也能自己解决,知道吗?” “可是,我会担心。”乔叶委屈地抬脸看他。 楚离松开手,低头看着她哭得有些肿的眼睛,还有嘴角鲜红的血迹,心里五味杂陈,抬起冰冷的手指轻轻拭去她唇上的鲜血:“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以后,见了楚慕不要跟他说话,他是个人来疯,记得了吗?” 乔叶的哽咽停了停,随后点点头:“嗯。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混蛋。” “他在这里救了你,人情以后我会还给他,以后你什么都不欠他了。”楚离吻了吻她的眼睛,随后帮她整理好头发,再轻轻打横抱起她:“走,我们回去。” 丝毫不避嫌,他抱着他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拥挤的大厅,无视男人们各种惊艳或猥琐的目光,径自走出了“南风馆”。 刚刚出了“南风馆”,迎面来了一抬轿子,见了楚离,立刻停下来,随后凌相那发福的中年身材急急迎了上来,瞥见楚离怀中的乔叶,“嘿嘿”笑了一声:“老陈拜见离王殿下。原来殿下也喜欢来这南风馆?这小兄弟看着挺面善的。” 乔叶早已经把头缩进楚离怀里了,她为什么好死不死偏偏在这里遇见了凌相? 楚离神情很冷,显然没有兴趣和凌相多多说话,薄唇轻吐几个字:“凌相费心了。”说完便绕过他的轿子往路边走,他肚子一人起码赶来的,现在骏马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七哥,你方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见楚离蹙眉,乔叶抬头说。 她如此坚持,楚离只好松手,放她下来,她的外衫被楚慕扯碎了,破烂不堪,此刻身上穿着他的袍子,又大又长,楚离蹲下来替她把拖地的长袍扯落了一部分,在替她整理好过长的袖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街角里盛怒的冷箭。 忍无可忍似的,深巷中的白衣女子手挽长弓,搭箭,拉弓成满月,对准乔叶左背心脏的位置—— “嗖嗖——”箭破长空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楚离大惊失色,抱着乔叶迅速躲闪开去。 然而,许是怒气太盛,白衣女子一连发了数箭,楚离搂着乔叶躲过了两支,再来不及躲过第三只,只好将乔叶的身子一转,用自己的后背去挡。 乔叶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吓得只想推开楚离。 忽地一个人影闪电般移到了两人身前,几个身形变换便将接连而来的数支冷箭全部接住。 乔叶惊魂未定,穿过楚离的肩头看过去——那人着玄色衣衫,脸上蹙着紧紧的眉头、凝重的表情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变为欠揍的嚣张,他扬了扬手中的箭矢,嘲笑道:“离王殿下还真是招人惦记着,走个路而已,动静都那么大。” 路边的人造就吓得走光了,凌相目睹了这一盛况,半晌才走上前来问候,瞥见楚慕又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楚离眉头深锁,看向箭矢来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楚慕,第一次正眼瞧着他。刚刚,楚慕根本不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可是不过是转瞬之间,他便到了跟前,还将数支力道十足的冷箭悉数接住,对于一个纨绔到在楚都家喻户晓的逍遥王爷来说,未免过于奇怪了。 楚慕却不睬他,他看了一眼乔叶,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凌相,不动声色地往凌相面前走了几步,挡住了他的视线,语气嚣张:“凌相,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刚刚离王殿下遇刺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嗯?是等着人家再放几支箭吗?你的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凌相忙点头称是,快步走到自己的护卫那里,道:“还不快去调集护卫军,查清楚是谁人这么大的胆子!” 楚慕将手中的箭扔到一边,没有去瞧乔叶,满不在乎地看着处理道:“跟在离王殿下身边就是不一样,多刺激啊,小王可不奉陪了。刚刚玩过了南风馆,现在再去倚红楼转转,这日子可真是无聊得很哪!” 转身,走向自己花哨拉风的轿子,躬身进去,放下轿帘。 楚离心里乱如麻草,那人是要对付他,还是对付她,真的已经说不清了。可是,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的存在,已经给她带来了威胁,无处不在的威胁。 乔叶久久才回神,死死地咬住下唇,唇瓣上刚刚凝固的血液又溢出来:“七哥,对不起,我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 $$我不想”她想保护她,却总是让他身处险境,倘若刚刚没有楚慕的出现,那么他 楚离没有说话,眉头蹙得死紧,她还是这样保护着的姿态,一直都是这样的姿态,明明是他给她带来了危险,却什么责任都要揽在自己身上,他蓦地抱紧她:“小乔,别说了,我们回去。”声音里有几分沙哑,情绪难辨。 黑暗已经来临,许多事情已经变得不同,他也明明都已经知道,可是,放不开,怎么都放不开。贪恋虚幻的安稳,一直就这样胶着着,不去想,不去记,奢望着,是不是所有痛苦的回忆终有一天都会被换了取代?当大难来临时,我如果抓不住你的手,是不是不如就趁现在风尚尚未汹涌时放开你的手? 可是,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这到手的幸福与温暖丢开? 深巷中,白衣女子手中紧紧握着长弓,一双丹凤眼闪烁着慑人的光芒——她的武艺、她的兵法全部都因他而学,她为他受了五年的非人折磨,他可以不爱任何人,可以对任何人不屑一顾,包括对她。可是,她绝对不允许他对一个男人或者是女人过分地好,否则,她一定会杀了那个人,不死不休! “小姐,快些走吧,马上就会有官兵来了。”侍女采苑在一旁提醒道。 顾姳烟将长弓递给她,一边往深巷更深处走:“便宜那个小子了。” 采苑有些迟疑,却还是开了口:“小姐,你这一箭射过去,要是伤了离王殿下,可如何是好?” 顾姳烟站住脚,凤目微微一侧:“我的箭,他必定能躲得过,只要他放弃去救那个小子,谁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居然也会有真情,那小子赶着去南风馆救他,楚离也急着替他挡箭,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采苑住了口,她知道小姐对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势在必得的,可是,她却没有想过,即使对于自己最爱的男人,她也依旧能够下得去狠手,根本毫不犹豫地把冰冷的箭矢对准他。 ------------ 第080章 楚慕之殇  奢华的抬轿进行中,楚慕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腕上的那一圈深深的牙印,旁边鲜红的伤口触目惊心,是锋利的箭矢擦过的痕迹。刚刚接箭的时候太着急了,根本来不及多想,他只看到她傻傻地要替楚离挡箭。 不管身处怎样的险境,都像个没有脑子的傻子似的横冲直撞,只要是楚离的事情,她永远那么急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人之心? 好一个爱人之心。 楚慕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往后靠去,他何尝不是如此急躁呢?他所想隐藏的一切,今天都失控了,他只是无法看到她有危险。 趁着自己的笑脸还能够勉强维持住,他选着离开他们,他不想承认的,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妒忌了,妒忌得怒火中烧,然而,无可奈何。 每一次都是这样,不管是有意接近她,还是无意中碰见她,她从来不肯给他哪怕一丝机会,刚刚答应的事情想收回就收回,想翻脸就翻脸。细细想想,她也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只是他太习惯强势,太骄傲,于是,不等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他总是掉头就走。 走了之后,马上又折回来。 如此三番,折腾得自己都觉得琐碎而无聊。 手上的伤掩盖不了,方才的事情观月楼里的那人必然会知道,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他来训斥。 清逸王府,当夜晚来临时,射影楼里原本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凝固到了极点。楚慕坐在榻上,悠闲地喝着茶,一道黑衣闪了出来。 全在意料之中,因此楚慕并不感到惊奇,只是抬头笑:“父亲,您怎么来了?” 清逸王的眼睛洗礼而敏锐,黑暗中也散发着慑人的光芒,他的玄色衣衫在烛光的照耀下,有些昏暗不明的鬼魅,他冷冷哼了一声:“十几年了,什么都没有学会,居然学会出风头了?你的武功果然是厉害,连百步之外的箭矢都能够接得住,就算那被箭指着的人是未来的皇储,你也没有任何义务去救他!他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楚慕默不作声,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说得没错,楚离死了,跟他确实没有半点关系,他肯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清逸王冷笑:“如果你告诉我,贸然出手相助不是为了楚七而是为了那个不男不女的小子,那么,你就应该去接受暗夜宫的极刑!他是什么人?值得你去为他暴露身份?我说过,就算你的心死了,你的身体也不能有半点毁伤,因为你没有任何权利!你想死,还得问我同不同意!” 楚慕握着杯盏的手不住地颤抖,他想镇定,想认真地听他说完,想努力地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可是,自从记事开始 $$$$$$$$$$$ $$$$$$$$$$$$ $$$$$$$$$$$$ $$$$$$$$$$$$ $$$$$$$$$$$$ $$$$$$$$$$$$ $ 便因遇刺而伤痕累累,她自然应该知道他身为一国的皇子,必定不会如他表面看起来那么不动声色。 危险就如同今日破空而来的箭矢,随时可能从各个角落射过来,她太自私了,总是局促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每天和他聊天的话题只是生意、园艺,她根本就不够关心他。 可是 乔叶的眼睛黯了黯,他也不够关心她。 他不愿意告诉她他的事情,他也从来不过问她的身份。 乔叶翻了个身,坐起来。 看了看娘亲的背影,小心地披衣下床,慢慢走向院中。 今晚的月亮并不圆,夜晚有些清冷的凉意,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开满石竹花的后院,石竹花依旧开得很好,一点没有被寒冷打败。 不经意间看到了花丛中那块大石头,乔叶愣了愣,那石头下面埋着楚慕的玉佩 不管怎么说,今天楚慕救了他,也救了七哥,她应该好好谢谢他才对。可是七哥说,以后不要再见楚慕,不要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乔叶走过去,摸了摸冰冷的石块,她原本就和楚慕没有什么瓜葛,他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吗?偶尔的,他很关心她,他很了解她需要什么—— 她想出府,他知道。他没有在凌相面前告她的状。他很坏,很放肆,很无赖,每一次遇到他,她都无可奈何,除了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除了被他气得想哭,别无它法。她看不透七哥,更加看不透楚慕。 咬了咬唇,唇上被他咬破的地方还在痛着。 微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大块石,用力将它挪到了一边,手心上被粗糙的石面擦破了,她也顾不得去皱眉,蹲下来将表面的杂草拂去,然后将有些冻住的土一点一点扒开,不一会儿,土坑里便露出了那枚玲珑剔透的玉佩。 找到了。 将玉佩取出来,擦干净上面的泥土,一个凸起的“慕”字在手指的摸索下能够清晰的感觉出来。 夜风真冷,乔叶不自禁打了一个喷嚏,明天,她就去把玉佩送给他,从此,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 第081章 草乌止痛  已经许多天没有去过清逸王府了,路却记得很清楚,第二天,乔叶来到清逸王府门前时,侍卫照旧进去禀报。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用时特别地长,乔叶等了许久许久,才见那侍卫出来,说道:“小王爷问,你有什么事情?如果不重要,就不要打扰他了。” 乔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手上的玉佩 应该很重要吧。 楚幕说过,这是楚皇御赐的。 “很重要的事情。麻烦 $ $$ $$ $他是如此陌生。靠的近了,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药草味,很淡,然而乔叶呆习惯了“尝尽百草”,所以对药物很是敏感。 “你,身子不舒服吗?”乔叶看着他,问道。 楚慕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迅即轻笑,摇摇头:“没有,我很好。”伸手从她的手上接过了那块沉甸甸的玉佩,眼中的光芒迅即散去。 他将玉佩紧握在掌心,转身背对着她,沉静了许久,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楚慕终于开口道:“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你了。” 乔叶呆了呆,他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却没有一次是亲口说出来的。这一次,是多么明显的逐客令。莫名的,心里有些失落。 然而,这本来不就是她来清逸王府的原因吗?她就是为了以后都不再见他才来这里的。 于是,明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小王爷了。再见。” 她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退了出去。门关上那一刻,说不上为什么,她朝门内看了一眼,楚慕站在原地不动,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玄色的衣衫如同是暗夜里的精魂,让人不想正视。乔叶在心里叹了一声,好奇怪的颜色。 射影楼的门关上,一阵大风刮过,后窗被吹开一点缝隙,透过它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珠白玉槐花掉落满地,晶莹的花朵好像是泪珠般易碎。较小的身影,慢慢走过白玉槐树之前,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地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楚慕慢慢走过去,将吹开的窗子重新关上,蜡烛熄灭,屋里,彻底地暗了下来。 想回头的时候,心里突然一阵恶心,脚步一软,单膝跪地。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搅得心里翻滚般地疼痛。手中揣着冰冷的碧玉,整个身子都冷了下来。 索性,也不再继续往前走了,靠着软榻的背面坐在了地上。 低头看着手上的玉佩,自嘲一笑,既然想死都死不了,那么,有什么办法呢?早指导这药吃下去不会马上死,而是连麻木的功效都失去了,他昨晚真不应该吃那么多。 胸口闷得厉害,刀割一般,楚慕琥珀色的瞳眸黯然无光———— 你要离开我,倒不如我先离开你。我不喜欢被人拒绝,所以我总是先拒绝别人。这样,我就不会受伤害了。你也不会知道,我受了伤。 乔叶从清逸王府出来的时候,精神恍恍惚惚,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她一直在想楚慕身上的药味是什么,她从前没有在他身上闻过这样的味道,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呢? 不知不觉走到了“尝尽百草”,乔叶跨进门槛,华佗便迎了上来:“乔兄弟,你来了啊!太好了!我们哥儿三个正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呢!” 乔叶皱眉:“什么事?遇到了什么难题了吗?”他们三个向来都能把“尝尽百草”打理得很好的,乔叶一般是不需要插手的。 “是这样的。”扁鹊那扁扁的身子掀开帘子从内堂走了出来:“明天是老爷子的寿辰,我们三个商量着要怎么给他老人家庆祝呢!” 神农也开了口,呵呵笑道:“老爷子对我们的恩情如同再造,让我们重新认识到自己的用处,还能养家糊口,日子也过得凑合了。所以我们就想,给他老人家好好贺一次寿辰。” 乔叶笑了:“原来是这样。要不是听你们说,我还真不知道师父的寿辰是哪一天呢。” “我们也是猜的。前几天狐狸兄来过,带了老爷子的信,说是这个月十五给他送一些长寿面过去。我们几个也就猜了猜,兴许是老爷子自己要给自己祝寿呢!”华佗道。 乔叶点点头:“没错,师父他老人家比较乖张,说不定真的是要一个人过生日。” “那,我们哥儿三个应该准备什么寿礼好呢?”扁鹊问道,“乔兄弟,你是老爷子的徒弟,又不像狐狸兄那样说不出人话来,不如就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咳咳,说不出人话来……乔叶唇角抽了抽,要是小狐狸听见了,不知道会怎么发飙了,想一想上次它把凌二、凌三折磨成了那副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至今,凌二、凌三都没有去石竹院找过茬,怕是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师父喜欢什么呢?乔叶皱眉想了想,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他喜欢尝毒草,他喜欢折腾小狐狸,他喜欢恶作剧,他还喜欢对她威逼利诱,还喜欢啰嗦蛮不讲理 唔,他的爱好嘛,她也弄不清楚。 于是,乔叶有些为难地开口道:“要不然,那一天,你们一起去天下无美,我亲自下厨给师父做一顿好吃的吧!” “天下无美” 这个名字现在在楚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三个男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乔叶:“天下无美,一座难求,我们哥三个能能进得去吗?” 乔叶挠头干笑:“呵呵,能,能的。”惭愧惭愧,她一直都没有跟他们说过“天下无美”她有一半的产业。 “真,真的吗?!”华佗激动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扁鹊的肥手抓住乔叶的手,用力很大,显然也很激动。 “咳咳”神农突然咳嗽了一声,这才将乔叶从扁鹊的茶毒中救了出来。乔叶转头一看,原来是来了一位客人,见到里面的情形,有些尴尬地愣在了门口。 时辰还早,因此也算是“尝尽百草”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了。 神农笑道:“客人看病还是抓药?” 神农的个子很高,来人是个中等个子的普通妇女,只能仰视着他,眉间夹着些清愁:“请问,这里有治头痛的药吗?我家相公头痛得喊都喊不出来。”声音带着压抑的心疼与哽咽。 乔叶本来想去后堂的,听到这里,掀开帘子的手停了下来。 神农是惯常医者的镇定态度,不论病人生死如何,他并不受半分影响:“头痛难治,药物虽有,却不能常服。” “可是,他痛啊!”妇人走近一步,两手在身前交握。 神农想了想,道:“不吃药,会痛,吃多了,会死。你选哪一样?” 妇人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那药有什么用?” “能起麻痹作用,吃了,就不觉得痛了。”神农道。 妇人犹豫了好久,哽咽道:“那,那还是让他吃吧,少吃一点。他痛成那样,孩子和我都看不下去了。” 神农轻叹,“好,我给你开一点这个药,记住,不能多吃。”说着就从药架上拿出一些药材来,用油纸包住。 “等一下!” 神农的手停住,有些吃惊和不解地看着乔叶:“乔兄弟,我抓错药了吗?你这么急着做什么?” 乔叶拿开自己压在油纸上的手,有些尴尬地干笑:“我我想看看,你抓的是什么药。” 神农笑道:“放心吧,都这么多年了,这点药还是不会抓错的。这是草乌,可以治头痛的。” 草乌? 乔叶捡起一片草乌放在鼻端轻嗅,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是这个味道—— 楚慕身上的味道。 这,就是草乌吗? 草乌,别名断肠草,植物可作庭院关上花卉,可在灌木丛中培植,也可布置花镜或作切花。根块可入药,黑褐色,无臭,味辛辣、麻舌。可作止痛剂,以治疗神经痛、偏头痛等。然《药性论》载,其味苦辛,大热,有大毒。 乔叶有些慌了,到底有多痛?痛到明知有毒的药物,还要去服食呢? “乔兄弟?”神农迷惑不解,难道药物出了什么问题。他低头仔细检查了一遍,对啊,草乌、川芎藭。苍术药物样样都齐全。 乔叶抬头,唇边的笑很不自然,她尴尬地扬唇:“神农大哥,师傅寿辰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有事先走了。” 说着就转身出了“尝尽百草”的大门,直直往清逸王府的方向走去。 气喘吁吁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疲累,终于看见清逸王府门前的石狮子时,乔叶不得不扶着冰冷的身体躬身喘气。 门前的侍卫看见了她,有些惊奇,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乔叶镇定了一会儿,细细喘息道:“我,我要见小王爷。” “你刚刚不是还是说最后一次吗?这会儿怎么回事?”那侍卫不解,随后道,“你来迟了,我们小王爷已经走了。” “走了?”乔叶茫然,“他去了哪里?” 那侍卫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问那么多做什么?小王爷的旧疾犯了,去云城修养去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出了城了。你快走吧。” 乔叶有些懵,低下头去,这么快就走了?这一次,他再也不是说着玩的了。 ------------ 第082章 冬猎箭矢  听到白芷的声音时,楚离正在发呆。 白芷总是在他最享受安宁的时候,突兀地闯进来,将他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楚离从窗前的美人蕉上收回眼睛,站起身,对绿色大芭蕉叶下的少女道:“小乔,我去去就来。” 少女正在摆弄着什么,身子蹲在那里,回头冲他笑;“好。” 面色柔和了些许,楚离转身,走出了未名居。 他从来不在乔叶面前提起政务,只要有事情,必然是处理好了之后再回来见她。 乔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 $ $ $ $$ $ $ 在拱形门前,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她扒开美人蕉下的泥土,将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埋在了里面,然后又将土重新填好,掩盖地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出与原来有什么不同。 这许是一个习惯吧,自爸爸在世的时候便养成了。每次当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心里有什么话说不出来,总是这样掩埋自己的秘密。然而,每一次爸爸都能找到她到底是把字条埋在了哪一盆花草里,每一次都是如此。后来,爸爸去世了,她的习惯却一直保留着,只是在没有人会把她在花盆里埋下的字条找出来了。如果没有地震,如果没有死于非命,那么她藏起来的那些话便会和有生命的花草一样,永不死去。 不知道七哥会不会有一天看得到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呢?乔叶想了想,偷偷笑了,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自己知道就好。 “在笑什么?”楚离的声音不期然在身后响起。 乔叶吓了一大跳,慌忙站起来,摆摆手:“没有。” 陡见他的眉头似乎是拧着的,乔叶盯着他:“七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这些天,他总是有点沉闷的样子,即时惯常如此冷淡,乔叶还是发现$ $$$$$$$$$$$$ $$ $自己的猎物上插着另一只箭矢。刚刚他对准的位置是心腹,一箭毙命,猎物不用挣扎便会死去。而那支不属于他的箭,却准确地插入了猎物的眼睛,在它死去的那一刻,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声。 楚离不禁皱眉,他自认很毒,杀人从来不眨眼,可是,他不会慢慢折磨他们至死,对待动物也不例外。 一匹汗血宝马自竹林深处而来,马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色劲装的少女,一双凤目直直地看过来,她扬了扬手中的长弓,冲楚离笑道:“离王殿下,狩猎一个人实在无趣,有兴趣同姳烟比试比试吗?”声音带着些少女特有的清脆,却也中气十足。 楚离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冷笑,好一个狂妄的丫头。不管是眼神还是身手,都不像一个柔弱的女子。习武的女子,未免杀气太重。一时间他居然忘记了,某个住在心里的小丫头,也是习武的,只是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他的功夫太过于三脚猫了。 冷笑归冷笑,看不习惯就算了,他也无心去了解她是什么人,楚离一扯缰绳,转头朝另一边去:“本王狩猎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殿下,那个猎物……?”专门负责数捡猎物的护卫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 狩猎中有个规矩,只要是被自己的箭射中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别人拿走。 楚离骑马的动作未停,薄唇微启:“把那支多余的箭拔了,猎物带走。” “是。”护卫应了,小跑过去,将猎物眼睛上的箭矢用力拔出来。顾姳烟用的力气很大,那一箭从猎物的一只眼睛射进去,又从头顶处穿了过来,血腥非常,十分残忍。护卫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箭取出来,想了想,工境地走到顾姳烟的汗血宝马前,呈上箭:“顾将军,您的箭。” 顾姳烟看着楚离的方向,并没有接箭,副将采苑驱马过去,将箭拿在手上,道:“多谢。” 护卫远去,跟在楚离的骏马后面。 顾姳烟的眼睛朝远处看去,楚离正在弯弓,背影挺拔而矫健。 看了许久,顾姳烟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果然,所有的男人里面,只有他,才能激起她的兴趣,也只有他,才配得到她的青睐。 冬猎三日,接近他的机会多的是。楚离,你永不会知道,为了得到你,我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 第083章 首提婚事  楚国的先民在千余年前曾以狩猎为生,因此,冬猎时在夜晚烤火野餐也是一大传统。 楚皇喜欢狩猎,劲装亲自上阵,每年都乐此不疲。夜幕刚刚来临,君臣围着火堆而坐,吃着刚刚烤好的新鲜肉类,气氛很是欢腾。 因为皇子年龄悬殊很大,能够参加狩猎的,只有太子楚萧,离亲王楚离。大臣很多,然而大多是文官,只做陪同,并不参与狩猎,只有少年子嗣或许能猎得几只猎物。凌相也在,可惜凌相无子,不免有些低人一等的萎靡。 清点白日的猎物时,有太监将清单呈给楚皇,并公布狩猎的前三甲: 第一,楚皇。 第二,楚离。 第三,顾姳烟。 楚皇看了清单哈哈大笑,显然很高兴。 大臣们也纷纷赞美楚皇技艺不减,然而人人都心知肚明,狩猎既然是楚皇的心头好,任何人都不会笨到去胜过他,不仅不胜过,还刻意地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让他一个人高高在上,天下无敌。 楚皇眉宇间一派欢快,他笑道:“离儿不错,顾家小姐也不错,果然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啊!朕很欣慰。我大楚国正是有这样武艺超群的将军,才能够在各国之中遥遥领先,让四方蛮夷臣服,甘愿来朝。” 楚皇既然已经夸赞了离亲王,风头自然是要往他那里转了,众人正在想着如何附和,楚皇接着又道:“萧儿也不错,素来不喜武艺,狩猎成果却颇丰,朕很满意。” “谢父皇夸奖。”楚萧低头称谢,眼中却并没有什么欢快之色。 “按照冬猎的规矩,前三甲可以向朕任意提出一个要求,作为奖赏。离儿,顾家小姐,想好了吗?”楚皇笑道。 顾姳烟略低着头,丹凤眼中光彩很盛,唇角不自禁扬起,既然楚离不愿行动,倒不如由她来掌握主动权吧,是暗示还是明示,都是一样。 楚离不动声色,开口道:“父皇,让顾家小姐先说吧。”在外人看来他的行为颇为礼让,然而只有楚离自己才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受制于人,什么事情总是等别人做完了,他才一举将那人的锐气挫光。向楚皇提出要求……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了,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高台上独坐的那个男人……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既然离儿礼让,那么就由顾小姐先说吧。”楚皇看着顾姳烟,笑得很和蔼。 楚萧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的酒,往年楚离不在,顾姳烟也不曾回楚都,前三甲的人中总会有他。那些个大臣个个趋炎附势,除了楚皇,第二自然是太子,然而,楚离回来了,一切都变了,他由第二降为了第四。楚离不会“礼让”,顾姳烟也不会。他自小受的教育是,皇位是他的,必然是他的,其余的人别想插手去夺! 自从楚离五年前大胜而归,就一下子变了性子,从原来懦弱莽撞的痴傻孩童一变而为精明冷漠的少年将军,十年间扮猪吃老虎到这般地步,他真是小看他了。 没有人会问你的出处,等到你掌握了足够的实力。因此,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提起楚离的出身,也没有会问起十五岁之前,他上战场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人人都在等顾姳烟的回答。 顾姳烟站起身,对楚皇行了个军礼,落落大方地开口道:“陛下,姳烟提任何要求都可以吗?” 众人哗然。 楚皇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笑道:“君无戏言。只要朕能做到,这万里江山,只要是你想要的,尽管提就是。” 大臣们静默了,万里江山,谁人敢打它的注意?顾姳烟少不更事,别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要求来才好。 然而,顾姳烟却天真烂漫地笑了:“陛下说笑了,姳烟不要万里江山,只想做陛下的儿媳,嫁与离王殿下为妃。” 此话一出,掀起轩然大波,众臣议论纷纷,楚萧惊愕抬头,连楚离执杯盏的动作都微微一顿。 楚皇哈哈大笑,众人立刻噤声:“居然谈婚论嫁了?朕真没有想到,顾家小姐如此爽快。”然而,他却不做正面回答,反而将问题丢给了楚离:“离儿,你觉得呢?” 顾姳烟也看向楚离,虽然说她向来不拘小节,可是这样当众无异于求婚的举动,未免有些过激了。楚离的性子太冷,可楚皇的旨意他必然不会违抗,不管他心里高兴不高兴,这门亲事,却是非答应不可的。否则忤逆了楚皇的意思,他自然不会这么傻。此举破釜成舟都不算,她分明是请君入瓮,势在必得。 楚离放下杯盏,看向楚皇,勾唇淡淡一笑:“父皇,儿臣的要求是,请顾家小姐忘了刚刚的那句话。记得庆功宴上父皇曾说过,绝不指婚。父皇如果答应了顾家小姐的要求,岂不是自毁前言吗?” 顾姳烟脸上的笑容僵住,干干站在那里,手却在身后越捏越紧。 楚皇听完楚离的话,笑意更甚,他点了点头,笑道:“离儿说得是啊,君无戏言,出了口的话就再不能收回了。这样吧,朕赐顾相府黄金万两,良田万亩,作为顾家小姐的嫁妆。如何?” 顾相年纪稍大,并没有伴楚皇同行,因此顾家只有顾姳烟一人独当一面,她很快回神,抬头笑道:“多谢陛下恩典!”只字不再提刚刚求赐婚的事情,重新坐了下来。 然而,她知道,这样一件丑事,不久之后就会传入楚都。顾姳烟低头看着酒杯,凤目带恨,她已经当众表白了,楚离必然不会再装作不知道,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如果再不去求亲,究竟要将她置于何地?难道她顾姳烟也要成为相国府四小姐那样的笑柄吗? 休想!那是傻子才会收到的“待遇”,她顾姳烟可不傻! 楚皇似乎是察觉到了众人的心思,哈哈笑道:“既然是狩猎的赏赐,朕能到做到的便罢了,若是做不到的,各位爱卿传出去,岂不是让朕难堪吗?朕这张老脸也是要面子的。” 他这么清清淡淡地一说,众人赶忙应声:“微臣不敢。” 什么不敢?自然是不敢将顾姳烟的要求宣扬出去,否则,项上人头不保。 顾姳烟微微松了口气,凤目转向楚离,他脸上依旧表情淡淡,什么情绪都没有,像在笑,却又若有似无,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都不肯答应,他都不肯答应,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以为可以迎娶那个南风馆的小子为妃吗?真是笑话! 仰头,顾姳烟将杯中酒一口喝尽。 眼前火光刺眼,楚离不适地蹙起眉头,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他的婚事一再地被提起…… 那个叫顾姳烟的女子不是一般的有胆色,想要什么就说出来,看向他的眼神炙热,可惜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更加没有心思去猜测她是怎么想的。如今挑明了来说,他这样当面拒绝了她,是不是以后再不会纠缠了呢? 他讨厌纠缠不清的女人。 越过火光,看到远处丛林中有一株摇曳的花朵,突然想起她。顾姳烟狩猎的功夫很好,下手又快又狠,而小乔,她却只喜欢不会说话的花花草草,没有杀伤力,如同她的人一样,起初看起来浑身长满了刺,遇到不舒服的人和事就竖起倒刺,狠狠扎过去。可是,等到你成了她的朋友、爱人,那么,她便会为你想得周到,又贴心又可爱。 七哥,你真好。 突然想起出发之前她的那个拥抱,还有那轻声的呢喃,软糯地回响在耳边,再一直暖到心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也许他懂得这诗的意思了。 然而,再瞥见高位上那人含笑的面容,陡然被温情包围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死死地压在心头,不让他有一点机会挣脱。一边是温情,一边是仇恨,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安心,要怎么样才能解救自己? 他不想再去深想了。 将杯盏举起,放在唇边慢慢饮尽,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六年的军旅生涯,一直靠着杀戮与醉酒来麻痹自己,等到想醉的时候,就好好地醉一场,忘却所有烦恼。 三天转瞬即逝,对于有些人来说,不安与不甘交织,可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巴不得时间快些过去,早点回城。 回程的时候楚离有些稍稍落后,他命人将猎场中可做观赏用的植物全部连根挖起,一齐带走。楚皇打趣时,他却只说因为最近对园艺有些兴趣。闲来无事,不过是个消遣。 楚皇没有再问,他子嗣向来放任自流,从来不会对他们的兴趣多加干预,及至楚幕,表面看来也是分为纵容,他想做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拦着,就算他声名狼藉、放肆不堪,他也没有一丝指责的意思。 回程路上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 $$ $他的脸色突然柔和起来,像极了陷入情网的甜蜜情人。对,她就是要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只对她一个人。 于是,在一个长满青草的斜坡处,她停了下来,朝前方一指:“殿下,不如,坐下来歇会儿吧?那里,正好能看到最清晰的月亮。” 楚离想得正入神,心情也是出奇的好,他没有拒绝,长腿一收,在斜坡上坐了下来。没有阔叶树的阻挡,月亮果然很清晰。 本来今天就可以回都的,谁知道居然耽搁在这里了,真应该先带个信回楚都,告诉她,他没事,别担心。 小乔啊小乔,想起你,心竟会甜蜜到有些微疼。 顾姳烟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声音与平时的洒脱豪放大不相同,带着些绵软,也许,这才是少女的本色:“殿下不喜欢我?” 陡然听到这个问句,楚离没有回过神,只是转头询问地看着她:“喜欢?” 这个词,真是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词呢?与爱不同,淡淡的暧昧。 然而,“爱”字太不真实,“喜欢”也吝啬的可怕。 楚离无声冷笑,又偏开头去,没有回答。 顾姳烟不介意他的反应,徐徐说开了:“自从六年前初次看到殿下,姳烟就发誓,此生非殿下不嫁。” 楚离微愣,旋即笑开,那笑中嘲讽的味道更多。 “为了能够让殿下看到我,我求爷爷学武,五年来,不论遇到什么挫折,我都告诉自己,为了和殿下在一起,这点伤痛都算不了什么。我努力地上阵杀敌,努力地立战功,终于能够追上殿下的脚步了。殿下是大楚战神,姳烟是大楚第一女将,不从门当户对上来说,单从大明军中的威望,只有姳烟能够与殿下相配。殿下如果不是因为不喜欢姳烟,怎么会拒绝这桩婚事呢?” 顾姳烟说得很平静,声音却带着些为往事而自豪的意味,那些过往虽痛,但因为有目标支撑着,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此情深深意绵绵的表白,就算楚离有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的吧?求赐婚不成,她便当着他的面表白,把她为他做过的事情都告诉他。 然而,楚离比铁石心肠还铁石心肠,他只是微微一笑:“多谢顾小姐抬爱。” 再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她口中一见钟情的六年前,恰是他最不堪回首的时光,仿佛是一道已经遗忘的伤疤被硬撕了下来,连皮带骨地疼痛。五年的军中时光,他也没有一刻是开心的,除了杀人的时候。然而,她却拿自己的痛比他的痛,有什么必要? 我爱的,我必然一直深爱。我不爱的,再过多少年,我都不会爱上。 顾姳烟显然很失望,一句“多谢”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告诉她有希望?还是说仅此而已呢? 她略略垂眸,再抬头时,又追问了一句:“殿下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姳烟并不介意殿下的隐疾和特殊癖好,只要能嫁给殿下为妃,一切都不重要。”心高气傲的第一女将已经卑微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呢? 楚离这一次笑出了声,他随即站了起来,拂去白玉锦袍上的草屑,抬起长腿往回走,低沉好听的嗓音随着夜风吹起来:“顾小姐,天冷,回去歇息吧。你不介意,可是本王介意。” ------------ 第084章 危机四伏 楚离这一次笑出了声,他随即站了起来,拂去白玉锦袍上的草屑,抬起长腿往回走,低沉好听的嗓音随着夜风吹过来:“顾小姐,天冷,回去歇息吧。你不介意,可是本王介意。” 顾姳烟呆在原地,连楚离什么时候走远了都不知道。然而,她的唇边泛起狠毒的笑意来,这天下间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楚离,你别逼我太狠,否则,你会后悔的。 刚刚还清晰可见的月亮被飘过来的云朵遮掩,顿时变得朦朦胧胧,再也没有那样皎洁的月光了。 楚离一走,乔叶的生活却并没有因此闲下来,她在想怎么给老狐狸贺寿,想得都有些头疼了,依老狐狸那么乖张的个性,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挖苦她。 三天过去,却依旧没有七哥的消息,冬猎三天,他说了马上就会回来的啊。天下无美里的达官贵人很多,因此乔叶得知原来是路上耽搁了,也就没怎么担心。 第四天,当参加皇家狩猎的队伍进了城,各人便分开各自回府了,楚离第一个去的地方浊离开府,而是“天下无美”。 “天下无美”金灿灿的招牌今天看起来竟比往日柔和了许多,进了门,赏心见了,笑意盈盈到:“爷回来了?小乔在里面。” 楚离唇边难得漾开一丝柔软的笑,好一个玲珑的赏心,很会察言观色。 七号包间,玉簪花神。 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全然已经成了楚然的专属,从来不曾对其他人开放。楚离站在门口,往里面望去,乔叶一身灰白公子服,正背对着他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很是专注,连他进来了也不知道。 楚离走上前去,站在她身侧,微微低头看她。 菜式、甜点..... 在写菜谱?可是,她的字真的不好看,一个一个歪歪斜斜地像是喝醉了酒。 楚离唇边的笑容放大,无声的笑了。他不去打扰她,耐心地等她发现,仅仅是这样站在她身边而已,心却一下子安静下来,不骄不躁。 乔叶不习惯握毛笔,因此写了一会儿手便有些酸,停下来看了看纸上的字,虽然确实不好看,可是比前几天好太多了:“还不错。”她满心欢喜地点头。 忽地头顶上传来地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乔叶惊愕抬头,看到来人,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七哥!” 楚离笑容绽放,紫瞳放射出夺目的光彩,他轻轻按住了乔叶要起来的身子,走到她的身后,俯身,大手握住了她拿笔的那只小手:“小乔,我来教你写字。” 谁会在写出这样喝了醉酒似的字时,仍旧满意地对自己点头呢?天上地上,独她一人罢。 乔叶坐在石凳上,个头本来就不高,楚离弯着腰十分辛苦,然而他的脸上却显出从未有过的神采,薄唇贴着她的耳边轻问“”要写些什么?“声音低沉而动听,耐心地问。 乔叶有些赧然,她这么丑的字,他刚刚是不是在笑话她?虽然对她来说,这了已经算不错了,可是在他的眼里必然丑得厉害吧。于是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握笔的手也有些汗涔涔的:“七哥,其实,我的字,嗯,很......很难看不是不?” 楚离轻笑:“是不大好看,不过能勉强认得就已经很好。” 咳,这算是夸奖吗? 乔叶的脸更红了,连带着白皙圆润的小耳朵都充了血一般,她从来做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起初写出的字墨迹混在一起,难以辨认,现在真的算是不错了。可是,好丢脸,怎么正好被他瞧见了呢?如果再练练,应该会好得多。 楚离的心神被她娇俏的小女儿态所迷,情不自禁地低头轻轻吻着她的耳际、脸颊、右手包着她握笔的小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直觉自己有些过于动情了,他呼吸略略粗重地松开了她软绵绵的身子,握紧了她的手道:“来,写字。”他的手心里也有着黏黏的汗水。 乔叶满脸通红,点了点头,心怦怦地乱跳,手上根本就使不出气来,任由他的大手包裹着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她没有说写什么,他会写什么呢? 等到他写好一个字,乔叶的脸烧得更厉害了,等到两个字都写好了,乔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洁白的纸片上,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乔离。” 乔叶看着看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楚离轻笑,岔开了话题,问道:“小乔刚刚在写什么?菜谱?天下无美不是有很多伙计和账房先生吗,怎么要你亲自写菜谱呢?”他放下笔,坐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再逗她,怕是太过了,这般我见犹怜的可爱与美丽,他实在不忍心继续作弄。 乔叶有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低着头看着洁白的纸面,咳嗽了一声:“哦,师父的寿辰快到了,我想给他准备一份特别的寿宴,所以就自己写菜谱,先研究研究再让厨房去准备。” 听了这话,楚离的神色突然变了,刚刚的满满笑意瞬间消失,眼神也越发黯淡,他的声音僵硬,带着刻意掩饰的笑意:“你师父的寿辰?” “嗯,我听神农扁鹊他们说的,这个月十五是师父的生日。不过师父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他的生辰,我就想在那天给他一个惊喜。”乔叶笑容满意面,带着些窃喜。 楚离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别开头去,他想说,不要准备了,小乔。他不会领情的。而且,他的生辰并不是在这个时候。 可是,她是这样的欢喜,这样雀跃,这样用尽心思地准备,他如何说得出口? 走在迷雾里的人太多太多,可是也许正是因为迷雾环绕,里面的人才看不清四周有什么风险,因此才能活得更加快乐吧?倘若迷雾散尽,发现周围全是丑恶不堪的东西,那么,还要怎样勇敢地走下去?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楚离怜惜地看着少女带笑的面容,他宁愿,她永远都不知道,永远都能够活得开心。 如果有什么日子值得外公如此惦念,那么,无非是母亲的生辰或者忌日。 两人在七号包间研究了一个下午的菜谱,大部分时候是乔叶在说,他在听,尔后,楚离告诉她,他带回了很多新奇花花草草,让她明日去离王府再看。乔叶点头,送他出门。 才进了天下无美,走到假山后面,却发现赏心不见了。乔叶问了问丫头们才知道,原来是那个人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似的,赏心终于又等到那个知音来看她了。乔叶一笑,满心的轻松,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烦恼了呢!除了......那个远走云城的人。呵,草乌止痛...... 三楼的琴房,楚萧一身紫色锦袍长身玉立,梅花三弄的曲调用笛子奏出来,别有一番味道,他站在紫藤架下,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一曲罢,楚萧睁开眼睛,看向赏心,用眼神询问,如何? 赏心偎在紫藤花前,笑了:“很好,比湘妃九章进步多了,把梅的神韵都奏了出来,只是曲中带了些忧思,你有心事?” 楚萧微征,随即笑开,知我者赏心。他走上前去,将鹅黄襦裙的女子拥进怀中,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心事倒是没有,只是近来事情繁杂,总不能来见你。” 冬猎一结束,才一回皇宫,他便赶不及地来了。 “那,等你忙完了再来也不迟。”赏心闭上眼睛偎进他怀里,柔柔叹道:“不论过多久,我都会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楚萧有些怔忪,他是一国太子,依照母后的意思,此生的正妃绝对不可能是她。他该如何对赏心说清楚呢?不想隐瞒,不想欺骗,然而,也不能说真话。倘若她知道他是太子,还会和他来往吗? 不是因我嫌你的身份卑微,却只是怕你嫌我的身份招摇,一旦挑明,中间隔了太多阻碍,你叫我如何说得出口呢? 索性,不提身世也罢。 “好,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楚萧闭上眼睛拥紧了怀中人,只要她这一句承诺就好,比什么万里江山都重要。只要得到了江山,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拥有她。 琴声依依,笛声悠扬,从三楼的琴房中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令人心驰神往。 十五很快就到了,一大早,小狐狸如约来到“尝尽百草”,看到乔叶也在,蹭地一下子扑了上去,呜呜咽咽地叫,抱着她就是不肯撒手,与以往的傲慢神态全然不同。 看到神农三人呆住的神色,乔叶尴尬地稍稍拉开小狐狸,干笑道:“呵呵,三位大哥,别介意,狐狸师兄最近有点好动。” 将小狐狸抱起来,乔叶进了后堂,对它说道:“狐狸师兄,我知道的,我没有忘记欠你的美酒和美人,今晚就一次补齐行不行?” 小狐狸的狐狸眼眯了眯,满意地蹭了蹭乔叶的手,像是在说:“算你识相。” 呵,这小狐狸从来不肯吃亏,想赖它的账还真不容易。平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要账的时候却摆出吃错了药的殷勤外加搔首弄姿,难怪外间三个人会露出那般诡异的神色。 乔叶将小狐狸放下来,将事先写好的信递给它:“把这个带给师父,告诉他不要一个人吃什么长寿面了,今晚去天下无美,我给他老人家准备一顿好吃的。” 小狐狸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它接过信,很快便窜了出去。 乔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来,上面的花纹是她自己绣的,可惜,她的刺绣功夫是跟娘亲现学的,硬是把一只精神奕奕的白鹤绣成了缩小版的丑小鸭,脖子还有点歪,旁边的花花草草也蔫了吧唧的。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学着刺绣,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不会嫌弃吧? 嫌弃也没关系,她的心意到了就好。 不一会儿,小狐狸又回来了,它将一封信交给了乔叶,乔叶接过来,满心欢喜地打开,可是上面去只有几个字:“寿宴免了。” 华佗扁鹊神农他们三人紧张地看着乔叶问道:“怎么样?老爷子怎么说?” 乔叶有些失望,笑容尴尬:“师父说,寿宴不去了。”那么她精心准备的那些菜肴,不是都要浪费了吗? 小狐狸也很失望,把扁鹊准备的长寿面挂在脖子上就要走,乔叶拉住了它,将那个锦囊递给它:“你把这个给师父吧,祝他老人家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小狐狸接过,手脚不大便利地出了门。 “神医”三人组也失望了,华佗道:“老爷子怎么会不去呢?乔兄弟,你信上说清楚了是我们哥儿仨还有你一起吗?” “嗯,说了。”乔叶点点头,叹了口气:“兴许师父他不喜欢有人陪着他吧?他的性子向来都有点乖张,三位大哥别介意。对了,今晚去天下无美的计划没有变,师父不在,我们也能给他庆祝啊!心意到了就好。” 三人重新开心起来,面上是憨憨的笑容。 乔叶于是也笑了,她其实不求什么的,只要周围熟悉的人都能够开心,自己喜欢的人、在乎的人能够活得幸福,其它的,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师父,最近有些奇怪,再也不常联系她了,仿佛有她没她,都是一样。或者,是他对自己太放心了?所以,撒手不管了吗? 是夜,十五,月圆之夜,天下无美二楼的包间里迎来了三位最朴实也最粗野的客人,乔叶陪着他们吃了一点东西,他们三个便划起了拳开始拼酒。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隐约听见了三楼琴房里传出来的琴声和笛声,她虽然不懂音律, 却也觉得很好听。 赏心的“良人”自从七哥冬猎回来后,来得很勤,每一次在赏心的脸上都能看到甜蜜的笑容,琴瑟和鸣,高山流水,多么美妙的姻缘。 可是...... 乔叶蹙起了眉头。七哥自从冬猎之后来得次数却少了起来,有时候她来去离五府,他也不在。未名居里没有人,她去了也没意思,这样一来二去的见不着,她便也不想去他府上了。他毕竟是一位亲王,想来政务很繁忙吧?她不去打扰他。 来这里两个多月了,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家,找到了一份切切实实的存在感和归属感,她不是无家可归的魂魄,她有很多亲人和朋友。 娘亲爱她,师父对她也很好,七哥喜欢她,赏心是她最好的朋友,神医三人组也是她的朋友,小狐狸最爱捣蛋,但它也是她的亲人。生活不愁什么,亲人也个个都平安无事,不受人欺负,不被人欺凌,这,就是她最想要的日子。 过几天等郊外的房子装修好了,家具什么的都置办好,她就把娘亲接出来,从此以后,让凌乔叶这个名字见鬼去吧!让凌相一家子见鬼去吧!等她堂堂正正地走到那些人的面前,从此再也不用装疯卖傻,供京城里的人们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柄与谈资。 说起来,她现在能够进出相府自如,似乎还要归功于楚慕呢,若不是他,凌相一家人怎么会停止骚扰她呢? “华佗!你输了!快点喝!” “哈哈,喝就喝,好酒!” “来来来,接着划拳!” ...... 包间里传来爽朗开怀的笑声,乔叶回头看了一眼,弯起唇角也笑了。 碧渊寺的钟声在午夜总要敲响那么一次,楚都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月亮从来都是公平的,在哪里看它都是一样的皎洁明亮。 然而,碧渊寺后院的密室,是月光照不进的地方。 楚离进去的时候,一道黑影早就等在了那里,墙上的油灯全亮着,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人银色的长发。他与他朝夕相处了整整十年,又怎么会认不出他来呢?就算他再精通易容之术,他也能够一眼就看出他是谁。 许是今天这日子有些特别,让老人的心里起了一丝柔情,他居然没有出口便是讽刺,声音很平静:“离儿,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楚离环顾狭窄的密室,紫瞳深深,怎么会不记得呢?他在这里屈辱地活了整整十年,现在每月十五,都会来看一看。于是他点点头,薄唇微抿:“记得。” 许多年不曾好好地说过话了,每次一见面就是争吵,他累了,他也累了吧? “我听说,前几日冬猎时,顾相家的孙女向你当面提起婚事了?”常百草回身看着他,他的眼瞳是褐色的,没什么寻常,可是如果用心去看,如果他不刻意隐藏,那么便会发现,他的眼睛,其实是碧色的。 碧色,是柔兰王室高贵血统的象征。 楚离:“嗯”了一声,他不否认。 “为什么不答应?” “......”楚离不吭声,政治联姻,这个词,他很小就懂了,裙带关系,他也懂,而且从来没有认为有多么耻辱。尊严这样的东西,十年之间,要多少他就抛却多少,有什么好计较的。可是偏偏,他现在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联姻,哪怕顾姳烟是最佳人选。 “就算你掌握了大明军的实际军权又怎样?朝中的势力如果一边倒向太子党,你有什么胜算?顾相是三朝元老,他的孙女是第一女将,裙带关系上,拉拢了顾相便是拉拢了凌相,这样,文武兼收,你的大事岂不是要容易得多吗?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克敌制胜之时,就轻易地让唾手可得的东西溜掉,这是我教你的吗?” 楚离静默,他刚刚说的,自己何尝没有考虑过呢?如果这样的婚事在两个月前提出来,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过是成亲罢了,不过是让一个女人住进他的屋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然而,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他不敢轻易松开手,不敢轻易地放手一搏。 “是因为那个小丫头?”常百草一声嗤笑,“放心,她的身份不足以成为你的威胁,却也更加不足以肋你人登位。简单说,她现在是一丁点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你喜欢她什么?日后你若成为江山一统的主宰,要多少女人没有?那时候,你要立她为后,也不会有人拦阻。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志愿吗?怎么还没实现就先忘却了呢?”他的声音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激烈,却一字一句戳到楚离的心里去。楚离是他一手带大的,他自然最了解他。 从小到大,楚离都记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论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以处理得很有分寸,可是这一回,居然犹豫了这么久。 常百草见他不做声,无声冷笑,踱步走到北面停放的巨大棺木之前,“轰”地一声,一掌推开厚重的棺盖,他转身对楚离平静地说道:“离儿,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为什么站得那么远呢?过来看看她吧。她肯定十分想念你。你不会忘记了吧?” 楚离原本静立不动的身子开始颤抖,拳头紧握,骨节作响,紫瞳中难掩痛苦与挣扎。 母亲...... 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他就算忘记了自己,也不会忘了她—— 他的母亲,是柔兰部落的碧璃公主,她的眼睛是碧色的,如同清澈的湖水,她最喜欢穿白色的衣衫,纯净到一尘不染,除却天边空灵的白云,便只有柔兰雪莲的颜色才能够与她匹配。 六岁以前,他的生活是快乐而无忧的,母亲很受宠,时常能够得到父皇的宠幸,人人都羡慕。 他那时候还小,幸福快乐的表情,都会挂在脸上,和母亲一样,半点心机都没有。别人对他笑,他便以为他们是高兴的,别人哭了,他便十分地同情,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逢场作戏。 然而,总有人要教会他一些事情,总有人盼着他长大,总有人硬是把他不愿意记住的东西统统让他刻骨铭心地记住。 六岁那年,他的生活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天堂一下子跌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一天,也是同现在一样寒冷的天气,只是好像下了雪,院中的花朵都被白雪覆盖,一片白茫茫。身穿凤袍的高贵女子进了碧璃宫,语笑嫣然地拉起他的手说是奉旨带他和母亲去御花园赏梅。 母亲没有细想,他自然更不会想到有什么玄机。可是,如果他当时能够稍有一些心机,便会知道,去御花园赏梅,何须凤座上的皇后亲自来请呢?这该多大的面子,从前的从前,他甚至不曾见过皇后几面。 记得,他没有看到梅花,便不醒人事了,有人将他抱起来,又放了下来。 醒来时,只知道自己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他的眼睛不适应黑暗,然而,他知道母亲就在他的身边。他用手推了推,摸了摸,满手沾满了黏糊糊的液体。 屋子里太暗了,他看不清母亲的脸,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为什么不说话了?从前,她总喜欢抱着他、拉着他在园子里追着蝴蝶跑,白色的衣带翻飞,他觉得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子。 时间一点一点去,没有人进来,没有人为他打开门,他们不是说带他去见父皇、赏梅花吗?为什么不守信用? 他小心地靠在母亲的身边,轻声地唤她,她不应。他便安静了下来,兴许母亲是累了,她在休息。他乖乖地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等着,不去打扰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有些怕了,也有点冷,这样安静,这样黑暗,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结束?是有人在跟他玩捉迷藏吗?可是,他在这里,他们怎么不来找他? 他试着叫了几声,然而除却自己的回声,没有人应。 他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还是动也不动呢?彼时,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不明白什么是血腥。 可是,在那个幽闭的空间里,他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学会了。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靠在母亲的怀里,蜷缩着,腐烂的恶臭一点一点蔓延,气味好难闻,是什么东西呢?他是娇生惯养的皇子,从前一点委屈都不曾受过,怎么会知道是什么东西。 好饿,好冷,好想睡下去.... 于是,他放任自己睡着了,梦中,还是好冷、好黑。 紧锁的大门突然“吱哓”一声打开,他的眼睛眯着,已经睁不开,可是那样刺目的日光照进来的时候,他却本能想要睁眼看看。 走进来两个宫女,看了他一眼,便绕过他走到母亲身边,一人捂着鼻子道:“皇后娘娘真不是一般的有手段,陛下宠爱璃妃,她就弄死璃妃。陛下喜欢璃妃的白色衣衫,她就一刀一刀地将衣衫划破,白色都染成红色了。陛下最爱璃妃的眼睛,她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啧啧......真可怜。” “人都死了六天了,能不发臭吗?难闻死了。”另一个宫女道:“别说了,再说下去,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这宫赶时髦,吃人都不吐骨头,璃妃那样没心眼的人,怎么斗得过皇后?走吧,皇后说了,趁陛下回来之前把璃妃扔到御花园的池子里去,神不知鬼不觉。” “唉,走吧。”宫女抬起母亲的尸体就往外走,他心里一急,抬起手抓住了母亲的手。 宫女一惊,停了下来。 “七皇子殿下......他......”胆小的宫女有些失语,看着另一个宫女。 “殿下年纪小,他知道什么?快走快走,既然没死,就带他去见陛下吧。” “嗯,好歹是一条人命。” 很大的拉力,将母亲带离他的身边。他的小手没有力气,摸到了母亲手指上的一个东西,就死死地扣住不放。然而,终于还是没有抓住,母亲不见了,消失不见了,史剩下他掌心的那枚碧玉戒指,碧玉之上满是血迹...... 宫女说得没错,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但那只是对于普通孩子来说的。 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无忧无虑的时候,什么都记不住,只知道快乐是快乐。然而,当磨难与苦痛、血腥、仇恨一瞬间一齐向他涌来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是记不住的了。 他记得那身华丽的百鸟朝凤皇后袍,他记得整个皇宫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他记得陡然闯入的日光下母妃留着血泪的双眼空空洞洞,他还记得弥漫着血腥腐烂味道的黑暗,他记得宫女们说的话...... 他什么都记得。 他这一记,就是十五年。 ...... 黑暗的密室里,楚离一步一步转身走向打开的棺木,紫瞳幽深:“我没有忘记。没有一天忘记过。” 这个世界上,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仇恨更重要。他要报仇,因此,什么都可以放掉。如果不让凤座上的那人哭着求他,如果不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不把她欠他的连本带利十倍百倍千倍地讨回来,他便不配十五年来行尸走肉地活着! “很好。”常百草笑了,“这才是碧璃的儿子。我的好外孙。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这个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有家恨,我有国仇,其实都是一样的。” 常百草说着转头深深向棺木中看了一眼,抬手慢慢将棺盖推了起来,合上,碧色的眼瞳中杀意尽现。 “外公。”楚离突然出声,声音轻不可闻。 “嗯?”常百草回头,楚离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柔和地叫他了,自从五年前的争执开始,他们一直敌我难辨。 楚离似在挣扎,薄唇抿紧,忽然抬头,紫瞳中满是恳求与怜悯:“放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常百草愣了愣,走上前去,正要开口,袖中的一只锦囊突然滑了出来,锦囊并不精致,上面绣了一只十分难看的歪脖子白鹤,周围不分布着些许蔫了吧唧的花花草草,他碧色的瞳眸一闪,捡起锦囊,看了许久,忽地笑道:“谁会跟一个傻子计较?” 不知道是在嘲讽,或者纯粹只是对楚离的回答。 楚离眼眸一黯,是啊,她是傻子。可是,他就只是想要一个傻子而已,这么简单的愿望,居然会这么难。 楚都皇宫,凤栖宫。 “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回宫了。”一个暗卫单膝跪地,对凤座上的女人道。 “太子去哪里了?”傅琬莹捧着暖手的小手炉,凤目带笑,“又是陛下叫走了他吗?”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出了宫,去了一个叫‘天下无美’的地方,这几日都是如此。”暗卫如实禀报。 “哦?”傅琬莹笑了,嘲讽一笑:“太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连本宫的话也不肯听了。说,他去见了什么人?” “是一位姑娘。”暗卫说得很隐晦,“他们夜夜一起弹琴谱曲,太子殿下只去见她一人。” “哼,原来是只野狐狸!”傅琬莹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模样的狐媚子招惹了我的皇儿,竟让他这般乐不思蜀。你,明日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是。”暗卫应道。 “记住,此事不要惊动太子,挑个合适的时间再动手。明白了吗?”傅琬莹细细吩咐道。 “奴才明白,请皇后娘娘放心。” “来人哪,摆驾东宫。”傅琬莹起身,绕过八面金牡丹的大屏风,直直朝外走去。不管明日审问那个野狐狸是个什么结果,她现在得去确认一下,从她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皇儿,对她是不是有所隐瞒。 太子东宫。 楚萧还没来得急脱下外衫,便听到凤驾来了,他有些慌,今天在“天下无美”呆的时间长了些,因为舍不得,连走的时候还想着和她溺一会儿。要不是赏心催促,他恐怕连回程都要忘记了。爱情,常常让人遗忘了时间,遗忘了地点,甚至遗忘了自己。 正想着,傅琬莹已经进了门,凤目盯得他有些民虚,楚萧低下头去道:“母后,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今天天冷,本宫放心不下皇儿,特意过来看看。你的那些侧妃个个温温吞吞,办事也不利索,本宫担心她们不好你。不如改日重新为你选立侧妃?如何?”傅琬莹在主座上坐下,接过贴身仕女递过来的手炉。 “母后,立妃之事还是等等再说吧,儿臣还有正事要忙。”楚萧蹙眉道。 傅琬莹的凤目一直放在他的脸上,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反而笑了:“萧儿,我听说,顾家小姐在冬猎宴会上公然向你七弟求婚了,可有此事?” 楚萧点头,不易察觉地吐出一口气:“确有其事。”当时,他十分震惊,却隐隐又有几分松口气的感觉,心里很复杂。 “你七弟他气绝了顾家小姐”傅琬莹又问道。 “是。”楚萧眉头蹙紧,楚离的拒绝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你知道你七弟打的是什么主意吗?”傅琬莹也不由得皱眉,抱紧了怀中的暖炉,悠悠道,“明明是送上门的东西,他却不肯要。他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样一来得罪了顾相,他还可以凭什么来和我对着干?” 虽然楚离从来没有从正面与她对抗过,她的要求他也从来都不会拒绝,可是他越是这样,傅琬莹心里越是不安。 猛力愤起扑过来的狼崽子,与那静立不动软绵绵滑溜溜的蛇崽子相比,前者以动制静,太过招摇,分明就是愚蠢。后者,却让人看不清它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想慢慢地一点点蚕食,还是会出其不意地一口咬下去呢? 蛮夷妃子所生的贱种,果然让人越看越不顺眼。如果说璃妃曾经是她眼中非拔不可的一根刺,那么楚离现在就是她心里伏卧的一条毒蛇。要么,就是他有足够的本事咬死她。要么,就是她把他的毒牙都拔光,再把他的肉身从七寸开始,一点一点剁成肉酱。 除此之外,别无第三条路可走。 她做过的事情,自然会记在心上,唯一悔恨的,不过是十五年前不曾斩草除根罢了。 “萧儿,既然楚离当面拒绝了顾家小姐,以顾小姐的骄傲,必然不会再同意他的婚事。明日,你就去顾相府造访,探探风声也好。如果把顾相说成了,你即刻便去提亲。楚离不要这门亲事,那是他傻,你可不要学他。”傅琬莹凤目中满是高傲与荣光,丝毫畏惧都没有:“本宫在这深宫中斗了一辈子,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有见过,他就算再修炼个十年、二十年,也不是本宫的对手!当初他母亲是什么下场,他必然也会是什么下场!” 楚萧蹙眉,缓缓应道:“是,母后。” 他从来不会违背母后的意思,不论她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只因为她斗了这么久,无非是为了他好。不论其他人如何说三道四,如何在背地里骂她狠毒,可是她是他的母亲—— 父皇是很多人的父皇,母亲却是他一个人的母亲。后宫险恶,谁真心为了谁好,他虽然没有大智慧,这个道理却是明白的。 ------------ 第085章 无路可走 乔叶从来不会知道,自从那一天开始 ,她所有的好运全部远去,她原本得到的一切全部被毁掉,朋友、事业、亲人,一个一个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全部跳出来告诉她,小乔,你是个傻子,你什么都不懂,跟你在一起,只会给我带来困扰。 彼时,她还徜徉在自以为是的幸福里,开心得像个孩子。 十六日,乔叶依旧如平时一样,在几家店铺之间穿行,郊外的房子正在检修,等她弄好了,第一个就请七哥去坐坐。到时候她也可以告诉他,这就是我的家,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对于“家”这个字那么敏感,提都不愿意提起。 一进“天下无美”,就听见了三楼琴房传出来的声音,乔叶一笑,今天赏心的良人来得还真是早。 傍晚的时候,楚离也来了,去没有进七号包间坐坐的意思,只是让小乔跟他一起出去。 乔叶自然没有拒绝,可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带她去碧渊寺。 “今天不是十五啊,不用去上香拜佛的。”走在碧渊寺安静的小道上,乔叶不角地仰头问他。 楚离笑了笑,脸色却不大自然,那笑容仿佛是刻意挤出来的。乔叶见过他浑身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却没有见过他这样僵硬的笑容。 “七哥,你有什么心事吗?”乔叶问道。 高大的菩提树下,楚离似是微微一颤,站住脚步,不等她细细观察他脸色,他旋即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道:“小乔多心了。只是今日突然有些想喝酒,不如,小乔陪我喝?” “在碧渊寺喝洒?”乔叶觉得不可思议,“要是那些老和尚把我们赶出去怎么办?” 楚离也笑了,紫瞳看向天边已经落下去的太阳,晚霞满天,真是好看极了:“他们不敢的,别怕。再说,小乔的功夫那么厉害,他们怎么打得过你?” 乔叶脸上一红,转头就想走:“七哥,你笑话我!”明知道她的功夫在他的面前三脚猫都不如,也曾经被楚慕无数次地这样挖苦过,她现在十分有自知之明。 楚离将她拉了回来,大手抚着她的发,轻叹:“我哪敢?我怕小乔又要跟我打上一架。” 乔叶的脸更红了,闷闷地在他怀里道:“七哥,你是个小气鬼,那么久的事情还记得那么清楚。” 今天的他好奇怪,一次一次地提起往事。他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也不喜欢将过去的事情挂在嘴边说。 暮色已深,坐在涅磐池的台阶上,楚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酒,一字儿排开,弄不清有多少壶,他一个人执起酒壶喝着,却不让她碰。 乔叶蹙眉,酒真的有那么好喝吗?他喝起来一声不吭,紫瞳看向天边刚刚升起的月亮,一动也不动。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气氛,她直觉应该问问他什么才对,可是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告诉她。 突然间觉得有些进退两难的尴尬,他们是恋人啊,恋人之间不是应该没有隐瞒吗?也许,他所要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不能告诉她吧? 想了想,乔叶挪到他身边,头枕着双臂小心趴在他的腿上:“七哥” 楚离似乎才回神,被她突然而来的亲密弄得微怔,他的右手圈上她的肩膀,轻抚:“嗯?” 乔叶仰起小脸看着他低垂看过来的眼睛:“你怎么对着碧渊寺这么熟悉呢?” 来去自由,连酒都可以带进来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皇家特权? 楚离微微一笑,眼瞳中略带自嘲:“因为,我在这里住了十年。” “这里?十年?”乔叶不解,“你是皇子,不是应该住在皇宫里的吗?” 楚离并没有回避这样不堪的过往,自从昨夜的刺激之后,如今他已经能平静地对她解说了:“自从六岁开始 ,一直到十五岁,我都住在这里。” 乔叶眉头蹙了蹙:“七哥,当今皇后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不是?” 楚离笑了,摇头:“不是,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是我的仇人。 他的笑容太柔和了,有些像是喝醉了酒,如果是平时,他断然不会这样无害而完美地笑出来。 乔叶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七哥,我知道很多皇子王爷生下来都有一个相同的愿望——当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想不想当皇帝?” 楚离的笑容僵住。 想不想当皇帝? 他还没有回答,乔叶就接着下了定论:“七哥你肯定不想。一登九五,六亲皆绝。太可怕了。当个亲王都有那么多人想害你,要是当了皇帝,多危险。” 楚离大震,一登九五,六亲皆绝。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他愣在那里,找不到合适的话开口。乔叶却不管,她刚刚说的问题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答案,她只是把心里想的,对他说出来而已。 乔叶见他不说话,上身从他腿上起来,双臂转而抱住楚离的腰,闷在他怀里道:“七哥,我知道自己的功夫在你的眼里连三脚猫都不如,可是,我真的很想保护你。就算有一天,付出我的生命,只要能看到你平平安安,我也不会后悔。” 这,就是她对待亲人朋友爱人的态度。一直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不论自己的力量多么卑微,她尽她的所有完成自己许下的承诺,谁又能说她错了呢?就算是自不量力,也能无愧于心。 楚离意识有些为离,到底是他醉了,还是她醉了?这番近似表白的话,听起来,为什么会让他这么难过? 楚离左手执起酒壶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随即松开手,酒壶顺着台阶咕噜噜地滚下去,摔个粉碎,在夜里分为的清脆。 乔叶有些微怔,下一秒楚离的大手将她圈紧,低头,薄唇压了下来,近乎疯狂的吻她 午夜,夜凉如水,少女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这个时候的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痴迷。然而这个时候的楚离,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在“天下无美”的厢房放下她的时候,乔叶睁开了眼睛,揪住他白玉袍的衣摆:“七哥。” 她的声音含含糊糊,不知道醒了没有。 楚离静坐在床头,紫瞳深深地看着她:“小乔?怎么啦?” “明天,城东有一家新的店铺开张,你和我一起去,好吗?”乔叶问道。 一直以来,所有的生意都是她一个人去张罗,他从来不参与,除了偶尔与她讨论讨论,莫名的,这一次,她希望他去。 楚离眼眸微微闪烁,明天他不喜欢明天因为,那是最后的期限。 然而,他怎么能拂她的意?她从来没有出口要求过他什么,这是第一次。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 乔叶一笑,松开了他的衣服,闭上眼睛睡了。 当你进退失路的时候,面对悬崖裂缝另一边最美丽的花朵,只能无力地看着,连触碰都已经太过奢侈。 楚离出了厢房,也不见赏心,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向来不会去想太多,即使她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他此刻也没有心思去细想,便走了出去。明日 “天下无美”出口处的长长走道,他依旧得靠送他的夜明珠来驱除黑暗的恐惧,却没有想到,在“天下无美”的大门处,遇到了一个人。 白色的衣衫,房刻意与他白玉袍的颜色相似,丹凤眼炯炯有神,眉眼间英气十足,美貌有之,气魄有之,正静静站在那里等候着。 顾姳烟。 楚离蹙眉,又是她。 见他出来,顾姳烟上前一步:“离王殿下。” 楚离没有出声,淡淡看着她,用眼神询问。 顾姳烟被他的紫瞳吸引,半晌才回神,笑道:“姳烟有些话,想当面跟殿下说清楚。” 楚离向前走了几步,轿子在路口,还有点距离:“说吧。” “今日太子殿下去过寒舍,离王殿下知道他说了什么吗?”顾姳烟道。 楚离一笑,“说了什么?”他自然知道。 “他问姳烟是否愿意嫁他为妃。”顾姳烟观察楚离的反应。 “顾小姐怎么回答的?”楚离的背对着她,声音虽然温和,可脸上已满是嘲讽,傅琬莹,她怎么可能静而不动?他想要让她一无的有,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殿下希望姳烟怎么回答?”顾姳烟盈盈笑道。 呵,好一个聪明的女人,以静制动,不急不躁。 楚离回头,脸上的笑容是出奇的暖:“顾小姐是个聪明人,离也从来不喜欢只说不做,不如,明日就请顾小姐看看,离到底会希望你怎么回答皇兄。” 离 顾姳烟心里一喜,这是多么亲昵的称呼。 于是她的丹凤眼里满是光彩,笑容如春花般灿然:“那,姳烟就静候殿下的答复。” 楚离面色如水,对她谦谦点了点头,抬腿朝自己的黑色轿子走去。 掀起轿帘的那一刻,他的紫瞳不由自主又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再转过头的时候,脸上所有的笑容全部消失 不见。 顾姳烟站在原地,不由地心情舒畅起来,如果知道楚萧的预先提亲这般有效果,她何苦费尽心思百般地表白呢?楚离,不论你爱不爱我,现在的我,只在乎你要不要我。 一想起昨日家宴的时候,表妹凌宛殊脸上那种愤恨的样子,她的心里就觉得痛快,楚离就算瞎了眼睛,也绝对不会要凌宛殊那样中看不中用的女人。 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楚离,她势在必得!不管是在大明军之中,还是在爷爷面前,或者是在小姑姑、姑父的面前,她都可以挺直了身子,骄傲到底,因为她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足以让她骄傲的男人。 ------------ 第086章 支离破碎 1  楚离这一次笑出了声,他随即站了起来,拂去白玉锦袍上的草屑,抬起长腿往回走,低沉好听的嗓音随着夜风吹过来:“顾小姐,天冷,回去歇息吧。你不介意,可是本王介意。” 顾姳烟呆在原地,连楚离什么时候走远了都不知道。然而,她的唇边泛起狠毒的笑意来,这天下间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楚离,你别逼我太狠,否则,你会后悔的。 刚刚还清晰可见的月亮被飘过来的云朵遮掩,顿时变得朦朦胧胧,再也没有那样皎洁的月光了。 楚离一走,乔叶的生活却并没有因此闲下来,她在想怎么给老狐狸贺寿,想得都有些头疼了,依老狐狸那么乖张的个性,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挖苦她。 三天过去,却依旧没有七哥的消息,冬猎三天,他说了马上就会回来的啊。天下无美里的达官贵人很多,因此乔叶得知原来是路上耽搁了,也就没怎么担心。 第四天,当参加皇家狩猎的队伍进了城,各人便分开各自回府了,楚离第一个去的地方浊离开府,而是“天下无美”。 “天下无美”金灿灿的招牌今天看起来竟比往日柔和了许多,进了门,赏心见了,笑意盈盈到:“爷回来了?小乔在里面。” 楚离唇边难得漾开一丝柔软的笑,好一个玲珑的赏心,很会察言观色。 七号包间,玉簪花神。 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 $$ $ $ $ $ $$ $ $ ,眼神也越发黯淡,他的声音僵硬,带着刻意掩饰的笑意:“你师父的寿辰?” “嗯,我听神农扁鹊他们说的,这个月十五是师父的生日。不过师父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他的生辰,我就想在那天给他一个惊喜。”乔叶笑容满意面,带着些窃喜。 楚离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别开头去,他想说,不要准备了,小乔。他不会领情的。而且,他的生辰并不是在这个时候。 可是,她是这样的欢喜,这样雀跃,这样用尽心思地准备,他如何说得出口? 走在迷雾里的人太多太多,可是也许正是因为迷雾环绕,里面的人才看不清四周有什么风险,因此才能活得更加快乐吧?倘若迷雾散尽,发现$ $$ $$$$$$$$$$$$ $$ $$$$$$$$$$$$ $ $ $ $ $$ $ $ 不见了,史剩下他掌心的那枚碧玉戒指,碧玉之上满是血迹 宫女说得没错,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但那只是对于普通孩子来说的。 人从什么时候开始 $$$$$$$$$$$ $$$$$$$$$$$$ $$$$$$$$$$$$ $ ,一点一点剁成肉酱。 除此之外,别无第三条路可走。 她做过的事情,自然会记在心上,唯一悔恨的,不过是十五年前不曾斩草除根罢了。 “萧儿,既然楚离当面拒绝了顾家小姐,以顾小姐的骄傲,必然不会再同意他的婚事。明日,你就去顾相府造访,探探风声也好。如果把顾相说成了,你即刻便去提亲。楚离不要这门亲事,那是他傻,你可不要学他。”傅琬莹凤目中满是高傲与荣光,丝毫畏惧都没有:“本宫在这深宫中斗了一辈子,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有见过,他就算再修炼个十年、二十年,也不是本宫的对手!当初他母亲是什么下场,他必然也会是什么下场!” 楚萧蹙眉,缓缓应道:“是,母后。” 他从来不会违背母后的意思,不论她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只因为她斗了这么久,无非是为了他好。不论其他人如何说三道四,如何在背地里骂她狠毒,可是她是他的母亲—— 父皇是很多人的父皇,母亲却是他一个人的母亲。后宫险恶,谁真心为了谁好,他虽然没有大智慧,这个道理却是明白的。 ------------ 第087章 支离破碎 2  是娘亲的鸽子。 难道石竹院有什么事吗? 乔叶拿下绑在鸽子腿上的信,拆开,果然是娘写的,她让她快点回去? 乔叶蹙眉,遇到麻烦 $ $$ $自己已经到了一间很大的房子里,刚刚跨入的显然是后门,因为凌二停下了脚步,对凌三道:“知画,爹爹他们从前门来的,咱们就先在这里看看再说吧。” 凌三瞥了乔叶一眼,笑了:“好,二姐,咱们就躲在屏风后面看看就好。” 说着,凌二凌三就将乔叶退到了八面纱罩的屏风后面,隔着被挑起的华贵帘子,强迫她往前看。 乔叶被束缚得有些难受,微微挣扎了一下,她们要她看什么? “二姐、三姐,小叶什么都看不到啊。”乔叶嘟着嘴说道,靠,前厅2不见半个人影,除了几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她们是消遣她玩的吗?可是,恕她真的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是她们的笑点实在太低?或者是她们的笑点太高? “小妹,别急。等一会儿就来了。是大姐的未来夫婿。你等会儿可要懂礼貌一点,别一看见大姐夫来了马上就扑过去哦。”凌三“好心”地为乔叶解释着。 凌二也笑了:“是啊,小妹,这位大姐夫,长得真是风华绝代,翩翩如玉,小妹肯定也会很喜欢他呢。” 乔叶心里呸了一声,能看得上凌宛殊的男人能有多好?他瞎了眼还差不多。风华绝代,翩翩如玉这样的词,只能用在七哥的身上才是。 她满不在乎地等着,也带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情,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不过是让她们的希望变成失望罢了。 “您请,快请进,呵呵,请进……”凌宗吾微带恭维讨好的声音从前门传来。 乔叶突然有些心神不宁,说不上是为什么。 “爹爹,您别走这么快嘛!殿下都快跟不上了!”是凌宛殊的发嗲声,比平日都要得意上十分。 是什么样的女婿让凌相卑微成这样?又是怎么样的夫婿会让凌宛殊开心得忘了自己呢? 乔叶睁大眼睛看着。 先是凌宗吾中年发福的身影,后是凌宛殊骄傲如孔雀的窈窕身姿,再然后是一只被凌宛殊双臂抱住的胳膊,白色锦袍…… 乔叶心里一跳。 从她所处的角度,因为窗帘的阻挡,只能看到跨进门槛的一角白玉袍,镶着金灿灿的绲边,熟悉到刺眼。 长身玉立,紫瞳深深,不论站在哪个角落里,永远光彩照人,高贵不凡,犹如神祗。 七皇子,当今离亲王,楚离。 她的……七哥。 起初乔叶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她努力睁大眼睛,用力地盯着那人—— 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白玉袍,连绾起长发的缎带都是相同的颜色,只除了,他脸上的笑容。 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过的笑容,还有,他从来不会让人这么亲近,凌宛殊的双手挽着他的胳膊,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他……是谁?”不知道怎么了,不自觉问出了口。 凌二瞧了她一眼,笑道:“小妹,你不认识他了吗?他可是你最喜欢的楚七皇子啊!” 最喜欢的……楚七皇子…… 那个昨天晚上还紧紧地拥抱她,深深地亲吻她,答应了今天会和她一起出席开业仪式的楚七皇子吗?那个她在阳光下傻傻等了他很久很久的楚七皇子吗? 那…… 是她的七哥吗? 很快,凌三就点醒了她,她的身份:“小妹,楚七皇子今天向大姐提亲,聘礼都已经太过来了,以后,他就是咱们的大姐夫。你可不能随便喜欢他哦!” 哦,是大姐夫,不是她的七哥。 乔叶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犹如掉进了冰封的窖藏,冷得全身僵硬。 ------------ 第088章 我不难过  她睁着眼睛盯着前厅看,只盯着他看。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他的笑容很刺眼。 乔叶慢慢低下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好痛,可是,不一会儿,她却又抬起头来,对着凌二凌三灿然地笑,有点傻:“大姐的眼光果然好,这个姐夫长得……真好看。” 听见她这么说,凌二凌三似乎有些微讶,凌二嗤笑道:“小妹,你也知道什么事好看?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楚七皇子的吗?这会儿怎么不扑上去跟他玩?” 原来,这就是她们带她来这里的目的,让她小丑似的冲上去,再让凌宗吾抽她的鞭子。果然,她们没有那么好心肠。 可是,乔叶这会儿连揍她们的冲动都没有了,她嘟起嘴还冲着她们傻笑:“小叶这么下贱的身份,怎么配得上楚七皇子呢?只有大姐那样的美貌和才学,才能被七皇子喜欢上啊!这些……小叶都知道的。”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人,果真是分高低贵贱的。 如果,曾经的凌乔叶只是傻,会被人唆使而跌足受伤,现在她乔叶却是真的傻透了,别人没有推她,她自己跳进了深渊里,不可自拨。 他什么承诺都没有说过,他什么未来都没有许过,可是,她却以为他说了,给了,于是她信以为真,一直傻傻地等,就好像今天在“匠心独运”里一样——等着,等着,把自己等成了可笑的摆设,他却来这里向她的“姐姐”提亲。 “果然是傻子,真没意思。”凌三一撇嘴:“二姐,你看看,傻子居然知道什么是相配,见鬼!” 凌二也松开了乔叶的胳膊,无奈地叹气:“算了,难得大姐这么开心,少了傻子这点乐子也没关系。前些日子大姐还在抱怨七皇子和顾表姐走得太近,整天拿我们撒气,这会儿谁能想到七皇子居然来提亲了呢?真是世事难料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小王爷也会来……”她娇羞地低下头去,脸上出现微微红晕。 凌三也和她一起陷入了幻想中。 乔叶咬着唇,没有听清她们在说什么,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前厅内已经坐下来的白玉锦袍,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自心底蔓延开来,她其实真的想冲上去问问他,七哥,在你的心里面,我到底……算什么呢? 然而,她没有。 “二姐、三姐,小叶突然想去茅厕,可以吗?”乔叶转头可怜兮兮地对她们祈求着。 也许是她的表情实在太像某种可怜的动物,也许是她们嫌弃她又傻又无聊,凌二凌三居然挥挥手,让她走了。 后院的碧湖,夜风吹得她真冷。乔叶沿着湖边慢慢走着,身上的衣服在寒风中有些单薄,发丝凌乱像是个疯子,眼睛被风吹得生疼,有些刺痛。 她低着头一直走,假山处没有人,石竹院娘亲还没有回来,到处都没有人……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不觉走到了开满石竹花的院子里,坐了下来,双臂抱膝。 这样的姿势,她觉得安全。 如果不是她今天亲眼目睹,他准备隐瞒她到什么时候呢?这些日子,他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她,告诉她他最终还是要娶别人的,告诉她不要把自己陷得太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为什么不说呢? 他说了,她就会远远地离开他的,她还没有犯贱到赖着不走的地步,七哥,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自怀中取出一枚碧玉戒指,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夜风越来越冷,没有任何人发现$ $$$$$$$$$$$$ $$$$$$$$$$$$ $$ $$ $她坐在秋千架上睡着了,头靠在绿色的藤蔓上,睡容安详。 楚离弯了弯唇角,远远地凝视着她,很小的个子,很小的年纪,胳膊很细,力气很小,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却能够引起他心底最多的柔软。 秋千架不稳,有些轻微的摇晃,楚离走上前去,轻轻将她抱了下来,小心地抱着她往绣房走。 将她放在绣床上的时候,她仍旧没有醒,楚离轻叹,生意太忙了吧?一个小小的人儿,却偏偏要操那么多的心思。 低头,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当她醒着的时候,当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不闪躲闪地瞧着他的时候,他连这样亲密的动作都不敢再做…… 无可奈何,楚离起身,轻轻走出绣房,带上门。 绣房内,少女原本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眼底却并没有多少喜色。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 往事重新一般,楚离出了“天下无美”的时候,一身白色衣裙的顾姳烟正在等着他,似乎已经等了好久了,她的眼底带着不明的情绪。 可是,楚离并没有心思理她。 “离王殿下,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顾姳烟开门见山道。 楚离一笑:“如你所见。” **的人都舍得伤害了,还有什么人是不能伤害的? “为什么?!”顾姳烟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凌宛殊有什么好?她只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千金大小姐,你为什么要娶她!”至死,她也不会相信,她心目中天神一般高贵的楚离,会娶凌宛殊那样的女人!在她的眼里,甚至从来没有把凌宛殊当成竞争对手过,她不屑!很不屑有这样的对手! 楚离笑容更明朗了,有些嘲讽的意味:“这是本王的喜好,应该还轮不到顾小姐来过问吗?” “楚离!”顾姳烟气急,凤目中满是怒火:“我不服!我不会就这么认输的,这天下除了我顾姳烟,没有第二个女人足以与你相配!你明知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在乎?凌宛殊算什么?她有什么长处?她会什么?我不服!不服!” 楚离已经不想跟她继续争论下去了,抬腿往前走:“顾小姐,这里人多,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吧。”忽擦过她的身边的时候,楚离忽然停了下来,似是无限好心地提醒她道:“如果顾小姐一定要一个原因,那么本王不介意告诉你……正是因为她一无是处,所以本王才会娶她。” 顾姳烟错愕。等她回神,楚离已经上了轿子,走远了。 白衣女子站在原地,气血上涌,这可真是一个好的理由。楚离,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 所有接近你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不会放过!不管是凌宛殊那个无脑的女人,还是天下无美里面那个半男半女的小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刚刚,她第一次见到那么温柔的楚离,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小心地慢慢地走向房中,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以为那不是楚离…… 顾姳烟咬着牙转身,手在袖中握得紧紧的。楚离,这是你逼我的。 华丽的马车继续往楚都赶着。 说起来,这些马匹也真够倒霉的,来的时候走了整整十日的路程,回去的时候还是原路,可是因为马车内某人的催促,那些无情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它们的身上,逼着它们撇开腿疯跑,结果本来需要十日才能走完的路程硬是被跑成了三天三夜。等到马车进了楚都的时候,那么马匹匹都累瘫下了,趴在地上喘气,再也不肯走了。 楚慕掀开马车的帘子,跳下来,骂了一声:“废物!” 好在,终于进了楚都的城门了。 ------------ 第089章 娶了再亲  楚慕掀开马车的帘子,跳下来,骂了一声:“废物!” 好在。终于是到了楚都了。 抬腿就要走。 苍玄却拦住他:“主子,先回府休息休息吧,再说,老王爷要是知道……”欲言又止。 楚慕停住脚,盯着苍玄一笑,有些说不出的森冷和嘲讽:“苍玄,好好想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既然这么听他的话,不如把爷押回去吧?” 苍玄低下头,让开路。 楚慕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苍堇嗤笑,松开他的耳朵,拍了拍手往前走:“榆木脑袋,十二骑里面就数你最笨了。” 苍玄揉着耳朵小声嘀咕:“你不就喜欢我的榆木脑袋吗?” 苍堇转头,狠狠地等着他:“你说什么!还不快过来把这些马处理一下!” 苍玄只得听话地过去,招惹了这么一个表面温和,其实凶悍的女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 石竹院。 月色不好,天色也不好,黑压压的沉闷气氛,周围很暗,乔叶习惯性地坐在花丛里出神,天气越来越冷,她只觉得自己冻得快要麻木了,全身僵硬。 “咳咳,”喉咙不大舒服,一直想咳嗽,这里没有人,她可以咳得很大声。小时候也是这样,感冒了不肯告诉妈妈,怕她担心,结果硬是将咳嗽熬成了肺炎,住进了医院。一直在做错事,却总以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饿,总是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承受,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让她倒下去。把自己想得太坚强,把别人想的太脆弱,连一声质问和责难都不肯说,不肯问。等知道结果的时候,也不肯面对伤口,一而再的犯错。 这些天她一直在等,等得心力交瘁,几乎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要她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对他笑,真的好难。 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连许愿都找不到渺远可以寄托的东西。 忽然听到耳边一声低叹,乔叶猛地转头,顿时吓得往后挪去:“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坐了一个人。 楚慕无可奈何地挑眉:“我怎么了?”她的表情像极了害怕,小身子瑟瑟发抖,楚慕心里一软,瞅着她问:“小傻子,你不认识我了?”不至于吧?他不过才走了几十天而已。 乔叶茫然地看着他:“你不是走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走了?”楚慕一点一点凑近她。 “她们说,你去了云城,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的。”乔叶继续问,这样一个黑暗的夜里,有一个人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楚慕无奈,没好气道:“你很希望我不会来?”继而撇撇嘴,往后一躺,正好枕着手臂靠在那块大石头上,后背虽然有些冰,不过他的骨头都快被昼夜兼程的马匹颠簸得散架了,这样靠着,虽然冷,倒比坐着舒服些。 楚慕斜着脸看着她道:“小爷我觉得云城不好玩,姑娘小姐们都不好看,所以就回来了。” 果然,他一说完,乔叶就瞪着他,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楚慕一笑,问她:“小傻子,小爷走了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乔叶最见不得他这样不正经的样子,一见就来气,正要说呸,却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还来不及看清,手腕随即被人拖住,一个用力,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楚慕的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的披风,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将乔叶整个儿裹住,薄的像个粽子似的。 乔叶正要挣扎,楚慕却已经抢先一步点了她的穴道,没好气地骂道:“还是一样,一碰就炸毛的小刺猬,小爷走的时候说过什么?嗯?都忘记了?”骂归骂,大手却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又放在唇边呵气:“还冷吗?”小手冻得像块冰。 身上,手上陡然温暖起来,乔叶不说话,也动不了,忽然开口道:“你天天都吃那种药吗?”靠得很近,她又从他的身上闻到了草乌的味道。 楚慕一愣,随即岔开话题,又小得嬉皮笑脸:“这些天,有没有人欺负你?嗯?要是有,小爷去给你报仇。” 乔叶微微失神,谁欺负了她? 她闭上眼睛:“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楚慕低头看着她:“怎么才十几天不见,你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来,骂两句听听。” 乔叶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又撇开:“你还是这么无聊。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慕轻笑,看向她的琥珀色瞳孔带着浓浓的关切,他的声音也很低,几乎贴着她的耳边呢喃:“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乔叶茫然,咬了咬唇:“为什么要哭?” 这一问,倒把楚慕给问住了,她为什么要哭? 他有些哭笑不得,撑着自己坐起来,是啊,为什么要哭?它她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管受了多少委屈,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是在心里憋死,也不肯说。他现在对她来说,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就算她为楚离哭,也不会是在他面前。他能理解,非常理解。 于是,楚慕也就不再追问了,既然她不肯说,那么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楚慕忽的笑了,随手摘下一朵石竹花递到乔叶面前,问道:“喜欢吗?” 乔叶不大想理他,整天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问他什么总是不肯正面回答,然而,不得不说,他回来了,她并没有想象中地反感。此刻靠得很近,很温暖,被包裹在他的怀里,一点寒风都侵袭不了似的,可是,她对这样的温暖已经不屑了,不,不是不屑,只是不再相信—— 连七哥都会骗她,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呢? 楚慕的手一直伸着,把花凑到她的眼前来,见她不说话,也没有生气,自顾自道:“小傻子,现在我的两只手上都有你的牙印,好多姑娘都笑话我了,你说怎么办?” 像是怕她不信,楚慕将手背伸到她面前,上面果然有一圈明显的牙龈疤痕,原本修长的手指、白净的皮肤完美无瑕,可是因为那牙印,却显得很不协调。 乔叶有些愧疚,损坏艺术品的欣赏价值确实有罪,然而,她又不能让那疤痕消失$ $ $ $ $ $$ $ $ ,她转了转眼睛,不去看他:“你少找一点姑娘不就好了吗?也不怕肾亏。” 此话一出,楚慕惊讶万分,随即又恢复了笑意,将她的脸板过来正对着自己,笑得不怀好意:“你真的只有十三岁?没想到相府四小姐不仅不傻,还什么都懂,真让小爷意外的很那!既然你不傻,还什么都懂,不如,小爷明天就去凌相那里提亲,娶了你吧。” 乔叶睁大了眼睛:“你……你敢!”她的逃跑计划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楚慕他…… “好,你看我敢不敢!”楚慕挑挑眉,琥珀色的挑花眼桀骜地瞅着她,哈,终于知道怕了。 “你要是敢娶我,我就……”乔叶急了,“我就……”她有什么法子能够威胁他呢?好像并没有。 “你就什么?”楚慕眉头挑的更高了,“小爷什么都不怕。”忽然觉得这样逗她,其实也挺好玩的。当一个人露出喜或者怒的表情时,她才是正常的,因为什么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就不会把身心专注于悲伤了。他喜欢逗她。可是,娶她……这个念头真的从心底长出来时,好像也并非不可能。 “我……”乔叶搜肠刮肚地想着理由,急得小脸憋得通红:“我才十三岁,还没有及笄,你……你不能娶我!” “哈哈,”楚慕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脸越凑越近,用充满蛊惑挑逗的声音道:“小爷只说娶回家玩玩,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嗯?最多……也就只是这样……”头一低,唇覆上她的。 乔叶吓得闭上眼睛,也许是心理作用,每当他的脸靠近,她第一感觉就是他要咬她了,那种唇瓣被一寸一寸咬过的疼痛至今还让她害怕。 楚慕贴着她的唇,一声低低的闷笑,抬起头来,身手解了她的穴道:“小傻子,怕成这样。好像小爷欺负了你似的。来,起来。” 乔叶羞愤交加,一得自由,一把将身上的披风扯掉:“以后不准亲我!” “哦?为什么?”楚慕心要逗她,当她身上的刺都回来的时候,这才像她。 披风刚落,寒风侵袭,乔叶脸色不自然地又揪紧了它披在自己身上:“因为我们没有关系,你别随便耍我玩。”伸手抹了抹唇,亲吻这么神圣的事情,到了他那么就完全变了意义,嫁娶也是,说楚慕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果然没错。 楚慕挑眉,“你是在暗示我,应该要娶回家再亲吗?”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既然如此,就明天好了。你在这里等着,小爷会准时来提亲的。放心。” ------------ 第090章 各有打算  “你……”乔叶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你不准娶我!” “那可不行,小爷决定的事情,谁都不能改变。”楚慕高高地昂着头,却斜着眼睛偷偷睨着她。 突如其来的无力与委屈,乔叶咬紧了唇,再也不肯求他半句,她撇开头去,声音里有些许梗咽:“你们这些王子皇孙都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难道因为你们出身高贵,从小前呼后应习惯了,所以人人都要听你们的差遣吗?招之则来,呼之则去……呵呵,凭什么?” 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楚慕一时之间愣住了,也许,这才是她一直想说的吧?她从来一副顺从的模样,偶尔带着些叛逆,说她不懂人情世故,却偏偏又懂一点,说她懂得,又不全是。楚慕想了想,终于有些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怕说的不只是他吧? “小傻子,你……”楚慕在想着措辞。 “你才傻!”乔叶难得地火了,转头怒瞪着他道:“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吗?!既然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还要一而再的招惹一个傻子?!傻子就很好欺负吗?你们凭什么都以为她什么都不懂,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耍着她玩!凭什么!”说着说着,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乔叶别开头去,努力压抑着情绪。 楚慕眉头一瞬间蹙得死死的,哭了,终于还是把她招惹哭了,虽然她是背对着他,可是背脊却挺得很直,身子僵硬得厉害。 能说的出的悲伤都不算悲伤,能哭出来的情绪才不会在心里烙下严重的伤痕。楚慕微微弯起唇角,他不去碰她,也不打扰她,靠在那块大石头上,枕着手臂,自顾自道:“给你说个笑话,听不听?” 他也不管她听不听,径自吟道:“形似针毡动,卧若票球圆。莫欺如此大,谁敢便行拳?猜猜看这诗说的是什么东西?” 乔叶不想理他,还是背对着他,不回头,也不答应。 楚慕盯着她瘦小的背影,无声叹气:“是小刺猬啊!走路的时候身上都披着刺,有人来了,立马窝成一团,毛茸茸的全身都是小刺,虽然小是小,可是谁敢一拳打过去呢?没打着小刺猬,自己手上却扎得到处都是孔,唉,小刺猬厉害啊,小爷见了她都怕。” 乔叶的面色好了一些,伸手揉了揉眼睛。 楚慕轻笑,忽地凑上前去,贴着她耳朵问道:“小刺猬你怕不怕?” 乔叶回头,想瞪他,又转过去:“我怕什么?刺猬就挑着你扎,它才不会扎我。” 楚慕看着她的侧脸,怒气消了,他笑了笑,又退回去,道:“好了,好了,小刺猬就专门扎我一个人,不扎你,行了吧?小爷才回来,头疼,提亲的事情等等再说吧。” 乔叶转头,眼中欣喜:“你说真的?” 楚慕无奈,点点头:“过来,给小爷揉揉脑袋。舒服了就不去提亲。”这算是什么条件? 乔叶想了想,走上前去,跪在他身边,伸手替他按摩起来。虽然很久没有示范了,可是做起来却丝毫没有手生。 楚慕舒服得想叹息,闭上眼睛喃喃道:“等你及笄了,我就娶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小,乔叶没有听清,低头问他:“什么?” “没什么,”楚慕弯起唇角,略略睁开眼睛瞧了她一眼,又闭上,“很舒服。” 乔叶撇撇嘴,他是舒服了,可是她的姿势却不到好受,无论过多久,他也许都只能是个被威胁的傻子吧?什么时候才能够挣脱这样的命运呢? 少女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石竹花,黑色的眼瞳收缩,也许……要不了几天了…… 手指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楚慕皱了皱眉,偷偷睁开眼睛从下而上得看过去,她身上披着他的披风,太长了,所以在身后拖了好大一截子,头发乱糟糟的,小脸却挺干净,只是眼睛没有看他,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可是,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觉得心里踏实。浑浑噩噩地过了这十几天,这一刻才知道,他所想要的,不过就是如此简单的幸福罢了。 如果他没有从云城回来,不论她以后生活是好是坏,他肯定都会后悔的。可是既然他已经回来了。从此就再也不会离开。楚都的风云变幻,任它怎么发展去吧。 楚慕的手伸出去,冷不防一把将乔叶拉倒在怀里抱住,乔叶被吓了一跳,正要发作,却听他贴着她耳边低低叹了一声:“小傻子,好冷啊。” 乔叶这才想起他厚厚的披风在她的身上呢,难怪会冷了。 “你先放开,我马上脱下来给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挣了挣,拿了人家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不用了。”楚慕嬉皮笑脸地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拍拍她的头道:“很晚了,回去睡吧,嗯?” 乔叶看了看天色,是不大早了,于是点点头:“嗯。”坐了这么久,她是有些累了。 伸手要取下披风,却被楚慕按住,他笑道:“就这么披着回去吧,天冷,以后别一个人坐在外面了,你娘知道了,多担心。” 乔叶垂首,是啊,娘会担心,她真是傻得厉害,为了一点点小事就把自己弄得这么颓唐,真不像话。此时,爱情还没有成为生命里重要的东西,爱情不是一切,她所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 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乔叶抬头冲楚慕笑了笑,第一次算是真诚的笑容:“我知道了。” 原来她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会有两个很浅很淡的梨涡,从前他根本就没有见过,楚慕心里五味杂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推了推她:“回去吧。” 目送她的身影一步一步 走远直至消失$ $ $ $ $ $$ $ $ 不见,楚慕靠在墙上,揉了揉肩膀和腰,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吧?死皮赖脸地回来,自圆其说地解释,以后来找她,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下一步,他该去弄清楚所有的事情。 一个纵身,上了墙头,消失$ $ $ $ $ $$ $ $ 在夜色中。 * 婚事既然已经上禀楚皇,那么便再无更改的可能,皇子大婚不同于百姓之家,牵扯的关系网一重又一重。 楚氏皇家规矩,婚礼前十天举办订婚典礼,结实皇亲国戚欢聚一堂,齐贺国大之喜。 楚离的订婚典礼定在五日之后,婚礼在半月之后。 “天下无美”的生意依旧很繁忙,接近年底了,生意甚至比平日还要好。乔叶自然忙得不可开交,连去七号包间坐坐的时间都没有了——虽然,那里这些天来都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赏心也很忙,楚萧自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那根留作纪念的白玉笛,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似的。也是,本来就是无意间闯入生命中的过客,如何能希望他天长地久地陪伴左右呢? “小叶子,你怎么不去陪陪他?”赏心再看账本,对坐在秋千上的乔叶上。 乔叶从医书上抬头,干笑:“陪他做什么?” “……”赏心被问住了,陪他做什么?这样的话,是娇是嗔呢?可是倘若没有人关心,是什么都无所谓吧? 乔叶从秋千上跳下来:“赏心,我要去尝尽百草,然后直接回家去。” 说完就走。 赏心迟疑了会儿,对着乔叶的背影道:“你也许不知道,这些天来,他要的不是茶,而是酒。一壶接一壶地喝,你不去问问为什么吗?” 乔叶顿住脚,唇边露出冷笑,他喝茶还是喝酒,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五天之后他就要和凌宛珠订婚了,可他还是一点要告诉她的意思都没有,他到底准备什么时候通知她?或者,真是觉得她傻到又聋又哑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的地步呢? “赏心……”乔叶咬了咬唇,“我走了哦!”语气轻松到自己都不肯相信。 可是才转过假山,眼睛瞥见了七号包间上的玉簪花门牌,乔叶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小乔,我来教你写字。” 就在这七号包间里,他的大手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了大大的两个字——“乔离”。初时装作满不在乎,可是后来她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纸收了起来,又不敢跟他说,怕他会取笑她。 如果,那个时候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骗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乔叶愣愣得盯着玉簪花出神,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台阶上走去,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的欺骗自己了,她至少该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又突然收回?她和他的过去,到底算什么? 第一次想要依赖一个除却父亲之外的男人,父亲是上天收走的,他是为什么抛弃她呢?因为身份地位?他不该是这样的人。 她相信他,一直相信他,他说的她都信,既然如此,他不想让自己不明不白地被放弃。 脚步加快,有些急匆匆的,当她跨入七号包间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最高的一级台阶,险些摔倒。好像是一阵风吹了过来,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乔叶一抬头,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紫色瞳眸。 ------------ 第091章 最后机会  乔叶一抬头,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紫色瞳眸。 楚离。 鼻端瞬间被酒味包围,他身上那原本熟悉的木香味被盖住,再也闻不到。 楚离不说话,紫瞳静静注视着她,仍旧像从前一般神秘魅惑,大手微微用力将她朝前栽去的身子扶正。然后,两人一直站在那里,他的手攥着她的手臂,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七哥。”乔叶先开了口,她到底比不上他的镇定。 “恩。”楚离应了。 乔叶心里微微一酸,从前不是这样的啊,他的话并不会像现在这么少,为什么一转眼就变了? “七哥,”乔叶另一只手覆上楚离的手臂,明显感觉到他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的心更软了,牵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一边走一边嗔怪地说道:“最近怎么这么爱喝酒呢?喝酒对身体不好哦。” 石桌上确实放着许多酒壶。赏心说的没错,他确实不够关心他。那么,最后一次问问他,这一切是为什么,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他一个交代。 向来强势的离亲王,居然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一个小丫头摆布着,她牵着他的手臂将他带到石桌前,又将他的身子按坐在铺着绒垫的石凳上。 “七哥,”乔叶站在楚离身边,忽的蹲下身来,伸手出其不意的搂住他的腰,将小小的脑袋埋在他怀里:“七哥,以后别再喝酒了,好不好?” 她从来就没有这么主动地贴近过他,楚离有些失神到僵硬,眉头蹙死,他没有说话,只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大手在她如墨的黑发上轻抚着。 这个动作很亲昵,胜过言语的答应。 乔叶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他的怀抱依旧很温暖很宽阔,让她心安……忽然,凌宛珠那嚣张不可一世的脸孔在脑中闪过,乔叶身子不禁一阵颤抖,她紧紧抱着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的? “小乔,冷吗?”楚离觉察到她的颤抖,低头问道。 “不冷,”乔叶摇了摇头,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楚离心里一片柔软的疼痛,从前的柔情只是柔情,不待任何的杂志,如今这柔软没加一分,那痛也要加上一份,在甜蜜里一刀刀将心凌迟。 “七哥……”乔叶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稳稳地心跳声,眼睛却是一片清明,她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楚离轻轻抚她头发的动作一顿,有什么话要说? 似乎是有所预感,楚离停了很久才问:“小乔为什么要这么问?” “这些天太忙了,一直都没时间跟七哥好好说话。难道七哥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乔叶解释着,头仍旧不曾抬起来。 楚离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近了些:“小乔,我想你。” 即使你近在咫尺,我却想你想得夜不能寐。伸出手去就怕那是水中花,一碰就碎,睁开眼睛又怕现实比梦境还要残酷,除了喝酒,没有什么可以麻痹思想。然而,脑袋混沌的时候,幻境却又见缝插针地侵袭。不论是醒是睡是醉,没有一刻消停。 少女的想法却和他不同,她的心思远远不如他的复杂,她不过是求一个答案来决定自己以后该怎么做罢了。 “七哥,只有这一句吗?”乔叶问道,声音很低。 楚离“嗯”了一声。 如果熟知他的个性,便会明白,这一句,已经是他说能说得出的最温柔的情话了,也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乔叶的手揪紧了楚离身后的衣服,强迫自己笑了出来:“七哥。你……会不会骗我?” 今天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楚离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强自笑道:“小乔,你怎么了?” “七哥,你会不会骗我?”乔叶却固执地一问再问。 楚离的紫瞳幽深,魅惑异常,他轻轻笑了一声:“小乔觉得呢?” 小乔紧紧地闭着眼睛,咬着下唇,胡德松开,吐出几个字:“不会。七哥不会骗我。”她心里的信仰呵! 楚离笑了,紫瞳流光浅浅:“小乔,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骗的人就是你。” 乔叶在他怀里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声音却轻不可闻。 “主子。” 楚离还想说什么,从包间的门口传来明净的声音。看见他们俩在一起,有些尴尬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楚离蹙眉:“什么事?” “陛下召见。”明净低着头道。 楚离微怔,这个时候召见……应该是为了婚事吧?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宁愿不说话、不回答,他也不愿意说假话骗她。可是,他该如何开口告诉她呢? 小乔,我五日之后成亲,娶的是别的女人…… 小乔,你且等等我,两年,不,兴许更少一点时间,到时候我…… 小乔…… 他说不出口。一旦提了亲,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随时有冷箭刺客出没,如果,他离她远一点能够保护她,那么,他会这么做。 “小乔,我要进宫去。以后不要再去离王府了,那里乱得很,我会过来这里看你的,知道吗?”楚离低头吻了吻乔叶的发顶,大手扶起她,她的脸上挂着笑,眼神一如从前的黑亮,她微微垂首,点了点头。 楚离心里一松,松开她的腰,转身朝门外走去。 明净退到一旁,侧身让楚离先行,许是大明军的警觉性使然,他一边迈步一边四处看看,回头的一瞬间,不由地微怔——只见刚刚偎在主子怀中,笑靥如花的少女,刺客唇边弯起,还是在笑,只是那双黑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前方,隐隐有泪光闪动,黑亮的瞳眸被泪水模糊,反倒更加晶莹透亮、我见犹怜。 哭着笑了? 还是笑着哭了? 明净百思不得其解,他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抬腿走下了台阶,主子的事情,他能如何插手? 乔叶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那一身白玉袍消失$ $ $ $ $ $$ $ $ 不见,笑容越来越大,泪水也越聚越多,终于决堤般滚滚而下。身子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把彼此的距离控制得刚刚好,笑得很温和,亲密得恰到好处。第一次陷入爱情的女子,多少是有些傻气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看不出他眼神里的闪躲,以为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如今,她不信了。 她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任何人都不会理解她的心情,任何人都不会明白,背叛的滋味—— 不,不是背叛,只是有些凄凉,心里有些空。 他说,小乔,我最不想骗的人就是你。 是不想。 不是不会。 他骗了她。 那么,从此以后,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七哥这个人了,连同他的一切都拔除,再也不关心。 乔叶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不经意瞥见七号包间门上的玉簪花雕像——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玉簪花。她从来就没有见过。 原来,什么玉簪花神,都是她的幻想。 当不得真。 * 大楚皇宫,紫宸殿。 楚皇端坐在金黄色的龙椅之上,身上穿着家常的便服,见楚离进了殿门。笑道:“离儿,你来了。” 楚离单膝跪地行礼:“参见父皇。” “快些起来,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拘礼。”楚皇笑容洒脱,全然没有帝王的不可亲近。 “谢父皇。”楚离起身,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围,真的没有别人,偌大的紫宸殿,居然只有楚皇和自己两个人。微微蹙眉,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楚离长袖中的手不由地握紧,宫中设宴的时候,他或许可以转移注意力,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去面对他——外公眼里的仇人,母亲一生的所爱,他的亲生父亲。诸多复杂的情感涌在心头。 “离儿,”楚皇走下龙座,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引着他往一旁的椅子上坐去。 “父皇,您召见儿臣,有何要事吗?”楚离很不自在地坐下,问道。 楚皇捋了捋胡须,眼中带着几分惆怅:“没有要事。只是一个父亲想和自己的儿子聊聊,难道也有不对吗?” 楚离惊异,低下头去:“儿臣不敢。”伴君如傍虎,如今,整个天下都是这个男人的,他在他的眼里,怕永远都是一个翻不起风浪的虾兵蟹将吧?他小心翼翼活了这么多年,断不会让自己出任何差错。 楚皇却叹了口气,眼神扫了眼金碧辉煌的大殿:“离儿,你觉得当皇帝如何?” 楚离不敢随便应答,想了想才道:“父皇整日为国事操劳,忧心忡忡,皇弟自然不好当。” “哈哈……”楚皇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楚离的肩膀,忽地收起笑容,叹道:“一旦登上了皇位,好多东西就不得不放弃。人人都知道朕的江山得来容易,可是,谁人又明白朕的无奈?” 楚离垂眸,不予评价,整个楚国的人都知道,当今楚皇的皇位是承袭了其兄长,也就是如今的清逸王爷,并不是什么父死子继,也不是通过权力之争得来的。 然而,楚皇何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肺腑之言呢?楚离暗暗警觉起来。这世上的人,没有几个是可信的,他们兴许会说一些动听的话语,会用一些吸引你注意的东西来迷惑你,可是等你不防备的时候,他们又会出其不意地一口咬过来。这样惨痛的事情,他亲身经历过,因此比谁都记得清楚。 “离儿,你想不想当皇帝?”楚皇突然问道。 楚离惊愕抬头。 ------------ 第092章 扑朔迷离  “离儿,你想不想当皇帝?”楚皇突然问道。 楚离惊愕抬头,正不知道如何接话,楚皇却又大笑起来:“一转眼哪,离儿就长大饿,小时候啊,连父皇的腰都够不着……” 楚离沉默,君心难测,果然如此,他根本就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就连刚刚那一问。都好像仅仅是一句试探似的。 往事休提。楚离无言以对。楚皇口中的小时候,那是多小的时候呢?六岁,母妃被害后,他一开始 $$$$$$$$$$$ $$$$$$$$$$$$ $ 不肯过问她的身份,只是怕自己失望,后来,她每每都会准时出现在“天下无美”,他便也就忘了去查她的住处。 现在,才知道后悔了。 再折回“天下无美”,楚离笃定赏心必定知道她的下落,小乔曾说,善心是她最好的朋友。 脚步匆忙地转过假山,前往她们俩人一贯的休息处,瞧见里面的情形,楚离陡然收住脚,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居然是他的好大哥,楚萧。他怀里拥着的人分明就是赏心。 既然如此,赏心是什么身份?她接近小乔是为了什么?楚离蹙眉,紫瞳微微眯起。 那么,小乔的下落是不能去问她了。一个分不清是敌是友的女人,她说的话,如何能信? 楚萧…… 楚离心中思量着,慢慢退了出去。 事实证明,当你越想见到一个人时,她越是不肯出现,而那些不想见的人,却一个一个地找上门来。 楚离在十二花神的图谱前,看到一身白衣的顾姳烟时,心里烦躁不堪。 顾姳烟的一双凤目却很冷静,她朝楚离微微一笑:“殿下,可有空陪姳烟喝几杯?” * 破旧的石竹院,乔叶在等候着——等着天黑下来,等着前院的人出门去。 苏红岩坐立难安地走来走去。 “娘,你别担心,没事的。”大方桌前,乔叶托着腮嘻嘻笑道。 “叶儿……”苏红岩终于停了下来,坐在了她身边。 也是,逆来顺受了这么久,被锁在这里都已经成了习惯,乍听可以逃出去了自然有些不适应。 “娘,别怕,我们以后谁都不用怕了!”乔叶笑得眉眼弯弯。 苏红岩舒了口气,点点头:“叶儿,娘相信你。” “嘿嘿……”乔叶傻笑。 母女俩正在腻歪,陡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乔叶一怔,站起来。只见凌二凌三打扮地花枝招展的,一把撩开灰色的布帘,将手中的一套衣物砸在大方桌上。 乔叶假装害怕地躲在苏红岩的身后,靠,这两个烦人的东西,有没有完!每次一高兴,都要被她们俩破坏。 “二小姐,三小姐,你们这是做什么?”苏红岩握着乔叶的手,问道。 凌二显然不高兴,鼻孔里都在冒气:“四娘,让小妹把这身衣服换上,跟我们走吧。” “什么……意思?”苏红岩一惊。 凌三却不管她,上前一步,一把将乔叶拖了出去,将那身浅绿的衣服塞到她怀里:“换上衣服,弄得干净一点,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大姐和离王殿下的订婚宴会。” ------------ 第093章 订婚宴会(一更  凌三却不管她,上前一步,一把将乔叶拖了出来,将那身浅绿的衣服塞到她怀里:“换上衣服,弄得干净一点,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大姐和离王殿下的订婚宴会。” 乔叶一呆,怎么会这样?她低低垂着脑袋,任凌乱的长发挡住自己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苏红岩走过来,挡在了乔叶身前,对盛气凌人的凌三道:“二小姐,三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也知道,叶儿脑子不好,大小姐的订婚宴,那么大的场面,叶儿怎么好参加?” 言外之意谁都明白。 乔叶在后面揪紧了苏红岩的衣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四娘,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爹爹也是才知道的。”凌二没好气道,盯着乔叶看了看,指手画脚:“你还是快点把小妹梳洗干净了,瞧这头发鸟窝似的,衣服也脏兮兮的,都不知道每天吃饱了干什么,地上打滚玩啊?” “二姐,别啰嗦了,咱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吧。”凌三过去拉住凌二的胳膊,又仰起头斜着眼看向乔叶:“四娘既然知道小妹是个傻子,就好好教教她,待会儿在宴会上最好一句话也不要说,否则丢了爹爹和相国府的颜面,可不是一顿鞭子就能过得去的!快点快点,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前院来。快点!” 二女哗啦掀开布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乔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她们侮辱她的话她听得太多了,没什么感觉,只是……去参加他的订婚宴会…… 这,还真是一件有挑战性的事情。 皇后娘娘……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叶儿,”苏红岩蹙眉握住她的手,担心地问道:“这该如何是好啊?” 乔叶回神,抬起头来笑了:“娘,别担心。她们既然要我去,我就去吧。我又不是真傻,见机行事还是会的。放心吧。在家里等着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是啊,怕什么?她从来就没有亏欠过谁什么,何必畏惧? 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苏红岩送乔叶去前院的时候,那些夫人小姐丫头们个个愣住了,果然,美貌是要靠遗传的。年轻的时候,苏红岩就是因为美貌艳压群芳,一跃成为倚红楼的头牌而被凌宗吾看上娶回家做了四夫人。 谁知道她的女儿也是个美人胚子,当初弄得脏兮兮蓬头垢面的不觉得,这会儿洗干净了,水灵灵的,再加上一身浅绿的衣衫,嫩葱似的又新鲜又好看。 但是,很快众人心里就平衡了,因为那傻子挣扎了她娘亲的手,蹦蹦跳跳地上前,语出惊人:“大姐,二姐,三姐,咱们去哪里啊?有小馒头吃吗?”忽地小嘴撅起,傻乎乎地哼了一声:“没有小馒头,叶儿就不去!” 诸位小姐夫人笑了,傻子就傻子,长得好看又怎么样,一开口就穿帮了不是?美貌有什么用? 大夫人顾若汐上前去,一双标准的顾家凤目张扬跋扈地盯着乔叶:“待会儿去了宴会不准说话,人家问你什么,你要先问了你二姐三姐才能回答,知道吗?要是敢随便胡说,仔细回来打断你的腿!” 傻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咬着手指:“知道了,叶儿不敢乱说话,叶儿想吃小馒头……” 苏红岩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却不能维护一句,妻妾有尊卑之分,大夫人开口就等同是老爷说的。 “哎呀,娘,跟一个傻子啰嗦什么?走了!走了!”凌宛殊不耐烦地瞪了乔叶一眼,“七殿下肯定都已经去了,他要是等急了怎么办?我不想让他等啦!” 顾若汐立马眉开眼笑地拉住凌宛殊的手拍了拍:“乖殊儿,娘说过,是你的总会是你的,就算有人来抢也抢不走的。乖,别急,这就走。你爹早就去了……” 乔叶垂眸,唇边泛出浅笑,是了,是你的总会是你的……抢也抢不走…… 回头,冲苏红岩调皮地一笑,跟在了小姐夫人的后面。 顾姳烟的一双凤目却很冷静,她朝楚离微微一笑:“殿下,可有空陪姳烟喝几杯?” 楚离紫眸淡淡一瞥,缓步擦过她身旁的十二花神图:“今日本王订婚,到时候还请顾小姐捧场,多喝几杯。” “楚离!”顾姳烟怒了,对着楚离的背影大喊,原本温和的语气骤然变冷:“你不要欺人太甚!” 楚离不怒反笑,他淡淡回头,看向她:“欺人太甚?” 顾姳烟气得发抖,强自忍着,一字一句道:“楚离,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要凌宛殊还是要我?” 呵,多么直接的问句。 楚离微微愣了愣,扬唇一笑:“顾小姐若真想知道,今夜的宴会上,本王会说个清楚。” 转身,往外走,背影孤绝而清冷,如果刚刚这个问题是小乔问的,他该怎么回答呢? 他不愿骗她,即使不说话,即使选择沉默,他也不愿对她说假话。 出了“天下无美”,楚离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按照宫里的规矩,这会儿他应该在迎接客人才是,即使是王子皇孙,风俗却是不能免的。 小乔……今日就姑且放放吧,明日再跟她解释。 “进宫吧。”楚离上了轿,对轿外的白芷明净道。 既然是他亲自选定的婚事,那么在天下人的面前,他自然得做足了幸福的样子,是不是? “天下无美”的十二花神之前,顾姳烟的怒气渐渐平了,他转身决绝,连一次头都不曾回过,仍旧如同六年前一样清冷高傲,紫色的瞳眸永远神秘魅惑,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楚离,你错了。如果你认为我顾姳烟只是一个遇到了阻碍就后退的女人,那就真是大错特错了! 自从西凉战场胜利归来,我数次刻意接近、明朗的表白、放低了姿态求你……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我是一个卑鄙的傻瓜,高攀了你似的。 好,既然明里不行,软的也不行,那么,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去求你去哄你去顺着你。相反—— 不久的以后,我会让你低头来求我! 顾姳烟凤目一闪,斜斜看了眼高大的假山,假山背后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而且恰恰还是相爱的男女…… 真有意思。 她伸手整了整衣衫,将白色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挺直了胸膛一步一步走了出去。爱情之道和战争最为相似,谁的手上握着更多的筹码,谁便更有话语权。然而,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忘记自己是大楚的第一女将,无人可挡—— 手上的筹码少了,就自己去创造,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东西,如同杀敌一样,你强它就弱,倘若敌人负隅顽抗、誓死不降,你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杀鸡儆猴、血溅三尺,杀得他腹背受敌、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跪地求饶、俯首称臣! 没错,这就是战争之道。 订婚宴罢了,她倒是要看看,凌宛殊那个没用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 皇宫呵,果然很气派。 乔叶下了轿子,头仰得高高的,看了看宫门上写着的那三个大字“西华门”。 放在额头上的手被凌三一把拍了下来:“傻子,别做什么怪动作。丢人。” 乔叶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立马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三姐,叶儿再也不敢了。” 凌三瞪了她一眼,拉着凌二的手进了宫门,去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乔叶暗自撇了撇嘴,到底是谁丢人? 凌宛殊与凌二凌三不同,在外人的面前,她时刻保持着一种淑女的姿态,一颦一笑都像是专人训练过的,完美至极,可也正是因为太完美了,倒显得做作极了。在家时候是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在外要做那温婉贤淑的第一才女,这么大的反差,演起戏来还真是累。 乔叶一边走一边看沿途的风景,这皇宫可是个好地方,说不定这辈子就只能进这么一回,她可得好好欣赏欣赏。 好多花花草草,这桂树好奇怪,从来没有见过呢,还有这丁香,天这么冷,它怎么还开着,越往前走,牡丹花还真多,富贵又吉祥? 越走越慢了,前面的凌二回头来瞪她:“磨蹭什么呢?快点跟上来!到了!” 哦,到了。乔叶回神,小跑着跟上去。 果真是到了,贵客很多的样子,一个一个地往大殿里面挤。乔叶自然一个人都不认识,她抬头看了眼殿门上的牌匾——有凤来仪。 点点头,好名字。挺应景儿的。 人太多了,光是凌府的家眷就已经有六人,按照长幼尊卑次序来排,乔叶被排在了最后,还没跨进门槛,就见凌三兴奋地拉了拉凌二的胳膊,道:“二姐,快看快看,那边……” 乔叶踮起脚尖,可惜个子太矮,看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东西。正觉得无趣,突然胳膊被一只手一把拖住,那手的指甲太长,抠得她有点疼,不由地侧头朝那人看去—— 入目的,是凌宛殊那张美丽的脸庞,此刻,她对自己笑得很妩媚,语气也很柔和,带着些甜软的撒娇味道:“殿下,这是我的四妹,凌乔叶。” 她在向别人介绍她?乔叶暗自撇撇嘴,吃错药了吗?怎么贤惠? 不对,殿下…… 乔叶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紫色的瞳眸。四天不见罢了,这一刻他的眼睛越发深沉幽暗了,连神秘都隐去了,剩下的只有魅惑。 哦,是离王殿下。 难怪凌宛殊会这么殷勤地扮出淑女的模样了,一个对自己的傻子妹妹都如此亲热的姐姐,具有多么完美高尚的品德啊! 楚离看着她,乔叶也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坦坦荡荡,连一丝怯弱都没有,她的眼睛很快便笑得弯弯的,冲他亲亲热热地喊道:“姐夫,你好,我是相国府的四小姐凌乔叶。” ------------ 第094章 一起演戏(二更  楚离看着她,乔叶也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坦坦荡荡,连一丝怯弱都没有,她的眼睛很快便笑得弯弯的,冲他亲亲热热地喊道:“姐夫,你好,我是相国府的四小姐凌乔叶。” 她的声音嫩嫩滑滑的,又甜又俏皮,完全是一个稚气的孩子,或者,是一个心智不健全的傻子。 凌宛殊意外地看着乔叶,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清楚了?她还没来得及让傻子叫姐夫,她却自己叫上了。不过,没事,这“姐夫”叫得她心里真甜蜜。凌宛殊羞答答地蹭过去小心翼翼地挽住楚离的手臂,低头娇娇滴滴道:“殿下,我家小妹脑子有点不好,你别见笑。不过今天挺聪明的,居然认得殿下。” 不管怎么说,凌乔叶都是相国府的人,她丢人了就等于相国府丢人了。 乔叶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怜地盯着凌宛殊:“大姐,叶儿想去和二姐、三姐玩,可以吗?” 凌宛殊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温和地笑道:“去吧,小心点走路,别添乱啊,要不然姐夫会生气的。” 乔叶直点头,无比乖巧,尔后将脸转向楚离,大大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姐夫,再见。” 凌宛殊笑靥如花,傻子还不错,关键时候也没出什么笑话,她轻轻咬了咬唇,试探性地往身旁的男人那边靠了靠…… 他没有推开她…… 关系又近了一步呢!凌宛殊兴奋得脸颊发热,从前只是想一想罢了,也在这里碰了无数的钉子,如今峰回路转,怎么能不让她开心呢? “殿下,我很高兴……”凌宛殊低着头小声说道。 有宾客来了,对楚离行礼寒暄:“离王殿下,恭喜恭喜啊!” 楚离没有反应,不动,不应,面无表情。 那大臣有些讪讪的,自己走开了。 “殿下,你……怎么了?”凌宛殊小心地扯了扯楚离的衣服,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 他在看傻子? 不可能! 不过也不一定,傻子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出席宴会,他有点感兴趣也是正常的。 “殿下,四妹她脑子不大好,宛殊怕她见了殿下会发疯。不知道殿下记不记得,今年中秋节的时候,你去碧渊寺上香,她当时见到殿下,不知道怎么就冲了上去。所幸没有伤着殿下,她自己到掉进涅槃池里去,差点就没命了……”凌宛殊还在叨叨,楚离却收回了眼睛,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大步往御花园走去,声音很轻却也很冷:“别跟了。” 凌宛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变得这么快?心里正委屈,却一眼瞥见顾姳烟的白色衣衫,顿时挺直了腰身,趾高气昂地走过去,略带挑衅地笑道:“呀,表姐,你这么早就来了啊!真是太给宛殊面子了!” 顾姳烟凤目沉静,淡淡瞥了眼楚离离去的背影,寒暄道:“哪里的话,应该的嘛。怎么?还没成亲就吵架了?” 凌宛殊有气,咳了一声道:“怎么可能?殿下不知道有多疼我,连带着也挺喜欢我们家四妹的。” 顾姳烟看向乖乖站在凌知画、凌司棋身旁的绿衣少女,不置可否道:“是吗?” 乔叶傻傻地站在凌二凌三身边,脸上在笑,可是心里却空空的。来之前,她是想过见到他会怎样,“七哥”这声习惯的称呼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了下去。她甚至想过要好好地嘲笑他,报复他,作为他骗了她这么久的回礼…… 可是结果,她还是没能做到。 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人,他曾给了她最初的对于家的渴望与安全感,他也给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初的安身立命的根本……他可以不要她了,但是,她却永远不愿伤害他。 环顾了一下富丽堂皇的大殿,人太多,而他已经不在。乔叶不由地黯然,果然,他连一声单独的招呼都不肯向她打,再一想,又释然,也对,她是出了名的傻子呢。谁会把一个傻子放在心上? 只希望宴会快点结束了,她想回家了。 大殿的一角,一身玄色锦袍的楚慕眉头蹙得紧紧的,他来得早,从她一进殿门就注意到了,没想到这小傻子还真会演戏,眼神傻愣愣的,笑得也傻乎乎的。也许别人不知道楚离这副反应是什么意思,他却十分明白,显然和他当初一样,根本没料到这小傻子就是相国府的四小姐。 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情敌。 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楚慕站起身,朝大殿中央走去。 “嗨,小傻子!” 乔叶吓了一跳,突然发现$ $ $ $ $ $$ $ $ 无踪。从她乖巧地对他笑,甜甜地叫他姐夫,他就已经知道,再也解释不清了。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骗了她。 现在在她的心里,他怕只是一个可恶的骗子吧?四天不见,不是因为忙,而是真的要和他划清界限—— “七哥,你会不会骗我?” 小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原来,你只是不肯说罢了。 相国府四小姐…… 楚都的第一傻女…… 被所有人笑话了十几年的傻子…… 楚离突然很想放声大笑,上天,你真是欺人太甚。 “哟,离儿?你怎么在这里?订婚宴会马上就要开始 $$$$$$$$$$$ $ 了,你是不是该进去了呢?”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憎恶的声音。 楚离立马变了脸色,忽而回头时他却已经淡定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母后,您来了?”淡淡环顾她左右,“大哥呢?”他自然知道楚萧在哪里。 傅琬莹一身百鸟朝凰皇后袍,头戴凤钗,高高地昂着脖子,尊贵华丽,凤目含笑,摇了摇头:“进来北疆有些边乱,你父皇让他过来商量商量。怎么?没有叫离儿去吗?”忽地掩了掩口,笑道:“瞧母后的记性,今天是离儿订婚的大喜日子,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楚离一笑,紫瞳深深:“母后,您请吧。” “嗯。”傅琬莹扶着宫女的手,挺直了腰身往“有凤来仪”的方向走,时不时和楚离闲话几句,楚离微笑以对,在外人的眼里,真像一对尽享天伦之乐的母子。 刚刚上了“有凤来仪”的台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 楚离脚步一顿。 傅琬莹凤目微微一睁,眉头微蹙,问道:“这是谁家的丫头?这么没有规矩,谁准她在宫里大喊大叫的?” ------------ 第095章 送上门来  无视凌二凌三恨恨的眼光,乔叶猛地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一把搂住了楚慕的脖子,大声道:“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 声音之大,震惊全场,凌二凌三呆住,其他人的眼睛全都看了过来,霎时殿内安静了下来,然后又听见有人开始 $$$$$$$$$$$ $$ $,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站的位置离她这么近,两步就可以跨上来。 楚离的紫色瞳眸幽深幽深,暗的有些近黑,然而他站的笔直,身子欣长挺拔,如同是最空灵俊秀的浊世佳公子,他的眼睛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不是。 “主子。”白芷在他身后轻声提醒到,因为凌宛殊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他却毫无反应。 若无其事的收回眼神,楚离镇定自若的看向脸色绯红的凌宛殊,伸出自己的手去—— 一步一步,擦过乔叶的身边,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距离只有半个脚掌,乔叶张了张口,她想叫住他,真的想叫住他,她想问问他,七哥,这就是你的选择了吗?她想问,为什么? 终究还是忍住。 高高的帝位之侧,一身镶金白玉袍的离亲王手中执着一个美丽女子的手,声音低沉洞庭的宣誓:“今日是本王的订婚宴会,本王在这里向天下的所有百姓宣布,十日之后迎娶相国府的大小姐凌宛殊为正王妃,本王将……” 正温和的宣誓的离王忽的停口,众人不解的蹙眉,然而,仅仅是一瞬,他的紫瞳越发惑人,声音也高了几分:“本王宣誓,将给她任何本王能给的,尽本王所能让她快乐、幸福……” 他刻意咬重了“快乐”、“幸福”这些温暖欢快的词。 宣誓毕,众人又齐声恭贺,大殿内一片欢腾。 人群之外的顾姳烟凤目微微一闪,又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绿衣少女,唇角轻轻勾起。 凌宛殊的脸上此刻是最真实的快乐,心爱的男人如此宣誓,死也无憾了吧?她的手背楚离握住,握得很紧很紧,紧的她有点想喊疼,可是,喊出来多没面子啊,凌宛殊忍住痛咬住唇,低下头去作害羞状。 “离王殿下,恭喜恭喜!” “可喜可贺啊!” “真实如花美眷,恭喜……” 嘈杂的寒暄声充斥耳朵,乔叶只觉得脑袋都要被烦的爆炸了,她转身想走,手腕被一把握住,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正盯着她。 “小傻子,怎么了?”楚慕明知故问道。 “我……”乔叶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涌,热热的,挡都挡不住。明明知道让要娶得是凌宛殊了,明明早就想和他一刀两断了,可是当她听到这婚事从他口中说出来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讽刺、委屈的感觉突地涌上心头—— 七哥,你究竟,置我于何地呢? 泪眼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 楚慕低低叹了一声,攥紧她的手腕,拖着她快步穿过拥挤的人群,出了大殿的门。 才摆脱了敬酒的大臣,楚离转头一看竟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怔了半响,直到另一个人走过来寒暄,他才扯了扯嘴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原本他以为,她会一直用那种似真似假似傻似痴的神奇平静的对他,如同对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然而,一个晚上,她用那样无助的眼神看他两次。 第一次,她被傅琬莹欺负了,她肯定很害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吧?他都已经跨出步子,却不想楚慕挡在了她身前,将娇小的她遮了个严严实实,逼迫他把迈出的脚步生生顿住。 第二次,在他宣誓的时候,人群中,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少女缓缓抬起脸,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弱的朝他看过来,说不出的委屈。一瞬间,心里疼的快要死去,他早就编好的誓词顿时忘得干干净净,不要了,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他的小乔在难过。 可是,站在高台之上…… 他还有的选择吗? “殿下,爹爹说要敬你一杯。”凌宛殊走了过来,挽着凌宗吾的手臂,巧笑倩兮。 凌宗吾立马上前,恭敬的举杯:“殿下,老臣家门不幸,出了个脑子不好的傻女儿,还请殿下多多担待,回去老臣会狠狠教训她的。” 楚离微怔,将酒杯举起饮尽,声音很淡很淡,听在众人的耳中竟是格外的温和:“算了,她不过是个傻子。” 心中的钝痛,这就是命。 他楚离的命。 没得选择。 ------------ 第096章 不负我心  楚幕牵着她,一直走,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人影也越来越少,乔叶吸了吸鼻子,好冷,好像要下雪了似的。 忽然感觉攥着她手腕的大手松开,楚幕的脚步停了下来。 肩膀被人扶住,微微用了些力气,乔叶本能地抬头看他。 楚幕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瞳眸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别哭了,真没出息。” 乔叶没有做声,低头擦了擦眼睛,半晌才含含糊糊道:“很丢脸,是不是?”她都知道,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今天她真的把脸都丢尽了,尤其是在最恨的凌家人面前,还有他…… 谁知道楚幕居然笑了,他低着头看她,伸手替她揩干净脸上的泪痕,声音很柔和:“不丢脸,挺好的。这一身衣服真好看,水葱似的,小爷看了真想咬一口。”很快就不正经起来了,倾身凑近她:“要不,让我咬一口尝尝?” 乔叶的注意力被转移,眼泪早就没了,抬头呸道:“你怎么不让我咬?你穿这衣服也好看,就像烤糊了的红薯似的。本小姐也想咬一口!” 呵,伶牙俐齿的小傻子。 楚幕唇角上扬,笑容放大,慷慨地张开双臂,道:“来吧,烤糊了的红薯,全身上下都是你的,想咬哪里就咬哪里。” 乔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撇撇嘴:“我才不咬。烤糊了,肯定难吃。” 楚幕故意逗她,一步跨上来,捋起袖子,把露出的胳膊凑到她眼前:“瞧瞧,这一块没糊,干净着呢。啃不啃?” 乔叶蹙眉,摇头:“不要,我嫌牙疼。要是猪蹄我就啃。”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楚幕再装不下去了,没好气的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闭上眼睛轻声叹息:“忘了他,嗯?” 乔叶身子一颤,居然忘记了挣扎,扑鼻而来的属于楚幕的气息将她包裹住,鼻端是他,怀中是他,心里…… 乔叶不肯再往下想,微微一侧头,狠狠的朝他裸露的胳膊咬了下去。 熟悉的疼痛,带着从未有过的快意,楚幕不怒反而笑了,不挣扎不叫唤任她咬,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她的身子压在怀里,她咬得有多用力,他便抱她有多紧。疼痛到了极致便只剩下麻木,乔叶蹙紧眉头,牙关紧咬,死死地不肯松开,楚幕的手箍得太紧了,她几乎快被压迫得窒息,不由地粗声喘息。 腰身陡然一松,楚幕先放了手,笑道:“小傻子,你也就只有这么点能耐了,除了咬人,你还会什么?” 乔叶要松口,头却被他按住,牙齿松不开,只能继续与他的血肉打交道。 楚幕嗤笑:“最后一次机会了,使劲咬吧,吃出味道来了吗?是红薯味还是猪蹄味?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这个小傻子敢这么对我,我算算……第一口咬在手臂上,第二口咬在手腕上,第三口咬在嘴巴上,第四口咬在胳膊上……嘿,每次还都不一样。下次想啃什么地方提前说一声,我撒点盐啊醋啊什么的,啃起来味道一定更好。我说小傻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要不然这三天两头,三番五次地咬我算怎么回事啊?” 乔叶被他的血呛到,咳嗽起来,楚幕松开她的脑袋,让她抬起头,乔叶蹙眉,直接来了句:“我要回家。” “家在哪里啊?”楚幕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直吸气:“小傻子,好疼,流了好多血。”出口却是轻描淡写一般。 乔叶呆了呆,她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他的几句话就把她刺激得除了咬人再无法做出别的反应,她撇开头去,眼眶瞬间湿了:“楚幕,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有一点难过,我不想……我……我想回家,我……” 楚幕低叹,小傻子,你可以再软弱一点,没有人逼你坚强。 仿佛没有注意到她在哭,他高声道:“过来,让小爷咬一口,这事就一笔勾销了吧。” 树影斑驳中,乔叶乖乖走过去,捋起胳膊上的衣服,顿时白皙的肌肤露出来,她把手伸出去,像是诚心受罚的孩子似的听话:“那,你咬吧。”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接着紧紧闭上眼睛。 胳膊被一只暖暖的手掌握住,抬高,乔叶的感官都处于敏感状态,很快,那种疼痛就会来袭,表面的痛是不是可以消除心里面空空的失落感? 或许可以吧。 然而,她完全想错了。胳膊上的大手突然一个使力,连带着她的身子一转,后背被抵在了粗糙的树干上,然后是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压下来,她的唇被强势的覆住,顿时陷入无法挣脱的唇舌挑逗中,火热又温柔。 她仓惶地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近在咫尺的俊脸,楚幕的眼眸炙热,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锋芒。乔叶一瞬间呆住,不知道反抗,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楚幕含着她的唇瓣热烈的吮吻,似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他的呼吸粗重,越吻越粗鲁,落在她唇瓣上的亲吻渐渐变成了啃噬。乔叶疼的蹙眉,终于回神,开始 $$$$$$$$$$$ $$$$$$$$$$$$ $ $ $ $ $$ $ $ ,心里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低下头,开始 $$$$$$$$$$$ $ $ $ $ $$ $ $ 在路的尽头,一袭白玉袍的男子长身玉立,他的相貌极其英俊,尤其是那双紫色瞳眸在黑夜中泛着魅惑的光芒。然而,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一丝也没有。 走到今天这个境地,到底是谁的错? 傅婉莹将宫女递过来的茶盏“嘭”地一声摔在地上:“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小王爷一无兵权二无官职,居然教训起本宫来了!” 楚萧立在一旁,没有出声。 傅婉莹向来都是强势而霸道的,她说话的时候不容许别人插嘴,只有等她说完了,才准许其他人接着她的话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算他父王曾经是大楚的皇帝又怎样?现在改了朝换了代,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长着陛下的宠爱居然爬到本宫的头上来了!”傅婉莹冷笑,凤目瞥向楚萧,“等本宫的儿子当了皇帝,到时候,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横的起来!” 楚萧抬头,轻声提醒:“母后,这是在宫里。” “宫里又怎样?”傅婉莹哼道,矛头指向了楚萧:“萧儿,你看看那个野种今天晚上的得意劲儿,还有你父皇的态度,好像他才是这大楚国的太子似的!宣誓,大婚……”傅婉莹凤目怒睁:“萧儿!你这些天在做什么?顾家小姐倒是闲适得很,你不去求亲,不与左相府处好关系,忙东忙西的有什么用?” 楚萧应了:“儿臣知道了。只是那顾家小姐一直钟情七弟,对儿臣无意。” “无意?”傅婉莹冷笑,“当初也许是无意,可是现在楚离已经定下了亲事,顾相就算再老糊涂,也不会让孙女外孙女同侍一夫的。她是大楚第一女将,你是大楚的皇储,她不嫁你,嫁谁?” “母后,正是因为她是顾相的孙女,顾相才不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楚萧道,“朝中人人心知肚明,我与七弟必然会有一场争斗,这时候七弟迎娶了凌相的女儿,顾相的外孙女,顾相是三朝元老,怎么会再将孙女嫁与儿臣呢?” 傅婉莹静默。楚萧说的很有道理。 “不论怎样,本宫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那张永远让人见了就想作呕的镇定面孔,本宫迟早要把他撕个粉碎!”傅婉莹凤目圆睁,转头盯着楚萧,眼神中带着昏暗不明的东西,“萧儿,现在朝中的势力明里暗里的已经行动起来了,你要时刻注意,别尽想着那些没用的音律!江山不是可得可不得的选择,而是非得不可!倘若让母后发现$ $了有阻碍你得到江山的东西存在,那么,母后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她。” 楚萧微微垂首,应了。 更深露重,石竹院里十分寒冷。 乔叶下了床,习惯性地往石竹花海那里走。今晚她作为楚都第一傻女抛头露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凌宗吾早就盯上她了,看来出府的计划,她得重新考虑才行了。 乔叶呼出一口气,如何出府呢? 利用楚幕来牵制住凌相那个老东西? 貌似这有点可行性。 抬起头来,脚步顿时停住。 月亮并不大,花影重重,看的不是很分明。可是花丛中那人的一身白玉袍却分外的耀眼。 他坐在石竹花海里,背影萧索,如同初见时那般孤傲卓绝。 乔叶低头一笑,他来了。 如果她今天晚上不出来走走,他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一直坐下去呢? 这里很冷的,尤其是在下半夜。她很有经验了,因为在此之前,她在这里度过了好些冷清的夜晚。 就这么坐着,很久很久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七哥。”乔叶捏紧了手中的东西,低着头轻声叫他。 楚离一怔,却没有动。她叫他七哥,不是姐夫。 白日种种,他不能忘却,那种剥皮拆骨的疼痛,让他的心到现在还麻木着。 乔叶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双手环住自己的小腿,淡淡地开口问道:“七哥,你高兴吗?”声音很轻,像是在闲话家常。 楚离不动、不应,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乔叶一笑,她当他默认了。 “你高兴就好。” 这话多好啊,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完了,你高兴就好了,至于我高兴不高兴根本不重要。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却感觉那么委屈呢?没有人理解的委屈。 楚离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忽地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牵住。 少女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又乖巧又俏皮,今天她穿了女装,浅绿色,垂髫髻梳得也很好,身量还未长足,却已经美得厉害。 “七哥,这个还给你。”手掌心里落下一个冰凉的东西,她的手随即便松开了,重新抱住小腿。 楚离低头看着,掌心里有一枚小小的碧玉戒指。 碧璃之眼。 母亲临终后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当时戴在母亲的手指上,他自己从她手上摘了下来。 鲜血、泪水都曾经浸润过它,它代表着复仇与了断。 现在它回来了。 乔叶轻笑:“我不是故意藏起这个戒指的,就是觉得它很好看,跟七哥的眼睛一样好看……” 楚离仍旧盯着碧璃之眼看着,忽地抓过她的手,想把她套在她的手指上,然而…… 乔叶躲开了。 楚离低头,紫瞳幽深暗沉,苦涩一笑:“留下来……做个纪念吧。” 将母亲最喜欢的东西送给最心爱的女孩儿,就算它曾是复仇的象征,现在为何不能作为爱情的信物呢?他至今不曾送给她任何东西,曾经的爱情,难道,只是一场幻觉吗?什么凭证都没有留下。 今天晚上他第一次开口,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乔叶没有再拒绝,伸出手,楚离将戒指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这算是分手吗? 真是矫情的分手呢! 现代的时候,她见过朋友分手的,本来说是要归还曾经互送的东西,以证明感情破裂,可是最后,却还是留下了。 做个纪念——证明我们曾经彼此喜欢过。 彼此? 乔叶低头一笑,将碧玉戒指握得紧紧的,她根本无法确定是不是彼此,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犹如初见时一样,虽然天上有一轮圆月,可是石竹花海中,她却只能看见他朦胧的脸,神秘的紫色眼瞳,此刻还是一样。 她不懂他啊,所以,要分手了吗? 什么事情都要有始有终才好,倘若她今晚不去参加宴会,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很不负责任呢?幸好没有走,幸好一切还来得及了断。 楚离在等。 等她开口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 说她不要! 他希望她拒绝!他希望她说,七哥,不要留什么纪念!不要娶她!不要和她在一起!不要!不要!不要! 小乔,我打不定主意,因为我的心偏在了仇恨的一边,如果连你也不能救我,如果连你也不肯拉我一把,如果连你也不愿指给我正确的路,那么我从此真的就无法再回头了。仇恨的深渊将会把我整个吞噬,再也爬不上来了…… 夜很深了,他们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 ------------ 第097章 身陷局中  “七哥……” 乔叶忽然开口,欲言又止。 楚离浑身血液凝固在一起,脊背僵硬,她想说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连夜风刮过花丛的细微声响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过了很久,乔叶才转头,冲他笑,语气轻松一如往常:“七哥……祝你幸福。” 楚离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说话,他希望自己听错了,不,不是这样的,她不应该这样若无其事,她应该狠狠地质问,狠狠地折磨他,狠狠地责备他…… 可是,乔叶似乎是怕他听得不够清楚,又重复了一遍:“七哥,祝你幸福。” 楚离不动,沉默地坐在那里,手心被抠出的伤口在黑暗中弥漫着血腥味。在这个地方,他第一次遇到她,向来小心谨慎的作风独独在对她时变得松懈了,才会让自己陷入今天这样一个始料未及的尴尬境地。 不是尴尬,是进退失据。 乔叶也不吭声,将脸埋在膝盖上,身子缩得很小。 一件白色的外袍从肩上披了下来,乔叶吓了一跳,坐直了腰,衣衫滑落,她小心地捡了起来,递过去:“七哥,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楚离颀长的身子只着一件中衣,呼吸有些粗重,她待人很有礼貌,不动声色间就将彼此的距离拉了很远,从前抱着她亲吻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如今,连为她穿上他的衣服都不行了 见楚离不接,乔叶无声轻叹,手撑着地站了起来,走过去,将白玉袍展开,披在了楚离的肩膀上,笑道:“七哥,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不要着凉了。” 说完,转身便走。 真是奇怪呢。 坐了这么久,他只说了一句话,她就像个傻瓜似的在唱独角戏,自说自话。 走出很远,停下脚,回头看了看,楚离仍旧坐在那里,高大的身子动也不动。乔叶微微低头,稍稍踌躇,仅仅一会儿的功夫,又毅然转身继续往前走——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放弃了我,我也就放弃了你,很公平,是不是? 更深露重,夜风呼呼地刮着,楚离偏头看了看,紫色的瞳眸幽深黯淡—— 小乔,不在他身边了。 她说,七哥,祝你幸福。 第二日,离亲王大婚的消息传遍整个楚都,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作为大楚国的第一战神,现如今拥有与太子平起平坐地位的离王殿下,即将迎娶楚都第一才女凌相家的大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契合姻缘。 自此,前往相府贺喜的官员商贾陆陆续续,乔叶寻思凌宗吾这么忙,估计暂时没有时间来找她的麻烦 $$。在楚都,妾室没有被休弃而私逃出府一律做通奸罪论处。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之前,乔叶不敢轻举妄动。 在“天下无美”呆了一个上午,满耳都是关于他婚事的话题,越听越不是滋味。这些日子因为那位太子“良人”频繁上门的缘故,赏心有些心神不宁的,乔叶好几次看到她在发呆,时而笑容满面,时而眉头深锁。陷入爱情的女子,常常伴随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叫人捉摸不透。乔叶想问问她,怎么突然又和好了,却又开不了口。 “小叶子。” 正在想,赏心却走了上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乔叶眨眼茫然。 “离王要大婚了。”赏心蹙眉,斟酌着开口。 “恩,我知道啊。”乔叶笑了,早就知道了,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时间。 赏心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一起踱步到假山后面的休息处:“小叶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当我第一次知道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他是太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一个是高贵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卑贱的风尘女子,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赏心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我忘不了他。从小到大,我见了太多的男人,独独只有他,让我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分开的那些天,我甚至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的,每时每刻都像是一种折磨。后来,他又来找我,他说他想我,他爱我……呵呵,他说的,我都信。我告诉自己,不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什么威胁,我都要和他在一起,除非死亡才能够将我们分开!” 乔叶不出声。 “你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赏心看着她问道,自己却先笑了:“我也觉得是。怎么就能为一个男人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呢?” 乔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个世界上,我现在在乎的人只有你和他,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可是小叶子,谁来给你快乐?不论我心里多么为了心疼、着急,然而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乔叶扑哧一笑,突地一把将赏心抱住:“你这个啰嗦的女人!”声音很大,忽然叹息一声,笑道:“赏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好好守着你的良人吧,不用担心我,多少事情是无美公子搞不定的呢?是不是?” 赏心正要骂她自卖自夸,眼里突然出现一袭紫色的锦袍,扬唇对那人一笑,眉心的鲜红朱砂明亮而夺目,分为妩媚。 乔叶察觉,回头一看,随即狠狠瞪了赏心一眼,张着口型道:“重色轻友!” 转身,冲楚萧打了个招呼,自觉地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俩。 绕过假山,途经十二花神的图谱,乔叶微微扬起唇角,只看了一眼就瞥开—— 赏心,我与你不同,爱情于你,或许是全部。于我,却从来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自由、尊严、亲人、朋友……这些,都是我所珍视的。 “走路不看路?” 乔叶低着头,才走了两步远,就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浓浓的酒香味,仿佛是天生就伴随着他似的。 抬头,果然就瞧见祈轩,他的个子很高,她看他的时候需要仰视。 “祈兄,你怎么来了?”乔叶笑道,她好像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怎么?不欢迎?”祁宣挑了挑眉,他的眉很浓,这么一挑眉,居然现出几分疏狂的味道。 “我可没说。”乔叶笑道,“快,里面请吧。” 说着就在前面带路,将他引至包间内坐下。 隔壁包间的客人说话声很大,一点不漏地飘过来: “离王殿下十日后大婚,不知道有多热闹啊!” “是呵,听说好多人特地往楚都赶,就是为了看看殿下大婚的盛况呢!” “……” 祁宣一边喝酒一边偷眼打量乔叶的神色,心里暗暗盘算着,笑问道:“小乔兄弟,上次你说的开什么连锁店的事情,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吧。这些天,生意不大景气,唉。” “行啊。”乔叶没有怀疑,耐心地将所有的业务都跟他仔细说了一遍。 祁宣听完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乔叶的肩膀,大笑:“小乔兄弟,要比做生意,为兄还真不是你的对手,鬼点子就是多。你说的,为兄都记住了,这就回去规划规划。” 说着便站起身来。 “嗯。”乔叶起身送他。 “不用送了。”祁宣在十二花神的图谱前止步,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高大的假山。 除了会做生意,其它的,你还会些什么呢? 乔叶并没有在逗留多久,因为娘亲的鸽子飞来了,她急忙赶回了石竹院。 娘亲说,凌宗吾派人请她去前院。 能让凌相用到“请”这个词,还真是不容易。 乔叶想不通,到底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凌相甚是还派人送来了胭脂水粉和华丽的衣衫,特意叮嘱将她打扮得漂亮一些。 瞥见娘亲的眉头蹙紧,满是担忧,乔叶扬起笑脸安慰她:“娘,他们的把戏都耍够了,没什么其它的新花样了,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事实证明,凌宗吾确实玩不出其它的花样,可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乔叶在丫头的指引下,进了前院的大厅,瞥见落座的人一个又一个身穿华服或老或少的男子色迷迷的眼神时,乔叶才明白,什么叫卖女求荣。 “诸位,这就是小女凌乔叶。”凌宗吾靠在主座的太师椅上一派闲适地喝茶,这副自得的模样与面对皇亲贵胄时的唯唯诺诺不同,与对待他们母女的凶狠无情也不同,是一种高高在上却分寸极好的微微嚣张,很有做官的样子。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凌相家的小姐一个个都是绝色。” “确实是美。” …… 那些“赞美”的话语充斥耳朵,似乎人人都忘记了凌乔叶是一个傻子。她因为傻而扬名楚都。乔叶站在大厅中央,不动,不说话,很是乖巧。凌宗吾怕是希望她一句话都不要说,这样卖起来才更顺手吧? “凌相大人,不知道四小姐芳龄几何?” 终于有人开口问了,乔叶偷偷瞥了他一眼,是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十指上乱七八糟地戴了好多金的、银的、玉的戒指。 凌相想了想才答:“十三四了。” “凌相大人,老夫出价十万两,您意下如何啊?” “吴员外,你这出手未免太寒酸了些吧?就算四小姐脑子不好,可美貌却是天下少有的,我袁某出价三十万两,保证让四小姐一辈子吃穿不愁。”另一个精瘦精瘦的男人轻蔑地笑。 “袁大人,你家原配夫人可不是好惹的主,要是让她知道你私自……怕不大好吧?”第三个男人开口了:“四小姐脑子有些问题,自然不能生育,要是生出孩子也有问题,可怎么传香火啊?凌相大人准备把四小姐怎么办呢?这正室是断断不能当的,与了郑某做个妻室如何?” 凌相眉头微皱,虽然嫌这郑允说话太直接,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实话。让傻子做正室,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恰恰借着离王大婚的彩头招揽达官贵人,趁早将她嫁了出去,也算是了结一桩大事了。如果不这样,难不成要让他养她一辈子不成? 于是凌相眉头舒展开来,漫不经心地喝茶:“各位都有自己的道理,老夫也不挑剔,看各位怎么表现了吧。” “三十万两银子外加城郊的宅院。” “城东的良田百亩加上白银十万两。” “城中的数家店铺……” “……” 拍卖叫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地加价,不断地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凌相坐在主座上眉开眼笑,慢悠悠地喝茶。 乔叶站在空空的大厅内,脑袋空空,眼眶有些湿,这样的侮辱,有生之年她一定会还回去的,不计一切代价统统还回去! 忽然听得小厮来报:“老爷,清逸小王爷来了。” 乔叶一怔。 “哈哈,小王爷最爱的就是美人,这会儿听说相国府四小姐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自然要赶过来了!” “谁说不是呢?这个小王爷,为了美人真是不计代价,咱们这些人可怎么争得过?” “哼,那可难说,今日就来见识小王爷如何疼惜美人。” …… 乔叶的心里咯噔一下,楚幕…… 他来看她的笑话的吗?如果她也和这些人一样开出价码来…… 死死咬住下唇,乔叶低着头,耳边听得一个熟悉的清朗嗓音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哟,各位都在呢!” 楚幕。 ------------ 第098章 我的王妃  乔叶的心里咯噔一下,楚慕…… 他来看她的笑话的吗?如果他也和这些人一样开出价码来…… 死死咬住下唇,乔叶低着头,耳朵听得一个熟悉的清朗嗓音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哟,各位都在呢!” 楚慕。 乔叶没有抬头,站在原地不动。 楚慕跨进门槛,略略看了眼大厅中央站着的少女,便见主座上的凌相站了起来,恭敬地笑道:“小王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跟他打招呼,面前的这位小祖宗享有除了楚黄外,对其他任何亲王皇后妃子一律可以步行礼的特权,如何是他们这些商贾和京畿的清闲官员能比的? 楚慕哈哈笑了,很是轻挑地摆摆手,一派风流不羁,琥珀色的桃花眼泛着夺目的光彩:“今儿个是做什么啊?凌相刚刚和离汪殿下结了亲,昨儿个皇宫里才热闹了一番,这会儿又有乐子了?怎么也不通知小王一声?” “这……”凌相想了想,停了停,一时之间不好开口。 “小王爷,凌相大人担心四小姐将来的归宿,正在和草民几人商量呢。”那个满脑肠肥的吴员外恭谦地答道。 “是啊,四小姐脑子不好,楚都人尽皆知,凌相大人说了,谁能给四小姐最好的归宿,四小姐就归谁。” “……” 大厅内的一众男子个个眉飞色舞地说了一番,猥琐的眼神不住地往乔叶身上瞟,虽然她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是吗?”楚慕淡淡应道,眼睛随意看向乔叶,她站得位置离他有些远,低着头,长长的齐眉刘海将她的眼睛遮住,看不清她的神情,可是她的身子非常僵硬,他注意到她的手在身侧紧紧地楸着衣摆。 “小王爷如果喜欢,不妨也一起来淡淡吧?”有人提议道。 楚幕邪一笑:“好啊。”拖长了尾音,是属于楚幕惯常的放荡不羁。 乔叶的身子一颤。 众人哈哈大笑,见正好投其所好,各自讨论起来,凌相也夹在中间,招呼着众人重新坐下、喝茶、玩笑。 楚幕没有坐,一步一步走到乔叶身边,调笑道:“抬起头来我看看。”这声音每个人都能听见。 乔叶站立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听见楚幕的话,没有动,什么反应都没有。 “四小姐,抬起头来让我们大家看看,或者你喜欢谁,就跟谁走也行嘛!看看老夫怎么样?跟老夫回府,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有人流里流气地笑。 众人附和,虽然不至于污言秽语,调笑的味道却十分重。 听了他们的话,楚幕的笑脸有些僵,然而他的声音没有变,依旧清朗好听:“小傻子,抬起头来。” 半是命令半是玩笑。 见乔叶半天不动,凌相的老脸有些拉不下来,呵斥道:“还不抬头!” 声音很大,众人还在笑。 楚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都舍不得骂她一句,凌相这老家伙胆子还真不小。然后,他看到乔叶抬起了头,不是一点一点的慢动作,是很快很迅速很听话,她黑亮的眼睛第一个对上他的,只停留了一会儿就瞥开,直直看向门外。 就算是只看了一眼而已,楚幕却被惊的心里一痛,她的眼神,含着无限的嘲讽和恨意,掠过他像是掠过一片虚无,不干、屈辱、无奈…… “刚刚看不见脸,现在真是越看越绝色,凌相大人,刚刚说的三十万两再加十万两,就为了这双眼睛。” “漂亮,果然是漂亮!凌相大人,我也再加……” “老夫势在必得,这样的美人……” …… 听得众人的评价,凌相很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看来这个傻子也不是白白养的,也不枉他因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笑柄,起身,对楚幕道:“小王爷,您怎么说?”声音很是自得。 还没走几步,就被楚幕陡然回头看过来的眼神吓退,跌坐在椅子上,颤颤道:“小王爷,您……” 瞥见她如此委屈的模样,痛而不能诉说的挣扎,这么多年,楚幕的眼神中第一次真实地现出杀意,掩藏在魅惑的琥珀色瞳眸下的血腥与冷酷一闪而过。他冷冷一笑,突兀地一把搂住乔叶的腰身,将她小小的身子压进怀里,看向主座:“凌相大人,记得昨天晚上四小姐在夜宴上时怎么说的吗?” 凌相哪里还敢说话,这个小祖宗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脸色? 楚幕不动声色地握住乔叶挣扎的手,捏紧,“四小姐说,她要嫁给本王。难道凌相大人的耳朵聋了?听不见本王是怎么回答的?” 凌相躬身,开始 $$$$$$$$$$$ $$$$$$$$$$$$ $$$$$$$$$$$$ $ 汗如雨下。 “快些起来,本王可没有那么多耐心三请五请的!”楚幕挑眉,“难不成岳父大人想让本王也跪下?” 凌相立马爬起来,但是因为身子发福,起身时笨重不灵活,腰部一下子撞到了太师椅的扶手上,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嗨,各位也请起吧。”楚幕环顾四周,语气轻松,仿佛刚刚的森冷与狠绝都是众人的错觉,“小王的岳父大人向来知书达理、热情好客,各位这样跪着岂不是败坏相国府的名声吗?这可怎么好?” 凌相无言,众人尴尬,纷纷起身要告辞。 楚幕无所谓地撇开头,一副主人的姿态。凌相默认,众人忙不迭地往外走,后悔自己来错了地方。 凌相其实也想走,无奈他走不了,只得硬着皮头留下来等候吩咐,偷眼看了看楚幕怀里的乔叶,心里大喊失算,他怎么就没有想过事先问问这个小祖宗的意思呢? 可是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昨夜的求婚不过是傻子的一场闹剧,谁知道竟有人拿他当真了呢?算了算了,傻子嫁进了清逸王府也不错,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只是这小王爷不过是一时之间的好奇和好玩罢了,倘若到时候玩腻了又休了傻子,他难道又得养她不成? 凌相心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总也算不清是吃亏了还是赚到了,楚幕却没心思理他,低头,凑近乔叶耳边,柔声问道:“回家?恩?” 乔叶愣了愣,点点头。 楚幕弯唇一笑,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抬起头对凌相道:“凌相大人,王妃不大舒服,本王先带她回去。” 顿了顿,环顾四周,蹙眉道:“以后没事就别让她从后院跑到前院来,她人小腿短,走路会累,本王看着心疼。还有,本王的女人,自然只有本王才能见,以后别让那些什么大小姐二小姐阿猫阿狗的去后院打扰她。狗奴才遍地都是,他们咬不咬人本王管不着,可若是惊了我的王妃,本王绝对不会轻饶。听清楚了吗?!” 凌相赶忙点头,不怕人不讲理,就怕不讲理的那个人权大势大压死人。 “那就好。”楚幕显然很满意,低头刚要说话,打住,微微一笑,松开乔叶的身子,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横托抱了起来:“小傻子,走吧!” 说着,径自往外走,跨出门槛,往后院走。 凌相腿腿一软,跌坐在太师椅上。 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最引以为豪的大女儿嫁了七皇子,现在痴傻的四女儿居然也要为妃了。他左想右想,想不通,可是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皇家人通常都有一点怪癖,比如楚皇,比如楚七,比如楚幕。 不奇怪,不奇怪。 楚幕抱走乔叶往后院走,他认识路,且过目不忘。 今日的乔叶格外地乖巧,任他抱着竟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浅浅地呼吸。楚幕一笑,他喜欢这样的时刻,可是她似乎并不开心。 心里一愧疚,居然脱口而出:“小傻子,对不起,我来晚了。” 乔叶环着他脖颈的手臂收了收,过了很久才说话,樱唇吐出暖暖的气息,吹拂在他的皮肤上,有些酥麻:“楚幕……” 她叫他。 “嗯?”楚幕低头。 她却不看他,只是问:“你真的会娶我吗?” “……”楚幕微怔,淡淡一笑:“你说呢?” 乔叶苦笑。 都是一样的。 楚幕和楚离一样,问他们什么问题,他们都不会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当她满心希望他们说会或者不会时,他们却把问题推开,反问她,你说呢? 乔叶忍泪,我不是你们,怎么会知道你们在想你们在想什么?难道,这就是所有男人的共性吗?可是,爸爸不会。她想要什么,只要说出来,爸爸会准确地告诉她,能得到还是不能得到,为什么不能,什么时候可以…… 生活清清楚楚,简简单单,不需要去猜测,不需要去怀疑,也不用担心会失望,这就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笑了,也没有兴趣在这个问题上再讨论下去了。 “楚幕,”乔叶说,“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楚幕脚步一停,恰恰走到了碧湖边的凉亭处,将她放了下来。 他的身材颀长,她与他一比,连他的肩膀都够不到。于是他只能看她抬头对他笑:“楚幕,谢谢你。”转身就要往月洞门走。 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想不出,楚幕蹙眉,脸上的神色再不是纨绔子弟的玩世不恭,突兀地一把扯住她的手,将她带转了过来,急急道:“小傻子,你听我说。” 乔叶平静地看着他。 楚幕眉头越蹙越紧,很多往事跃上心头,难以开口,终于还是轻轻叹了一声:“如果你相信我,就等我来娶你,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乔叶的脸色依旧很平静,就在楚幕以为她不会答应时,她却笑着点了点头:“好。” ------------ 第099章 局内之人  乔叶的脸色依旧很平静,就在楚慕以为她不会答应时,她却笑着点了点头:“好。” 楚慕琥珀色的瞳眸瞬间放出夺目的光彩,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她,没有其它的动作,就只是紧紧地抱住她。乔叶的脸贴着他的胸口,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半响才听到他轻轻呢喃了一句,几不可闻:“小傻子,谢谢你,谢谢你……” 谢她什么? 乔叶不接,然而,她也没有问。 自此之后,每一天楚慕都会来相府看望乔叶,或者名正言顺地带她出去走走。坊间便在风传此事,猜测小王爷一时间对傻子起了兴趣是为什么,又在传他这样的兴趣能够维持多久,还在传相国府几时这么热闹过,一瞬间居然炙手可热起来。 距离王大婚还有五日。 这些天,乔叶不常去“天下无美”,却反而时常去距离郊区最近的“匠心独运”,和那里的伙计越来越熟。她与楚都第一巧匠鲁艺也很谈得来,他是个和蔼却精明干练的老人家,乔叶很喜欢听他说话,也喜欢看他雕刻。明明是笨重难看的一块顽石,到了他手中却变成了精巧的石刻艺术品,乔叶常常啧啧称奇。这就好比是药材到了师父的手上,不管是毒物还是救人的药物,都与原来的东西截然不同。 化腐朽为神奇,也不过如此吧。 “佟方,五日后的顽石,你让马车在楚江边等我,就在……”乔叶漫不经心地对伙计笑道。 “小公子要出门?”那叫佟方的伙计不解地问道。 乔叶一笑,摇头:“不是,就是有客人要来取货,那个时辰有些晚,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帮手,只能麻烦 $ $$ $他和什么朝中大臣私下往来,她也就没有十分在意。如今看来,其中还有几分蹊跷。 于是,她莲步轻迈,走到赏心跟前,低头问道:“你认识楚离?” 赏心不吭声,她虽然不清楚傅琬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可是职业习惯,她说话很有分寸。 “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傅琬莹凤目睁大,含笑带迫:“本宫喜欢诚实的女人,你说了,本宫就让你在死前见太子一面。” 赏心咬唇。 “认识楚离吗?”傅琬莹又问了一遍。 赏心点点头:“认识。离王殿下是天下无美的常客,也是……”她停住不说。 “也是什么?说下去!”傅琬莹怒喝,随即勾起唇角,“你不是想见太子吗?” “赏心的手指在掌心抠紧,启唇:“没有离王殿下,就没有天下无美。” 傅琬莹满意地直起身子,凤目中带着浓浓的笑意,用长长的指甲弹了弹凤袍,走回凤座上,声音桀骜:“请太子和离王进来。” ------------ 第100章 我能给的  楚离一身镶金白玉袍,与楚萧比肩进了殿门。 楚萧还来不及行礼,一眼就瞥见了呗两个太监钳制住的赏心,冲上前去,喝道:“狗奴才!放开她!” 两个太监吓得赶忙撒手,退到了一旁去。 楚离紫瞳深深,淡淡看了赏心一眼,镇定地朝傅琬莹行礼道:“参见母后。”声音平淡无波澜。 傅琬莹被楚萧的反应气得说不出话来,冷冷道:“免礼。”这样祸水的女人,断断是留不得的了!好好的太子因为她,连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甚至还变得如此浮躁。 “赏心。”楚萧蹲下身子要去扶赏心,却被傅琬莹厉声喝止:“离她远一点!” 楚萧顿住,眉头深锁,看向傅琬莹,他的手臂受了伤,缠着一圈绷带,确实有几分狼狈:“母后,你抓她来做什么?她什么错事都没有做!” 赏心低头不语,心里却愧疚万分,她到底是害了他了,偷偷抬眼去看楚萧的手臂,泪盈于睫。 傅琬莹瞥了站在一旁不语的楚离一眼,冷声笑道:“她什么错事都没有做?那可难说。离儿,天下无美与你是什么关系?” 见话题突然被引到自己身上,楚离微微一愣,很快便轻扯嘴角笑了:“母后为何如此一问?” “离儿常年在外征战,或许是忘记了,依大楚国的祖制,王子皇孙不得私下经商,否则当图谋不轨论处。朝廷的俸禄、陛下的赏赐难道还不足以供应离王府的开销吗?”傅琬莹转怒为笑,斜眼看向楚离:“刚刚这个丫头说,没有离王府就没有天下无美,可有此事?谁是天下无美的老板?” 赏心听完傅琬莹的话,心跳如擂鼓,赶忙应道:“是我!我就是天下无美的老板,皇后娘娘,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娘娘处罚!”小叶子,倘若你知道是我害了楚离,会不会恨我? “赏心!”楚萧弄不清楚状况,蹲下身子一把将她按住,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他太了解母亲的个性了,这样的顶撞和大喊大叫,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是,她居然这么维护楚离…… 楚萧不解,眉头一瞬间蹙得死死的。 傅琬莹冷笑一声,凤目扫过赏心的脸颊,正待说话,一直惜字如金的楚离开口了,他的语气并不僵硬,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母后,天下无美确实是离名下的产业。与赏心无关,她不过是代为看管罢了。” 赏心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赏心,别说话。”楚萧按住她,如画的美艳带着伤痛,她竟瞒他到如斯地步,如果她是楚离的人,那么她和他在一起是为了什么?难道,从第一次绿竹林中的相见就已经是布好的局吗? 傅琬莹却没想到楚离会承认得这么干脆,然而,不论原因是什么,她还是很满意这样的答案,于是彻底把矛头对向楚离,凤目中情绪难辨:“离儿,这话也敢对你父皇说吗?你母妃去世得早,本宫一直待你如同己出,凡事能包涵必然包涵,小错效果能隐瞒就隐瞒。可是,这一次,离儿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明知故犯,违背祖制。本宫也保不了你了。你自己去向你父皇说清楚吧!” 听见她提起母亲,楚离敛下的紫瞳中寒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却是很谦和有礼,微微欠身道:“多谢母后抬爱。离这些年从未有一刻忘记母后的恩典,时时记挂心上,只求有朝一日,能够报答母后。” 演戏,谁不会演?假惺惺地睁眼说瞎话,谁不会说?何况都已经演了这么多年了。在外人眼里,着虚假戏份却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景象。 傅琬莹面露不忍。摇了摇头:“离儿,你去吧,如实将此事禀报你父皇,倘若他重重罚了你,母后必会替你求情。” 楚离欠身行礼:“多谢母后。”直起身子又看向赏心,笑道:“母后若当真疼爱离,就不要与赏心为难吧。离先行告退。” 对楚萧点了点头,楚离转身出了凤藻宫,去了紫宸殿。 傅琬莹目送他的白玉锦袍消失$ $ $ $ $ $$ $ $ ,面色冰冷,凤目亦怒亦笑,赚头瞥见楚萧握着赏心的手蹲在地上,不由地怒气上涌:“来人哪,把这个女人给我打出宫去!” “母后!”楚萧向来温和的面上震惊且痛。 “萧儿!”傅琬莹凤目一睁,“如果你以后再敢见这个贱人,本宫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你应该知道母后说得出做得到!来人!拖出去!” 楚萧眼中满是伤痛,两个太监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赏心,他却不敢再阻拦,活着不想见,总好过死而分离。 赏心忍泪不吭一声,不论她想怎么冲破权势身份的阻碍,在现实的面前却显得这么渺小而可笑,除了妥协,根本无能为力。 跨出门槛的时候,赏心回头看了看,楚萧也正好看着她,她忍了许久的泪,就这么突兀地滑落下来。她扬起唇角冲他微微一笑,如同在绿竹林里他们第一次相见,她眉心的一点朱砂深深烙印在男人的胸口上,此生难以磨灭。 怨只怨,身在帝王家。 喧嚣散去,凤藻宫只余傅琬莹、楚萧母子二人。 傅琬莹起身,走到楚萧身前,伸手摸了摸他僵硬的头,虎毒尚且不食子,强势的女人终究有着母性的一面,傅琬莹叹了口气:“萧儿,你不明白,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倘若你失了江山,失了皇位,便是都没有了。母后不能让你涉险,所以一切阻碍你继位的东西,全部都留不得!一个女人罢了,想以想,你父皇有多少女人,以后这整个江山都是你的,你想要谁就是谁,到那时,母后再不会管着你了。” 楚萧不应,不动。 傅琬莹也蹲了下来,慈爱地揽住他的肩膀,凤目带着温柔的笑:“萧儿,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情,男女之间更不会有,他们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可是母后对你的爱,无人可比。不要恨母后。” 楚萧垂下眼睑,如画的眉眼间迷茫犹疑。 “我的好萧儿,不管那个叫伤心的丫头和楚离有没有关系,你以后都不要再随便出宫,看看,手臂上的伤势这么严重……”傅琬莹盯着楚萧的伤口瞧了瞧,叹息:“楚离那个异族小野种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派人暗伤了你,却又进宫假惺惺地自投罗网,本宫都有些弄不清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这一次抓住了楚离意图不轨私下买卖的把柄,你父皇必然不会轻饶了他。咱们,坐收渔人之利也罢了。” 乔叶在离王府内等着等着,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不顾明净的阻拦出了府。 还没走出几步远,就见一顶熟悉而华丽的轿子停在了她的面前,将她的去路堵住。 轿顶镶着明晃晃的夜明珠,轿帘以及轿身周围垂满五彩璎珞。 乔叶有些微楞,她自然知道轿中的人是谁,可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和他说话。刚想走,轿帘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掀开,那人躬身出了轿子,站直,身形挺拔高达,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像是染上了一层雾气,喜怒难辨。他直直地盯着她,薄唇抿得很紧。 乔叶迈出的脚步生生打住,咬了咬唇,心想,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貌似不需要这么在乎他在想什么吧?楚慕向来是神经质的,他这么盯着她做什么? 眨巴了一下眼睛,乔叶坦然地看向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楚慕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不出来,他真是狠狠地上前去蹂躏她一番,这样,她才永远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他说过的话忘记。微微蹙眉,斜眼睨了睨不远处的离王府——他亲眼看到她刚刚从里面走出来。 “上轿。”沉默半晌,楚慕压抑地吐出一口气道。 “楚慕,别玩了,我有事……”乔叶蹙眉。 “不上来你会后悔的!”楚慕打断她的话,耐心正一点一点被磨灭。 乔叶急着回天下无美,哪里肯听他的威胁,刚刚好好说话还可以,现在见他这么一硬,她就更加不想软了,收回目光,抬脚绕过他就走。 “回来。”楚慕气血上用,两步一跨就追上了她,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拽回来,蛮横地塞进了轿子里。 从来不曾见主子这么粗鲁地对待女孩子,苍玄目瞪口呆,侧目看向苍堇,却见她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不由地佩服她的镇定。 轿中,乔叶被扔在了软榻上,手腕撞到软榻的边沿,很痛,她掀起衣袖一看,白皙的皮肤被他捏出了几块青紫了,不由地大怒,吼道:“楚慕,你疯了吗?!” 楚慕堵在轿门钱,琥珀色的瞳眸染上了不常见的怒意,他薄唇微微一勾,居然笑了,阴森森的:“出什么事了?” 这像是关心人的态度吗?可是,他明明是在发问。 乔叶没好气地撇开头,不看他:“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楚慕嘴角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的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暗,琥珀色越发妖异惑人,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去找他?” 出了事情,她第一个想到要找的人是楚离,不是他。明明她认识路,明明清逸王府的距离比离王府只近不远,明明他的怀抱时时为她敞开着……如果不是他自己发现$ $,她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他了呢? 乔叶语塞,敛下眉眼,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想过楚慕,只是他花名在外,没有实权,根本帮不了她,赏心的事情不能等,她自然要去找那最可能帮助她的人选。 去找楚离,是下意识的,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因此,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楚慕,你不要不讲理。”乔叶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我不讲理?”楚离被堵得胸口起伏,只觉得头痛欲裂,看着软榻上娇小的少女,他有一种想上前去掐死她的冲动,她的良心必定是被狗吃了,所以才会对他这么狠心。 然而,常年练就的特殊技能迫使他把心收了又收,气压了又压,许久之后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她了,他走到她面前,坐下来,轻声叹道:“好,算我不讲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吗?来,手给我看看。” 她需要一个适应彼此的时间,他也需要,他不该对她吼,不该对她凶。 见他方才的愤怒突化为无限柔情,乔叶疑惑地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略带迷茫,声音怯怯的:“你怎么了?” 楚慕握住她的手,撩开衣服,眼中满是心疼,出手太重了,他真是自作自受。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捧着她的手臂,低头轻轻吹了吹,在乔叶怔怔时,他的唇覆上来吻了吻那些青紫的印记。 乔叶大窘,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这样?当初胳膊被刀划伤,他也是如此,轻佻地亲吻伤口,不由地往后抽自己的手臂。 楚慕抬头笑了,无限魅惑,不仅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住她的手掌在掌心处轻轻摩挲:“别误会,这不是轻薄,也别骂什么登徒子大色狼,这是云城的风俗——受过圣女庇佑的人,可以把健康和福祉传递给……他人。懂了吗?” 他说得很认真。乔叶茫然地点点头,只是他在说“他人”的时候有微微停顿,眼神不明。 可是很快,她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这个“登徒子”狡黠一笑,唇凑上来,趁她不备,结结实实地咬了她一口。 乔叶吃惊呼痛,以手抚唇,楚慕却哈哈笑了:“记住,这是圣女的福祉。小爷免费送的。苍堇,去天下无美!” “是,主子。”苍堇应了,轿子起。 “呸!”乔叶撇开头去,在心里呸了一声,一会认真,一会儿又轻佻,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天杀的楚慕! 不管了,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工夫去官他,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赏心。 楚慕在她背后偷眼打量她,可以看到娇俏的侧脸,只是因为着男装,脸上涂了些桐油,显得有些黑。小巧的耳垂和如白玉一般精致,上面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如同是天生的耳洞一般和谐。可是他知道,她并没有耳洞。 为了亲近她,他把上面鬼话胡话都说遍了,下一次他想吻的地方就是那小小的白玉耳垂,到时候得想个合适的说辞才好。或者,就等他把她娶回家再说吧。 想到这里,楚慕微微眯了眯眼睛,真的不能放任她待在外面了,那种委屈的模样,他此生难忘。 十日吧,等处理成了亲,她再多的杂念都得拔除。既然不愿逼迫她,不如就等她的后路被斩断,让她从此除了他的怀抱,其他地方,都别想去。 马车经过楚都中心的时候,告示栏前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人头攒动,喧哗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间或,从中听见“离王”二字。 终究是放心不下,乔叶喊道:“停轿!停轿!” 楚慕没办法,只好让轿子停了下来,带着她一起出去看。对她,他存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和纵容。 乔叶踮起脚尖往告示栏上看,无奈个子太矮,人人都比她要搞,顿时急得乱窜。 忽地伸手一轻,人已经腾空离地。低头一看,却原来是楚慕抱住了她,将她的身子托得高高的,乔叶窘迫,楚慕却笑了:“快些看吧。小爷抱不动了。” 乔叶红着脸,朝告示上看去,明黄的纸面,黑色的字体清清楚楚地写着: “奉天承运,楚皇诏曰,天启二十六年冬,离亲王楚离封亲王两月余,因触犯祖制,私下经商,被削亲王位,伐俸禄两年,念其五日后大婚,故仍保留敕造亲王府。钦此。” 乔叶脑中剧烈一轰。 ------------ 第101章 情敌相见  “奉天承运,楚皇诏曰,天启二十六年冬,离亲王楚离封亲王两月余,因触犯祖制,私下经商,被削亲王位,伐俸禄两年,念其五日后大婚,故仍保留敕造亲王府。钦此。” 乔叶脑中剧烈一轰。 楚国王室有不能私下经商的祖制?可是为什么七哥明知却故犯? 她仍旧呆呆的,楚慕却将她放了下来,抱着她的手松开,他自然也看到了告示上写的那些字,吃惊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楚离向来小心谨慎,不管是出征还是回朝,于朝政之上、朝政之外,从来没有出过一分一毫的差错,没有人能拿住他的一丁点儿错处。 这一次,他是昏头了吗? 琥珀色的瞳眸瞪着一旁发呆的乔叶,楚慕从鼻孔里呼出气来,这个小傻子,她就是会折腾人,肯定是她去求了楚离,楚离才会失去理智了吧?毕竟,看着曾经引以为傲的资本现在生生从怀中溜走,于谁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 感动?伤怀?楚慕盯着乔叶,冷哼了一声,一把抱起她就走:“看也看了,都知道了,走吧。” 耳边是大大小小的议论声: “离王殿下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真是不可思议啊!” “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离王殿下,不,七皇子肯定是糊涂了……” “五天后就要大荤了,要不然这王府都要打回原形了……” “世事难料啊,毕竟是异族……” “嘘,小声点,不是一就是七,当心杀头……” …… 乔叶听着听着,心里难过起来,七哥怎么样了?他肯定不开心。脑中惦记着,连楚慕将她塞进了轿子,放在了软榻上都不知道。 楚慕琥珀色的眼眸锁着她的脸,她想得太入神了,居然丝毫没有发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厉害。努力逼迫自己冷静,努力告诉自己她还小,又是个傻子,自然分不清什么好坏,他也不跟她计较,在她身旁坐下来,不动声色地环住她的腰道:“小傻子,去找赏心啊,你不是要见她吗?” 乔叶这才回神,转头看向楚慕,点了点头。他们的脸距离太近了,可她居然都没有察觉到。 该死的楚离!楚慕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她的唇近在咫尺,他真想狠狠咬她一口,没良心的小东西!楚离为她做的,她都记得,他为她操的心,她全部都视而不见,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忍吧,忍吧,楚慕强压住怒气,平静地吩咐起轿。 公告栏前,一身棕色锦袍的男子却笑容满面,果然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谋,既刺伤了楚国太子,又查封了天下无美,最重要的是将楚离打压了下来,现在他失了势,于他的国家便少了一分威胁。 转身,男子笑容更大,接下来,还有更好的礼物要送给你们,保证会让你们措手不及、激动万分。 “天下无美”被查封,赏心无处可去,从皇宫出来,便一直坐在后门凉凉的石板上。天下之大,何处容身呢? 乔叶找了很久才找到她。赏心一见她便咬紧唇哭了出来:“小叶子,对不起。”曾经以为自己才是那最成熟的人,见惯了风霜雨雪和人情冷暖,可是如今,却需要一个孩子来保护。爱情,让人变得卑微而愚蠢。 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乔叶愣住了,七哥主动承认“天下无美”是他的产业?赏心说得没错,没有楚离就没有“天下无美”,如果没有楚离的那笔资金,她不可能与赏心合作开店。 可是,七哥实际上与“天下无美”并没有任何关系啊,这根本就是强自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他大可以不承认的,只要他不说,便没有人会知道他是“珠光宝气”和“妙手偶成”的幕后老板,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 “赏心,你别想太多了,先去珠光宝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乔叶轻轻抱了抱她,有好几个“天下无美”的伙计一直在等着,乔叶便让他们护送赏心去“珠光宝气”。 打击太大,赏心的精神不济,有些恹恹的,在伙计和丫头的搀扶下上了准备好的轿子。曾经,在人生的低谷,她遇到了乔叶,从此有了“天下无美”,此刻,在无法承受的悲哀面前,幸好还有她,一直和自己站在一起。 楚慕斜斜靠在长满绿色藤状植物的墙面上,一直全神贯注地听着她们说话,虽然离得有些远,可是他的听力十分好,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不仅听她说话,还一直在观察她,不管她年纪有多小,说的话、做出的表情,全然一副保护着的姿态。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兴许不会相信,这么一具又矮又小又柔弱的身子,居然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人心生暖意,重拾希望。 无奈地苦笑一声,兴许,这就是楚离不肯放弃她的原因吧?皇室的子孙,没有几个是幸福的。位置低的时候,会恨自己命途多舛,受人压迫欺凌。位置高的时候,又会害怕有人突然将自己从高位踢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不论位置是高是低,永不会有满足消停的一天,除非是死。 拥有一份能够抓得住的希望,如此奢侈的事情,一旦出现了,又怎么能放手? 楚慕直起身子,拍了怕自己玄色锦袍上的灰尘,大步朝乔叶走过去—— 只要是聪明的人,都不会放弃。他虽然不敢自诩聪明,可是认定了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放手的道理。 “去哪里?”楚慕走到她身边,淡淡笑问道。 见他突然窜出来,乔叶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我应该去哪?”楚慕反问道,也不跟她计较,“走,去离王府吧,你不是要见他吗?小爷顺便送你一程。” 见楚慕从来没有过的善解人意,乔叶很不适应,上了轿子还一直在偷眼看他,“你……为什么……这么好?” 楚慕被问笑了,“我以前对你不好吗?现在带你去见他就是好了?” “……”乔叶语塞,有些话宁愿吞进肚子里,也不愿意开口说出来。 “到了。”楚慕的声音到底还是有些冷,掀开帘子事宜乔叶出去,“有什么事情就当面问问他吧,憋在心里会难受的。” “恩。”乔叶点头应了,就要跨出轿子去。 楚慕心里暗骂,没良心的小东西,让她去,她还就真不客气了。他掀开轿帘正要跟过去,恰恰便看到楚离的黑色轿子从皇宫的方向过来,真是巧了。 想了想,楚慕放下轿帘,又退回了轿中。 楚离躬身走出软轿,看到乔叶站在石狮子之前,有些微怔,瞬即脸上清冷的表情化开,抬腿走过去,笑道:“小乔,不是让你在家等我的吗?怎么出来了?” 若无其事的口吻,他永远都不愿意把发生了的事情告诉她,总是觉得她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没什么大不了。 “七哥,”乔叶微微低下头,两手不安地揪着衣摆,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谢谢你救了赏心。可是我害了你。” 楚离一愣:“你已经知道了?”顿了顿,又道:“小乔,赏心没事,你就安心吧。至于其它的,并不重要,别放在心上,别难过,知道吗?” 他哪里是为了赏心? 这天下间的人,就算全部死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只有小乔,他再不想让她担心难过了。 确实,他可以把所有的干系撇得一干二净,天下无美也好,珠光宝气也罢,他没有任何的把柄落在任何人的手上。可是,倘若傅琬莹查下去,便会知道无美公子的身份,便会把她置于危险之中,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多少年的隐忍与步步小心,今日被一次打破,不过,他一点都不曾后悔。 从什么时候开始 $$$$$$$$$$$ $$$$$$$$$$$$ $$$$$$$$$$$$ $$$$$$$$$$$$ $$$$$$$$$$$$ $ $ $ $ $$ $ $ 在离王府大门之后,小巷中闪过一道白色的人影,那人着白色烟罗裙裳,身材婀娜却并不显得弱柳扶风,容貌美丽,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尤其是那双有神的凤目,衬得整张脸都生动蓬勃起来。 然而,此刻,她却并不高兴,因此美目之间煞气很重。女子负手,边走边问:“采苑,太子那边有消息了吗?” 跟在她身后的侍女采苑答道:“回小姐,现如今,太子殿下在宫外的女人被皇后驱逐,天下无美被封,已经无家可归了。刚刚奴婢见太子殿下出了宫,想必是要去寻她。” 顾姳烟冷冷一笑:“这天下到处都是痴情种子。” 楚离也是。 她原本以为他的心是千年寒冰做成的,因此才对她的主动示好无动于衷。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不是。他的一颗心系在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身上,那个小丫头,居然还是相国府闻名楚都的傻四小姐! 她原本以为楚离多能忍啊,对什么都冷淡麻木,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订婚宴会上,那个小丫头只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誓词了。以他那样清冷的个性,酒宴开始 $$$$$$$$$$$ $$ $什么,可是她顾姳烟不同,她爱了他六年,一颗心都扑在他的身上,眼里心里装的人都是他,睡里梦里也在想着怎么得到他,他脸上、神态的些微异常,她或许都比他自己先察觉到。 这就是爱人之心的奇妙之处。 现在好了,楚离,既然已经找到你的死穴了,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我顾姳烟什么优点都没有,可是我看中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从前,我好好的求你、讨好你,你不肯接受,就换做你来求我吧! “采苑,修书一封,告知太子,就说,我愿意嫁给他。不过,他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 第102章 真真假假  坐在轿中,乔叶有些恹恹的,没有精神,也不说话。 楚慕心里不大痛快,尽管他刚刚气到了楚离,赢回了一句,可是这小丫头的心却系在那人身上。那个若不是他提醒她楚离即将大婚,她还不知道会怎么和楚离纠缠下去呢? 然而,楚慕虽然郁闷,却不能说出来。有时候悲伤难过就是那么回事,没有人提醒你,没有人提起,渐渐地也就忘记了。可是如果有人一直在旁边诉说着,一直为你分析着得失,那么悲伤和失落就会成倍地增长,好像真是陷入了什么不可自拔的情感中似的。 所以,楚慕绝口不提。 这样坐下去,一路无话却甚是无聊。 楚慕突然故意叹得很大声。 乔叶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楚慕蹙起眉头,单手拧着额角:“头疼。” 乔叶抿唇:“那个止痛药你还在吃吗?” 这一次,楚慕的表情真的不大自然了,他比不想提起那个药物,他居然忘记了,她现在算是半个医师了。 “没有吃了。”楚慕勉强笑笑,撇开头。 “鬼才相信。”乔叶从软榻上下来,跪坐在轿中的地毯上,仰头道:“躺下吧。” 楚慕低头凝视着她,琥珀色的桃花眼无声地询问。 乔叶极不情愿地蹙眉,语气不耐烦:“快点躺下。那么高,我怎么够得着?” 楚慕一喜,脸色瞬间好看起来,乖乖躺下,她要给他揉揉,第一次主动要给他揉揉…… 乔叶探手过去,还没有触到他的人头就被他的大手一把握住,手臂瞬间湿热,是他温柔的吻,一触即松开。楚慕闭着眼睛,神情一派无害,嘴角含笑,乔叶想发火却发不起来,他纯粹是流氓本性,她现在被他占便宜都占习惯了。 撇撇嘴,她倾身认真地按着他的头部穴位,医者父母心,师父虽然没说,可是医书上有写。 按摩了很久,轿子一直在行进中,两人都没有说话。 “小傻子。” 楚慕忽然开口。 “嗯?”乔叶应了,动作未停,这个外号都被他叫成习惯了,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叫她,一听就知道他叫的是谁。 楚慕双眼紧闭,表情淡然,声音小得近乎呢喃:“其实……你对我也挺好的。”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乔叶的手一抖,停了下来。 见她的手指不再动,楚慕睁开眼直直地对上方乔叶的眼睛,唇边的笑容柔和,琥珀色的瞳眸中雾气散去,只留下真实的魅力与全神贯注。 乔叶蹙眉,这样的楚慕…… “主子,到相国府了。”帘外,适时响起苍玄的声音打断了尴尬的对视。 乔叶猛地惊醒,慌忙站了起来,手足无措:“我……我该走了……” 掀开轿帘,一道烟般冲了出去。 今日乔叶是和楚慕一起正大光明地出去的,因此他送她回来,也很正常。 轿中许久没有动静,苍玄看向苍堇,苍堇却不理他,只是唇角忍笑。 “苍玄,回去再收拾你!”突然轿中发出一声隐忍的怒喝,楚慕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 “主子,我……”苍玄愣住了,完全莫名其妙。 苍堇整了整衣裙,姿态优雅,表情淡定,挥了挥手:“起轿,回府吧。” 擦过苍玄身边时,她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榆木脑袋。” 深夜,碧渊寺。 两道人影胶着着,一黑一白,都不说话。有些驼背的老僧闲闲地在院中扫地,对两人视而不见。 沉默的气氛终于被打破,苍老沙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失望和怒意:“这就是你所谓的报仇?从六岁开始 $$$$$$$$$$$ $ $ $ $ $$ $ $ 在夜色之中。 扫地的大肚弥勒老僧见楚离一直沉默地站在原地,停下了手中的扫帚,轻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楚离点点头,居然笑了:“是该回去了。” 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回到永无光亮的世界,回到无休止的痛苦回忆中。曾经,有个小小的身影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带来了一丝丝光亮,他想抓住,便想尽了办法接近她。后来他接近了,又懂得了重获光明是什么感觉,他几乎差一点就能够抓住她……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七皇子大婚定在两日之后。 这些天,乔叶时时去看赏心,怕她受不了打击做出什么傻事。心里不时不矛盾的,她没有把出逃的计划告诉赏心,因为赏心知道了,如果楚慕、楚离问起,她肯定会告诉她们。 现在“天下无美”被封,赏心流离失所,她如果在这时出逃…… 然而,两天后这个最佳的时机一旦错过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凌相的羞辱、凌大的嚣张、凌二凌三的愚蠢、一众下人的欺凌、石竹院的冷清……她已经受够了! 不如,把“珠光宝气”、“妙手偶成”都送给她吧。赏心很会做生意,肯定能够打理得很好,而她离开相府之后,会和娘一起隐匿在城郊,不能经常露面了。就算要露面,也得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这么一想,乔叶去“珠光宝气”的时候,心里舒畅了很多,可是很意外,她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赏心给吓住了。 “什么?!你要入宫为妃?!”后院的绣房中,乔叶失声喊了出来。 赏心点了点头:“是。” 乔叶一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事情转变得太快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前几日还在恨楚萧的无能,不能保护赏心,今天这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乔叶笑不出来,“皇宫……”人人都说,那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虽然表面光鲜,可是内在却长满了尖锐的刺。从前不觉得也不大在乎,抱着好玩的心态,现在赏心要进去,她不免忧心忡忡。 赏心拉住乔叶的手,坐在了绣凳上:“小叶子,你听我说。” 乔叶茫然点头。 赏心悠悠叹了一口气:“小叶子,虽然我出身风尘,也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可是他爱我,我也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平静无波的声音,是早就已经下了决心不容更改的语气。 明知未来是不可预测的,明知道宫中是险恶无常的,明知道他有数位如花侧妃,还即将迎娶正妃……可是,我爱他,所以我要和他在一起。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够做出的决定呢? 乔叶沉默,低着头。半晌抬头笑了:“赏心,我虽然不懂什么是爱情,可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清晨的阳光照在两个女孩子的身上,投下两道细细长长的影子。鹅黄襦裙的女子抬起头,透过窗子看向空中的太阳,满脸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渴望,还有淡淡的忧心。 着灰白公子服的瘦小少女捏紧手中的账本,有些话,选择可以不必说了,赏心进了宫,她便再没有放不下的牵挂—— 师父他老人家,很久没联系她了,小狐狸也很少见了。他不找她,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当务之急,是为“珠光宝气”和“匠心独运”找到合适的托管人。预定离开的时间一点一点近了。 第二天,赏心以侧妃身份入太子东宫。 第三天,七皇子大婚。 不管怎么不情愿,怎么害怕,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因为上次订婚大典上的教训,凌相这一次并不愿意带乔叶过去,乔叶也乐得自在,可是很快前院派人来请,说是小王爷吩咐,要和她同去。 在外人面前,乔叶自然还是装傻,等那来通报的丫头走了,娘亲却不大理解地问她,这个小王爷楚慕,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乔叶微怔,茫然摇头,她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娘,今夜七皇子大婚,楚皇要与民同乐,城中必定十分热闹。不管有什么情况,我都会近了在三更时分赶回来,到时候会有马车在楚江边接应我们。”乔叶笑道:“过了今晚,一切都好了。” 苏红岩点点头,抬手摸了摸乔叶的头,眼中满是爱恋与疼惜:“叶儿,今晚之后,到了新家,不要再那么劳心劳力了,多留点时间陪陪娘亲……” 乔叶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了,扑进苏红岩怀中:“娘,对不起……” 她只顾着跑来跑去,却让娘亲一人在这里担心害怕。想一想现代的时候,妈妈是不是也这样想呢?妈妈不肯说,不肯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原来,她自以为是的忙碌让她忽略了最爱的亲人。 现代如是,现在亦如是。 乔叶闷头在苏红岩怀中:“娘,等今晚过去,到了新家,我天天陪着你。” 苏红岩拍了拍她的背,温柔地笑道:“叶儿,好孩子,别哭。” “四夫人,四小姐梳洗好了吗?”有人在院中催促了。 “马上就好!”苏红岩松开乔叶,摸了摸她的脸颊,理了理她的头发,眼中是自豪的光芒,轻声道:“叶儿,等离开这里,就恢复女装吧。也不要再装傻了。我的叶儿又美又聪明,谁都比不上。” 一个母亲的赞美,别人或许无法理解,可是这世上再没有比母亲更真的心了。 乔叶吐了吐舌头,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娘亲又美又聪明。” “你这丫头。”苏红岩温柔地笑起来,眉眼间仍可见当年的风华绝代,只是岁月与命运折磨使然,让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感。 “快些去吧,宴会上要多加小心。那个什么小王爷,看起来不是好惹的主子,能离他远点就远点……”苏红岩又为她整理了一下浅绿色的襦裙,临出门的时候叮嘱道。 “娘,您放心吧。”乔叶自信满满:“三更时分,我肯定会回来的,娘,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娘知道。”苏红岩浅浅笑了,“快些去吧。” 乔叶跟在引路丫头的后面,跨出月洞门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 娘亲站在石竹院中,正对她挥手微笑。心里突然涨得满满的,就算什么都命运了,有亲人在,就可以重新站起来。 真好,她还有娘亲。 走过碧湖,穿过花园,那引路丫头突然被大丫头叫走,她便给乔叶指了指路,让她自己去前厅。相府的四小姐不受宠,这是人尽皆知的,因此,下人们也常常不给她好脸色看,甚至,拿她当笑柄。倘若换做了大小姐或者其他两位小姐,她们是断然不敢如此放肆的。 乔叶习惯了,也没觉得多难受。 傻子大约是不认识路的,可是她不傻,清清楚楚地记得去前厅的路该怎么走。 刚刚从后门进去,才走到放置罩纱屏风的地方,就听见了熟悉的清朗男声:“二小姐……” 乔叶停下脚步,眼睛不由自主从屏风后面望过去。脚下这个位置,凌二凌三曾经带她“潜伏”过,为了给她这个“傻子”羞辱,在这个位置,一场迷梦被毫不留情地打碎。 前厅,楚慕长臂伸出,微微欠身,怀中搂着精心打扮过的凌司棋,从乔叶的角度来看,甚是亲密。 凌司棋脚下虚软似的往楚慕怀里靠去,声音含羞带怯:“小王爷,谢谢你……” 楚慕朗朗一笑:“二小姐当心,要是摔倒了,小王会心疼的。” 就算是只看他玄色的背影,乔叶也知道,此刻他的眼睛必定十分明亮,神采飞扬的。 乔叶咬了咬唇,一个人站在那里,突然觉得所有的心结都解开了。当她受尽他人欺凌羞辱的时候,他曾给了她最及时的安慰,最安心的怀抱,可是—— 当凌司棋摔倒的时候,他也会适时伸出手扶住她,一样的手臂,一样的坏吧,一样的暖心安慰,与对待她时一模一样的轻佻。 男人就是这样,要么就是什么都不说,让人猜测不透他的心思,要么就是什么都说,让人分不清哪句话才是真的。 莫名的,心里有点酸,乔叶低着头跨出了屏风。她还要继续装傻啊。 ------------ 第103章 你在恨谁  莫名的,心里有点酸,乔叶低着头跨出了屏风。她还要继续装傻啊。 楚慕听见了脚步身,第一个转过身来,看向她的琥珀色眼眸带着满满的笑意,他伸出手去,叫她:“小傻子,你过来。”刚刚的动作与语气在他看来,那么理所当然,一丝一毫的异样都没有,显然,已经不知道对待多少女子皆是如此了。 乔叶略略抬起头,注意到了凌二凌三愤恨的眼神,还有凌相那含笑的谦卑神情,自然,这是对楚慕和皇家的人才会有的神情。 她不能拒绝楚慕。 于是乔叶听话地走过去,把手交给楚慕。装傻装得有些累了,尤其是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装傻无异于自取其辱,给人更多的把柄与笑料罢了。她宁愿少说一点话,也不想再装下去了。 还有一个原因——能够让别人尝一尝痛恨的滋味,也是不错的。比如,这个时候的凌二凌三。 楚慕的手很暖,接过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将她带近自己身边,轻声道:“你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乔叶瞪他,想得美。 楚慕笑容放大,却只有乔叶看得见,他略略收了些笑,转头道:“凌相,可以出发了吗?七皇子殿下的大婚之礼,误了吉时可不大好。” “小王爷说得是!出发。”凌相满面红光,今日是相国府的大日子,他的掌上明珠就要出嫁为皇子妃了。 楚慕牵着乔叶的手出了门,临上轿前对凌二凌三道:“二小姐、三小姐,轿中颠簸,未免挤着了二位小姐,就让小傻子跟小王同轿吧。” 声音清朗动听,十分善解人意、怜香惜玉。一番话说完,凌二凌三顿时怨愤全消,含羞带怯地点头。 乔叶翻了个白眼,钻进了轿中。 楚慕的轿子依旧华丽拉风,小几上摆着诸多的甜点美食美酒。乔叶进去坐在小凳上,拿起一块就开始 $$$$$$$$$$$ $$ $她的脸色不好似的,嬉皮笑脸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往大殿里带去:“来,里面热闹,咱们进去玩玩。” 边说边拖着她走。 “楚慕,你放开我。”乔叶不动声色地挣了挣,挣不脱,于是便抱住他的胳膊,贴近他小声道:“放手。” 楚慕回头,琥珀色的瞳眸中寒光一闪而过,不仅不放,还握得更紧了,一把将她带近怀里,搂着她向前,脸上的表情一派潇洒恣肆。 楚离原本淡淡的神情在看向某个方向时突然变得僵硬,紫色的瞳眸幽深幽深,好似一汪神秘的池水般让人沉溺。 那个浅绿色的小小身影越来越近,被人拖着极不情愿地挪过来。楚离觉得心痛。看不见她的时候,那疼痛很隐秘,缓慢迟钝,看见她的时候,疼痛就会十倍百倍地方大,心头的伤口也慢慢被撕扯开…… “小傻子,乖,听话。”楚慕在楚离面前停下,低头亲昵地哄了哄乔叶,“来,叫姐夫。” 乔叶低着头,不肯。 楚慕的怒气早就被她挑起,哪里肯放过她,强迫她抬起头来,面对着楚离,笑容满面,声音清朗温柔:“小傻子,不叫姐夫也行,叫七哥,等你做了小王的王妃,就这么叫,知道吗?” 乔叶咬了咬唇,抬头看向楚离的紫色眼睛,勉强扯开唇角:“姐夫。” 不管她这么忍,有些东西她很笨藏不住,那双黑亮的眼睛会泄露了所有。楚离袖中的双手握得骨节作痛,好一个嚣张的楚慕!他不仅是来看他的笑话的,甚至,还故意让小乔与他划清界限!一而再地提醒小乔他如今是什么身份。 楚慕必定是疯了,乔叶开口叫了,他还是不肯罢休,又道:“这声姐夫叫得可真亲热,若是你大姐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嚣张,再叫一声七哥来听听,这个称呼可比姐夫好听多了。” 他从来不曾教过楚离七哥,可是他要她记住以后都只能是这个称呼了。从前,七哥是亲昵的,现在,七哥是有距离的,是因为他楚慕而存在,不是她和楚离之间的私自相许。 乔叶心里堵得厉害,眼睛酸涩,泪便要落下,她很楚离,她更恨楚慕!她恨这个世界上所有背叛了她的人,恨所有将她逼得无路可走的人! 恰恰正对着她,楚离将她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引以为豪的冷静自持瞬间崩溃,他下意识地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想去拉她:“楚慕,你玩够了!”声音不大,可足以表明他怒不可遏,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沉沉的杀意。 终于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楚慕搂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恰恰躲过了楚慕的手,朗声笑道:“七皇子殿下太客气了。小王来道贺本就是理所当然,怎么敢当此大礼?” 大殿内的宾客原本目光便又大部分集中在此处,现在楚离这么高声一说,一齐看了过来。 楚离的脚步顿住,冷静重新回来,紫瞳幽深地看着乔叶,他得装作不认识她。 楚慕低头望着怀中人,她的小脑袋低着,齐眉的刘海将她的大半张脸都挡住,他看不见她的神情,正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时候,他抓住她肩膀的手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热热地烫了一下。楚慕一看,一滴泪珠。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个滚,滑落了下去。 心里突地一跳。 她哭了? “小傻子?”楚慕一下子慌了,顿时不知所措起来,真是该死,他被妒忌烧昏了头脑,居然把她逼哭了? 楚慕站的位置正靠着红漆大柱,故而除了他没有人看得见乔叶的表情。 这不问还好,一问,手背上的泪珠越滚越多,几乎要把他的手连着心一起灼伤。手掌心里扶着的娇小孱弱肩膀僵硬,她仍旧不肯抬头,楚慕知道,倘若周围没有这么多的人,她必然会一掌就劈过来,或者狠狠地咬他一口,她是小刺猬啊,这么可能任人搓扁揉圆。 “小傻子,抬头看着我。”楚慕凑近她,十分温柔的声音,好似情人之间的呢喃。 然而,乔叶不懂,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外人的眼里她不过仍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听不懂人话,看不懂脸色,这样倒也不突兀。 楚慕却慌了,她要是肯咬他骂他也就罢了,伤在他身上,她不会疼。可是现在她哭了,心里必定十分恨他。 她这么能恨他? “小傻子……”楚慕急迫地单手挑起乔叶的下巴,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俯身猛地覆上她的唇。 动作又快又突兀,乔叶脸上的泪痕还来不及擦,被吻得措手不及。 一众宾客目瞪口呆,凌二凌三尖声叫了出来。 没有深入,没有唇舌纠缠,只是单纯的唇瓣相贴和细细亲吻,过了许久楚慕才松开她,微微喘息,眼睛仍旧锁着她,声音却大得足以让所有人听见,他说:“小傻子,嫁给我。” ------------ 第104章 都是骗局(本卷完  楚慕说:“小傻子,嫁给我。” 声音大得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乔叶讶异地抬头看着他,脸上的泪痕未干。假如上一次在相国府只是开玩笑,或者是纨绔子弟耍的用来出风头的把戏,那么这一次,便真的不同了。他既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那就是真的要娶她吗? 呵,乔叶心里冷笑,真的又怎样? 对于楚慕这样的人来说,娶不娶又有什么分别呢?不管他是已婚还是未婚,风流倜傥的本质永远不会变,楚都的女子对他都趋之若鹜,他也乐得陪他们玩笑**。 他肯定是搞错了,以为她乔叶也是如此。不,想必以为她更加好欺负好骗。是啊,她的傻在楚都是出了名的,不管什么人都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难为她凭着些天生的美貌,还留下一点点利用价值。 凌相愿意卖,楚慕愿意买,反正廉价,谁买不是买呢?不是楚慕,也会有其他的谁。 她正要开口,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悦耳,却不是一般女子单薄的柔弱:“呵呵,小王爷,这凌四小姐今年不过十三岁,依照大楚的婚制,至少得等到及笄才能婚配。您说是不是啊,七皇子殿下?”她半个字都没有提及凌乔叶的傻,只是从年龄上纠正。 楚离抿着唇,平常镇定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没有想到楚慕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她,更加没有想到他会当众求婚。他怕听到乔叶的回答。 “顾家小姐说得是。”楚离略略松了一口气,只要乔叶仍旧是单身一人,那么兴许,将来的将来,他 是啊,她才十三岁。这个年级,真是小。心里蓦地宽了宽。 楚慕焦急地等待着乔叶的答复,不想倒是顾姳烟先插了嘴,只见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凤目略略看了楚离一眼,嘴角的笑容更深。 楚慕紧握住乔叶的肩膀不松手,听见他们一问一答,不由地冷笑出声:“十三岁又如何?这聘礼可以先下了,等及笄再迎娶过门。凌相大人,你怎么说?”把球踢给了凌相。 凌相站在宾客中,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他是出了名的精明,俗称墙头草,哪边的风疾一点就往哪边倒。他呵呵笑了,眯着眼睛看向乔叶:“小王爷问问四儿吧,她要是答应了,老臣也没有意见。” 好一个慈父,叫得也够亲热。乔叶冷笑。 “凌相大人果然是个好父亲。”顾姳烟笑了,“那,四小姐怎么说?” 自从乔叶迈进大殿,她的眼睛就一直放在她的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身量未长足,笨手笨脚,畏畏缩缩,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她不信,这样一无是处的小丫头会让楚离动了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如果对手不堪一击,她却输了,那岂不是很丢脸? 众人一齐看向被推到是非中心的傻女,妄图从她身上发掘到更多的笑料,傻子能听得懂什么是婚配?那她还傻吗? 楚离的心钝痛,紫色瞳眸幽深幽深,倘若他早些知道她的身份,今日的局面会不会不同?他不可能让她站在人群中被人看笑话。他舍不得。她是他心中所有的、唯一的不舍。小心翼翼惯了,却在她身上丢了惯常的谨慎。 楚慕紧张地低头望着面前的少女,自从刚刚哭了,之后她的脸色平静得吓人。他知道她听得懂她的话,她不傻,一点也不。 如果她拒绝了他,该怎么办?楚慕握着她肩膀的大手收紧,轻声问道:“如果你相信我,就等我来娶你,好不好?” 乔叶抬头。 这话,他曾经问过她,在她被那些好色之徒和凌相欺辱之后。 当时,她答应了他。 抿了抿唇,乔叶的心一瞬间乱糟糟的。眼睛无意中瞥见了大殿之上大红色的喜字,那些犹豫与挣扎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她笑逐颜开起来,歪着头冲楚慕笑道:“嫁给你有小馒头吃吗?”声音脆生生的。 大殿之内众人哗然。 楚慕一愣,脸上的表情一僵,她笑得真是好看,眼睛弯弯的,瞳孔又黑又亮,真像个孩子,扯开唇角:“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乔叶开心起来,走上前去,踮起脚尖,一把搂住楚慕的脖子,“啪嗒”一口亲在他脸上:“那我嫁给你。” 因为有小馒头吃,所以就嫁给他。这算是什么逻辑? 然而楚慕来不及去细想,心里蓦地一松,不论她是出自什么心态,既然说愿意嫁给他,那就足够了。 如果你相信我,就嫁给我。从此,我必不会如此鲁莽让你流泪,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伸手环住她主动贴上来的身子,朗声笑道:“凌相大人,你听见了,四小姐说,她愿意嫁给小王。从前的玩笑都不算数,今天当着所有大人的面,小王承若,明日便去相国府下聘,先订婚,待四小姐及笄再娶她过府。届时,还要请诸位去清逸王府喝杯薄酒。” 众人从唏嘘中回神,纷纷向楚慕和凌相道喜,大殿内顿时一片和谐喜气。 顾姳烟一笑,朝身边的楚离看了一眼。尽管已经极力压制,却仍旧有愤怒和痛苦的神色从他的眉眼间显露出来。常人看不出,她却看得很清楚。花名在外的楚慕娶了楚离心心念念的小丫头,倒也不错。接下来 她的凤目扫向大殿的入口。 一袭大红色喜服的窈窕身影在宫女的搀扶下正走过来,女子一旦戴上凤冠霞帔,不论原本的颜色如何平庸,都会无端因为这满身的喜气和特殊的气氛变得光彩照人,何况凌宛珠的相貌就算是上乘。原本属于她的喜服被穿在了凌宛珠的身上 顾姳烟胸口涌起了一股怒气,她强自压了下去,转头看向楚离,温和地提醒道:“殿下,新娘子来了。” 楚离眼睛扫过乔叶,转过身去,是啊,他的新娘来了。身上的大红新郎喜服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从今天开始 $$$$$$$$$$$ $$ $$ $了一个人—— 一袭大红色的喜服,长身玉立于小屋之前,呆呆的,不动。 是楚离。 楚慕心中燥热烦闷,他怎么来了?不好好呆在府中洞房花烛,却惦记着他楚慕的女人!真真可恨之极!难道小傻子与他商量好了? 楚慕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无处宣泄,什么好的坏的都能想得出来。 “七殿下好雅兴,放着府中的如花美眷不管,却来这个破地方逍遥,真让小王费解。”楚慕走上前去,冷声道。 楚离转过身,紫瞳深深地看着楚慕,忽地一笑,不知道是苦涩还是嘲讽:“她走了。” 楚慕眼瞳睁大:“你说什么?” 他几步跨进里屋,里里外外地翻了个遍,没有她,她娘亲也不在。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打斗的痕迹,她 楚慕狠狠一拳砸在墙上,顿时残屑四溅,手背血肉模糊。 前一刻答应要嫁给他,后一刻却逃走了,那种从心中涌出来的心痛,失落和愤怒,如此的清晰,如此深刻,几乎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她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对他的态度,让他从此成为了朝中人的笑柄! 楚慕,她并不喜欢你,她根本不想跟你在一起,所以她宁愿选择逃走。她把所有做戏的法子都在你身上试验了一番,而且,百试百灵。 她傻?你才傻呢! 楚慕冷静了下来,阴森森地对着桌子上换下的浅绿色裙裳发笑,如果你以为可以逃得出去,那么,就逃吧。 走出里屋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对着楚离朗声笑道:“七殿下很开心?” 楚离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兴许吧。” 她逃走,因为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她也不喜欢楚慕,很好。 新娘一过门即被送进了韶华楼,韶华白发,永不相见,这就是他送给那些人的第一份礼物。迫不及待地来这里见她,以为可以见到她,却居然是人去楼空。 两人目光交汇,都有些意味不明,楚慕嗤笑,大步从楚离身边擦了过去:“殿下别开心得太早了。否则,最后会失望的。” “这话,也要送给小王爷。”楚离在他背后淡淡道。 楚慕脚步未停,一阵风般出了相国府。 楚离偏头看了看满园的石竹花,也不再多加停留,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她。且看谁先找到她。 小乔啊小乔,你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 卷3 解连环 ------------ 第105章 楚江血案  七皇子楚离大婚第三天,按照楚都的礼节,新婚王妃该入宫向楚皇、皇后请安。然而,却传出七王妃身子有碍,不能入宫面圣请安的消息,独七皇子一人前往请安且请罪。楚都的百姓便个个在笑七皇子原本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冷漠,对于新婚的妻子还是很疼爱的,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劳顿。 阳光依旧慈悲眷顾所有,可楚都的局势却一下子骚乱起来,有一股隐在暗处的强大势力悄悄抬头。 “天下无美”被查封,楚都的人失去了原本最大的娱乐场所,一时间无处可以逍遥,不禁都讨论起了那个数月之前名扬楚都的无美公子的去向。还有二十几日便是新年,人们的生活十分安逸,这个时候,一件楚江边的血案却让众人胆战心惊起来。 楚都有名的“醉翁楼”,男子一身暗红绲边的玄色衣衫正坐在窗前喝酒。他一杯一杯喝得极慢,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桌面,却什么东西都没能到达眼底。 窗户是开着的,有风从窗口刮过来,将男子如墨的长发撩拨得飞扬起来。冬天的风十分寒冷,他却丝毫不在意似的,可是其他的客人却不乐意了,一个一个都看过来,不满地吩咐小二关上窗户。 小二赧报地弓着身子走过来,将要求说了一遍,便径自走到墙边关上了窗子,再退下去。自始至终,玄色衣衫的男子只是静静地保持着喝酒的动作,眼皮都不曾轻抬一下,仿佛身边发生了什么,他根本没有意。 客人们也不再为了窗户吵闹了,便三个一群五个一党地交谈了起来,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或者是楚都的八卦,琐碎、杂乱。 “听说清逸王府的小王爷昨天向凌相家的傻子四小姐提亲了!你说这事好笑不好笑?” “老兄,这你就错了,一个是楚都鼎鼎大名的花花公子,一个是相国府里扬名天下的傻四小姐,这不是绝配吗?” “哈哈哈……” 楚慕喝酒的动欧微微一顿,迅即恢复了自然,一仰头,猛地灌了一大杯。是啊,他正要去提亲了,可是傻子却逃走了,果然很好笑,现在他楚慕,成了楚都人的笑柄。 “兄弟,我告诉你,这小王爷啊,他就是爱玩,要是他正正经经地娶了哪家的好姑娘我还要惊讶,娶了那个傻子,这才像样嘛,对不对?” “哈哈哈……说的是啊!”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楚慕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从昨天夜里一直到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天涯海角,小傻子,你逃吧,尽管逃…… “听说了吗?楚江边一辆马车翻了!还死了两个人,一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个小子子的,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听说血把楚江都给染红了。还有一个半老的女人,淹死的,哟,那个可怜哪,啧啧……”有人伸长了脖子小声道,一边说一边摇头。 楚慕的身子猛地一僵,抬头,琥珀色的眼瞳如刀般凌厉地望过去。 “有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人问道。 “我一兄弟是衙门里当差的,这尸体现在还停在衙门呢,也没朕人去报案,过两天大概要贴告示让人认领回去吧。” “咱们楚都居然会有这种事悄发生,不知道衙门是怎么办事的,这还得了……咳咳……谁他妈的又把窗户给老子打开了?”冷风灌进来,一人不由地破口大骂。 众人一齐朝窗户的位置看去,却发现$ $ $ $ $ $$ $ $ 了一般。 ※ 京城府尹的大门被一脚大力地踢开,守门的衙役如临大敌,个个操着兵器围了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府衙!不想活了吗?!” “让你们府尹快些滚出来!”男子声音清朗,可是此刻却显然耐心不足,琥珀色的眼眸煞气很重。 被他的气势所骇,衙役们不由地往后退了退,有人去禀报府尹。 府尹听说是急事,匆匆赶来时,本想摆摆官架子,但是一见伫立在府衙大院内的男子时,呆了呆,迅即扶了扶官帽迎了上去:“小王爷,什么风吧您给吹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他是不大认识楚慕的,可是因为常在官场上打交道,便知道唯有清逸王府的小王爷才有这么琥珀色的眼瞳,就如同七皇子的紫色眼睛一样,是身份的标志,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楚慕蹙眉,简明扼要:“带我去停尸房。” 府尹又呆住,这小王爷的怪异是出了名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居然想去停尸房玩玩? 皇亲国戚都是半个祖宗,而这位受楚皇宠爱得逍遥王爷则是小祖宗,府尹手一伸,道:“小王爷,您这边请。来人哪,带路!去停尸房!” 去停尸房的路并不远,可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楚慕眉头紧紧拧着,楚江边的命案 不!不会是她!绝对不会是她!她那么聪明,连向来谨慎的他都被她骗得团团转,她还那么小,她的眼睛那么亮,她的笑容那么好看,真心笑出来时,嘴角会有两个很浅很浅的梨涡就算天下所有的人都因罪恶收到应有的惩罚,也绝对不该牵连到她身上 不怨了,不怪了,不跟她计较了,骗了他也罢,耍了他也罢,不喜欢他也罢,喜欢楚离也罢,他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只要她平安。 心里越是挣扎,越是掩饰,却越掩盖不了心里的惶恐——楚江边,马车,小小的个子,很年轻,半老的女人,刀,淹死这样的字眼一再地在脑中盘旋。这,会是她吗?她的年纪就是小小的,个子连他的肩膀都还够不着她昨天晚上将浅绿的女装换下了 “小王爷,到了。”府尹提醒道。 楚慕停下脚步。抬头 阴森森的停尸房。 紧闭的大门。 黑色的漆。 突然不敢再往前半步。 府尹见他不动,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讨好地走上前去,一把将黑色的大门推开—— 入目的,是一片惨白,尸体的恶臭腐烂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府尹不由地掩住了鼻子。 楚慕仍旧不动,琥珀色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那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府尹以为他是嫌弃这里的味道,突然不想进去了,于是自觉地给他找着台阶下:“小王爷,这里的气味是不大好闻,冬天还好些,夏天更丑,您就不要进去了吧。就是几具尸体,天天都有人送来,不新鲜。”也真是因为常见,这样的血案并没有让府尹多么惊讶。 话音刚落,楚慕抬起脚,府尹以为他要转身,却不想他跨过门槛,径直走了进去。 府尹抽搐了一下嘴角,只得跟进去。 停尸房的中央,楚慕听了下来,声音很轻:“哪两具是今天早上楚江边送过来的?” 府尹听了,回头问守门的衙役道:“哪两具?” 衙役立马上前,指了指靠窗停放的桌子:“回大人,是这两具。”楚慕望过去,哪里横躺着两具尸体,全身上下都用白色的布覆盖着,什么都看不到,连她的鞋子和头发都看不到。他僵着身子一步一步朝窗边走去,停下来,伸出手,慢慢靠近白布—— 又突然顿在半空,紧握成拳。 府尹都被他的举止弄晕了,小心试探道:“小王爷,这尸体不如就” “你们出去。关上门。”楚慕没有回头,冷冷吩咐了一声,嗓子有点沙哑。 府尹忙不迭地点头:“是,小王爷,下官在外面等候。”一挥手,衙役们纷纷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停尸房里顿时暗了下来,显得越发冷清,让人不寒而栗,鼻端仍旧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一股一股的恶心蔓延全身,然而这都不及心里面的恐慌来得大。 楚慕伫立了许久,伸出手又收回,始终没有勇气去揭开那白色的覆盖。如果是她,那么,他从此,该怎么办? 生命是一场无边无际的幻觉,而你曾是我唯一的光亮。 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突出,楚慕动作极快地掀开了白布,顿时如遭电击,手中牵着的白布又滑了下去,将刚刚看清的那人面貌重新遮住,只露出一丝丝濡湿的头发。 楚慕胸口狠狠揪痛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然而即使这样,他还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眶中又什么灼得他酸涩不已。 白布下的那个女子面色苍白浮肿,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她的娘亲 “我跟娘亲说一声。” 每次提起娘亲,她的声音都十分温柔,又甜蜜又欢喜。他时常想起她回头说这句话的情形,那时他站在石竹院高高的墙头上,心里柔软而歆羡,她有娘亲,真是幸福。有娘亲的孩子,大抵都是幸福的。他希望她一直都能那样幸福下去。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两句尸体,一具是她娘亲,那么另一具 只能是她。 楚慕将眼睛极慢极慢地移向那具尸体,小傻子,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 你怎么可以死! 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死! 楚慕琥珀色的瞳眸中盈满了盛怒与癫狂,疯了一般冲上前去,猛地掀开了尸首上的白布,一扬手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布屑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尸体从头到脚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 第106章 命定纠缠  楚慕居高临下定定地看了那人的脸许久,忽地全身脱力,扶着墙壁才能够勉强站住,闭上眼睛靠着墙面慢慢滑坐了下来,大笑却没有声音,后背的冷汗这时候才渗出,将内衣都沾染湿了,渐渐冰凉起来。 不是她,呵呵,不是她居然不是她幸好不是她 那么,她在哪里?这件命案又是谁做的? 楚慕睁开眼睛,眸中寒光大盛。 突地,一个力道猛地推开了门,停尸房里一下子亮了起来,楚慕抬头望去,只见一身镶金白玉袍的楚离大步走了进来,看见他,焦灼的紫色瞳眸微微一闪,随手移开到被揭开白布的尸首之上—— 一个陌生的男子,很年轻,个子也不高。 并不是小乔。 