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01章 001 靖熙二年,燕京,济宁侯府。(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秋夜,斜雨潇潇,大红灯笼的映照下,雨雾缥缈朦胧,雨线闪着微光。 周妈妈撑起雨伞,下了台阶,走到院门外望着前方。高大颀长的身影入目,她连忙快步迎上前去。 萧错一袭深衣,薄底靴踏过湿漉漉的路面,步履如风,一身清寒气息。周妈妈迎上前去,略显慌张地收起雨伞,刚要行礼,萧错已向正房走去,问道: “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原由,夫人一早起来就不肯理会内宅事宜,用过晚膳又不肯服药。是为此,奴婢才请管家告知侯爷。”周妈妈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调,说到这儿已有些气喘,“奴婢想尽了法子询问,夫人都是不予理会,一个字都没说。” “我去看看。” 周妈妈拍了拍心口,长长地透了口气。还好,侯爷没怪罪她没服侍好夫人。要是赶上他气不顺的时候,让她收拾行李回裴府也不稀奇。 萧错穿廊过院,快步进到正屋厅堂,转入寝室。 寝室里灯光柔和,空气香甜,让他心神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趋近床榻的时候,萧错对上了裴羽柔和的视线,扬了扬眉。他站在床前,审视着她,心里想的是你给我添什么乱,说出口的却是:“不高兴了?” “嗯。”裴羽老老实实点头承认。不高兴再理事,更不高兴再服药。 这时候,丫鬟半夏走进门来,捧着的托盘上是一碗汤药,随着她趋近,丝丝缕缕的药味融入香甜的空气中。她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屈膝行礼,随后垂头退下。 萧错又问裴羽:“是为什么缘故?” “就是不高兴。”裴羽瞄了药碗一眼,扁了扁嘴,有点儿懊恼地看着他,“昨日你怎么没回来?”每个月的初一,他都会回来跟她点个卯,两个人一起用晚膳,同室而眠――这就已经被冷落到家了,现在倒好,他连一个月见一次的规矩都废了。 “昨日傍晚有事出城,今日午后回城。”萧错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就为这件事生气?” “嗯。”裴羽认真地问他,“你怎么不叫清风或是益明告诉我一声?”清风、益明是他的贴身小厮。 萧错坐到床边,“忘了。”随后端起药碗,“来,把药喝了。” “不。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裴羽别转脸,“苦死了。这许久都是每日一碗,现在看到药碗就难受。” “你自己说,这怪谁?”萧错闻了闻汤药的味道,目光一沉,将药碗放回去,扬声唤周妈妈。 倒把裴羽吓了一跳,身形不安地动了动。 周妈妈连声应着进门来。 萧错用下巴点了点药碗,“方子。” “是!”周妈妈小跑着去西次间取来方子,送到他手里之后解释道,“是顾大夫前几日新换的……” “我看过了,能用。”裴羽把话接了过去。 萧错道:“还懂这些?” 裴羽无言地望着床帐。 萧错看完方子,神色有所缓和,吩咐周妈妈:“往后记得及时告诉我。” “是。” “下去吧。” “侯爷用过饭了没有?”周妈妈殷勤地道,“若是没有,半个时辰之后摆饭行么?” “嗯。” 周妈妈喜滋滋地出门去张罗饭菜。 萧错又端起药碗,“喝不喝?” “不。”裴羽裹紧了锦被,赌气地看着他。 “让我动手?喂还是灌?” “……”裴羽的神色转为委屈。 萧错无声地叹息,尽量让语气柔和一些,耐着性子道:“听话,行不行?” “你让我想想。”裴羽拥着锦被坐起来,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忽闪着。 萧错对她扬了扬一边的剑眉,表示自己耐心有限。 裴羽小声道:“你今晚不走,我就把药喝掉。不然……”不然怎样呢?她也不知道。 她这是有多傻?刚说完要在这儿用饭,饭后难道还会走人不成?“行。”萧错态度干脆地应下,把药碗送到她近前。 裴羽立刻扁了扁嘴,喉间哽了哽。 萧错见她真是受够了的样子,终于有点儿不忍心了,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几分:“再熬一段时日,不要前功尽弃。” “好,我听你的。”裴羽绽放出璀璨的笑容,把药碗接到手里,慢吞吞喝完。 小柜子一角摆着一碟子窝丝糖,萧错拿起一块,把糖纸剥开,送到她唇边。 裴羽就着他的手把糖含到嘴里,过了片刻,看着他笑开来,眼里似是落入了星星点点的阳光,潋滟生辉。 笑什么笑?吃块糖就能那么高兴?至于么?萧错腹诽着,起身去更衣。 裴羽躺回到床上,片刻之后,璀璨的笑容渐渐收敛,直至全然消散。 她与他的这段姻缘,娘家是无意中成全了她,但也有着挟恩图报之嫌。 萧错年少时,双亲先后辞世,留下了他与二弟萧锐、三弟萧铮,萧家旁支不肯出手帮衬。那时候,是裴家念着旧情,将萧锐、萧铮接到府里照顾了几年。 去年冬日,萧家已成为京城显赫的新贵,裴家则是风雨飘摇。她的祖父心焦之下病倒在床,萧家三兄弟时时前去探望。祖父在这时候提出意欲与萧家结亲的意愿,要萧错尽快娶刚满十四岁的她进门。 萧错听了,只是说要当面问问她愿不愿意。 那日见到他之前,她并不知晓原委――父母疼爱她,不想她说出违心之语。 萧错单刀直入,问她:“你愿意嫁我么?” 她先是惊讶,之后面颊烧得厉害,郑重思忖片刻,还是顺着心迹点头,“愿意。” “那就好。” 她念及病重的祖父,傻呵呵地问他:“这是为了冲喜么?” 他沉默片刻,给了她一个和煦的笑容,“不要胡思乱想。” 她却因此有了清晰的预感,一向宠爱她的祖父已病入膏肓,几欲落泪。 婚事就这样定下来。 今年二月,她嫁入萧府,做了济宁侯夫人。 可是,祖父并没能因此好转,三月初,撒手离世。她伤心得不行,又因自幼底子单薄,大病一场,需得悉心将养,到现在也没痊愈。 而萧错那边,新婚当夜都不曾碰她,之后只在每月初一回内宅见见她,吃一餐饭,歇息一晚。下半年,她病情见好之后,他命几位管事帮着她打理内宅诸事,让她顺风顺水地接过主持中馈的权利,其他的,一切照旧。 祖父离世已有半载,想来仍是伤心,可她也明白,不能再一味纵容哀思,要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只是,如无意外的情形下,她与萧错一个月才见一次,这样怎么能够过得顺遂无忧?他能记得她的模样已是难得。 往好处想,她可以认为,他是因为她还未及笄的缘故,全把她当做小孩子来对待;往坏处想,她完全可以认为,他根本就觉得她可有可无,只把她放在内宅当个摆设。 要知道,她自十来岁起,他冷酷冷情的名声便已无人不知。他的不近女色在一些人看来,不是因着洁身自好,而是因着根本无心女色亦或儿女情长。 所以,裴羽从不担心萧错会纳妾养外室,她担心的是他对任何女子不屑一顾――包括她这个结发妻。 所以,裴羽因着昨日他破了惯例不回来就寝,真的心慌了。 是为这缘故,她今日泄气兼赌气,做了甩手掌柜的,不理内宅事宜,更不愿再服药。 那些都是为着他的缘故,她才兴致勃勃地去做去坚持,若是失了他,她根本就不需要像守着规矩一样每日服药,左不过是早一些或晚一些痊愈。 这一切的症结,是她喜欢他。 ** 这晚,一如萧错每次回来的情形:用饭,看书,沐浴更衣,在临窗的大炕上歇下。 裴羽一直暗自气闷着。 他怎么都不问她不理会内宅事宜的事情?是以为她明日就会照常行事,还是打心底觉得她这个差事谁做都一样? 再就是特别关键的一点:他为什么不肯与她同床共枕? 她明明记得,新婚的前两日,他都是与她同塌而眠。第三次共处一室,他以要看书到很晚为由,吩咐丫鬟在大炕上铺好被褥,随后成习。 这是不是嫌弃她? 嫌弃她不妨直说,用得着这样委婉的方式么?――真是难为他了,肯为她费这样一番周折。 那边的萧错熄了炕桌上的灯。 裴羽借着床头的灯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气鼓鼓的起身下地。 她到了大炕前,不管不顾地去扯下他盖在身上的锦被。 萧错没阻拦,只是坐起来,转过身形,忍耐地看着她。 裴羽将锦被抱在怀里,先是理直气壮地与他对视,片刻后便败下阵来,转身看了看床榻,底气不足地道:“那儿才是你的地方,回去睡……吧?” ------------ 第002章 002 萧错凝视着裴羽。(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她站在柔和的灯光影里,长发水一般倾泻,瓜子脸,肤色白皙莹润;漆黑的柳叶眉,大眼睛眼尾微微上扬,一管挺秀的鼻梁,双唇如嫣红的花瓣。 模样倒是出落得更好看了。他想。 裴羽见他神色并无不悦,索性不等他应声,将锦被抱回到床上。这时候,她听到他下地的细微声响,暗暗松了口气。 萧错瞥过她穿着单薄寝衣的背影,吩咐道:“上去睡。” “哦。”裴羽乖乖地上了床,到里侧歇下,随后见他亲自铺床,暗怪自己顾前不顾后。又见他动作利落,似是做惯做熟,便放下了那点儿自责。 萧错倦意全消,转去从炕桌上取来《奇门遁甲》,倚着床头,借着灯光 仍旧是与她无话可说的样子,那可不行。裴羽侧转身形,看着他侧面的轮廓,怯怯地道:“侯爷,我们说说话吧?” 萧错视线不离书页,“你说。” 裴羽说起之前心里为之气闷的话题:“我今日没过问内宅的事,你听说了么?” “嗯。” 裴羽嘟了嘟嘴,“可你只字不提。” 萧错轻描淡写地道:“要我夸奖你几句?” “……” 萧错终于表明态度:“明日照常行事,不准闹脾气。”谁家的当家主母动辄撂挑子不干?也只她好意思。 “……”裴羽沉默片刻,心里迅速盘算着,鼓足勇气道,“我听你的话,但是,你能每日回房么?” 萧错沉默片刻,道:“有这必要?” “有。”裴羽笃定地点头,又如实道,“一如既往的话,我担心你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萧错侧目凝了她一眼,唇角上扬,很难得的笑了,“不会。” 那笑容暖意、风情并存,眸子里的清冷消散,光华璀璨,宛若冰雪消融,着实动人心魂。片刻的恍惚之后,裴羽意识到他的含糊其辞,“不会才怪。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 “……”萧错视线转回到书页,却不能继续阅读,指腹轻轻摩挲着陈旧泛黄的纸张。 裴羽起初想说“我当你默认了”,随后心念一转,不认为有继续稀里糊涂过下去的理由,索性把话挑明:“你就给我句准话:娶我的时候,是不是勉为其难?往后的日子,我们是不是要一直这样过下去?你这是在冷落我,要是这样……”她该如何?该何去何从?不知道。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萧错不动声色,思忖片刻,“我尽量,但不保证每日回来。” 答案是她希望听到的,但他分明是避重就轻,并没回答她的疑问。 真能把人活生生愁死。 “好,多谢侯爷。”裴羽叹息般说完这句,转身面向床里侧,闭上眼睛。 萧错无法再凝神阅读,把书放到枕边,熄了灯。 室内陷入漆黑静寂,只闻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裴羽小心翼翼地翻身平躺。他呼吸匀净,该是睡着了吧?她放松了一些,侧转身形,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隐约可见他侧面的轮廓。 萧错微微牵了牵唇。 若是裴羽可以清晰地看到,便会发现他笑意中有着些许无奈、苦涩。 他最初应下这门亲事,当然是勉为其难。在那时,他无心成家,但是,面对着忧心忡忡、病入膏肓的老人家,回绝的话无法说出口。 问过她,她说愿意,那就成亲。儿女情长,他从不曾奢望,但会给她应有的照顾、尊重。不是为裴家,是为着她会成为他的结发之妻。 而这些,不能对她如实相告。 她在他眼里,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不要说碰她,便是同床共枕,都会让他对她有一种恃强凌弱的罪恶感。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得已就能心内坦然。 而且,她是正事上心思缜密、细枝末节上孩子气太重的人,前者他欣赏,后者他束手无策——这辈子就没哄过孩子,也不想学。 于是他想,等她及笄之后、过了孝期再谈其他。在那之前,相安无事就好。 却是没料到,她对现状不满,以为他是在冷落她。 随她去吧。他没耐心从头细说,更何况是对彼此全无益处的解释。 萧错阖了眼睑,心绪转移到时常研读的《奇门遁甲》,静心斟酌一些不明之处。很快,他的思绪被打断——身边那一个,辗转反侧,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问道:“睡不着?” “啊?”裴羽一惊,随后才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吵到你了?” 萧错略略迟疑,“继续说说话?”她终归是好意,担心来日相敬如冰,他不应该什么都不做。 “好啊。”裴羽立时开心地笑了,再次翻身,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他。 “……”萧错想找话题,但是无能为力。 好在裴羽知道他的沉默寡言,问了个轻松的话题:“怎么没见如意跟你回来?” 如意是他的爱犬,一条半人高的威风凛凛的大黄狗,是帝后的爱犬吉祥的伙伴,在京城里,两个小家伙是很有名气的。 “去串门了。”说起如意,萧错语气很柔和。 “怪不得。看这情形,要到明早才能回来吧?” “嗯。” 裴羽有些失落地道:“我很喜欢如意,但是你总不回来,跟它到现在都不熟。” “……日后不就要常见了?” 这算是再次允诺会经常回房,裴羽开心地笑了。 萧错温声提醒她:“吉祥隔三差五也会过来,那是个淘气的,带的如意也时不时闯祸,要是有什么事,你别跟它们生气。” “这些都听说过。”裴羽欣然应道,“我会询问清风、益明,哄得它们开开心心的。” “那就好。” 裴羽因为这话题生出了诸多憧憬,琢磨着需要做好哪些准备。遐思间,听到萧错温和的语声: “早点儿睡。”顿了顿,又道,“不要胡思乱想,我眼下是公务繁忙,不能事事兼顾。等你过了孝期,我大抵就会清闲下来。”委婉地告诉她,如今的情形,是因她尚在孝期且未及笄之故。 “好。”裴羽的心海瞬间阳光普照,愉悦至极。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字,但她语气里的欢喜不容忽视。萧错勾唇一笑,继而又是暗自叹息,这下好了,往后的每个长夜可有的受了。 他再次阖了眼睑,过了一刻钟左右,听得她呼吸变得匀净绵长。 睡着了。 他算了算时间,成亲至今已有半年多,她的人出落得更加悦目,似乎更有主心骨了,那么,一些小小的坏习惯,应该已经改了吧? 他真的愿意相信,她已经在他不经意间长大。 思及此,萧错心内稍安,放空心绪,慢慢睡去。然而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裴羽—— 夜半,恍惚间,他察觉到身边的人依偎过来,紧贴着他的身形,手臂隔着锦被搭在他身上。 他睁开眼睛,看到她的锦被横过来搭在身上,只穿着单薄寝衣的上身裸在秋夜寒凉的空气中。 不在她身边,可以眼不见为净,她感觉冷了自会将被子盖好。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就睡在她身边。不管的话,只有更麻烦。 萧错下巴抽紧,蹙了蹙眉,以右臂撑身,左手去拎她的锦被。 是在这时候,睡得正酣的那个伸出一手胡乱摸索着,将他锦被一角揭开,扯到自己身上盖住。随后,她很惬意地吁出一口气,再度向他靠拢,依偎到他身边。 萧错嘴角一抽。 他不愿意跟她睡在一起,就是这个原因。 她这睡相太差。 萧错运了会儿气,暂时选择逆来顺受,放轻动作躺下。 裴羽含糊地咕哝一声,透着不满,身形扭动片刻,寻到最舒服的位置,才安静下来。 萧错给她一巴掌的心都有了,片刻之后,她的发香、体香蔓延到他鼻端,清浅馥郁的气息,无从忽略。 味道挺好闻的,这情形也能勉强接受。他只盼着她乖乖地睡到他起身,那么他就能像最初两次一样,起身时把她挪到里侧,权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只可惜,裴羽今日睡前多思多虑,睡得并不安稳,无法成全他。 他睡意袭来的时候,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似是觉得热了,手臂伸到锦被外面。 他即将入睡的时候,她又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整个人都钻到他的被子里,小脸儿蹭到他肩颈处,手臂搭在他腰间。 她热烘烘的呼吸熨烫着他颈部一小块肌肤,她的小手时不时地动一下,隔着衣料抓挠一下他的背脊。 这女孩,是他风风光光娶进门来的妻子;这情形,他不能保证自己做心无杂念的柳下惠。 为了能继续过彼此清净的日子,他得防微杜渐。 萧错抬手拍拍裴羽的脸,“醒醒。” 裴羽气恼地咕哝一声,继而低下头去,把脸埋到他胸膛。 萧错托起她的脸,给了她一记轻轻的凿栗,语气加重:“裴羽,你给我醒醒。” ------------ 第003章 003 睡梦中的裴羽额头吃痛,小手赶苍蝇似的挥舞两下,护住额头,继而语气烦躁地申斥了一句,因为语声低而含糊,萧错没听清。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让他钦佩的是,她仍旧没有清醒过来。萧错起身点亮羊角宫灯,再次唤她名字。 前一刻,裴羽在继续睡、醒来之间挣扎着,险些捂着脸再次入梦,这一刻察觉到光线由暗转明,听到萧错低沉悦耳的语声,瞌睡虫立时跑了大半。 她腾一下坐起来,“怎么了?什么事?” 萧错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裴羽意识到了情形不对:与他的距离太近,自己的锦被团在床尾。 原因不难想到,她腾一下红了脸。 她从小入睡后就不安生,醒来时横躺在床上的情形都不少见。可是,近两年,这情形分明好转了――问过周妈妈、半夏等人好多次,她们都说值夜时轻松了很多,只需偶尔给她盖盖被子。 今日这是怎么了?临睡前,一如初成婚那两日,她反复告诫自己睡着之后要老老实实,怎么会变成这样? 尴尬。 裴羽收起双腿,双臂环膝,双手捂住脸。 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尴尬。 她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萧错看她这样,莫名其妙地说出违心之语:“没事。” 没事才怪。没事你把我唤醒做什么?裴羽摸了摸额头,没来由地沮丧委屈起来,泪水涌到了眼眶,语气闷闷地道:“没事就好。” 要哭鼻子?至于么?萧错蹙眉。 裴羽深深呼吸着。不能哭,哭了更丢脸。她竭力将眼泪忍回去,随后移到床尾,把自己的锦被放到床边,探头看到床榻板上的睡鞋,便要下床。 萧错展臂拦住她。 裴羽蔫蔫地道:“我去大炕上睡。不,我去西次间睡。” 再折腾一次,她少不得着凉病倒。“不准。”萧错夺过她手里的锦被,放回到床里侧,“快睡。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可是,我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萧错听了,心生笑意,唇角微微上扬,“听话,睡吧。” 裴羽不确定地看着他。 此刻的眼神,一如她抱着被子让他回来睡的时候,怯怯的,随时准备挨训的样子,却又含着些许希冀。 “真的。”萧错收敛了笑意,“快躺下,别磨蹭。” “嗯。”裴羽心再大,此时也高兴不起来。她云里雾里的,在纠结一件事:要是真没事,他把她叫醒做什么?把她叫醒,不就是因为她扰到他了么? 她慢吞吞地躺下,自觉脸颊仍是烧得厉害,便转身背对着他。 萧错坐在原处没动,睡意全消,不准备再歇下。静坐一阵子,他问裴羽:“点着灯能睡着么?” “能睡着。”裴羽轻声回答。 萧错转为倚着床头,拿起枕边的书来看。凝神看了几页书,他才意识到裴羽一直很安静,只偶尔稍稍动一下,姿势都没变过。 这是反常的。 他视线转移到她那边。她侧卧着,双臂晾在外面,搂着锦被一角。不知为何,给他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她在闺中时,因是裴家唯一一个女孩,是家族从上到下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又是单纯率真的性情,在闺秀中人缘颇佳,有不少常来常往的小姐妹。 而萧府人口很少,她嫁过来之后,少不得常有沉闷无趣之感吧。 无事的时候,她很少回娘家,裴家那边只有裴夫人隔三差五来看看她。 因着在孝期的缘故,她一直闭门谢客,若无事,平日并不与闺中好友走动。 她一直都很乖顺懂事。 这样想着,萧错的心弦轻柔地牵动了一下,他放下书,唤她:“裴羽。” “嗯?”裴羽语气还是闷闷的,身形微动,并没转过身形。 不会是在不声不响地掉眼泪吧?萧错探身到了她近前,伸手抚过她的眼角、面颊,指尖感触唯有如玉的细腻,并无担心的湿润。 裴羽难掩惊讶,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萧错微笑,如实道:“担心你偷偷地哭鼻子。” 小看人。裴羽鼓了鼓小腮帮,斜睇他一眼,转回头去。 萧错温声道:“小事情,过去就算了,别放在心里。” “过不去。”裴羽将锦被抱得更紧,明明气鼓鼓的,声音仍是软绵绵,“我怎么都想不通,你既然说是小事,为什么要叫醒我?”她顿了顿,蹙眉,抬手摸着额头,轻哼一声,“……还打我。” 萧错没忍住,轻轻地笑了。 她委屈的不得了,他却是心情大好,有这么气人的么?裴羽翻身平躺,没好气地看着他。 萧错的手到了她面前,作势要给她一记凿栗。 裴羽没躲闪,长睫却是慌乱地忽闪起来。 “这算打人?”他收回手,语带笑意。 裴羽立时气短,“……不算。”这举动,在亲朋之间很常见。她那时候睡得稀里糊涂,只记得额头不舒服,便以为他是一巴掌拍上去了。 萧错对她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睡不着,要看书,这才叫醒你。”心里却在自嘲:原本不是要终止她带来的麻烦么?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真的?”裴羽眼睛立时有了光彩。 萧错不介意哄她到底,颔首一笑。 裴羽眨了眨眼睛,一直紧绷的小脸儿终于缓和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萧错问她:“喝不喝水?” 裴羽摇头。 炕桌上有温茶的木桶、茶杯。萧错下地,去倒茶喝。 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明晚该怎么过,到时再想法子也不迟。 这时候,反应比他慢不少的裴羽心内释然,有口无心地道:“刚才有那么一会儿,我是真相信了你不喜欢女人。”语声刚落,她听到了他低低的、压抑的咳嗽声。 萧错被茶水呛得不轻。 这么大人了,喝水居然还能呛到,可真是……裴羽腹诽着。 萧错止住咳嗽,用清茶漱口,随后笑微微地回到床上,撑肘凝视着她。 裴羽发现他眸子亮晶晶的,闪着的光彩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萧错将她轻而易举地带到身侧。 裴羽猝不及防,低呼一声,一面下意识地挣扎一面紧张地问他:“你要做什么?” “睡觉。”萧错用锦被裹住她。 “你、你……”裴羽磕磕巴巴地问他,“你不是要看书么?” “看书没意思。”萧错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腰间,将她的脸按在胸膛,手臂松松环住她,“权当你还没醒,睡吧。” 裴羽有点儿懵。 他灼热的体温、清雅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坚实的胸膛、有力的臂弯让她心如撞鹿,身形完全僵住。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能动弹了,稍稍别转脸,让自己舒服一些。片刻后,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萧错这才问她:“差点儿相信我不喜欢女人,怎么说?” “……”裴羽在调整紊乱的气息。 萧错也不催促。 “就是过分的清心寡欲的意思。”裴羽抬手抵着他肩头,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那是好事么?” 裴羽没犹豫,“当然不是。” “是你这么想,还是有人跟你提过?”他得弄清楚,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谁胆敢跑到她面前讲他的是非。 “是我这么想。”裴羽好汉做事好汉当,不顾脸颊烧得厉害,抬头看着他,“不对么?” 对不对先放一边,他差点儿误会她认为他是断袖却是真的。 萧错抬起左手,手指滑过她的眉宇,“你说呢?” 她睫毛一颤。 他的手指滑过她面颊,落到她唇角,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你说。” 她的心催命似的跳着,说什么说?她抿了抿唇,怀疑他再开口就只一个“说”字。 萧错有些无所适从的右臂伸展到她颈间,找到了适合的位置。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在她唇角游移的指腹犹豫片刻,点上她的唇,“过分的清心寡欲,是这样么?” 裴羽摇了摇头,随后别转脸,想要回自己那边。 萧错轻轻一笑,将她身形完全揽在怀里,语气松散:“以往是我不对,要改。高兴么?”说话同时,落在她背部的手掌寸寸游移。 高兴才是见了鬼。裴羽忐忑得要命,并且觉得――“你别捉弄我了行不行?” 萧错的笑意到了眼底,“捉弄?这是跟你学的。” “……”裴羽心念转了转,会过意来,脸烧得更加厉害,无处可逃,索性把脸埋到他怀里。过了一会儿,终究是不愿面对现实,闷声道:“不相信!” 萧错轻轻地笑出声来。 ------------ 第4章 香芷旋走进清风阁后方的小花厅,看到了何妈妈。 何妈妈满脸堆笑,上前来曲膝行礼,“奴婢给三姑奶奶请安了。” 香芷旋笑着颔首,落座后问道:“二姐要你来给我递话?” “是。”何妈妈笑容矜持,“三姑奶奶若是觉得话不中听,可千万别责怪奴婢,毕竟是二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要我转述的。” “你只管说。”香芷旋笑意舒缓,“她年长我几个月,长幼有别;她是庶出,尊卑有别。便是言语唐突,我也理当担待一二。” 何妈妈笑容微僵,却是转瞬就调整了情绪,道:“二小姐说,她与意中人情投意合琴瑟和鸣,日子好不快活,这般情形,却是连累三姑奶奶替她嫁给袭四爷才得来的。她说自己不要的姻缘,三姑奶奶却接受了,日子不论如意与否,她总归是有些不安,便想问问您有什么难处,能帮的她一定帮。”说到这里,她语声顿了顿,现出与有荣焉的神色,“对了,二小姐的情郎是这京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三姑奶奶想要什么补偿,他和二小姐都能成全。” 这番话的意思是说,香绮旋不要的东西,她香芷旋才有机会得到。换句话说,香芷旋过得如意的话,要感激二姐;过得不如意的话,那就是自找倒霉,活该。 香芷旋深凝了何妈妈一眼,挑了挑眉。这一挑眉,便现出了些许刁蛮、凌厉。虽是依然含笑,还是让人打怵。 何妈妈却不以为意,继续道:“二小姐也不想瞒您,她在您嫁进袭府之前就到了京城。袭府是高门,可毕竟是武夫居多,能享一时风光,却也免不得有鸟尽弓藏之日。二小姐的情郎却是不同,不是武夫,而且身份尊贵。二小姐的意思是,到底是姐妹一场,来日她出阁之后,还是该常来常往,有些事不需谁提醒,三姑奶奶也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一番话的意思,是让香芷旋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将香绮旋与人私奔的事情宣扬出去。 香芷旋牵了牵嘴角,“妈妈说的是,我都记下了。” 倒让何妈妈一愣。香氏三姐妹,个个是娇小姐的身子、破落户的性子。这些话多难听多刺心啊,傻子也知道二小姐是故意来恶心人的,可香芷旋竟没动怒。 莫不是在婆家的日子太艰难,这才有所收敛?这是何妈妈第一个念头,转念就打消。成婚才六七天而已,袭家是京城望族,并且袭朗还卧病在床,总不能急着刁难新进门的媳妇……不等她理清思绪,香芷旋已继续道: “可我到底年纪小,没个时时在跟前耳提面命的,我怕是记不住,又是个没城府的,不定哪日就将家中丑事宣扬出去了。是以,何妈妈还是留下来吧,也好时时提点我几句。”她语声微顿,唇畔漾出了然的笑意,“二姐既然要你来,你既然敢上门找我,又都了解我的性情,想来早已算到我有此举。” 何妈妈也笑起来,“三姑奶奶聪慧,这些事自然一想便知。您要我在这府中住几日,我当然不敢反对。只是您可别留我太久,二小姐命人上门来寻人就不好了。”又补充道,“横竖您已嫁过来了,有些事当然是不想闹出去落人耻笑。” ------------ 第5章 “原来你们还知道那是为人耻笑的事啊?”香芷旋好笑地道,“我还以为只我一个引以为耻呢。” 何妈妈不为所动,“待到二小姐十里红妆风光出嫁时,谁还会追究前尘事。” “嗯,能看开总归是好事。”香芷旋起身唤蔷薇,“把她安排到后罩房。” 何妈妈看看蔷薇,再看看站在香芷旋身后的铃兰,目露困惑,“这两个丫头……是哪儿来的?以前从未见过。以前服侍您的几个人呢?” “没让她们进府,在外帮我打理着陪嫁的宅院、铺子。”香芷旋好脾气地应一句,起身往外,“你跟着二姐奔波一番也辛苦了,去歇歇吧。” 何妈妈跟着蔷薇去往后罩房的路上,笑着问道:“你是袭府的人么?”一面说一面打量,见蔷薇如香芷旋一般,身形甚是柔弱,便摇了摇头,“不像,不是这府里的人。难不成你是陪嫁的丫鬟?” “管得着么?”蔷薇斜睨何妈妈一眼。她不是香家下人,更非袭府的丫鬟。四奶奶远嫁途中偶遇她与铃兰,施恩相助。她们无以为报,便一路跟来京城,每日尽心服侍。只是,这些没必要对谁说起。 何妈妈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笑着闭了嘴。 香芷旋出门后,袭朗将手边一页经文抄完,放下笔略作歇息,踱步到了炕桌前,凝眸看着白玉花瓶内的玫瑰。 花有三色,红色居多,黄色次之,白色最少,只得三支。 她随手放在炕桌上的那一支,正是纯白玫瑰。 起初他不过是闲闲一瞥,待要走开时又看了看,便看出了端倪,凝了眸光,神色越来越专注。 此刻,花瓶里的花束看起来毫无夺目之处,似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杵在那儿,毫无闪光点。 若只是为了这样一个情形,她又何须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前几****罢手时,花束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引人侧目的情形。 所以关键是在于最后这一枝花? 他审视着瓶口内错落的花枝,琢磨着她的布局。 冷眼一瞧,都似她信手丢进花瓶,再一深究,便知每一枝花都在它该在的位置——花枝的长短、颜色的不同都算进去了。 越是细品,越是觉得有点儿玄妙。 其中间隙不少,可是余下的这一枝花,到底放在哪一处才最妥当? 他闭上眼睛,逐次想象那支花在不同的位置的情形。 是在这期间,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入室,听到她解下披风的细微声响。 便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香芷旋缓步走过来,挂着浅浅的笑,“陪嫁宅子里没什么事,那个人又服侍了我许久,我便将她留在府中几日,闲来说说话。” 袭朗颔首,示意知道了。也品出了她言语背后的意思:这是她的事,她自己就决定了,此刻只是知会他一声。 理当如此。 ------------ 第6章 香芷旋见他站在炕桌前,自然记起了先前搁置的事。她一面走,一面凝眸细看,到了近前拈起花枝,手势从容地放入花瓶。 袭朗随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发现一束香花就此鲜活起来,有着别样的风情。煞是悦目。 他缓缓移动脚步,从不同的方位审视,竟都挑不出瑕疵,只觉赏心悦目。他向她投去一瞥,透着自心而生的欣赏。 插花肯定是门学问,但是精通到她这地步的,他还没遇见过。手法当真是出奇。 香芷旋对上他的视线,抿唇微笑。 这时候,金钏捧着托盘进门来,到了袭朗身侧,曲膝行礼,“四爷,到服药的时辰了。” 袭朗漫应一声,蹙了蹙眉。 香芷旋笑意渐浓。每到这时候,他就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很不情愿,小孩子似的。她自幼就如此,怕苦,怕疼,却从没想过,一个征战沙场的人也会这样。 袭朗察觉到她笑容里隐约一点揶揄,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从与她成亲两个月之前就开始日日服用这苦涩至极的汤药,换谁受得了? 香芷旋的视线转移到别处,仍是笑笑的。 这期间,金钏将药碗放在炕桌一侧,吩咐小丫鬟奉上一杯清水。 袭朗落座,将汤药一口一口喝下,因着方才那个人的笑靥,忍着没蹙眉。继而端了水杯,喝了几口水。 金钏眼中现出些许疼惜,俏生生笑问道:“四爷午间有没有比较想吃的?”他总是在饭前半个时辰服药,此刻吩咐下去,时间也来得及。 “如常即可。”袭朗并不讲究这些。 “是。”金钏脆生生应声,又道,“厨房里新来的厨子做的一道鸽子汤很受赞誉,四爷尝尝?” “怎样都好。”袭朗漫应一声。 金钏面上一喜,正要继续推荐别的菜肴,香芷旋发话了: “没别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金钏应声之后,飞快地看向袭朗,见他毫无反应,这才行礼退下。 香芷旋则望着金钏窈窕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在成婚第二日,老夫人将金钏赏了她。都没露面的,只让房里的管事妈妈带着金钏过来传了句话。 那个贪财的老妇人,当自己是谁了?隔辈人的事,怎么好意思一再干涉的? 金钏呢,过来之后负责打理膳食,却惯会偷懒,除了服侍袭朗分外殷勤,什么事都不做。老夫人的心思、金钏的妄想,一看便知。 她是抵抗不过家族之命和所谓的媒妁之言,可她嫁过来,绝不是来受窝囊气的。 她只是希望,袭家这名门望族之中,金钏只是特例——别让她就此轻瞧甚至蔑视了这门第才好。 午间,香芷旋和袭朗相对用饭时,前者看着满桌的菜肴,蹙了眉。 袭朗面前是四样口味清淡的菜肴,一碗鸽子汤。 她面前是六菜一汤,俱是油重味咸甚而辛辣之物。她总不能将筷子伸到袭朗那边去。 耐着性子逐一尝了面前的菜肴,心里的火气一再蹿升、一再压制,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了,筷子“啪”一声放到桌面,抬眼看向正笑盈盈盯着袭朗的金钏。 ------------ 第7章 金钏听到动静,转头看向香芷旋,遂笑问道:“四奶奶有何吩咐?” 香芷旋抿唇笑了笑,“你刚过来的时候,我就交待过,让你每日去厨房传话,只给我做些清淡之物。”她扫了一眼面前的菜肴,“你可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认为的清淡之物。” “奴婢……”金钏到了香芷旋近前,曲膝行礼,“奴婢今日大意了,竟忘了这一节,随口点了几道菜,还请四奶奶恕罪。奴婢这就去厨房,让她们重新做来。” 香芷旋摆一摆手,唤蔷薇:“你去,带上些散碎银两。” 蔷薇称是,转身去了内室取银子。各房的膳食是有定制的,偶尔需要加菜的时候,给厨房里的人一些银子总不会出错,省得日后那些人嫌麻烦百般敷衍。那样的话,受罪的只有四奶奶。 这期间,袭朗看了看香芷旋那边的六道菜:红油鸭子、桂花酱鸡、盐水牛肉、麻辣肚丝、油焖鲜菇、红油百叶,不由心生笑意。 没一样是她爱吃或是能吃的。金钏也真是“费心”安排了。 他是因伤势必须要吃得清淡些,她则是习惯如此,喜吃清蒸的海鲜、清淡的小炒,尤其不能吃辣,看起来稍有点儿辣味的,她都受不了——要是让她多吃几口那道麻辣肚丝,保不齐就要抹眼泪了。 香芷旋笑盈盈地看着金钏,“你起先是老夫人房里的,到了我房里便是委屈了你。今日这件事,不是你疏忽,是我不该麻烦你。日后你只管在房里做针线,别的事由蔷薇、铃兰打理即可。” “这、这怎么行呢?”金钏跪倒在地上,“四奶奶要折煞奴婢了!奴婢下次不敢了,再不会出错了,四奶奶——”她抬眼看向香芷旋,“老夫人一再告诫奴婢,定要尽心服侍四爷,奴婢只记挂着老夫人这番叮嘱,别的事就没太上心,还请四奶奶饶了奴婢这一次。”说着便已落了泪,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 香芷旋无动于衷,“话我已说了,不会改,也不会重复。” 金钏便转头看向袭朗,“四爷……” 袭朗全无反应,慢条斯理地喝汤。 香芷旋唤铃兰,“这几道菜赏给金钏了,撤到外间,让她吃完。” “啊?!”金钏惊愕,眼中现出一丝恼火,“四奶奶,您这又是何苦?我到底是自小跟在老夫人身边的。” 香芷旋不予理会,摆一摆手。 铃兰唤来小丫鬟撤下饭菜,自己则一把将金钏拎起来,带到外间,丢在地上。 金钏这才警觉,铃兰看起来瘦瘦小小,却有着一把力气。 铃兰坐到小杌子上,闲闲笑道:“你最好自己把饭菜吃完,不要劳动我亲手喂你。” 里面的袭朗已将几道菜推到饭桌中间,看香芷旋一眼,又用筷子指了指菜肴。 香芷旋会意一笑,重新拿起筷子用饭。 她讨厌金钏,金钏看不起她,迟早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金钏家世清白,前些年家乡遭遇几十年不遇的洪水,她双亲都在天灾中丧了命。她父亲是老夫人的远房表侄,是以金钏由老家丁带着来投奔的时候,便将人收留下来。 到底是八竿子才打得着的远亲,留在袭府,只能做个丫鬟。 老夫人待金钏倒是不薄,亲自教她读书识字,近三二年,房里的事都交给金钏打理着,闲时常说要给金钏谋一桩好姻缘。 如今让金钏来到清风阁,心思谁不清楚? ------------ 第8章 金钏的父母都是出自书香门第,分外瞧不上香芷旋,偶尔会用一种高人一等的眼神看着香芷旋。 香芷旋啼笑皆非——出身是她自己能够选择的么?再说商贾怎么了?别的她不敢说,却知道父亲的才学不比秀才、进士差,只是不愿走功名路罢了。 若只是这些小事,香芷旋也能忍,大不了就当自己房里养了个吃闲饭的大小姐。偏生金钏对她总是一副清冷高贵的样子,一见袭朗就似没了骨头,恨不得每时每刻眉目传情,谄媚得厉害。 香芷旋要膈应死了。别说是现在这情形,就是金钏当真成了袭朗的妾室,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儿这般的惺惺作态吧?合着她就是个摆设?不,都不是摆设,完全是当她不存在。 既然如此,她也不需客气。 金钏这样的丫鬟或是妾室,她容不得。 袭朗若是帮着老夫人、金钏之流,那么……这日子就得换个过法。香家指望不上,却不代表她全无退路。 眼下他这不闻不问的态度挺好。 蔷薇过了一阵子就回来了,笑着将食盒里几道菜摆上桌,“厨子说也正奇怪呢,早就知道四奶奶的口味,今日本也要准备几道南方菜,偏生金钏过去打招呼点了那几道菜,弄得几个人一头雾水,却也不好细问。”她虽然不管房里的膳食,但是为人八面玲珑,与厨房、针线房、浆洗房各处的人都相处得不错,加上香芷旋出手大方,谁帮忙做事都能拿到好处,想得个好人缘儿并非难事。方才厨子一见她过去,连忙起火炒菜,片刻都没耽搁,还连声赔不是,说只能抓紧做几道小炒,下次会特地备下的。 香芷旋与袭朗听了,都没说话,在静默的气氛下用完饭。 袭朗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跟我去后面走走?” “好啊。”香芷旋随之起身。有三日了,午饭后他都会去后面的小花园转转,只是先前不曾要她陪着。 两人一起走到外间,都看到了神色痛苦地吃菜的金钏。 袭朗淡漠瞥过,举步向外时唤含笑。 含笑是他房里的老人儿了,闻言上前,静候吩咐。 “新来的丫鬟不懂事,等她领了四奶奶的赏赐,送回老夫人房里。” “是。”含笑心知肚明,四爷已不想再忍受老夫人一再干涉他的事情。之前伤重,没精力理会,往后是绝不会再听之任之了。自然,还有另一层意思,是要给四奶奶体面,警醒下人。 香芷旋敛目微笑。步出房门时,听到了金钏低低的呜咽声。 清风阁后面的小花园,遍植红色月季,东西两侧各一排双夹槐。 火红、金黄两色相称,美得耀目。 袭朗一面缓步游走,一面与她闲聊:“你的习惯是一些南方人固有的,却说得一口京话。” 香芷旋解释道:“我的奶娘、教书先生都是京城人,她们说不来当地话,我只好随着她们说京话。” “原来是这样。”袭朗释然,又问,“你的奶娘呢?”只见她带来了两名大丫鬟、两名二等丫鬟。 “奶娘啊……”香芷旋语气似叹息,“一直都是吃里扒外的,我没带她过来。” 袭朗忍不住笑了,“怎么没及早打发掉?” ------------ 第9章 香芷旋沮丧的蹙了蹙眉,“她是祖母安排到我身边的,之前打发不了。”她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是瞒不过他的。况且再怎么样,别的事都比不过香家送钱又送人的行径更让人不屑。 末尾四个字由她说出,完全是小孩子的语气。袭朗侧目凝视她,笑意更浓。怎么看她都是一副小可怜儿的样子,可方才对待金钏又分明是强势的。 不少人说他自相矛盾之处太多。 才不是呢。 矛盾的明明是他眼前这个女孩。 他含着笑意的双眼璀璨如星辰,而眼波又是那般柔和,给人春风拂面之感。香芷旋一时恍惚。他那双眼睛,是能让人甘愿沉溺其中的。 袭朗已继续道:“我已好转,你也不需终日陪我闷在房里。在京城可有相熟之人?”见她点头才又道,“得空不妨出去走动走动,便是去你在京城的铺子看看也好,权当散散心。”她陪嫁的产业里有三间铺子,他是知情的。 香芷旋第一反应却是:“外院会给我备车么?”袭家分明是瞧不上她出身的,在府中都不让她出这院门,又怎么会同意她出门走动。 “出门前让含笑去传话。” “嗯,我记住了。”香芷旋开心地笑起来,“等会儿回房我就写帖子。”总要事先与好友打个招呼,提前定下见面的时间。 袭朗语声愈发柔和:“这就去写吧,我自己走走就好。” “不急。”香芷旋道,“总要等过两日再出门。刚把金钏打发出去,老夫人说不准何时就要问话吧?” 这倒是,不是责问他,就是责问她。而且他那个祖母行事又没规律可寻,不知何时才会发作。考虑到这些,他点了点头。 香芷旋不解地问道:“这园子里怎么只种了月季和双夹槐?” “我也不清楚。”袭朗实话实说,“不讲究这些,这几年也没在家中。” 的确是。他从十五岁就去了边关大营,今年他已二十岁,几年岁月间,从未返京。想到这些,她又有了新的疑问:“你怎么会拖到今年才成婚的?而且还是为着给你冲喜……这几年里,家里的人就没催促你回来成亲再建功立业?”寻常的名门子弟,可都是十四五岁就定亲甚至娶妻。他却不同,他五弟都已娶妻生子,是个特例。她真正想说的是:他要循俗例早早成婚的话,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袭朗凝视着面前的一丛艳色花朵,笑了笑,“没工夫回来。” “才怪。”香芷旋自然没办法相信。他的父亲是当朝内阁首辅、兵部尚书——这些可比那个国公爵更有分量,想调他回京还不容易? “那你觉着是怎么回事?”他慢悠悠地问她。 香芷旋无奈地看着他。她要是知道,还会问他? 袭朗刚要说什么,含笑快步走过来禀道:“四爷、四奶奶,奴婢已将金钏送回去了,老夫人打发辛妈妈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而且,还让辛妈妈带来了银屏。此刻两个人就在门外等着见您呢。” 辛妈妈是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银屏是老夫人房里另一名容貌出众的大丫鬟。 袭朗道:“让她们过来。” 含笑称是而去。 袭朗举步走向西侧的石桌石凳。 辛妈妈与银屏的身影出现在小花园门内。 香芷旋扫兴地看着他的背影——所以之前的话题就结束了?不打算告诉她了?难得她有点儿好奇心。不过,看看他如何应对老夫人派过来的人,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 第10章 辛妈妈四十来岁,身形丰腴,圆圆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到了近前,行礼之后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平日里她对金钏有些娇惯了,使得那丫头不知轻重,竟开罪了四奶奶。既是四奶奶看着金钏不顺眼,也罢了,便换银屏过来服侍。” 这倒好,把发落金钏的责任全推到了她身上。香芷旋能理解,心里的厌烦却更重了。 “房里不缺人。”袭朗单刀直入,“把人带回去。” 辛妈妈先是若有所思地瞥了香芷旋一眼,随后姿态愈发恭敬,“可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有道是长辈赐,不可辞,四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不推辞的话,不过是转头将人发落出府,何苦。”老夫人利用女子招袭朗腻烦,他利用的却是男人之间的大事,“前两日太子来探病,说起有意让二叔起复,问我是什么看法。此刻看来,大可不必。” 辛妈妈被噎得够呛,因着后面的话,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走。”袭朗面上似是罩了一层霜雪,寒意袭人。 这男子冷起来的时候,有几个吃得消?香芷旋暗自庆幸,幸好,他对自己有着几分同情、尊重,不然还想有好日子过?每日看他冷脸就有的受了。 辛妈妈脸色青红不定。她从十岁就开始在袭府当差,迄今已三十年,自来深受老夫人器重,平日行走等同于半个主子,敢这般对待她的,从来只有一个袭朗。转念又想,他几年不在家而已,并不代表对她就能生出一丝尊敬,有什么好难堪的呢?说服自己之后,她行礼告退,回了老夫人居住的松鹤堂。 松鹤堂里,常年熏着檀香,氛围静谧祥和。 老夫人端坐在大炕上,手拈佛珠,无声诵经。 辛妈妈不敢出声惊扰,默默站在门边。 老夫人察觉到她进来,微抬了眼睑,“怎样?” 辛妈妈忙上前去,将经过说了一遍。 老夫人眼睑垂下,半晌才冷冷一笑,“当真是翅膀硬了。” 辛妈妈没敢搭话,心里却想着,袭朗什么时候不是那样子呢?要不是他少年时性情跋扈狠戾,大老爷也不会将他发配到边关大营去历练。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他在外面学会了隐忍,回到家中,也不会选择改头换面。多少人都是一样,最不能容忍的,是近在咫尺的人。况且在外是行军打仗,与平日为人处世完全是两回事。 老夫人思忖多时,吩咐道:“你带着银屏去大夫人房里,把这件事跟她说说,就说我实在是不放心,决意要让房里的去清风阁照看。我们祖孙俩是有些隔阂,他不乐意是在情理之中,她却不同,虽是继母,却一向贤名在外。既有这贤名,总不能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妥贴。” “是。”辛妈妈笑着出门去。 香芷旋回到房里,先去更衣。 蔷薇一面服侍一面道:“您要我打听这府里的事,我去仔细打听了一番,真是意外连连呢。” “怎么说?”香芷旋轻拍了拍蔷薇的手,又指一指旁边的小杌子,“你坐下细说。”她又不是被当做娇小姐养大的,这些事她早习惯亲力亲为了。 蔷薇知道她这习惯,也没推辞,落座后轻声道:“老夫人是大老爷的继母,而大夫人呢,则是四爷的继母。我听说了这些,才想通了一些事。” ------------ 第11章 香芷旋惊讶不已,“这袭府也真够乱的。”在启程之前,香家的人与她絮叨的是袭家出过多少了不起的人物,说这种话的都是满脸谄媚、与有荣焉,恨不得她当即就与袭朗拜堂坐实夫妻名分。在远嫁途中,她没机会了解更多,后来施援手帮了蔷薇、铃兰一把,两个丫头也不了解袭府诸事,与她一样的茫然。 “是啊。”蔷薇答着话,“我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听到时真是惊掉了下巴。您与四爷在后花园的时候,一个婆子跟我说了一阵子的话,我又去找别人求证,这才敢确定听闻非虚。大老爷的原配——也就是四爷的生母,早在四爷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大老爷续弦,是老夫人做的主。大夫人进门后倒是不曾刁难过四爷兄弟几个,给老夫人软钉子碰的时候倒是不少。” 香芷旋眨了眨眼,回想着认亲那日见到的人。袭朗的大哥六岁时抱病而亡,二哥几年前战死沙场,所以他如今的手足只有三爷、五爷和一个妹妹。“这样说来,大小姐是大夫人所生。” 蔷薇点头,“大爷、二爷和四爷是嫡出,三爷、五爷是庶出,大小姐是大夫人所生。” “原来是这样。” 嫡出的男丁,只剩了袭朗一个。 怪不得认亲时谁对她都是敷衍了事,怪不得频繁探病的是太子等人,袭朗的手足却不曾露面。 说难听些,都巴不得他早些死掉吧? 香芷旋扶额。这些都该是她第一时间就得知的,可是没人告诉她,要她嫁过来再命人打听才能知情。 都恨不得她一辈子傻子似的蒙在鼓里吧? 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投胎到那样一户人家。 自己算是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手送人的物件儿,谁会为她考虑哪怕一分一毫。 谁叫她早早的就无父无母了呢。 处境虽难,却也没到最坏——蔷薇方才说,大夫人给老夫人碰软钉子的时候不少。况且大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总不会放着嫡子不管却拉拢庶子。 正琢磨着这些的时候,铃兰进门来通禀:“大夫人过来了。” 香芷旋连忙抓紧换好衣服,去往厅堂。 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宁氏走进清风阁,在厅堂落座。 香芷旋走上前去,恭敬行礼。 宁氏三十出头的样子,生得端庄明艳。落座后,她让香芷旋坐在近前,笑着询问:“老四这几日好些没有?我每次过来,总是不凑巧,只好问你了。” 香芷旋恭声回道:“太医每日前来问诊,四爷这几日已见好转。” “那就好。”宁氏欣慰地笑了笑,“他此刻在何处?” “去了东小院儿的书房。”这是袭朗见手下或会客的时间。 “看能不能请他回来,我有话跟他说。” “是。”香芷旋出门去了东小院儿。 ------------ 第12章 香芷旋站在月洞门前,赏看了一阵子秋日晚景,这才到了书房门外,对赵贺道:“大夫人过来了,有话交待四爷,他得空么?” 赵贺笑着答话:“四爷房里有客,不得空。” “哦。”香芷旋本就没抱希望,不过是走个过场,“我去回话。” 赵贺歉意地笑了笑。 过了一阵子,香芷旋又折回来。却没再询问,在廊下站了片刻就走了。她只能做个样子,不好勉强袭朗的。 回到房里,香芷旋对宁氏歉然一笑,“四爷还是不得空。” “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宁氏无奈地一笑,指了指近前的椅子,“坐下来,我们说说话。” “是。” 宁氏道:“从你进门第二日,我就免了你的晨昏定省,要你专心服侍老四,平日不要与人走动,这几日可觉得闷?” 香芷旋微笑,“没有。” 宁氏语重心长地道:“我也是为了你好。短期之内,府里的下人、你那几个妯娌很难对你改观,与其遭遇冷眼,不如清静度日。”她蹙眉叹息一声,“我也知道,你必然有你的委屈,可是既然无从斡旋,那就只有随遇而安,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 香芷旋点头称是。 宁氏看着她笑,“小小年纪,话却少得很。”袭朗也是寡言少语之人,难以想象两个人在一起的气氛该有多沉闷。 香芷旋没应声,她自然不是天性寡言,只是怕言多必失。 宁氏指了指随行的一名身形高挑、样貌姣好的丫鬟:“这是我房里的碧玉,还算伶俐,你无异议的话,就让她留下来。之前也是我疏忽了,并不知道你只带了两名陪嫁的大丫鬟。” “……”香芷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收下还是拒绝。 宁氏又笑道:“万一有哪个下人不安生,只管吩咐她帮你惩戒,谁问起,只管说是我的意思。”又解释方才为何要见袭朗,“往你们房里添人,这事情可大可小,我原本想着知会老四一声,但他不得空,我就做主了。等他回房你跟他说说,他要是不同意,我再过来与他细说。” 这番话就很有些听头了。 宁氏不等香芷旋搭话,又指了指银屏,“这是老夫人要我带到你房里的,她在府里也有几年了,想来是懂规矩的,若是出了岔子,你只管让碧玉处置。” 香芷旋险些就笑出来,道谢时语声分外诚挚。 宁氏知道香芷旋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遂也不多留,笑着起身,“就这点儿事,我回去了。” 香芷旋送到院门外才折回来。 碧玉、银屏正式上前见礼。 香芷旋随手取下头上一枚银镶宝石的簪子赏了碧玉,之后褪下手上的银镯赏了银屏。 袭朗、大夫人一先一后打了老夫人的脸,也不差她这轻轻的一巴掌。 这是夫唱妇随、上行下效。 香芷旋毕竟是女孩子,好几年都是跟祖母、伯母明里暗里作对走过来的,对这些事能够审时度势走一步看一步。只是她没料到,袭朗却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 晚间他回房用饭时,看到了碧玉、银屏,眉峰微蹙,继而问香芷旋:“不是说了,房里不缺人。” “……”香芷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更妥当。 ------------ 第13章 袭朗微微挑眉,神色专注地看着她。 香芷旋迅速找了个事由,“先去更衣吧?”总不好当着丫鬟的面儿细说由来,传出去总是不好。大夫人说什么都行,她说什么都会被挑出刺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袭朗颔首,转身去了里间。 含笑将备好的衣物递给香芷旋,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说,自是不会多事前去服侍。 站到竹帘内的更衣之处,香芷旋先是敛目研究着男子衣物,暗暗松一口气,还好,不似女子衣物的繁复,一看就知分明。 她动作缓慢地帮他除掉外袍,手指碰到他中衣上的纽子,迟疑片刻,逐一解开。 也不是没见过他不穿上衣的情形。太医过来给他换药、针灸时,她都在场。那种时候,她总是别转脸,不敢细瞧的。 他一腔热血倾洒之地,与她隔着万丈沟壑,生与死一般的遥远。她逐日的仰慕、钦佩,却做不到与他一般平静面对烽火狼烟带给他的伤。 她最是怕疼,每每匆匆瞥过他的伤势,心里只一个想法:这要是换了自己,早就疼死了吧? 他的肩头、臂弯、胸膛都有伤,妥当地包扎着,只如此,还是心惊。 她的动作放得特别轻柔,生怕碰到他伤口。 他则留意到了她小脸儿有些发白,心生笑意,“我自己来。” 她巴不得如此,转去给他拿衣服。 接过衣物时,袭朗觉出她指尖微凉,“是冷还是怎么回事?手怎么凉的跟死人似的?” “……”香芷旋的手握成拳,又摸了摸脸。还好啊,哪儿就像他说的那么凉了?随即就瞥见他要褪下中裤,脸腾一下烧了起来,匆匆背转身。他之于她,是伤重的老虎,她还没将彼此关系过度到男女甚至夫妻的关系。 袭朗语带笑意:“谁叫你找这由头与我说话的?” 是啊,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香芷旋暗自磨牙,责怪着自己。 “说说吧。”袭朗提醒她。 香芷旋勉强镇定下来,将宁氏亲自过来的事情说了,又挑了几句重要的话复述给他听:“大夫人说银屏应该是懂规矩的,若是犯了错也无妨,可以交给碧玉处置。并且还说,若是人问起,就说是她的意思。” 袭朗换上衣物,“你已将人收下,暂且就这样。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这是她难以做到的。估摸着他已换好衣物,便转身看着他,“要是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并且还是大夫人亲自交待,我也不应么?”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的事,大夫人事先也说过了,你要是不同意,她再亲自过来解释。”意在提醒他,大夫人最起码在明面上是向着他们的。 “下次再有此类情形,命人当即传话给赵贺,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香芷旋不满了。合着赵贺这个护卫说的话比她还有分量?这叫个什么事? 袭朗整了整袖口,才发现她正特别不满地看着自己。要是换个人,他才不会理。但是她不同,她是他的妻子,又比他小了好几岁,理应让着她一些。由此,他解释道:“这种事,是我与长辈之间的是非,不能算是你的分内事,所以还是由我出面最好。赵贺跟了我多年,能替我做主。明白没有?” 香芷旋心里好过了不少,便笑着点了点头,“明白了,我听你的。” 一下子就又变回了听话的小女孩儿。袭朗笑了笑,“传膳。” ------------ 第14章 “嗯!”香芷旋转身出门,脚步轻快。 用饭时,何妈妈寻机进到房里,自然是因为对袭朗的好奇。想亲眼瞧瞧,袭朗是不是如香绮旋以为的那样面目粗狂。 亲眼见到了袭朗,何妈妈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若非亲眼得见,实在难以置信。 既无武将的粗狂,又无书生的文弱,实在是万里挑一的俊美风流人物,香绮旋那个情郎连袭朗十中之一都比不得。 看这情形,过段日子就痊愈了。 唉…… 何妈妈险些当即后悔得捶胸顿足。即便是那人身份更尊贵些又有什么用?站在一起,哪个女孩子不愿意委身于袭朗?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香芷旋到了京城,按照香家安排留在外姓人家待嫁的时候,香绮旋已经到了京城。要是在那时候细细打听一番,嫁给袭朗也不是难事。 可也不能这么想。那会儿甚至到今日,香绮旋都认定了袭朗不久于人世,打死都不会用自己一生做赌注的。 到底是香绮旋没那个命。 何妈妈寻了个借口,没精打采地出门去了。 香芷旋只当没留意到何妈妈的出现、离开。用过饭,去了西梢间,让蔷薇把何妈妈唤进来说话。等待期间,取出几张裁剪得尺寸相同的宣纸,备好笔墨,在纸上勾勾画画。 何妈妈走进门来,行礼后,在香芷旋示意下,坐到小杌子上。 香芷旋开门见山,“我留你在府中,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想让你告诉我,那男子是何许人也。” 何妈妈还是有些神色萎靡,有气无力地道:“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天下,让谁都觉着身份尊贵的人有几个?按理说,袭府已是名门望族,连他们都比不得的,还有谁?” 谁都觉得身份尊贵,连袭家都比不得……香芷旋想来想去,也只有皇家了。但是也不对啊——她双眉锁了起来,皇家总共六位皇子,太子已年逾而立,孩子都好几个了,余下的兄弟几个俱已封王划地,如今留在京城的只有睿王、淮南王。睿王已经大婚,淮南王正着手请皇上赐婚,人选有可能是香绮旋么? 最关键的是,淮南王有可能跑到千里之外勾引一个女孩子么?怎么一想就已觉得荒谬至极呢? 可之前何妈妈又分明说过,香绮旋笃定自己会风光出嫁。 “你是要告诉我,香绮旋的意中人是淮南王?”香芷旋轻声问道。 何妈妈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迟早要死的名将和淮南王比起来,傻子都会选择后者。但是生龙活虎的袭朗和淮南王比起来,只要见过两人样貌的,傻子都会选择前者。是王爷又怎样呢?又不得皇上宠爱,迟早要离开京城去封地。来日太子登基,要是看着淮南王不顺眼,还指不定怎样发落呢。 “知道了。”香芷旋道,“你还是要住上两日,总不能莫名其妙地打个来回。” ------------ 第15章 何妈妈起身称是,正要退下,蔷薇喜滋滋地拿着两个精致的小手炉走进来,对香芷旋道:“是四爷命人给您准备的。赵贺说是内务府送来的,怪不得这么精致呢。” 香芷旋却煞风景,“有手炉也没用啊,又没炭。” 蔷薇笑出声来,“四爷既然知道您怕冷,又给您备了手炉,难不成是只要您看看?赵贺说了,等会儿炭就送过来,明日就能用上。” 香芷旋这才笑起来,“拿过来,我看看有何出奇之处。” 何妈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神色似是吃了黄连。 蔷薇又道:“方才碧玉姐姐瞧见了,问了我两句,知道原由之后,说既然您怕冷,每晚给您灌个汤婆子。” 香芷旋笑得眉目弯弯,“对啊,先前咱们怎么就没想到。”说着话,取出下午就写好的帖子,“明日给我送出去。”随后又低声叮嘱几句。 蔷薇正色点头。 香芷旋画了两幅笔法简单的素色图,又看了会儿书,见天色不早,转去洗漱。 回到寝室的时候,袭朗已先一步歇下了,手里拿着本《孙子兵法》,借着灯光阅读。 香芷旋爬到床里侧,钻进锦被,碰到发烫的汤婆子,满足地叹息一声,侧目见他蹙着眉,知道他是手臂疼得厉害,就道:“要不然我帮你举着?” 袭朗不自主地想象了一下那情形,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笑了,“不用。”这书早就倒背如流了,只是睡不着,不想手里闲着罢了。 香芷旋其实说完就后悔了,给他举着书,手该多冷啊,应该说让丫鬟来服侍他的。听他说不用,轻轻吁出一口气,裹紧了被子,身形习惯地蜷缩起来。 袭朗瞥见她这些小动作,起了戏谑的心思,“其实按你说的办也行。” 香芷旋:“……” 袭朗将书递往她那边。 香芷旋却已想到了对策:“这书我虽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我会背。我背给你听吧?”她是打死也不想离开暖烘烘的被窝。 袭朗讶然,“哪儿有女孩子会背这种书的?” 说来话长,香芷旋快速地总结一下,“前几年罚跪,那间屋子里只有这一本书,我翻来覆去地看了三个月,就会背了。又不是多长的书。” 也就是说,她曾经有三个月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罚跪。这倒霉的孩子……袭朗倒是有心追问原因,想着她不愿意细说,大抵是不愿回想,也就顺势点头,“那正好,背几遍给我听听。” “背几遍?”她将后两个字咬得有点儿重。 袭朗故意逗她:“等我睡着了,你就不用背了。” 有拿兵书催眠的人吗?香芷旋又是诧异又是钦佩地凝了袭朗一眼。谁让自己嘴欠才得了这个差事呢?她敛目想了想,开始背给他听。 她还真没撒谎,字句都无差错,语速不紧不慢,听起来很是悦耳。 袭朗将兵书收起来,平躺在床上,惬意地阖了眼睑。 背完第一遍,香芷旋侧转身形,面向床里。第二遍没背多一会儿,语声就有些含糊了,过了一阵子,没了声音。 睡着了。 ------------ 第16章 一早,深秋的寒凉蔓延入室。 睡意懵懂的香芷旋用被子蒙住了头,过了一会儿觉着憋闷,又将被子往下拉。这么一折腾,睡意消散。 发了会儿呆,她才想起昨晚的事。 他何时睡去的,她不知道,隐约记得自己背到第二遍就困得不行了。 兵书的确是可以催眠,她只需背上一两遍就能入睡。 香芷旋汗颜不已,慢慢转动身形,看向身侧的袭朗。 他正沉睡。 漆黑的眉,浓密的长睫,高挺的鼻梁,唇角噙着一抹笑。 这是难得一见的,往日醒来看到的他,总是在梦里都微微蹙着眉,或是早已醒了,面色有些苍白。 这就是又好转了一些。不知是太医的医术过于高超,还是他身体的底子极佳。 终归是可喜之事。 不过几日就已养成了醒来就看看他的习惯。 她又转身背对着他,从枕头下摸出怀表,看了看时辰。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碧玉和银屏、含笑同住在后罩房居中的屋子。 碧玉和含笑天没亮就起来了,吩咐小丫鬟、婆子备水、洒扫庭院等事。两个人忙了半晌,回到屋里,见银屏还躺在床上。 碧玉转到银屏床前,不冷不热地道:“银屏,该起来了。你是来这儿当大小姐的?” 银屏早就醒了,只是懒得起身,闻言道:“四奶奶没给我安排差事。” “可我给你安排了,忘了?到了这儿,你归我管。”碧玉拎了拎银屏的被子,“起来!” 银屏恼了,半坐起来瞪着碧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大呼小叫的?!”又冷笑,“好啊,你只管耍威风,只管将我早一些打发回老夫人房里。往后倒要看看谁遭殃!” 碧玉将银屏的被子丢到了地上,“行啊,我正等着那一日呢。”又唤来两名婆子,“服侍我们的银屏大小姐穿衣洗漱。她要是不肯,先给她洗个冷水澡。” 两名婆子看了含笑一眼,见含笑点头,忙高声称是。 碧玉愈发心安,愈发笃定四爷的态度。要是换个院子,她还真不敢这般行事。 银屏还想回老夫人的院子?含笑扯扯嘴角,心说怎么可能呢?碧玉和银屏自来不睦,大夫人想来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派了碧玉来收拾银屏。 银屏再嚣张也不会吃眼前亏,沉默着穿上衣服。可还是被塞住嘴浇了两盆冷水,碧玉又不准她当即换衣服,没过多一会儿就抖成了一团。 碧玉等到银屏有些发热了,这才让她换上干燥的衣物,交待道:“你夜半着了凉,等会儿我请含笑姐姐禀明四爷四奶奶,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这样你过两日就能挪到别处养病了。”对上银屏怨毒的视线,微微一笑,“要不是四奶奶刚进门,我怕她膈应,才不会这样便宜你。你就知足吧。” 香芷旋睡了个回笼觉,和袭朗同时起床。一如她所料想的,他提都不提昨晚的事。 倒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亲自去小厨房给他端来一碗参汤。 袭朗接到手里,微微一笑。 香芷旋说起小手炉的事,“麻烦你了。” 袭朗只是道:“先将就着用。” 正说着话,含笑走过来,说了银屏的事,末了又道:“碧玉姐姐说,等过两日银屏走了,她也就回大夫人房里了。” 大夫人处理事情很干脆,香芷旋的好感又多了一点儿。含笑退下去之后,她悄声询问袭朗:“你和大夫人有过节么?” ------------ 第17章 他反问:“怎么这么问?” “要是有过节,我以后就避着她;要是没过节,我以后就敬着她。” 这话说得真是巧妙,怎么听怎么顺耳。袭朗似笑非笑的,“是想和我一体,还是想讨好大夫人?” 香芷旋摸了摸下巴,眼神纯真,“有区别么?”语声一顿,又问,“这样不对?” “真是服了你。”袭朗笑开来。 “是不是我说话太直来直去了?”香芷旋挠了挠额角,“可我要是绕弯子说话,你会不会烦得头疼?” “会。”袭朗没说自己是服了她说话的技巧和讨喜的态度,“没过节,但你要适度。” 她一本正经地保证:“只是言语上再恭敬一点儿,不会无事献殷勤的。” 袭朗眯了眸子,再次漾出了笑容。这一日的开端,是愉悦的心情。 上午,太医循例过来给袭朗把脉、针灸,临走时笑呵呵地道:“情形一日比一日喜人,到底是自幼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若是换个旁人,别说我这般医术范范之辈,便是神医在世,也难妙手回春。” 袭朗温和一笑,“我能好转,您功不可没。” 太医连声说不敢,却是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送走太医,袭朗稍事歇息,和香芷旋相对抄经。 香芷旋只抄写了几行,含笑走进来,神色略显忐忑,“禀四爷、四奶奶,老夫人唤四奶奶去松鹤堂说话。” 香芷旋放下笔。 袭朗问她:“要我陪你过去么?” “你还是别走动了。”香芷旋低头打量自己的穿戴,见并无不妥才继续道,“让含笑跟我一道过去吧?”鉴于老夫人收银子的前史,还是谨慎些为好。 袭朗也正有此意,对含笑打个手势。 香芷旋出门时,又唤上铃兰随行,慢悠悠去了松鹤堂。 老夫人坐在厅堂的三围罗汉床上,看着香芷旋进门来上前行礼,只是抬了抬手,好半晌不说话,冷眼打量。梳着随云髻,面色分外白皙,眉眼精致,穿着藕荷色的褙子,站在那里似一朵娇嫩的花。面对她的审视,毫无胆怯,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儿。 香家老太太兴许把孙女养歪了一两个,这一个却很出挑。 老夫人端起茶盅,喝了口茶,问道:“这几日过得可安稳?” 香芷旋面含微笑,“回老夫人的话,这几日过得还好。” “你这份安稳,是我和你祖母给的,你可知道?” 香芷旋含糊其辞:“婚事是您二老做主,我知道。” 老夫人将茶盅放回到黑漆小几上,动作有点儿重,“只要你祖母说几句不利于你的话,你的安稳就没了,可想过这一节?” ------------ 第18章 香芷旋甜甜一笑,答非所问:“我祖母最是慈爱,一心盼我过得如意。临别前跟我说,会尽早来京城看我。”心里却是好笑不已,老夫人这是把她当孩子还是当傻子了?祖母再怎样心肠冷酷,也不敢拆她的台毁掉香氏前程——她若在袭家出了岔子,香家可没替补的女孩子。 老夫人立即又问:“要是我横竖看不上你呢?发话将你逐出袭府,你又当如何?” 香芷旋抬了眼睑,看住老夫人,眼中的冰冷弥漫开来之际,唇角却上翘成愉悦的弧度,“我没想过那些,也不能想。” 含笑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之前真怕四奶奶不能妥当的回话。 老夫人闻言,神色郑重地打量了香芷旋一会儿,随即竟缓缓漾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换个人,大抵会认为老夫人方才的言语都是故意试探,此刻才是真面目。香芷旋见状,却有些头皮发麻。老夫人和她的祖母竟是一个样子:一时歹毒冷酷如蛇蝎,一时又面目慈善如菩萨。 老夫人唤辛妈妈过来。 辛妈妈捧着一个首饰匣子,恭恭敬敬地递给香芷旋。 老夫人语声和煦:“我起先因着你的出身,总是担心你不懂得高门大户的规矩,便想让身边得力的丫鬟过去,可以提点你,也可以历练你。眼下看着倒是我多虑了。你请安那****也没赏你像样的物件儿,这几样首饰才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香芷旋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谢。 老夫人笑着端了茶,“回房去吧。” 香芷旋称是告辞。回房见到袭朗,将首饰匣子放到他手边,“老夫人赏我的。” “嗯。” “你帮我保管行不行?” “怎么说?” 香芷旋抿了抿唇,“万一过两日老夫人房里失窃呢?” 含笑目光微闪,不安地建议道:“四爷还是看看老夫人赏赐的是什么物件儿吧?万一把传家宝赏给四奶奶,却没让库房下账,到那时……”可就谁都说不清了。鉴于几年前的一些事,她实在不敢高看老夫人。 袭朗只是道:“你和碧玉拿着东西去库房查问。” 含笑称是,拿上首饰匣子出门去了。 香芷旋看他一副“这种小事不用麻烦我”的样子,不好意思地道:“以后这种事,我直接让含笑去办就行?” “你刚进门,大事小情的是该商量着来。”袭朗写完笔端的一个字,才看了她一眼,“不是嫌麻烦。”只是懒得碰老夫人房里的东西罢了。 香芷旋释然,眼角瞥见蔷薇的身影在帘子外一闪,给他续了杯热茶,走出门去。 蔷薇与香芷旋低语片刻,神色惊疑不定。 香芷旋转去后罩房,找何妈妈单独说话:“你真的可以确定,二小姐的意中人是淮南王?” 何妈妈脸色微变,“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香芷旋笑道,“我只是听说,淮南王近期忙着请皇上或皇后赐婚,要娶的是民间女子——二小姐是民间女子么?”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何妈妈站起身来,语声有些抖,“您是听谁说的?怎么可能呢?都到这时候了,你是不是想让二小姐出岔子错失良缘?” ------------ 第19章 何妈妈对香芷旋的称呼从“您”变成了“你”,是心绪紊乱所致,顾不上本就是勉强守着的虚礼了。 香芷旋不以为忤,“不过提醒一句而已。” “提醒?”何妈妈分外惧怕她和香绮旋的美梦幻灭,因这惧怕便分外反感香芷旋的言辞,“有什么好提醒的?难不成二小姐还会被人蒙骗?!几个月了……怎么可能?!”说着话,已团团转起来。 香芷旋轻轻摆手,“你可要注意态度,惹得我不悦,便是有来无回。”又摸了摸下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人跟我大呼小叫。” 何妈妈额头沁出了汗,面色更差,却是规规矩矩站好了,“奴婢跟您说实话,此刻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十分担心二小姐。您到底与她姐妹一场,若是万一……总不会眼看着她跳进火坑的……” “她逃跑的时候,要你来给我递话的时候,可没见她对我有半分姐妹之情。”香芷旋自嘲一笑,“我知道她一直记恨着我,我也极为厌烦她。好自为之,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别找我。”不是她刀子嘴豆腐心,而是清楚得很,要是情形太糟糕,香绮旋一定会拖上她一起倒霉。她现在可受不了外面起火烧到她。 何妈妈也清楚这些,神色微缓,随即则狐疑地道,“二小姐其实还有句话要问您:您也不是吃哑巴亏的性子,当初怎么会答应嫁到京城的?” “找人算了一卦,知道四爷命不该绝,我就嫁过来了。” 让人一听就知是敷衍,意味着的是怎样都不会实言相告。何妈妈识趣的噤声。 香芷旋问道:“不打算告诉我住在哪儿?” 何妈妈赔着笑,不回答。 “不说算了,你回去吧。” 何妈妈其实还有很多问题,碍于实在急着回去见香绮旋,便匆匆道辞。 香芷旋很想找个人跟踪何妈妈,怎奈人手不够用,只得作罢。想到何妈妈那句“几个月了”,不由摇头。不过相识几个月,还包括耗费在路上的日子吧?在家乡时又不可能时常相见,香绮旋能有多了解那男子? 不过,有时候香芷旋还是很感激或钦佩香绮旋的。 香绮旋不知何时就会做出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要么会激发出她深埋在骨子里的勇气,要么就会让她大开眼界,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只存在于戏台上。例如与人私奔这一桩。 回到房里,含笑已经回来,禀道:“奴婢和碧玉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找库房里的人查账,库房里的人说钥匙由老夫人亲自保管,她们爱莫能助。我们两个就又去求见老夫人,赶得不巧,老夫人去了佛堂。我们就在那儿等了一阵子,大夫人听说了,亲自过去询问,看了看匣子里的东西,惊叹老夫人这次竟将传家宝里的两样赏了您,随后又让管事记下来,便打发我们回来了,说她会再次替四奶奶感谢老夫人赏赐的。” 香芷旋笑得眉目弯弯,是被含笑的措辞引得发笑。 含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四奶奶要不要看看那几样首饰?” “不必了。”香芷旋喜欢宝物,但是不喜欢拿在手里不踏实的宝物,“要是方便,你帮我存到四爷的库房去。”不看,就不会动心。 含笑称是,行礼退下。 何妈妈去了城南一所四进的宅院。 ------------ 第20章 下了马车,她脚步分外沉重,看着高高的门楣,想着即便不是皇室贵胄,是官员也不错吧? 进到内宅的一路上,她心绪摇摆不定,脚步匆匆地穿廊过院,径自去正屋去见香绮旋。 香绮旋正揽镜自照。她比香芷旋大七个月,样貌各有千秋。她不同于香芷旋娇柔中透着清丽,生得妖娆娇媚。 瞥见何妈妈进门来,香绮旋起身离开妆台,卧到美人榻上,噙着娇慵的笑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她在袭府无立足之地,不想让你看笑话?” 何妈妈苦笑不已,想了想,索性从头说起。就是有天大的事要发生,争这一时也没用。 香绮旋越听脸色越难看,待到何妈妈对袭朗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的时候,冷了脸。 何妈妈装作没看到,自顾自说下去,讲完香芷旋提醒自己那一节,才正色看住香绮旋。 香绮旋啼笑皆非地道:“你这样看着我算是怎么回事?难道真信了那个丫头片子的鬼话?” 何妈妈不能不冷静地分析现状:“可是程六爷从没带您回过王府。我随您住到这儿以来,除了这一次他知道我是去看望三姑奶奶才允许了,平时都不让我出门半步。”迟疑片刻,还是将路上打听到的说了,“我回来时与车夫攀谈,谎称是来这儿寻亲,问车夫这里可是皇亲贵族的别院,车夫直笑,说一定是我的亲戚说大话骗人,这里只是官宦别院,与皇家可扯不上半点儿关系。我又问,这里程家别院?他说是。您想想,是不是……” 香绮旋猛然跳下地,抓起迎枕,没头没脑地打在何妈妈身上,“你胡说!胡说!那死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帮着她专捡那些刺心的话说给我听!你还知不知道谁亲谁疏?!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你怎么能……” 她这样捶打指责,何妈妈全无反应,只是站在那里,脸色颓败。 完了。那厮居然骗了她! ------------ 第21章 香绮旋身形晃了两晃,被何妈妈一手扶住。“他怎么敢?怎么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嗯?”她喃喃地说着话,转头看着何妈妈,眼珠一转,似又有了希望,脚步踉跄地去翻箱倒柜,“信物呢?那些信物呢?总能看出端倪的,他若公然行骗……你去找人传话给他,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二小姐!”何妈妈忍了太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簌簌落下,她抱住香绮旋,哀声劝道,“先别忙着生气委屈,可不能失了主张,情形总不会太坏吧?你若与他哭闹起来,他厌烦起来中途变卦可怎么办?” “他敢!”香绮旋杏眼圆睁,“你不是说他骗了我么?不是说袭朗不久就能痊愈么?他怎么惹得起袭朗,袭朗是我的妹夫!” “是你的妹夫不假,可他以为你身染恶疾呀。” “……”香绮旋像是被噎住了,直愣愣地瞪着何妈妈,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到底错失了什么,又怎样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把脸埋到何妈妈怀里,哭了起来。 “哭一哭也好。”何妈妈并没劝阻,“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我们再好好儿想想,日后该怎样行事。” 袭朗俊美,袭朗言行如常人,袭朗待香芷旋很好……何妈妈是这样说的,跟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那个人本该是她的。 她应该比香芷旋过得如意,比香芷旋嫁得好。 结果呢?香芷旋势必一辈子要把她视为笑话! “不行,我输给谁都行,就是不能输给她……”香绮旋的眼泪止住,问何妈妈,“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那个丫头好看?” 何妈妈听这话锋不对,没应。 “去给我打水,我要重新梳妆,思量对策。”香绮旋梦游似的站起身来,“我不能输给她。只有我不要的,她才配拥有。”走到妆台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视线落在了下巴上那道浅淡的疤痕,眼神狠毒。 何妈妈摇头叹息着往外走,“魔怔了,一不顺心就这样。”她已经习惯了。时不时魔怔无妨,别真失心疯就行。还没出房门,就听到香绮旋高声唤院子里的丫鬟,吵着要见那位程六爷。 这边主仆两个鸡飞狗跳,香芷旋和袭朗守着一份轻松惬意。 他不肯卧床休息,总要找些事情做,方才问她会不会下棋。 她说棋艺泛泛。 袭朗说没事,转身取出一副象棋。 香芷旋惊讶,“这个啊,这个不行,一窍不通。” “象棋不比围棋更容易学?” “是你这么看,我怎么都学不会。”香芷旋捧着小手炉坐在大炕上不动,“就围棋,不然不奉陪。” 他笑着吩咐丫鬟摆好棋盘,开局后对她道:“今日你若是赢了,有彩头。” “是吗?”香芷旋眼睛亮了起来,“什么彩头啊?” ------------ 第22章 袭朗微一思忖,“给你请个粤菜厨子,怎样?” 香芷旋的唇角高高地翘了起来,“好啊。”又忍不住沮丧,“可我怎么能赢得过你呢?” “下棋我也不精通,不见得能赢你。” “先下一局看看吧。”香芷旋道,“我要是自知会输得很难看,就不献丑了。势均力敌才有趣。” “随你。” 香芷旋拈起一枚棋子,又大方地道:“要是你赢了,我也给你个彩头。” 要不是发笑会引得胸腔作痛,袭朗真就笑出声了,遂点头,“成。” 两人又说定三局两胜定输赢,随后开始对局。 事实证明,两人方才都很谦虚,她棋艺不是少见的精湛,却也算得上乘了;他则是精于此道,和不精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可下棋就是这样,一开了头就有了兴致。 第一局,香芷旋输了,立刻道:“再来,我今日就当是学艺了。” 袭朗喜闻乐见,她要是一输就没了斗志,实在是没意思,由此道:“我让你三子?” 香芷旋喜滋滋地点头,“行啊。”又商量他,“让三子也是让,多让点儿也一样吧?你让我五子?” “你赢了的话,不会觉得胜之不武?”他问。 “不会。”香芷旋认真地告诉他,“胜之不武也比输惨了好啊。要是这样你都能赢,我给你的彩头好一点儿,怎样?” 袭朗轻轻地笑起来,“彩头是什么,由我说了算吧。放心,不会为难你。” 香芷旋点头,相信他也懒得骗她。 这一局,袭朗让了五子在先,又有意想让她胜一局,结果自是不需说。 期间到了用饭的时辰,两人一起用过午膳,至午后继续。 随后两局很耗时间,时近黄昏才了事。 结果是袭朗连赢了两局,这样耗时间,赢的当然不轻松,也因此才觉得尽兴,唤含笑将棋具收起来的时候,顺便吩咐了找个粤菜的厨子进府。 皆大欢喜,香芷旋诚实地道:“要是这样的话,每天都输给你也不错。” “你倒是知足。” “知足常乐嘛。”她笑道,“到底是你赢了,想要什么彩头?” 袭朗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让我想想。” 香绮旋的情郎程六爷成林到了别院。 他是成林,成家六爷,而非天家的程六爷。 香绮旋见他进门,笑吟吟迎上前去,待他落座后,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盅递给他。 成林一面喝茶,一面满眼笑意地看着她。她是美人,天生的妖娆妩媚,寻常男子见了,恐怕没有几个不会动心。 香绮旋斜睨他一眼,在一旁落座,道:“我的奶娘今日回来时,无意间听到人说,这宅子跟皇家扯不上半点儿关系。”她嘟了嘟嘴,“我是不肯信的,可她这般告知,我心里总是有些不舒坦,只好让六爷给句话,我也好安心。” 成林喝茶的动作便是一僵,继而将茶盏丢在一旁,起身来回踱步。 香绮旋一看他这样子,心头一寒,却还是忍下了发作的冲动。不过是预感得到了验证,总要听听他的说辞,也好知晓自己是如何做了这么久的傻子。 “阿绮,”成林唤着她的乳名,“我对你的心意,我决意要娶你为妻,这些你都清楚吧?” 香绮旋拼力扯出个妩媚的笑容,“自然,这些我总听你说,早已铭记在心。” ------------ 第23章 成林心里踏实了一些。不论因何而起,他的确是骗了她,心里何尝轻松,早就想把话跟她挑明。这种弥天大谎,想要拆穿是极其容易的。他知道何妈妈只要去袭府就可能让他露馅儿,还是放人出门了,有别的方面的考虑,也是真希望就此用真实面目面对香绮旋。被骗的感觉不好受,骗人的感觉又何尝轻松。 他回身落座,“皇家姓氏,是前程的程,我的姓氏,却是成败的成,音同字不同。” 香绮旋点头,神色木然。 “你也知道,我最初——”成林尴尬地笑了笑,“最初对你并不是实心实意,只是贪图你貌美,再加上话赶话的,就让你误会了……” “话赶话?误会了?”香绮旋缓缓站起身来,起身去拿了几样东西,先拿起一把折扇,“这扇面上的画,是不是出自淮南王之手?落款又是不是淮南王的印章?既然不是出自你手,你为何不一早否认?” “那不是刚相识的时候的事儿么?”成林道,“是我的小厮在一旁说大话,你竟当即信了,我那会儿真没想要跟你如何,可不就默认了。这个……是淮南王随手赏了人,几经辗转才到了我手里的。” “那这个呢?”香绮旋又拿起一块玉佩,“你说是宫里的……” “这本来就是出自宫中的物件儿,只是早些年流落到了民间,我祖辈无意间寻到的。”成林皱了皱眉,“出自宫中就代表我是宫里的人?” 香芷旋被他反过头来的质问气得不轻,又将几封信丢到他身上,“这些信件呢?落款上的程六又作何解释?!”语声有些发颤,神色却是凌厉得很,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 第24章 “唉……”成林很是头疼的样子,“这不还是我的小厮做的好事么?我并不喜爱那些个诗词歌赋,看见就头疼,可是你喜欢,他又有些心得,字也写得不错,便尽力仿照了淮南王的字体,替我写信给你。” “……骗子,你这个骗子!”香绮旋怔怔的落了泪,“这样的谎言,你就敢纵容小厮胡说?事情败露之后,你就不怕我把你告到衙门里去?!” 成林闻言竟笑了,“你真是昏了头。告我,你要用什么理由?最不济给我安一个拐骗良家妇女的罪名——嗯,不对,这些可都是我那小厮做的好事。我从没亲口承认过,从没接过你盘问宫中、王府情形的话,你想想是不是这样?你便是将事情宣扬出去,谁会信?”说到这里,他心念一转,定定地看住她,“若不是误以为我是淮南王,你是不是根本不会随我来京城?——你看中的,只是那个你误以为的虚名和荣华?” “我……”香绮旋嘴角翕翕,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黯然转身,“我只是伤心,你待我竟一句实话都没有……”她哀哀的哭着奔进内室。 成林到底是理亏在先,见状忙跟了进去,“你别哭啊,我是不肯辜负你的,这不是正与长辈商量我们的亲事么?” 香绮旋哭得更凶了。 这晚,歇下之后,香芷旋记挂着先前的话题,问他:“你到底要什么彩头啊?” 袭朗略一沉吟,“就问你几个问题吧,行不行?” “嗯。” 他第一个问题是:“你跟你二姐是不是不合?” 香芷旋侧目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袭朗却勾唇浅笑,答非所问:“要么就是你们姐妹不合,要么就是你二姐染了恶疾的事情是假。” 香芷旋睁大了眼睛。 袭朗这才解释道:“这些天,从没见过你流露出一丝忧心,按理说,家里有个染了恶疾的姐妹,只要稍有点儿姐妹情分,都不该是没事人的样子。” 这倒是。香芷旋点头,随后思忖片刻,还是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直言道出心绪:“为何问起这些?是出于好奇我在娘家的处境,还是记挂着那个本该嫁给你的人?” ------------ 第25章 “本该嫁给我的人?”袭朗轻笑,“哪儿有本该嫁给我的人?” 他只是反问,但是香芷旋领会了他的意思。他有他的不得已。不管是香绮旋还是她嫁进来,都不是他自己的打算。 “是我小人之心了。”香芷旋歉意地笑了笑,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我跟二姐自幼就不合,不论她身染恶疾的事情是真是假,我都不会为她忧心。她也不稀罕。” “是因嫡庶之别?”袭朗猜测道。 香芷旋的父亲不走功名路,但香家是有百年历史的官宦之家,她的祖父更是入过翰林的大学士,这样的门第之中,嫡庶之别必然明显。 整件事细想起来,如果不是香绮旋出了岔子,是轮不到香芷旋嫁给他的。甚至可以说,香家并没打算用一个嫡出的女孩子给人冲喜。这种事,用不着嫡出之人。或者也可以说,嫡出的香芷旋可以派上更好的用场。 说到底,在成婚前后,谁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甚至很多人都认定他必死无疑。如果他情形不是那么差,依老夫人的做派,肯定要从京城选一个任她揉圆搓扁的放到他房里。偏偏是那样。所以那时候,京城官员鲜少有人愿意将女儿送进袭府,愿意的又非老夫人属意的——香家便是钻了这个空子,老夫人也就应了。 香芷旋则在回想自己与香绮旋不睦的根源,“应该就是因为嫡庶之别。”之后又是叹气,“唉,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从爹娘去世后,长辈待我们三姐妹差不多,是我们两个都不懂事,总是冲突不断。” 袭朗半是打趣半是询问:“不懂事到罚跪三个月的地步?” 香芷旋侧目看看他,又目光怅惘地看向水红帘帐。 出风波那天,是父亲的忌日。 老太太请了寺里的人在寺庙做法事,一早,姐妹三个要跟随长辈去寺里上柱香。 是在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出门之前,香俪旋与香绮旋打到了一处。香俪旋是香芷旋的大姐。 两个姐姐打架的原因,香芷旋是事后才知道的:她出生之后,母亲便缠绵病榻,过几年撒手人寰,母亲病故之后没几年,父亲也病故了。是为此,上至老太太,下至仆妇,都说过她克父母的话。 这种事,谁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儿说起,所以一直蒙在鼓里。 而在父亲忌日这一天,香绮旋跟香俪旋提起了这档子事。香绮旋每到这一日,心绪都是分外沉痛,她对父亲的思念是真真切切的,那时又还是口无遮拦的做派,加之姐妹两个一大早就生了口角,话赶话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戳香俪旋心窝子的话题。 毕竟,香俪旋与香芷旋是一母所生。 毕竟,那时香绮旋的生母贾姨娘还在府中,又得了老太太的赏识,她有恃无恐。 香俪旋听着二妹的话越来越难听,心里气极了,一巴掌挥了过去,纤长的指甲划破了香绮旋的脸。 香绮旋打小最在意容貌,摸到脸上的血,差点儿就疯了,立时没头没脑地反手打回去。 姐妹三个都是不好惹的,可比较起来的话,香俪旋是最老实的,当时完全惊呆了——她能做出的最过火的事也不过给人一巴掌,哪里会打架。 所以准确的说,不是打起来了,是香俪旋挨打。 ------------ 第26章 偏生这时候贾姨娘凑过去拉偏架,不消几息的工夫,香俪旋已是狼狈不堪,哭泣着转身挣脱贾姨娘的束缚,要逃出门去。 香绮旋从她身后猛力一推。 香俪旋没防备,踉跄着摔倒了,额角碰到了一旁茶几的犄角,登时见了血。 情形乱成这样,到了这地步,老太太才拍了拍桌子,要惩戒姐妹两个。 香芷旋到这一刻才回过神来,之前只有震惊,完全愣住了。 她气极了,不顾老太太的呼喝,抄起一个花瓶就对着香绮旋砸了过去。人小力微,花瓶只砸到了香绮旋肩头。 香绮旋和贾姨娘吃了一吓,前者立刻显得格外委屈地落了泪,要去找老太太诉苦。 香芷旋看着大姐已然昏迷过去,丫鬟怎么唤也不行,以为大姐被二姐打死了,心头怆然,随即怒极,冲到了香绮旋近前将人推倒,摁着一通打。完全没个章法却下狠心要将人打死一般的样子。 这次轮到在场的人全部震惊了。在这一幕出现之前,谁都知道香芷旋只是言行不驯,性子最是娇气,而且生来有不足之症,身子骨单薄得紧,做梦都没想过她会打架——那小身板儿,打架也是挨打的份儿。可此刻,却俨然变成了不要命的小豹子,要将香绮旋活生生撕了一般。 贾姨娘最先回过神来,自然要继续拉偏架的,快步上前去抱住了香芷旋,要将她拖开。 香芷旋却是死命揪住了香绮旋的头发,另一手扬起来,拔下了贾姨娘头上的簪子,胡乱刺向贾姨娘。 贾姨娘颈部被刺到,吃痛之下出于本能地躲避,便放开香芷旋。 香芷旋就得了收拾香绮旋的工夫,将簪子狠力刺了下去。那一刻,她是真想把香绮旋杀了再偿命的——如果连最亲的大姐都出事,她在这家里还活个什么劲?又如何能活下去? 这期间香绮旋已经挣扎着半坐起来,见势不好,忙侧身回避躲闪,簪子尖锐的顶端滑过她的下巴,血珠立时冒了出来。 老太太房里的丫鬟们见到鲜血,终于回过神来,第一次不等老夫人发话就齐齐冲了上去。再闹下去,肯定要出人命的。香芷旋那拼命的架势,谁看不出? 到底是把姐妹两个给拉开了。 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连连拍着桌子说怎么就养了几个这般丢人现眼的赔钱货,一个懂事的都没有。 赔钱货——老太太自来就是这样看待她们姐妹三个的。 而到最后,香俪旋和香绮旋等于是两败俱伤,只有香芷旋毫发无伤。受罚的也就只有她——老太太再怎样,也要让受伤的两个养病,总不能真闹出人命。 就这样,香芷旋被关到了父母生前居住的院子,每日在堂屋罚跪。 院子空落已久,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她能找到的消磨时间的东西,也只有一本遗落在床头无人感兴趣的《孙子兵法》。那时她已跟女先生读了几年的书,能通顺地读完。 那三个月里,她每一日都是一面罚跪一面看书,从晨晞初绽至暮光降临。看着她的几名婆子都知道这是个拗起来不要命的,加之这真不算什么,也就由着她。 她是在几名婆子说闲话的时候,才知道大姐与香绮旋打架的原因。 听完挺难过的。 ------------ 第27章 老太太铁了心要惩戒,每日给她的饭菜都是粗茶淡饭。直到香俪旋身子好转起来,才收买了送饭的婆子,让她每日吃得好一些。 香俪旋与香绮旋脸上的伤都不轻,如果不寻良医调理,算是破了相。 老太太还指望着利用她们结亲帮长子仕途更顺畅呢,是以遍寻良医,给姐妹俩医治脸上的疤痕。 香俪旋额角的伤属于擦伤严重至出血,后来真就调理好了,容色如初。 香绮旋脸上的伤疤较多——被香芷旋这个不会打架的又抓又挠又掌掴,情形可想而知。最初她整日以泪洗面,认定自己这一辈已经完了。后来得了良药,疤痕慢慢减轻至恢复如初,只有下巴上被簪子刺伤的那个疤痕太深,没法子复原了。 就这样结了仇。 后来老太太用这事情做文章,以贾姨娘掺和姐妹三个的矛盾为由,将人打发出府。贾姨娘离开香家不到一年,贫病交加而死。 便这样,香绮旋恨毒了老太太和香俪旋、香芷旋。 在袭朗的询问之下,香芷旋将当年事大略地讲给他听,末了,带着点儿茫然问他:“我做错了么?”又自问自答,“我不觉得啊。”说话间,将一缕散落在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就是在这片刻间,袭朗的手探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是出于情不自禁。 真的,在他眼里,她真的是个可怜巴巴的又特别倒霉的女孩子。 此刻她这模样,让他想给她一点儿温暖,一点儿支持。 香芷旋却是慌了起来,先是想挣脱,同时却又意识到自己没道理抗拒。他们是夫妻。生生压下了抽回手的冲动,脸颊却烧了起来。 袭朗看着她白皙的面颊变得绯红,心头起了阵阵涟漪,口中只是应着她先前的话,“依我看,你没做错。”错的是香家老太太,没将三姐妹教导好,不然她们三个怎会落得个破落户的名声——还是声名远播的那种。 香芷旋心里好过了不少,随即汗颜,“每每回想,总是觉着很丢人,又揪头发又抓人的,样子不知道多难看……”她摇了摇头,很有点儿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竟然纠结这些……袭朗笑起来,手上加了点儿力气,将她微凉的手握得更紧,“过程怎样不重要,结果最重要。”之后岔开话题,“这样说起来,你和祖母的关系——” “肯定也不好啊。”香芷旋扁了扁嘴,“祖母特别不喜欢女孩子,可她自己不也是女子?真是的……总是不明白她这个人的想法。”实在是很厌恶。理解文人相轻、同行相轻,就是不理解同为女子也相轻这回事。只是这些心里话不好对他合盘说出而已。 “每一个深宅大院,妖魔鬼怪都不少。”袭朗也不敢自诩能应对自如,便只是宽慰,“步步为营、处处防范才能不受其害,你还小,慢慢学。” ------------ 第28章 “嗯。”香芷旋点一点头,又自嘲地笑,“其实挺不愿意跟你说这些的,本来香家在你眼里就那样了……我能说出来的,不过是让你对香家对我更看低三分。” “看低香家,或许。至于你么,不过是被连累了。”袭朗语带笑意,“跟你说句实在话,你祖母比起袭府那位老祖宗,完全是小巫见大巫。真要担心,也是我担心你迟早会看低这个门第。” “这样啊。”香芷旋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道,“我不会的,起码不会因为别的事看轻你。” 袭朗忍不住了,松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依然微红的脸,“那我就真要谢谢你了。”之后顺势收回手。含苞欲放的一个小姑娘,稀里糊涂地嫁给他,虽说是挂上了夫妻名分,但她之前必然是抱着守寡的心态,如何能奢望她从容面对真正的夫妻相处状态。 香芷旋心里似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手缩回到锦被,那温暖却似在手上生了根,被他掌心禁锢片刻的那片肌肤隐隐发烫。她用锦被将半张脸蒙起来,眨着眼睛嘀咕:“有伤病的人,手还那么热……”她自小就手脚发凉,要是有伤病,手脚真就凉的像死人了——正如他说过的话。 袭朗被引得满心笑意,之后觉出了她或是自己的不同——以往他真不是这样的,没有几件让他觉着有趣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笑。他看看时辰,“不早了,睡吧。” “嗯。”香芷旋立刻闭上了眼睛。 他熄了灯。 香芷旋其实难以入眠。之前的交谈,让她想到了大姐。 大姐夫只是区区县丞。起先祖母想让大姐做一个总兵的填房。那个总兵已经四十多岁了,并且花名在外。大姐抵死不嫁,一来是那人绝不是良人,二来不肯做祖母手里的牵线木偶,真的跳井寻过死,祖母才打消了这念头。后来,大姐夫上门提亲,大姐又百般周旋,亲事才成了。 大姐最记挂的不外乎是她,她也如此。 离开了家,她没什么可伤怀的,想念的只有大姐。 之前还是可以克制的,今日却是不知为何,心潮起伏,甚至因为想念鼻子发酸。 她转身背对着袭朗,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 再长的夜,再煎熬的心境,也不过这一种安慰自己的方式。 时间久了,她身形都有些发僵了。侧耳聆听,他呼吸匀净。睡着了。 她缓缓地躺平身形,觉出夜色已深,冷意更重。 应该是情绪所致,她觉不出锦被里的暖意。 寒冷的感觉越来越浓。 有点儿反常。 她坐起身来,将动作放至最轻微和缓,下了地,趿上睡鞋,转而去了外间。 值夜的含笑已经睡了,并未察觉。 香芷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杯子到了窗前。 窗外,一场无声秋雨飘飘洒洒。 怨不得这晚这么冷。 她小口小口地喝完杯子里的水,转回到寝室。歇下之后,开始翻来覆去,甚至想着横竖睡不着,还不如这就起来去找点儿事情做。 刚想再次起身,他温暖有力的手臂探过来,将她拉到了他锦被中。 她低呼出声。 他已开始抱怨:“折腾什么呢?让不让人睡了?” ------------ 第29章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吵到你了?也没折腾啊……”香芷旋一面嘀咕着缓解不安,一面挣扎着要回自己那边。 “别闹。”袭朗捉住她手臂。 谁跟你闹了?香芷旋偷偷白了他一眼,却不敢再动了,身形僵在了那儿。怕他因为用力扯开伤口,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冷?”他问。 “不冷。”香芷旋想也没想就摇头否认。 袭朗寻到了她凉冰冰的手,“不冷?” “……”香芷旋感觉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袭朗给她掩好被子,翻身平躺,“睡觉。” “嗯。”香芷旋这样应着,身体还是僵硬似木头,一动不动。 袭朗这才意识到她的紧张,或者也可以说,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之前半梦半醒的,隐约知道她起身去了外间,回来后辗转反侧良久。便是做着梦也能想到,是秋夜寒意所致。 广东的气候环境,他看过地域志,又与出生在那里的人打过交道,知道对于南方人来讲,北方的寒冷难以消受,一如对于北方人来讲,广东夏日的酷热近乎噩梦。他那会儿就想,明日就让下人把火炕、地龙烧起来,省得她时不时的这样折腾。 打算要到明天才能施行,而身边那个人,竟像是熬不过今夜。 他心说这人笨起来也真够可以,唤丫鬟加床被子不就得了?再不济跟他挤着点儿睡不也就暖和了? 真是…… 他恍惚间腹诽了半晌,那边依然翻过来倒过去,实在忍不了了,这才把她捉到身边。察觉到她僵在自己身侧,竟有一点儿骑虎难下的感觉。把她拎过来容易,让她安于现状却难。可总不能再让她回去,更尴尬。 这片刻的静默,却让香芷旋以为他又睡着了,倒因此一点点放松下来。 袭朗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香芷旋把一个翻身背对他的动作拆成数次完成,又轻轻探出手,将自己的枕头挪过来枕着——累的她差点儿叹气。 袭朗忍下了笑意。随后,她又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形,似是在寻找最舒适的位置,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真是娇气。 他又忍不住腹诽了。 香芷旋轻轻吁出一口气,脸颊蹭了蹭被子,闻到淡淡的药草味道。他被子里很暖和,暖意熏得睡意袭来。她打个呵欠,阖了眼睑。这么个睡法,如果忽略那点儿不适应,还真挺舒服的。 睡着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自己睡着之后据说很老实,只要不是觉得冷或热,整夜都不会翻身的。不用担心碰到他的伤。就是碰到也不能怪她,是他把她揪过来的。 袭朗确定她睡着之后,也轻松下来。他平时睡眠清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近期每日服药,不是那么警觉了,她这情形放在平时,忍不了这么久。 他将被子给她多匀出来一些,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再次入梦之前,奇怪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香芷旋睡得很晚,睡得却很舒服很香甜。醒来时,出于习惯翻身看向袭朗,才发现那边枕畔空空,他已起来了。 室内光线与平日无异,是他起得早,还是自己睡过头了?她摸到怀表看了看时辰,一看就惊得慌忙坐起来。 竟已过了辰时! “天……”香芷旋险些冒出冷汗。虽说她不用早起晨昏定省,睡到这时辰也有些不像话了。心急之下,连忙唤蔷薇。 蔷薇应声进门,捧着一叠衣物。 ------------ 第30章 香芷旋一把抓过衣服,一面穿戴一面道:“怎么也不唤醒我?居然让我睡到了现在。” 蔷薇轻声笑道:“四爷说不必惊动您,奴婢自然不敢贸贸然进门来。” “……”香芷旋汗颜,又看向窗户,“阴天了?” “是啊,外面还在下雨呢。” 下雨了……他这是出于心情好纵容她睡懒觉,还是因为心情不快要看她闹笑话?太医说过的,遇到阴雨天,他的伤口会疼得很厉害,专留了药以备不时之需。香芷旋紧张兮兮地看着蔷薇,“四爷心情怎样?” “还好啊。”蔷薇想了想,“这会儿正与一名管事说话呢。哦对了,四爷唤管事过来,主要就是说咱们院子里即日起就生火的事儿。”说着漾出了由衷的笑意,“这下您可就再不需受罪了。” 香芷旋讶然,又尴尬地笑了笑。他昨晚是被自己闹腾得快烦死了吧?不然也不至于破例。 过了一会儿,心里少了忐忑,多了一份暖意。他到底还是容忍、照顾着她,真的对她不耐烦的话,完全可以把她撵到别处,各睡各的。 嗯,日子这样过下去的话,还是很有盼头的。 她挂着灿烂的笑容穿戴整齐,洗漱装扮起来。到了外间见到袭朗,恰逢辛妈妈来传话:“四爷要是方便,就去松鹤堂一趟吧。要是不方便也无妨,稍后老夫人亲自过来看望您。” 袭朗道:“我等会儿过去。” 辛妈妈笑着离去。 香芷旋上前行礼,看向他的眼神不无担忧,心说老夫人怎么那么讨厌呢?他这情形不需想也知道,阴雨天正是他最难受的时候,还要他出门走动。 袭朗则是目光和煦。她神采奕奕的,气色很好,翦水双瞳里那抹担忧让他很受用。他给她一个安抚的笑,“也该去松鹤堂请个安了。” 香芷旋不好说什么,送他出门,折回来的时候,丫鬟已给她备好了早膳。 她心不在焉地用饭,因着听闻过的一些事,还是有点儿担心。 袭朗回京之后的确是伤重,但外伤已经愈合了。可就在成婚前几日,老夫人也不知怎么把他惹毛了,使得他怒火攻心,去了松鹤堂。那天具体发生过什么,府里的人讳莫如深,蔷薇打听不出,只知道他回到清风阁的时候,几处伤口迸裂。 这些事让她细想的话,会生出很复杂的情绪——是怎样的心境,让他在那种情形之下还要不顾伤势与她行大礼拜堂成亲。 ------------ 第31章 松画堂里老夫人抚着姜筠的额角道:“我的乖筠儿,刚你表舅母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是个聪慧的,祖母知道你都听懂了。” 姜筠道:“孙女晓得表舅母的意思。” “好孩子,你娘去的早,幸得太后娘娘和睿王殿下怜惜,你自幼养在宫中,得睿王和太后的宠爱,这又招了人眼,祖母与你说了实话,何家虽是祖母娘家,可祖母也不能因此就把你嫁过去,他家配不上你,过了年你也十一了,你二姐也早就定了亲了,也该给你定一门亲事了。” 姜筠垂眸,老夫人又道:“这事本该由你母亲为你做主的,可你也知道你母亲,她不是个大度的,祖母不放心把这事交给她,这事祖母为你做主,定然给你找一个好的。” 姜筠道:“祖母可是有了人选了?” 老夫人拉起她的手拍了一下道:“这事急不得,祖母总要为你选一个好的,你年纪小不懂,这里面可是有大学问的。” 姜筠当然知道这里面有大学问,虽然老夫人对她还不错,不过她还是一点都不相信老夫人,总是觉得老夫人会把她卖了,她略略做出拘谨状道:“祖母总是为我好的。” 姜筠从松画堂出来时姜筝还等在外头,在那里一直搓手,见她出来了,连忙凑上来道:“祖母把你留下来说什么呢?” 姜筠同她边走边道:“我回去同你说。” 两人一同到了迎筠院,刚关上门,姜筝便道:“祖母不会是真想让你同何家表兄定亲吧?” 姜筠还未回话,姜筝急道:“祖母怎么这样啊?何家刚到定熙,脚跟子还没站稳呢,我可听我娘说了,何家女人最重利益,你这样的嫁到她们家可不得被她们给活吞了。” 姜筝说着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姜筠笑道:“说什么呢?祖母确实是同我说要给我定亲的事,却没有要我同何家定亲的意思。” 姜筝拍拍胸口道:“还好,那何家表舅母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先头两句话还没说,便说要祖母替她寻一门合适的姻缘,还指明了要小上两三岁,摆明了就是想要你与她们家的表兄定亲,这事你可不能答应。” 姜筠道:“婚姻大事都是长辈做主,祖母不知要将我同谁家定亲。”她说着便托腮道:“这可真是愁人。” 姜筝见她心情也不大好的样子,以为她又想到了已故的大伯母,安慰了她几句,殊不知姜筠想的却是她刚刚在松画堂时老夫人说的话,老夫人说她到底是宫里养大的孩子,要定亲了也得叫太后和睿王过过眼。 她从来没想过要同旁的男人一起生活,她只想一辈子都同哥哥在一起,就像从前在广阳宫里时一样。 如今不仅哥哥要定亲了,她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了。 姜筝回去后,她趴在案桌上,心里越发感伤,难怪旁人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好容易盼了哥哥回来,却还是不能像从前一般,如今还能时常见面,将来哥哥娶了王妃,她又要变成没人要的了。 想到这里,眼里不由自主的蓄了眼泪,将头埋在胳膊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平翠见她这样子吓了一跳,跑过来轻抚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 姜筠摇了摇头,颤着声道:“我什么都不想,你出去。” 平翠虽到她身边不久,可这小姐向来是个好性子的,不乱发脾气,也不娇气,这会哭了起来,她又着急又心疼,哄了两句见没哄好,打开隔扇,到了外间,巧荷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花绷子绣东西,见她出来了,问道:“可是小姐要什么东西?” 平翠面带焦色道:“巧姑姑,小姐刚不知怎的,突然哭了起来,您快去瞧瞧。” 巧荷连忙放下手中的花绷子,到了里面见姜筠趴在案桌子上,只肩膀在颤动,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她过去抚着姜筠的头发道:“小姐若是心里难受便哭出声来,砸东西泄愤也好,别憋在自己心里头。” 她也不问姜筠为何而哭,小姐从小便不是爱哭的孩子,若不是心里难受,又怎么会哭,人都有难受的时候,哭一哭就好了。 她把姜筠往怀里搂,姜筠也没拒绝,趴在她的怀里哽咽道:“别告诉李姑姑,我只哭一小会。” 巧荷心疼道:“不告诉李姑姑,小姐哭一哭便不要再想着难受的事了,别把眼睛哭坏了,到时候想瞒也瞒不住了。” 她轻拍着姜筠的背,姜筠渐渐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如今越来越像前世的姜筠了,那患得患失的感觉。 巧荷见她不哭了,道:“小姐渐渐大了,有了心事了,可也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头,说出来心情就畅快了,小姐心情不好,若是叫睿王殿下知道了可不得担心的睡不着觉,你说是不是?” 姜筠叹了口气,觉得心里压抑的情绪消散了许多。 翌日姜老夫人带着姜筠入宫去给太后请安,程文越正从永寿宫出来,见着她便招手道:“哟,小阿筠几日不见,又长漂亮了啊。” 他大冷的天只顾着风度不愿多穿衣服,才从屋子里出来便叫风吹的一个哆嗦,他还以为自己这样子有多潇洒,甩了甩头发,往姜筠这边凑。 姜筠跟着姜老夫人给他行礼,他不甚在意的摆手:“哎,咱们俩什么关系啊,你同我客气什么?” 平日里两个人关系好,这么说也没关系,只是今日姜老夫人是特意进宫同太后说她的婚事的,他这么一说,姜老夫人便将目光直勾勾的往程文越脸上瞧,姜筠反应过来,梗着脖子道:“我同你有什么关系?你莫要乱说话。” 程文越愣了一下,又觉得有些冷,脖子往下缩了缩,委屈道:“你是个知礼数的,是我不懂事,五皇兄和你二哥说了我许多回了,我总也改不掉,阿筠妹妹,我就是想与你亲近亲近,你也知道,我那些皇兄除了五皇兄,旁人都不大搭理我。” 他还要卖卖可怜,太后身边的女官出来叫姜老夫人和姜筠进去,姜老夫人见姜筠对这七皇子态度不大好,怕她得罪皇子,便对程文越说了句,牵着姜筠的手进去。 程文越本来见姜筠来了,要再回永寿宫里去同她说说话,这会见她不理自己有些不解,低头见自己的手上有些发红,心道:“该不会是自己的脸也吹红了,把阿筠妹妹吓着了吧。” 身边跟着的太监哄他道:“殿下,奴才就说多穿些衣服保暖,您瞧瞧您不听,这会冻成这样,连阿筠小姐都不想同你说话了。” 程文越苦着一把脸,让身边的太监帮自己把斗篷披上。 姜老夫人轻声的对着姜筠问了一句道:“阿筠,你觉得刚刚的七皇子如何啊?” 姜筠漫不经心道;“他啊,他就是个傻子。” 姜老夫人心里大概有了底了。 太后一见姜筠进去便笑着招手叫她过去,姜筠给太后行了礼,走到太后身边,太后搂住她道:“你这丫头,好一阵子不往宫里来了,是不是犯懒不愿意起身?” 姜筠撒娇道:“太后知道我懒,便别说出来笑话我了。” 太后让她逗得直乐,叫人端了姜筠爱吃的点心上来,姜筠道:“太后这里总是这么多好吃的,我都要吃胖了。” 她说是这么说,还是把爪子往装着糕点的小碟子里伸。 太后叫她坐在自己身旁,笑眯眯地对姜老夫人道:“你也偿偿这些东西,筠筠最爱吃的就是这些。” 姜老夫人见太后心情甚好,想着太后如此宠爱阿筠,定是舍不得委屈了她的婚事。 姜筠在永寿宫向来不拘谨,只管着吃喝,站在一旁的女官笑道:“瞧着阿筠小姐吃东西都会心情好。” 姜筠喝了口茶,幽幽道:“姑姑是在说我吃的多吗?” 太后哈哈一笑,道:“只管吃,若是不够让人再弄些来。” 满屋的欢快,姜老夫人趁机提道:“过了年,阿筠也十一了,臣妇寻思着给她定一门亲事。” 正巧这时外面说睿王殿下到了。 门帘子被从外面挑开,程文佑缓步走了进来,对着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笑道:“就知道筠筠一来你便会过来,可别说这回还是有事。” 程文佑道:“给皇祖母请安自然是大事。” 太后道:“正巧你不来这回我也要派人去寻你了,这回可是真有事了?” 太后往姜老夫人瞧了一眼,却是没有直接说什么事,姜老夫人估计太后应该是要在姜筠的婚事上要同睿王殿下商量商量,便道:“臣妇家中还有些事情,便不在宫中久待了。” 太后知道她是有意回避,便把姜筠留了下来,只叫人把姜老夫人送了回去。 ------------ 第32章 姜老夫人跟着女官退出去后,程文佑瞧了眼坐在太后身旁摆弄棋子的姜筠,扭头对太后道:“皇祖母刚说有事,不知是何事?” 太后伸手抚了抚姜筠的头发,姜筠丢了棋子笑着靠到她怀里,太后笑眯眯的对着程文佑道:“筠筠这丫头越来越乖巧了,刚她祖母来说要替她寻一门亲事,又担心委屈了她,叫哀家拿主意,这大历好男儿不少,可也怕寻错了人,受一辈子罪,毕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孩子是你养大的,你对外头知道的也多,你说说你的意思。” 程文佑微微失神,只觉胸口被什么压住了一般,抬头往靠在太后怀里的姜筠看,姜筠垂下眸子,状似不经意般,可心中异常紧张,想要听听哥哥怎么说。 程文佑看那孩子一副懵懂的样子,想到她将来若是靠在别的男人怀中就觉得胸中一阵怒火,这孩子是自己养大的,他下意识的从位子上站起身,太后愣了一下,道:“阿佑,你怎么了?” 程文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坐了回去,对着姜筠招手道:“筠筠过来。” 姜筠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叫了声哥哥。 程文佑听到声哥哥,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都是哥哥,怎能对她起了心思? 他闭着眼睛缓了口气,睁开眼睛,伸手拉住姜筠的手,姜筠顺着他往他身边又走了两步。 “筠筠,你幼时一直养在广阳宫中,后为兄因去西北军营将你送回卫国公府,如今为兄又回了定熙,你想不想像从前一样,和哥哥住在一起。” 他声音轻柔,竟带了几分诱哄之意,太后一脸诧异的看着他的孙儿,却没有打断他。 姜筠有些不解程文佑这话的意思,可她心中欢喜,她想同哥哥在一起,她用力的点头,像是怕程文佑以为她不想同他住在一起一样,道:“哥哥,筠筠一直都在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把我接回去。” 程文佑扭头对着太后道:“皇祖母,孙儿想好了。” 太后叹了口气,对着姜筠道:“筠筠先随你许姑姑出去玩会。” 姜筠点了点头,跟着女官走了出去,屋子里的宫人也都退了下去,仅剩下太后和程文佑的时候,太后道:“你真的想好了?” “孙儿想好了,孙儿想一辈子都同筠筠在一起,筠筠也不想同孙儿分开,既如此,不如就叫筠筠嫁给孙儿好了,况如今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孙儿舍不得她嫁给旁人受委屈。” 太后无奈道:“你要考虑好了,你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若只是想像养女儿一样的养着她,那最好不要娶她,她如今年纪小,不懂,将来懂了男女之情,怨你恨你,又是一辈子的冤孽,你不能因一己之私,毁了她的一辈子。” 程文佑道:“这事也不是孙儿一时意起,孙儿苦思冥想很久了。” 太后怔愣片刻,她本以为孙儿只是一时舍不得筠筠,毕竟养在身边这么久,感情深厚,可这感情,也就像是天底下的父亲对女儿一般,舍不得女儿嫁到旁人家吃苦,可听孙儿这意思,却不仅仅是舍不得。 她自己便同先帝闹了一辈子,也误了这一世,到了如今的陛下,又是一辈子为情所困,她不想孙儿如他父亲和祖父一样,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你若想好了,这事皇祖母也不反对,当初你要将筠筠养到身边,本是于理不合的,祖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并不仅是因为宠你,筠筠母亲是你母亲的堂妹,你母亲走后没多久,成国公府欲再送一女入宫,彼时成国公府仅剩筠筠母亲一个未出嫁的嫡女,当日成国公府老夫人带着她母亲入宫,她母亲也知道成国公府的意思,可你父皇那会并无纳成国公府女的意思,皇祖母支开成国公府老夫人,准备同她明说,可她自己却先跪了下来,说是要同祖母请罪,说她不想入宫,还叫祖母莫要怪罪成国公府。 “那是个好孩子,看出皇家并不想让成国公府的女子入宫,便主动提了出来,又当着成国公府老夫人和祖母的面说她不想入宫,免去了祖母的为难,她回去后便匆匆被嫁到了卫国公府,祖母后来召她入宫,她待你也是极好,她才是真正蕙质兰心的女子,当日那般情况,皇家不召成国公府的女子入宫也是为难,可若召了成国公府的女子入宫,保不齐成国公府的恩德便会一点点被消磨掉,可怜她一心为了成国公府,可成国公府老夫人却并不懂她的心思,只以为家中有女儿在宫中才是荣耀,而她又违逆了家族的意思,日子也不好过,卫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当真是委屈了她。” 太后说到这里心里一阵遗憾,都是些好孩子,却过得一个比一个不如意。 程文佑知道太后的意思,可一想到筠筠要嫁给旁人,胸口就止不住翻腾着怒气。 他知道自己不好,筠筠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他也想不通,怎么这孩子养着养着,就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姜筠坐在榻上看着手里拿支笔坐在案桌前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的程文佑,从回了广阳宫,哥哥就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想到先头哥哥同自己说的要自己一直同他住在一起,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又不敢确定,可今日祖母带她入宫就是要商量她定亲的事情,她过了年就十一了,要想一辈子同哥哥在一起,就只有嫁给哥哥了。 哥哥这么优秀,是大历身份尊贵的皇子,也不知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她有些纠结,从榻上下来,跑到程文佑身边,见他手中拿着的那只笔放到纸上,要写不写,那片纸上染了好大一块黑团子,凑过去从他手中抽出那支笔,放到青玉笔架上,盯着程文佑的眼睛,笑着说:“哥哥,你在想什么呢?眼睛都不动一下。” 她说完还很好奇的往前凑了凑,程文佑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洒在自己的脸上,僵了僵,把头扭到一旁。 姜筠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筠筠,你真愿意同哥哥住在一起吗?”程文佑又问了一遍。 姜筠歪头道:“哥哥,我愿意啊,我当然愿意一辈子都同你住在一起,只是我已经长大了,我要嫁人了怎么办?” 程文佑见她问的天真,有些生气,自己守护这么多年的孩子,居然还想着要嫁人。 程文佑微微眯了眼,问道:“筠筠想要嫁人吗?” 姜筠摇了摇头:“不想。”她毫不犹豫的回答,程文佑听了心情有些复杂,这说明筠筠没有心仪的男子,可是同样也不喜欢自己。 姜筠是真的不想,这里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她自认没那么大度,可以一辈子贤惠,替夫君纳妾养小妾生的孩子,可若说一辈子不嫁,也是不可能的。 都说人心不知足,程文佑从前养着姜筠的时候,只觉得她快乐就好,这会对她起了心思,就想叫她也喜欢自己,他从前还能向别人讨教怎么养孩子,可询问别人如何让姜筠喜欢她,他还真没这个脸去做这样的事情。 “筠筠,上回你说为兄若是娶了新王妃,便不会对你这么好了,也没有空闲陪着你了,为兄回来想了许久,觉得你说的有理。” 姜筠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委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带着哭腔道:“哥哥不是说会一直待我好的吗?哥哥怎么能骗人呢?” 程文佑心里一紧,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将人惹哭了。 姜筠用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抽了口气,发狠道:“我就知道你一要娶新王妃便不会待我好了,如今还没娶亲呢,就不想要我了,什么一辈子住在一起,原来都是骗我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程文佑一听这话变了脸色,冷着脸道:“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乱说。” 姜筠又抹了把眼泪道:“是你先不要我的。” 她仰着小脸,颇为傲气道:“你不要我,总会有人要我,你以后的王妃肯定没有我美,你一定会后悔的。” 程文佑让她这话逗笑了,道:“哦,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姜筠道:“你岂止是吃亏了,你简直是吃大亏了。” 程文佑忍不住笑道:“我也觉得我会吃亏,我这人,最怕的就是吃亏,辛辛苦苦将你养了这么大,你却不愿意理我了,将来可不得哭死,不如这样吧,你嫁给我做王妃,这样我也不算吃亏。” 姜筠愣了一下,她刚刚就有想到哥哥话里的意思是要娶自己,只是不敢确定,又听他说什么新王妃,只以为太后刚刚支开自己,不仅是说自己定亲的事,还说了他娶王妃的事,他都那么说了,肯定没有要娶自己的意思,没想到他竟真的要娶自己。 程文佑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正准备哄她,便听她道:“你真的要娶我?” 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要娶她。 程文佑道:“当然是真的,你愿不愿意,你若是愿意,将来咱们就能一辈子住在一起了,若是不愿意,为兄还是你兄长。” 他说是兄长,其实话里已经有了威胁之意,程文佑很不耻自己的行为,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哄骗筠筠,可是筠筠年纪小,她不通情爱,这些都可以慢慢教,总能叫她喜欢自己,可现在得让她知晓,兄长和夫君是不一样的。 ------------ 第33章 “不愿意就不能住在一起了,是吗?”姜筠准确的抓住了重点。 程文佑抿着唇不说话,姜筠撇着嘴道:“就知道长大了没好事。” 程文佑竖起了眉毛:“嗯?” 这是在嫌弃他吗? 姜筠歪着头道:“哥哥可能不知道,我祖母同我说要给我定亲的时候我可害怕了,加上你也要娶王妃了,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成亲以后就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先不说哥哥你娶了王妃,便是我自己定了亲,也不能与哥哥像从前一样了,现在可好了,哥哥你要娶我,咱们就能像从前一样了。”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唯独没有说是因为喜欢他,程文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孩子还是天真了些,只想要兄妹之情。 姜筠拽着程文佑的胳膊继续道:“哥哥,那咱们可说好了,像从前一样,就咱们两个人和李姑姑她们的,你可不能给我找些小嫂子的。” 程文佑笑了一下,这孩子天真归天真,占有欲还是很强的,这会就宣布主权,不叫他纳妾了。 他伸手把姜筠抱到怀里,姜筠愣了一下,问:“哥哥,你干什么呢?” “你不是说要像从前一样吗?从前你不就是这样坐在为兄腿上的吗?” 他的手环到姜筠的腰上,姜筠觉得有些别扭,又有些害羞,脸上有些发烫,她从前是坐在哥哥腿上的,可那会她还不会走路呢,这会再坐在他腿上,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又听程文佑道:“筠筠放心,就咱们两个人。” 