楚离从尸首上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楚慕,这种颓唐无力的状态居然会出现在清逸小王爷的身上,真是不可思议。楚慕来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图新鲜有趣,更加不是为了向那让他失去颜面的少女讨债。 突然记起楚慕曾经说过,倘若我不是玩呢? 楚离紫瞳眯起,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相信楚慕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的爱着小乔!世间最可怕的便是真心,因为真心的付出是无止境的,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后果。 楚慕站起身,嘴角恢复了几分嘲讽与不羁的笑意,回头看了眼男尸旁的另一具尸首,琥珀色的瞳眸收紧,小傻子,这一次,兴许是到了你最最无助的时刻了,从前不忍看到你知道真相后的失望与难过,所以很多事情我并没有说。现在,我该怎么安慰你才好呢?又该怎么才能找到你? 擦过楚离的身边,楚慕笑了笑:“七殿下每次的行动都让小王万分费解,昨日才办的喜事,今日就来停尸房这么不吉利的地方,回去要是让王妃知道了,她做何感想啊?” 楚离紫瞳瞥开,没有理他,转身朝外走,嗓音低沉略带沙哑:“魏府尹,调集渔民跟我去楚江。” 府尹被今天停尸房一连来了两位王子皇孙给惊到了,半天没有缓过来,听了楚离的话,赶忙点头:“是,是,下官马上去,马上去。” 不能太招摇,却又不能撒手不管,这就是楚离现在的状态。 小乔,请务必等着我。 尽管看不惯楚离,楚慕仍旧跟随他们而去了,可笑的是,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知道丢失的那个少女有多么重要,也只有彼此才能够了解心被小心翼翼地吊起是什么感觉。 然而,一天下来,将楚江一直打捞了个遍,沿着楚江找了又找,仍旧没有发现$ $ $ $ $ $$ $ $ 了一般,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楚都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一分一毫的异象都没有,平静地可怕,凌相府也没有动静,因为怕丢了颜面,凌相对四夫人与四小姐失踪的消息绝口不提,吩咐封锁石竹院,下人们也一律封口,相国府上下都专心等待大小姐凌宛珠的归宁之日。 凌相起初还担心楚慕会找上门,战战兢兢地过了三天才放下心来,明白楚慕那夜提起的婚事不过是给楚皇找找乐子罢了,根本不曾当真。不当真更好,时间一长,众人也就忘了。 三日后,该是七皇子妃出嫁后归宁的日子,七皇子府仍旧如同从前一般寂静。也可以说,自从王妃过府后,从来就没有喜庆过,与从前一般无二。 未名居。楚离一身白玉袍坐在美人蕉下的石凳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美人蕉的叶子,一道道鲜明的条纹,滑腻的触感很像某个人的皮肤,让他舍不得移开。三天来,他动用了大明军的力量寻找,一无所获。 白芷犹豫了一会儿,走进了拱形门,停在楚离的身旁道:“主子,今天王妃该归宁了。” 楚离的手仍旧轻轻摩挲着碧绿的叶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是吗?这么快就到了。让明净带着该带的东西去相国府,告诉凌相,就说王妃病了,本王要亲自照顾她,她回不去,本王也走不开。”事实上,自从新人过府,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她一面,他早说过韶华白头,永不相见。 白芷应了,又道:“主子,王妃似乎真的是病了。来这里三天了,买回来照看她的那些丫头们说她一直在床上昏睡,不吵也不闹。” 昏睡?楚离微微蹙眉,随即嗤笑:“随她去吧,要是一直昏睡下去倒也清净。”这样装病的伎俩,用得未免太不是时机了。就算她病入膏肓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铁石心肠,也是挑人的。 小乔想起她,心里便一阵疼痛。 白芷应了,担心地看了看楚离的脸色,小心地说道:“主子,等新年一过,您就要领兵出征了,这段时间,主子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楚离抬头看了她一眼,紫瞳魅惑,没什么喜怒,好多事情堆积在一起,他的精力却是要被耗尽了。轻轻叹了口气,楚离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轻声应了,白芷只得退下。 与七皇子府的平静恰恰相反,凌相府中却十分地热闹,张灯结彩的,下人们个个脸上带笑,准备迎接七皇子与七皇子妃。 可是,等来的,只有一身黑色劲装的侍卫带着省亲的礼品进了府。凌相、大夫人面面相觑,二夫人与凌二凌三站在一旁十分不解。 明净大大方方地走到凌相面前,恭敬地低头行礼,将楚离的话复述了一遍,相府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就在凌相腆着老脸笑得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十分嘈杂。 凌相大怒:“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人去了不多久,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身后紧跟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凌相的眼睛不大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影子,等到那影子走近,众人都呆住了,只见那红影大声扑进凌相怀里,哭喊道:“呜呜,爹爹!娘!”声音中透着无限的委屈与恐惧。 凌宛珠。 “珠珠儿”凌相不敢相信地将凌宛珠从怀里拉了出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病了所以不能回来省亲吗?还有,你怎么会还穿着出嫁那天的喜服?” 凌宛珠“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话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来传口信的明净也呆住了,刚刚出府的时候还听说七王妃在韶华楼中昏睡,已经三日没有消息,那么现在她是如何出来的?莫不是主子又变了主意?可是着完全不符合主子的性子。明净百思不得其解。 ※ 睡梦中,极不安稳,大片大片的画面很多很多的声音不断旋转环绕着。 有人抓住她的肩膀,有人喂她吃下苦涩的药丸,有人在她的面前将小伙计佟方一刀斩杀她听见佟方的惨叫,她听见娘亲的喊声,周围很黑,出了树影斑驳,楚江流淌,便只有那些蒙面黑衣人,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一声巨大的声响砸在楚江之中,水花四溅 娘亲在江中求救,娘亲在喊,叶儿,叶儿,叶儿一声声凄楚而哀婉,渐渐的,溺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奔流的楚江吞没了娘亲的呼喊 可是,她被那些黑衣人钳制住,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她想哭,她想求救,她想喊出来! 她想喊,七哥—— 突然想起,七哥在洞房花烛,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他娶了她最厌恶的女人,他不要她了,他骗了她,他 她想喊,楚慕—— 又停住。楚慕被她灌醉了,此刻正躺在废弃的城楼上。他必定恨极了她,现在连他自己都救不了,怎么会来救她呢? 原来,竟是自己亲手将后路斩断。 爸爸,救救我,妈妈,妈妈,妈妈 喊不出,动不了,她张着口型却发不出声音,耳边再也听不到娘亲的声音了,没有奇迹也没有人来救她。 和从前一样,当她决定无助的时候,当她陷入绝望的时候,没有人会来救她,永远不会有心智渐渐变得模糊,脑袋一片混沌。又要死了吗?再世为人,还没有好好地活过,又要死去了? “叶儿,等去了新家,多留点世间陪陪娘亲。” “小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狐狸吗?” “小叶子,我要入宫为妃了。我爱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小乔喜欢什么?兔子?小鹿?还是” “小傻子,其实,你对我,也挺好的。” 不去想了,再也不想了,谁都不想了,她活得真是累极了,现在,她听从命运的安排,不再挣扎分毫,彻底—— 放弃活下去。 “王妃,醒醒,王妃,王妃”似乎是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走了一圈又一圈的夜路,她陷在迷宫里绕不出来,一直被困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又一声焦急的呼唤,可是她听不懂他们在叫她什么,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耳畔那些声音不肯罢休似的,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唤着她,心里一阵郁结,乔叶竟慢慢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两张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双环髻,绿罗衣,古代人。 见她睁开眼,一个丫头欢喜起来:“王妃,你终于醒了!担心死奴婢了!” 另一丫头也笑起来,终于松了口气似的:“王妃,您昏睡了三天了。做恶梦了吧?快别哭了,伤身的。三天没吃饭,奴婢去准备些吃的。” 乔叶听见她的话,慢慢抬起僵硬的手臂,移到脸颊处,摸了摸,果然濡湿一片。哭了吗?现在,她是在哪里?她死了还是没死? 张了张口,嗓子很痛,出声暗哑:“我是谁?” “王妃,你真会开玩笑。”丫鬟笑道,端来了杯盏,慢慢将乔叶扶坐起来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将杯盏递到她的唇边道:“王妃,趁热喝了吧,先暖暖身子,彩云去准备吃的了。” 是真的很饿很渴,乔叶本能地张开了口,乖乖地喝了半杯盏的汤,力气终于恢复了一些,眼睛也很清明了。丫鬟将杯盏撒下,为她理了理身上盖着的大红色鸳鸯锦的被子,“王妃,再忍一忍粥就做好了。从前以为王妃只是漂亮,哪里知道王妃一睁开眼睛,居然美得让追月都移不开眼睛了。” 见乔叶表情淡淡,似乎对她的话不甚在意,那个叫追月的丫头赶忙打住话题,暗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之前进府的时候就被吩咐过,她唯一的职责就是服侍王妃,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但是她却得看好了王妃,保证王妃一辈子都呆在着韶华楼中,不得踏出半步。 小小年纪就被限制了自由,刚刚过门就被禁足,真是可怜。 乔叶弄不清楚状况,丫鬟的口风紧了起来,这屋子里的布局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不再说话,吃了点东西,身上的力气回来一半了。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下了楼。 彩云、追月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都放下手上的事情跟在了乔叶后面,寸步不离。 乔叶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拳头在身侧握紧,眉头蹙起。 园子很大,她逛了许久,累了,坐在花坛旁休息。眼睛却瞥见了高大的乔木后面,一扇上了锁的大门,并不是锁死的,是那种可以打开的活锁。 乔叶瞅准了时机,快步前行,一把拉开了大门向外面冲,彩云、追月吓傻了,赶忙追了上去,急得大声喊道:“王妃!不要出去!” “王妃,快点回来!” 乔叶哪里肯听,出了大门,穿过花丛,跳过一排并不高的小乔木,眼看着就要上了小道,却不想脚被花藤绊住,重心不稳,一下子趴到在草丛和小道只见,上半身匍匐在鹅卵石铺的小道上,疼得一声闷哼。 为什么,如今软弱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想爬起来,手腕太痛,撑不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追了上来,彩云、追月赶忙去扶她:“王妃,你没事吧?不要乱跑,七殿下吩咐了,王妃你只能呆在韶华楼,其它的地方都不能去啊!” 七殿下?乔叶蹙紧了眉头,任他们俩将她扶起来,她没有再挣扎。 “七殿下!”彩云正在替乔叶整理弄乱的衣衫,却听耳边追月喊了一声。 彩云抬头,惶恐地行礼。 乔叶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恰恰对上一双熟悉的紫色瞳眸,镶金白玉袍一尘不染,高贵如同天神。是了,七皇子楚离。 楚离呆呆地立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鲜少地出现了惊愕的表情,几乎要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现在这是什么状况?他心心念念的少女,他找了整整三天的少女,他一刻不忘装在心里的少女,她居然在韶华楼中昏睡了三天,现在居然是他的妃了? 彩云、追月不敢抬头,却感觉到气氛很奇怪,七殿下莫不是太过于生气要砍她们的头吧?他们没有很好尽职尽责才会出了纰漏。想到这里,彩云嘭地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殿下,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让王妃跑出来了,请殿下饶命啊!” 追月也学着她一样跪下来求饶。 乔叶不说话。她觉得乱,混乱,好多好多东西,她根本就理不清。 ------------ 第107章 进退两难  两个丫头都跪下来求饶。乔叶不说话。她觉得乱,混乱,好多好多东西,她根本就理不清。 眼睛望着楚离,楚离也再看她,长身玉立,一动不动。他的身后,是一片平静地居延湖,湖的另一边是乔叶最熟悉的未名居。除了刚刚她逃出来的韶华楼,这府中其他的地方她都太过熟悉。 头晕目眩,脚下轻飘飘的,手腕钻心地疼,乔叶的手垂在身侧,握紧、忍着,可终究是体力有限,连站得长久些都很困难。身子慢慢颤抖起来,眼前一花,朝一旁软软倒了下去。 “小乔!”伴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唤,如风般迅速地身影掠过来,一把将她接住,鼻端顿时盈满了熟悉的木香味,然而,她睁不开眼睛,只是本能地出生喊道:“七哥”这声音,肯定很小很小,他也许,根本听不见。 楚离却听得真真切切,到这个时候他才能够确定怀中的人是她,一模一样的眉眼,瘦弱的小小身子,也只有她才会喊他七哥。 哦,是他的小乔。 他的小乔吗? 楚离紫色的瞳眸收缩,心里被震撼与突然填得满满的。 彩云、追月见乔叶昏睡了过去,赶忙爬起身来,慌张上前,眼中惶恐与害怕一览无余,彩云道:“殿下,王妃,王妃奴婢来扶就好,殿下如果厌恶王妃,奴婢这就带她会韶华楼,以后再也不会让殿下见到她,绝对不会。”信誓旦旦地保证,说着便要从楚离怀中结果乔叶。 “放肆!”楚离这次清醒,抱着乔叶往后退了一步,紫色的瞳眸中杀意尽现。 “殿下饶命!”彩云、追月吓得腿一软,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再出,为何在入七皇子府之前所受到的教育与事实上见到的完全不同呢?既然七殿下不想见到王妃,还要将她终身禁足,为什么却连别人碰她一下都不能呢?刚刚那种完全占用的架势,竟像是在守护一样稀世珍宝。 厌恶?楚离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白皙的脸颊。就算他厌恶这世上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也永远不会厌恶她。不,不仅没有厌恶,他甚至爱她,无可奈何不受控制地爱着她。 小心翼翼地圈住她的腿弯,楚离将少女打横抱了起来,韶华胜极,如今,她是他的妃了。他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今天。 ※ 凌相府中乱成了一团糟。 凌宛珠的模样十分狼狈,完全没有了楚都第一才女该有的样子。三天的软禁,三天的折磨,让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只能在劫后余生时失声痛哭。 明净脸上的神色有些挂不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收到白芷的临时消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索性什么也不说,站在一旁静候着。 等到凌宛珠哭累了,从凌相的怀里抬起头来,依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顾若汐拍了拍她的背,轻轻搂着她安慰。 凌相看向明净,问道:“明护卫,你刚刚不是说小女病了不能归宁省亲吗?这是怎么回事?” 明净尴尬,解释不了,正要开口,却不想凌宛珠愤恨地抹了抹眼泪抢先喊道:“都是凌乔叶那个贱人害的!她喜欢七皇子,便串通贼子偷梁换柱,将我软禁在又冷又饿的黑屋子里三天,她自己却不要脸地代替我嫁进了七皇子府!”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万分。 明净哑然。 凌宛珠又哭又骂:“她以为三天就能生米煮成熟饭?想得倒是美!爹爹,你要替我做主啊!” 凌相恍然大悟,原来石竹院里的母女二人会一起失踪不见,竟是这个原因! 明净却质疑了:“可是,人人都知道相府的四小姐不大通晓人情世故,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凌宛珠冷笑,态度嚣张:“不可能?哼,本小姐会说假话?如果不信,现在就去七皇子府看看,如果那个贱人在,就能证明本小姐说的是真是假!” 相国府的大小姐,一身大红喜服一路哭着跑着回了相府,一传十,十传百,此事很快便传遍了楚国的大街小巷,更有那些有心之人肆意地将事态扩大。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慕正骑在马背上,一身风尘地穿行在街头巷尾。 找了她三天了,当绝望一点一点淹没他的心时,终于知道她还平安活着。可是心里好痛,痛得揪在一起,并不撕心裂肺却深深刺入骨血。他自然知道她不是自己去得七皇子府,也不是她自己要代替凌宛珠的,她不是这样的女子,她并不喜欢纠缠不清。 虽然这样猜测,然而,他不能确定她的心思。半点都不能。 是不是她受伤了、难过了,所以才去找楚离?一旦出了事,有了难题,她第一个想要找得人,总是楚离,而不是他楚慕,哪怕他跟她的距离比楚离要近得多。 突然没有力气再继续走下去。如果这天下真有缘分、真有机会,为什么不肯给他哪怕一点半点呢? 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 可是,上天似乎总是喜欢剥夺他的机会,每次,都是他迟来一步,而那个人,却幸运到让人脸妒忌都不能。 她现在怎么样了?和楚离怎么样了?哭了吗?或者,安心了吗?有没有受伤?他娘亲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 一拉缰绳,楚慕调转马头要去七皇子府,不管怎样,他现在就要见她!他想见她!他只是想去看看她好不好,仅此而已。 “主子!” 苍玄忽地出现,挡在楚慕的骏马之前。 “何事?”楚慕皱紧了眉头,十分不快。 “老爷子吩咐,让主子回府。”苍玄正色道。 楚慕冷笑:“他还真会挑时间。回去告诉他,我现在有事,等回去再说。” “主子!”苍玄急了,“老爷子吩咐让主子立刻回府。” 楚慕心里堵得厉害,望了望七皇子府的方向,掉转码头朝清逸王府奔去。急事急事,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服从与迅疾是最基本的任务。 ※ 韶华楼,七皇子府中为迎接王妃而专门建造的园子,布置虽然不如未名居用心,但到底是皇室的院落,干净雍容。 新房中,张贴者大大地喜字,到处都是喜庆的样子,少女睡在红檀木的大床上,身上盖着红色鸳鸯锦的被子,睡容安详,可脸色却苍白苍白。 守在她身边寸步未离,喂她喝了药,又细细地问了彩云追月前几日是什么状况。楚离觉得这一切真是不可思议,原本最冷清打算弃之不理的韶华楼,如今却成了他最大的牵念,只因一件宝贝失而复得。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欢喜与震撼,使得他失了惯常的冷静和谨慎,心里只想着怎么吧她留住,怎么让她永远呆在他身边,连天都觉得她该属于他,他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我这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彩云追月惊异于见到了楚七皇子的双重面目——冷漠的时候眼神能够射杀众生,柔情的时候又能够融化坚冰。 楚离甚至痴痴笑了,面上并不明显,唇边却已经显露无疑。小乔,小乔,小乔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 “主子。”白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轻柔异常,似是不忍心打扰。 楚离蹙眉,唇边的笑容却来不及收:“怎么了?” 白芷道:“明净传书,说是凌家大小姐已经回了府,四小姐的调包计如今已闹得楚都人尽皆知,还有” 楚离眉头深深锁起,抬手打断了白芷,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人儿,轻声道:“出去再说。”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的身影刚刚离开,大床上的少女便睁开了眼睛。喝了药,吃了东西,她的精神已经基本恢复了,她只是无法面对守在床边的那个男人,他的柔情,他的温暖 调包计?楚都人尽皆知?后面还有什么? 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娘亲怎么样了?梦里的可怕场景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承认,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了,诸多的事情、诸多的疑问梗在心头,无处发泄。一觉醒来成了七哥的妃子 乔叶摇了摇头,坐起身来。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他想娶的人并不是她。就这样莫名其妙被调包了,于七哥而言,想必是一场灾难。 掀开被子,穿好衣服下床,刚刚那两个丫头居然都不在。 轻轻沿着木制的楼梯下来,正好听见白芷的声音,乔叶停住脚,贴在楼梯转角处。 “主子,这样下去怕是不大好。依照大楚国律令,坏人婚姻者,当入狱判刑。四小姐她”白芷欲言又止,“不论怎样,总是脱不了干系的。主子难道要为了她与大楚国的律令相抗?更何况十年来,四小姐一直是楚都的笑柄” “够了!”楚离蓦地打断她,声音很冷:“白芷,你管得太多了。” 白芷扑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白芷只是实话实说。出了这样的事情,除非及早撒清干系或者把四小姐交出去,否则主子的威望在百姓中将大大受损。新年之后即将北征,于大明军军心也并将有损,于战事十分不利” “本王说够了!”楚离的声音提高,近乎低吼,愤怒与森冷将它周身包裹住。为什么每每在欢喜的时刻总有人毫不留情地泼他的冷水呢?一颗刚燃起希望火焰的心被浇得冻结成冰。 然而,吼完了,楚离却背过身去,不发一言。他不得不承认,忠言始终逆耳,白芷所说的,没有错,留下他,是他心地选择。可是,百姓们会视他为笑柄,军心也会因为他放肆的行为而溃散不稳,这是兵家之大忌。北征是一场浩大的工程,楚皇想借此机会来威慑北齐,他只能胜,不能败。倘若失败了,将会给傅琬莹以最大的把柄。 留下她? 不能? 不留她? 更加不能。 楚离看着面前绿色的高大乔木,许久许久,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芷,去准备一辆马车。今晚三更,本王送她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能够找得到,其他人却不能伤害她的地方。 “是,主子。”白芷也松了一口气,主子到底还是以大局为重的,又试探道:“那,凌家大小姐?” 楚离面无表情,薄唇抿得紧紧地:“明日去迎她进府。毕竟,她才是这韶华楼真正的主人。”这种禁锢一辈子的地方,不适合小乔,只适合凌宛珠。 “主子英明。”白芷彻底地放心了。 楚离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便转头朝韶华楼的台阶上走,他想上去好好陪陪她。 “主子。”明净的声音。 楚离的头疼得厉害,转身,颇为不耐烦地看向明净:“说。” “凌相和凌家大小姐正在前厅等候。”明净没有料到楚离的心情这么差,低着头小心道。 楚离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紫色的瞳眸中已经恢复了幽深平静:“走吧。” 抬腿,朝韶华楼后高大乔木旁的大门走去,从前这里是紧闭的,禁锢、封锁。今天,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到来,破天荒地开了。小乔,好好睡一觉吧,等处理完了杂乱的事情,我再回来陪你。 楼梯的转角处,乔叶目送那道白玉锦袍的身影走远,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盛满了惶恐。她扶着朱红色的楼梯围栏一步一步重新往上走,不过几步而已,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消耗殆尽。从什么时候起,她成了她的累赘了? 就算这样的巧合再经历一百次,就算他们因为命运而纠缠一百次,他最后选择的,终究不会是她。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那,凌家大小姐?” “明日去迎她进府。毕竟,她才是这韶华楼真正的主人。” “白芷,去准备一辆马车。今晚三更,本王送她离开。” 伸出手,缓缓抹去了不争气地滚落下来的泪珠,乔叶扬唇笑了,七哥,不用了。不用你送我离开。我自己会离开的 绝对绝对不会再给你带来一丁点麻烦 $$。 ------------ 第108章 生离死别(二更  是夜,楚离入宫面圣。因为调包计的事情现在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下午刚刚安抚了凌相父女,傅琬莹也迫不及待地开始 $$$$$$$$$$$ $$$$$$$$$$$$ $ $ $ $ $ $ $$ $ $ 不见,一双凤目愤怒带恨。 ※ 楚离出宫,上了轿,火速回府。 接近府邸,远远的,可以闻见异物烧焦的味道,未名居啊,那里是他和小乔一起布置的,因为一花一草都曾经由她的双手,他珍爱那个地方胜过府中任何一处,那里,有他和她甜蜜的回忆。 如果只是一场意外,烧了也就烧了吧,只要她平安,惋惜也无用。可是现在,她在里面啊!她在大火里面……大火,扑不灭了…… 她为什么会在未名居?又是谁,会知道她去了未名居而纵火?谁有这个胆子、这个实力在他府中来去自如? 他想不通,头痛得快要炸开。 越来越近的,是刺鼻的焦烟味,隐隐的,可以看到浓烟随风而动,热气滚滚。曾经的那座建筑完全变了模样,楚离飞快地奔过去,越来越近,脚步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那缠满了花藤的拱形门都已经塌了,原本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烧成了黑炭。踏着浇灭的断壁颓垣进去,满园的石竹花一棵都看不到,美人蕉光滑温润的长阔叶子垂下来,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曾经一切的美好鲜活全部被大火烧成了无法修复的疮疤和伤口,狰狞残破。 小乔…… 你又成了什么样子? 楚离在美人蕉前停下,他没有勇气再上前一步。 白芷跟在他身后,担忧地蹙眉,张口却又忍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主子刻在心上那个唯一的少女啊,终究是留不住。 鼻端是浓浓的烟味,楚离的紫色瞳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美人蕉——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便再也见不到了。上天,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要的,从来得不到。我不要的,接二连三而来! 眼中突然闯入一个熟悉的东西,楚离凝神,对着那个地方仔细看去,眼瞳瞬间睁大,他弯下腰,伸出手—— 一枚碧玉戒指。安安静静地放在花坛的边缘,周围没有一丝赃物。只有这里,与别处的烧焦颓唐完全不同。 这个戒指他太过于熟悉了,碧璃之眼,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后来,他把它送给了她。 可是,它怎么会在这里?倘若不是有人刻意放置的,它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尘不染。 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楚离捏紧了碧璃之眼,一脚踢开面前拦路的东西,冲进了摇摇欲坠的内室之中。 卧室里,床被挪开,原本该安放大床的位置除了一块烧焦的地毯,什么都没有。地毯的下面,是一条通往府邸之外的密道。 这个密道,除了他,便只有她知道。楚离木然而立,做不出表情—— 小乔,原来放火的不是别人,居然是你。 不仅放了火,甚至还把自己也置身其中,连同过去的一切回忆都烧成灰烬,永不重现。 呵呵。楚离突然笑了。 小乔,你不信我,是不是?你要永远永远离开我了,是不是?这一次,你连“祝你幸福”这样的话语都不肯说了,是不是? 白日还曾欣喜,夜晚只剩分离。前一刻是死别,这一刻化作生离,你说,我该是庆幸地笑出来呢?还是该痛苦地哭出来?内屋摇摇欲坠的横梁突然砸下来,楚离本能而木然地伸手去挡,忘了躲开。 “主子!您没事吧?”白芷听见声音,大惊,走进去,把横梁撤开,楚离的镶金白玉袍从右肩开始 $$$$$$$$$$$ $$$$$$$$$$$$ $$$$$$$$$$$$ $ 慢慢解她的衣带:“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忽地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抱了起来,楚萧温润的嗓音染上了浓浓的**:“今晚,不走了。” 兴许几日之后,正妃进了东宫,他陪她的时间会少得多,不如趁现在,好好地陪陪她吧。 以我的真心换你的真心,这才是世上最公平也最不公平的交易。还有,他该怎么开口告诉她,她心心念念关心着的那个小丫头,已经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呢? ------------ 第109章 逼至绝境 1  四周真黑。 乔叶一身大红猩猩毡的披风,在荒凉的郊外穿行着。夜路很黑很长,也没有方向,风在原野上刮过,冰冷如果,甚至还带着微弱辛冷的泥土气息。 现在,该去哪里? 她想知道昏睡的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想知道谁使出的调包记,更想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梦中的溺水与呼救,一定……一定不是真的。 可是,她很累,长长的夜路走下来,只想好好地睡一觉,远远的,可以看见城楼上的灯火,这个方向,是楚都的东面,东大门。城门已经关了,她进不去。 乔叶站在封闭的城门前,四处望了望,除了空旷的郊外,除了枯黄的野草满地,什么都没有。天空中无星无月,甚至,有一片一片的雪花正轻轻慢慢地飘下来。好冷。 更鼓敲了四声,马上该天亮了。天一亮,城门也就开了。 乔叶拽了拽身上的披风,走到城门的拐角处,因为头顶的城楼稍稍凸出的缘故,这个角落里,不容易被雨雪打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来,用披风包裹住自己,可是雪与雨不同,雪还是会随着风飘到她的身上来,无孔不入,越聚越多。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颓废,满世界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可以相信的人,他们一时间都对她很好,看起来很深情很值得信任的样子,可是最后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松开她的手,让她一个人缩在这墙角处自生自灭。 呵,乔叶,这一切何尝不是你自找的呢?可是妈妈,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只是想要听你的话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冬日的天亮得很迟,城门开得也很迟,守城的一个士兵刚刚拉开门,便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子缩在角落里,吓了一跳。 那个瘦小的身影或许是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发上的雪便跟着落了一地,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望过来,睫毛轻颤,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到大开的城门上,跟着便想站起来。大概是脚麻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扶着墙站起。 士兵这才看清了,原来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她的个头很小,身上的大红披风有点长,走路的时候不得不稍稍提起才能不被绊倒。及至她擦过他的身边进了城门,他都忘了说一句话。打了个哈欠,士兵推了推同样有些呆滞的同伴,道:“干活吧,发什么愣!” 每天进出城门的人太多了,即使这一个在心里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又如何,过几日,也就忘了。 他的同伴也回神,一边将城门推得更开,一边笑道:“知道了,哥们。对了,看到城内贴的告示了吗?这几天楚都的事情可真多,先是楚江边的血案,两具尸体没人认领。后来府衙贴了告示,一具尸体的老爹老娘哭着喊着去了衙门,听说是那个什么无美公子开得店铺里招的伙计,年纪轻轻的,死得真惨哪!不过另一具就更可怜了,半老徐娘,听说长得真漂亮,可惜淹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告示贴了好些天了,还是不见有人去认领,府衙里昨儿个就给送去乱葬岗,埋了。” 士兵摇了摇头:“唉,新鲜事什么时候都有,哥们我还听说相国府的傻小姐爬上了她姐姐的花轿,代她姐姐嫁进了七皇子府,你说这事好笑不好笑?昨天那个凌大小姐回门,闹得真是满城风雨啊,又是哭又是喊的,晚上七皇子府就起了大火,听说那个傻子给大火烧死了!今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吧,我就看到一顶轿子出了七皇子府,想必是去接凌大小姐的。唉,傻子就是傻子,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没人替她讨什么公道。哥们儿,你在看什么呢?” 他的同伴扭头看着通往城内的大道,咦道:“刚刚咱们在说话,那个小丫头站住脚听着,现在又跑得比兔子还快,这雪下得大,地上滑,我担心她别摔断了手脚,这小丫头是哪家的小姐,玩疯了都,居然一夜不归!” …… 乔叶疯狂地跑起来,天色越来越来亮,可是因为下了雪,天气冷,街上的行人很少很少,偶尔有几家店铺开着门,星星点点的烛光。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终于到了一家店铺门前,抬头望去,含泪的眸子眨了眨,“珠光宝气”什么时候改名字成了“珠联璧合”了?她前几天把店铺交给了祁宣,让他代为看管,他不至于擅自做主改了店铺的名字才是啊。 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确实是这个地方,连珠宝的生意、柜台的摆设都一模一样,只是伙计全部换了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现在,她极度需要银子去安抚一些人,去弄清楚一些事,去追悔莫及地弥补那些犯下的天大过错,比如,娘亲的坟在哪里,比如,因她而死的佟方葬在何处,再比如,一些后事。 没有时间再多做停留了,也没有时间去流泪害怕胆怯,乔叶咬了咬唇,去了另一处店铺“妙手偶成”——楚都最大的园艺店。相同的位置,相同的伙计,只是招牌又换了,它现在的名字叫:满园****。 到底是抵不住心里的震颤,乔叶捏紧了拳头,走进去,熟悉的掌柜抬起头来,见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由地喝道:“小丫头,一边玩去,别妨碍我们做生意!”他没有认出她来。 从前不是这样的,乔叶心想。停在柜台前,笑道:“钱掌柜,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乔凌。”声音很平静。 那掌柜猛地抬头,盯着她的脸:“乔凌?”眼眸一闪,“谁是乔凌?跟我有什么关系?开门做生意,人一走茶就凉。我只认老板,不认脸的。你快走吧。”乔叶笑意更深了些,黑亮的眼睛如平静的湖面,顿了顿,她问道:“那,现在谁是你的老板?” “是祁宣,祁公子。”钱掌柜道,终究是有些赧然的,他的老脸可疑地红了。 乔叶不仅不恼,反而笑了:“我知道了。”停了停,她笑道:“钱掌柜,麻烦 $ $ $ $ $ $$ $$$$$$$$$$$$ $ 还会因为受不了而痛苦,后来渐渐习惯了,就算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就算痛得快死去,他也能够一声不吭。 十几年都过去了,还在乎三个月吗?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罢了。 心思越往深处想,越觉得不安。她是进了楚离府中,她是成了七王妃了,可是,那又怎样?谁会承认呢? 楚离?楚皇?还是天下百姓? 人人都拿她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就算她进了楚七府中,楚都的人不过还是拿她当笑话罢了,坏人婚姻者,其罪当诛,倘若有人存心对她下手,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这么一想,再也坐不住了。 这时候,耳畔传来一声黄鹂的婉转轻啼,听完尾音,楚慕的眼睛猛地睁开,夜色中,琥珀色的眼瞳闪着夺目惑人的光芒。 ------------ 第110章 逼至绝境 2  四周真黑。 乔叶一身大红猩猩毡的披风,在荒凉的郊外穿行着。夜路很黑很长,也没有方向,风在原野上刮过,冰冷如果,甚至还带着微弱辛冷的泥土气息。 现在,该去哪里? 她想知道昏睡的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想知道谁使出的调包记,更想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梦中的溺水与呼救,一定……一定不是真的。 可是,她很累,长长的夜路走下来,只想好好地睡一觉,远远的,可以看见城楼上的灯火,这个方向,是楚都的东面,东大门。城门已经关了,她进不去。 乔叶站在封闭的城门前,四处望了望,除了空旷的郊外,除了枯黄的野草满地,什么都没有。天空中无星无月,甚至,有一片一片的雪花正轻轻慢慢地飘下来。好冷。 更鼓敲了四声,马上该天亮了。天一亮,城门也就开了。 乔叶拽了拽身上的披风,走到城门的拐角处,因为头顶的城楼稍稍凸出的缘故,这个角落里,不容易被雨雪打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来,用披风包裹住自己,可是雪与雨不同,雪还是会随着风飘到她的身上来,无孔不入,越聚越多。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颓废,满世界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可以相信的人,他们一时间都对她很好,看起来很深情很值得信任的样子,可是最后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松开她的手,让她一个人缩在这墙角处自生自灭。 呵,乔叶,这一切何尝不是你自找的呢?可是妈妈,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只是想要听你的话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冬日的天亮得很迟,城门开得也很迟,守城的一个士兵刚刚拉开门,便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子缩在角落里,吓了一跳。 那个瘦小的身影或许是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发上的雪便跟着落了一地,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望过来,睫毛轻颤,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到大开的城门上,跟着便想站起来。大概是脚麻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扶着墙站起。 士兵这才看清了,原来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她的个头很小,身上的大红披风有点长,走路的时候不得不稍稍提起才能不被绊倒。及至她擦过他的身边进了城门,他都忘了说一句话。打了个哈欠,士兵推了推同样有些呆滞的同伴,道:“干活吧,发什么愣!” 每天进出城门的人太多了,即使这一个在心里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又如何,过几日,也就忘了。 他的同伴也回神,一边将城门推得更开,一边笑道:“知道了,哥们。对了,看到城内贴的告示了吗?这几天楚都的事情可真多,先是楚江边的血案,两具尸体没人认领。后来府衙贴了告示,一具尸体的老爹老娘哭着喊着去了衙门,听说是那个什么无美公子开得店铺里招的伙计,年纪轻轻的,死得真惨哪!不过另一具就更可怜了,半老徐娘,听说长得真漂亮,可惜淹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告示贴了好些天了,还是不见有人去认领,府衙里昨儿个就给送去乱葬岗,埋了。” 士兵摇了摇头:“唉,新鲜事什么时候都有,哥们我还听说相国府的傻小姐爬上了她姐姐的花轿,代她姐姐嫁进了七皇子府,你说这事好笑不好笑?昨天那个凌大小姐回门,闹得真是满城风雨啊,又是哭又是喊的,晚上七皇子府就起了大火,听说那个傻子给大火烧死了!今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吧,我就看到一顶轿子出了七皇子府,想必是去接凌大小姐的。唉,傻子就是傻子,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没人替她讨什么公道。哥们儿,你在看什么呢?” 他的同伴扭头看着通往城内的大道,咦道:“刚刚咱们在说话,那个小丫头站住脚听着,现在又跑得比兔子还快,这雪下得大,地上滑,我担心她别摔断了手脚,这小丫头是哪家的小姐,玩疯了都,居然一夜不归!” …… 乔叶疯狂地跑起来,天色越来越来亮,可是因为下了雪,天气冷,街上的行人很少很少,偶尔有几家店铺开着门,星星点点的烛光。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终于到了一家店铺门前,抬头望去,含泪的眸子眨了眨,“珠光宝气”什么时候改名字成了“珠联璧合”了?她前几天把店铺交给了祁宣,让他代为看管,他不至于擅自做主改了店铺的名字才是啊。 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确实是这个地方,连珠宝的生意、柜台的摆设都一模一样,只是伙计全部换了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现在,她极度需要银子去安抚一些人,去弄清楚一些事,去追悔莫及地弥补那些犯下的天大过错,比如,娘亲的坟在哪里,比如,因她而死的佟方葬在何处,再比如,一些后事。 没有时间再多做停留了,也没有时间去流泪害怕胆怯,乔叶咬了咬唇,去了另一处店铺“妙手偶成”——楚都最大的园艺店。相同的位置,相同的伙计,只是招牌又换了,它现在的名字叫:满园****。 到底是抵不住心里的震颤,乔叶捏紧了拳头,走进去,熟悉的掌柜抬起头来,见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由地喝道:“小丫头,一边玩去,别妨碍我们做生意!”他没有认出她来。 从前不是这样的,乔叶心想。停在柜台前,笑道:“钱掌柜,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乔凌。”声音很平静。 那掌柜猛地抬头,盯着她的脸:“乔凌?”眼眸一闪,“谁是乔凌?跟我有什么关系?开门做生意,人一走茶就凉。我只认老板,不认脸的。你快走吧。”乔叶笑意更深了些,黑亮的眼睛如平静的湖面,顿了顿,她问道:“那,现在谁是你的老板?” “是祁宣,祁公子。”钱掌柜道,终究是有些赧然的,他的老脸可疑地红了。 乔叶不仅不恼,反而笑了:“我知道了。”停了停,她笑道:“钱掌柜,麻烦 $ $ $ $ $ $$ $$$$$$$$$$$$ $ 还会因为受不了而痛苦,后来渐渐习惯了,就算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就算痛得快死去,他也能够一声不吭。 十几年都过去了,还在乎三个月吗?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罢了。 心思越往深处想,越觉得不安。她是进了楚离府中,她是成了七王妃了,可是,那又怎样?谁会承认呢? 楚离?楚皇?还是天下百姓? 人人都拿她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就算她进了楚七府中,楚都的人不过还是拿她当笑话罢了,坏人婚姻者,其罪当诛,倘若有人存心对她下手,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这么一想,再也坐不住了。 这时候,耳畔传来一声黄鹂的婉转轻啼,听完尾音,楚慕的眼睛猛地睁开,夜色中,琥珀色的眼瞳闪着夺目惑人的光芒。 ------------ 第111章 只能爱她  遍寻楚都,找不到她。 夜色已黑,苍堇一身黑色劲装站在射影楼中,低着头,神情颇为惭愧。 暗夜十二骑的侦查能力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能够通过特殊的声音传递信息,根据特殊的气味辨别方向,暗杀的时候不留痕迹,追踪的时候又快又准。 倘若连他们一齐出动也找不到她的消息,那么,便只有两种可能:一、她不在楚都,而、她不在这个世上。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楚慕都不能接受,他从软榻上跃起,道:“既然楚都找不到,就出城去,找遍整个楚国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可是……”苍堇难得蹙眉,声音柔和却很清晰地提醒道:“主子,十二骑不能同时出城,这是规矩。” 楚慕哪里肯听?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心被吊得七上八下的,正待说话,射影楼的门被打开,露出苍玄的身子来,很快,苍玄退到一旁去,一道玄色的身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是清逸王。 “参见老爷子。”苍堇赶忙躬身行礼,见清逸王并没有回应,苍堇看了楚慕一眼,蹙眉退了下去,关上门。 楚慕一笑,琥珀色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看来我又‘做错’了。这段时间总是‘做错事’,三番两次地把大长老从宗祠中逼出来,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来教训我,真是罪过。”他刻意咬紧了“错”这个字眼,说是错,语气里连半分认错的意思都没有。 清逸王听见他轻佻的语气,不由地蹙眉,冷哼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暗夜十二骑是什么身份,是你可以随意动用去找人的吗?!自己的罪孽尚且没有洗清,却擅自出了思过堂,暗夜宫的规矩,大楚的祖制,是哪一条教你这样做的?!别忘了,你的身份是什么!你凭什么这么任性?!” 然而,这一次,楚慕却没有被他不留情面的训斥动摇半分,相反,他的笑容越发地惑人了,又礼貌又亲切的样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身份大长老想必比我还清楚,暗夜十二骑我有没有权利动用,大长老就更清楚了。是啊,我有罪孽,这一点我很清楚,自从我出生开始 $$$$$$$$$$$ $$ $$$$$$$$$$$$ $ 就是错,到最后还是错,大长老,您心里面都已经给我下好了定论了,却还拿那些祖制宫规一而再地压制我,这样,您心里面就很畅快了,是不是?” “住口!”清逸王终于忍无可忍,冷笑:“一日不见,你倒是明白了不少道理,祖制不听,宫规抛却,谁人借你的胆子!” “大长老,别生气。”楚慕还在笑,语气依旧轻松,眼瞳中却昏暗不明:“大长老生气,不过是因为养了二十年的棋子居然自己跳了一步,不听从您的安排了。对,祖制如此,宫规如此,向来如此。可是,祖制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宫规定下了就不能改吗?从前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听大长老的话,行尸走肉地活着,十年、二十年、一生,时间长短又有什么分别呢?我的命从来不是我的,我活着不过是因为你们需要我活着,不过是祖制和宫规要我活着!” 越说声音越大了,楚慕看着清逸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表情的变化,摇摇头,继续道:“现在,不一样了。大长老,我欠你的,会还的。可是我的命、我的人生,再不是你可以掌控的!” 清逸王不吭声,背着手站在那里,奇迹般地没有出声,而是选择听下去。 楚慕的声音含笑,带上了一丝柔情:“大长老,哦,不,父亲,我找到自己的爱人了。从前,我也这样告诉过你,可那时候自己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确定的。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也不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父亲,你相信吗?我不爱你,我也不爱我自己,可是,后来我知道了,我爱她,发了疯着了魔似的爱着她。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呢?她不过是一个傻傻的小丫头,她的身份卑微渺小,她什么都没有……” “呵呵,”楚慕笑意更深夜更温柔了,琥珀色的桃花眼满含柔情:“父亲,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爱她吗?我也是最近才弄明白的。因为她救了我的心,将阴霾黑暗之外的东西放进我的心里,让我清楚地看到,原来除了黑暗、除了棋子,我还可以有其他的身份!她救了我,我只能爱她。” 话说完了,射影楼里陡然安静了下来。楚慕微微垂首,静静等候着接下来的冷嘲热讽,来自父亲的恶毒言语,他如今已经能够平静接受了。 然后,清逸王却破天荒地没有出言讽刺,相反,他说了一些完全不相干的话:“妄图冲破命运的安排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既然是你的选择,那本王就拭目以待,看看你那所谓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到底有多坚不可摧!为了所谓的爱情暴露身份,想一想,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想取你的姓名!好自为之吧。” 算是交代完毕,如从前一样,清逸王不再做任何停留。 射影楼中重新剩下一人,楚慕嘴角的笑容略略收敛,往后坐倒在软榻上,手按在额角轻揉。如果忘掉二十年来的冷嘲热讽,他甚至都要怀疑,从观月楼中匆忙赶来教训他的那人,刚刚是不是在关心他?他担心他丢了性命? 摇了摇头,楚慕苦涩一笑,不可能,他恨他,恨之入骨,怎么会关心他呢? 什么暴露是小,倘若找不到她,他该怎么办?天下之大,没有了家、没有了娘亲的她,那便是天都塌了,她该有多害怕? 小傻子,你可知道,找不到你的我,现在又有多害怕? ※ 凌宛珠进了七皇子府,却并没有进韶华楼,而是住进了天禧阁。听说是七殿下对韶华楼留下了心理阴影,想起不堪回首的那段调包计,故而将韶华楼封锁,不准任何人接近。 凌宛珠心理便得意起来,傻子终究只是傻子,调包计就算用得再好,也是不能以假乱真的。她凌宛珠到底还是成了七王妃了。 夜色已深了,天禧阁中灯还亮着。凌宛珠抬头冲窗外看了看,树影斑驳,冷冷清清的,今天早上殿下去相国府接她的时候还温和带笑,今夜又是他们实际的洞房花烛夜,他,不至于不来才是啊! 丫头们站在一旁,又不好劝她早点去歇息,只得陪她等着,一个个打着哈欠困得厉害。 终于,在凌宛珠撑着头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殿下到。” 凌宛珠激动地站起身来,手足无措。 楚离提高白玉袍的衣摆跨进了门槛,一双紫色的瞳眸魅惑,看不清内里有什么情况,谜一般深沉。见了凌宛珠只着白色中衣,头发披散,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一瞬间又带了些笑意:“王妃怎么还不睡?” 凌宛珠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热得发烫,毕竟少女情怀,她低低道:“等……等殿下。” 楚离笑了笑,走到椅子上坐下,距离她不近也不远,随意看了看周围的摆设,问道:“王妃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一句一个王妃。 “这里很好。”凌宛珠点头道。 “习惯就好。”楚离又笑了,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又道:“本王很好奇,昨日王妃回相国府,怎么会知道是四妹使的调包计呢?如果照王妃所言,你被关起来出不去,小黑屋里又没有人,你该一无所知才是啊!” 凌宛珠抬头,眼神闪躲,结结巴巴道:“殿下,是……我知道,我在那里呆了三天,每天都有人送饭来,是他们告诉我,现在住在七皇子府中的人是凌乔叶那个傻子!” “叮——”的一声脆响,楚离的杯盖滑落,摔在地上成了碎片,凌宛珠下了一大跳,他却抬头,笑了笑,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子,浑然不在意似的:“原来如此。那些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对!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凌宛珠附和道,不由地说起了心里话:“尤其是那个凌乔叶!太不要脸了!” “够了!”楚离的脸沉了下来,声音不大,可是却已经阴沉到极点,他站起身来,没有看凌宛珠,“既然成了本王的王妃,说话就要注意些分寸,什么该说不该说,过几天会有人来教教你。” 抬腿就往门口走。 “殿下!”凌宛珠心里一急,叫了出来,见楚离停住脚,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您晚上不在这里歇息了吗?” 楚离的声音冷冰冰的:“不了,马上北征,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王妃就先安歇吧,不必等了。” 说完,抬腿便走远了。 凌宛珠抿了抿唇,心里暗暗气恼,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很快她又释然,整了整中衣,摸了摸头发,走到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笑了,这样的美人,她自己越看都越觉得美,楚离会不动心?从前不动心可以说是矜持,如今娶都已经娶了,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也许,他今晚是真的有事,等明天好了。 …… 楚离出了天禧阁,却没有直走回自己的卧室,而是转了个弯沿着居延湖往前走,在分叉的路口处停住,心里一瞬间涨满了酸楚—— 往左走,是韶华楼。往右走,是未名居。不论是哪一处,都无法再找到她的身影。右手臂钻心地疼,从肩头一直到手腕靠近手背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无法消除的伤疤,与心头的伤正好里外相和。 没有办法挽回了,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一步一步把她推开,终于到了放手让她离开的地步。现在这样的境地也许还不是最还的,最坏的结果是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只能看得到却抓不到,甚至,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男人的存在。比如,楚慕。 幸而,现在的楚慕对她来说,也什么都不是。她离开楚慕,甚至比对待他还要决绝。 楚离的思想已经完全混乱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什么得失因果悔恨开怀都分不清理不出了,不过是找到一些理由支撑自己不被这极端的绝望打倒罢了。 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还有什么可以心疼的? 楚离望了一眼居延湖,脚步却没有往左也没有往右,而是转身慢慢往回走。 明日,就该去会一会那些妄图让他一无所有的人了。使出这样的调包计,让他的人生挫败不堪,让他心爱的少女永远离他而去,这样的仇恨,他会一笔一笔跟他们算清楚的! ※ 第二天,楚皇突然颁布了一道圣旨,因为近年楚都城内怪事不断,为了维护治安,现加强城内巡防守备,且所有王子皇孙内阁大臣出城之前必须得到朝廷特许,否则当谋反罪论处。 此圣旨一下,生生把楚慕出城的脚步阻断。 ------------ 第112章 隐约警告  第二天,楚皇突然颁布了一道圣旨,因为近来楚都城内怪事不断,为了维护治安,现加强城内巡防守备,且所有王子皇孙内阁大臣出城之前必须得到朝廷特许,否则当某犯罪论处。 此圣旨一下,生生把楚慕出城的脚步阻断。 向来对王子皇孙的行为不加任何限制的楚皇没有一点预兆地颁下这道等同禁足的圣旨,让楚都中的人们个个狐疑不已,纷纷猜测是否有大事将要发生。 然而,军心难测,越猜测只是让自己越惊疑罢了。 当夜,是太子楚萧的定亲宴会,楚慕楚离自然都得前往。 到底是太子殿下的订婚之喜,热闹和盛大的场面与楚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慕心思不在宴会上,因此有些恹恹的,虽然极力掩饰,难免还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寂寥与落寞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楚萧的誓词说完,众人附和着道喜,顾姳烟谦虚地道谢……楚慕没有用心听,间或有一个两个词钻进耳中,却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不经意地抬头望了一眼高台,却正好发现$ $$$$$$$$$$$$ $$$$$$$$$$$$ $$$$$$$$$$$$ $ $ $ $ $$ $ $ 不见了。偏偏这一场雪下得真是及时,将所有的痕迹都掩埋起来,无处追查。 身后一阵响动,是脚步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楚离警觉回头,那人离他还有很远,见他转头,清朗一笑,笑声在安静的御花园里格外的动听:“七殿下可真是敏感,小王本想吓吓你,却反而被你给吓着了!真是失策,失策。” 来人一身玄色锦袍,外罩貂裘披风,琥珀色的桃花眼闪着光,整张脸英俊且魅惑。 楚离勾起唇角,也笑了,紫瞳嘲讽:“小王爷真是清闲,居然有这样的功夫与本王开玩笑。” 楚慕已经走上前来了,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颈,仿佛不胜劳累似的:“是啊,小王就是闲得太无聊了,所以才出来走走。不过七殿下不在大殿里好好陪伴王妃,却也个人出来看雪散步,难免会招人非议吧?小王倒没关系,闲散惯了,换做七殿下,这影响可就真不大好了。” 楚离紫瞳一闪,薄唇抿紧,盯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 第113章 混乱不堪  楚离紫瞳一闪,薄唇抿紧,盯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慕唇边的笑意也收尽了,毫不躲闪的直直对上楚离的眼睛,出口的话极尽刻薄:“七殿下文成武就,是大楚子民的典范,可是,在小王的眼里,你却可笑之极,明知道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却一直不肯松手。上天待你也还真是好,明明她大半的灾难都是你给的,明明她跟你在一起从来没有过什么安宁,可是却还一而再的给你机会。就算你骗了她伤了她,上天还是要把她送到你的面前去!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原来是为了小乔来的。 楚离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对楚慕的质问不加辩驳。是啊,何止大半的灾难,也许是全部吧?她的生活因为遇到了他,所有的危难与困境都接踵而至。他想过这个问题,也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可是当事实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时,楚离的身子还是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楚慕许是喝得有些多,一出口便停不下来似地,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再笑自己:“现在好了,哪里都找不到她,你找不到,我也找不到,真是好。” 心口的伤疤被揭开,而且还是由自己讨厌的人,楚离心里的骄傲与自尊疯狂的涨满,冷笑反击道:“小王爷之所以这么生气,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罢了!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小王爷费尽了心机也得不到!在心里惦念的太久了,却从来没有被人当成一回事,难道小王爷以为自己是什么情圣贵人,每一个女人都要对你趋之若鹜?!如果小王爷能够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的好好想一想,便会知道,小乔就算不喜欢我,也绝对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顿了一顿,补充道:“不论你是真疯还是假傻,不论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论你口中说辞多么冠冕堂皇\多么情深意重,你又到可以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楚慕呆了呆,你到底可以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倘若他是处于楚离那样的境地,根本无从谈起什么选择,生命里有些事情可以好好挑选抉择,可有些事情却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一条路必须得走到底,至死方休。 楚慕身子往后,靠在一棵乔木上。树枝上的雪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那里,有一圈小小的牙齿印记,低头看着,楚慕轻轻笑了,语气也没有了刚刚的剑拔弩张:“没想到,到头来最了解我的人,居然是你。不过你大约是要失望了,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上,便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找到她。至于我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这种事不是靠说的,七殿下一月后将出发北征,倘若有本事不会战死沙场,想必是会有机会亲眼见识见识的。” 楚离的表情也淡定了下来,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与不屑一顾:“生死有命,本王倘若不幸战死沙场,那也是一件幸事。可是本王暂时还没有入土为安的打算,所以会对小王爷所说的一切拭目以待。倒是小王爷,有些时候还是不要太过于猖狂,否则,会招人怨妒的。” 楚慕微微一笑:“多谢七殿下提醒。” “七殿下,小王爷,陛下正在找你们呢!”太监总管站在御池另一边,远远的冲他们喊道。 楚慕望了望御池那边,道:“不如七殿下先过去吧,小王还想在这里多看一会儿雪景。” 楚离也不应他,抬脚便往前走,心里五味杂陈,。正如楚慕刚刚说的,最了解我的人,居然也会是你,他们两自从六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 $$$$$$$$$$$ $ $ $ $ $$ $ $ 了?那样……还活得下去吗? 越想越觉得心口揪痛,为什么她来的时候他偏偏不在,为什么那该死的门卫居然敢凶她,为什么来了不过一会儿,不等一等他又走了? 这些天一直在纠结这样的问题,反反复复的自责,然而,于事无补。门卫没有错,不过是忠于职守,她也没有错,不过是自尊心使然,那么错便在他了,当她最无助的时候他没有守在她的身边。 心里郁闷,迫切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已经忍的快要承受不住了!为什么最无辜的她要受这些磨难牵连,而那些令人作呕的小丑们却可以活的那么惬意,整日寻欢作乐? 不,他没有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良好品质,不仅如此,还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 从树上弹起,楚慕拍了拍手臂上落的雪花,抬脚往回走。 既然出不了城,索性就让这城中更乱一些吧。也许,恰恰也是楚皇想要的效果。 翌日清晨,凌相正在家中闲闲饮茶,却听见一阵痛哭声从偏厅一直哭到了花厅,不由蹙眉,喝道:“是谁在哭?腊月黄天的,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老爷!”一声哀嚎,二夫人齐氏在侍女的搀扶下跨进了门槛,扑倒在地:“老爷,你要为妾身的长兄做主啊!” 凌宗吾盯着她哭得瘫软的身子,道:“你今日不是回娘家去了吗?齐禄怎么了?身子不好?我早说过,妾室太多伤身,他却不听,根本咎由自取!” “不是,不是……”齐氏连忙摇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管大哭。 凌宗吾心烦,喝道:“哭什么哭!说清楚!平儿,你主子说不清,你来说!”转而去问侍女。 侍女也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是,是……” 凌宗吾气的将茶盏重重掷在桌上,正待发作,却见管家从门外闯进来,步子匆忙而慌张:“不好了,老爷!齐府出事了!” 齐氏哭得更凶了,撕心裂肺。 “说下去!”凌宗吾道,心野提了起来。 “齐老爷归天了!”管家急道,又觉得不够清晰,补充道:“不,不是齐老爷,是城东齐家的别院遭了寇盗,不仅丢了钱财,连同晚上住在别院里的吴员外、郑员外、袁大人……好多人一起遭了秧,一命呜呼了!” 凌宗吾跳了起来,眼睛睁大,怎么会这样?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不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再私下里都交情匪浅。 “还有人说齐家别院的那块地本来是谁家的坟场,被齐老爷强征去的,昨天是……是冤魂索命!”管家越说越激动。 听了他的话,凌宗吾吓得跌坐在太师椅上,浑身僵硬冰冷,冤魂索命? 傻子还没死的时候,他曾经请过这些人来家里,要把她卖了…… 越想心里越是发寒,头皮发麻,傻子烧死的时候他心里的疙瘩去了,苏红岩的尸体在停尸房的告示贴出来时他不闻不问,这会儿,难道真是…… 冤魂索命? 他对她们母女俩…… 凌宗吾努力想着推脱和解救的办法,可是脑子里却一点都搜罗不出他曾经对她们很好的事情来,不,不仅不好,他深知从来没有把她们当成人老看,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从来没有给过她们一点好脸色…… 心里越发的虚了,额际冷汗涔涔,站起身来,却觉得两腿灌了铅似地重,哆哆嗦嗦的指着管家,粗喘着气道:“快,快去请天师来!” “天师?”管家疑惑。 凌宗吾一瞪眼:“驱鬼!散魂!” “是!是!”管家这才明白过来,转身飞跑出去。 楚都几大奸商接连遇害,除却百姓们暗暗的兴奋喝彩声外,商人们却个个人心惶惶起来,生怕那所谓的寇盗会潜入自己家中,落得个人财两失的地步。因此,一时间楚都异常的混乱,戒备和守卫也异常的森严。这样混乱的局面,有人觉得畅快,有人却坐立难安。 城门蓦地封锁,店铺探查森严,祁宣暗暗警惕起来,倘若他不是已经在楚都潜伏多年,这一次怕是要暴露身份了。 那次的调包计终于是把楚离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明明是要娶相国府的大小姐,却被调换成了傻四小姐,果然让他成了楚都人的笑柄。 可是,他低估了楚离的反应速度,他居然一把火烧死了那个傻女,连两难的局面都没有为自己留下,斩钉截铁的只定下了一条路。他也低估了楚皇的度量,楚皇居然没有动楚离一分一毫,在四面质疑声里,仍重用他担任大明军的统帅。 祁宣手执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平常的贵公子和富商们都喜欢用酒杯喝酒,这样显得文雅有风范,可是他喜欢用酒壶来喝酒,一仰头,能喝下多少便是多少,干脆又直接。 楚都这次北征乌兰国对北齐来说,分明是个下马威,杀鸡儆猴的伎俩罢了。他想阻止楚离统帅大明军,阻止楚离领兵出征,不过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北齐与楚国不接壤,中间隔着一个弱小的乌兰国和一道柔兰雪山。从前,柔兰雪山周围住着柔兰十三部,是连通楚国的屏障所在。十五年前柔兰十三部被现任楚皇所灭,且那时的楚皇穷兵窦武,以征战为乐趣,接连收服了周边的诸多小国,还迫使北齐与之签订合约,承诺年年进贡于楚国,以楚国为尊。此事一直是北齐皇室历史上的奇耻大辱。 本以为楚皇近来的性子收敛温和了许多,再不用武力治天下,已经到了北齐反攻的时候,没想到又横空出了个战神楚离——他从十六岁出征开始 $$$$$$$$$$$ $$ $$ $ $ $ $ $$ $ $ 了一样,再没有妨碍二公子您的生意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随从说完便退了出去。 祁宣的脸色却一瞬间惨白如纸,心里狠狠的揪痛了起来,一种完全陌生的恐惧感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九分相似。灰白公子袍。女扮男装……早就知道她跟相国府有关系,可是,就算他把那个脑袋都想破了,也绝对不可能会想到“冠盖满京华”的无美公子居然就是相国府那个受尽天下人嘲笑的相府四小姐。 一个是经商的奇才,聪明伶俐。一个是楚都的笑话,痴傻蠢钝。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会搅在一起的!前一刻他还在未能够得到她的原谅而欣喜,这一刻便被彻底打入了昏暗的悔咎之中,再不能脱身了! 她死了?他亲手设计了一场局,把她推了进去? 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无美公子”,再也没有乔凌,再也没有人告诉他喝酒是一种爱好,并不是罪过,再也没有人肯那般真诚的待他……还有,他的悔恨、愧疚还有心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 他自以为设计了一出好戏,自以为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自以为将所要陷害的对象通通套了进去,可是直到最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 $$ $$ $$ $她的有趣。” 楚慕朗朗而笑,颇有些风流模样:“哪里,不过是有些特别,慕儿一时之间觉得好玩罢了。再加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现在心里面就难免有些牵挂了。” 楚皇了然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竟罕见的收了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果然是如此吧。”望着楚慕,笑容重新和蔼可亲起来,比之刚刚更深更浓:“慕儿,人死不能复生,天下的好姑娘多得是,是那个傻小姐没有福气,怎么偏偏就起了一场大火给烧死了呢?” “叮————”的一声脆响,瓷器碎裂的声音,把在座的妃子娘娘们给吓了一跳,齐齐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 赏心慌了手脚,心怦怦跳动不止,见众人都望着她,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有一只大手伸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安抚道:“没事,别紧张。” 继而是楚萧惯常的温润嗓音笑道:“让父皇母后受惊了,赏心没有参加过家宴,难免有些紧张,请父皇母后恕罪。” 楚慕楚离都看了眼赏心,自然明白她是因何而失手打翻了汤匙,不过是听见了那个少女的死讯罢了。 楚皇哈哈笑道:“不碍事,听说萧儿你这个侧妃才貌双全,人也是极伶俐的,不如为朕表演一番如何?” 楚萧看了眼赏心苍白的脸色,笑道:“能够为父皇表演是赏心的福气,儿臣很久之前与赏心一起谱了一首曲子,名叫梅花三弄,今日就由儿臣二人一同为父皇吹奏吧。” 楚皇点点头,始终含笑。 宫人取来了琴和笛,还有一张小小的琴塌,赏心平了平心里的悸动,坐下来,望了一眼身旁站立的楚萧,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不论除了什么事情,到底还有他会站在她身边的。 太过于熟悉的曲子,在天下无美的时候就已经合奏过无数次,再加上原本就是定情之曲,彼此都熟悉到能够闭上眼睛弹奏,就算赏心心中再怎么纷乱,这一首曲子却是合的天衣无缝。 奏罢,楚皇第一个摆手称好,于是凌妃也跟着道:“太子与侧妃所奏的曲子可真是好听,臣妾也想去跟侧妃讨教讨教琴艺,陛下以为如何?” 傅琬莹心中气愤之极,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又是音律!偏偏凌妃这个贱人到会讨巧,一言一行都是十足的狐媚相! 楚皇揽了揽凌妃的肩,笑道:“爱妃既然喜欢就去吧,萧儿,你这侧妃果然是名不虚传啊,相貌佳,才艺绝,没有选错人,哈哈,朕很满意。” 楚萧眉眼柔和的望着赏心,谦逊的一笑:“父皇过奖了!” 顾姳烟微微嗤笑,凤目望了一眼楚萧又转开,新婚伊始,他与她在人前好的像是蜜里调油,这会儿一旦有人夸了他的心头肉,他立刻就得意的什么都忘记了,整天只知道音律乐谱,这样无用的男人,怎么成得了大器? 楚离正好坐在顾姳烟的对面,因此不需要刻意调整角度就刻意轻而易举的望见他,还是淡漠的神情,仿佛眼前发生的事情与他根本没有关系似地。 凌宛殊坐在楚离的身旁,整个晚上奇迹般的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矜持的自己吃东西,楚离没有看她,她也不吵不闹。顾姳烟觉得奇怪,以凌宛殊那样骄纵的小姐性子,怎么可能这般乖巧?不过兴许,她要是在楚皇面前装装佳妇的样子吧! “离儿,新年一过你便要出征了,也不知道北疆战事如何,倘若吃紧,你想必一年半载都没有办法回都了,父皇敬你一杯,祝我大楚的战神早日得胜归来!”楚皇端起酒杯看着楚离,眼中满是鼓励的光芒。 楚离慌忙起身,执起杯盏,貌似惶恐的仰头喝尽:“多谢父皇!” “离儿,听说北疆天寒地冻不比楚都,本宫特意命人为你缝制了几件袍子,可做御寒之用,保重身体,早些归来。”傅琬莹慈祥的望着楚离,仿佛他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般心疼。 楚离抿了抿唇,冲傅琬莹欠了欠身:“儿臣多谢母后的关心。” 凌妃摸了摸身边凌宛殊的头,道:“可怜的殊儿,军中不可带女眷,你才过门一个月便要与七殿下分开了,唉。没关系,以后要是在府中无事可做,就进宫来陪姑姑,姑姑带你去各位娘娘的寝宫转转,熟络熟络感情也好啊,反正都是自家人。陛下,您觉得好不好?” 楚皇赞赏的点头:“爱妃所言极是,都是自家人了。殊儿也不比觉得拘束,常来宫中走动走动也好。” 凌宛殊抬起头来,大大的杏眼眨了眨,无比乖巧的样子,挽住身边楚离的手臂,轻声道:“殿下,可以吗?” 这一生询问真是恰到好处,既有少女的害羞,又有新妇人的憨,让人心生怜意。 楚离淡淡一笑,望着她的眼神却并不暖,紫色的瞳眸中没什么实质的变化:“王妃既然喜欢就去吧。” 他算是答应了,可凌宛殊却不敢再继续挽着他的手臂,慢慢的松开了。点头笑道:“殿下果然疼爱殊儿。既然宫中的娘娘们都是自家人,以后殊儿就陪姑姑多走动走动。” 楚皇和傅皇后便连连夸赞凌宛殊漂亮又懂事。 一场宴会,不过是在演出父慈子孝或者天伦之乐,然而就算感情不一定是真的,可其中人的身份,相互之间的牵绊却真实不可割裂。 楚慕看着听着,只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这样,不管到哪里都是一个人,和谁都没有关系。没有母亲。父亲从来不会跟他呆在一起超过半刻钟,更别说是一起过节了。自记事起,年年如此。 ------------ 第114章 遭人惦记  自记事起,年年如此。 楚慕微微一笑,执起酒杯喝了一口。 楚皇突然又开口道:“慕儿,你父王还好吗?” 楚慕抬起头来,望向楚皇,神情略略有些僵硬,然而他素来能够使别人觉得他心中坦荡欢喜,他放下酒杯,笑了:“听下人说父王很好,只是慕儿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老人家。” 楚皇眼神深邃,脸上的笑容却难得有些飘忽:“是吗?”那种不自然的表情很快便被掩去,楚皇笑道:“来,今日一家人聚聚共度新年,辞旧迎新。跟朕一起喝一杯!” 于是,在座的众人齐齐举杯,几个未成年的公主皇子偷着空抢吃桂花糕,以茶代酒。之后空中盛开硕大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御花园,御花园的池水里倒映了烟花绽开的光芒,耀眼夺目,那些小公主小皇子拍着手围着水榭雀跃欢腾。 皇室的孩子,只要不是一出生便成储君,或者对储君的地位构不成任何的威胁,那么,幼年的时候还是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的。这些小公主小皇子年纪都太小,平日读《三字经》《千家诗》都有些不情愿,爱玩爱闹,可是只要不侵入后宫霸主的领地,他们便一直是安全的。 宴会散去,众人各回各处。太子与正妃、侧妃同回东宫,楚慕与楚离住在宫外,不得不同路出宫。 楚离走在前面,因为个子高,步子有些大,凌宛殊跟不上,只好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上去。 楚慕觉得好笑,这凌大小姐遇到了楚离,居然被磨得没有了从前的娇纵脾气,真是难得。想一想,也是,楚离那样孤僻的性子,一旦冷淡起来,比夜叉还要可怕,怪不得凌大小姐要如此狼狈了。 不过,楚慕只是觉得好笑而已,除此之外,半分同情心也没有,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小傻子不喜欢相国府,甚至还策划了场逃亡,如果不是被人利用,想必已经得了自由身了。所以,这凌家的人就算全都死绝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甚至,他还特意添油加醋,把凌相赖以炫耀的财源之一——城东齐家的家主齐禄给解决了。 也是碰巧,那夜他潜入城东别院的时候,居然恰恰遇到那些孤朋狗友聚会,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些奸商污吏一并给灭了。这一下,凌相的手臂被斩断一半,乔氏二夫人怕从此在相国府抬不起头来了吧?皇亲国戚,朝中大臣的婚姻,多半是政治联姻或者权钱交易,失去了父兄的靠山,再美貌智慧的女子随时都可能被弃之如敝履。 随意地四处望了望,楚慕觉得心里畅快,如果她在,会不会开心呢?又觉得很失落,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年,只是她啊,会在哪里?又可以去哪里?有什么地方,是她可以去的呢? “天下无美”没有了,“尝尽百草”也没有她,“珠光宝气”与“匠心独运”还是跟原来一样平静,秘密出城探查的隐卫至今没有消息,楚国这么大,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甚至不知道是她自己离开的,还是有人故意带走了她。如果是有人带走她,企图用她来威胁楚离,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开始 $$$$$$$$$$$ $$ $ $ $ $ $$ $ $ 在长廊的尽头,顾姳烟脸上温和的笑意化为满满的嘲讽,转过身,凤目盯着长廊水榭下的冰雪,心中冷笑,这世间的男子,果然只有楚离才能够配得上自己—— 风流放肆如楚慕,虽然得到了楚皇表面的宠爱与关心,可是清逸王府却什么实权都没有。二十年前的宫廷让位事变,一直是民间不敢提起的禁忌。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起因是什么,又有谁说得清?相传清逸王十年不曾踏出清逸王府,对楚慕放任自流,府中繁花似锦,十分妖娆。 说到底,也只是传说而已,清逸王府虽然没有实权,可是因为主人二十年前曾是楚国的国主,因此,周围满是朝廷的暗卫,连一只苍蝇都不容易飞进去。常人会想这森严的戒备是出于当今楚皇的保护,可是顾姳烟却认为,这也许是楚皇陛下软禁清逸王的障眼法罢了。 如此看来,出身清逸王府的楚慕,得到楚皇的“特别关注”也是情理之中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可是得到了,便再也不想松手了。皇位之争,比寻常的争斗更加复杂更加血腥狠毒。 再看楚萧,温润如玉,浊世的翩翩公子,会吹笛,懂音律,只要是那些文人雅士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办事犹疑,没有主见,傅皇后说暗一,他顶多说个二,再不敢分辩说是三,性子懦弱依赖母亲到了这样的地步。再加上娶了个风尘出身的侧妃,整天研习音律、琴曲、笛曲,两个人好得恨不得随时随地都能黏在一起,刚刚才送侧妃回了房,这会儿又迫不及待地去了偏殿相会。 倘若她顾姳烟会喜欢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那才是真的瞎了眼睛。好在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这一点,楚萧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傅皇后看似老谋深算却不过是个势力的小人,看中的是顾家三朝元老的身份,才巴巴地让楚萧娶了她。因此,他们都不曾对她有半分怀疑。 呵呵,顾姳烟忽然笑了,这后宫之中的日子想必也会非常有趣,把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多么新鲜刺激啊,就像在战场上克敌制胜一样。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后,想来,比征战更加有意思。 “小姐,风大,回宫歇着吧。”采苑站在她身后,提醒道。 顾姳烟回头,望着自小一起长大又随她一同习武、征战沙场的侍女,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真实,她轻轻点了点头:“走吧。” 才走出几步远,顾姳烟的脚步顿住,问道:“采苑,后天便是楚离启程北征的日子吗?” “是的,小姐。”采苑道。 顾姳烟一笑,重新迈开步子,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这一个月过得真快,你说,我该不该在这之前见见他呢?” 单独见见他。 采苑看着她的背影,没敢说话,心里却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姐,都已经各自嫁娶了,你的心里却还是没有把他放下,这又是何苦呢? 第二天,当白芷来报,说太子妃登门的时候,楚离微微一愣,问道:“她一个人?还是太子也来了?” 白芷道:“只有太子妃一人,哦,还有侍女,外带几个小厮。” 楚离轻笑:“是吗?” 约在前厅,以正常对待太子的礼仪相迎。顾姳烟身穿白色软烟罗织就的衣衫,与少女时候的衣着喜好相同。区别在于,她如今的裙裳之上用彩线绣出了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而原本的少女髻,也变成了宫中流行的飞仙髻。这一切标志着她的身份与从前再也不同了。 再看到楚离的白玉袍,顾姳烟竟也觉得有些不真实。 楚离神情如常,见了她,礼貌地一点头,叫道:“大嫂。” 乍听到这样陌生的称呼,顾姳烟略略恍惚,随即垂下凤目,露出浅笑:“七弟。” 他能叫得出口,她也可以。这种程度的不适应,还不足以让她产生太多的心理障碍。她对自己都这么狠,为了得到他、报复他,不惜嫁给他的哥哥,成了他的大嫂—— 大嫂这个角色真是奇妙,与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却终日以最亲近也最遥远的距离望着他,而他却不能对这个大嫂身份完全躲避。家宴的时候会遇到,国宴的时候会看到,只要他一日身在皇家,只要他一日没有得到皇位,只要他一日不死,只要楚萧一日还在,他便不得不面对她。 现在,她的身份是他的大嫂,她的地位是楚国太子妃,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楚离都必须得尊她敬她,否则便是大逆不道,不懂长幼尊卑! 楚离以主人的身份请她上座,上了茶,随意地聊:“大嫂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是来找王妃的吗?”说着便要差人去告诉凌宛殊。 顾姳烟抬手制止了他,笑道:“不,我今日来,不是来找表妹的,只是来送一点东西,说几句话。” “哦?”楚离颇有些好奇的样子。 顾姳烟一摆手,几个小厮便将手中托着的衣物呈了上来。 楚离一看,是几件加厚的锦袍。 “母后昨日不是说为皇弟准备了几件锦袍吗?她原本是要亲自送过的,只是昨日受了点风寒,身子不大好,便嘱咐我送来了。” 楚离无比讶异似地看着这几件袍子,半晌才道:“难为母后记得这么清楚,离真是惶恐。劳烦大嫂回宫时,代我问母后的安,出征在即,离怕是没有时间再进宫去了。” “好。”顾姳烟点头,喝了口茶,顿了顿,才幽幽道:“你难道就不疑惑我为什么要嫁给太子吗?” 她在心里忍了许久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楚离微微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紫色的瞳眸流光溢彩,语气轻松:“既然是大嫂的选择,想必自有大嫂的道理。况且大哥文韬武略,本是人中之龙,大嫂嫁给他,也是人之常情。” 他居然一点都不在乎! 顾姳烟胸口一下子堵了起来。他就算不关心她的归宿,至少也该关心一下她会用什么方式来报复他的无情才是!如今看来,他居然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不论她多么生气痛恨多么存心挑衅,他连认真看她一眼都没有,任她像个傻子似的独自气恼! 好你个可恶的楚离! 愤怒在心中猛涨,把刚刚那些许少女柔情一扫而空,顾姳烟凤目一转,冷冷一笑:“皇弟,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府上的那场大火烧得很诡异,其它的地方没有波及,只偏偏烧了那傻女所在的园子,真是奇了。” 注意到楚离的表情终于波动了一下,顾姳烟继续道:“我还听说,其实傻女并没有死,甚至还逃出去了呢。只是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 楚离这一次直直地看着她,紫瞳深深,唇角抿得很紧,“是吗?那真是命大。” 见效果已经达到了,终于引得楚离出声,顾姳烟轻轻一笑,故意蹙紧了眉头,“唉,谁说不是呢?人家都说傻人有傻福,没准哪,这个傻女就是因为这样才活下来的。好可惜哦,怎么说皇弟与那四小姐也曾做了三日的假夫妻,不知道以那傻小姐的脑子能不能记得住。看皇弟刚刚的样子,似乎对他傻小姐挺关心的,只是无奈皇弟明日就要出征了,就算再急,也肯定来不及去找。不如这样吧,我帮皇弟多留意留意,城内也罢,城外也罢,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一定会尽我所能地找到她,如何?” 楚离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收敛尽了,他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正待开口,门外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太子妃来了?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狗奴才!” 是凌宛殊的质问声。然而,没有人应她。 然后脚步声近了,凌宛殊冲了进来,看到楚离与顾姳烟闲坐饮茶,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刚刚听到侍女说顾姳烟来了,她心里的火气便一直在往外窜,顾姳烟到底什么意思,都已经各自嫁人娶亲了,她却还惦记着她的楚离。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而女人的疑心病更是重得可怕,因此凌宛殊认定了顾姳烟对楚离还有企图,因此才找上门来的。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了了,正要开口质问顾姳烟,却瞥见了楚离冷冷的眼神,顿时吓得定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顾姳烟嘴角弯起,轻蔑一笑,站起身来,故意叹了口气,道:“表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表姐不过是来看看你,你却当我是要抢你的什么宝贝似的。唉,好吧,我先走吧,免得引起你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不和睦,那样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听见她这么一说,凌宛殊的脸拉不下来,腾的一下子红了,“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什么所以然来。 顾姳烟已经走到她身边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了然地摇了摇头道:“表姐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说了吧。” 又转过头,望向主座上的楚离:“皇弟,我刚刚说的那件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既然我已经说出了口,又怎么好意思做不到呢?呵呵,皇弟,你好好休息,明日启程北上,但愿你一切都好吧。有什么困难之类的,倒是都可以告诉我,我虽是一介弱女子不中用,可是就算我做不到,你皇兄也一定会竭力做到的。所以,尽管放心好了。” 说完,转身跨出了门槛,不再做任何停留。 凌宛殊想知道顾姳烟刚刚说的“那件事”是什么,可是显然楚离并没有要告诉她的打算,只见他也从椅子上站起,面如寒霜地擦过他身边,大步从门槛跨出,直接走了。 凌宛殊觉得委屈且非常丢脸,未出嫁之前她是何等娇纵的大小姐,现在却沦落到了连弃妇都不如的地步,更悲惨的是,她还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到底受了多重的委屈。 ------------ 第115章 哭不出来  碧渊寺的钟声准时在午夜敲响。 封闭的密室中,墙上的油灯亮着,可光芒却很微弱,勉强能照明罢了。 北边的墙角处停放着一口棺木,十年如此。白衣锦袍的男子抚摸着棺盖,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一道黑影站在他的身后,眼睛注视着棺木,难得地露出慈爱的神情来:“碧璃,如果你泉下有知,就包邮离儿完胜归来,报你的大仇。” 楚离的手停在棺盖上,身子僵了僵,没有说话。 黑影将视线转到他身上,道:“离儿,你也看到了,你所下不了手去杀的那个人,他是怎么对待你的。闲时便夺你的兵权,边疆危机便让你卖命征战,这世上有这样的父亲吗?” 楚离唇边嘲讽一笑,外公,你又好到哪里去呢?为了柔兰十三部而将母亲献给那人,倘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 棺木之中的女子曾经是柔兰最高贵的公主,可是最后却死的如此凄惨,如果她的眼睛没有被剜去,肯定也是无法合眼的吧。 楚离闭上眼睛,无声叹了口气,母亲,母亲……倘若你泉下有知,就保佑她平平安安吧。不论她在哪里,只要她平安活着就够了。 “离儿,你在听我说话吗?”黑影叹了口气,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如果外公说的你都不肯听,还能听谁的呢?难道……你还在惦记着那个傻丫头?” 楚离猛地转身,眉头紧紧皱起:“外公,你知道她在哪里?” 黑影沉默了半晌,忽地一笑:“知道又如何?你难道还想去找她吗?” “外公,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楚离睁大了眼睛。 黑影笑了笑:“没错。” “她好哦不好?有没有受伤?”楚离一下子慌了,镇定的神情完全崩溃。 黑影一声轻哼:“离儿,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她在哪里吗?看看你自己刚刚的样子,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了似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愚不可及!”察觉到楚离已经握紧了拳头,黑影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离儿,你放心,她没事。只要你大仇得报,外公一定亲自把她送到你的面前,那时候,就算你要娶她,外公也绝对不会再拦着你。” 楚离摇头,他根本不信他会突然这么好,可是逼急了他,小乔就更加危险了,于是他问道:“她还在这城吗?” 黑影笑道:“离儿,外公只能告诉你,她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可不是安全的吗?他对她下的药,最多不过五天就会失去药效,到时候,马车肯定已经出了楚都,不论她是中途下了车,还是一路去了云城,起码都已经远离是非了。再加上她向来聪明,除了心机不够之外,其他的都是一学就会的,谋生并不难。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到了这样的地步,自认为没什么可愧疚的。 楚离苦笑,还有什么办法呢?他这半生都在受人逼迫,就算她被送到他的身边来,他也无法保护她。多么可悲,万里的江山靠他的剑戟铁骑就可以完整保护,夷狄蛮族任何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却偏偏无法保护一个柔弱的小女子。 关心则乱,越是偏爱,便越是无力。 好,楚离闭上眼睛点点头,“小乔就交给外公了。要找她的人很多,请外公好好地……保护她。” ### 第二日,楚皇设祭坛,亲自祭天送楚离与北征军出发。 楚离一身银白战袍端坐骏马之上,眉宇间一派冷然,紫色的瞳眸完全看不出情绪,无悲无喜,可是他这样的表情却给了楚都百姓十足的信心,大明均也个个士气高昂。 没错,就是这样淡漠的神情,七年间,楚离从一个稚嫩的少年成长为大楚战无不胜的神话,只有他脸上的神情从来没有变。有他在,边疆便是安全的,楚都的百姓便可以放下心来。 他的存在,是一种必胜信念的支撑。在每次出征和归来时这样的信念在楚都百姓的心中就越发的高涨了。 队伍祭过了天,拜别了楚皇,便缓缓朝城外出发了。百姓夹道观望着,脸上带着近乎虔诚的信仰。 然而,并非所有围观的人都是高兴与激动的。 男子一身棕色锦袍,坐在高楼之上,透过打开的窗子朝下俯视,楚离的银白铠甲恰恰从视野里走过。男子手中握着酒杯,眼神愤恨,费了这么多的心肌,终究还是无法阻止楚离的北征,难道北齐永远只能成为楚国的手下败将,永无翻身之日?那么大哥的志愿要到何时才能实现? 楚离的手指上套着一枚碧绿的戒指,十分醒目,男子看着看着,心里却无端苦涩起来。这“碧璃之眼”,曾经握在一个少女的手心里,她的脸用桐油涂得很黑,身上穿着宽大的灰白公子袍,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临出门却撞上了他,抬头望过来,一双小鹿般黑亮的眼睛不染杂质,一眼就能望见低端。相处三个月,他的心思百变,屡屡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可是他的眼睛却始终真诚清澈。 换做从前,他会嘲弄这真诚是商场中最愚蠢、是商人最要不得的东西,可实现自,那双眼睛却每每让他从睡梦中惊醒,无端吓出一身冷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夜路走多了,终于撞见了吗?祁宣头疼万分,就连平日里最爱的酒,此时也无法平息心中的波涛汹涌了。 虽然是后妃,但是顾姳烟作为大楚第一女将,也在送行的队伍之中。盔甲战袍让她热血沸腾,尤其是看到楚离的那一身银白铠甲,她便会想起十二岁时的自己…… 人们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少女的心思是柔软的 、缠绵的。而她的少女情怀却从一匹战马,一身战袍,一个少年开始 $$$$$$$$$$$ $$ $周围没有一个人是认识你的。他们把你围在中间,一直问你: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住在哪里,你的亲人呢,你为什么来了这里,你从前是做什么的,你…… 许多许多问题,琐碎又杂乱。 因为你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你,所以每一个问题都问的很细。 可是他们人多啊,一人一句,询问都要问上半天,这样还不算奇怪的,当他们的问题问出来时,当他们在等待你的答复时,你却茫然地看着他们,摇头,再摇头,还是摇头,问什么都摇头,于是,后来,轮到众人摇头了,他们口上或者心里在说,哎呀,问了这么久,竟原来是个傻子,问了也是白问,说不通的。 然后,他们各回各家,围观散去,空留你一人坐在冰冷的大石头上,风吹起你的发,身子凉飕飕的,轻轻皱起眉头,心想,其实,我不傻啊,只是这些问题,我是真的答不出罢了。连撒谎都觉得词穷,也完全没有必要—— 没有人在乎我的名字,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这里,从前的我一无是处,现在的我…… 一片空白。 ------------ 第116章 步步蜕变  “元宝,天黑了,去把那位姑娘找回来吧。” “可是,城主,她是个哑巴,耳朵也不知道好不好,未必能听得懂小的在说什么。”元宝很为难,不肯去。 “元宝,快去!”云廷有些微怒,平日里对待下人太好了,这个元宝,总是喜欢撤娇耍赖的。 “是,城主。”元宝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到了城中那棵高大的白玉槐树下,那个女孩子果然还坐在那里,云城的天气虽然四季如春,可是夜晚的温度总是比白天要低的,她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元宝敢断定,这个女孩子确实是有点傻。 他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他说话,于是出口的声音很大很冲:“喂,城主让你跟我回去!快点起来!” 女孩子吓了一跳,从大石头上坐起,转身,往后退,一双乌黑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元宝受不了她的眼光,没好气道:“干什么?!我从来不打女人的!你怕什么?” 后来,他才发现$ $ $ $ $ $$ $ $ 不见。 元宝气得跳脚:“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小丫头!给她饭吃,她不要,给她地方住,她也不肯!到时候饿死了,可不要怪别人!哼!” 转身,元宝骂骂咧咧地往回走,不管怎么说,到底都是他和城主救了她,她居然一点感激和要报答的意思都没有!这个小丫头,果然不是云城的人,怪癖、自私、难相处! 第二日,城中那株白玉楞树下,再不见那个浅绿的身影,来来往往的行人开始 $$$$$$$$$$$ $$ $$ $$ $$$$$$$$$$$$ $$$$$$$$$$$$ $$ $$$$$$$$$$$$ $ 之前,会有一场圣女庙的祭祀活动。” “圣女?”少年微微敛眉,不自禁脱口而出。 “呵呵,看来苏公子对云城的风俗并不是十分了解。每个地方的百姓都有不同的信仰,云城的人把圣女当做心目中的神灵。来云城的人,倘若不进圣女庙朝拜三天就离开,那么便不会得到圣女的庇佑,日后也会诸事不顺。”云廷耐心地解释着,满脸的虔诚。 “这些,苏某真的不知。”少年轻轻一笑。 “不知者,圣女是不会怪罪的。”云廷笑道,“可是,现在苏公子知道了,如果再不去圣女庙朝拜,就不大好了。” 少年点了点头,笑道:“一定去。多谢云城主告知。” “苏公子太客气了。”云廷道“,对了,云某一直久仰苏公子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才算是了了一个心愿。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听说过楚都有个‘无美公子,呢?” 少年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收,然而一瞬间神情又恢复了自然,笑道:“无美公子?这个名字倒是十分新鲜,他是谁?” 云廷笑了笑,神情十分温柔:“他也与苏公子一样是个商业奇才。两年前,无美公子一夜之间扬名楚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少年微讶,问道:“那,他后来怎么样了呢?” 云廷叹息:“唉,成名不过三月便在楚都销声匿迹,从此再无消息。云某有心结识,却再没了机会。真是可惜。” 少年一笑,恍惚间竟像在嗤笑:“那确实是可惜。” 云廷又点了点头叹息:“是啊。这天色也不早了,苏公子早些回去吧。刚刚跟公子说的事情,希望公子都能记住。” 少年点头称是。 于是,两人各自又回到马车之中,一东一西地奔驰而去。 被触动了两年来试目遗忘的东西,少年的脸色沉了下来,当初的那个无美公子,实在是太愚不可及了,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居然还不自量力地轻言轻信,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别人没说,他还以为他们说了。最后只落下个生意败落、店铺易主、家破人亡的地步。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居然还有人说仰慕已久有心结识,那么这个人,肯定也是虚伪的。 现在的苏郁苏公子,再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了——他经商没有目的,只是为了消遣,或者是试探试探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真面目是什么。无美公子是为了自救救人,苏公子却是为了自娱愚人,这两个人的本质都已经如此不同,谁还敢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呢? 只是,好奇怪,自我说服了这么久,心里面却还是空空的,突然空空的。两年了,差一点要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当终于有一个人惦记曾经的自己,一种无法排遣的忧伤铺天盖地而来——除了他略略记得些不完整的影像,还会有谁把曾经的自己记在心上呢? 没有吧。肯定没有。在那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里,到处都是欺骗、隐瞒、虚伪,没有一块是干净的。 关于无美公子的记忆,他要彻彻底底地抹去! 抱紧怀中的小白貂,少年喃喃道:“小白,我叫苏郁,在这个世界上,我和你一样,只认得彼此。” 在祭祀大典之前,少年专程去了一趟圣女庙,恰恰遇到了前来拜谒圣女的城主云廷,云廷便给他当起了解说员。 云城圣女,这个概念曾经听某个人重复地提起过,伴随着脑中无法被抹去的记忆和某种独特的触感,印象分外深刻。 前来圣女庙拜谒的人挺多的,然而,却十分安静有秩序。云城特有的白玉槐花从圣女庙的大门前一直开放到里面,沿路铺了一地的白色花朵,圣洁而美丽,空气中有一股独特的槐花香味,沁人心脾。圣女的圣洁与高贵,果然是不容亵渎的,虽然没有见到圣女像,少年的心中已经带了些微笑。 云廷说,圣女庙中有整个云城最高最大的一株白玉楞树,相传圣女的魂魄便依附在那棵槐树上,世世代代庇佑着云城的百姓。于是那棵白玉槐树便成了禁忌,不准任何人靠近。 “虽然那树不可接近,可是圣女像却允许百姓触摸她的双足。”云廷道,“苏公子,到时候你也可以去摸摸看。圣女会赐福于你的。这便算是一次朝拜了。” “原来如此。“少年笑笑。 转过一个拐角,一个方台上,一尊白玉的雕像高高耸立。少年望过去,慢慢仰起头,都猛地呆立当场。 云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苏公子,你不必诧异。圣女的眼睛原本就是琥珀色的,因此这白玉雕像上的眼睛选用的便是上好的琥珀石。” 哦,琥珀色的眼睛。 ------------ 第117章 第一杀手  少年在圣女像下徘徊了良久,不知道是该走过去,还是远远地观望。仅仅是因为一双眼睛,那些原本以为早就遗忘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小傻子,记住这是云城圣女的福祉。” “你看,像不像射影楼后面的白玉槐花?” “他们怎样我不管,反正我只要你一个,反正你是我的,反正你也跑不了。” 无端端的,就只记得楚慕,记得他说过的那些话。虽然轻佻,虽然想说就说,可是他那些带着满满宠溺的称呼每每让她产生自己是在受宠的错觉。 可惜,旧时光里,充满了欺骗与虚伪,一旦宠溺变成了无法自拔的依赖,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虽然他不曾带给她伤害,然而,他与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深深纠缠在一起,也是她所不愿意碰触的。 “苏公子?” 忽然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少年侧头看过去,向来带笑的唇角却毫无笑意,明亮有神的眼睛也一片黯淡。 云廷惊疑,笑问:“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少年回神,一笑,很快便恢复了一贯自如的神色,往前走去:“没什么,只是久仰圣女的大名,今日见到,觉得肃穆庄重,不敢亵渎。” 云廷跟在他身后,突然觉得有些失落,这个苏郁,待人接物礼貌自然,十分有大家风范,只是不论你与他相交多久,似乎与他之间永远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你无法靠近他,他也永远不会越过这个界限来跟你相处。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动声色的疏离。 因为修筑堤坝和商会的交流,云廷与苏郁的往来多了不少,除了频繁地一齐出去视察百姓修筑堤坝的进度,苏郁常常被邀请去往云府做客。每一次,都是云廷主动相邀,而苏郁从来都不拒绝。然而,相反的,苏郁却从来都不会回请,必要的时候,只会邀请云廷一同去他郊外的别院赏赏景,那些时候,也常常有其他的人在场,并非二人独处。而那庞大的苏家大院至今无人去过,因此,众人的好奇心更甚。 当苏郁苏公子的大名在云城风生水起的时候,仰慕他的姑娘实在太多,竟至于到了掷果盈车的地步—— 云城民风淳扑,百姓之间关系和睦,姑娘小伙子们对于自己喜欢的对象从来不吝啬表白。苏郁年纪轻,相貌也好,唇红齿白,翩翩如玉,而且身家富裕又有爱心,于是,他成了云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少女们每当提起苏公子,都是一片春心荡漾。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其它的动作,只要往平地里那么一站,白衣白袍,既儒雅又高贵。 因此,每当苏公子的马车经过衙道时,总被一些大胆的姑娘们拦住,她们把自己准备的礼物羞涩地送给他,礼物中有水果有蔬菜也有精致的刺绣等等。 起初,拦路的人还不多,时日一久,便越发地挡不住了,苏郁的马车每每都装得满满地回去。更有甚者,开始 $$$$$$$$$$$ $$ $$ $$$$$$$$$$$$ $$ $$$$$$$$$$$$ $$ $$ $$ $$ $$ $ $ $$$$$$$$$$$$ $ $ $$ $了另外一样更新奇的东西,放下面具,伸手去夜风腰上抽出那支萧。 夜风大惊失色,这会儿眼睛瞪得更大,双手努力地想要伸出去把那只箭给夺回来,奈何没用,他完全没有办法动弹,身子僵硬绷直,恨得额际的青筋暴起。 然而,少女根本就没有看她,径自拿着箭,放在唇边吹了吹,她吹不响,翕下来左右端详着,很奇怪的箭,比普通的萧要长,而且感觉很重。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少女拎起来摇了摇,问他。 夜风这会儿却慌了,气得粗声喘息,少女看着他,撇嘴,挑眉:“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拿来玩玩,你不用这么小气吧?” 说着又去低头摆弄那萧,最后一个洞口的地方有些不同,少女一喜:”原来这里有机关。”伸手,扳动洞口那小小的凸起,一拉—— 夜风早已经认命。当听见剑拔出鞘的声音时,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此进入了另一个从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境地。 “居然是一把剑。“少女看着手中的剑惊讶地叹道:“不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你不必紧张,我都说了不会杀你了。” 夜风垂下眼睑。 是的,那并非是一把普通的洞萧,内中藏着一把软剑,杀人不留痕迹。他所紧张的,并非是她会不会杀了他,而是关于这把刻,他曾经许下了一个誓约—— 如果有人能够拔出他的剑,他就甘愿除去第一杀手的名号,从此听从那人的命令,至死方休。八年了,从来没有人近过他的身,碰过他的萧,更别说是拔出他的剑了,他的狂妄不是没有依据的。只是他以为这一生,除了暗夜之主再没有人能够拔出他的刻,没有人能打破他的誓约。暗夜之主不会屑于做这样的事情,其他人又做不到,在他几乎都已经忘记这一切的时候突然遇到这样一个少女… 谁能想到,他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少女许是玩得累了,放下洞箭和软剑,重新看着他:“好了,我玩够了,让人送你出去吧。你放心,身上的毒到明天早上就能够解开了,就好像解穴一样,死不了的。” 于是,在一群家丁的“照顾”下,第一杀手夜风被丢到了离后院不远的山上,是夜恰恰下起了雨,将他浑身上下淋得湿漉漉的,冻得直想打哆嗦。 等到终于可以动的时候,他的手脚、全身都已经僵硬到麻木了,连起身、抬手都十分困难,脖子僵硬更是得一动就要断似的。 坐在湿漉漉的草地里,夜风伸手摸了一把脸上滴落的雨水,突然觉得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一次来云城,是有一点冒险的,除了受雇杀一个人,还为了找一个人。这会儿倒好,人没有找到,杀人居然也失败了。看来,云城真是他的禁地,只要到了这里,诸事都会不利。难道真如传说所言,圣女会守护庇佑云城吗? 十分郁卒。 终于休息够了,身休能够活动自如时,夜风站起来,习惯性的摸向腰间,顿时恨恨地握紧了拳头…… 他的洞萧与软剑,那丫头根本就没有还给他。一个杀手在一夜之间丢了所有的骄傲,把狼狈与无可奈何演绎得淋漓精致,甚至于,连自己从不离身的武器都被人拿走!何其屈辱! 理智丧尽,夜风飞掠下山,苏家的院墙外,他正要纵身跃进去,却突然停住——昨夜就是这样吃了亏,他进了那院子之后每一步都有陷阱,那些陷阱还不是明着的,个个都是有毒的植物,他躲过了一个,却躲不过另一个,就这样进去,摆明了是再着一道。 这个丫头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机?简直是把自己深埋在一个满是毒物的地方,任何人都进不去,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 夜风觉得无可奈何。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硬着头皮,转身,却恰恰看到一架马车从不远处驶过来,风吹起车帘,他看到一个白衣白袍的公子,手中握着一杆洞萧,顿时立在那里,万分屈辱——那丫头分明是在提醒他,她拔出了他的剑,她如今已经是他的主人,除非是他死了,今后他只能听从她的命令。 当然,这只是夜风心里悲愤气恼的自白,马车内的那人却全然不知。 第一杀手如今什么形象都没有了,他的面具被人揭开,满身还都是水渍,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夜风叹了口气,把心一横,走上前去,挡在了马车之前。 马受了惊吓,扬起前蹄,马车剧烈摇晃了起来。赶车的对着夜风大叫道:“让开!干嘛挡着我家公子的道!” 夜风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不动。直到马车内的少年掀开车帘探出头来,看过来的眼睛一派漠然,与昨晚的灵动俏皮截然不同,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见是他,苏郁扬起唇角,笑道:“你是来找茬的吗?“顺便扬了扬手中的洞萧。 ------------ 第118章 我愿臣服  夜风进退皆不是。然而,苏郁并没有跟他多多纠缠,他一扬手,那支洞萧便朝夜风飞了过去,夜风伸手,接住。 苏郁笑道:“还给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转身退进马车内。 夜风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见苏郁回头,道:“哦,对了,别再打我府邸的主意了,我虽然不能保证让你倒牲第二次,可是让你动不了说不出话来却是很容易。如果不信,如果想去验证验证,你不妨试试看。” “你……”夜风被堵得定在那里,要说话却又说不出,这个丫头虽然猖狂,可是说出来的话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嚣张,昨夜他都已经十分小心了,以他第一杀手的身手居然都近不了她的身,谁知道她的宅子里到底还有多少陷阱?也许,连她的身上都装满了随时准备害人的毒物! 苏郁见他站在那里不说话,淡淡一笑,随即撇开头,放下轿帘,吩咐车夫继续行路。 马车赶了过来,夜风怔怔地站着,车夫一声吆喝,他也没有反应过了,脚步却自动往旁边让了让。等到回神的时候,才发现$ $$$$$$$$$$$$ $ $ $ $ $$ $ $ ,转而被漠然与淡定取代,一脸警惕。夜风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张口,一鼓作气道:“现在,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要求?”少年愣住了,随即笑起来:“你说你能答应我任何一个要求?” 怎么可能。 夜风面子上十分不好看,他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让别人对他提出要求,更可恶的是,他说了,居然还有人不肯相信!天知道他鼓足了多少勇气才能够说出口的? “快说!要不我杀了你!”夜风火了,声音不由地粗暴起来。 少年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犹如奸诈的小狐狸一般睨着他:“你是说任何条件都可以吗?” 夜风瞪他:“快说!”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她究竟会提什么要求,如此奸诈的小丫头,他已经在她的手里栽过跟头,因此不得不对她心有忌惮。 少年脸上的笑容忽地绽开,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里满是兴奋,又单纯又可爱,她眨了眨眼,走到他身边来,仰起头,语气十分平常:“居然如此,你留在我身边做一辈子的仆人好了,反正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不要白不要。” 夜风又是一愣。到底还是躲不开这样的命运。 “怎么?后悔了?不愿意了?”少年瞅着他,忽地冷笑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随便许什么诺言呢?倘若我真的当成了真话,到时候岂不是会很失望?” 说完,擦过夜风的身边便要往祭坛之外走。 “我答应!“夜风突地喊道,一把扯住了少年的手臂,止住了他离开的步子,像是怕他听不见似的,夜风又补充了一句:“我答应你,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当仆人,不论发生了什么,永远不会背叛你。” 这也许是他这一辈子做出的最无奈的决定。 少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臂,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眼睛望向不远处那棵最大的白玉槐树,笑容狡黠道:“既然你承认我是你的主人,那么你先替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想要那棵最大的白玉槐树中藏的秘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完整地带回来给我。”少年道。 夜风气闷,让他做这样的勾当,杀手变成小偷,多少有些跌份,然而,他已经说过的话,再不能反悔的。于是叹气道:“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 乔叶拉住了他:“你作为一个神偷,怎么这么不专业呢?白日有那么多的护卫在,你怎么敢明目张胆地过去?” 夜风无语,他很想说,他才不是什么神偷!神偷算什么?专门做偷盗的勾当,明明就是被杀手界所不齿的。再说,那棵槐树下到底有什么秘密,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 ------------ 第119章 那些秘密  起初以为那个男手只是说笑的,或者是摔坏了脑子才会让她对他提什么要求的。试想,一个是神偷,一个是商人,这样的关系本来就已经不和谐了,更何况那个神偷还曾经栽在了商人的手上,被折腾得一派狼狈,又怎么可能会没事找事地送上门让他虐呢? 所以,苏郁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只是第二天晚上,当仆人禀告说门外有人求见时,苏郁才微微惊讶了一下。及至见到一身黑衣的夜风,苏郁脑中有些反应不及,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兴许,他所想要的,不仅仅是偷东西那么简单吧? 莫名其妙的神偷。 夜风这一次学聪明了,再不是翻墙或者飞檐走壁地潜入苏府,而是正大光明地敲响了苏府的大门,反正都是要进去,反正他都已经落进那个小丫头的手里了,他还能怎么样?与其挣扎死得更快,倒不如走稳一点的好,这样兴许还能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在仆人的引路下到了花园里,少女一身白衣白袍,男装打扮,正靠在椅子上喝茶,见他来了,略略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夜风心里郁闷得厉害,这个小丫头的嚣张真是时时刻刻都让他看不习惯!一个杀手对自己要杀的人束手无策,怎么想怎么无力。 “你居然真的来了?”少女放下杯盏,摸了摸腿上伏着的小白貂,笑容轻轻浅浅,“真的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或者,你摘了几朵花?没有被人抓住?” 夜风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她果然是耍他的!不过随口地说句话而已,他却像个傻子似的把那棵树前前后后找了不下十次! “你在耍我?”他抿着唇,声音冷酷得厉害。 少女微微挑眉,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会呢?我可没说。你找到什么了?” 看她那满脸无辜的表情,黑色纯净的瞳眸,夜风只好压制住气闷,道:“你怎么知道我找到了?” 少女一笑:“要不然,你怎么会来见我?拿来,我瞧瞧是什么。”她当然不知道是什么,甚至连有没有都不知道,起初不过是想他顶多能够摘来几串别人无法靠近的白玉槐花罢了,反正于她是没有任何损失的。 夜风的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清清冷冷的光,他看着少女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觉得有什么堵在心里,可是,打不得,杀不得,他居然还发誓说永不会背叛她!当时肯定是脑子坏了!云城,云城,他早就该知道这里是来不得的。 可是,不论心里怎么乱,夜风还是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些东西,放在了少女面前的石桌上:“给你。” 少女盯着石桌上的东西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他,半晌才道:“或者,是你在耍我?这些是什么东西?” 夜风抿着唇不说话,撇开头,也不看她。 干净的桌面上,放着一颗一颗黑色的泥团,显然是用手捏成的,不只一颗,且大小不一,新旧的色泽不一,粗糙程度不一。乔叶拿起一颗来,看了看,瞧不出什么端倪。如果说是这个神偷弄的,他到底想做什么?仔细观察,这些泥团并不是同一时间捏成的。 难道这真是从那棵白玉槐树上发现$ $$ $$ $$ $$ $$ $那人身穿大红色衣衫,身姿窈窕婀娜,竟是一名女子。 那女子的皮肤很白,穿上那一身大红衣衫,越发显得肌肤如雪。可是,她的眼神却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沉静好相处,眼瞳中带着满满的煞气,冰冷决绝。 苏郁看了微微一怔,这些天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尽招惹了一些高手?先是莫名其妙的夜风,现在又来了一位红衣美人。他们都能够穿破前两层屏障到达第三座院落,说明武功都十分了得。 在那红衣美人身边停下,苏郁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一次,红衣美人中毒不深,尚可以说话,她冷冷开口道:“来取你性命的人!” 苏郁愣了愣:“是你?” ------------ 第120章 红衣修罗  “是你?”苏郁惊问道。 这次轮到红衣美人疑惑了,她冷眼瞅着她,问道:“你认识我?“声音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跋扈。 不可能。修罗门杀手榜上排名第二的红衣修罗,见过她的人除了那些小喇啰,便只会是死人。当然,还除了夜风。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认识她? 少女微微一笑,她确实不认识红衣美人的样貌,可是她认识她的声音一一许多年前,碧渊寺的后山上,当苏郁还是凌乔叶的时候,曾经为了一个男子的安危而着急。那时候,就是这个声音一字一句地敲进她的心里,让她的担心变得急迫,生怕那人有了一丁点的伤痛。 太长太久的回忆了,当初的那种情感都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个女子的声音居然记了这么久。 “你叫……”少女恢复了笑容,平静地看着红衣女子,道:“神乐。是不是?” 红衣女子眼眸更加惊讶地睁大:“你真的认识我?” 作为一个杀手,不仅被要杀的对象抓住,甚至还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这样的情况,神乐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到底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来头,让京城里的那位出那么大的手笔把夜风都请了过来,更不可思议的是,夜风居然迟迟不肯对她下手! 夜风来云城已经三个月之久,任务却还是没有完成,她神乐是夜风最大的对手,时刻都注意着他的行踪,他不回修罗门,她只好自己找过来了,他杀不了的人,她来替他杀! 少女怀中抱着一只小白貂,在石凳上坐下来,淡淡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红衣女子气懑不已,从来没有遇到活着的人向她问这个问题。许久之前在碧渊寺暗杀楚离的失败,是她一辈子的耻辱,可是后来才知道碧渊寺中有太多楚七的势力,她所以失败,也并非是技不如人。这会儿,被人制服然后审问,却是平生第一次。倘若传出去或者让夜风知道了,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道上混呢? “你不肯说?”少女的眉头微微一挑,“如果我放了你,你还会杀我吗?” 红衣女子从不安中回神,翻了个白眼:“你会这么好心放了我?就算你放了我,我也会杀死你的。” 少女不怒反笑了:“你这个人,和他倒真是像极了。明明都已经落在我的手里了,居然还敢口出狂言。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他?”红衣女子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喊道:“你把他怎么样了?!他居然也落在你的手里了?!” 这样的反应,似乎比自己遇到危险还要焦急似的,少女一笑:“你很关心他?不,你喜欢他?这个世界上,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为别人担心的人真是少见呢。” 不知道是自嘲还是钦羡,少女微微叹息了一声。夜晚的时候,总是让人心生无限的凄惶,找不到一丝依靠,睡不着、做噩梦,时间一久,常常是睁着眼睛度过一整夜。偶尔地,来这么一个两个杀手神偷什么的,居然觉得很有趣。 “喜欢他?呸!我神乐会喜欢他那样的木头?!”许是触到了红衣女子的痛处,她的脸色一红,开始 $$$$$$$$$$$ $$ $他已经走了,她气得几乎跳起来——夜风是她斗了一辈子的人,她之所以这么逞强好胜,不过是希望有一天能够亲手拨出他的青冥剑罢了。现在,他却告诉她,已经有人在她之前拔出了那把剑,那么,她的人生以后将以什么为目标呢? ------------ 第121章 如约而至(一更  神乐决定赖在苏家庄不走了。她要杀了苏郁。她要看紧了夜风。有人拨出了他的青冥剑,她要好好的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能耐,她努力了十年都没有成功的事情,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拨出了青冥剑,从此夜风便做不了第一杀手,不仅如此,之后的连锁反应就更多了。倘若让世人知道夜风再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并且那个小丫头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那么他岂不是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吗? 不仅是夜风,甚至整个修罗门,包括她杀手神乐,所有在杀手界的地位低于夜风的人都会受到耻笑,因为这等同与他们共同的组织共同的身份地位遭到了愚弄。 神乐觉得自己的头一下子炸开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个杀手的名声到底有多么中药,只有她知道第一杀手的位置是那么举足轻重。所有的这些,夜风不可能不明白。可是,他什么动静都没有,仍旧像个木头似的整日沉默寡言。 既然他不动,那么就只好由她神乐来动手了!如今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都会被夜风及时阻止,她的剑甚至连那么小丫头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第五次,神乐终于火了! “夜风,你什么意思?我杀人与你何干!你从前不是说过吗,做买卖互不干涉,你杀不了的人,我去杀,我去领赏,与你有什么干系?!”神乐瞪着他。 神乐听了,气笑了:“我不是她的对手?栽了一次是我小看了她,栽第二次就是我愚蠢!不杀了她,你以后真的打算退出杀手界,不再做这一行了吗?可是夜风,你好好想清楚,你们这样的人,一旦陷了进去,就永远不可能脱得了身,你未免想的太过于天真了!” 夜风不想再跟她说话,转身就走:“你如果敢杀了她,就试试看吧。” 衣袖被扯住,迫使他停下了脚步,神乐气得发癫,继续道:“你之所以不杀她,就是因为她拨出了你的剑?” 夜风沉默,挣脱她,冷省道:“不是。” 又是一次毫不留情的决绝离去,神乐气得想哭,哑着嗓子喊道:“夜风,你明白的,就算不杀她,难道就没有别人来杀她吗?一个妄图触动杀手界潜规则的女人,一个妄图挑战杀手权威的女人,现在已经不再是雇主合约的问题,而是她必须得死!好,我不动她,我倒要看看,你这样不要身份地位的跟着她,到底是对她好,还是要害死她!我等着看!” 也分过得脚步稍稍一顿,又重新迈出,不管她在喊着什么。 生活在继续,神乐赖在苏家庄已经十天了,十天里,苏家庄陆陆续续闯进来不少的杀手,身手有高有低,目的却只有一个——杀苏郁! 神乐起初耗能好整以暇的看着好戏,看夜风为了那个小叶头大开杀戒,后来杀手越来越多,夜风一个人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她便不得不上前去帮他,心里又妒又恨——夜风为了那个小丫头做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是那个丫头却一点良心都没有,对他的事情从来不闻不问。 不,不禁是对夜风,连同神乐,也一并无视。她不管他们为什么进出苏家庄,也不管他们为什么要大打出手,她像个没事人似的每天照常出门、回府,什么都不妨在心上。 前天,杀手出没过于频繁,夜风一时间赶不及救护,让她受了伤,胳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神乐不屑一顾的撇开头,会受伤只是因为没用罢了,别指望她会同情她。 事实是,那个小丫头自己包扎伤口,又快又利落,夜访站在一旁,脸色早就寒的可怕了,不过还是可惜,那么小丫头半点感觉都没有,他要帮她,她躲开,他要扶她,她也不领情。神乐当时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妒忌给填满了—— 可不是吗?她神乐心里眼里惦记了十几年的男人,在那个小丫头的眼里,一点价值一点分量都没有。木头一样的男人,什么都不说,做的却比谁都多,望着夜风那强自忍着放低姿态的样子,她就觉得愤懑。可是,倘若那个小丫头真的动容了,她神乐该怎么办?是不是更加生气? 矛盾。看到别的女人不在乎他,她心里为他心疼。想到别的女人可能会在乎他,她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不论那个小丫头怎么做,她都是不满意的! 神乐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还有一只小白貂。 “明天不要出门。”夜风道,“外面不安全。” 苏郁抱着小白貂,笑笑:“不行,明天有很重要的事。” “可是,有很多人要杀你。”夜风盯着她,觉得无可奈何。以往的他,做事没有任何耐心,杀人都不肯用第二剑,却在面对她时,一而再的软声软语。 “那些人既然要杀我,不论我出去还是不出去,有什么分别呢?我留在这里,他们就会放过我吗?”苏郁反问道。 夜风沉默,不会,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是由他夜风亲手杀了她,要么,就让那些人连同他与她一起杀了。别无第三条路可走。 苏郁摸了摸怀中的小白貂,满不在乎的笑道:“其实,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杀过来,倒比那些暗地里的算计来得坦然。就算是死了,至少也明明白白的。还不错。” “你不会死的!”夜风怒不可遏的喝道。 真是非常奇怪的女人,明明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好似把什么都看透了似的,连同死亡与否都看得这么通透,这样的人,有什么可以影响到她?她到底在乎的是什么呢? 第二天,真的挺重要的。因为是云廷成亲的日子。 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男女成婚的必备条件,因此,苏郁在这一场婚礼中的作用不可缺少。 去到云廷府上的时候,婚礼还没有开始 $$$$$$$$$$$ $$ $身边的黑衣男子阴森森的眼神忘了过来。 少年一笑,脸色如常,仿佛再多的事情放在他的面前都不会引起任何波澜似的:“好。” 云廷点点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少年的心性,他抓不住,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少年所真心在乎的。也许,当这个天下在他的面前崩塌,少年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吧? 因为,他,是没有心的。此刻的云廷,才真正的想明白。 锣鼓喧天,欢声笑语不断,门前聚集了云城几乎所有的百姓,年轻的城主受人爱戴,他的大婚,无论是谁都要来恭贺一番的。 迎亲的轿子停了下来,新人在丫头的搀扶下出了轿子,把手交到云廷的手中,他握住,牵着她过了火盆,一起往府内走去。每走一步,都有司仪在一旁不断的说着吉利语,穿过偌大的院子,一直走到布置好的大厅。 一袭玄色的身影晃进眼中,云廷大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琥珀色的眼眸清亮,声音清朗动听的率先笑道:“三年不见,才回来就见表兄大喜,表兄不会责怪我来迟一步吧?” 云廷瞪了他一眼,笑容却发自内心,他的父母早丧,也没有兄弟姐妹,只除了这么一个表弟,因此多年来,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 云廷还没有开口,元宝却在一旁笑嘻嘻道:“我的少爷,有什么话留着明天再说吧!今天可是我家城主大喜的日子!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玄色的身影哈哈笑道:“元宝,你小子真是越发的伶俐了!表兄,先拜堂吧。别让嫂子等急了。我还等着闹洞房呢!” 众人起初并不知道这位少爷是谁,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实在太过于惹眼,他的容貌又过于英俊,不由的被他吸引了过去,后来得知他与城主的关系,这才知道他是谁。然而因为是主人的婚礼,不好过于喧宾夺主,故而都十分镇定,只有些暗暗地骚动。 “人多,出来的时候不要走太远。”大厅前的院子里,黑衣男子一直在耐心的叮嘱。白衣白袍的少年还是无动于衷,什么也听不进去似的。在花园里晃了一圈回来,吉时便到了。 少年的肩头卧着一只小白貂,走进大厅的门去,神态自若。云廷见他来了,笑着指了指右边距离高堂最近的一个位子,道:“苏郁,你过来,坐在这里。” 少年笑了笑,道:“好。” 大厅内的众人争议更大了,城主娶的是云城第二首富的千金,媒人是云城首富苏公子,见证人是云城的主人清逸小王子,这样尊贵盛大的婚事平生能能够参加一回,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 高堂上坐着富商路合,因为云廷无父无母,故而便只能以女方的父母为尊行礼。 少年觉得好奇,这样的婚礼他倒是第一次以座上宾的身份参加。入目的,满是红艳艳的颜色,十分喜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他十分不自在。 少年抬眼望过去,去恶化只能看到路遥的凤凰霞帔,其他的,一切如常。心里一笑,也许是他想的太多了吧。 “一拜天地。”司仪在一旁高声道。 少年心情十分好的望着他们行礼,可是等到云廷的身子弯下去,少年唇边的浅笑却僵住了,他似乎看到了一袭玄色的锦袍…… 也许,不可能…… 少年的手在袖中慢慢紧握,眼睛不知道是继续直直望着,还是收回来。 “二拜……”司仪还在喊着,突然惊问道:“小王子,您怎么……站起来了?有事吗?” 云廷也停了下来,望向自己的左边,看着那玄色身影:“怎么了?” 在婚礼上站起来,这对于主人来说,是十分不礼貌的。 只见那玄色身影望了他一眼,唇边的笑容很是奇怪,想笑笑不出,想收又收不住似的,他的声音莫名的变得有些哑:“没什么,只是坐的有些累,站着也是一样的。继续行李吧。” 云廷不再问,司仪也继续。 “二拜高堂……” 原本十分轻松的少年,此刻如坐针毡,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锁在身上,想逃都逃不了。那人不动声色,她怎么能先慌了呢?少年微微低下头,咬了咬内唇,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三年的时间,还有什么是忘不掉的呢?那人也许真的是坐的太累了,所以才会…… “礼毕,送入洞房!” 思绪凌乱的时间,婚礼仪式居然都已经结束了,少年怔了怔,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那人的琥珀色眸子,瞬间躲开,不去看他。 新娘被搀扶着往新房而去,云廷忙着招待宾客,他走到楚慕的身边,暗暗推了推他:“怎么回事?拜堂那么点时间你都坐不住?非要站着?春心给我找茬是不是?” 楚慕没有反驳,甚至根本没有听进去,神情近乎呆滞。云廷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恰恰看到那白衣白袍的少年站起身来,他第一次看到少年低着头不说话。 云廷十分疑虑,走过去,关切的问道:“苏郁,你不舒服吗?” 少年扯了扯唇角,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点点头:“头有点晕。我提前回去了,云廷,真是抱歉,这喜酒怕是不能陪你喝了。” 云廷笑道:“没关系,回去好好休息。对了,先别走,给你介绍一个人。来。” 拉着少年的手腕,将她带了过来,云廷碰了碰楚慕,偏头对少年道:“这位是我的表弟,清逸小王爷。” “这位是苏郁,云城首富,少年有为。” 少年笑笑,朝那人伸出手去,道:“小王爷,你好,我是苏郁。” 楚慕还是不懂,盯着少年的脸眼睛都不眨。 少年强自镇定,又说了一遍:“小王爷,很高兴认识您,在下苏郁。” 楚慕仍旧没有反应。 云廷十分尴尬,正要开口,却见楚慕终于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苏郁?你说,你叫苏郁?” 少年笑笑:“是,我叫苏郁,如果小王爷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问云城主。在下先行告退。” 说着抬腿便要走。 手被一把握住,楚慕的动作十分迅速,力气也很大:“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非常突兀无礼的问题。云廷茫然的站在那里,夜风一身黑衣站在少年的身后。 少年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了,沉默了许久,她抬头冲楚慕笑道:“小王爷,请自重。从前的一切小人都不记得了,不管是人还是事,通通都忘了。小王爷何必再提起那些完全没有意义的往事呢?” “没有意义?”楚慕脸上的申请十分奇怪,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包括……包括我在内吗?” 少年坦然点头:“是。所有的一切都是。” 楚慕无力弯起唇角,琥珀色的眸子黯淡下去:“我知道了。” 大手慢慢松开她的手。 手上束缚的力气一松,少年不自禁朝那只大手望去,掌心熟悉的温度随着岁月流逝早就已经淡忘了,可是他手背上的那圈牙印却还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的这只右臂上,在不同的位置都曾留下过牙印。少年时,有这么一个人从来不肯跟她计较,总是变着法子逗她开心,就算他自己被她的任性折磨的流了血,也从不喊疼。 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问她,是不是从前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是不是包括他在内? 往事太肮脏,是一场又一场的欺骗…… 少年收回手,坦然的笑了笑:“小少爷,在下告辞。” 转身,没有丝毫犹豫的走出了大厅,一身黑衣的男子跟在她的身后,山石一般沉默、 云廷心里满是疑惑,大厅内已经没有了宾客,只除了几个来来往往搬运东西或者忙碌着家丁。 “表弟,你和苏郁认识吗?”云廷问道。 楚慕的申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半响才摇摇头:“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 第122章 生无可恋(二更  楚慕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半响摇摇头:“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云廷也不再细问,心里却有些怅惘。刚刚他分明看到少年向来镇定自若的神情变了,嘴角那惯常的疏离笑容消失$ $ $ $ $ $$ $ $ 不见,浑身长满了刺一般不肯让人靠近。可是,就连那些刺,也不是寻常人可以见到的,就算他把自己推到少年的面前去,就算他一而再地惹恼他,他也不可能会对他露出笑容之外的表情吧。 然而他这嚣张跋扈不懂礼数的表弟,却可以。 想到少年的过去,云廷心境越发悲凉起来,那少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呢?他怕是没有机会了解了。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啊。这婚事,还是少年做的媒人。 收了胡思乱想的心,云廷笑道:“表弟,走,去喝酒,为兄酒量不行,你可要替我挡着点啊!” 没想到楚慕的脸色却一直没有缓过来,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话,却开口问道:“她在这里,住了多久?” 云廷微微一愣,却明白他问的是苏郁,答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少有两年了。表弟,你和他,很熟吗?” 听了云廷的回答,楚慕的嗓子有些哑,被什么哽住了似的,喃喃道:“我竟然来得这么晚。” 摇摇头,苦笑,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她居然就在这个他最熟悉的地方呆了这么久。 如果他知道,如果他早一点知道…… “咳……”楚慕咳嗽了一声,脸色苍白。 云廷扶住他,急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苍堇苍玄一直站在一旁,见状上前来,扶住楚慕,苍堇笑着解释道:“云少爷,我家主子赶路赶得太急,在路上染了些风寒,所以脸色不好。” 云廷蹙眉,嗔怪道:“唉,赶不及也没关系,自己的身子最重要。苍堇,扶你家主子回王府别院休息吧。这洞房不闹也罢。酒也不能再喝了。” “是。”苍堇应道。 楚慕不再说什么,稍稍一挣,自己一个人率先朝门外走去。 三年了,在他已经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突然又见到了她。 声音变了,他没有听出来。 容貌也变了,个子长高了,亭亭玉立的,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皮肤晒得有些黑,再不是那种细腻的白色。还有她的眼睛,虽然依旧澄澈如一汪春水,可是,那春水却泛起了些微的细浪,让人看不清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他长大了,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再也不是三年前的她了。她那个时候真是小,个子小,胆子也小,心肠又软,每每看到她,他就觉得又爱又恨。三年里,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她,即便是已经想到绝望,却还要焚心以火地继续想下去。 有点后悔,不,是非常后悔,非常自责。 三年里,他真应该回云城看看,那么久不会错过她这么久了。这一个月里,他真应该快马加鞭,而不是走一路歇一路地浪费时间,那么就可以提前二十几天见到她了。 上天真是喜欢跟他开玩笑。 不过,上天对他也真是仁慈,她到底还是活着,表面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完整无缺地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真好。 心境起起落落,即便是坐在轿中,四周黑暗,心里仍旧是不得安宁的: 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他和她在废弃的城楼上亲吻,她说,她想看星星。 三年后,第一次见面,他和她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贵宾席上,穿过新郎新娘弯腰行礼的身影,他看到了她,只一眼,惊愕万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不死心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生怕那眨眼的瞬间,她又要消失$ $ $ $ $ $$ $ $ 了。可是,她却告诉他,从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轿子停在苏宅之前,白衣白袍的少年走下来,怀中抱着一只小白貂。径自朝大门走去。 小傻子,倘若我所珍视的一切在你的眼里毫无意义,那么,我还有继续珍视下去吗? “今天应该去查账。”夜风在身后提醒道。 苏郁停住脚,回头冲他吼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夜风愣了愣,她从来说话都是笑意盈盈的,带着商人惯常的虚伪掩饰,这样冷着脸大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脑中不自禁便想起了婚礼上那身玄色衣衫,浓浓的眉头微微蹙起,玄色,是他记忆力印象十分深刻的颜色。 再回剩时,少女已经不见了。 他叹了一声,跨进门槛,关上大门。天下第一杀手沦为家奴,居然还如此言听计从,任何人见了肯定都会大跌眼镜。 夜半。 “她今晚怎么了?”神乐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随便问问。 夜风靠在葡萄架下,闻言,瞥了远处的少女一眼,不说话。确切地来说,少女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别人的提问不理不睬,连回应都有些懒了,一种病态的疏离。 第二天,她没有出门。 第三天,她照旧出门,去查账,生活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有姑娘小姐们掷果盈车的热情拥戴。可是,她还是不高兴,脸色很差,连强颜欢笑都不愿意了。那些姑娘小姐们被她冰冷的神色吓住,纷纷退了回去。 第三天一大早,她便抱着小白貂往城西的云城山走,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夜风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心里虽然疑惑众多,却不再问。神乐看到这样主仆相随的情景就生气,她不情不愿地也跟在了后面。 对于山路,少女似乎过于熟悉了,并没有刻意去寻找小径,便已经爬到了半山腰。 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少女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突然开口道:“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神乐撇开头,她以为她想跟着她吗?没事爬上山累死了! 夜风沉默,半响才道:“我去给你找点水喝。”转身往另一条路上走。 神乐自然是要跟着夜风的,那个丫头的死活与她根本毫无关系。 少女继续往山上走,这条路,她走了太对次,现在闭着眼睛都刻意继续走。初初来云城的时候,她便靠着采集云城山上的药草为生,一直是一个人,手上。身上不知道被荆棘划出了多少伤口,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后来,小白貂的母亲难产,生下它便死去了,她来采药正好撞见,便将小白貂带了回去,从此以后就没有再孤单过。小白貂不会说话,从出生开始 $$$$$$$$$$$ $ $ $ $ $$ $ $ 不见。 少女笑了,小白真是好骗呢。如果它什么都懂,会不会怪她呢? “苏公子,别磨磨蹭蹭的了。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让我们送你一程呢?都由你自己选择!”一黑衣人不耐烦了。 “做杀手这么多年了,没看到这么不要命的主。苏公子,我其实也满佩服你的。真的。快点跳吧。” “快点跳!哥们几个还等着下去吃饭呢!” 少女闭上眼睛,唇边的笑意更深,没什么的,她不过是遂了某些人的意罢了,反正现在的她,就是不想再活下去了。三年里,不管是上天还是他人,想她死的太多了,她却偏偏不如他们的意,她这一次要自己死,与任何人无关。 张开手臂,身子前倾,那一瞬间,像是飞了起来,风在耳边呼啸,身子却在不断地往下坠,是幻觉吧,似乎听见有人惊慌失措地喊—— “小傻子……” 呵呵,好久远的称呼,就好像她真是他的宝贝似的。 不会。 才不是。 都是骗人的。 如果他当真那么在乎她,如果三年了他还是没有忘记她,为什么他不来找她呢?三年里,他没有找她。三年后,前天,她在家里等着,一步都没有离开,他没有来。昨天,她出了门,把云城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他还是没有来找她。 三年的时光里,他是她唯一能够时时刻刻记得的人,也许并不是因为他多么牢固地霸占了她的心,只是这云城到处都是白玉槐花,看到它们就会想起他,想要视而不见都很难。三年里,她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却固执地选择留在云城,想着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来的。她不走。等不到他,她就不走了。 三年后,他终于回来了,却不再关心她的一切。 过往的岁月是一场又一场的骗局,三年里的所有是一次又一次的敷衍,想着,连楚慕都骗了她…… 呵呵,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就像三年前一样,既然闭上了眼睛,就让她再也不要睁开,她不想再多活一个三年了。 “人呢?!”夜风大惊,手中装着水的竹筒被他一把扔掉,焦急万分。 神乐环顾四周,没好气道:“你瞎担心什么?她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会自己跳下去找死吗?” 夜风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飞快地掠上山,却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怔住,靠近悬崖的地方,躺着五具尸体,姿态不一,却个个神情惊讶,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 近处一看,五人的身上并没有伤痕。蹲下来仔细找了找,才发现$ $五个人的脖颈处都插着一根小小的松针。松针是用极深的内力打进去的,机会没顶,顷刻毙命。从这些人受伤的位置来看,那人站立的地方并不进,只有那里才有几棵松树。 夜风蹙紧了眉头,嘴唇紧抿,如果换做是他,他做不到。 掀开黑衣人的面巾,夜风眉头蹙得更紧了,都是修罗门的人,确定是来杀她的无疑。 那么,她去了哪里?有人救了她?还是…… “喂,你在干嘛?”神乐上前去,居高临下地吼道,“她不见了不是更好?你不用动手杀她,也不用背叛修罗门,不是一举两得吗?” 夜风站起来,走到悬崖边,朝下望了望—— 太高了,摔下去必死无疑。 “夜风,你在听我说话吗?!她死了更好!”神乐火了。 “你不耐烦可以走,没有人留你。”夜风转头冷冷地瞪着她,眼神冰冷得可怕,“她不会死。” 神乐气急败坏,她最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了,不由地冷笑道:“呵呵,夜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那个小丫头,是不是?别拿什么她拔出了剑,所以你就要跟着她这样的理由当幌子。别人或许会相信,可是我不信!你夜风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夜风站起身,也不理她,继续往山上走。 神乐不死心地继续追在他身后问道:“如果是我拔出了你的剑,你也会留在我身边吗?” 夜风还是不肯说话。 神乐气得跺脚:“夜风!有本事你就回答我啊!”骗骗我也好啊。 可是,她知道杀手夜风从来不会说谎话,宁愿不说话也不说假话。他总是如同山石一般沉默,随心所欲地去做一切喜欢做的事情,任何杀手也不可能如他那样洒脱。 大声喊了许久也没有回应,神乐“呸”了一声,只能跟上去,心里虽然骂他,口中虽然埋怨他,但是她到底还是放不下他。 十年如是。 还是矛盾。一来,她希望那个小丫头失足掉下悬崖摔死了,这样夜风就没有什么牵念了。二来,倘若那个小丫头就这么死了,夜风这一辈子怕都要记住她。 不行,那个小丫头不能死!要是她死了,她神乐怎么去和一个死人一争高下?怎么去证明她们谁在夜风心里的地位更高呢? 情敌是用来挤兑的,是用来较量的,在没有完全战胜她之前,她当然不能死! “喂,夜风!你等等我!跑那么快干什么!”神乐快步追过去。 周围特别的安静,没有风声呼啸,没有杀手威胁,很温暖的感觉,像是有一堆火在慢慢烤着,不烫,很温柔,感觉是妈妈的手在面颊上轻柔抚过。 她本能地往热源靠过去,却诧异地听到了一声闷哼。 不是很好的梦,鼻端还萦绕着一股血腥味,由于对气味特别敏感,这血腥味顿时让她不适地呛咳起来,十分不舒服地睁开眼睛。 ------------ 第123章 还爱我吗(一更 不是很好的梦,鼻端还萦绕着一股血腥味,由于对气味特别敏感,这血腥味顿时让她不适地呛咳起来,十分不舒服地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朦朦胧胧。不亮,周围隐隐地泛着些红光。眼睛完全睁开,这才注意到身侧不远处是一堆正在燃烧的烟火,偶尔噼噼啪啪的响。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居然还活着。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居然也死不了。上天对她真是仁慈过分,一次两次地让她活下来。 那么,她现在是在哪里?乔叶啊乔叶,你的命为什么就这么大呢?撑着地想要爬起来,身侧又是一声闷哼,腰侧被一个力道按住,熟悉的晴朗嗓音变得沙哑:“别动。” 乔叶如遭电击,真的呆住动也不敢动。那人见状,闷闷笑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怀中人再有一点动静,那人反而急了,低头凑近她,问道:“怎么了?什么地方摔疼了吗?我看看!” 少女还是不说话,也不肯动。 那人的玄色衣衫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并不显眼,好似隐没在墙角的大石一般,初初,她并没有发现 。如果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 有人在自己的身边,那么,肯定是在做梦吧。 “轰隆——”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洞口,接着是巨大的轰隆雷声,少女身子一颤,整个人不由地缩了起来,打雷了!这一定是在做梦!梦里面才有那无休无止的雷声和雨点,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妈妈躺在病床上,她一个人蹲在雨里面大哭,没有人在身边…… 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明白她!所有人都抛弃了她!所有人都再在欺骗她!所有人都带着笑意在说谎! 好可怕! 小白呢?它在哪里?它不会离开她的啊!它怎么可以离开她! “小白,小白……”少女开始 胡乱地挣扎,紧紧地闭着眼睛,身子越缩越小。 楚慕惊痛万分,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去抱她:“小傻子,你怎么了,怎么了?别怕,没事,打雷而已……” 她不肯让人碰,踢打着推开他,疯了一般,已经分不清她是在哭还是在叫:“走开!走开!别碰我!别碰我!” 楚慕按了按腰部,平了平呼吸,探身过去,一把将她捞了出来,紧紧抱住,任她怎么打都不松手:“小傻子,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你是……谁?!你放开我!别想抓我!别想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们的!你们都是骗子!骗子!骗子!”见怎么都挣不脱,少女破口大骂,头发散乱在脸上,狼狈不堪。 楚慕心里痛得发慌,怎么会?三年不见,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摸样?人前的时候笑意盈盈的,她到底流过多少泪,才真正将这些伤口深深藏起,永不再示人?她到底,受了多少伤? 大手用力,将她的头按进怀里,不放松一丝一毫:“我是楚慕,对不起,我……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傻子,对不起……对不起……” “楚慕……”少女停了停,居然不再挣扎了,她的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渐渐地哭了出来,“楚慕,呵呵,他是骗子,他也是骗子,他不来找我,他也不来找我……他也不肯要我了……” 楚慕呆住,他不肯要她了?天知道他有多想要她! 原来,她在等他吗?她居然在等他。 此刻,已经说不上是惊是痛是喜,楚慕闭上眼睛,苦笑:“小傻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别哭了,别哭,别哭……”他一辈子都不曾这样软子嗓子说话,生怕惊了她,扰了她,伤了她。 许是他的安慰有了些效果,少女伏在他怀里渐渐不动,半响才道:“你要怎么证明你是楚慕呢?他对我那么好,你也会对我好吗?” 楚慕想笑,嘴唇却干涩得泛苦,声音柔和:“会对你好。” “只对我一个人好吗?”她像是个孩子在索要糖果似的纠缠不清,非要问个清楚才罢休。 然而这些问题,他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够回答她。 “只对你一个人好,只要你一个人。” “你娶了别人吗?”她还在问。 “没有。”楚慕浅浅地笑,她现在这样多乖啊,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只娶你一个。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个问题才脱口问出来,楚慕的脸色却变了,她答应了又怎么样,不过也是在敷衍罢了。曾经三次谈婚论嫁,她都答应了,可是结果呢…… 果然,少女不再说话。 楚慕轻轻摇头苦笑,这一回,她肯定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才这么想着,少女揪着他衣服的手猛地收紧,脸往他怀里蹭了蹭,就在楚慕惊疑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刺痛感从脖颈处蔓延开来,顿时亲切到钝痛。 楚慕笑了,又咬他了,非得咬一口才相信吗?他不动,手臂收紧,紧紧抱着她,大手抚了抚她的发,也不说话,他现在没多少力气说话了。 她咬得很深,很重,因此血流出来很多,耳边依旧在打雷,闪电照亮了黑漆漆的洞口,洞内朦胧的火光还在继续燃烧着,很久很久,她都没有松口。 终于咬得累了,她的牙齿酸涩,嘴巴里也满是血的味道,这才松开他,抬起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好吃吗?”楚慕低低地笑。 “楚慕,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是,你还愿意要我吗?”少女开口道。 楚慕沉默,洞中一时间安静到只能听见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见他不回答,少女居然也不计较,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轻声笑了:“我就知道是在做梦,没有楚慕,没有家,醒来了,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常常不愿意去睡,睡着了,又不愿意醒过来,好累,好累……” 好累啊。 真的好累。三年,十年,很久很久,他一直很累。 不过现在好了。 借着朦胧的火光低下头去,少女一动也不动,呼吸均匀,环着他脖颈的手也垂了下来。 她睡着了。 笑了笑,又叹了口气,用自己的衣服将她包裹住,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也闭上了眼睛。 前两天,他一直跟着她,躲在苏宅的墙上偷偷地看她发呆,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她被云城的百姓捧上了天,心里又是惊又是恼,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她说包括她在内的过往统统没有意义,他便不敢轻易提起,连见面都不敢,怕惊了她,伤了她。 他都已经小心翼翼到了这样的地步,却想不到竟有人逼着她从悬崖上跳下去。而她,居然答应了,连一丝反抗都没有。 她可真会折磨他。 现在,他也怀疑这是在做梦。 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变成了他的?她怎么会怯怯地问他,楚慕,你还愿意要我吗? 真是个小傻子,看这问题问得多傻啊…… 山洞外雷声轰隆,雨点哗啦啦地往下砸着,将洞口处的灰尘、细小的沙子全部都冲刷干净。 云城四季如春,夏季只是短短的一瞬便过去,偶尔有些暴风雨,也因为这暴风雨,海水会随着降水上涨,堤坝如果不牢固,那么百姓的生活便会受到威胁。 幸而,今年在大雨落下之前,海防的堤坝已经修好了,因此百姓们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不常见的暴风雨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甚至那些年老的长辈们还对自己的孙儿们讲着,暴风雨过后,如果马上就出现太阳,那么天空中就会有一道有许多种颜色组成的虹桥。相传,站在虹桥两头的恋人,不论经历了多少磨难,都可以通过这虹桥走到一起。 天亮着,又黑了,再亮起来,暴风雨却一直未停。 于是,孩子们翘首盼望,等着这暴风雨停了,看看天空中是不是真的会出现一道彩虹。 然而,苏宅与王府别院却乱成了一团糟。 夜风已经将整个云城跑了个遍,每一个角落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次,就连云城山也四面搜索遍了。云城山太高,雷声闪电就在面前刷过,神乐虽然杀人无赦,可是对于雷声闪电却还是有着敬畏,特别是那狰狞的闪电每刷过一次,她的身上似乎有千万只蚂蚁挠过,仿佛下一刻身上就要着火了! “夜风!”大雨滂沱而下,神乐睁不开眼睛,只能在大雨里歇斯底里地喊着:“你疯了是不是?!老娘才不想陪你在这里面淋雨!遭天打雷劈!她要是在,肯定就在!她要是不在,肯定已经死了!你再找一百遍也不可能找得到她的!” 夜风置若罔闻。 黑色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淋湿,头发湿嗒嗒地贴在脸上,银色的面具不断有雨点砸下来,落进他的眼睛里。他手中握着洞箫,一点一点爬上山,在茂密的树林里穿行,拨弄开丛生的荆棘,凝聚着所有的精神仔细听着,是不是她会呼救?是不是有可能她会叫他的名字? 可是,心里却一点着落都没有。她不会叫他,就算是受了伤,就算是断了筋骨,她也不会开口叫他的名字。 如果是凡人,早就应该放弃。可是他夜风不同。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管她愿不愿意领情。 好,既然她不会叫他,既然她不肯求救,那么他就翻遍整座云城山,踏遍每一片丛林,自己去找到她! 他身后跟着那个红衣女子,她的衣服没有一块是干净的,甚至连走路都开始 不稳,却依旧固执地跟在他后面。 感情是一种循环的亏欠,你欠她的,我欠你的,她也许还欠着别人的,如此循环往复,我们谁都没有得到好处。 可是,却都个个甘之如饴。 ※ 狭窄的山洞里,柴火都已经烧光了,只留下一堆黑漆漆的残屑。洞口处的光照进来,照在角落里相拥的一对人儿身上,分外柔和。 小鸟在洞外叽叽喳喳地叫着,偶尔有一两只调皮的,噌噌地用爪子点着地走进来,看看在洞中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咕咕……”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乔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 自己是饿醒了,脑袋还是空空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头顶处突然传来一声闷笑,乔叶惊愕抬头,头顶却撞上了那人的下巴,那人疼得“嘶嘶”地吸气,骂道:“小傻子,饿了还这么大力气!咝,疼死了。”清朗动听的声音。 乔叶惊愕地盯着那人英俊的脸庞、琥珀色的眼眸,不敢眨眼。 “怎么?没良心的小东西,这么快就不认识小爷了?”楚慕坏笑,双手环着她的腰不让她往后退,俊脸凑过去:“来,先亲一口再去弄吃的。” 结结实实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乔叶怔怔地伸抚着脸颊,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楚慕唇边的笑容放大,她昨天果然是在做梦才说了那么多梦话,现在都不记得了吧?也许连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都不知道。 “既然傻了,那么久多亲几口长长记性吧。”说着倾身过去,猝不及防地吻住她的唇,一只手从腰上滑上去,扶住她的后脑,将她抵在了一旁的粗糙石壁上,动作虽然轻柔却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随着亲吻时紧贴的亲密,他新生的胡茬扎得她有些痛和痒,这完全陌生的感觉让她十分不适应。乔叶伸出手一个大力推过去,只听得“咚”的一声,他居然被她推开了,后背重重地撞在坚硬的石壁上,手抚着胸口一声闷哼。 “你……”乔叶咬着唇,“我……” 爬过去,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却又不敢去碰他,急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楚慕眉头紧蹙,见她过来,不动声色地放下抚着胸口的手,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傻子,别哭啊。” 乔叶听见他的话,顿时哭得更凶了,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却不想让他看到,于是低下头去,这一低头才发现 ,自己的白色衣衫上居然沾满了斑斑的血迹。 ------------ 第124章 暗夜之主 1(二更  乔叶听见他的话,顿时哭得更凶了,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却不想让他看到,于是低下头去,这一低头才发现$ $$ $$ $$ $$$$$$$$$$$$ $ 往后撤,眼睛却不死心地盯着楚慕,又望了望干草上躺着的少女,矛盾万分——它想上前去,可是它怕楚慕。它想离开,可是它放不下乔叶。 “哈哈,有意思。”楚慕望着望着,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低头看了看身边安静睡着的少女,“养个小白貂也这么滑稽。”语气又是嗔又是怜。 苍堇苍玄跪着不动。 楚慕想了想,道:“苍堇,明天天一亮,我就带她出去,你去安排安排。” “是,主子!”苍堇应了。 “苍玄,你拿着这个,去告诉那些明里暗里潜伏的杀手们,从前我没有来的时候,可以算他们毫不知情。现在我来了,他们要是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我的女人一根汗毛,或者,是让她受了一丁点惊吓,下场只有一个——列入暗夜宫永久的黑名单,子子孙孙永不翻身。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苍玄伸手接住他扔过来的东西,不由地与苍堇对望了一眼,主子这样做,未免太过于冒险了,他隐忍了十多年,今日居然只为了一个女人破例暴露身份……暗夜令一出,天下不是要大乱了吗? “主子……”苍玄犹豫着开口,却被苍堇猛地打断:“主子,属下这就去办!” 起身,带着苍玄走了出去。 “苍堇,你为什么……”走在狭窄的小道上,苍玄不解地问道。 苍堇继续往前走,回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榆木脑袋!你想死就去碰主子最大的钉子试试。三年里时时刻刻放在心头的东西,小小的暗夜令跟她一比,算得了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苍堇却也暗暗叹了口气,暗夜令一出,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势必掀起一阵难息的风浪。 ------------ 第125章 暗夜之主 2(一更  “醒了?”清晨,一睁开眼睛,便听到有人在耳边询问。 乔叶抬眸望过去,一时间忘了说话,这种有人守在身边的感觉,好奇怪。 “嗷嗷”熟悉的小兽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乎带着悲愤与凄楚,乔叶心里一急,撑着手臂坐起来,恰在这时,一道雪白的影子飞扑进她的怀里,嗷嗷的叫声一下子变成了撒娇似的亲昵。 “小白”乔叶抱着小白貂的两条短短的前腿,笑容满面。 小白貂兴奋得不得了,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乔叶的脸颊,柔软的毛发不断地挠着她的痒痒,少女咯咯地笑:“小白,别闹了。”今天的小白格外地闹腾,不过也是,她把它一个人丢在荒芜的云城山上,还骗它说去找果子给它吃,可是它却在这空旷荒芜的悬崖底端找到了它。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小东西,心里眼里都只有她而已。 小白貂还在折腾,缠着乔叶不肯放,两只眼睛却斜向一边,挑衅似的望着那个脸渐渐绷起来的男人,顿时更加得意嚣张地伏在乔叶的怀里不肯走,耍尽各种娇憨顽皮。 乔叶摸了摸它的头,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人一兽之间的剑拔弩张,见小兽难得撒娇,心里更加欢喜。 “咳咳,”身边的男人终于忍受不了被忽视这么久,他清了清嗓子,忽地凑过去,望着乔叶笑道:“好可爱的小东西啊,小傻子,让我抱抱?” 他望着她的琥珀色眼眸清亮夺目,唇瓣的笑容灿然,乔叶心里一暖,不疑有它,扬唇笑道:“嗯,小白很乖的。” 说着就要把小白貂递给他。 哪里知道,小白貂拽着她的衣服嗷嗷地叫了起来,显然十分不乐意,望着乔叶的眼神可怜巴巴的,仿佛楚慕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乔叶尴尬地望着楚慕,却见他的眼神无比受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干笑着拍了拍小白貂的头:“小白,你听话,让他抱一下吧。他说你很可爱。” 说着,再不容它挣扎,探身过去,将小白貂放进了楚慕的怀里,楚慕唇边含笑,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大手却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小白貂掐住。 小白貂拼命挣扎,小爪子抓啊抓,乔叶紧张地望着楚慕:“你小心点,它抓人很疼的。” 楚慕笑道非常好看,琥珀色的眸子始终含情脉脉:“没关系,等它跟我熟了,肯定就不会犟了。” 低下头去,一双眸子却陡然变得阴森森的,就连唇边的那抹笑容也变得意味不明,小白貂望着他,不敢再动,身子瑟瑟发抖。他的大手恰到好处地掐着它,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它肯定一命呜呼了。可是它的主人却被这个人给骗了,以为他们之间多么的和睦相处! “小傻子,你看看,这小东西的毛长得真是好啊,又柔软又光华的,啧啧,真好”楚慕不经意地赞道,还伸手在它的毛茸茸的身上摸了摸。 乔叶眉开眼笑的:“是啊,小白的毛很珍贵的,可以做皮衣。”现代的时候,那些紫貂雪貂的皮毛加个都昂贵得不得了。 “哈哈哈”楚慕听了她的话,禁不住大笑起来,探头过去,猝不及防地一口亲在乔叶的脸上,“爷真是喜欢你。” 乔叶脸涨得通红,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说了什么话让他这么高兴? 小白貂欲哭无泪,为什么脸它的主人也这么说!为什么脸它的主人也被这个男人给骗了!只有它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它又不敢挣扎。半晌,作为一只能屈能伸的小兽,小白貂识时务地将惊慌愤怒的眼神改为可怜巴巴的顺从状。 楚慕一见,将它提起来,离自己的脸近了些,笑意盈盈的,语气也温柔:“对嘛,就像这样,乖一点,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这小东西这么聪明,应该一点就通吧?比如我的东西,你只能看着,不能碰,明白吗?” 小白貂转头,忘了乔叶一眼,少女正满面笑容地望着它,黑亮的眼睛晶晶亮的,顿时一股怒气上来,小白貂挫败地一头扑进楚慕的怀里,一声不吭。 乔叶惊愕,看着楚慕问道:“小白小白它怎么了?” 楚慕心里暗自得意,望着她的眼神却分外坦然,伸手温柔地拍了拍小白貂的头:“没什么,大概是累了。昨天它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你的,不仅如此,还找到了出去的路。小东西真是不简单。” 见他夸赞小白貂,乔叶当然高兴,陡然瞥见楚慕抬手时,裸露的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不由地心里一痛,勉强笑笑:“我们出去吧。你的伤” 看她的笑脸一下子变了,楚慕无声叹息,单手撑地坐起来,再扶起她,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好,跟爷一起出去吧。” 低头对小白貂道:“不想走路的话,就蹲在我肩膀上,明白吗?” 声音柔和,可是听在小白貂的耳中怎么都不是滋味,从前它不想走路时,就蹲在主人的肩上,现在,连靠近她都不能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然而,没有办法,小白貂忍辱负重地跃上他宽阔的肩头,趴下来,一动也不动。 楚慕的大手紧紧牵着她的,拨开洞口的杂草,走了出去。乔叶望着四周陡峭的岩壁,虽然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可是因为有他在身边,突然间心理面什么都不怕了。 有什么可怕的呢?楚慕,他都已经来了。 不懂这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她只是觉得安心。 悬崖上突然从天而降似的洒下来一道道网状的东西,乔叶吓了一跳,拉着他要往后退,楚慕拉住她,回头笑道:“别怕。” 楚慕牵着她的手,走到悬崖底端,把那些网状的东西绑在自己的腰上,绑好后张开怀抱道:“来,抱着我。” 乔叶问道:“有人在上面拉我们上去吗?” 楚慕一笑:“是啊。” “当小王爷真好。”乔叶笑道:“可是为什么不把我也” 楚慕挑了挑眉:“这种丝网很柔软,也很珍贵,哪里能找到那么多?要是绑在你的腰上,你也能把小爷抱上去吗?” “我” “快点过来。”楚慕叹了口气,一把将她的手拉过来。环在自己的脖颈上,再用双手扣住她的纤细腰身。 那网状绳索立刻便开始 $$$$$$$$$$$ $$ $$ $$$$$$$$$$$$ $ $ $ $ $$ $ $ 不见。黑暗的环境中,他什么都没有记住,只记得那一身玄色衣衫,穿在少年的身上,显得格外的阴沉,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 十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云城找他比试,十年后,他已经成了第一杀手,是不是可以挑战暗夜宫主人的权威呢?于是,他借着做买卖的幌子,来云城找他。 可是踏遍云城,竟无处找寻。 及至,那个拥有琥珀色眼眸的玄衣男子出现,与脑海中深埋的玄色重叠在一起。 就在云城,他的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毫不避讳地望过来,直直地盯着他,那琥珀色眼睛与京华寺圣女像一模一样,然而却没有任何温柔可言,恰恰相反,看过来的时候带着让人不敢正视的冰冷,迫使每一个胆敢望着他的人统统低下头去。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 他就是暗夜宫的主人。 ------------ 第126章 突然想念(二更  如果,那人就是暗夜宫的主人 暗夜宫是一个神秘的地下组织,它的势力几乎蔓延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而暗夜宫的主人则是传说中无人能及的神话。白道上的武林人士称他为暗王,黑道上的门派私客杀手们尊称他为主上,因为,他是他们所有人的主上,毫无争议。 这种带着近乎病态的崇拜心理,百年来在江湖中无人推翻无人质疑。敢于挑战暗夜宫权威的人,一旦被列入暗夜宫的黑名单,那么子子孙孙都将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黑道上,人人都崇拜主上,然而,背地里,人人都想杀了主上,因为得暗夜令者得天下。 江湖是一个矛盾的存在,所有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矛盾的,敬畏与厮杀相依而生,永不止息。 夜风握紧了手中的洞箫,静默如山。 这洞箫已经跟了他十年了,用的便是云城才翠竹制成的。它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不论他在江湖中拥有了多高的地位,不论第一杀手的名声那么显赫,在暗夜宫主人的面前,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阿嚏——”远处花园中的少女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夜风望过去,周围很安静,那些杀手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前几日风生水起的暗杀明杀事件销声匿迹。除却暗夜宫主人的命令,谁能够挑战杀手界的潜规则呢?从来只活在传说中的主上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暴露身份 心烦意乱。夜风走过去,将手中的披风递给她:“披上。” 少女仰头看着他,接过披风,笑道:“谢谢。” 夜风转身要走,却被她叫住:“夜风,等一等。” 夜风回头,用眼神询问。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到底是谁派你来杀我的?”乔叶问道。从前她不在乎生死,觉得活着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差别,可是现在,她想活着,因此,有些事情,她必须弄得明明白白的。 夜风微微垂眸,开口道:“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是江湖规矩。”顿了顿,抬头望着她道:“可是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乔叶点点头:“既然你是杀手,又那么讲究江湖道义,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夜风一笑:“因为你是我的主人。” “可是,我并不想做你的主人。”乔叶道。 夜风冷冷一笑,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如果她当初不把他的青冥剑拔出来,兴许一切都还有转机,可是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地成为了她终身的奴仆,即便她的身边还有其他人的保护,他也不会离开她。 “你想不想,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要不要,是我的事,也于你无关。”他撇开头去。 “呵呵,就算你有强迫症,也不至于轻贱到这样的地步吧?好好的杀手不做,却偏偏要做别人的奴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乔叶轻笑。 夜风第一次洒然地笑了:“你是大名鼎鼎的苏公子,跟着你,衣食无忧,总比杀手的风险要小吧?而且做杀手,总不能做一辈子,总应该找个稳当的事情做才对。你这么聪明,居然想不到吗?” 这也许是夜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这就是他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任何人问起,他都可以这么回答。 乔叶莞尔,居然有这样不思进取的杀手,不过仔细一想,他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杀手的职业过于冒险,人的年纪一大就想求安稳。她的眼睛扫了扫地,也不再跟他争执什么了,既然他要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反正她公子苏郁多养活一个人不成问题的。 想起苏公子的名号,便想起那人说,信不信一天之内就让你苏公子身败名裂? 眉头顿时蹙起。披上披风,乔叶站起身来,却并不是往屋里走,反而是朝院外而去。 “去哪里?”夜风问道。 乔叶停下脚步,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她笑了笑,道:“出门去见一个人。” 夜风蓦然地跟在她身后数步远,自从今天她回来,行为举止,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苏郁苏公子了,反而更像是一个女子。 垂下眸去,夜风无声叹息,她原本,就是一个女子。 刚刚下过雨,夜晚的空气有些湿漉漉的,闻着顿时便有了精神。小道上,十分安静,几乎没有夜行的人,因此马蹄“嗒嗒”地踏出有规律的声响,和马车车厢与车轮之间轻微的摩擦声显得格外明显。 乔叶坐在马车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他身上的伤口除了手上,就只有她做梦发疯咬出来的那一块,那么她的白衣上不可能沾染那么多的血才对。她把衣服脱下来的时候,发现$ $$$$$$$$$$$$ $ 就懂得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只把最痛苦的事情捏进泥团里告诉已逝的母亲,他怎么可能会跟她说实话?就算受了伤,怕也是不肯说的。 夜风充当马车夫,一路平稳地赶着车。 行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在王府别院门前停下,乔叶下了车,突然觉得现在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三年在云城根本不曾为什么担心过,即便是生死,即便是受伤生病,也不曾当做一回事。可是此时知道他兴许不大好,心里却堵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梗在喉头,涩得厉害。许久许久,不曾有这样在乎的感觉了。 刚刚走到台阶前,立马有人迎上来问:“苏公子,你是要找小王爷吗?” 乔叶茫然点头,她还没有说话,居然已经有人知道了? 那人恭敬地行礼:“小王爷已经休息了,吩咐小人,倘若苏公子来了,就让小人请苏公子先回去,他明日再去找你。” 耐心又仔细的解释,生怕她不信似的,那人又赌咒道:“小人发誓没有说谎,要是苏公子不信,就明天自己问小王爷。小王爷真的是这么说的。” 这么可笑紧张的解释,乔叶想笑,鼻子却发酸,她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管他现在在做什么,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不管他是不是已经休息了或者正在做其他的事情。”仗着他的宠,她忽然信心十足没有人会敢拦阻她。 那守门人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才好,小王爷吩咐说,如果苏公子来了,要对苏公子把原因解释得清清楚楚才能让她走,而且言辞不可以激烈,必须恭敬温和,甚至,不论苏公子说什么都要答应。 可是,现在小王爷吩咐的两件事完全冲突了,解释是解释了,苏公子却步肯走,不仅不肯,还硬要进去见小王爷。如果他放她进去了,就是办事不力。如果他不放她进去,那么也算是忤逆了她。 真是左右为难。 然而,两害相较取其轻,那守门人很快便打定了主意,低下头去道:“苏公子,小人要是放您进去了,到时候小王爷怪罪下来” “让他来罚我好看。”乔叶笑道。 那守门人立马让出一条道:“苏公子请。” 走进院子的时候,遇到了苍堇,她显然也十分意外,但是瞧见守门人的仓皇,不由地心下了然,笑意盈盈地主动对乔叶道:“公子是来找我家主子的吗?这边请。” 穿过长廊,涉过小桥,到了一处安静的院落,虽然是夜晚,却仍旧能够感觉到这里与清逸王府布局的奢华考究完全不同,十分简陋的样子。 卧室的门紧闭,苍玄正守在门口,见到乔叶,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正要说话,却被苍堇打断:“苍玄,苏公子来了,你把门打开吧。” 苍玄进退两难,这分明是在违背主子的意思啊,苍堇真是越来越疯了。 苍堇见他不动,她缓步走上前去,伸手将他推开,暗中狠狠地拧了他胳膊一把,推开卧室的门,回头冲乔叶温和地笑道:“公子,我家主子在里面。” 乔叶垂下来的手在袖中握了握,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一步一步走进去。 夜风望着她的背影,停在原地不再跟随。 苍堇笑容婉约,不动声色地关上门,回头对夜风道:“两位主子在里面很安全,不如我们出去坐坐?” 态度不卑不亢,语气沉稳,一听就不像是寻常的侍女。夜风也补说话,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往回走。 苍玄还杵在那里,苍堇转头,一把将他的胳膊拽住,拖着往外走,声音很轻,却夹着威胁:“榆木脑袋,又想挨骂是不是?不知变通!” “可是,主子吩咐了现在不能让她进去!”苍玄坚持。 苍堇恨铁不成钢,站住脚,拽他胳膊的手转而拧上了他的耳朵:“有时候,你们男人都是愚蠢的,以为什么事情自己一个人背着那便是伟大,可是,到头来却什么好处都捞不着,换得自己一个人伤心失望。为什么呢?因为你们做的事情,别人看不到便没有了意义。主子太宠着她了,这样宠下去,又要不得安宁!” 苍玄“嘶嘶”吸气喊疼,瞪着她:“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宠?你要我对你狠一点?”天哪,他的女人怎么这么说话? 耳朵立马被拧了一圈,苍堇气得牙痒痒,拖着他往外走:“少臭美了!就你这样的榆木脑袋,也敢跟主子比!你宠着我?哼,用你的榆木脑袋好好想想,你对我,是不是连主子宠她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 第127章 你是伤口(一更  屋子里窗户紧闭,只在屋顶的横木上镶着几颗夜明珠,由于屋顶很高,这光亮十分微弱。乔叶往里走,这里与楚都清逸王府的射影楼相比,光线都很暗,她不习惯黑暗的地方,因此走路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的,必须得慢慢摸索着前行。 脚步很轻,走到檀木大床旁停下来,男人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身上盖着暗色系的锦被,一只手臂裸露在外,并没有发觉她来了。 乔叶看了半晌,咬了咬唇,倾身,拉起被角,想要替他盖好被子,却步想刚刚一动,他便立刻察觉,大手电一般迅速地钳住她的手腕,身子弹起,将她一甩,按在了大床上。 “什么人!”他低低地喝道,呼吸急促,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乔叶被他迅即的反应惊得半天没有缓过来,后背摔在锦被上并不痛,可是手腕被他紧紧攥住,痛得钻心,他的另一只手还抓着她的肩头,好像她要是再敢动一下,他就会马上掐死她似的。 心里顿时又气又痛又恼,乔叶鼻子一酸,撇开头去,闷闷地不肯开口。早知道他这么精神,她才不会跑来看他。 楚慕喝完,听不到回应,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手脚顿时吓得冰凉,立马松开手,紧张地将她抱起来,上上下下自己打量:“小傻子,这么是你!我看看,受伤了没有?手疼不疼,我揉揉。别哭别哭,我不知道是你。啊,都捏紫了,很疼是不是,我吹吹” 他越哄,乔叶越觉得委屈,太可恶了,她好心好意地来看他,他却这么对她,下手真狠,差点就把她掐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她再也不要来看他了! 乔叶手掌用力,推开他,翻了个身,将脸埋在锦被里嘤嘤哭了起来。 楚慕皱紧了眉头,原本就头疼得厉害,现在更疼了,胸口、心口、全身上下,哪里都疼。跪在床上,慢慢放低身子探过去,哄道:“小傻子,别哭啊,你打我骂我都行。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你,可是我没想到是你啊”想起了什么,楚慕气恼,骂道:“苍玄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敢把你放进来,等等我再去收拾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本来乔叶见他认错,都已经止住哭声了,又听见他骂苍玄,不由地更加气闷,渐渐地哭出声来,他果然是不要见她的,她真是自作多情了!他哪里是受了伤?他分明好得很,他只是不想见她罢了!现在她把脸都丢尽了,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这么一钻牛角尖,哭得浑身发抖,耳边也再听不到他的哄声,不由地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了。忍着忍着,半晌,身子渐渐地有了力气,撑着手臂爬起来,捏着发痛的手腕下床,咬唇一声不吭的就要往外走。 楚慕被她折磨得无可奈何,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她哭,拧着眉心不知如何是好,这会儿见她爬起来,看也不看他就要下床,心里一急,一把拖回来,紧紧在怀里:“去哪啊?” “放开我!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乔叶大力地推开他,因为带着哭腔,声音十分委屈,却带着几分少女撒娇耍泼的俏皮。 楚慕哪里肯放,他向来能忍痛,这会儿她的拳头砸在身上,没轻没重的,他明明都疼得冒冷汗了,却还是不肯放手:“告诉你小傻子,想让小爷放手,下辈子也不可能。要是心里难过,就多打几下,不过,最好能轻一点,咝,还真有点疼。” 乔叶挣扎了很久,却还是没能挣脱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心里的气消了大半,他的脸近在咫尺,她低下头去不让他看到她的狼狈,这一低头,却看到了他胸口的白衣上渗出一大片的血迹,吓得眼泪立马扑簌簌而下:“楚慕,你” 楚慕低头一看,遭了,被她瞧见了,正想着措辞怎么解释,却见她摊开自己的双手,手上赫然也沾染着血迹,他闭了闭眼睛,心想,这下子更遭了,开口道:“小傻子,不疼,真的不疼,刚刚喊疼是骗你的。不信,你再打几下试试。这伤口是昨天” 打住。 怎么解释怎么混乱。 楚慕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有词穷的一天,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百口莫辩。 可是,少女却一下子安静了,连哭泣声都没有。楚慕慌了,倾身过去望着她,轻声喊她:“小傻子” 乔叶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将落未落,牙关紧咬,把小巧的唇都咬出了血印来,松开,努力笑看着他:“楚慕。” “嗯?”楚慕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搂着她还是没有松开。 “我很高兴能在云城再次见到你,也很高兴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救我,可是,我高兴了,你却伤得那么重。这三年里,你是不是一直好好的?一遇到我,就什么都不好了,是不是?”眼泪在眼眶里转,乔叶继续道:“没有人跟我在一起会高兴,相反,我只会给他们带来灾难。”爸爸妈妈是,娘亲是,只要是亲近的人,通通都被她克死,她怎么会一下子就忘却那些惨痛的教训了? 楚慕弯起唇角一笑,琥珀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声音很平静:“所以呢?” “所以,”乔叶也笑了:“所以,放开我,让我” 话还没有说完,黑影猛地欺近,唇被擒住,楚慕搂着她的腰,将她压在了锦被上,热烫的吻铺天盖地般砸下来,吮吸、啃噬、纠缠,唇舌似有魔力,一点一点将她所有的理智淹没。她的手起初想要推拒,却又怕碰到了他的伤口,只好揪着他的衣服不动,任他把她吻得不能呼吸,只能从他口中夺取稀薄的空气,浑身再没有一点力气。 终于放开她的唇,楚慕埋首在她的颈边,粗重喘息,稳了稳心神,轻吐出两个字:“休想。” 停了停,怕她不明白,又补充:“休想再离开我。除非我死了,否则,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乔叶不动。 楚慕偏头,滚烫的唇印上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吻了吻,异样的触感令她发痒,乔叶往一边躲了躲。 楚慕闷闷地笑出声,忽地止住笑,叹了口气,认真道:“叶儿,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才肯相信我。你摸摸看,这里”努力支起身子,拉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上,琥珀色的眼睛居高临下直直地望着她的:“你觉得现在这里受了伤、流了血,看起来很疼是不是?” 乔叶点点头,手指上黏黏的,是血,流了血,哪里有不疼的。 楚慕笑了,琥珀色的眼睛变得幽深魅惑:“三年了,这里从来没有流过血,干干净净的,可是,呵呵”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力按在胸口处:“可是这里面真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叶儿,你不明白,是吗?就像现在,你的手用力按在心上揪,越揪越紧,越揪越紧,咝,然后,不管你是松开,还是继续抓住,这心痛再也不会变了,不仅不变,反而会在空荡荡的心里面反反复复地让我尝个够。” 他一边说一边给他示范,她的手深深地刺入伤口中,鲜血淋漓。 乔叶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抓住,鲜血的味道弥漫在鼻端,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楚慕,不要这样” 楚慕倾身,将她脸颊上滑落的泪珠吻干,又重新低头望着她:“叶儿,别放手,就这样握着,我觉得很好,我很快乐。可如果你要是放了手,我的心就空了,虽然你看不到它在流血,可是其实比流血痛上一百倍,而且这痛,,永远不会停下来。明白吗?” 乔叶已经泣不成声,拼命摇头:“不明白,我不明白,楚慕,你松开手好多血求求你” 楚慕头痛欲裂,甩了甩头,脸低下去,唇摩挲着又要吻她,声音低低的:“叶儿,留在我身边,别放手,不要放手” 他渐渐没有了力气,乔叶终于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可是他却伏在他的身上不动了。 “来人快来人”乔叶哑着嗓子拼命喊。 原来,对他来说,她竟比这些伤口更可怕。 有人破门而入,是夜,王府别院里乱成一团糟。 云廷听说,急匆匆地赶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混乱也已经平息了,他进去看过楚慕,听大夫说了具体的病情后才出来。 经过城中巷口的那株白玉槐树钱,却见白衣白袍的少年正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发呆。 云廷蹙眉,这个情景,好生熟悉。记忆里,似乎也有什么人坐在树下相同的位置,作者相同的事情,只是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今日的少年不像是那个宠辱不惊始终笑意盈盈的公子苏郁,他的眉头蹙紧,嘴唇紧抿,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 云廷在他的背后望着,许久他都不曾发觉。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问问,之间一个黑衣男子从巷中走出来,停在少年的身边,似乎是开口说了什么。 少年望了那个黑衣男子一眼,站起身来,朝巷中走去,一点兴致都没有的样子。 云廷心下记挂着,第二日天刚亮他去巡城的时候,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去找那棵大树,少年又坐在那里。 第三日,第四日,都是如此。 心里有些着急,云廷下了城楼,往少年的方向走去,他不快乐,他得问一问。 昏迷后第二天,楚慕醒来的时候,头略略一偏,身边守着的人不是她。 闭了闭眼,无力地问道:“她人呢?” 苍堇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半晌道:“小公子她先回去了。” “先回去了?”楚慕唇边泛出苦笑,不再说话。 第三日清晨醒来,一睁开眼,他便问道:“她来过吗?” 苍劲左右为难,却不敢说假话,只得摇头:“小公子她也许是太忙了,明日” “不用替她说话。”楚慕打断了她。 胸口的伤渐渐愈合,可是痛却半分不减。 第四日,楚慕从床上坐起来,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终于还是问道:“她来过吗?” 苍堇眉头蹙紧,不敢说话,只好沉默。常璇却上前一步道:“主子,树下这就去把她请来见您!” 苍堇拉都拉不住。 “回来。”楚慕轻声道,语气却冰冷到了极点,“不用了。” “主子”苍玄还想说什么,却被苍堇一把拉住,不让他开口。 楚慕面无表情道:“伺候我起床。” 苍堇小心地上前,一边替他穿衣,一边试探地问:“主子,您何不再睡一会儿?反正在云城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何况您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好。” 楚慕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突地牵起唇角,发出一声苦笑:“是啊,既然无事,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苍堇,去准备一下,启程回楚都吧。” “现在吗?!”苍堇说话第一次这么突兀,“可是小公子” “没有可是!”楚慕打断她,冷着脸往外走:“马上就回楚都!谁再敢多说一句,宫规处置!” ------------ 第128章 众目睽睽(二更  坐在城中的那颗白玉槐树下,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王府别院的一角,可是,因为隔着一个幽深的巷子,王府的人看不见她。 遇到了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困境,心里面犹豫不定,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她想去看看他,可是他的疯狂让她害怕,那些淋漓的鲜血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过去和现在紧紧纠缠在一起,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她的思想,让她徒然失去所有的信心和勇气。 夜风走过来,开口道:“天都亮了,回去吧。” 竟然又已经坐了一整夜,马上,太阳升起了,周围便有很多人了。 乔叶起身,腿麻了,有些站立不稳,夜风伸手迅速,扶她站稳,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手松开。 “嗷嗷….”的叫声自巷口传来,小白貂欢快的扑进她的怀里,比平日里都要兴奋似的。 乔叶看见它便笑出来,摸摸它的头,道:“小白,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小白貂往她怀里蹭了蹭,短短的前爪指了指巷口的那头。 王府的方向?乔叶心里一动,想了想,还是迈步朝那边走去。站在狭窄的巷口,一眼便望见骑在马背上的那人,他背对着她,一身玄色衣衫,背脊挺得很直。 楚慕。 他要做什么? 乔叶定定的站在那里。 她看见苍堇走过去,对楚慕说道:“主子,东西收拾好了,现在可以出发回楚都了。” 楚慕没有犹豫,狠狠的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儿疯了一般直直的超城门驶去。 原来,他竟是要走了。 乔叶脑袋一懵,心里狠狠一痛,眼睛顿时酸涩起来。他到底还是要走的,甚至跟她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了。 想一想,也是,他受伤了,她三天都没有去看他,他想要的答复她也没有给,他说不要放手,她不仅松开了手还逃得远远的。 她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有人受得了?再有耐心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她折磨的疯掉吧。 他走了,很好。 夜风站在一边,看了看马背上那人的玄色衣衫,又望了望少女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眸,闭了闭眼睛,睁开,上前去一把拉住少女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拖着她往巷口走。 “夜风,你做什么!”乔叶吃惊万分,她都已经这么狼狈了,他还要带她去那里丢人现眼? 夜风不肯松手,一直拽着她穿过巷子,出了巷口,可是那玄色身影却已经擦过他们的身边,风驰电掣般朝城门的方向驶去,毫不停留,很快便消失$ $ $ $ $ $$ $ $ 在街道上,只留下空中扬起的尘埃。 夜风松开她的胳膊,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人不停下来,她也不肯去追。小白貂却很高兴,趴在乔叶怀里嗷嗷的叫着。 这时候,天已经很亮了,太阳渐渐升起,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忙碌起来,云城的早市一直十分热闹。见小王爷的骏马和车队驶远,众人议论纷纷:“八年了,小王爷怎么才回来就走了?” “是啊,走得太急了。” “别说,小王爷长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小王爷这一去,不知道又要过多少年才回来。” “楚都繁华的很,小王爷的家本来就在那里,回来不回来可就难说了。” “…” 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惶不安涌遍全身。 楚慕,他,走了。 从此以后,这里所有人她又没有认识的了,从此以后,她活着又不知道是为什么活着了。从此以后,她还应该去信仰什么、相信什么、依靠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脚下一软,乔叶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行人对她指指点点。 夜风伸手想去扶她,可是手才触到她的身上就被她挥开。少女手撑地迅速的站起来,拨开围观的人群朝着刚刚那马蹄踏过的地方拼命跑去。 夜风呆住。行人们也纷纷不解的望着她。云城大名鼎鼎的公子苏郁,是不是突然间疯了?要不然怎么会披散着头发,跑的像一阵风? 路太长了,她跑啊跑,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脚步虚软,胃里恶心,汗流浃背,可是离城门还有很远很远,更别提出城的路了。 云城的百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尤其是对公子苏郁爱慕已久的姑娘小姐们个个目瞪口呆,平日里礼貌谦和和连说话都带着温和笑意的公子苏郁,怎么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钱多了被人追杀? 有点像,她的身后确实跟着一个黑衣人,不过那黑衣人也仅仅是跟着而已,并没有要跑的比她快的意思,相反,他还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跑不动了,脚像是注了铅似的越来越重,没有吃饭,胃里面翻滚着酸水,心都要从胸口蹦出去了,却还是没有看到他。 他果真,是不要她了! 脚下一绊,身子前倾,只听“扑通”一声,她重重的摔在地上。 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唏嘘。 夜风大惊,快步走过去,正要扶她,却听见路的前方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他立马顿住脚,抿了抿唇,退到了人群中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乔叶仓惶的抬起头。 当她已经绝望时,当她准备放弃时,路的尽头突然出现那人的身影,他端坐在马背上,一声玄色锦袍洒脱飘逸,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的望过来。 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乔叶顿时忘记动了,一直强忍着的泪水顷刻夺眶而出,撑起身子,不顾一切的朝着他跑过去。 那人起初只是望着她,马儿站在原地不动,这会儿见她跑过来,脑袋才清醒似的立刻翻身下马,大步迈过去,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冲着她大吼:“站在那别动!别跑了!” 乔叶不肯听,跌跌撞撞的往前冲,那人无奈,提了提气,脚步飞快的掠过来,一把将她前倾将倒紧紧抱住,嗔道:“怎么不听话?!让你别跑了!再摔倒了怎么办?有没有摔痛?哪里痛?” 少女伏在他怀里大口大口的喘气,想起了什么,一把将他结实的腰身抱住:“楚慕,别丢下我,我怕….” 她再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到,是不是会笑话她,乔叶自顾自的解释着:“这两天我不去看你,不是我想那样的,只是我队自己的未来没有一点把握,我看不到我的希望在哪里,我一点信心都没有,我怕,我真的好害怕….楚慕,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的….你别不要我….” 围观的百姓哗然,这是什么情况?小王爷和苏公子居然抱在一起!下一秒,人群变得鸦雀无声— 小王爷不等苏公子说完,低头猛的吻住她的唇,视所有人为无物,热烈的缠绵的亲吻,直到把苏公子吻得软在怀里,这才收住了口。 喘息未平。楚慕的手臂却越收越紧,将她的小脑袋按在怀里,彼此身子贴紧,一点缝隙也不留。他的大手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喃喃道:“叶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觉得这么没有安全感,是我让你没有信心,对不起,都怪我害你伤心了。别哭,别哭,我保证,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傻子,哭什么呢?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这不又回来了嘛?我只是一时发了疯,别哭….” 越哄,她的眼泪越多,不哄又不行,楚慕手忙脚乱的。刚刚出城,他马上就后悔了,已经说好不离开她,那么不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不应该是先放手的那一个! 云城山山崖下的山洞里,她依偎在他怀里哭得那么凶,哭着问他还要不要她,哭着说她已经没有了家….他怎么会这么糊涂,脑子一热就全忘了呢? 要是他真的离开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后悔莫及。 “叶儿,原谅我。”他轻声叹道。 乔叶摇摇头:“不,是请你….原谅我。”这一生,从来不曾这么卑微的求过任何人,可是这一次,却在求人时没有觉得半分得羞耻,唯一担心的,只是对方不肯答应罢了。 楚慕从心底里笑出来,这个小傻子,他从来没有怪过她,谈什么原谅不原谅呢? 忽然觉得天地豁然开朗,这几天心中的郁结通通消失$ $ $ $ $ $$ $ $ 不见,就连这云城也一下子美如人间仙境似得。有她在,他哪里舍不得去了。 “叶儿,如果你相信我,就跟着我走。我发誓,只有有我在一天,就没有人能伤害你,好不好?”楚慕贴着她耳边轻声说道。 乔叶闭上眼睛,他的身上有很重的药草味:“那你答应我。你自己也要好好的,不能在受伤,不要再吃药,我就跟着你。” 楚慕笑意深深,手臂收紧:“如果我答应你,你就愿意跟我走?” “嗯。”乔叶重重点头。 “那,你也愿意嫁给我?”楚慕屏住呼吸听她的回答。 乔叶没有犹豫,还是重重点头:“我愿意。” 楚慕心都要跳出来了,将她稍稍拉出怀抱,低头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小傻子,你知道嫁给我是什么意思嘛?你在这么胡乱地回答我,我可不会再放过你。” 他的神情又是高兴又是气恼又是怀疑,乔叶忍俊不禁,头埋进他怀里,一字一句道:“嫁给你,就是做你的妻子,做你孩子的母亲,你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把我丢下。” 楚慕睁大了眼睛,怔了半响,欣喜若狂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身子不断的旋转转圈,声音清朗动听,好似是夏日的暖阳:“太好了!小傻子,你说话要算话的!你一定不能反悔的!你说你要嫁给我?” 乔叶被他转的头晕,可是他的那种欢喜仿佛是暖流,也一直蔓延到她的心底去,在心底开出一朵花来。她搂紧了他的脖子,咯咯笑了:“反悔的是小狗!现在你想不娶我都不行!” 围观的人群已经“千姿百态”,什么表情都有,他们已经把一辈子的稀罕事都在这一早上看了个遍。 云廷站在白玉槐树下,直直的望着远处相拥的一对人儿,久远的记忆突然跳进心里,原来,苏郁便是三年前那个在白玉槐树下呆呆坐了十天十夜的女孩子。他让元宝去请她回家,可是她却从此消失$ $ $ $ $ $$ $ $ 不见。 除了苦笑,云廷做不出第二种表情来。 初升的太阳跃上城楼,阳光从白玉槐树的缝隙洒下来,照的云城一片安详宁静。圣女像是云城最高的建筑,不论站在什么位置,抬头就可以看见。 楚慕还是抱着乔叶不肯撒手,抬头望着京华寺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那尊高贵圣洁的白玉雕像。圣女拥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琥珀色眼眸,她望过来的时候慈祥温柔,好似所有的苦难都将过去。 楚慕看着看着,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母亲,您终于听见我说的话了嘛? 一定是这样,所以,您才把她留在了云城,此刻又将她送到了我的身旁。不论过去多么的不堪回首,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也不似为他人而活,他活着,只为了她!好好的爱惜自己,好好的保护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充足的安全感。 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楚慕闭上眼睛,敛去眼中的万千芳华:小傻子,你可知道,只因你这一句答应,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 第129章 你敢使坏  在云城家喻户晓的公子苏郁居然是个女子,这件事情一传开,云城的老老少少们全部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之后,小王爷与苏公子在大街上卿卿我我的一幕被人风传之后,云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那些平日里与苏郁交往甚密的商贾们聚集在一起,再没有心思讨论什么生意—— “这个苏公子,居然是个女的!怎么可能?老夫与她共事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出一点破绽!” “老夫也不相信,苏郁做事沉稳小心,我们这些老家伙抓不到她一丁点把柄,不仅如此,还反而被她吃得死死的,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小丫头能做到的!” “没有办法,你们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没听说吗?昨天在城门前那一出戏?要么这苏郁就是个女的,要么这小王爷就是好龙阳!世风日下啊!” “非也非也,你们都错了。这苏郁确实是个女人,不就如此,马上还要成为清逸小王妃。从前,这云城的第一首富是她,经济被她拿捏住,等她成了小王妃,这云城就是她的了。既然云城本来就是她的,咱们以前输给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是主子,咱们是奴才。”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小王爷在楚都呆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娶妻,八年后一回来马上就要纳妃?笑话!那个苏郁,我们认识她也有近两年了,她一直呆在云城,哪里都没去过,这小王爷难不成对她一见钟情?” “切,说了你们可别不信,就是一见钟情!”有人八卦起来。 “怎么一见钟情了?你知道!” “路员外,那一日令千金和云城主的婚礼上啊!你不记得了?小王爷一见到苏公子,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原来如此啊!”路合点头:“老夫当时也觉得奇怪,没想到小女的婚事居然能引出这么一桩好事来。”心下暗叹,幸好当初遥遥没有选苏郁做夫婿,要不然就白忙活了! “要说这苏公子啊仔细想想,她那一张脸要是长在男人身上真是可惜,要是个女人,那就对了,啧啧,这小王爷真是好福气。” “是苏郁好福气才对!这小王爷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还是云城圣女唯一的儿子” “呸,住嘴!圣女的事情你也敢说,不要命了么?二十多年前楚皇下旨不得讨论圣女一事,违者杀头!” “你也老糊涂了,怕什么?二十多年前的楚皇又不是现在的楚皇!而且,老夫也是实话实说,又没胡扯!” 众人静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继续道: “唉唉,你们要是这么说起来,我也真有点好奇,二十多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有怎么回事?我告诉你们,这小王爷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主,他出生的时候,圣女就因难产而已,圣女一死,三个月吧,楚都的宫里面就发生了动乱,从前的楚皇成了清逸王,从前的二皇子成了楚皇,我们云城,也就再没有圣女了,只留下这么一尊圣女像。你们说说,小王爷他不是天生带煞?这苏公子嫁给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啊!” 那人突然一声尖叫,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离他几步远。 定睛一看,原来他刚刚一边说,一边对着头顶墙龛上的一尊小圣女像望着,此刻,圣女像突然碎裂,许多碎片飞溅到他的手上,脸上,嘴巴边,顿时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众人吓得不轻,再也不敢乱说圣女的是非,各自胆战心惊地回家去了。 大街上,那些每天等着苏公子马车经过准备送出礼物的山女们被这件事情伤了心,掷果盈车都已经成了一段佳话了,自己也成了故事的制造者,可是现在故事的主角却一下子变成了女子,不就如此,还要嫁给别的男人为妻!这样一来,她们曾经成就的佳话就变成了最大最可笑的笑话了!这怎么可以? 于是,众多姑娘小姐们今日仍旧守在路边,等着苏公子的马车一如既往地经过,好把事实都弄个清楚。 很久很久,苏郁的马车才从远处驶来,马车行驶的速度仍旧和平日一样不徐不缓的。 “小傻子,待会儿去见表兄,你记得要改口叫他啊。”马车内,男人的声音清朗动听。 然而乔叶不想理他。 从昨天她那轰动全城,无比丢脸的表白之后,他便一直腻着她,废话说个没完。这不,她都已经努力坐得快贴着车窗了,他却又缠着过来,搂着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上,问道:“小傻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嗯?” “听着呢。”乔叶叹气,“你好好休息休息,别说话了。伤还没好呢,又出来做什么?”她本来好好地呆在苏宅,他却上门把她带出来,硬要她去见什么云廷。云廷她太熟悉了,见了不知道多少次面。 楚慕却暗暗一笑,睁开眼睛,把她的胳膊一拖,整个人拽进怀里,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你的意思是嫌弃我呢,还是关心我?” “你说呢?”乔叶反问,别开头不想看他,昨天把脸丢光了,今天还没找回来,现在看到他就觉得不自在。 “你当然是在关心我。”楚慕厚着脸皮道,说完,嘿嘿一笑,一口亲在脸颊上:“小傻子,小爷最疼你了。” “别亲了!都是口水!”乔叶在脸上擦了擦,气道,“你是大傻子!” “别这样嘛,来,小傻子,让大傻子再亲一个!”楚慕哪里肯放开她,又凑过去,乔叶赌气,别开头。 忽然,身子被他一拉,脸一转,唇便撞在他的唇上,楚慕轻笑,按住她的脑袋狠狠深吻,许久才放过她,抱着她美滋滋地贱笑:“小傻子,你不给爷亲,爷就给你亲。爷大方不大方?嗯?” 乔叶被他贼兮兮的得意样子逗笑了,嘟起嘴,握起拳头捶了他一下,嗔道:“无赖。” 楚慕笑意深深,却故意握住她的手道:“哎呦,疼死了,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小傻子真狠心,居然敢谋杀亲夫。” 乔叶脸一红:“呸,我还没嫁给你呢!什么亲夫!” “你想反悔?”楚慕瞪着她:“小傻子,我可警告你,这回你要是敢反悔,小爷就把你就地正法!说,我是不是亲夫?嗯?”说着就要压上来吻她。 乔叶躲闪,又怕他碰到伤口,只好揪着他的衣服撑住自己不掉下去,一边软语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好人,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呵呵,你也会求饶?”楚慕坏笑,将她抵在车座上,脸凑过去问道:“刚刚叫我什么?嗯?好人?小爷哪里好了?” “你”乔叶觉得他真是不可理喻,怎么一下子变得跟小孩子似地,“你是坏人!行了吧?” 楚慕眉头一挑,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就在乔叶以为他满意了的时候,他却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去挠她的痒痒! “小傻子,现在就如你所愿,让你看看什么是坏” 乔叶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却只怕两样,一是打雷,二是怕痒,楚慕却尽挑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挠,他出手敏捷,她怎么都躲不过,痒地只能缩来缩去地躲:“楚慕,呵呵,不要挠了,呵呵,好痒,好痒,求你了” 痒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楚慕看她狼狈求饶的模样,哈哈笑出了声,住了手,将她拽到怀里抱住:“饶了你可以,说点好听的。”昨天她的表白现在想想真是无比受用,他巴不得她能再说一百遍,男人也喜欢听情话的,尤其是嘴硬的小傻子说的情话。 乔叶怕他再下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想听什么?” 楚慕眉头挑的高高的,得意洋洋的样子:“小爷不知道啊!如果说得不好听了,小爷的手兴许就管不住了。” 乔叶心里暗骂他混蛋,嘴上却不敢,想了想,软着嗓子道:“楚慕,你长得真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哪里都好看。骑马的时候特别帅,那马一阵风似地,风吹起你的头发,像是要飞起来了。可是我不喜欢你的背影,像是要去往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楚慕”她抬起头望着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还是最喜欢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楚慕起初笑意很深的看着她胡扯,可是后来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却挂不住了,再望着她的时候,她也不再是开玩笑,脸上的神情无比认真。 太幸福的时候,不适合说这么冷场的话,楚慕又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那,我就一直看着你。说好了,小傻子,要是有一天你敢嫌弃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乔叶抿起唇。 “我就”楚慕卖起了关子,忽的哈哈大笑道:“我就还是一直看着你!哈哈,你不要我看,小爷也要看下去!” 他怎么舍得不看她呢?永远都舍不得。 乔叶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咬了咬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猛的搂住他的脖子,楚慕不防,一下子被她扑倒在榻上。 顿时,呈无比暧昧的尴尬姿势——女上男下。 乔叶大窘:“我”我不故意的。 “你不用解释了。”楚慕抬手按住她的唇,琥珀色的眼睛透着光,坏笑道:“小爷都明白的。只是叶儿,你也未免太心急了。这种事,还是由换人来做比较好。小爷虽然不承认是坏人,可是为了你,偶尔做一做也没关系。只是” 环顾四周,楚慕无辜的眨了下眼睛:“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乔叶羞得满脸通红,要挣脱却挣不脱。 楚慕带着她一个翻身,他们之间的位置便急速调换了。 “楚慕,你,你,你被乱来啊!”乔叶用手抵住他没受伤的那边胸口,咬唇:“好多人在外面,你要是要是敢乱来,我就我就喊了!” “你喊了,也没人敢进来的。信不信?”楚慕笑道,说便倾身压下来,唇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慢慢亲吻,再移到她小巧的耳垂处,一颗小小的黑痣正好长在耳珠上,看起来像是耳洞。不知怎么的,呼吸突然便粗重起来,楚慕唇边戏谑的笑意收敛,启唇猛的含住她白玉似的耳珠,濡湿的舌轻添裹弄,再用牙齿轻轻地咬,舍不得放开。 “楚慕,别,别这样”乔叶害怕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从他亲吻的地方扩散开来,身子绵软无力,又酥又麻,伸手推了推他。 楚慕有些出神,松开她的耳垂,身子稍稍抬起,眼睛对上她的,不由地也有些羞赧,他咳嗽了一声,将她从软榻上拉起,抱在怀里,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都怪你这个小东西太会使坏了。” “我没有。”乔叶的脸通红。 楚慕一笑,贴着她耳边道:“那,就是我太心急了。不过,总有这么一天的,先适应适应,嗯?” “”乔叶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了。 见她沉默,楚慕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语气温柔的继续说道:“叶儿,这种事情,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我可以教你。” 从前只是单纯的爱她,爱她如阳光般照入心底,驱散所有的阴霾。现在三年过去,她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稚嫩的小女孩。如今搂她在怀里,呼吸相闻间,情潮一点点汹涌起来。人之常情吧,他只是想要的更多而已。 乔叶心里有些慌,局促不安起来,也不敢看他的眼睛,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马车突然一个停顿,她的身子直直往前栽去,楚慕赶忙抱住她。 “怎么回事?”楚慕蹙眉问道。 “苏公子!你怎么可以欺骗我们?” “是啊,苏公子,我这么喜欢你,我喜欢你这么久了,你怎么可以是个女人?” “苏公子,你要是女人,小嫣我就不活了!” “我曾经发誓,这世上除了苏公子,我谁也不嫁,苏公子你要是嫁给小王爷,我就去山上做姑子!” “呜呜,苏公子,你是男人,你一定是男人” “苏公子” 一大片乱糟糟的女人声音将整个马车包裹住,乔叶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身旁的气氛有点冷,小心地转头望着楚慕,却见他脸色起初和缓,渐渐地僵硬,再然后变得铁青 乔叶身子后撤,不动声色地退了退。 楚慕转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抱回来紧紧抱住,恶狠狠地在她耳边道:“小东西,你敢给我使坏?!” 乔叶委屈地咬唇,声音低低的:“她们喜欢我,关我什么事啊?” 楚慕瞪着她,半响,气笑了:“既然是你惹的祸,那么就由为夫来替你解决!” 说着掀开车帘,抱着乔叶下了马车。 ------------ 第130章 都是情敌(一更  楚慕瞪着她,半晌,气笑了:“既然是你惹得祸,那么就由为夫来替你解决。” 说着掀开车帘,拖着乔叶下了马车。 那些姑娘们见车帘掀开,都万分期待地望过去,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苏公子,却是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俊美男子,他的身材颀长高大,五官完美到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望过去的时候摄人心魄。 众女子纷纷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直直地望着他,马车周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男子的脸色却似乎不大好看,他的唇微微抿着,一只手背在身后,等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似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一拖,一个浅绿色的身影便从他身后被拉了出来。 众女子又齐齐朝那身影望去,那人站在男人的身边,身子显得小巧玲珑的,那腰身纤细不盈一握,五官精致绝美,齐眉的刘海梳下来,将额头稍稍遮住些,却遮不住那双明亮的秋水瞳眸,好似天上最亮的星星一般耀眼。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皮肤有些稍黑,并不是柔嫩的白皙,而是麦色。 也正是因为这皮肤,有人才认出来,失声喊道:“苏公子!” 众女子反应过来,纷纷张大了嘴巴,哭道:“真的是苏公子!怎么会是苏公子?!” “苏公子,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是女人!” “呜呜,我也不信!” …… 吵闹的声音又起,众人再也看不见楚慕似的,纷纷望着苏郁。然而,吵闹归吵闹,那些女子又都十分有涵养似的,并不上前去拉扯苏郁,只是站在原地哭诉。 楚慕眉头微微蹙起,他真是低估了苏郁在云城的影响力,偏头瞪了她一眼,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的?这些女人太没有眼光了,他站在这里,居然还无动于衷地继续对她示好? 乔叶,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从前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为了不暴露自己是女子的秘密,她从来没有制止这些掷果盈车的闹剧,都半真半假地也就受了。现在,让这些女孩子都伤了心了,她的罪过可真大。 正在原地发愣,一个姑娘上前,擦了擦眼泪,可怜楚楚地望着乔叶道:“苏公子,虽然你的女装也很美,可是在我的心里面,你永远都是最好的苏公子!你不要怕,把真相都告诉我们吧!一定是小王爷贪图你的美色,才让你男扮女装掩人耳目的,是不是?” 此话一出,乔叶石化,楚慕瞠目结舌,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语出惊人的女子。 “我……”乔叶干笑着,正要说话,却又被另一个女子打断:“苏公子!你说吧!你把一切都说出来!就算小王爷他是云城的主子,他也不能抢夺良家男子啊!”说着,狠狠地瞪着楚慕,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正气凛然道:“小王爷,云城这么多男人,你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们抢?你可知道,我们和苏公子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这不是你能够撼动的!要是你不肯放苏公子离开,我们就请命去楚都见楚皇,让楚皇来评评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着,声泪俱下。 楚慕张大嘴巴,想说又说不出口,只能低下头去望着乔叶,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百口莫辩的窘迫。老天爷,为什么他要一个女人就这么困难呢?不仅要和男人争来争去,还要被一群女人围攻,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苏公子……”众女子一齐含泪望着乔叶。 听到那一声声柔软凄楚的哭声,楚慕气得脸色铁青,好像他真的成了强抢她的恶人似的!起初他还自信满满地以为可以自己解决“情敌”,这会儿,他却连开口都开不了,这群女人不讲理起来真是不可理喻,居然说要到楚皇那里去告他!有没有搞错! 不管了!楚慕握着乔叶的手松开,改为揽着她的肩,低下头贴在她耳边,阴沉沉小声道:“小傻子,你好样的,小爷佩服你。男人我解决,女人你自己解决。要是解决不了……”他的唇靠得更近了,差点咬上她的耳朵:“今晚就把你就地正法,明白吗?”说完,抬起头,松开她,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看着她。 听他这么一警告,乔叶身子一颤,偏头望了他一眼,干笑了两声。回头,望着那些充满期待的姑娘小姐们,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是……男人。” “啊!姐妹们,听见了吗?!” “太好了!” “我就说嘛!苏公子这么英俊潇洒,怎么可能不是男人!” “肯定是小王爷逼他的!哼!” …… 众女沸腾。 楚慕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顿时睁大眼睛瞪着她,心道,小傻子,你好样的,现在不仅天不怕地不怕,还撒谎都不眨眼睛,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不过,”乔叶继续厚着脸皮干笑,“我喜欢的,也是男人。” 众女从欢喜中一下子跌落下来,尖叫都忘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乔叶往楚慕身边走去,搂着他的胳膊继续道:“我喜欢小王爷这样的……男人,他没有逼迫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谢谢各位小姐的抬爱,是苏郁没有福气,当不起。” 叹息一声,乔叶瞬间黯然神伤道:“怪只怪小王爷长得人神共愤,起初,苏郁以为各位小姐美若天仙,必有苏郁携手共度一生之人,可惜,偏偏让我遇到了小王爷,他不喜欢娇滴滴的美人,却偏偏喜欢男人,唉,是苏郁命该如此啊!” 话一说完,很多女子都抽泣起来,望着苏郁的眼神痴情又无奈,满是难以割舍,可是一转眼,望着楚慕却满是愤恨与妒忌,敌意满满的。楚慕的手暗暗地在身侧握紧,心里又气又怒,却只能咬牙忍着,这个小丫头,居然敢算计他,满肚子都是坏水! 苍玄站在一旁,早就笑得快憋不住了。苍堇也低头偷笑,能让主子吃哑巴亏的,也许此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演戏就要演得十足,乔叶的眼睛也充满了泫然欲滴将落未落的泪水,看着众女子道:“为了不让小王爷丢脸,不让所有人知道小王爷好男风……” 楚慕捏了捏她的手臂,警告她。 乔叶完全不为所动继续道:“所以,我才穿成这样,扮作女子嫁给他,我们才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爱一个人,要对他全心全意的好,为他做什么都甘愿。诸位小姐,倘若能体谅苏郁的一片真心,就请不要把此事宣扬出去,就当苏郁原本就是个女子,嫁给小王爷本就是天经地义。唉,苏郁请各位小姐成全!”低下头去,脸上的表情十分动人。 眼前的那群女子早就哭得泣不成声了,陪着苏郁一起掉眼泪,互相望着说了些什么,终于,一人擦了擦眼泪上前道:“苏公子,你放心吧。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纠缠你了。我们只当你本来就是女子,小王爷是你的夫君。可是,你要记得,在我们的心底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苏公子。倘若有一天,小王爷他负心薄情,辜负了你,你就再变回男儿身吧。” “苏公子,我好舍不得你啊!” “呜呜,苏公子,就算你穿上了女装,还是那么好看。小王爷要是对你不好,你就不要他了吧。” “对,苏公子,小王爷他对你要是没有我们对你好,你就回来,好不好?” …… 楚慕气得快要吐血了,这些女人什么脑子!怎么这个小傻子说什么她们都信呢?云城的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被一个小傻子给骗的团团转,更加可恶的是,他楚慕却成了反面,用来衬托她的高贵美好。 天理何在?! 苏郁感动地点了点头,黑亮的眼睛里含着泪花,手攥着楚慕的胳膊道:“诸位小姐,苏郁记住了。倘若小王爷对我不好,我就变回男儿身。对了,还有一事,诸位小姐要记住了,小王爷喜欢的是男人,不喜欢女人,所以……” 一女子马上接道:“苏公子,你放心吧。我们都知道的。以后看到了小王爷,我们会绕道走的。而且为了苏公子的幸福,只要是敢接近小王爷的女人,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 “你们……”楚慕说不出话来。 乔叶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抬起来骂人,点点头笑道:“苏郁这就放心了。谢谢各位小姐的厚爱。请受苏郁一拜!”低头行礼。 “既然苏郁把一切都说明白了,为了不泄露秘密,就不再此处多多耽搁了,还请给位小姐见谅。”乔叶道。 她一说完,那些姑娘们主动退到路两旁去,让开了一条大道出来。 “谢谢。”乔叶一笑,拖着正在发愣的楚慕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动了,车厢外面隐隐的还可以听见那些女人压抑的哭声,乔叶坐在榻上,正要掀开车窗的帘子望一眼,手却被一把拉下来。 楚慕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薄唇抿紧,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她:“还没看够吗?!” 乔叶无辜地眨眨眼睛:“怎么了?有人对我这么痴情,我难道不应该感动吗?” “痴情?感动?”楚慕冷哼,一把将她拽到腿上,咬牙切齿道:“小东西,你敢算计我?!” “我哪有?我怎么算计你了?”乔叶心里偷笑,面上却很无辜。 “你跟她们说,我喜欢男人,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女人敢接近我了。这不是你的算计,是什么?嗯,小傻子,爷真是小看你了!”楚慕气笑了。 乔叶一笑,回头却瞪着他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去找别的女人?果然是花名在外的小王爷!幸好我还没有嫁给你,我现在随时想走就走!” “你!”楚慕百口莫辩,怕她生气了,正在为难怎么开口解释,却见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头埋在他颈边吃吃地闷笑道:“楚慕,你好笨啊!哈哈!我告诉你,你要了我,以后你就只能对我一个人好,要是你敢耍花样,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如果不信,你就试试看啊!” “……”楚慕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小傻子吗? “怎么?不说话了?”乔叶笑道:“反正我们还没有成亲,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要我?不要我,我就去找我的那些小美人去了!”说着就要从他怀里退出去。 很快,她的腰被稳稳地搂住,动弹不得,楚慕也笑了,咬牙切齿地:“小傻子,原来小爷是栽在你手上了。好,既然如此,小爷就收了你,也好为云城除去一大祸害,给云城的男人们多一点机会。小爷真是想不到,你这个小傻子居然这么聪明,聪明得让小爷不敢相信。” 乔叶咯咯地笑,贴着他耳边道:“知道问什么吗?” “为什么?”楚慕认真地笑问。 “因为你是……大傻子,当然不知道!”乔叶一个一个字说得无比清晰。 “早饭了!”楚慕气得咬牙,可是咬牙不如咬她,跳起来,身子一转,将她按在怀里亲吻。 乔叶只是逞逞口舌之快,气力哪里比得过他,挣脱不得,被他吻得只能讨好求饶:“楚慕,我错了……你不傻,一点都不傻……” 楚慕还是不肯放开她,他亲得正起劲,名正言顺地借惩罚的名义占便宜,他怎么可能放过她?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女人,她怕是要被那些姑娘小姐们捧上天了! 马车又是一停,楚慕一个没留神,差点带着她一起栽下软榻去,从她白皙甜软的脖颈间抬起头来,正要吼,窗外传来苍堇柔和的声音,似乎夹着些压抑的笑:“主子,到了。” “……”楚慕这才想起,他们是来找云廷的。 放她起来,小声道:“小傻子,算你运气好。” 乔叶却十分窘迫,脸上嫣红一片,衣衫被他弄得乱糟糟的,想想,头发肯定也都乱了,不由地委屈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你还对我凶!” “我……”楚慕无可奈何,只好蹲下来,替她把衣服整理好,再绾了绾发髻,确定弄得整洁后,把手伸向她,叹气道:“我怕了你了。没想到,娶个王妃这么难。” 乔叶握着他的手,美滋滋地笑道:“现在一下马车,你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楚慕跳下马车,再将她抱下来,故意唉声叹气道:“小爷不后悔。谁让我是大傻子,除了你这个小傻子,爷谁都不要。” 乔叶笑出了声,任他拉着她往云廷府中走去。 元宝正在院中扳着一盆花,见楚慕进来,赶忙迎上去,笑嘻嘻道:“小王爷,您来了?怎么都不提前通知一声呢?好让小的去接您啊!” “元宝,你小子还是油嘴滑舌的!”楚慕笑道。 “那都是城主教的好。”元宝嘻嘻笑道,忽然望见了楚慕身边的乔叶,他盯着她看了看,蹙眉道:“这位姑娘,小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乔叶低头一笑,不说话。 楚慕也不再管他,拖着乔叶的手穿过院子,从右边的侧门进去,到了云廷惯常喜欢去的后花园。路还是和从前差不多,他都记得。 果然,云廷正一个人坐在后花园里,盯着那些花朵发呆。 “表兄!”楚慕叫了一声。 云廷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楚慕,起身迎上去,笑道:“表弟,你怎么来了?”一瞥,看到了他牵着的人,顿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望着乔叶道:“苏郁,你也来了。” 乔叶一笑,算是回答。 楚慕却奇了,拉着乔叶道:“小傻子,你看看,表兄就比你的那些女人聪明多了!我还没说,他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乔叶暗暗拧了他一把,对云廷道:“嫂子呢?” 云廷微微一怔,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带着他们往院中的石桌走去:“过来坐吧。路遥她出去了。” 楚慕坐下来,瞪着眼睛望着乔叶道:“喝,不用小爷教你,你就会喊嫂子了?” 乔叶白了他一眼,在云城,她现在混得比他熟多了,路遥、云廷都是她的熟人,这一段姻缘,还是她做的媒人。 “你敢对我翻白眼!”楚慕佯装生气,指着乔叶对云廷,恨铁不成钢道:“表兄,你看看你弟妹,她还没嫁过来,就已经这么没规矩了!你成亲早,经验足,有什么御妻之术吗?” 乔叶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楚慕吃痛,转而又瞪她,两个人一静一动闹得不可开交。 云廷含笑,望着望着,端子茶喝了一口,顿时满嘴的苦涩,可是不能吐出来,只能咽下去。她今日穿了女装,浅绿色,淡雅又俏皮,与她的年纪十分相配。五官精致美好,脸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完美到无可挑剔,即使是最有天分的画师也画不出她的神韵来。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可是,他今天能够看到她俏皮的一面却全是他表弟的功劳。在他云廷的面前,过去的一年多里,她只是公子苏郁,一个淡定沉稳的富商,没心没肺,别人想害她,却总是被她抢先一步识破,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与路遥的荒唐婚事,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现在,她却因为另一个男人,变回了本来的面目。 云廷不理解,非常不理解。虽然楚慕是他唯一的亲人,可是在世人的面前他一直花名在外、逍遥风流,聪明沉稳如公子苏郁,万千人海中,怎么会偏偏选了他呢? 可惜,不能问出口。 “表兄,我要娶这个小傻子,作为我的兄长,你同意吗?”楚慕忽然笑问道。 “嗯?”云廷回神,他没有听清。 楚慕伸手敲了敲乔叶的脑袋,道:“小傻子,你看看,表兄都走神了!你知道自己有多人神共愤了吧?把云城的女人都吸引住了,不给男人一点机会,真是罪过!” “你……”乔叶瞪着他,她不好当着云廷的面跟楚慕斗嘴。 云廷望了眼乔叶,温和地笑着:“表弟,我怎么会不同意呢?只要你们觉得好,便是好。”状似无意地问道:“为兄很好奇,你与苏郁是怎么认识的呢?”有些事情,他终究是不甘心的。 “哈哈,”楚慕大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睛放着光:“表兄,你有所不知,你这个弟妹啊,厉害得很,在楚都都那是鼎鼎有名的无美公子!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哈哈,她那时候可听话了!” 云廷呆住,望着乔叶,心里更是苦涩了,原来,她就是无美公子。她初初以苏郁的身份与他相见时,他便询问过她,是不是知道楚都的无美公子。少年一脸的坦然,摇头说,不认识。原来,一开始 $$$$$$$$$$$ $ ,她就没有打算跟他深交下去,有些秘密,不是对什么人都能说的。她的过往,他们的过往,是他无法介入的。 乔叶见楚慕笑得得意欠揍,不由地想泼他的冷水,她拉着他的手,温柔地问道:“你确定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是不是很新鲜刺激?嗯?” 楚慕唇边的笑容僵了僵,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咬牙切齿道:“小爷记得清清楚楚。”转而望着云廷:“表兄,咱们还是不讨论这些了。今天来,其实只是来跟你聚聚的,上次回来都没有时间好好陪你喝酒,现在有时间了。” 云廷笑道:“哦?这次准备住多久?既然弟妹在这里,为兄也不好隐瞒什么。”望着乔叶笑道:“上一次,表弟他刚刚回云城,不过呆了一个多时辰,就为了楚都的什么四小姐马上又离开了,连行李都来不及搬进王府别院去。弟妹,你可要好好管管她。” 楚慕的笑愈发地尴尬了,咳嗽了一声,望着乔叶道:“没,没有的事,云廷他胡说呢!”他根本不习惯叫云廷表兄,只是故意逗乔叶,这会儿见他把秘密都给说出来了,就再不肯叫他表兄了。 乔叶愣了愣,四小姐?再结合三年前的事情想了想,心下算是明白了,原来,他是为了她才回楚都的,他却骗她说是云城的姑娘不好看。 云廷见乔叶脸色变了,只好又解释道:“弟妹,这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你别当真。我这个表弟,心肠不坏,就是脾气可能有些孤僻乖张。其实,我也很惭愧,八年都没有好好的和他聚聚,对他的了解恐怕都不如你了。以后,你们俩在一起过日子,就互相扶持,不论彼此有什么过错,都相互谅解谅解吧。” 莫名的,有些伤感的味道。楚慕干笑:“云廷,你别这么说啊。” 孤僻乖张?乔叶盯着楚慕好一会儿,点点头道:“表兄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乍一听她喊出这样的称呼,云廷心中苦涩不已,随口问道:“什么时候成亲?为兄好准备礼物。” 这么一问,楚慕倒有些为难了:“这……” 倘若要成亲,必须得到楚皇的首肯,绝对不可以在这云城私自做主的。可是他不想回楚都。她,应该更加不想回去吧。 “表弟?”云廷蹙眉。 乔叶也看着他:“楚慕,你怎么了?” 这时候,元宝笑嘻嘻地进来,道:“小王爷,苍堇姑娘来了。” 苍堇走上前来,笑意盈盈地对众人行了个礼,这才开口道:“主子,楚都老爷子来了信,说下个月是楚皇的五十大寿,让您务必快点回去。” 楚慕明显感觉到手心里乔叶的手指一紧。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了什么。 ------------ 第131章 风起云城(二更  云廷无奈地笑了:“表弟,看样子你是没有办法在云城长留了。这样吧,你们回楚都成亲,如果我去不了,也会命人把贺礼送去的。只是有点可惜了。” 楚慕笑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望着乔叶,她唇边的笑容十分勉强。不论三年前她是怎么来到云城的,她既然离开了而且一直不肯回去,那么楚都想必是她的噩梦,这时候,让她把噩梦重温一遍,未免太残忍了。可是,他不得不回去。不论私奔是困难还是容易,亦或者代表着洒脱抛弃一切,在没有把需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前,他就无法给她安宁的日子。 那么,找到她,到底是对还是错? “云廷,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商量一下,等确定了再告诉你。”楚慕拉着乔叶起身。 “好。”云廷也站起来,他注意到了苏郁的脸色,似乎,对于回楚都一事十分排斥。送他们出去,及至看到两人上了马车走远,云廷还是没有收回目光。他们的曾经是他无法插足的,他们的将来也是他无法干预的。多么可悲。 马车里,乔叶靠在窗边,低着头不说话。 车厢内一时间非常安静。 “小傻子?”楚慕静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轻声叫她。再不想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可是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乔叶抬头,茫然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无辜。 “你……”楚慕蹙眉,说不出口。别开头去。他忽然不敢问。如果她说,她不肯跟他回楚都,怎么办?所有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勉强她。可是如果是这样,他们岂不是就要……分开了吗? 楚慕心里矛盾之极,过了许久,转头道:“叶儿,你倘若不想回楚都,就留在云城等我,我……”又打住。她留在这里,他还是不能放心的。那些杀手的风波到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他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叹了口气,楚慕眉头深锁,闭了闭眼,又睁开:“叶儿,我不想骗你。虽然说心里面想和你一起留在云城,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可是,我现在却不能,我必须得回楚都去,有很多事情还没有解决,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风险。把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带你走,又怕你难过。我……” 他停了停,并没有望着她:“我想,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就让苍堇苍玄留下来保护你……等我把事情都解决了,再回来。”嘴上这么说着,心里面却空落落的,明知道她在云城,他怎么可能好好地呆在楚都不动呢? 为难为难,怎么决定都是为难。 乔叶始终沉默。 楚慕急了,转头看着她:“叶儿,你……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他心里慌得不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乔叶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一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趁他发愣的时候,猛地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你想丢下我一个人走?我告诉你,没门儿!本公子已经说了要跟着你,你休想再丢下我!” 她软软的身子扑在怀里,楚慕一时间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叶儿,你的意思是,你……你愿意跟我走?”他不敢相信。 乔叶的脸贴着他的脸:“大傻子,我问你,要是我跟你回去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不会。”楚慕摇头:“绝对不会。” “要是我不跟你回去呢?你会不会不要我?”乔叶又问道。 “……”楚慕犹豫了一会儿,苦笑:“我是怕……怕你不肯要我。”他从来都是卑微的那一个,而她,一直处于主导位置。 “那,你现在听好了!”乔叶清了清嗓子:“我,乔叶,这辈子都只跟着楚慕走,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要是敢丢下我不管,就让老天罚他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一辈子都做孤家寡人!听清楚了吗?” 楚慕愣愣地点头,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别开头去,呵呵笑了,手臂却越抱越紧:“小傻子,呵呵,感觉、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不,我做梦都不敢做得这么好。”生命颓唐灰败,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梦?当困难摆在眼前的时候,当一切都指向分离的时候,她却说,她愿意跟他走…… 乔叶从他怀里退出来,望着他的眼睛,还是美丽耀眼的琥珀色,记忆里什么东西都是虚的、假的,只有这琥珀色,一直没有变。 生命是一场又一场的骗局,而你,是我唯一的真实。 情思如暖流般点点滴滴汇聚心口,平息了一下心里的赧然,乔叶凑近他的脸,呼吸相闻间吻上他的唇。 可是楚慕却偏头躲开了,她的唇擦过他的,羽毛一般轻柔。 