姜筠扭头道:“哥哥莫要骗我。” “自然不会骗你。” 有他这话,姜筠就放心了,她坐在程文佑腿上,趴在案桌上画画,程文佑看着怀里的孩子,真的是在心无旁骛的画画,唯他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姜筠画完了对着程文佑炫耀道:“如何?” 她画上画的是程文佑。 程文佑指着纸上的人,无奈的问道:“为兄在你心目中就是这副样子吗?” 那画上程文佑正颜厉色,她刚刚画他都没有转脸看他,想来脑中早已想好了他的样子,可这画出来的人板着脸,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姜筠咯咯的笑了起来,程文佑道:“还笑,重画。” “我不,我明明画的就很好,不信叫七皇子来瞧瞧,他肯定觉得这画画的好。” 她拿起那画颇为得意,程文佑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思进取,你从前画人像便是面无表情的,叫你添了表情你便不会。” 姜筠慢慢变了脸色,她画人像的时候确实都是面无表情的,她把握不好,添了表情便会显得很生硬,索性就不画表情,还能画的像一些,她从前便画过哥哥,每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画不出想要的感觉。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觉得哥哥这样最好看。” 程文佑揶揄道:“只怕我若真的每日这个表情对着你,你这丫头又要哭鼻子了。” “我什么时候......。”她想说她什么时候哭鼻子了,这话说出来有些心虚,到时候哥哥又要笑话自己,索性就不说。 程文佑道:“我教你。” 他说着便握住姜筠的手,姜筠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哥哥,我小时候你就是这么教我写字的。” “莫要乱想,专心一点。” “哦。” 姜筠在含章殿学画画学了大半天,画废了好多张纸,每画废一张她就觉得哥哥的唇角上扬了一分,总觉得哥哥是故意的。 回了卫国公府后姜筠先去了老夫人的松画堂,老夫人见她回来了,面露喜色道:“阿筠,太后和睿王殿下怎么说?” 姜筠知道她问的是自己的婚事,答道:“太后娘娘说这事她知晓了,睿王哥哥说,这事交给他做主了。” “没说要定哪家吗?” 姜筠寻思着这事还没定下来,这会同老夫人说了,保不齐闹出什么事来,便道:“睿王哥哥说了,这事慢慢来,不急,祖母你也别着急。” 姜老夫人道:“祖母也不是着急,就是这事不解决,总感觉像块石头压着心尖,你若是定亲了,这事也就落下了。” 姜筠坐到老夫人身旁道:“知道祖母疼我,孙女都不知道怎么感谢祖母好了。” 老夫人乐道:“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你小孩子家的,祖母还能叫你做什么。” 姜筠心道,你要真这么想,我可就得烧高香了。 外头小丫鬟说几位小姐来了,老夫人笑眯眯道:“快叫她们进来。” 又扭头对姜筠道:“祖母让人叫了你大姐她们来,晚饭便在祖母这里用,你们姐妹几个也乐一乐。” 门帘子被挑开,先是姜篱跨了进来,接着后面跟着姜筝姜简几个,姜筠笑着同她们打了招呼,姜篱走上来,偎到老夫人身旁,笑道:“祖母与三妹妹说什么悄悄话呢,可也得说给我们听听,不能偏心。” 老夫人道:“瞧瞧这丫头,真是吃不得一点亏。” 这倒是承认自己偏心了,姜筠微微有些意外,坐在一旁不说话。 晚饭在老夫人那里用了,回了迎筠院后,坐到榻上闭着眼睛,平翠进来见她一副表情凝重的样子,笑着问道:“小姐想什么呢?” 姜筠道:“别说话,我想事情呢。” 正巧这时李掌设和巧荷一起走了进来,李掌设哟了一声,道:“小姐做什么呢。” 平翠将食指竖到唇边,煞有其事道:“李姑姑别说话,小姐在想着大事呢。” 巧荷笑着在她背上轻拍了一下,姜筠睁开眼睛,关切道:“李姑姑,你咳嗽可好一些了。” 李掌设道:“多谢小姐关心,已经好了。”若是不好,她也不敢往这屋子里来。 “这天冷了,你们也别光顾着我,自己的身体也要照顾好。”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说李姑姑她们约莫也不会听,接着道:“你们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一病了便躲着藏着不叫我见。” 平翠将手伸到被子里,回头道:“小姐,被子暖了,可以睡了。” 她一大早便起床进宫,白日里精神气十足,这会就蔫蔫的提不起什么劲,平翠替她脱了衣裳,她打了个哆嗦,赶紧钻到被子里,没多会便睡着了。 天气冷,书院里放了假,刚下了场雪,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堆雪人,小姑娘家心思巧又爱俏,还往雪人的肚皮子上撒了些花瓣,姜筠抱着被子躺在榻上,叫人挑开了窗口往外看。 姜箬跟着李掌设走进来,立在窗下,往里面道:“三姐姐不出来堆雪人吗?” 她手上还拿着花绷子,前些日子温氏夸奖白姨娘的针线工夫,叫她给几位小姐公子做衣裳,姜箬这几日走路都手不离线的。 她披了件粉色的斗篷,唇角带着笑,这大冷的天,她因要做针线,也没捧暖炉子,就这么站在那里,姜筠道:“叫她们玩,我出去了她们又手忙脚乱的顾着我,玩也玩不痛快。” 姜箬笑道:“她们也是关心三姐姐。” 李掌设捧了碗燕窝来,见姜箬来了,忙叫人去再弄一碗来,姜箬开口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吃饱了才出来的。” 李掌设道:“哪里麻烦,六小姐既然来了,便吃些东西再走。” 姜箬跟着李掌设进来,坐到姜筠身旁,放下手中的针线,对着姜筠道:“三姐姐,我听了件趣事要说与你听。” “什么趣事?”姜筠虽与姜箬不亲近,这些年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平日里倒也能说些话。 姜箬捧着丫鬟递上的小手炉,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二叔的妾室陶姨娘也不知怎的惹了二婶不开心,叫人拖出去打,二叔要护着陶姨娘,叫二婶挠了一下,听说脸都抓破了。” 想到姜二爷那张白净英俊的脸,姜筠龇了口气,肯定不仅是挠了一下,何氏泼辣,又仗着老夫人是她姑母,向来不怕姜二爷,姜二爷后院的妾氏也都叫她收拾的老老实实的,这陶姨娘是姜二爷新纳的妾,姜二爷前不久经过淮县的时候看上了陶县令家里的庶女,陶县令便顺水推舟的将女儿给了姜二爷,陶姨娘今年才十五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才比姜篱大三岁,生的娇娇弱弱的,很得姜二爷喜欢。 这下可惹恼了何氏,偏姜二爷这回像鬼迷了心窍似得护着陶姨娘,这么多年了,可长了回男人的威风,可那脸上也挂了不少彩。 姜筠想到那陶姨娘便是前世让姜简推下水的姨娘,好好的一个县令之女,就算是庶出,也能嫁个殷实人家做嫡妻,就因被姜二爷看上了,便入了国公府二房做妾,还有个那样厉害的主母,年纪轻轻的丧了命,也真是倒霉。 姜筠第二日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便见陶姨娘跪在地上,哭的一颤一颤的,身形纤瘦,站到一旁的姜二爷明显是心疼了,叫何氏看了就更加厌恶陶姨娘了。 姜二爷道:“母亲,这事阿莨又没有错,这大冷的天,你叫她起来吧。” “怎么,才叫她跪了这么一会你就心疼了,不过是个妾罢了,叫她跪她就得跪。” 姜二爷咬着牙道:“何怡惠,你这个毒妇,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这么些年我哪里亏待了你,你容不得人,阿莨又哪里得罪了你,你喊打喊杀的。” 姜老夫人猛拍桌子,呵道:“好了,这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孩子们都来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你们夫妻俩要闹,就回去锁起门来自己闹。” 何氏哭道:“娘,这就是个狐媚子,天天勾着二爷往她房里去。” “闭嘴,你看看你还有没有点嫡妻的样子,闹什么闹,不就是个妾吗?” 何氏讪讪的闭了嘴,这若是普通的妾也便罢了,这么些年后院里的妾还不是随她打骂,偏这个陶姨娘就金贵了,打不得骂不得,如今若是忍了,将来还不得一忍再忍。 姜老夫人又对着姜二爷训了一通,她也不训陶姨娘,一个妾罢了,她只训姜二爷,拎不清主次,为个妾与嫡妻闹不快,嫡妻便是再有错,那也只能关起门来自己说,当着妾的面训斥嫡妻,不是给小妾找场子,助长歪风吗? 姜二爷让老夫人说的一阵耳热,连连拱手称事,他脸上还带着伤,老夫人看了也心疼,瞪了何氏一眼,撇着地上跪着的陶姨娘,面露厌恶道:“既然离间了主子主母,那便留不得了。” 陶姨娘浑身颤了一下,脸色都白了,想要辩解又不知如何辩解,只跪在地上哭。 姜二爷道:“母亲,这不好吧,她也是官宦子女。”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县令的庶女罢了,如今便叫你如此不知礼数,将来还得了,寻个庄子送过去吧。” 姜二爷还要再说什么,便有婆子上来堵了陶姨娘的嘴把她往外拖,姜二爷面露不舍,眼睛一直盯着门的方向,腿也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往外去追。 终归是顾忌着老夫人,没敢出去,估计是怕出去了,老夫人就直接让人把陶姨娘弄死了,老夫人今日处理了陶姨娘也没避着几个小姐,姜二爷眼见着心上人被人拖了出去,也没了心思在这里坐,只恶狠狠的瞪了何氏一眼,便走了,那样子,竟像是夫妻结了仇。 老夫人对着几个小姐道:“你们刚也看到了,等日后你们成了亲,哪家都少不了几个妾,可你们记住了,妾就是妾,不过就是个玩意,没得为了收拾她,自降了身份,处理妾室有很多种方法,**君闹不快,是最愚蠢的行为。” 老夫人没有骂何氏,可这话比骂她还叫她难堪,显然是她抓花了姜二爷的脸叫老夫人极度不满,侄女再宠那还是侄女,如何能同儿子比。 姜筠注意到老夫人说这些话时姜箬的手一松一握的,温氏一直把她当做妾室养着,灌输的思想也是叫她以姐姐为尊,白姨娘还在呢,怎能不心疼的大骂温氏,如今叫她亲眼瞧见了妾的地位如此低下,姜简现在就欺负她,将来若真做了姜简手底下的妾,还有什么活头,可她又出身卑微,婚姻大事都捏在温氏的手里,她垂头不语,眼眶里的泪珠却一直在打着转,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哭出来。 ------------ 第34章 老夫人同几人说教了一通,无非就是妻是主子,妾是奴婢,她倒是真心教导家里的孙女们这些,免得将来到了夫家不知轻重,败坏门第,也没有看到底下几个孙女的心思不同,姜篱姜筝几个嫡女自然把这些话记在心上,几个庶女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尤其是姜箬,白姨娘不止一次在她耳边骂温氏,把姜箬当做妾室来养,就是想叫姜箬去帮她那个不成器的女儿。 姜箬自己又有了些小心思,自见了秦元青后,便觉得那是世间最好的男儿,她现在虽然还不懂太多的男女之情,却也知道秦元青家世出众,长相英俊,叫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亲近,可他是二姐姐的未婚夫,便不是二姐姐的未婚夫,那样的人也不能娶她。 即便她出身卑微,要做妾,也该做那样人的妾,而不是让夫人送到姜简的手底下讨生活,更何况她是卫国公的女儿,便是庶出,也不该跟着姜简去做妾,夫人自己都是镇国公府的庶女,又怎么能日日训导她,说她卑微,夫人自己存了私心,她便活该为了嫡姐毁了一辈子不成。 老夫人叫人都下去,单独把何氏留了下去,估摸着是因刚刚之事要骂她,却给她留了面子,姜篱眼见着祖母要骂自己的母亲,撒娇闹着要留下去,想要帮着何氏,也叫老夫人撵了出来。 几个小姑娘走出来后,姜筝同姜筠关系好,都是并排走在一起的,姜箬跟在后面,忽然加快了脚步,往姜筝左边走。 姜筝本还同姜筠说着话,觉得有些不对劲,笑着说:“六妹妹,我脸上有花不成,你总看我做什么?” 姜箬心虚的避开眼睛,摇头道:“没啊,二姐姐看错了吧,我没看你啊。” 姜筝有些纳闷,她都看见姜箬瞥她好几眼了,也不知在看什么。 姜筠心道傻子,她是在惦记着你未婚夫呢,看你是想比较一下你长得有没有她美。 姜筠没那心思去管姜箬的性子会长成什么样,可姜筝一直待她都很好。 姜筝好性子,平日里见姜箬可怜,还是很照顾她的,若是叫她知道姜箬对秦元青起了心思,凭她对秦元青的喜欢,只怕得彻底厌恶姜箬,惹了姜简不开心,温氏顶多打骂她一顿,有老夫人在那,她也不敢太过放肆,惹了姜筝不开心,万氏那里手段可就比温氏高明多了。 经过水池子的时候姜筠不免想起陶姨娘便是丧命在此处的,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太子殿下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时程文佑也在,太后便同他说了程文佑要娶姜筠的事情,太子殿下微微诧异,不是说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吗? 太后见他的表情以为他是觉得此事不妥,毕竟太子是程文佑的长兄,两人自幼没了母亲,这太子可是把程文佑这个弟弟当做宝贝珠子似得护着,便安慰道:“筠筠是个好孩子,两人年纪虽差的大些,可自幼养在你五弟身边,你五弟又喜欢,祖母想着等那孩子过了十一岁生辰,便给他们定亲。” 程文佑也抬头看着兄长,他不希望兄长不赞同自己的婚事,太子端起茶盏,浅啜一口,道:“年纪不是问题,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倒也没什么不妥,那孩子五弟养的这么尽心,确实不能便宜了旁人,只是要想好了,成国公府那里要怎么说。” 程文佑冷哼一声道:“成国公府有什么好说的,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他们做主。” 成国公府几次三番仗着是他外祖家想要插手他的事,他懒得去理会成国公府,当年他出生的时候,孝慈皇后已经去世,同成国公府的关系不如太子亲近。 “说是这么说,成国公毕竟是咱们亲外祖,前些时候外祖母又特地说了你的婚事。” 成国公府娇养的女儿一心想往高了嫁,太子殿下和睿王殿下身份尊贵,又是成国公嫡亲的外孙,在他们看来那太子妃和睿王妃之位便该是他们家的,两位殿下早早没了母亲,又生在皇家,可不得依靠着外祖家,同外祖家亲。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太后和陛下不仅宠爱两位殿下,太子之位更是无可动摇,也不需依靠成国公府。 成国公府一早便盯着太子妃之位,太子殿下自幼跟在陛下身边,协助陛下处理政事,也没什么两情相悦的女子,到了娶太子妃的时候也只需娶一个家世不错的女子就行了,成国公府的嫡小姐身份是够了,可太子觉得不能娶成国公府的小姐,成国公府如今便仗着是他外家想要插手他的事情,虽然他也没叫成国公府管了他的事,可太子妃不同,那可是管着他后院的人,决不能叫成国公府干预了,所以他的太子妃并非出自成国公府。 同样,他也不想叫弟弟的王妃出自成国公府,将来牵扯太多,只是毕竟是外家,又说了好几回了,不娶便罢了,总得说几句好听的,免得让人觉得太过薄情。 太子妃不是成国公府的,成国公府怎么着也要把这个睿王妃给弄到手,成国公夫人已经进宫同太后说了好几次了,太后只是装着糊涂,太子接着道:“前头皇兄的太子妃就没选她们家的,这回没选她们家,她们心里肯定不舒服,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筠筠考虑,成国公府毕竟也是她的外家。” 程文佑心下有些不悦,他没觉得自己的婚事需要顾及成国公府,难不成太子妃没选她们家的他的王妃就要选他家的,倒是不知还有婚事由外家做主的。 太子也知道自己这弟弟的性子,便道:“外祖母她们若是说了什么抱怨的话,只要不过分,你就保持你正常的表情,莫要摆臭脸。” 太后笑道:“我倒觉得你五弟这样的很好,他性子如此,成国公府的人也不会同他说太多,你当年娶太子妃的时候,你外祖母不也同你说了,你不理,冷着个脸,她也就没敢多说,顶多到祖母这里唠叨几句,祖母正嫌寂寞,没人陪着说话呢。” 太子微顿了一下,原来在旁人眼里他也经常摆臭脸,他一直觉得自己面容和善的。 开春的时候宫里头举行宫宴,姜筠一大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前几日太后派身边的女官过来赏赐的时候特地同李掌设嘱咐了,宫宴过后便给小姐和殿下赐婚,李掌设特地叫姜筠早起了一刻钟,姜筠不愿意起,叫李掌设从被子里哄了出来,便只早了一刻钟,坐在梳妆台前,还是晕晕乎乎的闭着眼睛,任由巧荷给她梳妆。 平日里这些事情早就由平翠和秋蓉接了手,今日因要入宫,便还由巧荷替她梳妆。 太后让人送了衣裳首饰来,李掌设给她选了件颜色鲜艳的百褶裙,梳着双丫髻,两髻之间插了个粉色珠花,左髻插了一支蝴蝶钗,耳朵上带着一对珍珠耳坠,打扮的清清爽爽的。 李掌设在一旁看了直点头,姜筠年纪虽小,长相却绝美。 姜筠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道:“祖母那里派人来催了吗?” 李掌设道:“老夫人那里还未派人来请,小姐先用了早饭。” 李掌设叫人端了饭上来,姜筠早上胃口不大,吃的也不多,待吃了早饭后,李掌设又替她理了衣裳,叫巧荷跟着她进宫,宫里是不许外头带丫鬟进去的,巧荷原是宫里的宫女,如今跟在姜筠身边,是出了宫的,太后怕旁人照顾不好,每回姜筠进宫的时候,还叫她和李掌设跟着去。 姜筠到老夫人院里的时候老夫人那里也准备好了,见姜筠到了,又嘱咐了姐妹几个几句,道:“阿筠是惯常入宫的,你们几个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跟着她做,莫要失了礼,冲撞宫里的贵人。” 几人齐齐的应了,老夫人招手让姜筠过去,和姜简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旁,她虽偏着姜篱,可今日这样的场合,却不能冷着姜简,毕竟姜简和姜筠才是卫国公的嫡女,姜篱和姜筝跟在后头倒是没说什么,也没像往日一样撒娇往老夫人身边凑。 宫里的宫宴,老夫人只带了几个嫡小姐去,几个小姑娘要进宫多少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等到了宫门口,过了排查后,便有宫里的宫女引着往前走,姜简从进了宫门开始眼睛就一直盯着姜筠,瞧着她怎么做的,唯恐自己哪里出了错。 走路能有什么出错的,就走呗,她一直瞧着姜筠,姜筠突然变换了几下脚步,姜简大惊,脚下慌乱了起来,左脚右脚相互磕到了好几次,差点绊倒。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道:“阿简,你怎么了,走路都不好好走。” 姜简愣了一下,瞧见姜筠唇角微扬,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呼呼的瞪了姜筠一眼,又想到先头姜筠一言不合就让人把她丢水里的事,吓得收敛了神色,只跟着宫人往前走,也不往姜筠看。 任谁一直被看着都不舒服,这会没人看着了,姜筠感觉舒服多了,只姜简老实了一会,便又往她看,姜筠见迎春殿快到了,就没作弄她。 这次宫宴就摆在迎春殿,许多夫人小姐都正跟着宫女往这边来,宫女正要带着她们进去,太后身边的女官从游廊里迎面走过来,对着姜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让把阿筠小姐带过去说说话,老夫人先带着小姐们进迎春殿坐坐。” 姜老夫人道了声是,嘱咐姜筠要听话。 姜筠跟着女官到永寿宫的时候,宫女往里面通报了一声,便挑开帘子叫她进去。 姜筠跨步进去,便听见室内一阵的笑声,太后慈爱的对着她招手。 她身旁坐着的女子穿着打扮是亲王妃的品级,满面笑容的挽着太后,正是昭亲王妃,太后生有两子,一子是当今陛下,另一子便是昭亲王。 只昭亲王自陛下登基不久便悠闲了下来,带着王妃游山玩水,不大理会朝中之事,后陛下赐了封地,定熙这边就更不经常来了,昭亲王妃出自长宁侯府,其母是太后娘娘未嫁时的手帕交,她性子又极好,自幼便甚得太后喜爱,能让太后如此开怀大笑的,也就这昭亲王妃了。 不仅太后整日念叨着昭亲王妃,便是姜筠在定熙书院时,宋院长也不止一次提起昭亲王妃,只是宋院长提起她时却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简而言之就是空有天赋,却不学无术。 昭亲王带着昭亲王妃到处游玩,闲暇时候便待在封地上,只每年太后生辰的时候是定时回京,其他时候都比较随意,这会回了定熙,估摸着他们家的小跟屁虫程熙也回定熙了。 程熙在定熙的时候同程文佑关系非常好,基本上程文佑走哪他便要跟哪,程熙跟着他父王离开定熙的前一天还跑到泰宁殿找姜筠放狠话,意思就是她霸占了他的哥哥,哥哥只要妹妹不要弟弟什么的,可怜姜筠那会连话都不会说,就听他在那里唠叨个没完,后来叫昭亲王妃拧着耳朵提了出去。 当年程文佑抱着她的姿势不正确,总是抵着她的肚子,弄得她很不舒服,还是这位昭亲王妃指正了他,教了他正确的抱法,才让姜筠舒服了许多。 ------------ 第35章 姜筠走过去恭敬的对着太后和昭亲王妃行礼,昭亲王妃笑着道:“哟,阿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姜筠道:“多谢王妃娘娘夸奖,王妃娘娘,您还是和去年一样一笑百媚,仪态万方。” 姜筠又同昭亲王妃相互夸奖了一番,底下坐着的一个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拿着帕子擦眼泪道:“我倒是头一回见着比阿槿还会说话的小姑娘。” 昭亲王妃名唤崔槿,底下说话的是她的姐姐杨夫人。 昭亲王妃一脸坦然道:“最喜欢同阿筠说话了。” 因为姜筠会夸人,人都爱听好听的话。 太后拉着姜筠坐在她的右手旁,扭头对昭亲王妃道:“阿熙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定门亲事了。” 昭亲王妃摆手说:“他皮猴子似的,还是等两年收了心,免得祸害人家姑娘。” 太后不赞成道:“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阿熙怎么了,又乖巧又懂事。” 在祖母的心里,孙子都是乖巧的。 昭亲王妃也不在太后面前揭儿子的短,道:“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娶了媳妇就要承担责任了,对妻子负责,对孩子负责,阿熙不行,贪玩,现在若娶妻只会是欢喜冤家。” 坐在底下的柳昭仪听了这话,赞同道:“就是就是,我也总觉得阿越还小,那性子自己都照顾不好了,哪能去照顾旁人。” 柳昭仪宠孩子是出了名的,旁人家的孩子打架打输了回家告状会被训一顿,她是真的会拉着程文越的手去找场子的,谁不知道柳昭仪平日里还算好说话,一牵扯到七皇子,那脑子就有些不清楚了。 也不怪柳昭仪,陛下不幸后宫已久,她就程文越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不得眼珠子似得护着,磕着碰着的,到时候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昭亲王妃瞥了眼姜筠,见她乖巧的坐在一旁,别人说话她就笑眯眯的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不错。 她昨日去慈安寺的时候,阿璇姐姐还同她说了阿佑的婚事,她觉得阿璇姐姐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阿佑养了这么乖巧的小姑娘在身边,还用担心媳妇的问题吗? 昭亲王妃刚回定熙,太后同她有许多话要说,屋子里坐的又都是年纪稍长些的夫人,就康亲王府的小郡主程静凝,惠郡王府的小郡主程琳和姜筠这几个小姑娘在,太后怕她们无聊,叫人拿了盘棋来给她们玩。 康亲王府的小郡主不爱这些,姜筠便同程琳面对面的下棋,康亲王府的小郡主程静凝坐在一旁看着,也看不大明白,偶尔觉得自己看懂了,就在那里瞎指挥,姜筠正要落子,就被程静凝拍了一下肩膀,指着棋盘上的一个位置道:“下这里,你听我的准没错。” 姜筠挑了挑眉,下在了程静凝给她指的位置上,程琳捂着嘴道:“这局不算。” 程静凝不服气道:“怎么不算了,阿筠本来就是要下这里的,我就多了一句嘴罢了,你输了,就想要赖皮。” 程琳诧异道:“这不能吧,这一子可是定乾坤啊。” 程静凝正要得意,便听程琳道:“这一子一落,阿筠你这白子可就再无反胜的机会了,你确定不要拿回去重下吗?” 程静凝以为程琳故意在逗她,她可是前几天才跟着父王学了下棋的,然后就见姜筠笑眯眯的不说话。 昭亲王妃回头道:“阿凝啊,乖,到八婶这里来,咱不跟她们一起下棋,回头叫你堂兄带你去骑马。” 她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笑了,程静凝也不害羞,只是故意捂着脸跑到昭亲王妃身旁撒娇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八婶你可一定要堂兄陪我去骑马。” 昭亲王妃笑着道:“那是自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叫他专出一天陪你去骑马。” 昭亲王府的世子爷才回定熙,还没好好感受下定熙的繁华,陪着那群至交好友把酒言欢,便被他母妃卖给了堂妹,陪着堂妹骑马。 快开宴的时候程琳拉着姜筠先往迎春殿那边去,到了迎春殿的时候,就见里面三两小姐凑在一起说话。 排座位的太监可能考虑到成国公府同卫国公府的关系,两家的席位排在一起,戏台子上几名舞姬摆着长袖在跳水袖舞,身姿摇曳。 这会宴席还未正式开始,几个小姐过来围着成国公府五小姐许嘉宁道:“刚德妃娘娘叫阿宁过去,是不是瞧上了阿宁,我听说德妃娘娘要给六皇子选妃呢。” 一旁的小姐忙拽住她的衣袖道:“你乱说什么,阿宁可还有她表哥呢。” 她这声说的极轻,恰好叫路过的姜筠听见了,表哥,许嘉宁的表哥不就是太子殿下和阿佑哥哥吗?太子殿下已经有太子妃了,难不成说的是阿佑哥哥。 许嘉宁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姜筠,微垂着头道:“你们莫要乱说。” 她身旁礼部侍郎家的小姐瞧见了姜筠,笑着道:“姜三小姐,你自幼在睿王殿下身边长大,听说睿王殿下马上要出宫建府,太后娘娘正在为他选妃,若是睿王殿下娶了王妃后,还叫你去睿王府住吗?” 她这话已经带了幸灾乐祸的意味,明知道自程文佑去西北军营后,她便再没有到泰宁殿住过,她是许嘉宁的朋友,显然是许嘉宁在她们身边表达过 对姜筠的不满,她才会这么拿话讽刺姜筠来讨好许嘉宁。 姜筠懒得搭理她们,便见那小姐笑着问许嘉宁:“阿宁,要是你将来的夫君,你愿意叫他养个关系不大的姑娘在身边吗?” 这话俨然是把许嘉宁当做睿王妃了,许嘉宁笑笑,没说话。 程琳冷哼一声道:“未出阁的姑娘家,整日夫君夫君的挂在嘴边,也真好意思,我若是男子,可不敢要如此轻狂的姑娘做嫡妻。” 程琳是郡主,大历皇室阳盛阴衰,程琳可是一出生就有封号的郡主,这里的小姑娘便是出身世家大族,自身却无品无级,见了程琳是要行礼的。 这会程琳一句话不仅讽了礼部侍郎家的姑娘,那小姑娘向来是以许嘉宁为首,又是为了讨许嘉宁欢心才这么说的,哪知道程琳说话这么不讲情面,直接说她不配为嫡妻,那不就是说她只能做人妾室吗? 那小姑娘急得红了眼眶,许嘉宁抿了抿唇道:“宁安郡主,你这么说话是不是有失妥当?” 程琳笑眯眯道:“许五小姐,你见了本郡主却不行礼,是不是大不敬?” 许嘉宁脸色一变,她们这群世家小姑娘平日里都在一处书院念书,宴会也时常会遇见,她不喜欢姜筠,她自小便觉得自己是要嫁给睿王表哥的,而这姜筠同睿王表哥太过亲近了,亲近的她特别嫉妒,凭什么,她才是嫡亲的表妹,睿王表哥却偏心姜筠。 等她大了些,就更加担心了,姜筠同表哥如此亲近,长得又漂亮,要是表哥喜欢她怎么办? 她不喜欢姜筠,自然也不喜欢同她交好的程琳,每回遇见都刻意忽略她们,倒是忘了程琳是惠郡王府的郡主。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给姜筠行礼,众人都看着呢。 可她不行礼,又正好叫程琳拿了话头,传扬出去,说她不知礼数。 她瞥了眼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姜筠,意思就是叫姜筠给她解围,她可是姜筠的表姐。 姜筠对着她微笑,露出了两颊的一对小酒窝。 许嘉宁更加生气,这养不熟的白眼狼,若不是因为她姑母,她表哥怎么会将她养在身边,她现在在宫里头得了脸,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等将来她嫁给了表哥,便叫她知道知道厉害。 一群小姑娘围在这里,气氛明显不对,坐在上面的德妃娘娘也感受到了,叫了身边的女官过来瞧瞧。 那女官过来问怎么了,程琳笑道:“没什么,刚刚许五小姐和身旁的人说话没注意到我来,这会非要给我行礼赔罪,我知道许五小姐规矩向来周全,礼数不礼数的心意到了就行,可许五小姐就是不听,非要行礼。” 程琳一脸是她非要行礼,与我无关的表情,许嘉宁心里气的要死,顾忌着这是宫宴,周围的人虽在说话,可眼神却时不时的往这边瞟。 许嘉宁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作势要行礼,程琳笑眯眯的拉住姜筠的手从她面前走过,留下一群小姑娘面面相觑,只装作看不见许嘉宁尴尬的模样。 德妃娘娘派来的女官本就是防止这群世族贵女们整日无事可做,凑到一起再打起来,宫宴上闹事,那就是德妃娘娘的失职了,这会见矛盾的源头似乎解开了,站在一旁观望了会,就回去给德妃娘娘复命了。 ------------ 第36章 程琳拉着姜筠往姜筝那边走,边走边凑到姜筠耳边道:“这宫宴实在是没意思,咱们去叫了阿筝一起出去玩。” 其他小姑娘都因能来参加宫宴一脸兴奋,也就程琳能说出这种话了。 姜筠点头道:“先吃几块糕点再去,不然等会会饿的。” 程琳不可思议道:“你个小吃货,刚才在太后娘娘那里不是吃过了吗?” 姜筠抬眸,一脸无辜:“人家还在长身体呢,不吃东西怎么能长的高。” 程琳一脸嫌弃道:“行行行,多吃点。” 姜简和姜篱都去寻相熟的姑娘了,姜筝一个人坐在万氏身边,听着万氏同她姨母说话,见姜筠和程琳过来了,眼睛一亮,拉了下万氏的衣袖,说了声娘,然后便指着姜筠的方向,万氏点了点头,姜筝笑眯眯的提着裙子从位子上起来往姜筠的方向去。 几人出了迎春殿,寻了处亭子坐下,程琳对着姜筠道:“阿筠,刚许嘉宁身边那些人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姜筠点头,那些话是对着她说的,她当然听见了,她不仅听见了,她还听懂了,许嘉宁想嫁给她哥哥。 她心里啧啧了两声,她哥哥是要娶她的,并且她哥哥没有纳妾的打算,她哥哥向来一言九鼎,说不纳妾,就不会纳妾的。 程琳点了下她的脑袋,道:“你个小傻子,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姜筝一脸不解道:“许嘉宁说什么了?” 程琳冷哼一声:“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癞□□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姜筝瞬间明白了,唏嘘道:“阿筠,你去打探打探睿王殿下的口风,你那表姐每回瞧着你的眼神都怪怪的,她若是做了睿王妃,只怕你以后就别想见你哥哥了。” 程琳不屑道:“她做什么睿王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程琳一点都不喜欢许嘉宁,她为人爽利,最不喜欢那种装腔作势的人。 姜筠默默望天,她要不要说哥哥说了要娶她呢,为什么她们讨论睿王妃的时候不把我加进去。 在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说的时候,就听一道声音自后面传来:“你们怎么没去迎春殿?” 程文佑和秦元青不知何时站在了后面,刚开口说话的是秦元青。 也不知刚刚她们的谈话有没有被他们听去,几个人站起来对着程文佑行礼,程文佑负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对着姜筠招招手,姜筠便笑着小跑了过去。 因为姜筝同秦元青定了亲,所以程琳下意识的就跟着姜筠,待快靠近程文佑的时候,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程文佑伸手扶住了跑过来的姜筠,轻声道:“慢点。” 程琳扭头见姜筝也同秦元青站到了一起,装作没有看见程文佑,走到姜筠身边,拽住姜筠的衣袖,想叫姜筠同她一道。 就见睿王殿下伸手环住了姜筠的腰,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程琳目瞪口呆,也没有人拍她的手,她便自己松了手。 她知道阿筠是睿王殿下养大的,可这样,有些过了吧。 程文佑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对着程琳道:“宁安郡主,本王今晚同筠筠有事。” 程琳愣愣的点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 姜筠抬头道:“哥哥,有什么事啊,若是没什么大事,我还是同阿琳姐姐一起吧。” 程文佑看了程琳一眼,程琳忙道:“不用了,阿筠你同睿王殿下去吧,我母妃派人来寻我了。” 她说完便装模作样的带着丫鬟去寻她母妃去了。 姜筠无奈的看了程文佑一眼:“哥哥,你这样,明儿阿琳姐姐就要说我没良心了。” 程文佑笑了笑,道:“没事,她只会为你开心。”他能看出来程琳对筠筠是真心好,不然他也不会允许程琳这般 接近她。 “开心什么?”姜筠问。 “你说呢?”程文佑反问。 姜筠摊手:“开心什么?我不知道啊。” 程文佑轻轻摸了摸姜筠的额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哥哥的睿王妃了。” 他强压下无比激动的心情,保持着面上的从容,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没哪一刻比这一刻更庆幸当初把筠筠接到身边养,那是他这十九年来做的最不可思议事情,他不喜欢孩子,也不喜欢别人靠近他,自母后入慈安寺后,他所做一切,也只为了再得母后的一句夸奖。 不曾想老天会送了这么一个孩子到他身边,这孩子乖巧,懂事,让他心疼,直到去了西北军营,他跟着陈大将军习武,每日疲累之后,最开心的事情便是看一看她给自己写的信,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把筠筠当做孩子,当做妹妹,可现在才察觉,也许,他早就对筠筠动了心思,那娟秀的字体,发自内心的关怀,都是他思念的,可回了定熙后,他又提醒自己,筠筠还是个孩子,只是他向来不是个会忍耐的人,喜欢便是喜欢,喜欢便娶回来。 程文佑把姜筠带回迎春殿,太后已经坐在上首看戏了,见姜筠来了,对着身旁的女官招招手,女官会意,戏台子上的人纷纷退了下去。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太后笑眯眯道:“今儿宫宴,大家开心,哀家也要与你们说一件事。” 太后一开口,所有人都往太后看去。 就见太后手边还拉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坐在这里的,都是经常参加宫宴的,自然也是知道姜筠的。 太后道:“哀家的五皇孙今年十九了,哀家近些日子一直在为他选睿王妃,卫国公府的三小姐哀家特别喜欢,哀家同陛下商议了一下,卫国公府的三小姐同哀家的五皇孙很般配。” 太后这话说的比较直接,也没扯什么虚的,就是她喜欢,很般配,殿内更加安静了,成国公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太后选的睿王妃,不是她们家阿宁。 许嘉宁狠狠的攥紧手中的手绢,若不是她娘在底下拽住她,她都要忍不住站起来了。 成国公世子夫人也是一脸的不快,当初说要大女儿做太子妃没做成,如今这小女儿的睿王妃又没做成,亏她那婆婆还好意思整日唠叨着什么孝慈皇后的恩情,如今看来哪还有半分情面在。 还是昭亲王妃先举着酒杯道:“儿臣恭喜母后。” 有了昭亲王妃带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酒杯恭喜太后,祝贺睿王殿下,太后的喜事就是大家的喜事。 姜老夫人坐在底下乐呵呵的,她原想着太后做主给姜筠定的婚事一定不会差,没想到直接做了睿王妃,太子早已娶了太子妃,再没有比嫁给睿王还好的亲事了。 她都能想到日后卫国公府重新辉煌的场景了。 一个世家大族要想重新站起来,一要有可用之人,她几个孙子都挺好,尤其是二孙子,不仅自己优秀,自幼在宫里给七皇子做伴读,还有尚书左仆射姨父,前途不用担忧,二就是要靠姻亲,她们家如今什么都不缺了。 这家里出个睿王妃的好处自不必多说了,现在便有人上前来同她说话了。 太后宣布了姜筠同程文佑的婚事后程文佑便把姜筠带了出去。 姜筠问道:“哥哥,你怎么没同我说呢?” 程文佑笑笑:“同你说了,怕你紧张。” 姜筠把一直没被程文佑握着的左手递过去道:“诺,一手的汗。”她是真紧张,只是没表现出来。 程文佑叫人端了水来给她洗了手,拿着帕子给她擦干净,道:“明儿我去卫国公府接你。” “去哪?”姜筠问。 程文佑微顿了一下,道:“去慈安寺,咱们去给母后请安。” 他想把筠筠带过去给母后瞧瞧。 姜筠更加紧张了,她当然知道皇后娘娘在哥哥心里不同寻常了,手搓着衣服道:“那我明儿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娘娘喜欢什么样的?” “不必紧张,母后很好,像往常一样就好。” 他这么一说,姜筠就更加紧张了,那是哥哥最尊敬的母后,她当然要好好表现。 看着姜筠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程文佑忽然觉得自己心急了些,应该先同母后说一声,若是母后不愿见筠筠,筠筠得伤心了。 程文佑道:“筠筠,母后是念佛之人,不便见人,咱们明儿去可能见不到她,就在外面给她磕个头就好。” 姜筠愣了一下,难不成哥哥每回去慈安寺都见不到皇后娘娘。 “不要胡思乱想,母后对我很好。”程文佑道。 姜筠点头:“我知道。” 能让哥哥如此尊敬的皇后娘娘一定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 ------------ 第37章 宫宴结束后,姜筠回了卫国公府,眼皮子都要搭在一起了,坐在一旁的姜筝却很有精神,一直问她:“这事你怎么没同我说过。” 姜筠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姜筝再瞧她时,她已经趴在榻上睡着了,姜筝看着一脸疲累的堂妹也不知说什么好,这堂妹自幼聪慧,遇事冷静,便是母亲也说过,睿王殿下养的好。 起初大家都以为睿王殿下只是把她当孩子养,谁知这会竟说睿王殿下要娶她,她这堂妹当年抱到睿王殿下身边可才一岁啊,若说那会睿王殿下时抱有这个目的去养她那是不可能的。 姜筝叹了口气,招手叫屋里的丫鬟把姜筠抱去睡觉。 李掌设把姜筝送到廊下,前头丫鬟挑着灯笼,李掌设道:“夜深了,二小姐走路小心些。” 姜筝浅浅一笑,带着丫鬟回去。 翌日姜筠卯时便醒了,昨日本就睡的晚,想要接着睡,因心里有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外头的平翠听见响动,轻声道:“小姐,可是要水?” 姜筠想着也睡不着了,索性就坐了起来,隔着帘子问平翠:“李姑姑屋里的灯亮了吗?” 李掌设在宫里做女官,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早起。 “你去把李姑姑叫来。” 平翠应了声是,没多会李掌设便推门进来,隔着帘子道:“小姐今日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怎么不多睡会?” “我睡不着,你进来。” 姜筠从帐子里将头伸出来,李掌设忙过去将她的被子裹好,道:“天还早呢,小姐再睡会,奴婢在这里陪着你。” 姜筠靠在她怀里道:“我睡不着了,哥哥说今日要带我去慈安寺见皇后娘娘。” 她这么说李掌设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安慰道:“小姐莫要担心,皇后娘娘宽和大度,小姐莫要担心。” 姜筠又问了几句,皇后娘娘在宫里那会,李掌设还只是一名普通宫人,并未在程文佑身边伺候,也不甚了解皇后娘娘,只是为了宽慰姜筠,尽量说的很了解皇后娘娘,姜筠也便以为她见过皇后娘娘,听她说着放心了不少,又趴在李掌设的怀里睡着了。 她这一觉也没有人打搅她,睡到巳时才醒,坐到梳妆台前,巧荷为她梳妆。 她对着镜子照了几下,自己又挑了一支钗插在发间,午膳后,姜篱带着姜箬过来道喜,姜筠心情好,同她们说了两句话,外头便来人说睿王府的马车来了。 姜筠点点头,姜篱笑道:“三妹妹还要出去吗?” 她看着面前的堂妹明眸皓齿,眸中嫉妒一闪而过,这堂妹自幼便是金尊玉贵,不是她能比的,如今又与睿王殿下定了亲,日后自己就更比不上她了,只怕以后自己的荣华都要仰仗她了。 姜筠倒是不知晓她心中怎么想,哥哥昨日就说了午膳后来接她,她站起身道:“我今日出去有些事,不能陪着大姐和六妹了。” 姜箬忙道:“没事,三姐姐自忙去吧,我们这就走。” 姜篱不妨这六堂妹平日里畏畏缩缩的,这会竟抢在自己前头说话,心下有些不悦,扯着嘴角笑道:“三妹妹有事,那我们便不打搅了。” 她站起身带着姜箬往外走,姜筠扭头笑着问李掌设:“姑姑,我穿这一身好看吗?” 李掌设笑道:“好看好看,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姜篱同姜箬走出去后,姜篱道:“三妹妹这是要去见睿王殿下吧。” 姜箬垂眸道:“应该吧,三姐姐同睿王殿下订了亲,见面也正常。” 姜篱瞧着姜箬一副老实的样子,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明白人。” 姜箬装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笑着不说话,姜篱回头瞧了眼姜筠的院子,又瞥了眼姜箬,扯了扯嘴角,扶着丫鬟回去。 姜箬站在原处,捏了捏手心,身旁丫鬟安慰道:“大小姐说话向来如此,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姜箬喃喃道:“她哪里是说话向来如此,她只不过是对我向来如此。” 她自幼便知自己是庶女,比不得姜简,比不得姜篱,更比不过姜筠,年纪渐渐大了,这身份的差别就更加明显了。 姜筠到门口的时候,睿王府的马车等在那里,下人替她掀开帘子,平翠扶着她上马车,她进去后,笑着问坐在马车里的程文佑:“直接去慈安寺吗?” 程文佑嗯了一声,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姜筠坐在程文佑身旁,程文佑问道:“昨日回去的晚,可睡好了。” 姜筠点头道:“早上起得晚,哥哥呢?” 程文佑道:“一样。” 姜筠笑了笑,程文佑从袖中拿出一只镯子,拉过她的手,替她戴在手腕上。 姜筠来过慈安寺几次,每回都是同姜筝一起来的,上一回也是在这里遇见了刚回定熙的程文佑。 慈安寺很大,因皇后娘娘在此处的缘故,陛下从户部拨款扩建了好几次。 程文佑带着姜筠直接往寺院后面去,有一个僧人迎了出来,恭敬的对着程文佑行了一礼:“睿王殿下,可要去大殿。” 程文佑道:“不用。” 那僧人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姜筠跟着程文佑走了好一会,程文佑问道:“累不累?” 姜筠摇头:“不累,还要多久能到?” 程文佑蹲下道:“上来吧,哥哥背你。” 皇后娘娘住的地方在寺庙的最深处,马车又不能行进寺庙里,姜筠四下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和尚,便趴到程文佑的背上,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程文佑站起身背着她往前走,越往里面走越安静,姜筠第一次来这边,也才知道这慈安寺后面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姜筠趴在程文佑的背上,忽然感觉程文佑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便停了下来,有些不解,抬起头来正要问是不是到了,便见不远处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他身后跟着的下人面色柔和。 姜筠僵了一下,道:“陛下。” 说着便要从程文佑的背上下来,姜筠有些怕洪泰帝,虽然洪泰帝对她还不错,可她每回见了他都感觉他眼里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洪泰帝显然也瞧见了程文佑和姜筠,面色不变,他是来见林皇后的。 程文佑带着姜筠过去给程文佑行了一礼,洪泰帝问道:“过来给你母后请安?” 程文佑点点头。 洪泰帝又往他身旁的姜筠瞥了一眼,姜筠不自觉的又往程文佑身旁靠了靠。 洪泰帝道:“正巧朕也要过去,一起吧。” 对于洪泰帝的提议,程文佑并没有拒绝,虽然他父皇的脸色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刚在母后那里吃了闭门羹。 几人到了皇后的住处前,皇后身边的安荷迎了出来,见到刚刚走又折回来的洪泰帝微微愣了一下,程文佑道:“安姑姑,劳你进去同母后说一声,我带着筠筠来瞧她了。” 安荷瞧了眼姜筠,想着这便是殿下经常说的姜小姐了,微微颔首道:“请陛下和殿下稍等,奴婢这就进去同皇后娘娘说一声。” 姜筠心下诧异,连陛下亲自来,都要在院门口等着通报,这林皇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外面都说陛下与皇后非常恩爱,可这么一看,竟不像是听见的那般。 屋内的女子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安荷推门进去后道:“娘娘,殿下带着姜小姐过来了。”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陛下也在。” 林皇后道:“叫他们回去吧,就说本宫身体不适。” 安荷垂首劝道:“娘娘,殿下一片孝心,昨日太后娘娘才给殿下和姜小姐订了亲,他今日便带着姜小姐过来,可见他心里时时都在想着您的。” 程文佑同姜筠定亲的事是洪泰帝同她说的,皇后不见洪泰帝,安荷便充当了这其中的传话人,洪泰帝叫她带什么话,她便带什么话进来,至于皇后娘娘听没听进去,又听进去多少,她也只能叹一口气,她自然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同陛下好好的,也好过一个人在这里空熬日子。 “叫他们都回去吧。” 安荷行了一礼,退了出去,正要关门,便听皇后道:“去把那孩子带进来吧。” 安荷愣了一下,随即欣喜道:“是,奴婢这就去把姜小姐带进来。” 皇后娘娘一直不见陛下,不见殿下,她在娘娘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娘娘心中一直挂怀着殿下。 自殿下从西北军营回来后,娘娘虽还不见殿下,却默许殿下站到窗下说话,如今更是愿意见姜小姐,这已经好了许多。 安荷眼中有些酸涩,她是看着娘娘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艰辛,若是能见姜小姐,日后身边也能多一个能说话的人。 程文佑已经做好了他母后不见筠筠的准备,毕竟这么多年了,他母后也没有见过他,没想到安姑姑居然说他母后要把筠筠带进去,别说是他了,便是洪泰帝也面露惊讶。 惊讶过后便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姜筠,姜筠扭头看了程文佑一眼,回头问安荷:“安姑姑,只有我一个人进去吗?” 安荷回道:“是的,姜小姐,请随奴婢进去吧。” 程文佑道:“进去吧,哥哥在外面等你。” 姜筠这才跟上安荷,在当今陛下一脸羡慕的表情中走了进去。 ------------ 第38章 姜筠跟着安荷到了门前,安荷推开门,半弯着身子请她进去,她深呼了口气,跨进了门槛。 安荷从外面关了门,姜筠走进去便见榻前坐着一个女子,连忙跪到地上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林皇后打从她一进门便打量着她,小姑娘看起来乖巧懂事,进门便垂着头,拳头握着好似有些紧张,不敢到处乱看。 林皇后叫姜筠起身,然后从榻上下来,姜筠站起来,这才看清楚林皇后,衣着素净,头发仅用一根玉簪盘起,靡颜腻理,气质清雅,难怪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林皇后这种便是美到了骨子里,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姜筠也闻不出是什么香,只觉得很好闻。 “姜三小姐。”林皇后轻柔的叫了声。 姜筠立马直了直身子,应了声是。 林皇后见小姑娘恭恭敬敬的,道:“莫要紧张,我就是同你说说话,坐吧。” “是。” 姜筠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许是林皇后身上的味道让她不自觉的生出亲近之意,那种紧张感一下子就消失了,这便是哥哥最敬重的林皇后了,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她是见过林皇后的画像的,当时只觉得林皇后是个美人,今日见了林皇后,才觉得那画里的美人不及真人的十分之一,难怪哥哥总是对着林皇后的画像感概,这画不像。 “你今年十一岁了?”林皇后问。 姜筠回道:“是。” 林皇后道:“听说昨日宫宴,太后娘娘将你许给了睿王,你自幼养在睿王身边,应该与他亲近,也了解他的为人,他小时候在我身边养了几年......。”林皇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罢了,不同你说这个了,你喜欢睿王吗?” 姜筠想都未想,便回道:“喜欢。” 小姑娘的这句喜欢清脆嘹亮,林皇后见她眸中露出仰慕之情,道:“阿佑时常与我提起你,你我今日虽是第一回见面,我对你却算不得陌生了,阿佑总说筠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如今一见,果然是个聪明的。” 林皇后这句话不在掩饰她对程文佑的关心,姜筠不解道:“皇后娘娘,臣女有一事不明。” 林皇后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我也算是有缘人了,阿佑倔强,看起来冷漠,内心却很孤独,是我对不住他,他每回说起你时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可见你对他很重要,有你陪着他,我便也放心了。” 姜筠又听林皇后说了许久的话,林皇后并未说其他的什么事情,只同姜筠说了程文佑很关心姜筠,叫她也对程文佑好一些。 姜筠听的出来,皇后娘娘是关心哥哥的,可是为什么,不愿意见哥哥呢,还有陛下,皇后娘娘居然敢将陛下拦在外面。 姜筠从皇后娘娘的屋子里出来时,外面站着的两个人一脸期待的看着这边,安荷把姜筠带过去,对着陛下和程文佑行礼道:“娘娘累了,陛下和殿下先回吧。” 洪泰帝面色变了变道:“她真的还不愿见朕?” 安荷摇了摇头。 洪泰帝突然向前冲了过去,门旁并未有人守着,他冲过去也没有人能拦着他,安荷急声道:“陛下,娘娘说了,她累了。” 洪泰帝正要推门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无力的垂了下去,明明,明明都愿意听他说话了,明明连阿佑的未婚妻子都愿意见了,却不愿意见他,他知道自己错了,莫不是这一生,都不能原谅他吗?真叫他死了,她才愿意从这地方出去吗? 这慈安寺是他们相遇的地方,他曾经最庆幸的便是那一日,他到了这里,遇见了她,可怎么都没想过,她会如此决绝,那一转身,竟真的这么多年都不回头看他一眼。 他出身皇家,早早的便依照父皇旨意娶了成国公府的嫡女为太子妃,他娶了太子妃,便尊敬她,给她足够的尊荣,后院之事,全部交给太子妃,他生来便是皇子,父皇虽不宠他,上头有一个虎视眈眈盯着他太子之位的兄长,可他还是这大历尊贵的储君,他初遇林璇之时,她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时候他只觉得这小姑娘漂亮。 后来再次相遇时,她说她喜欢自己,她喜欢自己什么?堂堂忠毅侯府的嫡长女,居然自甘堕落,毛遂自荐要入太子府为妾,有点骨气的女子,也不会愿意为妾。 后来他才知道,她在忠毅侯府举步维艰,她的父亲忠毅侯不管她,而忠毅侯的继室原是小妾,处处算计她,这样的人家,怎配为侯府,他开始想到她说的话,想入太子府,想要一个安稳之所,他如她所愿,向父皇求了旨,纳她为太子侧妃。 她入太子府后,竟真的一心伺候太子妃,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他后院女子不多,却也不算少,他又政务繁忙,从前也只是太子妃安排哪个女子侍寝,他便往哪里去,后来也是觉得她安静,不吵不闹的,在她那里舒心,便多往她那里去了几次。 父皇病重,安王趁机想要谋夺皇位,派人刺杀他,太子妃那会怀着阿佑,都快生了,为他挡了那一剑,她临盆之际,祈求自己,不能叫林璇有了孩子,她愿意死后将阿硕和阿佑都送到林璇膝下养着,可那会林璇已经怀有身孕。 他那会对林璇并无太多心思,只当她是后院一名普通妾室,太子妃是自己的发妻,又为自己冒了如此大的风险,况又愿意将嫡子抱到林璇膝下养着,让林璇为正室,林璇便是没有孩子,将来太子妃的那个孩子长大了,也能孝敬她。 太子妃叫人准备了一碗药赐给林璇,他知道那是什么药,可他还是同意了,是他亲手送走了那个孩子。 太子妃生下阿佑后便走了,他一边忙着朝堂之事,一边处理太子妃的丧事,那个孩子走了,他也没去瞧她一眼。 每每想到这些,他便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爱上她,为什么曾经那般对她。 她最敬重的是先太子妃,后来的孝慈皇后,她最疼爱的,是程文佑,孝慈皇后的孩子,可孝慈皇后临死之前所求的是叫她不能有孩子,而她敬重孝慈皇后,也不仅仅是因为孝慈皇后端庄贤惠,最重要的是孝慈皇后是为他而死的。 他是该死的,她不原谅自己也是应该的,可他便是该死,也叫他再瞧她一眼啊。 姜筠站在程文佑身旁看着陛下的脸色变了又变,从懊恼,到愧疚。 “她与你说了什么?”洪泰帝冷厉的声音传来,姜筠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情绪有些不稳,甚至还有些羡慕,便是帝王,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姜筠攥着程文佑的衣袖往他身旁靠了靠,程文佑见自己的父皇又要发疯了,淡淡道:“母后同筠筠说的话不需同父皇说吧?” “放肆。” 庆福公公一听,哎呦这两个祖宗是又要闹什么,赶紧向着站在一旁的安荷使眼色。 程文佑轻飘飘道:“母后要休息了,父皇小点声。” 洪泰帝深呼了口气,压着怒气道:“滚。” 程文佑向来不怕他,这种时候,只拿他当个疯子。 洪泰帝见他这副淡然的模样,气的举起了手掌要打他,只是这一掌还未落下,庆福公公便叫着过来挡着他,安荷也惊了一下,屋内突然砰的发出一声脆响,洪泰帝整个身子都哆嗦了一下,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手掌收到脑后摸了一下头发。 那动作,便是叫向来严肃的帝王做来,也显得有些滑稽。 安荷见洪泰帝冷静了下来,才松了口气,这陛下在这院里发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原先还拿头撞树,娘娘也未曾理会过。 洪泰帝想打程文佑,皇后娘娘便摔了杯子,显然是在维护程文佑,她便是不出声,洪泰帝也知道她生气了。 他收了手,也不管这院子里还站着程文佑和姜筠,也不管丢不丢人,道:“阿璇,我走了,我过两日再来瞧你,你注意多保重身子。” 程文佑带着姜筠往一旁走了两步,给他让了位置。 洪泰帝径自的从他们身旁走过,没有多看一眼。 那高大挺拔的背影看起来也是如此的凄凉。 姜筠拉着程文佑的手轻轻的在他的手背上摸了一下,程文佑低头看了她一眼,道:“无事。” 而后便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坐在马车上时程文佑对着姜筠道:“筠筠,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的,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便无法挽回的,你如今还小,要记住凡事三思而后行。” 姜筠点头,程文佑又道:“哥哥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日后莫要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后悔,可你有时又忧思过重,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开心些便好,哥哥的意思是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哥哥总能陪在你身边的。” 他父皇母后的经历叫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筠筠有他看护,这一生都该平安快乐,姜筠也知道旁人所说的她的福气都是哥哥带给她的,若不然,她一个生而丧母的又哪里有什么福气呢? 便是她知晓前世所发生的事,也不过是能避免一些事情,可人生有太多的事情是无可奈何的。 ------------ 第39章 香芷旋先问蔷薇:“大舅爷怎么说的?” 蔷薇这才露出一点儿笑意,“大舅爷说他这两日都会在家,您何时过去都行。另外,他还命人给奴婢雇了辆马车,奴婢回来的就快些。” 香芷旋抬手指了指结香,“她是怎么回事?” 蔷薇道:“这丫头竟然吃里扒外,被外人收买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幸亏赵贺和他的手下眼尖,不然奴婢和含笑等人都没能及时发觉。” 含笑附和地点一点头。 香芷旋眯了眸子看着结香。结香被人收买或是要挟,不稀奇,她奇怪的是钱友梅的手段——就这么点儿出息?这伎俩,还不如她在香家经历过的小风雨。 含笑转身唤来小丫鬟,小丫鬟呈上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鸽血红宝石,“这是她私自带回清风阁的。” 香芷旋嘴角一抽,不自主地看向含笑。含笑也是一脸的啼笑皆非。 这颗红宝石成色属中上等,全然比不得含笑昨日买回来的那一套头面的成色,稀奇之处只是大小而已,可这样的一颗宝石,也并不难寻的。 看起来,老夫人手里也没几样真正的宝物。 想远了,香芷旋敛起思绪,问结香:“被辛妈妈收买还是威胁,才做了这种糊涂事?” 结香一哽。四奶奶怎么都不问含笑、蔷薇的话是真是假?她睁开身旁两人的钳制,膝行到香芷旋面前,哭诉道:“奴婢冤枉,四奶奶,您可不能偏听偏信啊……” 香芷旋眸光转冷,“不认?”也不等结香回答,便吩咐蔷薇,“带下去,看着处置,别见外伤。” “奴婢明白!” “四奶奶!”结香欲再分辨,香芷旋已起身去了内室更衣。 不是有脾气的人,便是破例要发落谁,一般下人也不会听从吩咐的——在此刻之前,结香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却没料到,蔷薇对香芷旋的吩咐没有半分怀疑,且是丝毫也不耽搁地就把她往外拖。 “含笑……”这情形下,结香也只能向含笑求助了。 “别叫我!”含笑怒其不争,“你是房里的老人儿了,居然还做这种事,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说着话帮蔷薇将人往外拖去,“不需留情面,不吃到苦头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香芷旋更衣之后,还赶着回松鹤堂服侍着,只能一面走一面询问含笑:“到底怎么回事?” 含笑情绪有些低落,闷声道:“结香说是辛妈妈吩咐她这样做的,她是家生子,辛妈妈能够干涉她娘老子的事由,再者,她也不小了,早就定了亲事,今年冬天就要放出去了……辛妈妈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让她将那颗红宝石拿回清风阁,寻机放到您的首饰匣子里,随后污蔑您,对人说是您的意思。奴婢怎么也没想到,在一起好几年的姐妹,竟然这么糊涂。” 香芷旋听了,是有些生气的。亏辛妈妈想得出,竟然要污蔑她唆使人偷东西……她讽刺地勾了唇角。是啊,她是商贾之女,在辛妈妈看来,生性贪婪、见钱眼开、占小便宜就该是她的本□□? 停下脚步,她先宽慰含笑:“你也别跟着生气,人心各有不同,做错事的又不是你。你这就去替我吩咐蔷薇,让她寻机把那东西放到钱妈妈房里。” 含笑抿了抿唇,“奴婢先与蔷薇说说,她若是为难,奴婢找别人促成,赵贺的法子多,成事也容易。” “怎样都行。”香芷旋笑道,“另外,铃兰随我去松鹤堂就行,你们照看好房里,别再出是非。其余的事,我一时间考虑不到,你看着办就行。” “奴婢晓得。”含笑又道,“四爷还在小书房跟太子爷、淮南王说话,您看,要不要知会他?” “不必惊动他。”与太子爷、淮南王坐在一起,自然不是闲话家常,说的必然都是大事,要她为了这么点儿事情烦他,她可拉不下这个脸。 含笑称是而去。 香芷旋一面走一面思忖,起先想知会蔚氏一声,后来就觉得没有必要了。即便是辛妈妈如法炮制这样设计蔚氏并且成功了,也没事——只要她这边能够反击回去,就能证明蔚氏是被栽赃的了。 况且,她不知道辛妈妈何时将事情挑出来,要是辛妈妈连续几日都没动静,她的话不就成无事生非了么?到底是不光彩的事情,主动说起也实在是犯难。 一面走,她一面庆幸,幸亏房里有得力之人,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只靠自己防范,不出几日就先累死了。 不管心里怎样想,面上是不能现出端倪的。到了松鹤堂院门,蔚氏正在等她。她快走几步,神色如常的说笑着进门,又分别站到大夫人近前,帮忙款待宁家的人。 宁氏是想让娘家的人到正房用饭的,可是老夫人说就在这儿,热热闹闹的,她听着高兴。宁氏虽然暗自撇嘴,还是要照办,娘家人若看到自己跟婆婆的矛盾闹到明面上,不会夸她一句,一定会说她全然没有一府主母该有的气度。 寒暄了一阵子,丫鬟、婆子们在偏厅摆好了饭菜,请众人过去用饭。 众人循序过去,按辈分入座,推杯换盏。 用饭到中途,有一名小丫鬟在帘子外来回晃了两次,钱友梅借故出去了。 香芷旋留意到了这一幕,心里斟酌一会儿,还是拿不准今日的事情是钱友梅的主意,还是辛妈妈自作主张。 是在这时候,钱友梅站在帘子外,给她使眼色。 香芷旋走了出去。 钱友梅神色紧张,低声道:“四弟妹,等会儿可能要出事,你可要加小心啊。” 香芷旋轻轻笑出了声。是不是钱友梅的主意还不好说,却一定是知情的。“等会儿就要出事,你这时候告诉我——是及时雨,还是什么?”完全就是说了句废话嘛。她要是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没有挽回局面的时间了。 钱友梅很冤枉的样子,“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也是才知道啊。刚知道就连忙告诉你了。” “有大夫人和四爷在呢,出不了事。”香芷旋语气笃定,“你放心吧。”说完就转身回了室内。 钱友梅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婆婆、四爷是对你好,却不是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还能什么事都为你考虑到前头?之前倒是没看出,她香芷旋竟是这般自负。 过了一阵子,辛妈妈唤香芷旋妯娌三个去老夫人房里,“有点儿事情要问问你们。” 三个人即刻过去了。 老夫人看着她们摇头叹气,“上午让你们去小库房挑东西,你们推三阻四的,还当你们都是见过世面的,怎么一转身就私自拿我的东西?拿了也罢了,如实跟我招供就行,我不会追究。”话听起来是对三个人说的,可她的视线一直盯着香芷旋。 香芷旋遇到的事情不少,却从没被人用这种理由污蔑过,对上老夫人的视线,再转头看看辛妈妈不阴不阳的笑脸,发现自己对这件事的火气几乎难以遏制。 她心里越是生气,脸上的笑容反倒越是灿烂,“您一味盯着我看,难不成这话是说给我听的?老夫人,这种罪名不大,这件事也是小事,可有一样,太让人膈应。我和我房里的人都不屑做这种事。” 辛妈妈上前一步,“我说四奶奶,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这件事可是有证可查……” “你闭嘴!”香芷旋冷眼看着辛妈妈,笑容不减,目光却冷如霜雪,“不过一个仆妇,我与老夫人说话呢,也有你插嘴的余地?你也活了大半辈子,连规矩都没学好么?莫不是看着老夫人身子不舒坦,要做那欺主的恶奴?”她抬手指着辛妈妈,“要是你生事污蔑我,我无论如何也要请大夫人做主,将你这恶奴逐出府去!” ------------ 第40章 老夫人看得出,香芷旋虽然挂着笑,分明已动怒了。为何动怒?自然是因为被冤枉才这样。由此,她倒是愈发心安,确信香芷旋事先毫不知情,今日怕是只有被拿捏的份儿了。 钱友梅与蔚氏想的则不一样。 钱友梅相信,香芷旋便是有些自负,也不会被这样一桩事弄得没有翻身的余地。 蔚氏则是替香芷旋气恼不已——本就避嫌没踏进小库房半步,还是被人泼脏水,可是再想到香芷旋说过的几句话,又放下心来。 她是想,自己很多时候粗枝大叶的,都看出了今日清风阁那名丫鬟有些不妥当,香芷旋岂能看不出,说不定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了。但这样并不代表不生气——换了谁被说成那副情形,也会特别膈应。 辛妈妈被香芷旋这般数落,面上就挂不住了,转头想要求老夫人给自己做主。 蔚氏已道:“四嫂这话说的对,老夫人都没说个准话,你一个仆妇跟着添什么乱?再没个章程,故意惹老夫人心烦,别怪我将你打出去!”语气一手缓缓抬起,握成了拳,骨节声声作响。 辛妈妈知道,蔚氏气极了连五爷都敢打,更别提她了。是以,对妯娌两个的话再不满,也不敢反驳了,只是低声对老夫人道:“奴婢只等着您询问就是。” 老夫人瞥了香芷旋一眼,“你也别急着发作,我也是听辛妈妈说起才询问几句。”又对辛妈妈道,“你说说吧。” “您也别急着听这恶奴的说辞。”香芷旋道,“有些话应该说在前面才是——若是她空口白牙地污蔑我,您要怎么发落她?” 老夫人道:“就依你方才所说,将她交给你婆婆发落。可是——”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要是她所言是真,又当如何?这一点,也该说在前头。” 香芷旋道:“我要是被她坐实罪名,听凭大夫人发落。”辛妈妈的话,怎么可能是真?又怎么可能给她坐实罪名? “那就好。”老夫人吩咐辛妈妈,“你说。” 辛妈妈道:“清风阁的大丫鬟结香前几日与奴婢说过,自从上次您赏赐了四奶奶几件压箱底的宝物之后,四奶奶与陪嫁丫鬟说闲话时,流露出了觊觎您小库房里的东西的意思。她担心四奶奶做出有辱门风的事,这样的话却是不敢直言道出,便踌躇着让奴婢拿个主意。我是有心,可是松鹤堂这阵子七事八事的,总顾不上跟您回禀。结香见我一直没有回话,便尽心服侍着四奶奶,想着主仆情分深一些的时候,四奶奶便是要做糊涂事,她也能婉言规劝几句。” 蔚氏不耐烦地道:“别在这儿编瞎话了,你说点儿有用的行不行?” 辛妈妈不理会,继续道:“谁承想,四奶奶得知结香与我走得近,我又管着小库房的钥匙,便以为寻到了捷径,要结香极力讨好我,等日后有机会,或者跟着我到小库房拿出些宝物,或者将小库房的钥匙拿到手请人打一把一模一样的——到时候四奶奶命她两名陪嫁丫鬟窃取财物就是了。自然,四奶奶也给了结香二百两银子的好处。金帛动人心,结香就快出府成亲了,看到到手的银两便忘了初衷,听从四奶奶的吩咐。 “我看出她言行不似以往,就起了疑心,软硬兼施地询问一番,她担心老子娘被她的糊涂心思连累,这才说了实话。但是另一面,她又不敢违背四奶奶的吩咐,只好听说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差事如常办着,另一面则会及时得知我。 “今日她跟去了小库房,怕一无所获让四奶奶生气,便偷拿了一颗鸽血红宝石,也是知道那颗宝石不是最珍贵的物件儿,既能给四奶奶个交代,又不需真让老夫人伤财。的确是,那丫头也是不得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再恳求我不要声张此事。可是我想着,门风最要紧,这种事断断不能纵容,否则,日后颜面扫地的可就是四爷了。” 辛妈妈长篇大论说话的时候,含笑悄无声息走进来,站到香芷旋身侧,微微点头一笑。 香芷旋心里愈发有底了。 辛妈妈说完,不无挑衅地看住香芷旋,“四奶奶要是愿意,可以将结香带过来询问一番,看看我有没有半句假话。”她心里很是快意。香若松如何颠倒黑白气得老夫人病倒的情形,她一直记着,一直为老夫人不平,极其厌恶香家的人。终于也有了这一日,她能用香若松的方式痛痛快快地羞辱香家人。 香芷旋侧头看了看含笑。 含笑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香芷旋这才道:“那就将结香带过来与你对质。另外,也请大夫人过来听听。”她眼中闪过讥诮,“结香要等会儿才能过来,你正好再将这番话与大夫人说一遍。” 辛妈妈语气中不无得意,“四奶奶吩咐,我自当听命行事。” 蔚氏却已不屑地别转了脸,“漏洞百出的一番说辞,居然还得意洋洋的。蠢货!” 钱友梅心里是认可蔚氏这说辞的。真的是漏洞百出,老夫人身边这个人,脑子实在不够灵光。好在说辞怎样其实也不打紧,只要证据确凿就行,到那时,谁还会管前因后果?只是……她看了看香芷旋,仍是怀疑辛妈妈会白忙一场。 辛妈妈没理会蔚氏的话,去请了宁氏过来,和老夫人一唱一和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也没忘记复述香芷旋的言辞。末了,辛妈妈道:“此事若是无证可查,我听从大夫人的发落,若是证据确凿,那就要请您正一正家风了。” 宁氏望向香芷旋。 香芷旋坦然地回以一笑,道:“儿媳身正不怕影子斜,等会儿还请您主持公道。” 宁氏心里有了底,“你是个好孩子,我信你。咱们姑且看看那些个生事的如何自圆其说,之后再做计较。”她安然落座,语声变得轻缓,“老夫人小库房里那些东西加起来,都没老四媳妇的陪嫁多,要是真那么值钱,老六那档子事一出,老夫人当即就兑换银子了,哪里还需要跟老四媳妇要钱接济。哼,居然用这种借口污蔑人,把谁当傻子了?” 蔚氏附和道:“正是您说的这个理,我在这儿听了半晌,肺都要气炸了,偏生那些个没见识的东西还自以为很聪明。等会儿您发落那个恶奴的时候,可别手软,不然我可不依。” 婆媳俩一番话,让老夫人有些底气不足了,目光微闪,吩咐道:“派人去清风阁搜查!” 宁氏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似的看着老夫人,“去清风阁搜东西?太子爷和淮南王还没走呢。您就是不怕家丑外扬,也不怕下人有去无回血溅当场?您正病着,我正琢磨着给您冲喜呢,您倒好,自己张罗这种不吉利的事儿……得了,您要是真打定了主意,我就让松鹤堂这些人全去清风阁搜查。横竖您房里这些人都该换一批了。” “你给我住口……”老夫人被宁氏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到了,呵斥一声,便咳嗽起来。 钱友梅上前去,递给老夫人一杯温水。 老夫人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倒是从容不迫,情绪就平缓了几分。 垂手而立的含笑则在回想过来之前的事: 也不知蔷薇如何修理了结香一番,她进到厢房的时候,见结香瘫软在地上,正在细细讲述如何被辛妈妈利用又如何对好了说辞。 她看得出,蔷薇是真被气极了,身手取下结香头上的簪子,哑声道:“你为着双亲的差事,被辛妈妈利用,被区区二百两银子收买,我勉强当做是情有可原。只是——”簪头分别在结香的太阳穴、颈部大动脉点了点,“你要是不在了,你双亲的死活也就与你无关了;你双亲要是不在了,你会不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蔷薇没等结香回答,就问她:“结香双亲身在何处你能查到么?我这就赶过去,将她双亲绑了。她今日敢说四奶奶一句不是,我就让她亲眼看着亲人惨死在她面前。” 她听得心头升起一股子寒意,面上却没片刻犹豫,道:“这些你不用管,我这就去知会赵贺,让他派几名护卫去抓人!”说着匆匆转身出门。 刚出门走了几步,她就听到了结香急切的求饶声:“你别为难我双亲,我说实话,我等会儿一定说实话!要不然你教我怎么说,我都听你的,我发誓!”随后,便跪地磕头,声声作响。 之后,她去找赵贺,并不知道蔷薇是如何吩咐结香的,但是可以确定,结香等会儿一定会实话实说,甚至于,会反咬辛妈妈一口。 思忖间,结香被带过来了。 辛妈妈盯着结香,目光阴森森的,含着警告之意。 结香却不看她,径自跪到了宁氏面前,先磕头才说道:“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做了知情不报的糊涂事,还请大夫人给奴婢一条活路!” “只要你实话实说,我自然会从轻发落你。”若是放狠话,说不定会吓得结香语无伦次,反倒不好,是以,宁氏也就将话往好处说,又问,“你说知情不报,是指何事?” 结香道:“辛妈妈偷了老夫人小库房里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鸽血红宝石——就是今日上午的事。奴婢无意中看到了,她就对奴婢一番软硬兼施,先塞给了奴婢一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说是守口如瓶的好处,又说奴婢要是将事情声张出去,她就要刁难我双亲。奴婢回到清风阁,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正想着据实告诉四奶奶,就被人带了过来……奴婢该死!奴婢应该在事发时就告诉您和四奶奶……”又连连磕头之后,取出一个荷包,双手呈给宁氏,“大夫人请过目,这便是辛妈妈收买奴婢的那张银票。” 宁氏、蔚氏满意地笑了。 香芷旋面无表情,事情还没完,便是按她心思了事,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但是,婆婆已经过来了,她不论处于优势劣势,都不能多言左右长辈的心绪。 只有钱友梅神色依旧。不过是猜想成真,面对这种事,她不需发表看法,更不需流露出任何情绪。她的立场已摆在了明面上,在场的人都不傻,她要是多说话,反倒会让人觉得她惺惺作态,实在是没意思。 宁氏吩咐碧玉:“带人去搜辛妈妈的住处,住处找不到赃物的话再搜身!” “是!”碧玉快步出门。 此时应该最激动的辛妈妈反倒没了动静——她站在原处,盯着结香发呆。这死丫头是怎么回事?从昨日到今早,她先让小丫鬟传话,怕她记不住,早间更是亲自去了清风阁当面交代了一番。怎么此刻全然变卦了?她不在意她爹娘了么?还是……袭朗得到风声,先一步敲打了这丫头?不对啊,太子和淮南王一大早就过来了,到现在兴许还没走,他怎么可能分出精力来理会这等琐事? 她只是不清楚,这等事实在龌龊下作,比之前老夫人有意刁难香芷旋更让人气愤。香芷旋对蔷薇有着雪中送炭的恩情,蔷薇怎么可能让她背这种黑锅,真急了,真恨不得杀了结香出气。 结香哪里看不出,自己和爹娘是真有了性命之忧,自然对蔷薇言听计从。辛妈妈这边呢,到底不敢用结香爹娘的生死作为要挟,把人吓急了,反倒更不容易成事。 蔷薇不觉得长篇大论就能让人信服,索性让结香直接道出最关键的一点,余下的事就容易了。 辛妈妈发愣的时候,老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又是白忙一场。难为辛妈妈一再跟自己保证绝对出不了岔子,现在呢?在内宅斗心机,松鹤堂的人加起来怕是都不能赢——多少年都习惯了作威作福颐指气使的做派,哪里摸得清这些狡诈的女子的心思。 老夫人扫了钱友梅一眼。钱友梅背地里跟她说过,辛妈妈这主意只有一半的把握能成,要想胜算多一些,还是要从长计议。她当时就想,谁不想从长计议?关键是她这身子骨熬得住么?还没见香氏被逐出去,自己就奔了黄泉可怎么办?不如试试。她能不能熬过这一年已难说。便是失败,不过是搭上辛妈妈一条命。顾不了那么多了,比起报复袭朗带来的快意,损几个仆妇不算什么。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阖了眼睑。 过了一阵子,碧玉返回来,将搜到的红宝石呈给宁氏:“东西妥当的藏起来了,好几个人搜了一阵子才搜出来。” 辛妈妈终于缓过神来,目光异常,抢步冲向结香,“你这个贱婢!……”定是这贱婢从头就是欺骗她,兴许宝石根本就没带回清风阁,寻机放到了她房里。 刚走两步,蔚氏就拦在了她面前,挥手便是狠狠一巴掌,“真是反了你了!”她用了几分真力的一巴掌,辛妈妈哪儿受得住,身形瞬时摔倒在地,嘴角淌出鲜血。 辛妈妈想为自己辩驳,却是耳鸣眼花不已,意识混沌起来。 “人赃俱获。”宁氏将手里的红宝石随手丢在地上,“把这个心思龌龊的老奴拉出去,责打三十大板,打完要是死了,丢到乱坟岗,要是还活着,丢到庄子上。我这也是为了息事宁人,要是被大老爷等人知道这件事,她连个全尸都落不下。”其实是打定主意取辛妈妈的性命,这样的货色,活着也会继续生事,如何都留不得。 老夫人还是闭着眼睛,没说话,面色却更差了。 宁氏又指一指结香,问香芷旋:“这丫鬟,就交给我发落吧?” 香芷旋勉强扯出一抹笑,恭声称是。 宁氏又当即吩咐碧玉:“把她带回正房。让松鹤堂里的下人也全部到正房去,等着我训话。你另寻一批懂规矩的人来服侍宾客,有哪个多嘴多舌,只管禀了我,正好给辛妈妈多找几个作陪之人。” 碧玉正色称是。 宁氏笑着起身,走到香芷旋身边,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要怪就怪我,是我没能将你照顾好,枉做了这一府主母。” “您这么说我可不敢当。”香芷旋又勉强地笑了笑,“您已发落了胡言乱语之人,我怎么还会计较。” “到底是意难平,我明白。”宁氏和声道,“看看,这脸色都发白了,快回房去歇息。听话。”又唤蔚氏,“老五媳妇,陪着你四嫂回房去。” 她态度坚决,香芷旋和蔚氏自是恭声称是。 宁氏又瞥一眼钱友梅,“老三媳妇也回房吧。这两日没少见你跟辛妈妈在一处嘀嘀咕咕,可见不是让人省心的,如何能照顾得了老夫人?今日先回去面壁思过!” 钱友梅立时红了脸,没想到自己一言未发,还是被敲打了。这话已很重了。她低声称是,随着香芷旋、蔚氏走出门去。 出了松鹤堂,香芷旋与蔚氏交谈几句,蔚氏便快步走到了前面去。 香芷旋又悄声吩咐了含笑几句。 含笑落后一小步,和铃兰轻声说了几句话。 香芷旋停下脚步,看着故意落在后面的钱友梅。 钱友梅走上前去,“四弟妹是不是要问我有没有介入今日这件事?” “自然。” “你猜不出么?” “你早就知情,打定主意要在一旁看戏,毕竟,怎么样的结果,于你都是好事。” 钱友梅坦率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这处境你也知道,不想与你为敌,又不得不听命行事。辛妈妈呢,只这一两日,就让人盯着我一举一动,着实烦人。昨晚那番话,是她要我这么跟你说的,以为就她聪明,就她会为人设身处地的着想,却不知在松鹤堂怎么能与你说那些话……你当时就觉得不对了吧?今日这件事,完全是她的主意,还要我继续做好人,知会你一声,其实还不想看你先一步乱了方寸?” 香芷旋颔首微笑,“今日不论谁输谁赢,对你都只有好处。辛妈妈被发落掉,就少了个对你指手画脚的人;我被打发掉,你父亲升官之事想来就能快一些。但是,这件事也有你帮忙出谋划策。不然,以辛妈妈那种自以为是的做派,怕是不会费一番周折,直接就胡编乱造一番污蔑我了。” 钱友梅笑了笑,走到香芷旋近前,低声道:“那又怎样?你要是连这种伎俩都对付不了,就是以往我高看了你,你落得个怎样的下场都是理所当然。我是帮辛妈妈出主意了,她又不会将我招出来,她对老夫人可是忠心耿耿的,怎么会让老夫人再失去一个帮手。”方才都被婆婆那样敲打了,她就是还想说软话试图澄清,也没人肯信,既然如此,还不如硬气些。让人恨,也比让人蔑视好。 “你可真让我开眼界了。”香芷旋失笑,“哪日落魄了,可以去登台唱戏。” 钱友梅脸色变得冷淡起来,“放心,这才是我的真性情。再说了,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在闺中的时候不也是狠角色么?到了这里,怎么就只会装可怜无辜了?” 香芷旋眼神狡黠,“说我装可怜无辜?你倒是提醒我了,多谢。”语声微顿,她声调忽然高了几分,语气透着浓浓的委屈,“三嫂,你怎么能随着那恶奴污蔑我呢?!好歹我们是同乡啊,你竟这般说我!你……”话没说完,身形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附近服侍的下人循声望过来,见她身形歪倒的时候,几个人发出一声惊呼,“四奶奶!” 铃兰奔了上来,及时扶了一把,又将香芷旋打横抱了起来,怒声责问钱友梅:“三奶奶,您怎么还敢胡说八道?!当心下拔舌地狱!四奶奶要是有个好歹,奴婢定会跟您拼命!” 几名旁观的下人有的喊着去请太医,有的则跑向松鹤堂。 惊愕之后,钱友梅暗呼一声糟,她怎么就没料到香芷旋会来这一出呢? 蔚氏急急忙忙奔了回来。 “五奶奶,都是三奶奶……”含笑委屈地道,“四奶奶方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您不是没看到,三奶奶方才竟还冷嘲热讽的……” 铃兰则抱着香芷旋走开去,“五奶奶,您记得请大夫人派人请一位太医过来,奴婢先送四奶奶回房。” 蔚氏连忙应道:“好好好,你快去,看看掐人中能不能醒,不能醒就用银针刺一下。”又推了含笑一把,“你这个傻丫头,还不快去帮忙?这儿有我呢,别忘了请四爷回房看看。” 含笑忙频频点头称是,快步去追铃兰。 钱友梅已是瞠目结舌。方才闹了那么久,都没有这一幕精彩。可也明白,自己被香芷旋狠狠地摆了一道,定是要被婆婆发落的。 蔚氏冷着脸对钱友梅道:“跟我去见大夫人!” 钱友梅忙道:“五弟妹,你误会了……” “叫我五奶奶就行,别套近乎,我这辈子都看不上你,只管放心。”蔚氏笑容冷冽,“四嫂和我都怀疑今日这件事情你也掺和了,四嫂担心我火气大与你吵起来,这才说她亲自问问,可你这败类,竟然胡说八道气四嫂?你也不看看她那小身板儿,经得起一再生气么?!” 钱友梅的心彻底凉了。蔚氏已认定她惹得香芷旋急怒攻心昏了过去,等会儿见到大夫人,说辞怕是比现在还要难听。可问题是香芷旋绝对是假装昏迷啊!她心口发赌,真有点儿受不了这样一个打击。 蔚氏往松鹤堂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不能去松鹤堂,还有宾客在呢,去正房!”率先去正房的路上,她唇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方才她对香芷旋说:“这件事钱氏肯定掺和了,她有意看你的笑话,分明就是跟我们整个长房的人过不去,我们可不能纵着她惹是生非。你也不是没看见,婆婆对钱氏颇有微词,只是抓不到切实的证据才没发落的。要不我们俩联手,要不就把她交给我。” 香芷旋就说:“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你只需走远一些,看看热闹,帮我禀明婆婆。” “结果要让我解气才好。不然我还是要亲自上阵的。”她说。 “那就先看看能不能让你解气。” 是这样,她才先一步走到前面去,时时留意着后面的动静。怎么也没料到,主仆三个给她唱了这么一出精彩的戏。 手段俏皮却有效的主人,机灵忠心的仆人,香芷旋要在这府里站稳脚跟,便是仅凭这一点,也非难事。 迎春走在蔚氏身边,提心吊胆地问:“五奶奶,真的要先去正房等大夫人么?不先去看看四奶奶么?身子骨那么单薄,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过去好生宽慰几句才妥当吧?” 蔚氏瞅瞅身边性子耿直一脸憨厚的丫鬟,苦笑着摇了摇头。 ** 宁氏匆匆送走了娘家几个人,回到正房。 蔚氏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曲膝行礼,“下人再刁钻,终究是打发掉就行了,可恨的是三嫂竟也跟着起哄,这分明是没将您的话放在心里,若是纵容,日后她不定还要怎样败坏妯娌的名声呢!” “你说的这件事,方才已有下人通禀过,与你说的并无偏差。我已先命人去请太医过来,到底还是你四嫂的身子最要紧。”宁氏笑着拍拍蔚氏的手,“你别这样生气,快坐下喝杯茶消消气,我难道还会坐视不管么?且等我料理了这些事,再随我去看看你四嫂。” 蔚氏这才笑了,称是落座。 宁氏连与钱友梅讲道理的闲情都无,不含情绪地道:“你这样行事,不适合服侍老夫人,即日起闭门思过,满三个月再说。暂定如此,等老三回来,我还要与他细说此事。”随后像是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下去!” 禁足了?若是袭脩不能帮她扭转局面,她被关在院子里长期无所作为的话,便会成为弃子。钱友梅告退出门时,脚步有些踉跄。 宁氏走到院中,看着松鹤堂里一众下人,警告她们不得胡言乱语,若是口无遮拦,下场与辛妈妈相同。之后让她们去了二门,看着辛妈妈受刑而死。 要是换一件事,宁氏不会摆出这样大的阵仗,就是这样不大的却龌龊的事,更让人光火。不好好整一□□气,日后还了得? 料理完这些事,宁氏才与蔚氏去了清风阁。听含笑说太医已来过了,香芷旋喝了一碗安神汤正睡着,也就只是隔着帘帐看了看。 宁氏又问含笑:“可知会老四了?” 含笑道:“四爷随着太子爷、淮南王出门去了,奴婢便没敢让小厮赶去传话。四奶奶醒来那一阵子也是反复叮嘱,不要惊动四爷。” “难为她了。”宁氏道,“好生照料,明日我再来看她。”之后,与蔚氏一同离开。 宁氏对蔚氏也是近几日才完全放心的,之前蔚氏和袭刖是关起门来打打闹闹的过日子,她听着都头疼,也便无从信任。 今时不同往日,她叮嘱蔚氏:“日后你收敛些火气,遇事别总是抬手打人,我能纵容你,却怕你成习,到了外面也这样霸道,不是自损名声么?” 蔚氏尴尬地笑了笑,“您说的是。我方才也想呢,性情要是与四嫂匀和一些就好了。” 宁氏弯唇浅笑。老四媳妇今日没能让人栽赃成功,并且除掉了辛妈妈,让她有了将老三媳妇关起来的借口,这样一来,老夫人日后就没了左膀右臂。最巧妙的是,设计老三媳妇的同时晕过去病了。病的好啊,这样日后就不能去松鹤堂侍疾了,老夫人没了唤她过去的理由,旁人也不能动辄去找她麻烦——人家只管在清风格里过清静日子。 老三媳妇便是能找到走出院门的机会,在府里也难以挺直腰杆做人了——说了一阵子话就将弟媳气病了,可见是如何的牙尖嘴利,事情往大了说,可就是搬弄是非的罪名。这等货色,任谁也要绕着走。这样一来,可就是猪八戒照镜子的处境,两面不是人。 该。谁叫她想看热闹渔翁得利的?不尝点儿苦处怎么行? 这些宁氏心里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不需明说,喜闻乐见。 回到正房,天已擦黑。几名护卫将结香的双亲带来了。 宁氏没多说什么,只让那对夫妇将结香带到庄子上好生看管,说袭府用不了这样的丫鬟。 好端端被打发出去的丫鬟,必是犯了大错,结香的亲事多半要黄掉。路,被她自己一念之差断送了。 宁氏也反过头来想了想这件事,心知是因为老四媳妇看起来没什么心机,之前的事下人们又都认为是老四护着才没被老夫人算计成,结香便轻看了房里这个主人,才被辛妈妈唬住了。 ** 过了二更天,袭朗才回到了府里。 院子里的事,他出门的时候就听说了几句,吩咐赵贺随时观望事态,要是需要,务必及时帮衬。 回来后,赵贺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笑道:“属下也就是多事帮衬一下,命人将结香的双亲接到了府中。其实,四奶奶的丫鬟是要亲力亲为的。”透过这件事,由不得他不对蔷薇、含笑、铃兰几个女孩子刮目相看,四奶奶只需吩咐几句,三个人就把事情办妥了,寻常男子行事也不过如此。自然,对香芷旋也更不敢小看了,看人的眼光准,平日重用的只这三个人,行事秉承着用人不疑之道。这,也是要点儿气魄的。 袭朗对香芷旋愈发放心了。连消带打,一举数得,丝毫没影响到自己的名声,还将钱氏摆了一道。 但是,心里肯定很生气吧?准确地说,是膈应。 进到寝室,果然见她正在翻来覆去,神色懊恼。 “我们阿芷不高兴了?”袭朗侧卧在她身边。 香芷旋抓了抓头发,“头皮发痒,脸也发痒。” 袭朗将她勾到近前,“怎么回事?”敛目细看着她的脸颊,并没见出疹子之类的东西。 香芷旋又挠了挠头,“没长东西。心烦,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膈应,就发痒。烦人……”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毛病?袭朗又开眼界了,“我还以为,你是挺心宽的人。” “这叫什么事啊?我怎么心宽啊?”香芷旋嘀咕着,“袭府真讨厌!什么恶心事都能有,亏她们想得出,够我记一辈子了。” “还没出气?没事,等我帮你继续料理那帮混账东西。”袭朗拍打着她的身形,“阿芷不气,听话,早点儿睡,睡醒一觉就好了。” “睡不着。”香芷旋摸着他的下巴,“你得哄哄我。” 袭朗:“……”心说我这不是哄你是做什么呢? 她吻上他的唇,模糊地嘀咕着,“你也有犯傻的时候……总得给我找点儿事做,我才不会总觉得脸发痒。” 犯傻?这个词儿对于袭朗来说,知道怎么写,但从没人这样说过他。娶了她,新鲜事儿一桩接一桩。 他是得给她找点儿事情做——不碰还好,一碰可就说不准何时罢手了。 ↓ ------------ 第41章 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旖旎流转开来。 这一次,香芷旋因着心里憋着一股子无名火,倒放下了几分羞涩。 他的呼吸有些急了,她看着他的俊颜,想着他的那句喜欢,心湖起了波澜。 她轻轻咬了他下巴一口,随后勾住他颈子,带着几分好奇,吮住了他耳垂。 他呼吸明显一滞。 原来他也怕人碰耳朵。自己怕,还总故意为难她……她腹诽着,反复纠缠着。 袭朗狠狠地吸进一口气,“阿芷,别淘气。”心说这个傻瓜,就不知道这样是最要命的? 她却不管,更紧地搂住他,不让他挣开自己,唇齿如何也不肯离开他耳际。也是不想他忍得那么辛苦,尝试一下他适度地放开点儿的情形。 小猫一样轻轻地小心翼翼的举动,让他心头发麻,那份感触又蔓延到周身,溶于血脉。 他无法再控制自己。 香芷旋在他刚有举动的时候,便想着适可而止才好,转去吻他的唇。 双唇瞬时被他捕获。 他举动也肆意起来。 “嗯……”她刚要唤他说疼,逸出口的竟是一声让自己分外陌生的申荶,险些怀疑心魂和身体分家各过了。这晃神间,他愈发焦灼地吻住她,愈发迫切、用力。 “……”香芷旋再没说话,身形完全软了下去,手臂缓缓落在床上。疼岔气了。 事后,袭朗才意识到闯祸了,连忙反身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着。 香芷旋又不能怪他,可也不觉得真就是自讨苦吃——毕竟初衷是好意啊。生了会儿闷气之后,又想哭又想笑。 “怎样了?”袭朗柔声问道,“疼得厉害?” “好多了。”香芷旋分外郁闷地看着他,“以后我可不找这种麻烦了。” 袭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啄了啄她的唇,“怪我。” 怪谁都要难受一阵子……她无奈地腹诽着,转而问道:“下午你去哪儿了?” “去了趟宫里。”袭朗解释道,“跟太子、淮南王说话的时候,宫里内侍来了,皇上赏了一些滋补的药材。我已无大碍,看那两个人也没走的意思,索性去了宫里谢恩。” “是么?”这是香芷旋怎么也没料到的,又笑,“是因为淮南王的缘故么?”太子以前来探病的时候,两个人可是说很久的话都不见他嫌烦的。 “算是吧。”袭朗笑道,“太子跟淮南王不合,淮南王今日是故意跟过来,有他在场,太子就没个好脸色,气氛别扭得很。” “太子是将来的皇上,怎么能动不动甩脸色呢?”香芷旋一直以为,身份尊贵的男子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他是将来的皇上,看着赖在京城不走的兄弟,怎么可能有好脸色?”袭朗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的好脾气么?” “你脾气好?”香芷旋忍不住笑,“不许这样夸自己,好脾气跟你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袭朗笑出声,“起码对着你的时候,脾气还不错吧?” “这倒是。”香芷旋又说起今日的事,“你就别管内宅的事情了,我一点儿亏也没吃,大夫人也是尽力帮我了,你再出手的话,别人岂不是要说我说三道四,对你我都不好。” “心里话?”袭朗揉着她的长发。 “心里话。”香芷旋神色郑重了几分,“说定了啊。” “嗯。暂时不理他们。”袭朗又问,“脸还痒不痒了?” 香芷旋摸了摸脸,“感觉好多了。我去沐浴,好好儿泡个澡就好了。” “还动得了么?”他故意逗她。 “动不了又有什么法子?”香芷旋搂着他,不无撒娇意味地道,“这事儿你又不能替我。” 惹得袭朗又笑起来。叫水之后,她穿好寝衣,要下地的时候,身形还有些发软,他将她抱在怀里,举步转向盥洗室。 “不用这样的……”香芷旋挣扎着要下地。 “别动,听话。”袭朗将她抱得更紧了,“不然我可就要帮你沐浴了。” “……”一句话就让她老老实实了。 ** 翌日上午,宁氏和蔚氏到了清风阁,都心知肚明,香芷旋是装病,说笑了一阵子便道辞离开。 随后,宁氏去了松鹤堂,做主将松鹤堂里的大丫鬟、管事妈妈都换了。 老夫人知道后,如何能不动怒,唤小丫鬟将宁氏唤到面前说话,“昨日的事,我由着你,这还不够?你把我屋子里的人都换掉算是怎么回事?!” 宁氏笑道:“这是为了您着想。以往您得力的只有金钏、银屏、辛妈妈三个,三个人这阵子却都有过失——别人跟她们相处得久了,难免沾染上她们的坏习性,保不齐哪日就又闹出让人不齿的事惹您生气。您说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 “我房里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老夫人怒瞪着宁氏,“你把你弟妹给我叫过来!” “她啊,回蒋府了。”宁氏意态悠然,“昨日您这儿正闹着的时候,她就带着老六回娘家躲清静了。我怕您听说之后不高兴,就没提,可您既然问起了,我就不能不如实回禀了。” “……”那个没心肝的东西,这种时候了,却一点儿也指望不上!老夫人在心里恶狠狠地数落着二儿媳,又道,“把钱氏给我叫过来,我要让她服侍着。” “呦,这事儿您也不知道啊?那我就跟您说说。”宁氏满面含笑地将发落钱友梅的前因后果讲述一遍,末了道,“昨晚我分别大老爷和老三说了说这件事,他们都说这是内宅的事,由我做主就好。” 老夫人气得嘴唇直哆嗦,竟没一个下人告诉她这件事,看起来,是都转头讨好宁氏了。“滚,你给我滚……”她无力地摆着手,话没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宁氏笑着称是,出门时吩咐丫鬟:“再去请太医来瞧瞧。” 老夫人躺在床上,满心凄惶。身边连一个得力之人都没了,从她这儿是怎么也不能算计到香氏了。也并不是全没指望了,还有儿孙,他们被袭朗逼到了这境地,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等他们过来的时候再细细商议也不迟。 ** 袭朗已经见好,不会再有来探病的了,只需下午见见幕僚就好。这一早用过饭,太医过来施针,之后他懒得穿衣,歪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香芷旋过来给他掖被角的时候,他索性将她拉到怀里一起睡。 她初时啼笑皆非,后来真就在他臂弯里睡着了。 称病留在房里,这种天气又不能出门做什么,睡觉最舒服。 将近巳时,袭朗就醒了,开始琢磨老夫人、钱友梅的事。 他没可能亲自整治两个妇道人家。阿芷也给大夫人铺好了路,大夫人完全能够钳制那两个人。 而这样一来,所有的矛盾都激化到了明面上,二房的几个人怕是做梦都想为难大夫人和阿芷。他们可不会管男人女人,只要看不顺眼就会明里暗里算计。 阿芷能躲一时清静,却躲不了很久。况且她也不是怕事的性情,称病只是为了摆钱氏一道。 凡事都是一样,治标不如之本。他清楚,只要将二房收拾到不能翻身的境地,一切膈应人的是非就都没了。 但这恰恰又是最难办到的——父亲不允许他这样,他这边只要稍有举动,父亲就会下狠手——下狠手阻止他,决不允许落一个不念手足亲情、门风不正的名声。 多要命。 是做了几辈子的孽才摊上了这么个爹? 他蹙了蹙眉,躺不住了,轻手轻脚下地,给身边酣睡的人掩好被子,下地穿好衣服。在厅堂静坐了一会儿,他去了正房,找宁氏说话。 出门前看到含笑和蔷薇、铃兰,吩咐了一句:“含笑去找赵贺一趟,领三百两银子,你们三个平分。” 三个人连忙行礼谢赏。 ** 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含笑唤醒了香芷旋。 香芷旋揉着眼睛坐起来穿戴整齐,先问袭朗去了何处,之后道:“你去拿一百五十两银子,跟蔷薇、铃兰分了。” 昨日三个丫鬟的功劳实在不小,必须要赏。只是事过后先是气闷,一早婆婆妯娌又来说话,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了打赏的事。 含笑却笑道:“四奶奶可千万别再赏赐了,大夫人过来那会儿,四爷已赏了奴婢三个各一百两银子。” 香芷旋一愣,随即甜甜地笑开来,又道:“四爷的赏赐是一回事,我的赏赐是另一回事,你们别嫌我赏的少就好了。再有,把我的首饰匣子拿来,我给你们挑几样像样的首饰。不准多话,快去。” 三个丫鬟要是哪个不尽心一点儿,她昨日可就被毁掉名声了,便是事后再有转折挽回局面,也少不得要被下人念叨很久,很难在府里挺直腰杆做人,更别提恶整钱友梅了。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必须要重赏。 可也知道,三个丫鬟都不是看重钱财的——含笑在清风阁里服侍的时间已久,袭朗又是出手阔绰到了大手大脚地步的人,对得力懂事的下人打赏亦如此,不难想见,含笑早攒下了不少积蓄;蔷薇铃兰呢,不是为了要个体面的差事才跟随到京城,完全是为了报答她那点儿恩情,这种人就更不看重钱财了。 ------------ 第42章 新开的酒楼叫醉香居,刚开不到一个月生意却非常好,定熙许多世家子弟无事便喜欢聚到一起,不仅会玩,更会吃。 几人进了雅间,程文越道:“瞧着这地方生意还不错,想来味道确实是不错的。” 姜筠和姜筝吃完了饭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程文越在那里搓手道:“绍祺推荐的地方果然很好。” 他口中的绍祺正是程琳的兄长,惠郡王府的世子程绍祺,正是他同程文越说南宁街新开的醉香居味道好,他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 姜纥瞥了眼犹自得意的程文越,淡淡道:“惠郡王世子开的酒楼自然是不错的。” 程文越被他说的一脑门子雾水,问道:“什么惠郡王世子开的酒楼?” 姜筠扭头捂着嘴揶揄道:“七皇子,您巴巴的要往这里吃饭,还不知道这酒楼是谁开的啊?” 时下商人地位虽低,那些世族之家虽瞧不上商人,可基本上在外头都会开些店铺盈利,这醉香居背后的靠山便是惠郡王府的世子程绍祺,若不然一个新开的酒楼哪来这么多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前来捧场。 程文越这会也反应过来了,一拍桌子,怒道:“这个绍祺,我就说我从前寻他出去吃酒都不去,这回怎么还自己跑我跟前念叨着南宁街新开的醉香居菜的味道好,合着这酒楼是他开的,不行,我得找他去。” 七皇子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他发了一通怒气,见姜筠和姜筝坐在窗前说话,姜纥端起茶盏在喝茶,也没人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向外走去。 姜筝见他出去了,拍了拍姜筠道:“七皇子不会真去找惠郡王世子去了吧。” 姜筠摇了摇头,瞥见她二哥还在,凑到姜筝耳边轻声道:“估计是如厕去了。” 程文越在外面晃荡了一圈,正要回去,便见不远处一个粉衣姑娘正对着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训道:“不是说了叫你不要乱跑吗?总是这样乱跑,还要连累别人去寻你。” 程文越一看那小丫头正是先头那个阮家七小姐。 那胖丫头这会正低着头不说话。 程文越觉得有趣,伸出去正要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抬脚往西边走去。 阮箩低头不说话,阮五小姐越看越生气,道:“你怎么不说了,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阮箩抬起头,倔强道:“我不说话姐姐生气,我一说话,姐姐更要生气了。” 阮五小姐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管不了你,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下回再不要带你出门了。” 小阮箩有些委屈,眼睛里蓄着泪,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那罗公子真不是个好的,姐姐为何不肯信我?” 阮五小姐道:“你惯会挑人错处,哪个到你这里是个好的。” 阮五小姐见妹妹哭了,也不忍心再骂她,拉住她的手。 小阮箩想到姐姐的不信任,她真的看到罗公子偷偷的摸了下他身边丫鬟的腰,可姐姐就是不信她。 “好了好了,姐姐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待会去给罗公子赔个礼,这事就这么算了。” 阮箩一听姐姐不仅不信自己,还叫自己给那个伪君子赔礼,登时甩开阮五小姐的手,说了声我才不去呢,便跑开了。 那阮五小姐不妨她突然甩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对着身边丫鬟着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七小姐。” 小阮箩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堂上人多,后面追着她的丫鬟也不敢太冒失,一眨眼就把人跟丢了。 小阮箩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跟上来了,从门后走出来,抹了把眼泪,便听一道戏谑的声音:“哟,小胖子,是你啊,你怎么哭了?” 小阮箩警惕的抬头,见他是姜筠的远房表兄,松了口气,而后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哟,还瞪人了,真有趣。 “你同我说说,是谁把你惹哭了,我替你教训他。” 阮箩本想绕过他,却叫他拦在前头,冷着脸道:“事不关己休多管。” 程文越笑道:“原来你还知道这句话啊。” 阮箩本不想理他,却听他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哭,我刚刚都听见了,你姐姐的意中人是个伪君子,可你姐姐不信你对不对?” “你都听见了,何必再问我。” “我这不是怕听错了吗?这样吧,看在咱们俩今日遇见两次的份上,你同我说说你姐姐的意中人是哪一个,我替你去教训他,保证你姐姐以后再也不喜欢他。”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阮箩看着程文越,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他身边带着下人呢,你打不过他。” 程文越道:“谁说我打不过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阮箩老实摇头:“不知道。” 除了知道这人是姜家姐姐的表兄,她还真不知道他是谁。 程文越忽然想起这是在宫外,尴尬的笑了一下,道:“小胖子。” 阮箩生气道:“我不胖。” 程文越见她鼓着腮帮子,好笑道:“好好好,你不胖,阮七小姐,你听好了,我是……” 他正要自报家门,好瞧一瞧这小丫头知道自己是皇子后的表情,几个丫鬟便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过来便抱住阮箩道:“七小姐哎,可算是找着你了,快随奴婢回去,五小姐都着急死了。” 阮箩由着那丫鬟牵着她的手走,程文越看着她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离开,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忽然想到姜家三兄妹还在等着他,急忙迈着步子回去。 程文越推门进去的时候,姜筠站起身道:“走吧。” 程文越道:“这就走了吗?” 姜筠点头:“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 程文越一想自己出来这么久,若是叫母妃发现了,又要闹得人仰马翻了。 几个人在醉香居门口便分开了,程文越直接回了皇宫。 睿王府里,一个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抱住身旁俊朗男子的胳膊摇了两下,撒娇道:“哥哥,好不好嘛?” 小姑娘歪着头,露出了白皙莹润的耳垂。 程文佑伸手在她耳垂上轻划了一下,姜筠顿时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真有这么想去?”。程文佑问。 姜筠立马点头:“想,非常想。” 今日一早程文佑便派人去接姜筠,他坐在书房里处理政事,姜筠便坐在一旁写写画画,就像从前在含章殿一般,他弄了个小床放到书房里,经常把姜筠放到里面读书给她听。 这几日一直如此,他也在想这样会不会闷坏了筠筠,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哪知道筠筠今日写字都不认真,写写停停,还经常往他看,他便改变了主意,想瞧瞧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果然这丫头没多会就坐不住了,凑上来叫他带她去骑马。 “怎么突然想学骑马了?”程文佑在面前的册子上盖了一个章,将册子合上,放到一旁。 “就是突然想学了。” “哦?” 程文佑唇角翘起,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脸上轮廓棱角分明,俊美异常,姜筠脸上一热,低着头,不敢看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哥哥好看,姜筠一直都知道,可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不争气,这么多年了,还能叫哥哥迷住。 程文佑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用手敲了敲案桌,道:“总也得有个理由吧。” “我就是想去了,哥哥带不带我去。” “好。” 姜筠微微一怔,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哥哥再不同意带她去,她就继续撒娇,哪知道哥哥就说了一个好字。 姜筠撇了撇嘴,程文佑捏了下她的脸道:“怎么?带你去还不开心了。” “开心啊,当然开心了。” 说完还怕他不信,学着他的样子翘起了嘴角。 她也不是真心想学什么骑马,只是忽然想到他这么些年在西北军营历练,前几日又听到旁人说他马上功夫了得,便想见识见识,一睹风采。 又不能明着说,只得说自己想要学骑马。 程文佑抚了抚她的头发道:“正好。” “正好什么?” “过几日便是秋猎了,到时候带你一起过去,猎几只狐狸,给你做大衣。” 姜筠毫不客气道:“还要手套。” 程文佑心情愉快道:“好。”未婚妻子对自己如此依赖,心情当然好。 程文佑让人在院子里扎了个秋千,带着姜筠去玩。 姜筠坐在上面,程文佑站在她后面推,她嫌弃他摇的不高,自己站起来使了两下力,来回荡一下脚尖便点一下地面,程文佑怕她弄伤了腿,不叫她这么玩,让她坐好了,手上使了两分力,将她推的高些。 ------------ 第43章 程文佑推着姜筠玩了会,管家跑进来对着程文佑行了一礼,说是赵大人来了。 程文佑点点头,招手叫站在一旁的秋蓉和平翠两个过来,吩咐道:“不要推太高。” 两人齐齐应是,左右站了好几个丫鬟,唯恐她摔下来,程文佑道:“筠筠,为兄现在出去有些事,你自己在这里玩,累了就进去休息。” 姜筠胡乱的点了点头,程文佑带着管家出去,姜筠扭头看了眼离去的程文佑,对着身后的平翠吩咐道:“推高点,推高点。” 她才刚说完话就发现程文佑转身看着她,她心虚的笑了笑,装作什么都没有说过。 到了秋猎这日,姜筠双手拉住马缰,双腿夹紧马腹,端坐在马身上,她原先便学过骑马,只是没什么兴趣,马术不精,这几日程文佑又带着她练习了,虽还不熟练,骑着马慢慢跑却是可以的。 程文佑骑着马在她身旁同她一起,身后程文越一身骑装,身上背着弓箭,骑着马过来,笑道:“五皇兄,你不去猎东西吗?父皇可是说了,今日谁猎到的东西多,就给赏赐。” 六皇子也骑着马过来道:“七皇弟,五皇兄这是让着咱们呢,咱们快些走,可别错过这个好机会。” 说罢便一甩马鞭,快速的行了出去,七皇子一见忙扭头对程文佑和姜筠道:“五皇兄,阿筠,我也先走了。” 然后扬声对着六皇子喊道:“六皇兄等等我。” 姜筠看了眼身下跑不快的马,尴尬的用手拍了拍马头,那马像是以为她在安慰它,竟然抬着蹄子往一旁走,姜筠诧异的拉着缰绳,想把马拉回来,那马也不理,径自的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低头寻地上的草吃。 姜筠看了眼身后的侍卫,抬头对程文佑道:“哥哥,不如你先去猎些东西吧。” 程文佑道:“不急,今日哥哥定会猎几只狐狸给你做大衣。” 他刚说完这句话,前面草地便动了一下,姜筠兴奋的指着前方道:“哥哥,快。” 程文佑拿出弓箭,不紧不慢的将箭搭在弦上,嗖的一声,正好射在狐狸腿上,身后侍卫忙跑上前去捡,忽然另一支箭射了过来,姜筠愣了一下,便见那箭射到了狐狸的肚子上,侍卫捡了狐狸回来,肚子上血流不止。 许嘉宁手里还拿着弓箭,骑着马过来,下了马对着程文佑行礼道:“表哥。” 姜筠瞧见许嘉宁看程文佑的眼神,有些不舒服,指着那侍卫手里的狐狸道:“可惜了。” 程文佑道:“等会再给你猎几只。” 许嘉宁见程文佑不理她,咬了咬唇道:“表哥,对不起,我没瞧见这只狐狸让你猎了。” 姜筠拍了拍还在吃草的马头,笑道:“没关系,这狐狸既然叫表姐猎着了,那就送给表姐吧,左右这皮也坏了,做不成大衣了。” 许嘉宁瞧着姜筠同程文佑一副亲昵的模样,捏了捏手心,抬头道:“原来表哥猎这狐狸是要给表妹做大衣的,是我太莽撞了,射坏了狐狸皮,不如我再射一只,赔给表哥。” 姜筠淡淡的瞥了许嘉宁一眼,要不是这马儿贪吃不愿意走,她才不待在这里听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呢。 “不用了,既然筠筠说送给你了,那便送给你吧。” 许嘉宁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道:“多谢表哥。” 姜筠看着远处同许嘉宁一起的几个小姑娘骑着马往这边看,姜筠笑了笑,开始撵人:“表姐,汪小姐她们是不是在等你。” 许嘉宁不情愿的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竟是不知道她们还在等我,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表哥和表妹了。” 她说完便翻身上马,拉了拉缰绳,身下的马掉转了个头,她瞥了眼姜筠身下一直在低头吃草的马,心道,这个蠢蛋,连马都不会骑,表哥还陪着她,她到底哪点好了。 想到自己才是表哥的亲表妹,姜筠现在享受的一切原该是自己的,再瞧瞧姜筠脸上的笑容,只觉得格外的刺眼。 她一扬马鞭,马儿受了疼,嘶鸣一声,跑了出去,那几个小姑娘见许嘉宁回来了,护卫还带着刚刚射的那只狐狸,都以为是睿王殿下让给许嘉宁的。 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汪宛梦笑道:“就知道殿下疼阿宁这个表妹,这只狐狸我们可都瞧见了啊,是睿王殿下先射着的。” “那姜家阿筠不还跟着睿王殿下吗?她是睿王殿下的未婚妻,睿王殿下将狐狸给了阿宁,她会不会不开心。” 许嘉宁想到刚刚姜筠嚣张的样子,这狐狸也是她不要了表哥才给自己的,气道:“表哥要送东西给我,轮到她什么事了?” 几个小姑娘不妨许嘉宁突然生气,面面相觑。 许嘉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扯了扯嘴角道:“你们也别乱说,阿筠是我表妹,虽与我表哥定了亲,可终归还未成亲,你们这么说对她名声不好。” 汪宛梦笑道:“阿宁就是心善。” 许嘉宁回头看了眼程文佑和姜筠, 程文佑正凑头到姜筠身边不知在说什么,喉咙处有些发疼,抬了抬头道:“走吧。” 姜筠看着许嘉宁拿走了哥哥猎的狐狸,虽然是她说要送给许嘉宁的,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低着头不说话。 一般人都能看出来姜筠不开心了,更何况是对她性情熟悉的程文佑。 他左右看了一眼,突然骑着马走了,姜筠见他走了,以为是自己闹脾气惹他不开心了,气的打了下马头,那马吃饱了还伸着鼻子在地上嗅,也不走。 姜筠从马上下来,也不知程文佑去了哪里,看了看周围的草丛和跟在不远处的侍卫,有些想哭,哥哥不会就这么走了,把她丢在这里了吧。 正在她快哭出来的时候,程文佑突然骑着马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白色的小兔子。 那兔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两个耳朵上还绑着黄色的野菊花。 程文佑把小兔子递给她道:“这个兔子给你玩,别不开心了,我也不想把那狐狸送给旁人的,可你都开口了,我若说不送,岂不是很不给你面子。” 姜筠哼了哼,把兔子抱在怀里,程文佑见她睫毛上还沾着小水珠。 姜筠别扭道:“我才没有不开心呢。” 程文佑笑了笑,姜筠又道:“你突然走了也不同我说一声,吓死我了。” 程文佑拍着她的背道:“筠筠别怕,是哥哥不好。” 姜筠怀里抱着兔子,对着她的马指了指道:“我的马总是不走。” 程文佑道:“我有法子叫它走。” 程文佑将她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手拉着缰绳,马便跑了起来。 路上恰好又遇见了六皇子和程文越,程文越看了看程文佑身后侍卫手里没有一点猎物,得意道:“看来五皇兄是故意要把赏赐让给我们了。” 程文佑看了看他身后的猎物,带着姜筠走了。 姜筠小声嘀咕道:“七皇子的猎物还挺多的,不知陛下的赏赐会是什么。” 程文越本身就擅长骑射,加上他又一直不停的在寻猎物,这会已经猎到了不少,往年皇子中的头筹便是程文越,今年看这情形,估计还是他了。 营帐里,洪泰帝坐在上首对着几个儿子道:“快把你们的猎物抬上来瞧瞧,谁猎的多,朕满足他一个心愿。” 果然,赏赐还是和从前一样,程文越眼睛一亮,搓着手开始想着要求他父皇许他出宫建府,他往年都是要求父皇赏他些小玩意,今年可不会傻了。 洪泰帝瞥了他一眼,道:“阿越,这第一还不一定是你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程文越嘿嘿笑道:“儿臣便不是第一,也为皇兄们开心啊。” 洪泰帝对着营帐里的大臣道:“不如爱卿们猜一猜,哪位皇子会是第一,猜对了,朕也有赏。” 营帐里的都是洪泰帝平日里重用的和皇室宗亲,太子没参与狩猎,笑着道:“那儿臣便先来猜,儿臣猜啊是阿越赢了。” 洪泰帝看了程文佑一眼,道:“为何不猜是阿佑赢呢?” 太子道:“儿臣觉得以实力阿越定是赢不过阿佑的。” 程文越是瞧过他五皇兄射箭的,他五皇兄是上过战场的,他们这种玩玩闹闹的自然不能比,所以他点头表示他很服气。 “既如此,你为何要猜是阿越赢。” 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康亲王道:“既然太子猜是七皇子赢,那微臣便猜是五皇子赢吧。” 余下宗亲大臣也都纷纷跟着猜了,庆福公公从营帐外走进来,报了数后,程文越呆了呆,这不对啊,他怎么感觉他的数目少了许多呢。 洪泰帝道:“既然是睿王赢了,那睿王想要什么赏赐。” 程文佑行了一礼道:“儿臣还未想好。” 众人一阵无语,这种赏赐一般人都会婉拒,然后由陛下开口赏赐金银财宝或是加官一类的,这说没想好的还是头一回遇见。 洪泰帝道:“既然没想好,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 程文佑跪到地上:“儿臣多谢父皇。” 程文越从营帐中出来就急匆匆的去看自己的猎物,果然自己的猎物少了,再看他隔壁的隔壁,他五皇兄那里那一堆,俨然就是他今日猎到的猎物,他五皇兄偷了他的猎物。 程文越气的转了两个圈,他还准备向父皇求让他出宫的旨意呢,程文佑刚过来,程文越便气冲冲的跑到他面前。 程文佑看向他,他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委屈道:“五皇兄,你那里的猎物是不是我的。” 程文佑道:“那你拿回去便是。” 什么叫拿回去便是,那父皇的赏赐呢。 “五皇兄,你为何要拿我的猎物,你又没什么想要的赏赐?” “昨日柳母妃托人送了封信给我,说是今日一定要赢过你,她说她还想留你在皇宫多住几年。” 知子莫若母,程文越心里打的那些小算盘又怎么瞒的过柳昭仪。 程文佑拍了拍程文越的肩,对着侍卫吩咐把那几只狐狸拿走,余下的猎物全都送给七皇子。 程文越瞧了眼重新堆成小山的猎物,挠着头,嗷嗷叫了两声。 ------------ 第44章 程文佑去了陛下的营帐,姜筠抱着兔子瞧见程琳和程静凝坐在那里烤东西,程琳看见她向她招手叫她过去。 “这兔子是你捉到的吗?真可爱。” 程琳伸手摸了摸兔子耳朵上的野菊花,姜筠揽着裙子坐在小凳子上道:“是睿王殿下送给我的。” 程琳将手上烤的肉递给她,她接过去尝了一口道:“好吃。” 程琳笑道:“都是阿凝猎到的。” 姜筠夸道:“真厉害。” 程静凝擅长骑射,猎到了不少东西。 程琳拉着姜筠的胳膊,凑到她耳边道:“刚刚我见许嘉宁的护卫拿着只狐狸,怎么听她们说是睿王殿下送给她的。” 姜筠嘴里嚼着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程琳哎了一声,道:“你嗯什么嗯,怎么回事啊?” 姜筠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同她说了刚刚的事,程琳敲了下她的头道:“你这个没用的,睿王殿下先射到的,还能叫她拿走了。” 程静凝也附和道:“就是,你管她呢,她明显就是心思不正,这若是换了我,敢在我面前耍小心思,我抽花她的脸。” 姜筠道:“左右那狐狸上沾了她的箭,我也不想要了。” “不想要归不想要,丢了也不能给她啊,瞧她那得意样,鼻孔都仰到天上了,还以为是我堂兄送给她的呢。” 姜筠道:“不提这事了。” 她正拿着肉张开嘴要吃,程静凝从她手上将肉夺过去,道:“你这么没用,不给你吃了。” 程静凝是个爱憎分明的姑娘,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她是康亲王的嫡女,身份尊贵,向来随心所欲,不需拘着什么,康亲王名声算不得好,都说他冷酷无情,手段残忍,姜筠同程静凝相熟,虽不太了解康亲王,却知道他是个宠女儿的。 姜筠愣了一下,摇着她的胳膊,道:“阿凝姐姐,赏我吃几口吧。” 程静凝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程琳捂着嘴在一旁笑。 程静凝把手里的肉还给她,抓起一旁的酒喝了一口,问姜筠道:“要不要。” 姜筠摇头,程静凝笑道:“喝一口吧,肉就要配着酒才好吃。” 程琳道:“阿凝,你这样当心康王叔知道了骂你。” 程静凝挑着眉得意道:“我父王才不会骂我呢。” 大历宗室本就阳盛阴衰,太后娘娘又极其喜爱女孩子,是以本朝宗室的女孩子活的都很自在。 程静凝吃了一半的肉便骑着马出去了,说是再去射一点野味回头孝敬康亲王妃,程琳和姜筠都不擅长骑射,便没有跟过去。 程琳问道:“阿筝今日怎么没来?” 姜筠道:“她昨儿受了凉,今日早上身体不舒服,便没来。” 程琳一听姜筝身体不适,担忧道:“怎么受凉了,严重吗?” “她早上说比昨日好了许多,三婶担心她,不叫她出屋。” 程琳点头道:“是得好好养养,回头我随你一道去卫国公府看看她。” 许嘉宁带着一群小姑娘走过来,瞧见了正同程琳说笑的姜筠,走过来,装作没看见程琳似的,叫道:“表妹。” 程琳好几次在人前不给许嘉宁面子,这会她身旁的小姑娘见程琳也在,有些担心这两个人凑到一起会闹起来,宁安郡主娴静脱俗,不知为何,独独看许嘉宁不顺眼。 同许嘉宁交好的这些姑娘也都是官宦世家小姐,在外结交好友不能说全部看的是出身,也有真性情的,但毕竟是少数,这些姑娘自幼受到的教育便是先为家族考虑,不能丢了家族的面子,在外一言一行,皆要考虑周全。 许嘉宁不仅长得美,又出自成国公府,这群小姑娘说出去是闺中密友,平日说话却少不了要奉承她,许嘉宁是要讨好,可她们也怕得罪宁安郡主啊。 许嘉宁一身蓝色束腰骑装,头发简单挽起,发间插一支玉珍珠步摇流苏钗,笑着走过来道:“表妹,我们等会要去赛马,你要不要一起?” 姜筠不喜欢许嘉宁,便是没有前世之事,她也不喜欢许嘉宁,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还装作一副对自己很喜欢的样子,何必呢。 “我不会骑马,就不去添乱子了。” “怎么会呢,表妹刚刚骑马,我们可都瞧见了呢。” 姜筠微微皱眉,又听许嘉宁道:“正巧等会表哥过去了,叫他给我们做个判官。” 姜筠抬头看向许嘉宁,许嘉宁微微勾起唇角。 姜筠转了转手上的镯子道:“那可真是不巧了,睿王殿下叫我在此处等他,我若是走了,只怕他就找不到我了。” 许嘉宁面色一变,她本想把姜筠忽悠过去,到时候表哥自然就会过去了,她这么说旁人也会以为表哥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过去的,哪知道这丫头竟这么不给她面子。 一个小姑娘道:“许五小姐,你不是说要把睿王殿下请去做判官的吗?怎么姜三小姐似是与睿王殿下约好了,既如此,你又何必浪费时间,不如就咱们自己来做判断好了,左右只是我们自己的小打小闹,谁先行到了就算谁赢。” 许嘉宁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我不知道表哥同阿筠表妹说好了,我先头也同表哥说了这事的。” 她后面越说越小声,显然是心虚了。 姜筠静静的听着许嘉宁说谎话,她一直同哥哥待在一起,直到哥哥去了陛下的营帐,这许嘉宁什么时候同哥哥说好了,她这么说分明就是在抹黑哥哥,说哥哥说话出尔反尔,她自己说大话叫人拆穿了,还敢赖到哥哥身上。 姜筠怒极反笑,道:“这么说来,表姐刚刚也在陛下的营帐里了?” 许嘉宁还未接话,刚刚说话的那个小姑娘便笑道:“姜三小姐说笑了,陛下的营帐哪里是我们这种小姑娘想去便能去的。” 姜筠瞥着许嘉宁,勾了勾唇角,许嘉宁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有些发堵,低声道:“表妹怎么了?” 姜筠扭头对着众人道:“这便怪了,睿王殿下除了刚刚去营帐,便一直同我待在一起,我也未曾听表姐说要睿王殿下做判官的事啊,还是表姐记错了?” 汪宛梦解释道:“可能殿下中间出来了,姜三小姐不知道。” 姜筠抚了抚怀中兔子的头道:“哦,汪小姐似乎一直都同我表姐在一起,不知汪小姐可有见着睿王殿下?” 汪宛梦本想替许嘉宁解围,却不妨这话头引到了她身上,她哪里见着了什么睿王殿下啊,这会被姜筠当众发问,红着脸磕磕绊绊的解释:“我......我没见着睿王殿下,可阿宁她见着了。” 