乔叶没有料到他居然会躲开,即使拼命忍着,泪水却不争气地瞬间夺眶而出,到头来,是他不肯信她了。 脸色顿时大变,要从他怀里推开。 楚慕一慌,不肯放手,反而搂得更紧:“叶儿,别,听我说。”摇摇头,紧张道:“我只是……只是不习惯你吻我……”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笑道:“我怕你一吻我,我就……又醉了……醒来时候发现$ $ $ $ $ $$ $ $ 了。不过夜风却从来不担心她的死活,杀手神乐,是杀手界出了名的红衣修罗,能让她陷入危险之中的人,没有几个。她消失$ $ $ $ $ $$ $ $ 了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像现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冒出来。 夜风不说话,走过去,靠在葡萄架下。 “夜风,你不觉得自己很自作多情吗?”神乐道:“人家马上就是夫妻了,你插得进去吗?” “我没有。”夜风静默良久,叹了一声。 “那你呆在她身边做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很有意思?”神乐嗤笑。 想起刚刚她说的话,夜风低头,一个字一个字轻声道:“呆在她身边,我觉得安心。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的。” 听了他的话,神乐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混带夜风!然而,他们太像了,都骄傲得不可一世,神乐道:“老娘没饭吃了,跟着你的主子混口饭吃,反正她有的是银子。” 夜风不再问什么,也没有点头,只是望了一眼黑暗的房间,终于起身,往院外走去:“去睡了。” 神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地草屑,咒骂了一声:“混蛋!你以为老娘想跟着你吃那些嗟来之食啊!” 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乔叶恼了:“楚慕,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我就咬死你!” “别啊,”楚慕笑嘻嘻的凑过去,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其实,小爷不怕你咬。打是亲,骂是爱,咬一咬就显得更亲密了,是不是?你会随便去咬别人吗?不会对不对?” 乔叶挣不脱他,气得不行,嘴一扁哭出来:“楚慕,你欺负我!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就开始 $$$$$$$$$$$ $ 欺负我了!呜呜,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现在动不动就占我的便宜……我不想理你了……你走……你走……” “哎哎,叶儿,你别哭啊!”楚慕这会儿睡不住了,摸着她的脸,哄道:“别哭,别哭,我错了行不行?我保证不乱来,就只抱抱你,好不好?” “呜呜,”乔叶哽咽不止,“为什么要抱我,你明明就是色狼……” “……”楚慕百口莫辩,可还是得解释:“叶儿,明天咱们就要离开云城了,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吗?睡不着,所以来找你。既然你不肯让我睡在这里,我去打地铺行不行?”说着翻身下床,故意哎哟了一声:“哎呀,头痛死了,咝,怎么这么痛……” 乔叶立马坐起来,黑暗里伸手去拉他,担心地问道:“头又疼了?你把蜡烛点上,我来给你扎几针就好了。”她现在的医术比以前高明多了,扎针已经不在话下。 楚慕听了,身子一僵,这头疼扎针确实有点用处,可是他现在明明不疼啊,要是让她扎几针,那还了得!这小傻子,真会磨难人! 故意把手交到她胡乱摸索的手上,顺势又坐回床上,抱着她,压抑着嗓子道:“不用了,让我抱抱你,就不痛了。等我头痛好点,马上就去打地铺,好不好?” 关心则乱,乔叶不疑有它,反拥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躺下来吧。我给你揉揉好了。” 楚慕一喜,好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马上乖乖地躺在了床上。乔叶摸索着为他揉了揉额角、头顶的穴位。 她的手又温又软,楚慕舒服得想叹息,多年以后再次重温她指腹的柔软,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幸福得快要喊出来了。 然而,他不能喊,只能顺势搂着她的腰,叹道:“叶儿,有你在,真好。” 乔叶无可奈何,她真是怕了他了,训道:“下次头痛不要再吃草乌制的药了,那个药副作用大,会吃出问题来的。虽然偏头痛没有根治的办法,可是扎针与按摩还是有效果的。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揉揉。” 楚慕心里无比受用,这傻小子心疼起人来,那真是把你捧上了天,又温柔又体贴的。 他来这里,虽然说是想见她,可是心里面的害怕却占了大多数,明天就要出发回楚都了,他怕她突然间又不见了,这一夜倘若不守在她身边,他怕是怎么都不可能睡得着的。 乔叶虽然嘴上厉害,但到底还是心软,没有让他真的打地铺去。一夜睡得安稳,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还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乔叶惊得往后缩了缩,头顶却撞到床柱上,疼得呻吟。 “撞到了?”楚慕收住笑脸,赶忙去看她,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怕什么,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 乔叶呸了一声:“谁让你睡觉的时候靠我这么近的!谁让你一大早就笑成一朵花似的!贼兮兮,色迷迷,你一定在想什么坏事!” 楚慕嘴角抽搐,这女人体贴起来真是体贴,不讲理起来那是蛮不讲理,他无奈地叹气:“没有得到小傻子的允许,大傻子不敢做坏事,只能想想。连想想都不成吗?”神情颇为委屈。 乔叶理亏,坐起来,掀开棉被道:“你快点走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楚慕也坐起来,听话地往床下走,一边穿衣,一边叹息:“都没人伺候小爷穿衣服,小爷还得自己穿。不过小傻子,昨天晚上我来的时候,你府上的那些人可都看到了,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肯定都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明白吗?” “什么?!”乔叶恼羞成怒,一个枕头砸过去:“楚慕,你这个混蛋!” ------------ 第132章 无赖楚慕(一更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出发。然而在启程前,要先拜别圣女像。 楚慕拖着闹别扭的小女人往京华寺走去,一直把她带到圣女像前才停下来,他喜滋滋地跪下来,又去拉乔叶:“小傻子,快点给母亲大人行礼。” 乔叶原本在赌气他昨晚让他丢了脸,不肯理他,这会儿见他说母亲,脸色才缓和了下来,顺势跪在他身边,仰头望着高高的圣女像道:“圣女她,是你的娘亲?” 楚慕望着她,点点头:“是啊。”忽而用手轻敲她的脑袋:“小傻子,现在不也是你的娘亲吗?” 乔叶摸了摸额头,哼道:“我还没嫁给你呢。” 楚慕诡异一笑,脸贴过来道:“小傻子,你在云城呆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云城的规矩吗?男人和女人一旦发生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就一定要成亲的。哟,且不说那天大庭广众之下我们……怎么怎么样,就说昨天晚上吧,咱们俩的事情现在可是人人都清楚的哦,你想耍赖,那可就算是违法了!要抓起来关进大牢!” 乔叶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气急:“楚慕……你……你混蛋!” 没想到之前她对别人用的计现在报应来了,她居然被他给算计了!如果不是在圣女像前,乔叶几乎都想扑过去咬他了。 楚慕见她气得脸通红,也不敢在逗她了,赶忙握住她的手,仰头望着圣女像道:“母亲,你看看你儿媳妇多凶啊,她还想咬我!你要是在天上看到了,就罚她……罚她一辈子只能做我的老婆!看她还敢不敢对她相公凶!” 白玉雕刻成的圣女像十分高大,琥珀色的眼睛慈祥地望着前方,仿佛一切罪恶到了她的面前都可以得到救赎。乔叶起初还在赌气,这会儿安静下来,任楚慕握着她的手,心里面却在叹,原来这个圣女也是凡人,她居然就是楚慕的亲生母亲。那么,这个女子想必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要不然怎么可能成为人人都敬仰信奉的圣女呢? 又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如此年纪轻轻的女子死去,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呢?如果没有记错,楚慕出生的时候,圣女便死去了。 转头望着楚慕,他微笑着看向圣女像,唇边的笑容很温柔,心里突然便是一阵柔软,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在人前笑得这么欢畅,而在人后,只能把秘密捏进泥团藏起来呢?好多疑团,好多秘密…… 不过没什么,她总有一天会弄清楚的。 伸手反握住楚慕的手,乔叶看向高高的圣女像:“母亲大人,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就像他对我一样。” 也许,三年过去了,现在的她还是什么都不清楚,还是无知到愚蠢,可是她知道他爱她,真心地爱着她,这就已经成为前行的最大动力。 不论前方有多少阻碍,牵着他的手,她就笃定可以闯过所有难关。从前的她逃避一切,选择做一个远离是非的缩头乌龟,现在的她选择面对一切!她从来不曾亏欠任何人,即使是那些背叛了她的,三年过去了,如果他们都毫无愧疚之心她凭什么要害怕面对所有呢?弄错了是非的对立面这么久,她再不会委屈自己了—— 在乎自己应该在乎的人,爱自己应该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逃避,不退缩,不抛弃,不放弃。 这,才是正确的。 心里想通了,心情便舒畅起来,就算是楚都那个是非之地,她也不再害怕回去。抓贼的却怕做贼的,这世上当真没有天理了吗? 楚慕心里乐开了花,趁她发呆,一把搂住她就亲在唇上,只把她亲得憋不住气了,他才松开,乔叶张口欲骂,楚慕喜滋滋地指着圣女像道:“母亲大人面前,咱们不是应该亲密亲密吗?来,傻小子,你乖啊,给母亲磕头行礼。” 说着按着她一起躬身行礼,一连磕了三个头才拽她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欠揍了:“小傻子,三拜都拜过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哦,嗳,不准骂人,不准打人,母亲大人在上呢!” “你……”乔叶被他吃得死死的,陡然看到祭坛旁那颗高大的白玉槐花,心里暗暗哼了一声,臭楚慕,要是我把你的秘密说出来,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跟个小孩子似的! 甩开他的手,自己一个人往前走:“母亲大人已经拜过了,快点走吧!” “哎——”楚慕想拉她,没拉住,回头望了圣女像一眼,唇边的笑容收了收,定了定神,忽然又笑开了,转身,追过去:“小傻子,等等我啊!等你相公一起走啊!” “你是大傻子!别拉我!放开!”乔叶挣扎。 “不放。打死都不放。有本事自己挣开。哎哎哎,你再敢咬人,小爷就定住你!” “哼,楚慕,你不要逼我太甚了,要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哟,小傻子,好大的口气啊……啊!你对我撒了什么?都迷了眼睛了。” “啊?迷眼睛了?我看看,我看看……不对啊,你怎么没中毒?你怎么还能动?喂,楚慕,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小东西不听话,敢对你相公下毒,好在毒下得太轻了,你相公向来百毒不侵,这点毒对我没用。” “……楚慕,你、你、你这个混蛋!”某女恼羞成怒。 楚慕扛着她,得意地放声大笑,沿路开满了圣洁的白玉槐花。 四月的云城天空蓝绸一般蓝,云朵飘在圣女像的升空,洁白又神圣,圣女的福泽照耀着这个边陲的海边小城,一切安详宁静,二十年如一日。 去往楚都的马车出发了,起初准备的是一辆马车,可是后来由于某女闹别扭,坚决不肯与某人同车,便分作了两辆。楚慕索性也不乘车了,骑在马上,缓步走在她马车的右侧,时不时地对着车窗跟她说话—— “哎,苏公子啊,你看看这天气蛮不错的,你出来晒晒太阳吧。小爷带你骑马怎么样?”用骑马来诱惑她,他记得她不会骑马的,从前在楚都的时候一骑马就要抱紧他。 马车里轻飘飘地来了两句话:“不用了小王爷,本公子的骑术还不错,要是想骑马,自己可以骑,不劳小王爷费心了。” “你……”楚慕指着马车说不出话来,这个小东西来云城三年,把什么都给学会了,他还真是找不到她的错处,难怪云城的人对苏公子敬仰有加,恨不得把她放在圣女旁边供着。 刚刚出城门的时候,一大堆的男女老少候在城门口专门给她送行,这世上还真没有天理了,他楚慕——云城的主人几次回城出城,也没见半个人来送他。她就算是自家老婆,他心里也极度不平衡:这还了得?有了云城的人给她撑腰,他要抬起头来重振夫纲可真不容易。 “哎哟,头痛。夫人,突然头好痛,你来给我揉揉吧?”楚慕装病,唉声叹气的,昨天晚上就是用这一招骗得与她同榻而睡,现在肯定也能妙计得逞。 “今天手上不得劲儿,捏起来没有力道。要不然,你进来,我给你扎两针试试?比揉可有效多了。”马车内那小女人十分淡定。 楚慕被噎住,好狠心的女人! 苍玄、苍堇骑在马上,走在另一边,那些随从暗卫,也个个都笑了。 “笑什么笑,再笑就让夫人给你们扎两针!都走不动了是不是?”楚慕没好气地转移目标,“爷的头不疼了,继续赶路吧!” 瞪了紧闭的车窗一眼,楚慕无可奈何地驱马不急不缓地跟在马车旁边,眼睛却不经意瞥见了马车另一边的黑衣男子,心里顿时十分不是滋味。这个杀手还真是脸皮厚得厉害,为了她连面具都摘了,原来面具下面竟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不仅如此,还拖家带口的—— 神乐一身大红衣衫,驱马跟在夜风后面,都是面无表情的。 马车内,小白貂此刻无比欢喜,在乔叶怀里蹭来蹭去的,乔叶不解了,摸着它的小脑袋道:“小白,你怎么了?前几天还病得不肯理我,现在怎么这么开心?” 小白貂勾起爪子,指了指车窗外。 乔叶掀开右边的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恰恰看到楚慕那哀怨的眼神望过来,马上又放下车窗,问道:“小白,你也觉得他很烦人吗?” 小白从她怀里跳起来,一个劲地点着头,差点没有把它的小脑袋给点晕了。 “原来如此。”乔叶叹气,“连小白你都不喜欢他,足以证明他有多可恶了。” 这时候,从车窗外传来男人笑嘻嘻的声音:“苏公子,你家小白真是乖啊,长得又好看,那一身白色的绒毛美极了,摸起来又软又舒服。” 乔叶微笑,他总算说了句人话,可是她怀中的小白貂却瑟缩起来,嗷嗷地叫唤,一双小眼睛委委屈屈地瞅着她。 “小白,你怕什么?他在夸你啊!”乔叶不解。 “嗷嗷……”小白比划了半天乔叶也没能明白,哀叫了一声扑进她的怀里不肯再抬头。 乔叶急坏了,这个小东西到底是怎么了? 车窗外,楚慕忍住笑,适时地问道:“苏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乔叶没好气地吼了一声,继续看着小白。 “哦,这样啊。”楚慕故意叹了口气,又问道:“小白,是不是你家主子听不懂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要我进去?小爷那么喜欢你,尤其是喜欢你那一身白毛,怎么会害你呢?是不是,你家主子还对我不放心,唉,什么世道啊。” “……”乔叶不想理他,可是小白却抬起头来,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乔叶,终于“嗷嗷”了好几声,爪子指着车窗。 “小白,你想让他进来?”乔叶不敢相信。 小白貂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叫了两声,无比凄婉。 乔叶很是纳闷,什么时候小白和那个家伙关系这么好了?居然有话都不肯跟她说,反而要找他?明明刚刚还说他很烦人的啊! 无奈,乔叶掀开车窗,对楚慕道:“进来。” 一得命令,楚慕努力忍住笑,把马交给下属,一个躬身钻进了马车。 马车内本来很宽敞,可是他一进来,空间一下子就缩小了。 楚慕一本正经地凑过去,坐在软榻上,张开双臂道:“来,小白,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小白貂哀怨地缩在乔叶怀里不肯迈步。 楚慕盯着它,不经意间唇角勾起,眼神就变了,小白瑟缩了一下,抬头望了乔叶一眼,终于还是退出乔叶的怀抱,慢慢地朝楚慕走去。 楚慕一把抱起它,欢喜地冲乔叶笑道:“小傻子,小白它是困了,它想睡觉了,不信你看看——”他的手在小白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小白立马乖乖地伏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装睡。 乔叶望过去,果然是要睡觉了。抬头惊讶地盯着楚慕,既然要睡觉,为什么小白不肯在她怀里睡呢?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疑惑,楚慕笑道:“小傻子,你有所不知,那一日你不是在悬崖下面睡着了吗?小白找到我们的时候,我没让它去打扰你,就让它在我怀里睡了一夜,谁知道这小东西睡上瘾了,每次要睡觉都想往我怀里钻。那些天我不在你身边,它是不是就睡不着了?” 乔叶想了想,点点头,好像真的是这样,小白这个叛徒! 楚慕趁热打铁,摸了摸小白的脑袋道:“你也别怪它。主要是因为我是男人,比你抱着它的时候要暖和许多,小白貂怕冷,你不知道吗?” 乔叶咬了咬唇,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小白怕冷。” 楚慕心里偷笑,咳嗽了一声,又道:“那,以后小白要睡觉的时候我就进来,它睡好了,我就出去,行吗?” 很谦让很有绅士风度的做法啊!乔叶望了望伏在楚慕的怀里一动不动的小白貂,笑开了,靠过去,搂着他的手臂,抬头亲在他的侧脸上:“你真好。” 小白貂是她的宝贝,对它好就是对她好。 楚慕撇开头,偷偷地笑了,看样子对付这个小傻子不能来硬的,只能挑她的软肋下手。这个小白貂真是个好东西,是她的心肝宝贝,从它身上下手,最好不过了。这不,软玉温香自己靠过来,又变得乖巧可人了,他真是爱她没话说。 趁火就应该打劫,楚慕伸出另一只手臂,轻轻圈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叶儿,你也累了吧,和小白一起睡一会儿?嗯?” 这个动作自然而然,乔叶半点都没有想到他在图谋不轨,仰头望着他,点点头,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双臂搂着他的腰,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楚慕终于笑了出来,倾身吻在她的额头上,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左手按着小白貂的脑袋,这会儿小白貂动了动,抬起了头,商量似的望着他。 楚慕一笑,眼神却在警告它,小白貂望了望近在眼前的乔叶的脸,忍泪又趴了下去。 楚慕安抚似的也拍了拍它的脑袋,不过他已经打算好了,只要一日未到楚都u,这小白貂一天就得睡个至少半天,必须的。 小傻子,爷为了你,那可算是费尽了心思,连小白貂都不放过,说出去,真会让人耻笑的。 夜风冷眼瞧着这一切,从来不动如山,他揭开了面具,从此再不是什么杀手夜风了。倘若楚都的那个雇主再次见到他,他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望着紧闭的马车窗帘,心里到底还是止不住轻轻叹了一声,有主上在的地方,她怎么会有危险呢? 任是谁也不会想到,堂堂暗夜宫的主人,为了一个女子,竟然什么角色都可以扮演,耍赖、放肆、装病……诸如此类,这一路上都给演了个遍。如果换做是他,必然做不到。 不得不服气,在主上的面前,她真的越来越像个欢喜的女子了,公子苏郁只能成为过去了吧? 耍赖盯着夜风的后脑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了,连戴了十几年的面具都给摘了,可是到头来得到什么了呢?那个小丫头现在还在和别人打情骂俏的,他就只能在一边看着。他也算是个男人!呸!没出息的家伙! 在心里骂了他千遍万遍,可到底是无可奈何的,心里丧气得厉害。算了算了,她就这样一直跟他耗下去吧!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受不了放弃追下去!反正,她是不会先放弃的! 一路上走得不算快,走走停停的,二十日后,终于看到了楚都的南大门。 ------------ 第133章 抓个正着(二更  一路上走得不算快,走走停停的,二十日后,终于看到了楚都的南大门。 不论之前心理准备多么充足,乍一进城门,一种压抑的感觉还是瞬间袭上心头。这座城,给她的记忆太不好了。乔叶睡下眼睑,咬了咬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关于这座城的回忆常常让她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噩梦如毒蛇一般缠着她,不肯稍稍离开一会儿。 现在,她把自己又送进来了,她又进到这个巨大的囚笼里来了! 娘亲……她葬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楚慕一直在看着她,见她脸色变了又变,神情苦苦压抑着,不由地心疼起来,伸手将她圈进怀里,紧紧抱住,低头吻她:“不哭啊,才说了要勇敢一点的,怎么又哭了呢?真想哭啊?那就哭一会儿,到了家就不准哭了啊,看小白都在笑话你呢!” 小白貂无辜地望过去,它什么时候笑话她了? 乔叶将头埋进楚慕的怀里,闷闷的,两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声音很含糊:“楚慕,你要一直在我身边……一直让我看得到你。” 楚慕心里一软,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处,大手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抚:“小傻子,我哪里都不去,就带在你身边呢!马上就到了,快别哭了啊,人家要笑话的。怕不怕丢脸啊?” 乔叶赌气,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是丢你的脸,又不是丢我的脸。你敢嫌弃我,我马上就回去找我的美人们去。” 呵,知道威胁他了! 楚慕放心了些,搂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大手移到她的臀部重重地拍了几下,恶狠狠道:“小东西,不听话了是吧?到了小爷的地盘还敢说狠话?!告诉你,想回去,没门儿了!” 乔叶低声骂他:“楚慕,你敢打我!”委屈极了。 楚慕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打疼了吗?来,我给你揉揉?” 乔叶俏脸一红,啐道:“楚慕,你是色狼!拿开你的爪子!” 见状,楚慕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反正迟早都是我的人,揉揉有什么关系?嗯?小爷人在这里,你也可以随便揉,爷大方不大方?” 乔叶比不上他无赖,反驳了却被他给羞成了红脸,马车一停下,她就一把推开他,掀开帘子,先跳了下去。 第一眼望见的,不是清逸王府的石狮子,而是门前台阶下站立的粉衣女子,那女子蛾眉淡扫,轻纱飘逸,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淡雅舒服。在粉衣女子的身后跟着一个青衣的丫鬟。 乔叶努力在记忆力搜索,确定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于是收了笑,站在那里不动。 那粉衣女子显然也没有料到她会从车上跳下来似的,眉眼间似乎吃了一惊。 “小傻子,你……”楚慕紧随其后从车上下来,见到这场景呆了一呆,出口的话打住,冲那女子笑道:“傅小姐,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见了他,顿时笑容舒展,走上前来,温和地笑道:“小王爷,锦瑟听说你今天回来,所以就来这里等等看,没想到真的等到了。” 青衣小鬟听了她的话,显然十分不赞同似的,上前一步道:“小姐,什么今天啊,你都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几天了,天天都眼巴巴地望着,好不容易盼到小王爷回来了,怎么还这么说话呢?” “青梅,不准胡说!”那女子白皙的面庞一下子红了,嗔了那个青衣小鬟一眼,又望向楚慕:“小王爷,丫头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舟车劳顿,这一路上还顺利吗?” “多谢傅小姐关心,顺利得很。”楚慕笑容款款。 乔叶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显然是对楚慕有意思啊!什么十几天眼巴巴地等着,分明就是在示好嘛!楚慕跟这女人好像也挺熟的,看他那张脸笑得红光满面的样子,这三年里,他指不定在楚都勾搭了多少女人,这可是他最拿手的功夫! 一时间鬼迷了心窍别他给骗了,这会儿,抓奸在王府门前,看他怎么解释! “小王爷,我……”那女子又要开口。 “夜风!”乔叶忽然回头喊道,声音很大,把那女子的都给盖住了,也不去看他们有什么反应,自顾自道:“你来赶车,我们去这京城最大的客栈。” “是。”夜风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迅即跳下马,上了马车。 乔叶转身就走。 “哎——”楚慕一急,伸手去拉她,扯住她的胳膊道:“去哪啊?” 乔叶一声冷哼,凑近他的脸,低声道:“先解决好你的风流韵事再说吧。放手。” 楚慕哪里肯放,瞪着她,轻声道:“听我解释。” 忽地手臂一麻,手一抖,触电般松开了她的胳膊。乔叶已经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背,居高临下地笑道:“小王爷,后会有期!驾——” 一甩马鞭,马儿向前稳稳地奔去。 楚慕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手背,这小东西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用银针刺穴来对付他。这三年里,她不知道学会了多少旁门左道的东西,现在正一件一件地拿来整他呢! 郁闷之极,他的风流韵事一件一件,那要解决起来,倒真是挺麻烦 $$的。 回头,望着傅锦瑟,这个女人怎么好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来呢?等他把小东西骗进了府里去,再来也不迟嘛! 可能还是不行,就算骗进去了,她也能自己出来。反正他现在是治不住她了。再加上那个杀手夜风,死皮赖脸地跟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王爷,刚刚那位是……”傅锦瑟依旧笑容温和地开口问道,声音低低怯怯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 “哦,未婚妻。”楚慕随口答道:“在云城认识的,准备回来就娶她过门。” “原来是未婚妻啊。”傅锦瑟的声音略略变了变,低下头去,一会儿又抬头笑道:“那锦瑟刚刚是不是让她误会什么了?要不要锦瑟去解释清楚?”十分善解人意。 楚慕摇头笑道:“傅小姐心地善良,小王感激不尽啊。只是这小女人被小王宠坏了,正好趁这机会教教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耍小脾气,胡乱任性都该有个度,唉,小王十分头疼啊。” 傅锦瑟依旧温婉而笑:“那位小姐看起来有点眼生,改日还请小王爷为锦瑟介绍介绍。几日后便是楚皇陛下寿辰,那位小姐想必会去吧?” “那是自然。小丫头年纪小,不大懂事,到时候还要请傅小姐多多照顾她。若论善解人意,她是不及傅小姐半分的。”楚慕叹息。 “呵呵,”傅锦瑟抿唇低头而笑,“瞧我这记性,小王爷赶了这么久的路必然是累了,还是快点回府歇息吧,锦瑟先回去了。” “好,傅小姐路上小心。”楚慕始终彬彬有礼,笑容款款。 傅锦瑟上了轿子走远,楚慕眉间笑意收敛,朝苍玄手中牵着的骏马走去,正要上马,苍玄却提醒道:“主子,应该先回去见见老爷子。都到了门口了。” 楚慕瞪了他一眼,苍玄立马松开手中的缰绳,低下头去。楚慕翻身上马,指着苍玄对苍堇道:“苍堇,没事就多管教管教,你看看怎么到今天还这么愚钝呢?哪里及得上你的半分聪明?” 苍堇嫣然一笑:“多谢主子提醒,可惜他本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楚慕听完,哈哈大笑,驱马朝前奔去。 苍玄心里暗暗嘀咕,主子啊主子,你有所不知,这都是妻管严的结果啊!你瞧瞧你自己,不也正在向我的境界迈进却毫不自知吗? 楚都皇宫,凤藻宫。 花园里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粉蝶飞舞。 “楚慕他回来了?”一身大红金凤牡丹袍的女子躺在凉亭内安置的贵妃榻上,眼眸微闭。几个宫女正在为她揉着肩捶着腿。 “是的,姑姑。”粉衣女子坐在她对面,喝着茶,轻声道。 “那,有什么异常没有?”傅婉莹问道。 “和过去三年没有什么不同,对待锦瑟还是有礼有情,只是……”粉衣女子顿住。 “只是什么?”傅婉莹问道。 “只是,他这次从云城带回来一个小丫头。”傅锦瑟道。 “一个小丫头而已,有什么可稀奇的?楚慕向来喜欢美人,谁都知道。”傅婉莹笑道:“果然是秉性难易,除了吃喝玩乐,他什么都不做。锦瑟,这次陛下寿辰,你便可以好好表现表现,到时候姑姑为你做主,将你指给楚慕为妃。” “姑姑计划虽好,可是……”傅锦瑟欲言又止:“可是小王爷他说要与那从云城带回来的小丫头成亲,他说,那是他的未婚妻。” 傅婉莹睁开眼睛,凤目一闪,随后又闭上,嘲讽一笑:“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说破了天去也不过是做个侧妃,你是当今傅太师的孙女、傅尚书的女儿,她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楚慕肯答应,陛下也绝对不会答应。陛下不同意,这婚事也就当不得真。明白了吗?” 傅锦瑟终于笑了,点点头:“姑姑,锦瑟明白了。” ------------ 第134章 我的宝贝  楚都最大的客栈,逍遥居。 楚慕骑在马上,望了望逍遥居簇新的匾额,摇了摇头,这里跟过去的“天下无美”那真是没得比,跟小傻子在云城的宅院更是边都及不上,让那个小祖宗住在这里,她肯定心里在抱怨。 下了马,立刻有伙计迎上来牵过马,楚慕走进去,心里烦得不行,待会儿怎么哄她才好呢?在楚都三年,确实招惹了不少女子,这要一件件都算下来,那她的气就够他受得了。 小伙计跟在他后面,问他是吃饭还是住店。 环顾大厅半晌,楚慕才开口问道:“一个穿绿衣服的小丫头,后面跟着一个黑衣服木头男人,还有一个大红衣服的女人,他们住哪呢?”他现在倒感谢夜风和神乐的特征太明显了。 那伙计总算有些职业道德,挠挠头支吾道:“爷,来的都是客,这可不能说,您不要为难小的啊。” 楚慕不耐烦,瞪着他:“快说,小爷没耐性跟你磨蹭!” 那伙计被他的眼神吓坏了,哆嗦着四下望望,想找掌柜的帮忙,突然瞥见了楼梯口处的东西,手指过去,干笑道:“爷,那只白色的小狗就是从那三个客人房间里跑出来的。麻烦 $ $ $ $ $ $$ $ $ ! 叹了口气,走到天字二号房,心里却不大放心,那杀手夜风跟她是一伙的,肯定是骗他的,于是他走到二号房和三号房中间的位置,嚣张地喝道:“苏公子,你快给爷出来!” 没人应。 他又叫了一声:“苏公子,你出不出来?不出来小爷可就带着你的宝贝走了!” 二号房的房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乔叶站在门槛内,瞪着他,看见了他怀里的小白貂,冷笑道:“好你个小白,吃里爬外的东西,你也别回来了!跟他过去吧!” “嘭——”的一声又摔上门。 楚慕被巨大的关门声吓得一抖,这小东西脾气还挺大,低头望了望小白貂,这小家伙委屈得哭起来了,状似眼泪的东西滴在他的手背上,楚慕心里安慰了一点,总算不是他一个人被拒之门外。 拍了拍小白的头,缓步走到二号房门口,叹气道:“小白,你怎么这么惨哪,她不见我也就算了,你是冤枉的啊,不过是出去散个步就被误会了,哎哟,别哭了,眼泪怎么哗哗地流啊,快别哭了,你家主子又看不到,别哭啊,浪费眼泪啊……” 不一会儿,门“哗啦”一声又打开,乔叶跨出来,瞪着他,脸色还是不好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一把将小白夺进怀里。 楚慕起初也不阻止,看她抢夺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见她转身往里走,心道机会来了,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快步跨进门槛,用脚踢上门。 乔叶还没尖叫出声,嘴就被他堵住了,楚慕力气大,将她抵在门上吻,小白貂就挤在两人之间,呜呜地乱叫。乔叶手中抱着小白,腾不出手来打他,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最后实在被逼急了,气不过,见他吻得起劲,张口反将他的舌头用力咬住。 楚慕吃痛,这才松开了她,掩着口瞪着她:“小狗!哎哟,疼死了。” “你才是小狗!疼死你活该!”乔叶一脚朝他踢过去。 楚慕出手极快,一把握住她的脚踝,摸了摸,邪邪笑道:“出脚还挺利索的,不过对小爷来说,再利索也还是花拳绣腿!” 乔叶最见不得人家说她的武功不好,又见他这么嚣张,顿时气急:“放手!” “遵命。”楚慕非常识相地立马松手,嘿嘿又凑过去,嬉皮笑脸道:“小傻子,别生气了,累了没,我给你捶捶腿?捏捏肩?” 乔叶白了他一眼,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走到绣凳上坐下,也不理他。 楚慕心里叹气,又黏上去,蹲在她腿边,替她揉了揉脚踝,讨好似的说道:“踢疼了没有?别动,我来给你揉揉,揉揉就好了,啊。” 乔叶郁闷,随他去,看他能玩到什么时候,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的,反正错了的又不是她。 小白貂见状,蹭到她怀里,委屈地“嗷嗷”叫了两声。 乔叶摸摸它的毛,亲了亲它:“小白,对不起,错怪你了。别哭了啊。”小白貂转瞬便来劲了,搂住她的脖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亲昵得不行。 楚慕看得瞪大了眼睛,心头火起,这小白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对他的女人做出这么猥琐的事情!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压制住心头的妒忌,咳嗽了一声,慢慢道:“小傻子,你听我……解释。” 起初,他以为她会说,我不听!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开口,不由地奇怪,抬头望过去,乔叶正在望着他,见他抬头,冷笑一声:“说啊,不是要解释吗?我听着呢。” 楚慕眨了眨眼睛,这小傻子真是让他捉摸不透。又咳了一声,道:“哦。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你相公我天生一张祸水脸,女人见了我都眼巴巴地凑过来,咳,当然,除了你这个小东西之外……”伸手揩油似的捏了捏乔叶的脸颊,“这男人嘛,逢场作戏太平常了,她们对我好,我总不能一个一个都打倒吧?那要是传出去,你相公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呢?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乔叶不说话,楚慕叹了一声,以手指天,继续道:“我发誓,真的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们,最多就是牵个小手,喝杯小酒,散个小步……其余的,再没有什么了。” 怕乔叶不信,又道:“要是我骗了你,就罚我一辈子没有女人喜欢,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行不行?” 乔叶还是没有反应,楚慕急了:“喂喂,小傻子,你够了啊,我三年里为了你把心都伤透了,除了你什么女人都不想要,你现在还不肯相信我,我比小白还冤哪!” 见乔叶还是无动于衷,楚慕心里郁闷,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这女人怎么这么难缠,好说歹说都没有用! “楚慕,你走出去试试看啊!你敢走,我马上就回云城,这辈子再也不见你了!”身后传来乔叶气急败坏的声音。 楚慕回头,见她脸色难看得厉害,心里一软,又走回去:“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我只是想去给你倒杯茶去去火,渴了没有?” “我没火。”乔叶死不承认,“不用喝茶。” 楚慕听她的语气,貌似是有希望了,凑过去,蹲在她身边,伸手搂着她的腰:“那就是不生气了?”试探地问道。 “我本来就没生气。”乔叶叹道:“就是看你老实不老实。才回楚都第一天就有美人找上门来,我要是跟了你,得为你收拾多少烂摊子?多累人啊。” 楚慕暗暗愤懑,然而无可奈何,搂紧她的腰,脸贴在她小腹上:“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相信我,嗯?我跟那个女人真的没有关系。” 他说话温柔,乔叶的声音不自觉也软了下来:“那人家还眼巴巴地跑到你府上等你?哟,还不止等了一天两天呢,你没听见那个小丫头说吗,人家小姐足足等了你十几天了。小王爷,您真不应该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让美人等得多辛苦啊,真是罪过。” 楚慕被她折腾得没办法,嘿嘿笑道:“这不是证明你相公很有魅力吗?你这么有魅力的相公只爱你一个人,你多有面子,是不是?快别吃醋了,啊。” 乔叶听了心里受用,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那人家下次再来找你怎么办?要是人家眼巴巴地要嫁给你怎么办?她是谁家的女儿?怎么这么大胆?”这古人一个个地居然比现代人还主动积极,让她这个穿越来的情何以堪啊! “她找我,我又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啊!”楚慕乐了,“她呀,叫傅锦瑟,是当今傅太师的孙女,傅皇后的侄女,傅尚书的女儿。” “以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她?”乔叶问道。 “哦,她从小身子不大好,之前一直在瑶华城静养,三年前你走了没多久,她才回京的。所以,你当然没见过她。别说你,之前我也没怎么见过她。”楚慕道,忽然一声呻吟,“哎哟,腿蹲麻了。” 将小白貂放在桌子上,乔叶赶忙起身,伸手去扶他:“快起来,坐下。”将他按在自己坐的绣凳上,楚慕心里暗笑,见她转身要去别的凳子上坐,不甘心,伸手一把将她拽过来,放在腿上抱住,嘿嘿笑道:“别麻烦 $$了,就这么将就着坐坐吧。” 乔叶无语,可是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些事情,也不跟他计较,顺势回身,双臂搂住他的脖子,问道:“那,她三年前回楚都之后就一直去找你吗?” 楚慕笑容收了收,忽而又笑开了,亲了亲她的脸:“是的,一直缠着我三年了。” 他自然知道为什么,傅锦瑟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等到他的身份隐隐暴露的时候回来,这傅皇后真是够坚持的,派一个女人足足监视了他三年,到现在还没有放弃。不过她怕是要失望了,白白陪他蹉跎了三年的光阴却一无所获。 楚慕盯着怀中人的侧脸望了望,心里叹了叹,也许,这一次云城的事情会露出些蛛丝马迹让他们抓住。 “哦,她可真是有耐心。”乔叶靠进他怀里,幽幽叹气道:“可是,算她倒霉了,别人也就算了,怎么偏偏看上了我要的男人,以后她休想再碰你一根手指头!” 楚慕心里大喜,琥珀色的桃花眼骤然放光:“小傻子,你说什么?!” 乔叶佯装生气,瞪着他:“怎么?舍不得美人啊?我告诉你,舍不得也要舍得!要是再敢跟她纠缠不清,有你的好果子吃!” 楚慕喜滋滋地亲了她一口,眉开眼笑地将她抱起来,抛上去又接住,如此三番,兴奋道:“小傻子,你真是我的宝贝!小爷怎么爱你才好呢?!” 乔叶被他转晕了,咯咯地笑:“楚慕,你快放我下来!” 难得见她对他这么好,楚慕哪里肯放过她,将她放下来,却压在怀里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才松开。 嘴巴被他吻得火烧烧的,乔叶恨恨道:“色狼!你就想着怎么占我的便宜!” 楚慕还是笑嘻嘻的,把脸凑过去:“为了公平,小爷也让你占回去就是了,要不要?不要那小爷也没办法。” 乔叶被他气笑了,握拳捶了捶他:“什么时候才能不无赖,讨厌!” 楚慕抱着她笑,闹了半天,忽而缓缓收了笑,正色道:“叶儿,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乔叶望着他。 楚慕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我很高兴你这样在乎我,真的很高兴。可是这京城里好多事情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比如说……” “就比如说你?”乔叶一声闷笑。 楚慕惊愕低头:“叶儿?” 乔叶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又低下头去,手指绕着他的一缕发丝把玩,一字一句慢慢道:“从前你跟我说,看东西不要用眼睛看,而是要用心看,当时我不理解,现在我懂了。不仅是这京城,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也许都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用眼睛看会吃亏的。比如说你吧,表面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可是也许你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却说不出来,是不是?” 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一直在等你自己跟我说,其实我要的并不是彻底的坦白,不让你保留一点自己的秘密。我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情能够想着跟我商量,让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而不是想尽办法瞒着我,让我以为自己只是个没用的累赘。” 楚慕默不作声,手臂的力量却越发收紧,半晌,低下头笑出声,清朗的嗓音有些沙哑:“小傻子,你哪里是傻啊?你简直是……鬼灵精。小爷算是真栽在你手上了,这一辈子都逃不了了。” 乔叶咯咯笑了,摸着他的俊脸道:“所以,别想耍花样,要不然有你好看的!大傻子,你不知道吧,云城的那些老奸巨猾的老家伙们可都不是我的对手,正所谓无奸不商,你明白的。” 楚慕被她吃得死死的,真是没办法治她了,抱起她就往外走:“好好好,小爷败给你了,这么一个宝贝,不抱回家去怎么行?走吧,我的苏公子。” 三个人住进了楚都最大的客栈里最好的房间,房钱都已经付了,呆了不过一个时辰又要搬走,这掌柜的就不乐意了。 楚慕没有耐心跟他们多说话,正要发火那小丫头却拉住他,她站在柜台面前,对掌柜的道:“不退房钱也可以,我刚刚瞧见街头有不少弃儿,想必是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地方住,夜风,你去把他们叫过来,就住在我们刚刚的那三个房间,吃穿用度都由我来付。这么一来,掌柜的,你不吃亏,我也很划算,行不行?” 夜风听了她的话就要往外走,那掌柜的立马走出柜台拦住他:“这位小姐,你这是何必呢?那些乞儿一来,我这里可怎么做生意啊?好好好,我退钱!我退钱!” 乔叶接过来,又放下一锭银子在柜台上:“谢谢你喂了我的马。”说完,拉着楚慕就往外走。 那掌柜的看她出手阔绰,收起银子,追过去笑问道:“还没请教姑娘的名字?从何处来啊?”客栈如果能有回头客,那不是更好? 乔叶已经翻身上了马背,见他问,看了楚慕一眼,随即笑开了,黑亮的眼睛如天上的星辰一般:“我是从云城来的,我叫云苏。” “哦,云小姐,您走好走好。”掌柜的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云姓在楚国非常少见,再加上二十多年前的楚皇下令,除却云城圣女一族,其余的人一律不准姓云。这位云小姐是从云城来的,不是云城圣女一族又是什么?得见传说中的圣女一族,真是荣幸之至。掌柜的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楚慕心里爱她也不是,很她也不是,这小东西真会惹祸,跃上马背,坐在了她的身后,拥着她抓住缰绳:“走吧!” 马儿一声嘶鸣,向前直直奔去。 云赫跨出门,把行李放在马车上,坐上去,正要赶车,神乐见状拉住他执鞭的手,轻声问道:“她要去清逸王府,你也要去?且不说那里是朝廷的地方,你一个杀手比盗贼更招人恨,去了也只是自投罗网。她是要嫁进去,你又以什么身份跟去?” 夜风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拉开她的手:“她是我的主人。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驾——”两匹马儿一声长啸,撒开腿往主道上驶去。 神乐气得要命,却无可奈何,这男人一直像个冷血的石头一样,现在认准了一件事就死都不肯撒手了,她怎么这么倒霉! 还剩下两匹马,神乐翻身上了一匹,牵着另一匹追过去,一边走一边嘀咕道:“她是你的主人,她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是不是?好,你是我的仇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反正跟着你的主子也饿不死。混蛋夜风,杀手的身份都被你给玷污了,有没有点出息啊!” 楚慕的马骑得飞快,一阵风似的,本想吓吓她,却不见她搂着他求饶,只得又慢下来,挫败地问道:“小傻子,姓什么不好,偏偏要姓云呢?要是被楚皇知道了,是要杀头的。” 乔叶回头看着他,黑亮的眼眸无辜之极:“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说我叫苏郁吧?我又不是男人。” 楚慕安慰似的亲亲她:“别怕,反正没多少人听见,你再改个名字。” 乔叶一赌气:“不,我就要叫云苏,我就是要姓云!和你母亲大人一个姓怎么了?” “唉,好听是好听,可这是圣旨……”楚慕急了。 乔叶一笑:“你怕什么?我都不怕!圣旨罚的只是那些冒牌货,我本来就姓云,本来就叫云苏,就算是说破了天去,我也不怕!云廷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的母亲又姓苏,所以,我叫云苏。他们如果去问云廷,云廷肯定也会这么回答的。” 楚慕目瞪口呆,这小傻子撒谎的功夫真是无人能及,说得一本正经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乔叶见他发愣,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你。你的风流债那么多,招惹的又是什么太师的孙女、尚书的女儿,一个个都是大小姐,我这个没身份没地位没依靠的丫头可怎么斗得过她们?现在有了云城城主做哥哥,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我说话多少能有点底气,你说呢?” 楚慕摇头苦笑,这小傻子…… 忽而双臂手紧,将她抱得紧贴在身上,叹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云大小姐,我的小苏公子。你聪明到这个份上,小爷可怎么治得住你?” 乔叶黑亮的眼睛闪着光,语气轻飘飘的:“放心,只要你不耍花样,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向来公私分明得很。” “嗨,你这小东西,尾巴翘上天了是不是?”楚慕瞪她,贴着她耳朵警告:“你要是不听话,小爷改明儿就把小白貂煮了吃了!” 乔叶一惊,低头望了望,急得拍他:“哎呀,小白呢?我把它给忘了!快回去!快回去!” 楚慕撇撇嘴,勒住缰绳,跳下马,再将她抱下来,原来已经到了。 乔叶这才看清,原来小白正趴在楚慕的肩膀上瑟瑟发抖,那神情委屈得不行。 乔叶心里内疚,赶忙将它抱了下来,哄道:“小白,别怕啊,别怕。” 楚慕快被她气成内伤了,见了小白就忘了他。还没发作,只听到马车滚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也停在了王府门前,夜风一身黑衣从马车上跳下来,再然后,是那个红衣神乐牵着两匹马也过来了。 楚慕瞪大眼睛,走过去拥住乔叶小声道:“他们俩,也要跟着你进去?” 乔叶抬头看了夜风和神乐一眼,点头道:“夜风要跟着我,神乐要跟着他。我们三个是一起的,有什么问题吗?” 楚慕努力弯起唇角笑了笑:“没,没问题。走吧。” 笑话,他得先把她骗进去才行,要是一不小心惹恼了她,后果可不堪设想。然而堂堂清逸王府,却把两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放进去供着,这像什么话? 楚慕心里郁结,打狗也要看主人,偏偏自家夫人这么有本事,对一只小白貂都这么好,如果得罪了她的人,那还了得?算了吧,先放他们进去,料他们俩也翻不了天,改日找个借口好好地打发干净了便是。 才走上台阶,那守门的侍卫还是三年前的那一个,见了乔叶,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追着她看。 乔叶虽然不记得他,可是却挽着楚慕的胳膊冲他笑了笑,宣告身份似的。 楚慕见状,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叫小王妃吧。” 那侍卫一愣,随即低下头去,恭敬地喊道:“属下见过小王妃。” 终于进了大门了,楚慕放下心来,正在打着坏主意想让她去射影楼和他一起住,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却见苍堇迎上来,先对乔叶行了个礼,这才笑道:“主子,老爷子说了,让您回来就去青梧小筑。” 楚慕脸色一变,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 乔叶望着他,握了握他的手:“怎么了?去啊。” 楚慕反握住她的手,琥珀色的桃花眼闪着柔和的光亮:“跟我一起去吧。” ------------ 第135章 出乎意料  楚慕反握住她的手,琥珀色的桃花眼闪着柔和的光亮:“跟我一起去吧。” 清逸王府的陈设与三年前并没有差别,到处都种满了形形色色的菊花,起初,乔叶以为这些菊花和云城的白玉槐花一样是四季不败的,仔细一看才发现$ $$$$$$$$$$$$ $ ,从来没有给过他一次好脸色,他从小与他最多的交流便是在摘星楼四十九层的思过堂里,当然,他在内,他父亲在外,阻止所有人放他出去,一直到小小的他把眼泪都苦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为止。这样的父亲,还指望他会喜欢谁呢? “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也觉得别伤心,知道吗?”楚慕笑了笑,搂了搂她的肩膀。 乔叶微讶:“那怎么样才应该觉得伤心?” 楚慕笑意加深,捏了捏她的脸颊:“小爷不要你的时候。” “你敢!”乔叶拧了他一下。 楚慕哈哈大笑:“不敢。” 青梧小筑正对着朱颜湖,朱颜湖上波光粼粼,有阳光照耀在湖面上随着波光反射过来,乔叶不自觉眯了眯眼睛。有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正面对着朱颜湖望着,光从背影看,与楚慕十分相似,同样玄色的衣服,同样黑亮的头发…… 楚慕收了笑,握紧乔叶的手走过去,停在那人身后三步远,道:“父亲。” 那男人回头,犀利的眸子望过来,面无表情,虽然长相英俊,可是因为眸中森冷,令人不敢直视。 乔叶心里不自禁哆嗦了一下,如果不是他的嘴巴鼻子与楚慕十分相似,她几乎都要怀疑这冰块似的男人是不是楚慕的父亲。再想一想,云城圣女那慈祥绝美永远带笑的容颜…… 不相配。真的很不相配。 楚慕却没又给清逸王开口的先机,他拉着乔叶的手跪了下来,直截了当道:“父亲,我要娶她。” 清逸王一双犀利的眼睛朝乔叶望过来,直盯得乔叶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嘴唇,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是儿子娶媳妇,不喜欢就算了,这么盯着她看做什么? 楚慕的表现也很奇怪,乔叶听见他轻轻嗤笑了一声,随即身子便被他拖了起来,他搂着她的腰道:“父亲,我只是通知您一声,并不是来征求您的意见的。不论您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娶她。”说完拉着她就转身。 乔叶睁大了眼睛,暗暗地掐了他一把,不让他走。他怎么这么对父亲说话?想当初,她与爸爸的关系是好到可以无话不谈的,难道身在皇室,居然连人性天伦都泯灭了?真是可怕。 楚慕却执意拖着她就走,然而走出不到半步,乔叶听到了清逸王的声音,淡淡的,有些轻飘飘的:“她是哪家的丫头?” 楚慕的脚步一顿,乔叶察觉到他的身子明显地颤了一下,站在那里不动,冷笑道:“父亲问这个做什么?” 乔叶心里急得不行,这么回事?见个家长怎么像是有仇似的。突然记起那些泥团里的字条,似乎,楚慕的父亲并不喜欢他。 咬了咬唇,吸了一口气,乔叶握着楚慕的手转身,回答道:“回王爷的话,我叫云苏,是云城城主的妹妹。” “叶儿……”楚慕蹙起了眉头,他并不想她解释什么,因为不论她说什么,他的父亲也不会在意,在他的心里面,巴不得他的儿子去死。不,是生不如死。 乔叶不肯走。 “云……苏……”清逸王犀利的眼眸微微一闪,口中却软软地念开了,半晌,似是在叹气又似在嘲讽:“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能够嫁入王府?倘若想攀龙附凤,怕是找错了人。” “叶儿,别说了!”楚慕非常不满,拽着她的手就要走。 “不,”乔叶望着他摇头,又毫不避讳地看向清逸王,想了想,松开楚慕的手,对着清逸王跪下去。 “叶儿!”楚慕已经恼了,他根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这样的父亲,跟他说再多的话有什么用?他不稀罕,他也不需要,既然彼此相看两生厌,倒不如不看了! 乔叶吸了口气,低下头道:“我不知道王爷与楚慕这么多年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资格介入父子之间的矛盾。我只是想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从前,很多人都骗了我,让我的生活天旋地转,甚至万劫不复。我明白,那是因为我涉世未深,太过于轻信别人,苦果也是我该尝的。可是,现在我看透了很多东西,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世上的人很冷漠,遇到危险的时候大都各扫门前雪,除却亲人,再没有人肯管你的死活。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可是他们还是我心理面最神圣的部分。现在楚慕是我的亲人,我喜欢他以后的生活快快乐乐的,也许我做不到最好,可是我会努力做得更好。我始终相信,大难临头的时候,只有亲人不会放开你的手。” 说完了,乔叶欠了欠身,爬起来,走过去挽着楚慕的手臂,干笑着望着他寒下来的脸,摇了摇他,轻声道:“走吧?” 楚慕冷着一张脸,望着她半晌,无可奈何地叹气:“走。” “云苏。”清逸王突然叫了她。 乔叶意外地回头:“王爷有何吩咐?” “你当真姓云?”清逸王道。 乔叶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他的唇角泛起了一抹恍惚的笑意,赶忙答道:“是。我叫云苏,是云城城主云廷同母异父的妹妹。” 清逸王的目光依旧森冷,却似叹了口气,转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朱颜湖,声音没有温度,也没有起伏:“如果楚皇同意,你们就成亲。七日后就是他的五十寿辰。” 楚慕呆在那里,不敢相信。他那冷冰冰不近人情的父亲,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居然会同意他们成亲。 乔叶一喜,抬头望着楚慕,推了推他的胳膊,楚慕低头望着她的眼睛,那黑亮的眼睛里欢喜是那么明显。突然不忍心再悲伤,他也展颜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轻声道:“走吧。” 楚皇的同意? 楚慕心里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的人生,无论是走一步还是退一步都这么难呢? 可是她的手真温暖,她说他是她的亲人…… 什么都不怕,什么困境都眼睛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唯一害怕的不过是她不肯爱他。前行的路上,大难临头的说话,她说只有亲人才不会放开彼此的手。那么,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两个人走远,青梧小筑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风从朱颜湖吹过来,撩起男人的长发,好似是爱人最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清逸王转头,望着满园的菊花,原本森冷的双眼骤然溢满痛楚,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那个最爱的名字,却不能喊出来—— 二十四年了,就算一年一年地数,也要数好久好久了。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楚慕原本想让乔叶搬去射影楼与他同住,可是乔叶坚决不从,只在射影楼旁的偏殿里住了下来。 刚刚来楚都一天,心里就已经压抑了好多事情,乔叶趴在窗子旁看着窗外的白玉槐花。这里,与云城的宁静真的不同。错综复杂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算计,看不透、捉摸不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被人绊倒,从此永无翻身之日。 这里的人,活得好累。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她都已经决定留下来了,再也不能退缩的。虽然白天在清逸王的面前说的那么自信满满,她还是觉得怕。 忽地眼前异物一闪,她吓了一跳,却见白玉槐树下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坐在树下,正直直地望着她笑,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里格外地亮——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难道王妃也和本王一样辗转反侧吗?” ------------ 第136章 疑似激情  那人坐在树下,正直直地望着她笑,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里格外地亮——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难道王妃也和本王一样辗转反侧吗?” 脑中积聚的问题一瞬间都被抛却,有他在,怕什么呢?从前不想太过于依赖任何人,什么时候都尽量自己扛着,现在,她想与他一起扛。不仅仅是扛着自己的负担,也包括他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或者,是被本王的美色所迷,移不开眼了?” “自作多情。”乔叶瞪他一眼,还是趴在窗台上,嘴角却不由地勾起来。 楚慕也不在意,跳起来,朝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出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乔叶警惕地望着他:“这么晚了,去哪里?” 楚慕一声闷笑,伸出手去抓她:“怎么?担心小爷吃了你不成?”双手稍稍一提,抱着她从窗台下来,凑近她耳边不怀好意道:“放心,小爷舍不得,要留到洞房花烛夜再慢慢吃。” “你……”乔叶羞恼,抬手去打他,却被楚慕翻检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小女子也一样。记住咯,要不然会吃亏的。” 乔叶挣扎,手脚并用,楚慕单手握住她的双手,腿夹住她踢过来的脚,在光滑的手背上细细摸了一把,又道:“别使毒了,对小爷没用。还有银针刺穴,用一次就够了,第二次也没用了。” 乔叶顿时羞愤不已,她对别人百试百灵的招数全背他给识破了,现在自己还反背钳制住动也动不了,真是奇耻大辱!见他表情那么嚣张欠揍,还制住她不放,心里不由地委屈起来,咬唇呜咽出声:“楚慕,你欺负我,你现在厉害了是不是?我丢下那么多没人不要跟你回来,你却一点都不肯让着我,呜呜,我恨死你了,你放开我!放开我!”拼命挣扎。 楚慕被她突然的反应吓到了,赶忙松手,手足无措:“哎,叶儿,别哭啊,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 乔叶还是哭,身子一降,蹲在地上哭:“你嘲笑我……你看不起我。” 楚慕嘴角抽搐,这是从何说起啊?无奈,也蹲下来,又伸手去搂她:“不敢,小的怎么敢嘲笑大名鼎鼎的苏公子呢?不想活了是不是?” 乔叶挣开他,抽噎着瞪他道:“你骗人。你说我的毒和银针都没用,我练了这么久,为什么没用?你明明就是嘲笑我!” 哦,原来是这样。 楚慕头疼不已,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道:“有用,很有用!真的。只是我吃过你的亏了。所以记得,防着呢!要是别人,肯定躲不过。快别哭了啊。” 自以为这样解释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哪里知道乔叶听完跳起来,指着他,这会儿是真哭出来了:“楚慕,你防着我?你居然防着我!”她刚刚不过是跟他闹着玩玩的,没想到倒套出他的话来了! 楚慕心想,糟了,这真是怎么说怎么错啊! 赶忙解释:“我,不是……” “你就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乔叶打断他,泪眼朦胧地转身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走。 楚慕一急,追上去:“去哪啊?”他能跟她解释这所谓的防着她是一种本能吗?因为失去过,因为失手过,再不会让自己第二次受伤。 乔叶这副模样,楚慕什么理智都模样了,脑袋一片空白,快步上前,拽住她的衣袖,喊道:“叶儿……” 还没喊出来,手背上突然一麻,整个人便动弹不得,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的手。 乔叶回头,擦了擦眼泪,无辜地抿唇,眨了眨眼睛,慢慢道:“兵不厌诈。你明白的。” 楚慕被定住动也不能动,然而他前脚迈出,后脚稍稍抬起,重心不稳,一下子朝小路旁的草地斜斜倒了下去。 “嘭”的一声响,在草地上砸出一个大大的凹陷来。 乔叶吓呆了,赶忙蹲下来看他。楚慕面朝下趴在地上,乔叶费了好大的力气给他翻了个身,却见他的眼睛紧闭着,动也不动,顿时心里又是悔又是痛,抖着手轻轻拍了怕他的脸:“楚慕。” 没反应。 “楚慕……楚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去检查他伸手其他地方,却都找不到伤口,眼泪顿时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脸上,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理她的样子,更加没有见过他一动不动的样子,悔恨、自责、心痛一齐涌上心来,再也顾不得去想别的了,还在翻着他的衣服到处找伤口。 “别摸了。”手突然被握住,身子天旋地转,顷刻间被放倒在草地上,刚刚那个躺在地上挺尸的人压在她的上方,琥珀色的眸子闪亮亮地望着她,她一时间竟忘了喊。 楚慕无奈地叹气,用左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问道:“后悔了吗?错了吗?” 乔叶咬了咬唇,点点头,黑色的大眼睛望着他,满是惊恐与自责。 楚慕接着问,声音很轻:“下次敢不敢了?” 乔叶摇摇头。 楚慕一笑,低头吻上她光洁的额:“小傻子真乖。” 稍稍起身,环顾四周,忽地欺近她的脸,坏笑道:“刚刚干嘛在小爷身上弄来摸去的?嗯?小爷的衣服都被你解开了,想趁机做什么?” 乔叶大窘,他的衣服确实被她解开了,胸膛露了出来,他这会儿又冲她媚眼如丝,看来无比撩人。 “我想……”乔叶支支吾吾地解释。 “想什么?”楚慕恍然大悟般地点头:“哦,想检查检查你相公的身材好不好?行啊,反正是你的人,既然叶儿你等不及了,早点晚点也没关系。正好衣服也解开了,来,别浪费了,看看——”拉着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胸口。 乔叶的手刚刚吓得冰凉,这会儿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没有立刻抽开。初次接触男子的身体,硬邦邦的,很结实,与自己的柔软完全不同。带着几分好奇,她抖着手摸了摸,摸到右边胸口有个地方略略粗糙些,这才想起,在云城的时候,他为了救她受过伤。心里顿时更加软了,在伤口结痂的地方用指腹轻轻抚着,问道:“这里还痛不痛?” 正问着,手被他握住,身上猛地一沉,乔叶吓了一跳,眼睛移上去,却见楚慕的身子压下来,埋首在她的脖颈间,喘着气开始 $$$$$$$$$$$ $ 吮吻噬咬,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有个地方很痛。”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却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头顶是布满星辰的夜空,周围是茂盛的花草,客气中隐隐飘来些许淡淡的花香,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幅画,可是乔叶却觉得口干舌燥、气息不顺,他的手他的唇像是巫蛊一般让她心生恐慌,快要迷失理智了。闭了闭眼,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推了推他:“楚慕,别……别这样……我好难受……” 他滚烫的唇正在吮吸她的锁骨,恋恋不舍,似乎情难自控,听见她的软语请求,他的唇停下来,暖暖的热气却喷在她的脖子上,肌肤异常敏感,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楚慕闷闷地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唇舌却没有离开,一直从她的锁骨吻到耳垂,最后贴着她的耳边喘息,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无比沙哑:“小东西,下次不准再摸来摸去的,知道吗?再敢使坏,我可不能保证等不等得到洞房花烛。” 乔叶撇撇嘴,刚刚明明是他拉着她的手…… 她不敢再跟他争辩了,在这件事情伤耍嘴皮子吃亏的分明是她。 于是,她识相地不动也不闹,只是轻声道:“你刚刚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楚慕也不再逗她,从她身上撑起,再将她从草地行拽坐起来,瞥见她酡红的双颊,敛下的美艳,不由地心生更多的爱恋,别过身去,道:“快点自己穿好衣服,小爷也不要你伺候了。要是自己穿不好,就我来。” 时时不忘记占她的便宜,就连嘴皮子上都不放过,乔叶抬头瞪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的后脑勺。重又低头默不作声地把他刚刚揭开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系好,再抬头时,他也已经整理好衣服了,琥珀色的桃花眼正望着她笑。 正在尴尬,楚慕却伸出手,道:“怎么?赖上瘾了?快点跟小爷走吧。”没有给她尴尬的时间。 楚慕牵着她穿过射影楼,往南边的路上走,绕过了朱颜湖,能看到一座高高的佛塔般的建筑,楚慕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原来那塔状的建筑叫摘星楼。 走过摘星楼,再看不到高耸的建筑物,空地上仍旧到处都种着菊花。菊花花园的尽头是一座独木小桥,涉过去,转过假山,是一方圆形的小池,再绕着小池往前走…… 乔叶走不动了,拉住他:“怎么这么远?你到底带我去看什么?” 楚慕回头,望着她笑问:“累了吗?” 说着,也不等她回答便蹲下了身子,道:“上来吧,我背你。” ------------ 第137章 好久不见  楚慕回头,望着她笑问:“累了吗?” 说着,也不等她回答便蹲下了身子,道:“上来吧,我背你。” 乔叶望着他蹲下来的背影,也不再迟疑,走过去,伏在他的背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 楚慕一笑,起身:“抓紧了,掉下来摔疼了可不准哭。” 乔叶哼了一声,双臂环紧:“抓紧了就勒死你。”说是这么说,却没有真的很用力。 楚慕两手背到后面托着她,脚步稳稳地踏着,口中却还不忘占便宜:“勒死我?那时候看谁还敢要你,谁还会背着你走。没良心的小东西” 本是无心说说而已,乔叶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到头来受了伤还愿意背着她一起走的,只有他。 见她不说话,楚慕又笑道:“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吗?小爷的背很舒服?” 乔叶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楚慕,这世上,除了你,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我从前那么不懂事,总是让你难过。你会不会觉得很烦?” 那一声叹息如羽毛般柔柔地擦过心头,顿时无比舒服,楚慕故意长叹了一声:“没办法了,媳妇儿再不好,都已经进了门了,这辈子就就这么凑合着过吧。下辈子再换一个乖一点、不磨难人的。” 乔叶咬了咬唇,笑了,探出头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慢慢悠悠道:“好吧,这辈子就这么凑合着过,下辈子你别再找我,找个乖一点的,会给你带来很多很多快乐的人。”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因此不自觉带了些缠绵悱恻的真实与慨叹。 楚慕的步子却一顿,身子一顿,双手用力一拖,将她抛了开去,乔叶惊吓不已,失声喊出来,还没落地,又被他的双臂接住,稳稳地抱在了怀里。受此惊吓,乔叶不由地环紧了他的脖子,瞪着他:“楚慕,你做什么?!”他真以为他要扔了她。 楚慕冷着一张俊脸,琥珀色的桃花眼充满魅惑,勾起唇角冷笑:“知道怕了吗?还敢乱说话试试看。” 乔叶眨眨眼:“我说什么了?” 楚慕抱着她继续往前走,从鼻孔里哼出来:“哼,不记得最好。我说下辈子换个不磨难人的,你就不能为小爷变得乖一点?乔叶我告诉你,惹上了我,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被子都算完了,别想去找别人……”见乔叶瞪着她,楚慕探头咬了她的唇一口:“看什么看?!再看就吃了你!” 乔叶咬了咬唇,别开眼去,极度不满道:“有谁这么霸道的,连下辈子都要管。” 身子一低。双脚着地,楚慕已经将她放了下来。 “抬头看看。” 乔叶正在等着楚慕的反应,却见他搂着她的肩膀微笑,示意她抬头。 不以为然地抬头。猛地怔住。 眼前密密的一大片都是白玉槐树,雪白如玉的小小花朵在夜色的衬托下,仿佛是一颗一颗小小的夜明珠,串成一串一串的挂在树枝上。就算在云城见了整整三年的白玉槐树,早已经不觉得稀奇,可是看到眼前情景时,乔叶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 楚慕笑问:“好看吗?” 乔叶转头看着他,点头,继而往前走:“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的白玉槐树,你这么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 楚慕跟上去,低头微微一笑:“今天不是看到了吗?也不晚。” 过去,他想带她来这里,可是她不肯,或者她肯了,又被中途突然生出的事端打断。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他至今还是不敢轻易提起。 很大的园子,除了绿色的草地便只有白玉槐树,仿佛有了白玉槐花,其它的花朵便再不能入眼似的。 乔叶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笑道:“七天后就是楚皇的大寿了,你想好准备什么礼物了吗?” 楚慕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提这样的问题,怔了怔,顺势坐倒在草地上,仰头问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乔叶挑眉:“你难道不担心这件事?那为什么晚上睡不着呢?” 楚慕低头一笑,笑容却有些恍惚:“想你啊,所以睡不着。” 乔叶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搂着他的胳膊道:“我想到送什么礼物了。” “是什么?”楚慕侧头望着她。 “不告诉你。”乔叶笑,头靠在他的肩上。 楚慕“哦”了一声,没有反应了。 乔叶布满地推了他一把:“就这反应?” 楚慕随即哈哈大笑,伸手去挠她的痒痒:“就这反应怎么了?你不是说不告诉我的吗?” 直到她痒得滚在草地里求饶,他才放过她。 天上繁星满天,园子里白玉槐花可比星辰,如夜明珠般莹润,毫不逊色。 闹得累了,乔叶伏在他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楚慕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为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低头凝视她安详的睡颜,突然觉得忧心忡忡,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摩挲,唇边泛起苦笑——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不真实。就算她的人在他身边,他却还是感觉抓不住他。 从小到大,他一直有很高的地位,是清逸王的独子,甚至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还是楚皇,而他理所当然是唯一的储君,没有兄弟相争,没有宫廷争斗。外人的眼里,他的一切都是令人称羡的美好,光鲜亮丽,逍遥自在。可是,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眼中的蜜糖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 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不受欢迎的,因为他的到来,深受世人爱戴的母亲从此离开了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他能够活下来。从此,父亲恨他入骨。 十五岁之前,不祥、异族、孤僻、怪异,这所有一切的贬义词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因为身居高位,所以没有人敢随便招惹他。因为天生克母,所以人人都对他避如蛇蝎。因为常常被关禁闭,所以后来即使身处没有任何光明的地方也毫无感觉。没有亲人爱他,没有一个朋友了解他,没有喜欢的东西,明明到处都是厌恶,却偏要装作很喜欢。 五岁生日时,他被楚皇接进宫中,赏赐了一块刻着“慕”字的翡翠玉佩。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他礼物,当时他觉得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就是楚皇了,因为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他的生日看做丧日——绝口不提,或者设坛祭奠。 可是,回到王府后,父亲见了,却把玉佩夺去,恶狠狠地告诉他,这辈子,他都只是一个罪人!当时真是年纪小啊。不仅哭了,居然还不自量力地冲上去抢夺那块玉佩。 父亲没有推他,也没有打他,只是毫不留情地错身避开了他,结果,他的一股蛮劲撞到了假山石上,头顶血流如注。然而那时候已经不知道疼了,爬起来,咬着牙继续抢那块玉佩,直到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死死地不肯松手。 忘了去看父亲的表情,忘了去管自头顶流出的鲜血,忘了所有,就记得怀里那块玉佩——第一份生日礼物,他终于抢到手了。 然后失去知觉。 醒来时,人已在云城。 父亲真狠啊,记忆里,一直那么狠。亲生儿子,唯一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说丢就丢了。那时候起,一直到现在,无法治愈的头痛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云城偏远,他去那里的第二年,楚皇把整座城赐给了他。本以为可以逃开所有自由地生活,然而,没有想到,别人眼里的荣耀,却是他一生背负的罪与罚。 “妈……”怀中人突然动了一下,手揪紧了他的衣服。 楚慕回神重新望着她,她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扑闪,并没有醒。原来是做梦了。 叹了口气,将她身上盖着的衣服拽紧,慢慢将她横抱起来,夜色微凉,这样睡下去怕是要生病的。 满园的白玉槐树,晶莹如玉的槐花,他珍藏了许多年的秘密,都愿意与她分享,可是,那些痛苦与无奈,他说不出口,也不想让她知道。 “爸爸……” 她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叫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楚慕低头吻了吻她的脸,初年泛起轻微的苦笑,小傻子,你是我的爱人,可是你却说,我是你的亲人——爱人与亲人本就是不同的。你可知道,除了母亲,我从来不信亲人,从来没有亲情可言,而母亲她……也早已不是尘世之人。 原来,你只是要我,却并不是爱我。 第二天一早,楚都最繁华的街道上,少年一身白衣白袍四处逛着,他的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位红衣妖娆的女子。 在一家店铺钱,少年停住脚,回头对红衣女子道:“我进去看看。” 是一家玉器行。 红衣女子懒得理他,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 “客官要看点什么?小店各种玉器都有,赠送他人或者居家陈设皆宜。”玉器行的老板殷勤地招待道。 白衣少年四处望了望,并不着急说话,等到把店内转了一圈,才道:“你们店里有羊脂玉吗?” “有啊!”老板走到一处专柜,拉开抽屉,指着里面车设的几件玉器道:“客官真是行家,这羊脂玉可是最名贵的玉种。这几件玉观音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是从云城的玉田开采的,请了最有名的师父雕刻而成,客官要是买下,再请碧渊寺的主持大师开光,那就是护身镇宅的佳品啊!” 少年一笑,不置可否,却问道:“那,你们店里有大一点的羊脂玉吗?就是那种还没有雕刻、不成形的玉材。” “这……”那老板被问住了,瞥了瞥少年队相貌衣着,料定他不是故意来捣乱的,这么大的主顾不能白白丢了呀!于是,只能接着问道:“公子想要多大的玉材?” 少年略略思量,道:“跟我的身高差不多,宽度要和老板你差不多。” 那老板低头望了望自己圆圆的肚子,只能尴尬地笑:“公子这是太为难我了,实话跟公子说吧,小店虽然是经营玉器生意,什么样的玉材都见过,可这羊脂白玉实在太珍贵,不是什么人都买得起的,小店也只有几件玉观音,最大的送子观音也不过一尺长,半尺宽都不到。唉,公子,你若是想要这么大的玉材,怕是找遍整个楚都都找不出来。而且,云城的玉田虽然玉质好,可那些矿主实在刁钻,不肯把好的玉材交出来,小店也没有办法。” 说着说着,抱怨起云城的玉田了。 白衣少年始终含笑,并不反驳他。 “公子,要不,你看看其它的玉吧,这墨玉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小店墨玉的种类也很多,还有赤玉……”老板转而去介绍其它的。 白衣少年一一地望过去,对于爱玉的人来说,这些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但是他今天来的目的不在于此。 红衣女子跟在他的身后,早就不耐烦了,靠在一旁的墙上,盯着白衣少年的背影翻白眼。 “这些确实都是世上罕见的宝贝。老板,把这几件都给我包起来吧。”少年指了指几件墨玉的雕花玉佩。 那老板的眼睛立马放光,点头道:“好的!公子稍等!”奢侈品的买卖,只要卖出一件便能挣不少银子,这客人出手居然如此阔绰,连价钱都没有砍。 老板将包好的玉器拿过来,正要递给白衣少年,突然瞥见一旁的红衣女子,顷刻会意,走过去,将玉器递给他:“拿好咯!要是摔碎了你可就完了!” 俨然拿她当侍女看待。 那红衣女子望着手中的盒子,气不打一处来,正想上去理论,又收住腿,恨恨跺脚。 白衣少年想笑,却忍住,盯着面前的几样墨玉雕花,状似随意地问道:“老板,这些雕花做得真是细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能把一样东西雕刻得这么细致入微的。那师傅真是神人。” 那老板一听,顿时得意起来,笑道:“那是啊,我们鸣玉轩的玉器样式虽然比不得三年前的珠光宝气,可是篆玉师傅璞玉的技术却是一流的,他雕刻的观音能把观音的发丝都刻出来,跟真的一样。” 白衣少年眼眸轻眨,笑道:“他叫璞玉?这名字倒真是应景。老板这么推崇他,想必是功夫了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人如其名,璞师傅的功夫是不是真的有老板说的那么好了。这样吧,我家中有一块玉材,还没有成形,不如让那璞玉师傅去试一试身手如何?” 见老板犹疑了一下,白衣少年接着道:“当然,倘若做得好的话,老板你也是有酬劳的,而且,这酬劳绝对不比刚刚那几件墨玉雕花的价钱低。千金难买心头好,如果璞师傅真的有本事,本公子就当和老板交个朋友了,也让家里的事故们和璞师傅切磋切磋技艺。” 那老板两眼放光,再没有迟疑,赶紧笑道:“公子太客气了,这是小事一桩啊!我这就去把璞玉叫来!” “不用。”少年拦住他,笑道:“玉器不都讲究个吉利吗?我家中的那块玉材还得养养,过几日才能动它。到时候再来请璞玉师傅吧。” 似乎是忘了什么似的,递过去一叠银票:“这是定金。” 见到银票,老板一点疑惑都没有了,伸手接过,叹道:“公子真是爽快人,做生意这些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公子这样的客人。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啊?” 白衣少年谦逊摇头:“老板过奖了,在下姓苏。” “哦,苏公子。”老板点头,“我从前没有见过公子,不知道公子家住何处啊?” 白衣少年笑道:“我喜欢四处逛逛,算是居无定所吧。只是近日定居楚都,玩够了再去别处。” “公子真是逍遥。”老板赞道,“在下姓吴,祖辈都住在楚都,还没有出过城呢。” “吴老板,幸会幸会,相识即是缘分,要是这生意又做成了,那就是缘分中的缘分了。苏某真是三生有幸。”白衣少年低头拱手道。 那吴老板也同样寒暄。 红衣女子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虚伪的生意人,不仅满身铜臭,还说谎都不眨眼睛。她要是个男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真真可恶可恨!最最可恶的是,那个夜风为了她快马加鞭回云城,却让她红衣修罗神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什么世道!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白衣少年状似无意地问道:“苏某是外地人,初次来楚都,对于楚都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了解。老板刚刚提到珠光宝气,这是什么地方?” 那老板也说到了兴头上,吩咐下人给白衣少年奉了茶,一边喝一边道:“哦,珠光宝气啊,这也是家玉器行,三年前开的,那时候真是势不可挡啊。不瞒公子说,我这鸣玉轩玉器的种类虽然多,设计也精巧,可是跟三年前的珠光宝气比起来,还是比不得的。不过自从珠光宝气的老板无美公子失踪后,那珠光宝气换过名字,后来又换回来,却怎么都回不到从前的光景了。现在生意虽然还红火,可是在吴某小店的面前却也讨不了便宜。” 白衣少年捧着茶盏,听完,喝了一口,笑道:“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对啊,可惜可惜。”吴老板也不在意,点头道。 不知不觉已经是半上午了,白衣少年正要开口道别,却听见玉器行的门口传来几道声音,由远及近: “停轿!停轿!我昨天在这里看中了一只玉钗,可好看了二姐,我带你进去看看!” “知画,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出来的?哼,居然敢瞒着我!” “是相公带我出来的嘛,二姐你那时候不是生病了不舒服吗?相公说了,如果二姐也喜欢那玉钗,咱们姐妹俩一人一支。” “嗯,这还差不多。进去看看吧。” 隔着货架上摆放玉器的缝隙,白衣少年望见店里走进来两个穿红着绿的女人,一进门便在嚷嚷—— “咦,人呢?老板!快点出来!怎么没人呢!不想做生意了是不是?!” “再不出来,就把你这店铺砸了!反正我们也赔得起!” …… 吴老板赶忙站起来,对白衣少年道:“苏公子,真是抱歉了,来了两个祖宗,我先出去招呼招呼。” 白衣少年笑笑,抬头礼貌又温和地问道:“哦?这两个女子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架子?”很是好奇似的。 吴老板叹气道:“这是凌相国的二小姐、三小姐,现在同嫁了楚都的大富商之子孟玖,有钱又有势,可不就是祖宗吗?苏公子,你先坐坐。” 说完赶忙走了出去。 白衣少年勾唇一笑,也慢慢站起身来,原来,是凌二小姐、凌三小姐,那真是好久不见了。 ------------ 第138章 有仇报仇  白衣少年勾唇一笑,也慢慢站起身来,原来,是凌二小姐、凌三小姐,那真是好久不见了。 “什么!你说什么!昨天我看的那支玉钗已经卖了?没有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是我看上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卖给别人!”前厅突然传来一声不满的吼叫。 “三小姐,别生气,别生气,小人也不知道您要这支钗啊,昨天您不是没说吗?后来有位夫人看上了,就买走了。”吴老板讪讪地解释:“三小姐,若是要,小人马上让人去做,明天就能拿到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等一天?!凭什么让我们再等一天!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你的破店不想作生意了是不是?!”凌三不买账。 “就是,以为我们姐妹好欺负吗?没想到楚都呆了这么久,今天一个小小的商人居然敢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真是胆大包天!”凌二也不肯罢休。 “两位小姐,息怒息怒” “吴老板一直在擦汗,战战兢兢地道歉。”吴老板,什么事情这么热闹?“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咯哑的嗓音来,吴老板转身,见是白衣少年,顿时满脸的无奈表情未收,对他尴尬地笑了笑。 白衣少年对他温和一笑,转而直直朝那两位贵妇人望去,三年不见,她们俩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虽然不再是当初的少女模样,可不变的是脸上的神情,永远那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这会儿倒真是好,她还没有去找她们,她们却先自己送上了门。”这两位夫人如此美丽可人,为何竟与一个商人一般见识呢?“白衣少年开口笑道。 凌司棋还在愤怒中,乍听见一陌生人声音,顿时望去,失声道:”知画” 凌知画也看到了白衣少年,脚步顿时不由自己地后撤,抬手指着他,颤抖道:“你你是谁?” 白衣少年扬了扬眉,无辜地轻眨了下眼睛,笑问:“两位难道认识在下?怪道如此眼熟,莫非竟是故人?” 见他说得轻松,凌知画放心了些,鼓足勇气盯着他,问道:“你是男是女?” 白衣少年笑出了声,低头打量了自己一会儿,抬头问道:“吴老板,你说苏某是男是女呢?这位夫人原来这么喜欢开玩笑。哈哈哈” “原来不是。”凌司棋冷哼道,刚刚小心翼翼的眉眼顿时挑上去,从鼻子里轻轻嗤出来:“出门就遇到这么晦气的事情,知画,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家店啊,不来也罢了!” 凌知画却不信不饶:“二姐,怎么可以就这么便宜了他呢?那支钗本来就是我看中的,他居然敢卖给了别人,向简直是不氯我们姐妹放在眼里!” “喂,你明天亲自把钗送到孟府,要不然,就等着在楚都活不下去吧!”凌知画指着那老板道。 吴老板无可奈何地点头:“是,是,小人记住了。” 姐妹俩总算是满意了,见白衣少年仍旧看着她们浅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凌司棋瞪着他,嗤笑道:“一个男人,长成什么模样不好?偏偏长得像个傻子,不权眼睛像,相貌也像,如果是晚上见了你,还以为是见了鬼呢!” 凌知画拉了拉她,白了白衣少年一眼:“二姐,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简直是浪费口舌。走吧走吧,相公说不定已经回来了呢。” 凌司棋这才算了,正准备跨出门去,那白衣少年却开口道:“二位夫人请留步。” “做什么?!”凌司棋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在本夫人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那吴老板尴尬无比地站在一旁,用眼神示意白衣少年不要再说了。 谁料白衣少年听罢,不怒反笑,道:“在下与二位夫人莫不是有什么恩怨来了,所以才让二位这般憎恨在下?” “恩怨?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凌知画哼道:“想和相国的千金有恩怨,你下辈子也不够资格。” 白衣少年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仔细想一想,确实如此。既然苏某与两位夫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如此编派在下呢?初次来楚都,苏某以为这里的女子起码温顺随和,却不想,居然有两位夫人这样的豪放派,真是长了见识。” 顿了顿,笑容依旧谦逊温和:“如果两位肯道歉,这事也就这么算了,苏某便不再追究,只当是被犬吠了几声,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如果两位不肯道歉,这后果可就自负咯。” 凌知画听完捂着嘴哈哈大笑道:“二姐,你听听,这人不仅是一点点傻,看样子脑子还被门夹过,让我们给你道歉?真是天大的笑话!” 凌司棋也笑了:“是啊,我倒想看看,所谓的后果是什么?不道歉又怎样?” 白衣少年听完,摊开手掌,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盯着她们,冷笑道:“在下听闻,这凌相大人一世英名,在朝中威望极高,倘若有人上奏朝廷,说他的两个女儿横行市井、嚣张跋扈、大言不惭、目中无人”说着逼上前去,凌二凌三被他骤然冷下来的脸与言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脚绊在了门槛上,差点摔了一跤,扶着门框才勉强站住。 “如果是这样,不知道到时候凌相会不会帮理不帮亲呢?”白衣少年见状,又恢复了笑脸,直起腰身,一派温文尔雅:“苏某也很想知道。” 这么一说,民戳到了凌二凌三的痛处,三年前那一场惨案,致使她们的舅舅家一败涂地,没有了财产的支撑,凌相对她们母女明显不如从前,这才有了二女共侍一夫的现状。倘若凌相被参了一本,到时候带累的就是她们母女三人了。 “你想怎么样?”凌司棋瞪着白衣少年问道,顺道又打量了他一番,说话从容不的迫,被人指着鼻子骂都没有动怒,可温和可严厉,莫非当真得罪了一个什么大人物?“ 白衣少年挑挑眉,颇为无辜:“刚刚已经说了,只要两位夫人道歉。””你“凌知画还不依不饶,被凌司棋一把握住手,不让她再开口。凌司棋挺了挺胸膛,哼道:“道歉就道歉,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刚刚就算我们骂人不对,现在道过歉了,各自扯平了。知画,我们走!” 拉着凌知画出了门去。 白衣少年送他们上了轿,再走远,始终不发一言。 神乐站在他身后,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刚刚那两个女人,倘若敢在她面前唧唧歪歪嚣张跋扈,她肯定会一刀结果了她们。这个小丫头典型的有毛病,平日里整死人都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现在却跟两个女人罗嗦这么多。 吴老板见送走了瘟神,这才松了口气,道:“苏公子,让你难堪了,吴某抱歉。” 白衣少年这才回神,笑了笑:“没关系。该来的躲不过嘛。”随后问道:“刚刚吴老板说的什么孟玖是何人?” 吴老板道:“哦,这孟玖啊,是楚都有名的富商孟全之子,家里世代经商,又与几位京官有些姻亲关系,所以底子牢固,有二十几家商行,什么生意都做,公子请看,那街面上的米行、钱庄,只要是标注了‘孟记’的,都是孟家的产业。唉,吴某这小店,专门经营玉器生意,与孟家是不能比的。想当初相国府的两位小姐可真风光,酒宴的流水席足足摆了一天一夜,啧啧,财大气精。” “哦?嫁得这么风光吗?当时苏某没有见识到真是可惜得很呢。”白衣少年感叹了一声,随即浅笑道:“吴老板,苏某家中还有些事情,先行告辞了,几日后再来请璞玉师傅。” 吴老板拱手道:“苏公子慢走,璞玉的事情放心吧,公子随叫随到。” 白衣少年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出了鸣玉轩。 神乐跟在他后面,手中捏着包好的首饰盒子,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跟班的侍女,不由得更恨夜风。 乔叶一边走一边望着街面上形形色色的店铺招牌,一一地记在心上。回想起刚刚凌二凌三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不由得心里冷笑起来,真没想到,三年不见,她们的日子倒越发逍遥自在了,找了个富商老公,整天吃喝玩乐,比起当初在相国府受凌大欺负指派的生活要舒服很多了吧? 又是一家孟记的店铺。 乔叶的脚步停了下来,盯着那“孟记”二字久久不动。 楚都的富商?呵呵,虽然跟你们不熟,可是孟玖娶了凌二凌三便是最大的错误。 如果我一直不回来,一切过往也许就会不了了之,很多谜团也许一辈子也无法解开,而我也会像个鸵鸟似的缩着脖子不肯面对现实。云城的生活是安稳了,可是我不会甘心,也永远不会心安。在云城的三年里,整日睡不安稳,甚至睁着眼在花园里一坐便是天亮。 很多事情,你们忘记了,我可一直都没忘。 现在不同了,我回来了,那么从前有怨的就抑怨,有仇的就报仇,谁也别想欠着谁的。 又望了眼那店铺的名字,乔叶抬脚继续往前走,一个月,或者稍稍长一点的时间,你们便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后悔。 五日后的清晨,楚都的城门一开,便见一匹马疯了般冲进了城,守城的士兵来不及看清那马上的人长得什么模样,只觉得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刮过。 马儿在清逸王妃门前停下,黑衣男子翻身下马,直直地往王府里走。 “站住!”守门的侍卫长枪一横,拦住他,“这么急做什么?” 夜风站住脚,眼神森冷地望过去。 另一个侍卫道:“算了,他是小王妃的人。” 才说完,便见苍堇走出来,道:“休得无礼,快让开。” 长枪拿开。 夜风也不说话,望了苍堇一眼,重新迈开步子。 他的步子虽快,可是苍堇却与他保持同样的距离,一点都不落后,反而还温和地笑道:“小王妃不在射影楼,在青梧小筑。随我来吧。” 夜风默认,脚步稍停,跟在了她后面。 苍堇微微吧了口气,这天下第一杀手,当真是名不虚传的,去了趟云城,来来回回居然只用了六天不到,昼夜不停跑了五天五夜,居然还能站得住、走得稳。 今天一大早,楚慕便把乔叶拉出去散步,这会儿两人正坐在青梧小筑里钓鱼。 乔叶明显心不在焉,眉头微蹙,时不时地发呆走神。 楚慕已经看了她好几眼了,她也没有发现$ $。 忽然听到苍堇的声音:“主子。” 楚慕回头,望了望苍堇,突然瞥见她身后的黑衣男人,懒得理,撇开头去,继续钓鱼。 苍堇失笑,忍住,又走到乔叶的身边,轻声道:“小王妃?” 她在发呆,她怕吓着了她。 果然,乔叶微微一惊,回头,见了夜风,惊喜地跳起来,鱼竿顿时失去重心掉进了朱颜湖里。 “夜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乔叶走过去,问道。 夜风没有回答,望了她一眼,解开胸前系着的布袋,一转,双手托着足足一人那么长的黑色布袋放在了石桌上,道:“我拿到了。” 乔叶掀开布袋,顿时露出白如凝脂的羊脂玉块,伸手摸了摸,不由地笑出来:“太好了。”抬头看着夜风道:“这么重的东西你就这么背着回来的?肯定累坏了是不是?快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吧。” 夜风微微垂眸,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路过客厅前的小花园时,一直稳稳的脚步突然虚软下来,轻轻咳了一声,只觉得一股血腥的味道从口中涌出来,忍了忍,又嗯了下去。 呼吸粗重,拖着虚软的步子继续前行,却不想被一个红色的身影阻住去路,神乐指着他,怒道:“你是猪脑子吗?那么重的玉壁,你就不知道找辆马车?非要自己背上?压你个三天三夜试试看吐血不吐血!” 夜风不想理她,想绕过她走,神乐偏偏不让:“她是别人的女人,你好好看清楚,你受了伤,她知道吗?她关心过吗?就算你为她死了,她孔雀会心疼!” 夜风没有力气跟她纠缠,上前一步点了她的穴道,继而绕过她往客户走,闭了闭眼,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推开房门,走进去,靠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再没有力气挪动半步,唇边溢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谁说她没有关心他,她刚刚明明说,肯定累坏了吧,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 青梧小筑里,乔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玉石,当真是完美无缺,一整块材质都相同,细腻光滑犹如凝脂一般。不由地喜形于色,抬头对苍堇道:“苍堇,你可以帮我准备辆马车吗?我要出去一趟。” 苍堇点头笑道:“当然。”这么回答着,却没有立马走开,而是越过乔叶望了她身后一眼,乔叶注意到了,回头望去,只见楚慕倚在美人靠上,背对着她,一声不吭的。 乔叶走过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脖子,探出头去,问道:“怎么了?头又疼了吗?” 楚慕转头望了望她,突然觉得她有时候真是让他恨到牙痒,自从回到楚都,她冷落了他足足六天,忙起来找不到人,闲的时候不是发呆就是走神,今天好不容易有空陪他钓鱼,一见那个什么杀手,立马跳了起来,鱼竿都不要了。 一想到这些,头疼得不行。 他强忍着,勉强勾唇笑了笑:“不疼。” 乔叶放心了些,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我出去一下,可能回来得有些晚。别担心。” 随即放开他,转身走了。 楚慕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抛下鱼竿,起身,瞥见苍玄站在那里,开口道:“苍玄,跟着她。小心保护。” 苍玄应了:“是,主子。” 青梧小筑上顿时空空的,只有楚慕一个人了,他盯着朱颜糊内的湖水看了半晌,刚刚她那根掉下去的鱼竿只剩下一丝长线还漂浮在水面上,其它的,都看不到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重要到天天必须早出晚归呢?又或者,跟他这个无所事事的人整日呆在一起,真的很无聊吗? 他不想知道答案。 一直忙到很晚的时候才回到王府,乔叶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了,去还要吩咐身后的人:“慢一点,一定要小心,这东西不能打碎了,再找不到第二件了。” 四个家丁手中托着底座,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底座上面的东西不能损坏一丝一毫。 等到把那件东西放在了珍品储藏室里,乔叶和众人一齐松了口气,各自回去休息。 乔叶累得没有一丝力气,捶了捶肩膀,往射影楼的偏殿走去。经过射影楼时,突然停住脚,脚步一偏,往正殿走了过去。 她对气味十分敏感,一走近,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顿时眉头蹙死,也没有敲门叫他,立马就伸手推开了房门。 ------------ 第139章 最喜欢你  她对气味十分敏感,一走近,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顿时眉头蹙死,也没有敲门或者叫他,立马就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没有光亮,可是乔叶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瞬间便亮了起来,靠在软榻上的男人见了光,不适应地骤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眸满是警惕与戒备,等到看清来人的面容,他立刻坐起身,轻笑道:“你怎么来了?” 乔叶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又吃药了?” 楚慕眸光闪躲,轻扯嘴角,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乔叶气急,放下灯笼,一手抚上他的额头,摸了摸,一手环住他的肩膀,道:“快躺下来。看样子这头痛不治是真不行了……”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这头痛产生的原因,身上的因素也许有,可主要还在于郁症,如果有什么东西郁结在心里,一时间派遣不了,便无法根治。 这么一问,乔叶有些豁然开朗了,跪在地上,无奈地低头盯着他的脸道:“一个男人,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啊,放在心里算怎么回事呢?” 被道破心事,楚慕再笑不出来了,说出来吗?这么一说,这么一说,在她的面前还有什么骄傲可言? 乔叶见他默不作声,颇为无奈,实在是太累了,不由地打了个哈欠,脑袋偎进他怀里道:“真不说吗?不说我可走了。你下次再敢吃药,我不会饶了你的。”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腰上一紧,已经被他紧紧圈住了,动不了。楚慕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乞求:“别走,留下来陪我。” 乔叶是真的走不动了,便不再拒绝,亲了亲他的脸,应道:“好。去床上睡?这里太挤了。” 听她这么一说,楚慕觉得心里越发苦涩了,他忽然将他紧抱在怀里,斟酌再三,低声问道:“叶儿,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感激我?所以,现在事事都让着我、迁就我?” 乔叶一愣,僵在他怀里不动。 见状,楚慕面露苦笑,闭上眼睛,果然是这样,她对他,从来只有感激,没有其他。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能留在她身边,便已经是最大的奢侈,不敢再期望更多。 “叶儿,其实,这样……就够了。”楚慕吻着她的发顶,笑道:“我觉得很幸福,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像现在这样呆在我身边,这么近,这么乖,我的运气真好……” 忽然一个黑影覆上来,柔软的唇吻住他的唇,就在他睁大眼睛的时候,那温柔的吻突化为根根的咬,虽然是咬一口便松开,他的唇还是被咬破了。 乔叶低头望着他,撇撇嘴:“原来,这就是你担心的原因?” 楚慕不动,不说话,等同默认。 “你真是个大傻子。”乔叶无奈地叹气,“其实啊,你才不像刚刚说的那样觉得幸福、觉得满足呢,是不是?你心里面必定恨死了我,觉得我又可恶又小气又吝啬。原来,是我做得不够好,我让你担心失望了,是不是?” 伏在她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楚慕,对不起,是我不对。过去的三年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是想到了便去做了,渐渐的,形成习惯就很难改了。以后,我会好好想想自己做的事情,会好好想想你的感受,因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有自己的家了,有自己的亲人了。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适应,你要耐心地等等我,好不好?如果我错了,就告诉我。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就提醒我,我会改的。千万别一声不吭地折磨自己。明明是我的错误,却要你来背着痛苦,这是不公平的,我也会心疼。你不信我会心疼?” 楚慕摇摇头,笑道:“我信。”从前的她,现在的她,就算是变了身份,不变的还是那颗善良的心。对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带着天生的怜悯。 “你又在说谎了。”乔叶闭上眼睛,“你明明就不信。楚慕,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她安静地靠在怀里,说要唱歌给他听,楚慕应了:“好。” “只唱一遍,你要听好了。”乔叶捏着他的一缕发丝,舒舒缓缓地唱起来,漫不经心的调子,很轻很轻的声音:“片段中有些散落,有些深刻的错。还不懂这一秒钟,怎么举动怎么好好地和谁牵手。那寂寞有些许不同,我挑着留下没说,那生活还过分激动,没什么我已经以为能够把握。而我不再觉得失去是舍不得,有时候只愿意听你唱首歌。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哦,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有风吹开了窗子,凉风顿时灌进来,打断了久久的沉默,楚慕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觉得笑容太突兀,仔细想了又想,还是难掩激动的心情,斟酌再三,咳嗽了一声,问道:“叶儿,你刚刚唱的,是真的吗?” 没有得到回答,甚至连半点回应都没有。 楚慕觉得奇怪,低头一望,原来她已经伏在他怀里睡着了,有规律的均匀呼吸声,眉心微微蹙起,不胜疲惫似的。 心里一瞬间暖暖的,楚慕微微扬起唇角,叹了一声,到头来,他竟不似她勇敢,她已经坦白到了如此地步,把自己的错、自己的不足一一地告诉他,请求他原谅,请求他给她时间适应。而他呢,却还在怀疑着、猜测着,让她担心,让她不安。 爱情,你难免患得患失,得到了怕失去,失去的时候又会感叹曾经拥有,这是一个需要磨合的过程,如果有一方稍稍倔强一点,始终不肯低头服软,也许美好的爱情便会与其失之交臂,再后悔时已经来不及。 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原来,她是喜欢他的。不,她说,最喜欢。楚慕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慢慢起身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往大床走去。她睡得安稳,他却一夜不曾合眼,小傻子,究竟我需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不辜负你的最喜欢呢?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几乎又要吓一大跳,好在迅即反应过来了。低头瞧了瞧,他的手正在横在她的腰上呢,身子贴得也很紧,貌似不大好挣脱。 对着他的脸叹了口气,怎么还不醒呢?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里,乔叶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正在得意地笑,看他什么时候会醒,抬头却赫然发现$ $ $$,要是被抓住了,进了大牢,小王可没有能耐把他弄出来。” 乔叶听了,回头望了夜风一眼,想了想,道:“夜风,你还是不要去了。毕竟,你的身份比较特殊。” 夜风默不作声地看了看乔叶,对上她的眼睛,立马瞥开,道:“好。” 乔叶一笑,仔细地吩咐后面一辆马车里的人一定要把东西看好,不能损坏了分毫。 她上了马车,楚慕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这么精贵?还不让我知道?” “送给楚皇的礼物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乔叶笑道。 楚慕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这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哪里要你这么操心。” “这一次不一样的。”乔叶摇头,又故作神秘:“别问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小傻子,你可别给我出岔子!”楚慕低声警告她。 “放心吧。”乔叶自信满满,“这东西必定是天上地下再找不到第二件的,楚皇肯定喜欢。” ------------ 第140章 我没碰她(一更  马车在西华门前停下,乔叶下了马,抬头望了一眼,西华门这三个大字依旧没有变化,宫墙很高,依旧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凝重。 时隔三年,再一次进宫的时候,她的身份依然从卑微的相府四小姐变为运城城主的妹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不知道能否得到皇家的承认,可是起码,她现在是自由的,再不是那个被楚都人笑话的傻女了。有时候身份地位就像压在你头顶上的一块大石头,明明你不想被它束缚,却偏偏挣脱不开。 这一次进宫去,必然会遇到很多故人,她想看一看他们的表情如何。当然,仅仅是看看而已,这次进宫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此。 进了西华门,时间还早,楚慕让苍堇先带人把礼物搬去宴会的流觞水榭,他带着乔叶四下里逛逛。清逸王府没有实权,是整个楚都人人尽知的事情,可是却享有在皇宫中通行自由,且不用对任何王子皇孙行礼的特权。 望着乔叶那副有恃无恐随意闲逛的样子,楚慕笑出了声:“小傻子,你的胆子真够大的,现在哪儿都敢去了是不是?” “这树的叶子真好看!”乔叶没有听见他说话,一心扑在花花草草上了,赏赐来这皇宫时隔太久,好多东西都已经不记得了,别说,这皇宫里德奇花异草果然不少。 楚慕无奈,望过去,道:“这是天香桂树。现在还没到开花的时候,你也觉得好看?” 乔叶颇为鄙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真没眼光!没有花也很好看!你瞧,这叶子绿油油的,难道你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榆木脑袋!” 乔叶今日里面穿了一件青葱色的衣服,外面罩了一件浅绿色的外衣,腰带一系,腰身玲珑纤细,说不出的朝气逼人。五官绝美,只是齐眉的刘海梳下来,遮住了光洁的额和弯弯的眉,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小鹿似的明亮。她长高了,身量再也不似三年前,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 $$$$$$$$$$$$ $$$$$$$$$$$$ $ ,人生天翻地覆。这宫里,这一批厉害的女人,来了,虽然感觉不需要与她们争什么,可是难免有些紧张。 楚慕捏紧了她的手,站在原地不动。乔叶抬头望了望他,会心一笑,就算出了事,还有他在嘛。 越走越近,傅琬莹终于把楚慕身边的女子看了个清清楚楚,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怎么看都像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可是,就凭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丫头,居然敢阻扰她与清逸王府结亲的计划!不论暗夜令是不是在清逸王的手里,不论楚天阔与楚天洛兄弟俩是不是在弄什么障眼法,先发制人总是没有错的。只有傅家的丫头嫁入了清逸王府,才能够掌握第一手的消息。 凤目盯着乔叶瞧了又瞧,总觉得这丫头似乎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惜这些年见的人太多,她想不起来。 傅琬莹略略偏头望了望顾姳烟,道:“烟儿,你瞧瞧楚慕身边的那个丫头,是不是很熟悉?” 顾姳烟早就已经看到了乔叶,相国府的四小姐就算是化成了灰,她都记得!可不是吗?楚离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小丫头,她能不惦记着嘛? 可是,派往云城的杀手非但没有解决了她,反而失去音讯,现在还让她出现在了楚都,这是真么状况?等等,这小丫头站在楚慕的旁边…… “回母后……”顾姳烟也是一双凤目,与傅琬莹的成熟老练不同,她的凤目带着些许男子的凌厉锋芒,“虽然是有些眼熟,可是烟儿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在事情没有十足把握时,她是不会随便下结论的,得好好滴想一想,怎么做才对她最有利。 终于走到了路口处,楚慕带着乔叶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妃。”只是出于礼貌的行礼,并不是跪礼。 傅琬莹虽然心中不满乔叶,也不好趁现在没有弄清楚情况时便得罪了清逸王府,于是点头笑了笑,颇为慈祥,问道:“慕儿,这位是……” ------------ 第141章 一一登场(二更  傅琬莹虽然心中不满乔叶,也不好趁现在没有弄清楚情况时便得罪了清逸王府,于是点头笑了笑,颇为慈祥,问道:“慕儿,这位是……” 楚慕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摸样,挽着乔叶的手笑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一个小丫头而已,今天带来让陛下和娘娘都瞧瞧,能不能当皇家的媳妇儿。” 傅琬莹凤目微微一眯,冷眼又瞧了瞧乔叶,笑了:“如今就差慕儿没有成亲了,这门亲事,确实该让陛下来做主。这丫头是谁家的女儿?” 楚慕正要替她回答,乔叶上前一步,欠了欠身,乖巧地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云苏来自云城,是云城城主的妹妹。” 傅琬莹一听,脑中突然一炸,云城圣女一族…… 顾姳烟镇定自若,果然是云城来的,可是这小丫头未免也太会说谎了,居然为自己捏造了一个假的身份,只要有人去云城验证,她便是欺君之罪!不过,与其让她身陷囫囵或者是斩首示众,倒不如借此机会利用利用…… 瞥了瞥傅琬莹的脸色,顾姳烟轻轻弯起唇角,笑了。 乔叶暗暗观察,看来这云城圣女一族确实是太有名了,这个身份对她到挺有利的,反正她不怕有人去云城认证,云廷必然会为她圆这个谎。 “皇后娘娘?”乔叶望着她笑。 傅琬莹回神,看着乔叶,神情一瞬间变得不自然:“原来你姓云。”难怪第一眼望见便觉得眼熟到让人生厌! “是。”乔叶点头,表情依旧乖巧。 楚慕眉头微蹙,从傅琬莹的态度来看,她似乎很不待见云氏一族,也不想再与她多多纠缠,他不动神色地上前一步,拉住乔叶的胳膊,拖回自己身边,笑道:“皇后娘娘,时候不早了,陛下的寿宴快开始 $$$$$$$$$$$ $$$$$$$$$$$$ $ 。 “太子驾到!楚月郡主驾到!”太监一声尖细的通报声,身穿紫蟒袍的太子楚萧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走了过来。 乔叶望过去,这孩子长得真是可爱,眉心的地方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不知道是点上去的,还是天生的。可是,这孩子的眉眼间像极了……赏心。 一瞬间,有关那个总是一身鹅黄衣衫的女子所有的记忆涌上脑海,过往的岁月里,她的明媚颜色始终不曾褪去。 “楚慕,这孩子……”乔叶握紧楚慕的手,小声问道。 楚慕一笑,点点头:“是她的。很可爱对不对?” 乔叶点头:“嗯!” 楚萧望见了乔叶,微微一怔,然而,又很快撇开头过去,弯腰抱起楚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将孩子放在自己的腿上道:“月儿乖,别乱跑啊。” 顾姳烟坐在楚萧的右侧,自始至终都在暗暗观察这乔叶还有楚慕,这会儿见楚萧牵着孩子过来了,微微侧身,笑问道:“又怎么是月儿来了?赏心妹妹呢?” 三岁的孩子,已经极为聪明伶俐,说话奶声奶气的,一边玩着手中的拨浪鼓,一边答道:“母妃,娘亲她不舒服,在睡觉觉,父王就带月儿来了,好多人,好开心!” 皇室讲究等级,后宫自然也是如此,所以侧妃所生的子女必须得管正妃叫母妃。 顾姳烟温柔地笑了:“月儿真乖。”这一刻她的笑容真真温柔似水,没有掺杂半分算计,只是为了一个孩子的聪明伶俐而发出真心的赞美。 楚萧眉目如画,依旧是温润如玉的佳公子,只是做了父亲,脸上的表情成熟了许多,带着只属于父亲对子女才会有的柔和宠溺。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烟儿,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顾姳烟道。 “嗯,你办事,我向来都很放心。”楚萧洒然而笑。 顾姳烟听了这话笑是笑了,笑容却有些恍惚,三年了,一直维持着空虚的婚姻,想嫁的男人远在千里之外,嫁的男人一颗心都系在别的女人身上,跟别的女人恩爱、缠绵、生儿育女…… 这所有的苦痛只能默默吞进肚里,等那人回来再慢慢向他讨回! 瞥了右侧的主座一眼,空着的,只有她的表妹凌宛殊坐在偏座上一言不发。如果那个人回来了,那么她的位置便离他很近很近了…… “楚皇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凌妃娘娘驾到!” 今日的寿星,终于到了。 ------------ 第142章 险中求胜  乔叶不知道为什么傅皇后先出发,此刻却与楚皇同行,而傅锦瑟已经换过衣服,还是一身淡粉,并不惹眼,乖巧地跟在帝后的身边,傅皇后不知道对楚皇说了些什么,楚皇回头望了傅锦瑟一眼,点了点头。 楚皇的寿宴等同国宴,身居高位之上,拥有任何人都不敢直视的帝王威严,即使他满面笑容、亲切和睦,却还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掉以轻心。他一来,这寿宴自然便开始 $$$$$$$$$$$ $$$$$$$$$$$$ $ $ $ $ $$ $ $ ,不论他是喜或者怒,任何人都无法猜测他内心的想法。可是此刻,他的神情近乎是呆滞的冰冷。 乔叶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楚皇道:“陛下,民女深知楚都的规矩,不能私下种植白玉槐树。可这一株并非活物,是用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究其主体,仍旧是玉质,只是取了槐树的形而已。在云城,白玉槐树几乎种植于家家户户,不论那家庭是贫穷还是富有,都把白玉槐树当做圣物。因为它的作用不只是观赏,还可以食用,等到穷人走投无路之时,一年四季常开不败的槐花便可以作为食材,保命安身。民女取材白玉槐花来做寿礼送予陛下,无非是想表达民女的感激之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楚的百姓对于陛下的圣恩,一定如同云城的子民对于白玉槐树的信仰一般,永生永世不会磨灭。” 没有人打断她,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阻止她,因此乔叶这一番话说的畅通无阻。 “倘若民女的所作所为让圣上不开心了,民女罪该万死。”乔叶跪下去,头低低的。 楚慕眉头粗死,却不能再说什么,就算楚皇饶过了她,他们的婚事也未必能够通过。 众人还是连呼吸都很小心,生怕重了些,小心翼翼地偷眼望着楚皇。 许久之后,楚皇慢慢勾起唇角,盯着乔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女儿?” 乔叶没有抬头,道:“民女云苏,是云城城主的妹妹。” 楚皇愣住。 就在众人费力揣摩圣意之时,楚皇却又笑了,望着那株“白玉槐树”道:“这羊脂白玉本就少见,还要费力雕刻成白玉槐花的模样,连花瓣的褶皱都细致入微,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你说,你叫云苏?”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凛冽,温和得不可思议。 傅琬莹的脸慢慢沉了下去。 “是,民女云苏。”乔叶答道。 “云苏,云苏……”楚皇念了好几遍,赞道:“好名字。”瞥见他们俩仍旧跪在地上,笑道:“慕儿,你们都起来吧。这份寿礼,朕很喜欢。” 众臣的心里又是摇摆不定的,伴君如伴虎,果然没错。刚刚七皇子的那份寿礼楚皇只是赞道“好”,却没有说“喜欢”,而这明明是犯了皇室禁忌的白玉槐树却做到了。 楚慕暗暗舒了口气,手紧紧地攥着乔叶的,都已经出了汗了。 乔叶偷偷望了他一眼,轻轻咬了咬唇。 打铁须趁热,楚慕没有起身,随性一并说了:“陛下,臣欲迎娶云苏为妃,请陛下成全。” 楚皇上下打量了乔叶一番,笑问道:“云苏,你也愿意吗?” 乔叶望了望楚慕,他有些着急地看着她,生怕她不答应似的。轻点头,乔叶道:“请陛下成全。” 楚慕的心里一松。 “慕儿,你父王也同意吗?”楚皇又问道。 楚慕直直地看向楚皇的眼睛,道:“父王说一切请陛下做主。” 楚皇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只一瞬又哈哈大笑道:“好,朕同意。慕儿,你的年纪不小了,是该成家了,六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楚慕满脸的欢喜掩不住,拉着乔叶行礼:“谢陛下赐婚。” 傅琬莹这会儿坐不住了,在楚皇耳边轻声提醒道:“陛下,那锦瑟……” 刚刚来的路上,她不止一次地跟楚皇提起过赐婚事宜。 楚皇转头,笑道:“皇后,朕记得三年前朕曾经说过,皇室子孙的婚嫁,朕不再干预,让他们自由则取。如今慕儿恰恰遇到心仪之人,朕怎么好拆散他们呢?” “……”傅琬莹心中怨愤。 “皇后,倘若锦瑟甘愿委屈侧室,朕倒可以为她指婚。”楚皇十分善解人意。 帝后之间的轻声交流,众人并不能听到。 “陛下,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慕儿只去了一次云城便带回了这云苏,也许只是图一时的新鲜感。可是锦瑟与慕儿三年间相处甚欢,一向往来和睦,也许早生情意。陛下这一赐婚,岂不是连半分机会都不给锦瑟吗?锦瑟那丫头性子虽然温和,可是脾气倔的很,还请陛下垂怜。”傅琬莹忍住愤怒,软声软语道。 楚皇思索了一番,眼睛扫过众人,左后停在楚慕的身上,缓缓道:“慕儿,你是皇室子孙,为皇家繁衍子嗣本就是理所当然,既然正妃已立,不如朕再为你做主迎娶一位侧妃,如何?” 楚慕一惊。以她的花名在外,就算纳上几十位侧妃也是情理之中的,可是……转头往旁边望了望…… 乔叶默不作声。 “回陛下,臣暂无立侧妃的想法。”楚慕道。 “慕儿,你敢抗旨不遵吗?”傅琬莹指责道。 “……”楚慕紧了紧眉头:“臣不敢。” “或者,是未来的小王妃有意见?”傅琬莹盯着乔叶道。 再这么僵持下去,难免有一方会受伤。乔叶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抬头,笑容舒展:“回陛下,民女并无意见。” “叶儿……”楚慕轻声唤出来。 乔叶望了望他,微微一笑,那个傅锦瑟想过门就过吧,不过是个仪式和名分罢了,她保证五天之内就可以玩死她!死法随她挑。 听了乔叶的话,楚皇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唇边甚至泛起了淡淡嘲讽的笑意,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在做梦。 傅琬莹也满意了,遥遥地与傅锦瑟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只要嫁入清逸王府,侧妃便侧妃吧。 忽的,一人站起身来,淡淡笑道:“父皇,依照大楚国的律令,拿侧妃至少得在迎娶正妃一月之后或者一月之前,如此,才能不误新婚之喜。既然时日还早,何必为了这些耽误父皇与民同乐的时间呢?” 有因有果、合情合理的论断,温和规劝,毫不突兀。 楚慕与乔叶对视一眼,万想不到会是顾姳烟。 楚皇听罢,点头道:“太子妃说得很对,是朕一时间犯糊涂了。这件事情暂时先放一放,谁都不准再提。慕儿,你们回去坐吧。继续陪朕喝酒!” “是,陛下。”楚慕拉着乔叶的手,走回座位上。一个晚上的时候真是忐忑不安,好不容易开心了,又被打入谷底了,幸好,她没有翻脸。 傅琬莹的一双凤目直直地看向顾姳烟,愤怒自心底里往外不断地冒着,一时难平,没想到,最后出来破坏了她计划的人居然会是她!可惜,她虽然盯着顾姳烟,顾姳烟却若无其事地给楚萧夹了夹菜,完全无视她的不满与愤恨。 见楚慕攥着她的手不松开,乔叶轻轻笑了笑,道:“快松开,我没办法剥虾吃了。” “不放。”楚慕瞪着她,他都急出了一身汗,她却若无其事地要吃虾,真是镇定得让他都自叹不如,好在,她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人了。 “很多人在看着呢。”乔叶瞥了瞥不远处正看着她的凌宛殊,轻声道:“别让我出丑啊。” 楚慕心中暗叹,哪里会出丑?她今天算是出尽了风头,那一番白玉槐花的言论把他都给说服了,连楚皇居然也破天荒地不去追究责任,真是险中求胜。 无可奈何地松开她的手,却低低警告道:“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先告诉我,小爷饶不了你。” 一得自由,乔叶立马去抓盘中大个的虾,弄得满手都是油,轻飘飘道:“那可难说。” 余光一瞥间,恰恰看到顾姳烟望过来的凤目,乔叶心里略略一想,这太子妃与她无亲无故,为什么会帮她和楚慕呢?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她都没有理由与自己的婆婆对着干才是。 乔叶一时想不通。 ------------ 第143章 各有算计  接下来的寿宴仍旧是君臣同乐,作为突然杀出来的一匹黑马,乔叶被诸多的眼神注意着,可是他却十分镇定地照常吃喝。