众人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了解,这里有的姑娘要巴结着许嘉宁,有的人不愿得罪许嘉宁,可总有那不怕许嘉宁,又直心眼子的人嗤笑道:“就说睿王殿下高风亮节,怎会出尔反尔,原来是某些人爱面子,偏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许嘉宁捏了捏手心,她向来以温婉示人,人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这会幸灾乐祸的也多。 程琳道:“你们不是要去赛马吗?” 这便是撵人了,这群小姑娘跟着许嘉宁本就是因为她暗示她们要把睿王殿下请过去做判官,睿王殿下虽和姜筠定亲了,可他长的好看,定亲了也不妨碍她们欣赏睿王殿下。 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许嘉宁还站在那里,同她交好的小姑娘有些为难,不知是走还是留,汪宛梦拽着许嘉宁的胳膊道:“阿宁,咱们走吧。” 许嘉宁忽然甩开她的胳膊,红着眼对着姜筠道:“阿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姜筠愣了一下,程琳护住姜筠,冷哼一声道:“阿筠对你如何了,我们在这里好好的,是你自己带着一群人过来一会说要阿筠和你们一起去赛马,一会说要睿王殿下给你们做判官,你拿自己当做什么了,什么都由着你说。” 许嘉宁愤愤道:“阿筠,成国公府哪里对不起你了,坏了我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这般大声,周围的人往这边看,还以为姜筠怎么她了。 姜筠道:“表姐在说什么,我如何坏表姐名声了,我说什么了,又如何同成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刚刚这么多人都在,她说了什么,许嘉宁说了什么,大家可都听的真切,她就不信许嘉宁能空口说白话不成。 许嘉宁站在那里红着眼圈,要哭不哭的样子,只叫人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那姜筠也不能这么让她泼脏水,不是每个人都能听你解释的,世人多会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思想,旁人看到这个样子,听到许嘉宁刚刚说的话不会想着去问事情如何,只会觉得姜筠心狠,不顾亲情,坏了表姐名声。 姜筠看了眼身旁的程琳,直接趴到程琳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程琳早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便知道她要做什么了,这会她一往这边靠,便直接把她揽到怀里安慰。 姜筠平日里便是夫子们提在嘴边的好学生,定熙这些夫人们也常常拿姜筠做例教育自家女儿,姜筠又乖巧,在宫中得太后喜欢,这会她哭了,众人心里自然全往她这边偏了。 程文佑正和太子往这边走,身后还跟着几个皇子和世族子弟,听见这哭声,一下就分辨出这是姜筠的哭声了,也不管太子还有身后的人,便加快了脚步往姜筠所在的位置去。 ------------ 第45章 程文越垂着头闷闷不乐的跟在后头,六皇子突然碰了他一下道:“五皇兄怎么了?” 程文越啊了一声,抬起头,见他五皇兄已经离他们很远了,摇头道:“不知道,跟过去瞧瞧吧。” 他说着便对走在前头的太子道:“太子皇兄,五皇兄似乎是有什么事,要不咱们也跟过去瞧瞧吧。” 太子领着人跟着程文佑往前走了会,实在跟不上程文佑的脚步,这么一大群人总不好跟着跑过去,有些不像样子,他这会也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了,知道弟弟这么着急是什么原因,他斟酌了一下,扭头对着跟在后面的世族子弟道:“不必跟着睿王了,咱们再去打些猎物。” “怎么听着好似有人在哭啊?” 程文越觉得这哭声有些熟悉,分辨出这是姜筠的哭声,瞬间就气炸了,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他阿筠妹妹。 他对着太子拱拱手道:“太子皇兄,臣弟去前头瞧瞧。” 太子警告的看了程文越一眼道,程文越道:“皇兄放心,臣弟不乱跑。” 太子摆摆手道:“去吧。” 程文佑大步流星的靠近后,就见一群夫人小姐站在那里,他的筠筠趴在宁安郡主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旁的许嘉宁捂着嘴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许嘉宁没想到姜筠会哭,这会人都围着她指指点点,她本就因刚刚姜筠落了她的面子气不顺,若不是这里人多,她早就想上去打姜筠两巴掌了。 许嘉宁不耐烦道:“表妹,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好叫大家评评理,这般哭闹不止,蛮不讲理,成何体统。” 程文佑皱着眉走过去,有人看见他道:“睿王殿下来了。” 众人齐齐给他行礼,许嘉宁见睿王殿下来了,心下有些慌乱,委屈的看着程文佑道:“表哥。” 程文佑径自走到姜筠面前,姜筠浑身哆嗦了一下,从程琳怀里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吸着鼻子道:“哥哥。” 她没想到哥哥这会就过来了,心下有些尴尬,面上却不显。 程文佑拿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放到姜筠手上,姜筠拿着帕子把脸上的泪水擦净,也不需他问,程琳便告状道:“睿王殿下,臣女和阿筠在这里说话,许五小姐带着人过来问我们去不去赛马,我们不去,许五小姐便说要睿王殿下您去做判官什么的,阿筠说要在这里等你,怕你寻不到她,这许五小姐不知怎的,疯魔了似的骂阿筠,说阿筠坏她名声,臣女一直都在听着,也未曾听见阿筠说了什么坏她名声的话啊。” 许嘉宁白着脸道:“我没有这么说。” 程琳冷哼一声道:“你没这么说,这里的人可都听着呢,许五小姐,你刚刚没问阿筠成国公府哪里对不起她了,你没问阿筠为何要坏你名声吗?” 姜筠看着程文佑,心里叹了口气,她是不想叫哥哥搅进来的,姑娘家的事,哥哥在这里反而不好做。 许嘉宁委屈的看着程文佑道:“表哥,刚刚是我冲动了,实在是表妹她说出的话叫人误会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看见表妹哭,我也后悔了。” 程文佑淡淡道:“你刚刚说谁蛮不讲理?” “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见表妹一直哭,怕叫旁人看了以为表妹不知礼数。” “阿筠才十一岁,小孩子受了委屈哭怎么了,许五小姐,你身为阿筠的表姐,不仅欺负她,还找借口狡辩。” 程文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气势汹汹的跑过来。 汪宛梦这会已经退到一边去了,许嘉宁身旁这会除了她的丫鬟就没有旁人了,那些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也不说话。 程文越道:“阿筠自幼乖巧,皇祖母最喜欢她,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责她礼数不全了。” 程文越一副你是什么东西的表情,他是皇子,任是许嘉宁自负出自成国公府也不敢跟他顶嘴,只是含着泪解释:“臣女只是关心表妹。” 姜筠问道:“是不是我不跟表姐一起去赛马,表姐生气了,表姐说要让睿王殿下做判官,可睿王殿下说了叫我不要乱跑,在这里等他的,我若是随表姐去赛马了,睿王殿下就找不到我了。” 她这话一说别人还要什么不明白,程文佑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去把成国公府世子夫人请过来。” 许嘉宁一听程文佑要请她娘过来,就知道他这是要替姜筠出气了,想要往前去靠近程文佑,却叫程文佑的眼神给逼了回来,杵在那里不敢乱动。 成国公府世子夫人过来的路上便已经听人说了大概了,心中气自家女儿怎么那么鲁莽,这整个定熙谁不知道睿王殿下把姜筠那丫头放到手心里捧着,从前还能说是因孝慈皇后,睿王殿下顾念着亲情,可如今睿王殿下都同姜筠定亲了,自家这女儿,怎么这么糊涂,去招惹那丫头呢。 许嘉宁一看见她娘就忍不住哭了出来,道:“娘。” 成国公府世子夫人章氏对着程文佑和程文越行了礼后,便拉着姜筠的手问:“阿筠没事吧,你表姐不懂事,回头舅母替你训她。” 姜筠抽出手,往程文佑身边靠了靠。 章氏扯了扯嘴角,对着程文佑道:“睿王殿下,臣妇已经听说了,这事是阿宁莽撞了,她平日里性子直,她几个弟弟妹妹都叫她训过,阿筠面皮子薄,可能以为阿宁是在骂她,这孩子真是招人疼,阿宁哪里是骂她,就是怕旁人误会了她。” 往自己脸上贴金失败后口不择言,叫性子直。 章氏觉得今日之事不过就是姑娘家的小打小闹,睿王殿下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子事落了成国公府的面子,她自己找好了台阶,睿王殿下也应该不会太过追究。 程文佑道:“既是性子莽撞,那便待在成国公府里好好学学规矩。” 章氏心里一惊,这话的意思是不叫阿宁出府了,有睿王殿下这句话,只怕日后宫里的宫宴和外头的宴会阿宁都不能去了。 许嘉宁愣了一下,白着脸道:“表哥。” 章氏想为女儿求情,又怕火上浇油,她毕竟不是成国公夫人,底气那么足。 程文佑回头见姜筠垂着头不说话,道:“筠筠咱们走。” 姜筠跟在程文佑身后,许嘉宁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懵了,脚下软绵绵的,差点要栽到地上,还是章氏扶住了她。 程文佑忽然回头看着她,许嘉宁和章氏都是一喜,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就听程文佑不带丝毫感情道:“速速离去。” 许嘉宁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倒在了章氏怀中。 程文佑把姜筠带回营帐中,叫人打水给姜筠洗脸,姜筠洗完脸后,对着盆子里的水照了一下,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觉得不能叫许嘉宁占了便宜才耍了点小心思,却不妨叫哥哥看见了,丢人啊。 程文佑问道:“怎么了?” 姜筠摇了摇头,道:“哥哥,你今日不叫许嘉宁出成国公府,回头伯外祖母生气了怎么办?” 程文佑道:“你今日,可知错了?” 姜筠垂首道:“知道了。” “错哪里了?” 姜筠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今日所为不是明智之举,不论她心中有多讨厌许嘉宁,许嘉宁都是成国公府的人,而成国公府不仅是她的外祖家,更是哥哥和太子殿下的外祖家,可若是从来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因为她觉得爽。 程文佑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那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了,在她的头上轻拍了一下道:“就是想太多。” 姜筠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的这点小心思,哪够在哥哥面前使啊。 姜筠又跟着程文佑出去转了圈,回来时听说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汪宛梦冲撞了宁平郡主程静凝,叫宁平郡主打了。 满定熙上下活的最肆意的女子便是宁平郡主了,她不喜诗文,康亲王便请人在家教她骑马射箭,只要她喜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姜筠知道程静凝定是听了刚刚那事了,许嘉宁这会已经走了,程静凝为了给自己出气,就只能打汪宛梦了,姜筠心下感激,想着回头叫七皇子寻个好点的弓送给她。 程文佑今日就猎了几只狐狸,姜筠从程文越那里要了好些东西回去,给三房和老夫人那里送了些,又派人送些去宋院长和陈夫子陆夫子家里,宋院长爱吃肉,家里就一个小厮,不甚会做饭,姜筠便叫人做好了送过去。 翌日去书院的时候,姜筠又从陈夫子那里得了一大把糖炒栗子。 ------------ 第46章 姜筠才从书院回府,刚脱了外衫,换了衣裳,坐在窗前逗程文佑送她的兔子,屋檐下站着两个丫鬟,院子里李掌设正同负责往内院传递消息的丫鬟在说什么,姜筠伸着头往外面探,只隐隐约约听李掌设道:“先候着。” 隔扇打开,李掌设从外头进来,对着姜筠道:“小姐,成国公府的人来了?” 昨日哥哥叫许嘉宁待在成国公府学规矩,估摸着今日成国公府的人去哥哥那里求情了,以哥哥的性子定是没理,这会又求到自己这里来了。 “可说了是派了谁来?” “成国公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和两个仆妇,小姐若是不想见,奴婢出去同她们说。” 姜筠笑道:“做什么不见,人家专挑了我下学的时候来,这会不见,明日只怕就要去书院堵着了。” 巧荷气道:“她们敢。” 姜筠把怀里的兔子递给平翠抱下去,一个丫鬟端着盆子过来,姜筠净了手,拿着帕子擦干净,道:“叫去偏房里候着吧。” 成国公夫人身边的刘妈妈一早便等在卫国公府的外头了,只等着姜筠的马车进了府才前来拜见。 姜筠进了偏房便见几个妇人候在那里,为首的穿着一身蓝衣,头上还插了一支成色极好的玉钗,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正是成国公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刘妈妈。 刘妈妈笑着屈身行礼,道:“给表小姐请安。” 姜筠道:“刘妈妈不必多礼?秋蓉,给刘妈妈看座。” 刘妈妈直起身子,道了谢,坐到铺了绒毡的檀木半枝莲椅上,道:“表小姐真是越发水灵了,难怪夫人整日念叨着表小姐,这是夫人叫奴婢给表小姐带的东西。” 她说完,站着的仆妇便捧着锦盒上前了两步,姜筠叫人收了,也不打开,只说带她谢谢伯外祖母。 她不打开,刘妈妈一个下人也不能叫她当面打开,心中遗憾,那锦盒里装的可是好东西啊,那是夫人准备给五小姐的生辰之礼,叫六小姐瞧见了,磨了好几回夫人都没给她,她来时夫人说要送给表小姐时她还惊讶了一下,夫人只说是五小姐自己不争气,表小姐自小在宫中养着,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送的不好她也瞧不上。 刘妈妈扯了扯嘴角,道:“夫人思念表小姐,三夫人也常提起小姐,夫人便派了奴婢来,想接表小姐到府里住些日子。” 巧荷端了茶上来,姜筠道:“刘妈妈尝尝这茶如何?” 刘妈妈愣了一下,看着上首小姑娘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笑起来眼尾向上翘起,神情迷人,心道难怪殿下放着成国公府的嫡小姐不要,反而要定卫国公府的小姐了,单从相貌上,自家小姐便输了这表小姐一大截,更遑论这小姐自幼养在殿下身边,有这自小的情分在,殿下能不护着表小姐吗? 刘妈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姜筠笑着道:“这茶是睿王殿下送给我的,我尝着觉得极好,想叫人送些去给伯外祖母,又不知伯外祖母的口味如何,刘妈妈素来最得伯外祖母的心,最了解伯外祖母的喜好,觉得这茶伯外祖母会喜欢吗?” 刘妈妈道:“表小姐一片孝心,夫人自然会喜欢。” 姜筠点了点头,对着巧荷吩咐道:“巧姑姑,你带刘妈妈去拿两罐子这茶,叫她带回去给伯外祖母。” 巧荷应了声,走到刘妈妈面前,刘妈妈愣愣的起身,道:“表小姐,奴婢来是接您到成国公府住些日子的。” 巧荷捂着嘴笑道:“刘妈妈糊涂了不成,我们家小姐向来不爱在旁人家住。” 姜筠因前世之事,从小到大,从未在成国公府留过夜,就是不叫人留下话柄,前世许嘉宁所说之话,叫她至今难忘。 刘妈妈面有挣扎,她自然知道姜筠从来不在成国公府住下,有时便是很晚了,也要坚持回卫国公府,可是今日是奉夫人之命,岂能无功而返。 五小姐是夫人最宠爱的孙女,如今叫睿王殿下一句话,弄的出不得府,便是连秋猎也是匆匆给送回来了,半点颜面也没留。 今日夫人亲自去睿王府,连人都没见着,只得派了人来接表小姐了。 这般惹怒了殿下,又被殿下当众斥责鲁莽,待在府中学规矩,这日后也难有造化了,若是府里其他小姐,只怕夫人就叫人送庄子上养着或是草草定一门婚事等着年纪到了便嫁出去,哪还用的着求情。 姜筠打了个哈欠,李掌设过来扶住她道:“小姐昨儿睡的晚了,今日可要早早休息,明儿还要进学呢。” 巧荷对着刘妈妈道:“刘妈妈,请随我去取茶。” 刘妈妈还要再说话,秋蓉便笑嘻嘻的拉住刘妈妈的胳膊,道:“刘妈妈,随奴婢走吧。” 刘妈妈只觉得胳膊上一痛,再看面前笑嘻嘻的小姑娘,只十二三岁的样子,竟有这么大力气,心中惊讶,人便已经被巧荷和秋蓉簇拥着拉出了屋子。 秋蓉和巧荷把刘妈妈送出去,看着刘妈妈的背影道:“什么东西,真是白糟蹋了小姐的好茶。” 巧荷皱着眉道:“这话在自己屋里说也就算了,出去可不能乱说,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小姐不知礼数。” 秋蓉嘻嘻笑道:“奴婢知道,出去不会乱说。” “知道就好,成国公府再不好,也还是小姐和殿下的外祖家。” 成国公府里,许嘉静从二房那边出来便进了三夫人的院子。 屋子里,三夫人端坐在罗汉榻上,下首坐着许嘉静和她的母亲张氏,许嘉静靠在张氏怀里,张氏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许嘉静道:“祖母,孙女看睿王殿下斥责五妹倒是好事,也叫她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许嘉静也是气狠了,许嘉宁平日里在二房那边受宠,娇纵些,她也便忍了,这回竟然欺负阿筠,连睿王殿下都斥责她,叫她待在府中学规矩。 她没去秋猎,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听着打探来的消息和许嘉宁素日里的性子也知道定是她想拿着睿王殿下的身份炫耀一番却叫阿筠落了面子便恼了,想要辩白却口不择言,叫睿王殿下知道了,便当众斥责了她。 她是阿筠嫡亲的表姐,论亲也是同阿筠更亲些,心中自然是向着阿筠的,可如今父亲和兄长还要靠着成国公府,总不好撕破了脸,加之许嘉宁一个小姑娘被殿下当众斥责,日后出去只怕也会让人嘲笑,便备了些礼去安慰她。 启料到了许嘉宁那里便被她一阵冷嘲热讽,她知这五堂妹心里头不畅快,可她也不能凭白做了这出气筒。 三夫人叹了口气:“是我无用,倒叫你们跟着受委屈了。” 张氏和许嘉静连忙站起来,张氏道:“母亲可别说这话,哪里受什么委屈了,是儿媳无能,不能叫母亲跟着享福。” 许赡带着儿子站在门旁,看着屋子里妻子儿媳相互赔罪,两人俱是变了脸色,妻以夫贵,是他没本事,叫妻子儿女跟着受委屈。 许赡带着许阔跨进门槛,张氏和许嘉宁对着他行礼,三夫人站起来问道:“你不是说今日外头有事吗?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许赡忽然捏着拳头砸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屋里的人俱是一愣,连三夫人也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来,许赡一直都是闷不吭声的,走到哪里都不爱说话,从前老国公在时他便不受宠,三兄弟里老国公为他的谋划最少,他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生气到砸桌子。 “既然已经分家了,往后二房那边就不要多去了。” 许赡说出这句话时,屋子里没人出声反对,许赡拍拍许阔的肩膀道:“是爹无能,不能为你谋划。” 许阔笑笑道:“爹说什么呢,儿子自然是要靠自己的真本事的,儿子如今的职位不也就比大哥低一阶吗?” 许阔确实算有才能的,可朝堂比他有才能的多了去了,更何况这根本不是官阶高低的问题,成国公世子那里早晚是要继承爵位的。 许阔倒是松了口气,道:“儿子这些年,早不想受二房的窝囊气了,便是没了成国公府的支撑又如何,没了他们还能活的更快活些,还有阿筠,阿筠是妹妹唯一的女儿,当初便是……”想到当初妹妹的婚事是祖母做主的,许阔顿了顿,道:“不能再这样了,当初妹妹受了委屈,年纪轻轻便去了,不能再叫阿筠和阿静几个孩子委屈了。” 许赡嘴角动了动,道:“阿筠那里有睿王殿下看顾着就好,咱们就别去拖她的后腿了。” 许阔和张氏齐齐应了,三夫人还不知道许赡为何会如此,许赡今日带着许阔去和交好多年的朋友陈大人喝酒,陈大人和许赡有同窗之谊,当初陈夫人看上了许芷玉想叫两家做亲,许赡心里很乐意却做不得主,回家询问母亲,母亲说已经有了安排,他又不敢顶撞,后来许芷玉就嫁入了卫国公府。 陈大人喝高了酒,便开始调侃老友,朋友之间有时会相互嘲讽,陈大人便问了句,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闷油瓶子,你大哥的孙女以成国公府质问压制你外孙女,你都不管吗? 许赡一听这话便找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当时不少人都听见了,又有几个好事的小姐一出来就到处说,也好打听,许赡当即脸色就不对了,刚还去同成国公吵了一架,这么些年的隐忍都在那一刻爆发了。 ------------ 第47章 楚澜曦立刻竖起三根手指头做发誓状,表情十分诚恳,“我保证按照你的要求做,绝不讨价还价。” 慕容隐漓点头,“好,在这里等着,我去吩咐人安排一下。记得乖乖等我回来。” 他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安排好了,他回来时楚澜曦正好吃完橘子的最后一瓣。 由于楚澜曦身上有伤,慕容隐漓怕她出去会受风寒,所以便让她披上一件披风,很轻,却很保暖。 楚澜曦本来是不想披上的,但是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又舍不得拒绝,再加上她特别畏寒,所以加上也未必不是好事。 四月的天气很舒服,阳光暖暖的,照耀在身上并不觉得很热,偶尔有微凉的微风拂过,花香更浓郁了。 慕容隐漓一手揽着楚澜曦的腰,一手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半圈在怀里,两人慢慢的走着,身边没有一个仆从,只有他们两人。 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对紧紧相拥的影子跟在他们身后,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两人差不多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慕容隐漓便不让楚澜曦继续走了,而是去了后院桃花盛开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暗香疏影已经准备好水果和茶水了,还很贴心的搬来了一张贵妃椅,贵妃椅上面还垫了一层白狐毛,一看就非常温暖。 楚澜曦走进一看,桌上的水果都是碧水山庄刚摘的水果,一个个水灵灵的,看着就很新鲜。 她捻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小口,顿时专属于草莓的香甜气息充满口腔,她满足叹息一声,又咬了一口。就这样一口接一口一颗接一颗的吃着,眼见着满满一盘子都空了一半。 慕容隐漓觉得她吃的过多了,便让暗香把水果都给收起来,又对楚澜曦说:“不许再吃了,你都吃了那么多了。”语气虽然很宠溺,但是话语间无不透露出不可更改的坚定。 又对着疏影说道:“你去拿几样蜜饯过来,顺便把药拿来。” 楚澜曦本来还想抱怨他不让他吃,后来又听到要让她吃药,立刻嘟起嘴,撒娇道:“隐漓我都好了,可不可以不吃药了啊?那药那么苦的。” 慕容隐漓看向她,只说了两个字:“不行。”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疏影快去端药。 疏影微笑着像两位主子行了一礼后便去端药了,她虽然伤可见骨,但好在身子骨硬朗,恢复的很好,这才推了假来照顾楚澜曦,大夫也说了只要受伤的那只手不使力便没什么事。 楚澜曦看着疏影离去的背影和一只明显缠了纱带的手,心里很感动,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来伺候她,她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她回头看向慕容隐漓,跟他商量道:“女孩子身上总是不能有疤的,回头给她一盒祛疤的药,可得让她好好抹抹。” 慕容隐漓笑出声,这丫头自己的身子留不留疤一点儿也不关心,倒是关心起别人了。 “你呀,就别操这个心了,我早就给她了。” “你真好。”楚澜曦身子前倾吻了一下慕容隐漓的脸,然后笑容满面的又躺了回去,眼睛看向某一处。 慕容隐漓心里甜滋滋的,一只手握住楚澜曦的一只手,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不一会儿,暗香和疏影都回来了,原来,暗香一直记得楚澜曦吃药的时辰,放下水果后又去拿药和蜜饯,正好和疏影碰上,两人便一起回来了。 楚澜曦看着黑乎乎的药,一脸的不情愿,侧头,做不知情状。 慕容隐漓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觉得可以了便开口道:“娘子,喝药了!” 楚澜曦一听他在丫鬟面前都这么称呼她,顿时羞红了脸,她瞪他一眼,抢过药碗,一仰脖,几口就喝完了,然后把碗塞回他手里,忍着嘴里的味道,闭着眼睛假寐,不理他了。 慕容隐漓只是微笑,捻起一颗蜜饯喂给楚澜曦,原本以为她不会吃的,可谁知人家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张嘴吃了,只是还是不理他罢了。 哼,我才不会苦了自己呢!楚澜曦如是想。 慕容隐漓知道她在跟自己耍小性子,这是代表着她已经完完全全接受自己了,他很高兴。 最后,慕容隐漓见楚澜曦呼吸均匀,想是睡着了,便用披风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抱了回去。 ------------ 第48章 姜筠本以为成国公府二房的人还会再来,让她意外的是成国公府二房的人没来,倒是三房的人来了。 她抚了抚额头,李掌设道:“小姐,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也是身不由己,可你不需委屈了自己,只管听着就行了。” 姜筠知道,李掌设这是以为成国公夫人改变了策略,叫她亲舅母带着表姐过来求情,怕她难过,才这么说的,她倒是没这么想,若是想叫三房的人来,早该在她不去成国公府的时候便会来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前世姜筠五岁后便没同成国公府的人有过交集,这一世,她从头就没有在成国公府住过,撇开成国公府二房的人不谈,她外祖父外祖母从未亏待过她,这一刻她倒是有些羡慕许嘉宁了,犯了错,能有一家子人替她奔走。 姜筠放下手中的笔,叫人收了纸笔,带着李掌设迎了出去,刚到檐下,便见巧荷领着张氏和许嘉宁过来,姜筠笑着走过去给张氏见礼,张氏满面笑容的扶起她道:“都说女大十八变,阿筠漂亮的连舅母都快认不出来了。” 姜筠愣了一下,她这舅母性情温和,平日里说话也是一板一眼,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场面话。 许嘉静对着姜筠挤挤眼,示意她等会再同她说。 姜筠轻轻勾起了嘴角,瞧着这样子,倒像是有喜事了。 黄花梨木雕花榻上,姜筠手里拿着一面精致的小镜子道:“舅母和表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 张氏道:“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你们小姑娘家的喜欢什么,这还是叫你表姐挑的。” 姜筠叫人把东西都收起来,笑道:“我怎么瞧着舅母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张氏笑眯眯道:“听阿筠说话,就是叫人心情舒畅。” 姜筠扭头问许嘉静:“表姐,你快同我说说,这是不是我舅母,是不是我眼花了,认错了人。” 许嘉静笑着要上来拧她的嘴,姜筠躲到张氏怀里,张氏抱着她,对着许嘉静佯怒道:“阿静,不许欺负你表妹。” 许嘉静一脸不可置信:“娘,我可是在帮你。” 姜筠躲在张氏的怀里咯咯笑,李掌设站在隔扇外头听见里面的笑声,松了口气,回过头对着丫鬟挥手,叫人进去上茶。 张氏想到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也忍不住拿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许嘉静拉过姜筠道:“我哥哥要回来了,我娘这是开心呢。” 姜筠惊讶道:“是明纵表哥吗?” 她前世跟在姜筠的身边时是见过许明纵的,姜筠那会养在外祖母身边,许明纵身为许赡最宠爱的孙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那也是个小魔王,常常闹的三房鸡飞狗跳的,还喜欢把他吃的东西偷偷喂给姜筠,叫三夫人骂了,便笑嘻嘻的指着姜筠,说是阿筠表妹要吃的,三夫人便又会骂他,你妹妹才多大,你吃的东西怎么能喂给她,然后便故作头疼的撵他出去。 这辈子她五岁前一直养在宫中,待出宫时许明纵已经离开了成国公府了,也不知是何原因被逐出成国公府的,她还隐约记得前世许明纵很得外祖父的宠爱,不知怎的就突然被撵出府,为了这事,外祖母还哭了好些日子呢,只是前世,许明纵一直没有回成国公府,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变了,前世成国公府的许明杰没有死,许明纵也没有回府,这一世许明杰早早便死了,如今许明纵也要回来了。 许嘉静点点头:“是我三哥,我父亲已经派人去接他了。” 许嘉静说这话时眉眼也带着笑,显然她也在为许明纵能回来而开心。 张氏看着面前的外甥女,这一回,可多亏了这外甥女,她儿子才能回府,不过这话她不能说,毕竟许明杰便是死了,那事也不能传出去。 姜筠道:“恭喜舅母,恭喜表姐。” 张氏抚摸了下姜筠的头,想到当初姜筠娘从宫里头回来便被老夫人匆匆嫁到卫国公府,没几年便去了,这孩子也可怜,生母去的早,当初婆母担心她在卫国公府受委屈,要把她接到成国公府养,卫国公府不愿意,婆母只好带着她入宫去求太后娘娘,没想到被睿王殿下看上了,养在身边,倒是因祸得福了。 张氏道:“阿筠,秋猎时的事舅母也听说了,阿宁那丫头平日里瞧着还不错,却不想越大越不懂事,竟说出那些糊涂话来,你莫要往心里去,只当她疯魔了。” 姜筠摇了摇头道:“舅母,我没事。” 张氏感慨道:“你这丫头,就是懂事,叫人心疼。” 张氏可是听说了,那日阿筠哭的可伤心了,若不是心里委屈,又怎么会哭。 许嘉静哼了声道:“阿筠,你可别听她胡扯,她算什么,拿着成国公府来压你。” 姜筠轻笑着摇了摇头,许嘉静叹了口气,道:“罢了,不说这事了,今日来就是瞧瞧你好不好,这些日子府里头不清静,你就莫要往那边去了。” 许嘉静同姜筠关系不错,说话也直接一些。 姜筠愣了一下,成国公夫人要接她过去,表姐不让她过去。 张氏以为她误会了,忙道:“好孩子,你表姐不是那个意思,睿王殿下斥责了阿宁,夫人这些日子正想求着殿下,你过去了,反而要麻烦你了。” 姜筠心里一暖,点了点头道:“我知舅母和表姐的好意,待过些日子,明纵表哥回来了,我可是一定要登门祝贺的。” 张氏笑道:“那是自然。” 公公这回可是说了,她的儿子回来,是要开宴席请人的。 她又侧头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只觉得越发的欢喜,若不是因为阿筠,她的阿纵只怕还不能回府呢。 许赡如今已经放话不需顾忌二房的人了,整个三房的人都不若从前那样压抑了,张氏和许嘉静过来瞧姜筠也没避着人,二房那边的人应该也知道了,成国公夫人再不喜也说不出什么,成国公才被许赡骂了,这几日许赡见了他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成国公理亏,也不去招惹他。 姜筠手撑着脑袋,想到前世姜筠被许嘉宁欺负,外祖母把姜筠送回卫国公府时眼里的不舍,还有那个不知原因被赶出府的明纵表哥,她这世叫哥哥养在身边,众人对她的态度自然不同,她心里也明白,卑微之时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 “小姐,小姐......。”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平翠站在床前道:“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李姑姑怕您睡多了,让奴婢叫您起床。” 姜筠嗯了声,平翠扶着她起床,外间的小丫鬟在打络子,姜筠瞧着有趣,也要了丝线玩,巧荷见了忙从她手中将丝线拿过去道:“我的好小姐,这天都快黑了您还拿这个玩,仔细伤了眼睛。” 小丫头进来点了灯,姜筠用了饭,姜筝过来寻她,脸上带着怒,也不知是谁惹她不开心了,问她她也不说,在姜筠这里坐了好一会才回去。 翌日姜筠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恰好在院门前遇见姜简带着姜纬,姜简对姜筠态度淡淡的,倒是跟在她身旁的姜纬看见她欢喜的叫了声三姐。 姜简拉了拉姜纬的衣袖,姜筠轻轻的勾了勾唇角,先往里面走,姜纬是男孩儿,正是调皮的年纪,叫温氏拘着性子学习,只觉得每天都是煎熬,对着姜简轻声道:“四姐,你拉我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三姐是怎么看书的呢。” 他揉了揉头,满是抱怨,他才刚被父亲骂过,学问总是做不好,他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学问却是最差的一个。 姜简道:“我怎么同你说的?” 在老夫人院子前,她也不敢乱说话,姜纬却是听懂了,不就是不叫他同三姐亲近吗? 他瞥了瞥嘴道:“我又没做什么,不过就是想去问问三姐怎么学习,你又不能教我,还不许我去问三姐。” 姜简一听他这话竟然是在嫌弃她,气的要打他,姜纬灵活的向前一闪,姜简正要追上去,忽然想到这是老夫人的院子,对着姜纬威胁:“姜纬,你给我等着。” 姜纬才不管她,反正她也不敢打他。 姜简进去的时候姜筠已经坐在老夫人身旁了,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往一旁的椅子上坐。 老夫人问了姜纬几句进来学习上的事,姜纬做学问不咋地,好话倒是一箩筐的往外倒,哄的老夫人连叫乖孙子,又揽着姜筠道:“阿筠,你弟弟如今越发的刻苦了,你若得空也指点指点他。” 姜纬眼睛一亮,他正有向他三姐讨教的意思呢,可惜他三姐不太爱搭理他,四姐也不叫他同三姐亲近,这满府上下的兄弟,三姐见着谁都能给个笑脸,唯独对他这个亲弟弟冷冰冰的,他也没招惹过三姐啊,便是四姐还经常被他揪头发呢。 老夫人想着姜纬将来是要继承卫国公府的,阿筠是未来的睿王妃,姐弟两个亲近亲近好。 姜筠笑着瞥了姜纬一眼,没说话。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姜纬跟在姜筠的后头,姜简拉都没拉住,姜筠见都快到自己的院子了,姜纬还在后头跟着,姜筠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姜纬笑嘻嘻道:“三姐,我功课总是不好,三姐给我出出主意呗。” 姜筠心道卫国公府给他请的都是最好的夫子,还学不好是因为笨,她能有什么主意。 姜纬道:“夫子们总是提起三姐,弟弟自愧不如。” 姜筠道:“四弟无需妄自菲薄,只要学总能学好的,古有头悬梁锥刺股,我相信,四弟只要能做到手不释卷,每日天不亮便起床读书,一直读到深夜,定能学好的。” “这样啊?”姜纬自问了一句,听起来很辛苦的样子,和他想的有所不同,他又道:“那字呢?” 姜纬见过姜筠写字,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写出的字好看,他的字不成,总是写不好。 姜筠觉得有些头疼,她可没兴趣教导姜纬:“练字讲究心平气和,四弟的字怎么不好了?” 姜纬答道:“夫子说我的字没风骨。” 姜筠笑了笑道:“那便在手腕上绑上沙袋,一直练,练到手腕抬不起来,效果就出来了。” 姜纬愣了一下,他就是不想这么费劲,才来找姜筠,瞧瞧有什么讨巧的方法,哪知道,哪知道他三姐的法子如此的粗暴。 他拱了拱手道:“我回去瞧瞧,就不打扰三姐了。” 姜筠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姜纬如避猛兽般的往前跑,忍不住笑出了声,恰好对上了姜简带着埋怨的目光,好似是她抢了她弟弟一般。 真是想太多,她可没兴趣去管她的弟弟,何况姜纬讨教的是不用功就学好的法子,她可没那本事。 ------------ 第49章 十月份的时候姜筠在院子里散步,突然瞧见了小腹隆起的陶姨娘,平翠跟在后头小声道:“听说陶姨娘被送走后,二爷往庄子上去了几回,陶姨娘有了孕,二爷便把她接回来了。” 底下人都说这回姜二爷是真被迷住了,老夫人见陶姨娘怀了孕,便也由着姜二爷把陶姨娘接回来了。 陶姨娘显然也看见姜筠了,带着丫鬟过来给姜筠行礼。 姜筠见她身子单薄,仿佛风一吹便能吹走了一般,比原先看见的时候瘦了许多,想来也吃了不少苦头。 陶姨娘见面前的小姐梳着简单的发髻,头上戴着粉色的簪花,身材窈窕,肌肤白嫩,一举一动,皆让人赏心悦目,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自惭形愧,垂着头,轻咳了一声。 她身后的丫鬟忙为她披了披风,姜筠问道:“陶姨娘身体不适,怎么不在屋子里休息?” 陶姨娘忙道:“在屋子里呆久了,出来走动走动。” 其实就是见姜二爷往她屋里去,她才躲出来的。 姜筠见她手腕上戴着的镯子都破了一块了,那一小块把她的手腕子都磨破皮了,姜二爷宠爱她,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里送,还不至于叫她戴着一个破旧的镯子。 陶姨娘瞧见她的目光,捂着手腕,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这手镯跟着妾身许多年了,一直戴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索性没有摔碎,还能戴。” 她没说这手镯是谁给她的,姜筠想这陶姨娘是叫她的县令父亲送给她二叔的,想来也没什么父女之情,看她如此宝贝的样子,估计是她生母送给她的。 陶姨娘想着自己一个姨娘,同卫国公的嫡女说话让人瞧见了不大好,便笑着告退。 姜筠扭头正好瞧见那冰冷的池水,若是按照前世来,这陶姨娘用不了多久便会丧命在此处了。 姜筠觉得一阵心烦,眼望着那女子消失,平翠见她对着一个隔房姨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姜筠回了神道:“没什么。” 她只是想到了前世姜筠的事,她所记前世的事情并不多,有时候只伴随着发生才能想起来那些记忆,她拢了拢衣袖,回了院子,秋蓉笑着迎上来道:“小姐,殿下派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姜筠扭头哼了一声,恰好叫走在院子里的李掌设瞧见了,笑着道:“小姐还生殿下的气呢,殿下都主动给小姐送东西来了,小姐快去瞧瞧。” 姜筠道:“我才不要去瞧呢,你叫人收起来。” 平翠替她收了披风,她坐在榻上,想着哥哥罚她抄字就一阵气闷,平日里练字倒也没什么,说不得他不罚她,她这些日子也能写些字了,可他一罚她,她逆反心理一起,反而不想写了。 李掌设瞧着她这模样,笑了笑,正退到隔扇处,便听姜筠对着平翠吩咐:“去准备笔墨。” 这别扭的样子,屋子里伺候的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睿王府的书房里头,姜筠恭恭敬敬的捧着一沓纸道:“哥哥,抄完了。” 程文佑嗯了一声,将她手中的纸接过去放到案桌上,姜筠见他冷冰冰的不说话,跑过去拽着他的袖子道:“哥哥,我知错了。” 她心里有些发紧,哥哥从前都不生她的气的,哪像这会,东西照样送,就是不理她,也不主动找她,她以后可再不敢乱说话了。 程文佑偏头看着咬唇委屈的小姑娘,伸手拉住她的手,冰凉的,甚是心疼,还是问道:“怎么抄了这么多天?” 自然是姜筠闹别扭,不想抄,才耽搁了这么久。 在睿王府用了午膳,程文佑坐在案桌前处理政务,姜筠便趴在一旁看书,她手撑着脑袋,有些无聊,眼睛望着外头,放在桌下的腿一晃一晃的。 程文佑忽然站了起来,姜筠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程文佑道:“可闷的慌?” 姜筠老实的点头。 “那为何不说?” 姜筠斟酌了一番:“我才惹了您生气,我是来赔罪的,哪还能像往日一样提要求。” 程文佑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勾了勾唇角,道:“你倒是乖巧。” 姜筠讨好的笑了笑,程文佑叫人拿着棋盘上来,陪她下棋,姜筠捏着棋子,听他每落一个棋子便说出一番大道理,幽怨道:“您再说,我就走了。” 程文佑抬起的胳膊顿了一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你输了。” 姜筠盯着棋盘,气道:“不玩了。” 没多会外面人通报说陈大将军来了,姜筠站起身道:“我到院子里转一会。” 程文佑点了点头,姜筠走到廊下的时候恰好同陈大将军碰上了,姜筠对他行了一礼,陈大将军微微颔首,姜筠从他面前经过。 陈大将军同程文佑面对面的坐着,道:“微臣怎么觉得姜三小姐似乎不喜欢微臣。” 程文佑淡淡道:“她若是喜欢你,你便不能坐在这里了。” 陈希然不赞同道:“殿下这话说的可太不应该了,那几年,微臣也没亏待过殿下啊。” 程文佑看着陈希然面不改色的说这话,想到那几年在西北军营时,这大将军可一点没有因为他是皇子便对他手下留情过,旁人在练武的时候他在练,旁人不练武的时候大将军就单独的看着他练,他那会站在烈日下扎马步,大将军便捧着茶惬意的躲在阴凉下睡觉,偶尔站起来溜达溜达,拿着棍子往他小腿上抽。 姜筠想到第一回见着陈大将军时,他便把哥哥带走了,这一走就是五年,心下有些不安。 守在廊下的护卫只当没有看见轻手轻脚走过来的姜筠,姜筠趴到窗户口,竖着耳朵听里面说话。 屋子里的陈希然和程文佑正说着话,陈希然突然道:“微臣已经向陛下请旨往边关去了,殿下可要同去?” 程文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果然窗户被从外面推开,一道带着怒气的小姑娘的声音传来:“我哥哥不去。” 姜筠说完这句话才抬头看向屋子里的两个人,只见那两人都看着自己,显然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也是,这两人怎会连这点警觉性没有。 既然知道自己在外头还这么说,莫非这回又要走了,姜筠心里一紧,扭头往门边走,推了门进去,陈希然对着程文佑拱拱手道:“微臣告退。” 姜筠跑到程文佑身旁,揪着他的衣角,目光警惕的盯着陈希然,陈希然嘴角一弯,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姜筠见他走了,才转头对程文佑道:“哥哥,你说好了不走的。” 程文佑嗯了一声,姜筠道:“你说,你不走。” 程文佑忽然来了兴致,问道:“你上回不还说不想叫哥哥管着你吗?哥哥若是走了,不就没人管着你了吗?” 姜筠自一岁起便养在程文佑身边,身边吃穿用度皆是程文佑替她安排的,上回姜筠在外头贪凉,身边伺候的是平翠和秋蓉,回去的时候便起了热,烧的迷迷糊糊的,醒的时候身边换了两个新丫鬟,一问之下才知道程文佑把平翠和秋蓉都换了,还打了板子,小姑娘这么大了,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又是她自己贪凉,才生病的,程文佑却怪罪她的丫头,还打了人,顿时口不择言道:“我的丫头你想打便打?” 程文佑养她这么多年,听了这话怎么能不生气。 “我......我那是浑说的,我都知道错了。” “你浑说什么了?” 程文佑非要问出来,他着实有些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了,他一直都是这么养着她的。 姜筠道:“我的丫头,你想打便打。” 同样的话,一个字都没变,语气不同,意思可大不相同。 程文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见她垂着头,前些日子还伸着脖子拒不认错,忍不住将她抱到怀里,道:“都说了不走了,别怕。” 姜筠闷闷道:“你不能走,我......我都快十二了,我还等着你来娶我呢。” 程文佑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姜筠别扭道:“没听清就算了,不说了。” 程文佑笑了笑,姜筠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他往外边跑。 程文佑透过窗户见她对着自己吐了吐舌头,从案桌的一摞书底下抽出一个小册子,那小册子上记着怎么养孩子,养孩子要注意的地方,每一点都是他亲自问了人记下来的,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这孩子居然不想让自己管她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姜筠站在窗户口叫了他一声,他叹了口气,将小册子压到了书底下。 ------------ 第50章 姜筠趴在窗户口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程文佑站起身,走向门外,姜筠站在花盆前,恰好见他缓步走了出来,一身蓝色常服,白色云纹外衫,腰间挂着一块流云百福玉佩,神采英拔,姜筠顺手摘了一朵花,献宝似的捧给程文佑,道:“送给你,我英姿飒爽,惊才风逸的哥哥。” 程文佑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粉色的小花,姜筠见他站着不接,便自己走上前去伸手扒拉他的腰带,把手里的那朵粉色小花往他腰间插。 程文佑感觉腰间一阵麻痒,小丫头垂着毛茸茸的脑袋翻着自己的腰带,她梳着个双挂髻,两髻戴着蓝色簪花,左边还插着一支紫色蝴蝶流苏步摇,恰好落在他的胸前,程文佑站着不动,任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腰间为所欲为。 姜筠看着他腰间粉色的小花,捂着嘴笑了笑,双眸微抬,霸道的说:“这样好看,不许拿掉。” 程文佑看她得意的样子,知道她还记着之前他罚她抄字的仇,半带轻笑道:“这样好看?” 姜筠模棱两可道:“我觉得好看。” 程文佑牵过她的手,道:“我看旁的姑娘都养些猫啊狗啊的,你喜欢吗?” 若是喜欢,他也去寻来给她养着解闷逗乐。 姜筠轻勾唇角,歪着头,问道:“您是看哪个姑娘养了?” 程文佑愣了一下,姜筠轻哼一声,要甩开他的手,却叫程文佑拽着不放,姜筠仰着头,一副要听他解释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他洁身自好,不会招惹些红颜,可她的位置还是要摆正的。 程文佑好笑,摸了摸她的发髻,道:“这不是姑娘大了,藏了小心思了,为兄就养了这么一个小姑娘,惹了小姑娘不开心,心下焦急,食不下咽,恰逢康皇叔进宫,想着他家也养着个姑娘,我家的小姑娘又同他家的关系好,便问了几句,康皇叔说他们家姑娘就爱养些猫啊狗啊,一生气便去逗猫逗狗,为兄便想着,也送我家的那小姑娘逗趣,也不至于生气了不理人,你说是不是?” 姜筠听他说第一句的时候便知道他又要调侃自己了,听了几句便没脸再听,垂着头站在那里,偏他还不急不缓的说完这么一长串,捏捏她的手心,问道:“筠筠以为为兄看了哪个姑娘?” 耳边传来一道调笑,姜筠气的要他松手,她只在玩笑的时候才去甩他的手,真正尴尬和生气时反而不甩了,她觉得那样对哥哥太不尊重,所以她此刻右手扒拉着程文佑的手指头,企图将自己的左手拯救出来。 程文佑见她低着头有些费劲,便好心的抬高了手,恰好放到她的眼前,好让她能掰的更仔细一些。 程文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他皇兄唇角带着笑,气定神闲的抬高自己的右胳膊,他阿筠妹妹气急败坏的在那里掰他皇兄的手指,这是在玩什么新游戏吗? 姜筠手指都有些发酸了,抬头幽怨的看了一眼,右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程文佑轻笑着扬了扬胳膊,姜筠整个人都离了地面。 姜筠愣了一下,程文佑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程文越,如此往复的抬着胳膊带着她玩了几次,对着姜筠问道:“要不要下来。” 姜筠踢了踢腿,道:“我要下去。” 程文佑把她放到地上,姜筠转过脸不想理他,就见程文越杵在后面,对着她打了个招呼。 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姜筠道:“你怎么走路也没声?” 程文越很冤枉,他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了,明明是她同皇兄玩的开心,没有注意他。 他站在那里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昨日便出宫了,只是回去晚了,便到他皇兄这里住了一晚,正要来辞行呢。 程文佑瞥了他一眼,皱着眉道:“你现在才起身?” 程文越笑了笑,程文佑嗤了声:“现下都要到申正二刻了,你这一觉,睡的倒是香。” 程文越解释道:“这不是皇兄这里的床榻舒服,叫弟弟我躺下了便不想起吗?” 他惯会油嘴滑舌,对着太后和柳昭仪时撒娇耍宝,也就对着程文佑时才这么一本正经的拍马屁。 他瞥了眼他皇兄同他阿筠妹妹的手还握在一起,啧,果然是自己从前没见过大世面。 “七皇子昨儿是睡在睿王府的吗?”姜筠问。 程文佑点了点头,程文越突然看见他腰间和他气质不太相符的粉色小花,眉眼挑起兴味,正要说话,程文佑不悦道:“还不走。”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给他看那朵花,也不遮掩,怎的了,筠筠替他插的花。 程文越憋着笑,心道,他是得走,这虽不是良辰,却是美景,他在这里确实有些碍眼。 他拱了拱手道:“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搅皇兄和阿筠妹妹了。” 他一转身便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皇兄腰间的花,简直是这世间一大奇景。 程文佑见姜筠捂着嘴笑,捏了捏她的手心,道:“还笑?” 姜筠得意的摆了摆头,道:“我就是爱笑。” 她这么说,却伸手把他腰间的那朵花拿了下来,私底下闹着玩可以,叫旁人瞧见了,损坏了哥哥的威严,她可舍不得。 她动了动手指,道:“都是汗,松开吧。” 她闹了这么久,身上出了些汗,觉得有些不舒服,伸手摸了把脖子,她脖子上挂着个小玉佛,那是林皇后送给她的,说是能保平安,她一直戴着,这会都黏到皮肤上了,她拽了拽脖子上的绳子,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程文佑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 他把她送到卫国公府西角门处,便有下人迎了上来,姜筠踩着凳子下去,同程文佑道了别,回去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老夫人派人来说明日要带她去慈安寺烧香,临近年底了,去拜佛求个心安。 第二日,老夫人带着一大家子女眷去烧香,慈安寺本就香火鼎盛,这又临近年关,香客更是比往日多了许多,有小僧领着她们往后厢休息喝茶,姜筠同姜筝坐在一起,好容易轮到了她们,烧了香,添了油钱,准备回府时却突然下起了雨。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姜篱和姜筝面对面的坐着下棋,其他的小姑娘都围过去看,老夫人扶着何氏的手走到窗前,何氏面带忧色道:“瞧这雨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停的势头,今日只怕要留在这里了。” 今日来上香的不少,且大多是女眷,山路湿滑,谁家也不敢冒这个险,寺庙的客舍只怕也分不过来。 老夫人派人去请监寺,这会需要安顿的不止她们一家,好在她们家还顶着公府的爵位,寺庙的人不敢怠慢,不一会便有监寺和尚带着小僧过来,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回了一礼,道:“今日这雨只怕是停不下了,可否为我府上安排客舍。” 监寺和尚道:“贫僧正有此意,不知贵府需要几间客舍?” 何氏匆匆算了一下,道:“十间。” 监寺和尚为难道:“今日人多,只怕贵府要委屈一二了。” 监寺和尚也知道这里都是卫国公府的女眷,不得怠慢,可别家的女眷也得安排,总不好一间都不给。 老夫人问道:“不知这雨还要下多久?” 监寺和尚道:“老夫人放心,主持说了,这雨下不了多久,估计明天就能停。” 他这么说也不过是抚慰人心,他自己不确定的事,这些女眷听了却很安心。 最后寺庙为卫国公府安排了五间,已经算不错的了。 老夫人道:“今日这里人多,下了雨,全都聚在此处,鱼龙混杂的,叫底下的人都打起精神来,阿筠今晚跟着我住,阿篱阿筝你们几个都跟着你们母亲住一间,卢妈妈年纪大了,剩下那一间便给她和李掌设住,余下丫鬟都守在主子身边,莫要出了差错。” 众人齐齐应是,李掌设道:“奴婢还是跟着小姐一道吧。” 老夫人本就是顾忌她,才叫她同卢妈妈一起住,这会她自己提出来了,便也没反对。 到了晚上的时候,又有小僧送来了斋饭。 斋饭是比不上家里的,众人吃的也不多,便去休息了。 果然如监寺和尚所说,第二天便放了晴。 温氏问老夫人要不要走,老夫人道:“昨儿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只怕还不好走,再等会吧,晾晾路。” 几个小姑娘一听这话,便又坐回去说话,这会天晴了,马上就能回去了,众人心情也变得轻松了。 正巧昨日工部尚书府的女眷也来上香,两府也有来往,便凑到一起说话。 ------------ 第51章 昨日工部尚书府前来上香的是赵大人的儿媳连带两个孙女,两府相交,姜篱又同赵府的二小姐赵芷关系甚好,老夫人便派人邀赵府女眷过来同坐。 二小姐赵芷刚定了亲事,昨日赵夫人带着二小姐赵芷和三小姐赵蕊前来上香还愿,不曾想遇到雨,被困在了此处,两府女眷住的又近,赵夫人也正有意带着女儿前来拜访姜老夫人,卫国公府便派人去请了。 姜筠无聊的坐在那里同姜筝翻手绳,外面通报说赵夫人带着两位赵小姐来了,李掌设收了她的手绳,她规矩的坐好,赵府在定熙也是书香门第,赵大人官拜尚书,在定熙,可比卫国公府这种空有爵位,却无实权的风光多了。 前世姜篱的夫家正是赵府,前世的姜筠在卫国公府只是一个无人理会的小可怜,姜篱是被老夫人放在手掌心疼宠的,在婚事上,自然是千挑万选,时间她虽记的不那么明确,不过大抵也就是这个时候,姜篱同工部尚书府的二公子定了亲事,如今在此处遇见了赵府的人,若不出意外,姜篱的婚事也差不多要定下了。 老夫人似乎有意与赵家结亲,赵夫人一来,她便把姜篱叫到身边,这些家族的小姐公子到了年纪,长辈便开始在各府观望了,赵夫人一进门便瞧见坐在姜老夫人身旁的姜篱,姜篱长相才学皆是出众,赵夫人将卫国公府的几个女孩儿夸奖了一番,看那样子也是有意结亲的。 如今姜筝和姜筠皆已定亲,以赵夫人的身份不可能会看上姜笛和姜箬这种庶女做儿媳,那便只有姜简和姜篱了。 姜简过了年也才十一,又是卫国公的嫡女,比起快要十四的姜篱来说,确实是姜篱更要着急一些。 两府凑到一起虽未明说,不过都是心照不宣的准备做亲了。 外头来人说是秦府的表少爷来了,老夫人忙叫人请进来。 姜筠打趣的看向姜筝,姜筝不好意思的瞪了她一眼,屋子里的女孩看向姜筝的眼神都有些羡慕,都知道秦元青不仅仅是姜筝的表哥,更是她的未婚夫婿,昨夜众人因雨被困寺庙,今日秦元青便来了,不用说也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秦元青少年有成,想与他结亲的自然不少,只可惜人家一早便有了青梅竹马的表妹,众人也只能欣赏欣赏了。 他穿了件白色袍子,少年面如冠玉,一跨进门屋子里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身上,他拱手冲老夫人行了礼,又冲在场的长辈行了礼。 万氏笑道:“这天才刚下了雨,你怎么来了?” 秦元青回道:“昨日下起了雨,母亲知道昨日姨母和表妹还有老夫人来烧香,担心山路湿滑,不好走,又都是女眷,便叫我带了人来接。” 秦夫人待万氏这个妹妹向来很好,可也不是整日无事可做,就盯着卫国公府的,昨日卫国公府的马车被困慈安寺程文佑便知道了,只是那时下着雨,他过来也不好接姜筠走,便叫人好好保护她,今日一早准备同秦元青一起过来接人时,又让陛下派人叫了去,所以到这里的便只有秦元青了。 老夫人道:“这可要好好谢谢秦夫人了,回头嘉玲你带着阿筝去替我谢谢秦夫人。” 万氏笑着应了,老夫人又问道:“你来时路上可好走了?” 秦元青道:“倒是可以走,只是还未全干。” 老夫人道:“那便用了午斋再走吧。” 赵夫人见秦元青对卫国公府的人很是恭敬,想着卫国公府如今虽不比从前了,可府里的姻亲却很好,同卫国公府定亲也不吃亏,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为难,她看上的是卫国公的嫡女姜简,儿子似乎对大小姐姜篱有意。 她看了看姜篱,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知书达理,容貌出众,可是若是选的话,自然还是卫国公的嫡女姜简更好一些,有一个做睿王妃的姐姐,姜篱虽也是卫国公府的嫡女,可终归和卫国公隔了一层,身份上差了些,她父亲又是平庸的。 姜箬自秦元青一进门,便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时不时的偷偷瞥他一眼,听见他的声音便忍不住心跳,又想到他是自己未来的姐夫,忍不住攥紧了衣角。 待用了午斋后,秦元青才叫了人来,老夫人一见乌泱泱的穿着统一的护卫服,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秦元青笑笑道:“睿王殿下也不放心,多派了些人来。” 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秦元青跑到姜筠身旁道:“殿下本是要来的,临时有了事。” 姜筠瞥了眼身旁的姜筝,轻声道:“表哥,你怎么惹了我二姐生气了,还是哄哄她吧。” 她说完还捂着嘴笑,姜筝红着脸上了马车。 待回了卫国公府没几天,老夫人邀请赵夫人到卫国公府上看戏,姜篱的婚事也就正式定下来了。 何氏因女儿的婚事定了,且定的人家还不错,走路都带着风的,整日笑呵呵的,遇见温氏时想着温氏头先拿姜篱的婚事笑话过她,便说了出来。 她原先是想炫耀一番,得了个这么好的女婿,也不知温氏同她说了什么,连向来爱财的何氏都摔了两个花瓶。 姜篱抿着唇站在门外听母亲在屋里咒骂温氏,说什么原先赵夫人瞧上的是姜简,私下里同温氏说了,温氏没同意,赵夫人才同老夫人说了,定了姜篱。 屋子里的骂声不停,丫鬟不住的劝解何氏,姜篱阴沉着脸往外走,她身后的丫鬟连忙跟上道:“小姐,夫人气糊涂了,这话定是大夫人说了故意气咱们夫人的,这婚事哪能乱换的,那赵二公子一开始就是心仪小姐的。” 姜篱低着头往外走,她同赵芷关系好,知道赵夫人在赵芷定了亲后就一直想着给赵彦定亲,尚书府娶儿媳看重门第,她自问卫国公府的门第不差,尚书大人的官位虽高,却不是世袭的,早晚是要退下来的。 她卫国公府好歹还有个爵位,不过就是瞧着她爹官位不高又不能继承爵位,便在亲事上,连姜简那个蠢蛋也不如,她越走越快,在转角的时候恰好撞上了挺着肚子的陶姨娘。 姜篱正要发怒,抬头见姜二爷也陪在陶姨娘身边,给姜二爷行了礼。 姜二爷扶住陶姨娘,皱着眉道:“阿篱,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走路的。” 姜篱从小到大都是被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姜二爷也没骂过她,本就气不顺,又见父亲为了个妾氏冲自己发火,强压着怒气道:“今日不是休沐,父亲怎么有空在家?” 姜二爷面色变了变,他就是领个闲职,去不去都可以,陶姨娘又怀着孕,他索性就留在府中陪着陶姨娘,没出去。 姜篱自然知道自己这父亲有多闲,看了看他身侧的陶姨娘,想着父亲这般还不知进取,只知在家中寻小妾逗趣,她的亲事也是因父亲官位不高才会叫别人这般看不起,就这么个姨娘,把她爹的魂都勾走了。 姜二爷没回她的话,问道:“你娘呢?” 姜篱道:“父亲问我娘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带着陶姨娘去见我娘吗?” “放肆。”姜二爷见女儿这般不给自己面子,正要训斥,可他在二房里向来没什么威严,姜篱也没理他,直接从他面前走过。 姜二爷看了身旁的陶姨娘一眼,觉得没脸,指着姜篱的背影道:“孽障,这个孽障。” 陶姨娘淡淡的站在一旁,也没理会他,姜二爷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伸手扶住她道:“阿莨,你可转好了,咱们回去吧。” 陶姨娘抽出他手中的手,道:“二爷,妾身自己走就好。” “这怎么行,你身子这么重。” 陶姨娘瞥了眼四周往这边偷偷看的丫鬟仆妇,没说话,姜二爷以为她生气了,讪讪道:“那行吧,咱们走吧。” 姜二爷从小便是孝子,听从姜老夫人的话,奉母命娶了自己并不喜欢的何氏,何氏若善解人意也便罢了,偏偏又是个泼辣的,仗着老夫人宠常常同他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却不想在淮县遇见了年方十五的陶莨,陶县令又是个势力的,他稍稍一提示,就把女儿送给了他。 他这么大年纪了,娶了花一样的陶莨只觉得放在手心里宠都不够,陶莨被老夫人赶到庄子上时,他整个人魂都要没了,如今好容易求着老夫人把人给接回来了,他自知理亏,把美人带回来时说好了要好好待她的,却叫她受了这些苦,美人对他冷淡些他也受着了。 姜筝放下手中的花绷子,纳闷道:“你说这二叔是不是魔怔了,二婶好容易因大姐的婚事开心了几日,他怎么这个时候天天带着个姨娘逛园子。” 她着实不能理解向来安分守常的二叔会为了个妾氏顶撞祖母。 姜筠道:“谁知道呢?” 她那二婶这辈子都顺风顺水的,这会却让个姨娘弄的没了脸面,也难怪姜篱会出手弄死陶姨娘了,只是上回她见陶姨娘,那女子却不是如此张扬的性子。 ------------ 第52章 姜筝皱着眉头道:“虽说长辈之事不该我们来管,可宠妾灭妻这种事不该从咱们府上传出,如今底下都传成什么了,色迷心窍,那二叔是怎的了,就算是真喜欢陶姨娘,她如今怀着孕,也该叫她在屋中好好休养。” 陶姨娘不是蠢笨之人,却行事如此招摇,她如今怀着孕,老夫人容忍了她,待将来生了孩子可就不能保证了,她这么做,是真不想活了,还是觉得姜二爷就能保住她。 姜筠这会一闭眼就想到陶姨娘挺着大肚子被推到水里去的场景,前世陶姨娘被姜简推水里去的时候姜筠是不在场的,只是后来老夫人因此事惩罚了姜简,底下丫鬟们也在议论,她又亲耳听到了姜篱说的,才记忆深刻,大抵是因为记得这个事,总觉得是自己亲眼所见的,那日子差不多也该快到了吧。 叹了口气,待姜筝走后,对着李掌设道:“李姑姑,我前儿瞧见我二叔的陶姨娘了,听说她是被她爹送给二叔的,如今怀着孕,我见她身子单薄,怪可怜的,如今这样招摇,我祖母只怕容不下她了。” 李掌设挑下了窗户,问道:“小姐喜欢她?” 姜筠伸了伸腰,懒懒道:“她上回手腕上戴着个镯子,都摔破了,把她手腕上的皮都磨破了也没拿掉,应该是对她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是个重情之人。” 李掌设含笑摸了摸她的头,道:“重情之人好啊。” “她还是个美人呢,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姑姑,我看二叔如今的情形,她肚子里的胎不定能保住呢,便是保住了,那孩子多半也是一出生便没了母亲的,保她一命吧。” 李掌设听后笑了笑,替她盖了被褥,道:“小姐别想这么多了,早些休息吧。” 姜筠点了点头,知道陶姨娘算是保住了,只要不是她自己一心求死,李掌设是哥哥选给她的,性情稳重,内敛智慧,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她,教导她,若没有她,自己也不能过的这么安稳。 姜筠把心中想法告诉李掌设后,也不知道李掌设做了什么,不过陶姨娘却是没有再像从前一样叫姜二爷陪着她逛园子了。 这日姜筠去到老夫人院子里请安时见姜篱也不知同姜简说了什么,只听姜简气恼道:“不过是个做妾的,怎敢如此嚣张。” 姜筝叫万氏带着去了她外祖家,姜筠坐到姜简身旁笑的一脸和善:“大姐和四妹在说什么呢?” 姜简没理她,只低着头嘟囔道:“关你什么事。” 姜篱笑着扯了下姜简的袖子道:“怎么对你三姐如此无礼。” 坐在一旁低头打络子的姜简道:“四姐姐说玩笑话呢。” 姜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对着姜筠笑了笑,道:“三姐姐,对不起,从前是妹妹我不好,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三姐姐念在妹妹年幼的份上,不要同妹妹计较。” 姜筠愣了一下,这姜简今儿怎么也说起场面话来了。 姜筝不在,姜筠也懒得说话,姜篱笑着圆场子:“都是姐妹,哪有什么计较不计较的,三妹妹向来大度。” 卢妈妈出来对着几人行礼道:“老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小姐们,小姐们便早些回去吧。” “刚不还好好的吗?怎的突然就身体不适了呢,派人请府医了吗?” “已经派人去请了,小姐们莫要担心。” 刚姜二爷来给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丫鬟把她们几个都请到了偏房,这会听说老夫人身体不适,都猜是叫姜二爷给气的。 姜篱担忧道:“父亲可真是糊涂,不过就是个妾罢了,他怎的如此糊涂。” 她一面着急,一面捏住了姜简的袖子道:“阿简,你说祖母若是气着了可怎么好,这可真是罪过。” 卢妈妈也没说是叫姜二爷给气的,姜篱自己便说了出来,姜简忽然把自己的袖子从姜篱手中扯出来,道:“大姐姐,长辈的事情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可妄议,大姐姐也说了就是个妾,一个奴才罢了,大姐姐派人打杀了不就行了。” 她身旁的丫鬟忙道:“哎呦我的好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姨娘肚子里怀的可是您的弟弟。” 姜简果然住了嘴,姜篱垂着头道:“是我太心急了,倒是不如四妹了。” 姜筠轻轻勾了勾唇角,她就说姜简怎会突然变得精明了,刚刚姜简听了姜篱的话分明就是要像往常一样附和,衣角让姜箬拉了一下,马上转了模样,说出的话也通情了许多。 温氏一直把姜箬当做小妾养着,已备不时之需,可没有哪个母亲,愿意往女儿的房里塞小妾的,从前那般也不过是不得已之举,若是姜简聪明了,能够独当一面,温氏也不会愿意把一个自己讨厌的妾室生的女儿塞到女儿那里碍眼。 不得不说,姜箬小小年纪就能想的如此透彻,这份心思,只怕是连姜篱都比不了她。 临近年关的时候,卫国公从朝堂上回来时脚步都是虚浮的,陛下早朝之时突然发作了一群办事不力的大臣,降职的降职,挨板子的挨板子,顺着人来,百官中从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开始点,往中间点,遇到办事不力的便拖出去打。 一个个的点了,恰好点到卫国公的上峰时停了下来,卫国公颇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好在他虽是国公,职位却不高,这才逃了一劫。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到平日里那些拽着文绉绉的话嘲笑他身为国公却无所作为的大人们都被拉出去按着打板子了,又觉得一阵暗爽。 这都快过年了,陛下这会子发难,是成心不想叫百官们过个好年啊。 “哥哥有没有被打?” 姜筠将笔放在笔架上,胳膊撑着案桌笑着伸头问程文佑。 程文佑气定神闲道:“你再不专心,我可就要打你了。” 他刚说完,眼前便垂下一个黑络子,姜筠挑起眉头:“喏,送给你。” 她伸着五根白嫩手指,黑色的络子便挂在她的中指上,程文佑拽住络子连带她的手也握在了手里,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了?” “家里的妹妹总喜欢做这些,我前儿见你腰间正好佩玉,便想着也做一条给你挂玉,好看吗?” 程文佑勾了勾唇角,道:“那你帮我挂上。” 他说着便解下腰间的佩玉,叫她把新打的络子穿上,姜筠替他挂上,伸手拨弄了一下,程文佑垂首看了眼腰间的挂着的玉佩,夸道:“心灵手巧。” 对着姜筠,他从来都不吝啬夸奖。 她到书房这么久,一会摸摸砚台,一会碰碰裁纸刀的,连着做了这么久的小动作,一看就是耐不住性子想要出去玩了,这会天又冷,程文佑牵了她的手往外走。 廊下都挂了大红灯笼,添了几分喜气,她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的,帽子遮到眉毛处,露着两个眼睛出来,冷风一吹,她还是打了个哆嗦,程文佑刮了一下她被风吹的发红的鼻尖:“这下知道冷了吧。” 姜筠推着他催促道:“走快些。” 程文佑一路被她推着走到屋子里,低笑着问道:“可满意了?” 姜筠点头道:“甚好。” 程文佑握了握她冰凉的指尖,丫鬟端了盆子上来,姜筠洗了脸,端了茶水漱口,后又有一列丫鬟手里端着托盘进来跪到地上。 姜筠见那端着的皆是衣服首饰,愣了一下,程文佑道:“换上衣服,哥哥带你出去。” 姜筠点了点头,程文佑绕到了屏风外头,姜筠由着丫鬟替她换了衣裳,程文佑进来替她包了斗篷,她摸了摸帽子,牵住程文佑伸过来的手。 门外停了一顶青色轿子,抬到大门外,又换了马车,到了地方,姜筠叫程文佑牵着下了马车,她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这是要带着她来祭拜孝慈皇后。 程文佑见她站着等他说话,替她掀了帽子道:“筠筠,给母后磕个头吧,她老人家去的早,也叫她瞧瞧儿媳妇吧。” 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姜筠随他进去给孝慈皇后上了香,磕了头。 年初一的时候,姜筠一睡醒就习惯性的往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到了个红封袋,笑着拆开数了数,更开心了。 李掌设进来见她衣裳也没穿,坐在那里傻乐,连忙拿了衣裳给她披上。 姜筠摇了摇手中的银票,道:“你瞧见哥哥来了吗?” 李掌设道:“这哪能瞧见啊,都睡着了。” 姜筠瞥着嘴道:“骗子,我昨儿都说了不睡了,你偏要哼小曲儿给我听,那炉子里烧的也不知什么香,我闻着就想睡。” 其实姜筠昨日是打算装睡的,可李掌设熟知她的习性,一直拍着她唱小曲儿,她装着装着便真睡着了。 李掌设笑着给她穿了衣裳,早饭还未来得急吃便叫姜筝拉着出去讨压岁钱去了。 ------------ 第53章 姜筝拉着姜筠到松画堂的时候,那里已经很热闹了,屋子里坐满了人,几位公子小姐正等着一起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端坐在罗汉榻上,头发梳得齐整,插着宝蓝吐翠孔雀吊钗,气色极好,正笑着同儿媳妇孙子孙女说话。 两人进去给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笑着道:“除了阿纬那个猴儿,人都到齐了吧。” 温氏尴尬的看了老夫人一眼,道:“这个不懂事的,一大早的也不知疯哪里去了,大家都来了,就他没来,大年初一的,儿媳派人去瞧瞧。” 姜纬是卫国公唯一的嫡子,又惯会说好话,讨好老夫人,老夫人不过是开个玩笑,哪里是真怪罪他,姜筝笑道:“四弟在大伯那里讨压岁钱呢。” 正说着,外头通报说是四公子来了,帘子挑开,姜纬从外头面带笑容的走进来,到了地儿就跪到地板上,咚咚咚的给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 老夫人心疼道:“你这孩子,这也太实诚了。” 姜纬抬起头来,跪直了身子嘿嘿的笑道:“给祖母磕头自然要实在些,祖母今儿给孙儿包个大的。” 姜简道:“你来的最晚,还好意思同祖母要个大的。” 姜纬揉了揉头,道:“那怎的,我就要讨个大的,谁让祖母喜欢我呢。” 姜简嗤了一声,道:“谁像你脸皮子这么厚。” 屋子里都笑着看她姐弟俩打嘴仗,老夫人笑着说:“好了好了,都发大的,都发大的。” 几个男孩儿在老夫人这里磕了头,姜纪和姜纥都十七了,都是清冷的性子,这会一人手里拿着个红袋子站在那里听老夫人说话,姜筝凑到她二哥面前,往他手里看了一眼,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姜纥面上不显,拿着压岁钱的姿势却有些怪异,老夫人派了压岁钱,温氏便对着身后的紫云招手,紫云手里端着个架金漆木雕花盘子,里面放满了红色的精致小荷包,姜纬连忙上前,温氏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没规矩。” 姜纬笑嘻嘻道:“没成婚的皆算是孩子,都要领压岁钱的,大哥二哥还没成亲呢,快快领了。” 姜纪和姜纥年纪最大,抿着唇上前领了。 几个男孩儿领了长辈的压岁钱便走了,屋内的姑娘们坐着陪长辈叙话,老夫人叫人端了小点心上来,姜筠姐妹几个坐在老夫人的榻前,老夫人叫人端了个麻仁栗子糕的小碟儿给姜筠,道:“阿筠尝尝,这是新来的厨子做的,可合你口味。” 平翠夹了一下筷,姜筠吃了点点头道:“好吃,香。” 老夫人又让人将余下的糕点分了。 何氏站起来道:“今儿年初一,底下的管事儿要过来,儿媳这会得过去瞧瞧了。” 老夫人拍手道:“我瞧着去年还不错,几个孩子又定了亲事,今年府里还要添人,多给底下分些赏钱,讨个好彩头。” 何氏笑着应了是,她虽爱财,可底下管事儿的都是替她办事的,该赏的,更遑论她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也需要得到这些管事儿的认同。 温氏道:“这过了年,家家户户都要乐一乐,给家里的孩子添新衣裳,二弟妹可莫要舍不得银钱。” 年初一的,逢人都笑笑,又在老夫人这里,何氏也不摆脸色,只道:“大嫂说笑了,我这人平日里虽精打细算了些,可也是为了这一大家子好,将来府里添新媳妇,姑娘家要出嫁的,哪个不是要银钱的,不过是多攒一点是一点。” 她说到这里抚了抚头上的钗子,道:“我不说了,等将来阿简出嫁了,阿纬要娶妻,从公中拿银子时大嫂就知道好处了,姑娘家的嫁妆多些,脸上也光荣些。” 温氏心道她当然知道嫁妆多脸上光荣,她若不是因为嫁妆银子不多,何至于天天在这里受何氏挤兑,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不快。 老夫人怕她俩大过年的又为了银钱闹起来,对着何氏道:“管事都等着了,你快些去吧。” 何氏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姜箬垂着头,凑到姜简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姜简捂着嘴便乐了起来。 老夫人正好瞧见了,想着年前她腰上不好,这孩子还自己绣了东西,做了靠枕送过来,这份心思,连她最喜欢的姜筠和姜筝都没有。 到底人老了,就希望孩子能贴心一些,旁的也不说了,就温氏的心思,她也是一早就知道的,不过是眼瞧着这孩子能长成什么样,如今看着是个心思剔透的,虽出身差了些,将来也未必就不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对着温氏道:“阿箬也不小了,你是她母亲,也该带她多走动走动。” 温氏愣了一下,这个走动走动的学问可就大了,一般出门都带着自己的女儿,谁没事带着个庶女,规矩学的好的还能叫别人称赞一句大度,那规矩不好的,丢人丢的也是主母的脸。 姜箬到底年纪还小些,听了老夫人这话,便是再稳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温氏自己就是庶女出身,又怎么会想不到她的心思。 姜箬还算乖巧,温氏想着阿简这些日子规矩得体,自己出嫁到这卫国公府,平日里回去不还得敬着自己的嫡母,谁也不想叫旁人戳着脊梁骨。 温氏看了姜箬一眼,道:“儿媳也正有这个意思呢,只是她没怎么出过门,阿简又是个莽撞性子,少不得要阿筠和阿筝两个带带她们了。” 她说这话时面上淡淡的,姜筠想到她自叫人把姜简丢水里去起这温氏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如今倒是说出这样话来了。 老夫人欣慰道:“一家人,便该和和乐乐的。” 老夫人见姜筠在吃东西,好似没有听见她说话似的,唤她过去,拉着她的手问道:“今儿初一,你可要往宫里头去吗?” 姜筠回道:“睿王殿下说明儿再过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爱热闹,往常这时候都是德妃娘娘领了命,吩咐底下人在永寿宫的偏殿里摆宴,宫里头的娘娘主子们便都凑头到永寿宫去用膳,说说笑笑的。 因着陛下如今不幸后宫,太子殿下地位稳固,娘娘主子们也都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平日里再串串门,横竖也不用争宠。 太后娘娘又觉得陛下不幸后宫,那些主子们大好的年华都耗在了宫里,因此对她们格外厚待一些,份例也比先帝时的妃子要多分一些,宫里头的娘娘如今过的才叫舒坦呢。 用兰嫔娘娘那个傻大姐的话说就是提前过上了太妃的生活。 都说宫里头最吃人,姜筠在宫里头的时候瞧着那日子可比如今的卫国公府要简单多了。 姜老夫人道:“你小时候在宫里头长大,又惯常去的,规矩什么的祖母也不多说了。” 姜筠点了点头。 第二天跟着程文佑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也是一屋子的妃嫔,平日里躲在屋里不怎么出来的妃子这会也都冒了出来。 柳昭仪一见程文佑牵着姜筠过来,便笑道:“金童玉女,真是金童玉女。” 德妃娘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会倒是金童玉女了,从前是谁一瞧见睿王带着阿筠便说睿王像慈父来着。” 柳昭仪叫德妃娘娘当场揭穿了,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招手叫姜筠过去。 姜筠到她跟前跪到地上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柳昭仪拉住她的小手,小姑娘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宫里头没有女孩儿,程文越又整日要妹妹要妹妹的,柳昭仪瞧着姜筠只觉得越看越欢喜。 柳昭仪叹了口气道:“阿筠多好啊,长得好看又听话,我家阿越若是能有福气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就好了。” 姜筠叫柳昭仪夸的有些耳热,德妃娘娘在一旁笑道:“你还讲不讲理了,阿筠可是睿王养出来的。” 柳昭仪道:“从前还没瞧出来,如今瞧着这两人真是越看越觉得般配,到底是自己养出来的。” 柳昭仪一通感慨,又扭头对太后半开玩笑道:“回头太后娘娘慧眼替臣妾也瞧瞧哪家有好姑娘,也叫阿越养一个。” 太后笑着说:“回头阿越若是养一个,两个人能把你启祥宫的屋顶给掀了,到时候只怕你又要来哀家这里哭了。” 一说起程文越,柳昭仪心情就更好了,眉眼一挑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七皇子昨儿进殿给我请安,我隔好远就听见他的声音了,愣是没瞧见人,仔细一瞧才发现他趴在了门旁的地上,我还想问他是怎么了呢,便是大年初一也不能行这么大的礼啊,他一猛子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自己的脸急得团团转,问我有没有破相。” 太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一旁的女官拿帕子给她擦。 兰嫔道:“那是姐姐那里的门槛高了,该降降了。” 兰嫔是个热心肠,上回同柳昭仪说要给她介绍儿媳妇叫柳昭仪给拒了,这会又提了起来。 柳昭仪咂咂嘴道:“我那里门槛也不算高,就找一个知礼的能管住阿越的就好了。” 说完了又叹息道:“我还是觉得睿王有先见了,自己养了一个乖巧的媳妇儿,我们阿越……唉。” 柳昭仪这么说的时候也没想到过了没两日他儿子就往她身边领了个知礼的小姑娘。 ------------ 第54章 兰嫔拿手比划道:“姐姐这门槛还不高,睿王养阿筠的时候,阿筠才一岁,如今七皇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这会再养,七皇子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娶媳妇?到时候七皇子不急,姐姐就该急了” 她说着又看向德妃娘娘道:“德妃姐姐,你家六皇子可看好了人家?” 她娘家有个侄女,眼瞧着出落的跟朵花似的,想着替侄女说个好人家,她自己没儿子,目下六皇子和七皇子都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她又惯常没什么心思,也不想着人家能不能瞧上她侄女,便想拉红线。 德妃娘娘拿着帕子掩面对着太后道:“太后娘娘快瞧瞧兰嫔妹妹,要不要把她送出去做官媒,专管给人拉红线。” 屋子里的妃嫔都笑了起来,兰嫔捏着帕子抖了一下,嘟囔道:“哎呦,真是的,这有什么好笑的。” 柳昭仪把姜筠搂在怀里,叫人拿了个精致的金丝元宝荷包递给姜筠,姜筠开心的接过去,抬头笑着说:“谢谢昭仪娘娘。” 德妃娘娘一见柳昭仪给了荷包,也招手叫姜筠过去,姜筠拿着柳昭仪给的荷包跑到程文佑面前,把荷包递给他。 程文佑勾了勾唇角,接了过去。 姜筠又扭头跑到德妃娘娘面前,德妃娘娘一边把荷包递给她,一边笑着揶揄道:“睿王啊,你可不能拿孩子的压岁钱啊。” 姜筠又把德妃给的荷包放到了程文佑的手里,跑到兰嫔面前,对着德妃摊摊手道:“手里拿不下了,叫哥哥帮着拿。” 太后笑道:“这个机灵鬼,快来个人,替她收着。” 姜筠笑着走回程文佑身边,把收到的荷包全都摊在程文佑腿上数了数,太后对着身边的女官道:“快去把哀家准备的拿过来,这孩子数来数去只怕就想着还缺哀家这一份呢。” 柳昭仪笑着问:“阿筠,睿王有没有给你压岁钱啊?” 姜筠抿着唇,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屋子里正说的热闹,女官进来禀报说是陛下传睿王殿下过去有事商议,程文佑对着姜筠道:“你先在太后宫中陪着说话,等会过来接你。” 姜筠点了点头,程文佑站起身向太后行礼道:“皇祖母,孙儿先告退了。” 太后看着他那张脸,一时想起了孝慈皇后,又想起了林皇后,心中有些难过,道:“你先去吧。” 程文佑一走太后便叫姜筠坐在自己身边,同着底下的妃嫔说话。 姜筠从侧面看着太后娘娘鬓角的白发,想到当年自己一睁眼便是在这间屋子里。 满屋富丽堂皇,太后娘娘便坐在如今这个位置,笑的一脸和善。 那时候自己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这个大历最尊贵的女人如此亲近。 太后娘娘感觉到姜筠在看她,伸手搂住她,笑眯眯的问道:“阿筠可是饿了?” 姜筠扯了扯嘴角,道:“有点饿了。” 太后怕人多她吃东西会拘束,便命人把她带到偏殿里去吃东西。 没多会偏殿的桌子上便摆满了姜筠爱吃的,姜筠吃了点,便靠在榻上小憩。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衣袖,睁开眼便见程文佑站在榻边,揉了揉眼,唤了声哥哥,问道:“几时了?” “快午时了。” 姜筠捂着嘴乐道:“那正好,可以用午膳了。” 程文佑在她额头轻点了一下,道:“吃了睡,睡了吃。” 姜筠嘻嘻笑了一下,猜他心中想的定是小猪一样。 在永寿宫用了午膳,见太后也有些乏了,便不在永寿宫打扰太后,姜筠随着程文佑回了睿王府, 程文佑叫人拿来了王府的账目,摊在桌子上道:“李掌设说你账本看的好,来瞧瞧这些。” 姜筠手里捏着账本翻了翻,有些膛目,程文佑道:“你瞧着可能算。” 姜筠摇头道:“这么多,我哪能算。” 程文佑摸着她的头笑了笑,道:“一时半会的算不来,你抱回去算,不能偷懒,这些可都是你的。” 姜筠先是听到那些都是她的喜了一下,又想到自己要一点点的算出来,顿时便蔫蔫的,苦着脸道:“不算可以吗?这也太多了。” “你不想要?” 姜筠垂着头,斟酌一番,妥协道:“好吧。” 程文佑笑了笑,坐在案桌前看书,姜筠便拿着账本一点点的翻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眼睛脑袋有些发晕,见哥哥还在那里看书,似是入了迷一般,便手撑着案桌起身,往院子去。 回去的时候姜筠便带上了那些账本子,她坐在榻上,平翠替她抬了抬身后的靠枕,看着案桌上放的账本子,揉了揉脑袋,见秋蓉理好了床铺,便去睡了。 因为在外头一天了,有些累,她往床上一躺,把被褥裹了裹,没多会便没了知觉。 早上的时候平翠感觉她醒了,轻声问了句,便带着人进来伺候她梳洗。 姜筠去老夫人那里请了安,回来便坐在那里算程文佑给她的账本,李掌设站在一旁给她续茶,也不打扰她。 巧荷拿着个帖子进来说是成国公府三房的人送来的,姜筠拿过去,翻了一下,竟是她外祖家的明纵表兄回来了,请她过去。 她前些日子遇见三表姐时,三表姐还同她抱怨了一下,说是她明纵表兄不愿意回府,派去的人同他磨了很久,才把人给请了回来。 本来要赶着过年的,也没赶上。 姜筠把帖子放在案桌上,姜筝过来寻她时,姜筠见她脸色有些不好,问道:“怎么了?” 姜筝叹了口气道:“我爹和我娘吵架了。” 姜筠愣了一下,姜三爷向来惧内,平日里她三婶瞪一眼他就不敢说话了,怎会同她三婶吵架呢。 本来这些事同旁人说不好,姜筝同姜筠亲近,也不拿她当外人,拉着她的手道:“我听着我娘的意思是我爹在外头有了人,叫我娘知道了,我爹也没反驳,只说我娘性格太强势了,说话不顾后果,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我爹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怕我娘生气。” 她说话时手都有些抖了,姜筠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姜筝红着眼眶道:“你说他们这样都这么多年了,不也安生的过来了吗?为什么要闹呢?我娘脾气是火爆了些,可我爹不也忍了这么多年了吗?” 她是真怕啊,她二叔二婶闹成那样,夫妻两个见面就像仇人一样,她不想她爹娘也那样。 万氏倒不是脾气火爆,平日里对人也是笑眯眯的,唯独对着姜三爷不行,女强男弱,她有一个厉害的姐姐,姜三爷对着她小心翼翼的,唯恐妻子不开心。 姜筠瞧着她三叔对她三婶也像是真心的,可能是自己心里也有些自卑吧,万氏的姐姐嫁给了尚书左仆射,风风光光的,可万氏嫁给他却一直碌碌无为的。 他敬重妻子,爱护妻子,同时心里又压抑着,这种情况下,身边若是出现个解语花,很容易心就变了。 万氏心里也憋屈啊,未嫁前姐妹两人都是一样的,嫁人后这差别可就大了,姐妹两个感情再好,从姐姐府上回来,再看看自己嫁的人,心里的落差当然明显。 尤其是再对上唯唯诺诺的夫君,就更加生气了。 难怪都说要高嫁低娶。 男人若是自己能力不够,又偏偏要娶个比自己尊贵的妻子回来供着,那便该一辈子供着妻子,谁叫你要娶的,当初娶的时候不说妻子身份高,脾气坏,等了几十年了,人家为你生儿育女了再来嫌弃,那可真是没了心肝的。 面子里子都要,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姜筠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道:“快别哭了,三叔三婶十几年的夫妻了,哪有不拌嘴的,闹一闹就好了。” 姜筝摇头道:“你不知道,我爹从前都不敢跟我娘顶嘴的,这回竟然指责了我娘,说我娘不可理喻。” “那三婶怎么说?” “我娘叫他滚了。” 姜筠倒抽了口气,叫人端了茶上来,递给姜筝。 姜筝抿了口茶,垂着眼,拿着碗盖轻轻的摩擦碗口,道:“我爹还真走了。” 都吵架了,万氏叫他滚,他肯定待不住了。 姜筠道:“你也别难受了,他们是夫妻,兴许马上就自己好了,不是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吗?” 姜筝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姜筠摇了摇她的袖子,道:“快别想了,要不咱们去外头转转吧。” 她这么说着也不给姜筝拒绝的机会,便命人去准备马车,又叫人打了水来,亲自拿着帕子给姜筝洗脸。 两人收拾好了,便坐着马车往外去。 ------------ 第55章 一路上姜筠都在说话转移姜筝的注意力,姜筝扯了扯嘴角,道:“是我想不开了,倒叫你来安慰我。” 姜筠见她还在为姜三爷和万氏的事情忧心,掀开马车帘子道:“不说这个了,前面有了酒楼,咱们进去坐坐。” 姜筝嗯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平翠和向青各自扶了自己的小姐下车。 同安楼二楼楼梯口往左的第二个雅间里,桌边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左手端着茶盏,嘴角噙着笑,对着对面的年轻男子道:“大哥既然不喝酒,那便喝杯茶吧。” 对面的男子并没有动作,只是冷冷的盯着他道:“你把明杰害成那样,还敢回来?” 许明纵食指轻动了一下,淡淡道:“大哥这话就说笑了,便是我什么都不做,他现在不也死了吗?一个死人罢了,真是可惜了我那条狗。” 他摇头感慨,迎面突然泼来茶水,好在茶水并不烫,只是脸上脖子上连带着胸前都是一大片水渍,他抬手擦了下下脸上水,轻笑了一下,抬头对着已经起身的许明英道:“大哥这样就有失成国公府世子的风度了,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说到这里,眉眼间已经充满戾气,许明英让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害怕,扭头道:“你真是不知所谓,最好老实点,否则你怎么回来的,我就能叫你怎么滚回去。” 说罢便甩袖走了出去。 镂空雕花门被许明英甩了一下,也没关严实。 许明纵喝了那杯已经快要凉了的茶水,想到这么多年有家不能回的日子,最宠爱他的祖父和父亲都不要他了。 养他的那老两口先后没了,他一个人找人葬了他们,坐在屋子里特别的孤单,没人管他,村子里的都不认识他,只说他可怜,小小年纪,父母便没了,如今连祖父祖母也没了。 他听了特别的好笑,那家人可不是他的祖父母,他父母祖父母可好好的待在定熙的国公府里呢,知道他们不会来接他,他便在那一带的孩子里玩开了。 记得有一年村子里都传县城里来了大官,那些人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官,只闹哄哄的说要去看。 他那会在一群男孩里算是领头的人了,那群穿着粗衣麻布的小少年兴冲冲的拉着他一起去见世面。 坐着牛车赶了半天刚好赶上那大官要走,他远远的看了一下,那被县令县丞簇拥在中间的可不就是他的伯祖父嘛。 他往后靠了靠,脸上的表情愈加冷漠起来,既叫他回来了,任何人都别想赶走他。 姜筠和姜筝刚进去便见许明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姜筝面露惊讶的对着姜筠道:“那不是你表兄吗?” 姜筠点了点头道:“是他。” 只是不知是谁惹他生了这么大的气,姜筠同他也不甚熟悉,扭头对姜筝道:“不管他,咱们上去吧。” 两人往楼上去,小二正要把她们往屋子里领,姜筠微微侧了侧身子,突然见一旁雅间走出一个少年,穿着藏青缎子衣袍,腰间系着彩云仙鹤白玉带,挂着一块如意玉佩,目如朗星,风姿潇洒。 姜筠在看到他的脸时就愣了,疑惑道:“外祖父。” 她这话是对着许明纵说的,许明纵恰好也面对着她,听见她这话眉眼一跳,神情愉悦。 姜筝忙拉着姜筠道:“你这小傻子,乱叫什么呢?” 然后又尴尬的看了许明纵一眼,许明纵正往这边看,微微眯了眯眼,一脸的兴味,姜筝红着脸道:“公子莫要介意,我家妹妹认错人了。” 认错人,把人家十六七岁的少年认成外祖父。 许明纵摆摆手道:“无妨。” 然后又走到她们身边,对着姜筠伸手道:“姑娘,可否借你的手帕一用。” 平翠大惊,忙把姜筠护到身后,姜筝皱着眉道:“这位公子,向姑娘家借手帕,只怕有失妥当吧。” 姜筝见他穿着不俗,料他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这会过来像阿筠借手帕,只怕是个登徒子。 姜筝警惕的看着他,许明纵唇角微扬,轻笑道:“她都叫我外祖父了,我向她借个手帕有什么?” 姜筠面色大窘,她哪里是叫他外祖父了,这人怎么占人便宜呢,开口道:“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公子的长相特别像我外祖父,才会比较疑惑。” 想到刚刚走出去的许明英和今日收到的成国公府的帖子,姜筠问道:“敢问公子可是出自成国公府?” 她问这话时已经基本确定这少年就是自己的明纵表兄了。 许明纵收敛神色,略略想了一下便知晓姜筠的身份了。 许明纵道:“小姐如何得知?” 姜筠微微一笑,冲着平翠使了个眼色,平翠道:“我家小姐是卫国公府三小姐。” 许明纵拱手道:“原来是阿筠表妹,失礼了。” 姜筝听他竟事成国公府的公子,长舒了口气,不是登徒子就好。 姜筠见他胸前衣裳未干,知道他刚刚借手帕是想擦衣裳,只是手帕乃是姑娘家的随身之物,便是表兄,也不能随意借了去。 “今日刚收了帖子要去祝贺表兄回府,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表兄。” 无论当初许明纵是怎么走的,如今他回来,她外祖父宴请宾客为他庆祝,就是对他的看重,她外祖父定会为他找一个好借口的。 姜筝看乐看四周,立在门当口说话也不好,许明纵想到这里是定熙,不比他从前的那个小村子里,况他现在衣裳还是湿的,穿着有些不舒服,便道:“今日有些仓促,便不打扰阿筠表妹了。” 姜筠微笑着冲许明纵点头,道:“改日再上门拜访。” 许明纵走后,姜筠同姜筝进了屋,小二上了茶,退了出去,姜筝道:“我还想你怎么会突然管个公子叫外祖父呢,原来竟是你表兄。” 姜筠道:“我刚刚也愣了,他长的同我外祖父太像了。” “祖孙两个,像也是很正常的。” 姜筠笑着说:“我今早才收到的请帖说要去庆贺他回府,没想到这会就遇见他了,也真是巧了。” 姜筝没有听过许明纵,只是听姜筠说是表兄,具体是什么人她还云里雾里的,便问道:“从前怎么没听过他?” 姜筠道:“他是我外祖父的第一个孙子,长的和我外祖父很像,我外祖父外祖母都很宠爱他,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离了府,前阵子我三表姐同我说我外祖父派人去接他了,我也才想起来我还有一个表兄不在定熙。 姜筝拍着胸口道:“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登徒子呢。” 姜筠抿唇一笑,道:“这光天化日的,他能做什么,况且哪有这么好看的登徒子。” 姜筝愣了一下,见姜筠养着头似乎在想着许明纵的长相,伸出食指指着她道:“你呀你呀,叫我怎么说你好,小花痴,当心叫睿王殿下知道了。” 姜筠嘻嘻一笑,捏了块糕点放到嘴里:“人长得好看本来就是给人欣赏的,你说你喜欢元青表哥,是喜欢他什么?” “自然是他才貌双全。” “你瞧你瞧,还是因为长得好看,他若是长的不好看,便是才华出众,顶着个大肚腩,蓬头垢面的,或是尖嘴猴腮,你说你还会喜欢他吗?” 姜筝想象了一下,缩了缩肩膀,嘴硬道:“我就是喜欢我表哥才华出众。” 姜筠在一旁捂着嘴笑,姜筝不服气道:“那你说,若是睿王殿下不好看呢,他养了你这么多年,对你这么好,难不成就因为他长的不好看,你便不喜欢他了吗?” 姜筠歪着头道:“可是我哥哥长的好看啊,我根本想象不出他长的不好看是什么样子。” 姜筝见她得意的小模样,笑着要拧她的嘴,道:“你就狂吧你。” 姜筠笑着躲开了,见她似是忘了姜三爷和万氏的事了,便继续逗她,正色道:“我虽想不出我哥哥长的不好看的样子,但若他真的长的不好看的话。” 她伸出手挠了挠头道:“不是还有句话吗?子不嫌母丑,那儿也不嫌父丑啊。” 姜筝噗嗤一笑,道:“你这话要让睿王殿下听了便该伤心了,你们如今也是做了亲的了,好看的就是未婚夫婿,不好看就是父亲了啊?” 姜筠摇头道:“我哥哥才不会伤心呢,因为他长的好看嘛,你说,我哥哥好不好看?” 姜筝扭头道:“我觉得我表哥好看。” 姜筠反驳道:“你看得不准,明明就是我哥哥好看。” “我表哥好看。” “你又不是花痴,你喜欢的是元青表哥的才华,我却是喜欢我哥哥......。” 姜筝端着茶在那里挑眉看她,她就瞧着她能不能说出那句我却是喜欢我哥哥的脸,果然她没说。 姜筠摆头道:“我哥哥就是好看。” 姜筝一笑,拍着手道:“是是是,你哥哥最好看。” 这两人本来在说许明纵的事情,一转头便扯到了秦元青和程文佑身上,姑娘家谈起俊俏的少年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更何况还是定了亲的姑娘,姜筠本以为姜筝把她爹娘的事情忘了,刚松了口气,便见她肩膀一耸一耸的,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 第56章 姜筠伸过头去,趴在她耳边道:“你说你这会子哭,若是回去见着三叔和三婶又好了,你这不就白哭了吗?” 姜筝挤挤眼道:“真的吗?我爹娘还能好吗?” 姜三爷和万氏这是第一回吵架,让向来见父母都是夫妻和睦的姜筝见着了有点受不了。 姜筠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件事的,上一辈姜筝虽然对姜筠很关照,但姜筠同她的关系并不如这一世亲近,便是发生了这种事也不能同她说,不过她的记忆里姜三爷一直都是惧内的。 以后的事她虽不知道,可到姜筠十六岁,姜三爷一直都只有万氏一个妻子的,并没有什么妾氏,所以她想着这事也折腾不起来,估摸着就是姜三爷一时脑热,闹一闹也就好了。 兴许就是个误会,闹过以后夫妻感情还能更近一步呢。 毕竟前世她见到的姜三爷和万氏两个感情还是很好的,发自内心的惧怕妻子,和单纯的因喜欢而纵容的惧内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回若是姜三爷真的在外头有了人,那还是很膈应人的,以万氏的性子,只怕是不能忍的。 姜筠点头道:“乱想什么呢,当然能好了,你也就听她们吵了一次便以为三叔在外头有了人,说不定是三婶自己的猜的呢。” 姜筝听了觉得有理,擦了擦眼泪道:“那现在怎么办?” “你能怎么办,三叔和三婶是夫妻,又是长辈,自然是叫她们自己去处理,你一个晚辈,怎么好插手这件事情,而且你能怎么处理,跑到三叔三婶面前哭吗?到时候三婶心疼你,肯定更要生三叔的气了。” 姜筝叹了口气,姜筠道:“别再哭了,眼睛都要肿了,肿了就不好看了。” 姜筝吸了吸鼻子,两人吃了点东西,回了卫国公府,姜筠亲自把姜筝送回三房,走到万氏的院门口时便见姜三爷和姜纥一起往这边走。 姜纥还是那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姜三爷走在他左边,微垂着头,愁眉不展,姜筠和姜筝给他们见了礼,姜三爷扯了扯嘴角道:“回来了。” 姜筝有些不想理他,往后面退了两步,将头往一边扭。 姜三爷面色有些尴尬,手握成拳抵住嘴唇,干咳了两声,瞥了姜纥一眼。 姜纥淡淡的看着他道:“父亲自己进去吧,有什么事,要同娘好好说。” 他向来没什么情绪,此刻说话却加重了好好两个字,姜筠见姜三爷脸上不甚情愿的表情,有些想笑。 姜纥打小便是有主意的,少年老成,姜三爷在他面前也摆不起长辈的谱,大事还要儿子来拿主意。 想到姜三爷压抑了这么多年,爆发了一回,就被儿子给唬住了,姜筠就有些同情姜三爷了,当然了,前提是他没在外头养外室。 姜三爷抬头看了姜筠和姜筝一眼,面上有些窘迫,姜纥也不避着姜筠,在他看来,姜筠也是他妹妹,没什么好避的,更何况姜筝这会同姜筠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姜筠早就知道了。 “父亲,刚不是说了吗?趁这会母亲没想开,父亲去好好说说,母亲也能体谅父亲,若是母亲想开了,父亲可就不好说了。” 他说的想开了不是万氏自己原谅姜三爷了,而是觉得有姜三爷和没姜三爷日子都一样,那姜三爷可就有的哭了。 姜三爷干巴巴的解释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母亲胡思乱想,难不成你还不清楚吗?家里的银钱都是你母亲在管的,外头的铺子你母亲不好出面的也都是你在打理,我每月就那点奉银还要上交一大半,余下的银钱连买酒都不够,哪有银钱去......。” 他本想说在外头养人,顾忌到姜筝和姜筠两个小姑娘家在这里,没好意思说。 姜纥道:“我自然是清楚的,所以父亲你是不打算进去了吗?” 姜三爷甩了甩衣袖,咬牙道:“进,这就进。” 他说这话时脸上满是懊恼,也不知是懊恼刚和妻子吵完架就让儿子给忽悠来道歉了,还是懊恼为什么要和妻子吵架。 吵的时候理直气壮的,深觉振了一把夫纲,恨不得叫里头的悍妇知道知道自己才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夫为妻纲,她要敬着自己。 这回她若是不来向自己赔罪,他绝不会纵着这个悍妇,哪知道一天没到,自己便巴巴的过来赔礼道歉,还是让儿子给唬过来的,姜三爷这脸被打的,够疼。 姜三爷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表情凝重,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可惜进门的时候被门绊了个踉跄,歪着身子往前走了好几步。 姜筠抿着唇,憋住笑容,想给她三叔留点面子,可惜他自己个的女儿不给面子,拿着帕子捂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姜三爷走到门旁的时候,屋子里的丫鬟退了出来,经过他面前给他行礼。 姜三爷拢着袖子问了一句废话:“夫人在里面吧?” 姜三爷从未像今天一样发如此大的脾气,虽然万氏没被他震住,可院子里的丫鬟都叫他震住了,这会见他过来了,只是垂着头,恭谨道:“回三爷的话,夫人在里面喝茶呢。” 姜三爷点头,喝茶好啊,又一想他们闹成这样,他心情都糟糕透了,她居然还有心思喝茶。 今日他们夫妻俩吵架,伺候的丫鬟都战战兢兢的,到底是万氏身边贴身伺候的采双反应快,见着姜三爷面上的表情,故作焦急道:“三爷可来了,夫人今日午膳都没怎么吃。” “什么,夫人没吃饭吗?” 采双点头道:“就吃了两口,便叫人撤下去了。” 姜三爷顿时就心疼了,也不等她再说什么,便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便听到万氏奚落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三爷吗?三爷日理万机,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 姜三爷听了有些不舒服,想到她午膳没吃的份上,便忍了,走过去,对着她作了一揖道:“夫人,夫人莫气,都是为夫的不是。” 万氏抬头见他衣服上都是褶子,眯了眯眼,拿着帕子擦了擦嘴道:“三爷可别这么说,三爷哪里错了,妾身可承受不起。” 姜三爷的嘴角僵了僵,他听惯了万氏直接使唤他,可听不惯她这么奉承的话,更何况这还奉承的这么不由心。 姜三爷弯腰点头道:“夫人说笑了,是为夫的不是。” “您不是爷吗?您怎么会有不是呢,男人三妻四妾的不是很正常吗?是妾身不大度,妾身是悍妇。” 这些都是姜三爷说的,姜三爷真的想打自己的脸,明明外头没人,做什么要赌气说这些。 万氏起身往里面走,姜三爷正要跟上,万氏拔高声调道:“谁准你进来的。” 姜三爷不妨她突然发怒,脚下一顿,点头道:“是是是,为夫就在这里站着。” 万氏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更加的糟心,索性不理他。 姜三爷往里面看了眼,见没了动静,缓步走了进去,见妻子正和衣靠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突然睁开眼瞪着他道:“滚出去。” 姜三爷道:“夫人,为夫最不喜欢的便是滚这个字了,你以后莫要再说了。 夫妻快要二十年了,姜三爷头一回对着万氏提要求,不仅姜三爷自己怔了一下,连万氏也愣了,反应过来道:“你爱听不听,想听好听的,外头听去。” 姜三爷一听她又说这话,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都同你说了,误会误会,那是卢大人找来的人,我不好不给面子。” “所以你就收了。” 姜三爷道:“哪有,那是卢大人自己的人,找来倒酒的,那一屋子的人在呢,卢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再说了,卢大人也是姐夫的下属,怎么敢找人来陪我,根本就没让人陪我,一屋子人身旁都坐了人,就我没有。” 姜三爷本想表示自己的洁身自好,哪知道万氏听了便道:“哟,姜俊远,你长本事了,去了那种地方,还敢回来叫冤。” 姜三爷一听她又叫自己的名字了,便知道她这火去了一大半了,装傻走过去坐到了榻前,手刚往她身上搭,便叫万氏一把给拍掉了,道:“你手往哪放。” 姜三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夫人,你说说你,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且不论我身上没有银钱,便是有,我这么专一又深情的男子怎么会在外头胡来。” 甭管男人看着有多笨嘴,那说起哄人的话来都不打颤,姜三爷一边把自己的懦弱说成专情,一边把手往万氏领口放,万氏一脚把他蹬下去,道:“跪着去。” 姜三爷啊了一声,道:“夫人,这不太好吧。” 他还想打着商量,万氏笑眯眯的看着他,他挠了挠头,道:“跪跪跪,跪还不行吗?” 他走到隔扇前把隔扇关好,又把窗户也都关好,走到案几旁伸手挥掉了一个杯盏,怦的一声,外头的丫鬟吓了一跳,采露正要往里头来,仔细听又没了声音,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采双拉着她的胳膊轻声道:“走吧。” 说着便手指着外头,采露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挥退了守在外头的丫鬟。 屋子里的姜三爷抬头看着万氏,万氏半靠在榻上兴味的盯着他,也不揭穿他,装,再装。 姜三爷干咳了一声,抬头望了望屋顶,跪到了榻前。 ------------ 第57章 姜筝站到外面听采双说自己的爹娘和好了,激动的抓住姜筠的手道:“阿筠,他们好了。” 姜筠笑着说:“早同你说了没事了。” 姜筝嗯了一声,点头要进去,采双为难的看着她,姜筝问道:“怎么了?” 采双支支吾吾的也不知要怎么说,姜筝道:“我爹娘都和好了,为什么不叫我进去呢?” 采双有些不知怎么同小姐说,姜筠见她躲闪的目光,感觉好像明白什么了,凑到姜筝耳边道:“二姐姐,咱们走吧。” 姜筝有些想进去看看她爹娘,姜筠苦着脸道:“二姐姐,站这么久了,我腿疼,去你院子里歇会吧。” 她说着还弯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她陪着姜筝站了很久了,姜筝一听说她腿疼,又想着反正自己爹娘已经和好了,便扶着姜筠的胳膊,心疼道:“都是我不好,叫你站了这么久。” 她们在这院门口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姜筠的手都有些红了,姜筝也才反应过来,忙带着姜筠往自己的院子走。 采双也在后面关切道:“三小姐没事吧?” 姜筠摆手道:“没事,我去二姐姐那里坐会就行了,你回去伺候三叔三婶吧。” 两人到了姜筝那里以后,姜筝把姜筠扶到榻上,屋子里的丫鬟忙去准备茶水点心,姜筠见姜筝一脸内疚的样子,笑着说:“我没事,刚刚就是想叫你不要在那里呆了。” 她一直在那里站着确实有些累了,却还不至于疼。 姜筝不解道:“为什么?” “你想啊,你若是和元青表哥吵架了,元青表哥把你哄好了,你是希望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还是希望我也跟过去哄你。” 姜筝恍然大悟,她本想着爹娘和好了,自己进去看看,倒忘了自己爹娘吵了架,刚和好,现在正是两人增进感情的好时候。 姜筠见这出闹剧好了,伸了个懒腰,道:“我要回去了。” 姜筝道:“这就回去了吗?晚饭在我这里用吧。” 姜筠摆手道:“不了,李姑姑说晚上她亲自做点心给我吃,你也累了一天了,我就不叫你回去了,回头派人送过来。” 姜筝起身道:“那我送送你。” 姜筠也没拒绝,姜筝把她送到廊下,姜筠住了脚道:“回去吧,都一个府里的,也没什么好送来送去的。” 她知道姜筝是为了今日之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姜筝向来觉得自己是姐姐,对她很照顾,今日在她面前哭,又要她安慰的,这会姜三爷和万氏又好了,便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姜筠刚回了院子,巧荷便迎了出来,帘子挑开,平翠替她脱了披风,她捧了杯茶突然发现屏风旁摆着个黄花梨木梳妆台,分成三扇,中间台面上方摆着个镜子,两边台座下方有几个小抽屉,台面上方是镂空花雕,中间镶着几颗红宝石,璀璨艳丽。 李掌设见她往那边瞧,笑着道:“这是今儿殿下派人送过来的,奴婢估摸着小姐会喜欢,便没叫他们往库房里放,小姐看是放库房里,还是替了原先的台子。” 姜筠从小就喜欢好看的东西,更何况姑娘家爱悄,梳妆台这种东西自然喜欢好看的,程文佑从西北军营回来起,经常会送些精巧玩意过来给她,姜筠笑着说:“换了,我喜欢这个。” 她现在的梳妆台也才换了没多久,只是这个更好看。 李掌设吩咐外头人进来换,姜筠坐在榻上听着秋蓉在那里说着程文佑的好话,姜筠听了很舒坦,便赏了她和平翠一人一对金坠子。 正月初八这日,光禄寺卿许阔为自己游学归来的嫡孙许明纵摆宴庆贺,姜筠到成国公府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姜筠一到那就被人领到了她外祖母那里。 三夫人陈氏今日穿着一身弹花暗纹锦缎衣,头发高高挽起,两髻发尾各插两支碧玉簪,手腕上带着个镯子,因为喜欢的孙子回来的缘故,三夫人满面笑容,看起来比以往年轻了许多。 成国公府的二房还记着当年许明纵养狗养伤许明杰一事,即使许明杰如今已经死了,成国公夫人还是不能释怀,一听三房要将人给带回来,便想要阻止,可惜这一回许阔硬气的拒绝了,三房既然已经分家,二房又凭什么不许三房的嫡长孙回家。 成国公夫人听到这话时气的手都哆嗦了,三房当年纵容许明纵放狗咬伤了她的宝贝孙子,导致她孙子性情大变,也不知惹了什么人,年纪轻轻的叫人给害了,杀他的人成国公夫人不知道,不提许明纵还好,一提许明纵,成国公夫人便把这事推到了他身上。 许明杰性子阴晴不定,确实与当年那事有关,可按道理也不能怪许明纵,那狗虽是许明纵养的,可若不是许明杰自己去虐待那狗,拉扯狗的毛,又怎么会被咬,三夫人据理力争,这事不怪许明纵,二房却没几个人能接受的。 许阔便拉着妻子的手,直接同成国公说了,这事本没有什么好理论的,他的孙子不可能一辈子流落在外,他如今还给兄长的面子,许明杰自己在外面胡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弄死了的事他不好说出来,只说许明纵在外流落了这么多年了,当年年幼,什么事都没做,不过就是养了条狗罢了。 成国公还算是讲道理的人,也不想因此事闹的兄弟不睦。 成国公夫人却怎么也接受不了,今日三房摆宴庆祝许明纵回府二房的女眷都没来,没来也好,有成国公夫人在的地方,三夫人总是被她挤兑的不舒坦,倒是成国公还记着自己的弟弟,命令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孙子到前头给三房充场子。 屋子里也坐了不少夫人小姐,姜筠进去给她外祖母行了礼,又给在场的长辈行了礼,便被三夫人叫到了身边。 成国公府二房和三房如今暗暗较着劲,外人却不曾得知,平日里同成国公府交好的人家基本上都来了。 只是这会却隐隐发现了些端倪,原先二房三房若是有喜事两房的人都在的,这回三房的嫡孙回府,二房女眷却是一个都不在。 姜筠同她外祖母说了几句话,便被许嘉静带去了小花厅。 里头的小姐基本都知道她,见她过去了,笑着同她打招呼,姜筠一一回了。 只是大多数的都不甚熟悉,说不上什么话,许嘉静又要招呼客人,姜筠坐了会,觉得无聊。 恰巧这时候工部尚书府的小姐进来了,她性子活泼,同许嘉静和姜筠都相熟,过来亲热的同姜筠打了招呼,对着许嘉静道:“一直待在屋子里太过乏闷,不如出去走走吧。” 屋子里有人附和了,许嘉静便笑着应了。 赵府本就同卫国公府有来往,如今两府又做了亲,赵蕊看姜筠就更加觉得亲近了,许嘉静带着一群小姐往西边亭子里去,不过是换个地方坐坐罢了。 赵蕊对着姜筠笑道:“这成国公府我来了许多回,只每回都在那边,倒是不曾来过这边,阿筠你对这里熟悉,可否带我走走?” 她说的那边是成国公府二房,成国公府分家了也不算全分开,不过是中间隔道墙罢了。 姜筠也不想跟着一大群人后面瞎转悠,点了点头,带着赵蕊往东边去。 现下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景物可看的,叫姜筠自己转转倒还可以,叫她带着个人转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赵蕊看出她的想法,道:“我也是无事可做,随意转转便好。” 人都有点八卦心思,赵蕊跟着姜筠走了会,忍不住问道:“阿筠,这回你外祖家是为了府上的公子庆贺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公子啊,你见过他吗?” 许明纵如今十七岁了,他十岁那年便离开定熙了,那会赵蕊不过六七岁,哪里能知道许明纵,许明纵当年是被赶出府的,根本没有人提起过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众人早就忘了成国公府还有这么一位公子。 有些人虽是好奇成国公府的公子排序中少了一位,也只以为那位公子是早夭了。 姜筠点头道:“见过。” 赵蕊来了兴致,她从母亲叫她准备来成国公府时就好奇了,成国公府的几位公子包括那位已逝的二公子她都听说过,唯独没听说过还有位三公子,正要开口问姜筠她表哥长的什么样子,便见不远处缓步走过来一个翩翩少年郎。 许明纵被他祖父带着认了一圈的人,总有些大人听说他在外游学归来,便笑的一脸和善说要考考他,许阔怕他应付不来,便叫他先回来,待筵席开了再过去。 他刚到了中院与后院相隔处,便见到昨日见到的表妹也在这里,还听她们在议论自己,便走了过来。 ------------ 第58章 姜筠本来是正对着赵蕊的,忽然见她对着前方发呆便不自主的抬起头。 许明纵已经快要走至跟前了,少年眉目如画,身姿挺拔,身着一件黑色衣服,头发束起,唇角带着笑意,同姜筠打了个招呼。 姜筠问道:“表兄这会怎么没在前院?” 今日特地为许明纵设宴,按道理,他应该跟着他祖父和父亲在前头。 许明纵微微一笑,道:“不习惯。” 他倒是说了个大实话,他初回定熙,从前那群人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看不顺眼谁就直接动手。 哪里像现在这样,那群人拐弯抹角的,一些他从没有见过的长辈拍着他的肩膀慈爱的考考他的学问。 要在定熙立足,他首先要学会的,便是忍耐。 他说话如此直白,一旁的赵蕊笑道:“许三公子说话倒是风趣。” 许明纵刚刚就看见了姜筠身边还有位小姑娘,只是他并不知道是谁,这会见她主动说话了,便对着姜筠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是?” 姜筠介绍道:“这位是工部尚书府的三小姐。” 许明纵闻言拱了拱手,道:“原来是赵三小姐,失礼了。” 他笑容温润,深邃的眼睛却让姜筠看不透这位表兄到底是位怎样的人。 他自小离府,初回定熙,她仅是提了一个工部尚书府,他便从容的对了起来,看起来他也不是对定熙之事一无所知,甚至于,很了解。 赵蕊笑着回了一礼,许明纵道:“等会就要开宴了,阿筠表妹莫要走远了,祖母等会要着急了。” 他嘱咐姜筠的口气就像是嘱咐孩子般,姜筠看着他,一时又想起了外祖父,他长的同外祖父太像了,只是眉眼隐含的凌厉却是外祖父没有的。 “知道了,多谢表哥。” 她的称呼自然的从表兄变成了表哥,许明纵勾了勾唇角,姜筠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哪知道他仅是淡淡的开口道:“那便不打扰阿筠表妹和赵三小姐了。” 姜筠点了点头,许明纵又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赵蕊微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姜筠碰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对着姜筠轻声道:“阿筠妹妹,不知你这表兄有没有定了亲事?” 姜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这表兄长相太过出众,赵蕊瞧上他也很正常。 姜筠对这些事并不了解,只是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赵蕊拉着她的衣袖道:“那你替我打听打听好不好,若是没有的话,我便去叫我娘来你外祖家提亲。” 姜筠被赵蕊的豪爽给惊到了,这小姑娘,才见人家一面,就要家里来提亲了。 她眼瞧着赵蕊手里拉扯着手绢,目光盯着许明纵离去的方向,一副少女情窦初开的样子:“我今日虽同他第一次见面,却觉得这人是错不了的,你外祖父这辈子都只娶了你外祖母一人,这许三公子定也是那种专情之人。” 姜筠不知赵蕊是从哪里看出许明纵是专情之人的,不过这见了一面就认定错不了的,只能从脸上来看了,算起来,姜筠和她也是同道中人了。 时下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如姜筠外祖父这种一生只娶一个的虽有,却不多,更何况是这种世家大族,可姑娘家,未出阁前,哪个不想以后的夫君只专情于自己一人。 眼下赵三小姐因为许明纵的脸,认定了许明纵就是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姜筠也不知说什么。 她瞧着她这表哥虽与她外祖父长的像,可那性子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看起来也是个风流之人。 只是这话,同赵蕊却是不好说的。 姜筠同赵蕊虽是有些交情,却并不似同程琳那种亲密到无话不谈的,这种事她也不能保证,只是点头道:“我有空帮你问问。” 赵蕊欢喜道:“那就多谢阿筠妹妹了。” 赵蕊是工部尚书府的千金,而许明纵虽是她外祖的嫡孙,毕竟刚回定熙,说是在外游学,实则不知是在哪里流浪,若能娶了工部尚书的千金,对许明纵来说,绝对是有益无害的。 赵蕊这种第一面就认定了一个人的做法虽然不靠谱,可有一句话她却是说对了,许明纵确实是一位专情之人,只是那专情不是对着她罢了。 等她知道的时候也只能摇头叹息,却从不后悔喜欢上许明纵,她只是比他心里那人,晚到了一步罢了。 许明纵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回中院与后院的隔墙处,便见一个白衣人,目光深沉的站在那里。 许明纵见到他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意外,事实上他正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那感觉,让他不太舒服。 他走过去对着白衣人行了一礼:“睿王殿下。” 程文佑盯着他的脸,微微颔首,想到前几天筠筠夸她明纵表兄好看,心下就有些不悦,筠筠那孩子,从小就喜欢好看的。 许明纵见他不说话,也站在一旁不说话,程文佑道:“你刚回定熙,行事莫要如此招摇。” 许明纵听了有些不解,他回了定熙,便没打算低调,他本就不是唯诺的人。 程文佑道:“既然回了定熙,便不能像从前一样行事荒唐。” 他这么一说,许明纵便知道自己从前那些事,只怕让这位殿下查的一清二楚了。 说起来,许明纵从前在定熙的时候和程文佑也算是有些交情的,程文佑虽和成国公府不甚亲近,毕竟是成国公府的外孙,逢年过节还是会同太子殿下一起过来看看的。 许明纵比程文佑小三岁,看似顽劣,却很会察言观色,看出这位睿王表兄不喜欢同成国公府的人打交道,他也不想往上凑,他最不擅长的事情便是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了。 可能是他太过识趣了,这睿王殿下还曾指点过他,大抵就是好好看书,好好做人,许明纵至今不忘。 不过显然程文佑的那些教导对他没有起到半分作用,程文佑想到那些信上写的消息,就觉得一阵子糟心,信上说了许明纵的许多事情,大抵总结概括就两个字,流氓。 一个长相出众的流氓,刚刚还站在筠筠身旁同筠筠说话。 许明纵从前如何程文佑不管,可如今他回来,又同筠筠有关,他就不得不管了。 睿王殿下道:“你是叔外祖父的长孙,将来是要顶立门户的,莫要把心思,放到小姑娘身上。” 这话许明纵听懂了,睿王殿下这意思就是叫他离她阿筠表妹远点。 从没想过,外表冷漠的睿王殿下竟然如此幼稚,许明纵微笑。 程文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向前院走去。 被睿王殿下教导做人的许明纵默默的跟着程文佑到了前院,许阔一见孙子跟在睿王殿下的身后,慌忙的走过来道:“睿王殿下,阿纵没有得罪您吧?” 实在是这孙子不服管教,人又横,这睿王殿下可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程文佑看着祖孙俩相似的脸心情舒畅了许多,道:“叔外祖父放心,三表弟很好。” 周围宾客一见连睿王殿下都夸奖了许明纵,纷纷开始附和。 许阔也是受宠若惊,本来睿王殿下能来,就已经是极给面子了。 坐在一旁的许明英手里捏着酒杯,像是在极力的隐忍什么,而后又舒缓了表情,端着酒杯走到许明纵面前道:“三弟,为兄敬你一杯,恭喜你,游学归来。” 许明纵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便听许明英压着极低的声音道:“别太得意。” 许明纵端着酒杯冲着他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程文佑坐在位子上,周围的人本想端着酒杯上前去敬酒,一见他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便退了心思。 今日程文佑本没打算来的,不过是筠筠叫他来给她外祖父家撑场面他才过来的,如今这场子也撑起来了,他转了转酒杯,起身向外走去。 午宴散后,姜筠同着几位小姐说话,平翠突然附到她耳边说了句话,姜筠起来理了理衣裳,许嘉静瞧见了问她怎么了,姜筠道:“我出去走走。” 程文佑坐在水池中心的亭子里,看着水面映着岸上的景物,站起身到了亭边,往水里看。 姜筠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哥哥站在那里低着头往水里瞧,也不知在瞧什么。 她走过去唤了声哥哥,程文佑回头看见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姜筠不知他是怎的了,愣愣的走过去问道:“哥哥,叫我过来做什么?” 平翠上前在石凳上铺了个绒毡,姜筠同程文佑坐在一起,见程文佑不说话,她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她说的都是她听到的些趣事,说了好一会见程文佑还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她说的有些口渴了,捏着石桌上的杯子喝了杯茶,问道:“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程文佑扭头同她对视:“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为兄向来话不多,你忘了吗?” 姜筠哦了一声,她不觉得她哥哥话不多啊,甚至于有过那么一段日子,她觉得她哥哥像极了独居久了的老人家,唠唠叨叨的没完,可是别人都说哥哥不爱说话,那大概哥哥就是不爱说话吧。 ------------ 第59章 程文佑不说话,姜筠开始找话题。 “哥哥,你见到我明纵表哥了吗?” 程文佑嗯了一声。 姜筠接着道:“他是不是同我外祖父长一样?” 程文佑又嗯了一声。 姜筠发现了些端倪,却没有问,既然哥哥话不多,那她就多说一点。 她给了一个非常中肯的评价:“我那回在酒楼的时候看见他时都愣住了,他小时候长得虽然像我外祖父,却也没这么像,不过他比我外祖父的五官更加硬朗一些,他那种,应该更讨姑娘家喜欢。” 程文佑突然拍了一下石桌,姜筠愣了一下,呼吸都放轻了,看向程文佑的目光一下子变的委屈了。 程文佑看着小姑娘低着头,两根食指对到一起,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 只是却没有马上去安慰她,从小到大,但凡筠筠赞一句好看的,他都会给她弄来,他深吸了口气,伸手把她揽到怀里要安慰她。 姜筠把他推开,站起身,委屈道:“你是不是在别人那里窝了火,就来拿我撒气。” 程文佑不知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异常行为,筠筠向来敏感,他稍稍有些异常,她便发现不对劲了。 他没说话,姜筠便当他默认了。 姜筠被他养了这么多年,宝贝珠子的护着,便是平时笑嘻嘻的,那也是有几分骄纵性子的,要说在她这里窝了火去旁人那里撒她可以理解,在旁人那里受了气,来她这里撒,她就有些不理解了。 她在这里努力说话逗他开心,他还拍桌子,姜筠心里委屈的不得了。 程文佑伸着胳膊要抱她,她对着程文佑哼了一声,便扭头跑开了。 程文佑赶紧迈着步子追上去哄她,姜筠也不听,闷头往前走。 恰好许嘉静带着丫鬟往这边走,姜筠看了程文佑一眼,想往许嘉静那里去。 她眼睛一动程文佑便知道她想的什么,所以姜筠刚往左边迈了一步,便让程文佑拉住了胳膊往外头走。 姜筠挣了两下没挣开,又怕旁人看见了不妥,便由着他拉着自己往外走。 程文佑见她不乱动了,便松开了她的手,姜筠低着头,不想理他。 程文佑哄了两句也不顶用,便带着她往前走,姜筠也没反对,低着头默默的跟着他。 两人的表情都不对劲,程文佑自小在外头便冷着个脸,一副不容易接近的样子,姜筠被他养了这么多年,那性子也是学到了几分的,这会两个都闷头不说话,一路上遇到他们的都远远的躲开了。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时,姜筠也不像往常一样往他腿上坐,只坐在一旁故意不往他看。 程文佑讲大道理时一套一套的,哄小姑娘却不太行,何况叫他怎么说,他就是不喜欢筠筠夸别的男人好看,这话说出来,只怕要让筠筠笑话他了。 姜筠心里也有些别扭,她性子好,现在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可两个人现在已经处于冷战状态了,她要是先理他了,岂不是很尴尬。 她在等着程文佑先同她说话,偏偏程文佑在马车底下时还哄了她几句,到了马车上就不说话了。 姜筠有些不开心,每回冷战都是她先找他说话的。 程文佑在心中想了许久,才干巴巴的解释:“筠筠,哥哥刚刚没有生气。” 姜筠闷闷道:“可是我生气了。” 程文佑哦了一声,道:“你生气了,那我哄你。” 他说完这句便又没了声,姜筠偷瞥了他一眼,正好被他逮到了,四目相对,姜筠尴尬道:“你不是说要哄我吗?那你哄我啊?” 程文佑问:“你现在还生气吗?” 姜筠好性子的摇摇头:“不生气了。” 程文佑理所当然道:“那就哄好了啊。” 姜筠惊讶于他的无赖,抱怨道:“你根本没哄嘛。” 程文佑笑着把她抱到怀里,摸摸她的头道:“乖。” 姜筠扯住他的袖子问:“你刚刚为什么生气,谁惹你了?” 姜筠最后也没有问出来程文佑为什么生气,程文佑把她带回睿王府的时候便听管家说七皇子来了,还带了个小姑娘。 管家说到小姑娘的时候往姜筠瞥了一眼,程文佑点点头,带着姜筠进去。 管家在前面领路,说是要带她们去找七皇子和那位小姑娘。 程文越觉得阮家小胖丫头特别有趣,正好今儿遇见了,便把人给骗了出来。 小阮箩坐在池边的石围栏上,一脸紧张的用手扶着右边突出的圆石球,程文越站在她对面,笑眯眯的同她道:“阮七丫头,你现在知道我不是拐子了吧。” 她眼里还闪着泪花,刚一路被程文越带过来她都怕死了,一直在想着这人虽然是姜家姐姐的表兄,说不得真是拐子,只是姜家姐姐不知道罢了。 程文越一心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拐子,便把她带到了睿王府,刚管家叫他七皇子,小阮箩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小阮箩点头道:“七皇子,我知道你不是拐子了。” 她老老实实的坐着,也不敢乱动,生怕掉入身后的池水里。 程文越似是没有看出来她的紧张,继续问道:“你现在承认不承认,我很厉害。” 小阮箩不想承认,她向来是个实诚孩子,只是眼下她被这位七皇子放到池水边,不由想起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吸了吸鼻子,都快哭出来了,她姐姐怎么还不来找她,她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她扭着头不想理程文越,程文越正要说话,便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七皇子,你怎么欺负阮七小姐。” 姜筠见小阮箩坐在池边的石围栏上,可怜兮兮的,连忙走过去要把她抱下来。 她伸出胳膊才意识到自己抱不动阮箩,可阮箩已经因为害怕把胳膊勾到了她的脖子上。 程文越见他五皇兄来了,忙着过去行礼,程文佑扶着姜筠,瞪了程文越一眼,道:“你还不把这小姑娘抱下来。” 小阮箩也想到了姜家姐姐就比她大一点,抱不动她,可她现在撅着屁股,一点都敢乱动。 程文越应了一声,把她从石围栏上抱下来,感慨道:“胖丫头,你可真重。” 小阮箩脚一落地便往姜筠身后躲,攥住姜筠的衣服,气呼呼的看了程文越一眼,敢怒没敢言。 姜筠拍拍她的背,对着程文越道:“七皇子,你别欺负她。” 程文越笑嘻嘻道:“我没欺负她啊,我就是看这胖丫头可爱,就想逗她玩,她总说我是拐子,我便把她带过来,让她瞧一下,我不是拐子。” 小阮箩想到自己是被七皇子强行带过来的,就更委屈了,只是她刚受了一场惊吓,这会怎么也不敢去和程文越顶嘴。 姜筠拉着她的手道:“阮七小姐别怕,我带你去吃东西。” 程文越哎了一声,道:“我真没欺负她。” 程文佑道:“你长本事了,强抢民女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程文越道:“我问了她了,她愿意跟我过来玩的。” 小阮箩听着七皇子很怕睿王殿下的样子,告状道:“不是我要过来的。” 程文越急道:“胖丫头,你怎么乱说话啊。” 小阮箩道:“我从来不说谎话的,我爹我娘我姐姐都知道我从来不说谎话的。” 程文越:“......。” 姜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怪七皇子要逗这小丫头玩了,她也想逗她玩了。 阮箩气呼呼的低着头,她真的不说谎话,就是这七皇子硬拉着自己过来的,这七皇子还不承认,爹说过的,做人要诚实,不可以撒谎。 于是刚刚还有些怕程文越的小阮箩便将自己今日是怎么遇到七皇子以及怎么被七皇子带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姜筠一听,还真是七皇子把人小姑娘硬带过来的。 程文越面上有些尴尬,小阮箩躲在姜筠身旁,姜筠问她喜欢吃什么,小阮箩有些不开心。 姜筠低头道:“是不是七皇子说你胖丫头你不开心了?” 小阮箩低着头,不说话。 姜筠安慰道:“你才不胖呢,你这样的正好,以后长大了就抽条了,七皇子不懂。” 小阮箩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抬头道:“我爹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姜筠带着小阮箩去吃东西,程文佑训了程文越一通,程文越只觉得这下丢了大面子了,这五皇兄怎么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刚刚当着胖丫头的面就骂他。 程文佑对着身旁的管家吩咐道:“快派人去阮府说一声,就说阮七小姐在睿王府陪姜三小姐玩。” “你可真是大胆,连阮府的千金都敢带出来玩,就不怕阮大人参你一本。” 程文越顿时打了一个哆嗦,他怎么就忘了,胖丫头还有一个御史中丞的爹呢。 程文越知道这位阮大人的大名也是因为自己个舅舅被这位大人参了,母妃在自己面前念了许久,这位阮大人的脾气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胖丫头认定了是自己把她强行带过来的,这要是回去告状,阮大人可不得去父皇那里告状。 虽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就怕母妃知道了又不许他出来玩了。 ------------ 第60章 程文越坐在一旁盯着那一直吃个不停的胖丫头,想着怎么哄她,叫她回去不要同她爹告状。 小阮箩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默默的把头扭到另一边去。 阮箩遵循食不言寝不语,她吃东西的时候不说话。 姜筠坐着等她吃完了,才听她道:“谢谢姜家姐姐。” 姜筠笑着说:“还要吗?” 阮箩摇头:“不用了,我得回家了,我再不回家,我爹娘和姐姐都要着急了。” 姜筠看了阮箩一眼,这么乖巧的孩子,又看了程文越一眼,暗叹了声造孽。 程文越道:“我送你回去吧。” 阮箩看着姜筠道:“姜家姐姐,能不能派人把我送回去?”她实在不想让七皇子把她送回去。 程文越哎了一声,上前道:“这么麻烦做什么,我送你回去就行了。” 他刚走上前,阮箩就往姜筠身边躲,姜筠护着她对着程文越道:“你别吓着她了。” 程文越急的向姜筠使眼色,姜筠看着怀里的小阮箩,正准备说要亲自送她回去,程文佑开口道:“让阿越送她回去吧。” 姜筠哦了一声,柔声道:“阿箩,七皇子送你回去好不好?” 阮箩抿着唇点点头。 程文越笑着要去拉阮箩的手,叫阮箩躲开了,他也不觉尴尬,对着程文佑道:“五皇兄,那我就把阮七小姐送回去了。” 他本想叫胖丫头的,可看着胖丫头不开心的样子,再叫估计要哭了。 程文越带着阮箩出去后,姜筠坐到程文佑身边道:“这小阮箩真好玩。” 程文佑嗯了一声道:“你若是喜欢她,以后可以经常派人把她接过来陪你玩。” 姜筠摇了摇头,若是因为她喜欢便把阮箩接过来,实在是有失妥当,何况阮箩虽有趣,和她的想法却不一样,说话也不是很能合的来。 她拒绝了,这事程文佑也没有再提,不过就是怕她无聊罢了,但又想着她同她家里二堂姐关系也很好,不用特地为她寻玩伴。 程文佑第二天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问道:“听说昨日你去给成国公府压场子了?” 昨日下午成国公夫人就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程文佑道:“哪里是什么压场子,他也是孙儿表弟,叔外祖父又特地摆宴,孙儿去祝贺也是应该的。” 太后笑了一声,她还不了解她这孙子,那真正的表弟都不多看一眼,更何况是隔了一层的,不过是看在筠筠的面子上,便对成国公府三房格外关照一些。 “成国公府毕竟是你外祖家,你外祖母那人也是争强好胜的,莫要让人家觉得你太过无情。” 程文佑回道:“皇祖母放心,孙儿知道分寸。” 太后端了茶喝了一口道:“今日怎么没把阿筠那丫头带过来。” 程文佑好笑道:“皇祖母,筠筠前日不才给您请了安吗?” 太后愣了一下,哎呦道:“还真是,我还觉得许久没见她了,你一说才想起来,前日才见过,祖母这年纪大了,日子都记不清了。” 程文佑隐隐觉得皇祖母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皇祖母本来问的那一句是没有什么的,只是这后面的反应却是有些过了。 太后同程文佑说了会话,便揉着头,程文佑道:“皇祖母若是累了,孙儿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太后道:“昨儿晚上叫阿越那小子拿个鹦鹉来逗趣,晚上总想着那会说话的鹦鹉,睡的晚了。” 程文佑扶着她道:“皇祖母该早些休息才是。” 程文佑面色铁青的从太后的寝殿里出来,他皇祖母这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为个鹦鹉兴奋的睡不着觉。 太后身边的陈司寝战战兢兢的跟在程文佑身后进了偏殿,程文沉声道:“太后到底怎么了?” 陈司寝道:“殿下,太后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程文佑道:“陈姑姑,你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太后今日为何反常,相信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便是你不说,太医那里也是能问出来的,只是那时候,就得委屈陈姑姑了。” 陈司寝心下大惊,看着面前突然凌厉起来的睿王殿下,膝盖不由自主的便弯了下去。 程文佑目光正对着她,她叫着目光看的压抑,不知不觉竟已经跪到了地上,她垂着头不敢去看睿王殿下。 程文佑道:“陈姑姑,本王知道你对太后忠心,可忠心不是你这样的,太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会叫你陈家满门陪葬。” 他说这话时语气没什么波动,陈司寝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殿下,殿下自幼虽不易接近,可他性子仁厚,怎会是如此心狠之人,殿下不该是这样的。 程文佑不管她怎么想,道:“还不说。” 陈司寝头往地上磕了一下,道:“殿下,不是奴婢不说,是太后娘娘不让说。” 她内心也实在煎熬,太后娘娘不想让自己宠爱的孙子担心,可眼下睿王殿下这样子,分明是已经察觉了。 程文佑深吸了口气道:“陈姑姑,你说吧,我不与太后说就是了,可你不说,却是在害太后。” 陈司寝跪到地上,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太后娘娘近来总是头晕,还容易忘事,常常坐着坐着便昏睡过去,太医那里也查不出什么,太后娘娘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怕陛下和殿下们担心,不许奴婢说。” “多久了?” “从年前就开始了。” 程文佑捏紧了拳头,从年前就开始了,他居然现在才发现。 “太后可有其他异常?” 陈司寝犹豫了一下,想着殿下已经知道了,索性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奴婢有一回夜里当值,听见太后娘娘自言自语,说是早该陪先帝去的,倒叫个贵妃娘娘陪着先帝去了,实在不像样子,又说是放心不下陛下和几位殿下。” 程文佑摆手道:“起吧。” 陈司寝手撑着地面起身,垂着头立在一旁。 程文佑道:“太后那里你小心伺候着,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同本王说。” 陈司寝红了眼眶,程文佑冷声道:“哭什么,不许叫太后看出端倪。” 陈司寝连声应是,程文佑从她身旁走过,走到檐下,眼睛盯着主殿那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想到幼时母后离宫,父皇接近疯狂,皇祖母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同自己说父皇和母后是爱自己的,这诺大的皇宫中,陪伴自己最久的便是皇祖母了。 想到幼时的场景,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也不知站了多久,陈司寝走过来道:“殿下,待会太后娘娘就要醒了,她醒了是要叫人掀开窗户往外面瞧一会的。” 他从永寿宫出来,程文越手里拿着他那只鹦鹉正好走到了门口,见到他也在,把那鹦鹉往小太监怀里一塞。 程文佑瞥了他一眼,程文越解释道:“我昨儿带着这只鹦鹉过来同皇祖母说话,皇祖母似是很喜欢。” 程文佑嗯了一声,道:“既然皇祖母喜欢,那以后你就带着这只鹦鹉多过来陪陪她。” 程文越欢喜道:“不如我把这鹦鹉送给皇祖母吧,它可机灵了,会叫人。” 程文佑皱着眉道:“太聒噪了,你养着就好。” 程文越哦了一声,有些纳闷,五皇兄这是嫌鹦鹉聒噪还是嫌弃他聒噪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他侧身让了让路,一边看着他五皇兄的背影,一边往永寿宫里面进。 赵蕊托姜筠打听的事,姜筠见着许嘉静的时候还真的问了一下,许嘉静听姜筠问她哥哥的事,笑着问:“是康亲王府的郡主让你问的吧?” 姜筠皱着眉头道:“怎么扯上康亲王府的郡主了。” 她这表兄,怎么一回来就惹了一身的风流债。 许嘉静道:“难不成是旁人叫你打听的?” 姜筠没回她,这事总是不好说,坏了人家女孩子的名声,许嘉静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惹上康亲王府的郡主的,前儿直接找人给我给三哥带话了,要约他出去玩。” 康亲王府的郡主行事向来无所顾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样的高枝儿,便是抛过来,也不好接的。 康亲王府的郡主约了她三哥好几回,都让他给拒了,她还真担心那郡主直接提马扬鞭打上门去,毕竟打上门去这种事郡主做的次数也不少了,好在郡主还是有几分女儿家的矜持的,没有不管不顾的就上门去。 “表哥那里怎么说?” 许嘉静叹了口气道:“三哥虽没说什么,不过我瞧着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许嘉静坐在那里煮茶,姜筠的目光落到她的两只手腕上,带着个玉镯子,手腕莹白纤细,举止优雅,姜筠瞧着她也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担心程静凝了。 许明纵虽是她表兄,可这么些年都不在定熙,她和许明纵也没多少兄妹之情,可她和程静凝的交情却是不一般,这两人若要是凑到一起,姜筠还是更偏向程静凝的,更何况这种事情本就是女儿家吃亏。 论身份,许明纵是配不上程静凝的,只是康亲王向来宠爱女儿,程静凝又向来不拘世俗礼仪,想做便去做了,许明纵是有多大胆子,连康亲王府的郡主都敢招惹。 ------------ 第61章 姜筠这么想倒是有些冤枉许明纵了,就像是赵蕊见了许明纵第一面便要姜筠替她打听许明纵有没有定了人家,许明纵也什么都没有做,就是长的招小姑娘罢了。 只是前世并没有许明纵回定熙这件事,所以在姜筠看来,她那表兄回来的一点也不正常,她眼瞧着她那表哥好看的眼眸子转一转,便觉得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甭管什么游学不游学的,她瞧着不像,又听她外祖母的话,总觉得是被家里撵出去的,在外这么多年,不回家,本来就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君子,这下子也不知学了些什么坏毛病呢。 康亲王府的郡主程静凝和许明纵的相遇完全就是一场偶遇,这位郡主不爱舞文弄墨,只爱舞刀弄枪,性子桀骜不驯,带着人骑马游玩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从外“游学”归来,还未碰上定熙大门的许明纵,从此不入俗流的小郡主也入了凡尘。 姜筠闻到一阵茶香,许嘉静将手里的茶端给她道:“你尝尝。” 姜筠浅啜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 许嘉静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有点气我三哥,可又不知怎么说好,他确实也没做什么,就是长得好看,这又不是他的罪过,总不能把他锁起来,不许他出屋吧。” 许明纵回来是要撑起三房门户的,可这才回来没几天便就名声在外了,只不过是风流的名声。 长得好看不是他的错,他自负身正影直,也从来不解释这些,逢人也是笑的一脸和善,既不像睿王,冷冰冰的板着个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姑娘家只可远观。 也不像秦元青那样死守贞操,出门在外便一副良家妇男的模样,我已有未婚妻,离我远点。 就是他这个模棱两可的模样,许多姑娘都觉得他对人家有意思,不然为什么要对着人家笑呢。 姜筠从那以后姜筠在外经常听到的名字里就又多了一个许明纵。 有些好事者把那几个名声响亮的串到一起竟然发现都是有关系的。 姜筝笑着同姜筠说的时候,姜筠道:“定熙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总有交流的,何况不是有句话吗?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姜筝听她这么解释笑的就更欢了,姜筠按照程文佑说的经常进宫陪着太后娘娘,发现太后娘娘越来越嗜睡了,经常同她说话的时候便睡着了。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将这事同程文佑说了,程文佑将她搂到怀里,揉着她的手对她说老人家都那样,叫她多陪陪太后就好了。 他也挺忙的,不能时时陪着太后,何况他一个王爷,总是待在太后那里也不好,让姜筠替他尽些孝道。 姜筠自然是愿意的,太后对她那么好,从小就疼她,哥哥不在的那些年,三五不时的便叫女官去卫国公府给她撑场子。 等到秋天的时候,程文佑送姜筠的那只兔子死了,那只兔子在姜筠这里养了满一年了,都是秋蓉在养的。 巧荷那会正给姜筠熬着鸡汤,叫秋蓉看着火,等她再去时哪还见着有人在,锅底里的汤都熬干了,气的要骂她,找到她时见她坐在小院子里红着眼抹眼泪,一时间哭笑不得。 走过去道:“行了行了,回头再去寻一只来给你养,别哭了。” 秋蓉哼哼着擦眼泪,起身嘟囔道:“才不要养了,再也不养这些玩意了。” 巧荷笑骂:“你这丫头,你跟我这横什么,还不快去洗洗,等会小姐要醒了。” 那只兔子活着的时候秋蓉还经常给它做衣裳,天天给它头上戴花,那小兔子穿着衣服蹦哒蹦哒的。 姜筠知道那兔子死时也有点难受,叫人把那兔子拿去葬了,还像模像样的立了个墓碑。 她原先是不爱养这些东西的,那兔子若不是哥哥送的,她也不会养的。 姜筠接到程静凝邀她去参加她办的赏花宴的帖子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姑娘,看起来被刺激的不轻。 从来只会骑马射箭的小郡主,竟然学人家办起了赏花宴。 姜筠到的时候发现程静凝还邀请了不少人,这是在程静凝的别庄里,许多世家贵女都很给面子。 姜筠同姜筝一到便有许多目光落到她身上,有丫鬟仆妇过来把她们引进去。 内院里放了张美人榻,程静凝半躺在那张榻上,手里拿着个小弹弓,说是半躺,倒不如说是半趴着更贴切,这院子里倒是没有旁人,只程琳坐在一旁喝茶。 姜筠笑嘻嘻的问道:“阿凝姐姐这是怎么了?” 程静凝道:“明知故问。” 程琳柔声解释:“还不是你那表哥惹的。” 她一说表哥姜筠就知道她说的是许明纵,姜筠慌忙撇开关系:“这可与我无关。” 她刚说完,便听砰的一声,程静凝把手上的小弹弓往榻上一砸,姜筠吓了一跳,程琳凑到她耳边道:“别理她,她要疯了。” 她又指了指椅子,对着姜筠和姜筝道:“都坐。” 程静凝道:“许明纵这个混蛋,本郡主能瞧上他,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给本郡主摆谱子。” 姜筠和姜筝对视了一眼,程琳端着茶碗轻飘飘道:“你都说你能瞧上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他摆谱子,大抵是只修来了七辈子的福气,还没修圆满。” 程静凝手拉着小弹弓,也不知瞄到了哪里,便将弹珠子弹了出去。 程琳嗤了一声,道:“瞧你的出息呢。” 程静凝回身坐到她身旁,叹了口气道:“你不懂。” 程琳狠狠的咬牙:“我当然不懂,也不知从前是谁说的,情愿孤身一辈子,也不成亲束缚自己,如今倒是好了,人家不理你,你倒是要缠上去,咱们大历宗室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姐儿俩凑到一起没一个说话客气的,程静凝在那里拿着弹弓乱射一通。 程琳忽然拉住姜筠的胳膊道:“你要是气不顺,也不要糟蹋那些花花草草,这不,他妹子在这呢,你拿她撒气。” 程静凝转身往这边看,像是真的在思考程琳说的话,姜筠哭丧着脸道:“别拿我撒气啊,我又没做错什么,阿凝姐姐,我那表兄眼睛不好,我若是男子,能得了你的青眼,定是要日日烧高香的。” 程静凝笑着说:“阿琳框我呢,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只怕我还没拿阿筠出气,她那哥哥就要来揍我了。” 程琳道:“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只会打人吗?” 程静凝放下弹弓坐下来,姜筝问道:“我看外头来了不少人,你这主人家要不要出去瞧瞧。” 今日这赏花宴是程静凝办的,她却抛下众人坐在这里同姜筠几个说话。 程静凝道:“等会再出去,她们这会子估计在吟诗作对呢,我去了她们又要顾着我,岂不是扫兴。” 她有些怏怏的,姜筠还是觉得稀奇,问道:“真喜欢我表哥啊?” 程静凝从嗓子里嗯了一声出来。 她没精打采的,程琳道:“你可千万别说出什么非君不嫁的话,叫康王叔知道了,只怕要绑着人家和你成亲了。” 姜筠喝到嗓子里的茶水差点要咳出去,程静凝也道:“我才多大,哪里到了要成婚的年纪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喜欢许明纵,却没想过要同她成亲。 姜筠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外面管事的进来说外头吵起来了,程静凝眯着眼道:“吵什么吵。” 又对着身边的妇人道:“去外头瞧瞧是谁吵了,敢在本郡主办的宴会上闹事,都轰出去。” 程琳拍了下她的手,道:“你这什么坏脾气,你邀人家来的,现在还要将人撵出去。” “我邀她们来是赏花的,可不是叫她们吵架的。” “总归你是主人,可不得好好招待一下客人,这做主家的随意就将客人撵出去了,下回谁还敢来给你捧场子。” 程静凝抿了抿唇,程琳站起来道:“左右现在也无事,不如出去看看热闹。” 姜筠和姜筝和跟着站起来表示赞同,程静凝说:“那走吧。” 她们到了外头时正有两个小姐在那里争辩,周围站了一圈劝架的,见她们过来了,都住了口。 程静凝笑着问:“玩的可还开心?” 这都要打起来了,她还这么问,众小姐点头,表示很开心。 那两个吵架的小姐也不吵了,互相瞪了一眼,便散开了。 程静凝小声道:“办这赏花宴好没意思,闹哄哄的,下回还是咱们几个就够了。” 在程静凝的别庄里玩了会,姜筝碰了碰姜筠的胳膊,两人同程静凝道了别,程静凝和程琳把她们送到门口,姜筠和姜筝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冲着程静凝和程琳挥挥手,示意她们走了。 ------------ 第62章 程文佑冷着脸坐在那里听着太子训几个大臣,如今陛下大半的事都交给太子去做了,太子自幼跟在陛下身边处理政务,这些事情也是得心应手。 大臣们也乐意他来处理,不像陛下,一个气不顺,就拉出去打板子,只是这位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骂起人来也是不留什么脸子的。 太子沉声呵道:“这一个两个的好啊,叫去处理灾民,往外头走了一圈,银子没少花,事情办的稀里糊涂。” 那几个大臣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三皇子在一旁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几个都是他举荐的,人也是他带去的,他母妃被父皇关到了冷宫,他没人管的,弄到了现在膝下孩子都好几个了,哥哥弟弟的都封了王,唯有他还是个半吊子的皇子,从前还有个最小的七皇子陪着他,如今也让父皇封了宣王。 就他尴尬的在那里,有心大展拳脚,叫父皇记起他,他不比那些哥哥弟弟差,这回高卓水灾,他便举荐了这几个,然后自动请缨去办这差事,他是看好了,这回差事办好了,便是不能封王,也能落个好名头,哪知道最后把事情办成了这样。 水患倒是治好了,灾民没安顿好,差点反了,他想想就觉得牙疼,看着那几个他看好的大臣,只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拉出去砍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叫他们过去,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只知道劝他回来,说是治好了水,功过相抵了,回来做什么,看着太子的脸色。 太子骂累了,开始翻着折子,殿内静悄悄的,三皇子终于坐不下去了,同那几个大臣一起跪到地上,对着太子道:“皇兄,是臣弟有欠考虑。” 他还想着怎么把场子圆回来,太子直接将手中的折子甩到他脸上,他怔了一下,慌忙磕头请罪。 太子道:“你不是整日嚷嚷着自己有才能,不给你机会吗?如今机会倒是给你了,你可办好了?” 三皇子不由苦笑,太子这话字字都戳在他的心窝子上,他就说这回怎么就那么容易就把事情交给他办了,只怕是一早就知道这遭事不好办。 他原先也以为这事很容易的,水灾无论放到什么时候都是大事,处理不好要死很多人,可大历自建朝起便有不少地方发过大水,处理起来并不难。 他到了那里就后悔了,他自幼虽没人管着,可好歹也是个皇子,养尊处优的,那些叫大水冲走了家的百姓都快疯了,偏那地界的人生的粗壮,满口胡言乱语,也不管什么朝廷尊贵的皇子,家都快没了,他说话也不顶用。 这么一来二去,水是治好了,那群灾民却不好处理,都到处抢东西,他一时间犯了难,偏这时候灾民里又不知传了什么病,每天都要死很多人,那些灾民还跑到他住的地方闹,他没法子,知道这回回来要被降罪,可也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这会子被太子骂成这样,早知道宁愿和那些灾民死扛着,也不回来。 他心下有些慌乱,这还没见着父皇,若是见着父皇,还不知要怎么罚呢。 坐在边上的秦大人站起来拱拱手道:“太子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把灾民处理好。” 这事太子原也没想着会如此棘手,高卓人好打猎,生的壮实,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只能听朝廷安排,到处抢东西,若说派兵镇压,那些人本就因灾祸流离失所,一个处理不谨慎,只怕就让百姓寒心。 太子问道:“不知各位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众人一齐噤了声,这底下跪着的可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事情不好办啊。 程文佑斜眼看着这群平日嘴里喊着忠君爱国的大臣,这事刚出来时可是个个都争抢着去的,如今见事情棘手了,便一个个的往后躲了。 太子见没人说话,不自主的便看向程文佑,问道:“睿王,你可有什么想法?” 程文佑站起来道:“臣弟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 “谁?” “许明纵” 听到这个名字,太子皱了皱眉,有大臣道:“许明纵如今仅是一个八品闲官,如何担此要任。” 程文佑道:“事急从权,更何况,那朝堂的三品大员去了,不也没把事情处理好。” “不知殿下举荐他的原因?” 许明纵回到定熙还没多久,只找了关系任了一个八品的闲官,和他祖父一样,整日闲的要死,到处溜达。 程文佑道:“他在外游学多年,去了不少地方,由他去再合适不过。” 这解释基本就等于没解释,只是睿王殿下都提了,眼下又没有人主动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也不敢乱说话。 待众人退下后,太子问道:“他真的能行。” “臣弟打探过,他在嘉义时好武斗,处事果断,总能叫旁人信服,高卓那些人性子暴躁,叫他去,此事能解。” 太子想了想,道:“我回头便向父皇请旨,叫他去。” 其实太子殿下本来是想让程文佑去的,毕竟这事如今看起来确实有些棘手,结果这弟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给他推荐了旁人。 许明纵在朝廷没什么功绩,一个八品的小官罢了,就这么派过去了,那之前派的三皇子和那几个三品四品的大臣过去岂不是有些打脸。 他正要说再指派几个人过去,程文佑便道:“他一人足矣,他如今官职小,便是往上升也升不了多少,你指派谁都不服气在他手底下做事,给他派了个上峰过去叫他做起事来也束手束脚的,到时候他去了说话也不顶用。” “林大人还在那里,文扬回来了,把他留在了那里。” “他便算是无功无过了,许明纵过去,他便可以回来了。” 太子听了他这话,便不再提什么叫旁人去的话了。 半晌他才问道:“此举,是否含有私心。” 当年林皇后搬出宫去,随后三皇子的母妃便被打入冷宫,当年之事,陛下虽下令封了口,可程文佑是林皇后养大的,要查些什么,总能查到的。 这事三皇子没办妥,若是叫个八品小官办好了,便是父皇不罚他,这三皇子在朝堂以后也没什么脸子立足了。 程文佑捏着杯盏道:“以后这种事皇兄自己解决就好。” 他说着便站起身往外走,太子笑道:“别啊,同你说个玩笑罢了。” 程文佑也不理他,太子摸了摸鼻子,他说错话了,不该这么说的。 而后叹了口气,对这弟弟,他心里也是有愧的,当年母后怀着这弟弟时替父皇挡了一剑,而后又将他们兄弟俩托付给林皇后,不叫产婆进去接生,逼的父皇打掉了林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何尝不是在拿弟弟的性命在做赌注呢。 便是阿佑从来都没说过,也不代表他不知道,当年,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母后的牺牲,从来都不是为了阿佑,而是为了他这太子之位,能够更稳妥一些。 他不像阿佑,自小便养在林皇后身边,他那会已经晓事了,对林皇后没有阿佑那么依赖。 他从小便是太子,跟在父皇身边学习治国之道,只是这一身荣华的背后,又有多少人替他牺牲。 母后,还有当年林皇后肚子里的那未出世的孩子。 刚回定熙逍遥快活没几天的许三公子,就这么又被派了出去,许阔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干,这次是殿下在帮你。” 许明纵拿着手里的圣旨哭笑不得,这是在帮他,还是不想叫他在定熙碍眼,他不就是和阿筠表妹多说了几句话吗? 不管那位殿下抱着怎样的心思,这机会都是实打实的,他正愁着日日陪着李大人在那巴掌大点的地方喝茶无聊呢,这事情来了,他正好也练练手。 他走的时候还特地去同姜筠告了别,毕竟没有这表妹,他还不一定得来这么好的机会。 姜筠坐在椅子上听他说了一大堆,犹豫的问道:“明纵表兄,你是不是要借钱?” 许明纵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 他正笑的欢实,便见那泡在醋缸子里的殿下沉着脸走了进来。 姜筠问道:“哥哥来了怎么也不叫人说一声?” 姜筠这话的意思本是她要去迎他,听在程文佑的耳朵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他眼睛盯着许明纵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明纵道:“微臣马上就要去高卓了,特地来给表妹道个别。” “你是去处理灾民的,又不是不回来了,来同筠筠道什么别?” 这句话,威胁的意思很明显,许明纵识时务道:“微臣这就走。” 他脚底一抹油就走了,倒让姜筠有些尴尬了,拉着程文佑往椅子上坐。 程文佑冷着脸道:“女儿家的闺房怎么能让男子随意进出。” 姜筠:“......。” 所以哥哥自己坐在这里是怎么回事?(83中文网 .) ------------ 第63章 “哥哥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让他进来了。” 姜筠垂着头坐到他身旁。 程文佑一本正经道:“不是我不喜欢,他如今在外的名声总归是不大好。” 姜筠笑着嗯了一声,程文佑见他说什么她都乖巧的应了,一时间心情大好。 七皇子近来一直在准备出宫的事情,他今年总算能出宫建府了,柳昭仪哭哭啼啼的舍不得,七皇子跪到柳昭仪面前保证会经常进宫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这才哪儿啊,又不是见不着面了,他又没什么事做,可不是想入宫就入宫。 柳昭仪一向宠爱儿子,整日里就守着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七皇子要出宫,她可不觉得魂都要没了。 皇子大了,总是要出宫的,柳昭仪也知道这个理,只是蔫蔫的说着儿子不好,儿子不如女儿贴心的话。 七皇子听了她这话,便想起了阮家的七丫头,跑太后那里求了旨意,召了阮箩进宫。 柳昭仪正歪在她的美人榻上,便见她儿子领了一个小姑娘进来。 阮箩早就听程文越说了,要带她来见柳昭仪,说昭仪娘娘近来吃不下去饭,想让她哄柳昭仪开心。 她心里有些紧张,死死的拽住七皇子的衣角,程文越向来都是被她嫌弃的,这么被她拉着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阮箩还未行礼,倒是柳昭仪先开口了:“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 阮箩跪到地上,行了一礼,规规矩矩的答道:“回昭仪娘娘的话,臣女名唤阮箩,给昭仪娘娘请安。” 柳昭仪见她生的唇红齿白,水汪汪的大眼睛,非常可爱,笑道:“哎呦,快起来,叫本宫瞧瞧。” 阮箩站起来,看了程文越一眼,往柳昭仪身边走。 程文越在一旁介绍道:“母妃,她是御史台阮大人家的七小姐。” 柳昭仪拉着她的手道:“原来是阮大人的闺女啊,长的真可爱,今年几岁了?” “十岁。” 柳昭仪摸摸阮箩的头,越看越欢喜,搂着她要她坐自己怀里,程文越笑道:“母妃,她过年都十一岁了,怎么坐您怀里。” 柳昭仪瞪了他一眼,阮箩也道:“昭仪娘娘,我爹说了,不能对昭仪娘娘无礼的。” “哎呦,你看这孩子,多懂事多听话。” 柳昭仪叫人去弄些糕点来给阮箩吃,问道:“小七啊,你喜欢吃什么?” 程文越道:“儿臣随便什么都好。” 柳昭仪道:“没问你,我问小七呢。” 程文越摸摸鼻子,他母妃以前不就是叫他小七的吗? 柳昭仪低头对着阮箩柔声道:“小七啊,喜欢什么,本宫叫人去做给你吃。” 阮箩见柳昭仪如此和善,不由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时她姐姐还特地嘱咐了她,说是宫里的昭仪娘娘最不讲理,叫她不要犯横,也不许挑昭仪娘娘的错处,要是说错了话,就会被拉出去打板子。 “昭仪娘娘,臣女不挑食,臣女的爹说了,挑食会长不高。” 屋子里的宫人都让她这话逗笑了,柳昭仪也哈哈大笑,侧头对着身边女官道:“阮大人这闺女教的好,去把近来本宫吃过的,叫她们每样都做一点送过来。” 那女官正要应是,便听阮箩道:“昭仪娘娘,铺张浪费不好的。” 柳昭仪愣了一下,程文越笑着说:“母妃,阮大人家家教严格,阿箩最听阮大人的话,阮大人的话,她可是记得牢牢的。” “就这样好啊,哪像你,母妃说什么你都不听。” 程文越干咳了一声,柳昭仪又问他是怎么认识阮箩的,程文越想到第一回同阮箩见面时的场景,觉得有些掉面子,正想着要瞎编一个,阮箩是个实诚孩子,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程文越大窘,柳昭仪搂着阮箩笑个不停。 到了用膳的时候,柳昭仪果然胃口大开,中间还提出要收阮箩为义女,被程文越给堵了回去。 昭仪娘娘就又有些不开心了,坐在那里嘟囔着:“叫你多在宫中住几年你不愿意,母妃想收个义女你也不乐意,你这个不孝子。” 程文越凭白的落了个不孝子,哭笑不得道:“母妃,您要是喜欢她,叫人去召她入宫陪您就好了,做什么要收义女,您是父皇的妃子,收她做义女算什么呢。” 柳昭仪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骂道:“你这臭小子。” 程文越哎呦一声道:“早知道儿臣就不带阿箩来见您了,您瞧瞧,母妃从前叫儿臣小七,现如今小七成了旁人,那以后母妃怎么称呼儿臣呢。” 他这话就是故意耍宝,柳昭仪虽然也叫他小七,却是不常叫,叫的最多的还是阿越,不过他这么一说,昭仪娘娘倒是反应过来了,这两个人竟都是行七的。 阮箩在这里待了半天了,没有刚来时那么拘谨了,听到程文越说这话,眼睛转了转,凑到昭仪娘娘耳边说了两个字,昭仪娘娘一听,回头瞥了眼程文越,对着阮箩,两个人便笑了起来。 程文越见那一大一小,当着自己的面说悄悄话,还笑成那样,一看就知道是在笑话他,伸手摸着阮箩的双丫髻道:“小阿箩,快告诉本殿下,你刚刚说本殿下什么了?” 阮箩瞪大眼睛,双手捂着头,对着柳昭仪告状:“昭仪娘娘,七皇子欺负我。” “哎呦,你还会告状了啊?” 阮箩一听他这话就要往柳昭仪怀里躲,叫程文越把她抱起来往一旁走,柳昭仪道:“阿越你做什么,别欺负小七啊?” 她这话刚说完,便见程文越两只胳膊抱着阮箩的腰,阮箩被他抱起来,头往前垂着,两只胳膊也往下耷拉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程文越把她抱到一旁的椅子上,阮箩缩着腿坐在上面,也不说话。 姐姐总说她不懂事,什么话都乱说,其实不是那样,她还是知道人情世故的,知道七皇子是陛下的儿子,她就不敢乱说话了。 程文越看她缩在那里装哑巴,扭头对在那里笑个不停的柳昭仪道:“母妃,您不是最护着儿臣的吗?儿臣也不嫌丢脸子,实话跟您说了吧,这丫头精着呢,总是欺负儿臣。” 阮箩瞪着大眼睛看着站在那里睁眼说瞎话的七皇子殿下。 程文越破罐子破摔道:“就说这姑娘家的,哪有见着人就扒人家衣裳的,儿臣第一回见到她时,差点让她把裤子都扒掉了。” 阮箩终于忍不住了,哆哆嗦嗦的伸手辩解道:“你撒谎,人家拽的明明是你的腰带。” 程文越见她又说话了,小脸红扑扑的,想来是让他的话给气的,他笑了一下,道:“小阿箩,快快如实招来,到底同我母妃说我什么了。” 他这么威胁恐吓一个孩子,柳昭仪看不下去了,为她儿子害臊,对着一边女官道:“快把那孩子抱过来,我的乖乖,被那混小子吓坏了。” 阮箩一见昭仪娘娘护着她了,正开心的等着人来抱她,便听那嘴贱的七皇子道:“母妃您糊涂了吧,她这么重,这屋里除了儿臣,谁能抱得动她?” 阮箩最讨厌别人说她重了,鼓着腮帮子气的站到地上往柳昭仪那里跑,快跑到柳昭仪身边的时候,回头对着程文越道:“我说以后叫你老七。” 程文越刚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很好,他一下子从小七变成老七了。 启祥宫外头的西墙根处站着一个小姑娘,一脸的失望,她已经在这一片转悠了许久了,她打小就不认路,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更何况是这么大的皇宫,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走着,绕圈子。 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她鼓着腮帮子站在那里,眼睛里委屈的沁着泪花,来往的小宫人走到这里都不自觉的往她看,有的不忍心想上前问问她,也让她身后跟着的两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给威胁走了。 小阮箩在启祥宫里陪着昭仪娘娘,一出了启祥宫的门便叫程文越抱到了这个地方,然后领着人走了,留了两个小宫人跟着她,也不管她,只叫她自己走,说是在宫门口等她。 她找了这么久的路,腿都酸了,泄气般的贴着墙根站着,也不动弹。 程文越站在不远处瞧着她,身旁的小太监看了他们家殿下一眼,再看阮大人家的小闺女,那委屈的哟,都快哭了。 阮箩垂着头,看着眼前的黑缎靴子,赌气的不抬头。 “你不想回家了?” 阮箩吸了吸鼻子,泪珠子便滴到了地面上。 程文越一见她真哭了,着急道:“哎,怎么哭了呢?” 阮箩扯着袖子抹了把眼泪,再也不想理这爱捉弄人的七皇子了。(83中文网 .) ------------ 第64章 程文越经常这么逗阮箩,阮箩从来都是一脸严肃的表情,也没怎么哭过,这会委屈的在那里吸鼻子,也不抬头。 程文越伸手要去拉她,她也不理,甩了甩袖子闷着头往前走。 程文越瞥了她一眼,见她鼻尖都红了,小脸皱着,委屈的不得了。 程文越跟在她后头,看她小屁股一撅一撅往前走,撵上去要抱她,胖丫头突然发起火来,两只胳膊使劲的推他,不叫他抱。 他这么高的个儿,站在个小姑娘面前,弯着腰要抱她,姿势本就不太雅观,还被她一直往后推,周围的宫人都斜眼往他看,他身旁的小太监甩着拂尘撵人。 程文越好性儿的蹲下来道:“你不叫我抱,自己能走回去吗?” 小阮箩颇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这七皇子怎么这么坏,自己是来哄他母妃吃饭的,他怎么还这么对自己。 她心里想着昭仪娘娘那么和善的一个人,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程文越见她不说话,接着道:“小阿箩,你爹没教过你吗?生气了就不是好孩子了。” 阮箩一听他提她爹,气道:“我爹才没这么说过。”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得送你回去啊,你再不回去你爹就要担心了。” 阮箩哭了,肩膀一耸一耸的,程文越看着心疼,他也没帕子,就用自己的袖子在阮箩脸上给她蹭眼泪。 阮箩脸往后仰了一下,道:“谁让你欺负我的,我不想让你抱。” 程文越让她的话逗笑了,道:“你欺负我时我都没哭。” 阮箩仰头嘟囔着:“那是你笨。” 她说的声音很小,程文越就站在她面前,也没听清楚。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阮箩道:“不叫我抱,背着你总行了。” 阮箩想了想,还是没动弹。 程文越道:“快上来啊,再不上来我走了,等会天黑了,红眼绿鼻子出来把你抓走。” 他这话刚说完,便感觉背上一重,身后的小孩猛地冲上来,紧紧的贴着他的背,脖子也让两只胳膊死死的锁着,他感觉自己气都要喘不顺了,咳嗽了两声,道:“松开些,别抱这么紧,我快叫你勒死了。” 阮箩的脑袋贴在他的脖子处,程文越脖颈处一痒,笑着说:“你这小丫头,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阮箩闭着眼趴在他背上,也不说话。 程文越背着阮箩往前走,到了小门处,有一顶轿子在那里候着,程文越弯着身子叫她上轿子,她趴着不动。 程文越无奈道:“我也上去。” 她这才乖乖的往轿子里爬,程文越一坐进去,她便去扯他的袖子往他怀里蹭。 程文越笑着捏她的脸:“你这胖丫头,真没想到,你居然怕这个。” 他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阮箩的姐姐从小就说些红眼绿鼻子妖怪的故事来吓唬她,上回她姐姐教训她被程文越听见了,便抓住了她的这点子怕处,她心里怕死了,也不计较他说的什么胖丫头了,若是往日,定要歪着头同他理论一番。 程文越把阮箩送到阮府门口,阮府的仆人跑进去通报主子,没一会阮大人就和阮夫人迎了出来。 阮箩一看她爹来了,就跑过去扑到他爹腿上,阮大人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对着女儿柔和了许多,道:“你这丫头,才出去一天就想爹爹了啊。” 阮箩仰着头,看着她爹的脸,又哭了。 她在外头受了委屈,一般是不同她爹告状的,可这回一看到她爹就觉得委屈,阮大人一看女儿哭了,也顾不得什么七皇子了,心疼道:“阿箩不哭,告诉爹爹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然后他就见到不属于他们家的七皇子殿下凑了过来。 阮大人那张慈爱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想到女儿这一天都是跟着七皇子出去的,回来就哭了,要不是被七皇子欺负了,就是被七皇子的母妃柳昭仪欺负了。 爱女心切的阮大人冷着脸道:“七皇子,不知小女今日哪里惹了您,她年纪小,又向来心直口快,七皇子莫要与她计较。” 阮大人这话明着是说阮箩不懂事惹着了七皇子,叫七皇子不要计较,实则在指责七皇子,什么是心直口快,那是性情直爽,还是在说七皇子自己不懂事,被他闺女指出来了,便欺负他女儿。 阮大人是言官,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甭管他闺女有没有错,这话一说出来都是七皇子的错,更何况在阮大人心里,这世上再没有比他闺女还要端庄懂礼的。 程文越自己把阮箩逗哭了,心里也是自责不已,这会阮大人这么说,他羞愧道:“是我的不是,给阮大人赔礼。” 他拱着手,认错态度良好,一点皇子的架子都没摆。 阮夫人把阮箩搂在怀里给她擦眼泪,一转脸就见她家夫君板着脸在七皇子的不是,连忙拉了拉阮大人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 然后又笑着道:“阿箩就是想家了,你莫要乱说。” 她说完又对着怀里的阮箩道:“阿箩,你说是不是。” 阮箩抿唇看了眼程文越,程文越讨好的对她笑了笑,道:“阿箩妹妹,今日都是我的不是,改日请你吃东西赔罪。” 阮大人在一旁阴着脸,好啊,真是七皇子欺负了他闺女。 阮夫人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毛病又犯了,正要去劝他不要乱说话,那可是皇子,就听小阮箩道:“爹爹,七皇子没有欺负阿箩,是阿箩自己害怕回家晚了,爹爹和娘亲会担心。” 小阮箩从来不撒谎,这一回也算是扯了个不大不小的谎,心中更加难受了,刚止住的泪珠子又不住的往下掉。 阮大人和阮夫人慌忙的去安慰女儿,小阮箩同她爹更亲,这会趴在她爹的怀里哭,心里头为自己的撒谎自责不已。 她说谎话了,她不是好孩子了。 阮夫人站起来向程文越赔罪,这位可是天之骄子,在她们家受了冷遇,若是发起火来可不是她们家能担待得起的。 程文越见她手上拿着帕子,伸手向她讨要,阮夫人不知道他是何意思,愣愣的给了他。 程文越接过那帕子,便蹲下去,把阮箩从她爹怀里拉了出来,给她擦脸。 一边擦一边道:“阿箩妹妹,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捉弄你了。” 程文越也是个大老粗,当着人家爹娘的面就这样,阮大人顿时火冒三丈,这七皇子做什么呢,他想去把七皇子拉开,却叫阮夫人拉住了袖子,不许他动。 要么怎么说女人心细呢?阮大人只看出自己闺女被人欺负了,阮夫人却看出来了,这七皇子对自家女儿的关心。 若说自家女儿这性子,是极容易得罪人的,她正担心女儿这性子以后怎么办呢,这七皇子对女儿这么好,日后若有七皇子护着,女儿也不至于叫旁人欺负了。 阮箩不是爱哭的孩子,这会看程文越真心向她认错,又觉得自己这样叫爹娘担心,吸了吸鼻子,又小声的抽泣了一会,便不哭了。 这天也不早了,阮夫人留程文越在阮府吃饭,程文越还有些担心胖丫头,便应了下来。 阮夫人把阮箩带去梳洗,就留阮大人在那里招待七皇子,七皇子本来就对阮大人那张刚正不阿的脸有些打怵,今日欺负了人家女儿,更加的心里发虚。 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也不敢同阮大人搭话,好在没多会阮府的其他人就来了,阮大人虽然不惧权势,不怕得罪人,但阮府的其他人还是怕的,是以对着程文越还是很恭敬的。 程文越同他们说着话,不住的往外头看,也不知道阿箩好了没有。 哪知道等到阮府开饭的时候也没有等到阮箩,只阮夫人过来说阮箩累了,已经在房里歇下了。 他蔫蔫的,心下有些不快,又想着自己今日确实过分了,又怪自己粗心大意,让阿箩自己在皇宫里转了那么久,也不知脚上有没有伤,腿疼不疼。 阮府上下有些身份的爷们全都坐在这里陪他了,就见这七皇子一会皱眉一会挠头的。 在阮府吃了饭,坐上马车也没回自己的王府,直接吩咐人往睿王府去。 阿筠是叫五皇兄一手带大的,五皇兄那里肯定有许多哄小姑娘的法子。 他到了睿王府便一脸焦急的问管家他五皇兄在不在,管家以为他有什么急事,正要回他话,他便自己跑了进去。 他也不往别处去,这会他五皇兄定是在书房里头。 书房外的仆人往里头通报,他便等不急的推着门进去了。 程文佑见他进来了,皱着眉道:“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程文越立直了身子,规规矩矩的对着程文佑行了一礼。 程文佑手里拿着本书,一面翻着页子,一面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程文越尴尬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还如此莽撞。” 程文越坐在椅子上,同他皇兄道:“五皇兄,弟弟最是毛手毛脚的了,今日把阮家的胖丫头给惹哭了,来向五皇兄讨些哄小姑娘的法子。” 程文佑看他弟弟难得谦虚的向他讨教,道:“这事问我有什么用,我又没把筠筠惹哭。” 程文佑本想着向他哥讨讨主意的,哪知道凭白的叫他哥嘚瑟了一下。(83中文网 .) ------------ 第65章 心思被看穿、点破,大老爷有些难堪,险些恼羞成怒。 宁氏看着面前这男人,除了心寒,再没别的感受。以前有过很多次,交待给她一些事,却不肯细说原由,让她去得罪人、伤孩子的心。等她事后指责的时候,才会解释一番,说他有他的苦衷。 这阵子,他被折腾的不轻,她则省心不少,只在一旁看热闹。 今日这事来的突然,要是一个不留神,她怕是就应下了。幸亏她对这人早已死心,只有猜忌、怀疑。 大老爷瞪着她:“你一心一意跟老四合伙造我的反,是这意思吧?日后你可别后悔!” 宁氏却仍是笑着,“老四是一心一意让家宅清静些,你是一心一意地给他捣乱。我再继续帮你祸害他的话,那还有天理么?” 大老爷呛声反问:“他是让家里清静了,可有他那么行事的么?设局坑了二房是没错,却不该胁迫我做这做那,谁家有这样的子嗣?!” “那是你自找的啊。”宁氏目光倏然变得凌厉,语气却还是很轻快,“从来都是这样,占尽便宜还不念别人的好。眼下老四可不就该这样,横竖都要被你埋怨,那还不如让自己心里痛快些。” 大老爷惊愕地看着她,“你竟敢对我这般说话!?”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眼下呢,我已当你死了,凡事只听从儿子女儿的。”宁氏扬了扬眉,悠悠然站起身来,“这种事,没有下次。”又戏谑地道,“心里是不是想休妻啊?那可不行啊,休妻也会影响你一世英名的。” “你这个刁妇!”大老爷报以冷笑,“便是你想让我休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有你后悔的时候。” 宁氏漾出爽朗的笑声,“好啊,我等着。”随后出门,回往正房。 这几日,她都在手把手地教老四媳妇持家之道。其实所谓的持家之道,都在形形色色的账册上。 账册上记载着人情来往、各项事宜的开销,把这些看熟了,就能清楚如何行事。至于用人方面,倒是不需要她指点。老四媳妇身边的人都是堪用的,自然不是运气太好,而是有眼光。 过一阵子,她就能将手里的事交给老四媳妇打理了,由那孩子做这一府主母。而等到孝期过后,她给冬儿张罗婚事的时候,自然少不了要那孩子帮衬着。冬儿嫁个好人家,她就什么都不需怕了,只管随心所欲地度日,等着含饴弄孙。 未来几年的打算,说起来不过是这几句话的事。可也真不是多繁琐的事。 老四夫妻俩是明白人,她更不是自找麻烦的人,都想把日子往好处过,能出什么差错? 麻烦的不过是大老爷、袭脩那群混账,可那已不是她要记挂在心的事,自有老四应对。她只想对老四媳妇多一点疼爱,可以当做是变相的弥补不曾照顾到老四的愧疚,也可以当做是膝下添了半个女儿。 那个孩子……想到老四媳妇,她不由自主的微笑。娇娇柔柔的一个人,如今和她相对,不再是一板一眼,完全是真性情。 偶尔一两句会带点儿软糯的南方口音,做什么事都是慢悠悠的。 喜欢这种儿媳的婆婆,应该不多,她以前也不认为自己会喜欢这样的人,但那个孩子不同,让她觉得有趣,好感与日俱增。 冬儿是喜欢这样一个嫂嫂的,姑嫂两个常常坐在一起闲聊,一说就是大半晌。她初时看了真是惊讶——从来不认为女儿、儿媳是话多的人,由此也就明白,两个孩子是因人而异。而老五媳妇要是和她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就更热闹了,总是笑声不断。 身边现在有这些讨喜的孩子,有那么顺心的事,大老爷带给她的那点儿不快,转念便放下了。 ** 时间进到二月,宁氏操持完老夫人的百日祭礼,便依着打算,将内宅事宜慢慢交到香芷旋手里。初期自然是要尽心帮衬着,等过一段日子再完全放手。 老夫人故去带来的无形阴霾,逐日消散。 袭脩走出了书房院,搬回房里,钱友梅真是打心底的不高兴。可也知道,谁也不能关他一辈子——很多人,包括她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何去面壁思过,再关下去,就要传出闲话了。 袭脩回来了,钱友梅即刻搬去了安哥儿房里。 她是如何也不能忍受和他朝夕相对的情形了。 袭脩不悦。他也乐得分房睡,但是安哥儿应该跟着他,找去说了说,钱友梅却道:“四爷早就说过了,要我尽心照顾安哥儿。你要是不同意,只管去找四爷说,我只是听命行事。” 袭脩就觉得,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 二月中旬,京卫指挥使秦大人上了道折子,称年事已高,精力不济,难以担当大任,要回家颐养天年。 这位秦大人,便是袭朗好友秦明宇的祖父。 秦大人已是年过花甲,秦家后辈不乏栋梁之才,能够代替老人家为国尽忠。皇上准奏,并加封太子太保,又让秦大人举荐代替他的贤能之辈。 秦大人力荐袭朗,称虽然袭家孝期未过,但是京卫指挥使负有掌统卫军、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等责任,哪一项都关乎天子安危,平庸之辈绝不能够胜任。而放眼京城,最适合担任这一军事职衔的人,唯有袭朗。 皇上当即拍手称好,又询问太子,太子附议。 由此,转过天来,皇上召袭朗进宫,说了这件事。 袭朗称祖母尸骨未寒,理应留在家中守孝。 皇上就说,你祖母若是泉下有知,也会赞成你放下哀思为国效力。再说了,朕与京城的安危可不是小事,要是无能之辈上任,朕岂不是要整日提心吊胆。自古来忠孝不能两全,还望你以大局为重。 君臣二人你来我往的劝慰、婉拒一番,再加上太子在一旁帮皇上说话,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旨意一下,大老爷的脸都绿了。 京卫指挥使,三品官,负责皇家、京城安危,坐到那位置上的人,都是皇上青眼有加十分倚重的人。 如今居然选了袭朗! 家中有个手握京城军权的人,别人是再不能位居高位了,那样袭家的权势太大,是皇上决不能允许的。 换言之,除非袭朗在三年孝期内丢掉那个官职,否则,他是不能起复了。 袭朗能丢掉官职么?怎么可能呢?号令几十万军马的名将,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少,掌管区区京卫指挥使司,完全不在话下。 多年来在官场苦心经营周旋,终于成为第一权臣,到头来,因为儿子回京、一桩丧事,断了前程。 皇上是怎么想的呢? 大老爷气得满屋子乱转。 袭朗,还要过几个月才满二十一岁的人,就成了三品大员。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刚入官场,是五品文官——那还是因为那时既是卫国公世子又考取功名才得来的。从五品官升到三品,他用了十几年。 可袭朗呢?只凭借几年征战几场大捷,就一生无忧了——秦大人就是例子。就算是又有大战带兵出征,回来后还是会官复原职。要是出岔子,除非英年早逝,除非皇上还要升他的官,让他进兵部或是五军都督府。前者是不可能,后者只看皇上怎么想,要么让他负责皇家安危,要么让他管理天下军务,倚重的程度不分伯仲。 五年马踏山河,赚下了一辈子的荣华。 他这个做爹的都开始嫉妒了,犯了很多文官的通病——看不得武将功成后得到的偌大权益。偏偏袭朗担任这个职位是让人无话可说的,种种事宜都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最擅长的。皇上劝慰袭朗的话自宫里传出,已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他不由想到了蒋松到访那次说的话。那会儿听了,还以为袭朗充其量也就能做个不上不下的闲职。 现在呢!? 他直磨牙,也真想看看蒋松闻讯后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秦家那个老头子也是可恨,早不养老晚不养老,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养老?怎么偏偏就大力举荐袭朗? 大老爷这边怎么想怎么生气、不甘,袭朗那边则忙着安排府中的大事小情。三日后就要上任,肯定要起早贪黑的忙碌好一阵子,不能时时照看阿芷,定要缜密的安排下去,确保她和大夫人等人不会出差池。 这晚他在外院用过晚饭,又耽搁了一阵子才回房。 香芷旋正借着灯光翻阅账册,手边几张随手画的简笔图。他将图拿到手里看了看,见画里的人是几个管事妈妈,笑了笑,问她:“有多久没画过我了?” 她先拿过书签夹在账册里,把账册放到一旁,又想了想才说话:“你有多久没正经理过我了?还没上任就这样了,上任之后,我连见你都难吧?” 他近日的确是忙。太子早就跟他透过话了,并且将京卫指挥使司的一应花名册交到了他手里。他自然要下点儿功夫,详细了解各个下属是怎样的人,虽说不怕意外,可是有备无患不是更好么。便是因此,常常在书房耗到三更半夜才惊觉已太晚,回房来她自然早已睡了。 “生气了?”他歉意地捧住她的脸,“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不是生气。”香芷旋拉过他一只手,“怕我是那个单相思的。” 他抵住她额头,“阿芷想我了?” “你先说,说你想我了。”香芷旋眼里含着笑意。 “不是想你,是特别想你。”他柔声说完,捕获她双唇。 ------------ 第66章 并不打算浅尝辄止的,但她口中的淡淡药香阻止了他的需索。 “服药了?”他和她拉开距离,“哪儿不舒服?” “没不舒服。”香芷旋好笑的道,“今日卢大夫过来了一趟,又给开了几道药膳的方子,晚间我多吃了一点儿。那么点儿药味都能察觉?你可真是……”服药那么久的一个人,对药味还是那么敏感,有多讨厌苦味可想而知,却也不喜欢甜食。 被这小东西嘲笑了……袭朗刻意忽略掉,问道:“卢大夫怎么说?” “没什么。我有点儿体寒,原本也不算什么,就是……”就是怀胎有点儿难,她隐下了这句话,“反正药膳只是三五日甚至六七日吃一回,调养个一两年就好了。”又笑了笑,“算算时间,倒是正好。” “这么想就对了。”袭朗啄了啄她的唇,“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事儿,我猜你也不会做。” “还用你说?”香芷旋笑着推他,“去洗漱吧。” 他笑着去了盥洗室,回到寝室歇下之后,才记起先前那码事,把她搂到怀里,“小骗子,还欠我一句话呢。” 香芷旋却淘气地笑着扭动身形,“说出来你就该得意了,不说。”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想我么?承认又怎么了?”袭朗将她禁锢在臂弯,鼻端充盈着她惑人的体香,掌下是她纤细的腰肢。隔着衣衫摩挲片刻,手自有主张地滑入,碰触到她嫩滑的肌肤。 这许久一直克制的情慾瞬间迸发,如火如荼。 袭朗翻身覆上她身形,“阿芷。”随后吻住她,要夺走她的呼吸似的焦灼的吻。 香芷旋低低地喘息着,渐渐难以再平静对待,勾低他身形,小手笨拙地为他除去所余衣物。 比之以往,她今日已算得很是热情。 他语声愈发沙哑,“今天是怎么了?” “嗯……”她低低地说,“想你了。” 他的心,被这简简单单三个字温暖、融化了。 “还想你抱着我睡。” “好听的话要省着点儿说,不然——”他深吸进一口气,“吃苦的就是你了。”想狠狠地要,却怕她疼。 “……”她必须得听他的,不然还真是自己找罪受。 情潮退去,她依偎在他怀里,很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总是这样……迟早会把你急坏的吧?” 袭朗轻轻的笑,“我等得起。”手顺着她曲线迂回辗转,“快点儿长大。”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 袭朗身居高职的事,受刺激的不止大老爷一个,还有袭朋。 原本袭朋在蒋家住了一段日子,护国公和蒋夫人下狠心整治了他一段日子,看着言行最起码有个样子了,也不再张嘴闭嘴全是疯话,这才让他回西府。 过完正月,二夫人让袭肜回了真定继续学业,家里便只剩了她和袭朋两个。 皇上册封袭朗的旨意一下,袭朋立刻恢复了常态,恨不得跳着脚的骂街。他怪皇上看重袭朗,更怪蒋松说的那些话一句都没成真。 二夫人别说亲眼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便是一听丫鬟战战兢兢的通禀,火气就全到了头上。可是也知道,自己是没法子管教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当下命人去知会了蒋家。 正好是蒋松休沐的日子,便带着人来接袭朋。 袭朋见到蒋松,哈哈大笑,笑得歇斯底里的,道:“你不是看着说袭朗又不是国公世子,皇上不方便给他个好官职么?现在呢?现在呢?!” 蒋松听了自然是很尴尬,“我也正为这件事奇怪呢,听到的和眼前的事情完全不同。” “所以啊,看起来,你们蒋家也没什么高明的人——你这护国公世子先是被打,后是失算——你把我带你们家去,不也是耽误我么。我不去啊,打死都不去了。” 话是真难听,蒋松听了是真生气了。他看着袭朋,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道:“不管怎样,还是跟我过去住一段日子,好歹别让姑姑担心你才是。” 袭朋撇撇嘴,“我不去正是为了不让她担心。” 蒋松勉强地挂上笑,“你的心思,我大抵也清楚,上次跟我提过的事……”他凑到袭朋近前,附耳低语几句。 袭朋听了心里舒坦不少,可还是半信半疑,“你说的是心里话?要是这次你还是不能帮忙反倒成为笑话,那你这表哥我要不要的也没什么用。” “这话是怎么说的?”蒋松忍着火气,笑道,“之前那些事,哪一件是我能完全做主的?眼下这件事可不一样。”说着还拍了拍袭朋的肩头,“再怎样,是你亲自着手,我只是帮你点儿小忙,有你这聪明人在,还能出岔子?” 袭朋听了很受用,笑着点一点头,“那成,我就再去你们家住一阵子。” 二夫人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只想落得耳根子清静些,见袭朋乖乖地跟着蒋松走了,只当是外甥的确有手段,制得住袭朋。 而独自生了半天闷气的大老爷,当天晚间回正房去了。 宁氏一见他,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怎么,不想自己生闷气,要找几个时时供你撒气的人?” 这还真是大老爷回房的一个理由,想着我这日子是完了,那么别人也别想好过。每日拿话敲打敲打宁氏,训诫训诫儿子儿媳,心里大抵能好受一些。总不能还自己生闷气再次病倒吧?可是想法跟说辞自然是不一样的,他板了脸训斥宁氏:“说的那是什么话!照你这意思,我还不能回来住了?不能让你们每日侍疾了?我之前是病了,不是死了!” “侍疾啊?”宁氏笑道,“你是肝火旺盛才病倒的,我和孩子们要是一不留神惹你生了气,算是谁的不是?”不耐的摆一摆手,“赶紧回书房好生将养吧,这才几日没服药啊,就开始胡乱生事了。” 大老爷理都不理,径自往内室走去,“将那些个不成器的东西这就给我叫来!挨个儿听我说一说家规!” 宁氏只是问道:“你真要回来住?” “啰嗦!” “那也行啊,你住下,我另寻住处。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宁氏转身唤下人,“把人叫齐了,都随我去大小姐房里。” 大老爷一听,知道自己是要被晾在这儿了,要不是自己回来的,早就拂袖而去了。他怒声呵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你这都是什么做派!传出去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 宁氏神色冷淡地看着他,“这可是你自己要坏规矩。婆婆尸骨未寒,我要为她潜心祷告,指望她能早些脱离苦海早些投胎转世。你呢,是从她下葬前就病倒了,病得很重,都不能为她守孝。眼下住在她坟前守孝的人是二老爷,你可别忘了。你搬回来吆五喝六的话,便是还病着,别人也会猜想你已经痊愈了吧?”她说到这儿,又笑了,“你坚持的话也行啊,我看不如让老四上任之后的第一道折子就弹劾你吧?我的大老爷,您这算得上是不孝吧?——照你那么多年的好名声而言,应该是一痊愈就去守孝才是啊。哦对了,你瞧瞧,我总是忘记自己也是命妇,真有什么大事的话,也可以给皇后娘娘上折子的。要不然,我也学着写到折子?请您还是请老四指点我写折子?” 大老爷听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抬手敲自己的头的冲动。经袭朗的事情一打岔,他真把老夫人病故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哼,还想着每天给我们立规矩?求着我们不对外人说你已痊愈还差不多。”宁氏忽然冷了脸,抬手指向门外,轻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 第67章 到了第二日,香芷旋去请安的时候,听说了大老爷气冲冲的回、灰溜溜的走那一桩事。 是袭胧送她出门时细细说的,末了与有荣焉的道:“我怎么都没想到,娘这次行事会那么利落解气,哎呀,真是……”找不出更贴切的言语来形容心绪。 “大老爷要给我们立规矩,母亲大抵是为这个才生气的。”香芷旋笑着凝了袭胧一眼,“想来还是担心你又为此气闷。”她和钱友梅、蔚氏倒是无妨,都不是会受气的性情。 袭胧漾出明媚的笑容,“嗯,这些我知道的。” “去陪着母亲用饭吧。”香芷旋捏了捏袭胧的手。 袭胧笑着点头,踩着小鹿一般轻快的步子,回到室内,在饭桌前坐下。 宁氏盛了一碗罐煨山鸡丝燕窝,递到袭胧手边,“把这个吃了,特地让小厨房给你跟你四嫂做的。一大早就给你四嫂送过去了。”孝期的日子久了,府里的膳食慢慢恢复如常,不再是清一色的素菜,只是比之往年节俭一些。 “好啊。”袭胧乖顺地吃了几口,道,“娘,我以后就在家陪着您了,哪儿都不去。” 宁氏抬起头来,眼中闪过惊喜。正值孝期,女儿本就是哪儿也不能去,但是她知道,女儿说的不是这个,是以后都要承欢膝下的意思。 袭胧对母亲眨了眨眼,又道:“您昨日发火,也是怕他给我气受吧?四嫂方才跟我说的,我想了想,可不就是嘛。一般的人,是气不着四嫂的。” 宁氏笑起来,点了点头,“是啊,你四嫂说的没错。昨日一听大老爷说要晚间折腾你们过来,我心里已气极了。这好不容易留你在家高高兴兴地住着,他又要捣乱,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您就放心吧。”袭胧端着碗筷坐到母亲近前,“以前我不懂事,现在可不一样了,就算不能帮您,起码能陪着您。”又问,“您和四哥怎么从来都没提过让他去守孝的事呢?” “没必要。”宁氏笑着解释,“他那个人,还是放在近前好一些,要是不在眼前了,咱们何时一个不留神,他兴许就钻了空子又生事。在这府里,他有个风吹草动的,你四哥当下就能知道。” 袭胧认真地思索片刻,慢慢点头,“四哥没找个事由把三哥赶出去,也是一样的道理。” “对。”宁氏抚了抚女儿的鬓角,“就让他们赋闲在家,这样最好。” ** 袭朗没有任何波澜的做了京卫指挥使。 半个月后,圣旨到了袭府,封袭朗之妻香氏为三品诰命夫人。 原本封诰这件事是不可能这么快的,需得袭朗递折子到礼部,礼部再交由皇上批示。但是如今太子帮皇上处理政务,与皇上说了说,从速将这件事办了。 消息传到了香家,老太太丝毫喜悦也无。大太太料理完广州那边的事,刚敢到京城就听说了这件事,与老太太反应相同。 大老爷和香若松父子两个倒是由衷的高兴,看得出,这是皇上、太子刻意给袭朗一份体面。 香大奶奶则是想着,香芷旋嫁得这般受天家器重的夫君,实在是好福气。 香若松回到房里,跟妻子商量:“你得了空去银楼转转,添置两套头面,一套羊脂玉的,另外一套合你的意就行。” “你这是——” “阿芷得了诰命,要不是在孝期,我就让你把她接回来庆贺一番了。不能庆贺,那就给她添置物件儿哄哄她,羊脂玉的头面给她,另外一套你留着就好。”香若松看着妻子,“说起来,你可有日子没添置首饰了。” 香大奶奶漾出了笑容,“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我又不是没得戴。” 她和香若松一直是很拧巴的过日子,他里里外外的忙碌折腾,她循着心思做她的老好人。但这样并没影响到夫妻情分。他在外逢场作戏的时候不少,好在骨子里倒是洁身自好,从不乱来。成婚至今,房里也只有她一个枕边妻。 香若松却笑道:“放心,眼下我手头没那么拮据了,只是不能让祖母知道而已。罗老板到底是因我因祸得福了,他眼下撒着欢儿的赚钱,总会给我点儿好处。” 香大奶奶点一点头,“那就好啊。”他跟她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装大方,更不会哭穷。 “我去看看蔷哥儿。”香若松给妻子放下一张银票,起身去看儿子。 蔷哥儿五岁了。去年因着北方越来越冷的缘故,夫妻俩没让儿子跟着奔波,便把孩子暂时留在了广州,眼下孩子跟着大太太一起过来了。 香大奶奶把银票收起来,盘算着去哪家银楼选头面。这时候,大太太过来了。 大太太身姿高挑,风姿绰约,只是自来吝啬笑容,显得特别严肃刻板。当年她嫁给大老爷的时候,其父是两广总督,算得下嫁。大老爷这些年一直念着当年那份恩情,对她敬重有加。 香大奶奶一看到婆婆,第一反应总是觉得自己又要挨骂了,这次也不例外,恭恭敬敬行礼,规规矩矩地站着。 大太太落座之后,吩咐她:“你得空去趟袭府。” 香大奶奶恭声称是,静待下文。 大太太继续道:“阿芷封诰,日子自然是越来越好过,可我这日子却是越来越拮据,眼下已到了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地步。你去跟她借几千两银子。” 香大奶奶沉默着,没说话。 “怎么?”大太太挑眉,眼神凌厉。 香大奶奶鼓起勇气,道:“我……不去。阿芷不会同意的,说了也是平白生出不快。我不能去说这种事。” “你再说一遍?” 香大奶奶咬了咬牙,索性把香若松拉下水,“大爷交待我了,不能跟阿芷提及钱财,要是有这种心思,就不能登袭家的门。”他娘要跟阿芷借钱,他则想着哄阿芷高兴,反对这类事是必然的。 大太太冷笑,“行啊,眼下只听若松的话,就不用听我的话了。我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说完反话,开始训斥起来。 香大奶奶表明态度之后,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挨训。 大太太训斥归训斥,知道这个儿媳妇一旦说出不同意的话来,那就是打死都不肯听从吩咐的,也没法子,冷着脸站起身来,“收拾一番,随我去袭府。” 香大奶奶暗自叹息一声,低声称是。老太太跟大太太一样,好事想不到她,坏事却一定要拽上她。 婆媳两个到了袭府垂花门,含笑迎上来,恭声道:“夫人正在花厅示下,老夫人去了西府看望二老夫人,是以,夫人吩咐奴婢请您二位先到花厅喝杯茶。” 大太太听着这样的称谓,心里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那个丫头如今已是名门夫人、一府主母了。 宁氏这样的婆婆倒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儿媳前脚封诰,后脚就把持家的权利交了出来。 在花厅等了一盏茶的工夫,香芷旋款步入门来。今日她穿了玉白绸上衫,藏青色裙子,随着行走时隐时现的鞋尖是白色的。一把乌黑的青丝绾着随云髻,只用银簪固定住,再无别的头饰。 她在闺阁的时候最爱打扮自己,也会打扮,四季常穿的都是色彩娇嫩的衣裙。 这样的装扮,大太太倒是头一次看到,就见那丫头的容颜似是更加标致了,脸颊白里透红,唇色红润,日子过得好不好,一看便知。 香芷旋含着似有似无的笑,上前行礼,“要大太太久等,实在是罪过。” 只唤大太太,却不唤伯母,其实有点儿不伦不类的,她知道,是故意的。随后才绽放出柔美的笑容,与香大奶奶见礼,“大嫂近来好么?” 香大奶奶回以亲亲热热的笑,“好,挺好的。” 落座之后,香芷旋不问大太太是何时到的京城,不为没有上门请安去赔礼,只与香大奶奶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自然也是有意为之。 论起来,她对大太太的反感、厌恶,不比老太太少一分一毫。 婆婆不善待孙女,大太太这个做儿媳的只是冷眼旁观或是从中帮衬,更可恨。 气氛看起来很融洽,只是大太太总是插不上话,便是冷了脸,那两个人也只当没看见。 过了一阵子,蔷薇进门来,略显焦虑地通禀:“夫人,有管事要见您,有急事,您快去看看吧。” 香大奶奶忙起身道:“那你就快去吧。我们……”她瞥了大太太一眼,仗着胆子道,“也该回去了。” 香芷旋歉然道:“这几日实在是忙,与人说说话的工夫都没有。大嫂要是得空,明日下午过来吧,到时候我没什么事。” 香大奶奶自是点头,“行啊,我一定来。” 大太太心里尴尬万分,窝火至极,可总不能当着袭府下人的面失了气度礼仪,也就站起身来,挺直脊背,走出门去。 香大奶奶忙随着走出门去。 香芷旋让含笑、蔷薇送客,自己转身去了正房的花厅。 大太太过来,必然没有好事,她懒得听,更懒得周旋,故意不给大太太开口的机会。自然,下次要是大太太独自登门,就不得不听,要换个应付的方式。 今日是她首次独自处理家务,之前都有婆婆在一旁看着。那婆媳两个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听几个管事妈妈回事,心里其实是有点儿不痛快。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当即给出决定之后,一个个的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她,总是踌躇着问她:“夫人真的决定了?” 她一头雾水,无奈地笑。难道她还敢拿家事开玩笑? 真是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是这个态度。难道是她说话的语气、态度不对,才让人以为她或许会改主意? 可以前在清风阁,从袭朗到含笑这些下人,没一个这样的。后来她要去待客,便对那几个人说,你们看着办吧。 回到花厅,见得了吩咐的几个人还杵在那儿,要回事的人继续等着。 让她们看着办,她们就继续等……这是唱哪出呢? 这当然不是婆婆的意思,而是这些人在大宅门里久了,学会了看人下菜碟。这主母不好当,她们要是看准她是个拎不清的,日后便能放心大胆地动手脚捞油水了。 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里有了火气。 ------------ 第68章 香芷旋在长方花梨木桌前落座,不理会先前那几个人,唤针线房的赵妈妈上前来说话。 赵妈妈并没有要请示的事,是来报账的。冬日做春裳,春日做夏衣,从各房的主子到丫鬟再到外院下人,照定制置办相应的衣料、丝线。没问题的话,就能着手做了。 这件事是前几日就开始办了,彼时宁氏就在一旁听着。昨日绸缎庄已送来各色衣料,留下了一笔账目,一两日就要过来从账房取走银子。 赵妈妈呈上相应账目,之后一样样细细禀明。 香芷旋一面听着,一面慢悠悠翻阅账目,用细算核对着账面上的数字。 赵妈妈是做事仔细性子耿直的人,没有别人那么多花花肠子。要不是这样,去年香芷旋嫁过来赶制冬衣的时候,她也不会不声不响的照宁氏的吩咐用心做好了,完全可以学着别的人拿乔。 香芷旋看出了这一点,就愿意给这个人几分体面。让赵妈妈坐在一旁的杌凳上,又让蔷薇给续了两次茶,还道:“不用着急,慢慢说。” 赵妈妈其实心里还真有点儿着急,怕自己耽误四夫人太久时间,偏生这件事还就得细细地说。见四夫人这样,心里才安稳下来。 说完这件事的时候,已近午时。香芷旋满意的点点头,取了对牌,又在绸缎庄留下的账目上盖了内宅的章,一并交给赵妈妈,让她去知会账房。 赵妈妈连忙称是,行礼退下。 香芷旋看看天色,又取出怀表看了看,站起身来,吩咐还没来得及回事的人道:“未时再来。” 人们称是退下。 厅里就只剩了那几个不听话的人。 香芷旋将几个人逐一看过去,眼神有点儿冷,“你们好生思量,继续等着。”之后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出门,得知婆婆还在西府,便回了清风阁。照常用过午膳,躺在床上小憩。 ** 原来的袭府二夫人,眼下成了二房的老夫人,外人提起她,则是蒋老夫人。虽然夫君前几年就把官职弄丢了,但她出自高门,头上又有个县主的头衔,这样的人,身份便能冠以自己的姓氏。 二老夫人这几日病了。 从去年开始,就没过几天顺心的日子,眼下心绪转好,身子骨却开始找补前一段积攒下的心火、肝火了。分家各过之后,西府的人有个什么不舒坦,是不会也请不动太医的,从来是请大夫上门诊治。 大夫来过一次,二老夫人照方子吃了几天的药,病却不见好。下人看着心急,便去了东府,找宁氏禀明此事。 宁氏再怎样厌烦这个弟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闻讯先命人去请太医,又到西府探望。 妯娌二人相对,二老夫人见宁氏是诚心诚意来看望的,也就没摆脸色,心平气和地询问袭朗近日情形。 宁氏笑道:“当官还不就是那个样子么?天没亮就要起身去上大早朝,回来后还要忙到三更半夜,很是辛苦。外人有多艳羡,他就要付诸多少辛苦。” “这是实在话。”二老夫人笑了笑,“老四那个人,我说不了他几句好话,但他有勇有谋,这一点我是怎样也不能否认,他前程锦绣已是定势。”又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宁氏,“你们家老太爷,这阵子不好过吧?” 宁氏就笑,“自然。”不睦多年的人,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没必要说虚话。 “也没少听说他左一出右一出的闹腾,就是心火病痛催的。”二老夫人道,“我是先心浮气躁才病倒,你们老太爷则是一面生病一面心浮气躁。等过了这一段,他兴许就看开了想通了。” “但愿如此,借你吉言吧。”宁氏倒是不敢指望那个人能大彻大悟。 “那人也是奇了。”二老夫人细想想,有点儿好笑,“他膝下只有老四一个嫡子,不跟老四一条心,跟谁一条心?还不如你这做继母的看的明白。” 宁氏笑了笑。说心里话,她是旁观者清而已,因为这些年来,没有哪个人一直跟她站在一处。反倒有好处,这使得她能分辨清楚每一个人的性情,大抵猜得到每一个人的前景。 “唉——袭阁老、卫国公、第一重臣,都成了昨日黄花。”二老夫人有些怅惘,“而再过一些年,连个闲人都做不了。都一样,最终的容身之处,不过是三尺黄土。” “瞧瞧你,怎么忽然说起这般伤情的话?”宁氏宽慰道,“凡事看开些,人们要是都整日里想这些,怕是一个个都要出家遁入空门了。” “我是看开了,可我看开有什么用?”二老夫人苦笑,“娘家还要跟老四继续斗,儿子还要继续记恨老四,等那个守孝的窝囊废回来,还是要上蹿下跳的给老四添堵——能落个两败俱伤也算是他们长进了,我只担心,动不了老四分毫,只落得个凄惨下场。”她眼角闪现一点点水光,“我能指望的,也只有肜哥儿了。这一病,整日里都在想念那个孩子。” 宁氏也是为人|母的人,听了这话有点儿心酸,“那就把他叫回来,你病着,都没个人侍疾可不成。” “学业要紧,他上进,我怎能耽搁他。” “那就把那位名儒请到京城来啊。”宁氏建议道,“你总这样下去可不成,听我的吧?”有个人在西府照应着,东府的人也能轻松些。万一这边出了什么事,东府不就要落个薄情寡义见死不救的名声了么?最要紧的是,蒋家不小题大做才怪。 “别让他折腾了。”二老夫人摆一摆手,“过段日子我大抵就好了。” 宁氏摇了摇头,“行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做主了,晚间跟老四说说,让他派人去镇定接肜哥儿和那位名儒回来,一应花销由东府出。你什么都别管,安心养病才是。” 二老夫人看住宁氏,半晌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再开口,语声有点儿哽咽:“这日子,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窝囊废的夫君、一根筋的长子,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唉,你要是换了我,岂不早就愁死了。”宁氏半是玩笑半是宽慰,“我这样的日子过了多少年,你最清楚。你又给了我多少气受,就不用我一桩桩说了吧?你又不是全无盼头,可不准总说这些丧气话。” 二老夫人听了,也不由笑起来。这倒是实话,真换了她是宁氏,怕是一年都过不了。 也是因此,多年不合的两个人,竟说了大半晌的话。 太医过来诊脉,开了方子。宁氏亲自指点着丫鬟煎熬,又在这边用过午膳才回了东府。 回到房里,碧玉就笑道:“有几个管事妈妈回事之后,没有当即照四夫人的吩咐行事,眼下可好了,还在花厅里站着呢,饭都没得吃。” “哦?”宁氏失笑,“怎么回事?与我细说说。” 碧玉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宁氏笑意更浓,“那些人就是那个样子,跟我有时候不也是争论不休么?哪一次我都恨不得给她们一同板子。现在又为难到老四媳妇头上了,也没事,咱们只当不知道。” 碧玉笑着点头。 ** 香芷旋睡了个午觉,起来洗漱,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地去了花厅,继续晾着那几个人,让别人回事。 厨房的谢妈妈是头一个上前回事的,把上个月厨房里的开销报给香芷旋听。 开销有几处对不上,很明显是厨房的买办贪了点儿银子,还没把账做平。 买办是谢妈妈的亲戚,这一点,香芷旋早就知道,想着以前婆婆的处理方法,便婉言道:“账有差错,你拿回去细看看,是哪个人出了差错,你就让哪一个把亏欠的银子补上。” 岂料,谢妈妈却道:“不会啊,上一笔账,厨房里给公中多出了几两银子,这笔账是把那几两银子也算进去了,夫人您听我给你算算……”把去年腊月的事情拿出来长篇大乱地说。 香芷旋微微抿了唇,静静地看住谢妈妈。清澈明亮宛如秋水的目光,逐渐冷得如霜雪一般。 谢妈妈并不是迟钝之人,莫名觉着脊背嗖嗖冒凉风,便飞快地瞟了香芷旋一眼,一见眼前人那眼神儿,说话都不利索了,随即就噤声了。 香芷旋却道:“继续说啊。” 谢妈妈忙道:“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回去……” “不必了。”香芷旋合上账本,语声沉凝,“把厨房那个贪便宜的买办换了,你要是仍有异议,意图包庇——”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谢妈妈曲膝行礼,“奴婢这就回去。” “嗯。”香芷旋看着谢妈妈蹑手蹑脚地退出,轻轻吁出一口气。不想玩儿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一套,这些人却逼着她如此。 这就如杀鸡给猴看,跳出来的吃了瘪,别人也就老实了。 之后就顺风顺水的了。 手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厅里又只剩了那几个人。 香芷旋像是完全忘记了她们,起身就走。 那几个人实在是撑不住了,慌忙上前行礼认错。 香芷旋见好就收,摆手让她们下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心里却觉得很无趣:怎么非要她甩脸色给人看呢?就那么有意思?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回往清风阁的时候,有一名小厮跑过来禀道:“四夫人,老太爷请您去书房院一趟。” 香芷旋嘴角一抽。说起来,她还没正经的跟那个公公打过交道,话都没说过几句。命人唤她过去,但愿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 她点头应下,吩咐蔷薇:“你去前院唤赵贺过来。”万一遇到突发的情况,他就能代替袭朗,及时帮自己拿个主意。这也是袭朗早就跟她说过的。 ------------ 第69章 香芷旋进到书房院的时候,恰逢袭脩出门来。这人近来每日都来这儿侍疾。 她敛衽行礼,没说话。 袭脩笑着还礼,随后离去。 香芷旋带着铃兰进到书房厅堂。 老太爷坐在居中的三围罗汉床上,精神不错,病情已见大好,却是面色沉冷。 香芷旋行礼之后,还是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儿。 老太爷沉声问道:“老四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 香芷旋不慌不忙地反问:“您指什么?” “我命人唤他过来说话,他却一再推脱。就忙成了那个样子?!” 香芷旋不由想到了下人们传的闲话。是这位老太爷说的,让袭朗少在他跟前儿晃。袭朗没空搭理他了,他又不高兴……她心里发笑,口里则道:“是。” 倒让老太爷一哽,是实在的性情还是故意气他呢?他瞪着香芷旋。 香芷旋一脸无辜地站在那儿。 “今日你见着他,跟他说我要见他,请他得空过来说说话。” “是。” 老太爷数了数,这人从进门之后,说了六个字,却已是三句话。这吝啬言语的程度,快赶上老四了。 香芷旋准备道辞的时候,又听老太爷说道: “再有,说说你的事。” 她微微挑眉,下意识地想到了他勒令袭朗休妻的事,没吭声。 老太爷道:“你如今已是一府主母,却是这府里出身最卑微的,凡事更要谨慎,切不可行差踏错。不论什么事,都要看的长远些。” 香芷旋不理他,心说你才知道你儿子娶的人出身不高么?这会儿训诫我是什么意思?早做什么去了? “你在香家那些事,我隐约听说了一些。不论老四是个什么心思,如果香家与我都命令你们两人分道扬镳,你们该如何自处?如果我知道有人对老四和你居心叵测却不告知,又该如何?”老太爷说到这儿,语声缓和下来,“是以,我劝你一句,凡事还是要按照长辈的心思行事。” “……” 老太爷并不计较她的沉默,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如今膝下三个儿子,想一碗水端平,让他们齐心协力,一同光耀门楣。眼下老四成了三品大员,老五过段日子也要到工部行走,只有老三无所事事。你还想安稳地留在袭府的话,便劝劝老四,给老三谋个差事。” “……” “你可记下了?” 香芷旋曲膝行礼,转身要走。 老太爷拧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怎样只管去做。”香芷旋抬了眼睑,目光如同冬日山间清溪,清澈冷冽,“也曾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却说出这般可笑的话,真是……”她轻勾了唇角,漾出冷屑的笑,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 赵贺已经来了,就等在厅堂门外,见香芷旋出门,神色冰冷,便以眼神询问。 “听人说了一通不知所谓的话,没事。”她说。 ** 谢妈妈手里攥着个小包裹,走进正房,到后罩房找碧玉说话。 碧玉已听说了下午的事,自是清楚这人来做什么,笑盈盈地让小丫鬟奉上茶点。 谢妈妈坐下,喝了两口茶,摆手遣了小丫鬟,“我跟碧玉姑娘说几句话。” 碧玉就问:“妈妈过来是为何事?” 谢妈妈就笑,“谁不知道碧玉姑娘的耳报神最灵,我过来还能是为什么事?”说着将手里的包裹放到桌上,打开来,取出里面的小首饰匣子,推到碧玉面前。 碧玉打开来看了看,见是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镯子,笑了笑,“这是——” 谢妈妈笑道:“厨房里头的买办不是我本家亲戚么?今日四夫人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到了她头上,要换人呢。可她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啊,老夫人当家的时候都给她几分体面的,四夫人却……我就想请你在老夫人面前帮她求个情,起码别丢了差事。” “哦。”碧玉笑问,“这么说,这镯子是给我的?” “是啊,是啊。” 碧玉笑着将匣子合上。 谢妈妈心头一喜,脸上的笑意更深。 随后,碧玉将匣子推回到谢妈妈面前,“我不能收。老夫人早就吩咐过了,如今既然是四夫人当家,我们房里的人就不能从中干涉,种种事宜概由四夫人做主,断不能胡乱生事损了四夫人的颜面,坏了府里的规矩。” 谢妈妈脸上的笑倏然消散,随即就起身行礼,期期艾艾地道:“老夫人给四夫人颜面,可是四夫人却是没顾及什么啊……跟了老夫人那么多年的人,说打发就打发了……” 碧玉板了脸,打断了谢妈妈的话,“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要是我有意往别处想,这可就是挑拨老夫人跟四夫人的婆媳情分。再说了,你们这些人,是跟了老夫人很多年么?一个个儿的还不是那墙头草几边儿倒?得了,不说这些了,我只当你没来过,拿上东西回去吧。”之后不耐烦地摆一摆手,起身去了里间。 谢妈妈灰头土脸地走了。 晚些时候,碧玉跟宁氏说了这件事。 宁氏满意地笑起来,“是该这么做,咱们可不能拆老四媳妇的台。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碧玉由衷地点头。说白了,正房里的这些下人,日后想要过得舒心,都要依仗着四夫人。谁会那么想不开,挑拨着管事跟四夫人捣乱? ** 香芷旋回到房里,细细回想着老太爷的一番话,有了不少猜测,却都不能确定。 赵贺跟到了清风阁,犹豫了一会儿,进门来禀明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上午香家大太太离开之后,老太爷房里一名小厮离府,跟着马车到半路,与香家大太太说了几句话。小厮回来之后,过了一阵子,三老爷房里的一名小厮离府去了香家。” “哦。”香芷旋缓缓点头,心头疑惑解开了一半,可是老太爷提及的那句有人对她和袭朗居心叵测,指的是谁,是什么事呢? 这件事,要跟袭朗说说。她一个女子,能应对的只有内宅这一方天地里的是非,不可能里里外外都算计到。 袭朗这天一如之前,申正回到府中,换下官服,与香芷旋一同去给宁氏请安。到正房的时候,袭刖和蔚氏正在与宁氏说话。 袭刖和蔚氏因着袭朗给的好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眉宇间都没了往日的冰冷或是暴躁,多了几分喜悦。 袭脩与钱友梅到的最晚。 钱友梅为了膈应袭脩,晨昏定省一次不落地带着宜哥儿。只要袭脩要抱或是哄宜哥儿,她就白他一眼,说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怎么记不住,宜哥儿由我带着,你不能碰他。 袭脩每次一被她当众奚落就会黑脸,一来二去的,宜哥儿一看到他就往钱友梅身后躲。 但是钱友梅也是真喜欢宜哥儿,女子么,有几个能不喜欢小孩子?便是起初抵触,照顾了孩子这么久,也已慢慢生出情分。 三对夫妻陪着宁氏用过饭,又喝茶闲谈一阵子,这才先后道辞回房。 袭朗先去了小书房,忙碌到三更天才回房歇下。 香芷旋一直强忍着睡意等他呢,他刚进到寝室,她就坐了起来,问道:“你乏了没有?” “没有。”袭朗笑着到了床前,坏笑道,“等会儿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香芷旋横了他一眼,“什么正事,没正形。” 袭朗笑着抱了抱她,“有事跟我说?”他是最了解她的,要是心里没事,此刻早已酣睡。 “嗯。今日咱们老太爷找我过去了,说了一通让我窝火的话。” “听赵贺提了,本来是想明日早起时问问你。都说什么了?” 香芷旋就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道出心头疑惑:“依你看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好像家里家外一群人都等着看我们分道扬镳甚至出手加害呢。” “我这阵子知道了一些事。”袭朗柔声安抚她,“但你不用怕,只要安稳地留在家里就行。出门也没事,赵贺会派人保护你。” 香芷旋思忖片刻,“那我明日起就隔三差五地回趟香家,或是去叔父家里串门。” “……嗯?”袭朗有点儿意外。 “你话里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意思是我出门的时候可能会出岔子。既然有事,你又安排了人保护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要出事,那就不如早一些引蛇出洞。事情了结了,我也能安心度日。”她嘟了嘟嘴,“尤其老太爷那边,要是三不五时地把我叫过去重复那些废话,我可受不了。” “这次是真让我刮目相看了。”袭朗眼含着赞许,“这么娇气,还挺有胆色。” “那是,”香芷旋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笑,“也不看是谁的夫人。” 袭朗哈哈地笑起来,思忖片刻,道:“老太爷要见我,我这就去见见他,回来之后我再跟你细说这些事。”顿了顿又道,“实在乏了就先睡,明日再说也一样。” “不,我等你回来。”脑子里那么多问号,她能睡得着才怪。 ------------ 第70章 早春的深夜,星光寂寥。府邸一片静谧,清寒的空气中浮着淡淡花香。 袭朗走进老太爷的书房院。 老太爷还没睡,在与袭脩说话。 袭朗与进门通禀的小厮先后脚进门。 老太爷与袭脩见了他,谈笑声戛然而止,后者更是仓促地站起身来。 袭脩对袭朗客气地点头一笑,随后对老太爷道:“父亲,我先回房了。” “去吧。”老太爷摆一摆手,瞥过袭朗,心知定是因着香氏的缘故,这个不孝子才夜半前来。不知道香氏是告状了,还是考虑轻重之后百般劝说了。他指一指书案对面的座椅,示意袭朗落座,“你来的正好,不然我也要命人唤你过来一趟。” 袭朗转头看一眼袭脩的背影,落座后道:“说说吧,又商议什么好事了?” 老太爷这次倒是心平气和的,笑了笑,道:“要紧事。我和老三虽然足不出户,对外面的事还是一清二楚。” “这是自然。”袭朗一笑,“我又没拦着官员来看望你。” 老太爷喝了一口茶,“你要是拦下,吃苦的也是你。如今我赋闲在家,你则站到了风口浪尖上,有些事别人不方便告诉你,却会对我细说分明。有人盼着袭家没落,有人则多年来依仗着袭家,而东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直说吧。” “你可以认为我还是为了老三前程着想,而我只是希望家宅平宁。”老太爷看住袭朗,“蒋家人与你有私怨,不小的私怨,你又自幼与老三不合,种种相加,蒋家一直盘算着将老三拉拢过去。可是我这些日子与老三时常说说话,他从本心里自然是想光耀门楣的,更想与你同心协力,便是他以蒋家的名义得到个差事,也不会做出吃里扒外的事……” 袭朗挑了挑眉。 老太爷知道这种话多说无益,反倒会惹得袭朗不耐烦,便转而说起自己的心迹:“你如今身居高位,想来比我更清楚,我是再不能回到官场了。这样也好,苦心经营半生,我又如何不疲惫。我只盼着安安稳稳养老,看着你们手足同心。你和老五自幼就是死活不要我管,从来将我的话当耳旁风,老三却是不同。他那些年虽然被你二叔拿捏利用,可说起来,到底是没真正做过于你我不利的事。” 袭朗讽刺地笑了笑,“扯这些有什么用。”他凝了父亲一眼,“就不敢与我说句心里话?” “心里话……”老太爷沉吟道,“那就说说心里话。我答应过老三的生母,多照顾老三几分。是,我也答应过你娘,要好生她留下的骨血。但你我都清楚,这些年过来,你不曾把我视为尊长,我对你亦是有心无力,我的确是对不起她……” “别提我娘。”袭朗蹙眉,“你没资格。” 老太爷被噎得够呛,火气被勾了起来,缓了缓冷声道:“不论你怎么想,眼下我只这一桩心愿:你给老三安排个差事,或是干脆让蒋家促成此事,别的你不用担心,我会时时提点着老三,不会让他行差踏错影响你的前程。我知道,你将嫡庶看的太重,可哪一家不是如此?你们已是多年的手足,你便是再不喜老三,难不成还能将他杀了?你敢?” 袭朗勾出一抹嘲弄的笑,“不敢。怕脏了手。” “……”老太爷瞪着他,“你到底为何那样恨他?!” “你去问他。” “我不跟你胡扯这些,说正事。”老太爷深深吸进一口气,勉力冷静下来,“你让我如愿,家里便是一派喜乐祥和,我这些年积攒下的人脉,会慢慢交到你手里,为你所用。你不让我如愿,我便是不逼你,也会有人扰得你不得清静。何苦?你为何不能往好处去做?” “我如何都不会让你如愿,这一点无需怀疑。”袭朗敲了敲桌面,“与我说了这半晌,手里必然是有逼迫我的把柄,拿出来吧。” “不是我要逼迫你,是蒋家。”老太爷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厚重的牛皮信封,“两年前,宁夏大捷是你打得最漂亮俘虏最多的一仗。那是你扬名天下的开始,也是很多人始终想要做文章弹劾你的一桩事。”他将信封摔倒袭朗手边,“眼下蒋家就要旧事重提,弹劾你以良家百姓顶替俘虏。左都御史与蒋家是世交,此事一旦闹起来,言官便会跟着跳出来凑热闹,眼红你如今地位的官员更不需提了。” 袭朗将信封拿起,手势随意地取出里面厚厚一沓纸张。 “当初你大捷之后便转战别处,连进京献俘的时间都没有,朝廷里闹成了什么样子,你也只能是隐约听说。我当初费尽心机,才将此事压下去。而这种事便是十年后再提及,照样能让朝堂鼎沸——战功易得不易守,这正是多少名将风光过后下场凄凉的原由……” 战功易得不易守。袭朗觉得这句话怎么那么刺耳呢? “蒋家是早就起了这心思,怕是蓄谋已久,是以,你日后只能与蒋家好生周旋一段时日,暂且答应他们要你做到的一些事,暗中将他们摆出来的这些证据毁灭或是推翻……” 袭朗抬眼看着老太爷,语带笑意:“其实,你心里也怀疑,怀疑我年少贪功,做过这种事。对么?” “那你到底做没做过?”老太爷看着他,眼神闪过一丝惊慌。 笑容在袭朗唇畔延逸开来,目光却倏然变得苍凉。 一句反问,让他真的心寒了。 他站起身来,“这些我听到了,也记住了。接下来,我有话要问你:如果我已铁了心让袭家随着我的运道起落,我铁了心要让老三终其一生无所事事,你会做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袭家随着你的运道起落?”老太爷为这一句满腔怒火,“我苦心经营几十年,你就要我老来看着你把家族毁掉?!” “你和老三,还有一些外人,这阵子都没闲着,我心里都有数。”袭朗问道,“你们要做什么或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毁掉我的姻缘,让我也尝一尝有苦难言被人胁迫的滋味?” 老太爷仍是不肯正面回答:“就该挫一挫你的锐气!你自来独断专行,跋扈至极,迟早要吃大亏!”说着说着就想起了以前的事,“为了个女人,你目无尊长,大逆不道,我病倒、你祖母去世都是因为那一件事而起……我的前程,说是你断送的也不为过!是,你眼下接替我,成了国之栋梁,但你是过日子的人么?!就不怕把老三逼急了去告你竭力打压手足?!……” 袭朗手里的纸张卷起来,敲了敲桌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大老爷,眼中闪着锋利的芒,“你和老三知道的事,不肯对我说,是么?” “我们知道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家里的人都该是上得了台面的人!”老太爷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的怒火只能以这种讥诮的言辞宣泄。 纸张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袭朗垂眸看着桌面,几息的功夫之后,他有了定夺,抬了眼睑,凝住老太爷。 那眼神充斥着疏离、冷漠,有那么一刻,闪过深浓的困惑。 老太爷在这样的注视下,心头一惊。那是袭朗看着陌生人才有的目光。 袭朗语气平静、漠然,“你们好自为之,再惹到我头上,别怪我心狠手辣。我已一再容忍一再迁就,你们仍不知足,那么,我也不需再为难自己。”他转身,走出几步之后,发现手里还握着那一沓纸张,抬手轻扬。 纸张纷纷飞起,又辗转落地。 这一段在他心头始终是鸡肋一般的父子缘分,不需再有半分留恋。 父亲一直不认可他。以前以为,那份不认可是源于大事小情上的分歧对峙。所以这段日子能迁就的都尽量迁就,真不曾狠下心来针对父亲做过什么事,从不曾想过将生身父亲置于尴尬甚至痛苦的深渊。 他怕自己会后悔,所以总是忍着不要踩到那个界限。 至今日才知道,父亲不认可的,还有他的品行。是不认可还是怀疑呢?不重要了,没差别。 战功是容易得到的,战功是可能作假得来的。 他的父亲,是这样看他的。 别人要强加给他的罪名、侮辱,他可以忍,家中有人竟也如此。 他的妻子,是能由着居心叵测之人加害的,是上不得台面的。 他的父亲知道阿芷已置身险境,要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到底是有多憎恨他? 袭朗走出书房院的时候,心头火气慢慢消散。终究是没了怒意,反而有种得到解脱的感觉。 老太爷为人处世自有一套章程,今晚大抵是想与他细说的,兴许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是,没必要了。 缘分已尽。缘尽并不一定是在生死别离的前提下发生。 形同陌路也可以,即便同在一屋檐下。 他的忍耐,到此为止。 ------------ 第71章 寅时,外面仍是黑漆漆的。 袭朗听到自鸣钟的响声,睁开眼睛。 手臂轻轻地从怀中人颈下慢慢抽出,又去将她环着自己的手臂轻轻拿开。 香芷旋却不肯,往他怀里拱了拱,手臂搂得更紧了,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反复几次,袭朗只得放弃,语带笑意地唤她:“阿芷?” “嗯?”香芷旋应了一声,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该起身了?” “嗯。”他亲了她的唇一下,“睡得太晚,你别跟着起身了。”说完起身下地。 “不。”香芷旋随着坐起来,取过衣服穿上。 每一日都是这样,她坚持要陪他用过早饭,送他出门。 袭朗拿她没法子,只能由着她。 穿戴整齐,洗漱之后,她帮他在手上涂了祛疤的药。时间已不短了,不细看的话,根本不能发现那道疤痕。她还是坚持,直到完全不见了才算好。 这件事就更得依着她了,答应过的。 之后两个人一起用完饭,香芷旋送他出门。 一面走,袭朗一面叮嘱她:“回去再好好儿睡一觉,实在不行就让丫鬟去正房通禀一声,晚些去请安。” “没事的。”香芷旋笑道,“中午多睡会儿就好了。”说着话,想起了昨夜他与自己说过的事,拍了拍额头,“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昨日请大嫂过来说话的。我让蔷薇去传话,改为下午我去找她。” “不用。”袭朗笑着刮了刮她鼻尖,“急什么呢?” “倒也是。”香芷旋眨了眨眼,“其实我就是替你着急。”想早点儿让他理清楚这些事,让老太爷彻底消停,本就那么累了,不想他再为家事分神。 “这可就多余了。我都不着急。” “是啊,你多心宽啊,哪儿是我能比得了的。” 说说笑笑间,到了二门,香芷旋停下脚步,“别太累啊,早点儿回家。” “放心。”袭朗轻轻摆手,“回去吧。”语必与早就等在二门外的赵贺说着话,大步流星地走远。 香芷旋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这才转身回房,睡了个回笼觉。辰时再次起身,吃了两个豆腐皮包子,一碗小馄饨。如今她每日算是吃四顿饭,胖是胖不起来的,摸黑醒来折腾一趟,吃的那点儿东西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不想让她每日折腾,但她不想让他独自用饭出门。再怎样的情深意浓,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她大抵是不能被惯坏的人。 请安之后,去花厅示下。 今日各个管事就老实多了,她说什么就当即称是而去。 这还差不多。 随后,记挂着昨日打发走厨房买办的事。她让蔷薇负责此事,找个人临时补上这个缺,询问几句,听蔷薇说已办妥,这才放心了。 下午,香大奶奶没来,大太太却过来了。 香芷旋也猜想过这一节,却没想到大太太真做得出。来了就不能不见,她让人把大太太让到西次间说话,上茶之后,遣了屋里服侍的,只留了蔷薇、铃兰在一旁。 大太太开门见山:“昨日我过来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香芷旋语气有点儿冷淡,“银子的事?” “难为你猜得出。”大太太放下手里的茶盏,报账给香芷旋听,“去年你强行要走的那笔银子,是内院外院一并给你凑出来的,只差去借外债了。我那会儿没法子,连自己的梯己都拿了出来,只要你肯安安生生出嫁。既是如此,从那时到如今,家里一日比一日拮据,便是你二姐出嫁时,我都没给她银子,只用田产代替的。” “哦。”香芷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故意把话题往别处扯,“我那个活宝二姐,嫁了怎样的人家?” “嫁了个小商贾。”大太太敷衍地答了这一句,斜了香芷旋一眼,“你别打岔,我方才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家里为了你的事,可算是血本无归。眼下实在是周转不开了,春日又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好歹先拿几千两出来给我应急。” 香芷旋真是烦透了关于钱财的这种话题,“内院没钱了,你找外院的账房支取就是了,便是破例多支取一些,等来年节俭一些,少些开销便是。这些过日子的话还用我告诉你?找这种借口跟我要钱,我怎么可能给你?不过,你找别的借口也一样。我手里是有银子,但是不会给你们,一分一毫都不会给。” 末一句把大太太的火气拱了上来,抬眼打量了室内一周,连连冷笑:“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就不要娘家了,嗯?” “娘家?我可没有这样的娘家,那些年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香芷旋倒是不恼,笑笑的,“我但凡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主事的亲人,也不至于落到被人贴钱送给高门冲喜的地步。” “可你是不是因祸得福了?” “那你们是不是因为我因祸得福才能到京城的?”香芷旋一瞬不瞬地看着大太太,“那笔钱财,是我爹娘赚下的,不是你们的。被你们挥霍了那么多年,也够了。” “你居然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大太太切齿道,“你们姐妹三个这些年都是不吃不喝不穿戴不打扮活到现在的?不需要开销?” “我们是跟别人一样长大了,你们在衣食起居上的确是没有委屈我们。不能委屈啊,一个个养得不成人形,如何能在谈婚论嫁时卖个好价钱?”香芷旋仍是凝着眼前人,“你们住的宅子,是我爹娘赚下的吧?你们养着我们姐妹三个的钱财,也是我爹娘赚的吧?我爹娘留下了偌大的一份家业,你们就那么挥霍掉了。到现在居然好意思说我没良心?没良心的到底是哪个?做了多少年亏心事的到底是哪个?” “你少跟我张嘴闭嘴地提及你爹娘的财产!”大太太理直气壮地对上香芷旋的视线,“你爹娘便是富甲天下,他们人不在了,那份产业也要归在世的兄弟掌管。你心里不平?那就只能怪你自己投错了胎。二房那时但凡有个能继承家业的男丁,也不需我们费力不讨好的经营那一摊子事!你也给我记住了,你是女孩子,从一出生就已注定要嫁人,嫁出去的人便是泼出去的水,没资格提及你爹娘家产的事——那是香家的事,跟你这个已经嫁人的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跟我没关系啊?”香芷旋失笑,“好啊,没关系可好。既是没关系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呢?嫁出去的人是泼出去的水,给出手的银子亦然。你就放心吧,我便是到街头做散财童子,也不会给香家花哪怕一两银子。甚至于,要是有机会,香家剩下的那点儿家当,我也要一并收回。你不妨从现在就开始节俭一些,因为你的下半辈子,只能指着夫君的俸禄过日子了。” 大太太脸色有些发白了,一副又气又笑的样子,“好,好啊。嫁了人果然是不一样了,会说大话,还会咒人了。就凭你?就凭那个什么夏家?你大哥能听你危言耸听,我可不吃那一套。我就不信了,堂堂入朝为官的人的家业,能被区区商贾算计了去!” “我爹娘也是区区商贾。”香芷旋笑了笑,眼里却似被霜雪浸过,眸中寒意越来越浓,“日后若是为了钱财,不需登我的门。你实在气不过,只管出手算计我。我不怕有事,只怕没事。横竖是一门只认钱的亲戚,鸡肋而已,正愁没个由头与你们恩断义绝呢。”她瞬间连神色都转为冷漠,“蔷薇,送客!” 大太太站起身来,抬手指着香芷旋,“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记住你说的话,来日有你吃苦的时候!当初要不是老太太跟若松极力坚持,我会同意把你送到高门?!你也配!”顿了顿又挑衅地笑,“你心里能有什么盘算?不外乎是跟你夫君吹吹枕边风整治香家,那你可就想错了。爷们儿在外面的事,可不是你一个丫头片子能左右的。你夫君要是能被几句话影响就阻挠人前程,他也走不到如今这地步。” 蔷薇听不下去了,板着脸道,“你跟我家夫人说话最好客气些!不然别怪我给你难看!这不儿是袭府!” 大太太想发作,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不是自己家,没人有着自己颐指气使,只对香芷旋冷笑,“既然你连恩断义绝的话都说出来了,那我也就真不能指望你了。你好生考虑几日,后悔了便登门与我赔罪,交出抢走的钱财,要是执迷不悟,那么……别怪我来日心狠。” 香芷旋慢悠悠起身,轻蔑一笑,“既然说了大话,那么你日后就长点儿出息,别总上门跟我提钱,像个乞丐一般招人嫌恶。”又故意气人,“自然,我还少不得去香家找大哥说说话,有本事你就别让我登门。对了,明日上午我就去,麻烦你知会一声。”之后掏出怀表看看时辰,吩咐铃兰,“唤外院备车,我要出门。” 时候还早,她就去夏家坐坐。 不知道暗中等着害她的人是不是急性子。 要是急性子,今日就要出事了。 ------------ 第72章 香芷旋去正房找宁氏说了要出门的事。 宁氏笑着点头,“去吧。告诉你夏家婶婶,得了空来府里坐坐。” “好啊。”香芷旋见婆婆似是要出门,问道,“是不是要去西府?” “是。”宁氏苦笑,“有着十几年隔阂的人,眼下看她万念俱灰的样子,我心里竟是有些不落忍。” “您是不屑于落井下石罢了。”香芷旋有些烦恼地挠了挠额头,“二老夫人是看到我就没好气,不然也能陪着您过去看看她了。” “你可别去。”宁氏摸了摸香芷旋的头,“她大抵一看到你就会想到洪氏那桩事,少不得又发作,何苦去听她不好听的话。快出门吧。” “嗯。”香芷旋又问道,“那我晚间用过饭再回来行么?” “行,怎么不行。”宁氏笑道,“让你婶婶多给你做些可口的饭菜,多吃点儿。” “母亲最好了。”香芷旋笑着上前去揽住婆婆手臂,脸颊在她肩头蹭了蹭。 宁氏心里暖烘烘的,笑意自心底到了眼底,又叮嘱:“记得带上斗篷,晚间还是有些冷。” “嗯。”香芷旋这才行礼退下,踩着轻快的步子出门。 到了夏家,香芷旋与樊氏说了一会儿话,问道:“叔父呢?” 樊氏好笑地道:“他还能做什么?在后面。腊月、正月里先后添了两窝小狗,他喜欢得不行,只要在家就去亲自照看。” “小狗啊?”香芷旋怕大狗,但是很喜欢小狗。 樊氏问道:“去看看?” “嗯,去看看。” 两人相形去了后园。樊氏吩咐随行的丫鬟先一步去传话,让夏易辰将那一群大狗先拴起来,省得吓到香芷旋。 进了园子,夏易辰笑着迎上来,身边跟着一条小狗。 小狗多说一尺来长,身形圆滚滚的,背部的毛色有些发黑,其余部位是金黄色的。它颠颠儿地跑过来,小尾巴翘着,神采奕奕的。 “这么可爱呀。”香芷旋看着小狗圆圆的肚子,失笑不已,“刚吃饱?” “嗯。”夏易辰将小狗捞起来,递到香芷旋臂弯,“这是个小吃货,属它长得快。” 小狗有些怕生,在香芷旋怀里扭动着,发出不安的轻哼声。 香芷旋笑着抚摸着它的皮毛,“真是那种大狗生的?” 夏易辰失笑,“自然。” “现在这么小,要多久才能长成庞然大物啊。” “一年就长成了。” “啊?”香芷旋意外,“那么快?” 夏易辰又笑,“那你以为呢?跟人似的,一年长一点儿?” “我不可就那么以为的。”香芷旋给小狗挠痒痒,它很舒服,安静下来。 樊氏让两个人说话,去看自己钟爱的那条大狗。 大狗一见到她就迎上去,身形直起来,双爪搭在樊氏肩头,一个劲儿地摇尾巴。 香芷旋瞥见,惊讶地睁大眼睛,“天……”大狗立起来比婶婶都高。 樊氏拍拍大狗的头,柔声安抚两句,大狗便放下爪子,蹲坐在地上,由着主人抚着它的头,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直轻轻地摇着。像个听话的小孩子。 香芷旋别开了眼,“不能看。总看的话,我都想养一条了。” 夏易辰道:“养一条又怎么了?少锋也喜欢。” 是啊,袭朗也喜欢呢。香芷旋摸着小狗的头,又看看那条正跟婶婶起腻的大狗,“让我想想。” 夏易辰笑道:“慢慢想。它们跑不了,都给你留着。”顿了顿,又道,“也就是你,别人想跟我要我都不给。” “这话我信。”香芷旋抱着小狗,随着叔父四处转了转,看到一群小狗在草地上嬉戏,很是有趣。 照看这些小狗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面若桃李,浓眉大眼。 香芷旋不解,“怎么让女孩子做这些事呢?” “是她自己愿意,我跟你婶婶可没说过这话。”夏易辰解释道,“是一名管事的女儿,自幼习武,什么都不怕,又特别喜欢院子里这一群狗,正好到了找差事的年纪,她就求着你婶婶给了她这个差事。” 香芷旋又看了看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紫苏。”夏易辰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是养狗,得有个懂行的人照看训练着啊,不然哪儿成啊。” “这倒是。”夏易辰就笑道,“行,你要真有这心思,连这丫头一同给你。她又会拳脚,你身边习武的人越多越好,到哪儿都不需担心。” “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夏易辰问道:“香家的人都到了京城,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不外乎是惦记那笔银子。”香芷旋蹙了蹙眉。 “有没有什么打算?” “正犹豫着呢。”香芷旋苦笑,“她们说我爹娘的产业就是香家的,这也对。如果她们肯善待我跟大姐,我也不会计较钱财的事。甚至于,她们不一次次因为钱财找我麻烦的话,我都不会窝火。但是,有些事我又需要大哥大嫂帮忙周旋着,不好让他们跟着吃苦。我大哥那个人,您也知道。” “犹豫什么呢。”夏易辰道,“生意有赚就有赔,香家现在没有经营有道的人,赔的狠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我答应过你爹娘,要好好儿照顾你和你大姐,就要让你们心里畅快些。你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但是您别为了这种事惹上麻烦啊。那样我可受不了。” “瞧瞧这话说的,分明是小看我啊。” “哪有。” 夏易辰笑开来,“你别管了,安心过你的日子,等着看好戏就是。” “行啊。”叔父不是没头脑乱来的人,自有一套磨人的法子,也一定会考虑到香若松,适度地教训一下香家而已。这样想想,她就不再担心了。 回往内宅的时候,蔷薇上前来,附耳道:“方才一名护卫来报信了。您的马车刚一离府,三爷房里的一名小厮就借故出门,另找了人去蒋家报信。现在,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袭脩的小厮去了蒋家报信。这样说来,他不是只是听说,而是参与了。 香芷旋只是为袭朗心寒,别无感触。 蔷薇继续道:“护卫说,您不用担心,赵贺已经安排妥当。到您临走时护卫会再来传话给您。” 香芷旋点一点头。担心与否还不是一样,迟早要过这一关,甚至于,日后要习惯这种情形。 ** 晚间,香芷旋和夏易辰、樊氏一同用过饭。 管家、蔷薇先后进门,各自找夏易辰、香芷旋通禀事情。 之后,夏易辰询问了香芷旋几句,安抚道:“少锋的手下已经安排妥当,要我配合一下,你别怕。哪一个大家族里都有不少龌龊事,少锋待你周到,这已是你的福分。”担心她为此心烦不耐。 香芷旋笑着点头,“我清楚,您放心。” 夏易辰思忖片刻,有了主意,“让紫苏坐你的马车,你暂且等等再回府。”随后就笑着出门,去找袭府的护卫头领商量。 樊氏也不是没经过风浪的人,看着香芷旋又分明是早就料到今日情形,并不多加询问,与香芷旋闲闲地谈笑。 ** 天色完全陷入黑暗。 香芷旋来时乘坐的马车出了夏家的红漆大门。 过了些时候,一两很寻常的黑漆平头马车进了夏家,停在垂花门外。 香芷旋与叔父婶婶说笑着,到了马车前,见一道黑色的人影下了马车,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袭朗唇畔噙着一抹笑,上前来给夏易辰和樊氏见礼。 夏易辰道:“你来了更好,我也就放心了。不早了,快回吧。” “是。”袭朗语声恭敬,“我明日休沐,下午再来叨扰叔父婶婶。” 他休沐,也不过是不用上大早朝,稍稍有点儿空闲。要过来,自然是要说说原委,让他们放心。夏氏夫妇清楚这些,闻言笑得愈发愉悦,催促两人快些回府。 上了马车,袭朗就将香芷旋安置到了自己怀里。 马车走出一段,香芷旋才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啊?” “来接你回家。”袭朗吻了吻她额头,“回家的路不短,不想你提心吊胆那么久。” 香芷旋心头泛起涟漪,却不知如何表达心绪,只是将手放到他手里,与他十指相扣。 ** 袭府,老太爷的书房。 宁氏、二老夫人、袭脩夫妇、袭刖夫妇先后而至。 老太爷不解:“你们来我这儿做什么?” 站在门边的赵贺道:“是四老爷交待的,要诸位等他和四夫人回来。有要事。” 老太爷下意识地看向袭脩。 袭脩听得那句等袭朗和四夫人回来,面色变了变。 今日老四如常回府,先去正房请安,与宁氏说了一阵子的话,便出去了。香氏下午出门,至此刻还没回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袭朋和蒋松得手没有? 老四将袭府中人全部召集到这儿,又是做的什么打算? 袭脩预感很不好。他笑着起身,往外走去,“既然老四还没回来,我就先回房一趟,下午竟从书房角落翻找出一本古籍,我去拿来给老太爷过目。” 赵贺却是板着脸抬手阻拦,“别的事日后再说。我也不瞒您,此刻院里院外都有护卫把守。这是四老爷交待的,处理完要事之前,谁也不得走出这里半步。” 袭脩的心沉到了谷底。 昨夜袭朗与父亲说过的话,他都知道了。细品了品,心知袭朗日后若是有可能,怕是就会照着父亲的心窝子狠狠地捅一刀。 袭朗不会在寻常琐事上膈应父亲,只会毁掉父亲看重的人、在意的东西。那才是最残酷的折磨,是袭朗最擅长的方式。 眼下父亲看重谁? 除了他还有谁? 