在云城的经历真是给了她太多的帮助,让她面对危困时能够处变不惊,人情冷暖看遍,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看透,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吃饱喝足,天色已经暗了,水榭周围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倒影投在清澈的水榭里,光线柔和又美丽。群臣纷纷离开座位,去观看空中的绚丽夺目的烟花,为了庆贺楚皇大寿,满城都是璀璨的灯火。 乔叶站在楚慕的身边,仰头望着天上炸开的烟火,心情难得的平静。回楚都完成的第一件大事,便是顺利的嫁给楚慕,为此,她付出了许多努力——精心画出白玉槐花的图纸,再一点一点地看着鸣玉轩的璞玉把图纸变成真实,她费尽了心机去讨好楚皇,没想到竟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好在,结果还不差。 仰头看了看身侧的男人坚毅的侧脸,觉得无比的安心:你给我一个家,我便还你一个家。这不是买卖,不是交换,也没有商业的企图,一切只是为了我的心。 “父王,花……”一个稚嫩的生意奶声奶气地在耳侧响起,乔叶偏头一望,恰恰看到楚萧站在她身边,他的怀里抱着小小的楚月。那孩子还不满两岁,说话却已经很清楚,手中握着一只拨浪鼓,摇了又摇,顿时“咚咚”地作响。 就这么看着她走了神,那孩子突然转头望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乔叶,嘟起了小嘴,很快又笑了:“姨姨……”还把短短的小手伸过去,要把拨浪鼓递给她:“玩……” 属于孩子的天真无邪从来不会因为世俗的利益而改变,只有孩子才拥有那颗完整的赤子之心。乔叶不自禁伸出手握住她肉嘟嘟地小手,笑道:“乖。” 这是赏心的孩子啊,是赏心的孩子…… “父王,姨姨……”那孩子笑得无比开心,拉了拉楚萧的衣服,楚萧顿时看了过来,见是乔叶,如画的眉眼间微微闪烁,转而对那孩子和蔼的笑道:“月儿,叫婶婶,不是姨姨。” “森森……森森……”楚月眨了眨眼睛,嘟了嘟嘴,叫了出来,可是发音不准,一张小脸顿时皱起来,叫了又叫。 “呵呵……”楚萧宠溺地笑了。 乔叶也笑了。 楚慕揽住乔叶的肩,也看过来,笑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乔叶侧头看了看他,笑道:“小郡主真有意思。” 楚月见大人们都在望着她笑,顿时也开心起来,笑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害羞,一扭身,钻进父亲的怀抱里去了,一边还在咯咯地笑,又是撒娇又是踢腿的。 这会儿,三个大人一齐笑出了声。 乔叶与楚慕互相望了一眼,楚慕的眼神异常柔和。 “看来月儿很喜欢云小姐,不如云小姐改天去东宫里坐坐,好好地聚一聚聊一聊如何?虽然不是故人,今日也算是一见如故了。”楚萧提议道。 乔叶清醒了过来,唇边的笑容稍稍收敛:“太子殿下太客气了,本来是不该推辞的,只是陛下刚刚赐婚,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暂时可能赴不了殿下的约了。从前兴许不相识,可是冲着殿下一见如故这句话,云苏倍感荣幸。” 即使有故人在等候,她现在也不能去见她。乔叶忽然觉得赏心很幸福,而自己能够拥有赏心这样的朋友也很幸福,一个男人肯为了自己的女人而袒护她的朋友,能做到爱屋及乌,这岂不是她们彼此的幸福吗?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吧。反正,来日方长。”楚萧温润一笑:“十五日后的大婚,本王先在此恭喜了。” 楚慕接道:“多谢太子殿下,到时候还要请殿下赏脸去喝杯薄酒。” 楚萧点头:“那是自然。”不经意道:“算一算日子,七弟怕是赶不上这婚礼了,他人远在北疆,路途遥远,这喜酒应该是喝不上了。” 乔叶脸色如常。 楚慕低头望了乔叶一眼,洒然笑道:“喝不上没有关系,小王可以为七殿下留着。就这东西嘛,是越久越有味儿。” 楚萧一笑。 “殿下,这里风大,月儿冻着了不好,父皇已经先行回宫了,不如我们也回去吧。”顾铭烟缓步走了过来,对楚萧道。见乔叶楚慕站在旁边,对他们笑了笑,点点头。 楚萧一听,摸了摸楚月的小手,确实不热,拉了拉她的衣服,裹得紧紧的,应道:“嗯,回去吧。”抬头看向楚慕乔叶,笑道:“本王先走一步,二位请便。” 楚月十分有礼貌,在她父亲的肩头上趴着,小脸乐得开了花,对乔叶挥了挥手:“姨姨……”想起了什么,小脸皱了皱,改口道:“森森……” 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越来越小。 乔叶不可抑制地笑出声,也对她挥了挥手,楚萧抱着她走过长长的石桥,小孩子的脸渐渐模糊起来…… 还是无法平息心里面的感动,乔叶回身拉着楚慕的胳膊:“好可爱的孩子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怎么办,我好像抱抱她,再跟她多玩一会儿……她的小手肉肉的,好软,还有小脸,越看越可爱……” 楚慕被她兴奋的话语与表情感染了,只觉得有一道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心里,故意叹息道:“那怎么办?是别人家的孩子啊,总不能抱过来让你杨着吧?是不是?” 乔叶沮丧万分,点点头:“嗯。” 楚慕见状,贼贼一笑,低头凑近她耳边道:“不如,咱们回去自己生一个?不,多生几个,好不好?” 乔叶咬了咬唇,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坏人。” 别过身往流觞水榭外走。 楚慕笑意深深,追过去:“哎——我是说真的……” …… 两人走远,渐渐消失$ $ $ $ $ $$ $ $ 在路的尽头,傅锦瑟从阴影里转出来,气得浑身发抖,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好,把楚慕迷成这样?现在正妃做不了了,侧妃的事情也被搅局,好像自从那小丫头一出现,她便开始 $$$$$$$$$$$ $ $ $ $ $$ $ $ 在转角处,不由地冷冷一笑,凤目凌厉如刀,虽然说姜还是老的辣,可是对她顾铭烟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半真半假地解释着,因为掺杂了大部分真实地情绪,倒很容易入戏,也很容易让别人相信。她的手上没有任何把柄让人抓住,因此毫无忧患。 楚离要回来了。 他终于要回来了。 甚至,比想象中地时间还早了半年,果然是长胜不败的战神将军。 可惜,三年了,她一直呆在这深宫之中,一刻都不曾离开,连刀剑都不曾碰过,这种无人理解的寂寞与痛苦,怕只有天上的月亮才懂。 太好了,那个丫头要是嫁给了楚慕了,这已经成了铁一般的事实,任楚离费尽心思,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也许,楚离回来了,会悔恨,为什么当初只是派人去云城暗中看望她、保护她,却不曾让人带走她?一步错,步步错,呵呵,真有意思。 三年了,她每时每刻都关着这楚离的动静,他在北疆杀了多少敌军,何时要去何处征战,是否受了伤,在什么地方扎营安睡,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个世界上,在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习性、更关心他的动静了。 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 因此,她知道楚离的贴身护卫明净去往云城的时候,才会第一时间发现$ $$$$$$$$$$$$ $$$$$$$$$$$$ $$$$$$$$$$$$ $$ $自己突然就变成了你的了,拦都拦不住。楚慕,你要爱我。” 楚慕闭上眼睛:“我爱你。”只爱你。 “你要宠着我。” “好。” “你要好好地保护我。” “嗯。” “你要只对我一个人好。” “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那……” “什么?” “如果以后我生了个女孩子,不会不会不喜欢?” “不会。” “那男孩子呢?” “也不会。” “要是生的孩子长得不好看呢?” “……” “说话啊。” “……生个怪物我也喜欢。” “呸,你才生个怪物!” “……” ------------ 第144章 大婚之喜(一更  清逸王府正在紧张的大婚筹备中,楚慕忙得不可开交,大笑事各一律亲力亲为。 乔叶见他那股高兴的劲儿,无奈地笑了。各自忙各自的,她换过衣服出了府,这一次跟在她身边的是夜风。神乐向来不待见乔叶,不肯再跟着她。 在街上晃悠了一圈,核实了所有心里盘算的事情之后,乔叶坐在茶楼靠窗的包间里,透过窗子指了指对面街上的几家店铺,对夜风道:“看到了吗?那些“孟”记的商行?” 夜风坐在她的对面,面无表情地望过去,看了眼,道:“我去杀了他们。” 乔叶仍旧在笑,既俏皮又娇憨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她在算计:“从今天开始 $$$$$$$$$$$ $ $ $ $ $$ $ $ 在屏风后面,半的没有动,很久之后将眼睛移向窗外,果然便见到楼下她的一身白衣白袍。 她说,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心里分不清是苦还是甜,夜风起身,手轻轻抚了抚腰间的洞箫 其实,你不知道,我也很高兴。 乔叶的心情蛮不错的,在大街上闲闲地逛着。楚都与三年前相比变化不小,特别是那些商铺店家,因为盈利或者亏损的缘故,时常易主。自古很多郡主重农抑商,而楚国算是一个平衡发展的自由国度,对于商铺的限制并不多,因此商业发达。 沿着主街一直徒步走着,什么也不买,什么都看一看,不知不觉走到了昔日的“天下无美”。三年前,台子楚萧遇刺,天下无美被封,到如今仍旧是一座封闭的楼,金色的招牌已经剥落,留下大大小小的黑色印记,连那封条都已经褪去了本来的颜色。 这是花柳街。在这里,曾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那宿命般的十二花种,那君子之交,那琴瑟和鸣,那 太远了。 轻轻笑了一声,乔叶无所谓地转过身,时至今日,她终于不再为了那些过去而伤怀,终于不用活得像一只没出息的鸵鸟。 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因此也错过了那从对街倚红楼上匆忙追下来的男子焦急又仓惶的面孔 六月初五订婚,六月初十试穿皇宫送来的喜服、凤冠霞帔,六月十五传瞬即到。 没有任何阻碍,楚都的一切风平浪静。 因为云苏的娘家在云城,不能回云城行嫁娶之礼,于是,楚皇下令,封云苏为郡主,从宫中出嫁。 清晨,有骄子来清逸王府接乔叶入宫,之后去往长乐宫梳洗打扮。乔叶本事不耐烦这些琐碎的规矩的,然而,还是很有耐心地任她们折腾。想起早晨楚慕那一脸的苦瓜色,心里偷偷笑了笑,好像自从她进了清逸王府,他每日都那般患得患失的,连睡觉都得搂着她。 乔叶总结,这是婚前恐惧症,楚慕自然是不肯承认的。 过了很多道的程序,乔叶已经累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终于等到了宫女来为她穿上大红的喜服,系好了腰带,又开始 $$$$$$$$$$$ $$$$$$$$$$$$ $ 乱撞,一种说不出来的欢喜在胸口叫嚣着,快要自己钻出来了。 众人都在低低地笑,乔叶见楚慕还没有移开眼睛的意思,不由地脸上一红,嗔道:“看够了没有?” 楚慕回神,琥珀色的桃花眼睛笑得弯弯的,魅惑迷人,他松开她的肩膀,却猝不及防地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众人惊愕不已,乔叶也吓得立马圈住他的脖子:“楚慕,你干嘛?”这么多人在看着呢,他怎么一点形象都不顾? 楚慕低头望了望她,理所当然地挑挑眉:“自家老婆,当然要自己抱上花轿,你有意见?” 乔叶低笑,稍稍向一侧偏了偏头,怕自己的凤冠被他弄歪了:“就你事情多。” 走过去,弯腰钻进轿中,将乔叶放进花轿里坐好。 苍堇立在一旁,适时地在他进去时放下了轿帘。 楚慕蹲在轿子里,抬头望着乔叶,盯了许久许久,还是不肯出去,乔叶便也不动,看他能蹲到什么时候。 楚慕忽地叹道:“好了,你自己坐一会儿,我出去了。” 乔叶怕弄花了唇红,只是抿了抿唇,点点头:“早该走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楚慕叹息,她到底是比他镇定,娶个老婆快要把整颗心都操碎了,不等到洞房花烛的时候,他都不能安心。 稍稍探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楚慕转身退了出去。 迎亲的队伍一路行来,路边无数的百姓在观望着,无数的少女心碎了一地,京城里唯一一位王子皇孙也要成亲了,嫁入皇室的愿望从此化为灰烬。原来这小王爷是所有人的,他的爱十分广博,对待任何人都暧昧有情,即使他的怀里同时拥着两个女子、三个女子,也没有人会指责、觉得委屈。可是如今他成亲了,便打破了众生平等的均势,让她们如何接受得了?于是,很多人在暗地里骂那个突然从云城冒出来的小丫头,又在纷纷羡慕嫉妒她的好运气。 还有人在讨论着什么: “今天真是喜事连连啊,离王殿下快要进城了。” “是啊,今天又是十五,殿下回京每次都在十五日,真是巧了。” 楚慕的耳力很好,路边百姓的话语一丝不漏地听在耳中,起初在笑,含情脉脉地望着那些伤心欲绝的少女们,及至听到楚离的名字,他唇边的笑容收了收,回头望了身后都不急不缓的花轿一眼 “天色不早了,别耽误了时辰,快些走吧。”楚慕扬声道,又补充道:“轿子抬得稳一些,不要颠簸了。” “是。”众人应道。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已经到了清逸王府。 楚慕勒住缰绳,跳下来,大步走过去,踢开轿帘,将新娘子抱出来,诸多的宾客聚集在门口处,纷纷笑了。 随后鞭炮响起,噼里啪啦声中楚慕抱着信任上了台阶,没有任何停歇,一直奔到了大厅的喜堂,主席上坐着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楚皇。 楚慕的眼神轻微地闪了闪,随后在门槛处将乔叶放了下来,理科有人上前搀扶新娘子。楚慕伸出一只手去,乔叶起初看不清路,见他把她放下来,有些无措,及至低头看见他的手,笑了笑,把自己的手递给他。 楚慕握住,牵着她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去。 当眼睛被蒙上,他便是她的眼睛,他的手便是她的力量——他走的时候她会走,他停下来的时候她也停下。 二人在喜堂中央站定,立刻有太监宣布道:“今日是清一小王爷大婚之喜,清一王爷身体欠佳,故而由陛下代为主持。” 望了望喜堂上那大大的双“喜”,掩饰住心里的失落,楚慕笑道:“谢陛下恩典。” 楚皇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端坐在高堂的位置上。 “吉时已到,拜堂成亲。”太监尖声道。 “一拜天地” 楚慕牵着她转身,跪下。 门口的方向一个人都没有,在天子的面前谁敢自称天地呢?都识相得远远的。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送新娘入洞房。” 乔叶起身,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楚慕也松了口气,大手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叹道:“先去好好休息吧,吃些东西,晚一点我再去陪你。” 乔叶喜帕下的脸红了红,也不应他,在苍菫等人的搀扶下跨出门槛去。 突然听见正前方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虽然步子稳健有力,可是因为走得太急,向射影楼的方向走去。 楚慕站在喜堂内,一眼便看到了一身银白盔甲的楚离,他的右手扶在腰间的剑上,脚步匆忙地走上台阶去。 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楚慕迎了上去,十分有礼貌地寒暄道:“离王陛下,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在浸提回来,早知如此,本王的婚礼就该等一等你的。可惜了,殿下就差了那么几步,这不,刚刚才拜完了堂,这会儿,人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殿下这时候回来,也来不及了。” ------------ 第145章 尽情嚣张(二更  楚离的紫色瞳眸一瞬间暗沉下去,按在剑上的手捏得死紧,没有看楚慕,只是盯着那越行越远的娇小身影一眨也不眨,今日,她居然为楚慕穿上了嫁衣。 不,他只是慢了一点点!她 楚离完全丧失了理智,迈开步子要去追,楚慕不动声色地挡在他的面前,冷冷笑道,声音不大:“离王殿下还是请自重吧,本王说过,她本来就是块宝贝,谁都想要,当初是殿下自己不要,小王捡回来了,难道殿下又想反悔了不成?就算是,小王也不会让给你的。如果要打官司、讲道理,在殿内的那个人面前倒是可以。不如,一起去理论理论?” 微微让开一点距离,楚皇端坐在高堂之上,一双深邃的眸子正直直地望过来。 楚慕又逼近了一点,笑道:“按照大楚国律令,坏人婚姻者,当入狱判刑。这一点,离王殿下是不是比小王更明白呢?” 楚离收回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慕,额际的青筋暴起—— 楚慕,他是这个世上最可恶的人,让他恨得肝肠寸断。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却不能去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见见地消失$ $ $ $ $ $$ $ $ 不见,不仅如此,还要假装高兴,去敷衍其他的人。 人生,如同是戏子登台表演,就算你自己痛到骨髓里,也要把这戏唱完。明明想哭,却要拼命地笑,明明想杀人,却要收剑入鞘,只有这样,才算不辜负命运的捉弄 见楚离的神情渐渐平息下来,楚慕侧身往旁边一让,做出一个十分谦和有礼的动作,扬声道:“离王殿下太客气了,一回京便来参加小王的婚礼,看来这一杯薄酒是省不了的。殿下请!”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楚离还能怎么样呢? 收拾好表情,楚离擦过楚慕,大步跨上台阶,走进喜堂内,对着那端坐高堂之上的人拜倒:“儿臣参加父皇!” 楚皇的眼睛深邃,笑容满面,抬手道:“离儿,快快起来,朕以为还要几天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今日便见到了,好!朕改日为你设宴庆功,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朕。今日是慕儿的大喜,现在就随朕好好去喝一杯吧!清逸王府的喜酒,可不大容易喝上哦。” “谢父皇!”楚离起身。 楚慕在一旁笑道:“陛下说笑了。如果陛下愿意,清逸王府随时都可以奉上陛下想喝的酒。” “哦?”楚皇眼睛一亮,好像是兴趣来了,站起身来,道:“慕儿可有准备槐花酿?” 楚慕一笑:“正巧前日云廷才送了几十坛的槐花酿过来。” “是吗?”楚皇哈哈大笑,走过去拍了拍楚慕的肩膀,大量了他道:“慕儿为这云苏小郡主可真是费尽了心思啊,哈哈,居然脸槐花酿都有准备。好,诸位爱卿,随朕一起去喝酒吧!” 也许是因为不在皇宫中的缘故,楚皇的性子有些豪放不羁,并没有太多的君臣之礼,反而有些随意了。今日的他,似乎分外地高兴。 酒席设在清逸王府的后花园里,青梧小筑太小,容纳不了这么多的宾客,而且那里隔着朱颜湖与观月楼、摘星楼相望,并不好设宴。 天色暗了,四处点起灯火,楚慕被众人围着,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楚皇很高兴,一边喝着槐花酿,一边笑问道:“慕儿,说一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云苏小郡主的啊。” 若是他人问起,倒是可以不予理会,偏偏是楚皇在八卦,楚慕浅浅抿了口酒,望了楚离一眼,道:“陛下一问,臣就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啊!那时候,云廷成亲,臣就请旨出城,起初云苏那小丫头很不喜欢我,有一次还胆大包天地一脚把我揣进了他们府上的清水池里” 众臣哈哈大笑起来。 “有这种事?”楚皇望了望群臣,也哈哈笑了起来:“慕儿,这小丫头有意思啊!” “陛下说得是啊。”楚慕笑道:“臣当时想啊,这丫头胆子可真是太大了,要是我都治不了她,看天下还有谁能治得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娶了她!也好为天下的男人少一点祸害。离王殿下,你说是不是?” 楚慕已经卸去了一身沉重的盔甲,只着一身白玉袍,他向来话不多,因此也没有人怀疑什么。听见楚慕的问题,他没有抬头,只是喝了一口酒,微微扯开唇角道:“小王爷不觉得自己过于无聊了吗?她若是不喜欢你,勉强得来的婚姻会幸福吗?” 微臣纯粹是在看好戏的心态。 楚皇也不说话,只是喝酒,那槐花酿像是永远也喝不够似的,淡淡的清香,还没有入口,就已经先醉了。 “呵呵,离王殿下说得倒也不错。可是勉强得来的东西还有可能变成幸福,如果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永远不会幸福了,两者取其一,自然是先娶了再说。”楚慕不慌不忙的,随即扯开了话题,不再纠结于此:“对了,还有一件好玩儿的事,在云城的时候,我带云苏去京华奇求签,她起初求到了一支,说是上上签,结果我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下下签,原来,她把字给看倒了!” 又是一阵哄笑。 “人难免都有犯错误的时候,黏在她是第一次求的份上,我也就不跟她计较,既然第一支不适合她,那就“扔了”,再抽一支吧。这一次抽中的倒真是上上签了。”楚慕说得很开心,听在众人的耳中是笑话,一晃而过,可是听在楚离的耳中,却一字比一字煎熬,上上签与下下签,楚慕分明是在讽刺他!手指的力道一时没有控制住,白瓷的杯子被捏了个粉碎,手指顿时染了血。 楚慕虽然对他从来没有过同情心,可是虚情假意却还是要的:“呀,流血了!离王殿下别激动啊,这签随时都可以抽,酒也是有的,别动了气才是啊。对,许是殿下长期征战北疆,军中又不能饮酒,初次回京有些酒兴上涨了吧?来人哪,为殿下换上大碗来,或者是酒坛子,不要一小杯一小杯地喝了,多不解渴啊!” 不得不承认,楚慕想要多话的时候,在任何人中间都能游刃有余,轻而易举便化解了众人的尴尬。那些大臣素来都知道这小王爷的脾气,好起来的时候跟谁都能好,坏起来的时候对谁都不理不睬,已经习惯了。 太子楚萧素来温文尔雅,并不多话,此刻即道:“七弟是不是累了?行了这些日子,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是啊,七王妃可是盼了陛下三年整了。”楚慕无意地补充说。 楚皇听罢,推着楚慕笑道:“慕儿,你这孩子!应该是你惦记着洞房里的新娘子才对吧?平白无故地反而去笑话离儿。来,众爱卿都过来陪慕儿喝几杯,看到时候吐了新娘子一身,会不会被赶出新房去!” 这是圣旨,谁敢不遵从?于是群臣一拥而上,把楚慕围了起来。一时间宴席上十分热闹,清逸王府从来不曾这么热闹过。 楚离桌下的另一只手垂着,拳头想握却握不起来,不一会儿便无力地松开。望着面前已经摆上的大腕,想笑,却笑不出来。 许久,右手执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满满地一碗酒,看向身边的台子楚萧,破天荒似的笑道:“大哥,我敬你一杯。不,是一碗。” 楚萧微楞,很快便执起酒杯,道:“好。” 不知道喝了多久,群臣都有些醉意了,楚皇这才松口:“诸位爱卿都玩够了,就放过慕儿吧,怎么说今夜都是她的洞房花烛,**一刻值千金,朕就不久留了,爱卿也都回府吧。” 转而去楚慕道:“慕儿,看起来,那云苏小郡主厉害着呢,朕很喜欢她。你要是欺负了她,明日她告诉了朕,朕可就不会饶了你。” 楚慕点头轻笑:“臣不敢。” “哈哈,这就好,这就好。”楚皇起身,才走出一步,又回头道:“对了,慕儿,让人把那槐花酿给朕搬几坛子送去常宸殿,朕喜欢这酒。” 楚慕洒然而笑:“陛下放心吧,宸明日就命人送去。” “好!好!”楚皇似乎也是醉了,连声说了两句“好”,这才迈开步子走在了前面,群臣十分识相,自然跟了上去。唯有楚离不动。 楚慕冷眼望过去,也不下逐客令,只是看着他。 楚离猛地站起来,紫色的瞳眸一片寒意,冷笑道:“楚慕,你是个卑鄙小人!趁人之危!她根本不爱你!” 听到这话,楚慕十分不痛快,手中的酒杯一松,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那么,你以为她还爱你?!就算是,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与你没有半点关系!这世上什么都有得卖,就是没有后悔药的!若是你能娶她,三年前你怎么不娶她?!” “你”楚离恼羞成怒,整个晚上压抑的情感瞬间爆发,旋风般出手—— 楚慕自然不会躲闪,两人缠斗在一起,电光火石间,彼此的胸口都中了一掌,倒退了好几步远。站稳,还要再打过,台子楚萧急地去而复返,见了这一幕,笑道:“怎么?吃饱喝足了,还要比划比划手脚才舒服吗?七弟,父皇不见出来,命我来找找你。” 楚慕、楚离已经自动分开。楚慕甚至还伸手拍了拍楚离的肩膀,笑道:“殿下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小王惭愧惭愧,下次有机会再比过吧。” 楚离往前一步,挣开了他的手,十分嫌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大哥,走吧。” 楚萧点点头,别有深意地望了楚慕一眼,转头与楚离同行。 楚离的脚步异常沉重,不知道是因为骑在马背上日夜兼程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清逸王府里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绸布,晃得他的眼睛发痛。 早知道会有今日,他不会把她留在云城,不会只是想看她平安就好,他应该把她带走,带她去北疆也好,带她去任何地方都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恨得心神俱伤! 他想回去找楚慕好好地打一场,最好斗个两败俱伤、不死不休然而,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他不能这么做。 胸口处被楚慕击了一掌,隐隐作痛,可是酒精麻痹了神经,不一会儿便毫无痛楚可言了。然而,刚刚走到清逸王府门外,还没下台阶,脚下一软。幸好白芷明镜身手极快,扶住了他。 楚皇坐在龙撵上,见状,笑道:“好好扶你们主子回去休息,他今晚喝了不少酒。” 白芷明镜应道:“是,陛下。” 嘈杂声渐渐远去,清逸王府顿时安静了下来,楚慕一步一步往射影楼走去,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只是有些奇怪,楚离的两只手力道不一样——刚刚出手的时候,他的左手完全不能使力,堂堂大楚国的战神若是一个左手残废的人,说出去,是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呢? 然而,仅仅是一想而过,他并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烛,还有人在等着他呢。 不愿意去想楚离刚刚的那番话,她曾说,在这物是人非的世界里,我最喜欢你 相信楚离,不如相信自己的爱人,楚慕甜蜜地笑了,脚步不由地加快。 射影楼里难得亮着灯,为了婚礼,也重新修葺了一番,包括哪些暗色系的桌椅床榻杯子都换过了 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用力甩了甩头,伸手推开门。 “吱呀”一声响,楚慕胎教跨进门去,谁知道喝得有些醉,一个不小心,踢在了门槛上,顿时整个人往前栽去,即使稳住了些力道,最后还是半跪在地上,摔得十分狼狈。 乔叶提着长长的裙摆匆匆跑过来,赶忙蹲下去扶他:“怎么了?站都站不稳了?喝了很多酒吗?”浑身的酒气。 楚慕抬头,见是她,呵呵笑了,琥珀色的桃花眼满是迷离的光亮,就半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叶儿,是你吗?” “不是我,还有谁?”乔叶嗔了他一眼,用力将他拽起来,扶着往前走,“小心点,慢慢走。” 她的声音真是温柔。 楚慕嘿嘿笑道:“我没事就是被那群老家伙灌了不少酒。” ------------ 第146章 月圆人圆  “没事就是被那群老家伙灌了不少酒。” 乔叶搀扶着他,楚慕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她身上,走路东倒西歪,好不容易走到床前,楚慕身子一歪,嘭的一声摔在被子上,四肢摊开,不动了。 乔叶费力抽出被他的背压住的胳膊,站直身子,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那些人到底让他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了这幅样子?酒真不是好东西。 小声嘀咕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有头上的凤冠,转身往梳妆台那里走。 “叶儿”手被他从背后抱住,一个使力,将她拽了回去,楚慕已经做起来了,抱着她得胳膊道:“别走”眼睛还没睁开呢。 乔叶无奈,摸了摸他泛红的脸:“我不走。难受吗?” 楚慕慢慢摇摇头:“难受头疼”转而贴过去,脑袋靠在乔叶的肩头傻笑:“交杯酒还没喝呢。” “还喝酒!”乔叶瞪着他,可是他看不见,没有办法,只得哄:手松开,我去给你倒杯茶醒醒酒。” “不放!”楚慕抱得越发紧了。 “楚慕,听话,松开,等会儿就回来。”乔叶起初是好声好气的,可时间他不买账,马上火了:“楚慕,松开手!再不听话我可走了!不管你了!” 楚慕立马放手,眼睛也睁开了,委委屈屈的望着她,那摸样真是可爱极了,乔叶不自禁笑出了声,下床,去倒了一杯茶,又走回来,喂他喝。 楚慕就着她的手闷闷地大口喝着,忽的抬起头来,冲她笑道:“叶儿,这交杯酒真的不喝不行的。要不,咱们以茶代酒?” 乔叶正要点头,却见他又低下头去,喝了一口茶,然后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杯盏一把甩出去,粹不及防地将她压在了大红的棉被上,薄唇几乎在同时封住了她的口,在她的惊愕中把差一点一点的渡进她的口中。 乔叶睁大了眼睛,那茶水里混着酒香,与以往喝过的都不同,可是这家伙他 楚慕钳制住她的双手,身子密密实实的贴上来,根本不给她放开的余地,既霸道又耐心的让她全部咽了下去。完事了,那舌却还在她口中四处游走,仿佛她才是那最可口的美味或者美酒,非得这样尝尝不可,一次不够,反反复复。 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于只亲吻品尝她得芳香樱唇,一点一点吻上去,鼻尖、脸颊、光洁的额触碰起来却一片冰凉。这才发现$ $$$$$$$$$$$$ $$ $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内衣,不由羞涩的用手抵住楚慕的胸膛。 楚慕的大手正抚着她圆润的肩头,那肌肤滑腻的触感早就已经让他无法自控了,这会儿见她抗拒,喘息着拉过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摸去,再渐渐往下移,琥珀色的眼眸异常暗沉,直直的盯着她。 手下异样的触感令乔叶口干舌燥,想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楚慕黑色的长发垂下来,与她得纠缠不清,嗓音无比沙哑:”叶儿,为我宽衣” 是命令,也是请求。 乔叶黑亮的眼睛望进他的眼里,紧紧的咬着下唇,今天他为了她第一次穿玄色以外的衣衫,这会儿她才看清楚,一身大红喜服真是好看。敛眉看了看自己,都已经被他弄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胆子大了点,重新望着他,出口的话却还是很小声:“你先放手啊”明明是嗔,说出来时却带了几分软软的撒娇味道。 楚慕一笑,松开她的手。 乔叶红着脸收回来,为他解开衣带,在慢慢的脱掉外面大红的喜服,再是白色的中衣,剥开,等到他的胸膛完全袒露在她面前,乔叶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楚慕一直在盯着她,见状,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身子重新压下去:“够了,叶儿,剩下的还是让我来吧。”她在这么折磨他,他真会疯的。 身下是又滑又冷的丝被,身上是火热坚硬的胸膛,冰火两重天地理,迫得她失去所有的理智,乔叶身子颤抖起来,只觉得自己浮在颠簸的海面上,找不到一丝依靠,只能抬起手臂,环着他宽阔的背。 等到确定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楚慕毫不迟疑挺身进入。 “嗯,疼——”即使他的动作细致温柔,可是刹那的疼痛却还是让乔叶低低啜泣起来,下意识的要蹬开身上那给她带来痛苦的人,手指深深地陷入他的肉里。 “叶儿,别哭马上就好乖”楚慕的呼吸灼热起伏,温柔的不断吻着她,抱紧她,压抑着一动也不动。 不一会儿,等她完全适应了他的存在,身上那人缓缓动起来,乔叶什么都听不见了,看不到了,只能随着他起起伏伏。 “楚慕”不知道是痛是暖还是乱,她在他的身下反反复复唤着他的名字,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叫他,是想要叫他停下来,还是继续。 那砰然跳动的心跳仿佛负载了什么,满得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只能从唇间满溢而出,楚慕一遍一遍的叫她:“叶儿叶儿”狂野的动作像是要把她吞入腹中才可罢休。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子被风吹开,一丝白玉槐花的清香随之飘进来。大床上,两人乌黑如墨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凌凌乱乱,汗水、喘息、低吟这一夜,在渐暖又微凉的夜色里,一次又一次,一番又一番的抵死缠绵 今夜十五,月圆,人也圆。 深夜,碧渊寺的钟声照例响起,楚都的百姓早就习惯了,如果有一日听不到反而会睡不安稳。 阴暗的密室内,老人走进去的时候,见墙上的油灯亮着,面上一笑,可是转过身,看到北边棺木旁的清醒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喝道”“你在做什么?!” 楚离坐在棺木旁,听见声音,抬头冲来人一笑:“外公,您来了?”低沉的嗓音颤抖,似是欢喜的震颤,然后与他的笑容极不和谐的是,他的左手上插着一把短短的匕首,右手还按着匕首的顶端狠狠地往下用力,镶金白玉袍的袖子一片血琳琳,地上也流了一滩血迹,不断往四周扩散着。 “离儿,你疯了吗?!你这是做什么!?”老人快步走过去,一把打开他的右手,“你喝醉了?所以疯了?”满身都是酒气。 楚离抬头,还在笑,紫色的眸瞳放着光,似是在看他又似看不见他:“外公,你知道的,我是喝不醉的”就算把天下所有的酒灌下去,他也不会醉。 “离儿”老人有些怕了,伸出苍老的手去扶他。 楚离笑的快要哭了一般,望着来人,紫色的眸瞳一眨不眨,一字一句道:“外公,你当初告诉我,等到我回来,就什么都有了,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呵呵真好” “把胳膊包扎一下。”老人沉默良久,低低道,伸手去拔那把匕首。 楚离还在笑,缓缓推开老人的手,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棺木上:“反正已经废了,还包扎做什么?一点都不疼” 老人的脸上第一次浮出悲痛,默不作声的望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儿” ”外公,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楚离笑出了声:“想要活着太容易了我怎么会死呢想死都死不了哈哈哈,真是痛快” ------------ 第147章 总有办法  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脑袋昏昏沉沉的,困得厉害。可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搁在她的腰上,在腰侧来回轻抚,还有鼻子、耳朵、脸颊……都好痒。 乔叶颇为不满地伸出手去挥了挥,然而,伸出去的手却被一把握住。抽都抽不回来了。 迫不得已地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起初没有在意,闭上眼睛继续睡,轻哼道:“楚慕,你干嘛啊……” 楚慕一笑,一只手搂紧她的腰,身子紧密地贴上去,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地叹道:“小傻子,起床了,回来再睡。” 等他热热的身子紧紧抱着他的时候,乔叶猛地睁大了眼睛,瞥见他裸露的上半身,又感觉了一下被子里的自己,顿时窘迫不已,条件反射般一把拉起棉被,迅即将脸捂起来,盖得严严实实的。 楚慕被她的反应吓到了,随后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一只手仍旧搂着她的腰没有松开,身子一侧,轻轻覆上去,另一只手将她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大手拉住被角,哄道:“叶儿,乖,做都做了,不害羞啊,再这么捂下去会闷坏的,出来吧。” 乔叶拉紧被头,不肯出来,整个人就只露出两只莹白纤细的小手。 楚慕无奈,探身过去,唇印在她的手指上,一根一根地亲吻,威胁道:“再不出来,爷就咬了哦。” 一边说真的就轻轻咬了一口。 乔叶猛地掀开被子,黑亮的眼睛瞪着他,双唇咬得紧紧的。 楚慕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趁机吻了一下她的侧脸,还在颈侧的黑发上嗅了嗅,赞道:“嗯,香喷喷的。要不是今天上午要进宫去,也不会放过你的。来,起床,穿衣服。”伸手去抱起她。 “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无赖!”乔叶嗔道。 “好好好,算我无赖,回来让你怎么打都可以,行不行,我的小祖宗?”楚慕抱着她坐起来,一边哄一边转身要为她拿衣服。昨夜已经准备好了衣服放在不远处的高几上,她现在这样肯定是不想让别人伺候的,怕是连旁人都不见了。 衣服拿来了,递给她,看她被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自禁笑道:“要我帮你穿吗?” 乔叶伸出手一把抢过来:“不用。” “真伤心。”楚慕佯装叹息,知她害羞,遂背过身去不看她,坐在床沿上开始 $$$$$$$$$$$ $ 自己为自己穿衣服。 乔叶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很复杂:有点失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此一去不复返似的,又有点欣慰…… 他离她好近,近到一张开双臂就可以紧紧地拥住。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在新婚第二天的早上,做出了这么煽情的动作——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了楚慕,脸贴在他的背上。 “叶儿……”楚慕吃了一惊,扭头看她,然而她摇摇头,不让他动、不让他看:“楚慕,不要动。” 楚慕不动。 “楚慕,以后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她又在问傻问题了。 楚慕握住她的两只手,笑道:“傻瓜,当然会。” “要是以后你突然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就会不要我了。” “说什么傻话呢?不会有这一天的。除非我已经死了。当然,我会好好活着的。”楚慕低头吻了吻她的手。 忽然觉得后背有些湿湿热热的,她的身子似乎在压抑着发抖。 楚慕心里一慌,转过身去,一把将她抱紧在怀中,低头凑近她的脸,问道:“叶儿,怎么了?怎么哭了?”手忙脚乱的,她总是有本事把他镇定的心搅得乱糟糟的。 “楚慕,我……我……”乔叶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能做你的妻子,我很开心。可是,我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做过太多的美梦,醒来后都是假的……我哭的时候没有人理我,我想说话的时候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的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的心里好像……好像不正常……” 他不打断她,紧紧地抱着她,任她发泄似的说个够,心头漫过一阵又一阵心疼,到底过去吃了多少苦,连梦境还是真实都分不清楚,潜意识里,她明知道是真的,明明相信着,却又在止不住地害怕。 “楚慕,你不要离开我……让我一直都能看得到你,好不好?”她攥着他的衣襟,黑亮的眼睛噙着将落未落的泪水可怜楚楚地望着他。 保证的话语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换作他人早就不耐烦,可是他却不介意为她再说一次,楚慕叹息了一声吻上她的眼睛:“叶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走。别哭啦,嗯?” 吸了一下鼻子,乔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我也不走。” “嗯?”楚慕茫然的问:“走?去哪儿啊?” “天塌下来了,我虽然没有你高,但我可以踮起脚跟你一起顶着。”乔叶解释道。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小傻子。”楚慕笑出声,不由得情潮涌动,身子稍稍用力压过去,热情地吻她,昨夜的疯狂在脑中激荡着,一旦尝过了那**蚀骨的滋味,他的热情更加容易被挑起,虽然只是一句话,一个拥抱,只要呼吸相闻,变想将她深深地狠狠地拥有。 吻落在颈上、锁骨、胸口……每一次皮肤都曾经被他膜拜过,青紫的印记稍微消退,他便又重重地吻上去,有些疼有些酥麻。毕竟已知**滋味,不消他几个动作,乔叶便已气喘吁吁,身子绵软如泥,动情地仰起头,声音破碎不堪:“楚慕……嗯……不是……嗯……要出门吗……” 楚慕粗喘着气,唇上、受伤的动作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从下往上又一寸一寸吻上去,最后停在她的脖颈间重重地吮吻,喉间滚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答道:“叶儿……你这个小东西,我怎么尝都尝不够……嗯……先吃饱了……在出门……” 他说得太露骨,乔叶羞赧得红了脸,可是他接下来做的事情却让她连羞赧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能支离破碎地唤着他的名,在清晨的淡淡阳光里,按他所说的,将他喂饱…… 然而,谁也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收拾好一切出门的时候,乔叶的腿已经软了,只能接着楚慕手臂的力量才能站稳,等到上了马车,立马甩开他的手,闹着别扭不肯离他。 楚慕更郁闷,心里又是气又是燥,当他正和自己的女人缠绵得好好的,那只该死的小白貂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窜到他们的床上去,一爪子挠在他的后背上!然后瞪着眼睛凶神恶煞地盯着他,那架势好像连那一身毛皮都不要了似的。 楚慕怒极,一把拎起小白貂就往窗外扔去,只听的一声“嗷嗷”惨叫,小白貂又不屈不挠地从窗口爬上来了…… 就这样,好好地一顿饭前早点就这么被小白貂给破坏了,那小女人怎么都不肯再让他放肆下去,反而挥起小拳头狠狠地往他身上砸,小疯子似的野蛮,抱怨他把小白貂摔疼了,还让她这么狼狈地在小白貂面前丢脸! 岂有此理。 要不是时间有些紧,他肯定会把那只可恶的小白貂给剥皮拆骨了,可是当着老婆大人的面是不行的。毕竟,是她的心肝宝贝。怎么想怎么郁闷。 楚慕规规矩矩地端坐在一旁,不知道找什么话来开头比较好。然而,他想做的事情永远没有做不成的,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凑过去,伸出手:“叶……” “别碰我!”乔叶怒道。他太过分了,小白都被他折腾得只有半条命。成亲前对小白那么好,让它趴在他怀里睡觉,成亲后就马上变了,哪里有这样的人? 咳,楚慕立马缩回手,心里暗暗感概,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软声软语小鸟依人,后一刻就河东狮吼无法无天了。 “那个……”楚慕学聪明了,不动手,只说话:“叶儿啊,你今天穿的衣服真是好看,小爷真是喜欢极了。” 乔叶不做声。 “不过嘛,就是有一点不太好……”楚慕偷偷地写着眼睛睨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见她有些在听的意思了,继续道:“就是脖子上有些东西没有完全遮住,要是被人看到了,爷倒是不在乎,不知道叶儿你……” 乔叶听完,起初茫然,脖子上的东西?立马抬手摸上去,顿时明白了,回头蹬着他:“楚慕!都怪你!我现在怎么会去见人!” 楚慕轻咳了一声:“别动,来,我给你弄一下。”顺理成章地贴过来,其实她今天穿的衣服领子很高,将纤细的脖颈遮住,根本看不到什么。 然而,楚慕还是装腔作势地将她高高的衣领往上轻轻拉了拉,哄道:“马上就好了,别动啊,叶儿,今天这衣服真配你,发髻也梳得好,苍堇那丫头手艺还真不错,美极了……”一边赞美,一边趁她不注意,探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声音十分响亮:“亲一口作为老婆大人的奖励……” “去,一边去……”乔叶摸了摸脸,推开他,脸色已经不难看了。敌友望了望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头发,扶正那些钗环,把垂下来的两束发束发丝梳理顺了。 楚慕闲闲地靠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马车缓缓地停下来,苍堇的声音传来:“主子,到了。” 楚慕起身,自然而然地抓过乔叶的手,见她微微有些挣扎,楚慕回头,脸色一寒:“小傻子,别闹了啊。要闹等会儿回家去闹,知道吗?” 乔叶瞪着他,却笑了:“我才不闹,家丑不可外扬,回去再跟你算账。” 楚慕笑出了声:“哈哈,好一句家丑不可外扬,走吧。” 从西华门进去,由引路太监引着,两人朝紫寰殿走去,皇室的规矩,新婚第二日必须要去拜见楚皇。 不一会儿,到了紫寰殿,两人一同跨进去,乔叶第一眼望见的,不是端坐皇位上的君主,而是那人的一身镶金白玉袍。 ------------ 第148章 游戏开始  不一会儿,到了紫宸殿,两人一同跨进去,乔叶第一眼望见的,不是端坐在皇位上的君主,而是那人的一身镶金白玉盘。 手指不由地一紧,虽然心里明白迟早会再遇见他,却想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明明听说路程很远。 紫慕的大手微微用力,拉回她的心神,笑着提醒道:“快,给陛下请安。”望着她的那双琥珀色眼眸神采奕奕。 乔叶勾起唇角,和他一起跪了下去,楚慕道:“臣与内子给陛下请安。” 楚皇端坐在龙椅之上,满面笑容:“慕儿,来得很晚嘛。”又去打趣乔叶:“云苏小郡主,慕儿昨天有没有欺负你啊?如果有,尽管告诉朕,朕来替你做主。” 乔叶低下头去,羞得满面通红。楚慕见状,握紧她的手,抬头笑道:“小苏脸皮薄,陛下饶了她吧。有陛下这么护着她,她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臣哪里还敢欺负她?” 楚皇哈哈大笑:“有谁能治治你这风流的性子真是难得!看来这小王妃是娶对了。”抬起手道:“快起来吧!朕也不为难你们了。” “谢陛下。”楚慕跪谢,拉着乔叶起身。 楚皇又道:“慕儿,云苏小郡主现在既然是你的王妃,也就是皇家的人了,去为小王妃介绍介绍,今日这大殿内可都是自家人,熟悉熟悉也好。” “是。”楚慕笑道,转身望着乔叶,微微使了个眼色。 “这位是皇后娘娘。”来到傅琬莹身边。 “皇后娘娘吉祥。”乔叶欠身福了福,这些人都认识,她还得装作不认识。 傅琬莹点点头,,并没有其他反应。 “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 来到楚离的身边。 “这位是才回京的离王殿下和离王妃。”楚慕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楚离与刚刚那些人一样,不过是介绍介绍罢了,反正都是演戏。 乔叶抬头却对上一双紫色的瞳眸,直直地望进她的眼里。三年不见,他还是这个样子,不说话的时候唇抿得紧紧的,很严肃,像是会一直沉默下去似的。还是一身镶金白玉袍,颜色永远不变。 然而,已经与她无关。 照例欠身行了个礼,微微浅笑道:“见过离王殿下、离王妃……” 相对于乔叶的镇定,凌大小姐就惊慌多了——只见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乔叶,那种惊慌与不敢相信的摸样实在有点失了大小姐的涵养。她不肯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楚皇寿宴之后凌相便对他不停地抱怨,说是见鬼了,搞得她这些日子非常烦躁,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地、仔细地再看看云苏不可! 顾姳烟悠闲地喝着茶,一边淡淡地望着这边。傅琬莹昨夜听了太子楚萧的描述,说是见到楚离、楚慕在婚宴后大打出手,于是对顾姳烟的话深信不疑,凤目也盯着这边看。 “你……”凌宛珠突然忍不住,指着乔叶正要开口,手腕却被楚离的右手一把握住,阻止了她开口,紫瞳望着乔叶,想说什么又忍住,终究什么也没说。 乔叶虽然嘴角含着笑,却到底不太自然,楚慕搂着她的肩,自然而然地将她带离楚离的身边,笑道:“不认识也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就熟了。” 楚离松开凌宛珠的手,唇抿得很紧,眸色越来越深。 又接着认识了好几个小皇子、小公主,楚慕这才带着乔叶走回去,边走边笑道:“小苏,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再这么害羞了,知道吗?要不然就要失礼了。” 乔叶暗暗掐了他一把,表情却很配合,点头道:“知道了。” 楚慕转而对楚皇道:“陛下,臣带来了十几坛槐花酿,已经命人搬进来了。” 楚皇一听,深邃的眼眸闪了闪,忽地高兴了起来似的赞道:“好!慕儿,就数你最有孝心了。这槐花酿真是人间美酒。” “陛下过奖。”楚慕道。 楚皇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慕儿,你父王身体好些了吗?” 这么一问,触到了楚慕的痛处,昨日是他的大婚之喜,可是端坐高堂之上的却不是自己的父亲。那人年年月月对外声称身体不适,从不出门从不待客,可是每次出现他都很健康。到底有多恨他,连大婚都不愿意出席呢? 然而毕竟是父亲,就算他有千般的不是,在外人的面前还是要为他说话,不想有人诋毁他一丝一毫。 楚慕努力勾起唇角,笑道:“回陛下,父王身子确实不好,一直在休息,臣未敢打扰。” 楚皇若有所思,忽地责备道:“做儿子的,总该去关心一下父亲,而且,慕儿你已经成亲了,就算是你父王身子不好不能打扰,你总可以带着云苏区看望看望他,让他见见新妇,说不定心里一安,病情就缓和了。” 楚慕点头:“臣知道了。”握紧乔叶的手。 “陛下,瞧这小两口真是恩爱,一直在牵着手,到底是新婚,真是羡煞旁人啊。”傅皇后突然笑道。 顾姳烟微微侧头睨了楚离一眼,心中冷笑,这傅琬莹倒真是会利用时机,楚离,你还忍得住吗? “哈哈哈,皇后说得是,慕儿、小苏,你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朕也不留你们一起午膳了。”楚皇哈哈大笑。 楚慕与乔叶对视了一眼,琥珀色的瞳眸笑得弯弯的,拉着乔叶行礼:“谢陛下。” 正要走,楚皇又道:“瞧朕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今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五日后朕要为离儿设庆功宴,此次也不铺张了,只是家宴,除了自家人,还有一些老臣,一同乐一乐。除了离王府,都回去准备准备,为离儿准备一份礼物,庆贺我大楚战神的凯旋而归!” 大殿内的皇室成员都应了。 楚离起身,道:“谢父皇恩典。” “陛下,臣先行告退。”楚慕适时道。 “去吧,朕要是再拦着你,就说不过去了是不是?哈哈哈……”楚皇朗声大笑道。 众人也跟着笑,那些小皇子、小公主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是见到这样的场景,倒是真心地笑了。 楚皇也不避讳,捏了捏乔叶的手,转身擦过楚离的身边,步子一刻未停,跨出了紫宸殿。 楚皇没有其他的事情可说了,不一会儿,其他人便也散了,各自回去。楚离走在前面,凌宛珠跟在后面,他的步子太快,她根本就跟不上,最后只能带了些小跑,引来那些宫女太监纷纷侧目,感慨不已—— 刚刚见清逸小王爷与小王妃走过,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这会儿离王殿下与离王妃却像是两个陌生人。 三年不见,尝够了冷落凄凉的滋味,见楚离才回来,凌宛珠不敢去惹毛他,只能忍气吞声,从小到大她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惜,楚离却半点没有注意她。脑海中始终是那个女孩的样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 她再不是少女时候的稚嫩摸样了,真如当初明镜所说,长大了,长高了,身量长足了。曾经梳着垂髫髻的小小少女,扑进她怀里的时候只有那么一点点重量,却可以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现在她被另一个男人牵着,对他谦和有礼地说话、微笑,仿佛是曾经面对“天下无美”的那些客人一样。不,比那些客人更加不如,起码那时候她还想从他们身上得到利益,可是在他的身上,她却什么都不想要了似的。 左手臂隐隐作痛,却抵不过心痛。 楚慕……他那么害怕做什么?连一刻都不肯让她多作停留,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再让她说…… 狠。 岂止是恨? 荷花池边,傅琬莹凤目带着光,偏头对顾姳烟道:“烟儿,你说得倒真是不错。这楚离今日的态度不寻常。” 顾姳烟微微一笑,可不是吗? “可是,虽说那傻孩子对楚离很重要,可是看样子,暂时却不会为了她怒发冲冠,这样拖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够让本宫心安呢?” 顾姳烟转头,对上傅琬莹的眼睛,淡淡笑道:“母后放心,烟儿自有分寸的。” 虽然她说的自信满满,傅琬莹也点头,好像满是信任,心理面却有着自己的打算——傅琬莹从来不是一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因此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必须得有自己的计划,除掉楚离,探查清逸王府的消息,让任何威胁都不再是威胁,至少,要知己知彼。 第一女将顾姳烟更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主,她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盯着傅琬莹的侧影,勾唇讥讽一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要的是楚离死,我却偏偏要他好好活着。 上了马车,楚慕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搂着乔叶,笑嘻嘻道:“累了没有?” 乔叶摇摇头:“不累。都是你在说话,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累什么累?” 楚慕的笑容收了收,很快又绽放开,脸埋进她的发里,问道:“你想说什么?”这一问,心理面确实是不大自在的,他怕她说起楚离。 乔叶回头,抿着唇,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脸:“楚慕,我是你的妻子。记住了吗?与其他人无关。你在担心什么呢?” 楚慕笑容僵住,心思被看穿,让他一瞬间变得赧然,轻咳了一声,别开头去:“我没有……” 这狡辩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乔叶笑出了声,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他的脸:“连都红了,羞不羞?” 楚慕睁大眼睛,转头恶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道:“小东西,你!胆子真是太大了!” “我怎么了?”乔叶抬了抬脖子,毫不示弱的望过去。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楚慕发出“狠话”:“爷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去,也不等她,径自往台阶上走。 手臂被扯住,乔叶已经追过去,拖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我错了,楚慕,你不小气,一点都不小气……”女人太聪明了会让男人有压力,偶尔要给男人留一点面子,就算是维护他们小小的自尊心也好。 “哼!”楚慕底气一下子足了,扭开头。 “小王爷,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你的胸怀最宽广了……你最好了……”说了好些讨好的话,楚慕的脸算是长足了,卒不及防的将她一把抱起来:“走,回房间再好、好道歉……” “不行!”乔叶踢着腿,不肯:“还是先去给父王请安吧。” 楚慕听了,将她放下来,伸出手去,道:“走吧。” 两人绕过朱颜湖,去往观月楼。 门窗紧闭,周围除了菊花还是菊花,气氛十分压抑。守卫见楚慕来了,睁大了眼睛,立马慌乱的进去禀告。这是楚慕十多年来第一次踏足观月楼,难怪他们要惊奇了。 许久,清逸王走出来,脸色一如既往的肃然紧绷,那眼神还是威严到极点,乔叶虽然有些不适应清逸王的冷冽,却还是推了推楚慕的身子,道:‘走啊。’ 拉着楚慕的手,率先跪下去,道:“给父亲请安。” 见楚慕也要随着她一起跪下来,清逸王突然冷冷出声:“不用跪了。”嗓音如冰。 随即在乔叶的蹙眉不解中清逸王继续道:“沉溺酒色,不务正业,入思过堂面壁三日,没有得到命令不准出来。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 第149章 解决情敌  “沉溺酒色,不务正业,入思过堂面壁三日,没有得到命令不准出来。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清逸王说完就要转身。 “为什……”乔叶无法理解地站起来,正要问,却被楚慕扯住,并且捂住了嘴巴。 他不让她开口。 等到观月楼的大门重新关上,那人消失$ $ $ $ $ $$ $ $ 不见,楚慕才松开她。 乔叶咬着唇,摇头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她完全弄不明白,那人是楚慕的亲生父亲啊,为什么在儿子新婚第二天便要他面壁思过?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啊! 楚慕满脸无所谓的表情,嬉皮笑脸地亲在她的脸上,琥珀色的眼眸中依旧明亮:“因为犯了色戒。” “呸,你又不是和尚!”乔叶嗔道,蹙眉问道:“我去找父王再说说……” 楚慕将她的身子扯回来,迎头便是一个热吻,久久之后才松开,抱着她道:“别担心,不过是三天而已。你去找了他,兴许小爷就要被关上十天了,你想我永远出不来?” “……”乔叶咬唇,“不想,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了。”楚慕拍了拍她的背:“乖乖地等我出来,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嗯?” 见他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乔叶只得点头:“嗯。” 楚慕一笑,亲了亲她的侧脸:“乖。”松开她,扶着她的肩,笑容明朗:“走了,别太想念爷哦。” 乔叶叹息,惯性地点点头:“嗯,知道了,你放心。” 楚慕低头狠狠地咬了她一口,板着脸道:“没良心的小东西,让你不想,你还真不想啊!” 乔叶吃痛抚唇:“我……”她跟不上他变化的节奏。 楚慕见她那无辜的模样,心里一软,温柔地亲在她的额头上,低声叹道:“我会很想念你的。小傻子,别耍花招,等我回来。” 放开手,转身往摘星楼走去。刚刚转过身,苦涩便漫上了眼眸,这样的父亲,他居然还会在心里存了些侥幸,以为他终有一天会接受他…… 不,不是接受,哪怕他能够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他,也已经足够了。 惩罚一个人,最恶毒的方法不是严刑拷打,而是关禁闭,让他整日整夜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外面的人,却见不到,抱不到。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他,却每一次都能把他伤到彻底。 他在身边的时候,觉得他有时候太聒噪,从来没有让她安宁过,总有办法把她从无聊到寂寞中拉出来。他不在的时候,这种无聊与寂寞便越来越重了,尤其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早早的起了床,带着小白去花园里逛了一圈,仰头看了看高高的摘星楼,三天,已经快到一天了。 坐在青梧小筑里,苍堇突然走过来,道:“小王妃,来客了。” “谁?”乔叶问道。 “傅家小姐傅锦瑟,正在门前等候,说是来探望主子。”苍堇笑意盈盈的,温柔似水,怎么听都不会觉得突兀。 乔叶却微微蹙起眉头,这傅锦瑟真是可笑之极,楚慕成亲第二天便找上门来,她真以为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嫁进来吗?反正无事可做,倒不如陪她耍耍。 苍堇立在一旁,察言观色着,心里一笑,这小王妃可不是好惹的主,瞧她那副若有所思的摸样。 乔叶抬起头来,笑容一派无害:“苍堇,既然是客人,就带傅小姐进来吧,我来好好招待招待她。” 苍堇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微笑着应下了。 乔叶伸出手在小白雪色的毛发上摸了摸,脸颊亲昵地贴着它,道:“小白,你可要给我争点气哦,要不然,人家就要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 小白听罢,竖起爪子,狠狠地对着前方的空气一挠,动作又快又利落,呲牙咧嘴的,表情很是凶狠。 乔叶想起了当初在云城山上时,小白摘野果的情形,笑了,却又摇摇头:“小白,别这么凶,要是吓坏了没人那可就不好了。要绅士一点,明白吗?” 很久以前,一直小狐狸曾教过她很多东西:不要鲁莽,不要逞强,要学会伪装。伪装不是欺骗,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面具罢了。今天,就做得绝一点,把所有问题一次性解决掉。 不一会儿,见傅锦瑟迈着步子缓缓地朝这边走来,乔叶站起身,立马迎了上去,亲热地喊道:“姐姐,你来了?!太好了!” 见到乔叶,傅锦瑟的脸色一变,现在一看到这个丫头她就满肚子的不舒服,且见水色变——这近处的朱颜湖,一眼望去的波光粼粼就会让她想起溺水时的绝望。然而,人家毕竟在笑,她总不能二话不说伸手就打过去吧?傅锦瑟只得回之以完美的笑容:“妹妹,这些天可过得可好,小王爷呢?” 最后一句才是她的重点。皇后姑姑不放心,命她来探查消息,争取与楚慕多打好关系。依照楚慕的风流性子,不可能对她视而不见,她的任务不过是顺利嫁进清逸王府罢了。倘若楚慕真的对她不闻不问、爱理不理,那么便证实了姑姑的猜想,楚慕这人不简单。 “这些天当然开心了!”乔叶说着眉飞色舞起来,“姐姐,你知道吗?这里好大、好漂亮,比云城好玩多了!我很喜欢这里!我家小白也很喜欢这里!” 傅锦瑟嗤之以鼻,原来竟是个蠢货,根本不足以造成威胁,但是这愚蠢之中到底有几分真假,却看不明白。 “只可惜,我家小王爷他生病了,没人陪我玩。姐姐,你想进去看看小王爷吗?”乔叶眨着眼睛望着傅锦瑟道。 傅锦瑟刚想点头,乔叶又道:“姐姐真的想去?可是那大夫说,小王爷身上升了麻疹,会传染的,到时候会把姐姐的脸弄成蜂窝一样,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店,还会化脓,好难看的。” 傅锦瑟蹙眉,身上一阵发痒。楚慕怎么好端端地就得了麻疹呢?可是,让她进去试探试探,却又不敢。 “姐姐,你到底去不去嘛?我也想去,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乔叶道。 傅锦瑟脸色一变,微微笑道:“妹妹,小王爷既然病了,我们就不要紧去打扰他了吧,让他好生养病。” 乔叶点头:“姐姐,你说的对。”语气却忽地黯淡下来,声音也变得低低的:“姐姐,难怪我家小王爷他那么喜欢你,说你人又漂亮又懂事……” 傅锦瑟心下一喜,虽然她不信乔叶原本便这么单纯无辜,可是听见这半委屈半发泄的话,却不由地选择信了。 乔叶走近了一步,拉着傅锦瑟的衣服道:“姐姐,上次在楚皇陛下的宴会上,说要立为小王爷侧妃的人,是不是你啊?”不等傅锦瑟回答,乔叶立马道:“我倒希望是姐姐。与其换了其他人,倒不如与姐姐同侍一夫。反正姐姐待我是几号的,也不会欺负我。” 傅锦瑟再不疑其他,伸手抚上乔叶的肩膀,道:“妹妹说笑了,姐姐怎么会欺负你呢?你这么乖巧伶俐,姐姐疼你还来不及呢?” 是吗?乔叶心里冷笑,面上却一片欢喜,顺理成章地拉着傅锦瑟的手,带她到长椅上坐下,把小白貂递过去:“姐姐,这是我最喜欢的小白,你抱抱它吧,它很乖的。” 傅锦瑟向来讨厌这样毛茸茸的动物,可是碍于面子,只得伸手接过来,强忍着用手摸了摸小白貂的毛发,赞叹道:“妹妹,这小东西真是乖啊。” 话音刚落,便觉得胳膊一热,傅锦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吓得站起身,却见粉色的锦衣上有不明的液体一点一点地往下流着,随着她的轻微移动,很快便在地上地处一个一个圆点,而那始作俑者却老神在在地窝在她的手臂上睡觉! 如何能再忍?!傅锦瑟怒极,跳起来,一个大力将小白貂抛出去,骂道:“该死的笑出声!” 刚刚骂完,便又“啊”地惊叫一声,花容失色。原来,小白貂被甩出去时,锋利的爪子理所当然地在她的柔嫩胳膊上留下了自己到此一游的证据——华丽丽、血淋淋的两道爪印。 乔叶接住跳进她怀里的小白,低头,赞赏地看了看它,抬起头时,却战战兢兢的,语气急迫:“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小白它不是故意的,对,它是小畜生,你不要和一只小畜生计较嘛,要不然多**份哪。”一边说话,一边往傅锦瑟身边走,满脸关心的神色。 傅锦瑟气得发抖,衣服被弄得乱七八糟,胳膊……疼死了。往后推,抬手挡住乔叶道:“你……你不要让它过来!” 乔叶眨巴了一下眼睛,咬唇,神情颇为委屈:“姐姐,你不喜欢云苏吗?” 傅锦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跟畜生不能计较,跟这个丫头也不能当真,强忍着把气咽了下来,嘴角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怎么会呢?姐姐只是……只是衣服有些脏了,要先回去换一下。” 乔叶立马展颜,笑容满面:“姐姐说话可要算话哦!呀,我手里抱着小白,就不送姐姐出去了。苍堇,你送送姐姐,别再让其他的小畜生伤了姐姐,这王府里可不安全呢。” 苍堇早就在一旁忍笑,听见吩咐,款款走到傅锦瑟身边,温柔地说道:“傅小姐,让苍堇送您出去吧。” 傅锦瑟一只手握住另一只胳膊上的伤口,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那小畜生下手可真是太狠了!维持着微弱的镇定,傅锦瑟微微一笑:“妹妹,那姐姐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妹妹。” 转身,与苍堇一起往外走,不时地低头望着被弄得一团糟的衣服,心里恨得不得了,她的洁癖在楚都几乎人尽皆知。 乔叶在她身后大声喊道:“姐姐,欢迎你下次再来啊!”又热情又欢畅的。 低头望着怀里的小白,摸了摸它的脑袋,轻轻笑道:“小白,做得好,咱们先礼后兵。她骂了你,你很生气对不对?消消气,以后你不会再看到她了。哦,不,不是你,是我们。” 抬起头,望了望远处渐渐消失$ $ $ $ $ $$ $ $ 的粉色身影,无奈叹息,这女人太不识相了,给她点颜色就能开染坊似的,说楚慕夸她漂亮、懂事,她就立马找不到北了……看来,男人的花言巧语有时候真是毒药,不仅会让女人晕头转向、丧失警惕,还会让她们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的。哦,不过,是死于未果的爱情,死于善意的谎言。 第二天一早,傅锦瑟起床时发现$ $ $ $ $ $$ $ $ 而消失$ $ $ $ $ $$ $ $ 了。再相见,只是陌路。 是夜。 乔叶站在射影楼的白玉槐树下,望着高高的摘星楼发呆。小白睡得很安稳,只剩下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不知不觉抬脚往摘星楼走去,越走越近。 听说思过堂在七七四十九层,好高啊,仰起脖子才能望见的高度,可是他就在里面呢,也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在想着她。 突然想起了那日他带她去的那个种满白玉槐树的园子,那里似乎是他的秘密一般,迫不及待地让她一同欣赏。心里很想他,却见不着,于是便提起裙子慢慢地往那园子的方向踱步。 清逸王府夜晚的时候非常安静,几乎看不到夜行的人,也从来没有听说清逸王府内发生过什么盗窃或者其他的异常事件。一切都风平浪静。 上一会,后半段路程是楚慕背着她,因此乔叶不太记得路,找了许久,才发现$ $$ $$ $ $ $ $$?”乔叶眨巴了下眼睛,正要反驳,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了起来。楚慕低下头,用新生的胡茬去扎她的脸,语气极不正经:“小傻子,我饿了。走,回房。” 虽然王府里一路上看不到几个人,可是乔叶明白,暗处怕不止有一两个人吧?楚慕这个混蛋!她的脸羞得通红,低声求他放她下来。 几次三番抗议无效,最后楚慕终于放她下来了—— 放在了新房的大床上。 扑过去,他的大手毫不客气地剥她的衣服,这三天,他想她都快要想疯了。 乔叶勉强挣扎了一番,反而逼得他更加放肆撩拨了,索性闭上眼睛,由他去亲自闹…… 意乱情迷中,手指摸到他裸露的后背处长长的粗糙印记,乔叶睁开眼睛一看,才想起那日小白的杰作,用手细细摩挲着,声音破碎:“窗子……关好了吗?” 楚慕的唇火热地在她身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听了她没头没脑的问话,动作越发大力了,重重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嗓音沙哑:“专心一点。” 这一回,楚慕学聪明了,门和窗子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别说是小白貂了,怕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看谁还能打扰他好好的吃饱喝足…… 许久之后,云歇雨收,乔叶疲惫不堪地窝在他怀里,轻轻闭着眼睛,昨夜没有睡,今天起得早,再被这么一折腾,她真是困极了。 楚慕却十分有精神,大手贴着她光裸的后背,一下一下惬意而满足地轻抚着,低头凝视着她的脸,笑道:“小傻子,这么快就睡着了?” 乔叶不应。 楚慕凑过去亲了亲她鲜艳欲滴的唇:“要是爷出去喝花酒,找别的姑娘玩玩,你也不看着?” 乔叶豁然睁开眼睛。 楚慕倒被她吓了一跳,笑容放大:“当真了?” 乔叶想起早上在茶楼听到的那些有关楚慕的风流韵事,再加上他刚刚不打自招的态度,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瞪着他冷笑:“有本事就去啊。” 楚慕咳嗽一声,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脸贴着她的脸,讨好道:“刚刚是开玩笑的,别当真啊。叶儿,也在你面前,那是真没本事……” 见他这么识相,乔叶脸色稍缓,哼了一声又闭上眼睛,把他的胳膊一拉,当枕头枕住:“就算你有本事,赶出去找事,本小姐也不怕,解决不了你,就去解决掉你的那些美人,什么高的低的胖的瘦的,只要我在一天,他们就休想进门。” “这样啊。”楚慕沉吟了一会儿,头贴过去,问道:“那傅家小姐呢?她可是本王未来的侧妃,楚皇钦点的。” “哼,还敢提她。”乔叶冷冷一笑,“我已经把她给办了。她还想嫁给你?下辈子吧。” 楚慕穷追不舍地询问,听罢原委,只觉得脊背发凉,佯装瑟瑟道:“小傻子,你这招借刀杀人可真够毒的啊,人家这一辈子都给你毁了,你怎么这么坏啊?” 乔叶听了更生气,冷哼一声,闭着眼睛嘲讽道:“怎么?心疼了?爱慕了你三年的美人现在走了,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爬起身,拿过一旁的枕头就去砸他,边哭边砸:“楚慕,你这个混蛋!换单!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你居然为了她骂我!你走!你走!你……” 枕头不是硬的,是乔叶特地命人做的软枕,打在身上轻飘飘的。楚慕见真把她惹毛了,赶忙一把抱住她,制住她乱动乱蹬乱打的手脚,笑出了声:“小傻子,三天不见,学会吃醋了?” ------------ 第150章 庆功宴上  枕头不是硬的,是乔叶特地命人做的软枕,打在身上轻飘飘的。楚慕见把她惹毛了,赶忙一把抱住她,制住她乱动乱蹬打的手脚,笑出了声:“小傻子,三天不见,学会吃醋了?” 乔叶气得不行,拼命挣扎,眉头拧得紧紧的:“放开我!放开我!楚慕,谁吃醋了?我告诉你,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醋!” 楚慕当然不放,压制住她,琥珀色的眼睛笑得闪亮亮的:“那还生什么气呢?你明明知道,爷就只爱你一个。” 乔叶赌气别开脸不看他:“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这么恶毒,你现在才发现$ $$ $$ $那两人是在亲吻,男子一身玄色衣衫,紧紧地抱住女子,起初女子在挣扎,可是不一会儿也就放弃了,顺从地任他亲吻。 楚离的脸色一片惨白,拳头在袖中握得紧紧的,三年前,也曾面对这样的场景,只是主角换了罢了。他敢肯定楚慕是故意的,故意当着他的面与她亲热,就如同他三年前的炫耀心里一模一样。风水轮流转,真是讽刺。 凌宛珠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边的男子是楚慕,女子的脸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她就是那个云城来的什么云苏,害得爹爹心惊胆战的小丫头,与那个被大火烧死的傻子相貌有七八分相似! 为什么所有人见了云苏都要这么诧异?连楚离都是? “殿下?”凌宛珠终于忍不住唤了他一声,声音不大也不小。 楚离回神,紫色的瞳眸淡淡地望过来,幽深如寒潭,薄唇抿得很紧。 乔叶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将楚慕推开,回头望过去,恰恰对上楚离的眼睛,只是一瞬间的对视而已,楚离什么话也没说,迈开步子走远了。 乔叶微微低头,抬手慢慢擦了擦自己的唇,半晌才轻声道:“楚慕,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不喜欢你这样做。”顿了顿,又道:“让他不开心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见楚慕一直不说话,乔叶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的琥珀色眼眸直直地望着她,可是却看不分明。她自然知道他不开心了,叹息了一声,乔叶走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轻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要亲热我们可以回家去,为什么要闹得人尽皆知呢,嗯?走吧,要迟到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楚慕勾起唇角笑了,反握住她的手:“好。我以后……不会了。”笑是笑了,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 为什么在云城的时候,她能够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求他不要走,意气风发地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男人?为什么她能够镇定地面对所有人的失态,甚至在初皇的面前也能泰然处之,却独独不能面对楚离?倘若楚离早一些回京,她还会为了成为他楚慕的妻子而努力,甚至于不眠不休吗?倘若那日大婚之时她早一点见到了楚离,是不是就不会嫁给他楚慕了呢? 所有她依赖他,需要他,说喜欢他的那些场景里,通通没有楚离。 从前没有得到的时候,哪怕她稍稍多注意他一点,对他只是微微笑一笑,他都会觉得很满足。可是现在得到了,一分一毫都要去计较,因为爱,让人变得格外地小气,格外地患得患失,并且还没有勇气去探个究竟。 宴席设在御花园内的凉亭里,只摆了两桌,楚皇与傅皇后、凌妃以及顾相、凌相、傅太师等老臣共桌,而另一桌则是以楚萧为中心,楚离与楚慕还有几个小公主,小皇子纷纷在座。说是庆功宴,倒有些像是家宴。 楚皇先开口道:“多余的话朕也不多说了,离儿为大楚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立下了汗马功劳,朕已经拟旨,从明日起,把内务府的事情交由他去做。傅太师,你年纪大了,应该好好享享清福了,离儿以后倘若有什么事情不懂,就靠你教教他了。” 众人心里暗暗揣测,却不敢出生。傅太师耳朵不大好,半晌才听明白,赶忙应下道:“是,陛下,老臣一定好好辅佐离王殿下。” 傅皇后倒是镇定,微笑着提醒说:“陛下,离儿新近才回京,在外带兵肯定吃了不少苦,怎么不让他休息一阵子呢?又要带兵又要掌内务,这样劳累,身子怕是吃不消的。” 楚皇听罢,略略沉吟:“皇后说的也是,离儿,明日把你的兵符交给朕,先专心管好内务罢。” 楚离起身谢恩,应了。 “来,一起举杯,敬我大楚的战神一杯!”楚皇举起杯子,放声大笑道。 众人也纷纷站起来,举杯为楚离庆贺。 楚离嘴角微微扯开一个弧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楚皇没有再说什么,便与那些老臣闲话一些家常,各家把准备好的礼物都拿了出来,楚离谢过,命人一一收了,独清逸王府的包装与众不同,是个十分精巧的锦盒。 顾姳烟很是“好奇”地笑道:“这盒子倒是别致的很,本宫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离王殿下介意打开看看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打开便不合适了。 其实,楚离也很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倘若是楚慕,他不会为了他特意去选礼物,这样的事情独一个人做的出来。 楚离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这期待却又带了七份绝望 拆开包装好的锦盒,躺在红色锦缎上的是两颗夜明珠,拳头大小,一瞬间,柔和的光亮射过来,把他的脸都照亮了。 “原来是夜明珠。”顾姳烟笑道,“这么大的夜明珠真是不多见呢,小王也有心了,价值肯定不菲吧?” 楚慕一笑:“离王殿下喜欢就好,千金难买心头好啊,这是小王与内子一同挑选的。” 乔叶本来在逗小郡主楚月玩,见楚离拆开礼物,便也忘了过去。听见楚慕的回答,笑道:“是啊,殿下喜欢就好。” 一张圆桌,楚慕与乔叶所住的位置恰恰与楚离对面,因此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睛。 楚离心中五味杂陈,怎么偏偏是夜明珠呢?上一颗夜明珠,他贴身带着,到如今,已经整整三年了,陪他度过了无数个难眠的、黑暗的夜晚。 是不是,他也一直不曾忘记?是不是,他所惦记的,她也仍旧惦记着?是不是,她并非心系楚慕才嫁给他? 一瞬间,心完全乱了。 “七弟,礼物看过了便罢了,快些吃饭吧。”太子楚萧始终温文尔雅,声音淡淡的提醒道。 楚离合上锦盒,微微侧身把它递给了身后的白芷。 那边桌子楚皇等人聊得十分投机,这边楚萧是不是与楚离、楚慕议论上几句,顾姳烟与凌宛珠恰恰坐在一起,可惜隔阂太多太深,相看两生厌,话更是不投机连半句都嫌多,独乔叶这边欢声笑语不断。 因为赏心和楚月的缘故,乔叶的心情变得十分好,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逗楚月吃东西。小孩子对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想伸手去抓,可是她的个子实在太小,就算站在特意为她准备的椅子上小手也够不到远处的芙蓉卷酥。 乔叶故意逗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自己吃了起来,不仅如此,还偏偏让她看到,小家伙急的两只滴柳园的黑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却无可奈何,最后只好舔了舔嘴巴,小声地叫她:“森森” 又是急迫又是羞怯的。 乔叶被这小东西的眼神和奶声奶气的声音秒杀了,把盘子都挪到了她的面前,到:“月儿真乖,吃吧。” 小东西开心的一把抓过来,小手握得满满的,赏心却阻止了楚月把卷酥塞进嘴里,叹气道:“月儿乖,玩玩就好了,别吃。”孩子太小,这些东西会卡住喉咙,母亲的想法与其他人终究是不同的,一个只知道要宠着孩子,一个却时时刻刻怕孩子受了伤。 乔叶一瞬间收了笑,歉疚地望了望赏心,赏心冲她一笑,摇了摇头。 楚慕见状,伸手搂住她的腰,探身过去,轻声安慰道:“你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懂什么呢?别难过,乖。赏心也没有怪你。” 乔叶抬头望着他,点了点头。 顾姳烟笑道:“看得出来,小王妃很喜欢月儿,小王爷与小王妃又这么恩爱,何不自己生一个呢?孩子多了,也就热闹了。” 楚慕笑望着乔叶不说话,也不应,把这个话题硬是交给乔叶自己去回应,乔叶伸出手,暗暗掐了他一把,坦然的对上顾姳烟的凤目,笑容一派无害:“生孩子也需要时间的,总不能想有就有的吧?” 听到她的回答,楚离的右手微微一顿,确实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姳烟听完,笑道:“瞧我,真是说什么错什么,自罚一杯。” 楚慕心里稍稍宽了些,她到底不会把他置于尴尬的境地。 那楚月小郡主突然开口道:“森森” 乔叶望过去,小东西手里抓着黄灿灿的芙蓉卷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眨了眨,小嘴亲砸:“生宝宝” 见她显然实在脑中搜罗了无数遍,半天才憋出这几个字来,乔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坐不稳,顺势偎进楚慕的臂弯里,好一会儿都起不来。 众人也纷纷被小东西的可爱表情逗笑了。 楚慕无奈摇头,抱着她,轻声提醒道:“快起来,好多人在看呢,要不要脸皮了?嗯?” 乔叶按着肚子,低低呻吟:“肚子笑疼了” 楚慕叹息,伸手过去:“来,我揉揉。” ------------ 第151章 单独见面  乔叶按着肚子,低低呻吟:“肚子笑疼了” 楚慕叹息,伸手过去:“来,我揉揉。” 大手轻柔地在她的小腹上揉了揉,问道:“好些了吗?” “嗯。”乔叶点头,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坐直了身子,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楚月嫩嫩的小脸:“月儿,你真是太好玩了。” 小东西却小手一伸,把手上捏得有些变形的芙蓉卷酥递给乔叶,黑亮亮的眼睛眨了眨:“森森吃”她觉得乔叶在夸她呢。 那几个小公主小皇子吃得不亦乐乎,望着楚月笑,大人们也纷纷表情柔和,气氛很是和睦。一直到宴席结束,楚皇才命他们各自散去。 楚慕携着乔叶正要走,却听见楚皇道:“慕儿,你随我来。朕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说。” 楚慕定住脚,点头微笑:“是。” 乔叶蹙起眉头,楚皇找楚慕做什么?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每个人都听见,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手指担心地揪着他的衣服不放。 楚慕察觉,握住她的手,回头笑道:“别担心,我去去就来,你先和苍堇苍玄去马上车等我,嗯?” 多余的事情回去再问,乔叶点点头:“嗯。你快点回来。” “好。”楚慕松开手,追随楚皇而去。 参加宴会的众人心思各异,却不敢表露出来,若无其事地各自离去。 乔叶与赏心、楚月道别之后,便慢慢朝西华门走去,马车上过于无聊,倒不如在这花园里逛逛的好。 还是大片大片的牡丹,宫中有特质的用以照明的灯柱,因此花园里并不黑暗。走到一大片竹林处,那里有一张长椅,乔叶走过去坐了下来,她一直在想,楚慕的身份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才会让楚皇这样“青睐”于他呢?又或者,想在坊间“不是一便是七”的流言里,把楚慕推上那风头浪尖吗?不论怎样,对楚慕都没有好处的。还有那个太子妃,整个晚上都在跟她说说笑笑,却与自己的表妹凌大小姐连半句话都没有说,真是古怪。 皇家的事情满是扑朔迷离,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完全弄清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理顺了胸口处垂下来的长发,提起裙摆准备站起来,却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倒影在她的影子旁边,乔叶吓了一跳,猛地转身,退了几步远,袖内手指间迅即夹住了十数根淬了毒的银针。 回头才发现$ $ $ $ $ $$ $ $ 不见了。 一道人影从竹林后面转出来,淡淡地笑道:“离王殿下好兴致,居然在这里赏月。可惜这月亮实在不圆,星星也不多,倒觉得有些过于冷清了。” 楚离没有回头看她,迈开步子就要走。 顾姳烟轻笑:“殿下,请留步,何不好好谈一谈小王妃的事情呢?” 楚离的脚步顿住。 顾姳烟叹息,继续道:“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你若是愿意,楚都的谷子想必都会对殿下趋之若骛。姳烟一直不明白,一个小丫头而已,什么都不懂,甚至一无所有,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许是被触动了心事无法排遣,楚离居然破开荒的没有走开,反而出声应了,声音很轻,近乎飘渺:“她说,她喜欢我的眼睛。”仅仅如此而已。别人眼里的妖冶,那时却是她眼里的珍珠宝石。这样的女孩,他能不喜欢她吗? 顾姳烟笑出了声,就只有这个理由?她就败给了这么荒谬的理由?她如何能信? 顾姳烟慢慢走过去,道:“我也喜欢你的眼睛。我也觉得它们是最美丽的宝石。你也会因此而喜欢我吗?”太可笑了。 夜色太撩人,楚离的背影又过于颓唐,女人天生的疼惜感突地上涌,即使是最骄傲的第一女将也不例外,她猛地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了楚离的腰,脸贴上他的背,轻声道:“只要你愿意,你想要江山或者其他的什么,全都可以。” 楚离猛地惊醒,紫色的瞳眸微微闪了闪,刚刚的恍惚与柔情瞬间消失$ $ $ $ $ $$ $ $ 不见,他没有立刻推开她,只是轻笑道:“太子妃何出此言?若是按长幼尊卑,离应该尊称你一声大嫂才是。” “我不在乎你叫我什么,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从十三岁开始 $$$$$$$$$$$ $ $ $ $ $$ $ $ 不见,他琥珀色的眸子瞥到一旁,正眼都不睢他一下。 于是,一种很奇怪的场景便出现了。清逸小王爷与离亲王并排而行,却一句话也不说,连看彼此一眼都觉得是多余。 然而,刚刚走出西华门,楚离的步子便放慢了,因为,他看到清逸王府的马车前,那女孩着一身浅绿的衣衫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略略低着头,发髻上的珠钗随着身子的晃动而轻微震颤着。 她在等人。却不是在等他。 楚慕的脸瞬间浮上了满满的笑容,大步跨了过去。乔叶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楚慕,随即扬起大大的笑脸,问道:“怎么这么晚?” 楚慕的身子挡住了乔叶的视线,她没有看到楚离在后面。楚慕没有回答,而是猛得一把将她抱起来,笑道:“走,回家再说。”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很快便动了,渐渐消失$ $ $ $ $ $$ $ $ 不见。 楚离抿紧了薄唇,面无表情地走到黑色的轿子旁,躬身进去,轿帘放下来,周顿时一片黑暗,摸索到身侧榻上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大手探过去,停了停,把那个东西搬到腿上,打开盒盖,顿时轿中变得亮堂堂的。 他特意吩咐白芷把她的礼物单独送到轿中。 伸手触碰锦盒中那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左手上戴的碧璃之眼依旧莹润,在夜明珠柔各的光芒的照耀下,更加碧绿好看了。可是为什么他却一点都不开心呢? 有多久没有笑过,有多久没有见过快乐的模样? 轿中真是亮,他却觉得满满的都是黑暗,并且再没有什么非唯心救赎。小乔,他的小乔,现在已经是楚慕的人了,不仅是人还有心,整个都偏向楚慕了。 为什么楚慕的运气那么好?不需要努力就什么都有,而他楚离一直在努力却什么都得不到呢? “楚皇找你做什么?”马车内,乔叶问道。 楚慕脸色微微一僵,不过一瞬间又恢复正常:“随便聊了几句。” 乔叶自然不信,可是他要想告诉她,早就说了,不会这么敷衍她,于是便假作不知,不再继续追问。 楚慕见状却把她搂进怀里,脸凑了过去,笑道:“怎么?生气了?” “为什么要生气?”乔叶茫然。 “因为你这个小傻子就爱胡思乱想。”楚慕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才没有,你看错了。”乔叶撇撇嘴,“是你别胡思乱想才对。” 楚慕的琥珀色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勾起唇角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叹息道:“爷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担心你。” 乔叶听他的语气似乎真有心事,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颈,脸贴着他的脸,叹气道:“大傻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地陪在我身边,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她不想逼迫他把所有的秘密说出来,只是希望他能够真的开心一点,而不是强颜欢笑。 楚慕闭上眼睛,大手扶在她的后脑上,轻轻拍了拍:“叶儿,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让我陪在你的身边,谢谢你没有放弃我,倘若连你也放弃了我,那么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客气。”乔叶嘿嘿笑道,手指把玩着他长长的黑发,“大傻子,我特别喜欢今天晚宴上的芙蓉卷酥,回去有得吃吗?” 楚慕一听,笑出了声:“小傻子,你以为清逸王府穷到什么地步了?记得爷说过的话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真的吗?我回去写几个菜谱,那是我这几天特别想吃的菜。”乔叶笑道,“真应该把云城的厨子一起带过来的,他们能做好多的花样,保证你从来都没有吃过。” “有那么好吃吗?”楚慕侧目,“原来这些天你都在琢磨着吃什么了?馋成了这个样子。小傻子,王府里的厨子也不差,你要是肯调教调教,什么好吃的都做得出来。” “本王妃明天就云调教调教,小王爷,您想吃什么?”乔叶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本王挑食,就觉得一样东西最合本王胃口,百吃不厌。”楚慕一本正经道。 “什么东西这么好吃?”乔叶退出他的怀抱,眨巴了一下眼睛,非常好奇地问道。 楚慕眼眸一闪,双臂一把搂住她,邪肆地笑道:“小傻子。” “嗯?”在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之前,乔叶很傻得疑惑了一会儿,很快,她懂了。 ------------ 第152章 报仇雪恨  紫宸殿内,楚皇问他,倘若正如民间所说,不是一就是七,那么他会帮衬哪一边呢? 他淡淡地笑,一切听从大明令的指示。 楚皇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是啊,慕儿,朕都忘记了,你的出生本来便是为了暗夜而存在的。既然如此,就好好回去准备准备吧,老七一回来,太子这边怕就坐不住了。不管是他们哪一边得到了大明令,想要坐上皇位却没有那么容易,你看着办吧。 他只能淡笑应了,全力辅佐新皇登基,是臣的责任,一直不敢忘记,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 梦中惊醒,猛坐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啦?”朦胧的黑暗中,身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的问,一只手拉了拉他:“楚慕?” 这才知道是在叫他,是她在叫他。 “叶儿。”躺下来,将她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紧紧的,什么都是虚幻的,只有怀中人才是真实存在的。 “楚慕,怎么了?”乔叶有些清醒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做噩梦了?” 她的温柔与乖巧让他的心一片柔软,摘下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放在唇上轻吻:“叶儿,答应我,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因为对未来的恐惧而迷失了方向。 乔叶轻笑,身子蜷缩进他怀里,贴得紧紧的:“又在瞎想了,我不会离开你的。睡吧,好困啊,嗯?” 楚慕翻个身压住她,吻了吻她的额,又吻了吻她的脸,火热的唇还要再继续吻下去,乔叶抵住他的胸膛,嗔道:“刚刚才歇的,又来?我不要了。” 然而,男人置若罔闻,动作继续,只是更加挑逗热情,口中含含糊糊地撒娇:“睡不着了,再来一次吧” 乔叶无奈,在情事上,他虽然温柔细致,却也十分霸道,兴致来了,就有点需索无度。气喘吁吁间,抱紧他的脖子,任他在她身上点起一簇簇的火焰,闭上眼睛道:“贪得无厌的家伙”忽地想起了什么,嘀咕道:“也不知道从前有过多少女人”心里顿时有些闷闷的。 身上的男人动作停下来,本来印在她脖颈间的唇一侧,贴着她的耳边,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细腻敏感的脖颈间,喘息道:“小东西,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往日清朗的嗓音里夹着**时特有的低沉沙哑,分外有磁性,乔叶一愣,偏开头:“骗人。” 男人苦笑,迫于身份的无奈,虽然他看似流连花丛,却从不沾染一丝风尘,只有这样才能不被抓住把柄,才不会暴露行踪。男女之间的情事,是啊容易让人掉以轻心的。 “骗你做什么?这在皇家是一件丢脸的事情,若不是你这小东西纠缠不休,爷也不会说的。”男人咬了她的脖子一口,埋头继续吮吻。 “咝——”乔叶吃痛地蹙眉,唇边却扬起笑容来:“大傻子,这么说,我还赚到了?” “赚到了。”男人含含糊糊的应着,以为她不会再有什么疑问,谁知道这小女人却语出惊人:“那,谁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是攻还是受?哦,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楚都的南风馆很是有名,楚慕也是常客,这么看来他该是有过男人的。 “”楚慕一下懵了,动作完全停住,伏在她身上不动,就在乔叶准备继续问的时候,他一个挺身进入她,咬着她的耳朵恶狠狠道:“小东西,你的花花肠子还真不少,爷马上就来告诉你,是在下还是在上” “哎,楚慕,别,我错了嗯我” 粗鲁地堵住她的唇,让她喊不出一句话来,所有支离破碎的吟哦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这一个夜晚,不听话的小女人被惩罚得十分彻底,以至于后来再也不敢提起关于他是在下还是在上这样的问题。 六月,荷花花神,天气已经渐渐火热起来,楚离管理内务府已经好几天了,虽然东宫早已乱成一片,可是表面却甚至是和谐,并没有什么异常。在楚皇下令让楚离掌管内务府之后,倘若太子党立马便发难,未免太过愚蠢。 凌宛殊俨然成了可怜的弃妇,每日等候在天香楼中,却从来不见楚离踏足一步,反面每每见他流连在韶华楼和那座已经成了废墟的未名居。未名居明明是一座毁了的园子,楚离却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踏入一步,里面的一切像是尘封了一般,连他自己都不愿意踏入。 韶华楼天天都有人进去打扫是、整理、好像那里面藏了什么人似人,其他地方都还好,就只有韶华楼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一到夏日,特别招虫子,凌宛殊在居延湖边散步的时候,每每都有虫子飞过来,害她身上发痒。 三年如是。 现在楚离回来了,依旧如此。 回娘家的时候,娘问起来他们夫妻是否和睦,楚离对她是否疼爱,凌大小姐都觉得难以启齿。若说楚离不爱她,那么当初为什么要娶她?若说楚离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他却从来不会在外流连太久。有一天,凌大小姐忽然想到,莫非,她的刑事犯罪分子不能人道?所以才不肯与她同房? 为了试探试探,她特意趁他深夜审批公文的时候送去了参茶。这样难得的体贴,楚离没有在意,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他万料不到她会在参茶里下了药。 **随着药效被催动,男人将她压在硬硬的桌子上,粗鲁地去扯她的衣衫,凌宛殊紧张?全身颤抖,她从来不知道冷冰冰的楚离也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候。可是他的身子太重,桌子又太硬,她纤弱的腰被抵在桌角上,疼得啜泣起来,用手轻轻推了推他。 男人紫色的瞳眸迷离,如同是最惑人的深潭,只一眼就能把人的灵魂吸走,见她遻了,他居然温柔地捧起她的脸,轻轻吻着她,低沉的嗓音夹着压抑的喘息与小心翼翼的紧张:“别哭,小乔别推开我你知道的,我爱你小乔七哥只爱你” 一边轻吻,一边喃喃地说话,似乎是怕她会猛地推开他,怕她突然离开,他想抱紧她,却又怕抱得太紧会弄疼她,怎么做都觉得是不合适的。 凌宛殊平生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屈辱,不经人事的羞怯转而被愤怒取代,她居然一巴掌扇过去,吼道:“小乔是谁?!”抱着她,吻着她,想的却是别的女人,态度还如此卑微,这还是那个她爱的楚离吗?!无反不能、强大的楚离?!太荒谬了! 这一巴掌打醒了楚离,他的紫色瞳眸慢慢变得深不可测,紧紧地盯着身下的女人,越来越阴鸷,他勾起唇角一笑,低头凑近她的脸:“你不是小乔?”他的脸色通红,身上民热发烫,声音里满是失望与不可置信。 “呵呵”他突然笑了起来,用力摇了摇头,“对,你不是她” 疯狂地大笑了许久,就在凌宛殊紧紧盯着他的时候,他原本捧着她脸的右手,突然扼紧了她的咽喉:“你想让本王宠幸你?好,本王成全你!” 瑞没有了刚刚情动时的怜惜,甚至没有一个甜蜜的亲吻,他将她压制在冰冷的桌面上,肆意地发汇着难以排遣的**,药效有多持久,他便折磨了她有多久。 凌宛殊疼得全身痉挛,却哭不出来,喊不出来,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的情事有这么可怕,从前渴盼得到的拥抱宠幸居然只是一场噩梦。 原来,没有感情的结合,纯粹只是**的发泄和彼此的身体或者灵魂的痛苦,她痛,他也痛 凌宛殊清清楚楚地记得,最后他抱着她,却自喉咙中压抑地低低吼出一个名字-- 小乔。 轻不可闻。 伴随着那个名字一起的,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排山倒海般的绝望。 事后,没有安抚,没有拥抱,他粗鲁的一把推开她,自顾自往浴室走去,仿佛狂躁的**过去后,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他发泄的工具。 大大的浴池里,楚离脱掉全身的衣服,背靠在池壁上,闭上了眼睛。泡进水池中的左手,整条胳膊从肩膀起一直到手腕外,留下了一长串狰狞的伤疤,烧伤的痕迹很明显。三年前,初初受伤时,因为不愿公开救治而落下后患,在此之后的变故更让这条手臂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夜晚如此安静,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浴池旁边朦朦胧胧的灯光与**之后怎么小船坞也小船坞不掉的肮脏 他的小乔,是什么时候弄丢的?要怎样才能找回来呢? 七月,玉簪花神。 月初的一天清晨,乔叶与楚慕正在青梧小筑下棋、 不是围棋,也不是象棋,是五子棋。 “喂,小傻子,你不能耍赖啊,你怎么能偷袭我?”第一次玩,楚慕不懂规矩,接连地指着她。五子棋有时候比的就是眼力,稍稍不注意就来不及了。 “是你自己没有看清楚,我可是赢得光明正大。”乔叶一边把连起来的五子收回来,一边想着该吃他的哪一颗才能让他元气大伤。 等到他完全弄懂了规则-- “哎,楚慕,你你怎么能偷偷地”乔叶瞪大了眼睛,不管她挡他哪一步,两子之后他都会成了,接二连三 楚慕一脸得意地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小傻子,你别赖皮啊,爷赢得光明正大,是你自己没看清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按照约定,过来,给爷亲一百下。”楚慕更加得意了,冲她勾了勾手。 乔叶恨极,怎么下五子棋都输给一个古人!她把棋子一丢,小脸一绷:“不要!楚慕你欺负我!好男不跟女斗,你怎么这么厚脸皮的?” “我”楚慕瞪大眼睛,哪有这样的女人,一输棋马上就变脸了,还东扯西扯说是他的错。 “小傻子,爷就是厚脸皮怎么了?”楚慕眉头挑高,对付这样不讲理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她更不讲理:“你不过来,爷可就过去了”作势欲起。 乔叶咬了咬唇,这家伙不吃她这一套啊,瞄准了时机,站起来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加减瞧着他,怕他追上来,却没想到直直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抬头一看,夜风欲言又止地低头望着她。 楚慕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又是夜风,他怎么这么烦人?好些天不见他了,一见面就把他们之间的气氛给破坏了。 “夜风,你来了?”乔叶摸着鼻子问道,“今天不忙吗?” 夜风望了楚慕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收回,开口道:“孟记有情况了。” “是吗?”乔叶的脸色一变,脸上那种少妇般的俏皮活泼被一种干练老成取代,她的笑意轻轻浮起,黑亮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芒:“我去看看。” 乔叶抬腿就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望,见楚慕的脸绷得厉害,她咬了咬唇,干笑了一声,走回去,扯着他的手臂轻声问道:“跟我一起去?” 刚刚还脸寒得不行的男人立马笑了,喜滋滋地拖着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乔叶跟在他身后暗自腹诽,真是变色龙。 鸣玉轩的内院,白衣白袍的少年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从前厅走进来两个男子,一位年纪稍大些,留着八字胡,精明干练,另一位年纪轻轻,长相英俊,是个公子哥,只是望过去的眼神有些过于傲慢了。少年略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自顾自继续喝茶,优哉优哉的。 孟记的生意在一个月之间被堵得死死的,不管是哪一家商行通通受限,人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板孟获看了账单与那些掌柜的禀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哪一间商铺一时亏空也是正常,不至于每一间都是如此。然而,他无法查出原因来。不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放出话来,说是因为孟家的人得罪了鸣玉轩的一位客人,才会遭此横祸。 孟获一听,立马带着儿子去鸣玉轩打探消息。关于孟记家业的事情,他必须亲自出马探听清楚才行。 鸣玉轩是什么地方?不过是一家玉器店,就算生意做得再大再好也不敢同孟记作对的,带着这样的疑问,孟获与孟玖入了鸣玉轩。 鸣玉轩的吴老板自从上次的友好交易之后,与乔叶成了忘年之交,关系甚好,这会儿见孟获来了,礼貌地将他们让进了门。 孟获进了内院的时候,只看到一位白衣白袍的少年正在休闲地喝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懂礼貌的后生小辈,也从来没有人会在他的面前这么放肆,然而,毕竟姜是老的辣,在没有弄清楚那人的身份这前,他忍住脾气。 然而,孟玖却不一样,他仗着父亲的地位自小便骄纵惯了,并且没有在人前低头过,见状,用折扇指着乔叶道:“你好大的面子,见了本公子与我爹居然还这么嚣张,你可知我们是谁?” 白衣白袍的少年像没有听到似的,连头都不抬,少年身边站立的黑衣男子森冷的目光望过来,属于杀手的冰冷气场震慑得孟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你”手指莫名地有些发抖。 “玖儿,不得无礼。”孟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拉了孟玖一把,走到白衣白袍少年的面前,带着属于商人的礼貌笑意道:“不知我孟家何事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明示。” 少年这才抬头来,一双黑亮的眸子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明亮,他挑了挑眉,神情无辜,淡淡笑道:“孟员外客气了,晚辈与孟家无冤无仇,何来得罪一说?” “那公子为何”孟获耐着性子。 “哦,孟员外是想问为何苏某的生意怎么偏偏挤况了孟记的生意是吗?”白衣少年恍然大悟道,见孟获的嘴角微微抽搐,却仍旧不动声色地听着,少年继续道:“看孟员外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本公子也就不再拐弯角了。前不久本公子在吴老板这里买东西,相中了一款玉器,可是偏偏被人夺走了,俗话说,千金难买心头好,本公子为了这玉器郁闷了好几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连白发都增了不少根偏偏那么不巧,夺走那玉器的,就是孟玖公子的两位夫人”神情颇为无辜,仿佛她受了多么大和委屈似的。 “那,老夫回去好好教训教训她们,再把玉器给公子送回来?”孟获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么一件小事。 “别人碰过的东西,本公子从来不要。”白衣少年挑眉,嫌恶地将茶 距盏扔在一旁的茶几上,“就好比别人喝过的茶,孟员外你还愿意喝吗?嗯?” “那公子想要如何?老夫虽然不才,却也算见过世面的,家中也有些珍宝,改日便为公子备一份礼物赔罪,必然比这小店铺里的玉器好上百倍。”孟获又问道,压抑着性子低声下气的,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这么温声细语过。 “呵呵,”白衣少年突然冷笑起来,声音变冷:“孟员外的意思是,本公子看上的东西不值钱了?还是孟员外瞧不起本公子的眼光?” 楚慕站在屏风后面,眉梢眼角一同抽搐,这小傻子,太会折腾人了,这问题刁难的看样子她平时对他还算很好了。这样整得人进是,退也不是,且看她如何收场。 “那,不知公子想要如何?”孟获到底还是没有发火,现在主导权在别人的手上,他除了忍还是忍。既然这小子特意命人通知他出了事情就来鸣玉轩,那么自然是有得商量的,只需放低了身段,全部依着他。 “原先本公子想,那两位夫人这么嚣张跋扈,肯定是有人在给她们撑腰的,仔细去打听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相国府的两位小姐,难怪这么大的面子,干起了强取豪夺的事情。”白衣少年勾唇一笑:“可是本公子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谁欠了俩的,就该让谁来还。只要孟公子休了那两位夫人,此事就与孟府无关了。本公子也就不再干涉孟记的生意,这样对孟员外好,对本公子也好。” “你说什么?!”孟玖实在忍不住了,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一个黄毛小子想做什么?让我休妻?整个楚都都没有这样的规矩!” 孟获拉住他,转身依旧带着标准和笑容:“公子,你既然已经打听过了,就该知道这两位小姐是休不得的,就得是庶出,那也是凌相家的千金,倘若休了她们,这” 本来心境还没有什么起伏,可是一听凌相这两个字,白衣少年随即冷哼道:“我当然知道她们是相国府的千金。可是得罪我的人,我从来从来不管她们是何方神圣。本公子料定孟员外碍于身份不敢到她们,我也不为难你,只要员外让令郞以相国千金痴痴疯癫的名义休妻,之后的事情就由本公子来解决。” 转而眼神冰冷地盯着孟获身后的孟玖:“要么,孟员外就等着财产散尽,一家老小流落街头,要么就让孟公子休妻,与相国断绝往来。孰轻孰重,孟员外应该能够掂量得出来吧?而且,楚都是天子脚下,难道孟员外还怕凌相吃了你不成?” 孟玖与孟获对视了一眼,孟玖浓黑的眉头蹙起来,望着白衣少年问道:“我的两位夫人不过是抢了你的一块玉,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没想到居然是个蛮痴情的种子,然而,少年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他淡淡一笑,黑亮的眼睛如同孩童般无辜:“这还不够吗?难道要让她们逼死了我母亲,再逼死了我,孟少爷才觉得是犯了大错吗?可惜了,本公子的心眼就是这么小,睚眦必报。” 看他们父子俩离开时的眼神,乔叶知道,这事,成了。 那么接下来,更好看的戏就要上场了。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鸣玉轩外间乱成了一团糟-- “让我们进去!你这个混蛋!混蛋!” “我告诉你,要是敢拦着我们,我让我爹爹把你们这里给抄了!” “姓苏的!你给我滚出来!” “” 一句一句难听的话接二连三地骂出来,然而因为凌二凌三也算是相国府受过教育的小姐,再难听的话也没有威慑力,反面越发可笑可怜了,被人拦在外间进不云,只能哑着嗓子骂,气急败坏。 这时候,里间走出来一个身穿浅绿色裙裳,挽着流云髻的年轻女子,容貌绝色,黑亮的眼睛一派无辜,我见犹怜。她缓步走出来,望了望那两个钗环都已经歪斜的少妇,又转而看向老板,细声细气地问道:“吴老板,怎么了?” 吴老板还没有开口,凌司棋狠狠地瞪着她,大声道:“原来真是你?!” 凌知画也气喘吁吁,胸口起伏剧烈,不过是半个钟头的功夫,她们姐妹俩从孟家的少夫人变成了弃妇,原来都拜这个丫头所赐!凌知画怒道:“原来你还没有死?!你这个扫把星!” 着浅绿裙裳的年轻女子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鸣玉轩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女子的手指绞了绞手中的锦帕,轻声问道:“你们是在跟我说话吗?” 怎么看,她都是一个纤弱的女子,根本无力对抗两个泼妇的辱骂,围观的人纷纷指指点点地谴责凌二凌三。 凌知画羞怯交加,实在忍无可忍心,一口咬在门口的伙计手臂上,冲过云,自货架上拿起一块玉璧,狠狠地冲柔弱的年轻女子扔了过去。 围观的人发出惊呼,那女子只是微微撇开头,吓得缩成了一团,连躲避躲不了似的。然而,玉璧还没有碰到女子的身上便被一人迅即接住,那人着一身玄色衣衫,整张脸如同刀削斧般完美,是楚都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然而此刻他的神情却远不如他的脸好看,冰冷吓人,琥珀色的眸子阴森地盯着面前发疯的凌知画。 凌知画惊得杵在原地,嘴唇微张,唤道:“小小王爷” 男子没有听见似的,转身瞪着身后的年轻女子,把手中的玉璧狠狠摔在地上,碎裂的玉片四溅,他一把搂住她纤弱的腰,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不躲?嗯?” 众人被他的怒气吓了一大跳,纷纷不敢出声。 被他高大的身子挡住,众人看不清那女子的神情,她冲楚慕吐了吐舌头,满脸笑意,讨好似的拽了拽他的衣服,用唇语道:“我知道你在嘛,别生气了,好不好?”要不然演戏怎么演得像? 楚慕还是余怒未消,要不是刚刚他一直在看着他,那玉璧真的会砸到她的头上云,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傻子! 楚慕恨恨地瞪着她,琥珀色的眸子还是冷冰冰的:“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乔叶咬了咬唇,笑容却掩不住。不过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收尽,猛地扑进了楚慕的怀时在,狠狠地大哭道:“小王爷,你来了就好了,我不认识她们,她们为什么要打我?我只是想进来看一看这些玉器,没有惹她们啊!呜呜” 她哭得太伤心了,若是看到她刚刚在笑,楚慕几乎都要相信她是真哭了,心里一软,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转身盯着凌二凌三冷笑道:“凌二小姐,凌三小姐,本王真是意外,今天不过是带小王妃出来散个步,居然就能惹到这样的好事。到底是谁借给你们这样的胆子,惊吓了我的小王妃?倘若本王来迟了一步,小王妃岂不是要被你们活活谋害而死吗?” 凌二凌三呆住,她们没有想到这死丫头会是清逸小王妃,一个月前她明明是女扮男装,而且她的声音也不是这样的的 这时候才有些怕了,凌司棋道:“你明明说了只要我们道歉就不计较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还这样陷害我们?” 乔叶从楚慕怀里抬起头来,怯怯地望过去,眼神与一月前的凌厉完全不同,咬了咬唇,声音很小:“你在说什么?我从前从来就没有见过你。” “你这个贱人!”凌知画气得浑身发颤,只会这样骂人了。 “来人哪,去把孟员外孟公子给本王请过来,本王要好好地问问他们是怎么调教妇人的,居然这么胆大包天,辱骂、打人榜样都会!”楚慕怒极。 “回小王爷,这二位夫人已经被孟家休弃了。”人群中一个声音传来。此话一出,很多不知道这事的人纷纷议论起来,一传十十传百, 个个都知道了。 凌二凌三眼泪汪汪,从没经历过的羞辱让她们无地自容,这时候再没有什么形象与尊严可言了,爬到楚慕的身边,拽住他的衣摆哀求道:“小王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姐妹俩吧。” “小小王妃,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这哭泣的场面太过于“惨烈”了,倘若心软一点,早就点头她们了,可惜,这时候的乔叶再不是三年前的乔叶了。当她还是凌乔叶的时候,只是一个连话都听不明白的傻子,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嘿嘿地傻笑,连哀求都不也明目张胆,被打的时候只能抱着娘亲,在她心疼的泪光中希冀找到一条生路最后,没有生路,却被逼上了绝路。那样无助的时刻,又有谁肯放她一马呢? 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楚慕单手抱紧她,扬声道:“既然已经被休弃,那么就把凌相给我叫来,今日这事情,非得弄个明白不可,如果留下两个疯妇人闹事,会让楚都的百姓不得安宁。” 很快,凌相来了。她的身子比三年前更加胖了些,这一路轿子估计有点快,太颠簸了,进门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的,见二女儿三女儿狼狈地伏在地上,嘤嘤地哭泣,他的老脸一僵,眉头蹙得死死的,却还是努力镇定地走到楚慕的面前,低下头云:“小王爷,老臣该死,小女冲撞了小王妃,还请小王爷借一步说话” 毕竟是一国之相,楚慕携着乔叶进了内院,凌相低头狠狠地瞪着凌二凌三,也跟了进去。 楚慕将乔叶安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她身边。 “小王爷,家门不幸,出了这两个个不肖女,还请小王爷看在老臣的脸面上放她们一马。”凌相努力带着笑脸。 楚慕刚要说话,手却被乔叶握住了,他会意,低头问她:“王妃觉得呢?” 乔叶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盯着凌相,轻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扑闪,神情一派无害:“凌相大人,从前还听说你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十分懂礼貌,谁知道今日一见,居然是这么‘名不虚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居然就对我又是骂又是打的,还说我是什么傻子,难道我这个样子像傻子吗?” 凌相老脸一僵,他也觉得很像很像,面容上有七八分像,然而,他却只能摇头:“王妃息怒,小女” “她们疯了。”乔叶代替他下了定论,口气不容置疑,“凌相大人,你们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已经疯了,我听外面的百姓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才会被夫家休弃的。” 凌相不说话,他在想着措辞,刚刚才听说她们姐妹俩被孟府休弃了,他正打算云讨个说法,却想不到这里出了更大和乱子。 “是,她们疯了。”凌相想了许久,才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说。倘若她们是正常人,那么相府便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打了别人、骂了别人倒有得商量,偏偏惹上了清逸王府的小祖宗。只有承认她们疯了,才可以保住相府,不至于陷入更坏的境地。可是,不论承认与否,相国府已经永无安宁之日。 乔叶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就怨不得凌相大人了,我也就不追究二位小姐的过错了。” 凌相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乔叶又颇为担心地问道:“凌二凌三小姐既然被休弃了,再加上脑子又有毛病,凌相大人只能把她们接回相府才行了,要不然惊扰了楚都的百姓可怎么好?”她的身上再没有了刚刚面对一群“观众”时的柔弱,说话不卑不亢,虽然不咄咄逼人,可气势上却让人不敢小视。 她这个“担心”合情合理,凌相干笑着点头:“是,老臣明白。” 乔叶见他答应了,满脸的无害表情,笑意满满的:“凌相大人,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当讲水当讲。” 凌相在暗暗擦汗:“小王妃请讲。” 乔叶眨了眨眼睛,像是思索了很久很久,偎在楚慕怀里,道:“嗯,那凌二凌三小姐现在的脑子都不大好,要是放她们出来,肯定会让楚都的百姓们恐慌的。所以,我提议,把她们关起来吧,终身不得出府。” 凌相扯着嘴角,脸色一僵,再笑不出来。 乔叶却视若无睹,摇着楚慕的手臂撒娇:“小王爷,你说这个提议好不好嘛?” 楚慕嘴角早就想抽搐,却一直放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大手搂着她的腰,点头道:“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这提议也很有道理嘛。这样吧,凌相,小王记得你府上有好大的一个石竹院,不如就把她们俩锁在那里吧,也省得换地方。” “真的吗?怎么会这么巧,正好有这样一个地方?”乔叶雀跃起来,两眼放起了光似的。 楚慕摸了摸她的头,还着无限的宠溺与心疼,到底需要有多少的勇气,才能够笑着面对曾经的痛楚呢? “凌相大人,既然你也同意了,那就没事了啊。你现在就可以把二位小姐带回去了,记得要派人好好地看着她们,不能让她们出了那个什么石竹院半步,要不然出了事情,楚皇怪罪下来,可就不好办了哦。”乔叶望着凌相笑道。 凌相额际冷汗直流,后背一片毛骨悚然,眼睛战战兢兢地望着乔叶,虽然她的面容与从前的凌乔叶有七八分相似,可是她黑亮的瞳孔中却找不到半分怯弱的影子。这个女孩子,倘若是他的四女儿,那么她就是来报仇的。如果她不是他的四女儿,那么她就是故意找茬的。然而不论是哪一种,她做得天衣无缝,他通通无力反驳。 老脸还着苦笑,微微弓着身子行了个礼,凌相道:“老臣告退。” 转身欲走,乔叶忽然叫住了他:“凌相大人,您怎么这副表情?很不高兴吗?好像我是个怪物会吃了你似的。”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别怕啊,凌相大人,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与大人无冤无仇,又不像二小姐三小姐那样脑子有问题,我能对你怎么样呢?是不是?所以嘛,放开心一点,笑一笑,十年少,这样才能长命百地活着” 如此模棱两可的解释,似是而非的威胁,逼得人心里更加惶惶不安了,楚慕清楚地看到凌相走出去时,身子晃了几晃,几乎站不稳。 外间传来凌二凌三的大吼大叫声,不一会儿吵闹声渐渐远去,重新恢复了安静,内室里也早已经安静下来,乔叶全身一松,软倒在楚慕怀里,脸上带笑的表情收紧。 “叶儿?”楚慕搂紧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好的好了,过去了,你羸了,别难过啊,别哭” 乔叶咬着唇,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口,手指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服,摇了摇头,哽咽道:“楚慕,我不难过,我很开心,我从来把仇人当做人生的目标,要不然活着,岂不是太累了吗?我报仇,只是为了我快乐,而让他们不快乐我这样做,对不对?” 楚慕紧紧抱着她,刚毅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处,低头在她的发顶吻了吻,闭上眼睛叹息道:“对,小傻子,你做得很对,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活得更有方向了。你要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快乐下去” ------------ 第153章 几多恩怨  楚慕拉着乔叶的手,出了鸣玉轩,恰恰碰到一顶熟悉的黑色轿子经过,似是有感应一般,轿子窗口的帘子从里面挑起,一双紫色的瞳眸不经意地望过来,然后,便停在了乔叶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乔叶也看到了他,一想,楚离应该是去内务府吧,现在的他与从前相比,似乎更加忙了,然而与她无关。她扬起唇,微微冲轿中那人礼貌地一笑,再没有其他的表示,拉着楚慕的胳膊道:“走吧,我们回家,我今天想吃好多好吃的。” 楚慕的大手覆住她的手,琥珀色的桃花眼闪亮亮的:“走。回家吃饭去。” 两人没有乘轿子,只是在长长的街面上闲闲地徒步,手拖着手,时不时的,打打闹闹一番,那背影看起来竟是别样的和谐。 黑色的轿子没有停,方向也与他们不同,渐行渐远。楚离放下帘子,身子自嘲地往后仰去,轻轻闭上了眼睛:那娇小的身影夜夜入梦,可是梦中的影子却远远比不上现实来得好看。不管看见她还是看不见她,心头的空洞永远无法弥补。 批阅公文的时候,望着那白纸黑字,他总会想起当初在”天下无美“的七号包间内,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他们两人的名字—— 乔离。 那个时候的女孩多乖巧啊,见了他,小脸红红的,从来都那么听话,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他以为再过几年就可以告诉她,他的心里究竟有多爱她。 “七哥,人总是要变的,不是吗?”三年后,她却这样说,到底是她变得冷静了,还是他变得不再淡定了呢?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已经属于别人的现实。于是,自怨自艾,甚至痛恨起了自己的名字——如此不吉利,无论如何都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乔离 七月,是母妃最喜欢的一个月,从前不明白为什么,去北疆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柔兰雪莲在七月开得最好。外公说,柔兰部落的灵魂依附在柔兰雪莲上,碧渊寺涅磐池里的那一朵柔兰雪莲,月月花开不败,根本看不出喜怒,像是被佛法同化了的圣物,已经不再是人间的繁花朵朵了。 可是,七月是不祥的。 在楚都的法令里,七月不准婚嫁,不准乔迁,不准庆贺,总之一切与吉祥如意有关的事情通通禁止。 照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通过密道前往碧渊寺,后院的密室里,老人孤单的影子投在棺木上,在壁灯的照耀下被拉得长长的。楚离已经许久不曾跟他说过话,他只是径自走到棺木前,轻轻擦去棺木上落下的点点灰尘。 密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老人突然开口道:“离儿,你准备好了吗?” 楚离的手微微一停,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又重复起了刚刚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擦着冰冷的棺木,并不回应。 老人悠悠地叹气:“老夫今日在街上见过她了。”也看到了轿中的楚离。只是当时他的注意力十分涣散,并没有发现$ $$$$$$$$$$$$ $$$$$$$$$$$$ $$$$$$$$$$$$ $$$$$$$$$$$$ $ $ $ $ $$ $ $ 不见。 乔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这么一来倒是来错了,尴尬地干笑道:“你去看看她吧,她肯定气得不得了。” 夜风森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把两指间的断剑随手丢了,发出“叮铃”一声脆响,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柜台里面,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半晌才抬头望了望她,开口道:“女人就是麻烦 $ $ $ $$ $大厅中央的男子猛地直起了身子,迅即转头望了过来,一双褐色的眼睛紧紧地盯在乔叶的身子,唇动了动,却喊不出话来。 