他心头完全被恐惧笼罩。 ------------ 第73章 老太爷怒声训斥赵贺以下犯上。 赵贺充耳未闻,静立在门边,身形如标枪一般。 二老夫人则感觉得到,今晚要出大事了。她的面色有些发白,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宁氏和袭刖、蔚氏、钱友梅虽然明白出什么事也跟自己无关,到底是摸不准袭朗的脾气,不知道将要有多大的风雨袭来,是以,神色越来越凝重。 这样的气氛之下,老太爷的训斥声便显得格外突兀,惹人心烦。 宁氏冷冷地瞥了老太爷一眼。 钱友梅和蔚氏也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老太爷见三个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只好噤声。哪个都是擅长冷嘲热讽的,把她们惹恼了,少不得一通奚落。 众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 马车进了袭府,停在外院。 护卫赵虎在马车一旁禀道:“人已全部抓到,只是蒋家大爷那边出了点儿岔子,不能带回府中。” 袭朗问道:“怎么说?” 赵虎道:“秦六爷回京了,呃……他去看热闹,出手补了一下,废了蒋家大爷一只手。” 蒋松的一只手废了。香芷旋最关注的是这件事。 袭朗却与她不同,语声透着愉悦:“秦六爷在何处?” 一道透着慵懒的语声在马车一侧响起:“就在这儿呢。” “是明宇。”袭朗笑着握了握香芷旋的手,“你先回内宅,改日再让他见见你。”眼下这场合不合适。 香芷旋自是欣然点头,之后透过玻璃小窗子向外看去。 灯笼光影的映照下,一名男子站姿闲散,透着点儿落拓不羁,双眼特别亮,唇上一撇小胡子。这就是袭朗的好友秦明宇。因为那撇小胡子,再加上光线有些暗,让她没办法猜测他的年龄。 两男子相见,俱是在对方胸膛上捶了一拳。 “不是说年前就能回来?”袭朗问道。 秦明宇蹙了蹙眉,“哪儿敢回来啊。我们家老太爷说我一回京就成亲,连女方的嫁妆都筹备好了——这不是要我命呢么?我就找了个辙,上了道折子,拖到现在才回来。”说着就忍不住叹口气,“下午进京,去宫里面圣复命,随后回家,进门就给臭骂一通,老太爷抡着皮鞭追着我打——把我撵出来了。” 香芷旋坐在去往二门的马车内,隐约听到这一番话,忍俊不禁。 袭朗则是哈哈地笑起来,“怎么着?让我收留你几日?” “这不是废话么?”秦明宇道,“难不成我还去住客栈?” “成。”袭朗吩咐赵虎,“吩咐下去,把东院收拾出来。” 赵虎称是而去。 袭朗点手唤来一名小厮,“给秦六爷备一桌酒菜,摆在外书房。”随后说起蒋松的事,“刚一回来就给自己找麻烦?” 秦明宇笑道:“看到那东西就收不住火气,也当是帮你分担点儿麻烦,算是补上你成婚时不能回来的礼。”有点儿吊儿郎当地问,“够意思吧?” “够意思。”袭朗拍了拍秦明宇的肩头,“你先去书房用饭,我处理完家事就回去,陪你好好儿喝几杯。” “成啊。”秦明宇道,“早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到家连口饭都没得吃,你说我这叫什么命?” 袭朗笑着唤小厮带秦明宇去外书房,自己询问手下几句,安排下去,这才回了内宅。 ** 老太爷、袭脩就快失去耐心的时候,袭朗进门来。 事情关乎香芷旋,他没让她过来,不想她尴尬。 袭朗缓步走向座椅的时候,凝视着袭脩。 袭脩被看得脸色更白了。 老太爷不耐烦地问道:“到底是何事,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别急,听我慢慢说。”袭朗落座,“今日这事儿,对外说起来,是蒋松、袭朋败坏门风,强抢良家女子。在家里说实情的话,是袭脩、袭朋、蒋松串通一气,犯了大错。”他敛了笑意,瞥了老太爷一眼,“你料事如神,应该猜得到。” “串通一气?”老太爷惊愕地看向袭脩。 二老夫人听了,则是面如金纸。以为娘家可以帮她管住袭朋,以为蒋松已是行事沉稳,没了当初的不知轻重,却没想到…… 宁氏依然安之若素。老四去夏家之前,已跟她提了几句,她早就料到今日有几个人的前程要断送。 钱友梅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漠然。心说袭脩死在袭朗手里才好,她带着安哥儿过一辈子,也不错。 袭刖和蔚氏夫妻两个是最正常的反应,先是惊讶,随后便听出了袭朗话里的玄机,俱是恼火地望向老太爷。袭刖更是道:“这些日子看你们俩父慈子孝嘀嘀咕咕,我就料想着没好事!哼!丢人哪。”又建议袭朗,“四哥,把那些个败坏门风的东西赶出去算了!不,那样太便宜他们了……你看着办吧。” 蔚氏本来是满心鄙视老太爷和袭脩,听得夫君这番话,又差点儿笑起来。 “你给我闭嘴!”老太爷瞪了袭刖一眼,看向袭朗,“凡事都得讲个证据,这种事你可不能乱说……” 袭朗看都不看老太爷,对赵贺打了个手势。 赵贺点头,转身出门。片刻后,袭朋、几名鼻青脸肿的护卫、一个女孩子由袭朗几名手下带了进来。 那女孩子自然就是夏家的紫苏。换了身穿戴,小家碧玉的打扮。 赵贺先让紫苏说说事情经过。 紫苏娓娓道来:“民女是夏家远亲,随双亲来京城借住在夏家,爹娘帮着夏家打理产业。今日天黑时,我爹在铺子里忽然不适,我听说之后,心焦不已,急着过去看看父亲。恰好袭夫人在夏家做客,见我六神无主的,便让我乘坐她的马车出门,吩咐护卫随行。袭夫人是担心我一个女孩子天黑出门出事,偏就出事了。路上一伙人拦下了马车,说了些很是污秽不堪的话,还有意将我带到什么护国公府去。幸好袭府护卫个个好身手,又有贵人相助,那帮人才没得逞。” 二老夫人听了,胸口急促地起伏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袭朋,想斥责,想质问,一时间却是不能出声。 袭朗颔首,唤人将紫苏带下去,“对外是这般说辞。接下来,说实情。”他指了指袭朋。 赵贺会意,将塞在袭朋嘴里的布团取出。 “呸!”袭朋重重地啐了一口,“老子就是要报那一箭之仇,就是想要你也戴绿帽子休妻!事儿没成我认栽,但是——”他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你能把我怎么着?你能杀了我不成?!” 袭朗端起手边的茶盏,用盖碗拂着茶汤,喝了口茶。 袭朋的笑声愈发放肆,“有本事你就把我的手也废了,日后我就满京城乱晃,让人们都看看你到底是英雄豪杰还是冷血残暴的东西!你来啊,你把我废了……”说到这里,他眼瞅着一件小巧的东西朝自己膝盖飞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右腿膝盖传来剧痛,立时不自主地跪了下去。随后,左腿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袭朗手里的盖碗打中了他的膝盖,碎在了地上。他此刻就跪在碎片上。 袭朗将茶杯稳稳地放回到茶几上,看向二老夫人,笑若春风拂面,“我看他说的可行,您怎么看?” 二老夫人如同置身在冰窖。她从儿子胡说八道的时候就心焦如焚,就知道那个混账东西在自寻死路,可她身形僵硬,说不出话,只能干着急。 此刻,听得袭朗这样说,艰难的抬起手,狠狠地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又用力地喘了两口气,这才能起身。 她走到袭朋面前,抬起手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巴掌。她语声有些发颤:“到这时了,你还敢胡说八道!你还想满大街乱转着去丢人现眼?你还想活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儿说清楚!不然——”她费力地转身,望向袭朗,“不然就给他用刑,将他折磨致死!这个孽障要是不说实话,也不需留着他的命了!我只当没生过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袭朋惊愕地看着二老夫人,“娘……” “蠢货!”二老夫人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滑落,“你已犯下大错,难道还以为谁能救你?”她又用力地给了他一巴掌,“到底怎么回事?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有人唆使你这么干的?你要是被人唆使,兴许还有一条活路……”她再惶惑不安,也没忘记袭朗说过的关于袭脩的话。 袭朋看到泪水纵横的母亲眼中尽是恐惧。他从没见过母亲何时怕成这个样子,从而明白,自己真的是闯了大祸。 宁氏目光微闪,大力拍了拍桌案,“将这个败坏门风的东西拖出去,逐出家门!” 她并不是心急之下乱了方寸——这是变相的给袭朋施压。 “对对对!”蔚氏连声附和。 袭刖疑惑地看着母亲、妻子,琢磨片刻才明白过来,笑了,跟着起哄,对老太爷道:“你倒是发句话啊,快点儿把老三赶出去!” 老太爷恨死了这三个人,若是目光可以杀人,三人早已毙命,可已到这地步,他也只能试一试能否快刀斩乱麻了,便点了点头,望向袭朗,“不早了,快些将人撵走,我累了,早些散了吧。” 袭朋转眼看向老太爷,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好,好啊,将我逐出家门?你这个斯文败类!每次都是我们落到袭朗手里的时候,你蹦出来上蹿下跳!” 他吃力地站起身来,“知道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么?你不大清楚吧?没事,我讲给你听。我因着西府陷入绝境,因着一再被袭朗打压,起了将香氏掳走让他拿出全部家当赎人的心思。可是你的好儿子袭脩派小厮传话给我,说那可不行,说不定你还没将人藏起来,袭朗就把人找到了,白费功夫。再说了,袭朗的银子是那么好要的?拿到手里还没焐热,他就又抢回去了,这条路不行,还不如来个干脆的。” 他又笑了,神色有些恍惚了,“我跟表哥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就让袭脩拿个主意。袭脩说还是从香氏这儿下手,坏了她的名节,袭朗只能休妻。他说祖母的病故、二房陷入绝境,都是因袭朗拒不休妻而起,要报复他,从这儿下手准没错。事情就算是不能成,还有老太爷呢,老太爷为着名声,定然要将此事压下去。” 末了,他的笑容有些绝望,又透着狂乱,“把我赶出去?想让二房雪上加霜?你做梦吧!主意都是你们家老三出的,我怎样都无所谓了,只要有个人陪着就成!” 老太爷铁青着脸望着袭脩。袭朋的一番话,不亚于一通声音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脸上。 袭朗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袭脩,不说话,只是对赵贺等几名手下打了两个手势。 赵贺几人恭声称是,两人快步上前,拉起袭脩就往外拖。 “父亲,父亲!”袭脩吓急了,声音嘶哑地求救,“父亲救我!” 袭朗的手下充耳未闻,脚步更快了。 “你——”老太爷站起身来,很吃力地问道,“你要把他怎样?” 袭朗平静地看着老太爷,“你把他放出来,让他在这府中乱转,便出了这等事。既如此,他就不需走路了。”说着扬眉浅笑,“一张病榻,三尺黄土,便是他的余生、归处。这事儿,我做主了。” 是那样平静松散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子狠戾。 “不行!” “老四!” 老太爷与二老夫人异口同声。 二老夫人颤巍巍地走到袭朗跟前,身形缓缓地跪了下去,“老四,你……你给老六留一条活路,你可以囚禁他,别让他受皮肉之苦,成不成?你将他囚禁,别让他变成废人,我求你了……” ------------ 第74章 老太爷的语声,袭朗听得见,却觉得越来越遥远,无从分辨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老夫人。 不论袭朋做过什么,不论她如何恨铁不成钢,不论她说了怎样的狠话,到头来,她还是会尽全力挽回局面,让儿子得到一个相对好一些的下场。 甚至于,不惜为了儿子安危下跪求情。 这样血脉相连这样不顾一切护助的长辈,他不曾有,日后也不会有。 父亲不会为了他如此。 生母继母没机会。 袭朋看着母亲跪倒在他憎恨多年的人面前,刚要迈步上前,便被赵贺钳制住。他极力挣扎着,“娘……您起来,娘……”他语声哽咽,说不下去了。 袭朗缓缓起身,伸手扶起了二老夫人。 “老四……”二老夫人满目哀伤地看着他。 宁氏与蔚氏走上前来,扶住二老夫人的身形。 袭朗对二老夫人微微颔首,“我不动袭朋,明日起,让他每日到老三床前照看一二。可好?” “好,好……”二老夫人喃喃地说着,想笑,泪却落得更凶了。 袭朗又看向袭朋,“你有一个到何时都不言放弃的母亲。看在她的情面上,我不让你承受皮肉之苦。照看老三几日之后,你将被囚禁在西府。一直不成体统,便一直不能出门。” 袭朋看着憔悴至极病态分明的母亲,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母亲也用眼神警告他、求他不要再说话。他点头,沉默不语。 袭朗吩咐赵贺送二老夫人和袭朋回西府。 老太爷被一再地无视,可袭脩已被拖出去一阵子了,他惊怒担忧不已,大步到了袭朗面前:“把老三带回来!你将他双腿废掉,跟杀了他有何区别?!” “那就杀了他?”袭朗气定神闲的,“你发话吧。” “你这是残害手足!”老太爷语声有些凄厉了,“你竟让我看到这般情形……” 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袭脩一声惨叫。片刻后,又是一声。 老太爷的身形僵住,动弹不得,整个人似被抽走了心魂一般,没来由的显得轻飘飘的。 袭朗丢下老太爷,请宁氏等人回房歇息,又唤人去请太医。 人们纷纷沉默着散去,宁氏、蔚氏出门时,都看了看钱友梅。 钱友梅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完全是局外人的样子。 袭脩的事,不关她的事。便是谁求着她让她为袭脩求情,她都绝不肯做。 废了双腿好啊,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最妥当了。她不需再为难,不需再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和安哥儿哪一日被他连累。 假如这男人不是让她那般不屑,她在知道袭朗是怎样的人之前,说不定真会帮着他做些坏事的。但是,幸好她在一日日里了解了袭朗。那个人固然有这般残酷的一面,却也有着宽仁善良的一面。 他不屑刁难妇孺,他不会迁怒孩子。 既是如此,只要她安于现状,便能在这府中有个立足之地,父亲也能安安稳稳的做官。 怎么想都是不错的局面。所以,她真是半点儿伤心难过都不曾有。 ** 书房里只剩下了老太爷和袭朗。 老太爷一直怒目瞪着袭朗,好半晌才能说话:“父子反目,残害手足,你心里就好过?” 袭朗一笑,“我不过是秉公处理家事而已。” “大逆不道啊……”老太爷踉跄后退,“大逆不道……” “的确是大逆不道。”袭朗缓步到了老太爷面前,“袭脩要做的事,龌龊至极,你就能忍?” 老太爷不由想到了袭朋数落自己的一番话,面色又添一分青白。 “父子反目。”袭朗讽刺地笑了笑,“你我何时有过父子情分?” 没有,从来没有过。他们是有缘无分的一对父子。 袭朗凝住老太爷,“我离京从军之前,袭脩曾加害于我。我要是稍稍大意些,早已死在他的手里。你那时是怎么说的?” 老太爷那时说他是一心要毁了这个家,打压了二房,临走还要整治手足。不肯相信。 “我成婚前伤势最重的那段时日,他又想与二房联手将我除掉,若非赵贺等人得力,我又已死了几次。”袭朗自嘲地笑了笑,“这些我懒得说,知道说了你也不信。我只是要让你明白,因何这般厌恶他,为何这般对待他。他死不足惜,我已够仁慈。” 老太爷眼神有些恍惚了。他一心想要照拂的老三,真的做过那些事情么?心地真的是那般毒辣么? “你说我将嫡庶之别看得太重,这话不对。”袭朗道,“我只是将对错看的太重。人做错了事,迟早要付出代价。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作恶者终将自毙。但是老天爷忙啊,顾不上咱们家,我就不等天道轮回了,况且你们也不让我等。” “错了,错了……”老太爷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他看错了人?老三做错了事?并且真的做了那样的事? “日后你安心将养,我不会再让外人来打扰你清静。”袭朗说出对老太爷的决定,“你便是不知道今日这件事是老三的主意,事先也已知道迟早要出这种事。你不肯提前告知于我,便是错。老三的一条腿,是代父受过。” “代父受过……”老太爷跌坐在椅子上。除了重复袭朗的言语,他什么都说不出。 袭朗看着短短时间内便似苍老十岁的老太爷,缓缓转身。 除了交待前因后果,他对老太爷已无话可说。 举步到了门外,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好生照看,去往外书房。 一场烟雨无声飘落,清洗着这蒙尘的世间。 老太爷愣怔多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匆匆奔到院中,“蒋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势必要发动言官弹劾你,这些你到底有无应对之策?你给我回……” 他没能把话说完,身形忽然栽倒在地。 ------------ 第75章 香芷旋回到房里,换了身衣服,便开始绣屏风。 含笑几个丫鬟不时进门,通禀老太爷书房那边发生的事。 香芷旋长舒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之后,府里就真正的平静下来了。最起码,东府不会再有窝里斗的事情出现。 随后又听说老太爷晕厥在地,太医诊脉之后,说大抵是半身不遂的症状。 袭朗从外书房返回去看了看,宁氏对他说,这儿有我照看着,你只管放心。他回了外书房,与秦明宇叙旧,商议一些事情。 近亥时,香芷旋才放下针线。这幅花开锦绣屏风再过几日便绣完了,到时连同信件一并送去。 去了盥洗室沐浴,换上寝衣歇下。 半梦半醒间,闻到浓烈的酒香,听到了他点燃灯火的细碎声响。 “这是喝了多少?”香芷旋揉了揉眼睛,语声模糊地询问。 袭朗身形倒下,隔着锦被覆在她身上,捧住她的脸,一通胡乱的亲吻。 香芷旋又气又笑,睡意便就此消散,推他,“快去洗漱,都要被你熏醉了。” “不。”袭朗纠缠着她的唇。 酒香使得他气息愈发灼热,让她真的有点儿犯晕了,“下雨了……你旧伤不疼么?” “你来?” 香芷旋:“……”她意思是如果旧伤作痛,那就好生歇息。他倒好,直接就让她分担他的“辛苦”了……怎么好意思说的? 他轻轻地笑着,起身除去沾染了夜雨潮气的束缚,再度欺身覆上,“事情都听说了?” “嗯。” “放心了没有?” “放心了。”香芷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肩头,“最起码,府里不会有谁能够拆散我们了。” “谁都不能。”他点了点她的唇,手势轻柔地挑落她衣带,抱怨着,“以后晚间不准穿这么多。” 香芷旋险些笑出来,又有点儿担心他是因为心中不快才喝了很多酒,“你心里很不痛快吧?” “有什么不痛快的?”他手继续忙着,“长痛不如短痛,总不能让他们把我们气出个好歹再下狠心。” 可是,不心寒么?不失落么? 他像是能看穿她心绪一般,继续道:“我没伤春悲秋的功夫。” 嗯,那就好啊。真不愿意看到他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难过、窝火。 “以后还是要防范,但是不会再出这种事,没人会一再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他扶着她的腰肢沉身,温缓而动,“你只管好生调理,养得白白胖胖,日后给我多生几个孩子。” 生孩子那是躲不过的,可是——“白白胖胖就算了,不都是喜欢身形窈窕的女子么?”她微微喘息着说道。 “我们阿芷怎样我都喜欢。” “才怪。”香芷旋撇嘴,他最喜欢把玩的可是她的腰肢,“胖了之后,腰就圆了。” “那更好,摸着舒坦。”袭朗一面笑着,一面扣住了她腰肢,轻轻掐了一下,“等你长得圆乎乎,抱着更舒坦。” 香芷旋身形微动,也笑,“才不信你的醉话。” “酒后吐真言,没听说过么?”他撑身看着她,缠绵的视线顺着她的曲线上下游走。 她就随手拿过寝衣,蒙住自己的脸。管不了他,那就眼不见为净。 袭朗笑不可支,拿走她的寝衣。 动作越来越缓慢,却是一点一点往前,碾压着。 香芷旋渐渐地被一种新奇的感受抓牢,目光发散,透着迷离,和一点点惶惑。 她因为那份感触,意识到就要不能控制自己了,慌乱地搂住他,紧蹙着眉摇着头,“不行,不行,袭朗,我难受……” “真的那么难受?”他语声未落,便感受到她内里微动。他狠狠地吸进一口气,尽了全力控制着自己,“你这一难受,可要了我的命。” “我也不知道……”她看得出,他一如以往,在竭力忍耐,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是难受,不是疼。”她勾低他,摩挲着他的唇,“没事。” 他无从把持自己,俯首吻上她有些干燥的唇瓣,恣意汲取她给他的美。 她唇畔逸出支离破碎的吟哦,身形蜷缩起来,抖得厉害,指尖用力掐住他。 她最激烈的反应,似是一次又一次要将他魂魄吸走吮出,又似在极力将他推走。 夺人命的绝妙感受。 他的阿芷,在这一夜如花盛放。 他没了顾忌,也无法再顾及什么,与她一同沉浮在那一片无形的汪洋。 酣畅淋漓。 ** 翌日,香芷旋去请安的时候,只觉得双脚似是踩在棉花上,从骨子里透着酸软疲惫。 到了正房,得知太医已确诊,老太爷就是半身不遂之症,面容僵硬,说话吃力,行动不便。 日后是想不老实也不行了。 宁氏说起这些,神色语气都是淡淡的,一如在说今日天气不好这类话。 袭胧与宁氏态度如出一辙。 袭朗是一大早就起身了,出门前去了老太爷院里,询问两句便离开。 妻儿没一个为此伤神的。人活到这地步,也不容易。 香芷旋请安出门时,赵贺、赵虎来见她,是跟她说一声,得了袭朗的吩咐,要将老太爷、袭脩房里不安分的下人清出府去。 府里的风雨袭来,迅速消散,外面却是热闹了起来。 上午,护国公和蒋夫人同时进宫。 护国公跪在御书房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秦明宇将蒋松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蒋夫人去则了宫里,先是求见皇后,没能如愿。 皇上应该是受够了后宫与前朝纠缠不清的局面,一度管不住太后,却管得住皇后,轻易都不让皇后面见命妇,甚至于,让皇后把命妇逢初一十五进宫请安的规矩都免了。有些女子一见面就爱咬耳朵递东西,烦人的紧。既是如此,那就别见了。 皇后知道,皇上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太后,担心儿子继位之后也和他一样受气,只是不好明说罢了。面上自然是要照办,总是推脱身子不舒坦,很少接触哪个命妇。 秦明宇和蒋松这件事,皇后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让内侍好言好语地把蒋夫人支到了慧贵妃那儿。 要知道,慧贵妃是淮南王的生母,淮南王是秦明宇的亲表哥。这说来说去,是与慧贵妃有关的事。 慧贵妃才不会傻呵呵地管这些事,闭门不见。 蒋夫人无功而返。 护国公哭诉半晌,皇上叹着气说会仔细询问一番,到时候双方再来对质便是。 内侍眼观鼻鼻观心,知道这件事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秦家老太爷虽然一提起那个孙儿就没好气,却最是护犊子。秦家的子嗣,他能随便打骂,别人却不行,连句不好听的话都不能说。此外,慧贵妃、淮南王从来不管有理没理都要偏袒秦明宇。种种相加,谁吃了秦明宇的亏,只能忍着。 说完秦明宇的事,左都御史弹劾袭朗的折子送到龙书案上,所说之事,正是老太爷提过的那一桩。 皇上看完折子,脸色很不好看。内侍不由得为袭朗捏了一把冷汗。 风声传出宫中之前,老太爷就急着找袭朗,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袭朗听得小厮传话,说不必了。有什么好说的?本就不相信他,能给他怎样的好建议? 第二日,袭朗被弹劾一事闹到了大早朝上,百官争论不休。 下午,各府女眷便都听说了。 香家老太太和大太太即刻命人前来,唤香芷旋回去一趟。 香芷旋没听袭朗说过这件事,初时听了也是有些担心的。可是后来仔细回想一番,发现他一点儿担心前程的意思都没有。那绝对不会是破罐破摔,而是胸有成竹,料定自己不会出闪失。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当家做主之后,意味着的便是挑起整个家族。便是对袭家历代的荣誉不屑一顾,也不会让她和婆婆等人跟着他吃苦。 事情若是棘手,他早就忙着召集幕僚商议对策了,但他没有。 所以,她也跟着放下心来,没找赵贺询问过此事只字半句。 至于香家的反应,是在意料之中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乘凉的大树,刚刚得到了一点儿好处,这棵树便被风雨席卷,可能殃及自身,她们如何能不急? 可就是再心急,找她有什么用?若非事关重大迫不得已,女子不得置喙男子在外的事情,她被问起也是一问三不知。 是以,香芷旋对传话的丫鬟道:“我公公病了,近期没空出门。让她们省省心,不该管的别管,费心太多老得快。” 丫鬟回去之后,吞吞吐吐地把香芷旋的原话说了。 老太太和大太太听了这样的言辞,差点儿就被气笑了。后来两个人想了想,也是病急乱投医,这种事问一个小丫头能问出什么?便将香若松唤到面前。 香若松不等两位长辈问话,便有些恼火地看着大太太:“您这两日都做什么了?又打什么主意呢?您给句准话吧,日子还要不要过?” 大太太听得一头雾水,气道:“大白天的说什么疯话呢?!你倒是说说我做什么了?” 香若松道:“三姑爷可是命人来传过话了,让您没事少登袭府的门。这话是什么意思?往坏处想可就是要断了咱们家这门亲戚!您去找阿芷那次做什么了?是不是又去要钱了?!”他说着就暴躁起来,身形在室内乱转,“唉——我这可是按倒葫芦起了瓢,祖母刚消停,您怎么又去惹祸了?过几天好日子就那么难?就那么难受?” ------------ 第76章 大太太冷笑,“眼下自身难保,还有闲心让人传这种不知所谓的话,可真是……” 老太太却问香若松:“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有假?”香若松到了祖母面前,“估摸着连阿芷都不知道这件事。” 大太太见祖孙俩将自己晾在一旁,心里恼火起来,“不认这门亲戚?不过是你这不成器的东西胡思乱想!便是我这伯母站不住脚,说断就断,那你祖母这边呢?你们可都是她老人家的孙儿孙女!我们养育了那丫头这些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好意思把脸一抹不认?那就不妨好生说道说道了……” “你住嘴!”老太太狠狠地剜了大太太一眼,“现在念这些经有什么用?不晓得个轻重,乱说些什么!” 大太太还是很怕老太太的,见这情形,慌忙站起身来,摆出规规矩矩受训的样子。 老太太垂了眼睑,若有所思,“在这关头,还命人来传话,不管仕途怎样起落,他护着阿芷的心思等于是对我们明说了。”又问香若松,“是这道理吧?” “对对对!”香若松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祖母明见!” 如果言官弹劾的事让袭朗焦头烂额,他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这分明就是料定了无事,不过一场闹剧。 可不管有事无事,袭朗命人来传话,足见他对阿芷是无微不至的呵护,是打心底看不得香家打扰他的枕边妻。由此可见,他心里是如何的厌弃香家。 诸如此类的话,香若松这些日子是得空就跟老太太絮叨半晌。老太太再没打扰过香芷旋,也是因为他不厌其烦的劝说。 起先是半信半疑,到今日,她不得不相信了。 讨厌的那个孙女,是别人家的人了。香家讨厌了很多年的一个孩子,袭朗视若珍宝。 而袭朗,又是那般出色的男子。女孩子如阿芷,便是一生能享有一时这样的光景,也该知足了。但是,往往越是出色的男子,越是长情。 “阿芷……”老太太喃喃叹息,“最有福气。”说着话回过神来,对香若松摆一摆手,“行了,你别着急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耽误了读书。你娘这边,有我呢。” 香若松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喜笑颜开地走了。 老太太看着儿媳妇,又冷了脸,“你进京的日子很短,做的事却不少,胆子也是大的出奇——我怎么听说,袭府老太爷身边的下人来过家里,与你说了一阵子话?” 大太太一听老太太语气不善,心里发慌,没敢吭声。 “你是瞧着我试探三两回之后就罢了手,觉着我老糊涂了,没本事拿捏阿芷了,是吧?” 大太太连忙摇头,“不不不,娘,您可别这样想啊……” 老太太却道:“我是老糊涂了。刚到京城的时候,不听若松的话,与你一样的自不量力。说说吧,袭家老太爷命人递话给你,是不是想与你联手,落得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大太太犹豫了一阵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的话你也能信?”老太太叹息着摇了摇头,“他与嫡子不合,眼下袭府当家做主的又不是他……要是拿出个主意,怕是就会害得阿芷被休。阿芷要是离开袭家,宁可寻死也不会回香家——你能捞到什么好处?难不成还想趁机让阿芷把拿到手的银子交出来?” 大太太心里不是很认可,想着处理得当的话,怎么就会走到那一步?她岂会傻子似的被袭家老太爷拿捏。想归想,却是不敢说出的,面上一味的唯唯诺诺。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阿芷嫁到袭家,是若松的主意,现在看来,银子是损了,可该得的好处不也得到了——这话他常与我说,我自心底是认可的。我是他祖母,你则是他的娘,更不该疑他。日后千万别自作主张,听听他怎么说再做决定。他总不会做于我们家无益的事。” 这几句,大太太是不得不承认有道理的。 这边婆媳两个说着话,香若松回到房里,对妻子道:“我命人去给阿芷传话,问她明日下午有没有工夫跟你说说话。她如今主持中馈,也只有下午较清闲,大抵是能应下的。到时候你带上礼品,去跟她赔个礼——替娘赔礼。另外,别让她因为三姑爷的事上火,没事。” 香大奶奶欣然点头,“正好,我将那套头面给她送去。” 香若松满意地笑了。 传话的丫鬟回来之后,笑说三姑奶奶明日有空,还赏了一两银子。 夫妻两个知道,香芷旋是将他们与别人分开对待了,并没因为大奶奶的事迁怒,分明是希望与他们好生来往。 这样就好。 转过天来,香大奶奶去了袭府,姑嫂两个说了一下午的话,都是高高兴兴的。 ** 袭朗的人下手很重,袭脩再没可能起身行走了。 袭朋依着袭朗的安排、听从母亲的吩咐,每日留在袭脩房里。 照看自是不需要,他明白,这是袭朗给他的警告:如今袭脩所承受的一切,原是他也需要承受的。 狠话谁都会说,可一日日亲眼看着袭脩疼得痛不欲生,袭朋心里真是每时每刻都在冒寒气。 膝盖骨被生生敲碎了,脚筋只是顺带挑断了。 那些人分明是魔鬼一般。 是袭朗吩咐的他们。 要到这时候,袭朋才明白,自己与袭朗真的是活在两个世界的。 你知道一个曾驰骋沙场杀人如麻,并不会自心底畏惧。只有在他轻描淡写地让一个人跌入地狱的时候,才会知道,他可以更狠,可以轻易取人性命。 这样的情形,才最让他胆寒。 袭朗饶了他,不是不屑,不是不敢,是为他的娘亲饶了他这一次。 那人居然也有心软的时候。 袭朋知道因何而起,袭朗也对他明说了。 他有一个何时都不会放弃他的娘亲,而袭朗身边一直没有这样的人。袭朗生母去得早,继母一度自顾不暇,无从照顾。 那样的心境,他无从体会。这是他的福。 这两日晚间,母亲总是强打着精神与他说话,劝他不要再莽撞行事,劝他安生度日。 他答应母亲了。 甘愿么? 不甘愿。 憎恨袭朗,恨了那么久,如何能在一件事后就低头服输? 只是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余生恐怕连自由都会失去。 眼下只盼着母亲快些好起来,不会因着担心自己病情加重。祖母走的时候的伤心,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要再承受那种伤心、痛苦。 母亲总说他糊涂。 只是再糊涂,也知道生离死别大于恨。 还是亲人最重。 西府是不能指望他了,等来日再说吧。 孝期说起来是三年,其实是二十七个月。孝期过后,父亲便能回府,到时再看情形。 不这样又能怎样?他时时刻刻都在袭朗视线之内,什么都不能做。 这样过了几日,袭朋主动见了袭朗一面,说被禁足在西府就好,如此他也能日夜侍奉在母亲病榻前。 袭朗答应了。 当天傍晚,袭肜和真定那位名儒到了京城。兄弟两个得以每日侍奉母亲,聆听名儒教诲。 后来袭朋才知道,这件事是东府老夫人的意思,袭朗也命人抓紧办了,名儒的束修在京城属头等。 由此,心里对袭朗真是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了。那个人心软、心狠的时候,反差太大,让他看不真切,愈发不了解。 袭朋回了西府之后,钱友梅命下人将袭脩安排在后院,让两名二等丫鬟、两名婆子照看着。 她有她的打算。担心袭脩都这样了还不老实,让小厮递话去外面兴风作浪。放在眼下,有个风吹草动她就能及时察觉,最是妥当。 自然,得了闲也去看看袭脩。她知道他不愿意看到她,她偏要在他眼前不时晃一晃。 这一点,宁氏与钱友梅倒是不谋而合,行径大同小异。 宁氏每隔一两日就去老太爷的书房坐坐,和他念叨念叨外面的事。 言官弹劾的事情,宁氏问过袭朗,要不要她去探探老太爷的口风,听听他有没有好主意。 袭朗也没瞒她,直说了,说他不见得相信我的军功货真价实,那么对策便是另一套周旋的法子,反而无益,算了,您别担心就是了。 宁氏听出了话里的隐含的意思,只觉得老太爷简直白活了一遭。 袭朗要是那好大喜功的人,又何须作为将帅还亲自上阵杀敌,又何须累得那一身伤病。不论胜败,起码自己能够毫发无伤。 老太爷竟连这点都质疑袭朗! 男人兴许就是那样,到了一定的地位之后,什么都怀疑,哪怕亲人,到最终,合该落得个自食恶果的下场。 这件事,她没有听袭朗的话,得空就跟老太爷提起,顺道嘲讽几句。 这日,她坐在老太爷床边,说起弹劾一事的进展:“没什么反常的,弹劾老四的官员越来越多,莫须有的罪名也是越来越多,各个曾与老四并肩杀敌的武将纷纷上折子为他鸣不平。老四呢,波澜不惊,该忙什么忙什么。” 老太爷艰难地发声:“圣上、太子……何意?” 宁氏一派拉家常的随意,“皇上有点儿气不顺,留中不发,太子未发一言。起先啊,我还真是提心吊胆的,时时打听着,这两日听秦家老六跟我说了几句,我才放下心来。敢情皇上的不悦,是因那杆子不知所谓的官员旧话重提,污蔑国之栋梁。弹劾的人越多,皇上越生气,也就越要忍着——要看看多少人勾结到一处,妄图除掉老四。” “为、为何?”老太爷有些不解。 宁氏笑了笑,“为何?秦家老六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唉,沙场上的事,别说我这个妇人不明白,便是你,又能参透几分?”说着话,身子前倾,显得点儿好奇地问道,“幸亏你是老四的父亲,不然,你怕是要带头污蔑他吧?” 末一句让老太爷闭上了眼睛,“你,走。” 宁氏笑声愉悦,“走?我才不走。我还有很多心里话与你说呢。你这一下子躺在床上起不得身,我感触可是不少啊。我就奇怪了,你那颗脑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来来来,你跟我好好儿说说,是怎样的瞎了心瞎了眼要抬举老三的?” 老太爷闭紧了眼睛。 “眼下躺在这儿,没人理会,你心里是何感触?”宁氏想了想,“记得上次你病情较重的时候,是老四每日过来看看你。那个孩子,兴许说的话不好听,但是心里肯定是想照顾你一二,不想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可你始终记挂的老三呢?被禁足的时候,提都没提过来你床前侍疾,直到将他放出来之后,才每日来你这儿晃悠。你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地位呢?我看也不过是能用就用不用就扔在一旁的工具而已。说起来,他也算是长出息了,被别人利用了多少年,眼下学会反过头来利用你了,你看重的人,果然是人才啊。” 老太爷睁开眼睛,含着愤怒看她,“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是啊。”宁氏直言不讳,“气死人又不用偿命。可你这种人,哪儿是轻易能被气死的,怎么样都想着活。” ------------ 第77章 老太爷语声极缓慢地道:“再怎样,我也不能死在你手里。”喘了口气,又道,“我要见老三。” 宁氏点头,“你是该见见他,总得问问他为何两面三刀。可是,即便是不见,想清楚原由也不难吧?” 老太爷看着她,“说说。” 宁氏有点儿同情地笑了笑,“老二战死沙场之后,老四是袭爵的不二人选。可你这几年都没提过这件事,老四呢,也不看重那个虚衔,从未提过。再有,你们父子两个从来不睦,尤其近来,你决意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让他对你心存敬畏。但你想没想过,一旦你跟他窝里斗,他又斗不过你的话,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灾难?他一旦落魄,局面还是你能掌控的么?到时他丢官罢职被逐出家门都未可知。到了那地步,家中可就只剩下老三和老五了,你会让谁当家袭爵?你会让谁光耀门楣?” 老太爷目光闪烁,困惑得很,“老三,庶出……怎么可能?”他愿意照拂老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打破高门大户惯有的规矩,怎么可能让嫡子落魄让庶子得势? “唉……”宁氏苦笑,“要说你这个人哪,颠三倒四的,把你自己都给绕糊涂了吧?你试想一番,若你是老三,看着父亲那样对待嫡出的手足,会不会生出妄念,会不会铤而走险?” “……”老太爷闭了闭眼。 “到头来,老四心寒了,老三人废了,本不需如此,偏就走到了这地步。”宁氏怅然摇头,“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室,你对我总是存着一份怨恨,对老三总是存着一份亏欠,这些也在情理之中,我只是从没想过,这些会影响你与老四的父子情分。” 老太爷还是没说话。 “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宁氏试着梳理往日是非,“老四十岁那年,搬到外院之后,对何事都有了自己的见解,分外腻烦你为了仕途不受影响便委屈长房的人。可是老三不是那样,老三面上对你恭顺有加言听计从,是你眼里的孝顺儿子。有个什么事,自然是相信老三,总是觉着老四跋扈。我还记得,你的好儿子毒害老四的事,你都不肯相信。这说起来,老四对你真是仁至义尽了,要是换了我,从那时就开始记恨你了。同样的,我要是老三,从那件事之后,就会生出妄念,有机会便会尝试借你之手谋害老四。” “别说了……”老太爷吃力地摇着头,“别说了。” 宁氏轻叹一声,“不说了,一说这些我就满腹火气,愈发厌烦你。我只盼着你日后清醒一些,用你在官场的脑子想想家里这些事,想清楚你到底做错过多少事。嫁给你这么些年,我才明白,为何历代权臣名臣不乏家事乱成一锅粥的前例,治国与治家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真是两回事,在家中真真儿是刚愎自用。只是,你比前人幸运,你有一个成器的儿子。袭家几百年的荣华,不会断送在你手里。” ** 袭朗和秦明宇相形进宫,去往御书房。 路上遇到了慧贵妃。 慧贵妃是秦家人,秦明宇的亲姑姑。 二人忙上前行礼。 慧贵妃一看秦明宇就蹙了眉,“瞧瞧你这幅邋遢样子,猛一看还以为你已是而立之年。”说着话,盯着秦明宇的小胡子和下巴上的胡子茬,满脸嫌弃。 秦明宇笑道:“祖父把我赶出家门了,身边没有好生服侍的,我可不就这样了。” “眼下你不是住在老四那儿?这话是说袭府没个能好生照料你的人?”慧贵妃是看着两个人长大的,把袭朗当做半个家里人,又说起秦明宇被老爷子赶出家门的事,“让你成亲你总是不肯,合该将你撵出去。” 秦明宇苦笑,“得,都是我不对,这总成了吧?” “懒得说你。”慧贵妃走进两步,对两人道,“皇上叫你们过来,是为了蒋松的事儿,没别的。想好应对之词,别出纰漏才是。”又看向袭朗,“你那桩官司眼看着就能了事,蒋修染也不知怎的,上了道折子帮你说话,怒斥那些言官诬陷忠良,着实叫为朝廷出生入死的将士心寒。” 蒋修染是护国公的幼弟,这两年都在东面海岸线剿匪。 袭朗恭声道谢。 “不管蒋修染怎么想的,他已上了折子,护国公只能让那杆子言官噤声。再者,皇上也正打算这两日给他们个说法还你一个公道的。”慧贵妃说到这儿,瞥见秦明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挑眉,“你这是怎么了?与蒋家那位将军也有过节?” “嗯。”秦明宇叹气,“过节还不小呢。” 慧贵妃白了他一眼,“有没有还不是一样?你把人家侄子的手废了,以往没过节眼下也有了。懒得说你……”又看看天色,“你们去吧,我得赶紧回宫了,让皇上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语必,扭转身形,踩着优雅的步子离去。 袭朗与秦明宇对视一眼。 秦明宇道:“那厮这算是还你那份人情?”一年前,蒋修染被言官攻击,身在疆场的袭朗听闻之后,上了道折子,为蒋修染开脱。 袭朗道:“不为还人情,他也要这么做。” “你们这群人的心思,我还真是看不明白。”秦明宇悻悻的。他之前也是武职,却不曾带兵打仗。 “一码归一码。”袭朗微笑,“蒋修染是个人物,不会允许同道中人被小人泼脏水。我亦如此。你得清楚,我但凡获罪,当初跟着我杀敌的将士也会被牵连——他们何罪之有?带兵的人,体恤将士可不是只体恤自己手里的人。” 秦明宇想了想,点一点头,之后脸色更差,“既然是个人物,那我要跟他争抢什么,不是难上加难?” 袭朗笑问:“你要跟他抢什么?” 秦明宇没好气,捶了袭朗一拳,“明知故问!” 袭朗报以同情地一笑,“你好生斟酌,我也不能帮你什么。” “我是得抓紧了,蒋修染今年大抵就要回京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御书房。内侍通禀后,进门面圣,行大礼参拜。 皇上指一指站在一旁的护国公,“朕叫你们前来,是要问问蒋松那件事,你们说说经过。” 袭朗与秦明宇便将当晚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自然,是与紫苏说过的经过完全符合的。 末了,袭朗道:“府中护卫是前些日子新换的,并不识得护国公世子。恰好臣的六弟近期又在蒋家将养身体,他们也无缘得见,便以为只是街头地痞,下手便失了分寸。” 皇上颔首,又问秦明宇:“你呢?凑热闹打人也罢了,怎的下手那么重?” 秦明宇一脸无辜:“臣是路见不平,实在是气不过。恰好那日喝了点儿酒,没看清为非作歹的都是哪些人,下手便没了轻重。” 这种事,皇上只能和稀泥,对秦明宇道:“那女子无碍,护国公世子的右手却废了,他日后的前程都要受影响,你去蒋府赔礼道歉,一应诊金调养所需开销都由你出。” 护国公听了很是不甘,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只是必须要闹一闹,不然更窝囊。 秦明宇却不答应,“微臣没错,为何要道歉?” 皇上虎了脸,“你年岁也不小了,难道还要朕告诉你何为喜事宁人么?!” “……”秦明宇跪倒在地,不吭声。 “你要是不去蒋家赔罪,便日日在御书房外跪着!” “是!”秦明宇叩头,“微臣谢主隆恩!” 皇上:“……” 袭朗忍着笑。 护国公欲哭无泪。 之后,秦明宇在御书房外跪了两日,皇上看的烦了,说看到你就生气,别在朕跟前杵着,找个地方面壁思过——也听说了,这个混小子刚进家门就被秦家老太爷赶出去了。 秦明宇喜笑颜开地谢恩,回到袭府跨院儿,每日就琢磨着吃什么好吃的,喝什么佳酿,日子很是滋润。 修理蒋松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翌日,远在外地的襄阳王奉召到了京城。金銮殿上,皇上说起一众官员弹劾袭朗一事,说当年宁夏战事期间,自己曾派了二十名皇家亲眷去军中历练,只是秘而不宣,那二十个人当中,包括襄阳王。 随后,襄阳王与几名皇亲贵胄先后上殿,细细阐述当年大捷前后的情形。 袭朗有没有好大喜功,明白人一听便知。 最后,皇上言辞犀利地痛斥以左都御史为首的这起子官员污蔑忠良,着实叫人忍无可忍。 左都御史跪在地上聆听,额头上冷汗涔涔。要知道,皇上这可是首次亲口回应这类弹劾的事情,两年前这种事闹起来的时候,皇上都不曾这般明确的表态。最要命的是,之前的留中不发,原来是等着襄阳王这个人证赶到京城。 皇上发完火,赏了带头闹事的几个人各二十廷杖,并罚俸三年,其余人等也给予相应的罚俸处置。 很多人都以为,年纪轻轻的袭朗入朝堂之后,总要经历一番起伏,袭家几百年的基业也要历经一番风雨,却不想,皇上竟亲自站出来为这个年轻人撑腰。 这可不是捧杀,而是真正的主持公道,帮他从是非圈里脱身。 有多看重袭朗,够人琢磨一段时间了。 过了几日,袭刖入工部行走,任工部主事,六品官职。 ** 香芷旋听闻这些事情之后,长长地透了一口气。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度日了。她到底是没袭朗那般修为,即便明知他会安然无恙,到底还是会担心出岔子。 香若松前段日子便进了国子监进学,每日聆听名动天下的名士教诲,有个什么事,都是让贴身小厮来递话。 从小厮一次次的传话中,她知道香家几间铺子每况愈下,一再被同行打压,短短时日便没生意上门了,掌柜的除了请罪,别无他法。香若松倒是想得开,让小厮替他道明心意:要是不想看着她爹娘留下的产业受损,便想想法子,要是无所谓,那就随它去,大不了将铺子转让出去。 香芷旋当然无所谓,清楚那是叔父做的文章,怎么会出手阻挠。由此,只是一笑了之。 转眼到了三月初九,这天是袭朗的生辰。 她虽然是慢性子,可放在心里的事总是很早就开始思量,着手准备着,是以,给他的生辰礼早早就预备好了。 偏生袭朗对这类事不上心。早起吃寿面的时候居然问她:“好端端的吃这个做什么?” 她差点儿连鼻子都皱起来,气鼓鼓地道:“我想吃了,不行吗?” “自然可以,生什么气。”袭朗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问她,“眼下我比较清闲了,得空陪你出去转转?” 三月里的天气,正是春和景明,找个由头出去走走实在是美事一桩。她便笑了起来,说好啊。 袭朗见她高兴起来,便专心用饭,吃完即刻出门。午间自然是没工夫回来的,到了晚间,如常在外书房处理公事。 她命丫鬟过去请了几次,他先是说要晚一点儿回房,后来索性说没时间回去用饭了。 哪个混账说的清闲了?怎么连回房用饭的工夫都没有? 她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开始埋怨他身边的那些个人——他的生辰啊,一个记得的都没有?真是……最起码,总得让他正正经经吃一碗寿面才好。早间那一餐,根本是不能作数的。 问过丫鬟,听闻外书房里没外人,索性亲自去找他,出门前吩咐小厨房将饭菜热着,再加两道菜,又让含笑带上她为他备下的生辰礼。 进到外书房,袭朗正在凝神看着手边一些信件,一旁餐桌上的饭菜还没动过。 香芷旋轻咳一声。 袭朗抬眼,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说着就漾出歉意的笑,“以前麾下几名将领问我一些事,我得尽快回复。” 香芷旋走到他身边,“还要多久?我等你。” 袭朗摆手遣了房里服侍的,环了她腰肢,“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有点儿黏人的意思。” “就黏着你了,行不行吧?”香芷旋又气又笑地戳了戳他眉心。 “求之不得呢。”袭朗笑着紧搂她一下,“等我一刻钟。只差写回信了。” “嗯,我等你。”香芷旋站到一旁,帮他磨墨。 回信的内容是早已想好了,不过是写到信笺上,不到一刻钟,他便写完了需得回复的信件。 香芷旋到这时,才意识到一件事,语带犹疑地问道:“你以前,是不是都不过生辰啊?是不是有什么忌讳?” 袭朗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这才明白过来,笑,“在外的年头不算少,早就忘记了这回事。今日是我生辰?我竟不记得。” “没忌讳就好。”香芷旋立时高兴起来,“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啊,还给你备了礼物呢。” 袭朗笑着携了她的手,“什么礼物?” “你一定猜不到的礼物。”香芷旋不无得意地笑起来,又站到他身后,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等会儿就知道了。不准偷看啊。” ------------ 第78章 袭朗遂了她心思,闭上眼睛。 香芷旋唤含笑进门。 含笑提着一个编制得很精致的大大的竹篮进门来,悄无声息地放在书案上,抿嘴笑着退下。 香芷旋松开了手。 袭朗睁开眼睛,看到了竹篮里竟是一条正在酣睡的小獒犬。 他由衷地笑开来,伸手过去,抚了抚它金黄色的毛,“这是叔父家里的元宝吧?” “嗯。”香芷旋点头,“听叔父说,你很喜欢它,我就讨要了过来。”叔父会给每条小狗起名字,新添的一窝獒犬,以元宝为首,再往下排,便是二宝、三宝、四宝这种名字。 “你不是怕这种狗么?”袭朗一面柔声询问,一面含着笑意看着元宝。这是个最能吃最能睡的小家伙,心宽得很。 “我像婶婶一样,从小养着它,自然而然就不怕了。”香芷旋笑着携了他空闲的一手,“我们好好儿待它,当孩子养着,它总不会还排斥我。” “我不是说过……” 香芷旋笑着打断他的话,“是说过,忙我一个都忙不过来——才怪,你每日忙着忙那,独独没有时间搭理我。” 袭朗笑开来,转头啄了啄她的唇,“谁叫你最让人省心的?” “总是你有理。”香芷旋摇了摇他的手,“回去用饭吧?我等了你这半晌,也还没吃饭呢。” “好。回去。”袭朗反手握住她的手,步出书房,让含笑将元宝带回去。 回到房里,碧玉带着几名小丫鬟过来了,送来了一道佛跳墙,还有几道小菜。这自然是宁氏的意思。 等到袭朗回房之后才送上,很明显是打听了一番,特地选了这时间送来的。 一件明明是好意的小事,还要费一番心思……香芷旋前所未有的明白,婆婆以往在这府里有多不容易。由此也不难想见,少年时的袭朗,能得到的喜乐少之又少。 相处越久,反倒越是心疼他。 袭朗对于这些倒是大大咧咧的,全不当回事,只是进门时看到了紫苏,眼含询问地看着香芷旋,“我是不是见过她?” 香芷旋忍着笑解释道:“上次的事,就是紫苏替我上马车走了一遭,后来不是进府说了经过的么?就是她。” 袭朗释然,又问,“她怎么过来了?” “她喜欢猫猫狗狗的,我喜欢她,叔父就让她带着元宝一起来了府中。” 袭朗颔首一笑。 一起用饭的时候,香芷旋坚持要他先吃完寿面才准吃菜。 以前大姐给她过生辰就是这样的,说好好儿地吃完寿面,生辰才算是没白过。久而久之,她就将这视为了一个规矩。 袭朗自然是顺着她的心思,先享用寿面。 热腾腾又劲道的面条,佐以卤好的牛肉、火腿片、浓汤、黄瓜丝、鲜笋丁、豆芽,鲜美爽口。 香芷旋笑着说这是自己喜欢的寿面,便让小厨房里照她的说法做了,他要是觉得不合口,来年再改一改做法。 他怎么会觉得不合口呢,本来就不是很讲究这些的。惬意地享用之际,偶尔抬眼看看对面的她,见她也吃得津津有味,神似一只呼噜呼噜享用美食的猫儿,煞是可爱。 他就想,她迁就他的喜好,决定养元宝,那么日后不妨再养一只猫,她一定会打心底的喜欢。 同类一般,怎么能不喜欢。 刚用完饭,秦明宇过来了。 两个人都有点儿意外。袭朗想到好友还没正式见过妻子,便携她一同到了厅堂。 秦明宇是到下午才想起今日是袭朗的生辰,忙不迭跑出门去,转了几家铺子才选到了一件合心意的物件儿,拿来送给袭朗。 见到香芷旋,恭恭敬敬地行礼,口中唤着“四嫂”。是按着袭府的长幼顺序来唤人的。 香芷旋侧身还礼,又唤丫鬟上茶点。 秦明宇在这期间,留心打量了香芷旋几眼。这女子的样子,完全不在他想象之中。 样貌娇柔,言行大方,但是透着点儿孩子气。那份孩子气,是源于容貌稚嫩,还是因为语声柔婉?他一时间分辨不清。 而在想象中,这该是一个透着市侩的破落户的女子——名声就是那样的。起先总是以为,传闻中袭朗对她的看重不过是为了跟长辈们较劲,到了今日,倒是拿不准了。由此,态度便又添了三分恭敬。 香芷旋也留意看了看秦明宇。 这男子有着精光四射的一双眼,面色如冠玉,唇畔噙着和煦的笑容,举止亦是恭敬有礼的,但是身上那股子落拓不羁的气息太重,任他言辞举止怎样的克制,还是让人觉着不拘小节。唇上的那一撇小胡子还没刮去,下巴上的胡子茬也很明显。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有着一张俊颜,偏不肯好生拾掇。 她心里想着这些,等丫鬟上了茶点之后,便寻了个借口避到内室。 香芷旋一走,秦明宇就对袭朗笑道:“四嫂看起来竟跟冬儿的年纪不相上下。”他自幼就常在袭府走动,与袭胧很是熟稔,知道她的乳名。 袭朗嘴角一抽,慢悠悠地瞥了秦明宇一眼。 秦明宇挠了挠头,“本来就孩子气,还不准人说了?”随后便岔开话题,将手里一把折扇递给袭朗,“别怪我,我到下午才想起今日是你生辰,在铺子里现买下来的。是前朝名家的手笔。” “我都是到晚间才知道今日是生辰。”袭朗笑着拿起折扇看了看,“谢了。”又问,“你们家老太爷还不准你回府?” “不准。”秦明宇沮丧不已,“说我什么时候答应照着他心思娶妻,他才准我回去。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我看哪,实在不行,我还继续去地方上做官得了,留在京城也是叫人看笑话。” “你才不肯。离了京城,心里那点儿指望不就没了?” “这倒是。”秦明宇一双剑眉蹙得更紧,“不管怎么着,我总得娶个合心意的人。” “不管怎样,别弄得伤人伤己就行。”这类事,袭朗实在不方便多说什么。 “但愿吧。”秦明宇眼神有些发散,很迷茫的样子。坐了一阵子,便起身道辞,“你得空就去跟我说说话,别把我当门客似的打发。” 袭朗笑着应下,也没留他。 香芷旋留在东次间,一直和紫苏一起看着元宝。 元宝三个多月了,正是最讨人喜欢的时候,对出现在身边的陌生人也能很快接受。香芷旋逗了它一阵子,又有紫苏在一旁帮腔,它便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新主人,由着香芷旋抱着挠痒或是喂食。 袭朗送走秦明宇,折回来也逗了元宝一会儿。元宝对他并不陌生——在夏家,见到的陌生人屈指可数,袭朗这阵子又是得空就去夏家坐坐,一去就在园子里逗留好半晌。再者,打心底就喜欢狗的人跟一般人不一样,能让狗很快对他生出亲近感。是以,元宝在袭朗跟前,显得更活泼自在一些。 这一点,香芷旋是有点儿嫉妒他的。 洗漱歇下之后,他自然而然地把她揽到怀里,压在身下,唇齿交错,一手覆上右侧起伏,掌心摩挲着顶端。 香芷旋却不高兴,一再地拿开他的手。 他挑眉,以前她也没这毛病。 “总是这一边……”她咕哝着,“不行的。大小都要不一样了。” 袭朗实在是绷不住,侧转脸,笑开来,“怎么会?” “怎么就不会了?”香芷旋一本正经的,“我总觉得那边有点儿发胀,不行……你不能总这样。” 他这样出于习惯的偏心,弄得她胸脯不对称了怎么办?自己岂不是要烦死? 袭朗笑意更浓,用手仔细衡量了一番,“瞎说,明明是一般大小。” “真的么?”香芷旋对这答案还是很高兴的,随即还是警告他,“那也要以防万一啊,你可不能害我。” 袭朗哈哈地笑起来,无限宠溺地顺着她的唇瓣,“你这个小东西……”这个小东西,怎么一本正经的说事情的时候,还是让他满心笑意并且痒痒的呢? “我说真的呢……”香芷旋很想正色告诉他自己的担心,他的手已落到被他一度“冷落”的那一边。 他指间肆意作乱,“我记住了,往后一碗水端平。” “……”她抽着气,心说真想一碗水端平,就都别理了,那样才好。 他却完全跟她拧着来,唇落了下去。 情动时,她想到了一件事,手慌乱地摸到枕头下面,“还有东西要给你呢,你别急,别急啊。” “什么?”袭朗忍不了,沉身入内。 她眉头微蹙,片刻后才舒展开来,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手也已摸到了一块羊脂玉牌,“这个才算是正经的礼物。”说着话,帮他戴到颈间,“这是我十三岁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生辰礼,找广州手艺最好的师傅做的,玉质我觉得是最好的,那位师傅的手艺也的确不错。你不准嫌弃啊,嫌弃的话,以后都不给你过生辰了。”她煞有介事地威胁。 他腾出一手,拿起玉牌看了看,随即送到唇边,吻了一下,“两样礼物,我都喜欢得紧。” 香芷旋甜甜地笑开来,很快便因他的入侵而蹙了眉,气息不宁。 似是一阵又一阵霸道又温柔的雨点砸在身体最深处,又落到心头。 让那股子酸麻从脊椎蔓延到周身,让她心头发紧,让她头脑陷入混沌,直至似有白光闪过,如在云端。 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紧紧地依附着他,任他予取予求。 那温润之处的绵密吸吮,让他闷哼出声,焦灼地寻到她的唇,扣紧她的手,带她一起步入云端。 之后仍是不肯退离,任再一次地情潮席卷彼此。 爱煞了怀里这一把温香软玉。 ** 第二日上午,香芷旋在花厅示下的时候,听说香家大太太来了,却不是找她,直接去了婆婆房里。 她心下不解,可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之前袭朗命人去香家递话的事情,她是在大嫂过来的时候才听说的。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呢?说不清楚。只是清楚,他关注她每日接触的人,并关注她为之生出的情绪,且帮她清除掉不该有的烦扰。 那已不是他当初一句不辜负或是先前一句喜欢可以诠释的了。 大太太必然已经知道袭府是不欢迎自己的。明知如此还是上门来,必然有要紧的事。 可是,还能有什么事呢? 香芷旋实在是想不到。 她这边满腹狐疑的时候,宁氏也觉着奇怪。 她满面含笑地将香家大太太迎到房里,心想这人不去找老四媳妇,怎么找到了自己头上?到底是为什么事?难不成是想跟她合计着算计老四媳妇手里的钱财?也不可能,傻子都明白,她要是有那份心,还用等到今日?早就不自量力地行事了。 大太太与宁氏寒暄一阵子,瞥过在房里服侍的丫鬟,面露难色地笑着。 宁氏闻音知雅,立即将几个丫鬟遣了下去,问道:“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大太太这才说出来意:“不瞒您说,早先三姑爷便命人递话到了我们家,让我没事少登袭家的门。可是……眼下有一桩事,我必须要登门说明白,求您给拿个主意。若是找芷旋,她怕是当下听了就生气,无从商量对策……”话是越说越底气不足,到最后,声音已是低不可闻。 宁氏微微蹙眉,“是什么事?”肯定不是好事了,不然,以香家大太太那种人品,不至于心虚到这地步。 大太太的手攥紧了帕子,头颅低垂,片刻后才道:“是、是芷旋出嫁前,曾与别家互换了信物,定过亲事。如今,那家人到了京城,那家的公子也进了国子监进学……昨日去找过我,问我为何悔弃婚约……” 宁氏听了,素手握成了拳,心底有了火气,之后便飞快地转动脑筋,分析着这件事,“依我看,老四媳妇都不知道这件事吧?你单独找我说这件事,是不是意味着,是你私下做主给她定下的亲事?” “……是。”大太太艰难地说道,“那时刚与男方长辈交换了信物,我膝下长子便与袭府说定了亲事……我没得选择,便如实告诉那边,让他家将信物退回,那边就说过段日子……后来家里七事八事的,我□□乏术,实在是顾不上了……一来二去的,浑然忘记了这桩事,直到那边的公子找上门来,我才如梦惊醒……我眼下就是头疼,要是那家利用这件事闹起来,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我们香家固然没脸,可袭家的声誉怕是也要受牵连,毕竟,他们攥着信物……” 宁氏凝着大太太,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只是,不论是笑声还是眼神,都透着森寒。 ------------ 第79章 大太太愈发惶惑不安。 宁氏语带轻嘲:“与袭府定亲,再到远嫁京城,比起寻常人家的确是很仓促。可再仓促,那家岂能听不到风声?到了这时候去质问你……我倒实在是不明白了,那家人的脑筋是怎么长的。你来找我说这件事,又是何意?难不成要袭府出面帮你压下此事?” 大太太没吭声。 宁氏视线锁住大太太,“这件事,并不似你说的那样简单吧?定然另有内情。”也不等大太太回答,便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不急着细说这些,你容我斟酌一番,待明日再去府上商议此事。就别去跟老四媳妇说这件事了,别惹她心烦。”语必,端了茶。 大太太欲言又止,神色尴尬地道辞而去。 宁氏端着茶盏,费了些力气,才忍下了摔在地上的冲动。 婚事居然也能出这种岔子,香家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他们又把老四媳妇当成了什么?! 一肚子的火气,再说下去,定要忍不住发作的。 她静静地坐在室内,过了好一阵子,心情才平静下来,唤来碧玉:“等会儿老四媳妇要是问起,只说香家太太是替她家老爷过来探望老太爷,说了几句闲话,没什么事。” “是。” “去告诉赵贺,等老四一回来,让他先到我这儿来说几句话。” 碧玉称是而去。 宁氏不打算告诉香芷旋这件事。知道了,除了生气又能怎样?被人拉到了那等是非圈里,也不能做什么。甚至于,亲口要香家迅速摆平这件事,那边说不定趁机敲跟她索要银子。 什么都好的一个孩子,就是那个所谓的娘家太不堪。 至于袭朗呢?恼火是一定的。可香家办的耸人听闻的事情还少么?不差这一桩。他一个大男人,又素来有担当,这点儿事于他不算什么。 香芷旋那边,让含笑问了问,听说了碧玉的回话,心知是敷衍之词,却也没再让房里的人细细打听,转头让蔷薇去了夏家。 叔父婶婶派人盯着香家那边,有个什么事,心里大抵有数。 下午,蔷薇回来了,细细通禀:“应该是在与袭府定亲之前,大太太私自与别家给您定了亲事,互换了信物。” 香芷旋惊愕,“是哪家?” “湛江齐家。”蔷薇低声道,“大太太给你定下的是齐家三公子。” 齐家,湛江首富,这一代的几个男丁自幼读书,一心要考取功名。 蔷薇期期艾艾的,“除去大太太与齐家交换的信物,齐家手里似是拿着您一件贴身的佩饰,不然如今也不敢上门找大太太说这件事了。” 贴身佩饰……香芷旋迅速转动着脑筋,细细回想,心头一动。 她丢过一个玛瑙镯子。母亲留下了不少首饰,病故前分给了她和大姐,从账上划到了她和大姐的房里,那镯子是其中一件。 她很喜欢那个镯子,每日戴着,睡前才摘下,放在枕头旁边。后来,有一天醒来,镯子就不见了,找了好几日,软硬兼施地让奶娘把镯子交出来——敢做这种事的,只有奶娘。可是奶娘打死都不说,她的话说的重了,她就跑去找老太太、大太太叫屈。后来,只能不了了之。 今日回想起来,细算算时间,大抵吻合。 有来历可查的首饰,大太太给了齐家。 她摸着下巴,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问蔷薇:“叔父婶婶怎么说?” “他们很生气,说两家都不会放过。” “嗯。”香芷旋颔首,“让叔父随着心情应对便是。”再斟酌一番,细细叮嘱了蔷薇几句。 这件事,已不是香若松能处理的了,让叔父出面最妥当。 蔷薇又去了夏家传话。香芷旋唤来含笑,“你去跟赵贺说,香家大太太过来所说的事,我能处理。” 婆婆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难堪,想让袭朗不声不响地帮她解决。但是,她真没那个能力人脉也罢了,既然有人帮忙,怎么能让婆家帮自己摆平这种事呢? 含笑也不多问,转身去找赵贺,把话如实复述一遍。 赵贺等到袭朗回府,将宁氏与香芷旋的话都说了。 袭朗先去了宁氏房里,听了事情原委,随后才回清风阁。 香芷旋神色如常地帮他更衣,又亲手泡了茶端给他。转身看到元宝晃着圆滚滚的身躯跑进门来,漾出了愉悦的笑容,俯身抱起了它,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它的小肚皮,“吃饱了?” 元宝摇了摇尾巴,在她臂弯扭来扭去,张望着袭朗。 香芷旋就把元宝放到袭朗膝上。 袭朗放下茶盏,随意地抚了抚元宝的头和背,不消片刻,元宝安静下来,趴在他膝上。 香芷旋又有点儿嫉妒他了。 他就笑。 一旁的紫苏也看得出香芷旋的心绪,垂头抿了嘴笑。 逗了元宝一阵子,两人照常去请安。 袭刖也已下衙回府,和蔚氏带着宜哥儿先一步到的。 钱友梅自然是独自带着安哥儿来的。 一日一日的总见面,两个孩子和袭朗、香芷旋已经熟稔起来。 香芷旋看得出,袭朗很喜欢小孩子,与两个侄子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语气特别柔和,笑容亦很柔软。安哥儿和宜哥儿也很喜欢由他抱着。 等以后添了孩子,他一定会是慈父。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过饭,袭刖找袭朗问一些事情,兄弟两个去了外书房。 钱友梅和蔚氏各自带着孩子回房。 香芷旋刻意落到最后,道辞前对宁氏道:“母亲,我娘家那边的事情,您不必心烦,只当今日我大伯母不曾来过。” 宁氏笑道:“我原是不想让你知情的,却不想你还是知道了。可别放在心里啊,出身是谁都无从选择的,你要明白,你和香家不一样。” “嗯,我晓得。”香芷旋报以感激地一笑。 宁氏并没询问具体如何应对。她看得出,香芷旋是把夏家当做娘家走动的,又听说蔷薇一日里去了夏家两趟,必是那边有了法子。细节是不需关注的,结果喜人就好。 香芷旋回到房里,给大姐写了一封长信,将近来的烦心事都说了说,写完看了一遍,觉得自己像是个满腹委屈找人告状的孩子。蹙了蹙眉,把信件销毁,又重写了一封,心平气和地讲述京城春日的节气变化和自己主持中馈的事。都是让大姐好奇或欣喜的事。 写好信件,放入信封,又让蔷薇、铃兰将已经绣好的屏风仔细包裹起来,明日让外院的人送出。 洗漱歇下之后,她熄了灯,闭上眼睛,默默背诵着经文,睡不着。索性又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背诵兵书,备了好几遍,还是了无睡意。 心里有事,勉强不得。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暗沉夜色。 心里是很难过很生气的。 婆婆为自己着想到了这个地步,袭朗完全默认她的决定——越是这样被婆家照顾、尊重,越是落寞。 这已让她对自己生出质疑——如果真的值得人如婆婆、夫君这般善待,那么香家为何弃若敝屣?既然曾被香家那般嫌弃,只当做换取好处的物件儿,那么自己真的值得婆家这般爱重么? 不自主的,她钻进了牛角尖。 听得袭朗进门的轻微脚步声,她没出声。听得他先去洗漱,再来宽衣歇下。末了,自己落入他臂弯之中。 她放松自己,依偎到他怀里,看着他纯白的寝衣,仍是没有说话的心情。过了一阵子,眼睛有些累了,她闭上眼睛。 他温暖干燥的唇落下,覆在她唇上,轻柔一吻。 她的唇角微微上翘,抬手抚着他面颊。她不是装睡,只是不想说话,他自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还醒着。 袭朗温声问道:“真不用我出手干涉?” “嗯。” “这就是胸有成竹了。”他抚着她的背,“那又为何不能入睡?” 她无声地叹息,犹豫片刻,还是将心绪道出:“你和母亲把我当成宝,香家却把我当成草……”心头这种落差,在今日分外明显。 “小傻瓜。”袭朗语声愈发柔和,心里却是明白她偶尔对得到的好患得患失的原因了,“很多人都如此,我不也是如此?”给他最多扶持的,不是袭府中人。 香芷旋想了想,心里好过了一点儿。在处境这方面,他们都似从泥沼中挣扎着走到如今,只是他遭遇过的凶险较多,她遭遇的总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袭朗继续宽慰道:“没有那些人做对照,我们就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就不会有如今的同心协力。某种方面来说,我们也要感谢他们。”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性情,再俊美,她对他也只有对夫君的尊重。 如果她不是这样的性情,便是容颜倾城,他对她也只有对妻子的责任。 容颜是锦上添花,却绝不会是他们生出情意的根本原因。 袭朗又故意逗她:“再怎样,我不是已经栽到你手里了?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又是何苦?” 香芷旋忍不住笑起来,“好了,我明白了。” 明白不等于想通,不等于不气闷。袭朗将她搂紧一些,手轻抚着她的头和背,“我哄着你睡。” “嗯。”香芷旋把脸埋在他胸膛。 随着他的轻抚,她心魂慢慢放松下来,有了倦意。可是……他这样的动作,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困惑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了,这不是他抚摸元宝的手势么?就差没给她挠痒了。 她又气又笑,扭转身形,背对着他,“你把我当元宝……”打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准你这么哄我。” 袭朗失笑,“我把元宝当小孩子,哪个人不是如此?”又问,“想不想睡了?换个法子让你睡?”自然只是吓唬她一下。她心里不痛快,他自心底就没那种心思。 “……”她老老实实地转身面对他,手臂环住他。被当做小孩子是可以的,说起来,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很少把她当大人对待。 这一晚睡得虽然也不早,却睡得特别舒服,一夜无梦。 早间去请安之后,香芷旋对宁氏道:“下午我想回趟香家。” 宁氏对原由心知肚明,笑着颔首。 得了婆婆的允许,香芷旋才命人去香家传话,请伯父下午回家一趟,不然,她就等到他下衙的时候再过去。 没错,她要见的只是伯父,不是老太太或大太太。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不知道伯父知不知情,若是知情,又知道多少。摆到明面上说一说,起码能让伯父平时约束老太太和大太太一些——尤其是大太太。若当真是个拎不清的,那么,她就不妨让叔父出手,把伯父打回原形。 这样一个随时都会捅她一刀的所谓娘家,她要不起,不能一辈子都提心吊胆地度日。 她已经忍无可忍。婆家一再给她体面,娘家一再给她脸上抹黑,这种日子,任谁能过得了? 相见那边很痛快地给了回话,让香芷旋下午过去就行。 过了未时,香芷旋坐上马车,到了香家。 现在香家的宅子是上面拨给香家大老爷的府邸,比起先前的住处,更显阔气。 香芷旋哪次过来都不曾细细打量,总是来去匆匆。这次索性都不去内宅,直接去了外院的花厅。 香家没料到她有此举,几个人一同到了外院。 香芷旋上前去,逐一给老太太、香大老爷、大太太和香大奶奶见礼,站直身形后,对香大老爷道:“伯父,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您说。” 香大奶奶闻音知雅,笑道:“正好,我在内宅还有些事,等会儿再来与你说话。” 老太太不明所以。 大太太面色则是阴晴不定。 香大老爷转身对婆媳两个道:“既是如此,你们就先回内宅。” 老太太瞥了大太太一眼,眼神狐疑,点了点头,对大太太道:“你跟我回房,我有话要问你。” 大太太脸色变得颓败。 香大老爷与香芷旋落座后,前者神色温和地问道:“只找我说话,可是家里人做了什么事,让你为难了?” “是。”香芷旋点头,细说之前,先认真地看了伯父一会儿。伯父与父亲有几分相像,只是伯父不怒自威,而父亲气质儒雅。因着那几分相像,她从小就对伯父有着不可名状的一份亲昵、依赖,只是不敢流露罢了。 如今不会了,再也不会。 她敛起心绪,娓娓道来,把大太太背地里做过的好事讲给伯父听,末了道:“夏家应该派人来递过帖子了,我叔父要见你。是,夏易辰是我的叔父,我把这异姓叔父看的很重,他待我和大姐实在是更似亲人。再有,我伯母做过的事,她一定与您说了,只是您没敢告诉祖母,您想装作不知情。” 一定是这样的。伯父惯于不动声色装糊涂,惯于对大太太做的刻薄他人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始终念着大太太当初下嫁给他的恩情。 但那是香家的事,她无法去试着体谅理解了,因为从不曾有谁真正体谅理解过她。 香大老爷沉吟道:“昨日,你伯母的确与我说了一些事,她承认,当初是她办事不缜密,忙中出错……” 香芷旋微笑,“开脱的话就不要与我说了,我不信。您别把我想得那么不谙世事,她当初安的什么心,一想便知。那时疯传袭家四爷命悬一线,府里的人虽然都与我极力诉说袭家门第如何的好,其实心里都清楚得很,我嫁过去便是守寡的命。守寡还不算最差的,等到他人不在了,我要是还有点儿利用价值,能留下,没有利用价值的话,就会被逐出府去。一个寡妇,前程艰难,可我有您这个官员伯父,再嫁给商贾之子,也是说得通的一桩婚事。湛江齐家想走仕途,香家需要钱财打点——被我拿走了十万两,没关系,只要我到了任你们拿捏的齐家,那些钱财就会源源不断地送回到你们手里,并且,不止我拿走的那一笔银两。我伯母就是打得这个算盘,并且笃定能够成真,这才将我贴身的饰物私下里给了齐家,以此让那边放心。” 一席话语速平缓,不带任何情绪,只有冷静地分析。这让香大老爷有些意外,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郑重,“你这样说……等会儿我去问问你伯母……” 香芷旋眼中有了笑意,却是含着讥诮,“去问问她?您不知情?这话我不信。”她眸子微眯,上上下下打量着香大老爷,似是今日初次见到这个人,“齐家那位公子如何到了京城,如何去了国子监进学,您敢说不是您帮他打点的?您敢说,不是我伯母要您为他打点的?其实,我来的路上,不是不怀疑您从头到尾就知情的。您弟弟的亲骨肉,您就这般对待。午夜梦回时,见没见过我父亲?可曾有过哪怕一丝愧疚、不安?” 饶是香大老爷多年修为,听了这般犀利的质问,也为之色变。 香芷旋却愈发放松,笑道:“我看不如这样吧,齐家想闹事,那就让他们闹。我已经这样了,债多了不愁。再说了,您和伯母当真是为我煞费苦心,把我的一辈子都计算好了——这般有情有意的长辈,我岂能辜负。” “你想多了。”香大老爷很迅速地调整了心绪,面色变得愈发温和,“你生气,我明白,是该生气。但越是生气反倒越不能赌气。我知道你聪慧,也不是与人置气的性子,此次过来,必是有了主意,要我照你的心思行事。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必会让你如愿以偿。” ------------ 第80章 “我只是你们随意换取利益的一个物件儿,能有什么主意?”香芷旋自嘲地笑了笑,“等您见到我叔父,他自会告诉你如何行事。照我看,他大抵是不能给您周旋的余地。我过来这一趟,只是请您管好身边的人,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脸上抹黑了。我脸上无光,您脸上就能好看?” “是是是,的确是你说的这个道理。”香大老爷连连点头以示认可,随后则是问道,“夏家那边,与你们姐妹……到底有何渊源?” “有何渊源?”香芷旋想了想,“不过是夏家的人重承诺、有良心,不似有些人,怎样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 香大老爷神色一僵,沉吟片刻,“虽然同在京城,我与你相见时却少,说话的机会更少。说起来,我来京城之前,去看了看你大姐、大姐夫,他们很是记挂你。我是想着,日后若是可以,帮他们周旋一番,如此,你们姐妹也不需相隔千里,只能以书信慰藉思念之情。” “我大姐、大姐夫的运道,袭府大抵能够左右,您就别费心了。”香芷旋定定地看着香大老爷,“如果您到此时还以为能用他们作为控制我的把柄,那可真是白活了半生。” 话说的很重了。香大老爷闭了闭眼,端起茶喝了一口。 香芷旋语声徐徐:“你们想要利用我的亲事升迁入京城,我当初肯嫁到京城的原因之一,是为了离夏家近一些。眼下算是皆大欢喜。如果说我要报答你们养育了我一些年并且没将我算计死的恩情,我已用这桩婚事来报答。日后别再妄想能通过我得到什么好处,我已不能再看到你们因我获益。日后,您好自为之,我自来不是爱惜名声的做派,哪日被逼急了,弄不好就要拉着您一起声名狼藉。” 香大老爷不吭声。他不想这样,只是,这样刺耳刺心的言语,任谁能有答对之词? 香芷旋无意多留,从容起身,“往后我逢年过节自会回来,香家的人,无大事不要去见我。还是那句,您管好身边的人。”语必,缓步出门。 香大老爷看着微微晃动的门帘,半晌说不出话。 这个侄女,只是来教训他的,日后夏家会怎样,袭朗会怎样,她并未提及。 这样,反倒让他愈发担忧,因为最坏的猜测,心生恐惧。 大太太私下做主定下的那门亲事,他起初并不知情,直到她赶来京城,一再要他帮齐家打点,他细问之后才清楚原由。 大太太仔细地解释了一番,想法真就如香芷旋所说的那般。 打算得过于长远了。若回到那段袭朗生死难测的时间,便是妻子与他明说,他大抵也是同意的。 所以,没办法生气,无从责难。 如果他是英年早逝的胞弟,看到留下的女儿被人这般对待,定会心惊气愤不已。但是,妻子,甚至包括母亲,对三个侄女的算计,都是为了他的前程。 哪个男子不想光耀门楣呢?他也不例外,所以对这类事情从最初的惊讶,慢慢转变为默认,又一步步习惯了。 只是什么事都是一样,从来没有一边倒的时候,从来是计划抵不过变化。 侄女出了阿芷这样一个孩子,袭朗也出乎意料的很快痊愈如初。 如今阿芷成了三品命妇,袭朗官拜京卫指挥使。 当初妻子的一番打算便成了笑话。 他又能怎样?只能顺着事态的变化给齐家一些好处。却是没想到,齐家人心不足,屡次上门来威胁,逼得妻子只能去找袭家。 阿芷那个孩子,给他的印象是素日里默不作声,一旦做了什么事、放下什么话,就是心意已决。 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连儿子、儿媳都要疏远了。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扬声唤人,让小厮把长子唤到面前。家里的是是非非,他已经看不清辨不明了,只能听听长子的说法,让他帮忙拿个主意。 香若松过来之后,听得父亲说了来龙去脉,沮丧不已。 他也不能怪谁,并且,从来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没错,只看值不值得。 阿芷嫁到京城之后,事情一波三折,出了很多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但结果是喜人的,所以值得,自己也是从本心里想将这个丫头哄得高高兴兴,日后如兄妹一般来往。 只是家中的人总是在添乱,总是在阻挠他。先是祖母,现在是母亲。便是她们没了那份心思,以前一些事却已埋下了祸根。 以前身在家乡,两位长辈的算盘打得太精细太长远了,考虑到了阿芷嫁人之后的种种窘迫,唯独没算计到如今这双方都能获益的局面。由此,算计到了如今,变成了千疮百孔的不智之举。可悲,亦可笑。 痛定思痛之后,香若松一字一顿地道:“既是如此,那么,就任由夏易辰摆布,让阿芷心里痛快些。” 没得选择了,只有这一条路。 之后,香若松想到了湛江齐家,“齐家那边,您在广东的人脉还在,动不了哪个官员,对付一个商贾还是不在话下。不妨釜底抽薪,拖延着齐家老三,给他家族施压,就别等夏易辰出手了。夏易辰其人,我这些日子也千方百计地摸了摸他底细,他这两年开始做内务府的生意了,这是源于前两年战事不断的时候,他曾摘借给皇家一笔银两。说是皇商都不为过的一个人,与哪个皇亲国戚大抵都有利益牵扯,要动谁自是不在话下。阿芷遇事从来没想过让袭府出手,这便是原由。” 香大老爷斟酌半晌,长叹一声,“这样一来,我们怕是要倾家荡产了。”被一个有名的商贾整治,不伤财才奇怪。 “倾家荡产?”香若松苦笑,“总好过身败名裂。” 香大老爷不由想到了大太太与他抱怨过,说阿芷居然咒她余生只能依靠他的俸禄度日,眼下看来…… ** 接下来的几日,蔷薇或是紫苏每日都会去夏家一趟,陆陆续续带回了一些消息。 香芷旋最先听到的一件事,是老太太和大太太赏了她的奶娘三十大板。奶娘拖了两日便没命了。 她无语得很。这举动是什么意思?替她惩戒以往对她不忠的人,还是纯粹就是要找个人撒气? 那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从来不是她能理解的。可不论怎样,说起来都是她的奶娘,活活打死就容易让人想偏——不知情的肯定以为那婆媳两个是借题发挥给她脸色瞧呢。她凭什么要让人这样误解?理屈的可不是她。 再者,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偶尔想到奶娘,都只是啼笑皆非,还念着那个人的些微好处,怎么那婆媳两个就一点儿余地都不留?真的看不顺眼容不得,把人交给她,甚至于打发到庄子上不行么? 她派了袭府一名管事妈妈去传话:虽说奶娘一向只听从别人的差遣,对她一丝忠心都没有,但是毕竟主仆一场,这样丧命实在是说不过去,香家要赏一口好棺材,厚葬。 那名管事妈妈是袭府的老人儿了,得吩咐的时候就听出了蹊跷,去传话时,自然是没给老太太和大太太好脸色。 婆媳两个也只能受着,应了下来。说到就要做到,过了两日,真就厚葬了奶娘。 之后,便是夏易辰认真刁难香家的情形了。 夏易辰手里有一份香芷旋生父的亲笔遗书,另有两位名士做为中间人的担保文书。遗书上面清楚地写着:若是香家善待他留下的骨血,一应家产归他高堂、兄长掌管,反之,则由夏氏夫妇接管,待到长女、三女有能力掌管了,再继承全部产业。 这封遗书只能在一定的情形之下才能拿出,不然就是废纸一张。夏易辰夫妇到底是与香家八竿子打不着的陌路人,如果出于贪念,早些拿出来,香家不会认账;如果不是出于贪念,那么势必要考虑到姐妹两个的处境,外姓人,兴许能够将那份产业拿到手里,而同时意味着的则是姐妹两个处境艰难,会被香家百般苛待。 以前山高水远,夏氏夫妇便是再有心照顾姐妹两个,也不能时时在近前帮衬。再者,前几年手里也并没有如今的势力,还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打压香家。最重要的是,夫妇两个经商却不贪财,并且以前完全没想到香家能这般不堪,能在香芷旋出嫁之后还一再地挑战他们的底限。 到了这地步,香家明白,夏易辰是得到香芷旋的同意之后才这般行事,除了应下,别无他法。 遗书附有一份产业清单,自然是无法照单交接产业的——早已败掉了大部分,哪里交得出。 夏易辰倒是也无意勉强,知道真让香家照单子行事的话,香家父子不是上吊就是索性豁出脸面将事情闹大,便只要手里所剩的产业。 香家迅速让账房盘点所余资产,又命几位大掌柜尽快赶来京城交账。 屋漏偏逢连夜雨,香大老爷在官场上也是连连受挫——上峰每日找茬,芝麻大点事都能将他呵斥半晌。明显是欲加之罪,所以什么事都是可以拿来作为申斥理由的,有一次甚至为了字迹潦草的两个字被责骂了一个时辰。 产业的事,是叔父所为,至于伯父被刁难的事,香芷旋自是明白,是袭朗的缘故。 说了不插手,还是插手了。说来说去,到底是为她意难平。 ------------ 第81章 短短时日,香家变成了这个样子,大太太是最不好过的那一个。 老太太责难的眼神、大老爷的唉声叹气、香若松的神色颓败,都似一记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她不甘心,试探地询问大老爷:“真的不能去求求阿芷么?” 大老爷摇头叹气,将香芷旋对他说过的话复述一遍,“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如何还能去求她?再者……袭家那边分明是也不愿意与我们继续来往。” 大太太欲哭无泪,“到底是结了亲的,我们家道中落,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我们女人家不方便出面,你和若松不能上门去求求三姑爷么?” 大老爷又是摇头,“我每日被训诫,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分明就是袭家派人打过招呼了。” “他们怎么好意思这么做的?”大太太气道,“让人挤兑你,不就是给阿芷难堪么?他们就不怕人说出闲话?” 大老爷耐着性子给她分析,“阿芷是怎么嫁到袭府的,人们心里大抵都有数。她现在主持着袭府的中馈,有什么难堪的?在这时候让她主持中馈,事情少,历练到孝期之后,什么事都能得心应手,袭府可是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过了。京城里的人哪一个是傻子?谁看不明白袭家是有意抬举她?你把那些抱怨收起来,万不可节外生枝。” 大太太落了泪,“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在埋怨我,可是我有什么法子呢?当初也是一心为你着想。那么大一笔产业,虽说生意萧条,可要是留在手里,每年总能有不小的一笔进项……眼下这样,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夏家那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过日子了,袭家真的知情?真就容着他这般行事?……” 大老爷被她絮叨的有了点儿火气,“你就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事情摆在明面上,你怎么还不肯承认呢?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强求不得。我们拿着二弟的产业,过了这么些年好日子,也该知足了。夏家把产业收回去,还容着我们随意找个借口跟外人说明白,已是不易。真要惹得袭家为阿芷出头的话,那我就只能被打回原形回老家无所事事了!” 大太太不敢再吭声,默默垂泪。 大老爷长叹一声,走出门去。 晨昏定省时,大太太看着冷着脸坐在大炕上的老太太,再看看一副无事人样子的香大奶奶,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越看儿媳妇,心里就越是生气,心说这人怎么就那么没心没肺的呢?产业全都没了,她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儿去!? 食不知味地用过饭,大太太将香大奶奶唤到自己房里说话。 香大奶奶大抵也猜得出婆婆要说什么,安之若素。 香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心里还真是什么感触都没有。 香家最好的时候,可谓家财万贯,但她可没从中享受到一丝好处。钱财都被老太太和大太太攥在手里,用的掌柜的、管家都是她们的心腹,一个个都似防贼似的防着她。 幸亏香若松待她还不错,幸亏她的嫁妆足够平日嚼用,不然的话,她在府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闲气呢。 眼下产业被夏家夺走了,夺走好啊,没了闲钱,就会少很多是非,她总算能踏踏实实地过几天不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再说了,她想,那本就是阿芷爹娘留下的产业,本就不是自己的,从一开始就不该妄想一直攥在手心儿里。 霸占了这么些年,又不曾善待三个女孩子,可不就该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大太太看着一味走神的儿媳妇,心里有了火气,却因着有事相求,只能尽量让语气显得柔和一些:“家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能不能想想法子,帮忙周旋一番?” 香大奶奶抬眼看着婆婆,笑,“我倒是想,却是有心无力。” 大太太道:“你以前跟阿芷的关系还算不错,眼下你能不能去找她求求情?让她告诉夏家,多少给我们留点儿银两,应付日常的嚼用。若松在国子监进学,总不能让他过捉襟见肘的日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香大奶奶思忖片刻,笑道:“阿芷上次过来说的话,我大抵也听说了。既然有话在先,我有什么脸面去找她?便是豁出脸面去找她,又如何能将您这一番话说给她听?再者,我平日也没用过公中的银两,房里的开销还是能够应付的,不会委屈大爷,您只管放心。” 大太太出于多年的习惯冷了脸,“阿芷说过什么,大抵都是在气头上的话,不需当真。明日你便去找她一趟,好生求求她,让她网开一面。再说了,留下一些产业,日后也是由你打理,于你是有益无害的事。” 香大奶奶微微挑眉,没了以前在婆婆面前唯唯诺诺的受气样子,“阿芷说的话兴许是气话,可是,任谁都会生气吧?要是换了我,那些不知所谓的闲气,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消化掉。您可是不声不响地把她许给了心思龌龊的齐家,出了事又不能善后,还跑去了袭家求助——我还有何脸面见她?见到她怕是就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再说了,不管是不是气话,我们照办总不会出错,要是火上浇油的话,还不知会出怎样的事情呢。再不济,我公公的官职还在,大爷还能继续求学,这已是不易。您再撵着我去烦阿芷的话,估摸着连眼前这点儿好处都要丢掉。”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婆婆面前这样的长篇大论。 大太太瞪着她。 香大奶奶没再掩饰心头的不耐烦,“我一直就看不惯你们拿着人家的产业还不给阿芷她们好脸色,好像是她们欠了你们什么似的。是,要是论大爷这边,我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可凡事总要讲个对错是不是?再亲近的人,做错事也不能不承认。咱们家手里有钱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如今家财散尽其实只有好处。您就认了吧,别再妄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最起码,我是无能为力的,您指望不上。” 大太太被气得不轻,又落下泪来,“好啊,好啊,你居然在这种时候跟我说风凉话……” 香大奶奶慌忙唤人进门来服侍大太太洗脸净手。 大太太却是越哭越凶。 香大奶奶蹙眉不已。 过了一阵子,香大老爷和香若松进门来,一看房里这情形,不由得都蹙了眉。 大太太看着香若松,手却指着香大奶奶,“这个不孝的东西,在这时候帮着外人说风凉话,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你,你把她给我休了!” 香若松只是赔着笑,“娘,您消消气,别说气话。” 大太太语声拔高,“谁说气话了!我让你把她休了!这么些年居然养了个白眼儿狼,不要也罢!” 香若松就好言好语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大奶奶便将方才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也是心里笃定香若松不会听从大太太这种吩咐,不然哪里敢如此,末了又道:“我在这个家,一直像是个外人,眼下不过是说了几句心里话,便要被休弃,也罢,你们随意就是。日后若总是这个情形,那这日子我也没法儿过。” 香若松在婆媳两个中间和稀泥,笑着规劝大太太,“眼下家里是多事之秋,谁说话都难免失了分寸,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大太太一面拭泪一面哽咽地道:“别人恼我给我脸色看也罢了,哪里就轮得到她对我说三道四的?她往后的日子没法儿过,我呢?难不成老了之后要每日看媳妇的脸色受媳妇的气?!……” “好了!”香大老爷忽然冷声道,“乱说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么?!休妻……亏你说得出!再没个章程,休妻的可就是我了!” ------------ 第82章 大太太一时语凝,惊愕地看着香大老爷。 香大老爷不耐烦地摆一摆手,吩咐儿子儿媳:“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回房去!” 夫妻两个连忙恭声称是,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香大老爷目光冷淡地瞥过大太太,“我已经与你说过,不能妄想有转机了,若松也是这个意思,你怎的还不死心?让若松休妻?你是嫌家里的笑话还不够多么?!” “怎么就没转机了?”大太太这才能说出话来,“你们一心坐以待毙,我只是想……” “你什么都不要想!”香大老爷忽然间暴躁起来,“日后安分守己留在内宅才是正理,如果你真愿意老了还看儿子儿媳的脸色,那也随你!” 话里话外的,不过是一再责难她。他也嫌她多事,怨她以前不该提前筹谋。她气极了,抬手将茶盏拂落在地,“眼下只一味嫌弃我给你惹了麻烦,早做什么去了?!这种事我不是做了一日两日一件两件,给你带来好处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摆脸色?如今事败,打算落空,便来埋怨我,你怎么好意思?!把话说到底,没有你以前的默许,谁敢擅自做主?你还是少让我看你不阴不阳的脸色,我固然有错,可你不也是咎由自取?合该你在外被人呼来喝去受尽奚落!” 香大老爷无从反驳这番话。是的,他比谁都清楚,如今是咎由自取。可这话由她说出来,实在是刺耳至极。他面皮涨成紫红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只你没资格怪我。你真要怪,就去怪你娘。”大太太抹去眼泪,继续奚落着他,“她都把三个亲孙女当赔钱货,我能怎样?不有样学样的话,就只能如儿媳妇一般看尽脸色,多少年都要坐冷板凳。我是有错,可什么事都有原由可查!我也是女子,在娘家的时候,双亲将我和姐妹视为掌上明珠,可你们家呢?把女孩子当成帮你谋取前程的物件儿,张嘴闭嘴就是赔钱货,外人便是万般揣测,也不会想到你们香家是这种门风吧?居然与我说休妻?好啊,你尽管把我休了,日后我也能对人畅所欲言,让人们都知道你们母子到底是怎样的货色!” 香大老爷仍是无言以对。 门外有侧耳聆听的丫鬟,蹑手蹑脚离开,去了老太太房里告状。 老太太当夜就心口发赌头晕不已,接下来的两日用饭总是没胃口,到了第三日,病倒在床。 ** 香家那边的情形,香芷旋和袭朗略有耳闻,都只是漠然以对。 袭朗总觉得她有些不高兴,特地腾出两天时间,扯了个借口,带她去城西别院踏青。 宁氏则私底下对他道:“香家那边的事,芷旋心里大抵是有了疙瘩,不妨让她多在别院住两日。实在不行,你看能不能把她大姐接来京城团聚一段时日。”媳妇心绪低落,仆妇看不出,她却能感觉得到。 袭朗由衷道谢,“多谢母亲。” 宁氏笑了笑,“家里的事有我呢,别让她记挂着。” 袭朗称是。 转过天来,与香芷旋一同坐在去往城西的马车上,把宁氏的话与她提了提。 香芷旋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么?要你和母亲兴师动众的……”出来一趟,他们在前面轻车简从,后面却还陆续跟着几辆马车,可不就是兴师动众了。 袭朗笑着摸了摸她的脸,“真的于心不安的话,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放下。你这当家的开开心心的,别人才能安生度日。” 香芷旋忍不住笑开来。当家做主的是他,她不过是打理着内宅罢了。 袭朗说起别的事:“以前总是听说甩手掌柜的,却从没想过身边就有这种人。你那两间铺子的掌柜好像从没来府里找过你。” 香芷旋笑着解释道:“每年进项平均也就一千两左右,是香家余下的铺子里赚钱很少的。我懒得费神,都想过转让出去,叔父见我懒,便接了过去,每年将赚到的银两给我。” “怪不得。”袭朗失笑,觉得夏易辰简直是把她当做自己膝下的孩子娇惯着。可这是多好的事,阿芷能得到的温暖终归是太少了。 “叔父和你们,都是那么好。”香芷旋满足地叹息一声,携了他的手臂,“你说我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什么福分。”袭朗揉了揉她的小脸儿,“是你招我们喜欢,我们才愿意这样对待你。换个人,与我们何干。” 香芷旋眉飞色舞起来。 袭朗见她这小模样,也不由自心底笑起来,沉了片刻,问起夏易辰,“叔父是出自哪个夏家,你清楚么?” “哪个夏家?”香芷旋不解,摇头,“我不知道啊。只知道早些年他处境不好,我爹娘伸援手帮过他。”沉吟片刻,还是将实情告诉他,“他最初手里的一笔银子,是爹爹留给他的。他就是用那笔银子一步一步拓展局面,走到了如今令人咋舌的地步。” “只有一笔银子的话,他可不能短短几年就走到如今这地步。”袭朗侧目笑看着她,“我能在外置办产业拓展财路,用的是娘留下的嫁妆。起初不想让人知道,只让管事不显山露水的经营着,那时可是举步维艰。后来索性明打明的经营,用自己或是同僚的名帖开路,才有了日进斗金的好光景。” 香芷旋思忖片刻,对上他视线,“你的意思是——” “是叔父的出身不简单。”袭朗对她直言不讳,“再者,也是品行高洁之人,否则怎么会处处照顾你。换个贪财之人,怕是会躲得远远的。”他认可的不止夏易辰,还有岳父的好眼力。 “这倒是。”香芷旋点头附和,“最初他和婶婶与我、大姐是主仆相称,后来我们见他们不是寻常商贾,又是出自真心相待,这才认了他们做长辈。”心念转动,又问他,“叔父到底是出自哪个夏家?往前数的话,有几朝都出过夏氏名流,我还真猜不出是哪一家。” “叔父应该是出自金陵夏家,祖辈位极人臣,只是没得善终。”袭朗环住她身形,“我这段日子出于好奇,命人查了查。” 金陵夏氏,香芷旋隐约听说过一些事。是前朝的事情了,夏家鞠躬尽瘁,只是被牵扯进了皇室之争。这种事若是站错队,便极难脱身,且下场凄凉。偏生没有对错可言。 “看叔叔这个样子,应该是没进官场的心思了吧?”她问。 “自然。”袭朗颔首,“他要是有这心思,当初岳父出手相助时,他便选择从文而非经商了。至于曾借给皇家银两的事,是因体恤作战的将士、受苦的百姓。” “不做官也好啊。”香芷旋想想叔父的为人、喜好,唇角微翘,“他这样的日子也挺舒心的。” “的确是通透之人。” “是啊。”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叔父婶婶连膝下无子这种事都无所谓,简直是超脱了。 城西别院近处,有袭家几百亩地,其中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植着桃树。远远望去,是一片颜色娇柔的花海。 这也是袭朗选择来这里的原因。 香芷旋雀跃不已,到了别院,便想出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含笑和紫苏带着几名小丫鬟、婆子赶到。元宝自然也带来了。 袭朗换了身衣服,携香芷旋去桃林里散步。 天地朗朗,春风和煦,碧空中有风筝飞燕悠然飞旋,远处山青水绿,近处桃花争艳。 这是府邸中的景致无可比拟的,有着北方春日不经雕琢的最真实最舒爽的气息。 点点桃花随着暖风纷纷落地,形成一阵又一阵的花雨,人徜徉其间,惬意之至。 元宝撒着欢儿地跑到前面去,看看这,闻闻那,尾巴高高地翘着,样子煞是讨喜。正是身体长得最快的时候,若是留心,三两日便能看出它又肥了一些,长大了一些。 不知是发现了什么,它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含笑和紫苏见这情形,忙笑着追赶上去。 香芷旋看着这一幕一幕,心里暖暖的。 袭朗回转身形,看到置身于花海中的她。家常白底绣桃花的春衫,蜜合色挑线裙子,眉宇盈着喜悦。 意识到他的侧目,她盈盈一笑,大眼睛熠熠生辉。 当真是人比花娇。 ** 袭朗与香芷旋出门了,内宅的事情便由宁氏代为打理。 老太爷几次提出要见袭脩,宁氏起先故意磨着他,这两日他开始乱发脾气刁难下人,便应了,命人将袭脩抬到他的书房去。 宁家的两位闺秀元娘、二娘过来了,宁氏便将那对父子的事情放下,与袭胧一起和姐妹两个说话。 姐妹两个都是美人,宁元娘十七,宁二娘十六,前两年宁家老太爷病倒,没几日便去世了,姐妹两个的婚事又都没说定,便还待字闺中。 今日姐妹两个过来,是因她们的父亲——宁家三老爷奉命押送军饷去往东面海域——也就是给蒋修染麾下将士送银子去,昨日便已启程离京,她们没来由的有些惴惴不安,尤其宁元娘,昨日整夜未眠,到袭府时脸色还很憔悴。 蒋修染与宁家,甚至与宁元娘,是有些渊源的…… 宁氏和袭胧对姐妹俩的忧心心知肚明,却是不好直说什么,只说些家长里短,委婉地开解二人。 宁元娘和宁二娘离开之后,碧玉来禀明老太爷和袭脩那边的事: “说了很久的话,老太爷倒是也没发火。只是,三老爷离开之后,老太爷就命人备了笔墨纸砚,非要写什么折子,怎奈手不灵便,半晌也写不成,倒是为此气闷不已。” 写折子,要写什么呢?宁氏还真琢磨不出,只知道折子一定是让袭朗无异议的,不然,根本送不出去。 心下正困惑着,秦明宇来了。 宁氏转去厅堂见客,看着他那副落拓样子,啼笑皆非,“你就不能好生捯饬一番?听说来日是要做骁骑卫指挥使的,不是打算一直这样不修边幅吧?” “那两年懒散惯了,眼下着实没那个闲心。”秦明宇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笑,“既然您都发话了,明日我就收拾出个人样儿来。” “这就好。年纪轻轻的,生得又是一表人才,不修边幅不是平白掩盖了好样貌?”宁氏顿了顿,又问,“有事?” “有事。” 秦明宇看向宁氏,目光坦诚,却还是让人觉着有压力,许是因那眸子太亮,许是因他眼中少见的黯然。 “元娘——来过?” 这是句废话。宁氏还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宁家三老爷押送军饷去往东面,我总觉着心里不踏实。”秦明宇道,“依您看,需要我沿途打招呼确保他无事么?您要是有这意思,跟少锋提一句就行。他发话,我代劳。毕竟,蒋修染那个人固然是良将,却非好人,万一设圈套让您兄长吃亏,那么,元娘岂不就要落到他手里了?” “这件事……”宁氏垂眸思忖,“容我想想,问过娘家再说吧?” “行。”秦明宇即刻起身道辞,举步向外时又回眸,轻声问道,“元娘……她还好么?” “还好。挺好的。”宁氏笑得有些勉强,那份勉强,是因为他的缘故。 这个孩子,这几年,不容易。 秦明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轻勾了唇角,漾出一抹笑容。 是在笑,却是怎么看都叫人伤感心酸的那种笑。 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形步出房门,宁氏无声的叹息一声。 记忆不自主地回到了多年前。 秦明宇和袭朗是发小,如何成为莫逆之交的,她倒是不清楚。是因着袭朗的缘故,秦明宇时常来袭府,很多时候会暂住几日。 蒋修染则是二房的亲戚,每年也总会过来几趟。 元娘呢,因着她和冬儿的缘故,常常带着弟弟妹妹过来。有一段元娘迷上了下棋,知道老四是个中高手,常去外院请教。 是在这样有意无意的亲戚来往间,秦明宇、蒋修染认识了元娘。 两个少年人,是在元娘十二三的时候就动心了。家里给操持婚事,总是想方设法的阻挠、搅黄。 如今蒋修染去了沙场,秦明宇抵死不肯遵从祖父的意愿成婚,都是因元娘而起。 几年间心动,不悔,不论两个人出身怎样,只这一份痴心便叫人动容。 可是,蒋家与宁家是不可能结亲的,元娘不会嫁。 秦明宇之于元娘,也是横看竖看都似个纨绔子弟,她也是不肯嫁的。 两个男子却是打定了主意非她不娶。 再过几个月,孝期就结束了,元娘、二娘的亲事会成为首要之事,到时候,两个男子不争得头破血流才怪。 不,也许他们从现在就开始明里暗里较劲了。 老四心里是知道这些事的,但是从来置身事外。他就是那样的人,因着生母在世时的不易,或许也有她多年来忍气吞声、冬儿气恼抱不平的原因,使得他对女子多一份尊重,不希望身边的女孩子屈就于谁。 而元娘的事,他只能袖手旁观。不能帮秦明宇强迫元娘,更不能帮元娘回绝秦明宇。 只得顺其自然。 可是眼下这件事,已不是男女之间有情无情那么简单了,已经牵扯到了她的兄长。 宁氏斟酌半晌,唤来碧玉,仔细地交待了一番。 ** 袭脩被送回房里,钱友梅去看了看他。 她站在病床前,打量着他灰败的神色,抿嘴一笑,“老太爷找你说了些什么?让我猜猜啊,看看对不对。”前一段,她将他宠爱的那名妾室收拾得不轻,妾室被打发出去之前,跟她说了不少他往年做过的事,“是不是问你几年前谋害手足属实?是不是问你真就如我们猜想的那般人心不足惦记着卫国公世子那个位置?” 袭脩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钱友梅闲闲一笑,在床前座椅落座,“你这个人啊,太蠢了,真的太蠢,而且心胸狭窄,龌龊之至。你要是稍微有点儿出息,我说不定都会助纣为虐;你要是稍微有点儿人样儿,我便是陪着你吃苦都心甘情愿。可惜啊……老太爷在公务上的睿智你一点儿没学到,学到的只是他在家里那般糊涂懦弱的做派。到了如今,连我一介女子都满心鄙视厌恶。”这些都是心里话。 “我落魄,你又能得什么好处?”袭脩语声毫无情绪,“当真以为老四会一直任你依仗权势么?他何曾有过一丝仁心?香家现在的情形,我也听下人说了不少,岂知你们钱家不会步香家后尘?岂知不是他一手挑起的事端?我要是你,这时起就要为日后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早点儿吃午餐拼命刨键盘,饿得够呛,先发这些~ 晚上见,二更三更都会有的!(づ ̄ 3 ̄)づ ------------ 第83章 钱友梅却是不以为意地一笑,“你会说这番话,我早已料到了。小人之心么,不难猜。四弟妹与香家,我与娘家,情形大相径庭,不能混为一谈。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蠢人,能被四弟妹随意摆布。人比人可不就是如此么——你比起我来,少了自知之明。放心,我也明白,墙头草没有好下场,与四弟妹和和气气的,是一辈子的事。” 袭脩凝住她的眼睛,似是想要看清楚她的话是不是出于真心。 钱友梅神色坦然,任他审视,片刻后才道:“我要是你呢,就会早些死掉,给自己的儿子留一条出路——你要是总活着碍眼,不说别人不能放下芥蒂照顾安哥儿,便是我,说不定哪日也会迁怒于他。”语必起身,脚步轻快地出门。 看到捧着药碗的小丫鬟,钱友梅打手势唤住,素手端起药碗,随手浇到了花圃,“是药三分毒,日后不需一日几次地煎药。” 小丫鬟诺诺称是。 钱友梅回眸看向室内,眼中闪过寒意,随后又嫣然一笑。袭脩这种人,只要想活,不论怎样都会活着。这汤药不过是减轻他的疼痛——何必呢?为何要让这种货色活得相对于来说好一点儿? 她最该做的,是尽心打理好自己的日子。 过一阵子,二妹就要来京城看她了,到时候住在兄嫂那边,姐妹两个可以不时团聚,好好儿说说话。是为这件事,她这些天都是自心底里高兴。只有真正信赖的亲人在眼前,才不会觉得太孤单。 之前袭脩说的那番话,她其实早就想过了。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与袭脩说出的那些想法。 袭朗不是无事刁难谁的性情,只要父亲在任上踏实肯干,便是不能再升迁,能保住现在的官职,也不错了。 而她自己呢,手里有银两,有陪嫁的铺子,日后父母还会给她一些梯己银子,便是不依靠宫中,也能过得很好。何况,不论婆婆还是香芷旋,都不是会在生活琐事上给人添堵的做派。 怎么想都一样,这日子维持现状就很好了。她是绝不会去惹袭朗和香芷旋不快的。府里一番风雨下来,她在一旁看着,如何能不胆寒。对于自己能毫发无伤地走到现在,不是不庆幸的。 至于平日妯娌间的相处,其实都少不得磕磕碰碰,谁都无从避免。但是,只要无伤大雅就好。再不济,她屈就香芷旋或蔚氏还不行么?的确是,不是惹不起,就是打不过,自己这个所谓的夫君又是毫无建树,低人一头也是应该。 ** 夜了。 香芷旋与袭朗相对用饭。 元宝趴在垫着软垫的椅子上打瞌睡。它三个多月大,每一餐会吃些单为它做的鸡鸭鹅肉,喝一些粥。不是那种家养的小型犬的挑剔性情,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便要找个地方睡一觉。 这一餐,两个人相对喝了一点酒。 三杯。 拜堂成亲那天,他们并没喝合卺酒。 此刻饮尽杯中酒之际,两个人都想到了那一天。 那是他们此生的初见,是这一场缘分真切的实实在在的开端。 香芷旋惊讶于他的俊美。 袭朗惊讶于她的稚嫩。 那晚歇下之后,只交谈过几句话。 她总是言简意赅,是因为他就是那样的,只是自称总是出错,张口说出一个“我”便立即意识到这样不对,忙改口为“妾身”。在闺阁的时候,并无与陌生男子交谈的经历,忽然间换了处境换了身份,她几乎是梦游般的状态。 袭朗听出她言语里那一份别扭,就笑了笑,说不必拘礼。 她说好。便是到那一夜,都不知道他能不能痊愈,尽本分是一回事,勉强自己是另外一回事。 一日一日的,居然走到了现在,居然有了于彼此最好的局面。 饭后,清风入室,带着阵阵花香。 香芷旋见外面月色清明,提议道:“去外面走走?” 袭朗点头,与她步出房门。 元宝睁开眼睛,看着两人的背影,似是挣扎了一下,又缓缓闭上眼睛,睡了。 两个人去了后园。 后园植着各色时下的鲜花,算得独特的是从外面引到府里的一溪清泉,在这样静谧温馨的夜里,可听到溪水潺潺,声音清脆悦耳。 香芷旋扯了扯袭朗的衣袖,循着水声走过去。 这时候,赵贺、含笑先后走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想得到真正的清静,到底是难。 香芷旋唤含笑到一旁说话。 含笑道:“蔷薇命小厮过来传话,香家老太太这一病,竟是每况愈下。大舅爷命人去府里给您递话了,意思是您能不能回去看看。” 香芷旋想了想,笑道:“既然病了,自然要回去看看。” 含笑点头,“那奴婢去告诉那名小厮。” “嗯。” 那边的赵贺说的则是宁家的事情,自是宁氏叫人过来传话的。事情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已非她可控制或预料,在这关头,只能知会袭朗一声,免得万一出事连他都会受影响。 袭朗颔首示意知道了,“明日我就回府。” 赵贺称是而去。 袭朗站在原地,回想着过往中一些事。 为了元娘,蒋修染与秦明宇这些年就没消停过。年少气盛时动辄打到一处,分不出高下;长大成人之后明里暗里给对方使绊子,如愿或吃亏,也是半斤八两。 元娘呢,应该是知道这些是非的,偶尔实在是气极了,写信给他:四哥,你那么厉害,不能将那两个人一并撵出京城么,好烦。 她该唤他四表哥,但是她一直随着冬儿唤他四哥。 元娘……袭朗作为她的兄长一般的人,还真不好评价她。 自然是很好看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端庄大方,其实有时候挺没心没肺的,也任性。与阿芷完全是两种人,阿芷的确娇气,但那是因为娇惯她的人很少,元娘则对自己挺狠的,宁可两败俱伤也不会尝试息事宁人。 就是那样一个妹妹,弄得两个男人疯了好几年,并且毫无罢手的意思。两个旗鼓相当的人,迟早要闹出大动静来。 蒋修染是蒋家唯一一个头脑清醒并且很有城府的人,说如今的蒋家是由他支撑也不为过。他不论于公于私,都只能站在秦明宇和袭家的对立面。 他也好,秦明宇也好,这几年没少整治蒋家,其实已经结了仇。 所以这笔账算来算去,元娘嫁给秦明宇最合适。 但她不肯。她死活看不上秦明宇。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够人喝一壶了。 袭朗只是有点儿理不清——这到底算家事还是算官场上的事? 香芷旋走过来,问:“想什么呢?” 这是她有必要知道的一些事,袭朗跟她说了说。 香芷旋这才明白秦明宇为何不肯成亲,原来是早已有了意中人,思及此,又问道:“秦家老太爷,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袭朗的唇角弯了弯,“不同意。” 香芷旋不由蹙眉,“这种事可真是麻烦。”后来转念一想,秦家可不就是不同意,要是同意的话,早就出手帮秦明宇如愿了。有心问问为何不同意,话到嘴边又放弃。知道得再清楚也没用,于事无补。 袭朗携了她的手,问:“含笑与你说了什么事?” 香芷旋如实说了,又道:“明日我们就回去,我得空就回去看看。” “嗯。” 第二日一早,袭朗去了住在城西的一位大夫家中。回府时,大夫随行。 他过来找的借口便是与香芷旋一同来请这位大夫回去,给老太爷诊脉,看看能不能医好。事情放在一起,两不耽误。 回到府里,大夫由小厮带路,去了老太爷房里。 不一会儿,小厮急匆匆赶到清风阁,对袭朗道:“老太爷一定要您过去一趟,说有几句话要跟您说。” “没空。”袭朗道。 小厮战战兢兢地道:“老太爷说,您要是不过去,他就一头碰死……” 袭朗嘴角一抽。老天爷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小厮继续道:“老太爷说,他不会说您不爱听的话,只是有些话要亲口与您说说。他想亲笔写封折子,怎奈事与愿违,只好请您代劳。” 袭朗问道:“大夫怎么说?老太爷的症状有得治么?” 小厮忙点头,“大夫说老太爷的症状不是太严重,只要好生将养,还是可以下地走动的。只是需得心平气和地将养,若能下地走路,很难如常人步调一样。” 袭朗知会了香芷旋一声,去往老太爷的书房。 路上,赵虎赶了过来,说了说袭脩的情形,不可避免地说了钱友梅不让他按时服药的事。 袭朗笑了笑,“随她去。” 枕边人不想让袭脩过舒坦日子,他没必要干涉。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写完要下半夜了,明早再贴上来^_^ 晚安 ------------ 第84章 “你今日还要去成国公府住吗?” 程文佑拉住她的手把玩道:“不去了。” 姜筠听他说不去了,心里有些开心,她一开心便表现在了脸上,程文佑见她眼角弯了起来,笑道:“这么开心吗?” 姜筠道:“我是怕你在别处住的不自在。” 程文佑吩咐人做了饺子,丫鬟推开门,端着热乎乎的饺子进来,姜筠执起筷子放到碗里把饺子皮戳破,夹了里面的肉出来放到嘴里,温度不是特别烫,吃到肚子里刚好。 姜筠不爱吃饺子皮,一碗饺子吃到最后还剩半碗饺子皮,那着筷子在里面拨了一下,见都是皮了,才放下筷子,平翠端着茶水站在旁边等着她漱口,一旁丫鬟把案桌上的碗撤下。 姜筠摸了摸肚子,道:“吃了饺子胃里挺暖的,哥哥要不要也吃一碗。” 程文佑故意道:“你都吃完了才想起我来。” 姜筠笑了一下,道:“这个天气,温一壶酒喝着也挺暖的,哥哥,不如叫他们弄一壶酒来。” 程文佑皱着眉道:“胡闹,怎么能喝酒?” “我想喝啊,哥哥不喝酒吗?” 程文佑当然喝酒,他酒量不浅,却不是酒鬼。 姜筠叹了口气道:“不喝也好,喝酒误事。” 程文佑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话表示赞同,还是捏了捏她的脸,道:“回去不许偷偷喝酒。” “我知道。”姜筠把头往一旁扭了一下,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哥哥不是不谨慎之人,可造谣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有证据。 她只一个表情,程文佑便看出她有心事,却没有直接问她,午膳后姜筠躺在榻上睡觉,程文佑把隔扇门轻轻关上,走到檐下。 平翠和秋蓉都候在那里,程文佑问道:“这几日筠筠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两个丫头摇了摇头,秋蓉想到昨日之事,抿了抿唇。 程文佑道:“说。” 平翠看了秋蓉一眼,秋蓉福了福身道:“昨日许五小姐单独同我们小姐说了几句话,我们离的远,没听清许五小姐说了什么,她走后我们小姐倒是愣了会,不过没多久便好了,余下便没有什么不对了。” 秋蓉说这话时身体不由自主的打哆嗦,有些害怕睿王殿下责怪她们放任小姐一个人同许五小姐说话,小姐对她们好,她们伺候在小姐身边没怎么被小姐罚过,却也被这睿王殿下罚了不少回。 程文佑听了表情淡淡的,回身往屋子里去,秋蓉和平翠同时松了口气。 秋蓉一脸愧疚的看着平翠,平翠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昨日之事,确实应该同殿下说的,若真有哪点不对,她们担待不起。 姜筠醒来后睁开眼便见程文佑坐在榻边,坐起来还未说话,便被程文佑压在榻上,不由分说的亲了起来。 他的亲吻中含着抹怒气,姜筠能够清晰的感受出来,她本是闭着眼的,下唇让他轻咬了一下,睁开眼睛,盯着他的鼻尖,也不知他这愤怒是从哪来,姜筠手紧紧的捏着他的衣服,任他亲着,他的唇顺着下巴滑到脖子上。 姜筠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牙关并起揪起一小块嫩肉轻摩了一下,姜筠龇牙咧嘴的叫疼,手脚使不上力,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有些害怕,想着他应该不能这么禽兽,自己年纪这么小,又葵水在身他也是知道的。 她感觉脖子左侧的那一小块肉都被他吸的麻木了,也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叹了口气,双手从他的腰侧松下来,无力的放在榻上,整个人放松了摊在床上,像滩泥一样躺在那里,真是难为她了,这个状况还能如此放松。 程文佑从她身上起来,面无表情的推了她一下,姜筠撅着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程文佑轻抚她的头发,深邃的眼睛半眯着,道:“有事情瞒着我。” 姜筠斟酌了一下,问道:“哪件?” 程文佑挑眉:“不止一件。” 姜筠嘻嘻笑:“我从前晚上爱偷吃东西,现在已经改好了,也没有偷偷的玩雪。” 程文佑在她耳朵上捏了一下,姜筠哎呦一声,继续道:“给林夫子粥里加盐巴的主意是阿琳出的,把苏夫子板凳腿割掉一个也不是我干的。”她只是看见了没出声阻止罢了。 程文佑皱了下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在书院里向来是个好学生,夫子提起都是赞不绝口,若是知道这些自己被整的事情她都有参与,不知道要怎样痛心疾首,不过这些现下不是他要听的。 姜筠慢慢的往里面挪了一下,程文佑按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动,冷声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姜筠嘟囔道:“你不都知道了吗?” 她从前便知道她的什么事情都是瞒不住他的,只是日常中同谁说说话,他也不会去干预的,哪能事事都要过问。 “你不信任哥哥吗?” 姜筠愣了一下,坐起身道:“没有。” “那为何要试探我呢?” “我......没有啊。” 程文佑笑了一下,凑到她耳边,**她的耳垂,道:“筠筠,你从小到大,一个眼神哥哥便知道你要做什么,你爱吃肉,不爱喝酒,闻不惯酒气,喝酒也只爱喝果酒,因为甜,喝酒误事,你以为哥哥误了什么事,嗯?” “喝酒确实挺误事的。” 姜筠也不知道他听了什么,解释道:“我没有怀疑哥哥,也没有试探哥哥,只是提醒哥哥罢了。” “许嘉宁说了什么?” 程文佑直截了当的问。 姜筠低头想了想,道:“哥哥,姑娘家私下说的话,哥哥就不要问了吧。” 程文佑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姜筠怕他误会,摇着他的胳膊道:“她倒是没说什么,无非就是向我炫耀哥哥住在成国公府,她对哥哥的那点心思,我也是能看出来的,所以担心哥哥喝酒误事。” 她开始胡扯,虽然这么说自己有吃醋的嫌疑,可她知道哥哥便是知道许嘉宁同她说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话,也定是不知道许嘉宁具体说了什么,不然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他那样一个人,自小便尊敬林皇后,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污蔑林皇后的清誉。 她又想起林皇后同她说的,未来如何不可预知,可要珍惜当下。 程文佑嗯了一声,姜筠坐在那里,摸了摸脖子,撒娇道:“哥哥,脖子都疼了。” 程文佑看着她脖子上的青紫,那都是自己弄上去的,一时间满满的成就感,摸着她脖子上的青紫,眼角微微翘起。 姜筠抖了一下,道:“你还笑。” 说完便捂着自己的脖子下榻去照镜子,照完镜子回头怒瞪他。 他笑了笑,握着她的纤腰,道:“又不疼。” “你试试。” “来吧。” 程文佑松了她的腰,把自己的衣领扒开了一些,姜筠吓了一跳,道:“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试试吗?” 程文佑理所当然的说。 姜筠发现自己跟不上他的想法了,她哥哥从前多正经啊,那个每日抱着她念三字经,教导她做人的哥哥变了。 程文佑见她哭丧着脸,笑了一下,道:“还记得哥哥与你说的,做了哥哥的未婚妻便与从前不一样了吧?” 姜筠幽怨道:“怎会不记得了。” 她如今总算体会什么叫不同了。 姜筠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从睿王府回去便想着怎么整一整许嘉宁,只是还未等到她想好主意,便接到了成国公府的喜帖,许嘉宁要嫁人了。 姜筠有些诧异,许嘉宁之前连婚都未定,怎会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她看了帖子上的名字便明白为何许嘉宁的婚事会如此快了,许嘉宁要嫁的是李家,李家老太爷原任督察院左提督,前年告老,在家中颐养,李老太爷共有三子,许嘉宁嫁的是长房嫡长子,长房老爷因有腿疾,并未入朝为官,他所出长子李修齐正要调往福州任职。 李修齐年二十,读书刻苦,这些年也未有妻室,因马上要离开定熙,家中才会如此快的为他张罗亲事,许嘉宁既然与他定了亲事,自然是要快些成亲,好随着他去福州的。 李家门户虽不低,却远远比不上成国公府,许嘉宁是成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心高气傲,怎会同意嫁入李家,更何况她要嫁的人马上就要离开定熙了。 许嘉宁年十六都未定亲,不过就是想往高了嫁,如今叫她嫁入李家,她自然不愿意,哭哭啼啼的同成国公夫人闹。 成国公世子夫人搂着女儿在成国公夫人面前哭,成国公夫人被吵的脑子疼,许嘉宁是她最宠爱的孙女,她一心盼着她能嫁给睿王殿下,又哪里舍得她嫁去李家那样的人家受苦。 “祖母,我不嫁,叫我嫁给李修齐,我情愿撞死在这里。” “我可怜的女儿啊。” “闭嘴。”成国公夫人拍着桌子道:“你现在知道不想嫁了,我问你,你为何会与李家那小子共处一室。” 许嘉宁哭道:“我不知道。” “娘,阿宁这是叫人给算计了啊。” “在自己家中都能被别人给算计。” 成国公夫人说完,忽然又想到许明杰便是在成国公府里被别人给杀了,一时按着脑袋道:“天啊,这是造了什么孽了。” 许嘉宁跪到成国公夫人面前哭道:“祖母,我不想嫁给李修齐,我不喜欢他,看到他就不喜欢他,你想想办法,同祖父说我不嫁给他。” “这事你祖父已经做主了,喜帖都叫派出去了,还如何能改,阿宁啊,祖母也不想叫你嫁到那样的人家,可事到如今,已经改不了了,你放心,你嫁过去,祖母去求太后娘娘,叫李家那小子留在定熙,不去福州。” 许嘉宁白着脸道:“祖母,便是他不去福州又如何,我若是嫁给了他,还不如三姐嫁的好,更不要说姜筠了,我见到她还要向她行礼,祖母,我不想。” 成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道:“回去安心准备出嫁吧。” 这事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如今整个定熙都知道许嘉宁要嫁给李修齐了,成国公动作太快,怒气来了,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成国公夫人暗恨成国公不通情理,亲生的孙女都能这样,那日便是发现了许嘉宁和李修齐躺在一张床上,也不过是成国公府里的人罢了,谁还敢说出去不成。 至于李修齐,他算计了她孙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都敢肖想她的孙女,直接除了也不为过。 可惜成国公不听劝,非要把阿宁嫁到那种人家受罪。 “祖母,祖母,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吧,从小你就说过,我未来会嫁给睿王表哥,你说过的啊,祖母。” 许嘉宁一见成国公叹气,心都凉了半截,成国公夫人道:“阿宁,祖母累了,你出去吧。” 许嘉宁瘫坐在地上,成国公夫人身边的下人过来把她扶起来,强硬的送她回去。 她一路上是哭着回去的,成国公府的下人都知道自家小姐对婚事不满了。 许明纵从外头回来就听府里的丫鬟议论着许嘉宁的事情,几个丫鬟聊的正起劲,一见三公子回来了,吓得赶紧弯身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许明纵从她们面前走过,心里冷嗤一声,他那堂妹倒真是眼界高,他辛辛苦苦为她寻的好婚事她还不满。 李修齐配许嘉宁,倒真是糟蹋了,李修齐如今虽官位不高,可肚子里是有真才实学的,许明纵同他也算是半个知交,此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调回定熙是早晚的事,关键也是个能忍的,李家大老爷有腿疾,他身为长房长子,李家的嫡长孙,这些年也没少受二房三房的人排挤,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不然也不能配合他乖乖的同许五小姐躺到一起。 许嘉宁现在嫌弃他,他却能看到李修齐日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一切荣华也与许嘉宁无关,那是个有仇必报的主,便是自己的妻子也一样。(83中文网 .) ------------ 第85章 成国公夫人终究是心疼孙女的,亲自进宫去求太后娘娘,希望太后娘娘看在孝慈皇后的面子上叫李修齐留在定熙任职。 太后娘娘拿着帕子掩住嘴对着坐在那里面容憔悴的成国公夫人道:“当初陛下能娶到孝慈那孩子,哀家心里比谁都高兴,哀家想着哀家虽然疼孝慈,可却更疼爱陛下,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是孝慈的母亲,对她自然是疼爱的,可是她已经走了,你这为人母亲的便叫她安息吧。” 成国公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太后仁慈,当初孝慈皇后为陛下而死,每每提起孝慈皇后,太后娘娘便会对成国公府厚待几分,更何况李修齐只是一个小官罢了,留在定熙也并无多大影响,只是她不忍心叫孙女跟着他远离定熙罢了。 成国公夫人跪到地上,哀求道:“太后娘娘,臣妇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了,她这么多年养在臣妇身边,恰好慰藉了臣妇的思女之情,求太后可怜可怜那孩子,叫她夫君留在定熙吧。” 太后道:“孝慈已经去了这么些时候了,你又何必总是提起她,陛下对成国公府已经很纵容了,满朝上下哪个世家能比的上成国公府,这朝堂之事,哀家身为后宫之人本就不能干预,你也莫要为难哀家了。” 太后说完便招手叫女官扶着她往暖阁去,独留成国公夫人跪在那里,她早知道靠着孝慈皇后的面子,不过是能保成国公府几年罢了,如今太后尚且念着旧情,可这后宫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以后谁还能记得已逝的孝慈皇后,所以她才那么急切的想让成国公府再出一位皇妃,可惜陛下当初宠爱林皇后,不纳成国公府的女子入宫,太子殿下和睿王殿下也没有一个娶了成国公府的姑娘。 便是太子殿下是成国公府的外孙又如何呢?将来他登基为帝,后宫之中也没有能为成国公府说话的人,就像现在,她不过是求太后娘娘留李修齐在定熙任职罢了,太后娘娘都不能应允,成国公夫人心中有些恼怒,太后身边的女官请她出去。 她站起身,脚下一个踉跄,忽然昏倒在永寿宫。 程文佑立在隔扇旁,凝视着床榻上的成国公夫人。 成国公夫人转醒的时候便见程文佑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心里一惊,她对这个外孙是不亲的,总觉得这孩子看人的眼神太过渗人。 程文佑看着成国公夫人脸上的表情,淡淡道:“您醒了。” 成国公夫人道:“这是哪里?” “这是永寿宫偏殿,外祖母您在皇祖母殿中昏倒后,皇祖母给你召了御医,御医说您郁结于心,需好好休养。” 成国公夫人看着程文佑的态度,没有一点亲近之意,心里更凉了几分。 程文佑往前近了一步,问道:“外祖母现在觉得好一些了吗?” 成国公夫人想了想道:“还是有些头疼。” 程文佑唤了宫人进来伺候成国公夫人喝药,程文佑坐在一旁道:“外祖母身体不适,这阵子便好好待在成国公府,莫要出来了。” 成国公夫人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何意?” “便是外祖母理解的意思。” 成国公夫人推开给她喂药的宫人,哆嗦着手指着程文佑道:“你这是要软禁我。” 程文佑不置可否。 “你敢,我是你外祖母,你这做便不怕别人说你不孝吗?你眼里还有你母后吗?” “母后一直在本王的心里,倒是外祖母你口口声声说爱母后,却一次次拿母后说事来达到你的目的,外祖母你是爱母后,还是爱你成国公府的尊荣啊?” 成国公夫人被程文佑堵得无话可说,孝慈皇后才走的那两年,她确实是记挂着孝慈皇后的,那是她的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她已经走了,太后记着她的好处,提起孝慈皇后基本上有求必应,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把孝慈皇后拿出来说事。 “阿宁是你表妹,你便不能帮你帮她吗?” “外祖母是说叫李修齐留在定熙吗?” 成国公夫人道:“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外祖母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程文佑道:“外祖母,这天下姓程。” 这天下姓程不姓许,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成国公夫人面色难看道:“早知道你的心不在成国公府,便是成国公府对你再好也没有用。” “随外祖母怎么想吧,本王还有事。” 他站起身要离开,成国公夫人喝道:“站住,站住,你便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程文佑道:“外祖母只怕是忘了,君臣有别,母后嫁入皇家,便是皇家的人了,更何况是本王,本王要孝顺,对着皇祖母,对着父皇母后,倒实在不知要听成国公府的话,若真如此,朝纲岂不是要大乱了。” 程文佑一甩袖子,不再管殿内的成国公夫人,他本是一腔愤怒,对成国公夫人说出来的还是客气的话,他不是仁慈之人,又何必为了那莫须有的名声委屈了身边之人。 成国公夫人本想破口大骂,顾忌着这是太后宫中,叫人扶着起身要去见太后,却被太后身边的女官拦住了,说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她还想说什么,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宫人强硬的带了出去。 许嘉宁是哭着上花轿的,大婚那日成国公夫人身体不适没有出现,许嘉宁心里觉得祖母是嫌弃她嫁的不好才没来送她,却不知成国公夫人如今已经不能自由行动,被拘在自己的屋子里养病。 许嘉宁嫁到李府的第二天便被李修齐带离了定熙,连成国公府的门都没回过。 许明英堵在许明纵的屋子里,气愤道:“阿宁的事是不是有你参与。” 许明纵扬着唇角道:“大哥这是何意,阿宁不是嫁到李家了吗?” 许明英指着他道:“你少装糊涂,你与李修齐早就认识,他李家是什么人家,若不是发生了那种事情,阿宁怎么会嫁给他。” 许明纵道:“大哥说话最好考虑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若是被旁人听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你......。”许明英伫定许嘉宁被李修齐算计的事有许明纵帮他,却没有证据。 许明纵笑了笑,道:“大哥好歹也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孙,成国公府日后还要靠着大哥呢,还有,弟弟我还等着大哥叫我滚出定熙的那一天呢。” 他说完便不理会许明英,跨出门槛,许明英气的捏紧拳头在桌子上砸了一下,桌子上的茶盘震了一下。 他是想叫许明纵滚出定熙,可如今许明纵没滚出定熙,倒是阿宁嫁到了李家,随着李修齐离开了定熙,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定熙。 许明纵从府中出来便去了睿王府。 程文佑正和下属商量着事情,听人说他过去了,便挥退了下属,许明纵进门给他行了礼,程文佑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问道:“何事?” 他示意许明纵坐到他对面,许明纵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样子,暗道这人在阿筠表妹面前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对着别人却是毫不手软。 “殿下吩咐的事情微臣已经办好了,不知微臣的事......?” 程文佑抿了口茶,淡淡道:“姚大人的调令已经下了。” 许明纵拱手道:“多谢殿下。” 程文佑见他欣喜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许明纵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他如今是为程文佑办事的,为程文佑办事便是为太子殿下办事,太子殿下地位稳固,其他皇子没有同他一同较量的资本,他只需按着程文佑吩咐的办就好。 许明纵心情好,就忍不住拍马屁道:“殿下果然是一言九鼎,难怪阿筠表妹喜欢殿下。” 程文佑瞥了他一眼,道:“既然姚大人要入定熙了,想必姚府的其他人也会跟着过来,阿凝那里对你还是有些放不下,你要处理好了,若是处理不好,伤害了阿凝......。” 后面的话他虽没说,可威胁之意却是明显,许明纵哭笑不得,怎样才是处理好,他已经尽量躲着宁平郡主了,此刻他只怪自己当初嘴贱,招惹了宁平郡主,他那会并不知道宁平郡主的身份,也不知道那郡主会喜欢自己。 他原以为睿王殿下除了对阿筠表妹好一点,对其他人都是不会理会的,此刻才知道他对宁平郡主那个堂妹也是关心的,只是关心的方式不同罢了。 姜筠去康亲王府玩,康亲王妃知道女儿喜欢许明纵,她对这女儿一向宠溺,拉着姜筠的手打听她表哥的事情。 程静凝本来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忽然站起身道:“问那么多做什么?” 康亲王妃笑道:“难得我儿喜欢,不如母后进宫去求了你皇祖母做主,叫陛下下旨赐婚。” 以许明纵的身份是配不上程静凝的,程静凝是郡主,出身皇家,这满定熙按身份自然是没有能够配的上她的,康亲王府给女儿寻郡马不看身份,只看人品与女儿喜不喜欢。 程静凝嚷道:“谁说我喜欢他的,母妃,我不是早说过了吗,这一辈子都不嫁的,您就不要瞎操心了。” 康亲王妃一脸揶揄的看着她,对着姜筠道:“你瞧瞧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连喜欢人这种事都不同她母亲说了,难不成我还看不出自己女儿喜欢什么吗?” 姜筠见程静凝一脸要发火的样子,想着先头在哥哥那里看的有关许明纵的事,许明纵喜欢的是那姚小姐,他对阿凝的态度也知道他不可能移情于阿凝,阿凝若是一直放不下她,受伤的也只能是她自己。 程静凝拉着姜筠的手,扭头对康亲王妃道:“反正我同你说了,我不喜欢许明纵,你莫要乱点鸳鸯谱。” “哎,你说说你这孩子。” “阿筠,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女儿虽不承认自己喜欢许明纵,康亲王妃也只把这归结于女儿大了,知道害羞了,她难道还看不出女儿喜欢谁吗? 正巧康亲王府世子过来了,康亲王妃便问了几句,康亲王府世子程安晏在外头早知许明纵的品行,皱着眉道:“这事母妃还是别管了,那许明纵不是妹妹的良配。” 康亲王妃早前也叫人留意了许明纵,倒并未听说有什么不妥,他又赈灾有功,连康亲王都提起过说他有手段,做事果断,气度沉稳,这会听儿子说不是良配,叹了口气道:“我也就是见你妹妹喜欢。” 康亲王府世子道:“妹妹那里母妃看着些,若是妹妹还喜欢,母妃就劝劝她。” 想到自己妹妹那性子,也不是个听劝的,抿了抿唇道:“回头儿子亲自去妹妹那里说说。” 康亲王妃连忙摆手道:“你可别说她,她说了她不喜欢许明纵了。” 自家女儿性子爆,最听不得的便是旁人训她。 程安晏嗯了声,自己妹妹那性子就是父王母妃给惯出来的。 程静凝拉着姜筠到自己的闺房里坐,她的房间不同于一般小姐住的地方,墙上挂满了弓箭鞭子,姜筠问道:“你不是说再不用鞭子了吗?” “我就是挂着看看。” 她说话算话,从那次之后出行再没用过鞭子。 姜筠不止一次听她说再不喜欢许明纵了,却知她心里根本没有放下,捧着她的脸道:“阿凝姐姐,你天生丽质,貌美如花,是我那表兄配不上你。” 程静凝嘟着嘴道:“他配不上我又有什么干系,他若是喜欢我的话,那我......。”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说到底还是他不喜欢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姜筠是听程文佑说姚大人的调令下来了,也就是许明纵喜欢的姚小姐要来定熙了,从前许明纵不喜欢程静凝,那也只能说是无情,可姚婠若是来了定熙,许明纵又喜欢她,程静凝心里就更要难受了。 她是皇家的郡主,在感情上竟是输了个四品大员的女儿,心里肯定不舒坦。 姜筠垂头想着,感觉程静凝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对,疑惑道:“怎么了?” 程静凝道:“他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吧,我看她对你挺好的。” 姜筠蹙着眉道:你莫要乱说,明纵表哥和我是正常的表兄妹之情,我和哥哥才是一对。” 程静凝嗤了一声,道:“是是是,我知道你和我堂兄才是一对。” 姜筠怕她再胡思乱想,道:“七皇子说要去郊外玩,你去不去。” “去啊,什么时候?” “明日。” 程静凝点头道:“行。” 姜筠站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我要回府了。” “这天还早呢,再玩会吧。” “不了,我回府还有些事情呢。” 她还要去同七皇子说明日要去郊外玩的事呢。 “你也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了。” 程静凝出门是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准备的,只是一般姑娘家出行都是需要时间准备的,也就没有再留姜筠。 姜筠从康亲王府出来,便直接去了宣王府,宣王府和康亲王府距离不远,没多会就到了。 姜筠本想着以七皇子爱玩爱闹的性子,未必在府里。 她去的巧,管家说七皇子在书房里,她便跟着管家去书房寻七皇子,到了书房门口停着里面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 七皇子的书房不许旁人靠近,姜筠不在那个旁人的范围内,她立到廊下,竖着耳朵仔细的听里面的声音,便听七皇子带着谄媚的声音传出来:“小七夫子,学生这个成语默写的可对了。” 而后又一道清脆嘹亮的声音传出来:“错了错了,你这个善解人意的意字写错了,是意思的意,不是衣服的衣,重写十遍。” “小七夫子,善解人衣没错啊,你过来瞧瞧。” 站在门旁的姜筠眼皮子动了一下,这七皇子在调戏阿箩。(83中文网 .) ------------ 第86章 阮箩一本正经道:“哪有什么善解人衣,你再乱说,抄二十遍。” 里面传来七皇子故作求饶的声音:“小七夫子,学生错了,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善解人意,就是善解人意,小七夫子你善解人意,学生我善解罗衣。” 阮箩本来还同他解释善解人意的意思,她是个较真的姑娘,这会见七皇子吊儿郎当的样子,又说什么善解罗衣,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七皇子干咳一声,坐正了身子抄写成语。 姜筠敲了敲门,七皇子皱着眉道:“谁?” “七皇子,是臣女。” 七皇子还未说话,阮箩听是姜筠的声音,眼睛一亮,唤了声阿筠姐姐,便迎了出去。 姜筠推门进去,阮箩屈身行礼:“阿筠姐姐。” 七皇子看着阮箩对姜筠的态度,再对比每回见着自己时的不情愿,心道,小阿箩要是见到自己时也能给这样的笑脸多好。 他坐在那里羡慕姜筠,姜筠往他看了一眼,他突然想起自己纸上写的字,慌忙把桌子上的纸抓了起来,揉作一团,准备毁尸灭迹。 姜筠揶揄道:“宣王殿下,您写的什么呢?” 七皇子干笑了两声,准备胡扯,站在姜筠身旁的阮箩是个实诚姑娘,七皇子怕她乱说话,站起身走过去拽了她一把,阮箩往一旁侧着身子瞪了他一眼。 可他顾了这头忘了那头,这边的人证被他拽住了,那边的物证落到了姜筠手里。 他手忙脚乱的要去躲姜筠手中被他揉成一团的纸,姜筠拿着纸团子往后面躲了一下,笑嘻嘻的问道:“宣王殿下,你要跟臣女抢东西吗?” 七皇子摸了摸鼻子,尴尬道:“阿筠妹妹,这纸上也没写什么东西,你还给我吧。” 姜筠故作生气道:“不就是张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给你。” 七皇子是怕她看了那荤话,被皇兄知道了要训他,这会把纸丢到纸篓子里,见姜筠生气了,哄她道:“阿筠妹妹,我那字写的丑,怕你笑话。” 一边说着一边给阮箩使眼色,阮箩白了她一眼,拉着姜筠往檀木屏风后面的小榻上坐。 七皇子吩咐人上茶点,七皇子书房里的书不少,估摸着他看过的也没几本,都是给阮箩看的。 阮箩这阵子在看棋谱,案桌上摆着个棋盘,阮箩摸了摸棋子,问姜筠要不要下棋。 阮箩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姜筠下棋在一群小姑娘中已是难有对手,一般打发时间同别人下棋都不尽全力,第一次同阮箩下棋的时候还想着让让她,哪知道阮箩的棋路并不如她的人看起来那么温和。 阮箩看过的棋书不少,一盘棋摆下来很快就能找到破法,她擅长分析棋局中的漏洞,且能揣测对手下一步要走什么,提前想好破解之法,姜筠占了比她年纪大的便宜,上一回同她下棋时侥幸赢了她。 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阮箩这会兴致上来了,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姜筠道:“改日吧,我等会要回去。” 阮箩有些失望,她一直研究棋谱,却没能有人同她试试效果,书上学的和实际应用还是不同的,她家中姐妹爱下棋的不多,父亲和兄长忙,也没有时间同她下棋。 七皇子看了有些心疼,道:“我陪你下。” 阮箩看了他一眼,退而求其次的点点头。 其实七皇子若是认真下,也不比姜筠差多少,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他只是做事不认真,可自小也是在墨文殿学习的,皇家的孩子,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姜筠同七皇子说了明日去京郊的事,七皇子答应了,他本就是爱玩的性子,正巧阮箩喜欢姜筠,他便借此叫阮箩也去。 姜筠回府的时候管家说大小姐回府了,在老夫人那里。 姜篱不喜欢赵彦,婚后多番回府,陪在老夫人身边,每回都是赵彦亲自过来接过去的。 姜篱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姜老夫人和何氏赌气,你看,你们说的为我好,如今我一点也不快乐。 单看赵彦,也是个爱护妻子的好夫君,每回姜篱前脚来了,他后脚便会过来,对着姜篱也是处处赔小心,府里都说大小姐好福气,嫁了个好夫君。 想到赵彦先头做的事,姜筠就一阵恶心,不仅没有任何担当,还把自己的懦弱当做深情。 姜筠正准备去老夫人那里,听到身后下人给赵彦行礼的声音。 她顿了下步子,赵彦跨着步子到她前面,隔了几步远,身姿笔直。 姜筠屈身行礼:“大姐夫。” 赵彦扯着嘴角道:“三妹。” 姜筠微微颔首,扭头往另一边走。 赵彦倒也没在意她,随着下人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寻姜篱。 姜筠回了迎筠院,叫人给她收拾明日出门要用的东西,她要出门,是要去同老夫人说一声的,可惜现在赵彦在那里,她不想过去,派了人去打听赵彦什么时候走,再回来同她说。 派去的丫鬟还没回来,老夫人那里派人来说大小姐和大姑爷今日要在老夫人那里用晚饭,叫她也到老夫人那里用晚膳。 姜筠知道这是老夫人怕赵彦嫌弃姜篱闹脾气,才这么热情的招待赵彦。 老夫人派来的丫鬟退出去后,平翠对着姜筠福身道:“小姐,奴婢去老夫人那里说一声,说您明日约了郡主出去玩,今日累了,要早点休息了。” 姜筠点了点头,道:“替我向祖母赔礼。” 平翠应了声,退了下去。 姜筠坐在梳妆台前,巧荷过来替她卸头上的珠钗,李掌设不知端了碗什么进来,姜筠一闻一股子奶味便捂着鼻子,摆手道:“姑姑,我不喝。” 李掌设哄她:“小姐,加了蜂蜜的。” “那也不喝。” 她从小便不爱喝奶。 “小姐不还要长高吗?” 李掌设对着姜筠总是不由自主的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她,姜筠也习惯了依赖她。 听她说她要长高,姜筠得意的露出两颊的小梨涡道:“哥哥说我不矮了,我这样的个子正好。” 李掌设见没哄住她,把手里的青瓷碗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 姜筠爱漂亮,从前一说能变漂亮,能长高,便是不喜欢她也会忍着喝点,这会竟是哄不住了。 李掌设看着姜筠的身段,满意的点点头,原先小姐和二小姐走一起都比二小姐矮一个头,如今站在一起个头竟是差不多,两个人长的又像,走到一起旁人还笑称两人是双胎呢。 翌日一早姜筠叫李掌设替她打扮,小姑娘爱美,去京郊游玩一定要打扮的美美的去,她平日里梳妆都是平翠伺候的,可这里面眼光最好的还是李掌设。 李掌设为她选了件粉色襦衣,下面配着蓝色的裙子,脚下的鞋子也是粉色的。 她一双桃花眼,浓长的睫毛眨了两下刮得人心痒痒的,向来稳重的李掌设都忍不住在她白嫩的脸上捏了一下。 李掌设把她送到廊下,叮嘱平翠和秋蓉要好好照顾她。 马车往康亲王府去,到的时候七皇子,阮箩,程静凝都等在那里了,程琳最近被惠郡王妃拘着绣嫁衣没出来。 七皇子笑嘻嘻道:“阿筠妹妹,你可来晚了,是不是一早起来便打扮去了。” 姑娘家出门哪有不打扮打扮的,姜筠来的不晚,只是七皇子自己一大早便跑去阮府把阮箩接出来,姜筠又去老夫人那里说了声,昨日虽派了平翠去,可她自己不过去一趟还是不好,这才显得来晚了些。 打扮归打扮,这么被七皇子说出来姜筠就有些不开心了。 程静凝要骑马,七皇子不好叫她一个人在外面骑,便陪着她在外面骑马,马车里只剩下姜筠和阮箩时,阮箩从一旁车壁里抽出一个小屉,取出一个棋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渴望的看着姜筠。 她这个样子姜筠哪里拒绝的了她,笑着在她额上轻点了一下。 阮箩兴奋的把棋盘摊开,外头七皇子的声音传进来:“阿筠妹妹,你要是无聊,便和阿箩下棋玩。” 什么她觉得无聊,分明就是想叫她和阿箩下棋,七皇子对阿箩倒是关心。 只是想到七皇子刚刚就那么把她打扮的事情说出来,姜筠就觉得这七皇子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她眼珠子动了动,对着阮箩轻声道:“阿箩,今日是七皇子去你家接你的吗?” 阮箩点了点头,看她一副表情凝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阿筠姐姐,有什么不妥吗?” 姜筠面带忧愁道:“我大嫂怀孕了,她身边的丫鬟都说什么大哥去她房里她就怀孕了,我看我大嫂整日吃饭都吃不下,闻着肉味就要吐,我们以后要是怀孕了,就不能吃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肚子。 阮箩和她一眼,爱吃肉,一听不能吃肉了,一张包子脸便皱了起来。 “那怎么办啊?” 姜筠道:“我也不知道。” “那不怀孕就行了。” 姜筠道:“怎么才能不怀孕呢?” 阮箩皱着眉头想了想,表情凝重道:“要一男一女才能怀孕,要不怀孕,便不能和男人靠的太近,我娘就是和我爹靠的太近,才怀了我弟弟的。” “是这样吗?” 小阮箩坚定的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小阮箩的悟性很高,一下子就领悟到了姜筠要表达的意思了。 到了地方,七皇子笑眯眯的过来要扶小阮箩下马车,小阮箩避开了他的手,扶着自己的丫鬟下了马车。 七皇子想带阮箩单独出去逛逛,阮箩抱着姜筠的胳膊不撒手,道:“我不想去。” 七皇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整天阮箩都在躲着他,一见他去就吓得躲到姜筠身后。 回去的时候七皇子忍不住对着姜筠嘟囔道:“我今儿哪里做的不妥当吗?怎么感觉阿箩在躲着我。” 姜筠摇了摇头道:“我今儿去的晚,不知道先头你们说了什么,你自己想想。” 七皇子叹了口气,郁闷的去骑马去了。(83中文网 .) ------------ 第87章 回去的时候阮箩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放,姜筠看着她一副忧愁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这日姜筠随着宫中的叶司衣学绣嫁衣,大历姑娘出嫁嫁衣多是自己绣的,只是好多复杂的部分自己绣不来,得跟着有经验的绣娘来绣,她坐在绣墩上,手里拿着绣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叶司衣。 叶司衣是司衣司里绣工最好的,她原是司制司的典制,绣工出众,原司衣司的林司衣退任后,便把她调到司衣司接任司衣一职,司衣司比司制司清闲许多,太后娘娘便把她派过来教她。 姜筠的衣服许多都是出自叶司衣之手,对叶司衣也很是熟悉,宫中许多女官都很严肃,尤其是在训导小宫人的时候,姜筠印象里是没见过叶司衣发火的,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有一种人,说话就让人感觉很舒服,叶司衣就是那种。 叶司衣现在手里正拿着一块素锦绣鸳鸯,姜筠有些没看懂,叶司衣把针捏在手里对着姜筠笑了一下,柔声问:“不懂吗?” 姜筠老实的点头:“姑姑,这是什么绣法,我怎么没见过?” 叶司衣道:“这是我自己闲时无事琢磨出来的,绣出来的花样更活一些。” 学别人的东西不难,难的是自己能创造出新东西。 “我再给小姐绣一遍,小姐可要看仔细了,等会嫁衣上的也要用这种绣法。” 绣一件嫁衣是极废功夫的,姜筠有些担心嫁衣绣不完,如今婚期虽未定,可她也十四岁了,她针线功夫不是很好,便是用她会的绣法也不知要绣多久,如今再学新的,学会了绣的不好看还不能往嫁衣上绣,得反复在其他布上练习好。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样,叶司衣笑着说:“小姐莫要着急,慢慢学,这嫁衣极难,太后娘娘已经安排好了,小姐只需绣一对鸳鸯就行了。” 太后的原话是嫁衣虽要自己绣才有意义,可一个人来绣太过麻烦,姑娘家最要紧的是婚后**君恩爱,便叫她自己绣那对鸳鸯,余下的叫司制司的人来绣。 那些嫁衣说是自己绣的,其实真正自己绣的不多,毕竟闺阁女子,绣活再好,也比不上那些绣了几十年的绣娘,且绣嫁衣是极废功夫的。 姜筠面色一红,这么一说,倒像是她着急出嫁一般。 李掌设用红漆木托盘端了两盏茶上来,珠帘微微摇晃,李掌设笑道:“喝杯茶歇会吧。” 李掌设亲自将茶端到叶司衣面前,叶司衣睨了一下,打趣道:“可是你亲自泡的茶,我从接到太后娘娘旨意起,想的最多的可就是你的茶了。” 叶司衣和李掌设原是一同入宫的宫人,关系很好。 “叶大人的茶,自然是要奴婢来泡的。” 姜筠拿着花绷子仔细回想着刚刚叶司衣教的,李掌设看了叶司衣一眼,意思是不需那么认真,小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叶司衣同李掌设多年姐妹,又怎么会不懂李掌设的眼神,想到当年李掌设初入宫时为考进尚宫局,整日恨不得连饭都不吃,只埋进书里面,别人劝她时,她便说做事便要一心一意,不可三心二意,那时一群姐妹都说李掌设将来只怕是一群人之中站的最高之人,入尚宫局,谁不想坐上那尚宫之位,更何况是李掌设这种目标明确的人。 后来李掌设入了广阳宫,也算是好运的,只是她本以为李掌设会一直留在尚宫局,却不想后来随着姜筠出宫,一直伺候在姜筠身边,甘愿做个平庸之人。 “小姐也休息会吧,做事哪有一蹴而就的,慢慢来。” 李掌设笑道:“你还是那个性子,不急不躁的,好像什么事都影响不了你一样。” 叶司衣笑了笑,不是什么事都影响不了她,而是这么些年她早已经看透了,旁的地方不说,单说尚宫局,一群人盯着尚宫的位子,底下几个司级女官见面恨不得都要打起来了,都是一群有脸面的人,没得让底下人看了笑话。 人有多大能力才能担多大职责,强求来的又有什么用,可惜了那些人想不通,把好好的尚宫局弄的乌烟瘴气的,好在太后娘娘给她指派了这么个任务,也好躲躲清静。 廊下传来人说话的声音,那是刚刚去小厨房的巧荷回来了,隔扇被打开,巧荷端着盘翡翠蒸糕进来,后面跟着的小丫鬟手里都端着糕点,看那架势,若是这会叶司衣不打算休息,就要强迫她休息了。 巧荷弯下身子道:“小姐,阮七小姐来了。” 姜筠轻笑一声,道:“快请进来。” 阮箩从外头进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襦裙,头发盘成双丫髻,耳朵上带着一对小巧的珍珠坠子,她皮肤白,如今抽条,比小时候瘦了许多,两颊的婴儿肥虽消了一些,可她天生小圆脸,配上一双大眼睛,非常可爱。 她一进来便是一脸焦急的样子,姜筠见她面色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 她走过来对着姜筠屈身行礼:“阿筠姐姐。” 而后看见叶司衣和李掌设也在,又对着她们行了一礼。 叶司衣笑道:“阮七小姐越来越好看了。” “谢谢叶姑姑夸奖。” 阮箩被夸奖了,脸上有些羞涩,低头见案桌上的筐子里放着针线和素锦,好奇道:“阿筠姐姐在学绣花吗?” 姜筠点了点头,阮箩道:“阿筠姐姐,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姜筠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回头对着李掌设道:“姑姑,你带叶姑姑去看看她要住的地方。” 太后特许叶司衣住在卫国公府指点姜筠。 李掌设和叶司衣出去后,姜筠问道:“怎么了?” 阮箩一脸难为情道;“阿筠姐姐,我肚子好像大了。” 姜筠怔了一下,阮箩怕她不信,把手放到小腹处,鼓起肚子给她看:“阿筠姐姐你看。” 姜筠往她肚子上瞥了一眼,果然肚子有些鼓。 姜筠不说话,阮箩眼泪都快出来了;“阿筠姐姐怎么办啊,我好像怀孩子了,怎么办啊,我怀了七皇子的孩子了。” 她一脸愤愤道:“一定是我先前和七皇子靠的太近了才怀孩子的,我娘知道了肯定要骂我了,呜呜呜,怎么办啊。” 她说着说着眼圈泛红,而后便哭了起来。 阮箩不是爱哭的孩子,但是想到这么小就怀孩子了,家中长辈做寿也请过戏台子,她跟着母亲听戏时那戏文子里都唱未婚怀了孩子是要被打死的,一时焦急,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脸圆圆的,哭起来眼圈和鼻尖都红了,白嫩的小手在脸上抹眼泪,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怀孩子了,要被她娘骂了。 姜筠有些哭笑不得,安慰道:“别哭别哭,你是不是吃多了。” 阮箩哽咽道:“我没吃多,我平时就吃那么多的。” “你吃了多少?” 阮箩掰着手指在那一样一样的算自己吃的东西,十个手指没算过来。 姜筠道:“别哭了,你这不是怀孩子了,是吃多了。” 阮箩一下子收了声,摸着自己的肚子,眨巴眨巴眼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姜筠看着阮箩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有些不知怎么跟她解释怀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于是她再一次道:“好像不是同男人靠近就会怀孩子,要睡在一张床上。” 阮箩在脑子中想了想,然后瞥着嘴,又哭了,这回哭的比刚刚更厉害了。 “我一定是怀孩子了,我上回同七皇子睡一张床上了。” 姜筠心中腹诽,这七皇子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 姜筠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安慰道:“不哭不哭,你这不是怀孩子了,你这是吃多了。” 她估摸着阮箩这就是心理作用,吃饭吃的多肚子鼓起一点也是正常的,阮箩的饭量也不算小。 阮箩伸手拉住姜筠的手,可怜巴巴的问:“阿筠姐姐,那我要是怀孩子了怎么办?” 小姑娘哭的实在可怜,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姜筠更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欺骗了一个纯洁的小姑娘。 姜筠私底下同程琳她们也会开一些玩笑,她不是真正的小姑娘,自然不会认为同男子靠近就会怀孕,最开始同程琳谈起男女之事还是源于程琳看到书上写的*一番,都是不懂就问的好孩子,只是直觉那词不能拿来问夫子,便同交好的姑娘说了。 姜筠那时候觉得不能带坏小姑娘,后来是程琳自己弄懂了,过来向姜筠普及知识,都是闺中密友,程琳正是好奇的年纪,说说也没什么。 只是阮箩和程琳不同,这从小就是个较真的孩子,读书用功,又才十二岁,这种事情,姜筠不好解释啊。 姜筠开始胡扯道:“你这我一眼看便知道是吃多了,医书里说怀孩子不是你这样的。” 姜筠在阮箩心中的形象是很高的,阮箩自入定熙书院起便视姜筠为自己的目标,向姜筠学习。 姜筠一数和医书里说的怀孩子不一样,她心里虽还有些担心,不过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她又小心翼翼道:“阿筠姐姐,你可看好了,不是怀孩子吧。” 姜筠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就是想太多了,哪有这么容易就怀孩子了,你现在还小,等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阮箩哦了一声,姜筠倒了杯茶递给她,她接过去,道:“谢谢阿筠姐姐。” 好容易安抚好了阮箩,姜筠对着她道:“阿箩,叶司衣奉太后旨意教我绣嫁衣,你要不要瞧瞧。” 阮箩点了点头,叶司衣跟着李掌设出去还没回来,门外巧荷说是六小姐过来了。 姜箬进门眼睛在屋子里看了一圈,笑道:“阮七小姐也在啊?” 阮箩微微颔首,姜箬坐在绣墩上,眼睛瞥着筐子里的素锦,她一早听说太后派了宫中的女官过来教姜筠绣嫁衣,便想着过来求求姜筠,叫她跟着一起学学。 姜筠见她时不时的往门外瞟,也不戳破她,只是叶司衣回来的时候,见到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她没见过姜箬,看打扮估摸着是府里的小姐。 李掌设同她介绍了姜箬的身份,姜箬站起来对她行礼,叶司衣听是府里的庶出小姐,点了点头,坐到姜筠身边继续教姜筠。 姜箬坐在一旁仔细的看着,叶司衣奉太后旨意教姜筠,自然不会顾的上她,姜筠看她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瞧着,叫人给她和阮箩都拿了针线跟着绣。 叶司衣一直指点着姜筠,姜箬一边听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阮箩有些听不明白,索性就闷头自己在那里绣了起来。 叶司衣回头瞥见姜箬绣的一个花瓣,虽未成形,却能看出来绣的很好,她拿过来看了看,不免多看了姜箬一眼。 她又看阮箩低头在那里不停的拉线,叫她把头抬起来,道:“阮七小姐,头离远点,这样容易伤了眼睛。” 阮箩把头仰起来,叶司衣看着她那花绷子上绣的乱七八糟的,饶有兴致的问道:“阮七小姐,你绣的是什么?” 阮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乱绣的。” 她确实是乱绣的,她听不懂,叶司衣也顾不上她,姜筠凑头过去瞧了一眼,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绣的虽然丑,还是不难看出来,那绣的是竹子头,她估摸着是要绣自己的名字,只绣了竹子头,下面的罗字还未绣,便绣到了边角,没有地方绣了。(83中文网 .) ------------ 第88章 叶司衣瞧了阮箩一眼,便不再管她,叫阮箩自己低头绣着玩。 姜筠按照叶司衣教的绣,犯了错叶司衣也是柔声的给她指出来,比起姜箬,姜筠刺绣的功夫就差多了。 叶司衣倒不像先头只管着姜筠,偶尔回头看姜箬一眼,不耽误姜筠学的时候给她指点指点。 叶司衣对着姜箬说话的时候,姜箬有些受宠若惊,面露欣喜,又怕姜筠会生气,抬眸瞥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姜筠绣了一个花瓣,叶司衣便不叫她绣了,她放下花绷子亲自送阮箩出去。 姜箬不好再待在屋里,跟着姜筠一起出去。 姜筠把阮箩送到院门口,阮箩同她告辞,便跟着巧荷和自己的丫鬟出去了。 姜箬小心翼翼的看了姜筠一眼,道:“三姐姐,我明天还能来吗?” 姜箬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先头每回拐弯抹角的在姜筠这里都讨不了便宜,渐渐的也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瞒不住自己这三姐,她最怕的就是姜筠用那种看透她心思的眼神看她,不仅让她感到惶恐,更让她觉得羞辱。 她想着自己什么样自己这三姐又不是不知道,便是装的再清高,在她面前不还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嫡庶有别,她如今的处境又何需想那些东西,面子是给别人看的,日子才是自己过的。 她年纪渐长,姨娘整日嘱咐她要好好表现,万不可叫夫人和三姐四姐厌弃了,未嫁的庶女,终身大事捏在主母的手里,可她也清楚的知道,这府里最不能得罪的是这三姐。 姜筠轻笑了一声,道:“我每日早起辰正二刻开始练习刺绣,你若想同叶司衣学刺绣,需得提早一些来已示恭敬。” 姜箬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面露感激,屈身道:“多谢三姐。” “你不用谢我,是叶司衣赏识你。” 姜箬大着胆子问道:“不知叶司衣喜欢什么?” “叶司衣喜欢天赋高又认真的,你只需好好学就是了。” 这一句也是提醒姜箬莫要想着送礼,叶司衣最不喜欢的便是贿赂,若是姜筠送她东西不算什么,若是姜箬送她东西,便有讨好的意味了。 姜箬垂首应是,极力掩饰脸上的喜色,姜筠勾了勾唇角,转身进去。 姜箬看着她的背影,转身再也忍不住,抬头笑了一下。 如她这样的人,每走一步便要小心翼翼,老夫人向来是有利则用,无利则抛,她随着叶司衣学刺绣,不仅可以让自己的刺绣功夫更精进一些,更重要的是叫老夫人多注意她。 老夫人觉得她是个优秀的孙女,她的婚事才能更顺畅些。 姜筠一直随着叶司衣学刺绣,一对鸳鸯绣了许多遍,一直到年前,叶司衣才满意的点头,允许她往嫁衣上绣。 叶司衣进宫把姜筠学的状况头太后说了一遍,太后当即便叫人把程文佑叫过去了,意思是婚期可以定下来了。 程文佑道:“一切都凭皇祖母做主。” 太后揶揄道:“现在倒是全凭皇祖母做主了,那前阵子是谁到哀家这里暗示哀家可以给他的婚事做主了。” 程文佑面色不变,好像太后说的不是他一样。 太后感慨道:“这下好了,你成亲了,也了了哀家的一桩心事了。” 程文佑过年都二十三岁了,像他这个年纪还未成亲的着实不多了,他比姜筠大八岁,当初也就是因为两人年纪差的大,才让人觉得程文佑一直把姜筠当做妹妹宠的,哪知道他后来说自己喜欢姜筠。 太后是看着孙儿长大的,又怎会不了解孙儿的性子,他决定的事情,那基本就改不了了。 若他说看上旁的小姑娘,太后也未必答应,可姜筠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知道心疼人,又是孙儿一手养大的,她总有老去的一天,不能一直陪着孙儿,总要有人替自己去心疼孙儿。 这娶妻就要娶那种知冷知热的,会体贴人的,姜筠小是小了点,孙儿愿意等,证明他喜欢,没有什么比他喜欢更重要。 太后娘娘派人去请长宁侯夫人徐氏进宫,长宁侯夫人徐氏是太后娘娘的手帕交,亦是昭亲王妃的母亲,太后娘娘替孙儿找保媒人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她。 长宁侯夫人徐氏是惯常入宫的,徐氏穿着一身莲青色夹金线绣衣,头发高高挽起,精致的发髻上戴着宝蓝吐翠孔雀吊钗,脸上挂着笑,看起来竟是比太后娘娘年轻许多。 她是个好命的,儿子孝顺,夫君宠爱,长宁侯一辈子宠媳妇,外人都笑说长宁侯是个怕媳妇的,没回说起时长宁侯都笑呵呵的应了,真是一辈子没叫她受过委屈,这日子过的舒心,烦心事少,看起来就年轻些。 程文佑又看向自己的皇祖母,皇祖母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本该养尊处优的,却为她们这些小辈操心着。 长宁侯夫人刚要给太后行礼,太后便笑呵呵的摆着手道:“快快免礼。” 又让她坐自己身旁去,到底是手帕交,又是亲家,长宁侯夫人笑道:“太后今儿心情倒是不错,臣妇猜着是要有喜事了吧。” 太后道:“今儿叫你来,就是叫你帮着做件事。” 太后叫旁人说话那都是下懿旨,到了长宁侯夫人这里用了个帮字。 长宁侯夫人道:“太后娘娘尽管说来,但凡臣妇能做的,定给你办的妥帖。” 太后娘娘笑了一声,手指着程文佑道:“你瞧我们家这小子,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原先同阿筠那丫头定了亲事,这会劳烦你走一趟,去商议婚期。” 程文佑站起身,拱着手恭敬的对着长宁侯夫人行了个晚辈礼。 长宁侯夫人打趣道:“咱们睿王殿下总算是要成亲了,这定熙男儿成亲晚的可是以睿王殿下为首啊,上回我们家阿敬小子,可就是以睿王殿下为借口搪塞他娘的。” 从前都说男儿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有了睿王殿下开头,底下好多世家子弟都嚷着要先立业,再成家。 目下定熙以睿王殿下为首,秦元青,姜纥,宣王殿下,个个都是年纪大了不成婚的,早些时候都十五六就成亲了,像他们这年纪儿子都开蒙了。 长宁侯夫人说的阿敬,是长宁侯世子的第三子,今年十六岁了,也是个油腔滑调的主,长宁侯夫人都拿他没办法。 提起他,太后娘娘便问了句:“阿敬今年的院试准备考了吗?” 说起这个,长宁侯夫人有些尴尬,崔敬那小子这么大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长宁侯夫人道:“不提他了,他祖父说不叫他读书了,叫他去练武了。” 长宁侯夫人有些头疼,人家文武好歹占一样,偏她家孙子文不成武不就的,整日就知道赖在屋子里睡大觉,动一步就嚷着胳膊疼腿疼的,上回叫他祖父拴起来抽了一顿鞭子,更懒了,借口更多了,说是五脏六腑叫他祖父抽坏了,要好好休养。 程文佑见太后和长宁侯夫人拉起了家常,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长宁侯夫人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一乐:“哟,睿王殿下心急了,咱们先聊聊睿王殿下娶媳妇的事。” 长宁侯夫人惯常进宫,也是看着程文佑长大的,外人看程文佑不易靠近,看他冷着脸不敢说话,长宁侯夫人却不怕他,按长宁侯夫人的话你小时候尿床的尿布我都换过,我还怕你给我甩脸色吗? 程文佑对她也恭敬,亲自站起身到宫人那里端了杯茶递给她,道:“有劳夫人了。” 长宁侯夫人看着那杯茶,对着太后笑道:“都说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段,臣妇这杯茶是接好还是不接好呢。” 太后道:“说了这么多话,快喝杯茶润润嗓。” 长宁侯夫人把茶接过去抿了一口,程文佑站在一旁听着长宁侯夫人和太后说话,长宁侯夫人都有些看不过眼了,道:“睿王殿下坐吧,这事臣妇一定给你办妥帖了。” 睿王殿下拱手道:“多谢夫人。” 太后娘娘和长宁侯夫人在那里纠结着婚期,这会快过年了,婚事肯定要定在年后的,姜筠生辰是一月份,恰好是及笄之年。 这正是姑娘家最好的年华,若不是程文佑要娶姜筠,这会估计得有吾家有女初长成得感慨了,可这会他心里却是有些急的,每日里梦到那丫头,床单上的湿润都表明睿王殿下没有看起来那么禁欲。 他年纪不小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比自己小八岁的姜筠,他也只能忍着,如今好容易等到姜筠要及笄了,他坐在那里想着前几日把筠筠压在榻上,掀开她的小衣,那胸前的一对白嫩圆润,他碰一下筠筠就害羞的要咬他,成亲之后就可以了。 他想着,太后娘娘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掩饰着脸上的情绪,嗯了一声。 太后问他:“你觉得七月初八如何?” 程文佑敲了敲桌子,太后娘娘不等他说话,便道:“我就说七月初八有些晚了,阿佑生辰是五月份,好歹要在他生辰前,将来说成亲的时候也好说是二十二岁。” 到底是亲祖母,知道疼孙子。 要在五月份前,长宁侯夫人觉得四月份不好,那便只有三月份了,长宁侯夫人挑日子喜欢挑带八的,只是这日子有些急了,她犹豫道:“三月初八日子是不是有些紧了。” 太后也觉得这日子有些紧了,礼部那边还没吩咐人去办,其实原先她想的也是定在□□月份的,只是这一商量就觉得孙子年纪不小了,能往前提提就往前提提吧。 “三月份是有些紧了,不如......。” 程文佑道:“三月份挺好的,天气也好,不冷不热。” 太后笑了笑,道:“那便三月初八吧。” 姜筠嫁衣还未绣好呢,从太后派叶司衣教她绣嫁衣上的那对鸳鸯起她就知道这婚事估摸着要定了,只是她掐着日子以为要等到她十六岁,程文佑也从来都没同她说过什么时候成婚的事,她这会还在苦练绣鸳鸯呢,便是叶司衣说可以了,她也还觉得不好,要多练练。(83中文网 .) ------------ 第89章 狼来了,狼来了姜筠:“......” 太后果然是阿佑哥哥的亲祖母,连敲打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陈司仪走后,女眷们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被睿王和太后这么轮番警告,老夫人忍不住有些头疼,虽说一开始她看中的就是姜筠养在睿王身边,在太后那里又得宠,将来于卫国公府有益,可如今看太后和睿王的态度,这何止是受宠啊,她们卫国公府分明是要将孙女当祖宗供着,不能磕着不能碰着。 表面说的是想念太后就拿着牌子入宫,那内里的意思谁听不出来,不就是谁要是给她委屈受就让她进宫找太后做主吗? 卢妈妈站在老夫人身后听她叹了口气,出言道:“老夫人当初接三小姐回来,不就是因为太后和睿王殿下格外看重她吗?如今三小姐得太后宠,老夫人应该高兴啊?” 老夫人道:“你瞧着,三小姐如何?” 卢妈妈是姜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嫁了人生了孩子后又回到老夫人身边伺候,嫁的是卫国公府前院的大管事,平日在老夫人这里最得用。 卢妈妈斟酌道:“奴婢瞧着三小姐聪慧过人,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道:“她自然是有福气的,一岁便被睿王养在身边,那睿王是什么人,年纪虽不大,却是正统的皇室嫡脉,又对她如此尽心,去年起便一直督着府里修院子,吃喝住行皆为她考虑,筠丫头如今虽养在咱们卫国公府里头,可这吃穿住行却没有一样是卫国公府的,再没有比她还有福气的了。” 老夫人说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卢妈妈有些不解。 “可惜这孩子同我不亲,若是换了阿篱......。” 卢妈妈连忙劝慰道:“三小姐当初被留在宫中听说是太后怜她没了生母,咱们大小姐自小便跟在您的身边,若是大小姐,老夫人您能舍得啊?” “有什么舍不舍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当初姜筠出生便没了母亲,都觉得这孩子命里带煞,不祥,所以成国公府将她抱过去养老夫人也没阻止,没想到这倒是她的福气。 卢妈妈心中顿生寒意,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齐州何氏最重利倒真是不冤着,瞧着大小姐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如今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小姐是老夫人亲孙女,哪有不亲的,如今她刚回府,对府里还比较陌生,等养几年,老夫人对她好点,三小姐自然能记得老夫人的好。” 她本来想说将三小姐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忽然想到那睿王殿下从去年起便在卫国公府建了院子,那三小姐身边又跟着个整日冷冰冰的李掌设,只怕也是不许三小姐被养在老夫人身边的。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脸上才带了点笑意:“但愿吧。” 姜筠回了迎筠院,让丫鬟拿来今日陈司仪从宫里带给她的东西,一套文房四宝,几本名家字帖,还送了几幅画。 太后送来的,自然都是好的。 李掌设指着其中一幅梅花图惊叹道:“小姐,瞧太后对你多好,这可是前朝顾大人的真迹。” 李掌设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顾大人,这可是顾大人的真迹啊,相传前朝顾大人德才兼备,无家世可依,科举考卷被调换,致其落榜,顾大人当街拦太傅官轿自荐,此事为睿宗所知,后受睿宗赏识,严惩当时考官,亲赐顾大人为翰林院典薄,后官至丞相之位。 顾大人一生为国为民,是为一代闲相,精通诗词、书画、音律,令人叹服。 李掌设幼时习画,最敬佩的就是这位顾大人,只恨生不逢时,不能一睹顾大人风采。 李掌设看宝贝似的看着那幅梅花图,听说顾大人的妻子最喜梅花,这幅画还是顾大人为讨爱妻欢心所作,顾大人一生只娶一妻,真是难得的好儿郎。 姜筠已经不止一次听李掌设说过这位顾大人的事迹了,太后这画名为送给她,实则应是嘉奖李掌设吧。 “李姑姑,这画你可以拿回去临摹。”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临摹好了,就放你那里替我保管,不用入库房了。” 李掌设有些犹豫,这若是太后所赐的旁的东西,她肯定是会拒绝的,不能因为小姐年幼不懂事,就随意拿小姐的东西,可是这是顾大人的画。 姜筠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开口道:“李姑姑,我也觉得这画好看,我也想临摹。” 李掌设如临大敌,赶紧将那画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她可没忘了这祖宗上回心血来潮,拿着睿王殿下的画临摹,结果趴在案桌上睡着了,整张画都沾满了这祖宗的口水印子,还被她拿着毛笔戳了个黑乎乎的大团子。 晚间卫国公亲自到迎筠院送了姜筠几本开蒙书,姜筠打眼瞧了那些书,都是从前程文佑教她读过写过的,脑海里那些场景历历在目。 许是小孩子做久了,姜筠发现自己对程文佑有了依赖之情,眼睛忍不住酸涩,她怕自己会哭出来,伸着白嫩的小手揉了揉眼。 卫国公见她表情有些不对,以为她不想去族学,许多孩子刚入族学时都会闹着不愿去,姜筠没有母亲,也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趴在母亲怀里撒娇,昔日妻子温柔的面庞一闪而过。 卫国公伸手想摸一摸姜筠的头,姜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卫国公的手僵了一下,放到唇边干咳一声:“阿筠,你已经五岁了,五岁的姑娘都要入族学的,你瞧你大姐姐二姐姐都入了族学的。” 姜筠知他误会了,也没解释,闷闷的嗯了一声。 卫国公想要亲近姜筠,却发现同这孩子亲近不起来,坐了会便觉得有些尴尬,起身走了。 姜筠坐在窗前的榻上,心情突然间非常失落,卫国公府众人的刻意讨好她能感觉到,前世,她跟在姜筠身边已经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如今只觉得异常的虚伪,比起这些有着血缘关系的血亲,真正关心她的却是程文佑和永寿宫的太后。 难怪前世的姜筠宁死也不去讨好她们了,她还有程文佑、太后、李掌设、巧荷,前世的姜筠却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当然,还有她这个鬼魂陪着她,可惜她看不见。 李掌设见她小小的一团,托着腮坐在那里,有些心疼,若不是小姐年纪渐大,再养在宫里有些不合规矩,殿下定然不舍得让她来这里。 李掌设觉得小孩子心思敏感,姜筠定是感受到了卫国公府众人的关心并不是真心的,其实卫国公府众人如何姜筠倒是不在意,她只是想到程文佑这一走就要五年,她待在程文佑身边,也不过才四年而已。 她是知道五年以后他回到定熙,会功成名就,加上尊贵的出身,世家之女趋之若鹜,到那时,也不知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妹妹。 每每这时姜筠就会心情特别舒畅,果然人就得治治,像姜简这样蛮横无理的娇小姐,就得打一顿,扔水里给脑子通通气,瞧瞧这样多好,也不聒噪了,也不闹事了。 这日姜筠照例在老夫人这里定了个卯,老夫人对着几个儿媳妇嘱咐了一番,又问了几个小辈的功课,瞥眼瞧见坐在温氏身旁的姜纬,让人将几个小辈带到偏房中去,对着温氏道:“阿纬年纪也不小了,他几个兄长这个年纪早已考入了定熙书院,你这个做娘的也用点心。” 对比上头的几个堂兄,姜纬就显得平庸许多,他又是卫国公的嫡子,将来要继承卫国公府,老夫人对这个孙子还是很宠爱的,姜纬去年没考上定熙书院,每每提起这事老夫人就恨的牙痒痒,家中的这些小辈个个聪慧过人,偏温氏生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平庸,暗地里没少骂温氏拖累了卫国公府。 姜简也便罢了,考不入定熙书院便留在族学中,姜纬不同,他是卫国公府的世子,连个定熙书院都考不入说出去多丢人。 温氏面色有些难看,又听老夫人道:“孩子如今小不懂事,吃不得苦,做不得学问,做娘的就该多加引导,一味的溺爱只会助长他堕落的性子。” 这话就是说温氏不会教养孩子,去年姜纬没有考入定熙书院的时候老夫人提出要把姜纬接到松画堂养,温氏闹了许久才让老夫人歇了心思,当她不知道老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夫人又偏着二房,给老夫人养只怕这儿子长大后就敬着二房去了。 这一年里为了姜纬能考入定熙书院,温氏也没少费心思。 何氏手里拿把扇子掩着嘴笑道:“大嫂也不要觉得娘对阿纬的要求高,阿纪阿纥兄弟几个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阿纬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将来卫国公府还是要他做主的。” 温氏冷笑一声,道:“这就不劳二弟妹费心了,阿篱的婚事再不定,日后可就难了,眼界也别放这么高,那郡王府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以高攀的。” 何氏面上笑容一敛,惠郡王府的小郡主在定熙书院同姜筠的关系好,前些日子惠郡王府的小郡主下帖子邀请卫国公府几位小姐到惠郡王府做客,都知道是沾了姜筠的光,结果姜筠还没怎么样,何氏就叫了好几拨人来给姜篱做衣裳打首饰,明眼人谁瞧不出何氏的心思,那惠郡王府的世子今年刚满十四岁,惠郡王妃前些日子才放下话来要替世子选一门亲事。 只不过惠郡王妃当日看上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如今都已经下了聘书了。 何氏的心思被戳破,气恼道:“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篱也是你侄女,你这么说叫她日后如何做人。”(83中文网 .) ------------ 第90章 转入室内,两人去了西次间里侧的小暖阁。 袭朗除掉外袍,歪到大炕一侧,他得缓一缓。到底是血肉之躯,伤口因为天气潮湿阴冷而发作的疼,忍的时间长了,会从骨子里觉得疲惫。 香芷旋亲自去给他抱来一条锦被盖上,又去沏了一壶热茶,之后才脱掉鞋子,坐到他身边,“我给你捶捶背或者捏捏腿?”又不好意思地笑,“我不会,只能现学现卖。” 袭朗才不会指望她做这种费力气的事,“你那点儿力气,给我挠痒痒还差不多。” “……”香芷旋瞪着他,“我试试都不行?” 袭朗失笑,“行啊,你来。我今晚就归你折腾了。”说着翻身趴在大炕上,把被子丢到一旁。 香芷旋仍是有点儿不满,骑在他腰际的时候,才眉飞色舞起来。这样的姿态,让她心里极是舒爽——居然还有欺负他的时候,真好。这么想着,她卷起袖管,给他揉肩、捶背。 他的肌肤坚实,让她觉得手下触感硬邦邦的。 不一会儿,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吃撑了是什么?姿态是欺负他的样子,卖力气的可是自己。 后悔也得忍着,自己非要揽到手里的事情,好歹也要坚持一阵子。 袭朗问她,“白日里一直不得空,还没问你回香家到底是为什么。” “真没事。”香芷旋道,“老太太上次过来,说话不大方便,今日特地唤我回去敲打了一番。横竖不过是那些话,翻翻旧账罢了。” 到底还是没细说经过。老太太荒唐的打算,她或是香若松就能应对。等真有她与香若松无从应对的事,再让他帮忙也不迟。 袭朗也就没细究,知道她真受了委屈的话,才不会有看医书的闲情,早在床上翻来覆去了。 他一手探到背后,拇指滑过腰际往上一节脊椎,“按按这儿就行了。” 香芷旋起先用双手拇指,后来用拳,他都嫌力道小。 “这么难伺候呢?”她气呼呼的,“再嫌力气小,只能是我站上去给你踩了。” “行啊。”袭朗到,“来吧。” 香芷旋也只敢想想,哪儿敢真那么做,“踩坏了怎么办?” 袭朗笑,“你倒是看得起自己,那小身板儿,那点儿分量……” “这可是你说的,出了事别怪我。” “放心。你省力,我也能舒坦点儿。” 敢情方才她是让他受罪了?这个不讲理的!她腹诽着,脱掉袜子,站起身来,扶着墙壁。暖阁的墙壁很热,她在手上缠了条帕子,一脚试探着踩到他背部,“不行,衣料太滑,我会摔下去。你得把衣服脱了。”又问他,“你嫌不嫌烦啊?嫌烦就算了。” “难得你勤快一次。”袭朗笑着脱掉中衣,“也难得你主动让我脱衣服。” “……”香芷旋抬脚踩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袭朗就笑:“真没事,别怕。以前疼得狠了,让护卫用肘部施力按,你看不也没折么?” “那还好。”香芷旋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吸了一口气,“让一个大男人用力按——那是疼成什么样儿了啊?” 袭朗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她双脚上,“脚总是这么凉,这些日子按时服用药膳没有?” 香芷旋汗颜,“没,这两天才又按时吃的。”随后又把话题拉回到他身上,脚跟略用力地踩着他指给她的地方,“就这一块儿疼?” “嗯。” “怎么弄的啊?”她一面问,一面想:日后要想法子长期给他调理着。 他却没正形,“前些日子让你累的。”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啊……”香芷旋又气又笑的,脚上用加了些力气。 袭朗却是舒服地喟叹一声,“嗯,这样正好。” 香芷旋叹服。 过了一阵子,他担心她累着,她则担心他冻着,也就点到为止。 袭朗坐起来,穿上中衣,之后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啄了一下,“累不累?” “不累。”香芷旋摇头,“但是,我饿了。”晚间是在婆婆房里用的饭,她就着热汤面吃了些菜,那时候觉得饱饱的,到这会儿又饿了,不由得跟他抱怨,“面食易消化,可是吃完也容易饿,怪不得有人说吃面食容易长胖呢。吃了就饿,饿了又吃,不胖才怪。” “胡说,面食也分哪种做法,不过吃面倒是真容易饿。”袭朗笑着弹了她额头一下,“想想,吃什么?” “是啊,吃什么呢?”现在府里的膳食都是清一色的素菜,只有大老爷能因为病重膳食如常,她依偎到他怀里,“你帮我想想?” 袭朗真就思忖了片刻,“吃火锅怎样?” 香芷旋睁大眼睛,“那怎么行呢?忘了现在不能吃荤了?” “笨。”袭朗拍拍她的背,“谁说火锅就一定要见荤腥了?”随后下地穿戴齐整,亲自去外面吩咐。 香芷旋也随着穿好鞋袜,净面洗手,又去门口看了看外面的情形。起风了,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转回到东次间的饭桌前,丫鬟已摆好碗筷。 清汤锅底,围放着八个小巧的甜白磁盘,盘里各放着大叶芹、鲜豆苗、地瓜片、冻豆腐等食材。 许是因为外面风雪凛冽的缘故,在室内对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分外惬意。 香芷旋含着笑,看袭朗帮自己弄蘸料。 “怎样?”袭朗将盛着蘸料的小碗放到她手边。 “很好。”她眯了眼眸,“让你给我选的,比自己想出来的还要好。” “那么,以后你的膳食就归我管了。”袭朗笑着把蔬菜按先后顺序下到锅里,“听我的,不会吃亏。” 她点头,“嗯。” 他平日没什么特别的讲究,用饭不挑食,居室洁净就好,却是乐于干涉她的饮食习惯。其实,他只是喜欢看她吃饭的样子,对着爱吃的就会满脸的心满意足,遇到不爱吃的神色就会有点儿拧巴。小猫似的,不管喜欢与否,都很优雅,由此也就更有趣。 他一面有一搭无一搭地吃点儿东西,一面与她闲闲地说话,“打算何时一起回趟香家?” “等大老爷见好再说,而且现在本就不是走亲访友的日子。”近期袭朗不能去,过去的话,老太太手里那几个美人儿往他跟前凑可怎么办?那可真就是把脸丢到家了。 在老太太的眼中,他只是一介武夫,也只会在她出嫁前说点儿他的好话哄骗她,心里不定是怎样个看法呢,说不定心里认定他是对美色来之不拒的人。 袭朗问道:“老安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老太太的称谓,只这一种合适。 “怎样的一个人?”香芷旋抚了抚鬓角,“平时对谁都是满脸的笑,看起来很温和。但是对着我和姐姐的时候,很严厉。她要是对着我们笑,一般就是要出事了。”老太太于她而言,是让她想破了头也没法子赞誉的一个人。 袭朗莞尔,忽然问道:“你不让我去见她,到底是为何事?”他不能出门访友,但是去看望香老太太是情理之中的事,她不肯,肯定是老太太给她添堵了,还是跟他有关的。 之前直接或间接地提过两次,她都敷衍过去了,这冷不丁地一问,倒让她片刻失语。 “说说?” 香芷旋从锅里捞了一块冻豆腐,蘸了蘸料就往嘴里送,却没料到,特别烫,烫的她眼泪差点儿出来,吸着气,用手在唇边扇风。 袭朗啼笑皆非,将手边一杯温水递过去,“做贼心虚了?” 香芷旋白了他一眼,连喝了几口水,缓过来才道:“那儿有好几个绝色美人,不要你去。” 袭朗释然,“是不该去。”又探臂过去摸了摸她额头,“安心吃饭。” “好。”她唇角微翘。 好奇的,他就想问清楚,知道原由之后,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于她,是需要一阵子才能消气的事;于他,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香芷旋就想,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自己为人处世才能做到他这地步。在他眼里,兴许已没有大事小事之分,都是一样,需要迅速做出个决定的情形而已。 吃饱喝足之后,香芷旋坐到炕桌一侧喝茶,问他:“乏了没有?不乏我就陪你下两盘棋。” 袭朗自是点头,夸她今日表现不错,不做睡神了。却没想到,那是个不禁夸的,一盘棋到了中途,就已开始揉眼睛了。 “吃太饱了。”香芷旋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却道:“食言要受罚。” 香芷旋就对他耍赖地笑,“错了还不行么?”又张开手臂,“来,我抱抱你。”抱抱他,算作补偿。 袭朗被引得哈哈地笑,起身到了她跟前,打横捞起了她,“嗯,抱抱我们阿芷,早点儿睡也好。” 香芷旋笑着蹭了蹭他臂弯,“就知道你最好了。” 歇下之后,熄了灯,两人一如之前很多个夜,相拥而眠,相安无事。 家中孝期内,小夫妻有无床笫之欢,是谁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只要别在孝期内怀胎就行。而现在老夫人故去还没满百日,必然要克制。 谁都知道老夫人怎样对待袭朗的,但是有些人在风浪过后同情处于弱势的一方——老夫人和袭朗,前者都去世了,自然是弱者。 对故去的人,总要有点儿起码的尊重。 真的无所顾忌,院子里的下人难保就会有质疑香芷旋品行的——这种事,没人会说是男子的错,只会说女子狐媚。 这些是两人什么都不需说就能达成的默契。 只是,今晚香芷旋有点儿不老实,因着下雪的缘故,下人将火炉烧得很旺,使得室内竟比平日还要暖和。 她觉得热,迷迷糊糊地翻了几个身,手偶尔也会无意识地胡乱摩挲着他。 袭朗忍不了了,把她拍醒,跟她商量,“要不然你离我远点儿?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香芷旋就算是睡意朦胧,也忍不住笑了,“这话说的,好像我经常调|戏你似的。” 袭朗差点儿叹气。她那点儿道行,真调|戏他的时候,他多半会忍俊不禁,反倒是这无意间的碰触,才最撩人。 香芷旋笑着往床里侧挪去,“我躲着你,总行了吧?”还得意地道,“现在我可知道怎么让你有苦难言了。” 袭朗给她惹得又笑出来,“嗯,我容你得意一阵子。快睡吧。” 香芷旋应了一声,室内又恢复安宁的氛围。 过了好一阵子,她语声略显模糊地道:“知道我一生最庆幸的是哪件事么?” 袭朗心说你才多大啊,这一生才刚刚开始。 “嫁给你。”她语声又低了一点、模糊了一点。 但是袭朗听清楚了。 “怎么那么好呢?”她翻身平躺着,咕哝着,“哪天这些要是成为过眼云烟,我会受不了的。” 袭朗一肘撑身,敛目凝视着她——是跟他说心里话,还是说梦话呢? “可是……那也值得啊。”她语声几乎要让人分辨不清了,“都没想过得到的……” 话没再说下去,呼吸变得匀净。 袭朗离她更近了一些,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在她唇上印下轻柔的一吻,语声比那一吻更轻柔: “傻瓜。” ** 一再追问之下,袭朋才弄清楚了休妻之事的真相。 之前他听二夫人说洪氏水性杨花、与人私会,一定要休掉,加上袭肜在一旁劝着,便痛痛快快地写了休书。但是回到西府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洪氏再水性杨花,也不可能在这种时期将人带进府里私会。洪氏再傻,也傻不到这种地步,府里的下人又不是聋子瞎子,那就是要偷偷摸摸的事,她怎么可能明目张胆? 反反复复地询问,到了今夜,二夫人被烦得招架不住了,索性遣了下人,如实相告。 袭朋听完就跳了起来,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你说那贱人居然看上了袭朗那厮!?是她有意,还是袭朗有意为之?”说着就已认定了,“一定是袭朗故意招惹她,她才不管不顾的。不然她怎么敢?袭朗就是要看着我们家破人亡才甘心!一定是这么回事……” “你给我闭嘴!”二夫人从来就不敢高估这个儿子的脑筋和承受力,遇到事情便会头脑发热,只往最坏的局面猜想,“是洪氏不管不顾地找到清风阁才出了这些腌臜事,方才就跟你说了,你没听到么?嗯?是,袭朗是不会盼着我们好,可这种事他是如何也做不出的。” 这些年走过来,二夫人人前人后都不认可袭朗,但是也不会平白的泼脏水——怕自己因为几句话惹下大祸,怕得久了,有一说一就成了习惯。当然,能让她如此的,也唯有袭朗。要知道,当初外甥蒋松被袭朗修理成了什么样,她可是亲眼目睹的,每每回想起来,便是脊背直冒凉气。 “您是怎么了?居然帮着他说话?”袭朋嘴唇直哆嗦,“就能认定他是无辜的?就这么确定我说的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废话!”二夫人仍是冷声斥道,“亲事是你的好祖母给你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你可别忘了。”说着冷笑起来,“当初是谁一听老夫人说洪氏貌美就喜不自胜的?是谁帮着老夫人劝我赶紧点头下定的?是你啊,我的好儿子。你要是对休妻有怨言,只管去你好祖母坟前哭诉,求她老人家显灵,再给你张罗一桩‘好’亲事!” 袭朋神色复杂地看着母亲。祖母生前待他最好,他也最愿意哄得祖母高高兴兴。而今老人家尸骨未寒,母亲就埋怨起来了。祖母对母亲不是很好么?母亲对祖母不是也很尊敬么?……他的脑筋搅成了一团麻,理不清思绪了。 那么多事,那么多不幸,那么多突变,连母亲都已非往日面目……他真要没法子承受了。 二夫人已继续道:“你要是真的那么恨袭朗,就给我争气一些,学学你的表哥。要是只会做那等稀里糊涂就闯祸的事,就给我管好的嘴当哑巴!”她一挑眉,“你大舅、大舅母说过了,要我过几日将你送到他们府中,由你大舅、表哥管教一段日子,看看你还有没有救。”她抬手指着儿子,“咱们家是怎么走到这地步的?你功不可没,一辈子都要记住这一节。你要是再出一次欠债之类的事,仔细我把你活埋了!你可千万别再高看自己了,你就是活脱脱的二世祖败家子儿,家里不照看着,你就只能是个沿街乞讨的下场。看你多厉害啊,三下两下,就把多少年来积攒下的产业败光了……” 二夫人撒气指责的话还没说完,袭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到底还是受不了这些打击,情绪崩溃了。 “嚎什么丧?我还没死呢!”二夫人头疼欲裂,气急败坏的唤人把不争气的儿子拖出去。 袭朋的哭声渐行渐远,庭院又恢复了静谧。 二夫人坐在灯下,手托着有如千斤重的头,仔细斟酌。明日就得请大嫂过来,她这日子往后怎么过下去,要全靠大嫂指点。她是早就六神无主了,每日心乱如麻,哪里还拿得出细致的章程。 她也想哭……心里总是烧着熊熊怒火,总是想随便拎个人到面前,任凭自己数落痛骂,那样似乎才能好过一点儿。 可又还能数落谁呢?罪魁祸首是那个做完孽赴了黄泉的老夫人——说起来,是她把老夫人气死的,但她解气么?还没有。做梦想起来都还恨得牙根儿痒痒。 恨归恨,还是要为着两个儿子过下去,并且还要谨慎、明智的过下去。 有了孩子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宁氏当初要不是因为生了袭胧,怕是早就受不住忍气吞声的日子让大老爷休妻了。 她那时没少幸灾乐祸,现在呢,自己走上了宁氏往昔的路。 她神色僵滞无望地看着窗户。 苍茫雪色映衬着窗纱,皎洁清光入室来,带着沁骨的寒。 ** 大雪后的清晨,空气清冽,风拂过脸颊,似无形的刀子一样。 很冷。 香芷旋没有因为出奇的寒冷闹情绪,这冷比起清晨雪景带给她的喜悦,微不足道。 去请安的路上,她看着下人正在清扫路面的积雪,喃喃说着可惜。清扫了路面,府中就不是完全银装素裹的样子了。 可是袭朗说,留下来也会印满足迹,反倒碍眼,还是清扫了更好。还问她,要不要找个由头出去赏雪,去夏家就行。 她忙摇头。坏规矩的事,少做,尽量不做。之后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今日从一起身到现在,待她好像更耐心更体贴了。只是他言语神色间让她有这种感觉,要她具体举例,是办不到的。 她努力地回想着昨夜的事,也没特别的事情发生,难不成自己梦游做了些什么?也没那个先例。 一头雾水。 请安回到房里,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今天怎么好像对我……有点儿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袭朗一脸无辜。 “好像更好了?”香芷旋斟酌着措辞,好像跟感觉不符,偏偏一时间又找不到最贴切的词汇,只好继续往下说,“或者,我昨晚梦游做了什么事儿?” 袭朗险些大笑,“没梦游,只是说了一阵子梦话。” 香芷旋半信半疑,“说什么了?你是不是趁机要我答应你什么了?那可不能算数的!”她一本正经的。 “你这个小傻瓜。”袭朗拍拍她的脸,“恰恰相反,我答应了你一件事。” 她立即放松下来,“真的?什么事啊?” “好事。以后告诉你。” “还要以后……”香芷旋扯扯嘴角,“卖关子最烦人了。” 袭朗却又漫不经心地加一句,“我的话你也能信?” “……” 袭朗低头吻了吻她,“昨晚我跟你海誓山盟了一番,你信不信?” “才怪。”她直撇嘴。 猜她就是这个反应,袭朗哈哈地笑起来,之后转身,“不逗你了,我去服侍咱们大老爷。” 香芷旋给他取过大氅,送他出门,回来后想想之前一番话,根本辨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随他去吧。 恰好袭胧过来,她起身去迎,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过了两日,香大奶奶上门来。香芷旋猜想着有事情要说,便将人引到了暖阁说话。 香大奶奶真有事情要告诉香芷旋,算是一件好事,却让她满心的啼笑皆非。 是在下雪那一晚,香若松难得的雷厉风行了一次——趁着风雪交加,下人都回房歇息的时候,命几名心腹直接摸到了香绮旋房里,连夜把人带出宅子安置到别处。翌日一早,就让人带着香绮旋到了京城外,等路好走一些了,就将人送回广州。 服侍香绮旋的丫鬟婆子一早发现人不见了,面色惨白地去禀明老太太。 老太太惊愕之下乱了阵脚,先是怀疑香绮旋故技重施又跑了,之后便怀疑是成林私自把人劫走了,火急火燎地让香若松找。 香若松从来是演戏的好手,一番唱念做打之后,命管家赶紧带人去找。管家心知肚明,配合地称是,一刻也不耽搁地带着一大群人出门,之后就拿出赏钱散发,又将人分散开来,三五成群地去茶馆、戏园子散心即可。人们一见白拿银子去散心,都是高高兴兴的。 到了晚间,管家才带着人回去,哭丧着脸去见老太太,说实在是找不到,也去成家打听了,成六爷到现在还被关着,那边不可能做这种事。 老太太大失所望,喃喃地说要是早些让香绮旋跟亲人团聚就好了。 香若松忙趁势追问,说她还有什么亲人?我怎么不知道?您怎么不早说呢? 老太太说,就是她生母的妹妹,也是无意中找到的,眼下安置在了广州的庄子上、 香若松恍然大悟,转头就跑去了自己的书房,给父亲写了封信,把事情说了,让父亲看着办。 之后,他心里的大石头完全落了地,再跟老太太唱戏就露了破绽。 老太太想了一整夜,非常怀疑自己被孙子狠狠戏弄了一把,第二天一早,铁青着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想把长辈活活气死,那就继续撒谎。 香绮旋和家书都已在回往广州的路上,香若松没了后顾之忧,就吞吞吐吐地说了实话。 老太太险些给他气得提不上气,缓了好一阵子,开始老泪纵横地说自己命苦,老了老了反倒要受小一辈人的气。 香若松也哭了,哭的比老太太还大声还伤心,万般悲恸地道:“自来只知忠孝不能两全,从来不知这个孝字也能让人左右为难举步维艰。我上头有您,还有爹娘,这阵子您要我这么做,爹娘要我那么做,我夹在中间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谁都对不起,谁都不念在我苦心奔波周旋的情面上让一步。 “您说您要是我,又能怎样?眼下阿绮的事情,爹娘已发了话,说一定要尽快把她送回广州,要赶在来京城之前把她嫁出去,还说我要是敢耽搁,就把我扫地出门。我留在家里,便是有不足之处,起码还能每日孝敬您,这要是被我爹逐出家门,咱们祖孙俩的缘分可就断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啊…… “我衡量轻重之后,只得遵从父命,将阿绮偷偷地送走了,原是想着慢慢跟您说,可您这般生气,只好实言相告。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过啊,唯有以死谢罪了……祖母您可千万别生气,只要您好好儿的,便是将我活活打死我也认了!” 老太太听完他这一番长篇大论兼胡说八道,起先竟是被气笑了,道:“好啊,好啊……你把跟别人的那套把戏用到我头上了,的确是孝顺,孝顺极了。” 香若松不吭声了,直挺挺跪在那儿,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香大奶奶跟香芷旋说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跟你说句心里话,这些年我没少看你大哥与人做戏,可是他跟老太太唱的这一出,实在是太差劲了。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呢?我都疑心他那天是不是一时中邪脑子不灵光才到那地步的,你说说,他是哭个什么劲啊?还哭的那么大声——是想着把老太太的哭声压过去?是压过去了,可那不是更气人么?” 香芷旋强忍了半晌的笑意,也终于是忍不住了,唇角翘起来,试图分析:“兴许是怕老太太气急了把他撵出去才慌的?” “谁知道呢。那时候我和丫鬟婆子站了一屋子,看着祖孙俩这个情形,都是强忍着笑,忍的两肋都疼。”香大奶奶又笑了一阵子,继续往下说,“后来,老太太让你大哥去院子里罚跪。你大哥说要罚跪的话,他就去大门外跪着,让人们都看看他这个不孝的子孙,都来唾弃他,如此,他也能一辈子都记着这个教训。说完了起身就走,老太太房里几个丫鬟拦都拦不住他。” 香芷旋笑得端茶盏的手都不稳了。 ↓↓ ------------ 第91章 看到这段话的宝贝们,请您理解并支持,如无意外,三点十分可看到姜筠:“......” 太后果然是阿佑哥哥的亲祖母,连敲打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陈司仪走后,女眷们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被睿王和太后这么轮番警告,老夫人忍不住有些头疼,虽说一开始她看中的就是姜筠养在睿王身边,在太后那里又得宠,将来于卫国公府有益,可如今看太后和睿王的态度,这何止是受宠啊,她们卫国公府分明是要将孙女当祖宗供着,不能磕着不能碰着。 表面说的是想念太后就拿着牌子入宫,那内里的意思谁听不出来,不就是谁要是给她委屈受就让她进宫找太后做主吗? 卢妈妈站在老夫人身后听她叹了口气,出言道:“老夫人当初接三小姐回来,不就是因为太后和睿王殿下格外看重她吗?如今三小姐得太后宠,老夫人应该高兴啊?” 老夫人道:“你瞧着,三小姐如何?” 卢妈妈是姜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嫁了人生了孩子后又回到老夫人身边伺候,嫁的是卫国公府前院的大管事,平日在老夫人这里最得用。 卢妈妈斟酌道:“奴婢瞧着三小姐聪慧过人,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道:“她自然是有福气的,一岁便被睿王养在身边,那睿王是什么人,年纪虽不大,却是正统的皇室嫡脉,又对她如此尽心,去年起便一直督着府里修院子,吃喝住行皆为她考虑,筠丫头如今虽养在咱们卫国公府里头,可这吃穿住行却没有一样是卫国公府的,再没有比她还有福气的了。” 老夫人说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卢妈妈有些不解。 “可惜这孩子同我不亲,若是换了阿篱......。” 卢妈妈连忙劝慰道:“三小姐当初被留在宫中听说是太后怜她没了生母,咱们大小姐自小便跟在您的身边,若是大小姐,老夫人您能舍得啊?” “有什么舍不舍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当初姜筠出生便没了母亲,都觉得这孩子命里带煞,不祥,所以成国公府将她抱过去养老夫人也没阻止,没想到这倒是她的福气。 卢妈妈心中顿生寒意,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齐州何氏最重利倒真是不冤着,瞧着大小姐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如今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小姐是老夫人亲孙女,哪有不亲的,如今她刚回府,对府里还比较陌生,等养几年,老夫人对她好点,三小姐自然能记得老夫人的好。” 她本来想说将三小姐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忽然想到那睿王殿下从去年起便在卫国公府建了院子,那三小姐身边又跟着个整日冷冰冰的李掌设,只怕也是不许三小姐被养在老夫人身边的。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脸上才带了点笑意:“但愿吧。” 姜筠回了迎筠院,让丫鬟拿来今日陈司仪从宫里带给她的东西,一套文房四宝,几本名家字帖,还送了几幅画。 太后送来的,自然都是好的。 李掌设指着其中一幅梅花图惊叹道:“小姐,瞧太后对你多好,这可是前朝顾大人的真迹。” 李掌设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顾大人,这可是顾大人的真迹啊,相传前朝顾大人德才兼备,无家世可依,科举考卷被调换,致其落榜,顾大人当街拦太傅官轿自荐,此事为睿宗所知,后受睿宗赏识,严惩当时考官,亲赐顾大人为翰林院典薄,后官至丞相之位。 顾大人一生为国为民,是为一代闲相,精通诗词、书画、音律,令人叹服。 李掌设幼时习画,最敬佩的就是这位顾大人,只恨生不逢时,不能一睹顾大人风采。 李掌设看宝贝似的看着那幅梅花图,听说顾大人的妻子最喜梅花,这幅画还是顾大人为讨爱妻欢心所作,顾大人一生只娶一妻,真是难得的好儿郎。 姜筠已经不止一次听李掌设说过这位顾大人的事迹了,太后这画名为送给她,实则应是嘉奖李掌设吧。 “李姑姑,这画你可以拿回去临摹。”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临摹好了,就放你那里替我保管,不用入库房了。” 李掌设有些犹豫,这若是太后所赐的旁的东西,她肯定是会拒绝的,不能因为小姐年幼不懂事,就随意拿小姐的东西,可是这是顾大人的画。 姜筠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开口道:“李姑姑,我也觉得这画好看,我也想临摹。” 李掌设如临大敌,赶紧将那画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她可没忘了这祖宗上回心血来潮,拿着睿王殿下的画临摹,结果趴在案桌上睡着了,整张画都沾满了这祖宗的口水印子,还被她拿着毛笔戳了个黑乎乎的大团子。 晚间卫国公亲自到迎筠院送了姜筠几本开蒙书,姜筠打眼瞧了那些书,都是从前程文佑教她读过写过的,脑海里那些场景历历在目。 许是小孩子做久了,姜筠发现自己对程文佑有了依赖之情,眼睛忍不住酸涩,她怕自己会哭出来,伸着白嫩的小手揉了揉眼。 卫国公见她表情有些不对,以为她不想去族学,许多孩子刚入族学时都会闹着不愿去,姜筠没有母亲,也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趴在母亲怀里撒娇,昔日妻子温柔的面庞一闪而过。 卫国公伸手想摸一摸姜筠的头,姜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卫国公的手僵了一下,放到唇边干咳一声:“阿筠,你已经五岁了,五岁的姑娘都要入族学的,你瞧你大姐姐二姐姐都入了族学的。” 姜筠知他误会了,也没解释,闷闷的嗯了一声。 卫国公想要亲近姜筠,却发现同这孩子亲近不起来,坐了会便觉得有些尴尬,起身走了。 姜筠坐在窗前的榻上,心情突然间非常失落,卫国公府众人的刻意讨好她能感觉到,前世,她跟在姜筠身边已经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如今只觉得异常的虚伪,比起这些有着血缘关系的血亲,真正关心她的却是程文佑和永寿宫的太后。 难怪前世的姜筠宁死也不去讨好她们了,她还有程文佑、太后、李掌设、巧荷,前世的姜筠却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当然,还有她这个鬼魂陪着她,可惜她看不见。 李掌设见她小小的一团,托着腮坐在那里,有些心疼,若不是小姐年纪渐大,再养在宫里有些不合规矩,殿下定然不舍得让她来这里。 李掌设觉得小孩子心思敏感,姜筠定是感受到了卫国公府众人的关心并不是真心的,其实卫国公府众人如何姜筠倒是不在意,她只是想到程文佑这一走就要五年,她待在程文佑身边,也不过才四年而已。 她是知道五年以后他回到定熙,会功成名就,加上尊贵的出身,世家之女趋之若鹜,到那时,也不知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妹妹。 每每这时姜筠就会心情特别舒畅,果然人就得治治,像姜简这样蛮横无理的娇小姐,就得打一顿,扔水里给脑子通通气,瞧瞧这样多好,也不聒噪了,也不闹事了。 这日姜筠照例在老夫人这里定了个卯,老夫人对着几个儿媳妇嘱咐了一番,又问了几个小辈的功课,瞥眼瞧见坐在温氏身旁的姜纬,让人将几个小辈带到偏房中去,对着温氏道:“阿纬年纪也不小了,他几个兄长这个年纪早已考入了定熙书院,你这个做娘的也用点心。” 对比上头的几个堂兄,姜纬就显得平庸许多,他又是卫国公的嫡子,将来要继承卫国公府,老夫人对这个孙子还是很宠爱的,姜纬去年没考上定熙书院,每每提起这事老夫人就恨的牙痒痒,家中的这些小辈个个聪慧过人,偏温氏生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平庸,暗地里没少骂温氏拖累了卫国公府。 姜简也便罢了,考不入定熙书院便留在族学中,姜纬不同,他是卫国公府的世子,连个定熙书院都考不入说出去多丢人。 温氏面色有些难看,又听老夫人道:“孩子如今小不懂事,吃不得苦,做不得学问,做娘的就该多加引导,一味的溺爱只会助长他堕落的性子。” 这话就是说温氏不会教养孩子,去年姜纬没有考入定熙书院的时候老夫人提出要把姜纬接到松画堂养,温氏闹了许久才让老夫人歇了心思,当她不知道老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夫人又偏着二房,给老夫人养只怕这儿子长大后就敬着二房去了。 这一年里为了姜纬能考入定熙书院,温氏也没少费心思。 何氏手里拿把扇子掩着嘴笑道:“大嫂也不要觉得娘对阿纬的要求高,阿纪阿纥兄弟几个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阿纬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将来卫国公府还是要他做主的。” 温氏冷笑一声,道:“这就不劳二弟妹费心了,阿篱的婚事再不定,日后可就难了,眼界也别放这么高,那郡王府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以高攀的。” 何氏面上笑容一敛,惠郡王府的小郡主在定熙书院同姜筠的关系好,前些日子惠郡王府的小郡主下帖子邀请卫国公府几位小姐到惠郡王府做客,都知道是沾了姜筠的光,结果姜筠还没怎么样,何氏就叫了好几拨人来给姜篱做衣裳打首饰,明眼人谁瞧不出何氏的心思,那惠郡王府的世子今年刚满十四岁,惠郡王妃前些日子才放下话来要替世子选一门亲事。 只不过惠郡王妃当日看上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如今都已经下了聘书了。 何氏的心思被戳破,气恼道:“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篱也是你侄女,你这么说叫她日后如何做人。”(83中文网 .) ------------ 第92章 看到这段话的宝贝们,请您理解并支持,如无意外,三点十分可看到“好好好。”卫国公一叠声的夸了好几个好,对着程文佑奉承道:“阿筠如此懂礼,多亏了殿下教导有方啊。” “筠筠自幼乖巧懂事,此次若不是本王要去西北军营,也舍不得将她送回卫国公府。” 这句话已经挑明了他的态度,你们卫国公府要好好对待姜筠,卫国公哪有听不懂的。 只是他想着阿筠是他女儿,不用睿王殿下吩咐,他也会对阿筠好的,毕竟当年若不是成国公府来闹,他也舍不得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送出去。 卫国公本想让卢妈妈带着姜筠去见姜老夫人,将程文佑请到中堂去,却被程文佑拒绝了,他是来送筠筠的,可不是来同卫国公府拉关系的。 到了檐下,程文佑立身低头对着姜筠叮嘱:“筠筠,哥哥马上就要离开定熙,你乖乖的,李掌设和巧荷在你身边会照顾你,若遇见什么难题,就让李掌设拿着牌子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这话程文佑先头已经同姜筠说了好几遍了,这会当着卫国公的面又说了一遍,卫国公拱手道:“小孩子家的哪里有什么难题能劳烦太后的。” 程文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门内有小丫鬟撩了帘子,程文佑道:“哥哥走了。” 李掌设过来搂住姜筠,卫国公又连忙跟着将程文佑送了出去。 正房中姜老夫人一听外头说睿王殿下也来了,愣了一下,要站起来,又听说睿王殿下走了,脸上微微泛着笑容,看向一旁的国公夫人温氏。 睿王殿下亲自送姜筠回来,就代表他重视姜筠,这也合了当初她要把姜筠要回来的心思。 温氏的脸上也堆着笑,道:“老夫人念叨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二夫人何氏笑了一声道:“可不是嘛,要说咱们阿筠,那可是府上小姐里的头一份,大哥的嫡长女,这么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连老夫人也是逢年过节的才能在太后宫中见一见,如今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大嫂你要照顾阿筠,也不用嫌弃整日无事可做了。” 这话可算是戳着温氏的心窝子了,她是续弦的国公夫人,那前头还压着个许芷玉,就算许芷玉已逝,可她留下个姜筠闹心,这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说是甚得太后喜爱,这也便罢了,当年她嫁过来时,这府中的中馈被二夫人一把手的攥到了手里,二夫人何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这些年无论她怎么暗示,老夫人都只做听不见。 她堂堂一个国公夫人,不能把持中馈,每每提起,还要被二夫人这个弟妹奚落一番,说她是庶女出身。 温氏心中气急,面上还要堆着笑道:“二弟妹这话说哪里去了,我是阿筠嫡母,自然要照顾阿筠的。” 二夫人嗤笑一声:“我不过是提醒大嫂一句,还是悉心照料我们阿筠,这孩子可是在宫里头长大的,照顾的不好,太后那里若是不满意了,到时候可是要牵连咱们整个卫国公府的。” 三夫人万氏手里端着一个杯盏,浅啜一口,淡淡的看着两个嫂嫂打嘴仗,也不掺和,大房和二房为了中馈之事向来不合,大房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吃了续弦的亏了,还没嫁进来,这中馈就让何氏接了手,何氏女重利,这中馈让她接了手,岂有再还出来的。 按理中馈也是该给大夫人的,可惜二房何氏是老夫人娘家侄女,老夫人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左右轮不到她三房,她只消看戏就好。 姜老夫人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二夫人何氏刺了国公夫人几句,心里舒坦,笑眯眯的喝茶。 国公夫人温氏转头看向门外。 姜筠站在那里看着程文佑的背影消失不见,定了定神,才跟着卢妈妈往里面走。 她一到里头就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她,正中檀木雕福禄寿挂屏前的木雕花罗汉榻上坐着一个老夫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高贵。 姜筠松开李掌设的手缓缓上前给姜老夫人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笑着向她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姜筠走上前去,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下,眼里不自觉的露出满意之色:“筠丫头可还记得去年祖母在太后宫中看你?” 姜筠点点头:“孙女记得的,祖母还送了孙女一个手镯,孙女一直带着呢。” 她抬起胳膊扬了扬手,露出了腕上的景泰蓝镶红珊瑚手镯。 二夫人夸道:“阿筠真是个孝顺的。” 姜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二夫人何氏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插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耳朵上挂着一对白玉耳坠,二夫人容貌普通,穿着打扮上只做端庄得体,能嫁给卫国公府二爷,也多靠老夫人的这层关系。 入府后为二爷生了两子一女,她所出的两位公子一位在卫国公府行一,一位行三,大小姐姜篱也是她所出,当年姜筠的母亲入府多年不孕,倒是让卫国公府的长子长女全都出在了二房。 姜老夫人先是指着温氏介绍:“这是你母亲,刚刚说话的是你二婶,你母亲旁边坐着的是你三婶。” 姜筠听了走过去一一见礼,温氏目光复杂,何氏又是夸奖了她一番,只姜筠知道她夸自己不过是为了气温氏罢了,这两人向来不合,这辈子刚一见面,就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万氏对她倒是真心的一副长辈看晚辈的样子,目光和善。 同上一辈初回卫国公府时不同,那时姜筠是被成国公府送回来的,温氏高傲的摆着嫡母的架子等姜筠过去行礼,何氏也没有如这辈子这样对她大加赞赏,虽然没有改变五岁回卫国公府的境况,可一切却是不同了的。 如今她是养在宫中深得太后喜爱的小姐,仅凭这一点卫国公府的人就不敢对她怠慢,更何况今日程文佑亲自送她回来,又在她身边安排了李掌设,怎么可能如上辈子一般,回府后院子里全是老夫人和温氏的人,开始时温氏的人对老夫人的人还有所顾忌,到后头院中的人见姜筠不受老夫人喜爱,越发的放肆,连使唤都使唤不动了,推三阻四的。 那会还是二小姐姜筝时常过来,那些丫鬟仆妇在姜筝在的时候不敢放肆,姜筠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那么一点。 外头传来通报,说是小姐公子们过来了。 帘子被挑开,大小姐姜篱带着弟弟妹妹们进来。 老夫人慈爱道:“这些个猴儿,说是要看筠丫头,一齐的休假不去了。” 为首的大小姐姜篱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梳了个双丫髻,两髻环着淡粉色小簪花,眼角微微上扬的双凤眼,远山眉,容貌随了卫国公府二爷。 她最受老夫人宠爱,进门对着几位长辈行了礼,笑盈盈的对着姜筠道:“这就是三妹妹吧。” 大小姐姜篱是个笑面虎,前世偶尔会为姜筠说几句话,姜筠那时还是挺感激她的,只是如今的姜筠却是瞧得清楚,这大小姐姜篱就是表面对她笑对她好,暗地里没少怂恿姜简欺负她,姜简任性刁蛮,心思不正却不聪明,常常被姜篱利用的团团转。 前世姜篱不满卫国公府二爷的宠妾陶姨娘,陶姨娘有孕时,姜篱命人挑拨姜简前去寻陶姨娘麻烦,陶姨娘是姜简二叔的小妾,能有什么恩怨?偏姜简没脑子,失手将陶姨娘推进水中,十一月的冷水,便是普通人下去也要掉半条命,更何况陶姨娘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 陶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流下来时头发指甲都长全了,是个男孩,陶姨娘自己也没挨过去。 陶姨娘的命不值钱,那肚子里的可是姜老夫人实打实的孙子,姜简便是卫国公府嫡女也免不了吃了一顿家法,被禁足了三个月。 彼时达到目的的姜篱也不过是心情愉悦坐在凉亭中描绘院中的景物,嘴里淡淡道:“姜简,不过是一条好狗罢了。” 那时姜筠正被心情不畅的温氏故意刁难,扯断手串让她在花园里将珠子找齐,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回去后就决定离这个大姐远一点,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没了。 姜筠和姜篱之间互相拱手问好,姜篱拉着姜筠的手道:“来,我为你介绍。” 姜篱挨个的将屋里的平辈介绍了一遍,姜筠一抬眼,就见姜筝歪着头,笑嘻嘻的瞧着她,姜筝是三房唯一的小姐,万氏是尚书左仆射夫人的亲妹妹,三爷惧内,三房只有万氏这么一个夫人,三房仅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 这个孙女出生时上头已有两位兄长,彼时卫国公府三年没有添丁,这个孙女是卫国公府小一辈头一个小姐,又因何氏的关系,老夫人对她格外宠爱,放到身边亲自教导几年,只盼着她长大以后能嫁个好人家。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阿篱,祖母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卫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便是再不喜欢你那几个妹妹,也不能坏了她们的名声,同是卫国公府的小姐,她们的名声坏了,你的婚事也要受到连累,你自幼心思通透,怎么在这事上犯了糊涂。” 姜篱低着头不说话,何氏见女儿一副倔强的样子,劝道:“阿篱,还不给你祖母认错。” 老夫人瞥了眼何氏道:“你别插话,这丫头只怕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呢。” “祖母,孙女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了?” 姜篱又垂着头不说话。 老夫人气道:“你打小祖母可有亏待了你,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你来的,都是你挑了不要的才轮到阿简和阿筝,没想到这娇惯却娇惯错了,锦衣玉食就堆出来你这么个目光短浅的东西。”(83中文网 .) ------------ 第93章 狼来了,宝贝们“好好好。”卫国公一叠声的夸了好几个好,对着程文佑奉承道:“阿筠如此懂礼,多亏了殿下教导有方啊。” “筠筠自幼乖巧懂事,此次若不是本王要去西北军营,也舍不得将她送回卫国公府。” 这句话已经挑明了他的态度,你们卫国公府要好好对待姜筠,卫国公哪有听不懂的。 只是他想着阿筠是他女儿,不用睿王殿下吩咐,他也会对阿筠好的,毕竟当年若不是成国公府来闹,他也舍不得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送出去。 卫国公本想让卢妈妈带着姜筠去见姜老夫人,将程文佑请到中堂去,却被程文佑拒绝了,他是来送筠筠的,可不是来同卫国公府拉关系的。 到了檐下,程文佑立身低头对着姜筠叮嘱:“筠筠,哥哥马上就要离开定熙,你乖乖的,李掌设和巧荷在你身边会照顾你,若遇见什么难题,就让李掌设拿着牌子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这话程文佑先头已经同姜筠说了好几遍了,这会当着卫国公的面又说了一遍,卫国公拱手道:“小孩子家的哪里有什么难题能劳烦太后的。” 程文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门内有小丫鬟撩了帘子,程文佑道:“哥哥走了。” 李掌设过来搂住姜筠,卫国公又连忙跟着将程文佑送了出去。 正房中姜老夫人一听外头说睿王殿下也来了,愣了一下,要站起来,又听说睿王殿下走了,脸上微微泛着笑容,看向一旁的国公夫人温氏。 睿王殿下亲自送姜筠回来,就代表他重视姜筠,这也合了当初她要把姜筠要回来的心思。 温氏的脸上也堆着笑,道:“老夫人念叨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二夫人何氏笑了一声道:“可不是嘛,要说咱们阿筠,那可是府上小姐里的头一份,大哥的嫡长女,这么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连老夫人也是逢年过节的才能在太后宫中见一见,如今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大嫂你要照顾阿筠,也不用嫌弃整日无事可做了。” 这话可算是戳着温氏的心窝子了,她是续弦的国公夫人,那前头还压着个许芷玉,就算许芷玉已逝,可她留下个姜筠闹心,这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说是甚得太后喜爱,这也便罢了,当年她嫁过来时,这府中的中馈被二夫人一把手的攥到了手里,二夫人何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这些年无论她怎么暗示,老夫人都只做听不见。 她堂堂一个国公夫人,不能把持中馈,每每提起,还要被二夫人这个弟妹奚落一番,说她是庶女出身。 温氏心中气急,面上还要堆着笑道:“二弟妹这话说哪里去了,我是阿筠嫡母,自然要照顾阿筠的。” 二夫人嗤笑一声:“我不过是提醒大嫂一句,还是悉心照料我们阿筠,这孩子可是在宫里头长大的,照顾的不好,太后那里若是不满意了,到时候可是要牵连咱们整个卫国公府的。” 三夫人万氏手里端着一个杯盏,浅啜一口,淡淡的看着两个嫂嫂打嘴仗,也不掺和,大房和二房为了中馈之事向来不合,大房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吃了续弦的亏了,还没嫁进来,这中馈就让何氏接了手,何氏女重利,这中馈让她接了手,岂有再还出来的。 按理中馈也是该给大夫人的,可惜二房何氏是老夫人娘家侄女,老夫人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左右轮不到她三房,她只消看戏就好。 姜老夫人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二夫人何氏刺了国公夫人几句,心里舒坦,笑眯眯的喝茶。 国公夫人温氏转头看向门外。 姜筠站在那里看着程文佑的背影消失不见,定了定神,才跟着卢妈妈往里面走。 她一到里头就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她,正中檀木雕福禄寿挂屏前的木雕花罗汉榻上坐着一个老夫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高贵。 姜筠松开李掌设的手缓缓上前给姜老夫人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笑着向她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姜筠走上前去,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下,眼里不自觉的露出满意之色:“筠丫头可还记得去年祖母在太后宫中看你?” 姜筠点点头:“孙女记得的,祖母还送了孙女一个手镯,孙女一直带着呢。” 她抬起胳膊扬了扬手,露出了腕上的景泰蓝镶红珊瑚手镯。 二夫人夸道:“阿筠真是个孝顺的。” 姜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二夫人何氏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插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耳朵上挂着一对白玉耳坠,二夫人容貌普通,穿着打扮上只做端庄得体,能嫁给卫国公府二爷,也多靠老夫人的这层关系。 入府后为二爷生了两子一女,她所出的两位公子一位在卫国公府行一,一位行三,大小姐姜篱也是她所出,当年姜筠的母亲入府多年不孕,倒是让卫国公府的长子长女全都出在了二房。 姜老夫人先是指着温氏介绍:“这是你母亲,刚刚说话的是你二婶,你母亲旁边坐着的是你三婶。” 姜筠听了走过去一一见礼,温氏目光复杂,何氏又是夸奖了她一番,只姜筠知道她夸自己不过是为了气温氏罢了,这两人向来不合,这辈子刚一见面,就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万氏对她倒是真心的一副长辈看晚辈的样子,目光和善。 同上一辈初回卫国公府时不同,那时姜筠是被成国公府送回来的,温氏高傲的摆着嫡母的架子等姜筠过去行礼,何氏也没有如这辈子这样对她大加赞赏,虽然没有改变五岁回卫国公府的境况,可一切却是不同了的。 如今她是养在宫中深得太后喜爱的小姐,仅凭这一点卫国公府的人就不敢对她怠慢,更何况今日程文佑亲自送她回来,又在她身边安排了李掌设,怎么可能如上辈子一般,回府后院子里全是老夫人和温氏的人,开始时温氏的人对老夫人的人还有所顾忌,到后头院中的人见姜筠不受老夫人喜爱,越发的放肆,连使唤都使唤不动了,推三阻四的。 那会还是二小姐姜筝时常过来,那些丫鬟仆妇在姜筝在的时候不敢放肆,姜筠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那么一点。 外头传来通报,说是小姐公子们过来了。 帘子被挑开,大小姐姜篱带着弟弟妹妹们进来。 老夫人慈爱道:“这些个猴儿,说是要看筠丫头,一齐的休假不去了。” 为首的大小姐姜篱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梳了个双丫髻,两髻环着淡粉色小簪花,眼角微微上扬的双凤眼,远山眉,容貌随了卫国公府二爷。 她最受老夫人宠爱,进门对着几位长辈行了礼,笑盈盈的对着姜筠道:“这就是三妹妹吧。” 大小姐姜篱是个笑面虎,前世偶尔会为姜筠说几句话,姜筠那时还是挺感激她的,只是如今的姜筠却是瞧得清楚,这大小姐姜篱就是表面对她笑对她好,暗地里没少怂恿姜简欺负她,姜简任性刁蛮,心思不正却不聪明,常常被姜篱利用的团团转。 前世姜篱不满卫国公府二爷的宠妾陶姨娘,陶姨娘有孕时,姜篱命人挑拨姜简前去寻陶姨娘麻烦,陶姨娘是姜简二叔的小妾,能有什么恩怨?偏姜简没脑子,失手将陶姨娘推进水中,十一月的冷水,便是普通人下去也要掉半条命,更何况陶姨娘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 陶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流下来时头发指甲都长全了,是个男孩,陶姨娘自己也没挨过去。 陶姨娘的命不值钱,那肚子里的可是姜老夫人实打实的孙子,姜简便是卫国公府嫡女也免不了吃了一顿家法,被禁足了三个月。 彼时达到目的的姜篱也不过是心情愉悦坐在凉亭中描绘院中的景物,嘴里淡淡道:“姜简,不过是一条好狗罢了。” 那时姜筠正被心情不畅的温氏故意刁难,扯断手串让她在花园里将珠子找齐,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回去后就决定离这个大姐远一点,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没了。 姜筠和姜篱之间互相拱手问好,姜篱拉着姜筠的手道:“来,我为你介绍。” 姜篱挨个的将屋里的平辈介绍了一遍,姜筠一抬眼,就见姜筝歪着头,笑嘻嘻的瞧着她,姜筝是三房唯一的小姐,万氏是尚书左仆射夫人的亲妹妹,三爷惧内,三房只有万氏这么一个夫人,三房仅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 这个孙女出生时上头已有两位兄长,彼时卫国公府三年没有添丁,这个孙女是卫国公府小一辈头一个小姐,又因何氏的关系,老夫人对她格外宠爱,放到身边亲自教导几年,只盼着她长大以后能嫁个好人家。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阿篱,祖母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卫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便是再不喜欢你那几个妹妹,也不能坏了她们的名声,同是卫国公府的小姐,她们的名声坏了,你的婚事也要受到连累,你自幼心思通透,怎么在这事上犯了糊涂。” 姜篱低着头不说话,何氏见女儿一副倔强的样子,劝道:“阿篱,还不给你祖母认错。” 老夫人瞥了眼何氏道:“你别插话,这丫头只怕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呢。” “祖母,孙女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了?” 姜篱又垂着头不说话。 老夫人气道:“你打小祖母可有亏待了你,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你来的,都是你挑了不要的才轮到阿简和阿筝,没想到这娇惯却娇惯错了,锦衣玉食就堆出来你这么个目光短浅的东西。”(83中文网 .) ------------ 第94章 狼来了,宝贝们“好好好。”卫国公一叠声的夸了好几个好,对着程文佑奉承道:“阿筠如此懂礼,多亏了殿下教导有方啊。” “筠筠自幼乖巧懂事,此次若不是本王要去西北军营,也舍不得将她送回卫国公府。” 这句话已经挑明了他的态度,你们卫国公府要好好对待姜筠,卫国公哪有听不懂的。 只是他想着阿筠是他女儿,不用睿王殿下吩咐,他也会对阿筠好的,毕竟当年若不是成国公府来闹,他也舍不得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送出去。 卫国公本想让卢妈妈带着姜筠去见姜老夫人,将程文佑请到中堂去,却被程文佑拒绝了,他是来送筠筠的,可不是来同卫国公府拉关系的。 到了檐下,程文佑立身低头对着姜筠叮嘱:“筠筠,哥哥马上就要离开定熙,你乖乖的,李掌设和巧荷在你身边会照顾你,若遇见什么难题,就让李掌设拿着牌子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这话程文佑先头已经同姜筠说了好几遍了,这会当着卫国公的面又说了一遍,卫国公拱手道:“小孩子家的哪里有什么难题能劳烦太后的。” 程文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门内有小丫鬟撩了帘子,程文佑道:“哥哥走了。” 李掌设过来搂住姜筠,卫国公又连忙跟着将程文佑送了出去。 正房中姜老夫人一听外头说睿王殿下也来了,愣了一下,要站起来,又听说睿王殿下走了,脸上微微泛着笑容,看向一旁的国公夫人温氏。 睿王殿下亲自送姜筠回来,就代表他重视姜筠,这也合了当初她要把姜筠要回来的心思。 温氏的脸上也堆着笑,道:“老夫人念叨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二夫人何氏笑了一声道:“可不是嘛,要说咱们阿筠,那可是府上小姐里的头一份,大哥的嫡长女,这么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连老夫人也是逢年过节的才能在太后宫中见一见,如今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大嫂你要照顾阿筠,也不用嫌弃整日无事可做了。” 这话可算是戳着温氏的心窝子了,她是续弦的国公夫人,那前头还压着个许芷玉,就算许芷玉已逝,可她留下个姜筠闹心,这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说是甚得太后喜爱,这也便罢了,当年她嫁过来时,这府中的中馈被二夫人一把手的攥到了手里,二夫人何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这些年无论她怎么暗示,老夫人都只做听不见。 她堂堂一个国公夫人,不能把持中馈,每每提起,还要被二夫人这个弟妹奚落一番,说她是庶女出身。 温氏心中气急,面上还要堆着笑道:“二弟妹这话说哪里去了,我是阿筠嫡母,自然要照顾阿筠的。” 二夫人嗤笑一声:“我不过是提醒大嫂一句,还是悉心照料我们阿筠,这孩子可是在宫里头长大的,照顾的不好,太后那里若是不满意了,到时候可是要牵连咱们整个卫国公府的。” 三夫人万氏手里端着一个杯盏,浅啜一口,淡淡的看着两个嫂嫂打嘴仗,也不掺和,大房和二房为了中馈之事向来不合,大房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吃了续弦的亏了,还没嫁进来,这中馈就让何氏接了手,何氏女重利,这中馈让她接了手,岂有再还出来的。 按理中馈也是该给大夫人的,可惜二房何氏是老夫人娘家侄女,老夫人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左右轮不到她三房,她只消看戏就好。 姜老夫人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二夫人何氏刺了国公夫人几句,心里舒坦,笑眯眯的喝茶。 国公夫人温氏转头看向门外。 姜筠站在那里看着程文佑的背影消失不见,定了定神,才跟着卢妈妈往里面走。 她一到里头就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她,正中檀木雕福禄寿挂屏前的木雕花罗汉榻上坐着一个老夫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高贵。 姜筠松开李掌设的手缓缓上前给姜老夫人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笑着向她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姜筠走上前去,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下,眼里不自觉的露出满意之色:“筠丫头可还记得去年祖母在太后宫中看你?” 姜筠点点头:“孙女记得的,祖母还送了孙女一个手镯,孙女一直带着呢。” 她抬起胳膊扬了扬手,露出了腕上的景泰蓝镶红珊瑚手镯。 二夫人夸道:“阿筠真是个孝顺的。” 姜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二夫人何氏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插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耳朵上挂着一对白玉耳坠,二夫人容貌普通,穿着打扮上只做端庄得体,能嫁给卫国公府二爷,也多靠老夫人的这层关系。 入府后为二爷生了两子一女,她所出的两位公子一位在卫国公府行一,一位行三,大小姐姜篱也是她所出,当年姜筠的母亲入府多年不孕,倒是让卫国公府的长子长女全都出在了二房。 姜老夫人先是指着温氏介绍:“这是你母亲,刚刚说话的是你二婶,你母亲旁边坐着的是你三婶。” 姜筠听了走过去一一见礼,温氏目光复杂,何氏又是夸奖了她一番,只姜筠知道她夸自己不过是为了气温氏罢了,这两人向来不合,这辈子刚一见面,就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万氏对她倒是真心的一副长辈看晚辈的样子,目光和善。 同上一辈初回卫国公府时不同,那时姜筠是被成国公府送回来的,温氏高傲的摆着嫡母的架子等姜筠过去行礼,何氏也没有如这辈子这样对她大加赞赏,虽然没有改变五岁回卫国公府的境况,可一切却是不同了的。 如今她是养在宫中深得太后喜爱的小姐,仅凭这一点卫国公府的人就不敢对她怠慢,更何况今日程文佑亲自送她回来,又在她身边安排了李掌设,怎么可能如上辈子一般,回府后院子里全是老夫人和温氏的人,开始时温氏的人对老夫人的人还有所顾忌,到后头院中的人见姜筠不受老夫人喜爱,越发的放肆,连使唤都使唤不动了,推三阻四的。 那会还是二小姐姜筝时常过来,那些丫鬟仆妇在姜筝在的时候不敢放肆,姜筠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那么一点。 外头传来通报,说是小姐公子们过来了。 帘子被挑开,大小姐姜篱带着弟弟妹妹们进来。 老夫人慈爱道:“这些个猴儿,说是要看筠丫头,一齐的休假不去了。” 为首的大小姐姜篱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梳了个双丫髻,两髻环着淡粉色小簪花,眼角微微上扬的双凤眼,远山眉,容貌随了卫国公府二爷。 她最受老夫人宠爱,进门对着几位长辈行了礼,笑盈盈的对着姜筠道:“这就是三妹妹吧。” 大小姐姜篱是个笑面虎,前世偶尔会为姜筠说几句话,姜筠那时还是挺感激她的,只是如今的姜筠却是瞧得清楚,这大小姐姜篱就是表面对她笑对她好,暗地里没少怂恿姜简欺负她,姜简任性刁蛮,心思不正却不聪明,常常被姜篱利用的团团转。 前世姜篱不满卫国公府二爷的宠妾陶姨娘,陶姨娘有孕时,姜篱命人挑拨姜简前去寻陶姨娘麻烦,陶姨娘是姜简二叔的小妾,能有什么恩怨?偏姜简没脑子,失手将陶姨娘推进水中,十一月的冷水,便是普通人下去也要掉半条命,更何况陶姨娘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 陶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流下来时头发指甲都长全了,是个男孩,陶姨娘自己也没挨过去。 陶姨娘的命不值钱,那肚子里的可是姜老夫人实打实的孙子,姜简便是卫国公府嫡女也免不了吃了一顿家法,被禁足了三个月。 彼时达到目的的姜篱也不过是心情愉悦坐在凉亭中描绘院中的景物,嘴里淡淡道:“姜简,不过是一条好狗罢了。” 那时姜筠正被心情不畅的温氏故意刁难,扯断手串让她在花园里将珠子找齐,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回去后就决定离这个大姐远一点,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没了。 姜筠和姜篱之间互相拱手问好,姜篱拉着姜筠的手道:“来,我为你介绍。” 姜篱挨个的将屋里的平辈介绍了一遍,姜筠一抬眼,就见姜筝歪着头,笑嘻嘻的瞧着她,姜筝是三房唯一的小姐,万氏是尚书左仆射夫人的亲妹妹,三爷惧内,三房只有万氏这么一个夫人,三房仅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 这个孙女出生时上头已有两位兄长,彼时卫国公府三年没有添丁,这个孙女是卫国公府小一辈头一个小姐,又因何氏的关系,老夫人对她格外宠爱,放到身边亲自教导几年,只盼着她长大以后能嫁个好人家。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阿篱,祖母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卫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便是再不喜欢你那几个妹妹,也不能坏了她们的名声,同是卫国公府的小姐,她们的名声坏了,你的婚事也要受到连累,你自幼心思通透,怎么在这事上犯了糊涂。” 姜篱低着头不说话,何氏见女儿一副倔强的样子,劝道:“阿篱,还不给你祖母认错。” 老夫人瞥了眼何氏道:“你别插话,这丫头只怕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呢。” “祖母,孙女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了?” 姜篱又垂着头不说话。 老夫人气道:“你打小祖母可有亏待了你,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你来的,都是你挑了不要的才轮到阿简和阿筝,没想到这娇惯却娇惯错了,锦衣玉食就堆出来你这么个目光短浅的东西。”(83中文网 .) ------------ 第95章 狼来了,宝贝们 程文佑替她将贴在腮边的头发抚到耳后,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床上姜筠一个翻身,拽住了他另一边的衣角。 程文佑扭头见她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招招手,让宫人拿来剪刀,将另一边衣角也剪了下去,把姜筠的胳膊放到被子里,唇畔勾勒出一抹弧度。 从西暖阁出来,太后轻声问他:“筠筠没被吵醒吧?” 程文佑走过去,坐到太后身旁,道:“她今儿玩了一天了,这会睡的正香。” 太后点头道:“她那么小就抱到你身边养,一直依赖着你,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难为她还能一直记着你,盼着你,是个知恩的好孩子。” 程文佑道:“多亏了皇祖母这几年替孙儿照顾筠筠。” 这孙儿打小就是一派老成的模样,去西北军营历练了几年,行事更加稳重老成了,太后有些心疼,若是没有那事,这孙儿也该如阿越一般活泼开朗的。 “你母后还是不愿意见你吗?” 程文佑垂了眼睑,淡淡的嗯了一声,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父皇造的孽啊。” 姜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有些懵懵的,随后意识渐渐回笼,哥哥已经回来了,她昨儿和哥哥一起陪着太后,后来她就睡着了。 她抬起手,见两个手里都握着黑色的布,皱了皱眉,突然发现这布有些熟悉,这不是昨天哥哥穿的衣服的布料吗? 巧荷在外头听见帐内悉悉索索的响动,轻轻的问了声:“小姐醒了吗?” 姜筠嗯了一声,巧荷走过去将幔帐掀开挂到两侧缠枝葫芦金帐钩上,便见床上的小人儿翘着腿,手里拿着两片黑布放在眼睛上,巧荷笑道:“小姐昨儿晚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殿下的衣裳不松,殿下怕吵着你了,便直接拿剪刀把衣裳剪了。” 姜筠心中一暖,果然还是哥哥最疼她。 外头站了一排宫人端着红漆木托盘候在那里,她梳洗打扮后便去给太后请安,过去的时候程文越已经坐在了太后左下首,他是昨儿听说他五皇兄回宫了的,想着他皇祖母同五皇兄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好些话要说,便体贴的没有过来。 今儿一大早跑到广阳宫去寻他五皇兄,没想到他五皇兄比他更早,已经去给父皇请安了,他父皇不甚喜欢他,他也不想往父皇身旁凑,听说筠筠昨日留在了永寿宫,便往这边来了。 姜筠给太后行了一礼,太后招手让她过去,将她揽在怀里,笑眯眯地问她昨儿可睡好了。 姜筠乖巧的点了点头,问道:“哥哥呢?” “他刚来了一回,见你睡了,便去给陛下请安,这会估摸着也快过来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报说是睿王殿下来了,太后笑着说:“哀家说什么来着,你哥哥这是掐着点过来的。” 