夜风的眼神变得冰冷,上前一步挡在了乔叶身前,杀手似的直截了当:“客人有什么需要?” 祁宣这才回神,褐色的眼眸轻眨,走过去,笑问道:“你是老板?还是”他的眼睛越过夜风的肩膀看向乔叶:“她是老板?” “”夜风正要开口,身后那白衣少年走了出来,对着祁宣微微一笑,公式化的疏离:“这很重要吗?”公式化的笑容。 夜风很清楚,这样的笑,要么代表对方是个陌生人,要么就是代表对方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否则,她的笑容会和谐得多,也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比如语塞,比如无可奈何,不会如此少年老成 “乔”祁宣蹙起了眉头,想叫她的名字,却又怕她会不应。最近下属告诉他,楚都城里出现了一个强大的财团势力迅速崛起,连有名的孟记都被堵得死死的,他们的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若是旁人,也许想不到那么多,可是他在心里愧疚了整整三年,惦记她也惦记了三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她会以特别的方式突然出现现在出了那么多家与“天下无美”崛起的势头出奇一致的商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这些天他一家商铺一家商铺地闲逛,每天都去“珠光宝气”看看,期待能够遇到她,今天,居然真的遇见了。他敢十分肯定是她,仍旧是一模一样的眉眼,只是身量长足了,脸上也不再有那层黑色的桐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三年的惦记到底是忍不住的,祁宣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笑道:“你回来了?” 祁宣身上专属的浓浓酒味扑面而来,若是往日,她会以为那是真性情的表现,可是如今乔叶却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不动声色地伸手拍了拍衣服:“我们很熟吗?” 在祁宣脸上的笑容怔住的时候,乔叶又继续道:“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就算见过,我们应该也不是朋友。” 祁宣原本就稍白的肤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小乔” 乔叶轻蔑一笑,打断他:“请别这么叫,只会让人觉得虚伪和做作,而且,我也并不叫这个名字。” 祁宣喉头涩涩的:“不管怎么说,那两家店铺是你的,我一直在替你打理,现在你收回去吧。” 这话一出,更像是火上添油,乔叶笑出了声,出乎意料地点点头:“好啊,你带我去看看吧。” 一瞬间态度转变,夜风看不出她心里面在打什么主意,只是警惕地盯着祁宣。 “好,你随我来。”祁宣心头稍稍宽慰了些,只要把这两家店铺还给她,他的愧疚感就能减少很多了,不至于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每每便见她的乌黑眼眸直直地望过来,坦然又真诚,把他那颗虚伪的心放在火上煎熬着。 夜风执意要跟着乔叶,于是三人同行,到了“珠光宝气”,那掌柜的依旧还在,见了乔叶诧异不已,祁宣挥手让他退下,带着笑意把乔叶让进去。 乔叶打量着“珠光宝气”的陈设,与她从前的布置一般无二,连做账的方式、计算的账本格式与她教他们的都一模一样,货架上的玉饰、珠宝样式也算新巧,她一点一点地仔细看着 祁宣的心境无法言说的尴尬,北齐不战而降,甚至于割地称臣,他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原本不该再继续冒着风险留在楚都,可是为了等她,他一直不曾离开。不论怎么难堪,他还是开口了:“这些玉饰都是顶好的,玉质细腻温润,佩戴在身上能够延年益寿。”明明是很普通的常识,他却战战兢兢地陈述着,不能不说话,又怕说错了话。 “你真是费心了,把这里打理得这么好。”乔叶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货架上的那块精致的八骏玉雕。 听她的口吻,似乎并不生分了,祁宣正要开口,却只听得一声脆响,那块八骏玉雕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乔叶却面不改色,淡淡望了望祁宣惊讶的眉眼,又接二连三地把货架上摆放的玉器珠宝全部“失手”打在地上,不一会儿一地都铺满了玉屑残渣。 每摔一次,祁宣的心就要震颤一次,终于忍不下去了,开口道:“为什么”这些都是他的心血,他向她认错的诚意。 乔叶回头,手中拎着一只玉如意,黑亮的眼睛无辜到了极点,就在祁宣直直的目光中,松开手,玉如意直直地落地,断成了好几截,她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祁宣的脸色更白了:“这些东西,都是” “都是我的。”乔叶肯定地说道,又问道:“难道不是吗?” “是。”祁宣不自觉地答道。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乔叶笑起来,勾起唇角似是嘲讽,莹白的手扫过更高一级的货架,将上面的玉器轻飘飘地拨弄下来,看着它们碎成一小块一小块,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既然都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看它们不顺眼了,就统统摔碎,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是不是?” “是。”祁宣苦笑。 “呵呵,”乔叶笑了,望过去的眼神轻蔑,“那就没有问题了。”转而望着一旁静默如山的夜风:“找人把能用的东西搬去你那里,明日就把这铺子卖了,得来的银子分给郊外那些北方来的难民吧。哦,对了”她想起了什么,又笑着问祁宣:“还有家店铺叫什么来着?妙手偶成?是不是?” “是。”祁宣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把那个铺子也一并卖了吧,如果我没有记错,那里面都是些没用的花花草草,搬出来,谁喜欢就送谁把。”乔叶无所谓道。 夜风见她那副得涩的模样,心情不由得大好,然而他冷漠惯了,唇线还是抿得紧紧的:“知道了。” 拍了拍手,低头瞧了瞧满地的碎屑,蹙眉道:“没事了,我该走了,弄得满地都是垃圾,真是烦人。” 越过祁宣就要朝门口走去。 “等等。”祁宣拉住她的衣袖,见她的身子停下来,又立马松开了手,在身侧握紧,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那,你肯原谅我了吗?” 两人之间的博弈,不过是谁在乎谁多一点,这样才能决定谁伤害谁更多一点,谁比谁更卑鄙。 乔叶往后退了一步,似乎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都会觉得不适,她笑了笑:“现在我们俩不相欠了,谈什么原谅不原谅?再见。哦,不,是再也不见得好。我记得我们并不是朋友。” 她脸上的笑容猛地收尽,毫不迟疑地转身出门,不再做一丝一毫的停顿。 夜风跟在她身后也出去了。 空空的“珠光宝气”里,只剩下祁宣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回到清逸王府,用完了午饭,沿着花园的小道散着步,突然见到楚慕一个人坐在青梧小筑,望着那朱颜湖的水光发呆。 乔叶不由得奇怪,今天一大早就被清逸王叫了去,怎么这会儿坐在这里呢?而且,回来了居然也不陪她一起吃饭,肯定有问题。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风吹起楚慕黑色的长发,有几缕扫在他完美无暇的侧脸上,乔叶心里刹那柔软起来,微微俯身,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脖子,笑道:“大傻子?” 楚慕一愣,回头,笑意便漾开了,琥珀色的桃花眼灼灼地望着她,大手握住她的手,将她从身后带过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道:“回来了?” “想我了吗?”乔叶摸了摸他的脸,调皮地笑道。 “想死爷了。”楚慕听了,笑容放大,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那,怎么不去找我呢?”乔叶问道,凑过去在他身上仔细闻了闻,“怎么没吃饭?” 楚慕努力想保持笑容,可那笑却变得越来越苦涩,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猛地一把将她按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越来越紧,闭上眼睛喃喃道:“叶儿,今天是我的生辰”嗓音沙哑。 “”乔叶身子一僵。 别人在生辰时都会欢喜地庆贺,巴不得所有人都给予他祝福,可是这个男人的生辰却是他这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努力想要忘记,拼命不去记起,只想要如平常一般安稳生活,然而还有楚都的法令帮他记着,一遍一遍地提醒他——七月为丧月,禁止婚嫁、庆贺事宜。不仅如此,一大早便要去思过堂悔过四个时辰,眼见着观月楼前设下招魂的祭坛 乔叶喉咙哽住,眼睛泛酸,抬头,语气轻松地问道:“七月七?” 楚慕不出声,半晌才自嘲道:“他们说,七月七出生的人都是不详的。”想起了什么,要松开她的身子,生怕自己给她也带来灾难似的,乔叶反手抱住了他,嗔道:“听他们瞎说!七月七,是个好日子呢。” 楚慕苦笑:“好日子?” “是啊。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七月七是情人节,这一天,很多从前不能见面的情侣都能见上面,夜晚的时候天上会出现一道长长的、喜鹊搭成的鹊桥,就算是那些情侣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也可以通过那鹊桥走到一起。好多人都盼着七月七呢。你怎么恰恰是七月七的生日?这么说来,你与常人都不同,大概是天上的情圣转世吧。” 乔叶胡乱地编着,说到最后一句时,楚慕笑出了声:“情圣?”语气听起来已经好多了,乔叶放心了些,继续眼也不眨地胡编道:“是啊,你这么爱我,岂不就是情圣吗?” 楚慕这会儿真的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知道我爱你?” “我就是知道。”乔叶咬了咬唇,“你一定很爱我。” 楚慕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大手抚着她的发,无奈地叹息道:“小傻子,我爱你。”不得不承认。 “有多爱?”乔叶努力分散他的注意力。 楚慕的琥珀色眼眸越过她的小小身子,看向朱颜湖的粼粼波光,声音很轻:“很爱很爱” “那是有多爱?”她不能理解。 “小傻子,你知羞不知羞?”他不愿再纠缠。 “不知” “回房你就知道了。” “喂,这是白天” 楚慕不由分说抱起她,望着她紧张却又略略欣慰的表情,心里柔软起来,虽然苦痛仍旧不会过去,伤痕仍旧还在,并且每一年都会折磨下去,然而因为有她在,因为有她拙劣的说辞、努力的安慰与调笑,他可以学着去遗忘。 她说,他的生日是情人节,多么甜蜜的日子,多么完美的谎言。 “楚慕,我们晚上一起去那个园子里看白玉槐花好不好?”她挣扎了一番就安静了,贴着他的胸口问道。 “好。”楚慕低头望着她。 “那,现在去吃饭好不好?”乔叶又问道。 楚慕步子未停:“你做的?” “我做的。”乔叶想了想,狠狠一点头。 “那好吧,去厨房。”楚慕一笑,“看你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他分明想要看她的笑话。 乔叶扯了扯他的衣服,左右瞧了瞧:“放我下来去做饭啊,你抱着我做什么?” “爷喜欢,不可以?”楚慕挑眉。 “可以。”乔叶无奈,他跟个孩子似的,还非得用哄才行。 “那,你想吃什么?”乔叶又问道,想起了一些事情,她的脸一热,低低道:“是真的能吃的那种” “嗯?”楚慕起初没有听明白,眼神茫然,及至瞥见她泛红的脸颊,不由地恍然,哈哈大笑,将她的身子往上一抛,又接住,吓得乔叶不得不搂紧他的脖子。 “小傻子,放心吧,爷现在不动你,留着做饭后甜点。” “坏人”乔叶轻轻捶了捶他。 清冷的七月七,毫无生气的清逸王府,因为这甜蜜的气氛而稍稍地有了些生机,观月楼前仍旧还在设着祭坛,仿佛那招魂的白幡真的可以让离去的魂魄认路归来似的。 从早上起就没有好好吃饭,天气又热,乔叶熬了些绿豆粥,炒了两个家常小菜,简单的饭菜,她却一直做到半下午时才端上桌子,楚慕盯着面前的绿豆粥,又望了望那两盘小菜,迟迟地没有动手。 “那个,”这下乔叶真的不好意思了,把手背到身后去,紧张得像是小时候被老师罚站似的,支吾道,“你尝尝看要是不好吃就就重做”现代的时候有妈妈在,她并不需要做那些家务,因此饭菜只会做些很简单的,只是菜谱还记得不少,实践能力非常差,这还是很多年后第一次做饭做菜。 楚慕没有说话,夹了些菜,慢慢咀嚼,又喝了几口绿豆粥,乔叶一直在盯着他看,可惜他没有抬头看她,因此逼得她越来越紧张了,咬着唇等他说话。 楚慕忽地低头笑了,是那种特别孩子气的笑,像是遇到了多么滑稽的事情似的,又似在偷着乐,乔叶的嘴角抽搐,这算怎么回事?伸手推了推他:“喂,楚慕” “叶儿,你这菜里面放了什么?”他抬头望着她,还是似笑非笑的。 “我我放了应该放的都放了”乔叶肯定地说道,“绝对是。”眨了眨眼睛,又试探地问:“怎么?很难吃吗?” 楚慕舀了一勺绿豆粥喝了下去,听见她这话,抬头笑道:“还不错,就是这些菜切得太粗了,有点难看。” “哦。”乔叶干笑,“下次切小一点” “没事多学学,以后要是咱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你就要学着做饭了。”楚慕道。 “”乔叶没有去想两个人一起生活是什么意思,撇撇嘴,望着天,小声嘀咕道:“为什么你不能做饭?大男子主义” “嗯?”楚慕疑问了一声。 “哦,没什么,没什么”乔叶摇摇头。 楚慕勾起唇角笑了笑,又夹了一口菜,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咽了下去,一连喝了三碗绿豆稀饭,放下筷子道:“哎呀,我吃饱了,真是饱极了。” 乔叶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这做饭和吃饭的功夫,天都要暗了,她也有点饿了,回身进了大大的厨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绿豆稀饭,坐在楚慕身边,道:“我饿了。” “那个”楚慕咽了咽口水,伸手想去拦她,又觉得不大合适,“叶儿,你”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乔叶的筷子都已经伸到目前的盘子里去了,夹了一筷头的菜,吃下,立马捂住了嘴,跑到泔水槽那里猛吐。 天!她怎么放了这么多醋?完了,原来是把黑色的醋当成酱油了这个时代有酱油吗?又没有贴标签,她怎么会认识?该死的! 吐完了,跑回去,楚慕用一只手挡着脸,假装看不到她。 乔叶挫败地在他身边坐下来,望着面前的两道菜,已经被他吃掉大半了,这只猪! 喝了一口绿豆粥,有点糊味 筷子一扔,这真是糟糕的一顿晚餐。 楚慕见她半天不说话,放下挡着脸的手掌,偏头凑过去,笑着讨好道:“第一次嘛,做得已经很不错了。别难过啊,我觉得挺好吃的。” “好吃才怪!”乔叶咬着唇,非常不开心,忽地伸手去摇他的胳膊:“大傻子,你快给我吐出来!”吃下去肯定很难受。 “呃,咳咳”楚慕咳嗽了一声:“已经咽下去了,吐不出来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挑剔什么啊?来,小傻子,爷亲一个,不生气了啊!” 乔叶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别过头去:“不要!满嘴的醋味,难闻死了!” “”楚慕被她折磨得没办法,只得威胁:“小傻子,爷一难受就想尝尝饭后甜点,给不给亲?嗯?” “”乔叶转头迅速地亲了亲他脸,又马上别过去,“行了吧?哎哎,楚慕,你、你、你别乱来啊别咬我还没吃饭呢” 夜晚的时候,两人在白玉槐花下,仰头望天,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乔叶所说的银河、牵牛星和织女星,更加没有偷听到牛郎和织女在天上说的那些情话,原来这个世界没有七夕乞巧节。两个人打打闹闹地累了,便靠在一棵白玉槐树下睡着了。 观月楼前,招魂的祭坛仍旧在静静地候着,一身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背着手等着,忽地一阵风吹过,那些白幡随风飘动起来,男子抬眸望过去,见了来人,冷漠的表情终于动了动。 ------------ 第154章 原来如此  观月楼前,招魂的祭坛仍旧在静静地侯着,一身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背着手等着,忽的一阵风吹过,那些白幡随风飘动起来,男子抬眸望过去,见了来人,冷漠的表情终于动了动。 那人带着满面笑容,一双眸子却分外深邃,很容易让人产生他非常和蔼可亲的错觉,他凝视着那些招魂的白幡许久,才转头望着清逸王,笑道:“大哥,你现在快乐吗?”非常突兀的问题。 清逸王不动,向来冷漠威严的表情在看到那人时和缓下来,不见一丝凛冽,只剩下无限的悲悯与伤痛,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回答。 那人也不管他回答还是不回答,好像根本不在乎似的,径自走到那祭坛下,一抬手,将飘扬的白幡握在手里,瞧了又瞧,极轻又极温柔地说道:“大哥,她回来了吗?” 清逸王还是不回答。 那人却一点都不觉得他的反应过于沉默,他松开手,任由那白幡自由飘动,兀自笑道:“大哥,你不能觉得快乐,我也不能,这天下谁都不能,除非是我死了。呵呵,可惜我不会死。” 明明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却带着最残酷的诅咒:“听说慕儿最近挺高兴地,他的小王妃居然是云城的人,大哥,你是不是太宠着他了?忘记二十多年前说过的话了吗?” 清逸王闭上眼睛,低沉而缓慢地叹道:“天阔,已经二十四年了,我在这里等了二十四年,云卿她……” “不准提云卿!”楚天阔带笑的面容一下子全部垮掉,回身指着清逸王情绪激动起来,一字一句道:“不准提她的名字!” 清逸王不再继续说下去,身侧紧握的双手泄露了他的心思,楚天阔一边冷笑一边走过去:“怎么?这么快就心疼了?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难道你是在骗我?一次又一次地骗我?我就怎么好骗?” “天阔,”清逸王缓缓摇头:“没有,我没有再骗你。” 楚天阔停下脚步,深邃的眼眸里一片冰冷,甚至带着些许疯狂:“没有最好。我其实真的很想看到慕儿恨你,二十四年了,我做到了,他现在一定非常恨你,所有人的恨都比不上他对你的恨,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点一点长大,却不能去抱他,不能去亲近他,甚至还要一次一次地逼迫他,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父亲?” 清逸王牙关紧咬,眸中溢满了痛苦,望着那飞扬的白幡,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哈哈,真是有意思。”楚天阔大笑起来,“就连他的婚礼都不出席的父亲,有也等于没有……大哥,你知道慕儿那天的眼神吗?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英姿飒爽,要不是因为他的琥珀色眼睛,我还以为站在那里的人是大哥你呢。他一定在等着你,等着他的父亲去参加他的大婚,可是他的父亲却不能去,多么可惜。” 这一刻,楚天阔如同是最恶毒的魔鬼,把细细的盐巴洒在结不了痂的伤口上,并且眼睁睁地望着它们一点一点渗进去,痛到骨子里。最刺激的是,那伤口血肉模糊的人却偏偏不喊痛,这真是让人无奈,促使人产生更多疯狂的念头,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重复撒盐的动作,卡他什么时候才会失声喊出来。 清逸王不动如山,脸上却没有一丝血色。 也许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说话未免太过于没意思了,楚天阔张开双臂,仰头闭上眼睛,轻声叹道:“大哥,其实我也累了,不想再玩下去了,可是这皇位怎么办哪?当初你把它让给了我,现在我能把它再还给你吗?” 清逸王垂眸:“这是她的意思。” “哈哈哈,她的意思?哈哈哈……”楚天阔笑着笑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大哥,不过是一个女人,你怎么事事都听她的呢?我是你的兄弟啊,血浓于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吃饭在一起,睡觉也在一起,你当皇帝我高兴,你让我出征云城,我也去了,可是……为什么这世上偏偏要有一个云卿呢?” 清逸王摇头,摇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一个云卿呢?”楚天阔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大哥,我知道天下人都恨我,后宫的嫔妃恨我,皇后恨我,太子恨我,老七恨我……没关系,人人都可以恨我,可是只有大哥你……不可以恨我……” “天阔,我不恨你。”清逸王道,变得沙哑的嗓音带着无限的悲悯。 “呵呵,大哥,你总是这样……”楚天阔转身盯着他,轻蔑地笑:“对谁都好,对谁都不忍心,对谁都留情,然而到头来怎么样呢?连你自己的儿子都恨你,你再也不比我好多少了,你就只能这样一辈子了。好,我知道你担心皇位,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百姓怎么样的,这是我的国家,现在我猜是一国之主,不会让楚国在我的手上垮掉,谁想要,谁就去争吧,只有争来的东西才值得珍惜,才值得欢喜。大哥,你说对吗?” 清逸王默然。 “我的儿子们为了皇位争来争去,争得着的便是皇帝,争不着的便是败寇。你的儿子却要为了他们卖命,只要暗夜令一天存在,他就要一天服从命令。放心,他是云卿和大哥你的儿子,我不会害他的。我只是想看一看,这孩子他有多听话。”楚天阔道。 清逸王对待任何人都是淡漠的,却在这时候徒剩下无可奈何:“天阔,你看着办吧。” “呵呵,大哥,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这么温吞,永远对我这么包容。你难道不明白吗,我做这么多,不过是想让你恨。你恨我啊,为什么不恨?”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恨,有什么意思呢? 楚天阔盯着那招魂的白幡,想起二十多年前,那女子说,你很好,可是你比不上他宽容。 那么这所谓的好,又有什么用呢? “大哥,我只是来看看你,看看她,没有别的意思,已经三更了,你把这祭坛撤了吧,她不会回来了。”楚天阔转身,走远。 清风轻轻拂过白幡和男子的长发,好似女子曾经温柔的手,清逸王抬起眼睛,望向观月楼后侧的废弃院落,哪里,种满了大片大片的白玉槐花,他时常在夜深的时候去那里看看,有时候便瞧见他的儿子一个人坐在树下出神,心疼得揪在一起,却不能上前去,不能去安慰他,还必须要对他苛刻、对他残忍…… 父亲的残忍,儿子的痛恨,这是一把双刃剑,伤己伤人。 云卿曾说,天洛,你是这世上最多情的人,人家说情深不寿,可是我偏偏就爱你的多情,对待所有人都可以宽容。若情深是错,那么就让这不寿应验在我的身上吧。 一语成谶。 谁又知道自己是不是谁手上的棋子呢?谁又知道是不是有人正躲在暗处观察着你的得失,正在一点一点地算计着你呢? 七月的楚都因为禁令的缘故,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楚离每日都去内务府当职,偶尔还去请教傅太师一些问题,这谦虚而又带着炫耀的态度,气得傅琬莹越来越不耐烦。 顾相与凌相关系也日益差了起来,就连顾家的第一千金也不常常回娘家了,还每每因此而与凌相闹翻,凌相家无宁日。顾相年纪大了,也因为凌相偶尔的不敬态度而气得旧病复发,顾家乱成了一团糟。 皇储的废立所关系的,已经不只是他们本身,而是包括外戚与各大家族的生死利益。 宫外宫内的种种纠葛,与清逸王府完全无关,王府里还是十分平静。乔叶无聊的时候,接到了东宫的邀请,说是请她进宫相聚,请帖上是赏心的笔记,永远如同她的人一样娟秀好看。 如果是其他人相邀,她兴许还会考虑考虑,只是赏心的邀请,她一定得去,何况,还有那个可爱的月儿在呢?她真想去逗逗那个孩子。 跟楚慕一说,他接过请柬看了看,却没有阻止她,只是让苍堇与她同去,说是怕她不懂宫里的规矩得罪了人。 乔叶有时候觉得楚慕特别孩子气,像个无赖似的死缠烂打,她生气了,他也会死皮赖脸地凑过来,锲而不舍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把他的气都吞下肚子。有时候又觉得他老成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人,他总是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总是在她郁闷的时候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究其原因,乔叶觉得,他实在是太宠着她了,以至于她每每想要恃宠而骄。 乔叶打扮好了,要出门了,楚慕偎在榻上,琥珀色的桃花眼望过来:“小傻子,到这儿来,我看看。” 乔叶掕着裙摆转了一个圈,笑道:“怎么样?” “最近皮肤白了一点,穿绿色更好看了。”楚慕赞道。 “是吗?”虐为悦己者容,乔叶正在为他的话欣喜,他转而坏笑道:“是啊,看得爷心里痒痒的……”长臂一伸,猛地将她拽到怀里,唇直接印在她白皙的后颈上,大手也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喂,楚慕,你这个流氓……我的头发才弄好的……别,衣服都皱了,怎么去见人……”乔叶的水眸一片迷离,推了推他,“赏心会笑话我的……” “呵呵,”楚慕停下动作,贴着她的耳朵笑了,热气喷在她的脸颊上,着了火似的烫,他想要魅惑人心的时候,无人能够抗拒。夏天的衣衫穿得薄,他微微几个动作就把她都弄得气喘吁吁,这还不算,他拉过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往自己的身下探去,察觉到他的变化,乔叶的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却又抽不回手。楚慕含着她的耳垂,又伸出舌头慢慢裹弄,极具耐心,一边拉着她的手教她动作,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她要是笑话你,你也去笑话她,问问她那月儿是怎么来的……” 好一会儿,他低低吼了一声,手上停下来,抱着她的身子一阵颤抖,却很不满足地叹出声:“好了,早些去,早些回来。嗯?” 乔叶收回手,不自觉握了握,手指微酸,推开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撇撇嘴嘀咕道:“色魔……” 楚慕颇不以为然:“小傻子,要是爷不色,你可怎么办才好?晚上回来,爷再告诉你,什么叫夫妻之道。” 听他越听越不正经,乔叶转头“呸”了一声,快步走出门去了。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楚慕失笑,然而不一会儿他的笑容慢慢淡了,现在正值敏感期,赏心却偏偏找她相聚,不会那么简单的。 入了东宫,赏心正抱着月儿在花园里玩,赏心穿着鹅黄色的宫妃装,却并不十分张扬,她向来聪明,性格也好,此刻逗弄月儿的时候,就与从前更加不同了,身上带着满满的母爱。 乔叶在她们身后看着,不自觉笑容满面,她最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世上母亲对孩子的爱是最纯洁的,没有一丝杂质。 还是在“辣手摧花”的月儿先看到了乔叶,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爪子把手中掐着的花瓣伸过来,咧着嘴,露出白白的小牙齿,笑道:“森森……” 赏心回头,乔叶笑着走过去。 在赏心身边蹲下来,拽住楚月的手,道:“月儿真乖。” 赏心望着她,眉心的红色朱砂鲜艳耀眼,乔叶不由地笑问道:“月儿额头的朱砂是天生的吗?” 赏心笑着点头,宠溺地看着小东西,道:“是啊,跟我的一样,都是天生的。” “哈哈,以后肯定也是个大美人,跟她娘亲一样。”乔叶捏了捏小东西嫩嫩肉肉的小手。 “还是这么贫嘴。”赏心无奈地摇头道。 楚月看上了乔叶头上的玉钗,是翡翠制的,形状是一枚叶子,又翠又绿的,小东西二话不说,探身过去一把拽下来,紧紧握在手心里。 “月儿……”赏心斥道,“怎么这么不乖呢?快点还给婶婶。” “不用了,”乔叶伸手把头发弄平整,笑着捏了捏楚月嫩嫩的脸蛋,“月儿,你快点长大,婶婶送你好多好玩的东西。” 小东西的眼睛眨巴了一下,低头望了望手中的玉钗,递给乔叶:“森森……好玩……” “月儿真乖。” 赏心望着乔叶快乐的眉眼,微微敛了敛眉,不过一瞬间又笑道:“小叶子,你能平安回来我真高兴。” 这花园里,并没有其他人,苍堇静静在入口处侯着,让她们俩自在地说话。 “看到你跟楚萧好好的,我也很高兴。”乔叶笑道,“看得出来太子对你很好,见他对月儿的宠爱就知道了,真幸福。” “小王爷对你也很好,呵呵,从前是,现在也是,他看你的眼神这么多念念一直没有变过。”赏心道,“到最后,你还是选择跟他在一起了。” 乔叶微笑不语。 赏心又问道:“那,离亲王呢?你对他……” 乔叶收了笑,望了赏心一眼,低下头去,把楚月弄掉的玉钗捡起来又递到了小东西手上,她抿了抿唇,轻声笑道:“赏心你傻了啊,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见了面打个招呼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赏心显然不相信,一再地确认。 “真的。”乔叶点头。 “嗯。这样也好。不要藕断丝连的,会伤了他,也伤了小王爷,长痛不如短痛吧。”赏心似乎是放心了些,没有什么顾虑了,将楚月抱起来,道:“你来得真是巧了,快用午膳了。” “……”乔叶没有细细去想她话里的意思,只是脸微微一红,也站了起来,想起楚慕说,若是赏心打趣她,她就反问她楚月是怎么来的……不过,她没有楚慕那么无耻,她说不出口。 “走,去用膳吧。”赏心微笑道。 楚月却朝乔叶张开了手臂:“森森抱……” 这小家伙越来越乖了,乔叶伸手将她从赏心怀里抱了过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搂着她的背,还频频地问赏心:“这样抱行不行?” “小叶子,你是不学都会,赶紧生一个孩子吧。”赏心笑道。 “呸,”乔叶又红了脸啐道:“赏心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害羞了?”赏心笑道:“难道成亲一个多月了,小王爷也没动你?我是不信的。”果然是坊间出来的女子,豪爽泼辣的性子其实根本没变。 “森森,羞羞……”乔叶脸红得不行,正要反过来嘲笑她,却见月儿伸出短短的小手挠在她的脸上,努着嘴满脸的“鄙视”。 “月儿,你这孩子太坏了,信不信我把你扔了?”乔叶没办法,作势要把它扔出去,小东西吓得立马抱住了她脖子,一动也不动。乔叶哭笑不得,转而去瞪赏心:“果然是你的女儿。” “呵呵,”赏心一笑,两个大人,一个孩子走在长廊里,气氛很和睦。 赏心忽地说道:“小叶子,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能待月儿像现在这么好吗?” 乔叶起初没有在意,但见她问得认真,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笑容僵住:“会发生什么事?” 等到迈进正殿的时候,乔叶有些明白了,大厅内的红木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身穿百鸟朝凤皇后袍,一个身穿白色软烟罗,两个女人都有一双凤目,虽然并不相同,可是望过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都会让人产生一种压迫感。 乔叶淡淡望了赏心一眼,今天这相邀原来真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很快淡定下来,乔叶冲着傅皇后与顾姳烟福了一福:“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妃。” 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傅琬莹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板着一张脸,反而分外热情:“小王妃免礼,难道不知道清逸王府的规矩吗?见了本宫,小王妃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顾姳烟看了看乔叶,没有说话,表情淡淡的,眉宇间仍旧是惯常的英气勃勃。 乔叶也不客气,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下来,比比谁更虚伪?这样的事情她很擅长。 “赏心,你也过来坐。月儿,到皇奶奶这里来。”傅琬莹和蔼地望着赏心的方向。 楚月有些怯怯的,不敢过去,赏心的笑容也有些许勉强,却还是抱着孩子走过去。 傅琬莹怀里抱着楚月,笑道:“月儿,你手里握着什么啊?给皇奶奶看看。” 楚月把手缩到背后去,道:“好玩的,森森……”望着乔叶。 乔叶冲孩子笑了笑。顾姳烟盯着她的侧脸,凤目微微闪烁。 “呵呵,月儿喜欢就拿去玩了。”乔叶应道。 “看得出来,月儿很喜欢小王妃。”傅琬莹抱了楚月一会儿,长长的指甲不大方便,又把她交到了赏心的怀里。 赏心接过孩子,手似是颤抖了一下,乔叶看在眼里,突然有些心疼,母亲的一颗心都系在孩子身上,孩子在别人的怀里怎么都不能放下心来。 “小王妃从云城来,不知道在楚都可还住得习惯?” “与小王爷相处怎么样?夫妻之间应该多多体谅体谅才是。” “来,吃菜……” …… “若是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来这宫里多坐坐,听说小王妃与赏心的关系极好,这东宫还有本宫的凤藻宫,小王妃没事也可以多来在走动走动。” 一顿饭下来,傅琬莹一直扮演着慈祥的一国之母形象,不断地与乔叶“闲话家常”,顾姳烟不屑她这样虚伪的作为,很少说话,除非不得已,偶尔插上一两句。 除却傅琬莹的“啰嗦”,这一顿饭乔叶吃得也算大快朵颐,宫里的厨子果然名不虚传,每一道菜都十分精致。 临走之前,傅琬莹道:“赏心,你去送送小王妃吧。” “是,母后。”赏心把孩子交给一旁的宫女,与乔叶一同出了殿门。 再没有初来时那样无话不说的和谐,两个人默默的走在回廊间,苍堇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到西华门,赏心停住脚,因为宫妃不得出宫。 乔叶也停下来,回头望着她,笑道:“赏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月儿都没有错。这世上,有太多的人由不得已的苦衷了,虽然我不一定能够有切身的体会,也不一定全部原谅,但是我可以理解。你回去吧。” 赏心微微一笑,眉眼间满是愧疚与不忍,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点了点头,走过去,抱住了乔叶。 “小叶子,你长大了。”赏心轻声道。 乔叶也伸手抱住她:“赏心,你是母亲了。” 三年过去,我们都变了。 夕阳的余晖照在西华门内相拥的两个女子身上,像是三年前她们一起坐在珠光宝气的厢房里,初冬的阳光照过来,两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那时候,赏心说,小叶子,我爱他,所以我要入宫为妃。乔叶说,我虽然不懂爱情,可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乔叶回到清逸王府,偎进楚慕的怀里默不作声,楚慕有些了然,却没有说破,而是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问道:“小傻子,怎么了?在宫里没吃饱饭吗?” 乔叶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抱着他不撒手,闷闷道:“楚慕,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楚慕的手顿住,很快恢复自然,搂紧她,笑道:“什么事?” “不知道。”乔叶叹气,“只是所有人都不正常,难道是因为皇位之争吗?” 她到底不笨,楚慕抱着她在软榻上坐下,无奈道:“就算是,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别瞎想了,嗯?” “不能不瞎想。”乔叶凝眉,突然抬起头来,问道:“楚慕,你告诉我,七哥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当今的皇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民间又有‘不是一就是七’的预言,那么楚萧与七哥不就是死敌了吗?”她总算是想清楚了,但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楚慕抿着唇,眼神越来越冷,时至今日,她还是叫楚离七哥,一听到那个人有危险,马上就变了脸……好似出自一种本能一般自然流露…… “可是,傅皇后为什么会找上我呢?”乔叶苦想,眼光落在楚慕的身上,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明确,正待要问,却见楚慕笑道:“听我慢慢跟你说。就算是皇位之争,楚离也不一定会输,不仅不会,他还很有手段,因为他很会把握楚皇的心理。顾老将军是三朝的元老,而傅家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傅太师又德高望重,他们两人的门生子弟遍布朝野。可是凌相那样的文弱书生,只靠着顾相的裙带关系便可以坐上相国的位子,且在楚都的名声坏到了极点,这样的人居然能长期在长期位居要职,这只能说明,楚皇想要打压傅家和顾家的势力,强权之下必然只有弱相才能与之匹配。因此,与顾、傅两家无论哪一家沾上关系都是不好的,楚离想得很透彻,他选择了一个对楚皇最没有威胁的凌相。” 楚慕说着,顿了顿,低头望了乔叶一眼,见她出神,心知她必然是想起了那段过往。 “嗯。”乔叶忽地轻轻笑了,“原来,他的选择是对的。”她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想,选择凌相家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凌大小姐那样骄傲目中无人的女人,她根本配不上他。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 “继续说。”乔叶抬头望着他。 楚慕琥珀色的眼睛十分平静,继续道:“依照楚离的背景,他算是无依无靠的,这么多年的打拼也全是靠他自己,没有用上任何的裙带关系,就连那个凌相,也只会给他带来负面的影响,并不能给他带来实质的好处。当年顾家小姐,哦,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妃顾姳烟,当着朝臣的面说要嫁给楚离,也就是当众求婚,可是楚离却不要,最后逼得顾家和傅家联手了……” 乔叶默然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个顾姳烟真是厉害,可是为什么她又要嫁给楚萧呢?既然她那么喜欢楚离的话…… “顾家和傅家联手了,便把太子楚萧推上一个众星捧月的位置,却也顺理成章成了楚皇的眼中钉。傅皇后自以为聪明,以为找到了一劳永逸的契机,却不明白他们这些太子党早就陷入了楚离布下的圈套里。在民间,楚离是战神,有百姓的支持,在朝廷,凌相虽然名声不好,可到底也是相国。就拿现在说吧,凌相与顾相原本是姻亲,现在也争执起来了,越混乱,最后得益得人,只会是楚离。” 楚慕说完了,静静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乔叶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她一个晚上说了太多的原来如此了。 “他真是聪明。”乔叶闭上眼睛轻笑,这么多的事情,这么多的缘故,她从来就不明白,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深。楚离的每一步都是设计好的,什么时候出征,什么时候去提亲,什么时候去做什么事情,怎么去选择才是对的……他都想得清清楚楚。 心里有些惆怅,又有些释然,睁开眼睛,双臂猛地搂住楚慕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胸口处:“楚慕,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楚慕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一直不动神色,他却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谢谢你把从前我不懂得事情都让我弄懂了。谢谢你肯对我这么坦白,还谢谢你这么聪明……”乔叶抬头,黑亮的眼睛望着他有些迷惑的琥珀色眸子,撇撇嘴:“能够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所有事情看得这么清楚,还能这么冷静地分析利害得失,你怎么这么厉害?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慕勾起唇笑了:“厉害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是你这个小傻子太笨了。” “我才不笨。”乔叶咬唇:“问我起码嫁对了人。他放弃了我,我也就放弃了他,我难道不聪明吗?” 楚慕起初想笑,因为她说嫁对了人,可是听到后面那句却不大舒服,他想问问她,如果楚离一直不曾放弃她呢?如果楚离也一直爱着她呢?她会怎么选择? 然而,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提出这一道非我即他的选择题。 于是,楚慕只是笑了笑,道:“对,你很聪明,我的小傻子。”既然她对楚离的关系只是出于一种本能,那么,他可以容忍她慢慢地忘记这种本能,不去和她计较,而她似乎也忘了去追究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七月在漫长的炎热与死寂中慢慢过去,迎来了八月——桂花花神。 八月十五中秋节在楚国是一个相当盛大的节日,是家家团圆的日子,楚皇早早地便颁布圣旨,十五那天,宫中设家宴,到时候每一家都要准备一个节目,一起娱乐娱乐,这无疑又成了宫中争宠斗艳的绝好机会。 乔叶自从知道楚皇是个不好惹的主之后,对于他的权威非常忌惮,往年楚慕尚未娶亲的时候,他的家便不算是完整的家,因此夹在众人堆里混一混就罢了。今年却不一样,楚慕、楚萧都已经迎娶正妃,各自有了家室,楚离也从战场归来,因此这个团圆日便分外地浓重了。 从月初开始 $$$$$$$$$$$ $ ,乔叶便非常苦恼,时常发呆走神,楚慕怕她闷坏了,便带她去马场骑马,青青绿绿的草地,策马而行,果然是别样的新奇舒畅。 两个人各骑着一匹马,乔叶却每每都跑在楚慕的前头,还不忘回头招呼他快点。楚慕心下暗叹,这小傻子,疯起来那真是没办法,又不肯跟他共骑,他只好走在她的后面小心的看着她。 马场的最南边是射箭场,有些将军闲暇的时候也会来这里联系射箭。楚慕心想,射箭也许比骑马安全,于是带着她过去。 两人下了马,楚慕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弓箭,站稳,对准箭耙,拉弓成满月,“咻”的一声响,正中红心。 乔叶拍手叫好,拽过楚慕的弓箭就要试,可惜太沉了,她的臂力不够,端不起来,于是换了一把小一点的。楚慕站在一旁,存心看她出丑,她这个样子也会射箭? “咻”的一声,她的箭居然也中了靶心!围观的众人齐声喝彩,纷纷称赞小王妃的射艺高超……楚慕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然而见众人夸她,不由得心里也受用,手臂环着她的肩,低声问道:“小傻子,你是凑巧的吧?” 乔叶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哼,你别瞧不起人。” 睁开他的手臂,走回去,又搭弓,一箭射出去。 正中靶心。 楚慕这下子真信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光,抱住她就一口亲在脸颊上:“跟谁学的?” 乔叶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挑眉笑道:“自学成才。”在现代的时候就喜欢,后来在云城闲来无聊的时候就练一练,如同她的毛笔字一样,越练越好,再不是从前的狗爬式了。 见她这么得意的表情,楚慕的心情大好,捏了捏她的脸颊,又是爱又是恨的:“小傻子,瞧这得瑟的傻样……” 众人纷纷羡慕地感慨小王爷与小王妃的恩爱,言语间难免会有对楚慕过往的议论,还有这小王妃的能耐——居然把花名在外的楚慕都收服了,这样的女人,不简单哪。 “离王殿下也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一齐往射箭场北边涌去。 楚慕也望过去,乔叶收了笑。 由于楚离现在炙手可热的身份,而马场内的青年才俊们大都是权臣之子,因此不免有结交之意,于是,不一会儿,楚离便被众人的身影围住,不过他生得高大挺拔,既然被众人包围,也仍旧可以在人群之外看到他。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作祟,见到楚离这般众星拱月,乔叶很不舒服。她收回眼睛,不再看那边,也不再对射箭有兴趣,拉着楚慕的手就要走:“我不想玩了,我们回去吧。” 楚慕抿了抿唇,他一点都不喜欢她这样。倘若日后遇见楚离便要绕道走,那么他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呢?然而,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应道:“好。” 两人绕过人群,往马场北面的大门走去。 楚离的紫色瞳眸微微闪烁,左手无力地握起。每一次相见,都是在出乎意料的情形下,而每一次,她都会让他觉得无限新奇,好似她身上有永远挖掘不完的宝藏似的。可是,她对待他的态度,却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上一次还会开口叫他七哥,这一次却已经选择视而不见了。这么大的转变,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清清楚楚地瞧见了楚慕对待她的态度,轻佻而充满了占有欲,倘若不是楚慕对她说了什么,她又怎么会这样对他? 男人的嫉妒心一旦起了,便会无限膨胀,起初兴许不动声色,可是等到忍无可忍,便可能毁天灭地。 楚离听着众人的恭维,越来越不耐烦,正待发作,忽的听到身后女孩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楚慕,我想到了!” ------------ 第155章 百口莫辩  楚离回头望过去,只见马场的北边,那个女孩子拉着楚慕的手,走到一群驯马人的身边,在跟他们说着什么。距离有些远,她的声音也不大,楚离听不清。 她在说,那些驯马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茫然点头,楚慕在她身旁惊讶地睁大眼睛,随之莞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抬头冲楚慕甜甜一笑…… 马场很大,也没有划分什么界限,然而楚离却觉得他们仿佛是身处两个世界一样,他这里众星捧月,到处倒是阿谀奉承,她那里光彩照人,稀稀落落的,一点也不拥挤。 “小王妃在做什么?不如一起过去看看?”或许是楚离放在那边的注意力太过于持久了,有人这般提议道。 楚离回神,把眼光收回来,淡淡道:“本王要去射箭,各位随意吧。” 在她的面前,他已经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却只是得到她更多的疏离和冷漠,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楚离的骄傲,不同于顾姳烟的外露,也不同于乔叶的内敛,深入骨血,不论外表还是内心,全部都是,那是一种深沉的自我保护。 见事情已经说妥了,那些驯马人也答应了,乔叶高兴起来,她为之操心了好几天的事情终于有些眉目了。 “那明天我再来找你们。”乔叶对驯马人道。 那些驯马人都是些少年,见这小王妃不仅生得美丽,还半点架子都没有,已经对她有了不少好感,再后来见她给的酬劳十分高,也就更加愿意与她合作了。 乔叶翻身上马,却不见了楚慕,忽地身后一沉,随即一双手臂环上她的腰,大手包住她握着缰绳的手,清朗的嗓音同时在耳边响起:“爷的马前蹄受伤了,跑不了,带爷一起回家吧,啊?”楚慕笑嘻嘻地商量道。 乔叶翻了个白眼,多么蹩脚的谎话,不过她的心情不错,也就不拆穿他了,一扯缰绳,马儿冲着大门疾驰而去,她清脆的笑声随即飞扬起来:“小王爷,您可要坐好了!驾!” 马场的最里面,楚离握着弓箭的手顿住,紫色的瞳眸幽深黯淡。 “小傻子,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楚慕环着她的腰,感叹道。 乔叶得意地笑:“说出来你也不懂。” “哟,尾巴又翘上天了。”楚慕哭笑不得,伸手去挠她的痒。 “楚慕,别闹,我都要掉下去了。”乔叶躲闪,紧紧地搂住他的手臂不放,这倒换做是他骑马带着她了。 闹了一阵子,楚慕搂着她的腰,身子贴上去问道:“以后天天都要去马场?” “嗯。”乔叶很干脆地应道,“没有比马场更好的地方了,不过也不是在马场里面,刚刚那些人不是说了吗?那马场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驯马地,我就去那里。” 楚慕想了想,笑道:“那,我不能每天都陪你去,一个人行吗?”依照现在的形势,倘若他陪她过多,恐怕楚皇与清逸王都会不满。 “行啊。你去了也没用,你又不懂。”乔叶回头“嘲笑”他。 楚慕无可奈何,这小傻子现在越来越骄傲了,猛地夹了一下马肚子,骏马受惊,飞快地往前跑去,乔叶一个没注意,被这加快的速度吓坏了,惊叫着回身抱住他的腰:“楚慕!你干嘛啊!” “爷什么都不懂,这骑马当然也不会了,你叫也没用。”楚慕忍笑。 乔叶腹诽,真是个小气的家伙。 距离八月十五还是十几天,乔叶每天清晨出发去郊区的马场,夜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起初乔叶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可是那些驯马人的技艺确实很高超,比她想象中做得更好,那些矫健的骏马在他们的调教下,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夜风站在一旁纹丝不动,乔叶望了望他腰间的洞箫,走近他,伸手把那洞箫拔了出来,夜风蹙眉,想要阻止的手猛地停在半空,任何人都不能触碰他的青冥剑…… 除了她。 乔叶摇了摇手中的洞箫,抬头问道:“你会****吗?” 夜风茫然:“怎么了?” “现在还没有去找乐师,不如你来为这些马伴奏吧,我希望它们快点听懂音律。”乔叶道。 “别胡闹了,我不去。”夜风扭开头,他不肯。这也未免太可笑了,让一些野马听懂音律?何况他从来不轻易****,除非是要杀人的时候,《葬魂曲》一出,必须得死人。 乔叶双手抱拳,面露哀求:“大侠,求你了,去吧。” 她黑亮的眼睛比此刻的阳光还要刺眼,夜风不自然地收回目光,一把拽过她手里的洞箫,沉声道:“不会是你想要的曲子。”径直走到那些骏马之前,缓缓吹奏了起来。 很快进入状态,但确实不是她想要的曲子,箫声哀婉缠绵,愁肠百结,仿佛在安慰死者的灵魂,让听者不自觉悲从中来。乔叶听着听着,忽然笑了,四年前来这个世界的第一晚,听到的就是这支曲子,那个时候她还被关在相国府的石竹院里,是一个卑微而无奈的傻子。那个夜晚,似乎遇到了很多很重要的人,时至今日,她还是后知后觉。其后,在云城,与夜风第一次见面,也听到了这萧曲。 正在出神,夜风的箫声陡然断了,乔叶茫然望过去,见夜风正盯着驯马场的入口处,她移眸也看过去,那里站着一身镶金白玉袍的男子,他的身后侧是白芷和明净,白芷明净两人的眼神似乎很愤恨。 程路紫瞳深深,脸上没有什么异常,看见她,脚步顿了顿,却还是迈步走了过来。 乔叶不动,虽然知道可能会遇到楚离,却没有想过他会就这样走过来,她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思索间,三人已经走上前去。楚离的眼神专注地望了望乔叶,没有做声,又转到她身边的夜风脸上,淡淡笑问道:“第一杀手夜风?” 已经不是询问,是肯定。 夜风手中握着洞箫,眼睛毫不回避地直视回去,没有回答。他向来话不多,也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大胆,居然敢无视离王殿下的问题!”明净冷声道。 不等夜风开口,乔叶冷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黑亮的眼睛望着明净,没有一丝暖意:“他是我的人,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好了,我都可以替他回答。” 明净不动,却收回眼睛,眉头拧紧。 程路嘴角微微勾起,心里酸涩发苦,就像当年在碧渊寺的月光下,她伏在他的腿上说,七哥,我保护你。当一个人完全被纳入她保护的范围内,不论她的力量多么微小,这话却不只是说着玩玩的。现在,她仍旧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可是,对象去不再是他。 见楚离不说话,乔叶有些别扭,她不懂他又想做什么,与其把自己陷入等待的被动局面中,倒不如先发制人的好,她转头望着楚离,问道:“不知离王殿下有何指教?” 楚离被她的冷淡与疏离激得心头一痛,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本王要带他回去审问。”这声音冷冰冰的,像极了他战神的风范。 乔叶火起,冷笑更甚:“他犯了什么罪?值得离王殿下如此计较?” 楚离抿唇,一字一句道:“四年前的中秋夜,本王遭人暗算,身负重伤,而那个杀手就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夜风。” 四年前的中秋夜……他刻意咬重了这些字眼,企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些波动,那个中秋夜,他们第一次见面,难道她全部都忘记了吗? 乔叶没有忘,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深邃的紫色瞳眸,那冰冷的指尖温度,那高贵疏离的皇子风范……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然而,仅仅是没有忘记而已,又能如何呢? 乔叶听罢,回头看着夜风,道:“是你做的吗?” 这支萧曲,就在那个夜晚响起,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夜风的眼眸依旧冰冷,唇线抿得很紧,直视着她的眼睛,摇头:“不是。”他杀人从来不会失手,除了她。 乔叶转头对上楚离的眼睛:“不是他,我相信。一定是离王殿下弄错了。” “杀手夜风的《葬魂曲》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曲子,是他,不会错的……”白芷盯着夜风道,四年来,他们一直在追踪夜风的消息,哪里知道今日居然恰恰听到了《葬魂曲》呢?只是,夜风偏偏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人身边。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楚离抬手打断,白芷立马退后一步,不再继续说。 “如果本王一定要追究下去呢?”楚离的紫瞳凝视着乔叶,问道,不像在开玩笑。 “呵呵,这是离王殿下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乔叶笑起来,语气轻松,然而却分外坚定:“还是那句话,他是我的人,我相信他。离王殿下如果一定要追究,就把我打入大牢好了,或者让楚皇来定夺,判我意图谋杀的死罪。” 楚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明知道她是他唯一的、所有的不忍,却这么狠心一字一句地伤透他的心。输给楚慕已经是最大的不堪,再输给一个杀手…… “你信他……不信我?”楚离脱口而出,让楚国的战神问出这么斤斤计较的问题,着实有些奇怪。 乔叶微微抿唇,思索了很久,抬头淡淡一笑:“不信。”说完,拉着夜风的手转身往马场外走,她就那么笃定他不会把她怎么样吗? 楚离站在原地,听到她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我们先走了,如果离王殿下执意要追究的话,可以去清逸王府找我,我等着殿下把我打入大牢。” “主子……”白芷欲言又止。 楚离轻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捏紧了那枚碧璃之眼,一遍一遍地自问,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嗯? 除了马场,夜风挣脱了她的手,停了下来,道:“不用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从来没有人这么在乎他的性命。 乔叶回头笑道:“这么说来,你刚刚说谎骗了我?” 夜风的眼神冰冷,抿着唇道:“没有。我的确没有接过这笔生意,虽然出价很高。” “那不就对了?”乔叶转身往前走,“我没有信错人就好。” 夜风不再说话,默默地跟上去。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十分平静,也没有在驯马场再遇见楚离,更没有人真的去清逸王府追究责任。乔叶找好了乐师,带着他们去驯马场,驯马人与乐师配合得很好,很快那些马儿就能做到协调了。乔叶很满意,晚上回去的时候,楚慕问起,她也乐滋滋地告诉他一些马场的趣事,却独独隐去楚离的那一段没说。 眼看着十五快要到了,那些马儿也联系得差不多了,为了不出乱子,乔叶特意找了个地方安置它们,这一天才让夜风那把些人带去郊外她卖下的一座宅子,她便看到驯马场里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童颜鹤发,一身银灰色的布衣,肩头蹲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一双眼睛直直地望过来。 倘若说上次在街头的偶遇是巧合,那么在这偏僻的马场也能遇到他,便有点说不过去了。 乔叶没有转头就走,既然他自己找上门来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她不明白,她与他之间早就没有任何情分了,师徒之谊也早就成了笑话一场,老狐狸又何必再来招惹她呢? 思索间,老狐狸已经慢慢走近,他肩头的小狐狸见了她,面露欣喜,似乎想要跳过去,乔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黑亮的眼睛从小狐狸身上扫过,她没有忘记,它是毒狐,全身都是毒。 小狐狸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去,神情顿时无比沮丧。 老狐狸停在她的面前,直直地望着她:“小丫头……” 许是觉得这样叫有些不合适,他停了下来。 乔叶很想笑,于是她真的笑了,勾起唇角望过去:“不知师父大人有何指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是师父最没有出息的徒弟,轻信、妄信,最后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我以为,师父已经不屑再来见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了。” “……”老狐狸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突然眼眸的颜色一变,伸出手。 “师父,你不用再给我下毒了,你手上的断肠散对我完全没有用,这种不致命的东西,还是省一省吧。”乔叶先他一步道,“倒是我手中的牵机毒是费了好久的功夫才配制出来的,如果师父想要尝一尝它的厉害,徒儿倒一点儿都不介意。” “好厉害的小丫头。”老狐狸冷声笑道。 “多谢师父夸奖,这一切都是拜师父所赐,徒儿感激不尽。”乔叶还是在淡笑。四年前她没有学成的事情,在云城的时候彻底学会了,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生存?老狐狸教会了她很多道理,甚至是用她亲身做的实验,去云城时这些教训成了她谋生的本领,不论是心机还是配药制毒,她也说不清到底是该感激他,还是恨他。 老狐狸的眼眸突然显出罕见的碧色来,这个女孩子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小丫头了,只是同样把离儿伤得那么深。如果是从前,他会选择杀了她,可是现在却不能,看着离儿每个夜晚的自我折磨,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老狐狸站在原地开口道:“小丫头,老夫若是想杀你,你是躲不过的。我不杀你,现在,你只需跟我走。” 乔叶嗤笑:“凭什么?你想做什么?” 老狐狸的耐心用尽,大手旋即挥出去,十数枚银针飞射出去,乔叶终究是不如他狠心,手中淬了毒的银针迟疑地松手。她躲不过就站在原地不动,反正他也躲不过她的银针,大不了到时候一命抵一命,毕竟是曾经在乎过的人,面对他的时候,只能如此任性,带着些赌气的味道。 然而,没有预期中的刺痛,她的身子被一个大力往后带,接着眼前一黑,身子被一个温暖的胸膛包裹住,淡淡的木香扑鼻而来,顿时满世界都是这样突兀而陌生的味道。 银针入肉的细微声音。 搂着她的男人身子一颤,闷哼了一声,却只是低头轻声问道:“小乔……有没有伤着?”声音低沉却轻柔,是一种恍若隔世般的心疼,他到底不能弃她于不顾。 “七哥?”乔叶还在懵神中抬起头来,望进那双深邃的紫瞳中,不自觉唤出口,然而,耳边却听见老狐狸轻咳了一声,吼道:“离儿!你在做什么!” 乔叶从楚离的肩头望过去,只见童颜鹤发的老人捂着肩头走过来,对楚离道:“离儿,快些把解药吃下去!” 楚离的左手臂上插着十数枚的银针,他用右手搂着她,将她原本该受的伤都受了,可是,乔叶心里涌起的感激与心疼很快被一种巨大的痛楚掩埋,她咬了咬唇,猛地一把推开了那人的胸膛,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笑道:“原来,原来你们一早就认识……离儿,离儿……七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欺骗我?碧渊寺涅槃池里那雪莲的叶子,重阳节的祝语锦囊,师父的寿辰……所有的一切,你一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哦,不是,也许一早就是你设计好的,呵呵呵,我真傻……被你们骗得团团转……到现在还以为起码当初的感情是真的……起码当初,你是想对我好的……原来,我错了……”那些尘封的往事啊,一件一件全部都那么清晰,随着此情此景而越发地讽刺起来。 “小乔……”楚离眉头蹙死,紫瞳中满是恐慌,缓缓摇头,摇头,伸出右手想上前去拉她。 “别碰我!”乔叶喝道,又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可怕,“别再装了!楚离!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便是,不必这么假惺惺的,一个对我使毒,一个又来救我!”眼睛盯着楚离受伤的左臂,乔叶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演戏演得真是像,堂堂大楚国的战神,却连几枚银针都避不开,你的左臂难道是废了吗?!” 她叫他楚离…… 他的左臂…… 楚离的身子一颤,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唇泛着青紫,是中毒的症状,这种毒会使人的神经产生麻痹,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觉得这么痛? “小丫头,你够了!”老狐狸走上前去,喝道,自怀里摸出解药递给楚离。楚离没有接。 “师父?呵呵,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师父……”乔叶身子轻颤,过往的岁月里仅仅剩下那么一些值得去珍惜的东西,可是现在也一点一点成了骗局的一部分……从前没有去追究的往事,今时今日一次性都发泄出来…… 楚离喉头哽住,一种要丢失全世界的恐慌支配着他所有的思维,他没有理会手臂上扩散地毒,大步走到乔叶身边,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怀里:“小乔,你听我说……” 乔叶挣扎,然而他抱得太紧,她挣不脱。 “小乔,冷静一点,听我说……冷静一点……”楚离越抱越紧,一点都不敢再松开。 乔叶停止了挣扎,抬头,眼中含着泪花,她努力地笑,轻点头:“好,我听你说。” “……”楚离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么多复杂的问题,要从何处说起呢? “说不出来么?”乔叶笑了:“那好,你告诉我,你根本不知道那茱萸锦囊是他做的,你根本不知道那雪莲的叶子是他要的,你也根本不知道我准备了那么久的寿宴为的是谁……七哥,说,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认识他,说啊!” “……”楚离牙关紧咬,全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叶等了许久,也没有听见他开口,勾起唇嗤笑了一声,眼神变冷:“放手。” 楚离不放。 忽地手臂一麻,他的手条件反射般松开,乔叶已经退得离他有好几步远,面无表情道:“从今天起,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她已经不想跟他多说话了,银针刺麻穴,这是对待敌人才会用的方式。 夜风已经急急赶了回来,见到这样的场景寸步不离地护在乔叶的身边,紧紧盯着楚离。 乔叶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丢在了草地上:“谢谢你这么‘好心’救了我,这个是解药,我们两不相欠了。” 她的浅绿身影消失$ $ $ $ $ $$ $ $ 在驯马场的碧绿草地间,天地如同这马场一般苍茫,楚离面无表情地站了许久,终于支撑不住,陡然跌倒,单膝跪地…… 右臂垂下来,无知无觉。 “离儿……”老人的声音十分虚弱。 楚离没有应,伸出右手拾起草地上的白色瓷瓶,凝视了一会儿,转身把它递给了身后的老人,声音很轻:“服下吧。” 老人的碧色眼眸带着满满的歉意与悲悯望着他,嘴唇颤抖:“离儿,外公对不起你。”他本是想帮他,却不想越发害了他。 楚离一笑,紫色的瞳眸黯淡无光:“说再多有什么用呢?她本来就恨我,只是现在更恨罢了,多一点,少一点,也无所谓了……” 他们之间,确实需要一个歇斯底里的分手,如今,终于圆满了。 坐在马车里,一直强忍着情绪,在见到楚慕的那一刻,乔叶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吓得楚慕懵了,抱着她,连连问怎么了。 乔叶摇头,不说话,只是哭。 楚慕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这么伤心,手忙脚乱地抱起她往房间走,任她伏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把他胸前的衣服都弄得湿漉漉的。 待情绪稳定了一些,她才望着他,慢慢开口道:“楚慕,你说得对,他确实心机太重了,他从一开始 $$$$$$$$$$$ $$$$$$$$$$$$ $ 楚离就知道,他却装作不知道,呵呵……”乔叶苦笑道。 “然后呢?”楚慕摸了摸她的脑袋。 “以后我就当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乔叶咬了咬唇道。 “好,那就不认识他吧。”楚慕顺着她说道。 “嗯。”乔叶贴着她的胸口闭上眼睛,哭得累了,哭过就好了…… 楚慕轻轻抚摩着她的发,眸子的颜色却变得很深,怎么可能当做不认识呢?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他,又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不论她是伤心那一段过往,还是伤心那个人,他楚慕都不应该发表任何的看法,这样在她的心里面,他是不是就会稍稍显得宽容一点呢? 伸手打横抱起她,往大床走去,心里也为楚离叹了叹,这个小傻子,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傻小姐,楚离何必处心积虑地去设计她呢?因为,这根本没有好处可言。 不过,她不知道最好,继续误会下去也不错。 这就是爱人的自私。 ------------ 第156章 争锋相对  八月十五中秋夜宴,这是一次皇室的家宴,所有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很是和睦,恰恰又是一个晴天,月色分外地好。 楚皇显然很高兴,对这样一家团圆似的相聚十分满意,笑着打趣道:“前些年慕儿身边少了一个人,现在这位子才真的坐满了,云苏啊,你可真是个福星。” 在座的众人心思各异,乔叶低头一笑,正要说话,身下的手却被楚慕一把握住,乔叶转头望着他,楚慕却好似没有看到似的,洒然笑道:“陛下不能太夸赞她了,会把她宠坏的。” 楚皇哈哈大笑。傅婉莹也笑了:“陛下,依臣妾看哪,慕儿自己就很宠小苏,还怪陛下呢。” “是啊,朕也这么想的。”楚皇笑道。 顾姳烟不动,楚萧只是淡笑,赏心为楚月擦了擦嘴,楚离一言不发。 乔叶的手仍旧被楚慕握在手心里,他的面色很平常,可是乔叶却觉得他有心事,反手捏了捏他的手,无声询问。 楚慕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中平静如常,嘴角溢出浅笑,凑过来轻声问道:“想吃什么?” 乔叶咬了咬唇,这个家伙。算了,回去再审问他。 “光吃饭喝酒,没有歌舞毕竟无趣,这戏台上的表演朕也看腻了,来,你们都准备了什么好的节目吗?让朕看看。”楚皇道。 这是圣旨,没有人敢不从。 太子年岁最长,自然从他们开始 $$$$$$$$$$$ $$ $ $ $ $ $$ $ $ 在长廊上。 是夜,楚萧睡得很不安稳,就算怀里抱着心爱的女人,也不能安睡,赏心问他,他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赏心从来不问政治,因此对于这一切都不清楚,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做人,时时刻刻只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根本无法理解他复杂的心思。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有些人能给你爱情,能给你温暖,却给不了你完完全全的理解,除了爱情与亲情,甚至什么都给不了。可是,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毫无累赘的爱情,才让人分外难舍。 窗外的月亮很圆,银辉洒在广袤的大地上,处处都是公平的月光,安静、祥和…… 种满白玉槐花的园子里,也是一模一样的月光,两个人影靠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小傻子,以后别再去做傻事了。”楚慕道。 “什么傻事?”乔叶靠在他怀里,仰起头问他。 “忽视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不去理他,你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去让凌宛珠丢脸呢?是不是?”楚慕语气很温和,甚至带着笑意。 他的眼睛永远这么毒辣,能一眼就把她的小心思看穿。 乔叶低下头不说话,半晌才小声道:“也不全是这样……”她是想过让凌宛珠丢脸没错…… “你还想给楚皇留下好印象?”楚慕低头凑近她的脸,笑问道。 “嗯。”乔叶点头,撇撇嘴,手指绕着胸前的一缕发丝,“那样,他以后会对你好一点吧。” “呵呵,”楚慕笑出声,随即叹了口气,楚皇的心思是他们猜不透的,她不用费劲了心思去猜,楚慕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用力搂在怀里,“讨好他做什么?爷好着呢,以后不用去讨好别人,知道吗?小傻子。楚皇也好,父王也好,都不要去,最好,别与他们走得太近。” “为什么?”乔叶不解,仰头要问。 楚慕却笑着低头吻住她的唇,不给她继续问的机会。月光下,满园的白玉槐花下,男人将她放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激情中的嗓音带着磁性的沙哑,贴着她白玉似的脖子吮吻,间隙里才吐出几个字:“小傻子,听话……” 乔叶闭上眼睛,沦陷在他又霸道又温柔的亲吻中,好在这园子很大,又没有人……神志渐渐迷离中,她顺着他的诱哄应了一声:“嗯……” 他说,听话。她现在已经够听话的了,什么事情他都安排得好好的,根本不需要去担心,除了偶尔的私人恩怨或者是她自己的恶作剧之外。就算是恶作剧,他也总是对她无比放纵,也不知道是不是臭味相投,她只要稍稍给他几个提示,比如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他马上就知道她要他做什么,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她的提示,他都能知道她想要什么…… 这个男人啊,就好像是童话中的超人似的无所不能,虽然在外人看来,他是那么不学无术、玩世不恭。 在满园星光下缠绵了好一会儿,男人为她整理好衣服,脸贴着她的脸问道:“是要抱,还是要背?” 他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才经历激情的小女人脸热得滚烫,撇开脸,嘴唇都能碰到地上那些软软的小草了:“要自己走。”她偏偏要跟他作对。 “是吗?”男人笑出了声:“还这么有力气?来,再来一次。”说着又要俯身压下来。 “别——”乔叶赶忙抬手挡住他的胸膛,仰视着他,马上变了主意:“要抱。” “好嘞。”男人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乖。”不费力气似的轻轻把她抱了起来。 乔叶的单手环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下巴:“你要是老了都不留胡子吗?” 问题太莫名其妙,楚慕的琥珀色眼眸一片茫然:“怎么了?” “留胡子太扎人了。”乔叶道。 “那就不留。”楚慕哭笑不得:“小傻子,爷还年轻,不老,别尽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让你不留你就不留?”乔叶贴着他的脖子笑:“大傻子,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你说呢?”楚慕一边走还得一边应付她的问题,可是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因为……”乔叶闭上眼睛:“因为你爱我。” “是啊,一辈子的把柄都被你抓住了。”楚慕扬唇笑道。 “大傻子,你对我这么好,把我都给宠坏了,要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呢?”乔叶蹙起眉头。 “又在胡思乱想了。”楚慕摇了摇头,“宠坏了也好,这样你离开了爷就活不下去了。索性就哪里都别去,好好呆在我身边。” 乔叶无奈叹气,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好吧。” 楚慕唇边的笑容放大,步子沉稳矫健,走了那么多路,一点都不紊乱。 “大傻子,我是不是很轻啊?”乔叶没话找话说。 “不轻,重死了。”楚慕低头瞪了她一眼,整个晚上都不安分。 “真的很重吗?”乔叶打量着自己,蹙紧了眉头,“平时看起来也不胖啊。那我明天少吃点。” 楚慕失笑,怀里抱着的是他的整个世界,能不重吗? “大傻子,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叫什么?” “你现在抱着我的姿势,叫什么?” “叫……大傻子抱小傻子?” “呸,叫公主抱!真没文化!” “为什么不叫郡主抱?何况是爷在抱着你,应该叫王爷抱……” …… 八月桂花香,中秋佳节一过,日子便飞快地往前奔驰着,转眼便是九月,菊花花神。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楚都的四季分明,并不像云城那样常年都是春天一般温暖。 九月九日重阳节,按照楚都的风俗,是要簪菊花插茱萸的,还有一种特制的菊花酿,也是必备的饮品。本来楚慕是要陪她一同出去逛逛的,谁知临出门的时候苍堇却告诉他,清逸王在等他。 楚慕便让乔叶先出门,待会儿他去找她。他知道她在家里快要闷坏了,迫不及待想要出门走走。 乔叶应了,松开他的手臂出了门,至于楚慕要怎么才能在那么多人当中找到她,她一点都不担心似的。 街面上的人真多,乔叶好久不曾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有点兴奋地走东窜西,夜风紧紧跟在她身后,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 一个专门卖小饰品的地摊上,乔叶看得津津有味的,那摊主也热情地为她讲解着、推销着,夜风眉头微微蹙起,冰冷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那个摊主,看得那人浑身一抖,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 “夜风,你瞧瞧这个。”乔叶直起腰,回身把一串大红色的珠链递给他。 夜风不明所以地接了过去,用眼神询问。 “这时红珊瑚珠,是佛家的五宝之一,你拿着。把它送给神乐,她肯定会很高兴的。”乔叶道。 听到前半句时,夜风的脸上浮出些笑意,听到后半句时,那笑意又垮了下来,漠然像是染上了一层寒霜:“送她做什么?” 把那珊瑚珠重新丢回了摊子上。 青瑶撇撇嘴,转身,低低嘀咕:“不解风情的男人。”他丢了,她也不会去捡的,神乐都好久没有出现了,上一次夜风肯定是把她惹毛了。 花柳街上有很大的花市,前些年的时候,因为天下无美的缘故,她无暇去观看,这一次倒是有机会了。 进了花市,各种菊花千姿百态地呈现在眼前,什么颜色都有,每一种都是珍品,对于花花草草的热爱已经到了极致,乔叶看得全神贯注,连眼睛都不想眨了。 侧着身子走着走着,忽然撞上了一个人,差点没有摔倒,夜风扶住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乔叶侧头一看,那人一身棕色锦袍,个子很高,肤色很白,褐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的。 站稳身子乔叶收回眼睛,没有跟祁宣说一句话,便往另一个出口走去,好似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祁宣站在原地不动,褐色的眼眸垂下去,黯淡一片。身旁的随从突然小声道:“爷,这个丫头居然大难不死,现在还是清逸王府的小王妃,听说连大楚国的皇帝都很喜欢她,若是抓了她……” “不准去动她!”祁宣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那人。 “是……是……”那随从被他的反应吓住了,赶忙低下头去。 祁宣望着面前的盆盆菊花,心里叹了叹,他现在只是想和她做个朋友—— 从朋友做起。 乔叶没有想到从另一个通道走,却遇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见了那人,夜风的眼神微微一闪,但是没有做声。 那女子一身男装打扮,白色的锦袍潇洒如风,只是往那里一站,没有人怀疑她是个女子,根本不需要刻意地修饰,因为她身上那种气势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 就算乔叶也习惯了做男子打扮,可却是时间和经验的积累,在那人的面前还是要甘拜下风。 那女子一双凤目望过来,勾唇浅笑道:“这位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乔叶不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宫妃若非得到批准,否则不得私自出宫,这太子府顾姳烟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难道夫人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顾姳烟的凤目睨了睨乔叶身侧的夜风。 说实话,乔叶对顾姳烟这个人非常好奇,一个女子能够同时把刚与柔完美地融合起来,上得了战场,入得了厅堂,除了顾姳烟,还能有谁可以?至于害怕,这个世上能让乔叶害怕的东西,真是太少了。 “去哪里?”乔叶的眼睛毫不躲闪地直视着她。 顾姳烟凤目微微一闪,做出一个相邀的手势:“这边请。” 顾姳烟在前面走,身边跟着她的侍女采苑,也是男装打扮。寻常的女子,比如凌宛珠那样的大小姐,见了顾姳烟都会想着躲闪,因为她身上的气势带着深沉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逼视。她不需要多少动作,也不需要多少语言,只消几个眼神便能将对手打垮。这是在战场上训练出来的,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做到的。 然而,让顾姳烟略略惊讶的是,这个女孩子却不怕。她的年纪不大,虽然是少妇的打扮,表情却似少女般天真,可是很矛盾的是,那黑亮的眼神却波澜不惊、无惧无畏似的,没有来由的,便有了种想要进一步探究的心理。事实上,她来的目的确实在此。 走了许久,人烟渐渐少了,来到了一间废弃已久的农家院落,乔叶环顾四周,不知道顾姳烟要做什么。 推开门,顾姳烟回头笑道:“进来吧。”她的凤目十分坦然。 乔叶微微一笑,跟在她身后走进去,夜风紧随其后。 十分空落的院子,只放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顾姳烟继续往里走,到了废弃的正屋,转身站定,笑望着夜风对乔叶道:“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就这么防着我?” 乔叶不置可否地挑眉:“是啊,我跟你又不熟,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点总是没错的。”顿了顿,又道:“夜风,你去外面等我吧,我们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顾姳烟一笑:“够爽快。” 夜风不肯走。 乔叶转身对他笑道:“放心吧,你,我都不怕,还会怕她?” 夜风想起了什么,唇边露出些微笑意,望了望她,道:“我在外面等你。” 乔叶点头。 门被关上,几扇窗户是镂空的,屋顶也破了好几个大洞,因此屋内十分明亮。 顾姳烟望着夜风出去的背影,心里暗叹,没有想到这个傻小姐心机倒是蛮重的,半真半假的态度,摸不透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可是能够收服第一杀手夜风,已经很了不得了。她花了大价钱去云城暗杀她的杀手,不仅没有杀了她,还成了她的贴身随从,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心念一转,顾姳烟迅即出手,还没有触及乔叶的身子,手便又迅速收了回来,凤目微微眯起盯着她:“银针刺穴?” 乔叶坦然一笑:“是啊,也许针尖上还淬了毒呢。”见顾姳烟脸色微变,乔叶捂着唇笑了:“我说笑的,别担心,刚刚那一根没有毒,至于下面的就不知道了。” 她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顾姳烟心里暗暗惊叹,居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小丫头,难怪傅锦瑟斗不过她。 毕竟久经沙场,顾姳烟的心理素质十分好,她很快便笑开了,环顾四周,开口道:“你说,要是这破屋子起了火,会烧成什么样子?” 这是间草屋,除了横梁,其它的,肯定会在一瞬间烧成灰烬,乔叶不做声,听她说下去。 “要是这着了火的横梁砸下来,会不会砸死人呢?”顾姳烟又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乔叶望着她。 “我真替楚离不值。”顾姳烟斜睨着她:“那么处心积虑地爱着一个小丫头,可是最后伤他最深的却也是那个丫头,连左臂废了居然都一声不吭,在她的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愚蠢的男人呢?” 乔叶的手在身侧慢慢握紧,缓缓道:“你在说什么?” ------------ 第157章 噩梦来袭  “你在说什么?”乔叶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你听不明白?”顾姳烟含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真是想不通,你这样任性妄为的小丫头,处处与他为难,甚至在楚皇的面前还让他得离王府丢尽了脸面,他为什么对你一点怨言都没有呢?” 乔叶不说话,她想听她说下去,她要说的,怕不只是这些。 “三年前,你简简单单地放了一把火,一走了之,他以为你被烧死了,失魂落魄去找你,左边胳膊被烧断的横梁砸伤。战场上从来都没有什么道德、什么同情心,初上战场,他得胳膊没有恢复灵活,被利剑射穿,从此以后与废了无异。”顾姳烟继续道:“是,你是可怜,去云城时一无所有的,可若不是他暗中派人保护你,你以为你会友今天的一切吗?能有那么多日子的安稳吗?他得算盘打的真不错,把你藏在云城,等他北疆回来再去接你,连声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吭的藏着掖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楚离就算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你却嫁给了别人,呵呵,没有映象吗?我听说,他刚踏进清逸王府,你正好拜完堂,盖着盖头看不见他” 乔叶听完,脸上的笑意尽收,盯着顾姳烟,淡淡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喜欢他吗?” “是,我是喜欢他,可是他只喜欢你。我要把所有一切的都告诉你,好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败给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呵呵,云苏,你真是自私得可怕,在别人需要你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开,在他爱你的时候,却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得伤口上撒盐。我想不明白,你这样的女人,他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你呢?”顾姳烟直言不讳。 乔叶抿着嘴,她是怎样的女人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到底负了楚离多深她也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是曾在他得伤口上撒盐,骂他的左臂是不是废了也记得楚离当时一声不吭。 “你也说不出来吗?你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吗?”顾姳烟冷笑道:“我只要这个答案。如果你回答不出来,我就去问楚离问一问他,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傻事,别人却一点都不领情。” “我告诉你,顾姳烟,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所以我管不这,可是你如果敢动他一根汗毛,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乔叶难得凶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不会放过我?”顾姳烟嗤笑:“你有什么资格说不会放过我?你不是早就放弃楚离了吗?这样说,岂不是白白惹人笑话?” “我不会放弃他的!”乔叶大声吼出来,这一声震耳欲聋,“你休想伤害他!” 站在院门前正准备推门的男人,手猛地顿住,琥珀色的眸子一瞬间坠入冰点,死灰一般。 “要是楚离知道了,也许会很欣慰你还这么在乎他。”顾姳烟凤目微微闪烁,勾起唇角,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玩味:“那我们就走着瞧吧,我等着看腻是怎么不放弃楚离的,别以为他现在的声望高了就可以做皇帝,照旧有人会把他拉下马来” 顾姳烟说着便伸手拉开门,大步朝院外走去。 才开了院门,见一身玄色衣衫的男人站在门外,手臂上挽着一件青色的披风,神色冷漠。顾姳烟装作不认识他一般,从他得身边擦过去,凤目却越发地凌厉了,起初不过是想正面会一会这个小丫头,看一看他对楚离到底有几分情意,这会儿,无心插柳柳成荫,想要做的事得来全不费功夫。 农家院子里安静下来,乔叶在破屋子里呆了片刻走出来,也没有和夜风打招呼,径自往院外走,一扇门是开着的,她没有去推另一扇,跨过门坎走出去便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是无比熟悉的脸。 “你怎么来了?”见了来人,乔叶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些,接着他得胳膊道:“来多久了?” 楚慕凝视着她的琥珀色的眸子里,是与往昔一模一样的色彩,连嘴角微笑时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他得大手伸过来,反握住她的手,答道:“刚来。”其实,他想说,在你说不会放弃楚离的时候然而,他不敢说出来。 “挺准时的。”乔叶调皮地笑道。 “小傻子,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来这里做什么?”楚慕不自然地抽出手,将披风披在她的肩上,指尖有轻微的颤抖,等到系好带子,他说道:“天冷,早点回家吧,恩?”他得声音却有些不稳,那种低沉,与他平日的清朗嗓音大不相同。 乔叶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有听出来,一如往常地挽着他得胳膊,听话地跟着他走。 两人各怀心事,再无心赏花,连菊花酿都忘记了,上了马车,楚慕的手才松开她的。 乔叶无声叹息,因为刚刚顾姳烟的那番话而心神不宁,她是不是太任性了。一次又一次地在后知后觉中把很多人伤的那么深,最不能原谅的,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倘若顾姳烟说得都是真的,那么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安心呢? 无力感充斥全身,自然而然地向他贴进去,身子偎进楚慕的怀里,双臂搂着他得腰,乔叶的头抵在他得胸口处,听着那稳稳的心跳声,问道:“楚慕,我是不是很坏?” 楚慕低头,大手顺势拥着她:“很坏。”他似乎在轻轻地笑。 “真的很坏吗?”乔叶叹气:“大概是真的。” 楚慕不语。 乔叶忽的问道:“楚慕,我知道,你其实很厉害,对不对?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楚慕笑,身子却一点点僵硬起来。 “不要与七哥为敌。”她抬头,期待地望着他,眼眸一如从前的干凈清澈。 楚慕的琥珀色眸子黯淡下去,心里的绝望一层漫过一层,她从前从来不去问他得身份,却为了楚离挑明可是她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好。”等了许久,他答道。 “楚慕,你真好。”乔叶灿然一笑,双臂搂着他,脸偎进他得怀里蹭了蹭,走了好些路,她有点累了。 楚慕咬紧了牙关。身子僵硬一动也不动,为什么,她可以那么自然地为了楚离求他?她那么坚定地说,她不会放弃楚离,许久不曾出现的小刺猬,因为楚离而炸毛,重新长满了刺 不会放弃楚离,那么,就要放弃他了是不是?她明知道,他与楚离水火不容,从四年前开始 $$$$$$$$$$$ $$$$$$$$$$$$ $ ,可是后宫的局势却紧张起来,傅婉莹与顾姳烟的矛盾日渐拉大,两个强势的女人碰到一起,要么就是为了共同利益妥协,要么就非得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尽管两人表面上有着共同的利益,却掩饰不了外在的分歧,再加上楚萧明显偏袒顾姳烟的态度,更让傅婉莹怒不可遏。权势这个东西,只有一人才能独大,好比花朵一枝才能独秀,傅婉莹因此对顾姳烟颇有微词,婆媳就算在御花园偶遇也不再有多余的话说,更别提和睦相处。 楚离掌管内务府的职务已经两月余,楚皇对他褒奖有加,太子党的威胁越来越大,朝中的势力分明是墙头草,哪边的风劲一些便往哪边吹。顾姳烟观察了许久,也不见清逸王府有什么动静,那个啥小妞也没有去找楚离,似乎说过的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似的。她说不放弃楚离,她顾姳烟自然不高兴,可是倘若她只是说着玩玩的,又何必那么信誓旦旦?捉摸不透。 顾相年纪大了,又因为这局势偏离离王府而忐忑不安,终于导致旧病复发而病倒在床,这使得顾姳烟越发烦躁,对傅婉莹的态度也再也不克制,她本来就不是轻易屈服、人人揉捏的软柿子,就算对方是皇后也休想将她搓圆捏扁。她本来就是第一女将,懂得何时该以暴制暴,何时该以柔克刚,笼络人心为己效力这样的事情,更是无师自通。 婆媳之间的冷战持续了很久,赏心牵着月儿在花园里玩耍时,便听见其它嫔妃处的宫女轻声嘀咕道:“我看那,太子妃根本就是第二个皇后娘娘。” “我看何止啊!皇后娘娘不过是一届弱女子,那个太子妃可不是等闲的角色,听说武功极好的,对待下人也很有手段。” “呵呵,这下子皇后娘娘可算遇上对手了。” “是啊,我们娘娘也在看戏呢。都说现世报,这可不就来了吗?皇后娘娘这样厉害的女人,非得有个这样的太子妃才配呢。” “呵呵,说的是啊。嘘,咱们别说了,要是被人听见要杀头的” “恩。” 那两个宫女走远了,赏心却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月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奶声奶气地唤道:“娘亲” 赏心低头望着楚月,母女俩眉心都有一点朱砂胎记,她笑了:“月儿乖,这花要戴么?” 秋风萧瑟起,御花园里也不如从前那般姹紫嫣红了,没来由地就是一阵心慌。太子妃是个狠角色,傅皇后也是,楚萧已经好些夜晚无法安睡了,她直到,可是问了,他也不肯说。 作为宫中最无权无势的卑微侧妃,就算有太子的宠爱也终究算是无依无靠,不能给予他任何帮助,反而可能成为他得拖累,这一点,赏心十分清楚。傅皇后想利用她去接近小叶子,为的是给太子留一条后路,她这么做了,以她的名义把小叶子邀进了宫。结果只把彼此弄得更尴尬罢了。楚萧与楚离之间逃不开会有一场争斗,那么到时候她们俩该如何相处呢?不论哪一方败了,都是她所不愿看到的。如果楚慕不参与其中,如果清逸王府能够完全置身之外,如果小叶子对楚离再没有一点情分 “娘亲,戴花花”楚月又一次把她拉回了现实,小东西肉嘟嘟的小手里攥着一朵鲜红的茶花,正嘟着小嘴不满地望着她。 赏心微微一笑,温柔地接过她手中的花,插在了孩子的发上:“月儿,真好看。” “娘亲也戴花花。”楚月嘻嘻地笑了,伸手用力掐断一朵花递给赏心。 赏心一看,带笑的脸突然僵住,孩子手上握着的,是一朵血色山茶花 已是十一月,茶花花神。 ------------ 第158章 楚皇驾崩  十一月,花神茶花。 这两个月以来,楚慕都有些心神不宁的,乔叶问他怎么了,他每每用吻把她的话吞没,不让她继续问下去,弄得她疲惫不堪,想起他经常提起想要一个孩子了,乔叶无可奈何,这种事情并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啊。 在云城时,人们遇到一些烦心事便会去京华寺拜谒圣女像,就算是求子这样的事情,也相信圣女能够显灵。 很多时候,当人对一些状况无能为力时,便想要借助于神灵的力量,就算不一定可以百分百地梦想成真,但是有一个信仰和祈愿也不坏。于是,十五那天一大早,乔叶便准备去碧渊寺上香,反正楚慕也不忙,便拉着他一起去。 上一次去碧渊寺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至今想起来却记忆犹新:在“天下无美”的厢房内,透过铜镜看到自己好好地穿了一次女装,干干净净的,梳着垂xx,一副懵懂无知的纯真模样。现在想起来,真是过去太久了,连那时候的人都已经变了。 可不是变了吗?为她梳妆打扮的赏心入宫去了,欺负过她的凌二凌三再也猖狂不起来,被锁在了清冷的石竹院,听说是真的疯了,凌大小姐如愿以偿地成了离王妃,七皇子成了离亲王,现在是皇位炙手可热的接班人,而身边的这个男人,兜兜转转走了这么多弯路,他居然成了她的丈夫。 多么奇妙的缘分,当时的自己哪里会想到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呢?乔叶唇角露出笑容,偏头望了望身边的男人,搂着他的手臂靠进他的怀里,眼皮有些打架,最近总是容易犯困,好像怎么都睡不饱似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了?又想睡觉了?”楚慕帮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声问道。 “嗯。”乔叶没有睁开眼,只是嗯了一声,“到了再叫我,我先睡一会儿。” “小懒猪。”楚慕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睡着的样子很好看,乖得不得了,唇边露出的笑容像是很幸福似的,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十一月,天已经转冷了,所幸今天有太阳,来碧渊寺上香的人一如即然地多。然而时光不再,再没有出现四年前每逢十五碧渊寺便被少女挤爆的场景,炙手可热的几个王子皇子都已经立了正妃。 下了马车,楚慕牵着乔叶的手走进来,在百姓的眼里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己的生活,那些王公帧族的事情离他们毕竟太远了,因此,能够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把清逸小王爷和小王妃给认出来,没有几个人可以做事。 “去求签还是上香?”楚慕问道。 乔叶在认真地上台阶,她觉得累,台阶太多,还没有走到顶端就有些走不动了,腿酸得不行:“又要上香又要求签。” 楚慕笑了:“求什么签?”他是从来不信什么神灵的,除了远在云城的圣女,可是既然她相信,他便也就由着她。 “不告诉你。”乔叶抬头望着他,挑眉狡黠一笑。 “真不说?”楚慕一瞪眼。 “说出来就不灵了。”终于走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前面是专门供女子求签的佛堂,乔叶松开楚慕的手,跟着那些女子往里走,回头冲他笑:“在外面等我哦,不准先走了。” 楚慕无奈叹气:“去吧,小傻子。” 乔叶提着裙子跨进门槛去,入眼的,是院中一颗高大的银杏树,叶子已经泛黄,地上铺着一层黄色的落叶,像一把一把小扇子似的。正对面的佛堂里端坐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两旁各有一位小童子。一众女子在观音像下的蒲团上跪下,一个一个都非常虔诚。 乔叶走进去,在靠后的蒲团上跪了下来,双手合什,心里默默祈愿:愿所有她在乎的人都能够平安幸福,愿生活从此无风无波,愿相爱的人能够永远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愿她和他有一个健康聪明美丽的孩子,愿天下的孩子都能够快乐地成长 因为这是尊送子观音,那些女子在蒲团上跪着,心里的愿望大抵都是相同的,诚心地祈求观音菩萨能够赐予她们一个乖巧聪明的健康的孩子,这时天下母亲的愿望。尤其是那些初为人母的年轻女子,从来没有过这般奇妙的经历,因此心情多少带着些欣喜与忐忑。 乔叶睁开眼睛,抬头望着观音像,观音的嘴角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与云城的圣女一样,看见了她们,再复杂难过的心情都能够平复下来。 “这位妹妹,你也是来求子的吗?”身边一个年轻的妇人突然开口问道。 乔叶望过去,冲她点点头。 “你还这么年轻,就想要孩子吗?是家里公婆逼得紧?”那妇人年纪比乔叶稍稍长些,在楚都的女子出嫁的年龄并不早,乔叶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 乔叶摇摇头笑道:“不是公婆逼的,是他想要个孩子。”所以,她才来这送子观音处祈愿啊。 那妇人笑了:“一个女人肯为了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忍受生子之痛,何况还是你这么小的年纪,你一定很爱他吧?” 乔叶轻轻咬了咬唇,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姐姐,我要出去了,他在外面等我。” 说着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在所有过往的旧时光里,存在着繁繁复复的波折,只有那份永恒不变的情感才是唯一的信仰,只有那个人才是唯一的依靠,对于她来说,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楚慕。 什么是爱情?乔叶微微一笑。爱情就是她独自跨入这佛堂之后,不论会在这里呆上多久,外面那个人都会一直等着她,她知道哪怕天黑了,下雨了,或者天塌了,他都会一直在,不离不弃。 因此,她可以放心地进来,随意地任性,什么都不怕。 望着院中的高大银杏树,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妈妈牵着她的手在公园里散步,有银杏树,有温暖的大手牵着小手,有欢快的笑声,有那个时候小小的自己……心里一下子涨得满满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如果她和他也有一个孩子…… 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忽然特别想见到他,于是步子重新迈出去,然而才走了几步远,便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她,乔叶回头,见佛堂后的小道上伫立着一个灰色的人影,童颜鹤发,他的肩头蹲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如果是两个月前,她见了老狐狸肯定会不理不睬,可是现在因为某个人某些事,她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顺着小道朝他走过去,还没有开口,却听老狐狸先说道:“如果你要怪罪或者复仇就都冲老夫来便是,一切与离儿无关,包括从前的所有事情,都是老夫一手设计的,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乔叶一笑,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不论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是他的什么人?”乔叶问道。 “我是他的外祖父。”老狐狸直言不讳。 乔叶点头:“原来如此。”那么他为楚离做的一切都不过分了,毕竟是血缘亲情。 “希望他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乔叶笑道,说着便要转身,除了说这个,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来碧渊寺,一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总会让她想起太多的往事,那年的痞狂啊幼稚啊全部都被丢在了这里,可是她对某些事情歉疚,并不代表对另一些事情就可以原谅。她年少无知时所犯的过错她自己会承担,而由别人的过错导致的结果,她不会去负那些无妄的责任,现在的她足够理智,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希望他得到想要的东西?”老狐狸冷哼道:“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乔叶站住不动,听他把话说完,微微一笑:“好,我答应,这件事很容易。”虽然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那明天我在这里等你。”老狐狸道。 “好。”乔叶略略一点头,又要转身。 老狐狸斟酌再三,终于还是开口了:“你,有身孕了。” 乔叶猛地顿住脚步。 楚慕靠在大红色的圆柱子上静静地等着,有些微的走神,来来往往的少女少妇们都忍不住对他侧目凝视许欠,他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去招惹勾搭、逢场作戏,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他现在满心湖眼里都只有一个女人,她正在里面上香。 忽地一阵风似的,前一刻还在脑袋里一刻不停地走动着的小女人猛地朝他扑了过来,来慕一慌,怕她摔倒,赶忙稳稳接住她的身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楚慕焦急地问,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踮着脚,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然是跑着过来的,呼吸还有些不稳。 她摇摇头,柔定的发丝擦过他的脖子,痒痒的,她忽地转头,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道:“大傻子,你要当爸爸,哦,不,要当父亲了。” 楚慕一呆,随即笑开了,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傻子,你去求签了?是菩萨说的?” 乔叶摇头,拧了拧他的耳朵,撒缔道:“才不是菩萨说的的,是真的。”说着便松开他的脖子,牵着他的大尸抚上自己的小腹,抬头笑道:“这里,有宝宝了,我们的宝宝……” 阳光穿过银杏树的叶子打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有些令人炫目的刺眼。楚慕的手轻轻颤抖起来,温柔地抚着她的腹部,想笑又笑出来,手足无措的,他猛地蹲下来,把脑袋贴上去,脑耳朵仔细地听:“叶儿,为什么什么都听不见?” 乔叶“扑哧”一笑,摸着他的头发笑道:“大傻子,还不到两个月,宝宝还没成形,怎么会有声音?” 楚慕站起来,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瞬间满满的都是光彩,比那阳光还要耀眼,他“嘿嘿”地傻笑,一把将乔叶打横抱了起来:“小傻子,来,王爷抱,回去让太医来看看……” “哎呀,放我下来,好多人在看呢!”乔叶注意到周边的人都在打量他们俩,还有,这分明是公主抱嘛,没文化,真可怕。 楚慕充耳不闻:“小傻子,我要当父亲了?” “是啊。”乔叶觉得好笑。 “你要当娘亲了?”楚慕还在絮絮叨叨的。 “嗯。”乔叶点头,忽然被他低头狠狠亲了一口,楚慕满足地发出叹息,“我们的孩子……” “是啊,我们的孩子。”乔叶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观音菩萨果然是会显酣的,多么神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原本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有了,一个小生命由他们共同缔造,正在一天一天地长大,光是想一想,就会觉得无比感动。 “叶儿,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马车里,楚慕轻声道,她靠在他怀里又要睡着了。 “我也是。”她闭着眼睛,唇边泛起浅浅的笑容,声音轻不可闻。 楚慕低头吻在她的唇角,她说我也是,到底是说我也爱你,还是说我也爱我们的孩子呢? 大手抚上她的小腹,慢慢地、轻轻地抚摸着……不论是哪一种,他都很高兴,这个孩子终于来了,从此以后,她再不会离开他了,像是求来了一道护身符似的。 回到王府,才把她在射影楼里安顿好,观月楼里的那位便派人来叫他了,近日清逸王似乎格外地烦躁不安,见楚慕的次数变多,可是来来去去也不过是重复那些事情罢了。 今天楚慕的心情好,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到,可到底还是去了。 青梧小筑前,清逸王望着他,眼神凌厉:“你还高兴得起来?” 楚慕一笑:“为什么不高兴?” “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别忘了你的职责。”清逸王冷哼了一声,声音冰冷。 楚慕点头:“多谢父王提醒,我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这么久以来,我不过是一颗棋子,只能听话地按照大明令的旨意随时准备赴死,这是祖制,必须遵守。” “你记得就好,随时准备失去一切。”清逸王背对着他,话周依旧没有温度。 “不,父亲,你错了。”楚慕突然摇头笑道:“我是棋子没错,我是死士之王也没错,可是倘若有人妄图去动她的主意,牺牲她的幸福,那么不管是大明令还是暗夜令,我都不会服从。” 他说得字字清晰,清逸王回头,凌厉的眼神直直盯着他:“那就要接受暗夜宫的极刑,生不如死。” 楚慕笑:“我愿意。” “你是疯了吗?”清逸王冷笑:“听从大明令的要求,顺从大明令的旨意,如果你足够听话,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何必生不如死?” “父亲,你不会明白的。”楚慕望着那些白色的菊花,笑容明朗:“云苏有身孕了。这一辈子,我只有在她的面前,才会有除了棋子死士之外的身份──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想一想都会觉得快乐,暗夜的极刑又算得了什么?” 听了这话,清逸王森冷的面容终于有了轻微的波动,他背过身去不再看楚慕,负着手久久不语,半响才道:“你好自为之吧。”声音里也不再有平日的凛冽。 楚慕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这就是父子之间疏离的对话,例行公事似的。 清逸王望着波光粼粼的朱颜湖,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只要那个人活着一天,那么所有人都不可能有安生的日子。 云苏的孩子啊……云卿,你听到了吗? 第二日早朝诏后,楚皇将楚离单独叫去了御书房,太子楚萧被冷落在一旁,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认定,废长立幼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故而许多人都与楚离私下结交而疏远了顾相和傅家。 传婉茔已经沉不住气了,对楚皇异常不满,对顾家也很不满,总之一切事情现在在她的眼里都变得不顺眼了,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暗中调集了傅家的私兵驻守在城郊,随时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入夜,在碧渊寺的后院密室里,老人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楚离向来冷清,没有过多询问。 老人怀中抱着柔兰雪狐,整张脸似乎都年轻之好几岁,问道:“离儿,今日他把你单独留下,说了些什么?” 这个他,自然是指楚皇。 楚离擦拭棺木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没什么,不过是些闲话。”楚皇就是这样让捉摸不透,并不是十分重要的却偏偏要他单独留下,让他楚离陷入众人的猜测之中,倘若真的有说什么重要的正事,倒也无妨了,可如今却让他平白成了众矢之的。 “他的性子太过于古怪狡猾,从明日起,你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既然他不挑明,也不肯废太子,却偏偏把你推上风口浪尖,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好好地利用一把。”它难得地笑了。 “外公,你要做什么?”楚离蹙眉,紫色的瞳眸幽深。 “放心吧离儿,这一次,外公不会再做错了。”老人闭上眼睛,遮住碧色的眼眸:“碧璃一定会很高兴的……” 翌日,天气骤冷,下起了好大的雪,楚皇早朝过后,乘着龙撵回紫宸殿。大雪有一种别样的魅力,能够把原本喧嚣的一切慢慢地洗涤成宁静安达,甚至包括人的内心。 雪静静地往下飘着,慢慢悠悠,像极了那些无优无虑的少年时光。云城没有雪,那时候云卿说,她从来就没有见过雪,很想看看雪是什么样子的。他当时没有办法形容,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就焦急地指着那些白玉槐花说,雪,就是这个颜色的,只是雪是冷的,而白玉槐花是温热的。 云卿笑,雪也是长在树上一串一串的吗?雪也像白玉槐花一样能看也能吃吗? 他哈哈大笑。 于是,坐在龙撵上的君主随着这段记忆而真的大笑出声,惹得那些随从一个个都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跟着龙撵走。 忽然,楚皇抬手命令龙撵停下,太监总管走过来,躬身小心地询问。 “那是什么?!”楚皇的手指着前方的雪地,太监总管望过去,是一截绿色的树枝,上面的叶子还是很新鲜,不由地尖着嗓子道:“这条道儿是谁负责打扫的?怎么还会有树枝?快些给咱家弄走!” 有小太监立马上前去捡,谁知道楚皇却喝了一声,自己从龙撵上走下来,快步朝那树枝的方向走去。高傲的君主在众人的惊异中弯下了高贵的腰身,拾起了那段树枝,这时候众人才看清,原来树枝上挂着好几串雪白的花,那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诏的。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楚皇站在原地,手抚着白玉槐花的花瓣,一点一点扫去上面沾染的雪花,像是在抚摸心爱的女子的脸颊,那么爱怜又那么小心翼翼,唇边的笑容是二十多年不曾见到的爽朗。 “你喜欢白玉槐花吗?”那女子站在树下问道。 “喜欢啊。”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你可以放过我的子民吗?我保证云城的百姓都会归顺大楚国的皇帝。”她的声音带着恳求。 “我答应你。”他还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而,心里突地有了别的心思,他的手里捏着一串白玉槐花,头稍稍着,不敢去看她的琥珀色眼眸,那是宝石的颜色:“不诏这件事,我还得和大哥商量一下,你跟我回楚都。” “好,我跟你去楚都。”她为了她的子民毫不犹豫地答道。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不曾回楚都,如果他一早就告诉云卿他喜欢她,如果云卿没有见到他的大哥…… 一切,又将是不同的结果。 这世上倘若还有谒他牵念和不舍的东西,只有这般白玉槐花,他想念了二十多年的花朵,前几月有人送了他一株用羊脂白玉雕成的白玉槐树,他放在床头日日夜夜地望着它,可惜不是真的,也一丝味道都闻不着,只有形似罢了。 他把断枝放在鼻端轻嗅,淡淡的香味,一点都不甜腻,因为在雪地里半埋着,香味里夹着些冰雪的清冷,像极了二十多年前那女子身上的味道。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楚皇闭上眼睛,就站在雪地里痴痴地笑了,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白玉槐花。 自从知道她有了身孕,楚慕紧张得不行,时时刻刻都怕她做事做不好出了差错,连斟茶倒水这样的事情都由他来做。 乔叶起初很不习惯,后来觉得这样逗逗他也不错,就心安理得地受了,每每还喜欢躺在床上使唤他,小慕子小慕子地叫,恨得楚慕咬牙切齿又不敢去动她。这小东西越发地猖狂了,半夜三更要吃酸梅,总是喊肚子饿,吃却又吃不下,非常挑食,要么就是特别容易犯困,不一会儿又睡着了,早晨的时候又总是孕吐得厉害,说头晕,全身都不舒服,楚慕又心疼得不行,他哪里知道生个孩子会这么难? “还冷吗?”晚上睡觉前,楚慕为她把被子盖好,问道。 “冷。”她躺在床上,眉头却蹙着,手脚冰凉的。 “那,再加一床被子?我去拿。”楚慕说着就要去叫人。 “你想压死我啊?”乔叶不满,“这么多被子都重死了。讨厌古代,什么都没有!连个热水袋都没有!” “那怎么办?”楚慕听不懂她在嘀咕什么,蹲下来,搓着她的手问道。 乔叶眼睛一转,勾勾手指:“唔,小慕子,你上来。” “嗯?”楚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慕子,你上来给我暖床……”乔叶咬了咬唇,好不得意。 “你这个小东西……”来慕瞪眼,“改口!” “不改!就不改!”乔叶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小慕子,你敢对我凶!你吓到我了……” “我……”楚慕无可奈何,打不得,骂不得,碰不得,现在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了,站起身来,只好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去给她暖床。 “喂,楚慕,你干嘛?爪子放规矩一点,不准乱摸!”乔叶拍开他的手。 “……”楚慕又瞪她。 “瞪眼也没用,”乔叶翻了个白眼,欠揍得不行,身子缩进他怀里,像个怕冷的小猫咪似的:“我有宝宝了,你还瞪我?以后让宝宝瞪你!” “好好好,让宝宝瞪我。”楚慕轻轻地搂着她,让她靠在他胸口,“还冷吗?” 乔叶摇摇头闭上眼睛,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嘻嘻地笑,“不冷了,像个火炉似的。” “喂,小傻子,警告你别乱摸啊,要不然爷可就忍不住了。”楚慕按住她的手,让他别乱来,她自己却到处点火。 “这是在考验你的耐性,你懂不懂?”乔叶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小慕子,坐怀不乱,你能做到吗?” 楚慕喘气有些粗了,拉过她的手拽到身下按住,不让她抽走,没好气道:“你说呢?” 见他这么快就有反应了,乔叶红了脸抽手:“流氓。” 楚慕一笑,诞着脸道:“小傻子,对你,爷还真做不到坐怀不乱,谁让你是女流氓呢?” “呸,你才是流氓。”乔叶笑着嗔道:“我只是想暖暖手……” “那给爷亲一口,今晚就放了你。”楚慕笑着把脸凑过去。 乔叶躲闪,两个人在床上闹成一团,楚慕的脸才碰到她的唇,便见窗外闪过一道光芒,动作立刻停止,猛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乔叶察觉,睁开眼睛问道。 楚慕的琥珀色眼眸一瞬间变得无比深邃,见她问,伸手按住她要起来的身子,温和地笑道:“宫里可能出事了,我去看看,你乖乖地睡觉,别担心,嗯?” 乔叶蹙眉,见他说得认真,只好点点头:“嗯,你小心一点。” 楚慕下床,迅速穿好衣服,正要走,却被她扯住衣摆,回头,她已经半坐起来,黑亮的眸子望着他:“楚慕,答应我,别与七哥为敌。” 楚慕的眸子幽深,专注地望着她,点点头:“好。”扶着她的肩将她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乖乖睡觉,别胡思乱想了。” 乔叶点头,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退了出去。 刚刚的信号是大明令的召唤,这么多年来楚慕也是第一次见到,出了射影楼时,清逸王也已经出来了,父子二人一起赶往皇宫。 等了许多年终于等了这一天,楚慕有些微的忐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前只把自己当做行尸走肉,如今因了她,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他只想付出最小的代价完成大明令的旨意。 清逸王的脸色一直是紧绷着的,十多年来第一次出清逸王府,目标是他曾经居帝位的皇宫。下了很大的雪,宫中到处一片白茫茫的,路上的雪被扫净了,没有耽误时间,紫宸殿前一片平静,只有日常守卫的御林军和几个听从差遣的太监。 推开门,紫宸殿里的夜明珠亮着,几个太监弓着身子跪在龙床前,浑身打颤,却动也不敢动,一个太监手中端着的银盆中是黑色的鲜血,见有人进来了,只是头越发地低下去,一句话都不敢说。 清逸王走上前去,往日凌厉的眼眸中满是悲悯,龙床上那个人脸色苍白,嘴理毫无血色,见了他,微微睁开些眼光,叫道:“大哥,你来了?”声音也有些无力。 “你们退下。”清逸王一挥手:“守住你们的嘴,要是敢透露一个字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太监战战兢兢地退出去。 偌大的紫宸殿里只有三个人,清逸王走到床头弓着腰,握着楚皇的手,嗓音疲乏不堪:“天阔,你……” “楚皇笑着接道":“我快死了……” “天阔……”清逸王的声音很轻,是楚慕从来不曾听到过的温和,他以为父亲这一辈子都是冷冰冰的。 “大哥,我的时日无多了,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楚皇咳嗽了一声:“慕儿,你先出去。” 楚慕站在稍稍远一点的地方,静静地候着,心里却一瞬间无比悲凉,这个强势的君主,事事都要抓在手中稳稳地掌控住,为什么如今却落得如此颓唐?听见楚皇的吩咐,他只得走出去,带上门,站在冰天雪地里,望着眼前的一片白茫茫的黑色等候着。 “大哥,凡事有因必有果,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从来没有想过上天会放过我,而且,不论你们有多么怨怼,我并没有觉得悔咎,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我并不留恋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楚天阔在笑:“大哥,我的遣诏在白玉槐树墙后的暗格里。” 听见白玉槐花,清逸王朝墙角望去,那里立着一株用羊脂白玉雕刻成的白玉槐树,而是多年前那个女子死去后,他们约定,今生都不再提起白玉槐树,也不再提起她的名字。 可如今,他都快要死了。 清逸王不动,楚天阔提醒道:“大哥,你不去拿出来看看吗?” 清逸王拿出遗诏来,打开一看,脸色一下子变了:“为什么?” 楚天阔笑了:“大哥,你对这遗诏有意见?我都快要死了,你还要和我争?嗯?” 清逸王摇头,合上诏书,走到床前:“天阔,我没有意见。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楚天阔面如死灰:“大哥,为什么你还是不生气呢?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我的气?”不听清逸王说话,他接着道:“呵呵,这么多年了,坐在这皇位上,真是有意思。天下都是我的妻子,苍生都是我的玩物,我想如何玩弄就如何玩弄。可是,大哥,我用一辈子事不关己的态度赢来了各种各样的虚名、骂名,我一点都不快了” “自从那一天,当我的亲哥哥和我最爱的女人在一起时,我便知道,从此以后,我的人生每一天都将会活得痛苦不堪。你为什么又要把皇位让给我呢?我不想要啊!一旦登上了皇位,每一天都要叫她的名字——爱卿,爱卿,爱卿叫一次痛一次,真可笑,天下间每一个人都是她,却每一个人都不是她”楚天阔的眼神由悲凉转为冷冽:“大哥,云卿不在了,这世上的人怎么可以过得开心呢?你不能开心,我也不能开心,慕儿是你和云卿的孩子,他害死了她,就更不能开心!你以为这遗诏是写着玩玩的吗?就算是,楚慕也得遵守!天下人都得遵守!他们谁有本事就去争吧!只有抢到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没有机会跟你抢,现在我后悔了咳咳咳咳” 楚皇说得太激动,一口血吐了出来,嗓子彻底地哑了:“大哥” 清逸王握住他的手:“天阔,你别再说了,好好休息休息。”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了解,这一辈子他亏欠的人太多了。 “大哥,呵呵,我不行了。”楚天阔眼神溃散,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只能通过口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大哥,能在死前见一见白玉槐花,我也知足了你说,等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抓住天上的那朵云呢?你看到了吗?她在云上冲我笑大哥,我去陪云卿,这一次,你莫再跟来” 终于,他的手彻底地松开了 清逸王闭了闭眼睛,站起身来,为他把被子盖好,发现$ $靠里侧的枕边卧着几串白玉槐花,颜色雪白却有些蔫了,显然已经放了好些天。他拿起来,放在鼻端嗅了嗅,眉头蹙起,这个香味并不全是白玉槐花的味道 楚慕被叫进去的时候,那个九五之尊的皇帝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有一瞬间的怔忪,很快神态便恢复了自然。 清逸王转身,望着出门,把遗诏摊开,又望了一遍,开口道:“按照大明令的吩咐去做,不要节外生枝。” 楚慕淡淡道:“陛下的遗诏皇位传的是谁?”他本不关心这件事,可是因了她 清逸王不答反问:“陛下的私隐是中毒,而这偌大的楚国除了云城便只有清逸王府才种有白玉槐树,这些白玉槐花是怎么来的?”他摊开手让楚慕看。 见了那些白玉槐花,楚慕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闪烁,忽然有些明白了,他笑道:“父王,你是如何知道清逸王府里仲有白玉槐树的呢?如果追究起来,整个清逸王府都脱不了干系,包括父王你,还有你未出生的孙子。” ------------ 第159章 你死我活  一位备受争议的皇帝驾崩之后,紧接着而来的便是皇位的归属。除却清逸王府,没有任何人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更加没有人知道年富力强的楚皇已经不在人世,各方势力在纷纷猜测着,却没有人比那个人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公,你的意思是你给他下了毒?”密室里,楚离的紫瞳幽深。 “那是一种慢性毒药,如果二十四个时辰都不离身,便会度入骨髓,无药可救。”老人慢慢地说,忽地冷笑道:“算一算日子,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楚离不说话,他始终没有做好让那人死去的准备,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准备好。 “离儿,不要再犹豫了,犹豫也毫无用处!不论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论他是真想废长立幼或只是想掩人耳目,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如今整个楚国数你的声望最高,朝廷里也都知道你将来必定是皇储。反正整个大明军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他一死,你就调集大明军包围皇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周折。”老人笑道,肩头的小狐狸舔了舔爪子,悠闲自在的。 “我进宫去看看。”楚离抬腿就走。 “好,现在就可以去看望看望你的父王了,尽一份孝心也是应该的。”老人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嘲讽。 楚离也不再应他,往密室外走去。如果真的如同老人刚刚所说,那个人便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不论他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事情,他到底是他的父亲。小时候母亲被父亲间接害死,现在父亲再被外公毒死,这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是他真的想要看一看,过去的日子里,还有多少真情存在如果那人对他还有一丁点的感情的话 天已经微微亮了,一路都有洁白的冰雪,很多大臣都赶着去上早朝,因此朱雀门外停着很多的官轿。