帘子掀开,程文佑缓步走了进来,向太后问了好,程文越早在程文佑进来的那一刻便条件反射般的立定站好,腰背挺得笔直,程文佑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程文越腿脚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程文佑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七弟,心中摇了摇头,这七弟的根骨不行,得好好练练。 程文越让他五皇兄拍了一下,立马又站直了,自觉表现不错,等着他五皇兄夸他,然后就见他皇兄径自的从他身边经过,一句话都没说,心中有些失望。 丧气的垂着头,姜筠噗嗤笑了一声。 太后饶有兴致的问姜筠笑什么。 姜筠道:“哥哥在军营里待久了,把七表哥也当做自己的兵了。” 她又对着程文佑道:“哥哥,七表哥可不是那些将士,您下手轻点。” 程文越瞪大眼睛看向姜筠,小丫头乱说什么,这不就是说他弱吗,他当然不服,壮着胆子拍着胸脯说:“五皇兄你再拍我一下,我这回一定能站稳。” 程文佑没理他,太后问道;“你父皇与你说了什么?” 程文佑道:“父皇同孙儿说了出宫建府一事。” 太后点了点头,在永寿宫用了早膳,程文佑便带着姜筠往广阳宫去,踏进广阳宫,一草一木皆是熟悉感,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年,程文佑不在定熙的这几年,她虽经常往宫里来,却一回都没往这边来过。 广阳宫的管事公公宜年带着宫里的内侍宫女候在院子里,都是原先伺候的老人,中间放出宫一批人,因没有主子在,也没新进人。 程文佑看了一眼,宜年摆了摆手让内侍宫女都退下,自己跟在了后头。 程文佑带着姜筠进了屋子,姜筠看着屋中熟悉的摆设,伸手拽了拽程文佑的衣袖。 程文佑低头温声问她怎么了,她歪着头将拢在袖中的右手伸出来,摊开手掌,赫然就是他昨日剪下的衣裳一角。 她嘴角扬起,眼睛笑眯眯道:“哥哥,这是你的衣裳吗?” 程文佑笑着问:“怎么还不丢掉?” 姜筠将手缩回去,摇着脑袋:“不要丢掉。” 程文佑道:“手伸出来。” 姜筠以为她要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拿回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撒娇道:“哥哥,我不想丢掉。” 程文佑命人打了盆水过来,姜筠看着面前端着水的宫女,低头默默的摊开手掌,见手心里都攥出了汗来,有些不好意思,将那两块碎布片塞进了怀里,还拍了拍胸口,心虚的看了程文佑一眼,程文佑素来爱洁,那碎布片在她手心里攥了许久,都汗湿了。 “我回去就让李姑姑拿去洗净。”反正她打定了主意不将这两块碎布片丢掉,她都塞到胸口了,哥哥总不好伸手来拿吧。 她说完将一双白嫩小手放到水盆子里,她骨架纤细,吃的不少就是不长个子不长肉,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一些。 程文佑取了帕子,姜筠把两只小手放到帕子上让他擦,他做事向来认真,一根一根的手指,将水珠擦净,姜筠歪着头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哥哥哪里都好看,脸最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姜筠正在欣赏哥哥的美色,忽然感觉左手的手背被戳了一下,回了神,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程文佑隔着帕子在她手背的小窝窝上揉了一下,笑道:“还挺肉。” “李姑姑说,这是福窝窝。” 程文佑赞同道:“嗯,筠筠是有大福气的人。” 姜筠又发现她哥哥与旁人的不同,旁人只说她是有福气的,哥哥每回说她都是有大才能,大福气。 外头宜年公公进来通报说太子殿下来了,姜筠才想起哥哥同太子殿下是同胞兄弟,他在外五年,目下回了定熙,最应该去拜见的人是太子殿下。 一时觉得自己不该一直缠着哥哥,倒叫哥哥没有空闲去拜见太子殿下。 程文佑带着姜筠还未迎至门前,太子便走了进来,他常年跟在陛下身边,协助陛下处理政事,身上自有股气势,叫人生惧。 姜筠跟着程文佑给太子殿下行了礼,太子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弟弟,这个弟弟向来懂事,十三岁便去了西北军营,如今五年过去,倒是没怎么变,就是长高了,脸部轮廓更加分明,心中满意,负手向里面走。 兄弟之间的感情有时候不需用言语表达,他什么都不说,程文佑也能感受到他的关心。 程文佑同太子殿下面对面坐好,姜筠坐在程文佑身旁,太子才道:“陈将军大概后日才能抵达定熙,你连日赶回来,身体可还吃的消。” 他一早得了消息,以为弟弟会随大军一起回来,没想到竟提前回来了。 程文佑点了点头,道:“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太子想说什么,瞥见一旁的姜筠,对着姜筠道:“筠筠到院子里玩一会,我有些事情要同你阿佑哥哥说。” 姜筠乖巧的点头,走了出去,关上门,走了几步,又轻手轻脚的折了回去,趴在门上准备偷听。 半晌也没听见声音,伸出一根手指,准备将门戳个门缝,她还未戳上去,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她抬头对着程文佑那一脸你不乖的表情,嘻嘻的笑了一下,扭头跑开了。 温氏淡淡的瞥了何氏一眼,对着老夫人道:“母亲,时候不早了,得让孩子们去进学了。” 坐在何氏身旁的二爷姜茂才站起身,卫国公府二爷五官俊朗,身形偏瘦,着一身白色长袍,眉眼多了抹中年人的稳重。 卫国公府三位爷皆是相貌出众,可才学资质却是一个比一个平庸,远不如姜筠这一辈的几位公子,要说卫国公府的三位爷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那底下的几位公子以大公子姜纪为首皆是才貌双全,其中尤以二公子姜纥最为出众。 说起二公子姜纥,两年前程文越的伴读落了水,柳昭仪为他重新挑选了个伴读,是柳昭仪娘家哥哥的孩子,论辈分,是程文越的表弟,程文越也不知怎么想的,死活不愿意,闹着柳昭仪要自己选伴读,柳昭仪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向来溺爱,舍不得儿子受一点委屈,便依了他,为此还得罪了自己的娘家嫂子。 程文越在选伴读前还特地跑到泰宁殿去问姜筠选卫国公府的哪位公子好,姜筠当时诧异极了,她虽不知程文越上辈子的伴读是谁,却知道卫国公府没有公子给宫中的皇子做伴读。 程文越又开始嘚瑟说柳昭仪让他自己选伴读,他打算选一个卫国公府的公子,又在那里嘟囔着说也不知卫国公府哪位公子同姜筠最像,说姜筠这么聪明,那卫国公府的公子自然也不差。 那时卫国公府适合给程文越做伴读的就三位公子,姜筠突然想起了二公子姜纥,脑子转了转,便道:“我祖母上回来看我,说我的眼睛同家中的二哥哥长的很像。” 程文越不疑有他,欢天喜地的回去告诉柳昭仪他要选卫国公府的二公子姜纥做伴读,卫国公府虽是国公府,却因当家人平庸,比不得老卫国公在世时,在定熙世族里并不扎眼,姜纥给程文越这种皇子做伴读也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柳昭仪同意了,也就没有阻碍了。 姜纥才到宫中给程文越做了半日的伴读,程文越便气冲冲的跑到泰宁殿来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姜筠眨眨眼,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他怎么了,程文越见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向来天真无邪的七皇子叹了口气,蹲在了姜筠的学步车旁,托腮望天。 姜筠猜他当时心里一定特别郁闷,卫国公府二公子姜纥冷静睿智,聪慧好学,妥妥的学霸一枚,同程文越这种游手好闲的小皇子根本不是一路人,与程文佑的性子有些相像,他到了程文越身边才半日程文越就有些受不了了,偏程文越还不敢提出将姜纥换掉,姜纥轻飘飘一个眼神递过来,他就忍不住哆嗦。 上辈子的“姜筠”同姜纥不亲近,可毕竟是堂兄妹,对姜纥的性子很了解,姜筠面上同情程文越还安慰了他几句,心中暗喜,叫你丫整日活蹦乱跳的在我学步车前问我这么大了不会走路急不急,我都三岁了,能不急吗?都快急死了,找个人管管你,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悠闲。 姜纥这个堂兄果然不负姜筠所望,从那以后程文越往泰宁殿来的次数明显要少了许多,就算是来了,也是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姜筠,反应过来的七皇子越发觉得自己被姜筠骗了,虽然她小小的一团,总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姜筠倒是不介意程文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毕竟他回去后还要挑灯夜读,补功课,都不容易,她理解。 姜筠从回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姜纥,估计这会程文越正被他尽职尽责的伴读督着读书呢。 卫国公府西角门大开,姜筠由李掌设抱着上了马车,后面巧荷手里提了个精致的食盒跟着上了马车,人都上齐了后,几辆马车才连着出了西角门。 前面马车里姜筝纳闷道:“三妹妹为何不同我们一起。” 这马车宽敞,只坐了她同姜篱两人,便是多添一人,也不嫌挤的。 大小姐姜篱眉眼弯了弯,道:“三妹妹与我们是不同的。” 姜筝倒是知道这三妹妹一直养在宫里头,如今才刚回了府,她瞧着三妹妹还是挺喜欢的,有些不解哪里不同了,既然回府了,那不都是一家子姐妹吗? 后面马车里李掌设开始嘱咐姜筠:“小姐,到了学堂奴婢和巧荷不能跟进去,在外头等你,下了学不要乱跑,午时奴婢去领你吃饭,下午下了学后还是一样,奴婢进去找你,千万不能跟着别人走。”(83中文网 .) ------------ 第96章 狼来了,宝贝们 程文佑替她将贴在腮边的头发抚到耳后,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床上姜筠一个翻身,拽住了他另一边的衣角。 程文佑扭头见她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招招手,让宫人拿来剪刀,将另一边衣角也剪了下去,把姜筠的胳膊放到被子里,唇畔勾勒出一抹弧度。 从西暖阁出来,太后轻声问他:“筠筠没被吵醒吧?” 程文佑走过去,坐到太后身旁,道:“她今儿玩了一天了,这会睡的正香。” 太后点头道:“她那么小就抱到你身边养,一直依赖着你,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难为她还能一直记着你,盼着你,是个知恩的好孩子。” 程文佑道:“多亏了皇祖母这几年替孙儿照顾筠筠。” 这孙儿打小就是一派老成的模样,去西北军营历练了几年,行事更加稳重老成了,太后有些心疼,若是没有那事,这孙儿也该如阿越一般活泼开朗的。 “你母后还是不愿意见你吗?” 程文佑垂了眼睑,淡淡的嗯了一声,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父皇造的孽啊。” 姜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有些懵懵的,随后意识渐渐回笼,哥哥已经回来了,她昨儿和哥哥一起陪着太后,后来她就睡着了。 她抬起手,见两个手里都握着黑色的布,皱了皱眉,突然发现这布有些熟悉,这不是昨天哥哥穿的衣服的布料吗? 巧荷在外头听见帐内悉悉索索的响动,轻轻的问了声:“小姐醒了吗?” 姜筠嗯了一声,巧荷走过去将幔帐掀开挂到两侧缠枝葫芦金帐钩上,便见床上的小人儿翘着腿,手里拿着两片黑布放在眼睛上,巧荷笑道:“小姐昨儿晚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殿下的衣裳不松,殿下怕吵着你了,便直接拿剪刀把衣裳剪了。” 姜筠心中一暖,果然还是哥哥最疼她。 外头站了一排宫人端着红漆木托盘候在那里,她梳洗打扮后便去给太后请安,过去的时候程文越已经坐在了太后左下首,他是昨儿听说他五皇兄回宫了的,想着他皇祖母同五皇兄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好些话要说,便体贴的没有过来。 今儿一大早跑到广阳宫去寻他五皇兄,没想到他五皇兄比他更早,已经去给父皇请安了,他父皇不甚喜欢他,他也不想往父皇身旁凑,听说筠筠昨日留在了永寿宫,便往这边来了。 姜筠给太后行了一礼,太后招手让她过去,将她揽在怀里,笑眯眯地问她昨儿可睡好了。 姜筠乖巧的点了点头,问道:“哥哥呢?” “他刚来了一回,见你睡了,便去给陛下请安,这会估摸着也快过来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报说是睿王殿下来了,太后笑着说:“哀家说什么来着,你哥哥这是掐着点过来的。” 帘子掀开,程文佑缓步走了进来,向太后问了好,程文越早在程文佑进来的那一刻便条件反射般的立定站好,腰背挺得笔直,程文佑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程文越腿脚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程文佑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七弟,心中摇了摇头,这七弟的根骨不行,得好好练练。 程文越让他五皇兄拍了一下,立马又站直了,自觉表现不错,等着他五皇兄夸他,然后就见他皇兄径自的从他身边经过,一句话都没说,心中有些失望。 丧气的垂着头,姜筠噗嗤笑了一声。 太后饶有兴致的问姜筠笑什么。 姜筠道:“哥哥在军营里待久了,把七表哥也当做自己的兵了。” 她又对着程文佑道:“哥哥,七表哥可不是那些将士,您下手轻点。” 程文越瞪大眼睛看向姜筠,小丫头乱说什么,这不就是说他弱吗,他当然不服,壮着胆子拍着胸脯说:“五皇兄你再拍我一下,我这回一定能站稳。” 程文佑没理他,太后问道;“你父皇与你说了什么?” 程文佑道:“父皇同孙儿说了出宫建府一事。” 太后点了点头,在永寿宫用了早膳,程文佑便带着姜筠往广阳宫去,踏进广阳宫,一草一木皆是熟悉感,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年,程文佑不在定熙的这几年,她虽经常往宫里来,却一回都没往这边来过。 广阳宫的管事公公宜年带着宫里的内侍宫女候在院子里,都是原先伺候的老人,中间放出宫一批人,因没有主子在,也没新进人。 程文佑看了一眼,宜年摆了摆手让内侍宫女都退下,自己跟在了后头。 程文佑带着姜筠进了屋子,姜筠看着屋中熟悉的摆设,伸手拽了拽程文佑的衣袖。 程文佑低头温声问她怎么了,她歪着头将拢在袖中的右手伸出来,摊开手掌,赫然就是他昨日剪下的衣裳一角。 她嘴角扬起,眼睛笑眯眯道:“哥哥,这是你的衣裳吗?” 程文佑笑着问:“怎么还不丢掉?” 姜筠将手缩回去,摇着脑袋:“不要丢掉。” 程文佑道:“手伸出来。” 姜筠以为她要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拿回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撒娇道:“哥哥,我不想丢掉。” 程文佑命人打了盆水过来,姜筠看着面前端着水的宫女,低头默默的摊开手掌,见手心里都攥出了汗来,有些不好意思,将那两块碎布片塞进了怀里,还拍了拍胸口,心虚的看了程文佑一眼,程文佑素来爱洁,那碎布片在她手心里攥了许久,都汗湿了。 “我回去就让李姑姑拿去洗净。”反正她打定了主意不将这两块碎布片丢掉,她都塞到胸口了,哥哥总不好伸手来拿吧。 她说完将一双白嫩小手放到水盆子里,她骨架纤细,吃的不少就是不长个子不长肉,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一些。 程文佑取了帕子,姜筠把两只小手放到帕子上让他擦,他做事向来认真,一根一根的手指,将水珠擦净,姜筠歪着头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哥哥哪里都好看,脸最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姜筠正在欣赏哥哥的美色,忽然感觉左手的手背被戳了一下,回了神,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程文佑隔着帕子在她手背的小窝窝上揉了一下,笑道:“还挺肉。” “李姑姑说,这是福窝窝。” 程文佑赞同道:“嗯,筠筠是有大福气的人。” 姜筠又发现她哥哥与旁人的不同,旁人只说她是有福气的,哥哥每回说她都是有大才能,大福气。 外头宜年公公进来通报说太子殿下来了,姜筠才想起哥哥同太子殿下是同胞兄弟,他在外五年,目下回了定熙,最应该去拜见的人是太子殿下。 一时觉得自己不该一直缠着哥哥,倒叫哥哥没有空闲去拜见太子殿下。 程文佑带着姜筠还未迎至门前,太子便走了进来,他常年跟在陛下身边,协助陛下处理政事,身上自有股气势,叫人生惧。 姜筠跟着程文佑给太子殿下行了礼,太子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弟弟,这个弟弟向来懂事,十三岁便去了西北军营,如今五年过去,倒是没怎么变,就是长高了,脸部轮廓更加分明,心中满意,负手向里面走。 兄弟之间的感情有时候不需用言语表达,他什么都不说,程文佑也能感受到他的关心。 程文佑同太子殿下面对面坐好,姜筠坐在程文佑身旁,太子才道:“陈将军大概后日才能抵达定熙,你连日赶回来,身体可还吃的消。” 他一早得了消息,以为弟弟会随大军一起回来,没想到竟提前回来了。 程文佑点了点头,道:“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太子想说什么,瞥见一旁的姜筠,对着姜筠道:“筠筠到院子里玩一会,我有些事情要同你阿佑哥哥说。” 姜筠乖巧的点头,走了出去,关上门,走了几步,又轻手轻脚的折了回去,趴在门上准备偷听。 半晌也没听见声音,伸出一根手指,准备将门戳个门缝,她还未戳上去,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她抬头对着程文佑那一脸你不乖的表情,嘻嘻的笑了一下,扭头跑开了。 温氏淡淡的瞥了何氏一眼,对着老夫人道:“母亲,时候不早了,得让孩子们去进学了。” 坐在何氏身旁的二爷姜茂才站起身,卫国公府二爷五官俊朗,身形偏瘦,着一身白色长袍,眉眼多了抹中年人的稳重。 卫国公府三位爷皆是相貌出众,可才学资质却是一个比一个平庸,远不如姜筠这一辈的几位公子,要说卫国公府的三位爷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那底下的几位公子以大公子姜纪为首皆是才貌双全,其中尤以二公子姜纥最为出众。 说起二公子姜纥,两年前程文越的伴读落了水,柳昭仪为他重新挑选了个伴读,是柳昭仪娘家哥哥的孩子,论辈分,是程文越的表弟,程文越也不知怎么想的,死活不愿意,闹着柳昭仪要自己选伴读,柳昭仪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向来溺爱,舍不得儿子受一点委屈,便依了他,为此还得罪了自己的娘家嫂子。 程文越在选伴读前还特地跑到泰宁殿去问姜筠选卫国公府的哪位公子好,姜筠当时诧异极了,她虽不知程文越上辈子的伴读是谁,却知道卫国公府没有公子给宫中的皇子做伴读。 程文越又开始嘚瑟说柳昭仪让他自己选伴读,他打算选一个卫国公府的公子,又在那里嘟囔着说也不知卫国公府哪位公子同姜筠最像,说姜筠这么聪明,那卫国公府的公子自然也不差。 那时卫国公府适合给程文越做伴读的就三位公子,姜筠突然想起了二公子姜纥,脑子转了转,便道:“我祖母上回来看我,说我的眼睛同家中的二哥哥长的很像。” 程文越不疑有他,欢天喜地的回去告诉柳昭仪他要选卫国公府的二公子姜纥做伴读,卫国公府虽是国公府,却因当家人平庸,比不得老卫国公在世时,在定熙世族里并不扎眼,姜纥给程文越这种皇子做伴读也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柳昭仪同意了,也就没有阻碍了。 姜纥才到宫中给程文越做了半日的伴读,程文越便气冲冲的跑到泰宁殿来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姜筠眨眨眼,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他怎么了,程文越见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向来天真无邪的七皇子叹了口气,蹲在了姜筠的学步车旁,托腮望天。 姜筠猜他当时心里一定特别郁闷,卫国公府二公子姜纥冷静睿智,聪慧好学,妥妥的学霸一枚,同程文越这种游手好闲的小皇子根本不是一路人,与程文佑的性子有些相像,他到了程文越身边才半日程文越就有些受不了了,偏程文越还不敢提出将姜纥换掉,姜纥轻飘飘一个眼神递过来,他就忍不住哆嗦。 上辈子的“姜筠”同姜纥不亲近,可毕竟是堂兄妹,对姜纥的性子很了解,姜筠面上同情程文越还安慰了他几句,心中暗喜,叫你丫整日活蹦乱跳的在我学步车前问我这么大了不会走路急不急,我都三岁了,能不急吗?都快急死了,找个人管管你,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悠闲。 姜纥这个堂兄果然不负姜筠所望,从那以后程文越往泰宁殿来的次数明显要少了许多,就算是来了,也是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姜筠,反应过来的七皇子越发觉得自己被姜筠骗了,虽然她小小的一团,总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姜筠倒是不介意程文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毕竟他回去后还要挑灯夜读,补功课,都不容易,她理解。 姜筠从回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姜纥,估计这会程文越正被他尽职尽责的伴读督着读书呢。 卫国公府西角门大开,姜筠由李掌设抱着上了马车,后面巧荷手里提了个精致的食盒跟着上了马车,人都上齐了后,几辆马车才连着出了西角门。 前面马车里姜筝纳闷道:“三妹妹为何不同我们一起。” 这马车宽敞,只坐了她同姜篱两人,便是多添一人,也不嫌挤的。 大小姐姜篱眉眼弯了弯,道:“三妹妹与我们是不同的。” 姜筝倒是知道这三妹妹一直养在宫里头,如今才刚回了府,她瞧着三妹妹还是挺喜欢的,有些不解哪里不同了,既然回府了,那不都是一家子姐妹吗? 后面马车里李掌设开始嘱咐姜筠:“小姐,到了学堂奴婢和巧荷不能跟进去,在外头等你,下了学不要乱跑,午时奴婢去领你吃饭,下午下了学后还是一样,奴婢进去找你,千万不能跟着别人走。”(83中文网 .) ------------ 第97章 狼来了,宝贝们 卫国公本想让卢妈妈带着姜筠去见姜老夫人,将程文佑请到中堂去,却被程文佑拒绝了,他是来送筠筠的,可不是来同卫国公府拉关系的。 到了檐下,程文佑立身低头对着姜筠叮嘱:“筠筠,哥哥马上就要离开定熙,你乖乖的,李掌设和巧荷在你身边会照顾你,若遇见什么难题,就让李掌设拿着牌子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这话程文佑先头已经同姜筠说了好几遍了,这会当着卫国公的面又说了一遍,卫国公拱手道:“小孩子家的哪里有什么难题能劳烦太后的。” 程文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门内有小丫鬟撩了帘子,程文佑道:“哥哥走了。” 李掌设过来搂住姜筠,卫国公又连忙跟着将程文佑送了出去。 正房中姜老夫人一听外头说睿王殿下也来了,愣了一下,要站起来,又听说睿王殿下走了,脸上微微泛着笑容,看向一旁的国公夫人温氏。 睿王殿下亲自送姜筠回来,就代表他重视姜筠,这也合了当初她要把姜筠要回来的心思。 温氏的脸上也堆着笑,道:“老夫人念叨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二夫人何氏笑了一声道:“可不是嘛,要说咱们阿筠,那可是府上小姐里的头一份,大哥的嫡长女,这么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连老夫人也是逢年过节的才能在太后宫中见一见,如今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大嫂你要照顾阿筠,也不用嫌弃整日无事可做了。” 这话可算是戳着温氏的心窝子了,她是续弦的国公夫人,那前头还压着个许芷玉,就算许芷玉已逝,可她留下个姜筠闹心,这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说是甚得太后喜爱,这也便罢了,当年她嫁过来时,这府中的中馈被二夫人一把手的攥到了手里,二夫人何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这些年无论她怎么暗示,老夫人都只做听不见。 她堂堂一个国公夫人,不能把持中馈,每每提起,还要被二夫人这个弟妹奚落一番,说她是庶女出身。 温氏心中气急,面上还要堆着笑道:“二弟妹这话说哪里去了,我是阿筠嫡母,自然要照顾阿筠的。” 二夫人嗤笑一声:“我不过是提醒大嫂一句,还是悉心照料我们阿筠,这孩子可是在宫里头长大的,照顾的不好,太后那里若是不满意了,到时候可是要牵连咱们整个卫国公府的。” 三夫人万氏手里端着一个杯盏,浅啜一口,淡淡的看着两个嫂嫂打嘴仗,也不掺和,大房和二房为了中馈之事向来不合,大房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吃了续弦的亏了,还没嫁进来,这中馈就让何氏接了手,何氏女重利,这中馈让她接了手,岂有再还出来的。 按理中馈也是该给大夫人的,可惜二房何氏是老夫人娘家侄女,老夫人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左右轮不到她三房,她只消看戏就好。 姜老夫人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二夫人何氏刺了国公夫人几句,心里舒坦,笑眯眯的喝茶。 国公夫人温氏转头看向门外。 姜筠站在那里看着程文佑的背影消失不见,定了定神,才跟着卢妈妈往里面走。 她一到里头就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她,正中檀木雕福禄寿挂屏前的木雕花罗汉榻上坐着一个老夫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高贵。 姜筠松开李掌设的手缓缓上前给姜老夫人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笑着向她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姜筠走上前去,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下,眼里不自觉的露出满意之色:“筠丫头可还记得去年祖母在太后宫中看你?” 姜筠点点头:“孙女记得的,祖母还送了孙女一个手镯,孙女一直带着呢。” 她抬起胳膊扬了扬手,露出了腕上的景泰蓝镶红珊瑚手镯。 二夫人夸道:“阿筠真是个孝顺的。” 姜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二夫人何氏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插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耳朵上挂着一对白玉耳坠,二夫人容貌普通,穿着打扮上只做端庄得体,能嫁给卫国公府二爷,也多靠老夫人的这层关系。 入府后为二爷生了两子一女,她所出的两位公子一位在卫国公府行一,一位行三,大小姐姜篱也是她所出,当年姜筠的母亲入府多年不孕,倒是让卫国公府的长子长女全都出在了二房。 姜老夫人先是指着温氏介绍:“这是你母亲,刚刚说话的是你二婶,你母亲旁边坐着的是你三婶。” 姜筠听了走过去一一见礼,温氏目光复杂,何氏又是夸奖了她一番,只姜筠知道她夸自己不过是为了气温氏罢了,这两人向来不合,这辈子刚一见面,就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万氏对她倒是真心的一副长辈看晚辈的样子,目光和善。 同上一辈初回卫国公府时不同,那时姜筠是被成国公府送回来的,温氏高傲的摆着嫡母的架子等姜筠过去行礼,何氏也没有如这辈子这样对她大加赞赏,虽然没有改变五岁回卫国公府的境况,可一切却是不同了的。 如今她是养在宫中深得太后喜爱的小姐,仅凭这一点卫国公府的人就不敢对她怠慢,更何况今日程文佑亲自送她回来,又在她身边安排了李掌设,怎么可能如上辈子一般,回府后院子里全是老夫人和温氏的人,开始时温氏的人对老夫人的人还有所顾忌,到后头院中的人见姜筠不受老夫人喜爱,越发的放肆,连使唤都使唤不动了,推三阻四的。 那会还是二小姐姜筝时常过来,那些丫鬟仆妇在姜筝在的时候不敢放肆,姜筠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那么一点。 外头传来通报,说是小姐公子们过来了。 帘子被挑开,大小姐姜篱带着弟弟妹妹们进来。 老夫人慈爱道:“这些个猴儿,说是要看筠丫头,一齐的休假不去了。” 为首的大小姐姜篱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梳了个双丫髻,两髻环着淡粉色小簪花,眼角微微上扬的双凤眼,远山眉,容貌随了卫国公府二爷。 她最受老夫人宠爱,进门对着几位长辈行了礼,笑盈盈的对着姜筠道:“这就是三妹妹吧。” 大小姐姜篱是个笑面虎,前世偶尔会为姜筠说几句话,姜筠那时还是挺感激她的,只是如今的姜筠却是瞧得清楚,这大小姐姜篱就是表面对她笑对她好,暗地里没少怂恿姜简欺负她,姜简任性刁蛮,心思不正却不聪明,常常被姜篱利用的团团转。 前世姜篱不满卫国公府二爷的宠妾陶姨娘,陶姨娘有孕时,姜篱命人挑拨姜简前去寻陶姨娘麻烦,陶姨娘是姜简二叔的小妾,能有什么恩怨?偏姜简没脑子,失手将陶姨娘推进水中,十一月的冷水,便是普通人下去也要掉半条命,更何况陶姨娘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 陶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流下来时头发指甲都长全了,是个男孩,陶姨娘自己也没挨过去。 陶姨娘的命不值钱,那肚子里的可是姜老夫人实打实的孙子,姜简便是卫国公府嫡女也免不了吃了一顿家法,被禁足了三个月。 彼时达到目的的姜篱也不过是心情愉悦坐在凉亭中描绘院中的景物,嘴里淡淡道:“姜简,不过是一条好狗罢了。” 那时姜筠正被心情不畅的温氏故意刁难,扯断手串让她在花园里将珠子找齐,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回去后就决定离这个大姐远一点,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没了。 姜筠和姜篱之间互相拱手问好,姜篱拉着姜筠的手道:“来,我为你介绍。” 姜篱挨个的将屋里的平辈介绍了一遍,姜筠一抬眼,就见姜筝歪着头,笑嘻嘻的瞧着她,姜筝是三房唯一的小姐,万氏是尚书左仆射夫人的亲妹妹,三爷惧内,三房只有万氏这么一个夫人,三房仅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 她和老夫人同出齐州何氏,也是最了解老夫人的,心中清楚老夫人的想法,有些担心老夫人的心会往姜筠那里偏,姜二爷官职不高,将来婚事只怕还是要多靠着老夫人,老夫人最喜欢她的阿筝,婚事上自然会更尽心些,若是这宠爱让姜筠分了去,那将来如何可就说不准了。 万氏倒是笑着说道:“阿筝瞧瞧你妹妹,才六岁就考入了定熙书院。” 姜筝道:“娘,我也才七岁。” “那是谁前些日子磨着你爹,说是考入了定熙书院要赏,你妹妹比你厉害,也没见她骄傲的要什么赏。” 姜筠心想,她昨晚半夜爬起来写了封信给哥哥,也不知道这会李掌设有没有派人送出去。 姜筝私下里的事情被她娘拿出来说笑也不害羞,跑到老夫人身边撒娇道:“祖母,你瞧瞧我娘,原先就是她说的考入了定熙书院就满足我一个心愿,我不过是要我爹赏我些东西罢了,总不能因为阿筠聪明,就将我同姐姐的努力给一笔抹了吧。” 她说着还皱眉做忧愁状:“阿筠啊阿筠,你怎么就不生的笨一些,你这样叫我们这些姐姐可难做了。” 姜筠:“……” 万氏训道:“休要胡说。” 老夫人倒是乐呵呵的说:“是该赏的,乖筠儿厉害,你们姐妹几个都是好的,祖母前些日子才得了些小玩意,待会你们姐妹几个都去挑挑自己喜欢的。” 姜筝顿时眉开眼笑,谢了老夫人,又扭头对万氏道:“娘,你听见了吧,祖母都说该赏。” 万氏摇头道:“你祖母那是要赏阿筠,你沾了你妹妹的光,还不谢她。”(83中文网 .) ------------ 第98章 狼来了,宝贝们 卫国公本想让卢妈妈带着姜筠去见姜老夫人,将程文佑请到中堂去,却被程文佑拒绝了,他是来送筠筠的,可不是来同卫国公府拉关系的。 到了檐下,程文佑立身低头对着姜筠叮嘱:“筠筠,哥哥马上就要离开定熙,你乖乖的,李掌设和巧荷在你身边会照顾你,若遇见什么难题,就让李掌设拿着牌子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这话程文佑先头已经同姜筠说了好几遍了,这会当着卫国公的面又说了一遍,卫国公拱手道:“小孩子家的哪里有什么难题能劳烦太后的。” 程文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门内有小丫鬟撩了帘子,程文佑道:“哥哥走了。” 李掌设过来搂住姜筠,卫国公又连忙跟着将程文佑送了出去。 正房中姜老夫人一听外头说睿王殿下也来了,愣了一下,要站起来,又听说睿王殿下走了,脸上微微泛着笑容,看向一旁的国公夫人温氏。 睿王殿下亲自送姜筠回来,就代表他重视姜筠,这也合了当初她要把姜筠要回来的心思。 温氏的脸上也堆着笑,道:“老夫人念叨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二夫人何氏笑了一声道:“可不是嘛,要说咱们阿筠,那可是府上小姐里的头一份,大哥的嫡长女,这么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连老夫人也是逢年过节的才能在太后宫中见一见,如今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大嫂你要照顾阿筠,也不用嫌弃整日无事可做了。” 这话可算是戳着温氏的心窝子了,她是续弦的国公夫人,那前头还压着个许芷玉,就算许芷玉已逝,可她留下个姜筠闹心,这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说是甚得太后喜爱,这也便罢了,当年她嫁过来时,这府中的中馈被二夫人一把手的攥到了手里,二夫人何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这些年无论她怎么暗示,老夫人都只做听不见。 她堂堂一个国公夫人,不能把持中馈,每每提起,还要被二夫人这个弟妹奚落一番,说她是庶女出身。 温氏心中气急,面上还要堆着笑道:“二弟妹这话说哪里去了,我是阿筠嫡母,自然要照顾阿筠的。” 二夫人嗤笑一声:“我不过是提醒大嫂一句,还是悉心照料我们阿筠,这孩子可是在宫里头长大的,照顾的不好,太后那里若是不满意了,到时候可是要牵连咱们整个卫国公府的。” 三夫人万氏手里端着一个杯盏,浅啜一口,淡淡的看着两个嫂嫂打嘴仗,也不掺和,大房和二房为了中馈之事向来不合,大房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吃了续弦的亏了,还没嫁进来,这中馈就让何氏接了手,何氏女重利,这中馈让她接了手,岂有再还出来的。 按理中馈也是该给大夫人的,可惜二房何氏是老夫人娘家侄女,老夫人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左右轮不到她三房,她只消看戏就好。 姜老夫人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二夫人何氏刺了国公夫人几句,心里舒坦,笑眯眯的喝茶。 国公夫人温氏转头看向门外。 姜筠站在那里看着程文佑的背影消失不见,定了定神,才跟着卢妈妈往里面走。 她一到里头就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她,正中檀木雕福禄寿挂屏前的木雕花罗汉榻上坐着一个老夫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高贵。 姜筠松开李掌设的手缓缓上前给姜老夫人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笑着向她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姜筠走上前去,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下,眼里不自觉的露出满意之色:“筠丫头可还记得去年祖母在太后宫中看你?” 姜筠点点头:“孙女记得的,祖母还送了孙女一个手镯,孙女一直带着呢。” 她抬起胳膊扬了扬手,露出了腕上的景泰蓝镶红珊瑚手镯。 二夫人夸道:“阿筠真是个孝顺的。” 姜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二夫人何氏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插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耳朵上挂着一对白玉耳坠,二夫人容貌普通,穿着打扮上只做端庄得体,能嫁给卫国公府二爷,也多靠老夫人的这层关系。 入府后为二爷生了两子一女,她所出的两位公子一位在卫国公府行一,一位行三,大小姐姜篱也是她所出,当年姜筠的母亲入府多年不孕,倒是让卫国公府的长子长女全都出在了二房。 姜老夫人先是指着温氏介绍:“这是你母亲,刚刚说话的是你二婶,你母亲旁边坐着的是你三婶。” 姜筠听了走过去一一见礼,温氏目光复杂,何氏又是夸奖了她一番,只姜筠知道她夸自己不过是为了气温氏罢了,这两人向来不合,这辈子刚一见面,就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万氏对她倒是真心的一副长辈看晚辈的样子,目光和善。 同上一辈初回卫国公府时不同,那时姜筠是被成国公府送回来的,温氏高傲的摆着嫡母的架子等姜筠过去行礼,何氏也没有如这辈子这样对她大加赞赏,虽然没有改变五岁回卫国公府的境况,可一切却是不同了的。 如今她是养在宫中深得太后喜爱的小姐,仅凭这一点卫国公府的人就不敢对她怠慢,更何况今日程文佑亲自送她回来,又在她身边安排了李掌设,怎么可能如上辈子一般,回府后院子里全是老夫人和温氏的人,开始时温氏的人对老夫人的人还有所顾忌,到后头院中的人见姜筠不受老夫人喜爱,越发的放肆,连使唤都使唤不动了,推三阻四的。 那会还是二小姐姜筝时常过来,那些丫鬟仆妇在姜筝在的时候不敢放肆,姜筠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那么一点。 外头传来通报,说是小姐公子们过来了。 帘子被挑开,大小姐姜篱带着弟弟妹妹们进来。 老夫人慈爱道:“这些个猴儿,说是要看筠丫头,一齐的休假不去了。” 为首的大小姐姜篱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梳了个双丫髻,两髻环着淡粉色小簪花,眼角微微上扬的双凤眼,远山眉,容貌随了卫国公府二爷。 她最受老夫人宠爱,进门对着几位长辈行了礼,笑盈盈的对着姜筠道:“这就是三妹妹吧。” 大小姐姜篱是个笑面虎,前世偶尔会为姜筠说几句话,姜筠那时还是挺感激她的,只是如今的姜筠却是瞧得清楚,这大小姐姜篱就是表面对她笑对她好,暗地里没少怂恿姜简欺负她,姜简任性刁蛮,心思不正却不聪明,常常被姜篱利用的团团转。 前世姜篱不满卫国公府二爷的宠妾陶姨娘,陶姨娘有孕时,姜篱命人挑拨姜简前去寻陶姨娘麻烦,陶姨娘是姜简二叔的小妾,能有什么恩怨?偏姜简没脑子,失手将陶姨娘推进水中,十一月的冷水,便是普通人下去也要掉半条命,更何况陶姨娘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 陶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流下来时头发指甲都长全了,是个男孩,陶姨娘自己也没挨过去。 陶姨娘的命不值钱,那肚子里的可是姜老夫人实打实的孙子,姜简便是卫国公府嫡女也免不了吃了一顿家法,被禁足了三个月。 彼时达到目的的姜篱也不过是心情愉悦坐在凉亭中描绘院中的景物,嘴里淡淡道:“姜简,不过是一条好狗罢了。” 那时姜筠正被心情不畅的温氏故意刁难,扯断手串让她在花园里将珠子找齐,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回去后就决定离这个大姐远一点,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没了。 姜筠和姜篱之间互相拱手问好,姜篱拉着姜筠的手道:“来,我为你介绍。” 姜篱挨个的将屋里的平辈介绍了一遍,姜筠一抬眼,就见姜筝歪着头,笑嘻嘻的瞧着她,姜筝是三房唯一的小姐,万氏是尚书左仆射夫人的亲妹妹,三爷惧内,三房只有万氏这么一个夫人,三房仅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 她和老夫人同出齐州何氏,也是最了解老夫人的,心中清楚老夫人的想法,有些担心老夫人的心会往姜筠那里偏,姜二爷官职不高,将来婚事只怕还是要多靠着老夫人,老夫人最喜欢她的阿筝,婚事上自然会更尽心些,若是这宠爱让姜筠分了去,那将来如何可就说不准了。 万氏倒是笑着说道:“阿筝瞧瞧你妹妹,才六岁就考入了定熙书院。” 姜筝道:“娘,我也才七岁。” “那是谁前些日子磨着你爹,说是考入了定熙书院要赏,你妹妹比你厉害,也没见她骄傲的要什么赏。” 姜筠心想,她昨晚半夜爬起来写了封信给哥哥,也不知道这会李掌设有没有派人送出去。 姜筝私下里的事情被她娘拿出来说笑也不害羞,跑到老夫人身边撒娇道:“祖母,你瞧瞧我娘,原先就是她说的考入了定熙书院就满足我一个心愿,我不过是要我爹赏我些东西罢了,总不能因为阿筠聪明,就将我同姐姐的努力给一笔抹了吧。” 她说着还皱眉做忧愁状:“阿筠啊阿筠,你怎么就不生的笨一些,你这样叫我们这些姐姐可难做了。” 姜筠:“……” 万氏训道:“休要胡说。” 老夫人倒是乐呵呵的说:“是该赏的,乖筠儿厉害,你们姐妹几个都是好的,祖母前些日子才得了些小玩意,待会你们姐妹几个都去挑挑自己喜欢的。” 姜筝顿时眉开眼笑,谢了老夫人,又扭头对万氏道:“娘,你听见了吧,祖母都说该赏。” 万氏摇头道:“你祖母那是要赏阿筠,你沾了你妹妹的光,还不谢她。”(83中文网 .) ------------ 第99章 她缩了缩脖子,程文佑把她压倒在床上,吻着她的唇瓣。 姜筠浑身酥软,双手无力的勾在他的脖子上,他微微用力,便听她嘤咛一声,脸颊通红,眸含氤氲,眼角浅浅红晕,仿若下一刻便能漾出水来。 她向来乖巧,平日里被他占便宜若不是太过分都不会反抗,更何况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整个人软成一滩水一样在他怀里,叫他恨不能立马把她揉进骨子里。 他扯掉她的肚兜,双手对在一起掐住她纤细的腰肢,她腰处怕痒,有些不自在的在他身下扭了两下,不见他松手,小声道:“那里不能碰。” 他嘴唇滑到她的耳垂,把她的耳垂放到嘴里吸允了一下,声音沙哑道:“哪里不能碰?” 她又扭了下身子:“腰......痒。” 她声音软绵绵的,红着眼圈,有些委屈。 他轻笑一声,嘴唇移到她的胸前,把那红樱含到唇里轻轻舔舐,忽而咬了一口,姜筠整个身子都弓起来了,急促的**了一声,想要挣开他的手,叫他按住不能动。 他又凑上来吻她的唇,在她的下唇瓣上咬了一口,含吸着道:“你是我的,没有哪里不能碰的,快说,哪里都能碰。” 他忽而发了狠似的,语气有些严厉,她抬眸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叫他看着尽是媚态,腹下火气早已挺立许久。 姜筠感觉到腿间的东西,浑身僵硬,程文佑凑过去向前挺了挺腰,舔着她脖颈白皙的皮肤道:“你说,哪里都能碰,你是我的。” 他把手伸下去,在那里轻轻磨着,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音可怜兮兮道:“我是你的,你别欺负我.......嗯。” 她这话音未落,尖锐的疼痛传来,她抿着唇,额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眼泪从眼角沁出来,双手覆在他的背上,只用力的捏着,舍不得掐。 程文佑僵着身子不敢动,半晌,才哑着嗓子道:“筠筠,你放松。” “你怎么不放松?” 她极少顶撞他,这一句却顶的他哑口无言,他额角尽是汗水,那要命的地方他一进去便想横冲直撞,又怕伤了她,只极力的忍着。 听说这第一遭女子都要吃些苦头,他便没叫她吃过苦头,这是第一回,却也是必要的一回。 他轻声哄她,她小声的吸气,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说她疼。 感觉她身子没那么僵着了,才又试探的动了起来。 他这头一遭开荤,到后头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姜筠哭的嗓子都有些哑了,被程文佑抱去洗澡,她歪成一团,像个死人一样,他把她身上的水珠擦干净,抱回床上。 床上的床褥已经换了一套,她刚刚累狠了,也没听见人进来,她嫁过来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换,能进内室的还是平翠秋蓉她们几个,想到这里,她脸色有些发红。 她浑身酸软,拥着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他笑了笑,这是生气了。 他**去扯了下她的被子,她便自动松了手,转过身把自己埋在他的怀里。 死而复生的姜三姑娘抬眸幽怨的看他:“你不是说不欺负我吗?” 程文佑伸手在她腰上揉了揉:“我欺负你了吗?” 她撅着嘴,哼了哼,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程文佑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她正在睡梦间感觉有人亲她,胸口一阵发闷,她睁开眼睛,程文佑正压在她身上,她苦丧着脸道:“我腰疼。” 他拉起她的手,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姜筠坐在床上,看他穿着寝衣坐在床头慢条斯理的拧湿帕子,冲她挑眉道:“这下可以了吧。” 她抿着唇不说话,他把她的手拉过来给她擦手。 她垂首看他给她擦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想到刚刚他拿着她的手做的事,嘟囔道:“我手腕子都酸了。” 他把帕子丢到水里,**握住她的手腕,道:“为夫给你揉揉。” “那腰也酸,腿也酸,怎么办啊?” 她眼波流转,故意睨他。 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处放,她手握成拳,锤了他一下,道:“做什么呢?” 他扬起嘴角:“为夫觉得你那里是最疼的,要不要那里也揉揉啊。” 他一言不合就开黄调子,姜筠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要挣开他。 他闷笑着道:“好了好了,给你揉腰呢。” “什么时辰了?” “还未到卯时,可以再睡会。” 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睡吧,早起要进宫给皇祖母她们请安。” 她身上乏累,被程文佑抱在怀里,没多会便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喉咙里有些干,她哑着嗓子要水,李掌设端了杯茶过来,撩开帐子,喝了茶,见程文佑已经穿戴好坐在那里。 她一动浑身上下就发酸,程文佑走过去扶她起身,她低头看着胸前的痕迹,不好意思叫李掌设她们看见,红了脸不叫她们伺候穿衣。 程文佑挥手叫她们退下,把衣服拿过去给她穿,姜筠道:“你也出去。” 程文佑直接掀了她的被子,她身上还是光着的,这下全都露了出来,惊叫一声捂着脸,程文佑手里拿着个鸳鸯肚兜给她穿上,道:“快起来吧,皇祖母要等急了。” 他还有脸说,他自己起了不叫她。 他帮她把肚兜的带子系好,揉了揉她的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姜筠:“......。” 他以为她在向他求亲亲? 他替她穿衣服,自然看见她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紫红色的痕迹,看着有些严重,姜筠看着他不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腰间的痕迹,转而安慰他:“就看着吓人些,其实没那么严重。” 她心大,早忘了昨晚哭求他放过她时的狼狈模样,也忘了昨晚发狠似的说要把他身上也掐出那些痕子来。 他把她抱起来,她脸颊有些发烫:“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觉得他这样又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把她抱到梳妆台前,把李掌设她们唤进来替她梳妆。 李掌设为她梳头,他就在一旁坐着不走,姜筠红着脸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她觉得有些别扭,虽然两个人很熟悉,可如今身份变了,她有些不适应。 李掌设道:“当然是因为王妃好看了。” 她手上的发髻已经完成,如今嫁了人,发髻也梳成了妇人模样。 “本王瞧着王妃倒是比昨日好看多了,李姑姑,你瞧着呢?” 他刻意用了王妃这个称呼,语气里多了抹揶揄。 昨儿是她大婚之日,他竟说她昨日没有今日好看,姜筠不服,李掌设手里拿着发钗给她戴上,眉眼里扬着笑意。 姜筠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偏头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帕子甩到他身上,他笑着把帕子拿在手里。 李掌设夸道:“昨儿外头人还说看见咱们王爷笑了,了不得了似的,咱们王爷多爱笑啊,性子多好啊。” 姜筠看了看那个笑的根本停不下来的王爷,两只手放到他的脸上,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保持住你的威严,王爷。” 王爷瞬间敛去脸上的笑容,恢复从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程文佑带着姜筠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看着小夫妻俩眼睛都好像黏到对方身上一样,拉着姜筠的手,笑道:“往后阿佑若是欺负你,你便进宫找皇祖母,皇祖母给你做主。” 姜筠抬眸看了眼程文佑,底下坐着的妃嫔将这一眼看的一清二楚。 兰嫔娘娘扯着帕子道:“睿王殿下怎么会欺负睿王妃呢,太后娘娘您就等着好吧,来年睿王妃给您添个大胖重孙子。” 程文佑平时冷着脸不爱说话,这群娘娘便是长辈也不敢得罪他,今日他新婚之喜,便拿着小夫妻俩打趣,什么一年抱俩,两年抱三的,姜筠觉得真的是把她当成猪了。 太后娘娘道:“都少说两句,哀家这孙媳妇脸皮子薄。” 所有人都往姜筠的脸看去。 姜筠:“......。” 她觉得太后娘娘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七皇子坐在下面看着他皇兄和他皇嫂恩爱的样子,忍不住跟着调侃了一句。 德妃娘娘道:“宣王若是羡慕,也叫你母妃给你选一个王妃啊,咱们宣王一看就是个宠媳妇的。” 七皇子捏着酒杯,讪讪的笑。 他倒是想娶来着,可他媳妇还小啊。 程文佑又带着姜筠去给洪泰帝请安,本来洪泰帝该到太后那里一起接受拜见的,可愣是没见着洪泰帝的影子。 到了衍庆殿的时候,总管太监笑眯眯的解释说睿王和睿王妃昨日大喜,陛下太开心,喝多了,今日不便接受拜见。 他们大婚,陛下乐呵个什么劲啊,这喝高了到现在人都没醒。(83中文网 .) ------------ 第100章 陛下喝高了不能接受拜见,程文佑带着姜筠在衍庆殿门口对着大殿磕了几个头。 两人经过御花园的时候,阳光射到花园沿边大理石上,映出道道光影,姜筠随口夸了句园中的西府海棠海棠好看,程文佑闻言要去为她折下一枝,姜筠拉着他的胳膊不叫他去。 宫中德妃娘娘喜欢西府海棠,她管理后宫多年,太后念她劳苦,特地命人移栽了过来,并用大理石砌起来,旁边还建了一处凉亭,专供德妃娘娘过来赏花,这一处西府海棠,是太后娘娘赏给德妃娘娘的,德妃娘娘闲来无事便会到此处坐坐。 姜筠觉得程文佑擅自去摘了不太好。 程文佑道:“你既喜欢,我遣个人去同德妃娘娘说一声就行了,不过是枝花罢了,有什么打紧。” 旁人不清楚,程文佑可是清楚,他皇祖母当初要在御花园中加几处凉亭,供宫妃休息落脚之用,恰逢德妃娘娘夸赞了她殿内的西府海棠开的好,她皇祖母便说你既然喜欢,那便在东边砌一个花园,养上一片西府海棠。 因德妃管理后宫,底下宫人执行的时候少不得巴结奉承,传久了便变成了这是太后娘娘赏给德妃娘娘的了,德妃当初为了这事还特地跑太后那里请了罪,太后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一园子花罢了,放在那里,谁看不是看。 程文佑不觉得这花是德妃娘娘的不能摘,只要筠筠喜欢,就是筠筠的。 他往跟前去给姜筠折花,姜筠站在原处望着他,他个子高,伸手便能够着,指着那些花问她喜欢哪一朵。 她手指了他左前方那一朵,有点高,他要踮起脚尖才能摘到,程文佑把那朵花连着枝子折下来,姜筠冲着他笑了笑。 “阿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程文佑恰好让御花园的花遮住了,从七皇子的角度只能瞧见姜筠一个人站在那里。 姜筠扭头见程文越和程静凝一起往这边走,程静凝今儿也进宫了,刚去给太后请安,便和程文越一道出来玩。 姜筠昨日大婚,一到睿王府,程文越这些人便被程文佑给轰了出去,今早姜筠和程文佑过来给太后请安,殿内都是长辈,且有程文佑在,程文越也不敢打趣姜筠,他们自小是一道长大的,关系颇好,此刻见他皇兄不在,便想趁机调侃姜筠。 他正笑着说了一句阿筠啊,便见他皇兄手里拿朵花突然冒了出来。 他本想同他皇兄说几句笑话的,见他皇兄板着脸,他也僵了僵嘴角,把笑意收了回去,敛着袖子垂头站好。 不是他没出息,是他自小便习惯了,他皇兄稍微一板脸,他就害怕。 程静凝瞧了眼她没出息的堂兄,又瞥了眼姜筠,觉得还是同她堂兄站一起比较好,最起码不会那么招眼。 程文佑把摘来的花递到姜筠手里,对着程文越皱眉,吓得程文越赶紧回想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哪里做的不妥当,便又大胆了起来,笑嘻嘻道:“五皇兄也在这里啊,刚让那些花遮住了视线,竟是没瞧见五皇兄也在,给阿筠摘花呢。” 程文佑不悦道:“真没规矩,阿筠是你能叫的吗?” 程文越:“......。” 他愣了一下,对着姜筠改口道:“五皇嫂。” 姜筠被他这句五皇嫂雷住了,虽说他也叫过她五皇嫂,可那都是调侃叫的,像这么正经的语气还是头一回。 两人自小便是一道玩的,她年纪又比他小,头先他还哄她唤他表哥呢,这会叫她皇嫂她觉得有些别扭。 程文佑又看向程静凝,程静凝甩了甩袖子,道:“瞧堂兄急的,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要唤嫂子,真是的。” 她上前挎住姜筠的胳膊,唤她堂嫂。 程文佑环住她的腰把她带到怀里,对着程文越和程静凝道:“你们随意逛逛吧,我带你们嫂子回府了。 姜筠窘。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姜筠忍不住嘟囔道:“干嘛那样啊,他们只是一时改不了口罢了。” “规矩不可乱。”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怎么就扯上规矩了,你这样,回头阿凝同阿琳她们说了,她们定是要笑话我了。”姜筠低着头搓手。 程文佑问道:“笑话你什么?笑话你夫君疼你?” 他凑到她耳边问,温热的气息传来,她缩着脖子躲开了,他追着凑上去问。 姜筠笑着推开他道:“你真是,怎么这么不正经。” 他又掐了把她的腰,她腰处最敏感,在他怀里猛蹿了一下,他逮着她的弱点逼问她,她被他撩的满眼泪花,伏在他肩上喘气,气恼道:“程文佑,你再闹,我生气了。” 这声程文佑叫的颇有气势,这是她头一回这般连名带姓的当着他的面唤出他的名字。 她私底下写过他的名字,默默念过他的名字,唯独没有这般,完全是脱口而出。 她喊出他的名字自己也愣住了,他倒是高兴,捏着她的脸哄她再叫一遍。 他在她脸上亲着,蹭着,像块牛皮糖一样。 程文佑打量了下她的神色,又对着她的唇瓣亲了下去,像是证实什么一般,一遍遍的哄着她叫自己的名字,叫到她不耐烦为止。 她其实不知道,他瞧着骄傲,那心里对她还是有些不自信的,他比她大那么多,他向来行事果断,当初发现自己对她的那点不同的心思后,便连哄带骗的把她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她那会小,又是他养大的,对他的决定也从未提出过任何意义,他总怕,她对他只有兄长之情。 总要一遍遍的叫她承认,她喜欢他。 睿王府里没有长辈,就程文佑和姜筠两个主子。 姜筠是睿王妃,两人一回府,管家便把账本全都捧来给姜筠。 姜筠在卫国公府的时候便跟着李掌设学管家了,当初程文佑送她的,她娘的嫁妆,虽然不能同睿王府的产业比,可管账都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看账算账,底下那些琐碎之事自有各个管事安排,无需她费心。 她本不想管家的,毕竟那些账本子看多了头疼,她未进睿王府,管家管的也挺好的。 仔细一想自己现在已经是睿王府的主母了,这会睿王府人口少倒还不觉什么,可她总要生孩子的,日后孩子再娶媳妇,府里头添了人,她又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得全乱了。 她想的有些远,连日后的儿子女儿儿媳妇什么的都想了一遍,觉得这家还是自己亲自管比较好。 程文佑也想让她管,毕竟她是睿王府的主母,这睿王府的账目也不算太乱,她从前也看过的。 他今日想叫筠筠多休息休息,便对管家道:“这些先撤下去,五日后再呈上来。” 这几日要休息,三朝回门回来后也要好好休息,便暂定了五日之后,管家这个事不急,如今府里大小事管家管的都很好,什么时候接过来都可以。 姜筠歪在榻上,晃着小腿,觉得这日子很是惬意。 三朝回门这日,卫国公府里的人一大早便起来折腾了,准备迎接王爷王妃。 等到程文佑和姜筠到的时候,卫国公已经领着人在外头等着了。 程文佑把姜筠扶下来,卫国公先给程文佑和姜筠行了礼,程文佑才对着卫国公拱手道:“岳父。” 先国礼,后家礼。 自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温氏,他礼节向来不会出错,温氏虽是继室,名义上还是姜筠的母亲,程文佑该唤一句岳母的。 他是王爷,也没人敢挑他的刺,他就是不想叫。 温氏在一旁陪着笑脸,脸上有些僵,她心里自然是不畅快的。 卫国公带着姜纬行在前头把程文佑和姜筠领进去,卫国公府热热闹闹的,便是连姜简也觉得有了个睿王姐夫特别有面子,在一群小姐妹中,听着别人奉承的话,只要不想那奉承的原因是姜筠,也还是挺舒心的。 她婚事还未定下来,姜老夫人催了几次,温氏挑来挑去也没挑到合适的。 姜纬是了解他姐姐的,没人的时候故意说她不是不喜欢三姐吗?为何又要沾着三姐的光,气的姜简差点把手上的绣花针戳他肉里。 把人领进老夫人的松画堂,老夫人站在廊下等着,卫国公忙道:“母亲你怎么出来了。” 又想到睿王还在身旁,对着睿王拱手道:“睿王殿下,老夫人身体不好,微臣怕她吹着风了。” 卫国公对着睿王的胆子比从前大了点,可能觉得这都是自己女婿了,关系也就靠近了点。 程文佑微微颔首:“无妨,岳父一片孝心。” 卫国公也就这么点子孝心可取了。 姜筠上前扶住老夫人道:“外面风大,祖母在屋里等就好。” 老夫人弯着身子行礼,她本就不需行大礼,只稍稍弯了弯身子,姜筠把她扶起来,老夫人摸着姜筠的脸道:“我的儿,你这一去睿王府,祖母这魂都像丢了一样。” 姜筠:“......。” 何氏在一旁安慰道:“娘,阿筠是去睿王府做睿王妃的,有睿王殿下护着呢,您就放心吧。” 她又冲着程文佑道:“老夫人这么多孙女,最疼的就是阿筠了。” 卫国公道:“先让殿下进去吧。” 到老夫人这里叙了会话,卫国公和姜二爷姜三爷领着程文佑往正堂里去,姜筠则留在了松画堂陪着女眷说话。(83中文网 .) ------------ 第101章 姜筠同老夫人一起坐在榻上,老夫人见程文佑出去了,又拉着姜筠的手道:“虽说你小时候是长在睿王殿下身边的,可你五岁就回府了,这么多年陪着祖母,这乍然离开,祖母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姜筠实在不知道这老夫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这些话来的,她从前觉得老夫人便是开始时对她是假意讨好,可人都有一种习惯,有时候对一个人好也是一种习惯,人心都不是石头做的,总有被感化的一天。 她瞥了眼坐在底下的姜篱,姜篱也正瞧着她,嘴角挂着笑。 姜筠知道姜篱是在嘲笑老夫人,当日她初回府时姜篱是多么风光啊,卫国公府里的大小姐,亲娘掌管着府里中馈,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女,便是她自小养在宫中,有太后娘娘和睿王殿下做靠山,老夫人刻意讨好她,也从不会落了姜篱,她若坐在老夫人左侧,那另一侧定是姜篱陪伴,姜简这个卫国公的嫡出女儿都让让她三分。 可如今这祖孙两人已经到了两看两相厌的境地了,或许老夫人还觉得姜篱是她最喜欢的孙女,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姜篱好。 可姜篱每每回到卫国公府,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该总是往卫国公府跑。 姜篱未嫁时便知赵彦不是良配,姜篱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又怎会甘愿嫁给赵彦那样的人,她同姜篱感情不好尚且都知道,况是看着姜篱长大的老夫人。 老夫人为了面子,强逼着着姜篱嫁给了赵彦,如今更是不顾姜篱的感受,把她往赵府撵。 对着姜篱尚且如此,姜筠实在不知道老夫人对着自己这个从开始便是假意的人有几分真心。 姜篱如今何尝又不是在看自己是不是真蠢的信了老夫人那些虚情的话,任由老夫人利用呢。 她又想到前世那个凄惨的姜筠了,生在这样的家族里,便注定了她一生的坎坷,若她也如前世的姜筠一般无依无靠,只怕如今的处境要比姜篱还要凄惨。 她自顾想着陪在前世姜筠身边的那些日子,老夫人唤她几声她也未曾顾忌,耳畔传来姜篱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三妹总是往我瞧做什么?” 姜筠回过神来,笑了一下,道:“瞧着大姐耳朵上的那对珍珠坠子倒是好看。” 姜篱轻抚了下耳垂道:“殿下那么疼你,你要什么他不给你,还稀罕个坠子吗?” 她这话说的淡淡的,姜筠也没在意,本就是她随口扯的一个借口罢了。 老夫人皱着眉,警告的瞪了姜篱一眼。 姜篱表情有些不屑,无非就是觉得她如今要靠着姜筠罢了,她又不需要靠着姜筠,她能靠着姜筠什么,求她回去给睿王殿下说说好话,给赵彦谋个好差事吗? 她巴不得赵彦不好了呢。 她如今就是浑身长满了刺,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叫旁人好过。 何氏总是劝她不为自己好,也要为了自己将来的孩子好,她却从未想过要孩子,她恨赵彦还来不及,又怎么想给他生孩子,那样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又怎么配她给他生孩子。 老夫人如今是厌烦了姜篱总是待在卫国公府,出嫁的女子总是待在娘家,对名声不好。 可姜篱有姜纪和姜络两个兄弟护着,想到这里老夫人又有些生气,那两个孙子虽不会顶撞她,却会拿话堵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她为了利益不顾孙女的死活,她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卫国公府好吗? 姜筠要往从前的院子里坐坐,老夫人要陪她过去,被她拒绝了,只说老夫人身体不好,要老夫人好好休息,有姜筝陪着就好了。 老夫人夸姜筠有孝心,又说她们小姐妹的说些体己话,叫姜简和姜箬也跟着。 二房几个小辈惹了老夫人不开心,大房的姜筠嫁的好,连带着姜箬这个庶女在老夫人这里也沾光。 五小姐姜笛羡慕的看着姜箬,嫡出的小姐她不敢比,如今因为她嫡姐惹了祖母的不快,整个二房在老夫人这里都受了牵连。 同是庶女,姜箬是卫国公的女儿,她的身份本就差了姜箬一层,如今在府中的待遇,更是比不上姜箬了。 姜筠同姜筝走在前头,姜简和姜箬跟在后头。 姜简从前就不敢惹姜筠,如今姜筠是睿王妃了,她就更不敢去招惹她了,只是乖乖的跟在后面。 姜筠同姜筝说这话,忽而开口道:“四妹的婚事定下了吗?” 姜简不妨她同自己说话,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没有。” 姐妹谈论婚嫁之事本是正常,姜简却被姜筠这问话吓的不轻,她和姜筠关系一直不好,如今姜筠已经是睿王妃了,她这么多年都没主动同自己说过话,如今问这个,姜简总怕她会报复自己给自己寻一门不好的亲事。 到时候祖母为了讨好她,定会信了她的话,把自己嫁出去的。 她越想越害怕,拉着姜箬的手不想跟着走,姜箬察觉到不对,问她怎么了,她小声道:“我有些头疼,六妹,你陪我回去吧。” 姜筠和姜筝停下来,看着姜简和姜箬,姜筠问道:“四妹怎么了,跟上来啊。” 姜简缩着手,讪讪道:“三姐,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和你一道了。” 她又看着姜箬,姜箬无奈道:“那我送四姐回去吧。” 姜筠好心道:“派人去叫府一过去瞧瞧。” 姜简应了是,拉着姜箬走了。 姜筝摇着头道:“你呀你呀,做什么吓唬她。” “我哪里是吓唬她了,祖母叫她跟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姜筝笑了笑,倒也是。 她对她祖母的处事也是不满的,从前小还觉得祖母挺和善的,如今大了,便更能理解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了,那是个做什么都要考虑利益的人,又爱面子,有时候同别的府里的夫人说话,她听了都不舒坦,更别说那些听了她炫耀的人了,面上陪着笑,私底下不定怎么说她呢。 两人进了姜筠先头住的迎筠院,当初这院子是程文佑替她建的,为了彰显他对她的喜爱,不叫她在卫国公府受委屈,连院名字都没给她好好取,只用了最俗的,含着她名字的迎筠院。 到了屋子里,姜筝打趣道:“瞧着你这脸色都比从前红润了,想来殿下待你是很好的。” 姜筠在姜筝面前从来不会掩饰程文佑对她的好,一来不需要掩饰,二来姜筝也不需要嫉妒她,她和秦元青两个人好着呢。 她扬着眉道:“那是自然,我哥哥待我当然好了。” 她从小在姜筝面前就喜欢说她哥哥怎么样,姜筝那会没见过程文佑,只每回看这丫头傻笑,便知道她那睿王哥哥又给她来信了。 “还哥哥哥哥的叫着呢,睿王殿下答应吗?” 姜筠特傲娇:“我叫他什么,他都喜欢。” 姜筝笑道:“真不害臊。” 姜筠故意捂着脸道:“哎呀,我害臊了。” 姜筝:“......。” 姜筠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时不爱表现自己的性子的,通常是坐在哪里不说话,所以在一般世族之女眼中,姜筠是倨傲的,冷冰冰的性子随了睿王殿下。 姜筝问道:“阿筠,姚婠是不是你表兄从前喜欢的姑娘?” 当初还是姜筝同姜筠说起许明纵从前有些趣事的,秦元青只同她说了许明纵在人家姑娘闺房外面调戏人家,却不知那姑娘姓甚名谁。 姜筠听了她的话,想到她成婚那日许明纵也来了卫国公府,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她表兄虽然知道姚婠来了定熙,可从姚婠的话里却能知晓她并不知道她表兄是谁。 姚婠与许明纵之间的那些事,姜筠当初在程文佑的书房里便大概了解一些了,她第一次同姚婠见面便喜欢姚婠,正巧卫国公府那会在准备派发她大婚请帖之事,她便给姚婠下了帖子。 是她考虑不周了,本想先同明纵表兄说的,后来忙的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阿婠姐姐见着我表兄了吗?” “何止是见着了,我看她整个脸色都不对了,后来你表兄把她给带走了。” 听到许明纵把姚婠给带走了,姜筠松了口气,幸好没出什么乱子,改日她见着了明纵表兄,得问问他了。 “郡主也瞧见你表兄把姚婠给带走了。” 姜筠刚松了口气,便又被姜筝的话弄的紧张起来,问道:“阿凝有没有说什么。” “郡主只是比较诧异罢了,倒是没说什么。” 姜筠道:“只要不出乱子就好。” 程静凝瞧着是个蛮横郡主,其实是个讲理之人,她喜欢许明纵是她的事,许明纵喜欢姚婠是许明纵的事,她不会因此去找姚婠麻烦的,姜筠信她。 程文佑亲自过来接姜筠回去,姜筝瞧着程文佑和姜筠关系那么好,心里为姜筠开心,又忍不住想起了她的元青表哥。 姜筠为了这事对程静凝有些愧疚,回府后便叫人从王府的库房挑了些东西给她送过去。 程静凝见着姜筠时还谢了姜筠,说到底是做了嫂子就是不一样了,对她这个妹妹都比从前好了。 ------------ 第102章 初夏时节天气还算不得炎热,换上了薄衫,屋子里置了冰盆子,不用人拿着扇子在一旁扇风也凉快。 窗边摆了一个雕花檀木美人榻,程文佑抬头时正见姜筠歪身靠在那里打瞌睡,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拿着本书。 脚上的鞋都未脱,左腿搭在右腿上,翘在那里,应该是刚刚睡着,身体还未全部放松。 程文佑本想过去把她抱到床上,姜筠睡觉总是喜欢翻来翻去的不老实,在榻上睡总是没有在床上睡舒服,刚要起身,就见姜筠砸吧砸吧嘴,右手在头上挪了个位置,睡的香甜。 他扬了扬唇角,改了主意,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啪嗒一声,姜筠手中的书滑落到地上,她被那声响惊醒,迷茫的睁开双眼,有些不知所措。 两颊微红,鬓角前方被抵了个红印。 程文佑瞥见她坐在那里左右看了几下,而后捡起地上的书,偷瞄了自己几眼,以为自己没发现她偷睡,坐直了身子继续看书。 他画完了手中的画等着上面的墨迹晾干,姜筠瞧着他往自己看,笑道:“哥哥,看了这么久了,你可乏了,不如出去逛逛吧。” 程文佑道:“你累了吗?” 姜筠点头,解释道:“我看了许久了,眼睛累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知道程文佑爱学习,肯定不会乏的,姜筠便改了种说法。 程文佑看着面前的话,闷笑一声,道:“行,陪你出去走走。” 姜筠瞧见他笑了,纳闷道:“你面前的是什么?” 她从榻上起身走过来,待瞧着他画上画的是她睡觉的样子时,便知自己刚刚偷睡让他瞧见了,又想到自己刚刚以看书久为由抱累,微微有些窘迫。 程文佑低低一笑,把她抱到怀里,问道:“筠筠,为夫画的好不好。” 姜筠幽幽看了他一眼,道:“你都瞧见了还取笑我。” 她眼睛转了转,猛然伸手想要抓住案桌上的画毁尸灭迹,便被程文佑提前握住了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你要做什么?” 她哼了一声,从他怀里下来,拉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外边拽。 “我真是佩服你,坐那么久都不嫌累。”她边走边道。 程文佑从小便是一个自律的人,姜筠是他带出来的,小时候不会说话便被他抱到书房里日日听他念书,她自己也是个爱看书的,只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到底是有些坐不住的。 她才刚叫他一起陪她出去玩,管家便过来说太子派人请他过去,姜筠心里有些不开心,却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正事要紧,只对着程文佑说叫他早点回来。 程文佑笑道:“家有娇妻,怎舍在外逗留?” 当着管家的面,姜筠有些脸红,睨了他一眼,道:“快些去吧,莫要让皇兄等急了。” 她转脸恰好有一盆花在那里,伸手拽着上面的叶子,那叶子都快让她拽秃了,转身发现程文佑还没走。 “你怎么还没走?” 程文佑把她抱在怀里:“亲一口。” 这还要不要脸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平翠秋蓉几个自觉的避开目光,姜筠手推着他的胸膛道:“快走吧。” 程文佑抱着她不松手,俨然一副不亲就不走的样子。 姜筠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得在他左脸上亲了一口。 程文佑有些不满意,想让她亲嘴,姜筠瞧着身后的丫鬟们都忍着笑,低声道:“快走吧,回来再......。” 程文佑得逞的笑了一下:“那便这么说好了。” 他心情极好的出门去了,姜筠扭头把手边那盆花上的最后一片叶子给拽掉了。 他出门时便不算早了,晚饭时派了人回来同她说不用等了,她估摸着是太子留饭了,便自己先用了饭。 程文佑回来的极晚,她已经缩在被窝里睡着了,听着外头的动静,又醒了。 他正拖着外袍,回头对她道:“没事,继续睡。” 她吸了吸鼻子,道:“喝酒了。” 程文佑嗯了一声,道:“我去净房。” 她被吵醒,也没了什么困意,睁着眼在床上等他。 他洗了澡,披了件白衫子,胸膛都露在外面,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胸前。 姜筠看的有些脸红,从床上坐起来,微垂着头,拿了干巾子给他擦头发。 他忽而按住她的手叫道:“筠筠。” “怎么了?” 他侧头指腹摩着她的唇瓣,呼吸里还含着酒气,不是很浓,姜筠闻着头脑有些发晕。 “我先给你擦头发,湿的容易着凉。” 他把她按到怀里,呼吸有些急促道:“先不急。” 他声音低沉,握着她的手,带着诱哄的意味,把她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放,她脑子里有些晕晕乎乎的,由着他亲。 他头发都是湿的,发丝缠绕在她脖子上,凉凉的。 今天本该是她休息的,昨日就说好了的,结果糊里糊涂的,她没有半分拒绝之意。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人早已穿戴完毕,站在床前往她唇上亲了一口,便去上朝了。 姜筠撑着身子起床,平翠端着服饰伺候她起床。 她用了早膳,便听外面的人通报说是姚婠小姐来了。 大婚那日她安排有失妥当,昨日给姚婠下了帖子,邀她到睿王府坐坐,顺带瞧瞧她和明纵表兄是个什么情况。 姚婠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裙子,腰间系着丝带,姜筠腰本就纤细,姚婠一进门,姜筠就觉得她的腰比自己的还细,脸色虽正常,瞧着却比先头见面时更瘦了。 姚婠屈身给她行礼,她忙把她扶起来,道:“阿婠姐姐不必多礼。” 李掌设端了茶来,姜筠斟酌道:“阿婠姐姐,你那日见着我明纵表兄了吧。” 姚婠面色平静道:“王妃所说的表兄是成国公府的三公子吗?” 姜筠点了点头。 姚婠道:“难怪王妃初见我时便知我是谁。” 姜筠有些不好意思,姚婠叹了口气。 姜筠道:“我从前便见过你的画像。” 她不说姚婠也知道,她定是对她与许明纵之事有所了解的。 “我刚入定熙便听说过成国公府三公子的那些风流韵事了,他从前在嘉义时,我们都以为他是无父无母的,我在外祖家长到十四岁,除了家中亲人,府里的下人,便只见过他一个男人,他生的俊朗,比我兄长还好看,虽身着破衣,却一点都掩盖不了他的风采,我那时最喜欢的便是每日他到我阁楼下面同我说话了。” 她说到这里眼里尽是落寞,她喜欢他,不在乎他出身卑微,旁人都说他是混混,外祖母不许她再见他,表姐说她傻,她都忍了,便是混混又如何,她就是觉得他好。 可是她害了他,外祖母让人打了他,他走了,她再也找不到他了,只打听到他来了定熙。 听说爹爹调到定熙的时候她有多开心,她这一路上听人说了许多趣事,听了那些在她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定熙繁华,公子哥儿做的那些荒唐事。 成国公府的三公子她也有所耳闻,少时离家游学,能力出众,深受陛下重用,他对女人,也是来者不拒的。 “阿婠姐姐,你莫要听信那些谣言,那些都是假的。” “我始终不明白,既然他是成国公府的三公子,为何他从来都不来找我?” 难不成是嫌弃她的身份配不上他吗? 她听说定熙许多未出阁的世家贵女都喜欢他,尚书府的小姐,甚至是天家的郡主,她的身份确实是配不上他的。 姜筠也不知道许明纵为何不去找姚婠,许是少年气盛,或者是别的原因。 定熙世族里的尔虞我诈,姚婠其实是不太懂的,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她被保护的太好了。 “你见到我明纵表兄,他怎么说?” 姚婠苦笑一声:“他说他要娶我,我却是不敢了。” 感情之事,外人不好插手,姜筠同她说了会话,阮箩也来了,她特地叫阮箩晚来了会。 阮箩如今也十三岁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同人辩起理来总是一套一套的。 她进门对着姜筠和姚婠恭敬的行礼,她来了,姜筠必是要让人上点心的。 她来了,屋子里便没有先头压抑了,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姜筠和姚婠看,上面的花被她绣的歪歪扭扭的,也看不出是什么花。 姜筠打趣道:“阿箩,你这是绣的什么花?” 阮箩红着脸道:“我娘给我请了人教我刺绣,我总是绣不好。” 姜筠瞧着她绣的荷包,觉得真没有必要再学了。 她本想向姜筠讨个法子的,她觉得阿筠姐姐什么都会,很厉害,想到七皇子嘲笑了她,忍不住抱怨道:“宣王殿下说我绣的荷包太丑了,说我笨,是学不会的。” 虽然程文越大抵说的是实话,可这实话有些伤人了。 程文越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改不了乱说话的毛病。 “你哪里笨了,只是针线功夫不好罢了,宣王殿下读书还不好呢。” 阮箩觉得有理,受了姜筠的开解,就忘了自己立志要学好刺绣的事了。 阮箩和姚婠一同出府,姜筠把她们送出去,阮箩手里拿着李掌设给她准备的糕点,开心极了。 拿着糕点上车,对着姜筠挥手,笑的傻兮兮的。 她一边摇着手说阿筠姐姐再见,一边撅着屁股往马车里拱,忽然屁股让人拍了一下,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她胆子小,从小就怕红眼绿鼻子的妖怪,这会屁股让人拍了,也不敢动,保持着弯身的姿势,眼圈红红的,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83中文网 .) ------------ 第103章 马车帘子恰好放下遮住了她的头,她眼前看不见东西,感觉肩膀又让妖怪碰了一下,都快吓傻了,哭道:“别......别吃我,我是乖孩子,我很听话的。” 程文越让她的话给逗笑了,乐道:“哦,你是乖孩子,转脸让我本瞧瞧,你有多乖。” 阮箩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扭过头去就见到程文越一张放大的脸近在眼前,笑的一脸嚣张。 她吸了吸鼻子,咬住薄唇,含泪的双眸气恼的瞪着程文越:“你又吓唬我。” 程文越把她横腰抱到位子上,双手给她擦眼泪,笑道:“你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小,这大白天的,哪来的妖怪。” 他还好意思说,她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去,撇着嘴道:“你欺负人,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程文越直呼冤枉,他就是跟她打个招呼好吗? 他要不说是打招呼阮箩还没想起来,他这一说阮箩更加生气了:“哪有人打招呼往屁股上打的,你这分明就是占我便宜。” “往屁股上打招呼怎么了,又不会怀孕。” “你。” 阮箩一下子脸变得通红,她曾经以为同男人靠近就会怀孕的事叫程文越拿来笑话了好一阵子,到现在都时不时的提起来。 程文越瞧她脸颊红扑扑的,肉嘟嘟的小脸蛋,可爱极了,忍不住在她脸上揉了两下,道:“让我占便宜又怎么了,反正你是要嫁给我的。” 阮箩让他的话惊呆了,甩着袖子道:“谁要嫁给你了。” 她瞧着程文越脸上挂着微笑,不紧不慢的在那里喝茶,对着外面的车夫道:“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她弓着身子准备下车,忽而想起这是自家的马车,又坐了回去,推着程文越道:“下去。” 程文越哎呦一声,稳住胳膊,才没让杯盏里的茶撒到袖子上,放下杯盏道:“这怎么好端端的,气什么,不气不气,小七不气。” 阮箩发现同他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索性坐在一旁不说话,坐不住的程文越又开始撩她:“小七啊,你最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我向你赔罪。” 他执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阮箩,阮箩大度,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生气都生不了多久,且她这几年被嘴贱的程文越欺负的都习惯了,她现在年纪小,敌强我弱,她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她要多吃饭,长高些。 姜筠本来在屋子里有些无聊,正想着什么时候把姜筝几个约出来玩,外面传话的下人来报,说是太子妃之母叶夫人上门拜访。 姜筠皱了皱眉头,卫国公府同叶府并无深交,她也仅见过这位叶夫人几面罢了。 “请进来。” 叶夫人跟着李掌设进来,进门给姜筠行礼,她虽是太子妃之母,论品级却没有姜筠高的。 姜筠笑着叫她起身,从她进门姜筠便打量她了,穿着华贵,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发饰繁多,容长脸,吊梢眉,眉眼虽有忧愁之色,头却扬的高高的,若不是天生高傲之人,便是被人捧习惯了。 叶家家世在定熙算不上高,最起码同卫国公府还是不能比的,只是因出了个太子妃,才叫旁人捧了起来。 太子妃嫁到太子府也好几年了,这叶夫人母凭女贵,也是应当的。 姜筠坐在主座,叶夫人坐在下首,平翠奉上茶来,和秋蓉退到一旁,因叶夫人是太子妃之母,到睿王府不知所为何事,李掌设将她引进来后,也站在一旁听着。 姜筠一杯茶已经下肚,还不见叶夫人说话,瞥眼瞧着叶夫人,笑道:“不知叶夫人所为何事啊?” 叶夫人瞧着这王妃年纪小,面上笑嘻嘻的,倒不像是个厉害人,端起杯盏,抿了口茶,道:“不知王妃可知太子将小皇孙带在身边教养一事。” 姜筠微微一笑:“倒是听说了,太子殿下重视嫡长子,带在身边教养,阿轩聪慧懂事,夫人你有一个好外孙啊。” 叶夫人见她装傻,面上露出忧伤的表情,道:“小皇孙还那么小,如何能离得了母亲呢,太子殿下这么做虽是重视他,可这瞧着却有些揠苗助长了。” 她拿着帕子掩面,说着说着便泪眼婆娑起来。 姜筠见她这样有些心烦,哪有这样的啊,说了几句话便哭,旁人还以为她欺负她了呢,总归是太子妃的母亲,便是她这个睿王妃也不好对她不敬的。 她正要劝叶夫人,便见叶夫人跪到了地上,头碰着地面道:“王妃娘娘,你心地善良,太子妃殿下也说过您最是心疼小皇孙的,臣妇求您帮着说句话,叫小皇孙回到太子妃殿下身边吧。” 姜筠眸中闪过不悦,李掌设上前道:“叶夫人快起来,咱们王妃年纪小,受不得您如此大礼。” 叶夫人跪在地上不起身,姜筠淡淡道:“叶夫人如此又是何必,你到这睿王府才说了几句话,我还是一头雾水呢,好歹也把话说清楚啊。” 她对着李掌设使了个眼色,叫她过来,这叶夫人要跪便要她跪,横竖是她自己要跪的,她心中最烦的就是这种人,话不好好说,就知道耍惨卖可怜。 叶夫人叫人捧惯了,她是太子妃的母亲,那些个命妇哪个不羡慕她,她原想着自己往这地上一跪,这小王妃便吓的把自己扶起来,然后按照自己说的去办了,哪知只有一个下人来劝了自己几句,她现在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姜筠拿起一旁的折扇把玩,展开扇子遮住自己半张脸,道:“夫人先把事情说清楚吧。” 叶夫人道:“太子殿下把小皇孙带在身边教养,不许太子妃殿下去见小皇孙,太子妃殿下如今忧思成疾,太子殿下与睿王殿下兄弟情深,王妃娘娘您心地善良,臣妇才来求王妃娘娘,给小皇孙和太子妃殿下说说情。” 姜筠感慨道:“太子殿下把阿轩带在身边是好事啊,何来求情一说,当初太子殿下便是陛下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太子是一国储君,阿轩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太子殿下重视他才会如此,夫人您回去应该开解开解太子妃。” 叶夫人噎了一下,陛下当初把太子殿下带在身边教养,那是因为太子殿下生母没了。 当初怂恿太子妃叫人参奏睿王殿下,把睿王殿下逼走的正是叶夫人,想到女儿哭着说自己害惨了她,太子殿下知道此事后根本不顾及夫妻之情,不仅软禁了她,还把儿子从她身边带走。 这回若不能叫小皇孙回到太子妃身边,那太子妃只怕要怨她这个做母亲的了,她心里一阵慌乱,口不择言道:“王妃娘娘,您便不怕小皇孙记恨您吗?” 这话可真是把姜筠给逗笑了,威胁她。 她也不生气,只瞧着叶夫人自己吓白了脸,讪讪的解释说错话了。 她手里折扇慢慢的展开又合上,声音温和道:“夫人这话也不知怎么说的,小皇孙何来记恨我一说呢,我不过是睿王府里的王妃罢了,我年纪小,王府里的许多事情都要王爷指点,又哪来的功夫去管太子府的事情,何况太子府的事情怎轮的到我一个王妃来管,这不是闹笑话吗?” 叶夫人支支吾吾道:“不是叫王妃去管,是叫王妃在王爷面前求求情。” 这事本就是太子妃鼓动大臣去参奏睿王殿下惹出来的,听太子妃的意思太子殿下把小皇孙从太子妃身边带走也是为了让睿王殿下能消气。 “夫人如今只怕也是一脑子糊涂吧,皇家之事怎能容外人插手,夫人便是小皇孙的外祖母,也是不便插手太子府的事情的,更何况,夫人叫我去给王爷求情,我又凭什么要听夫人的呢?” 她最后一句是笑着问出来的,她可以继续同着叶夫人兜圈子,却不想浪费时间了,当她睿王府是什么地方,居然敢上门来威胁她。 叶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瞧着小王妃的脸,凭空的多了抹凌厉之色。 “小皇孙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没有孩子不思念母亲的,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外祖母跪着求王妃娘娘你让他去见他母亲你都不帮他,他会怎么想?” 叶夫人刚刚威胁之话已经说出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程文佑刚到门旁便听见了这句话,跨进门槛斥道:“放肆,皇家之事也敢妄论。” 程文佑一身朝服还未换下,跨步进来,阴沉着脸色叫叶夫人瞧了害怕,她跪了那么久,腿都有些僵了,这会见睿王殿下发怒了,哆嗦着身子伏在地上。 她终究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罢了,不然也不能撺掇着太子妃做下那等糊涂事了,如今还到睿王府里威胁姜筠。 “殿下恕罪,臣妇一时情急,口不择言,都是臣妇之过。” 姜筠站起身,走到程文佑面前,抚着他的胸口道:“莫要生气,不值当的。” 程文佑嗯了一声,扭头对着下人吩咐道:“撵出去。” 姜筠:“......。” 如果知道他回来就直接把人撵出去了,她又何必同她多费口舌呢。 她就是瞧着她是太子妃的母亲,才给她面子的。 程文佑对着姜筠道:“日后你不喜欢的,便不必放进府,睿王府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她总归是太子妃的母亲。” “皇兄当日选太子妃,便是瞧着太子妃出身不高,没那么多事,如今瞧着出身低也有出身低的不好,目光短浅,不知所谓。” 姜筠拉着他要替他把朝服换下来,程文佑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都嫁给你了,总要尽点做妻子的义务,我这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 她叫程文佑抬胳膊,把他的朝服换下来。 程文佑挑挑眉,按照她的话站在那里,姜筠取了他的常服来替他穿上,仰起头替他扣领口的扣子时,他手总是不老实的在她腰上摸着。 她腰上怕痒,躲了一下,抬眸瞪他。 程文佑凑到她耳边,轻笑着道:“你不是说要尽妻子的义务吗?” 姜筠红着脸把他的扣子扣好,从他怀里退出来,她又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83中文网 .) ------------ 第104章 这会是傍晚时分,晚霞在廊上映下一层金黄色,窗户开着,姜筠同程文佑面对面的坐在窗前,姜筠手里摆弄着一个小拨浪鼓。 鼓面四周镶嵌着珍珠,两侧缀着的弹丸子也是上好的白玉制成的,整个小鼓精致小巧。 程琳前些日子诊出来怀孕了,姜筠听说的时候便叫人做了这个小拨浪鼓准备送给程琳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小宝宝。 她摇了两下,听着声响觉得有趣。 程文佑见她垂头玩着那拨浪鼓,跟个孩子似的,她抬头道:“明日就把这个送给阿琳。” “她如今怀孕才一个多月,不急。” “谁说不急了,怀着孩子的时候这些便都得备着了,我上回去文国公府,阿琳好些个东西都备齐了。” 程琳是郡主,怀的又是文国公府的嫡长孙或是嫡长孙女,惠郡王府和文国公府都当宝贝疙瘩似的,才刚知道有孕,两府便忙挑着孩子用的东西,听说惠郡王爷如今正在家中忙着个小外孙做摇床呢。 “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咱们准备什么?”姜筠疑惑道。 “说不得咱们的孩子如今也在你肚子里了,你这忙着给别的孩子做东西,他听见了不是要吃醋了。” 姜筠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附和着点头:“那便给咱们的孩子做两个吧,这样他听见了便不会吃醋了。” 她手捂着肚子:“娘的乖孩子,娘最疼你了。” 程文佑突然冷哼了一声,姜筠抬头见他板着脸,也不知哪里不如意了。 “你最疼的不该是我吗?” 姜筠哭笑不得,这人如今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把对面的大小孩安慰了一下,姜筠又摇了下那拨浪鼓,想起刚刚叶夫人威胁她的事,她知道太子殿下把小皇孙带在身边教养,倒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不许太子妃见小皇孙。 程庭轩聪明可爱,姜筠甚是喜欢他,白嫩嫩的一团,软糯糯的叫自己五皇婶,孩子一般都离不开亲娘的,想到那小机灵红着眼可怜兮兮的要娘,姜筠就有些心疼,问道:“太子殿下不叫太子妃见阿轩吗?” 程文佑道:“皇兄是一国储君,阿轩是他的嫡长子,天资聪慧,将来是要接替皇兄的位子的,太子妃愚昧,皇兄怕她教坏阿轩,才不许她见阿轩的,倒也不是全见不着,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读书时还见不着母亲呢,更何况是皇家。” 姜筠叹了口气,道:“阿轩才五岁啊,这般离了母亲只怕要哭着找母亲了。” 程文佑以为她要让他去皇兄那里求情,让太子妃见阿轩,哪知她低眉道:“太子这么做虽有些不近人情,却也是慈父心肠,母亲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了,阿轩这会离了母亲,虽难受些,那也比养歪了强,他又是太子府的嫡长子,若没有过人的智慧,将来大了只怕更加糟糕,太子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程文佑轻笑着看她,听她条理清晰的分析,末了开口道:“你若是喜欢阿轩,改日接他到府里陪你玩玩。” 姜筠摆摆手:“太子妃如今都见不着阿轩,若是叫她知道我把阿轩接来玩,只怕要以为我跟她抢儿子了。” “胡说八道。” 转念一想太子妃说不定还真能这么想。 用了晚膳后,程文佑带着姜筠到王府的花园里逛,王府花园里有一条通往外面的湖,湖面波光粼粼,一条小船停靠在岸边,小船两侧挂着琉璃灯,姜筠远远的就瞧见了那处亮光,笑着指着那处:“那里怎么会多了条小船?” 程文佑携了她的手道:“我今儿命人弄进去的,要不要上去坐坐?” 姜筠点头,她跟着他榻上传去,弯着身子进去坐着,小船里面摆着一个案桌,上面放了几盘她爱吃的东西,旁边还放了一张美人榻。 她先是坐在那里,手里执了一壶果酒,倒在金素太乙莲叶杯中,悠闲的放到唇边品尝。 他站在船尾,把船划到湖心去,他一身白色袍子,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姜筠渐渐的歪在了榻上,手里捏着酒杯,小风吹过,甚是舒服。 程文佑回头见她小猫似的微眯双眼,舔着嘴角,举着杯子对他道:“不用划了,就停在这儿吧。” 她拍着旁边的位置叫他坐过去,他便知道这丫头有了榻,便不会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 他走进船里面去,问道:“舒服吗?” “这船晃悠悠的,我想睡觉了,不如今晚,咱们在这上睡吧。” 这船不大,虽是夏日,到了晚上温度低时也容易着凉,程文佑本来就只想带她在上面玩一会,哪知道她要在上面睡觉。 “你要是喜欢,改日换个大船再睡,这个不行。” “大船跟地面上没什么两样了。” 她这还嫌弃了。 她晚饭已经吃饱喝足了,到了这小船上又吃了一肚子点心,她胆子大,蹲在船头手放到湖里面拨水。 她玩疯了,拽着程文佑的胳膊闹着不回去,要在船上睡觉,程文佑不答应,她便趴在榻上闭着眼睛装睡,赖在上面不起来。 程文佑把船划到岸边,叫她下船的时候,就见这个装睡的小丫头已经睡着了。 他把她抱下船,她迷迷糊糊的手搂着他的脖子,嘟囔着肚子撑,叫程文佑给她揉。 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到屋子里时把她往净房里抱。 正要脱她的衣裳,她猛地一下清醒了,捂着胸口,不要同他一起洗:“你出去,我自己洗。” 程文佑嫌麻烦,直接把她连人带衣裳的放进了水里,这下好了,连衣裳一起洗了。 她梗着脖子瞪他,气恼的低头解衣带,头发丝沾到耳边,她抚了一下,道:“我生气了。” 程文佑脱了衣裳,姜筠一下子红了脸,侧过头去,他的身子她虽看过许多次,可总归她面皮子不厚,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他跨进去,把她捞在怀里,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还生气吗?” 他大抵对她有什么误解,觉得他的吻在她闹脾气的时候能解决一切。 姜筠第二天便亲自把那个拨浪鼓给程琳送过去了,她和程琳十来年的好姐妹了,感情深厚,曾经也是说过那种日后你的孩儿便是我的干儿子干女儿的话的。 姜筠是和程静凝一起去的,说起这事,她忍不住红了脸,上回一听程琳怀了她的干儿子,她便兴奋的往文国公府里去了,程琳和徐迟刚成婚没多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她去的不巧,正好碰见了程琳和徐迟调油的时候,场面异常尴尬。 要说这徐迟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夫君,姜筠私心里觉得,就比她的夫君差一点。 她和程琳是一同入书院的,这么多年了,程琳也没说喜欢什么人,这徐迟就是半道里冒出来的,也就惠郡王爷喝高了酒,才有了这门婚事。 她这回还特地挑了个徐迟要当值的日子,哪知道踏进程琳的屋子便瞧见了徐迟坐在程琳身旁,见她们来了,站起身给她们行礼。 姜筠道:“徐大人不必多理。” 她眼瞧着徐迟,徐迟笑了一声,道:“微臣今日告了假了。” 他这一个朝廷官员,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理直气壮的跟她说今日告了假了。 程琳拉着姜筠的手,笑道:“我今日早起的时候有些头疼,阿迟便派人去告了假,留在家中陪我。” 姜筠听她说头疼,担忧道:“没事吧?” 程琳有些不好意思说她头疼是因为睡久了。 “没事,已经好了。”她又对着徐迟道:“阿迟,你先出去吧,我同阿筠和阿凝说说话。” 姑娘家说话,他一个男人不好待在这里。 姜筠瞧着徐迟听话的样子,笑着说:“徐大人对你倒是好,原还担心他对你不好呢。” 程静凝道:“这门亲事可是他自己趁着惠郡王叔醉酒骗来的,能对阿琳不好吗?” 姜筠点了点头,好奇的摸着程琳的肚子:“他可有闹你。” “他还小呢,不闹人。” 姜筠欢喜的叫干儿子,其实她更喜欢的是女儿,可程琳这是第一胎,世人大多觉得生儿子好,她要是叫干女儿有些不好。 程琳摸着肚子道:“什么干儿子,你莫要乱叫,我闺女听见该不高兴了。” 姜筠叫平翠把那个小拨浪鼓拿过来送给她,程琳叫人收了,对姜筠道:“你也莫要羡慕,你这婚都成了,孩子也快了。” 姜筠笑了笑,程琳努嘴道:“就是这丫头。” 程静凝手撑着下巴:“我怎么了,我已经建了好多处别庄了,你们若是嫌弃我,我到别庄上住去。” 姜筠和程琳齐齐的转过身去不理会她。(83中文网 .) ------------ 第105章 因徐迟特地告了假在家中陪媳妇,姜筠和程静凝倒是不好在文国公府多待了。 她们如今都成了亲了,不用去书院上学,整日里没什么事做,府邸离的也不远,想什么时候聚在一起就聚在一起了,实在不好打扰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的小夫妻。 从文国公府出来姜筠本准备回睿王府的,这天气她也懒得动,却抵不过程静凝叫了她一句堂嫂,拽着她的胳膊挤眉弄眼央着她陪她一道在外面溜达,这若是往日她未嫁给程文佑的时候程静凝敢这么冲着她撒娇,她绝对二话不说转脸就走,可如今她做了人家嫂子了,便也有了几分做嫂子的自觉,看着程静凝程文越这些个妹妹弟弟的也多了几分慈爱,横竖程文佑一早便说了午膳不回去用了,她便是回去了也就她自己。 她微笑着摸了把程静凝的头:“乖,想去哪里,都由着你。” 这一副宠溺的样子,差点让程静凝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程静凝性格一向强势,姜筠从前和她在一处时若是有旁人企图欺负她,都是她在前头护着的,这一番变成了妹妹,适应倒挺快的。 “随便去哪里,只要不回家就行了。” 姜筠露出了一个理解的表情,程静凝处事潇洒,从前就说过一辈子不嫁的话,后来好容易喜欢上了个许明纵,他心里还有了旁人,初窦情开的小郡主这一番受了打击,更加不想嫁人了。 可若论起年纪,别说是比姜筠了,程静凝比程琳还大两个月呢,虽说皇家的郡主不愁嫁,在家中多留几年也没关系,可哪个做父母的不愁孩子的婚姻大事呢,程静凝回府难免会被康亲王妃多唠叨几句,她索性就在外头弄了好些个住处,康亲王妃一唠叨她,她便出来住些日子,待回府后,能管康亲王妃好几日不唠叨她,这一招,屡试不爽。 姜筠本是随意出来走走,倒没想到会听到个风流韵事,这事还是她那个身为卫国公的爹,说是她爹在上峰那里喝高了酒,睡了人家的一个丫头,今日把那丫头领回家了。 姜筠和程静凝一踏进雅雁楼便听坐在底下的那些人在议论此事,那声音大的让她想不听都不可以。 她本来对卫国公的事是没什么兴趣的,那样不负责任又糊涂的爹。 在主家喝酒睡了主家的丫头这事也是常有的,多半还是主家安排的丫头,卫国公的爵位摆在那里,如今又有一个做王妃的女儿,自然多的是人要讨好他,这事想想也就明白了,不足为奇。 这些个公子哥摆着性子在这里喝酒,喝高了难免碎嘴,且这些个男人都有些劣性,凑到一起爱说些荤话。 “这卫国公倒还真是老当益壮。” “这卫国公一瞧就是个能耐人,不然也不能生出个睿王妃啊。”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姜筠不爱听,瞧着那几个都是不认识的,看穿着倒还不错,程静凝是个暴脾气,要上去教训他们,调侃卫国公可以,把姜筠带上就是大不敬了。 姜筠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要教训也不用她一个郡主亲自动手。 她叫秋蓉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秋蓉点点头,便对着身后跟着的护卫吩咐去了。 她其实不想让卫国公府占自己的便宜,可无论如何她都是卫国公府出来的,这个便宜似乎卫国公府是占定了。 卫国公睡了上峰给他准备的丫头,还把人领了回去,估计温氏那里又要闹腾了。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底下街道上的场景,程静凝忽然道:“听说陈大将军要回来了。” 姜筠登时僵直了身子,她对陈大将军有阴影。 程静凝噗嗤笑了一声:“瞧把你吓的,陈大将军又没有招惹过你。” 陈大将军是没招惹过她,可他把程文佑从她身边带走过,且她听程文佑说过跟着陈大将军在西北军营的事,这个陈大将军可狠了,教导程文佑的时候丝毫不顾及他是皇子王爷,该打就打,甚至比打旁人更狠。 她每回听程文佑说起那些学武的凄惨事件都会抱住他给他爱的抚慰。 说起陈大将军,程静凝不免羡慕道:“陈大将军还没娶妻呢,他家里也没催他,我若是能像他一样该多好。” 姜筠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陈大将军又不是没娶过妻,你能和他一样吗?” 他娶了,只是又让他给杀了。 “横竖他现在是没妻子的,不一样吗?” 姜筠对程静凝的想法颇为不赞同,她还是希望程静凝能找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夫君的。 不过陈大将军要回来了,陈大将军也算是程文佑的师傅了,他回来了,程文佑肯定要见他的。 姜筠问道:“你是听谁说的陈大将军要回来了。” “我父王说的,估摸着再过几天就能到定熙了。” 康亲王很宠程静凝这个闺女,没事的时候便会同她拉家常,她想听什么他都能说,康亲王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所以养出的闺女也有点......凶猛。 姜筠嘀咕道;“哥哥怎么从未与我说过呢?” 程静凝笑道:“我堂兄还不是为了你好,我才提一句陈大将军你便吓成那样,晚告诉你几日,也叫你多安宁几日。” 姜筠脸上就差直接写着她怕陈大将军这几个字了。 姜筠回府的时候程文佑也刚好回府,正在换衣裳,姜筠上前接过他脱下的衣服。 程文佑瞧她额上出了些汗水,拽着她往净房里去。 “这会不洗澡,等会要吃饭了,吃完饭再洗。” 程文佑看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姜筠别扭道:“我基本都坐着马车的,没在外头跑。” 换言之就是她身上不臭。 程文佑嗯了一声,拧了巾子准备给她洗脸,她赶紧把湿巾子接过去,自己洗,她如今可不要他替她洗了。 吃饭的时候姜筠道:“听说陈大将军要回来了。” 程文佑道:“不必担心,他还会再走的。” 姜筠笑了:“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在府上准备准备招待一下陈大将军。” 好歹陈大将军也是程文佑的师傅啊。 程文佑放下筷子看着姜筠,姜筠不好意思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程文佑道:“看我媳妇多贤惠。” 她害怕陈大将军都要为她张罗招待陈大将军之事,姜筠被她这句媳妇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捏着裙角道:“总不好让旁人觉得咱们失了礼数。” 程文佑自然会招待陈大将军的,只是姜筠本就因幼时之事心中有些害怕陈大将军,后来他为了在媳妇那里求安慰,出卖了陈大将军很多次,说自己在陈大将军那里挨打受骂,所以在姜筠心里,陈大将军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确实不好失了礼数,陈大将军也多次提起过你。” 姜筠啊了一声。 程文佑接着道:“他是我师傅,你是他的徒媳妇,他自然要问问的,咱们成亲的时候他人虽未回来,不是派人送了礼了吗?” 她大婚的时候送礼的人太多了,姜筠着实没有注意陈大将军送来的礼。 “那你怎么跟他说我的。”姜筠一脸期待。 程文佑笑了笑:“他本来说一回来就到府上来的,我同他说你惧怕他,叫他不要过来了。” 姜筠怔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气的捏着拳头捶她的肩膀:“你怎么乱说话。” 程文佑接过她的拳头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姜筠把拳头收回来,坐在那里气呼呼的瞪他。 “你这么说陈大将军肯定就不喜欢我了。” “他若是喜欢你就进不来这睿王府了。” 姜筠哼了一声,拿起自己的筷子在他面前的粥里搅来搅去,一边搅和,一边抬头挑衅的看着他,他素来爱洁,在姜筠看来是有些洁癖的,她这么拿着沾满自己口水的筷子在他的粥里搅来搅去,她看着都有些恶心了。 程文佑故作皱眉,看她脸上得逞的小表情,冷声道:“筠筠。” 姜筠有些心虚:“谁让你乱说话的。” 程文佑把她捞过来抱在怀里:“不想好好吃饭了是不是?” 姜筠揪着他的头发,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他端起那碗被她搅和了占着油花子的白粥,笑了。 “从你口中吐出来的东西我都能吃,何况是沾了你一点口水的粥。” 他说的实在恶心,姜筠有些害怕。 “你若是不信,咱们可以试试。” 姜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试,我信。” 程文佑在某些方面有些执拗,比如说他要试试,还真就得试试,姜筠悲催的喝完那碗被她搅和的乱七八糟的粥,捂着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那碗粥,过了她的嘴,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她眼巴巴的瞧着他筷子上夹的一块牛肉,掐着嗓子,娇滴滴道:“爷,这一块肉,赏给妾身吧。” 她抿着唇,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他毫不犹豫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两只手都叫他攥着不能动。 “晚上不宜食过油腻的东西。” “那你为何可以吃。” “因为我晚上会动,把吃下去的消耗掉。”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噎了口气,直着脖子道:“我也要动啊。” 程文佑眼眸子都亮了,修长的手指摩擦着他的纤腰,凑到她耳边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自己动?” 姜筠羞愤欲死,程文佑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好好吃饭。” 姜筠赶紧喝了一肚子粥,抬头道:“那你说同陈大将军说我怕他的事是不是真的?” “骗你的,好好吃饭。” 姜筠:“......。” 是谁曾经教她的,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 ------------ 第106章 姜筠再三确认程文佑没有同陈大将军说过让自己很尴尬的话,程文佑笑道:“当然是真的,我难不成还会骗你?” 姜筠:“......。” 他似乎忘了他刚刚才骗过她的事。 翌日把程文佑送去上朝,姜筠慢慢悠悠的把饭吃完,正准备把账房的管事叫来对对账本,管家便带着账房的管事过来了,账房的管事先生姓夏,看着是个呆头呆脑的,算起帐来却不含糊。 夏管事跟着管家给姜筠行礼,姜筠叫了起,问道:“夏管事这会过来,有什么事吗?” 夏管事是老实人,没事不会主动到她面前卖喜讨赏。 夏管事拱手道:“回王妃的话,今日流云楼的管事过来要账,记的是王妃您的名字,奴才特地过来同王妃确认一下。” “流云楼。”姜筠皱着眉道:“我未曾在流云楼记账。” 流云楼是定熙一家大的金银首饰店,只是地处东大街,姜筠一般不过去,且她买东西都是当场结清,从未记过帐。 夏管事道:“一般人也不敢到王府骗钱,可是王妃身边的几位姑娘替王妃办事的时候从流云楼记了帐,那管事说已经半个月了。” 姜筠扭头看向李掌设,她身边的事都是李掌设在打点的。 李掌设问道:“多少银子?” “五百两。” 五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是欠钱的名声着实不好听。 李掌设正要说话,姜筠开口道:“大约是旁人欠下的,记了我的名字,流云楼也开了不少年了,不会做了假账来咱们王府赖银子的,先把银子给了,再派个人跟过去问问,到底是谁欠的银子。” 管银子的人大多有种通病,这银子的去向得清楚,夏管事道:“既不是王妃欠下的帐,不如就等问清楚后,叫那欠账的人还。” 姜筠摇头道:“横竖就五百两银子,先还上了,免得传出去,坏了王府的名声。” 夏管事应了是,退了出去。 姜筠扭头对着李掌设笑道:“姑姑你说说,是谁把这帐记在我头上的。” 李掌设皱着眉道:“流云楼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欠账的地方,大约是和王妃有些关系的。” 同她有关系的能把帐记在她头上的人也不多了,姜筠有些无奈,这都是什么事,卫国公府也不是缺银子的地方,又想到何氏那个攥着银子不撒手的性子,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把事说清楚了,倘若没了银子往她这借些,她也不会不借,只是这样一声不响的把帐记在她的头上,半个月过去了,连句话都没递过来,旁人还以为是她睿王府欠债不还呢。 派去的人没多久便回来了,原先她以为这事是卫国公干的,没想到不是卫国公干的,是他闺女干的。 姜筠倒是有些意外,姜简这胆子倒是长进了不少啊。 只是做出的事却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姜简今年也十四岁了,平日里虽骄纵些,却也不会这么不靠谱。 秋蓉愤愤道:“这四小姐也真是的,她欠下了银子不还,往我们王妃头上记,合着咱们王妃都出嫁了,还要管着她一个妹妹的吃穿用度不成,这也便罢了,好歹过来说一声,把那帐给清了,这一声不吭的要账的都要上门来了,旁人还以为咱们王妃在府上多不受宠,连五百两银子都拿不出呢。” 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那熊孩子有没有在别的地方欠钱记在她的头上,人家没好意思来王府要的。 姜筠叫人收拾收拾准备往卫国公府去,平翠劝道:“王妃何必亲自走这一趟,不如直接派人去卫国公府请四小姐过来。” 姜筠摆摆手:“我亲自去稳妥些,派人去请指不定会以什么借口不过来,或是过来了哭哭啼啼的也不好看,旁的不说,先把她欠下的帐给还清了。” 姜筠到卫国公府的时候,管家连忙派人进去通知老夫人,领着人跪到大门口行礼。 姜筠扶着平翠的手下车,秋蓉叫了起,管家跟在身边一路陪着到了中院,就见何氏带着人迎了出来。 “我说这早起的时候左眼怎么一直在跳,原来是王妃回来了。” 何氏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话好听。 松画堂里还是如往日一样,姜筠一进门,屋里的人就起身给她行礼,姜筠笑着叫了起,瞥眼见温氏身旁的姜简不在,问道:“阿简今日怎么不在?” 众人都愣了一下,姜筠原先在府里的时候都是当姜简是空气的。 老夫人道:“那丫头身体有些不适,刚回去了。” “这可真是巧了,我来了,她便走了。” 温氏变了脸色,解释道:“阿简是真的身体不适,还请王妃莫要怪罪,我替她向王妃赔礼。” 姜筠笑了一下,道:“什么赔礼不赔礼的,她身体不适,我这个做姐姐的难不成还逼着她过来陪我吗?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一问阿简。” 老夫人见她面带笑容,对着温氏道:“老大媳妇,瞧你紧张的,阿筠这个做姐姐的就是关心关心妹妹。” 姜筠事先没有派人来通知便过来了,这会又反常的提起了姜简,老夫人看她脸色以为有什么好事,忙对人道:“快去把四小姐请过来。” 温氏有些心疼女儿,姜筠瞧着这屋子里还有族里的人在,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站起身道:“她身体不适,还是我过去瞧瞧她吧。” 老夫人愣了一下,心中疑惑姜筠什么时候对姜简这么好了,还是点着头道:“好好,叫人领着你过去。” 温氏怕女儿吃亏,也跟着站起来:“臣妇带王妃过去。” 姜筠微微颔首。 路上温氏试探性的问了姜筠几句,姜筠估摸着她是想歪了,以为她是为了姜简的婚事,姜筠同她胡扯了几句,温氏便不再说话了,她原先同姜筠就没什么话说。 事先已经有人去通知姜简姜筠过去看她的事,她急的在屋子里乱转,拽住丫鬟的胳膊道:“怎么办怎么办,三姐要打我了。” “小姐不要慌,王妃不会打你的,小姐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她要是同祖母说怎么办?” 姜简这会都快急哭了,当初把帐记在姜筠账上的时候都没那么着急。 姜筠和温氏一进门,就见姜简跪在地上打哆嗦,温氏一看自己女儿怕成那样,以为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姜筠又欺负她女儿了,只是姜筠如今是王妃了,她也不能直接质问,只是上前扶住姜简的胳膊道:“阿简你怎么了,你姐姐来看你了,你快起来啊。” 姜简摇着头,不起身,把温氏往一旁推了推,对着姜筠道:“三姐,我知道错了。” 温氏有些错愕,瞧着女儿跪在那里颤着身子,实在可怜,扭头看着姜筠,道:“不知阿简做错了何事?” 姜筠冷着脸坐到椅子上,姜简抿着唇,膝行了两步。 下人上来换了茶,姜筠手里把玩着杯盏的盖子,道:“阿简,你倒是说说,你哪里做错了。” 姜简抬头心虚的看了眼温氏,垂首讪讪道:“我......我。” “说。” 姜筠一拍桌子,吓得姜简缩了下肩膀,哭着道:“我不该在外头欠了钱,把帐记在三姐姐的头上。” 她跪在那里,抽抽噎噎的,一点都不像先头那个骄纵蛮横的姜简。 温氏听她说她欠了钱,把帐记在了姜筠的头上,也吓了一跳,问道:“阿简,什么时候的事?” 姜简抹着眼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半个月前她和她镇国公府的表妹一起去逛街,小姑娘都爱俏,看见好看的东西都禁不住诱惑,更何况温氏是镇国公府的庶出,她那表妹就不大能看得起她,偏她又是卫国公府的嫡小姐,又有了姜筠这个做了睿王妃的姐姐,她那表妹也是耐着性子的陪着她,只是话里难免有了几分轻视之意。 她那表妹是镇国公府当家主母所出,打小便是金尊玉贵的,手里的银钱自然不是姜简能比的,姜简本来买东西还有点准头,叫她那表妹明里暗里的贬了几句,激起了性子,便多拿了几样东西,结账的时候发现银钱没带够。 她那表妹又笑话她,她爱面子,便扯了个慌,说事先她姐姐同她说了,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尽管记在她姐姐的账上,回头王府自有人去把帐给结了。 姜筠不幸就是她口里的姐姐。 “你既然把帐记在了我头上,为何不同我说?你可知你记在我头上,便是我睿王府欠债不还,传出去,那便是我睿王府仗势欺人,欠债不还。” 她冷声斥责,温氏也腾地跪到地上:“王妃息怒。” 姜筠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温氏,淡淡道:“把夫人扶起来。” 她跟着程文佑这么久,他的威严不说学的十成十,板起脸来,学的也有八分像了,温氏这时候不敢顶撞她,这事可大可小,她的女儿为了面子,把账面往睿王府记,如此胆大妄为,哪个人家敢要她,眼下正是姜简议亲的重要时候。 姜简哭着道:“我就是把帐记在三姐姐的头上,没想过叫三姐姐替我还了,三姐姐是睿王妃,那流云楼应该不敢往睿王府要钱,待我筹齐了钱,就去把钱给还了。” 这主意打的倒是好,既在她那表妹面前挣了把面子,又能叫那表妹知道她这个做了睿王妃的姐姐对她有多好,以后不敢轻视她。 只是姜简自幼便同姜筠处不来,更别说求着姜筠把她那欠的五百两银子给还了,她一个闺阁女子,每月靠的就是那点子月钱,基本上到手就花光了,哪里去凑五百两。(83中文网 .) ------------ 第107章 狼来了,宝贝们程文佑闭眼背书,睁开眼就见怀中的小丫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唇边流出的口水都将案桌上的书弄湿了,他沉思片刻,将她抱起来放到一旁的小床上,盖好被子。 回到案桌前,从那一沓册子中抽出一本,小心翼翼的翻开书,看着上面的字,脑中浮现着出一道温柔的声音,阿佑,跟母后一起念好不好? 他已经记不清同母后在一起的场景了,只知道幼时母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教导自己,他的印象中,母后很爱他,他知道自己不是母后生的,是母后亲口告诉自己的,他是孝慈皇后的儿子。 听父皇说母后幼时艰难,生母早逝,生父不亲,继母不贤,他听到这些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孝顺母后,将她幼时受的苦全都弥补回来,可母后久居慈安寺,五年了,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母后了,若不是看着画像,他都要记不清母后的长相了。 小床上的小孩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将被子蹬掉,程文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短腿,将她把被子盖好。 姜筠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耳边也没有了念书的声音,她睁开眼,伸了个小懒腰,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床边站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 她看着那小少年,一身锦衣绣服,眉眼精致,粉雕玉琢的脸上,大眼睛也正在好奇的打量着她,见她不哭不闹的,这小少年笑着问:“你就是五哥养的小娃娃吗?” 姜筠很想翻他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不过他都叫五哥了,又在宫中,不是哪个皇子,就是哪个王爷家的小世子,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她眼睛往外面瞟了瞟,见屋子里的丫鬟都站在碧纱橱外,却没有人进来,想来这小少年同程文佑的关系还不错,只是自己来这一年也没见过他。 “你是谁?” 那小少年听她这么问,笑了笑道:“我是五哥的七弟,你叫五哥什么?” 姜筠见巧荷进来了,冲着巧荷招手:“我要哥哥。” 程文越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哭了,有些无措道:“别哭别哭,我也是哥哥,你叫我哥哥也可以。” 姜筠诧异的看着这比程文佑还自来熟的孩子,好歹当初她在含章殿住了好几日他才以哥哥自居,这七皇子第一次见面就以哥哥自居了。 程文越见她没哭,微笑道:“妹妹,我陪你玩好不好?” 程文越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心下欢喜,他在宫中是最小的孩子,他的母妃平日里不许他到处乱跑,说是怕有危险,他今日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巧荷见姜筠没有闹,垂首站到一旁。 程文越见她不说话,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姜筠心中顿时母爱泛滥,愣愣的点了点头。 程文越见她点头,开心极了,拿着一旁的小点心递给她吃,姜筠有些好奇,她这一觉醒来明显已经第二日了,昨天是五日一休的日子,今日应该是正常上学的日子,程文佑现在定是在墨文殿了,这七皇子也就比程文佑小两岁,这个年纪也应该去墨文殿听讲的啊。 很快自来熟的七皇子就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自顾自的同她说起了话来。 “妹妹,你知道为什么我今日能到这里来陪你玩吗?” 姜筠将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巧荷端了碗粥过来喂她喝粥。 七皇子又继续道:“今日是去墨文殿的日子,我让人去同母妃说我病了,母妃派人去给我请了假。” 他说到这里还有些小得意,姜筠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装病逃课吗?程文佑从来都不逃课的,每日回来还要看书到很晚。 可能这就是学霸与学渣的区别。 七皇子又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姜筠偶尔会很给面子的拍手附和着。 “妹妹,你说我厉不厉害。” 姜筠点着头,回道:“厉害。” 许是没想到会得到夸奖,虽然这问题是他自己问的,可是他还是有点小羞涩,从小到大,母妃对他都非常好,除了不爱让他出去玩,说是怕他磕着碰着了,他都是偷偷跑出去的。 他念书不用功,墨文殿的夫子也不敢责罚他,因为他母妃会带着他去找夫子,责怪夫子,他不喜欢母妃这样,总感觉在众兄弟中他是个另类,兄弟们也不敢同他玩,据说是因为他那不讲道理的母妃。 唯独五皇兄不怕,母妃经常拉着他的手警告他,千万不能惹五皇兄生气,五皇兄若是生他们气了,这皇宫可就没他们的容身之地了,听起来有点惨,其实他是喜欢的,因为只要跟在他五皇兄身后,他母妃就不敢过来寻他回宫。 七皇子又说要带着姜筠到院子里玩,姜筠点了点头,让巧荷抱她。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七皇子问:“妹妹,你说你都这么大了还不会走路,你着不着急啊?” 姜筠趴在巧荷的怀里,叹了口气,道:“哎,我急啊,我都急死了。” 巧荷噗的一下笑了出来,道:“小姐这老成的口气同谁学的?小姐还这么小,再大些就会走路了。” 七皇子道:“肯定是同我五皇兄学的,我五皇兄他......。”七皇子正准备发表一番他对他五皇兄的见解,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你不好好听夫子讲学,跑这里来做什么?” 