楚离才刚刚下了轿子,便听大臣们在议论,说是楚皇染了些风寒,今日不早朝,众人与楚离寒暄了几句便散了,无非是说一些天寒了注意身子这样的场面话罢了,听起来像是关心,可实质却枯燥无味。 楚离入了宫,径直往紫宸殿走,刚刚靠近紫宸殿,便被太监拦住:“离王殿下,陛下身子不舒服正在休息,您请回吧。” 楚离站在原地不动,紫瞳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父皇病了,本王要进去探望探望。你敢拦着本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那太监吓得瑟缩了一下,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弓着身子分外为难的样子。 忽地大门打开,另一个太监走出来,恭敬地对楚离行礼道:“殿下,请进。” 楚离有些微微的诧异,却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他没有再说话,缓步跨进紫宸殿。门从外面关上。 龙床前的纱幔放了下来,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个身影负手站在里面,楚离刚想行礼,那人却转过身来,开口道:“你就是楚离?” 楚离的身子一怔,这不是楚皇的声音,他的紫瞳微微一闪,薄唇抿紧:“你是谁?” 那人一动也不动,声音分外冰冷,半分感情都没有:“如果你算是大楚皇室的一员,应该听说过皇室宗祠。” 楚离不答,皇室宗祠,这是传说中才有的,楚皇从来没有正面提起过。 “老夫是宗祠的大长老,负责在君主薨没之后扶立新君主,现在陛下已薨,你可跪下听陛下的遗诏。”帐中那人接着说。 楚离看不清他的脸,可是他说话时不带一丝感情的态度却让楚离不自觉相信了他的话,他真的跪了下来,认真地听着。 那人没有拿圣旨,却念得一点停顿都没有,十分流畅: “奉天承运,楚皇诏曰:我大楚国自古奉行祖制,遵守长幼之序,故而朕逝之后,立太子楚萧为继任楚皇。且为防亲王夺位之祸、相国专权之危,太子继位之后可废亲王、废相国,以振我大楚社稷。钦此。” 听完,楚离的脑中一片木然,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来,虽然知道父皇也许并不喜欢他,也许只是拿他来当幌子,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父皇竟绝情到了这般地步——皇位不是他的,亲王的位子也不是他的,那么从前他立过的所有功劳,为了大楚国付出的所有心血,通通都是白费 做了那么多,到头来,竟然一无所有。 楚离笑意越来越深,紫瞳也越来越黯淡下去,他对那龙床的位置跪拜,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谢父皇恩典。”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 改朝换代并非易事,特别是在皇帝猝死之后,朝政倘若交由没有实权的亲王去打理,便没有人会信服。离王府与太子党此刻必定虎视眈眈,一刻都不放松警惕。 清逸王命楚慕先回王府,大明令由他差人送给遗诏上选定的继任君主,宫中的事宜全都由他处理,楚慕只需回去等候差遣便是。 楚慕虽然不表示感谢,却有一瞬间的发愣,如果不是太了解父亲冷酷的个性以及对他一直以来的恨意,他几乎又要以为清逸王是希望他少一点波折,不必为了皇位的相争而费尽了心思。 楚慕不想参与这些纷争之中,也不再与他多多废话、多多询问,先回王府去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跟她说清楚。 回到清逸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才打开射影楼的门,便见她蜷缩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听见门开声,她几乎立刻醒了,掀开薄被,朝他跑过来:“楚慕,你回来了?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他慌忙接住她的身子,心被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大:“怎么不去睡觉?卧在榻上做什么?不是说冷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语气有些不大好,责备居多。 “我睡不着。”乔叶低头,咬着唇,实话实说,“楚慕,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公里面出什么事了?我想知道。” 楚慕一把拽过榻上的薄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抱起来就往大床走,也不再瞒她,轻声道:“楚皇驾崩了。”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乔叶,又道:“是中了毒。”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提那些白玉槐花,也不管她知道还是不知道。 “什么?!”乔叶大惊,揪着楚慕的衣袖问道:“那皇位呢?楚皇立的是谁?是七哥吗?!是七哥对不对?不,楚萧,赏心”她一下子乱了。 楚慕将她放在床上,又包了一层被子,按住她乱动的身子,顿了顿,无声叹息:“遗诏上说,根据大楚国的祖制,皇位传于长子楚萧,并且从此以后废亲王,以遏制亲王势力的膨胀” “”乔叶懵了,“你的意思是,楚皇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打马虎眼?他给七哥安排最好的职位,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将会是太子,现在又要收回去了?那么七哥现在不就是一无所有了吗?!楚皇怎么可以这样?!”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又像那日与顾姳烟争吵时一样,为了楚离变成炸毛的小刺猬,楚慕的身子渐渐变得僵硬,然而,他没有发作,只是抚了抚她的发,将她抱得紧紧的,轻轻笑着哄道:“清逸王府也被废了啊,以后只是没有亲王罢了。注意肚子里的宝宝,别激动,嗯?” “七哥与你不一样啊楚慕!他没有了皇位就什么都没有了!有好多人会爬到他的头上去欺负他,傅皇后、太子妃很多很多人!我”乔叶真的有些急了,楚慕心里一揪,打断她的话:“那,你想怎么样呢?”声音即温柔又冰冷,他怕从她口中说出什么话来,把他一直强装得镇定都打破。 “我”乔叶退出楚慕的怀抱,抬头望着他:“我想让七哥当皇帝。这样的话,我可以去求他放过赏心和楚萧,他们都不会有危险,如果七哥当不了皇帝,就什么都没有了。楚慕,你帮帮他。” 楚慕唇边的笑容僵住,她很少求他,有什么事情总是说可以自己解决,说是不想让他担心,现在,她为了楚离求他她说那个人得不到皇位就会什么都没有了,那么他楚慕呢?他已经答应她,从此不与楚离为敌了,不会公报私仇了,还能做什么?帮助楚离? 叶儿,你可知帮助楚离的代价是什么? “真的想让他当皇帝?”到底还是抵挡不住她的黑亮眼神,楚慕的琥珀色眼眸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乔叶毫不躲避地望进他的眼里,眉头微微蹙起:“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他一无所有,我不想不想亏欠他” 楚慕扶着她的肩膀,沉吟了一会儿,微笑起来,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脸也贴得很近:“那,答应我,等他当了皇帝,不要再去见他,嗯?”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诱哄。 乔叶望着他的眼睛,幽深的琥珀色,好似美丽的宝石一般,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点点头:“我答应你,不再见他。” 楚慕勾起唇角,说不上是放心还是悲哀,低头吻上她的唇,一触即止,就好像最轻柔的羽毛擦过一般,随即从床上站起来,转身便走。 衣袖被扯住,他回头,乔叶坐在床上,仰头望着他:“那,赏心和月儿会安全吗?” 楚慕握住她的手:“楚萧会保护她们的。我也不会伤害她们。” 乔叶笑了:“会不会很难?你会不会有危险?” 楚慕的眼神微微闪烁,然而转瞬即逝,他还是笑得那般灿然:“不难,别担心。” “哦。”乔叶点点头,自从嫁给了他,她担心的事情越来越少,真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无论多么困难的问题告诉了他,他总是可以解决,乔叶开口道:“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楚慕顺势回身搂住她,大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现在有了宝宝,不准再调皮了知道吗?乖乖呆在家,我很快就回来,不准乱跑,嗯?” 听他说得自信满满,乔叶放心了些,搂住他的脖子亲在他的脸上:“嗯,我和宝宝一起等你回来” 楚慕闭上眼睛,轻声道:“好,和宝宝一起等我回来。” ※ 也许是脑海中的那根弦绷得太紧,当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时,便会草木皆兵起来。 楚皇生病的消息传到了凤藻宫,傅琬莹惴惴不安,便便楚皇还不让人去紫宸殿打扰。听了太监的密报,说是楚离才从紫宸殿出来,这会儿已经出宫去了,傅琬莹便越发地紧张起来,命人把楚萧、顾姳烟二人叫了过来,商量着该怎么办才好。 顾姳烟也十分烦躁,顾府才来消息说顾相病重,这会儿听了傅琬莹的唠叨就更不耐烦了,她处处受限不过是因为嫁入了东宫,这才不能常常出宫去探望顾相。 “傅家的私兵能有多少?倘若是楚皇的旨意,让楚离得了大明令,这些不中用的私兵还有什么用处?”顾姳烟哼道。 “那你想想办法啊!难道顾大将军戎马一生都是泡沫不成?你是他的孙女,难道就不能调集兵力?”傅琬莹也火了。 “三年前原本是有的,只是如今我不在军中已经多时,他们难保会有二心。”顾姳烟的凤目含恨,这一切都是楚离害得! “不过母后你少聒噪一点,这样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只要我爷爷在一日,他的闷声就不会置我们顾家不理的。就算楚皇真的废长立幼,楚离也没有办法那么快收买了所有的人心。”顾姳烟望着傅琬莹,言辞颇为挑衅。 傅琬莹虽然心里愤恨,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她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不合作便只能沉没,她懂得这个道理,于是一再地忍让着。 楚慕心里惦记着月儿,刚刚过来的时候,月儿似乎是病了,一直哭个不停,请了太医来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赏心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楚萧有一位很强悍的母亲,从小到大,她掌控了他几乎所有的人生,事无大小全都一手操办。后来,他又有了一位很强悍的正妃,甚至比他的母亲更加强势,两人的力量不相上下。这个世界上,倘若还有一点他可以掌握的东西,那么就是赏心和月儿,因此,他爱她们,如同爱着自己的所有般珍视,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无可替代。 皇位对于他来说,从来只是因为太子之位坐得太久,而母后日日念叨下产生的潜意识罢了。于是这正事上有她们在,他也就不用担心了。不论顾姳烟有着什么样的企图,现在他们算得上是同生死共进退,他相信她不会耍花招的。 两个女人还在冷战中,采苑忽地慌张地进了殿门,对顾姳烟道:“小姐,不好了,老爷子他过世了。” “你说什么?!”顾姳烟猝然起身,凤目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 “今早老爷子病危,刚刚去世”采苑又重复了一遍。 傅琬莹一颗心沉入了水底:“这次真的是败了,败给了那个蛇崽子”她撑着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顾姳烟完全懵了,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爷爷去世了,临死的时候想必还没有原谅她当初所做的决定,她被困在这东宫中,连去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凤目含着泪,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二人都不说话,凤藻宫一时之间很安静,楚萧开口道:“母后”他想说,也许楚离当了皇帝,并不会斩尽杀绝,然而话还没有开口,便见一群人走进凤藻宫,为首的,是楚皇的贴身太监总管。 傅琬莹一慌,从椅子上坐起来,连连地往后退,那太监跨进了门槛,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接旨吧。” 傅琬莹腿一软,跪了下来。 顾姳烟和楚萧也跪下了。 “奉天承运,楚皇诏曰:我大楚国自古奉行祖制,遵守长幼之序,故而朕逝之后,立太子楚萧为继任楚皇。且为防亲王夺位之祸、相国专权之危,太子继位之后可废亲王、废相国”那太监已经念完了,可是三个人却都呆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子殿下,接旨啊。”那太监提醒道。 楚萧猛地抬起头,接过圣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儿臣接旨,谢父皇。”都说君心难测,果然是如此,在人人都以为他的太子之位不保时,一道圣旨却告诉他,原来,他的地位一直不曾变过,真像是一场恶作剧。突然想起了什么,楚萧起身,问道:“父皇他” 那太监躬着身子,分外地恭敬:“回太子殿下,陛下已经薨了。” “什么时候?!”傅琬莹终于清醒了过来,声音颤抖地问道。 那老太监想了想,道:“今日一早。” 傅琬莹终于松了一口气,皇位终究还是他们的,楚离什么都没有,连亲王都做不成。现在是楚皇圣旨下的命令,废亲王,便是杀了楚离最好的借口!有没有顾相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忽地蹙眉,傅琬莹道:“萧儿,既然这天下都是你的了,那么现在就去把兵符拿来,有了它,整个大明军都会听从你的号令!对了,还有大明令不管它到底存在不存在,都去找等把兵权握在了受伤,再召集王公大臣,迎立新君主,之后再去办陛下的后事。这样,陛下才能安息。”她现在已经摆脱了恐惧,有了名正言顺的遗诏,她再也不需要害怕什么了,也不再吧顾姳烟放在眼里,顾相已死,顾姳烟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是,母后。”楚萧应了,跨出凤藻宫去。 顾姳烟恨得心神俱伤,他们母子是开心了,却害得顾家家破人亡,好一个鸟尽弓藏的现实!楚离,现在的你,是不是很伤心很绝望呢?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 楚萧去了紫宸殿,一样碰到了那个神秘的宗祠大长老,那个大长老吧大明军右翼的兵符交给了他,那上面用篆体刻着“明”字,是用赤金打造,因此沉甸甸的。又把另一块玉佩交给他,那是一块羊脂白玉,掌心大小,仔细看去,会发现$ $$ $$$$$$$$$$$$ $ 行刑吧。” ------------ 第160章 痴心无解(大结局  “月儿,你怕不怕?” 这是一个很大的宅子,空荡荡的,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说话时候的回声,而这问话,不是母亲的温和,也不是友好的亲切,是说给另一个女人听的。 孩子很小,才两岁半,她听不出大人语气里的异常,也看不出他们的眼睛里闪着的光芒,然而她却知道母亲的怀抱是最安全的,于是她缩进母亲的怀里,连小脑袋都不肯露出来。 “赏心妹妹,你看,月儿她害怕了。”女子着一身白色软烟罗,乍看起来美丽无害,可是那一双凤目里的凌厉却让人不寒而栗,她在笑,可是笑容却是冰冷的。 “你抓我们来做什么?”赏心蹲在地上,抱着楚月,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抬头问道,眉心的一点朱砂分外明艳。 顾姳烟凤目一眯,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那是军人才有的姿态:“我以为你明白,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愚蠢。好,既然如此,现在就给清逸王府的小王妃写一封信,说你被挟持了,让她过来救你。” 赏心眉心紧拧着,摇头:“你要她来做什么?不,我不会写的。” “呵呵”,顾姳烟嘲讽一笑:“你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行,既然你这么喜欢做选择题,那我就成全你,要么就让她马上过来,要么就让楚萧和月儿为你陪葬。”说着一把上前扯住楚月的胳膊,赏心死死地抱住孩子的腰,然而顾姳烟用的力气太大了,楚月疼得哇哇大哭了起来,赏心条件反射般松了手,采苑的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眼睁睁看着孩子落到顾姳烟的手里。 顾姳烟冷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游戏一旦开始 $$$$$$$$$$$ $ $ $ $ $ $ $$ $ $ 不见,乔叶紧紧闭上眼睛,不想看了,也不能想了,顾姳烟到底想做什么呢?她会杀了他吗?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如果是这样,如果这一切这么困难,如果皇位之下必然踩着数不清的尸体,那么楚慕呢?他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也一样危险?如果知道她在这里,他肯定会急疯的!为什么她想做的事情,到最后都会被弄得一团糟?她以为来了这里就可以救赏心和月儿了,她以为她来了什么麻烦 $ $ $ $ $ $$ $ $ 在长长的雪道上。 顾姳烟的贴身侍女采苑算是训练有素的副将,然而独自一人站在众多的大明军之中未免还是有些胆怯的,何况身边的还是那战无不胜的大楚战神呢?她拿着刻的手有些哆嗦,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只看到一簇一簇的黑影仿佛是幽灵一般从天而降,动作之迅速,身手之敏捷,人数之众多,无一不让她呆住,不只是她,就连那些大明军的士兵也一个个都懵了。 楚离的眼睛微微眯起,他隐约知道这是些什么人了。 “大明一出,暗夜同行。” 这世上果然是存在暗夜军的。 楚离苦笑,闭上眼睛,不去看了,有什么值得看的呢?楚皇的遗诏上皇位的传人不是他,他本来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暗夜军是为了楚萧而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败了就是败了…… 十分动听的女声,出口却带着绝对让人不敢忽视的压迫力:“暗夜有令,尊离王为天下之主,奉命清君侧!胆敢不从者,格杀勿论!” 楚离猛地睁开眼睛。 采苑的手被惊得一抖,剑掉在了地上…… 那个刚刚出声的女子迈着沉稳的步子朝楚离走过来,原本如画的眉眼间英气勃勃,她的表情十分认真严肃,停在楚离的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清脆、掷地有声:“暗夜十二骑苍堇拜见陛下,奉主上之命清君侧。” 见了这个女子,楚离的脸色一片苍白,许久才道:“你的主子是谁?” 苍堇没有抬头,认真地答道:“陛下应该清楚。” 楚离的紫色瞳眸幽深黯淡,手在身侧越握越紧,对,他清楚,非常清楚 是楚慕。 前一刻他什么都没有了,却找到了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找到了这一辈子都没有过的轻松,皇位没有了,大仇没有了,人生也不过是一场虚无,可是楚慕凭什么要把一切再重新地推到他的面前来呢?他们叫他……陛下 陛下!陛下!陛下!别人施舍的东西,别人硬推过来的东西,他就要接受吗?楚慕他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作多情! 楚离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伸手拧了拧眉心,突然瞥见皇宫的西北角燃起了一片熊熊的大火,那里,是顾府仓库的位置!小乔有危险了!再顾不了许多,楚离迈开步子朝起火处奔去! ※ 大雪纷飞而下,无休无止一般。这个黑夜,注定了要不平静,楚慕一身玄色衣衫,从东宫走出来,虽然说对这皇宫里的人,他并没有好感,可是刚刚楚萧的死却还是让他忍不住伤悲。 想起答应了她要放过楚萧,却无法阻止他的自刎,那风毕绝代的太子依旧眉目如画,安坐在红木椅上,面前的桌子上铺着一张白纸,上面书着大大的四个字:不负赏心。 做个文人骚客真绝代,可怜生在帝王家。 直到楚慕入了宫,见了大明军的真实情形才明白,原来楚皇才是那只老狐狸,任何人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楚皇应该一早就清楚大明军的实权掌握在楚离的手中,遗诏上却让他全力辅佐楚萧登帝位,那么,大明军与暗夜军便会自相残杀,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与楚离,也免不了有一场真正的恶战。可是,他想不明白,这样的结果,对于楚皇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不想猜了,人都已经死了,再猜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到处都找不到赏心和楚月,忽地听到赤淼来报,说是她被困在了顾家的货仓,虽然有暗卫保护,可是现在不知道状况。 楚慕的琥珀色眼眸剧烈缩紧,她怎么这么不听话?说让她好好呆在家里等他回去,她居然不听!虽然是在嗔怪,可脚下的步子却毫不迟疑:“快带我过去!” 然而身上刚刚才受了极刑,虽然三位长老为他运功疗伤了,可现在稍稍运气都会觉得心口疼痛,两种不同的刑罚在体内乱窜,连走路的时候都会微喘,暗夜极刑果然名不虚传。 ※ 顾姳烟到了仓库时,大火已经烧起来了,她的凤目一闪,站在大火之前久久不动,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四周望了望,这里比较偏僻,因此没有百姓过来救火,火势越烧越大,往周围蔓延而去。 她正要转身,却见一道人影疾如闪电般出现在眼前,一只大手扣住她的脖子,语气阴森,仿佛暗夜里的鬼魅:“她人呢?” “夜风,你不要再跑了!”乔叶揪住黑衣男子的衣服,摇头道。 夜风赶忙停下来,将她的身子慢慢放低,急问道:“不舒服?” 乔叶望了望四周,道:“这里已经很远了,你不用再跑了,快点回去看看神乐怎么样了!” “那你呢?”夜风犹疑。 忽地两道黑影从黑暗中闪出来,夜风正要出手,却见那两人单膝跪地,齐声道:“奉主上之命保护小王妃。” 乔叶一听,缓缓笑了,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是楚慕的人。转而推了推夜风:“快去吧,那么多人,我怕神乐会撑不住。” 夜风的眼眸微微闪了闪,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却还是站了起来,转身往回走,不一会儿便消失$ $ $ $ $ $$ $ $ 在了漆黑的巷中。 浑身雪白的小白貂伏在雪地里,简直要看不清哪里才是它,显然是不习惯这样的雪,小白貂跳起来,往乔叶怀里一钻,还顺便蹭了蹭,邀功似的。 乔叶摸了摸它的头:“小白,这一次,多亏你了。” 貂这一类生物,有着天生的凶猛习性,它们奔跑的速度极快,攻击性也极强,如果是被驯服的家兽,那么便具有灵性与野性相结合的特点。在刚刚的仓库中,小白貂猝不及防地扑倒了三个女子,夜风趁机上前来救乔叶,然而,他却没有料到,顾姳烟留下的根本不只表面看到的这些女人,从储藏物的暗门中又窜出了讦多人来。他若要独自逃生,确实不成问题,问题是,乔叶被困了许久,腿已经被冻麻了,完全动不了,他抱着她,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已经斗得精疲力尽的时候,还是被紧紧地围困其中,突然一身红衣的神乐杀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杀手。非常混乱的局面——擅长暗杀的杀手突然都以真面目示人,且与受过皇家军队训练的士兵斗在了一起。 神乐冲进了包围因内,一脚踹在夜风的腿肚子上,对他吼道:“快带她走!别在这里给老娘添乱!丢我们杀手的脸!” 明明是来救人的,却偏偏要恶语相向,仿佛是前世的仇人,今生的冤孽,一定要骂着才算痛快。 夜风似乎也听习惯了,不再理她,抱起乔叶就往大门外走。可是他的神情与平日的冷漠不一样,那是一种掩不住的担心,只是他不肯说出来罢了。 然而,越是接近那座仓库,他的担心便越重,转过巷子时,见到那漫天的大火烧起来,夜风懵了懵,用轻功又提了提速。 火果然是从仓库烧起来的,他一瞬间慌了手脚,正要冲进去,却见仓库的门被一具女尸挡住,那女尸看样子是要追出去的,却被人回身一创毙命,这剑,是神乐的。这么看来,她不在里面。 雪不同于雨,不能一下子就将火扑灭,黑烟从仓库的门滚滚而出,火势反而越来越大。夜风转身离开,追着一串新鲜血迹而去,一个荒凉的巷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的尸首,黑暗中他看不清楚谁是谁,只能摸索着一个一个地找。第一次,他叫了她的名字:“神乐……” 连叫了三声,也没有得到回应。夜风蹙紧了眉头,忽然发现$ $ $ $$ $$$$$$$$$$$$ $ $ $ $ $$ $ $ 不见。 第十五天,楚都城内兴起了最大的娱乐场所——“天下无美”,这个名字重新回到楚都人的眼里时,那些曾经的老主顾们个个感动不已,纷纷感叹时光飞逝,无美公子又回来了! 然而,令众人意外的是,天下无美的老板却并不是无美公子,而是一个美貌的年轻姑娘,她对每个人都笑意盈盈的,还说自己是无美公子乔凌的妹妹,她叫乔叶,她的哥哥四年前因病去世,所以一直没有出现。 众人目睹了她的美貌,又听过她不俗的谈吐以及出色的生意头脑,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乔小姐年芳几何?是否许配了人家?” 那女子笑道:“目前单身。” 众人欣喜,又听她接着道:“已经十八岁了,父母担心再过些年月就找不到好人家了。所以,正在为婚事发憨呢” 正中下怀。众人立刻沸腾了起来,一个一个地争相说要提亲,把天下无美的大堂挤得都快要爆了,那女子老神在在地站在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子身后,笑意盈盈道:“没想到乔叶这么受欢迎,诸位真是太抬举了,可是人太多,乔叶答应了谁都不合适,不如这样,明日在天下无美最好的包间设一个赌局,谁赢了,我就嫁给谁。” “什么赌局?”有人问道。 “掷骰子。”乔叶一笑,强调了一句:“老少都可以参加。” “怎么个赌法?”众人实在不敢相信居然会这么简单。 “三枚骰子加起来谁的点数多,谁就赢啊。”乔叶眨眨眼:“这么简单的赌法,应该没有人不会玩吧?” “会,会,会……”众人连连点头。 “好,既然是赌局招亲,自然要玩得大一点,明日就去各个城门贴出告示,谁做了天下无美的女婿,我的人,我乔家的所有家业都是他的。”乔叶妩媚地笑道。 众人散去,夜风抿着唇寒着脸,冷冷道:“何必这么轻率?八十岁的老头你也愿意嫁?真是疯了!” 他难得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乔叶蹲下来为花莘浇了浇水,满不在乎道:“那也行啊,反正嫁给谁都是嫁,谁让他运气好呢?你把赌局的现则记一下,参赛者必须尚未娶妻,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每天最多只有一千人参与,一天只能剂下一个人,为期十五天,也就是说,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剩下十五个人决赛,谁赢了,我就嫁给谁。” 完全听天由命的态度。 以简单的掷骰子的方式来决定婚嫁,而且对方还是名满京城的无美公子的妹妹,这样大的稀罕事随着告示的贴出以及一传十十传百的广告效应,很快在楚国传得沸沸扬扬的,引得众人趋之若鹜。每一天都有人拥挤着入城门,每天在天下无美所在的那条街都能看到排成长龙的队伍——楚国的人不懂得排队,可是天下无美的现矩是,倘若有插队等不遵守秩序的,一律打出去。 因此,虽然说人数众多,声势浩大,然而却秩序井然,起初有些朝廷的官员提出异议,派人候在此处,企图找到“天下无美”的把柄,可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一天赢的,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第二天赢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 第三天赢的,是个街头卖烧饼的汉子。 第四天…… 第十天赢的,是个文弱的书生。 第十四天赢的,是个癞头和尚。 第十五天赢的,是个蒙面的黑衣人。 “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神乐看完了名册,嗤笑道:“夜风,你主子她疯了!你给她找个大夫看看!” 夜风懒得理她,望了望花厅,乔叶正在里面打理花花草草,半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找大夫?她自己就是个大夫!他知道,她不过是在等一个人罢了。 然而,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就算第十六天的决赛开始 $$$$$$$$$$$ $$$$$$$$$$$$ $$$$$$$$$$$$ $$ $ $ $ $ $$ $ $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哭得红肿,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珠。 乔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很久很久,她的眼睛由模糊渐渐恢复了清明,已经能够看清他的脸,他的脸上有个明显的五指印,是她刚刚扇的,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在红肿的指印处细细摩挲,忽地弯起唇轻轻一笑,唇上还沾染着他的血:“楚慕,你回来做什么?我都要嫁给别人了。” 她的声音很小很轻,外间的吵闹声却极大,高台上如今只剩下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台下的众人都在起哄,要她快点出去。 “谁敢娶你,我就去砍了他的手脚!”楚慕道。 “你是我的谁?凭什么这么做?”乔叶嗤笑,“哦,就算曾经是,那也只是曾经,对,你是我的前夫,可能你忘记了,需要我拿休书让你看看吗? “我……”楚慕眉头蹙死,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说话了?”乔叶轻笑,睫毛上的泪水很刺眼:“记起来了?记得你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吗?”她的手依旧温柔地抚着他的脸,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显然许久不曾打理,英俊的脸庞因此变得有些疏狂和颓唐。 楚慕不说话,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会词穷的人,然而在她的面前,他从来没有足够的信心,越是在乎,越是卓微。 “如果我说我爱上了别人,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然后,再也不回来?嗯?”乔叶冷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宽容?仁慈?大方地放手成全我?” 楚慕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爱她,爱到什么地步呢?爱到就算她说分手,他心里虽然痛着,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可惜,他到底还是没有能做到毫不犹豫。 乔叶无视外面的吵闹声,继续笑:“楚慕,如果我说我爱你,你是不是也不肯相信呢?” “我……”楚慕眉头蹙死。 “我爱你。”乔叶真的说了,认真地,轻轻地:“楚慕,我爱你,只爱你,一直爱你……”顿了顿,她笑望着他睁大的琥珀色眼眸,道:“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足够坦诚,却没有想到原来不是,你不信我爱你,而我,不信你会再次离开我。是不是我们都错了?你活得这么小心翼翼的,累不累? “叶儿……”,楚慕望着她,斟酌着开口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乔叶点头,神情冷然。 “如果我知道错了,如果我信了,你愿意原谅我吗?”他的唇抿得很紧,手想碰她却不敢碰她,只是停在半空中僵硬地举着。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讨论来讨论去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嗤笑。 楚慕黯然地垂眸,她不肯原谅他了。 “楚慕,既然我们从前都错了,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再来一次吗? 楚慕猛地抬起头来,她在看着他,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纯净如初,她咬唇:“我不要如果,你愿意吗?” 楚慕的眼眶瞬间湿热,一把将她狠狠地楼住,嗓音沙哑,带着些许可疑的哽咽:“我愿意。” 她张开双臂环着他宽阔的背,紧紧的,用尽全身的力气。 如果爱情是一场相互的救赎,如果彼此都是受了伤的刺猬,何苦再用那满身的尖刺相互伤害呢?如果两人都骄傲到不能再骄傲,如果爱情是非得有人后退一步才能得到幸福,那么,我愿意为你退一步。你感激,你满足,却不知道,那让我有勇气和信心后退一步的—— 正是你给我的满满的爱。 不要如果,只要现在…… “还有个烂摊子没有收拾。”久久,楚慕松开她,转头望着纱幔外面,那些人吵得他不胜其烦,高台上站着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台下的人都闹着要她出去,立刻与那人成亲。 乔叶见他脸色寒了下来,可那个鲜红的五指印还是很明显,小声道:“你别出去了……脸上不好看。” 楚慕回头望着她,伸手摸了摸脸,这才吸了口气,用舌抵了抵腮,却道:“不疼。” “那我应该再打得重一点。”乔叶咬唇,瞪着他,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脸,眼中的心疼一览无余。 “再重一点,你相公就毁容了。”楚慕楼着她笑嘻嘻道。 “嬉皮笑脸的。”乔叶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转头对外面的夜风道:“夜风,你去告诉那个人,可以去领赏银了。” “好。”夜风答道。 楚慕疑感不解,只见夜风上前去跟那个蒙面黑衣人说了些什么,带着他进了纱幔,那人便从后面的暗门出去了。 “诸位,赌局已定,胜负已分,我家小姐已经找到了佳婿,择日成婚,到时候还要请各位去喝一杯水酒。”吴伯宣布道。 纱幔突然被挑开,乔叶拉着错愕的楚慕站起来,对着台下众人笑道:“多谢各位捧场,乔叶能够在万千人中觅得如此夫君,真是三生有幸。” 众人欢呼。 楚慕愕然,这丫头说话还是一副商人的嘴脸,然而,她设计得真好,刚刚从后门出去的那个人与他的身高体形十分相似,又蒙了面,现在调了包,谁也察觉不了。 他跟着她笑得一脸灿然,楼着她的肩膀低头问道:“如果爷不来,你怎么办?” “你敢?”乔叶偏头瞪着他:“当然,我嫁给他也可以,八十岁的老爷爷我都无所谓,何况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你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楚慕奇怪:“还有,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会赢?” “笨,因为人是我找来的,那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千面郎君,不仅易容之术天下无敌,而且赌技十分高超,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你……你设计了我?”楚慕惊恐,这小傻子太恶毒了。 “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就走吧。” “不,我愿意,愿意……”他缴槭投降,在她面前,他真是一点手段都没有。 “这才对嘛,一般人我还懒得设计他呢!大傻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乔家的上门女婿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 “还有,我叫乔叶,昵称叶儿,小名小傻子,不叫乔凌,不叫苏郁,也不叫云苏。知道吗?” “……知道了。” “你怎么一点意见都没有?乔家是很民主的,你可以有自己的意见,当然,必须要得到一家之主——我的同意。你还知道什么?” “……老婆大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很好。” “……”某男泪流满面。 从此以后,先是害地赔款,再是卖国求荣,逐渐由原本的自由国度沦为半殖民地,再沦为殖民地,再完全成为附属国,最后,变成某女版图的一部分,什么主权都没有了……更可恶的是,他发现$ $$ $$ $$ $$ $ $$?”弯弯挫败的抱起小白,顺便把头靠在了深夜的肩膀上,找了个最舒服的靠垫,仰头问深夜:“你有办法出城吗?” 深夜瞧了瞧她,又收回眼睛,唇角冷硬:“你阿公不让。” 弯弯叹了口气,“深夜,我又梦见我的羽毛了,它长的太好看了,我就想把它抓在手里不放,可是我追了好些时候,一直都追不上也抓不住。原来,羽毛是会飞的。” 深夜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只听,不大说话,弯弯的羽毛,这个梦她说了很多次,荒诞不经。 当怀里的小白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弯弯突然跳起来,指着前方的一队马车道:“深夜,你看,有云城贩卖槐花酿的车队,前几天我见阿娘与他们谈生意,相比今晚是要出城去的了,如果我躲在酒坛子里面……” “弯弯,你不要乱来。”深夜打断她。 云城传说,只要圣女离了城,便会遭遇凶险,甚至祸及黎民百姓,因此弯弯十四年间不曾离开云城半步。 然而,有些东西,越是受限制越是想得到,时间越久,这种渴望就越加强烈,一直到挣脱囚笼的束缚———— 逃出去。 ------------ 卷4 贺新郎(番外) ------------ 【001】把你捧在手上 是人家成全了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何来记恨?我混沌一世,徒负虚名,唯有此番,修成正果! ——楚慕 彼此深深伤害过,再见面时不可能毫无芥蒂,就算是确信会一生一世在一起,还是有些槛怎么都跨不过。性格里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由时间日积月累的伤害而成,也只有时间才能够慢慢化解,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比如,自卑,比如,脆弱,比如,自尊心。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感情,叫做同病相怜?”她忽然跟他说道。 男人摇摇头,琥珀色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她的侧脸。 冬日里难得晴朗的夜晚,女子抱着膝坐在草地上。有些话不说出来,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很多年前,有一个男人,我仰望他如同天神,就算只是听信传言,也觉得他是高不可攀的战神。可是偶然有一天,我发现战神原来也有害怕的东西,而他所害怕的,与小时候的我是那么相似。” 怕黑,对黑暗的恐惧,因为童年里那些无法抹去的阴影。有时候并不是因为爱而心疼,在那个许多年前的密室里,她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于是心疼那个人就像心疼小时候的自己一样。如果人事可以剥离,那么她想必是把自己附着在那个人身上,不管他做错了什么,辜负了什么,她都不能去恨他,不能去怪他,在他痛的时候还是想要伸出手扶一扶他。所以,就算她自己没有幸福,还是要祝他幸福。 楚慕不说话。他这一生活得太颓唐、太小心翼翼,表面的光鲜永远无法掩饰内心的寂寞与不安,他比任何人都自卑,却又比任何人都骄傲,自卑到连真爱摆在面前也不敢相信,骄傲到就算遍体鳞伤也不肯对她说一句祈求的话,她一哭,他便针扎般松了手…… “楚慕。”她把头埋进膝盖里,低低地唤他的名字。 “嗯。”他望着她的侧脸,认真听着,空气有些凉,彼此的声音很清晰。 “为什么不把沉默,直接说成‘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一想’?为什么不把‘不要离开我’,直接说成‘我离不开你’?为什么不直接开口问一问‘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他’?”乔叶声音低下去,脸埋得更深:“这样猜来猜去、拐弯抹角地试探,一而再地伤害折磨自己,是不是很好玩?” “叶儿,我……”楚慕蹙紧了眉头,他若是能够问出来,那便不是他了。 “楚慕,对不起。”她忽地打断他,声音很小。 楚慕等着她的下文,许久,却等不到她再开口,她的身子可疑地在瑟瑟发抖,他顿时慌了,伸手去搂她,声音放低:“怎么了?为什么说对不起?” 抬起她的脸,却见她的手紧紧地捂着眼睛,温热的眼泪却还是顺着指缝一点一点地渗出来。 她一哭,他的心抽着疼,慌得忙搂她进怀里,温声软语地哄,泪水渗透了他的前襟,一会儿就变得冷冰冰的,她却哭得哽咽,一再地重复着道歉:“楚慕,对不起,对不起……” “不准再说对不起!”他的声音大了些,打断她的呢喃。“对不起”这样的词听起来像是在拒绝。 她被他突然的吼声吓住了,手攥紧了他前襟的衣服,真的一声都不吭了。 “乖,别哭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一点都没有,别哭,嗯?”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 静默了良久,她攥着他前襟的手越来越用力,哑着嗓子道:“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不会让你为了我做这么多傻事……”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为什么不告诉我,帮助他,你会受这么重的伤?嗯?” “叶儿,你……”楚慕蹙眉,她怎么会知道?他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觉得亏欠,不想让她的爱变成怜悯。把所有事情告诉她的那个人,一定是他猜不透心思的父亲吧? 乔叶死死咬着唇,眼睛红肿,突然一把推开他,往后退了退,大声骂道:“楚慕,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自己有多伟大,我想要什么就能给我什么?我要救别的男人的命,你就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去救他?!你以为你是圣人吗?你是不死之身吗?!你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也不过是凡人的丈夫、凡人的父亲,你会受伤,你会死,你……” 在楚慕的怔忪中,她又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原本大吼的声音低下来,哽咽着道:“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弟姐妹,我……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能在我爱上你之后再离开我,你不能,不能,不能……” 楚慕身子一颤,他等了这么久,才弄明白她口中那个“亲人”的含义——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特别的,唯一的。他一直活在自己的理解里,根本没有弄清她的心思,他说爱人,她说亲人,意思,都是一样的。 她似乎是魇到了,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我只是不想欠他,我不是故意不要我们的孩子,我连他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是……对不起……” 孩子。这个迫使他离家出走的原因,现在虽然仍旧一想起便痛着,却再不能阻止他们相亲相爱。 “小傻子,乖,别说了。”他扣着她的腰,低头吻住她的唇,把她咸咸的泪水、难得的软弱都一并吃了下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只要我们是相爱的,那么,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本来是何其简单的事情呵,却偏偏弄得这么复杂。爱情里大多是当局者迷,外人又插不上手,于是才横生出许多枝节,险些分离,险些错过,幸而此刻一切还来得及。 男人满足地将她拥入怀中,再没有分毫顾忌与猜疑。不去记恨任何人,反而暗自庆幸——我不爱苦难,也不爱挫折,可倘若这是为了得到你而必经的过程,我愿意去承受。想我混沌一世,徒负虚名,唯有此番,修成正果…… 然而,这一夜的缠绵却进行得很不顺利,经历过小产的女人对房事有着深深的恐惧感,每次都在他要进入时吓得哭出来,浑身发抖不让他触碰,总感觉身下有潺潺的血往外流着,惊恐、尖叫,楚慕少不得软语安慰,却不敢真的要她。 同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七天。七日里,楚慕虽然不说什么,可是从他夜晚抱着她时粗重的呼吸声里,仍旧能够看到强自镇定的痕迹,他说他从来不能对她坐怀不乱,这样压抑着欲望,真是难为他了。 这一天,夜幕降临,楚慕推开射影楼的门,扬声道:“叶儿,你看,这是什么?” 屋子里生着火盆,很温暖,楚慕没有听到回答,微微蹙眉,转过屏风,朝大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而已,琥珀色的眸子转深,清朗的嗓音变得有些不稳:“叶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小女人昨天才嫌屋子冷,今天却只着肚兜亵裤站在床下整理锦被,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光裸细腻的肩头,闻言,回眸冲他微微一笑,宝石般的眼睛里带着三分无辜、七分妩媚:“铺床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楚慕咬了咬牙,尽量平静地转开眸子,淡淡道:“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身后的小女人似乎是笑了一声,轻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在他的身边站定,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忠告似的,低头去看他手中的东西,奇道:“咦?白玉槐花开了?” 男人的手中握着一枝白玉槐花,晶莹剔透好似冰雪一般,楚都正值冬末,天气仍旧寒冷,这白玉槐花却能开放,真是奇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如常镇定地解开披风的带子,脱下来,转而覆在了她的身上,将裸露的春光尽数遮住,淡笑道:“是啊,开了。好看吗?” 小女人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风,咬了咬唇道:“我不好看吗?” 楚慕微微愣了愣,俯身亲在她的唇上,一点即止,笑道:“当然好看。跟一枝花赌什么气?喜欢吗?来,拿着。” “不喜欢。”小女人不肯接,仰头责问道:“这么冷的天出去做什么?这花肯定只开了这么一枝,你在那园子里转来转去的,穿堂风那么大,难道不冷吗?头不疼?胸口也不疼?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楚慕想抓狂,他之所以出去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还不是因为想要的却不敢要?他忍得太辛苦,却无法说出来。无奈,他上前一步环住她的腰,轻笑道:“乖,小傻子不生气了啊,下次不敢了,一定听老婆大人的话。” “大傻子。”她嗔怪了一句,拉着他的胳膊道:“过来,我给你揉揉头。” 楚慕跟在她后面往大床走去,脱了鞋,躺好,乖乖地任她摆布。被她柔软滑腻的手指轻轻按摩着,力道刚刚好,技术也越来越高超,楚慕舒服得想叹息,闭上眼睛昏昏欲睡。鼻端是淡淡白玉槐花的味道,甜丝丝的,他的唇边泛起好看的弧度。 忽地,他的眼睛猛地睁开,身子僵住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头顶上小女人却无辜地问道。 “小傻子,咳,别……别乱摸。”楚慕按住她的手,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男人的眼睛都快红了,抓住她的手举过头顶,狠狠地堵住她的唇,一边啃噬一边含含糊糊道:“因为,你是我的。” 身下的小女人闭上眼睛笑了,他早该有这样的觉悟才是——她是他的。 虽然想到那失去的孩子时仍会害怕颤抖,可是她不能再让他担心难过了,他们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时光啊。 “楚慕……”她在他的激情中轻吟战栗,却低低唤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 “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都喜欢。” “那,我们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好不好?” “好。” “恩,其实,我很喜欢你刚刚送我的白玉槐花……”小女人还在唠叨个不住。 男人听到这里,一直没有抬的头却从她的脖颈间抬起来,吻着她的耳垂,嗓音变得沙哑,哄道:“既然喜欢,不如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云城怎么样?” 楚离新登基,必然会有行动针对清逸王府,这是他作为帝王该有的决断,倒不是怕他——他楚慕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只是这楚都再呆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好啊。”她答得很快,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道:“我也很想念云城的那些美人了,不像某些人硬说云城的姑娘们不好看,非要眼巴巴地跑回来要一个一无是处的傻子,你说他笨不笨?” “再说!”楚慕狠狠地咬了她的耳垂一口,疼得乔叶一颤,也报复似的咬在他的肩头:“就要说,大傻子!” 楚慕恶劣地挺身,贴着她的耳际坏笑:“小傻子,待会儿别一口一个好人地求饶,爷不会放过你的……”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明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却不肯再多看我一眼,却与另一个人执手天涯、厮守终老。 ——楚离 真正爱过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她从记忆里完全抹去,就算答应了永远不再见她。 大兴元年正月,年轻的楚皇登基不过两月余,突然颁布诏书:“尊先皇旨意,废相国,除亲王。”此事在朝政内外掀起轩然大波,原本等待荣登太师之位的凌相陡然跌落谷底,与此同时,和楚皇“相濡以沫”唯一的皇妃凌宛殊被打入冷宫,在楚都盛极一时的凌家从此败落。 清逸王府是离亲王即皇位后楚国唯一的亲王府,此诏书一下,清逸王被废,赐云城一地安养天年。民间便在盛传那位年轻的楚皇很有手段,不给自己留下一丝威胁,不管是相国还是亲王,在楚皇铁腕的权威下已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四月的一天,掌事太监战战兢兢地禀告年轻的皇帝,冷宫中的那位娘娘诞下了一位龙子,问,该如何处置? 皇帝紫色的眸子微微有些错愕,眼睛望向御花园里遍地开满的石竹花,淡淡道:“将小皇子接出冷宫。” 掌事太监躬身等待着下文,却再也没有听到皇帝说什么,于是又问了一句:“那、那位娘娘呢?”母凭子贵,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 皇帝的眼睛望过来,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种深沉的杀伐之气看得太监一抖,赶忙退了下去,连连道:“奴才谨遵皇命!” 惩罚一个家族最好的办法,是在他们自以为最有希望的时候狠狠地将他们逼下悬崖。惩罚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是让她永生永世呆在冷宫里,与她的孩子彻底分离,就算那也是他的孩子。 皇帝靠在椅子上,以手扶额慢慢闭上了眼睛,孩子,孩子,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倘若当初他死了,她也没有牺牲自己的孩子去救他,是不是她现在还能稍稍多惦记他一些呢? “七哥,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好。 从此都不再见面了。 所有我欠下的债,让我一个人来背。欠了楚慕一个江山,欠了她一生的幸福,爱是一种亏欠,恨也是一种亏欠,还不了,就背着吧。 前几日他去近郊看了看,那里有一家店铺,许多年前,当少女还是“无美公子”的时候,曾可怜楚楚地扯着他的衣袖,要他和她一起出席开业典礼。他错过了那一天,于是,错过了她的一生。 那家店铺早已经易主,却仍旧在经营石材生意,他在店里随便逛了逛,在主厅里看到一尊大理石雕像,顿时愣在了当场。良久,有伙计上前来,笑着解释道:“公子,这尊雕像不卖的,是小店的镇店之宝。这雕像上的人,是楚都大名鼎鼎的无美公子,能招财进宝啊!” 他望着那尊石像,久久不动,你明明不在这里,可为什么每一处都有你的影子挥之不去呢?石像上的人儿一身男装打扮,坐在石凳上,仰着头,似乎在看太阳的位置,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期待与笑容。 那伙计见他还在望着,又道:“公子,我从前听雕刻这石像的鲁师傅说,这尊雕像是绝品,要是取名字的话,就叫做:等。是不是很传神?鲁艺师傅的雕刻本事那是……” 等。 曾经,她等过他。 曾经,她那么认真地喜欢过他。 曾经,她把关于家的念想埋进了土里,说,这是七哥和小乔的家。 只是,他错过了。 御花园周围很安静,甚至能够听见蝴蝶煽动翅膀的轻微声响,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声音了,宫女侍卫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年轻的皇帝突然勾起唇角轻轻笑出了声,一登九五,六亲皆绝,原来就是这样啊。 “明净。”皇帝睁开眼睛,唤身边的人。 “是,陛下。”明净仍旧一身黑色的劲装,闻声应道。 “你说,这石竹花做国花如何?” “这……”明净被问住。 皇帝却并没有要他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道:“朕觉得甚好。从今日起,就做国花吧。” 让整个楚国的人都和我一起记着,这花,曾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就算得不到,能够这样看着它过一生,也是好的。 四月,楚皇下诏,立石竹花为大楚国花,原本普通的花种因为皇帝的一道诏书立刻身价猛增、尊贵无比。 同月,楚皇立新诞龙子为太子,取名,楚羿,谐音,忆。 从此,六宫无妃。 ------------ 【002】云城三害 新皇登基之后,勤政爱民,事必躬亲,短短几年间,楚国经济繁荣,商业发达,国力日渐强盛,引得四方小国纷纷来朝。相比楚都的繁华昌隆,偏远的云城却是一片安详宁静。 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但是,上梁正了下梁也可能会歪,于是在盼了六年之后,那个歪的,她终于出生了,六年里,一直没有动静,楚慕与乔叶二人原本以为再不会有孩子,便互相安慰,携手云游四海,哪里晓得这个小祸害却在五年后悄悄的来了,就这样,二人世界结束了,但到底是有了个爱情结晶。 人人都说,这个孩子的命太好。云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云氏家族的女子永远比男子高贵,再加上她生来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完全继承了云氏家族圣女的尊贵,便被拥戴为新一代的圣女,取名为云楚————以属城为姓,以父国为名。 然而很快,云城的人发现这个女娃除了皮相外表,其他半点没有继承到圣女一族的端庄儒雅,反而越长大越是祸害。 大兴十二年,云城。 白玉槐花年复一年的盛开,在道路两旁洒下洁白晶莹的花朵,沿途都是淡淡的芬芳花香。城东靠近郊区的地方有几颗高大的桑树,女娃一身嫩黄的缎子衣裳坐在树杈上,一只手握着一根桑树枝,另一只手闲闲的揪着自己的垂发髻,慢慢的理顺,她琥珀色的眸子十分好看,嘴嘟起来,两腿随意的在空中踢了又踢,显然百无聊赖。 忽的一个雪白的小球朝她扑了过去,女娃不仅没有躲,反而咯咯地笑了,问道:“小白,木头来了没有?” 怀中的小白貂舔了舔她的手臂,算是回答了。 女娃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摸着小白貂的脑袋,顺带赞许的亲了亲它的头。 很快,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男孩子急匆匆的跑过来,神色很是慌张,他奔到桑树下,仰头,气喘吁吁的对小女孩说:“弯弯,你真是太坏了!太过分了!”七八岁的年纪,相别特征还不明显,小男孩的声音也清脆的不得了。 小女孩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小嘴撅的更高了,无辜的哼道:“木头,是你自己不对,怎么还来怪我?你偷偷拉着路桑表妹的手,还想亲她的脸,真是不知羞。我一定要去伯伯,让他打断你的腿!” 女孩子奶声奶气的回答,若是大人听到了,那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会觉得好笑,可是树下的男孩子却急了,手指着她,结结巴巴道:“弯弯,你居然这么坏!你真是……真是太过分太过分了!” 女孩子又哼了一声,很是看不起他似的慢慢说道:“木头,你真没用,连骂人都不会,小白都比你厉害,要是有人逼急了它,它会咬人的,你肯定连咬人都不知道怎么咬,你根本不算是个男人。” “谁说我不是男人?我、我、我……”男孩子气得脸都白了,手指颤抖,七八岁的男孩子最是见不得被人说没有男子气概,他“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被小女孩无辜的大眼睛瞧着,更加觉得委屈和不甘,终于眼睛一红,身子索性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女孩撇了撇嘴:“木头,你果然不像个男人。男人都不会哭的。你看看,伯伯不会哭,我阿爹不会哭,连深夜都不会哭,你太没用了。” 这么一打击,树下的男孩子哭得更厉害了,两只腿还乱蹬,地上的尘土飞扬起来,把他一身白色的衣服弄的脏兮兮的,哪里还有半分好看的样子? “弯弯,你又在欺负他了。”这时候,树下走来一个略略高大些的那孩子,小小年纪便黑衣裹身,怀中抱着一把长剑,长相虽然英俊,可惜不够和善,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深夜,你又来帮木头了。”小女孩白了他一样,从树上慢慢爬下来,到了最低那个树杈处,一跳,落地,站稳了。 她手上仍旧握着那跟桑树枝,走到“木头”身边蹲下来,把桑树枝递过去,象征性的“赔礼”道:“好了,木头,别哭了,小白都笑话你了。我把蚕宝宝借给你玩两天吧,别哭了,你看,这蚕宝宝多可爱啊,都会爬了,捏起来软软的……” 起初,小男孩止住了哭,这会儿见她把桑树枝递过来,吓得更往后缩了,哇哇大叫道:“我不要蚕宝宝!弯弯,你别过来!” 小女孩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回头冲黑衣男孩道:“深夜,你也看到了,我想和木头和好呢,还想把最喜欢的蚕宝宝借给他玩呢,是他一点都不大度,还是个胆小鬼,连蚕宝宝都怕。对了,你不会也这么小气吧?为了这个木头去找我阿娘那里告我的状?” 穿黑衣服的男孩子抱着剑站在那里,冷冷道:“不会。” “还是深夜最好了。”有了他的保证,小女孩旋即冲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连琥珀色的眼睛都笑得弯弯的,她又道:“小白,我们回家吧,蚕宝宝吃饱了,我饿了。木头啊,你要是哭累了就回家吧,伯伯肯定在等你吃饭。放心,我也不去告状,我会一辈子守着你的小秘密的。” 随后,不再管身后那两个男孩子有什么表情,小女孩径自走了。嫩黄色刺绣精致的缎子衣裳,在傍晚的余晖中渐渐走远。 白衣小男孩还没有从小女孩“一辈子守着小秘密”的威胁中走出来,仍旧哭丧着一张脸坐在地上,黑衣男孩看不下去了,嫌恶的撇开眼去:“云樗,快起来吧,要是让城主看到了,会以为我欺负了你。” 那叫云樗的小男孩爬起来,拍了拍白色锦袍上的灰尘,白净的脸上还挂着几道明显的泪痕:“夜深,怎么样才能像一个男人?弯弯说我不像男人。”他又愤恨又委屈。 夜深转身就走,他不过是比他年长了两岁,哪里知道什么是男人?他答不出,也不想答,但他敢肯定,弯弯说的没错,云樗确实不像是个男人。 可是弯弯必定也不是个女孩子,他想。她看起来和云樗的表妹路桑一样纤细柔弱,手腕一把就能拧断,可是她从来不会像路桑一样哭鼻子————不会哭鼻子的女孩子都不是女孩子,会把男孩子逼哭的女孩子更算不上女孩子。刚刚她后晌的那只蚕宝宝,天天被她喂新鲜的桑叶,结果长得像小蛇一般大小,连一片大桑叶都罩不住,只能附在桑树枝上,也难怪胆小的云樗会被吓哭了。弯弯才六岁,可整个云城除了他夜深,没有一个男孩子不被她弄哭过,而且弄哭的那些男孩还不敢去告状。 夜深是第一杀手夜风的儿子,他的母亲是杀手界的红衣修罗神乐,他的家庭背景复杂,同为杀手的父亲母亲既是夫妻又像是冤家,每一天都要上演这样的戏码————母亲啰啰嗦嗦的数落了父亲一堆,咆哮了近一个时辰,甚至几乎想要动手,可父亲只是无动于衷的做他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听到似的。 夜深诞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于是取名为夜深,可是弯弯说这个名字不好听,偏偏要倒过来叫他深夜。临帖的时候,她见了云樗的名字,嫌那个“樗”字太难写了,索性只写了个“木”,于是云樗被她取了绰号————木头。 所以,木头、深夜和弯弯这个名字一样,都不是他们的本名,但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弯弯回到家的时候,见阿公正坐在长亭里跟阿爹下棋,阿娘曾经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她觉得自己该当君子,又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说话,便索性不过去,蹲在小池边的石头上拨弄里面的睡莲。 他们家种了好多花花草草,大部分都是阿爹亲手种下送给阿娘的,用阿爹的话来说,他们一家子老的小的通通都是吃软饭的,要是不讨好阿娘,个个都会饿死的。 弯弯想起以前有人问她,她家里面谁当家作主,她记得阿爹的话,便说当然是阿娘,我们一家子除了阿娘都是吃软饭的。那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颇为鄙夷似的又问道:“弯弯,你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阿娘是公子,阿爹是男人,怎么生出你来的?” 弯弯不知道什么是生孩子,也是第一次听说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她虽然年幼无知可气势上从来不弱,奶声奶气的骂道:“呸!你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们全家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人自觉跟一个孩子斗嘴太不像话了,也就闭了嘴,可是不久之后,他家的儿子便一直不承认自己是爹娘生地,硬是觉得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纠正都不行。 后来木头很好奇的问弯弯,你是怎么让小福子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认的? 弯弯眨了眨眼无辜的撇嘴:“阿娘说孙悟空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可厉害了,会七十二变,结果小福子就觉得自己肯定也是从石头缝里出来的……” 木头激动的望着她,眼神颇为羡慕,弯弯随即不屑道:“你想都不要想了,你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顶多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一块笨木头。” 木头咬牙切齿的瞪着她:“那你呢?” 弯弯理所当然道:“我家里有那么多花花草草,如果我真不是阿爹阿娘生地,那就是从花骨朵里飞出来的,好像拇指姑娘一样。” 可惜木头不知道什么是拇指姑娘,他以为那必定是一种可怕地东西,因为从那里面飞出来的弯弯是这么的可怕。 弯弯正蹲在那里玩的不亦乐乎,听见长亭里阿公叫她:“弯弯,过来。” 弯弯抬头,见阿公在朝她招手,她边高兴的奔过去,扑进阿公的怀里,捏着他的长胡子,仰头问道:“阿公,你下棋输了吗?” 阿公哈哈大笑:“弯弯,你猜一猜,阿爹和阿公谁输了?” 弯弯撅起嘴,搂着阿公的脖子,扭头看向阿爹,眨巴着与阿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道:“阿公又不想让我吃桂花糕了,我不猜,只要不猜就不会输了。” 阿爹和阿公都笑出了声。 “弯弯,吃多了桂花糕会牙疼。” 一道温柔的女声在长亭外响起,弯弯看到阿爹的琥珀色眼睛立马望了过去,好像星星一般闪耀,她便晓得是阿娘来了。 扭头,弯弯也望了过去,歪着脑袋道:“阿娘,你不是说我要换牙的吗?反正牙齿迟早是要掉的,不吃白不吃,等牙齿换好了,我就少吃点。” 乔叶不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把手中的糕点盘子放在了桌上,道:“弯弯,到时候牙疼可不许哭。” 弯弯乐得眉眼弯弯,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她喜欢甜食,百吃不厌,一边嚼一边赞道:“阿娘,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弯弯要是早生十年就好了,天天都可以吃到阿娘做的饭。阿爹,你一定是怕弯弯跟你抢好吃的,才故意不让阿娘早生我的,是不是?” 楚慕哈哈大笑,大手圈着乔叶的腰,琥珀色的桃花眼闪着光,揶揄道:“弯弯说得对,怎么不早生十年呢?阿爹倒是想,只是你阿娘不肯。” 弯弯眨了眨眼,问道:“阿娘为什么不肯?” 乔叶被孩子问的窘迫,伸手过去暗暗拧了楚慕的腰一把,他倒是会占便宜,早生十年……她那时候初来这世界,被这个无赖制服的死死的,恨不得日日都将他踢下水去,哪里还能跟他生孩子? “因为阿娘那时候做饭不好吃,怕弯弯不喜欢。”楚慕笑着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弯弯了悟点头,嘴边还沾着好些桂花糕屑,突然很同情的看着楚慕道:“阿爹,你辛苦了,为弯弯试了这么多年的饭,现在终于变成最好吃的了。” 三个大人被她的话弄的哭笑不得,楚慕望着乔叶,忽然便想起了多年前的七月七,她第一次为他做饭的情景————那切的粗糙的菜,那做得有些糊味的粥,还放了好多酸酸的醋,虽然不好吃,可她肯为他洗手做羹汤,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都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他笑着贴着她耳边道:“叶儿,弯弯童言无忌,不要生气,嗯?其实,只要是你的,对我来说,就都是最好的。”声音要多轻柔就有多轻柔。 “阿爹,你跟阿娘有什么小秘密天天都说不完呢?每天晚上我跟阿公睡,阿公都给我讲故事,阿爹不给阿娘讲故事吗?”弯弯不解的问道。 乔叶的脸不自觉的红了,他们哪里有时间讲故事?每天晚上他都会折腾得她除了叫他的名字,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童言着实无忌,可是有人却是无耻,楚慕一本正经道:“是啊,阿爹每天都给阿娘讲故事,只讲给阿娘一个人听。” 楚天洛笑而不语。 弯弯嘟起嘴,手中捏着桂花糕,哼道:“早就知道阿爹偏心,还是阿娘的故事好听。” “哦?阿娘都给弯弯说了什么好听的故事?”楚慕问道。 “齐天大圣孙悟空!”弯弯瞪着眼睛,显然很兴奋,又忽地挫败道:“可是怎么这么厉害的人是一只猴子呢?阿娘,猴子怎么也会说话?我和深夜去看过云城山的猴子,它们除了爬树吃香蕉,什么都不会。是不是戴上紧箍咒就好了?下次我要去求一个紧箍咒。” “还有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如果我是白雪公主,那深夜和木头肯定就是小矮人,如果我在等王子,王子却在陪灰姑娘跳舞怎么办?”弯弯继续说道,每一个问题都只是提出问题,却并不想得到回答,在她的思维逻辑里,童话世界只有一个王子,灰姑娘有了,白雪公主就没有了。 小女娃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合理不合理的童话故事,楚慕的手臂环紧,贴着乔叶耳语道:“叶儿,这么多好听的故事,怎么不说给我听听?嗯?” “说给小孩子听的,你凑什么热闹?”乔叶白了他一眼。 “那,我们晚上来说说,怎么给弯弯舔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如何?” “……流氓!”乔叶掐了他一把啐道,好在弯弯没看到。 楚天洛慈爱的望着腿上坐着的小女孩,他把所有对楚慕的歉疚都倾注于弯弯的身上,再加上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极了云卿,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只要能,他都愿意摘下来送给她,在云城这些年,抛却了从前的责任与隐忍,真真是活得自在。 父母的宠爱,祖父的骄纵,云城百姓的敬爱,让这个小女孩成长的道路一帆风顺,什么挫折都没有遇到过。 年复一年,转眼到了大兴二十年,弯弯十四岁。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知道,云城有三害————弯弯、深夜和小白。 弯弯还是那个弯弯,云城新一代的圣女云楚,只因为抓周的时候什么都不选,只挑了一根弯弯的彩鸟羽毛,从此便有了小名弯弯。她的功夫虽然三脚猫,看起来也一派无害,却名副其实是三害之首,云城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人人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她,她的鬼点子多,想法稀奇古怪,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同龄的男孩子女孩子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夜深的父母性格冰火两重天,连教育孩子的对策都截然不同。夜风要求夜深保护弯弯,尽职尽责,把这种责任刻入骨髓,神乐却要求夜深勾搭弯弯,把这个小主子娶回家蹂躏,好好挫一挫他们家的锐气,说杀手世家不做一辈子奴才,所以,在父母的双重标准的教育下,在弯弯的威逼利诱下,夜深很被动的成了三害中的第一打手。 小白不是云城山上的小白,是家养的小白貂,与弯弯同岁,好吃懒做不学无术,除了跟着弯弯作威作福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没有其他优点。弯弯“扫荡”云城的时候小白是先锋,哪家的孩子看到了胖胖的小白就知道弯弯必定在后面,而深夜,肯定也紧随其后。 这一天,是云城的中秋佳节,家家户户都忙着过节,十分热闹。弯弯无聊,因为阿爹中秋后要带阿娘去旅游,每一年都要有一次二人蜜月,其他时候美其名曰:“犬女在,不远游”,说的弯弯好感动,也不好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们,然而困在这个小城出不去,真是没意思啊。 弯弯坐在大宅子的台阶上,背靠着石狮子,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便抬眼望了过去,这一望,倒把来人吓了一大跳。 “弯……弯弯,你不是去上香了吗?”木头云樗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滚下台阶,结结巴巴道。 云城三害每天必做的事情是吃饭睡觉欺负木头,木头云樗如今长到十七岁,继承了云氏家族一贯的好相貌,清雅俊秀,在女孩子里面颇受欢迎,可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大好青年在看到弯弯的时候会吓得腿脚发软?而且对于木头来说,弯弯几乎改变了他的一生。他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两个人连名字都差不多,每次在阿爹阿娘面前弯弯不知道和他多亲近,可是出了门,离了人,她简直就是地主恶霸。 这会儿木头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弯弯抬眼瞅了瞅他,颇为不满的哼道:“木头,你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想干嘛?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有男人的样子?” 木头听到最后一句,憋得脸都红了,挺了挺胸膛,辩驳道:“我是男人!我已经是男人了!弯弯,你不要乱说!” “哦?你怎么是男人了呢?”弯弯不以为然,她的琥珀色眼睛实在是惑人又漂亮,嫩黄色的锦缎衣衫衬得她娇小可爱。 “我已经表白了!”木头昂了昂头,无限自豪道。 “不会吧?”弯弯嘴角抽搐,“你真的表白了?那他有什么反应?” 木头脸一红,眨了眨眼道:“弯弯,这你别管了,我早上的时候已经表白了,你说得对,我是个男人,就应该喜欢男人,这才是真的男人!我已经听你的话去做了,现在你能承认我是个男子汉了吧?你还应该承认,深夜他就是个娘娘腔!” 弯弯很是敬佩的望着他,赞道:“木头,你总算是做了一件顶天立地的大事了,深夜没有办法跟你比,可是我想知道田非听到你对他这样表白,有什么反应呢?” “切,他真没种,听说我喜欢他,他吓得哭着跑回家去了!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木头高高的挺着胸抬头,模样甚为得意。 弯弯扶着石狮子站起来,径自往家里走,回头同情的望了一眼云樗,淡淡道:“木头,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可是我更像知道伯伯的反应。” 云樗愣了愣,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回神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这才想起来,他是过来拿菊花酿的,于是追过去拍门:“开门啊!弯弯,弯弯……” 阿爹阿娘“弃女”远游的第二天,云樗被遣送出城,理由是伤风败俗,调戏良家男子。 “云城三害”坐在桑树的阴影里,“第一恶”弯弯叹道:“深夜,我是不是做错了呢?木头好可怜,不知道被送去哪里了,他活了十七岁都没有离开国家呢,真不知道习不习惯。” 深夜不说话,她的同情心是不可以随便相信的。 果然,弯弯继续道:“好可惜哦,要是我也犯个错就好了,这样就能跟着木头一起出城了。可是我从小到大犯了那么多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找我的麻烦?”弯弯挫败的抱起小白,顺便把头靠在了深夜的肩膀上,找了个最舒服的靠垫,仰头问深夜:“你有办法出城吗?” 深夜瞧了瞧她,又收回眼睛,唇角冷硬:“你阿公不让。” 弯弯叹了口气,“深夜,我又梦见我的羽毛了,它长的太好看了,我就想把它抓在手里不放,可是我追了好些时候,一直都追不上也抓不住。原来,羽毛是会飞的。” 深夜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只听,不大说话,弯弯的羽毛,这个梦她说了很多次,荒诞不经。 当怀里的小白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弯弯突然跳起来,指着前方的一队马车道:“深夜,你看,有云城贩卖槐花酿的车队,前几天我见阿娘与他们谈生意,相比今晚是要出城去的了,如果我躲在酒坛子里面……” “弯弯,你不要乱来。”深夜打断她。 云城传说,只要圣女离了城,便会遭遇凶险,甚至祸及黎民百姓,因此弯弯十四年间不曾离开云城半步。 然而,有些东西,越是受限制越是想得到,时间越久,这种渴望就越加强烈,一直到挣脱囚笼的束缚————逃出去。 ------------ 【003】碎叶城 当云城因为圣女的失踪而乱成一团时,弯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三个月前,她真的把自己藏在了那些运送槐花酿的酒坛子里偷偷出了城,但是怕被深夜和阿公找到,她半道上就脱离了车队,后来又上了一艘客船,飘飘荡荡地随船而下,飘到哪里是哪里。 这一日,船靠了岸,她随着人流下来,累得不行,往路边停着的一个卖菜老农的牛车后面一钻,把那些用来盖蔬菜的干草往身上一盖,抱着小白就呼呼睡着了。 清晨被冻醒,全身上下满是白菜和大蒜的味道,头发上还沾了菜叶和枯草,小白正在乐呵呵地笑她,笑了一会儿又躲到她怀里去了,原来是那老农走到车后来取菜,掀开干草见了她,吓了一跳:“孩子,你怎么睡在这儿了?哎唷,把老头子我的菜都给压烂了!快下来快下来!” 弯弯没有种过菜,从牛车上下来,回头一望,见她睡过的地方那些白菜都被压扁了,大约是卖不出去了,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给那老农,道:“老爷爷,我没有带钱,但是我阿娘说这个东西挺值钱的,要不然你把它卖了,就当我买了你的菜吧。” 起初那老农没在意,心道一个小娃娃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能有什么好东西,他也没想和她计较,准备让她走了算了,谁知道一见她手里的东西吓得眼睛都直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个……” 弯弯低头瞧了瞧手里的硕大珍珠,蹙眉道:“老爷爷你不要?”她苦恼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我把小白抵押给你看看菜园子吧,它虽然不是犬类,可是它比一只大狼狗还厉害的,大狼狗都咬不过它。” 小白瞪着一双黑褐色的眼睛,本来寻常的白貂身子细长,四肢短小,可是它跟着弯弯作恶太久,被云城的人伺候得很舒服,早就已经长得很丰满了,哪里晓得弯弯说卖了它就卖了它!可怜它说不了话,只能干瞪眼。 老农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指着她手里的珍珠哆哆嗦嗦:“这个……” 弯弯弄不清他的意思,又一想,上前一步把珍珠塞到老农的手里,又从怀里取出另一颗珠子来,很是舍不得道:“这个珠子是伯伯送我的生日礼物,挺好看的,但就是不知道值不值钱,老爷爷你如果不嫌弃就收下吧。够了么?” 看她又准备从怀里掏东西,那老农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赶忙阻止:“够……够了!够了!”这后一颗珠子鲜红透亮,他种了一辈子的地,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珠子,就算不认识,也知道价值不菲,这小娃娃到底是什么来头,身上随便一翻就翻出这些好东西来! 买菜?祖宗啊,能买下好几座城的菜园子了! 老农受了巨大的惊吓,还没有缓过神来,那个小娃娃却转身趴在他的牛车上,把那些白菜韭菜都用草绳子绑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拎起来对他示意道:“老爷爷,既然够了,那我就把这些菜带走了啊!” 弯弯打完招呼就离开,阿娘说做生意不能让人吃亏,也不能让自己吃亏,现在他们俩都不吃亏了,刚好她没吃饭,找个地方把这些新鲜的白菜煮一煮吧,她好不容易才出了云城,一定要好好地玩一玩才行。 小白很不满地跟在弯弯后面,它真后悔跟她一起出来了,现在深夜不在,木头也不在,弯弯还不知道怎么欺负它呢。 为了掩深夜和阿公的耳目,弯弯这身衣服是从路边偷来的,着实有些破旧,此刻她拎着菜,很有几分菜贩子的样子,一路上不少人问她小白菜怎么卖的,她统统置之不理,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城门,刚刚那个卖菜的老农估计是在修牛车还是做什么,所以停在了郊外,此刻也不见他追上来,不知道他剩下的菜还卖不卖了。 本来心情挺好的,可是一看到这城门,弯弯却火了! 城门上赫然三个大字——“碎叶城”。 弯弯把手里的白菜一扔,怒道:“碎叶城?小白,你瞧瞧,这城名是不是很欠揍?” 小白当然看不懂,可是听得懂,一听也跟着怒了,龇牙咧嘴地好不凶狠。 “居然这么乱用我阿娘的名字,还碎叶?!我碎了你的城门!”弯弯说着掏出一个弹弓来,上了弹,对准那个城门上的匾额射去,只听“哐当”一声,硕大的匾额“轰”的一声砸下来,人家碎叶城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却被一个小娃娃打掉了城门匾额!她又接二连三地上弹,在那半开半合的城门上射出了十几处窟窿。 肇事者自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把怀中的弹子都打完了便跑,可是她一口气跑出了很远,居然也没见半个人追过来,刚刚那些城门前的守卫不还怒气冲冲的么?她怎么都想不通。 “大人,有人把城门的牌子给打下来了!”守卫通报给城主。 碎叶城的城主叶赫,三十岁模样,十分年轻气盛,听罢顿时拍案而起:“谁这么大的胆子!给我带上来!” 守卫噤声,支吾道:“是个小鬼,属下们没……没抓到……” “一群废物!”叶赫摔了茶盏,“一个小鬼都抓不住!养你们是专门吃饭的么!?瞧瞧你们自己,鼻青脸肿的,那个小鬼功夫就那么好?把你们打成这样?岂有此理!” 那守卫默不作声,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乌青伤痕累累的脸,都一阵心虚——那个小鬼是把他们的城门匾额拆了,是把城门打出了十几处窟窿,是没有动他们一根汗毛,可是……他们追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小鬼用来当武器的不是石子,居然是金弹珠! 金子做的弹珠啊! 那到底是怎样有钱的小鬼,未免也太奢侈了吧!(当然,他们不知道那个肇事者根本没有把金弹珠当做值钱的东西,对她来说,那只是用来玩的,是以,刚刚没有把它们拿出来给卖菜的老农……) 一见那硕大的金弹珠,顿时,他们脑子也乱了,眼睛也直了,想去追那个小鬼脚下也没有力气了,折身趴在城门上,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抠那些嵌进去的金弹珠,只恨那个小鬼射出的窟窿没有再多一点!把城门打得再破一点! 这不,为了抢窟窿,他们几个还打起来了,这才个个鼻青脸肿……咳,说到底,也是那个小鬼的错…… 见守卫默认了,叶赫更是怒气汹涌:“你们几个,去让画师把那个小鬼的画像给我画出来,全城通缉!碎叶城是什么地方,虽然不比贺兰郡和黑曜城那等军事重地,但好歹也是楚国边塞,怎么能容一个小鬼胡乱撒野!” “是!”那些守卫应得虽大声却并不十分干脆—— 瞧,叶城主又在吃黑曜城城主墨寻的飞醋了不是? 如今这楚国谁不知道黑曜城是楚皇陛下曾经驻扎过的,在齐国没有将南疆贺兰郡割让给楚国之前,那就是楚国北疆一等一的边塞重地啊,楚皇陛下当年还是离王的时候曾驻守黑曜山一年整,打得齐国和乌兰小国纷纷求和,这段故事如今大戏里还在唱着呢! 楚皇陛下即位之后,陛下当年在黑曜山上种下的大片石竹花身价倍增,那不起眼的石竹花也成了国花,荣宠至今,黑曜城的地位更是一日千里,如今繁华兴盛好比第二个京城啊! 和黑曜城一比,相邻的碎叶城真是短了好大一截,碎叶城的人常常想,如果当年还是离王殿下的楚皇把那些石竹花种在了碎叶城,哪怕种在碎叶城和黑曜城的边界上,那如今碎叶城也不至于如此荒凉啊!碎叶城因碎河和枫叶而得名,黑曜城因黑曜山而得名,一水一山,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叶赫妒忌黑曜城的墨寻,墨寻他丫的怎么就这么命好,同是城主,墨寻日常见的都是京城里来的将军钦差大臣,他叶赫倒好,京官一个没见到,今天居然连城门都被一个小鬼给毁了!这事要是传出去让墨寻那家伙听到,他叶赫还要不要混了?! 是以,叶城主的怒气一发而不可收拾,捉拿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势在必行! 然而,和他的怒气完全相反的是,肇事者弯弯见没有人追来,优哉游哉地抱着她的白菜漫无目的地踱步,再没有半点惶恐紧张,看吧,还是和在云城的时候一样,她犯太多的错误还是没错,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呢?她虽然沮丧,可是也没有办法,索性不去纠结。 小白饿的快趴下了,小爪子扯住弯弯的衣服不让她走,弯弯停下脚步把白菜递过去,抵着它的小鼻子:“喏,小白,你饿了就啃一点吧,阿娘说要多吃水果蔬菜才能长得漂亮。” 小白气得龇牙咧嘴,她当它是兔子啊!在云城娇生惯养的小白,怎么能啃这些蔫了吧唧的小白菜?!它一向可都是吃肉的! 显然,弯弯也是肉食主义者,她逗了一会儿小白才把它抱起来,恨铁不成钢道:“走吧,咱们去找些肉来吃,阿娘不在,咱们不用太客气。” 可是环顾四周,弯弯有点懵,这是在哪里呢?荒郊野外,一个人都没有!她刚刚实在不应该拔腿就跑还跑得那么快,这下子好了,迷路了。 算了,反正她也没什么目的地,走到哪里都算是迷路,因为她什么路都不认识啊!弯弯向来很是能自我安慰,用阿娘的话说是很有阿Q精神,堪比打不倒的小强,于是她随便挑了个方向继续走。 然而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却还是没有找到可以吃和住的地方,弯弯恨恨道:“小白,好后悔没有把深夜带出来,要是有他在,我们想吃什么都有啊!我弯弯要是把自己饿死在这里,不是要被云城的人笑死么?” 小白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哼哼,只能翻翻白眼,是谁在逃跑那天夜里说深夜是阿公和阿爹的奸细要甩了他来着?现在倒知道后悔了! 又走了一会儿,弯弯真想趴在地上不走了,如果深夜在,他还能背她一段,现在她却要抱着小白去觅食,岂有此理。 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脚踩落叶的沙沙声,弯弯兴奋地回头看去,是一个农夫担着柴正往她这边走,弯弯眯着眼睛瞧了瞧,这应该不是阿娘故事里说的妖怪吧?自从听了孙悟空的故事,在云城每次遇到挑夫或者送饭的老太太,她都要盯着人家瞧许久,好恨自己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啊! 然而,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弯弯赶忙迎上去,狗腿道:“大哥!” 那担着柴的汉子吓了一跳,愣住了,又立刻正色道:“大哥?我看起来很像大哥么?”他的声音粗犷,下巴上还留着很多胡子。 弯弯又瞧了瞧他,立马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哦,大叔,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吃住的地方啊?” “大叔!”那汉子差点没有吐血,他才十六岁好不好?连媳妇都还没有娶呢,只不过胡子长得太早而已!顿时他的脾气上来了,也不管她一个小姑娘呆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随手那么一指:“那边有地方吃住!自己去找吧!哼!” 说完,他就担着柴走远了。 弯弯没想明白他这声“哼”是什么意思,冲着那人的背影高声喊道:“多谢大叔!” 那人脚下顿时一个趔趄,几乎栽倒。 “走吧,小白!”弯弯抱着小白朝那大叔指点的方向而去,可是走着走着,脸颊忽然一湿,有什么东西冷冰冰的落在她的脸上,她本能地抬起头来,天空灰蒙蒙的—— 云城四季如春,很少有这样肃杀的天气,地上的那些草居然是枯黄的,毫无生气,她见惯了绿草如茵,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会是这样奇怪,阿娘对她说过,可是她没有亲眼见过就无法想象出来。 原本她以为下雨了,于是带了些小跑往前冲,可是忽然被吓住了,天空中飘下来一朵又一朵的“白玉槐花”,可是比白玉槐花的花瓣还要轻盈,一片一片地飞下来,落了她满身。 这是……雪? 弯弯伸出手去接,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里,六瓣细碎的小冰花,刚刚落下立马化成了水,果然是阿娘说的雪花! 雪花呀! 弯弯长到如今十四岁,第一次见到雪! 她兴奋地想大叫,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深夜不在,木头不在,阿娘阿爹阿公都不在,她不能告诉他们她的兴奋,小白听得懂人话可是说不出话,真是太扫兴了! 雪越下越多,天色越来越暗,弯弯一边跑一边踩着地上越来越多的积雪,还把小白按在雪地里踩出别样的爪印,天完全黑之前总算是找到了一处可以住的地方—— 一间破庙! 弯弯玩雪已经玩上瘾了,顿时也忘了骂那个大叔不厚道给她指了这么一个地方安歇,她把无精打采的小白放在破庙里面,自己又冲出来,索性踢掉了鞋子,赤脚踩在雪地里。 雪软软的,凉凉的,跟白玉槐花一点都不一样,云城的白玉槐花是温热的,任何时候握在掌心里都能感觉到暖,根本不会像雪花这么神奇——它们从天上掉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一下子安静了。 可是,弯弯忘记了,雪花始终是冰冷的,她踩在白玉槐花的花瓣中没有关系,赤脚踩在雪地里起初是很好玩的,后来却越来越冷,她想走却走不动了,连站起来都困难,全身一阵僵硬麻木,阿娘没有说过雪是不能踩的啊! “嘭”的一声,她整个人倒在了雪地里,连一声求助都喊不出,抱着身子蜷缩在雪地里,漫天的飞雪还在无声地飘落着……如果照这样下去,她不一会儿就会被飞雪掩埋。 小白貂咕哝了一声,涉过雪地跳到弯弯身边来,正惊慌地要去扯她的袖子,身边突然停下来一双云靴。 弯弯被冻得不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视线上方站了一个人,她的眼睛模糊看不大清,只看到那人着一身雪白衣衫,在黑色的天幕和纷飞的白雪中恍如天神一般,在那个人弯下腰伸手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轻轻脱口而出:“雪……人……” ------------ 【004】雪人,白菜汤 那人抱着她进了破庙,将她放在了干草上,随后一件厚厚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离开了冰雪,弯弯很快就清醒了不少,揪着披风身子缩成一团,她从不知道寒冷是这个滋味,她躺在地上,可以看到那个雪人脱掉白色狐裘披风后,露出藏青色的锦袍,此刻正蹲在地上,背对着她生起了一堆火,柴草顿时哔哔巴巴地响着,把整个破庙都照亮了,他扫了一眼火堆旁的小白貂还有一捆蔫了的小白菜…… 突然他回过头来…… 弯弯愣了愣,那人生得真好看,一双紫色的眼眸令人眩惑,他只是那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已,也没有开口说话,却叫她移不开眼睛。 不过,好看的人弯弯见了太多,阿爹阿娘很好看,深夜也很好看,木头也好看,她看了他一会儿就开口道:“雪人,你救了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她弯弯从来不喜欢欠人人情,这个是原则。 那男人听了她的话,弯起唇角:“雪人?” 她不问他的姓名,直接给他取了个名字来称呼,且毫无知会他的意思,好像他愿意不愿意都无关紧要。想起她刚刚赤着脚踩在雪地里还玩得不亦乐乎,男人起身,去破庙门口拾起她的那双破鞋子,又走回来替她穿上,期间不发一言。 弯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缩了缩脚,支支吾吾道:“雪人,你赤脚踩过雪么?很有意思的,不信你去试试看。” 男人莞尔,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告诉他下雪了该赤脚去踩一踩雪地,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很傻,小孩子也许会,大人越发不会。 “咳咳,虽然挺冷的。”弯弯随后补充道,“原来下雪这么冷,我才知道雪花大约是世上最冷的花了。” 男人已经给她穿好了鞋子,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你是从南方来的?” 弯弯点头:“嗯。我阿娘跟我说过雪,可是我没有见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下雪天,只是……好冷好冷。” 男人的紫瞳忽地温柔起来,他像是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阿娘?” 弯弯没有听出他略略伤感的语气,吸了吸鼻子,叹气道:“我……想我阿娘了……” 不知道阿娘和阿爹去哪里玩了,他们要过二人世界就把弯弯一个人丢在云城,现在她人生地不熟地连撒娇都找不到对象,真是可怜。 男人在她身边坐下来,看了看窗外的飞雪,拨弄着面前的火堆,道:“你阿娘肯定也想你了……天亮了就回去吧……” 弯弯低下头,就算阿娘想她了,她也不能马上回去,她连云城在哪里都不知道呢,况且她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没有逛够本,才不要回去呢,也许过不了几天深夜就会来找她…… 听见柴火“噼啪”炸了一声,弯弯看过去,却发现男人把披风给了她,便只剩下单薄的锦袍……她想都没想立刻坐起来,爬过去把雪白的狐裘披风罩在了男人的身上。 当然,她是从来不肯吃亏的主,哪里会冻了自己?理所当然地也钻到了披风下面,冲微微愕然的男人笑道:“我们一起盖吧!唉,我家一点都不冷,没有这么厚的衣服。” 弯弯揪着披风的边缘,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男人竟有些愣住,这个小女孩倒一点都不客气,也不见任何羞怯,显然家教使然……琥珀色的眼睛,他也第一次见到。 男人没有开口,那只肥肥的白貂踱着步子过来,拿爪子挠了挠小女孩的脚,呜哇叫着,很是萎靡不振。 弯弯不好意思地将小白抱起来,往男人身边挤了挤,很是熟络地对他说道:“雪人,你饿不饿?如果饿了可以把白菜煮一煮,你看,那里正好有个破罐子呢!小白也饿了。” 如此不见外地使唤起人来了,男人弯起唇,摇摇头:“不饿。”却在不知不觉中默认了她对他的称呼。 弯弯无可奈何了,她很冷,也很饿,小白这只不争气的东西也饿得趴下了,她得去煮白菜伺候它。 依依不舍地掀开披风,弯弯一咬牙把它往男人身上紧了紧,她盖不着不能冻了人家呀,又把小白交给他:“雪人,我阿娘说要多吃蔬菜才能长得漂亮,我去替你也煮一碗白菜汤吧,嘿嘿,天上落的雪最干净,就用雪水来煮好了!” 她说着就要往外冲,两只小耳朵冻得通红。 忽地一只大手将她拉住,弯弯愕然回头,只见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微微直起身子,他紫色的眼眸看着她,目光柔和,将披风从身前揭下来,裹在了她的身上,开口道:“我去吧。” 弯弯眨了眨眼睛,两只小手搓了搓,脸色微微一红,她半晌才“嗯”了一声,一身藏青色锦袍的男人已经拎着破罐子出了破庙的门,有那么一会儿,她真怕他一去就不回来了。 还好,他很快就回来,支好了架子开始煮白菜,想必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粗活”,因此很是不熟练,弄干净了白菜,罐子里的雪已经融化成了水,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将白菜放进去,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干净树枝慢慢搅着,动作优雅而从容,好似这不是煮汤,而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分毫不乱,半晌,他抬头对她笑道:“煮好了。” 弯弯看他的动作看得太专注,听见他说话吓了一跳:“啊?哦。”她咬咬唇,没有动,只看着他,等着开饭。 男人被她琥珀色的眼睛一瞧,似乎不为她把汤盛好是不对的,他又洗干净了两只破了大口的碗,盛好了两碗汤,一碗放在了地上,一碗递给了小女孩。 弯弯喜滋滋地将手从披风里伸出,接过碗来,吹了吹,热气腾腾地往上冒,碗里的青菜绿油油,很是好看,她喝了一口,又看了看趴在地上喝得不亦乐乎的小白,眼睛又移到男人的身上,她忙殷勤地跪坐起来,把碗凑到男人的唇边:“雪人,你也喝点吧!” 男人平生没有遇到过这样胆大而没有规矩的小女孩,她的殷勤坦坦荡荡,让人找不出任何责备的言语来,只觉得一切理所当然,然而,他还是没有动。 弯弯蹙了蹙眉,咦道:“雪人,难道你自己还嫌弃自己做的白菜汤么?没关系的,挺好喝的,真的,来,喝一口试试!”她锲而不舍地举着自己的手臂,把碗停在他唇边。 这是楚羿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孩牵着鼻子走,他居然真的张口喝了自己煮的白菜汤。 没有盐,白菜汤很是寡淡无味,然而,小女孩却喝得很是津津有味,还不忘跟他说话:“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虽然没有我阿娘做的饭好吃,可是能充充饥就不错了,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听她的口气,倒老成得很,穿着打扮都很落魄,想必吃过不少苦,楚羿难得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热腾腾的白菜汤下肚,弯弯顿时感觉暖和了不少,她放下碗,小白已经喝撑了正在呼呼大睡,她抱着狐裘披风走到男人身边,用披风把他们两个都盖住,她对他说:“雪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煮的白菜汤。” 她说得很认真。 楚羿扭头,就见小女孩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头发乱蓬蓬的,沾了些枯草,上面依稀还有些大蒜和白菜的味道,不知怎么了,他居然伸出手将她头上的枯草一根一根摘下来,替她理了理头发,弄得平整了些,随后在小女孩不知所措的表情中递给她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我没有带钱财,随身佩的只有这个,明天去城中把它卖了,然后回家去。阿娘……还在么?”最后一句,他有些犹疑地问。 弯弯咬咬唇,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没有接,只是轻轻点点头:“在。” “在就好,阿娘肯定很想念你,也很担心你。”他把翠玉放在了她的手心里,上面刻着一个古篆体的字——“羿”。 弯弯难得安静,她默默地把那块翠玉捏在手心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楚羿以为小女孩伤了心,摸了摸她的头,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小女孩忽然一把将他的腰身抱住,脸埋在他怀里,声音低低地问:“雪人,如果我回家去了还能再见到你么?”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愕然了,楚羿低头望着小女孩的脑袋,没有骗她:“不能了。” 放纵与任性,他这一生大约也只会做这么一次,皇室储君与萍水相逢的平民小女孩,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他不过是偶然迷路才遇到了她,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 弯弯只“哦”了一声便沉默了,手却仍旧搂着他没有松开,男人也没有计较,只是任由她抱着,破庙里顿时安静下来,外面飞雪依旧,四处无声。 ------------ 【005】老大,她在嘲笑你! 清晨,弯弯被小白蹭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破庙里空无一人,不远处是快要熄灭的柴火,地上躺着一个破旧的罐子和两只破碗,低头,她的身上盖着那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摊开手,手上是那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阳光从破了的窗子照进来,屋檐上有水声落下滴答滴答…… 她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树上的雪,屋檐上的雪都开始融化,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刺眼。 太阳出来了,雪人不见了。 弯弯莫名地很是惆怅,雪人说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雪地里也没有他的脚印,都不知道他昨天晚上什么时候走的。 唉。弯弯叹了口气,走回去把那个雪白的狐裘披风披在身上,又把小白抱起来,出了破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 虽然心里有些难过,可是这个年纪爱情还远远没有成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对于弯弯来说,也许永远不会成为最重要的东西,她只是觉得雪人对她太好了,她在云城的时候作恶多端,人人看到她都恨不得绕道走,雪人真是个好人,他以为她很可怜,还给了她一块看起来很贵的玉佩。 嗯,就算以后都见不到了,她也要把这玉佩好好收着。 走出了很远,雪地里突然出现了好几排脚印,弯弯有些欣喜,她正愁找不到路呢,于是就顺着那些脚印的方向走,下雪虽然好看吧,可是要在雪地里走上一天真是无望,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遮住了。 才看到山岗上有一个亭子,弯弯想上去休息一会儿再走,小白突然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身体紧绷,弯弯望过去,就见亭子里跳出来四个持刀的大汉,他们的样子都很彪悍,穿着粗布衣裳,凶神恶煞地站在她面前,张口就来,声音甚是齐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弯弯“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来阿娘的故事里说的都是真的,凡是强盗拦路打劫的时候第一句都这么叫,今天怎么就这么走远让她碰见了呢? 她回去一定要告诉阿爹,阿娘的故事还是很有根据的,才不是胡说八道。 那四个强盗才背完台词,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是个小女娃,身上系着长长的狐裘披风都拖地了,那个子最高的强盗吼起来:“老大,是个小娃娃!” “真他妈的晦气!老子出山寨干得第一票居然是个小奶娃!”一脸横肉的刀疤男恶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老大,她……她……在……在嘲……嘲笑你!”稍稍矮胖一点的强盗拿刀指了指弯弯,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结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身边的第四个强盗长着一双斗鸡眼,看人的时候怎么都不对,滴溜转啊转,他明明在看着弯弯,却又不像在看她:“老大,算了吧,咱们四方寨不打劫妇孺小儿,都是些没钱货!” “哼,小娃娃,你快点走!没钱还挡着老子做生意!”那老大又吐了一口唾沫,掉头要走。 这一句话把弯弯惹恼了,她急道:“等等!谁说我没钱!” 那四人又回头,愣愣地瞧着她。 “真的有!你们等等!我找找!别急别急啊!”要面子的弯弯向来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可是他们说她没什么都不能说她没钱,她好不容易遇到个打劫的,不配合人家一下不是太寒酸了么?阿娘说做人要善良,他们家不缺钱。 她把小白放下来,翻了翻衣服,里里外外认真地翻,可是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一点值钱的东西来,她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都败光了,现在只剩下雪人给她的这块翡翠玉佩。 她手里捏着玉佩,看了看那四个人,咳了一声道:“好吧,我真没钱。下次再给你们好吧?” 那说话结巴的强盗瞪大牛眼:“老大……她……她耍……耍你……” 那强盗头子火了,大步上前来:“小娃娃,你当打发要饭的?老子看你手里那块玉佩就不错,拿来!” “这个不行!”弯弯把手一背,这玉佩可不能随便给人,好比灰姑娘的水晶鞋,她要是下次和雪人偶然见了面,他认不出她来怎么办? “行不行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兄弟们,小娃娃就小娃娃吧,山寨里一家老小还指望着吃饭呢!咱们也没什么脸好要的了,去把那块玉给老子抢了!”那强盗头子手一招,其余三个人都跟在他后面,踩得雪地咯吱咯吱响。 从小到大,弯弯都不知道“慌”这个字怎么写,除了昨晚她差点被雪冻死的时候有点慌之外……以前每次在外招惹了那些冤家对头,深夜唰唰几招就把他们打趴下了,现在深夜不在,她真是太倒霉了,小白一点都靠不住,那么,她只好自己动手了! “喂,你们几个不要不讲道理哦,要不然我不客气了哦!”弯弯站在原地好心提醒他们。 那四个强盗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娃娃真有意思,放她走吧,她不走,说她没钱吧,她还要面子非要给,现在真去抢的时候,她倒又不乐意了!她说话做事全凭自己高兴,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 可是,他们哪里会把一个小娃娃的威胁放在心上? “老子倒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强盗头子笑起来,想了想,吩咐道,“老三,你去把那只小白兔给老子抓来,回头送给夫人玩!老四,小娃娃交给你,细胳膊细腿的两下应该就能撂倒,别把她胳膊拧断了,那身狐裘披风看着干净,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偷来的,一并扒下来献给夫人!” “是,老大!”结巴是老三,他朝小白走过去,这次没结巴。 斗鸡眼是老四,他两只眼转了转,提着刀就朝弯弯走来了。 “大哥,我干啥呢?”那傻大个显然是老二,问道。 强盗头子又吐了一口口水:“怎么?你还要去掺和一脚?两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娃娃,要是传出去,老子的四方寨还要不要在道上混了?给老子站着看戏!” 弯弯无可奈何,他们怎么说话就是不听呢?这下好了,她答应阿爹阿娘不随便对人动手的,现在弯弯要自保,只能随便动一动了…… 空旷的山岗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四个魁梧的汉子都重重摔在了雪地里,身上的死穴被针刺入,似乎还打了麻药,身子一动都不能动,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那小娃娃是怎么动手的! “小白,上!你可以报仇了!”弯弯大手一挥,小白早就等不及了,龇牙咧嘴地上前去,把那个要捉它的强盗老三的衣服叼住,把他领口扯开,然后小爪子不断地扒拉着雪,再一古脑儿全塞进那人敞开的领口里!它哪里长得像小白兔了!还想抓它! “啊!”那强盗老三动也不能动,痛也还不痛,就是冻得撕心裂肺地喊。 小白向来仗势欺人惯了,报完了仇,大摇大摆地走回弯弯身边,蹭了蹭她的腿。 “下面轮到我了!”弯弯搓了搓手,呵气暖了暖,上前去,蹲在强盗头子的跟前,捏了捏他的山羊胡子,回头对小白道:“小白,我突然想起来,咱们没有钱了,以后吃饭还成问题呢,连小白菜都没得吃了。反正我们都没有做过强盗,看起来还蛮好玩的,不如就去混口饭吃吧?” 听说阿娘的生意做遍了整个楚国,这碎叶城应该也有乔家银号的,只是她一去那里蹭饭,阿娘阿爹不就发现她了么?所以,不能去!她要自力更生! 小白无意见,有的吃就成,反正不能饿着了它。 既然小白无意见,那就不用再问任何人愿意不愿意了,弯弯自怀里摸出一个瓶子来,打开,把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进了强盗头子的嘴里,一捏他的下巴,他不想吞也吞下去了,咽得直翻白眼。 银针上的麻药药效慢慢弱了,他们的意识清醒了点,强盗头子能说话了,张口大骂:“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你给老子吃了什么!快把你爷爷我放了,要不然老子把你劈成两半!” 弯弯撅起嘴,嗔怪道:“爷爷,你连辈分都没弄清楚呢,一会儿是自己的爹,一会儿又是自己的老子,一点家教都没有,我不大爱计较这些,要是我阿爹和阿公知道了,你的舌头会被割下来喂小白的。” 她说话不慌不忙,半分都不恼,那强盗头子动也动不了,骂也骂不出,气得差点没有把自己的舌头咬碎。 弯弯的脸皮素来特别厚,性子能屈能伸,云城的那些男孩子们打不过她,女孩子们又吵不过她,打得过她的深夜脸皮却厚不过她,所以,她一直无敌,从未逢敌手,平素也不屑动手。 又挨个给其余三个强盗喂了药,她才把药瓶好好收了,解释道:“各位好汉,看样子你们的四方寨还挺有名的,弯弯路过此地,盘缠用尽,想去混口饭吃,不知道行不行?” 不等四人回答,她随即“咳”了一声,道:“当然,你们说不行也是不行的,刚刚喂你们吃的是我阿娘配的五毒散,一个月不服解药你们就没命了,神仙都救不了,所以,还是快说‘行’吧!乖……” ------------ 【006】灭了那帮孙子! 跟着那四个强盗来到“四方寨”,弯弯有点小失望,什么山寨,不就是一个破山头么?树木茂密,很适合潜伏倒是真的。 看到弯弯露出不屑的神情,那强盗头子忙道:“小姑奶奶,您别看我们山寨简陋,这地势可是很不错的,来往的商客多着呢,生意也好做得很!” 所谓做生意,不过就是打劫,说得那么文雅做什么?弯弯很不满了,阿娘说不管干哪一行都要有自己的招牌和特色,这样才能让人记得住。 弯弯一边懒懒地上山,一边道:“要是你们的生意好做,干嘛还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打劫啊?而且,还忒没有职业道德,连妇孺小儿都不放过,这要是传出去,你们以后还怎么混啊?” 那么小的娃娃,说话还嫩声嫩气的,可是四个魁梧的汉子一声都不敢吱,打劫妇孺小儿固然没脸见人,被一个黄毛小娃娃给打了,他们还能再窝囊一点么? 老二心直口快,道了实情:“小姑奶奶,这年头谁都不好混,就这么一个破山谷还有人争来争去,我们四方寨的生意都被对面山头的八合寨给抢走了!他们仗着人多,不让我们在碎河谷里讨生活,害得我们老大天天都被夫人揍!” “被夫人揍?”弯弯好奇极了,她没把握住老二说话的重点,一心就扑在那个揍人的山寨夫人身上了,阿娘以前一生气就会揍阿爹,阿爹每次都笑嘻嘻地任阿娘打够了,一点都不恼,还抱着阿娘一个劲地哄,什么宝贝啊心肝地叫,躲在旁边的弯弯和阿公一起偷偷笑。 弯弯等阿娘走了,就奇怪地问阿爹为什么不生气呢? 阿爹略略尴尬地咳了一声,望着阿娘的背影,小声告诉她:“弯弯,这叫情趣。你阿娘舍不得对阿爹下手,就是打着玩玩儿,其实一点都不疼。” 从此,弯弯心里有了个概念,女人打男人这种事,要是做得好了,那就是情趣。 这么说来,懂情趣的不止阿爹一个人啊,这强盗头子和夫人也懂! 可是,上了四方寨,看到那个压寨夫人的时候,弯弯懵了,那压寨夫人倒拿鸡毛掸子,看到四人空手而归,手起鸡毛掸子落,狠狠地抽在强盗头子的身上,骂骂咧咧的:“窝囊废!老娘自从嫁给你,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不争气的东西!早上吃了白面馒头出去,中午连根毛都没带回来!你让这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啊!西北风啊!” 鸡毛纷飞,压寨夫人的嗓门大,震得山头树上的雪都抖了三抖,弯弯特别担心雪崩,也无心再欣赏“情趣”了,赶忙站出来阻止,一把将鸡毛掸子给握住了:“那个,别打了!” 强盗头子热泪盈眶地望着弯弯:“小姑奶奶……” 四方寨其实只有一排矮小的木头屋子,比云城弯弯家的花圃面积还小,这会儿,老弱病残一群人站在不远处的木头栅栏前,欣赏着这一出每日必演的好戏。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压寨夫人瞪着弯弯,手上使不出力气来。 弯弯细胳膊细腿,而压寨夫人的体形足足是弯弯的三倍粗壮,这寨压得够狠的啊! 弯弯很有礼貌地指了指强盗头子。 压寨夫人立马又破口大骂,口水四溅:“你个死鬼!找不到吃的也就算了,从哪里又带回来这么个拖油瓶!还嫌老娘家里吃饭的嘴不够多么!你……” 声音突然静止,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压寨夫人张着口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山又抖了一抖。 弯弯无奈地拍了拍手,叹气道:“吵死了,先封口两天,看看会不会清净一点。我饿了,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小白缩在她脚边睡觉,听到这一句立刻醒了,很了解地蹭了蹭她。 除了强盗头子之外,其余三人殷勤地领着弯弯进了栅栏,把压寨夫人丢在了脑后,那强盗头子却不敢走,哆哆嗦嗦吃力万分地把夫人扶起来,把鸡毛掸子又送回她手里,解释道:“夫人,你不要生气,这小姑奶奶厉害着呢,兄弟几个都中了她的招,没命活了哟!”说到这最后一句,使劲一拍自己的大腿,几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要是刚刚弯弯没有出手封了她的哑穴,这胖夫人估计不会相信他的话,可是现在她却信得彻底,可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抖啊抖,作势就要去找弯弯,那强盗头子拉住她:“哎唷,夫人哪!不要去!那小姑奶奶下手狠着呢,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啊,你不是她的对手!咱们先应付应付她,估计她玩够了也就走了!” 四方寨不大,人也多是老弱妇孺,算起来,大概不超过十个体力足一点的男人,跟阿娘故事里描述的梁山好汉不大一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更是别想了,她来这山寨两天,连根肉丝都没见过,天天白面馒头都算好的了,有时候还跟着他们一起喝野菜汤,饿得小白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被山寨里的孩子撩拨来撩拨去。 弯弯这两天忙着玩雪,山上树木茂盛,雪还没有来得及化掉,她和那些孩子一起在山寨前面一左一右各堆了一个雪人,冻得两手通红,可是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个雪人长得真是太难看了,跟那个消失了的“雪人”根本没法比,就算把她身上的雪白狐裘脱下来给它们披上,它们也活不了。 天气晴好,冬日的阳光格外地温柔,让人昏昏欲睡,弯弯小祖宗也算是被伺候地很好,第三天,那个压寨夫人能开口说话了,吃饭的时候语气不善地把一个黑黝黝的窝窝头递给她:“呐,快吃!” 弯弯皱眉,小白更沮丧地趴在破旧的木桌上。 压寨夫人的脾气火爆,张口就骂:“这是我们山寨里最好的东西了!你爱吃不吃!不吃就去后院跟我们一起喝芋头糊糊!白吃饭的还这么挑剔!” 弯弯没生气,她觉得压寨夫人说得挺有道理的,她不能白吃人家的饭啊,还没想好怎么做才好,外头的栅栏吱呀一声被推开,四个强盗垂头丧气地拎着刀回来了,老二把刀用力掼在桌子上:“除了一个砍柴连鬼影子都没见到!真他妈地混不下去了!” 老四也把刀“哐当”一声丢下,用斗鸡眼看着压寨夫人:“大嫂!你不是说没饭吃就去打劫么?现在兄弟们是去打劫了,还是他妈的吃不饱饭!” 老大也想丢刀,被老三拉住,他指着弯弯,结结巴巴道:“吓……吓到……小……小姑……姑奶奶……了……” 老大看着弯弯,叹了口气往长板凳上一坐,两手拄着刀低着头不说话。 “要不是八合寨那帮孙子占了碎河谷的地儿,打劫怎么吃不饱肚子?!改明儿老娘去放把火把八合山给烧了,让那帮孙子整天鼻孔都朝天出气去!”压寨夫人吼得整个木头屋子都在抖。 一帮老幼妇孺都围过来了,却都不敢说话。 弯弯觉得这压寨夫人气势挺足的,她还没见过嗓门这么大的人呢?深夜他阿娘那么火爆的脾气,就算和深夜他阿爹吵架,也不会吼成这样,因为她骂两句就拔剑开打,弯弯躲在角落里偷偷观摩过惊天动地的场面,剑光闪闪,激动得不得了,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一只手去扯深夜的衣服:“深夜,快看快看,你阿娘好厉害!不,你阿爹更厉害!呀,头发都削掉了半截!不过剑术好高超哦,身上一点擦伤都没有呢!” 深夜的冰山脸毫无表情,抱着剑站在她身后,无视弯弯的所有兴奋,见怪不怪地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无聊。” 木头云樗则躲在深夜后头两腿直哆嗦,他根本不想看深夜他爹娘决斗的,可是弯弯说是男人就该来看看,他实在不能承认自己不是男人就跟过来了,可是他真的不喜欢舞刀弄枪,那缠斗在一起的剑光闪得他眼睛都快瞎了,却还不能往后撤,因为弯弯会借此更加卖力地羞辱他,她肯定会说:“木头,我是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还不承认自己是个娘娘腔?”真是让木头欲哭无泪。 回忆完毕,弯弯闲闲地道:“既然想都想到了,那就去做啊,要不然就只能天天吃这种黑不溜秋的窝窝头了,呐,那芋头汤都可以照镜子了。” 压寨夫人却被噎住了,脸上难得窘迫,半天才嘟囔道:“你当放火烧山那么容易啊!八方寨的都是死人是不是?!老娘要是真能放火还会等到现在?!” 众人不说话了,算是默认她说得对。 弯弯眉头深锁,手指瞧了瞧灰土的桌面,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下定决心道:“反正我也无聊了,你们没饭吃我就没饭吃,不如跟你们去打个劫,当然,先去把八合寨那帮孙子给灭了再说!” 小白张大嘴巴看着她,弯弯,你学坏了。 ------------ 【007】不好意思,黑吃黑 边疆地区向来离乱横生,寇盗盛行,小小的一个碎河谷居然盘踞着好几处强盗窝,八合寨前些时候吞并了几个山寨,势力大增,逼得对面山头的四方寨生意来源被切断,打劫也得翻过好几个山头,加上近日天降大雪,人烟罕至,一寨子的老弱病残几乎饿死。 听了弯弯豪气干云的一声吼,四方寨群情激愤,很是受鼓舞。是夜,四方寨的男丁集体出动,弯弯抱着小白跟在后头。 一行人穿过碎河谷,在雪地里穿行,都不敢点火把,只仗着雪光行走。 刚到八合寨的山脚下,突然窜出来两个影子,白影子扑到强盗老三的身上,张口就咬住他的腰带,黑色的影子抖了抖身体,身上的雪落了一层又一层,转而向他们中间扑过来! 原来是守山的猎犬哪! 一群男人有了经验,上前七手八脚地抱住那两只猎犬,悉悉嗖嗖一阵响。 然而,弯弯没有害怕,也没有上去救援,反而一下子来了兴致,她指着那两道影子哈哈大笑:“小白,你快看!快看!娘说下雪的时候,有人做了首打油诗,叫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我本来还想不出是什么样,现在真见到了!哈哈哈!刚好有一只白狗,一只黑狗呢!” 一帮强盗全部黑线,小姑奶奶,你能不能抓住下重点?能不能稍稍正经一点?咱们是来偷袭那帮孙子的,不是来看杂耍的好吧?! 弯弯笑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有那么点过分,自发停了下来,咳嗽了一声,从怀里面掏出一块黑不溜秋的窝窝头丢过去,两只狗同时松开扑倒的人,转而去抢那块窝窝头,闻了闻,没有打架的意思了,纷纷失去了兴趣,掉头就走…… 狗不理的窝窝头!有没有搞错!弯弯翻了个白眼。 众人本来还在担心走漏了风声,谁知道白狗黑狗走了两步远居然就倒地不起了,纷纷骇然,下毒于无形啊。 强盗老三被那白狗在大腿上咬了一口,见状也不敢再有怨气。十几个人影摸索着上山,沿途每隔一段路都有看守的小喽啰,但是眨眼间全部都被撂倒。 到了八合寨的总寨时,只见里面正灯火通明,一帮强盗头子在开露天的烧烤大会,红彤彤的火堆上面挂着好些烤得油光光的野味,兔子最多,还有野猪、野鸡,地上乱七八糟地倒着许多酒坛子,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不喝酒的拽着烤好的兔子腿就啃,满嘴都是油。 弯弯和十几个强盗躲在暗处,不由地咽了咽口水,自从离开云城,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更别说吃肉,这帮孙子太可恶了,那些骨头上的肉都没啃干净,居然就给扔了!浪费是可耻的知道么! 她身边四方寨的强盗们眼睛也都红了,同样一个河谷,那头快饿死人,这头快成酒池肉林了! “他妈的,真是看不下去了!”强盗头子摸了摸脸上的刀疤,一副豁出命的样子,提着刀就要上前去,被众人一把拖回来,老四斗鸡眼也翻了翻,低声问:“老大,你不要命了啊!我们十几个人对他们上百号人,不是找死么!” 老大把刀攥紧:“老子就是想趁他们喝醉了,抢只兔子回去跟夫人交差,上百号孙子,老子可打不过。” 众人一齐无语地松了手。 小白在弯弯怀里也等不及了,烤兔子的香味远远地就飘过来,它挣扎挣扎再挣扎,就想冲上去咬一口,弯弯死劲不放,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来捏碎,把粉末都洒在小白身上:“这药粉会传染,阿娘说能随空气流动,小白,你上去能传染几个是几个,或者你去他们身边跳一圈再打几个滚,大概差不多就能搞定了。当然,要是被抓住,你就变成架子上那些烤肉了。” 小白恨得龇牙咧嘴,弯弯最会落井下石了,先是要把它卖了抵债,现在又要让它去做引子,它万分想念深夜,有深夜在,这些都不是小白该做的任务啊! 然而,小白和弯弯一样,啥都有,就是没有骨气,为了一口肉它可以豁出命去,不成功就成烤肉,“嗷呜”一声急速奔向那帮孙子。 事实是,白貂奔跑的速度快如闪电,要想抓住它恐怕有些难度,小白绕场跑了三圈半,那些正在喝酒的强盗们都停下来看一只小白兔没命似的跑,纷纷看好戏呢,看着看着,不想个个浑身无力,软趴趴倒下了。 倒下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睛还能看得见,意识里非常清醒,几百号孙子亲眼看到一个小姑娘打头阵,后面跟着十几个形形色色的男人,手里都提着家伙。 强盗头子上前去就想砍人,被弯弯拉住,她笑嘻嘻地踢了踢脚下睁着眼的强盗:“老大,说是灭了这帮孙子,可其实不需要啊。你想,几百个人呢,杀了多可惜,留着给你跑跑腿,帮你打打劫,你就在家坐着等他们送吃送喝不是更好么?做生意嘛,有点头脑好么?” 强盗老大眨眨眼:“小姑奶奶,您的意思是?” 弯弯踩过几个人的手脚,走到一个烧得通红的锅炉旁,用勺子舀了点汤,喝了一口:“小白!是鱼汤!挺好喝的!过来过来!” 小白已经啃了好几口兔子肉了,兴冲冲地奔过去,就着弯弯的手喝了一勺汤,又奔回去啃兔子肉,不亦乐乎。 弯弯索性坐在地上,拽下一块野鸡腿就开始啃:“兄弟们,先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干活嘛,呐,现在这些肉和酒都是你们的了,别客气呀。” 既来之则安之,强盗们拿本来要用来砍人的刀去割烤好的肉,大口吃喝起来,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不一会儿,那些肉都只剩下骨头了。 弯弯早就吃饱了,环顾四周,这八合寨就是不一样,比四方寨有钱多了,房子修得多漂亮啊,屋前还挂着一串一串的玉米和红辣椒…… 盯着那些红辣椒看了会儿,弯弯上前去把它们摘了下来,一个一个扔进了煮沸的鱼汤里面,不一会儿,呛人的辣椒味四处蔓延,强盗们纷纷打起了喷嚏。 “小……小……姑奶奶,你……你太重……口味了……”强盗老三结结巴巴指责。 老四斗鸡眼转啊转:“重口味也不用放这么多辣椒吧,飘了一锅……” 弯弯对他们的问置若罔闻,拿大勺子搅阿搅,搅了半天总算满意,拍拍手站起来:“好了,我们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亲手做了一锅辣椒炖鱼汤,兄弟们,让这帮孙子都尝尝吧!” 几百号强盗都睁大了眼睛,喝再多的酒下肚这会儿都醒了。 强盗杀人抢劫是家常便饭,可是被人喂朝天椒这可是头一回,一个个辣的呼哧呼哧,老二手拙,半天都喂不进一个辣椒,把那个半死不活的强盗噎得直翻白眼。 弯弯在一旁看着急死了,索性用大碗舀了满满一碗汤递过去:“老二,你怎么这么坏啊,人家吃不下去辣椒!快点给人家喝点浓汤,别噎着了!” 老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熬了这么久,这浓汤才是最辣的吧,小姑奶奶,你杀人于无形还无辜得像圣母在世啊! 不一会儿功夫,一锅汤见底。 地上那些强盗嘴巴肿的老高,动又动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天色快亮了,弯弯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宣布道:“大家都在碎河谷讨生活,打劫也是门艺术,不能吃独食啊,你们这种不给别人留活路的做法简直影响太恶劣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这八合寨就被四方寨并了!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准再浪费粮食了!恩,就是这样。” 想了想,又道:“对了,给你们喝的鱼汤里面下了药,要是肯好好合作,那就一点事都没有,要是不合作,就再赏你们一锅辣椒炖鱼汤,喝到吐为止!” 所有的强盗都呆住,却发不出声来。 弯弯对老大挥挥手:“你们留下来处理后事,我要先回去睡觉了,好困哪。小白,走了,走了……” 十四岁的小女孩,把上百号强盗的胆子都给吓破了,她轻轻松松地来,完好无损地回,这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能做到的? 经过十天的整顿,八合寨和四方寨正式合并,总舵设在原来的八合寨,弯弯小姑奶奶被接到总舵安顿好,每天好菜好饭地伺候着。 又玩了几天,弯弯觉得没意思了,虽然她制定了好几条山寨的规矩,可是她没有亲身实践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所以,她准备亲自去打劫试试看! 雪化了,天气晴好。 碎河谷里老树寒鸦,满是冬日的萧索,弯弯披着雪白的狐裘披风,和一帮强盗躲在枯树杂草后面静候着。 这碎河谷之所以被众多强盗盘踞,是因为地势极好,要想通往黑曜城,这里是必经之地。 远远听见了车轮声和马蹄声,出去探风的强盗回来报道道:“一辆马车,两匹马,估计不过四五人,衣着华丽,大概是过路的商客。” 弯弯手一挥:“兄弟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