听到这话,七皇子明显的缩了缩脖子,而后便老老实实的站好,姜筠笑眯眯的冲着来人道:“哥哥。” 程文佑微微点头,走过去问:“筠筠今日有没有乖乖吃饭?” 姜筠觉得这个问题程文佑可以不用每日问好几遍,她向来不会亏着自己的胃。 “五皇兄,妹妹一上午都在吃东西,都没停过嘴。” 七皇子伸着头插嘴,程文佑凉飕飕的扫了他一眼,他讪讪的将脖子缩了回去。 程文佑将她抱在怀里,她乖巧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七皇子一脸诧异道:“皇兄,你居然抱她。” 姜筠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切,没见过大世面。 “我不会走路,哥哥都是抱着我的。” 姜筠对着程文越说,听她这么说,程文佑冷冷的盯着程文越,程文越也憋红了脸解释道:“妹妹,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程文越见姜筠这么小的孩子说出这么落寞的话来,心里面有一丝内疚。 姜筠才知道他们这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以为自己在为不会走路的事情伤心。 程文佑拍着姜筠的背道:“筠筠,你是哥哥见过最聪慧的孩子。” 姜筠:“......” 她真的没有让程文佑夸她的意思。 自知戳了人家痛处的程文越也跟着道:“妹妹,听说你才刚学会说话,你瞧你这一会说话就说的这么顺畅,听宫人说我当初会说话的时候连我母妃都叫不清的。” “你还好意思说,拙而不知补。” 程文越杵在那里被他哥训,虽然他五皇兄有点凶,可是这里是唯一一处她母妃不敢来闹的地方,他宁愿在这里挨训,也不要回去,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程文佑当着姜筠的面教训了程文越一番,大抵就是他课业上的问题,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墨文殿里的学霸,夫子口中的好学生,一个是墨文殿里的学渣,夫子提都不愿意提的坏学生,程文佑的功课往那里一贴就是范本,程文越的功课打死他都交不出一张纸,当然也没有人敢打他,谁敢打他,柳昭仪非得拿话堵的人三天无法下咽。 打击了程文越一番之余还不忘将姜筠也夸奖了一番,什么筠筠聪慧,一开口就能背三字经什么的,姜筠被他夸的背后发凉,她是跟着他读了几句,可当不起他的一句大才能啊。 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这个预感在程文越一走就实现了。 不管当着外人的面程文佑怎么夸奖她,此刻他手里拿着一根灰色的宽布条站在床边一脸温和的看着姜筠。 姜筠坐在床上顿了一下,随即动作迅猛的转身就往床里面爬,可惜还是没有逃离程文佑的魔掌,被他拽着一条腿拖了回去。 姜筠眨巴眨巴眼,想哭。 程文佑将布条绑在姜筠的腰上,把她放到地上,姜筠叹了口气,任命的被他拖着布条往前走,说好的我是有大才能的孩子呢?说好的你不急的呢? 她筋骨软,一往地上站,腿脚就发虚,被程文佑在后面拉着在暖阁内走了两圈,连鞋子都蹭掉了,程文佑蹲下捡了她的鞋子,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气,不想走了。 他已经记不清同母后在一起的场景了,只知道幼时母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教导自己,他的印象中,母后很爱他,他知道自己不是母后生的,是母后亲口告诉自己的,他是孝慈皇后的儿子。 听父皇说母后幼时艰难,生母早逝,生父不亲,继母不贤,他听到这些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孝顺母后,将她幼时受的苦全都弥补回来,可母后久居慈安寺,五年了,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母后了,若不是看着画像,他都要记不清母后的长相了。 小床上的小孩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将被子蹬掉,程文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短腿,将她把被子盖好。 姜筠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耳边也没有了念书的声音,她睁开眼,伸了个小懒腰,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床边站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 她看着那小少年,一身锦衣绣服,眉眼精致,粉雕玉琢的脸上,大眼睛也正在好奇的打量着她,见她不哭不闹的,这小少年笑着问:“你就是五哥养的小娃娃吗?”(83中文网 .) ------------ 第108章 啪的一下,清脆的掌声响起,姜简脸上浮起五个指印,姜简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温氏。 温氏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温热还在,她打了她的阿简,姜简哭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从小到大你就没打过我。” 温氏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摸摸她的脸,姜简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走至门旁的姜纬回头看着姐姐和母亲,温氏瞧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想要对着姜纬解释什么,姜纬叹了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屋内又传来姜简哭诉的声音,他娘在安慰他姐姐,他眉头微皱,想要折回去,瞥见站在院门口的姜箬。 “六姐。” 姜箬微微颔首,眼神往里面示意了一下,问道:“四姐怎么了?” “她也不知看中了什么东西,这会正缠着娘给她买呢,六姐还是莫要进去了。” 他这话也是好意提醒,姜箬这会进去,以屋里那两人的脾气,姜箬这会进去只会被拿来撒气。 姜箬点了点头,姜纬从她身边走过去,姜箬听着屋内的声音,神色有些不解,夫人打了姜简,夫人怎么会打姜简呢。 “六姐。” 姜纬不知何时又折回了姜箬身旁,姜箬见他面色有些不对,秀美皱起,问道:“怎么了?” 姜纬对着姜箬拱拱手,道:“六姐请随我来。” 姜箬不知他所为何事,跟着他到了他的住处,姜纬遣下屋内伺候的丫头,回身看着姜箬,道:“不知六姐可有丢过香囊?” 姜箬吓了一跳,摇头道:“我未曾丢过香囊,怎么了?” 姜纬听她这么说,目光冷了几分,转身到一旁花架上取来一个蓝色香囊,丢到案桌上。 姜箬面色变了一下,正要开口辩解,便听姜纬道:“我打小便知道六姐聪明,心思通透,比四姐强了不知多少,这香囊上没有绣六姐的名字,也没有什么能证明是六姐的东西,可旁人不知,弟弟却是在六姐那里亲眼见过这个香囊,不知为何会到了旁人手中。” 他手指轻点桌案,咚咚咚的仿佛敲在姜箬心尖上一样,她手指轻颤的捏起案桌上的香囊。 姜纬一直都是盯着姜箬的,姜箬回头看着他,道:“阿纬,你就当帮一帮姐姐,这事,你别说出去好不好?” “六姐,你是我卫国公府的小姐,这么做,岂不是让旁人轻看你。” “他不会轻看我,他说了,他会娶我。” 姜纬看着她伫定的眼神,道:“那便叫他堂堂正正的与父亲提亲,如今他在府上借居,这种事情传出去,于你,于他的名声都不好。” 姜箬支支吾吾道:“阿纬,他如今在准备会试,我......。” 姜纬瞧着姜箬着急的样子,勾了勾唇角,道:“六姐其实不必担忧,以孟兄才能,他日定能高中。” 姜箬见自己的心思被揭破,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姜纬心里叹了口气,他这六姐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那四姐,若是有六姐一半,他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他既对你有情,你对他有意,那他就不便住在卫国公府了,免得将来外头的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我记得父亲在宜兴门那里有几间院子,我会同父亲说叫孟兄暂时住到那里去。” 他口中的孟兄,是南阳知府的长子孟文彦,自小聪慧,十七岁便考中举人,南阳知府同卫国公昔日交情深厚,儿子中举后,便叫儿子到定熙长长见识,备考会试,写信托卫国公代为照顾儿子。 孟文彦聪颖好学,卫国公自然欢迎他,便叫他住在府上,也顺带指点指点他不成器的儿子姜纬。 比起镇国公府里那位靠着家中混吃混喝的公子哥,孟文彦不知道要强上多少,他这六姐虽是庶女,无论是脑子还是阳光,都比他四姐强太多了。 他虽然现在家世不比镇国公府的公子,可他为人正直,连二哥都对他的文章赞不绝口,日后前途自然一片光明。 姜纬看她手中还捏着那香囊,道:“六姐这香囊既然找到了,那就莫要再丢了。” “多谢四弟。” 姜纬平日里嬉皮笑脸惯了,这一日为了两个姐姐的事觉得自己瞬间老成了许多,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了,收起深沉,又露出往日的表情:“六姐莫要担心,咱们都是亲姐弟,我自然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的,不管日后如何,我这个做弟弟的都会为你撑腰的。” 卫国公府的几位公子,性情大多冷淡,不爱说话,也就姜纬活泼些,爱与府里的几个姐妹说玩笑话,且他不像旁人眼里俱是嫡庶之分,对姜箬这个姐姐态度也是不错的。 只是姜箬心中自有一番成算,姜纬再好,总归不是她一母的兄弟,她不是姜简,可以为所欲为,哪怕是做错了事,姜纬也会在后面为她解决麻烦,她若是做错了事,姜纬只怕就要抛弃她了。 此刻见姜纬的表情,她松了口气,只要他不将事情**人说就好了,夫人心眼小,见不得旁人比姜简过的好,此事不落定下来,她不放心。 姜筝坐在那里听姜筠把姜简做的事说了一遍,姜筝无奈的摇摇头:“这个阿简,我真想瞧瞧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面子是这么挣来的吗?还白白拖累了你,好在睿王府人口简单,就你与睿王殿下两位主子,若是那种乌烟瘴气的府邸,这事不知道能被那些妯娌提起来笑话多少回呢?” 她说起妯娌,姜筠又想到太子妃,好在她和太子妃不住在一个府里,不然不知要添多少烦心事。 就像温氏和何氏一样,妯娌两人整日见面跟见仇人似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下起了雨,乌云黑沉沉的,煞是吓人,平翠领着丫鬟把屋内的琉璃灯点亮,老夫人派人过来同她说叫她留在府上。 姜筠瞧着外头的倾盆大雨,倒真是不好走。 平翠扶着姜筠道:“王妃,这雨越下越大,今日只怕是不能回王府了。” 姜筝接着道:“那便不要走了,咱们也许久未在一处睡过了,不如今晚咱们就睡在一起,说说话。” 姜筠瞧着这大雨,要走也不是不能走,只是到时候又要弄的人仰马翻的,倒不如在卫国公府安心住一日,待雨停了再走。 她和姜筝关系好,嫁入睿王府后,虽能见面,却不能如以往一样畅快说话,见她点头答应留下,把姜筝开心坏了,只是她显然是开心早了,因为晚上的时候程文佑便过来了。 他是冒雨过来的,虽有下人替他撑着伞,可雨下的大,身上难免都被雨水弄湿了。 姜筠透过窗户瞧见他进来的时候连忙开门要迎出去。 程文佑一见她出门站在檐下,大有要冲出来的趋势,扬声道:“站在那里别动。” 大雨哗啦哗啦的,姜筠听了他的话,乖乖的站在檐下等他,身上还是崩到了些雨水。 程文佑走到她跟前,她要拉住他的胳膊,程文佑摆手往一旁侧了一下,低头甩了甩袖子道:“别沾着我,我身上都是水。” 姜筠也不管,拽住他的手,把他往屋内拉。 他身上都湿了,衣服贴着肉,穿着不舒服,这里也备了几身程文佑的衣服,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姜筠撸了一下他湿哒哒的头发,道:“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我一个人在王府有什么意思。” 他还要说什么,姜筠连忙阻止了他道:“二姐也在呢。” 姜筝从珠帘后走过来,屈身给程文佑行礼,程文佑微微颔首:“二姐不必多礼。” 热水已经备好,姜筠从平翠的手里接过他的衣裳推给他叫他去洗澡,他笑了一下,也不接过去,直接往净房去,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叫她给递进去。 他进了净房,姜筝揶揄道:“原还以为今日能彻夜长谈呢。” 姜筠笑了笑,姜筝道:“既然殿下来了,那我便回去了。” 姜筠看着外面的大雨,忧心道:“等雨小些再回去吧。” “殿下冒着大雨前来,身上都湿透了,你该关心的是殿下。” “我自然是关心他的,可你是我姐姐,我也要关心你啊。” 平翠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斗篷,向青把斗篷接过去替姜筝披上,姜筝拉着姜筠的手道:“我住的离这也不远,一会就到了,这几日天气闷热,正好回去沐浴,莫要担心。” 她把姜筝送走后,才端着程文佑的衣服穿过隔扇进去,净房里水雾缭绕,程文佑光着身子坐在木桶里,两个胳膊搭在桶沿,冲着她挑眉,俨然一副等了许久的样子。(83中文网 .) ------------ 第109章 狼来了,宝贝们 姜筠想也不想,果断摇头,她曾经试图练习说话,最后还是到了两岁才开口说话,这种事情急不得,她到了四岁,自然而然就会走了。 “筠筠,你看到刚刚来的那个哥哥了吗?他就是不努力,现在夫子都不理他,筠筠要是不听话,不努力,将来就会同他一样。” 姜筠:“......。” 这个例子竟让她无法反驳,也不知七皇子听到他哥这么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当然是姜筠妥协了,被程文佑拉着又走了两圈又两圈。 姜筠越走越心酸,说好的两圈呢?又骗人家。 姜筠在含章殿长到五岁,这日她到含章殿去寻程文佑,忽然发现程文佑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男子,那男子看起来三十左右的样子,身着一身黑色劲装,身材挺拔,棱角分明的脸庞,对着程文佑嘴角微微含着笑,程文佑对他也很是恭敬的样子。 “小......。” 姜筠躲在柱子后面对着巧荷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趴在柱子上往那边看。 也不知这男子是什么人,她在这里四年了,也没见过多少人。 “殿下,再过半个月就要出发了,可有准备妥当?”陌生男子问。 姜筠愣了一下,要出发了?要去哪? 她在脑子中回想了一下,莫不是要去西北军营吗?她记得前世程文佑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具体什么时候走的她不清楚,只知道他十八岁带兵一举平了准备谋上作乱的鄢陵王,才再次回到定熙。 她扒着柱子的手有些紧张,然后就听程文佑道:“陈将军放心,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姜筠顿时如坠冰窖,果然是这样的,前世程文佑就是跟着陈大将军去的西北军营。 陈大将军祖上是猎户出身,因救驾有功才被当时的穆宗带入定熙,做了太子府的一个长史,穆宗上位后,对陈府多番提拔,如今经过三代人的努力,陈家在定熙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勋贵之家。 提起这陈大将军,也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他最出名的自然不是他的家世,而是他那街谈巷议的杀妻案,相传他曾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只因她的妻子不堪忍受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整日哭闹。 他杀妻的缘由无可考究,可他的妻子是他亲手所杀却是事实,即便他身为当朝最受器重的大将军,也无法磨灭那段事情。 而程文佑跟在陈大将军身边多年,他的性情又有多少学了陈大将军的? 姜筠打了个哆嗦,知晓前世后来的事,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求程文佑几句他就能留下来,她忍不住心中酸涩了起来,低着头盯着脚尖,阳光映到地面上,她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 地面上突然多了两道人影,她一抬头就见程文佑和陈大将军到了面前,她下意识的往陈大将军看。 他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凶神恶煞,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就这么看着她,姜筠突然有一种被人看透了的感觉,伸手揪着程文佑的腿,仰头看他。 “哥哥。” 她不敢低头,因为一低头眼眶里的泪水就会落下。 程文佑用拇指抚了抚她的眼角,没说话,他应该知道自己刚刚偷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陈希然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道:“殿下,微臣先行告退。” 程文佑看着攥着他衣服的姜筠,有些为难的看着陈希然。 陈希然淡淡道:“殿下不用送微臣,还是准备妥当些好。”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只是这后一句话却有些意味不明。 姜筠突然想到他曾经杀了自己的妻子,那定是不喜欢在谈论事情的时候被女人打扰,虽然她仅有五岁。 她有些紧张道:“哥哥,大将军是不是生气了。” 程文佑好笑的蹲下来,从巧荷手中接过帕子,将她眼角溢出的泪擦干净,问她:“你怎么知道他是大将军。” “我听见你们说话了。” 程文佑道:“别乱想,大将军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他牵着姜筠的手往里面走,问她:“来找哥哥有什么事吗?” “我来叫你吃饭,你忘了吗?” 程文佑笑了笑:“没忘,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姜筠低着头不说话,程文佑对着人吩咐让把饭菜送到含章殿来。 程文佑将姜筠抱到椅子上,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姜筠爱吃的。 姜筠拿着筷子,低头盯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珍馐,有些食不下咽。 程文佑见她仅仅是夹了一点米饭放到嘴里,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道:“筠筠,今日大将军同哥哥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姜筠吸了吸鼻子,脸都快埋到碗里面了。 “筠筠?” “我听见了,大将军说你再过半个月就要走了。” 程文佑把姜筠抱到怀里:“筠筠,哥哥要去西北军营历练,那边都是男子,不好带你过去,你留在定熙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程文佑看着姜筠一脸忧伤的表情,心中也非常难受,只是他向来不爱将这些表现在脸上,当日他做主将筠筠留在身边,那时筠筠才一岁,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她都五岁了,卫国公府老夫人从去年就在皇祖母面前提起要将筠筠带回卫国公府。 她渐渐大了,养在他身边确实有些不像样子了,他若留在定熙,管旁人说什么,他不舍就是不舍,筠筠是自己养大的,自该养在自己身边,可西北军营却是他不得不去的地方,他若是走了,怎好留她一人住在这广阳宫中。 卫国公府终归是她的家,又有他安排,任谁也不能欺负他的筠筠。 马车行驶在宽敞的道路上,穿过几条街道,停在了卫国公府。 “殿下,到了。” 程文佑伸手替姜筠理了理衣裳,车外仆人掀开车帘,程文佑抱着姜筠下车,马车外面李掌设和巧荷带着几个平日里伺候她的小宫人站在外头。 李掌设笑着过来牵着姜筠的手道:“小姐,这就是卫国公府了。” 卫国公府门口列着两排戟架,站着几个仆妇在那里张望着,为首的是卫国公府老夫人何氏最器重的卢妈妈,能把她派来等着自己,也算是对自己的看重了,只是没想到程文佑也来了。 那卢妈妈能得姜老夫人器重自然是有眼力的,她虽未见过程文佑,可也知道眼下送三小姐回府的就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孙子,睿王殿下了。 她连忙带人过来对着程文佑和姜筠行礼,卫国公府的人显然没有料到程文佑会亲自送姜筠回府,不然就不会只派个妈妈在这里守着了。 卢妈妈看着被李掌设牵着的姜筠,笑着迎过去道:“三小姐可回来了,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念叨您很久了。” 姜筠淡淡的对着卢妈妈笑了一下,既不疏离也不亲近。 按老夫人吩咐,三小姐回来是要先带去见她的,卢妈妈让人将姜筠带回来的东西搬到卫国公府为她准备的院子里去,又看着马车后跟着的宫人,那齐整的站的一排,不用想都知道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想到前些日子老夫人还特地命自己寻了合适的丫头放到三小姐的院子里,还有大夫人往三小姐院子里放的人,这下只怕都要不中用了。 姜筠牵着李掌设的手跟在程文佑身旁,李妈妈在前头领着路,往姜老夫人的松画堂去。 穿过花园,正要沿着抄手游廊过去,就见卫国公带着卫国公府的二爷三爷连同大公子赶了过来,想来是刚刚大管事派人通知了他,才赶了过来。 “微臣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卫国公躬身行礼,后面跟着的人也一齐的矮了半截身子。 程文佑摆摆手道:“卫国公不必多礼,本王今日也是送筠筠回府。” 卫国公直起身,看着站在程文佑身后的姜筠,叫道:“阿筠。” 又想到女儿这么些年并未见过他,轻咳了声道:“阿筠,我是你爹爹。” 姜筠当然知道他是自己爹爹,这卫国公长相儒雅,耳根子软,前世他对姜筠不是没有过关心,只是他向来不爱管后宅之事,加之枕头风听多了,对这自小养在成国公府的女儿就不甚亲近了,也正因如此,才助长了温氏的性子,姜筠对他无甚好感,可没好感归没好感,他还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 姜筠松开李掌设的手,上前弯身行礼:“女儿给爹爹请安。” 卫国公慈爱的看着姜筠,对这刚回府的女儿如此知礼还是很满意的。 温氏一见女儿这样更加心疼,派去迎筠院的人全都被拦在了外头,握成拳状的双手紧了紧,正要发作,袖子便让身旁的紫云拽住。 “夫人,老夫人来了,老夫人来为四小姐做主了。” 温氏一扭头就见何氏扶着老夫人过来了,老夫人一脸焦急问:“这是怎么了,听说阿筠和阿简两姐妹闹脾气了,阿筠呢?” 老夫人上来就问姜筠,温氏呼吸一窒,顿觉胸中烧了起来,扑到老夫人身边,抱住她的腿道:“娘,我不活了,这卫国公府是容不下我们娘几个了啊。” 姜老夫人被她这样子唬了一跳,就听卢妈妈道:“四小姐怎么在水里,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将四小姐救上来。” 姜老夫人也才看见水里的姜简,刚刚她也只听小丫鬟说什么三小姐和四小姐恼了,什么打起来了,哭哭啼啼的也没说清,老夫人一听姜筠出了事,魂都快吓没了,这可是卫国公府的宝贝疙瘩呀,急匆匆的就跑了过来,这会见姜筠没事,暗暗松了口气。(83中文网 .) ------------ 第110章 何氏的背影消失,姜二爷扶着陶姨娘道:“来,阿莨快起来。” 陶姨娘站起身,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身子往一旁侧了侧,垂着头。 站在一旁的姜绍眼睛里闪着泪花,小小的一团,被何氏训的委屈极了,到底年纪小,见到自己的姨娘被何氏欺负了,想要护着姨娘,又想到姨娘教导的,夫人是母亲,是他的嫡母,不能顶撞他。 姜二爷干咳了一声,扯了扯嘴角,要抱姜绍。 姜绍往后面退了一步,再也忍不住,吼道:“我不要爹爹抱,我不要爹爹抱。” 姜二爷蹲下身子,心疼道:“阿绍怎么了,怎么不让爹爹抱了。” 姜绍哽咽着扑到陶姨娘怀里,只留了一个背面给姜二爷。 陶姨娘拍着他的背哄他,怕他说出什么话被旁人听去了,传到夫人那里惹出什么事端来。 陶姨娘把姜绍抱起来要回去,姜二爷跟在后面拉住姜绍的小手哄他,姜绍蔫蔫趴在陶姨娘的肩膀上呜呜的哭着,好在他虽委屈,却没在外头说出什么话来。 “阿莨,不逛逛了?” 陶姨娘回头看着姜二爷,便是这样一个懦弱的男人,毁了她的一辈子。 她鼻尖一酸,姜二爷一看她这表情便慌了,道:“阿莨,阿莨你别哭啊,是我不好,咱们回去吧。” 陶姨娘深吸了口气,把儿子抱回自己的小院子里,姜二爷跟在后面道:“阿莨你累了吧,快把阿绍放下来吧。” 陶姨娘也不理他,命人去打水来,准备给儿子擦脸。 姜二爷对着姜绍笑了笑,伸手要抱他,他往后面退了退,抱住陶姨娘的胳膊,抹了把眼泪,强忍住哭意道:“我不要你抱。” 姜二爷声音温和道:“阿绍不是第二喜欢爹爹的吗?怎么不让爹爹抱了?” 姜绍仰头看了眼陶姨娘,委屈道:“我不喜欢夫人,她欺负我姨娘,她还让别人来砸坏我们的东西,她坏,爹爹你由着她欺负我姨娘,你也坏。” 小孩子,最是童言无忌,面对儿子这样的指责,姜二爷有些羞愧,却还是板着脸道:“阿绍,你不可以这么说,她是你的嫡母,你要尊敬她。” 陶姨娘冷着脸斥道:“阿绍,给你爹认错。” 姜绍一见姨娘生气了,缩着肩膀道:“我不,就是夫人欺负你,爹爹看着她欺负你,却不护着你,我不喜欢他。” 陶姨娘一拍桌子:“跪下。” “阿莨你别这样,吓着阿绍了。” 姜绍哭着要去抱陶姨娘,陶姨娘把他推开,他张着嘴大哭,一边哭一边跪到地上给姜二爷磕头:“爹,阿绍知错了,你原谅阿绍吧。” 姜二爷叹了口气:“阿莨,你这又是何必,阿绍还是个孩子。” “正因他还是个孩子,他便该从现在开始明白自己的身份,免得日后犯下大错,连二爷你都救不了他。” 她目光冷冷着盯着姜二爷,姜二爷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这样子,他最是熟悉了,他知道她不爱他,当初她是被她爹逼着嫁给自己为妾的,可他还是满心欢喜的把她纳入了府中,他比她大了那么多,做她父亲都够了。 “阿莨,对不起,是我没用,让你们母子受委屈了。”他又蹲下对着姜绍道:“阿绍起来吧,爹爹原谅你了,你说的没错,爹爹不能护着你姨娘。” 姜绍不起身,姜二爷扯了下嘴角,无奈的笑了一声,转身对着陶姨娘道:“阿莨,我先走了,你别怪阿绍了。” 他推门出去,陶姨娘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姜绍膝行到陶姨娘跟前,陶姨娘蹲下,他伸出小手够着她的脸,擦她脸上的眼泪,道:“姨娘别哭了,阿绍会长大的,阿绍会保护姨娘的,阿绍以后再也不会说爹爹不好,也不会说夫人不好,阿绍会听话的,姨娘别哭,姨娘别不要阿绍,姨娘抱抱阿绍吧。” 陶姨娘握住他的小手,一声声唤道:“阿绍,阿绍,姨娘的宝贝。”是姨娘对不起你,把你生下来,却要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姜筠跟着程文佑回府,刚到了屋子里管家便递上了一张请帖,是陈府送来的。 程文佑打开请帖看了一下,姜筠好奇的凑上去,问:“是什么喜事吗?” 程文佑把请帖放到案桌上,揽着她的腰道:“是陈大将军。” 果然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僵,他笑了笑,揉着她的头道:“陈大将军这次回来要认一个义子,陈大将军无子,能认个义子也是好事,你怕他做什么,有我在呢。” “陈大将军要认义子,谁啊?” “是他从前副将的儿子,你不认识。” “你认识吗?” 程文佑笑了笑,他自然是认识的,陈大将军即将认的这位义子名叫裴元朗,是陈大将军昔日部下裴副将的儿子。 他娘在他五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去了,裴副将同妻子感情深厚,也没续弦,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他养到十岁,被仇家追杀,裴府上下只余下一个在陈大将军处喝多了酒歇在陈府的裴元朗。 陈大将军本就喜欢他的机敏,又念及裴副将,这么些年把他养在身边,程文佑和他也算是难兄难弟了,他是皇子,裴元朗是陈大将军当做义子来养的,两个人都受陈大将军的重视,陈大将军重视人的表现向来与众不同。 “我从前跟着陈大将军磨炼的时候,日日同他待在一处的。” 姜筠瞪大眼睛,语气里生出一抹嫉妒:“日日待在一处?” 程文佑嗯了一声,补充道:“也不是日日待在一处,他经常被陈大将军罚去劈柴。” 姜筠窝在他的怀里:“是他没有哥哥练武学的快,才被陈大将军罚去劈柴的吗?” 程文佑干咳了一声,余下的话他没说,裴元朗被罚去劈柴,他被罚去挑水。 姜筠的肚子咕嘟的叫了一声,她面颊有些发红,道:“我饿了。” “那便先吃饭。” 没多会桌子上便摆满了姜筠爱吃的菜,她吃了饭便歪在榻上听他说故事。 陈大将军认义子的日子定在了五月二十,他这么多年为国效力,在朝中地位尊贵,早年曾娶了一个妻子也被他亲手杀了,到如今膝下连个一子半女都没有。 虽只是个义子,却办的格外隆重些,连陛下都亲自赐了赏赐下来。 姜筠跟着程文佑去陈府,远远的一条街道停的都是马车轿子,姜筠放下帘子,回头对着程文佑道:“到底是陈大将军面子大,这认义子的宴会倒是比旁人家儿子办满月宴场面还大些。” 程文佑道:“这是认义子的,怎能和满月宴比。” 姜筠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都一样,都是为了儿子庆祝。” 马车停下来,程文佑扶着姜筠下马车。 站在门旁的是陈大将军的两个侄子,带着人过来给他们行了礼,便把他们领了进去。 陈大将军自己也是被赐了府邸的,只是他待在定熙的时日不长,一般都是住在陈府的。 陈大将军此刻不在前厅,姜筠和程文佑被领到陈大将军的书房。 陈大将军刚过四十,生的温润如玉,和他在外凶狠的名声一点都不相符。 他身侧还站着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见到程文佑进来了,陈大将军带着他过来行礼。 程文佑微微颔首,道:“将军不必多礼,恭喜将军。” 陈大将军拱拱手,目光落到姜筠身上,面容温和道:“不知王妃可还记得微臣。” 姜筠结结巴巴道:“自然……自然记得。” 陈大将军笑了笑,他身旁的少年也爽朗的笑出了声,道:“难怪殿下从前总是藏着王妃的画像不给看了。” 姜筠看向程文佑,程文佑道:“这位便是陈大将军的义子裴元朗。” “裴公子好。” 裴元朗自来熟道:“嫂子唤我阿朗便好。” 程文佑冷冷的扫他一眼,又看向陈大将军:“将军想好了要收他做义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裴元朗哎了一声,道:“殿下,没你这么拆台的,我可是叫了十来年的义父了。” 外头管事的说东西都准备好了,陈大将军要带着裴元朗往前厅去,程文佑拍拍姜筠的手,道:“你自己先去和夫人们玩会,走时我叫你。” 陈大将军唤来婢女带姜筠往陈老夫人那里去。 陈府的院子里景色极好,因陈府祖上猎户出身,早些年定熙的世族都瞧不上陈府,总觉得这一家子是暴发户,粗俗,比不上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底蕴深厚。 陈府为了摆脱暴发户的名号,也曾在各方面狠下了番功夫,便是这院子也是修了好多次,才有了如今的景色。(83中文网 .) ------------ 第111章 到了陈府待客的花厅,两边坐了不少夫人,中间坐着陈府的老夫人,正笑着同身旁的一个夫人说话。 见姜筠来了,一群人站起来行礼,姜筠免了众人的礼,康亲王妃今日也来了,姜筠朝她屈了屈身:“五皇婶。” 又对着她对面的湘亲王妃行了礼,湘亲王妃是先帝十皇子的正妃,年纪比康亲王妃小一些,穿着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挽着双刀髻,额间贴着梅花花钿,笑起来面颊露着小酒窝,皮肤白皙,像个小姑娘似的。 湘亲王妃未嫁时便是出了名的美人,湘亲王是个疼媳妇的,未娶妻时便无心朝堂之事,整日里吃喝玩乐,洪泰帝登基后,封了他做亲王,他也不上朝,整日闲在府中玩乐,后娶了湘亲王妃这个美人,便没有娶过侧妃。 要说湘亲王妃才是真正有福气的,她自幼体寒,太医说她不易有孕,她嫁给湘亲王后曾怀过一次孩子,却因身体不好没保住,从那以后便没有怀过了,湘亲王也不嫌弃她,照样宠的宝贝珠子似的,别说侧妃了,他身边连个通房姨娘都没有,还听不得旁人说任何有关湘亲王妃不能生的话。 曾经一个闺中跟湘亲王妃有隙的夫人在宴会上遇到湘亲王妃,话里讽刺了几句湘亲王妃不能生,叫湘亲王知道了,直接命人去把她逮到湘亲王府按着跪到地上掌嘴,叫她自抽巴掌向湘亲王妃认错,湘亲王虽无职位,但好歹也是皇家的亲王,要教训个夫人还是容易的,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说湘亲王妃是不会生的母鸡了。 打从那以后湘亲王妃便不常出席这些宴会了,今日出席也是看在陈大将军的面子。 湘亲王时常带着她出去游玩,湘亲王母妃去的早,两人没有老人要侍奉,也没有孩子要照顾,湘亲王妃才真正的是无事一身轻,三十多岁了,看起来还跟二十出头的姑娘似的。 康亲王妃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阿筠坐这里。” 康亲王妃很喜欢姜筠,平日里很照顾她,姜筠也很尊敬她。 这里大部分是年长些的夫人,聊的大多是府里的小一辈,哪家公子才华好,哪家公子相貌好,再聊聊哪家公子姑娘还未定亲。 因康亲王府地位尊贵,便是程静凝脾气不好,还是有许多人家想为家里的儿子求娶郡主,康亲王妃谈起程静凝不免头疼:“我们家阿凝上辈子八成是个男孩,这辈子投错了女胎,皮的跟个猴子似的。” 众人纷纷附和着说郡主活泼可爱。 坐在对面的湘亲王妃捏着帕子笑道:“阿凝那性子多好啊,姑娘家就该爱笑爱闹些,我若是有阿凝这样的闺女就好了。” 坐在这里的都知道湘亲王妃是不能生的,这会听她这么感慨,都怕湘亲王妃想起伤心事不开心,湘亲王拿在坐的人撒气。 索性湘亲王妃说了这话,面上也没什么不对。 康亲王妃道:“阿凝可不也算是你的女儿吗?” 当年湘亲王妃参加宴会被人讽刺不能生,回府后心情不好,恰好康亲王府的小郡主程静凝满周岁,湘亲王前去参加宴会,走时把小郡主偷回家中哄湘亲王妃,害得康亲王府到处找小郡主,湘亲王见湘亲王妃喜欢小郡主,看着康亲王府的人找郡主也没说。 皇族阳盛阴衰,这事都闹太后和陛下那里去了,那会湘亲王正带着湘亲王妃和小郡主往郊外的别庄住,湘亲王妃心情舒畅,回府的时候才知道小郡主是湘亲王偷出来的,不是康亲王送给他玩的。 康亲王闺女找回去后,把湘亲王揍得鼻青眼肿的,洪泰帝又罚他跪着给康亲王妃认错,后来康亲王府防湘亲王跟防贼似的,唯恐他把孩子给偷走了。 湘亲王妃没孩子,对程静凝这个侄女很喜欢,康亲王妃可怜她,也经常带着程静凝到湘亲王府上去。 康亲王妃怕姜筠在这里无聊,同这些老一辈的夫人们也没什么话说,拍着她的手道:“阿凝不知道你来,这会估计玩疯了,你要不要过去寻她,我派人带你过去,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才有话说,同我们这些老人家在一起可没什么乐趣。” 姜筠点了点头。 康亲王妃唤来婢女,带姜筠出去寻程静凝玩。 一般夫人们在一边,未嫁的小姑娘都在另一边玩。 姜筠跟着婢女走到了一处池子,远远的看着凉亭里面几个小姑娘在说着什么,周围围了一圈的人,程静凝也坐在那里,只是没开口说话。 临近了才听清楚几个小姑娘在说什么,原是左侧的一个黄衣服的小姑娘作画把墨汁弄到了另外一个粉色衣服小姑娘的身上,姑娘家都爱美,又是来参加宴会的,衣服上被泼了墨汁,怎能不生气。 那黄衣服的小姑娘低声道歉,那粉色衣服的小姑娘却不依不饶。 黄衣小姑娘姜筠看过脸,却叫不上名字,粉衣小姑娘是太傅府的三小姐。 中间一个小姑娘应该是陈府的小姐,拉着粉色衣服小姑娘的手想要调解:“冯三小姐,眼下还是随我去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换了吧。” 冯三小姐甩开陈小姐的手,道:“陈六,你莫不是因为她是你表妹,便袒护她,这么多人都瞧见了,是她把我的衣服弄脏的,难不成还要抵赖吗?” 那冯三小姐如此不通情理,陈小姐有些着急,今日是她陈府宴请宾客,她身为主人家,若是闹出了事,自是她处事不当。 黄衣的姑娘也有些恼了:“我如何抵赖了,弄脏了你的衣服是我不对,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赔给你便是了。” “赔,你如何赔,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弄脏我的衣服,好叫我出丑,你以为这样,陈三公子便会喜欢你吗?” 黄衣姑娘气道:“不过是件衣服罢了,与我表哥何干。” 姜筠也大概听出什么意思了,这八成就是两个小姑娘同时喜欢一个公子,一个小姑娘弄脏了一个的衣服,另一个便以为她是故意的。 她瞧了瞧坐在一旁吃东西的程静凝,也真是难为她了,听到现在都还没恼。 一群小姑娘都在劝解,也不知是谁看见了她,唤了一句睿王妃,那些小姑娘才发现她来了,跪到地上给她行礼。 姜筠摆手道:“都起来吧。” 程静凝见她来了,招呼她过去坐。 那太傅府的小姐瞧见她来了,心里还憋着口气,陈六小姐对着姜筠道:“王妃,咱们先前在作诗,您的文采好,可否给咱们点评点评。” 那些小姑娘纷纷附和着,人群中的冯三小姐见自己被冷落了,皱了皱眉,捏着自己的衣角道:“陈六,你莫要说别的事,你表妹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这位小姐可真是骄纵,人家都道歉了,她还不依不饶的,且一点眼色都没有。 大约是这位小姐在家里受宠惯了,撒娇也习惯了,对着姜筠噘嘴道:“王妃,你瞧瞧我这衣服,都让卢四给弄脏了。” 姜筠眯了眯眼,疑惑道:“哦,不知这位小姐是?” 她一脸不认识冯三小姐的样子,人群中几个小姑娘没憋住笑出了声。 陈六小姐微微屈身道:“回王妃的话,她是太傅府的三小姐。” 姜筠点了点头,道:“既然衣服脏了,那还不赶紧去换了,等会人多了,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冯三小姐不懂事,人前失仪呢。” “是,臣女这就带冯三小姐去换衣服。” 陈六小姐对着冯三小姐道:“冯三小姐,请。” 冯三小姐不依,道:“不行,是卢四把我的衣服给弄脏的。” 她一副要找卢四小姐问罪的样子,程静凝冷着脸斥道:“你要闹回太傅府闹去,莫要在这里打扰旁人兴致。” 冯三小姐脸色变了一下,不敢顶撞程静凝,瞪了卢四小姐一眼,才跟着陈六小姐去换衣裳。 卢四小姐垂首对着姜筠和程静凝行了一礼:“多谢王妃和郡主为臣女解围。” 姜筠点了点头,这卢四小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那冯三小姐蛮横无理,得理不饶人的,姜筠瞧着她,倒想起了前世的姜筠。 刚说要姜筠点评她们作的诗,这会陈六小姐走了,便由镇国公府的小姐带头,请姜筠过去评诗,程静凝道:“评什么诗,堂嫂,咱们走。” 她向来随心所欲,拉着姜筠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陈府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程静凝拉着姜筠在里面转悠,前面突然走出一个少年,身材挺拔,面容俊郎,正是陈大将军刚认的义子,裴元朗。 ------------ 第112章 裴元朗刚从老夫人那里请安过来,瞧见姜筠,便向她走过来。 程静凝眯了眯眼道:“他是谁,怎么从未见过他?” 姜筠小声道:“他便是陈大将军今日认的义子,裴元朗。” 正说着话,裴元朗已经走到跟前,拱手行礼道:“王妃。” 姜筠微微颔首,裴元朗瞧着一旁站着不动的程静凝,问道:“不知这位是?” 姜筠介绍道:“这位是康亲王府的宁平郡主。” 裴元朗笑了一下,再次拱手:“原来是宁平郡主,微臣裴元朗参见郡主。” “裴公子不必多礼。” 裴元朗笑容谦和,他还要往前头去敬宾客,不便在此处多留,对姜筠和程静凝说后院老夫人那里这会开了戏,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姜筠向他道了谢,他正要开口道谢,便听站在一旁的程静凝开口道:“你长的倒是俊俏。” 她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一句正常的夸赞。 姜筠眼角抽了一下,她们是经常私底下谈论过哪家的公子长的好,却没有这么第一次见面就当面说人家俊俏的。 裴元朗也愣了一下,姜筠想他大概是没想过会有这么豪爽的姑娘。 裴元朗弯着身子道:“多谢郡主夸奖。” 他又直起身子,唇角还挂着温润的笑意:“郡主也是眉目如画,貌美如花,最重要的是郡主的眼光很好。” 这个最重要的,好像是在夸他自己。 程静凝本来就是觉得他长的好看才夸了这么一句,这会听他也夸了自己,便也客套了一句:“你眼光也很好。” 裴元朗闷笑一声,姜筠听她俩在那你夸我我夸你最后夸的还是自己,觉得有趣。 裴元朗道:“不打扰王妃和郡主了。” 姜筠嗯了一声,裴元朗又冲着程静凝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姜筠看着他的背影,对着程静凝揶揄道:“你这调/戏俏郎君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程静凝嘻嘻的笑,我没调/戏他啊,我说的是实话,她又用手比划了一下,实话。 她们两个在园子里逛了会,听到路过的小姑娘谈论说是冯太傅府上的三小姐也太霸道了,卢四小姐就是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裙,且也向她道歉了,她却不依不饶的,泼了卢四小姐一身的墨水,头发脸上也尽是墨水。 姜筠估摸着是那冯三小姐换了衣服回去,气头还没消,回头拿墨泼了卢四小姐。 程静凝面色变了变,道:“这太傅府如今倒是旁人得罪不起的了。” 她这话里隐含了些怒气,她是皇家的郡主,自然见不得别的世族小姑娘仗着家世嚣张,皇家人,都不喜欢大臣家里权势过大。 且卢四小姐弄脏了冯三小姐的衣裙,刚姜筠和程静凝已经出面了,她便该息事宁人,这会又闹事,摆明了是不给姜筠和程静凝的面子。 程静凝和程文佑这个堂兄亲,先前冯太傅受太子妃怂恿,弹劾程文佑,便叫程静凝不喜了,大历皇室除了先头的安王和鄢陵王,便没有想谋权篡位的,大多都是兄友弟恭的,要么如康亲王一样尽心尽力的辅佐朝政,要么就像湘亲王一样闲在家中,也不闹事,宗室感情还是极好的。 程静凝觉得冯太傅仗着陛下尊敬他,这几年越发的不知分寸,整日摆着一副老臣一心为了朝廷,为了陛下,满口忠心的样子,却妄图插手皇家之事。 以程静凝的性子,刚冯三小姐闹起来,她便直接叫人撵走,却坐在那里不说话,一直看戏的原因便想瞧瞧这冯三小姐到底能嚣张成什么样,陈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在陈府闹事,她肯定是讨不了什么好的,冯府教出这样一个姑娘,传出去,也叫冯太傅那个老家伙面上无光。 “都是群小姑娘罢了,到底在旁人府上,咱们不好说什么,你也少闹点事吧,免得皇婶总是担心你。” 程静凝心里是有气的,越想却觉得太傅府如今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冯太傅朝中弹劾程文佑的事是康亲王同她说的,她不知道姜筠知不知道,只是想着堂兄向来宠她,这种事大约不会同她说让她徒增烦恼,便也没把这事同姜筠说。 姜筠和程静凝回到席位上的时候陈老夫人正领着众夫人在外头看戏,戏台子上正唱着一出《状元媒》,唱柴郡主的伶人声音低回婉转,诉说着对杨六郎的思念。 有夫人调笑道:“这戏台子上唱的是假郡主,咱们真郡主就来了。” 康亲王妃慈爱的拉着程静凝的手,笑道:“是呢,人家郡主是状元做的媒,看来我也要请状元给我们家阿凝做媒了。” 湘亲王妃道:“莫说莫说,咱们阿凝该害羞了。” 面前的桌子上摆了精致的点心,程静凝自己吃了一块,还不忘夹了一块酥皮马蹄糕给姜筠。 陈老夫人看着姜筠和程静凝道:“王妃和郡主的感情倒是好。” “她们自小便玩在一处的,我家阿凝脾气坏,也难得阿筠能迁就她了。” 程静凝在定熙的名声也不算好,提起她大多都觉得她骄纵泼辣,陈老夫人这种武将家的老夫人却喜欢她这种活泼些的,便真诚的夸了程静凝几句。 康亲王妃面上带着笑,程静凝拦住她的胳膊,依偎在她怀里,道:“母妃,您不是说陈老夫人最是德高望重吗,她都夸我了,她的话总不是假话吧。” 这句话不仅有着小女儿家对母亲的俏皮,连带着陈老夫人也夸了进去。 姜筠在一旁抿着唇,嘴角微弯。 康亲王妃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瞧你不害臊,连阿筠都笑话你了。” 程静凝扭头面带威胁:“堂嫂,你笑话我了吗?” 姜筠含着笑道:“我觉得陈老夫人的话有理。” 康亲王妃笑着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 有丫鬟过来俯身在卢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卢夫人面色变了变,她未嫁前是陈府的七小姐,脾气也是火爆的,只是嫁了人后,脾气收敛了许多,生的闺女卢四小姐性子随了爹,不爱说话。 她大约是听了自己女儿被欺负的事了,当即就站了起来,走到陈老夫人面前屈身道:“娘,我出去走走。” 卢夫人是陈老夫人的亲生女儿,陈老夫人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卢夫人摇了摇头,道:“没事,娘你慢坐。” 陈老夫人对着坐在一旁的大儿媳妇任氏使了个眼色,任氏领会到母亲的意思,跟着站了起来。 没多会冯夫人也面色匆匆的离了席。 程静凝同姜筠对视了一眼,姜筠捏起杯盏浅啜了口茶,有个夫人对着姜筠问道:“听说王妃娘家的妹妹还未定亲?” 姜筠打眼瞧了一下,那夫人是兰嫔娘家的嫂子,兰嫔是个爱拉红线的,这娘家的嫂子听说也不逞多让。 姜筠道:“我家中妹妹众多,不知夫人问的是哪一个?” 那夫人道:“王妃娘家的四妹。” 姜筠勾起唇角道:“这我倒是不知,前些日子瞧着家中长辈倒是给四妹议亲,也不知如今定没定。” 程静凝接口道:“卫国公夫人便在这里,夫人何不去问她。” 那夫人讪讪的笑了笑,她就是想找个借口同睿王妃搭话罢了。 那夫人寻了温氏的方向问她,温氏笑了笑,往镇国公府世子夫人那里瞥了一眼,有些得意。 早些年镇国公便同她说了,有意叫姜简嫁入镇国公府,只是镇国公府世子夫人嫌弃温氏,对这门婚事多有不满,这才一直拖着未定下来。 后来姜筠同睿王殿下定了亲事,镇国公世子夫人便又主动提起了这事,哪知道近来镇国公府世子夫人又开始对此事不满,温氏心里恼火又有些着急,姜简年纪也不小了,眼瞧着定熙世族里适龄的好男儿基本有定了亲,这事可不能再拖了。 姜筠对姜简的婚事没什么兴趣,好也好,歹也罢,都与她无关。 午宴散后,程文佑过来寻姜筠,他晚饭不回睿王府用,陈大将军相邀。 问姜筠要不要留下来,姜筠道:“你们一群爷们喝酒,我留下来做什么?” 程文佑道:“还有几位夫人也会过来,你同她们不熟,可以把阿凝留下来同你说说话。” 姜筠听他这么说脸上表情就有些不对了,程文佑道:“别乱想,想太多不好。” 姜筠哦了一声。 晚上的宴会是定在雅雁楼的,来的大多是陈大将军的部下,和一些交好之人。 秦元青和许明纵也来了,这里就许明纵同陈大将军不甚熟悉,不过他如今在程文佑手底下做事,武功不错,陈大将军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他们的包厢是隔间的,爷们在外间喝酒,里面也摆了一桌子,姜筠这些夫人在里面说话。 隔扇外头还隔了一个四扇屏风,外头大多是大老粗,说话的嗓门大,里头也能听见。 一群人在瞎起哄,叫程文佑喝酒。 程文佑捏着酒杯道:“今日是陈大将军和阿朗的好日子,怎么倒要本王喝酒了?” 几个人粗声道:“殿下,您成亲的时候咱们都没来的急回来喝喜酒,如今可不得补上,再说了裴小将军如今可还单着呢。” 一个夫人对着姜筠笑道:“王妃娘娘,外头人叫睿王殿下喝酒呢,你要不要瞧瞧。” 这群夫人好些个都是这群武将在西北军营那边娶的,性格爽朗。 一个夫人道:“我听着这声音像是我们家老李,我的天啊,他居然敢给睿王殿下灌酒,就他那猪脑子。” 她说着便和一个夫人走到隔扇前,轻手轻脚的推开隔扇往外看,程静凝也好奇的拉着姜筠凑过去。 姜筠隔着那屏风模模糊糊的看见程文佑把酒杯递给裴元朗,声音爽朗道:“阿朗,你把这杯酒喝了,我给你找媳妇。” 姜筠:“......。” 她怎么不知道哥哥还有做媒的潜质。 程静凝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裴元朗本还拒绝,这杯酒是给程文佑喝的,他接下来还有的喝呢,这会听程文佑要给他介绍媳妇,接过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捏着酒杯笑道:“殿下,信中你说要给我找媳妇,我这可是快马加鞭的回了定熙,原本十五号才能回的,我七号就赶回来了,可您瞧瞧,今儿都二十号了,兄弟我可还单着呢。” 他说着眉宇间多了抹忧愁,姜筠表示理解,裴元朗虽然长得好看,可军营中都是男人啊,再好的男儿也抵不过男女人数严重不同啊。 大抵是裴元朗在军营里待久了才会觉得找媳妇是个难事,他能力出众,又有陈大将军这样的义父,何愁找不到媳妇。 一群单身多年的大老粗纷纷举杯给程文佑敬酒:“殿下,我们也都还没媳妇呢,您娶了王妃,可别忘了我们啊。” 姜筠瞧着程文佑坐在那里,面色淡定的对着一群人摆手道:“莫急莫急,媳妇都会有的。” 他这话无异于人家找媳妇这事都包在他身上。 姜筠深深的为她们家一家之主的信誉感到担忧,咱要是做不到,就不要说大话啊。 ------------ 第113章 程静凝笑嘻嘻的在姜筠腰间摸了一把,姜筠瞪了她一眼,便见她咧着嘴乐道:“瞧着堂兄平日里话不多,没想到还会给旁人找媳妇。” 她没想到的,姜筠自然也想不到。 姜筠手撑着隔扇,看着程文佑在那里哄裴元朗喝酒,觉得特别的喜感,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了她没陪在他身边的那几年的样子了。 姜筠有点小忧伤,感觉错过了哥哥最风华正茂的样子,她趴在那里,手指轻点的挠着门框。 程文佑的目光透过屏风往这边瞥,姜筠看见他冲着自己挑了挑眉。 垂眸笑了笑,拉着程静凝的手往位子上坐。 外头喝高了酒,开始猜拳,也不知谁说了声,说还有女眷在,大约是怕说了粗话吓着她们。 有一个人粗着声道:“这有什么,往常她们还出来和咱们一起喝酒呢,哪来这么多讲究。” 他这话音刚落,姜筠便见对面的李夫人扬声道:“老李,再乱说话,王妃和郡主都还在呢。” 李夫人身材娇小,嗓门倒不小,一句话一吼,外头的老李便闭了嘴,许久都未听他开口说过话。 姜筠往外头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分了两拨。 几个武将坐在桌子一圈继续喝酒,程文佑和陈大将军坐在正中黄花梨莲花纹案桌两旁,裴元朗秦元青许明纵几个坐在一旁说着话,他们几个声音不大,又被喝酒嘈杂的声音盖去了大半,姜筠只隐隐听陈大将军说什么阿朗将来是要接替他的位置的。 陈大将军手里有兵权,这么些年保家卫国,程文佑一直也有做将军的心思,她怕陈大将军再把哥哥给拐走了,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起来。 “咚咚。”陈大将军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几下,姜筠更加紧张了,陈大将军缓缓道:“殿下可要给阿朗找一个脾性相投的媳妇。” 姜筠:“......。” 屋内的几个夫人同姜筠叙话,她们性格都豪爽,先头怕吓着姜筠这个娇滴滴的小王妃,也没敢乱说什么,这会见小王妃没有看起来那么孤傲,笑起来挺平易近人的,便聊在了一处。 外头大约是要散场了,里头的几个夫人正聊得兴奋,不想走,姜筠也不想走,她发现这几个夫人讲故事比哥哥讲故事有趣多了。 程文佑同她说军营的事只是平平淡淡的描述,这几个夫人却是带着表情和动作的。 姜筠跟着程文佑出去的时候还意犹未尽,结果坐到马车上没多会,便靠在程文佑的怀里睡着了。 马车到了睿王府大门便直接行了进去,到院门口的时候程文佑把姜筠抱了下去,李掌设带着人迎了出来,见姜筠睡着了,微微屈身行礼,没有说话。 时候已经不早了,程文佑抱着姜筠去洗了澡回来把她放到床上,她半睡半醒之间砸吧砸吧嘴,抱着被子往里头翻了个身。 程文佑看她压着被子,刚洗了澡出来,小脸红扑扑的,把她怀里的被子抽出来,她还抓着不放,他脱了衣服鞋子**,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她的手便自动的放下了被子,环上了他的腰身。 程文佑在她的脸颊上轻戳了一下,才拥着她睡觉。 启祥宫里,柳昭仪坐在榻上,拉住坐在身旁的阮箩的手,道:“小七啊,我们家阿越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我昨日已经同你娘商量了,给你和阿越定亲。” 阮箩:“......。” 柳昭仪笑道:“小七不要害羞,你喜欢阿越,阿越也喜欢你,现在定亲也不早了。” 阮箩着实不明白,昭仪娘娘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喜欢宣王的,她想要解释,柳昭仪自顾自的拿出一本册子,上面的图案都是大婚的嫁衣:“小七你来看看你喜欢哪一种,阿筠和睿王大婚的时候那嫁衣是太后娘娘派了叶司衣亲自绣的,真是漂亮极了,你和阿越大婚,我一样去求太后娘娘把叶司衣指过去给你绣嫁衣。” 柳昭仪看起来心情甚好,要带着她去给太后请安。 阮箩憋了一肚子的话,又不想扫了柳昭仪的兴致。 昭仪娘娘叫她嫁给宣王殿下,娘也知道的,那就是她娘也答应了,她觉得她娘都答应了,那她也没什么,只是宣王殿下总是欺负她,还有点幼稚。 阮箩跟在柳昭仪身旁,一脸的忧愁。 到了永寿宫里,阮箩给太后行了礼后,坐在柳昭仪旁边,太后娘娘笑着问了她几句话,她一一答了,没多会德妃娘娘也带着几位娘娘过来了。 太后笑道:“哟,今儿倒是赶巧了,你们姐几个都凑一起来了。” 柳昭仪道:“太后娘娘威仪,臣妾们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娘娘呢。” 太后娘娘手指点了点,说道:“你呀你呀,就会拿话哄哀家。” 太后娘娘叫人把阮箩带到偏殿里玩。 偏殿里桌子上备了一桌子的小点心,刚和太后在一起的时候,阮箩还有些拘谨,没放开胆子吃,这会殿里就她和伺候的宫女在,她坐到椅子上,捏起一块云片糕放到嘴里嚼了嚼,满意的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宫人怕她坐着硌得慌,贴心的给她加了个绒毡,又给她倒了杯茶。 她觉得坐着有些不舒服,端了一盘点心站起来,一旁的宫人道:“小姐要去哪儿,奴婢帮你端着吧。” 阮箩笑了笑,道:“姐姐帮我把那盘酥皮马蹄糕端到那边小案几上吧。” 她手指着靠墙摆放的檀木美人榻左侧的案几,宫人应了是。 阮箩端着手里的点心走到榻前,把手里的点心放下,半歪在榻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后面垫着靠枕,又把点心盘子端起来继续吃,小腿一晃一晃的,甚是惬意。 这永寿宫她来了不少回了,除了新来的小宫人她大多都认识,尤其是侍立在这个偏殿里的宫人。 一个宫人走到她先前坐的桌子旁,用手把她吃掉在桌子上的碎渣子掸落在手心。 阮箩余光瞥见,开口道:“姐姐,你用手捧着,回头可莫要忘了洗手。” 那宫人笑了笑,道:“是。” 阮箩是个小吃货,吃起东西来便不怎么烦心旁的事了,身旁的宫人什么时候默默退下的她都不知道。 只一晃神,便见程文越从门旁冲了进来,她下意识坐起来用袖子护住了手里的点心盘子。 程文越跑到她跟前双手在她肩上轻推了一下,她又半歪了回去,程文越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她愣愣的移开袖子,低头看盘子里最后剩的一块点心还在,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程文越要来吃她的点心呢。 程文越捏了捏她的脸颊,道:“阿箩,我母妃要去求父皇给咱们赐婚了,你开心吗?” 阮箩的反应着实是慢了半拍,她在护住了点心后才想起来自己被亲了,用手背在脸上擦了一把,羞恼的狠狠瞪着程文越。 “你亲了我。” 程文越道:“对啊,我亲了你,咱们马上就要定亲了,等你及笄了便会嫁给我。” 阮箩半眯着眼瞧着程文越,她是不排斥嫁给程文越的,她自小没什么朋友,家中姐妹不爱同自己玩,便是那些个表兄表弟也是躲自己躲的远远的,好像就是遇见宣王之后,她才慢慢的有了朋友,阿筠姐姐不嫌弃她,阿筝姐姐也不嫌弃她,宣王虽然总是欺负她,但总归对她是很好的。 她姐姐总是叫她傻子,她才不傻呢,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程文越瞧着她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便欢喜,在她脸上揉来揉去。 阮箩被他弄得颇不耐烦,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表示她生气了。 “阿箩,你还没回答我,你开不开心呢?”程文越揉着她的头。 “你又欺负阿箩。” 姜筠刚进门便见阿箩不耐烦的冲着程文越翻白眼,程文越还在那里嬉皮笑脸的。 阮箩见是她,从榻上下来,给她行礼,姜筠扶住她,对着程文越道:“太后娘娘唤你过去呢。” 程文越看了眼阮箩,道:“你莫乱跑,回头我送你回去。” 程文越出去后,阮箩拉着姜筠坐下,叹了口气。 姜筠笑问:“怎么了?” 阮箩问道:“阿筠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傻啊?” “怎么这么问,谁说你傻了?” 姜筠接过平翠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嘴上的碎渣,酥皮最容易掉皮,她刚刚叫程文越那一猛子冲进来吓住了,嘴都没擦呢。 阮箩唔了声:“家中姐姐们都说我脾气古怪,还叫我傻箩。” 她有些不满。 姜筠笑道:“那下回她们再这么说你,你便问问她们千字文可能倒背如流了。” 千字文是孩子开蒙用的,大多数人都是随口便能来上两句,小时候都读的,只是小时候会背,如今要全背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阮箩道:“千字文怎么会背不下来呢,这不是幼时便学的吗?” 姜筠一脸温和道:“你瞧,这就是你与他们的差别,你能顺顺当当的背下千字文,她们却不可以,所以到底谁傻,还不一定呢。” 阮箩歪了歪头,半晌疑惑道:“她们真的连千字文都背不出吗?” 姜筠发现阿箩关注的点好像不太对。 ------------ 第114章 狼来了,宝贝们定熙书院的入学考最重视的就是礼仪,刚入学的小姑娘小公子多是在家中已经入了族学,基本的乐、书、数都没什么大问题,唯有礼仪,定熙书院的入学考从五年前起改用宫中女官监考,宫中女官于礼仪上多严苛,又是排在最前面的,大多小姑娘第一考礼都过不去,后面的就不用考了。 许多小姑娘考不过礼,便丧失信心,认为连最前面的都过不去,那后面的肯定考不过,第二年再考,心里紧张,更加考不过,其实就第一关难,后面三个对比第一个就容易多了。 如今不比当年了,当年要入定熙书院,只要家中身份够了便能入学,后教出子弟多纨绔,礼仪不过关,才有了如今的入学考,且以宫中女官监考。 姜二爷带着姜筠先去见宋院长,他的侍从直接将他们请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宋院长正站在案前作画,他特别投入,好像没有感觉到屋子里还有旁人。 路上的时候姜二爷就同姜筠说了,宋院长犹爱作画,他作画的时候,只要不是要命的大事,旁人都不得打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姜筠觉得腿都有些酸了,宋院长才收了笔,仔细的品味了一番自己的画,大约觉得满意了,才抬起头来,愣了一下道:“这么小的小姑娘?” 来定熙书院入学考的大多八岁左右,姜筠才六岁,又因早产的缘故,看着比正常孩子还要小些。 姜筠规规矩矩的对着宋院长行了大礼,宋院长见她礼仪周全,点了点头,忽然对着姜筠招手道:“你过来瞧瞧我这画如何?” 姜二爷怔了一下,拱手道:“宋院长......。” 别人家的孩子考试都没有看画这一项的啊。 宋院长摆摆手,姜筠下意识的看向姜二爷,她也不解宋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姜二爷点了点头,姜筠迈着小短腿走到案桌前,刚要往椅子上爬,身后就有一双大手将她抱到椅子上。 她坐在椅子上,向宋院长道了谢,低头看案桌上的画,那是一幅学舍图,里面画的是夫子给学生上课时的场景,前面的大多抬头认真听讲,后面的听课的就少了,有趴桌睡觉的,有左右笑着说话的,还有托腮逍遥游的,这应该是宋院长在查看学舍时记下来的场景,就回来画了下来。 姜筠心中同情那些没听课的孩子,就这么被宋院长画了下来。 “有什么想法吗?”宋院长问。 姜筠有些疑惑,不知道宋院长问的是哪方面,是要她评论他的画?这画画的自然是好的,听说习画之人精益求精,她若是夸好的话,万一宋院长觉得她是在奉承就不好了,可若她挑个不好来,这画她又确实挑不出不好。 她斟酌一番,扭头对宋院长道:“学生若是上课,要坐在前面。” 宋院长哈哈一笑,对姜二爷道:“这倒是个小机灵鬼。” 姜二爷也含着笑说:“宋院长过誉了。” 姜二爷同宋院长客套了一番,宋院长让人带着姜筠去考试,李掌设将姜筠送到了考场外,门外还等着几个小姑娘,身边都跟着婢女,在那里排队, 李掌设对着姜筠道:“小姐午时想吃什么?” 姜筠正要说话,便见里面一个小姑娘面色苍白的走了出来,待见到她的婢女后,突然哭着扑进了那个婢女的怀里。 排在最前头的那个小姑娘下意识的攥住了身边婢女的袖子,门内走出一个粉衣的宫人,报了一个名字,那排在最前头的小姑娘便跟着她走了进去。 姜筠前面还排了四个小姑娘,都由着身旁的婢女帮助她们复习礼仪,姜筠拽了拽李掌设的衣袖,李掌设道:“小姐要不要奴婢也给你将这些礼仪过一遍。” 姜筠扬着小脸道:“姑姑刚刚不是问我午时想吃什么吗?我想好了,我想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不要少辣的。” 她说到这里还抿了抿唇,她爱吃些味道重的菜,李掌设说她年纪小,吃太多辣不好,每回都不让她多吃。 她前面的小姑娘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姜筠抬头看去,就见站在她前头的小姑娘转脸道:“你不紧张吗?” 待看清姜筠后,又感慨:“你好小啊。” 她刚刚一直在练习礼仪,倒是没有注意到姜筠,只是在停下来的时候,旁人都在规规矩矩的复习礼仪,这后面讨论吃的声音就显得突兀了些。 姜筠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对不起,打扰到这位姐姐复习礼仪了?” 那小姑娘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我已经复习完了,就是有些紧张。” 姜筠道:“我观姐姐礼仪周全,倒没有不妥之处,只需照常发挥,定能考过,我家中两位姐姐已经考过,听她们说不难的。” 她话音刚落,先前进去的那个小姑娘又哭着跑了出来。 那小姑娘默默的同姜筠对视一眼,转过身道:“我还是再复习一下吧。” 她神色却并没有她先前所说的紧张。 姜筠站在后头等着前面的考生一个一个过,她倒是不怕自己这一场会考不过,毕竟她自小就在宫里,这些基本礼仪李掌设早就教了她,考这入学礼仪是够了。 进去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到了她前面的小姑娘时,她转脸对着姜筠道:“但愿托妹妹吉言,也希望妹妹考试顺利。” 里面的粉衣宫人又走了出来,这回念了姜筠的名字,刚刚进去的小姑娘跟在后面,经过姜筠身边的时候,笑着说:“原来你是姜家的三小姐,难怪你身边这位姑姑瞧着这么厉害了。” 姜筠:“......。” 考试的时候李掌设就不能跟进去了,姜筠跟着粉衣的小宫人进去,见地上铺了个垫子,屋子里坐着三个女官,中间坐着的是个六品女官,两边坐着的是七品女官。 姜筠走过去,听着身旁宫人的提问,行了一套礼,坐在左侧的女官目中流露赞叹之色:“这个的礼仪好。” 姜筠站起来,笑着说:“多谢大人夸奖。” 那女官愣了一下,道:“哟,这个小姑娘倒是不怕人。” 坐在中间的女官冲着站在一旁的宫人道:“过。” 她笑眯眯的对着三个女官行了一礼,跟着小宫人退了出去。 刚刚夸奖她的女官还道:“难得这么小的孩子礼仪如此好,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姑娘,快将名字拿来我瞧瞧。” 坐在右边的女官笑着说:“你刚刚在做什么了?报了名字的你没听见?这耳朵不好使,眼神也不好使了吗?” “只管着礼仪了,谁听那名字。” “便是没听见名字,她身上那衣裳的针线你难道也瞧不出来是出自叶司衣之手?” 坐在中间的女官也揶揄道:“你真是该罚,让你过来监考,你只管着愣神。” 姜筠考过了礼仪,后面的就更容易了,待她考完出来,已经是晌午了,姜筠仰着头对李掌设道:“姑姑,要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 李掌设微微含笑,无奈道:“好好好,麻辣味的。” 姜筠又竖起食指,调皮的眨眨眼:“不许写信告诉哥哥。” 说到这里她又捂着脸道:“为什么要告诉哥哥我吃的多,我还是个长身体的孩子啊。” “西北军营艰苦,将小姐每日的膳食报给殿下,殿下看了后就会食欲大增。” 姜筠幽幽道:“你就知道哄骗小孩。” 回了卫国公府,姜筠先去了松画堂,老夫人得知她考过了,连声的夸了她一通。 又留了姜筠在松画堂用午饭,姜筠回了迎筠院坐在案桌前一直往李掌设看。 李掌设道:“奴婢脸上长了花不成?” “花倒是没有。”姜筠从椅子上下来,拽着李掌设的手,笑眯眯道:“就是觉得姑姑你越来越好看了。” 她将李掌设拉到案桌前,指着宣纸上的字,颇为忧愁道:“姑姑,我这字为何总是练不好呢,我听说有往手腕上绑重物练字的。” 李掌设道:“绑着重物是练习腕力,小姐年幼,能写出这样的字已经很好了,以后长大了,手有力气了,自然就写的好了,莫要心急,不可极端,做事哪有一蹴而就的。” 姜筠点头道:“知道了。” 她就是问问,没打算用这种对自己如此刻薄的法子。 “小姐今日可喂了奶。” “小姐不爱喝奶,奴婢喂了点板栗鸡丝粥,小姐吃饱了就睡了。” 姜筠听着外面的谈话,又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外头说要喂奶的小姐就是她。 她原先是不信什么灵异鬼怪的,如今却是不得不信,她以鬼魂之态跟在姜筠身边十六年,从她出生,到死,十六年很长,于一个生命来说,却很短暂,她亲眼看见了姜筠生而丧母,父亲续弦,幸而外祖母怜惜她,将她接入成国公府抚养。 可这短暂的幸福也仅是到她五岁,五岁那年,她已经懂得了什么是寄人篱下,不敢与成国公府表姐妹相争,然而还是因得罪成国公府嫡小姐被遣送回卫国公府。 一个生而丧母的不祥女,祖母不喜欢她,父亲不管她,被外祖家抛弃的幼女,姜筠的一生是不幸的,年幼的她一直活在继母与妹妹的欺凌之下,偏居卫国公府的一个角落,最终凋零于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说起来,这姜筠也是出生高贵,母亲是成国公府五小姐,乃孝慈皇后堂妹,父亲是卫国公,原本这身份该让她享受一生荣华,然生而丧母,诺大的卫国公府中,没有母亲护着,每一步都走的艰辛。(83中文网 .) ------------ 第115章 狼来了,宝贝们定熙书院的入学考最重视的就是礼仪,刚入学的小姑娘小公子多是在家中已经入了族学,基本的乐、书、数都没什么大问题,唯有礼仪,定熙书院的入学考从五年前起改用宫中女官监考,宫中女官于礼仪上多严苛,又是排在最前面的,大多小姑娘第一考礼都过不去,后面的就不用考了。 许多小姑娘考不过礼,便丧失信心,认为连最前面的都过不去,那后面的肯定考不过,第二年再考,心里紧张,更加考不过,其实就第一关难,后面三个对比第一个就容易多了。 如今不比当年了,当年要入定熙书院,只要家中身份够了便能入学,后教出子弟多纨绔,礼仪不过关,才有了如今的入学考,且以宫中女官监考。 姜二爷带着姜筠先去见宋院长,他的侍从直接将他们请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宋院长正站在案前作画,他特别投入,好像没有感觉到屋子里还有旁人。 路上的时候姜二爷就同姜筠说了,宋院长犹爱作画,他作画的时候,只要不是要命的大事,旁人都不得打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姜筠觉得腿都有些酸了,宋院长才收了笔,仔细的品味了一番自己的画,大约觉得满意了,才抬起头来,愣了一下道:“这么小的小姑娘?” 来定熙书院入学考的大多八岁左右,姜筠才六岁,又因早产的缘故,看着比正常孩子还要小些。 姜筠规规矩矩的对着宋院长行了大礼,宋院长见她礼仪周全,点了点头,忽然对着姜筠招手道:“你过来瞧瞧我这画如何?” 姜二爷怔了一下,拱手道:“宋院长......。” 别人家的孩子考试都没有看画这一项的啊。 宋院长摆摆手,姜筠下意识的看向姜二爷,她也不解宋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姜二爷点了点头,姜筠迈着小短腿走到案桌前,刚要往椅子上爬,身后就有一双大手将她抱到椅子上。 她坐在椅子上,向宋院长道了谢,低头看案桌上的画,那是一幅学舍图,里面画的是夫子给学生上课时的场景,前面的大多抬头认真听讲,后面的听课的就少了,有趴桌睡觉的,有左右笑着说话的,还有托腮逍遥游的,这应该是宋院长在查看学舍时记下来的场景,就回来画了下来。 姜筠心中同情那些没听课的孩子,就这么被宋院长画了下来。 “有什么想法吗?”宋院长问。 姜筠有些疑惑,不知道宋院长问的是哪方面,是要她评论他的画?这画画的自然是好的,听说习画之人精益求精,她若是夸好的话,万一宋院长觉得她是在奉承就不好了,可若她挑个不好来,这画她又确实挑不出不好。 她斟酌一番,扭头对宋院长道:“学生若是上课,要坐在前面。” 宋院长哈哈一笑,对姜二爷道:“这倒是个小机灵鬼。” 姜二爷也含着笑说:“宋院长过誉了。” 姜二爷同宋院长客套了一番,宋院长让人带着姜筠去考试,李掌设将姜筠送到了考场外,门外还等着几个小姑娘,身边都跟着婢女,在那里排队, 李掌设对着姜筠道:“小姐午时想吃什么?” 姜筠正要说话,便见里面一个小姑娘面色苍白的走了出来,待见到她的婢女后,突然哭着扑进了那个婢女的怀里。 排在最前头的那个小姑娘下意识的攥住了身边婢女的袖子,门内走出一个粉衣的宫人,报了一个名字,那排在最前头的小姑娘便跟着她走了进去。 姜筠前面还排了四个小姑娘,都由着身旁的婢女帮助她们复习礼仪,姜筠拽了拽李掌设的衣袖,李掌设道:“小姐要不要奴婢也给你将这些礼仪过一遍。” 姜筠扬着小脸道:“姑姑刚刚不是问我午时想吃什么吗?我想好了,我想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不要少辣的。” 她说到这里还抿了抿唇,她爱吃些味道重的菜,李掌设说她年纪小,吃太多辣不好,每回都不让她多吃。 她前面的小姑娘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姜筠抬头看去,就见站在她前头的小姑娘转脸道:“你不紧张吗?” 待看清姜筠后,又感慨:“你好小啊。” 她刚刚一直在练习礼仪,倒是没有注意到姜筠,只是在停下来的时候,旁人都在规规矩矩的复习礼仪,这后面讨论吃的声音就显得突兀了些。 姜筠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对不起,打扰到这位姐姐复习礼仪了?” 那小姑娘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我已经复习完了,就是有些紧张。” 姜筠道:“我观姐姐礼仪周全,倒没有不妥之处,只需照常发挥,定能考过,我家中两位姐姐已经考过,听她们说不难的。” 她话音刚落,先前进去的那个小姑娘又哭着跑了出来。 那小姑娘默默的同姜筠对视一眼,转过身道:“我还是再复习一下吧。” 她神色却并没有她先前所说的紧张。 姜筠站在后头等着前面的考生一个一个过,她倒是不怕自己这一场会考不过,毕竟她自小就在宫里,这些基本礼仪李掌设早就教了她,考这入学礼仪是够了。 进去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到了她前面的小姑娘时,她转脸对着姜筠道:“但愿托妹妹吉言,也希望妹妹考试顺利。” 里面的粉衣宫人又走了出来,这回念了姜筠的名字,刚刚进去的小姑娘跟在后面,经过姜筠身边的时候,笑着说:“原来你是姜家的三小姐,难怪你身边这位姑姑瞧着这么厉害了。” 姜筠:“......。” 考试的时候李掌设就不能跟进去了,姜筠跟着粉衣的小宫人进去,见地上铺了个垫子,屋子里坐着三个女官,中间坐着的是个六品女官,两边坐着的是七品女官。 姜筠走过去,听着身旁宫人的提问,行了一套礼,坐在左侧的女官目中流露赞叹之色:“这个的礼仪好。” 姜筠站起来,笑着说:“多谢大人夸奖。” 那女官愣了一下,道:“哟,这个小姑娘倒是不怕人。” 坐在中间的女官冲着站在一旁的宫人道:“过。” 她笑眯眯的对着三个女官行了一礼,跟着小宫人退了出去。 刚刚夸奖她的女官还道:“难得这么小的孩子礼仪如此好,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姑娘,快将名字拿来我瞧瞧。” 坐在右边的女官笑着说:“你刚刚在做什么了?报了名字的你没听见?这耳朵不好使,眼神也不好使了吗?” “只管着礼仪了,谁听那名字。” “便是没听见名字,她身上那衣裳的针线你难道也瞧不出来是出自叶司衣之手?” 坐在中间的女官也揶揄道:“你真是该罚,让你过来监考,你只管着愣神。” 姜筠考过了礼仪,后面的就更容易了,待她考完出来,已经是晌午了,姜筠仰着头对李掌设道:“姑姑,要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 李掌设微微含笑,无奈道:“好好好,麻辣味的。” 姜筠又竖起食指,调皮的眨眨眼:“不许写信告诉哥哥。” 说到这里她又捂着脸道:“为什么要告诉哥哥我吃的多,我还是个长身体的孩子啊。” “西北军营艰苦,将小姐每日的膳食报给殿下,殿下看了后就会食欲大增。” 姜筠幽幽道:“你就知道哄骗小孩。” 回了卫国公府,姜筠先去了松画堂,老夫人得知她考过了,连声的夸了她一通。 又留了姜筠在松画堂用午饭,姜筠回了迎筠院坐在案桌前一直往李掌设看。 李掌设道:“奴婢脸上长了花不成?” “花倒是没有。”姜筠从椅子上下来,拽着李掌设的手,笑眯眯道:“就是觉得姑姑你越来越好看了。” 她将李掌设拉到案桌前,指着宣纸上的字,颇为忧愁道:“姑姑,我这字为何总是练不好呢,我听说有往手腕上绑重物练字的。” 李掌设道:“绑着重物是练习腕力,小姐年幼,能写出这样的字已经很好了,以后长大了,手有力气了,自然就写的好了,莫要心急,不可极端,做事哪有一蹴而就的。” 姜筠点头道:“知道了。” 她就是问问,没打算用这种对自己如此刻薄的法子。 “小姐今日可喂了奶。” “小姐不爱喝奶,奴婢喂了点板栗鸡丝粥,小姐吃饱了就睡了。” 姜筠听着外面的谈话,又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外头说要喂奶的小姐就是她。 她原先是不信什么灵异鬼怪的,如今却是不得不信,她以鬼魂之态跟在姜筠身边十六年,从她出生,到死,十六年很长,于一个生命来说,却很短暂,她亲眼看见了姜筠生而丧母,父亲续弦,幸而外祖母怜惜她,将她接入成国公府抚养。 可这短暂的幸福也仅是到她五岁,五岁那年,她已经懂得了什么是寄人篱下,不敢与成国公府表姐妹相争,然而还是因得罪成国公府嫡小姐被遣送回卫国公府。 一个生而丧母的不祥女,祖母不喜欢她,父亲不管她,被外祖家抛弃的幼女,姜筠的一生是不幸的,年幼的她一直活在继母与妹妹的欺凌之下,偏居卫国公府的一个角落,最终凋零于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说起来,这姜筠也是出生高贵,母亲是成国公府五小姐,乃孝慈皇后堂妹,父亲是卫国公,原本这身份该让她享受一生荣华,然生而丧母,诺大的卫国公府中,没有母亲护着,每一步都走的艰辛。(83中文网 .) ------------ 第116章 狼来了,宝贝们定熙书院的入学考最重视的就是礼仪,刚入学的小姑娘小公子多是在家中已经入了族学,基本的乐、书、数都没什么大问题,唯有礼仪,定熙书院的入学考从五年前起改用宫中女官监考,宫中女官于礼仪上多严苛,又是排在最前面的,大多小姑娘第一考礼都过不去,后面的就不用考了。 许多小姑娘考不过礼,便丧失信心,认为连最前面的都过不去,那后面的肯定考不过,第二年再考,心里紧张,更加考不过,其实就第一关难,后面三个对比第一个就容易多了。 如今不比当年了,当年要入定熙书院,只要家中身份够了便能入学,后教出子弟多纨绔,礼仪不过关,才有了如今的入学考,且以宫中女官监考。 姜二爷带着姜筠先去见宋院长,他的侍从直接将他们请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宋院长正站在案前作画,他特别投入,好像没有感觉到屋子里还有旁人。 路上的时候姜二爷就同姜筠说了,宋院长犹爱作画,他作画的时候,只要不是要命的大事,旁人都不得打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姜筠觉得腿都有些酸了,宋院长才收了笔,仔细的品味了一番自己的画,大约觉得满意了,才抬起头来,愣了一下道:“这么小的小姑娘?” 来定熙书院入学考的大多八岁左右,姜筠才六岁,又因早产的缘故,看着比正常孩子还要小些。 姜筠规规矩矩的对着宋院长行了大礼,宋院长见她礼仪周全,点了点头,忽然对着姜筠招手道:“你过来瞧瞧我这画如何?” 姜二爷怔了一下,拱手道:“宋院长......。” 别人家的孩子考试都没有看画这一项的啊。 宋院长摆摆手,姜筠下意识的看向姜二爷,她也不解宋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姜二爷点了点头,姜筠迈着小短腿走到案桌前,刚要往椅子上爬,身后就有一双大手将她抱到椅子上。 她坐在椅子上,向宋院长道了谢,低头看案桌上的画,那是一幅学舍图,里面画的是夫子给学生上课时的场景,前面的大多抬头认真听讲,后面的听课的就少了,有趴桌睡觉的,有左右笑着说话的,还有托腮逍遥游的,这应该是宋院长在查看学舍时记下来的场景,就回来画了下来。 姜筠心中同情那些没听课的孩子,就这么被宋院长画了下来。 “有什么想法吗?”宋院长问。 姜筠有些疑惑,不知道宋院长问的是哪方面,是要她评论他的画?这画画的自然是好的,听说习画之人精益求精,她若是夸好的话,万一宋院长觉得她是在奉承就不好了,可若她挑个不好来,这画她又确实挑不出不好。 她斟酌一番,扭头对宋院长道:“学生若是上课,要坐在前面。” 宋院长哈哈一笑,对姜二爷道:“这倒是个小机灵鬼。” 姜二爷也含着笑说:“宋院长过誉了。” 姜二爷同宋院长客套了一番,宋院长让人带着姜筠去考试,李掌设将姜筠送到了考场外,门外还等着几个小姑娘,身边都跟着婢女,在那里排队, 李掌设对着姜筠道:“小姐午时想吃什么?” 姜筠正要说话,便见里面一个小姑娘面色苍白的走了出来,待见到她的婢女后,突然哭着扑进了那个婢女的怀里。 排在最前头的那个小姑娘下意识的攥住了身边婢女的袖子,门内走出一个粉衣的宫人,报了一个名字,那排在最前头的小姑娘便跟着她走了进去。 姜筠前面还排了四个小姑娘,都由着身旁的婢女帮助她们复习礼仪,姜筠拽了拽李掌设的衣袖,李掌设道:“小姐要不要奴婢也给你将这些礼仪过一遍。” 姜筠扬着小脸道:“姑姑刚刚不是问我午时想吃什么吗?我想好了,我想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不要少辣的。” 她说到这里还抿了抿唇,她爱吃些味道重的菜,李掌设说她年纪小,吃太多辣不好,每回都不让她多吃。 她前面的小姑娘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姜筠抬头看去,就见站在她前头的小姑娘转脸道:“你不紧张吗?” 待看清姜筠后,又感慨:“你好小啊。” 她刚刚一直在练习礼仪,倒是没有注意到姜筠,只是在停下来的时候,旁人都在规规矩矩的复习礼仪,这后面讨论吃的声音就显得突兀了些。 姜筠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对不起,打扰到这位姐姐复习礼仪了?” 那小姑娘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我已经复习完了,就是有些紧张。” 姜筠道:“我观姐姐礼仪周全,倒没有不妥之处,只需照常发挥,定能考过,我家中两位姐姐已经考过,听她们说不难的。” 她话音刚落,先前进去的那个小姑娘又哭着跑了出来。 那小姑娘默默的同姜筠对视一眼,转过身道:“我还是再复习一下吧。” 她神色却并没有她先前所说的紧张。 姜筠站在后头等着前面的考生一个一个过,她倒是不怕自己这一场会考不过,毕竟她自小就在宫里,这些基本礼仪李掌设早就教了她,考这入学礼仪是够了。 进去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到了她前面的小姑娘时,她转脸对着姜筠道:“但愿托妹妹吉言,也希望妹妹考试顺利。” 里面的粉衣宫人又走了出来,这回念了姜筠的名字,刚刚进去的小姑娘跟在后面,经过姜筠身边的时候,笑着说:“原来你是姜家的三小姐,难怪你身边这位姑姑瞧着这么厉害了。” 姜筠:“......。” 考试的时候李掌设就不能跟进去了,姜筠跟着粉衣的小宫人进去,见地上铺了个垫子,屋子里坐着三个女官,中间坐着的是个六品女官,两边坐着的是七品女官。 姜筠走过去,听着身旁宫人的提问,行了一套礼,坐在左侧的女官目中流露赞叹之色:“这个的礼仪好。” 姜筠站起来,笑着说:“多谢大人夸奖。” 那女官愣了一下,道:“哟,这个小姑娘倒是不怕人。” 坐在中间的女官冲着站在一旁的宫人道:“过。” 她笑眯眯的对着三个女官行了一礼,跟着小宫人退了出去。 刚刚夸奖她的女官还道:“难得这么小的孩子礼仪如此好,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姑娘,快将名字拿来我瞧瞧。” 坐在右边的女官笑着说:“你刚刚在做什么了?报了名字的你没听见?这耳朵不好使,眼神也不好使了吗?” “只管着礼仪了,谁听那名字。” “便是没听见名字,她身上那衣裳的针线你难道也瞧不出来是出自叶司衣之手?” 坐在中间的女官也揶揄道:“你真是该罚,让你过来监考,你只管着愣神。” 姜筠考过了礼仪,后面的就更容易了,待她考完出来,已经是晌午了,姜筠仰着头对李掌设道:“姑姑,要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 李掌设微微含笑,无奈道:“好好好,麻辣味的。” 姜筠又竖起食指,调皮的眨眨眼:“不许写信告诉哥哥。” 说到这里她又捂着脸道:“为什么要告诉哥哥我吃的多,我还是个长身体的孩子啊。” “西北军营艰苦,将小姐每日的膳食报给殿下,殿下看了后就会食欲大增。” 姜筠幽幽道:“你就知道哄骗小孩。” 回了卫国公府,姜筠先去了松画堂,老夫人得知她考过了,连声的夸了她一通。 又留了姜筠在松画堂用午饭,姜筠回了迎筠院坐在案桌前一直往李掌设看。 李掌设道:“奴婢脸上长了花不成?” “花倒是没有。”姜筠从椅子上下来,拽着李掌设的手,笑眯眯道:“就是觉得姑姑你越来越好看了。” 她将李掌设拉到案桌前,指着宣纸上的字,颇为忧愁道:“姑姑,我这字为何总是练不好呢,我听说有往手腕上绑重物练字的。” 李掌设道:“绑着重物是练习腕力,小姐年幼,能写出这样的字已经很好了,以后长大了,手有力气了,自然就写的好了,莫要心急,不可极端,做事哪有一蹴而就的。” 姜筠点头道:“知道了。” 她就是问问,没打算用这种对自己如此刻薄的法子。 “小姐今日可喂了奶。” “小姐不爱喝奶,奴婢喂了点板栗鸡丝粥,小姐吃饱了就睡了。” 姜筠听着外面的谈话,又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外头说要喂奶的小姐就是她。 她原先是不信什么灵异鬼怪的,如今却是不得不信,她以鬼魂之态跟在姜筠身边十六年,从她出生,到死,十六年很长,于一个生命来说,却很短暂,她亲眼看见了姜筠生而丧母,父亲续弦,幸而外祖母怜惜她,将她接入成国公府抚养。 可这短暂的幸福也仅是到她五岁,五岁那年,她已经懂得了什么是寄人篱下,不敢与成国公府表姐妹相争,然而还是因得罪成国公府嫡小姐被遣送回卫国公府。 一个生而丧母的不祥女,祖母不喜欢她,父亲不管她,被外祖家抛弃的幼女,姜筠的一生是不幸的,年幼的她一直活在继母与妹妹的欺凌之下,偏居卫国公府的一个角落,最终凋零于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说起来,这姜筠也是出生高贵,母亲是成国公府五小姐,乃孝慈皇后堂妹,父亲是卫国公,原本这身份该让她享受一生荣华,然生而丧母,诺大的卫国公府中,没有母亲护着,每一步都走的艰辛。(83中文网 .) ------------ 第117章 狼来了,宝贝们定熙书院的入学考最重视的就是礼仪,刚入学的小姑娘小公子多是在家中已经入了族学,基本的乐、书、数都没什么大问题,唯有礼仪,定熙书院的入学考从五年前起改用宫中女官监考,宫中女官于礼仪上多严苛,又是排在最前面的,大多小姑娘第一考礼都过不去,后面的就不用考了。 许多小姑娘考不过礼,便丧失信心,认为连最前面的都过不去,那后面的肯定考不过,第二年再考,心里紧张,更加考不过,其实就第一关难,后面三个对比第一个就容易多了。 如今不比当年了,当年要入定熙书院,只要家中身份够了便能入学,后教出子弟多纨绔,礼仪不过关,才有了如今的入学考,且以宫中女官监考。 姜二爷带着姜筠先去见宋院长,他的侍从直接将他们请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宋院长正站在案前作画,他特别投入,好像没有感觉到屋子里还有旁人。 路上的时候姜二爷就同姜筠说了,宋院长犹爱作画,他作画的时候,只要不是要命的大事,旁人都不得打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姜筠觉得腿都有些酸了,宋院长才收了笔,仔细的品味了一番自己的画,大约觉得满意了,才抬起头来,愣了一下道:“这么小的小姑娘?” 来定熙书院入学考的大多八岁左右,姜筠才六岁,又因早产的缘故,看着比正常孩子还要小些。 姜筠规规矩矩的对着宋院长行了大礼,宋院长见她礼仪周全,点了点头,忽然对着姜筠招手道:“你过来瞧瞧我这画如何?” 姜二爷怔了一下,拱手道:“宋院长......。” 别人家的孩子考试都没有看画这一项的啊。 宋院长摆摆手,姜筠下意识的看向姜二爷,她也不解宋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姜二爷点了点头,姜筠迈着小短腿走到案桌前,刚要往椅子上爬,身后就有一双大手将她抱到椅子上。 她坐在椅子上,向宋院长道了谢,低头看案桌上的画,那是一幅学舍图,里面画的是夫子给学生上课时的场景,前面的大多抬头认真听讲,后面的听课的就少了,有趴桌睡觉的,有左右笑着说话的,还有托腮逍遥游的,这应该是宋院长在查看学舍时记下来的场景,就回来画了下来。 姜筠心中同情那些没听课的孩子,就这么被宋院长画了下来。 “有什么想法吗?”宋院长问。 姜筠有些疑惑,不知道宋院长问的是哪方面,是要她评论他的画?这画画的自然是好的,听说习画之人精益求精,她若是夸好的话,万一宋院长觉得她是在奉承就不好了,可若她挑个不好来,这画她又确实挑不出不好。 她斟酌一番,扭头对宋院长道:“学生若是上课,要坐在前面。” 宋院长哈哈一笑,对姜二爷道:“这倒是个小机灵鬼。” 姜二爷也含着笑说:“宋院长过誉了。” 姜二爷同宋院长客套了一番,宋院长让人带着姜筠去考试,李掌设将姜筠送到了考场外,门外还等着几个小姑娘,身边都跟着婢女,在那里排队, 李掌设对着姜筠道:“小姐午时想吃什么?” 姜筠正要说话,便见里面一个小姑娘面色苍白的走了出来,待见到她的婢女后,突然哭着扑进了那个婢女的怀里。 排在最前头的那个小姑娘下意识的攥住了身边婢女的袖子,门内走出一个粉衣的宫人,报了一个名字,那排在最前头的小姑娘便跟着她走了进去。 姜筠前面还排了四个小姑娘,都由着身旁的婢女帮助她们复习礼仪,姜筠拽了拽李掌设的衣袖,李掌设道:“小姐要不要奴婢也给你将这些礼仪过一遍。” 姜筠扬着小脸道:“姑姑刚刚不是问我午时想吃什么吗?我想好了,我想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不要少辣的。” 她说到这里还抿了抿唇,她爱吃些味道重的菜,李掌设说她年纪小,吃太多辣不好,每回都不让她多吃。 她前面的小姑娘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姜筠抬头看去,就见站在她前头的小姑娘转脸道:“你不紧张吗?” 待看清姜筠后,又感慨:“你好小啊。” 她刚刚一直在练习礼仪,倒是没有注意到姜筠,只是在停下来的时候,旁人都在规规矩矩的复习礼仪,这后面讨论吃的声音就显得突兀了些。 姜筠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对不起,打扰到这位姐姐复习礼仪了?” 那小姑娘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我已经复习完了,就是有些紧张。” 姜筠道:“我观姐姐礼仪周全,倒没有不妥之处,只需照常发挥,定能考过,我家中两位姐姐已经考过,听她们说不难的。” 她话音刚落,先前进去的那个小姑娘又哭着跑了出来。 那小姑娘默默的同姜筠对视一眼,转过身道:“我还是再复习一下吧。” 她神色却并没有她先前所说的紧张。 姜筠站在后头等着前面的考生一个一个过,她倒是不怕自己这一场会考不过,毕竟她自小就在宫里,这些基本礼仪李掌设早就教了她,考这入学礼仪是够了。 进去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到了她前面的小姑娘时,她转脸对着姜筠道:“但愿托妹妹吉言,也希望妹妹考试顺利。” 里面的粉衣宫人又走了出来,这回念了姜筠的名字,刚刚进去的小姑娘跟在后面,经过姜筠身边的时候,笑着说:“原来你是姜家的三小姐,难怪你身边这位姑姑瞧着这么厉害了。” 姜筠:“......。” 考试的时候李掌设就不能跟进去了,姜筠跟着粉衣的小宫人进去,见地上铺了个垫子,屋子里坐着三个女官,中间坐着的是个六品女官,两边坐着的是七品女官。 姜筠走过去,听着身旁宫人的提问,行了一套礼,坐在左侧的女官目中流露赞叹之色:“这个的礼仪好。” 姜筠站起来,笑着说:“多谢大人夸奖。” 那女官愣了一下,道:“哟,这个小姑娘倒是不怕人。” 坐在中间的女官冲着站在一旁的宫人道:“过。” 她笑眯眯的对着三个女官行了一礼,跟着小宫人退了出去。 刚刚夸奖她的女官还道:“难得这么小的孩子礼仪如此好,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姑娘,快将名字拿来我瞧瞧。” 坐在右边的女官笑着说:“你刚刚在做什么了?报了名字的你没听见?这耳朵不好使,眼神也不好使了吗?” “只管着礼仪了,谁听那名字。” “便是没听见名字,她身上那衣裳的针线你难道也瞧不出来是出自叶司衣之手?” 坐在中间的女官也揶揄道:“你真是该罚,让你过来监考,你只管着愣神。” 姜筠考过了礼仪,后面的就更容易了,待她考完出来,已经是晌午了,姜筠仰着头对李掌设道:“姑姑,要吃麻辣牛肉,要麻辣味的。” 李掌设微微含笑,无奈道:“好好好,麻辣味的。” 姜筠又竖起食指,调皮的眨眨眼:“不许写信告诉哥哥。” 说到这里她又捂着脸道:“为什么要告诉哥哥我吃的多,我还是个长身体的孩子啊。” “西北军营艰苦,将小姐每日的膳食报给殿下,殿下看了后就会食欲大增。” 姜筠幽幽道:“你就知道哄骗小孩。” 回了卫国公府,姜筠先去了松画堂,老夫人得知她考过了,连声的夸了她一通。 又留了姜筠在松画堂用午饭,姜筠回了迎筠院坐在案桌前一直往李掌设看。 李掌设道:“奴婢脸上长了花不成?” “花倒是没有。”姜筠从椅子上下来,拽着李掌设的手,笑眯眯道:“就是觉得姑姑你越来越好看了。” 她将李掌设拉到案桌前,指着宣纸上的字,颇为忧愁道:“姑姑,我这字为何总是练不好呢,我听说有往手腕上绑重物练字的。” 李掌设道:“绑着重物是练习腕力,小姐年幼,能写出这样的字已经很好了,以后长大了,手有力气了,自然就写的好了,莫要心急,不可极端,做事哪有一蹴而就的。” 姜筠点头道:“知道了。” 她就是问问,没打算用这种对自己如此刻薄的法子。 “小姐今日可喂了奶。” “小姐不爱喝奶,奴婢喂了点板栗鸡丝粥,小姐吃饱了就睡了。” 姜筠听着外面的谈话,又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外头说要喂奶的小姐就是她。 她原先是不信什么灵异鬼怪的,如今却是不得不信,她以鬼魂之态跟在姜筠身边十六年,从她出生,到死,十六年很长,于一个生命来说,却很短暂,她亲眼看见了姜筠生而丧母,父亲续弦,幸而外祖母怜惜她,将她接入成国公府抚养。 可这短暂的幸福也仅是到她五岁,五岁那年,她已经懂得了什么是寄人篱下,不敢与成国公府表姐妹相争,然而还是因得罪成国公府嫡小姐被遣送回卫国公府。 一个生而丧母的不祥女,祖母不喜欢她,父亲不管她,被外祖家抛弃的幼女,姜筠的一生是不幸的,年幼的她一直活在继母与妹妹的欺凌之下,偏居卫国公府的一个角落,最终凋零于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说起来,这姜筠也是出生高贵,母亲是成国公府五小姐,乃孝慈皇后堂妹,父亲是卫国公,原本这身份该让她享受一生荣华,然生而丧母,诺大的卫国公府中,没有母亲护着,每一步都走的艰辛。(83中文网 .) ------------ 第118章 狼来了,宝贝们现下这孙女又会撒娇又讨喜,成绩又好,给卫国公府争面子,老夫人的称呼也变了,原先是筠丫头,如今倒变成了乖筠儿。 何氏每日夸奖姜筠不过是为了气气温氏,她心里自然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最好,这会听老夫人说姜筠把姜篱也比下去了,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了。 她和老夫人同出齐州何氏,也是最了解老夫人的,心中清楚老夫人的想法,有些担心老夫人的心会往姜筠那里偏,姜二爷官职不高,将来婚事只怕还是要多靠着老夫人,老夫人最喜欢她的阿筝,婚事上自然会更尽心些,若是这宠爱让姜筠分了去,那将来如何可就说不准了。 万氏倒是笑着说道:“阿筝瞧瞧你妹妹,才六岁就考入了定熙书院。” 姜筝道:“娘,我也才七岁。” “那是谁前些日子磨着你爹,说是考入了定熙书院要赏,你妹妹比你厉害,也没见她骄傲的要什么赏。” 姜筠心想,她昨晚半夜爬起来写了封信给哥哥,也不知道这会李掌设有没有派人送出去。 姜筝私下里的事情被她娘拿出来说笑也不害羞,跑到老夫人身边撒娇道:“祖母,你瞧瞧我娘,原先就是她说的考入了定熙书院就满足我一个心愿,我不过是要我爹赏我些东西罢了,总不能因为阿筠聪明,就将我同姐姐的努力给一笔抹了吧。” 她说着还皱眉做忧愁状:“阿筠啊阿筠,你怎么就不生的笨一些,你这样叫我们这些姐姐可难做了。” 姜筠:“……” 万氏训道:“休要胡说。” 老夫人倒是乐呵呵的说:“是该赏的,乖筠儿厉害,你们姐妹几个都是好的,祖母前些日子才得了些小玩意,待会你们姐妹几个都去挑挑自己喜欢的。” 姜筝顿时眉开眼笑,谢了老夫人,又扭头对万氏道:“娘,你听见了吧,祖母都说该赏。” 万氏摇头道:“你祖母那是要赏阿筠,你沾了你妹妹的光,还不谢她。” 堂中说说笑笑的,外头丫鬟挑开帘子,说是二公子回来了。 老夫人笑道:“还通报什么,快让你二公子进来。” 姜纥刚满十一岁,穿一身蓝色直襟长袍,发顶竖一个精致的小银冠,眼尾略弯向上翘,生的一双桃花眼,却表情严肃,进门跪到地上给老夫人行了一礼,又给万氏和长辈们行了礼。 老夫人招手让他过去,拉着他的手见手心并无红肿,放下心道:“好孩子,难为你这么小就让你入宫给七皇子做伴读。” 能入宫给皇子做伴读是好事,关键是这皇子是七皇子,向来顽劣不堪,又有个蛮不讲理的母妃,墨文殿的夫子又不敢罚七皇子,七皇子若是犯了什么做,代他受罚的自然是身边的伴读。 世家大族中出色的孩子本就受宠些,更何况姜纥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自幼懂事,又有个做尚书左仆射的姨父,将来仕途不成问题,老夫人心里难免要偏他一些,当初陛下下旨要他入宫给七皇子做伴读时,老夫人是既开心又担心,就怕那宫里混日子的七皇子不争气,连累他的乖孙受罚。 为了这事特地把万氏叫来嘱咐,让她去同尚书左仆射家的小公子说说,让他在宫里照顾照顾姜纥,秦元青是姜纥表兄,便是不用万氏特地交代,秦元青也会照顾姜纥这个表弟,更何况姜纥自幼老成,有主见,万氏当初同他说让他去宫里给七皇子做伴读时,他也只是淡淡的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如今看来,倒真是没什么事,最起码老夫人上回进宫还被柳昭仪叫去特地感谢了一番,说是七皇子现在读书越发的刻苦了,柳昭仪倒是没指望自己的儿子在学问上能有什么大出息,可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懂事些呢。 老夫人看看姜纥,又看看怀里的姜筠,笑着对姜纥道:“阿纥啊,你妹妹要把你比下去喽。” 姜纥不解老夫人是何意思,就听姜简嘟囔道:“二哥哥也是六岁入的定熙书院,怎么就被三姐比下去了,祖母偏心。” 姜纥这下明白了,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丝笑意,对着姜筠温声道:“阿筠真厉害。” 他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密而纤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翘起,整个人如沐春风。 饶是万氏都没有见过儿子这副模样。 姜纥入宫做伴读时姜筠才三岁,因他是姜筠堂兄,程文越去泰宁殿时时常会将他也带上,程文佑也并未阻止,两兄妹在同在宫中,长相又有些相似,关系难免亲近许多。 这一年姜纥回卫国公府给妹妹挑东西时,有姜筝的,就不会少了姜筠的。 老夫人又问了姜纥一些在宫中的事,当然侧重点在有没有被七皇子欺负。 姜纥一一答了,万氏问他有没有去给姜三爷请安。 姜纥回道:“刚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了父亲,等会还要去给父亲请安。” 老夫人道:“待会你先去给你父亲请安,难得你回来一趟,晌午时便留在祖母这里用饭。” 又对着屋中众人道:“你们晌午也别走了,让人在这里摆上几桌子,一起乐一乐。” 温氏起身道:“这可真是不巧,儿媳今日要带着阿简和阿纬去镇国公府,不能留下来一同用饭了。” 何氏嗤笑一声,道:“没听说镇国公府有什么事啊,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大嫂就留下来吧,难得今日娘开心,阿纥也回来了,摆上几桌子,也全当是庆祝庆祝阿筠考入定熙书院。” 何氏专捡温氏不爱听的说,温氏心下不悦,面上不显,她当然知道老夫人留人在这里吃饭是什么意思,她就是不想替姜筠庆祝才找借口说回镇国公府的,谁要留下来给那丫头庆祝。 老夫人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回去后代我向你母亲问个好。” 墨文殿是五日一休,姜纥申时便回了皇宫,走时还替程文越带了话,说是他想念姜筠,奈何出不了宫,让她经常去皇宫玩,还很不厚道的同姜筠说今日程文越本来也想偷偷跑出来的,穿了小太监的衣服一只脚都要迈出承恩门了,又让柳昭仪带人来给揪了回去。 姜筠几乎可以想见程文越被捉住时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了,柳昭仪虽然不会打他,可是柳昭仪会“教育”他啊,柳昭仪可是后宫嘴巴最厉害的人,连墨文殿最能说会道的符夫子对她都要退避三舍。 姜筠同情程文越,真心的。 姜筠同姜筝说了会话,回迎筠院的时候拿着姜纥今日送她的字帖练了会字。 巧荷坐在绣墩上做针线活,巧荷针线功夫好,李掌设让她给姜筠绣几个香袋。 姜筠也凑过去,拿了花绷子坐在绣墩上,花绷子上是兰花花样,巧荷怕她扎着手,放下手中的花绷,看着她绣。 她初学刺绣,觉得很有意思,李掌设不让她久坐,怕她伤了眼睛,拿着小糕点将她哄了过去。 她日子过得悠闲,每日去温氏和老夫人那里定个卯,书院课业不重,她闲暇时便练练字,偶尔还会将程文佑的字拿来仿一仿。 程文佑常会写信过来关心她的情况,姜筠逐渐养成了等程文佑来信的习惯。 这一日,姜筠从书院回来照例先看向了巧荷,巧荷摇了摇头。 姜筠有些失望,这回的信已经晚了一个多月了。 翌日陪同姜筝上街市时听着外面隐隐约约在谈论鄢陵王。 洪泰十七年,鄢陵王犯上作乱,皇五子睿王随大将军陈希然带兵前去镇压,她拍了拍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姜筠喝了一嘴的奶腥味,只要不想这奶是刚从**母的胸口挤出来的,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她心中暗示自己,我才一岁,一岁的奶娃娃喝奶也是很正常的。 姜筠到泰宁殿这些日子也摸清了程文佑的生活规律,他每日卯时起床,洗漱更衣后会到她这里看她一眼,然后就去墨文殿早读,中间去给太后陛下请安,早膳午膳全都在墨文殿偏殿用,用完了饭便继续听夫子讲学,一直到申时才从墨文殿出来。 程文佑学习刻苦,姜筠来的这几日就没见他迟到早退过,当然他在外面的表现如何姜筠不知道,不过看他回来晚上还在用功,大抵在外头也不会胡闹。 毕竟前世程文佑也有京中才子之名,虽然这份名头不知有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掺杂了水份。 姜筠喝了碗奶,有些犯困,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好在这睿王殿下每日起的早,早午膳都是在墨文殿用,这两顿她还可以磨着小丫头不喝奶。 那小丫鬟这几日喂姜筠奶,她死活不张嘴,非得换了别的她才吃,这会见她一到殿下怀里就乖乖的张嘴,暗道稀奇,心想果然他们家殿下长得好,连个一岁的孩子都会看脸。 程文佑见她撇着小嘴打哈欠,眼睛嘘着,知道她困了,将青花小瓷碗搁到红漆描金梅花托盘上,伸手在她脸上轻戳了一下,将她放到床上。 他素爱整洁,自己的衣服穿的板板整整的,替姜筠把被子盖上,在那里折来折去的弄了许久,姜筠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有人在她身上折腾被子,她也睡不着。 程文佑替她整好了被子便走了出去,姜筠估摸着他是去做功课去了。 微微动了动身子,感觉身上的小被子被折的整整齐齐的。 迷迷糊糊中听见程文佑问:“小姐的生辰八字呢?” 她的生辰八字早在姜筠被送到泰宁殿的时候就送了过来,只是程文佑每日早出晚归,抽出空闲还要喂他喝奶,一直都没看过她的生辰八字。 李掌设走到内室拿出一个册子递给程文佑,程文佑将册子摊放在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案桌上,李掌设立在他的身后,准备听他有什么吩咐,她们这位小主子,年纪虽小,却是个极有主见的。(83中文网 .) ------------ 第119章 狼来了,宝贝们现下这孙女又会撒娇又讨喜,成绩又好,给卫国公府争面子,老夫人的称呼也变了,原先是筠丫头,如今倒变成了乖筠儿。 何氏每日夸奖姜筠不过是为了气气温氏,她心里自然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最好,这会听老夫人说姜筠把姜篱也比下去了,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了。 她和老夫人同出齐州何氏,也是最了解老夫人的,心中清楚老夫人的想法,有些担心老夫人的心会往姜筠那里偏,姜二爷官职不高,将来婚事只怕还是要多靠着老夫人,老夫人最喜欢她的阿筝,婚事上自然会更尽心些,若是这宠爱让姜筠分了去,那将来如何可就说不准了。 万氏倒是笑着说道:“阿筝瞧瞧你妹妹,才六岁就考入了定熙书院。” 姜筝道:“娘,我也才七岁。” “那是谁前些日子磨着你爹,说是考入了定熙书院要赏,你妹妹比你厉害,也没见她骄傲的要什么赏。” 姜筠心想,她昨晚半夜爬起来写了封信给哥哥,也不知道这会李掌设有没有派人送出去。 姜筝私下里的事情被她娘拿出来说笑也不害羞,跑到老夫人身边撒娇道:“祖母,你瞧瞧我娘,原先就是她说的考入了定熙书院就满足我一个心愿,我不过是要我爹赏我些东西罢了,总不能因为阿筠聪明,就将我同姐姐的努力给一笔抹了吧。” 她说着还皱眉做忧愁状:“阿筠啊阿筠,你怎么就不生的笨一些,你这样叫我们这些姐姐可难做了。” 姜筠:“……” 万氏训道:“休要胡说。” 老夫人倒是乐呵呵的说:“是该赏的,乖筠儿厉害,你们姐妹几个都是好的,祖母前些日子才得了些小玩意,待会你们姐妹几个都去挑挑自己喜欢的。” 姜筝顿时眉开眼笑,谢了老夫人,又扭头对万氏道:“娘,你听见了吧,祖母都说该赏。” 万氏摇头道:“你祖母那是要赏阿筠,你沾了你妹妹的光,还不谢她。” 堂中说说笑笑的,外头丫鬟挑开帘子,说是二公子回来了。 老夫人笑道:“还通报什么,快让你二公子进来。” 姜纥刚满十一岁,穿一身蓝色直襟长袍,发顶竖一个精致的小银冠,眼尾略弯向上翘,生的一双桃花眼,却表情严肃,进门跪到地上给老夫人行了一礼,又给万氏和长辈们行了礼。 老夫人招手让他过去,拉着他的手见手心并无红肿,放下心道:“好孩子,难为你这么小就让你入宫给七皇子做伴读。” 能入宫给皇子做伴读是好事,关键是这皇子是七皇子,向来顽劣不堪,又有个蛮不讲理的母妃,墨文殿的夫子又不敢罚七皇子,七皇子若是犯了什么做,代他受罚的自然是身边的伴读。 世家大族中出色的孩子本就受宠些,更何况姜纥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自幼懂事,又有个做尚书左仆射的姨父,将来仕途不成问题,老夫人心里难免要偏他一些,当初陛下下旨要他入宫给七皇子做伴读时,老夫人是既开心又担心,就怕那宫里混日子的七皇子不争气,连累他的乖孙受罚。 为了这事特地把万氏叫来嘱咐,让她去同尚书左仆射家的小公子说说,让他在宫里照顾照顾姜纥,秦元青是姜纥表兄,便是不用万氏特地交代,秦元青也会照顾姜纥这个表弟,更何况姜纥自幼老成,有主见,万氏当初同他说让他去宫里给七皇子做伴读时,他也只是淡淡的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如今看来,倒真是没什么事,最起码老夫人上回进宫还被柳昭仪叫去特地感谢了一番,说是七皇子现在读书越发的刻苦了,柳昭仪倒是没指望自己的儿子在学问上能有什么大出息,可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懂事些呢。 老夫人看看姜纥,又看看怀里的姜筠,笑着对姜纥道:“阿纥啊,你妹妹要把你比下去喽。” 姜纥不解老夫人是何意思,就听姜简嘟囔道:“二哥哥也是六岁入的定熙书院,怎么就被三姐比下去了,祖母偏心。” 姜纥这下明白了,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丝笑意,对着姜筠温声道:“阿筠真厉害。” 他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密而纤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翘起,整个人如沐春风。 饶是万氏都没有见过儿子这副模样。 姜纥入宫做伴读时姜筠才三岁,因他是姜筠堂兄,程文越去泰宁殿时时常会将他也带上,程文佑也并未阻止,两兄妹在同在宫中,长相又有些相似,关系难免亲近许多。 这一年姜纥回卫国公府给妹妹挑东西时,有姜筝的,就不会少了姜筠的。 老夫人又问了姜纥一些在宫中的事,当然侧重点在有没有被七皇子欺负。 姜纥一一答了,万氏问他有没有去给姜三爷请安。 姜纥回道:“刚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了父亲,等会还要去给父亲请安。” 老夫人道:“待会你先去给你父亲请安,难得你回来一趟,晌午时便留在祖母这里用饭。” 又对着屋中众人道:“你们晌午也别走了,让人在这里摆上几桌子,一起乐一乐。” 温氏起身道:“这可真是不巧,儿媳今日要带着阿简和阿纬去镇国公府,不能留下来一同用饭了。” 何氏嗤笑一声,道:“没听说镇国公府有什么事啊,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大嫂就留下来吧,难得今日娘开心,阿纥也回来了,摆上几桌子,也全当是庆祝庆祝阿筠考入定熙书院。” 何氏专捡温氏不爱听的说,温氏心下不悦,面上不显,她当然知道老夫人留人在这里吃饭是什么意思,她就是不想替姜筠庆祝才找借口说回镇国公府的,谁要留下来给那丫头庆祝。 老夫人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回去后代我向你母亲问个好。” 墨文殿是五日一休,姜纥申时便回了皇宫,走时还替程文越带了话,说是他想念姜筠,奈何出不了宫,让她经常去皇宫玩,还很不厚道的同姜筠说今日程文越本来也想偷偷跑出来的,穿了小太监的衣服一只脚都要迈出承恩门了,又让柳昭仪带人来给揪了回去。 姜筠几乎可以想见程文越被捉住时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了,柳昭仪虽然不会打他,可是柳昭仪会“教育”他啊,柳昭仪可是后宫嘴巴最厉害的人,连墨文殿最能说会道的符夫子对她都要退避三舍。 姜筠同情程文越,真心的。 姜筠同姜筝说了会话,回迎筠院的时候拿着姜纥今日送她的字帖练了会字。 巧荷坐在绣墩上做针线活,巧荷针线功夫好,李掌设让她给姜筠绣几个香袋。 姜筠也凑过去,拿了花绷子坐在绣墩上,花绷子上是兰花花样,巧荷怕她扎着手,放下手中的花绷,看着她绣。 她初学刺绣,觉得很有意思,李掌设不让她久坐,怕她伤了眼睛,拿着小糕点将她哄了过去。 她日子过得悠闲,每日去温氏和老夫人那里定个卯,书院课业不重,她闲暇时便练练字,偶尔还会将程文佑的字拿来仿一仿。 程文佑常会写信过来关心她的情况,姜筠逐渐养成了等程文佑来信的习惯。 这一日,姜筠从书院回来照例先看向了巧荷,巧荷摇了摇头。 姜筠有些失望,这回的信已经晚了一个多月了。 翌日陪同姜筝上街市时听着外面隐隐约约在谈论鄢陵王。 洪泰十七年,鄢陵王犯上作乱,皇五子睿王随大将军陈希然带兵前去镇压,她拍了拍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姜筠喝了一嘴的奶腥味,只要不想这奶是刚从**母的胸口挤出来的,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她心中暗示自己,我才一岁,一岁的奶娃娃喝奶也是很正常的。 姜筠到泰宁殿这些日子也摸清了程文佑的生活规律,他每日卯时起床,洗漱更衣后会到她这里看她一眼,然后就去墨文殿早读,中间去给太后陛下请安,早膳午膳全都在墨文殿偏殿用,用完了饭便继续听夫子讲学,一直到申时才从墨文殿出来。 程文佑学习刻苦,姜筠来的这几日就没见他迟到早退过,当然他在外面的表现如何姜筠不知道,不过看他回来晚上还在用功,大抵在外头也不会胡闹。 毕竟前世程文佑也有京中才子之名,虽然这份名头不知有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掺杂了水份。 姜筠喝了碗奶,有些犯困,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好在这睿王殿下每日起的早,早午膳都是在墨文殿用,这两顿她还可以磨着小丫头不喝奶。 那小丫鬟这几日喂姜筠奶,她死活不张嘴,非得换了别的她才吃,这会见她一到殿下怀里就乖乖的张嘴,暗道稀奇,心想果然他们家殿下长得好,连个一岁的孩子都会看脸。 程文佑见她撇着小嘴打哈欠,眼睛嘘着,知道她困了,将青花小瓷碗搁到红漆描金梅花托盘上,伸手在她脸上轻戳了一下,将她放到床上。 他素爱整洁,自己的衣服穿的板板整整的,替姜筠把被子盖上,在那里折来折去的弄了许久,姜筠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有人在她身上折腾被子,她也睡不着。 程文佑替她整好了被子便走了出去,姜筠估摸着他是去做功课去了。 微微动了动身子,感觉身上的小被子被折的整整齐齐的。 迷迷糊糊中听见程文佑问:“小姐的生辰八字呢?” 她的生辰八字早在姜筠被送到泰宁殿的时候就送了过来,只是程文佑每日早出晚归,抽出空闲还要喂他喝奶,一直都没看过她的生辰八字。 李掌设走到内室拿出一个册子递给程文佑,程文佑将册子摊放在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案桌上,李掌设立在他的身后,准备听他有什么吩咐,她们这位小主子,年纪虽小,却是个极有主见的。(83中文网 .) ------------ 第120章 狼来了,宝贝们姜简听不见温氏的声音,仰着头在那里没多会就累了,一低头水就往她嘴里钻,她闭着嘴,又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站在那里无声的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她毕竟年纪小,便是平日里再嚣张,此刻也全被恐惧感埋没了。 温氏一见女儿这样更加心疼,派去迎筠院的人全都被拦在了外头,握成拳状的双手紧了紧,正要发作,袖子便让身旁的紫云拽住。 “夫人,老夫人来了,老夫人来为四小姐做主了。” 温氏一扭头就见何氏扶着老夫人过来了,老夫人一脸焦急问:“这是怎么了,听说阿筠和阿简两姐妹闹脾气了,阿筠呢?” 老夫人上来就问姜筠,温氏呼吸一窒,顿觉胸中烧了起来,扑到老夫人身边,抱住她的腿道:“娘,我不活了,这卫国公府是容不下我们娘几个了啊。” 姜老夫人被她这样子唬了一跳,就听卢妈妈道:“四小姐怎么在水里,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将四小姐救上来。” 姜老夫人也才看见水里的姜简,刚刚她也只听小丫鬟说什么三小姐和四小姐恼了,什么打起来了,哭哭啼啼的也没说清,老夫人一听姜筠出了事,魂都快吓没了,这可是卫国公府的宝贝疙瘩呀,急匆匆的就跑了过来,这会见姜筠没事,暗暗松了口气。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姜老夫人扶着温氏的肩膀让她起身,然后就见卢妈妈面色为难道:“老夫人,三小姐的人不让下去救四小姐。” 姜老夫人愣了一下,就听温氏继续哭道:“娘,你都看见了吧,阿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将亲妹妹丢入水中不许旁人救,可怜我的阿简,她才八岁,阿筠这是想要了她的命啊,娘,求你救救阿简,你救救阿简吧。” 她说着便砰砰的将头磕到了地上,发髻松散,哭得满脸花,模样狼狈,哪有平日里侯府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连向来爱说话讽她的何氏都被吓到了,拽着她道:“大嫂快起来,这样成何体统。” 温氏甩开她的手,跪在地上哭着让老夫人给她做主。 姜老夫人头都疼了,招手道:“快让人去将三小姐请出来。” 结果自然是没有将姜筠请出来,李掌设从院子里出来,走到老夫人面前微微躬身,道:“老夫人恕罪,小姐现在心里正难受着,只怕是不能出来同老夫人赔罪了。” 温氏仰起头恨恨道:“她还有脸难受,她害了我的阿简她还有脸难受。” 李掌设冷声道:“夫人只看到小姐将四小姐丢入水中,怎么不问问四小姐做了什么。”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哪家姐姐会将亲妹妹丢人水中,姜筠小小年纪就坏了心肠,这事传扬出去,我看将来哪家敢要心肠如此歹毒的人。” 这话竟是想要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了。 老夫人心下一慌,这事可不能传出去,此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是阿筠的名声坏了,整个卫国公府的未嫁姑娘都会受到牵连,忙道:“老大媳妇,此事还未弄清楚,不许胡来。” 李掌设神色从容道:“夫人何必危言耸听,今日之事,夫人尽管派人传出去,左右我们小姐救了四小姐一命,瞧着夫人也不像要领情的样子。” 姜简人还在水中,温氏心下焦急,也没听出李掌设话里的意思,老夫人却是听出来了,问道:“这是何意?” “四小姐从前不懂事,我们小姐也只当她是被宠坏的孩子,我们小姐自小便被殿下养在身边,这也是我们小姐的福分,旁人得不来的,四小姐不为小姐开心也便罢了,如今因嫉恨我们小姐竟然说些混账话,奴婢倒想问问夫人是怎么教养四小姐的,四小姐年幼不知祸从口出,难不成夫人也不晓得吗?四小姐今日所说之话,若是传了出去,别说是四小姐了,只怕是要殃及整个卫国公府的。” 李掌设向来表情严肃,不像是会说空话的人,且姜简向来骄横,若说她说出什么话惹恼了姜筠,老夫人是信了的。 李掌设又道:“今日我们小姐不过是将四小姐丢入水中,以保全整个卫国公府,只是四小姐再这样口无遮拦,怕是连小姐也保不住卫国公府,将士们为国为民,征战沙场,每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卫国公府的四小姐呼奴唤婢,却因嫉恨姐姐,说出如此歹毒之话,幸得我们小姐仁慈,提点一二,若是那等任其嚣张的姐姐,才真是祸害人。” 她目光凌厉的扫过姜篱,姜篱僵了一下。 李掌设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便是老夫人没有听见姜简说了什么,也大概猜到了,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孽障,这个孽障。” 李掌设摆了摆手,那拦着不让救姜简上来的人全都收手退到了两侧。 姜简刚被救上岸便哭着往温氏怀里爬,温氏将她揽在怀里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那黑了心的姐姐,自她回了卫国公府,全家都将她捧在手心上,你忍她让她,她还不满意,非要致你于死地才肯罢休啊。” “闭嘴。” “娘,你莫要信了她的话,她是姜筠的人,自然是向着姜筠说话的,便是阿简有什么不是,她身为姐姐训斥几句也便罢了,哪有将人丢到水里去的,分明就是想要害死阿简,儿媳自问没有哪里亏待她的,当初她回府,二弟妹说她是从宫里回来的,身子娇贵,儿媳为了照顾她,连府中的中馈都不要了,她就是这么对待我的阿简的。” 老夫人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对着左右的人道:“还不快将四小姐带回去休息,派个人去请府医过来。” 温氏见怀里的姜简脸色煞白,也顾不得让老夫人给姜简做主了,赶紧带着姜简回了院子。 老夫人盯着低头不语的姜篱道:“阿篱,你刚刚一直在这里,你说,你四妹到底说了什么,你三妹将她丢到了水里。” “我,我也不清楚三妹为何要将四妹丢入水里。” 李掌设对于姜篱会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淡淡道:“老夫人,小姐心情不好,奴婢要回去伺候她了,大小姐既然不清楚四小姐说了什么,想来其他人也是不清楚的,今日之事,终归是不能究其原因,三小姐一心为了卫国公府,若是所传不实,太后怜惜小姐,到时候定是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她语气隐有严厉,姜篱瞬间变了脸色,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微低着头,紧咬下唇。 她这样的心虚反应老夫人又怎么看不出来有问题,待李掌设走后,问道:“阿篱,你真的不清楚你四妹说了什么吗?” 姜篱定了定心神,摇头道:“不知道。” 老夫人微微眯了眼睛。 何氏一见情况不对,笑着揽住老夫人的胳膊道:“哎呀娘,你这是怎么了,阿篱难道还会骗您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何氏跟着回头给姜篱使了个眼色,姜篱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才刚到松画堂,老夫人便喝了一声:“跪下。” 何氏吓了一跳,身侧姜篱缓缓的跪了下去。 何氏抬眼见老夫人沉着脸,道:“娘,今日这事是阿筠同阿简闯下的,与阿篱何干,您罚她做什么。” 老夫人不理她,只盯着姜篱道:“阿篱,祖母问你,你当真不清楚你四妹说了什么吗?” 姜篱低着头不说话,老夫人气道:“阿简虽跋扈,却是欺软怕硬的性子,阿筠性情不定,阿简虽有挑衅,可阿筠瞪瞪眼她便怕了,若是无人挑拨,怎会闹到如此地步,你还敢说你不知。” “祖母。”姜篱扬起头,目光有些犹疑。 “还不说。” 姜篱顿了顿,道:“四妹说三妹有今日荣华,全因背后的睿王殿下,若是睿王殿下回不来了……” “什么?”姜老夫人眼前一黑,她猜到阿简可能说了什么与睿王殿下有关的话惹恼了阿筠,可她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混说,这个混账,她不要命了,还要拖着整个卫国公府陪着她。 现下这孙女又会撒娇又讨喜,成绩又好,给卫国公府争面子,老夫人的称呼也变了,原先是筠丫头,如今倒变成了乖筠儿。 何氏每日夸奖姜筠不过是为了气气温氏,她心里自然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最好,这会听老夫人说姜筠把姜篱也比下去了,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了。 她和老夫人同出齐州何氏,也是最了解老夫人的,心中清楚老夫人的想法,有些担心老夫人的心会往姜筠那里偏,姜二爷官职不高,将来婚事只怕还是要多靠着老夫人,老夫人最喜欢她的阿筝,婚事上自然会更尽心些,若是这宠爱让姜筠分了去,那将来如何可就说不准了。 万氏倒是笑着说道:“阿筝瞧瞧你妹妹,才六岁就考入了定熙书院。” 姜筝道:“娘,我也才七岁。” “那是谁前些日子磨着你爹,说是考入了定熙书院要赏,你妹妹比你厉害,也没见她骄傲的要什么赏。” 姜筠心想,她昨晚半夜爬起来写了封信给哥哥,也不知道这会李掌设有没有派人送出去。 姜筝私下里的事情被她娘拿出来说笑也不害羞,跑到老夫人身边撒娇道:“祖母,你瞧瞧我娘,原先就是她说的考入了定熙书院就满足我一个心愿,我不过是要我爹赏我些东西罢了,总不能因为阿筠聪明,就将我同姐姐的努力给一笔抹了吧。” 她说着还皱眉做忧愁状:“阿筠啊阿筠,你怎么就不生的笨一些,你这样叫我们这些姐姐可难做了。” 姜筠:“……” 万氏训道:“休要胡说。”(83中文网 .) ------------ 第121章 狼来了,宝贝们姜简听不见温氏的声音,仰着头在那里没多会就累了,一低头水就往她嘴里钻,她闭着嘴,又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站在那里无声的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她毕竟年纪小,便是平日里再嚣张,此刻也全被恐惧感埋没了。 温氏一见女儿这样更加心疼,派去迎筠院的人全都被拦在了外头,握成拳状的双手紧了紧,正要发作,袖子便让身旁的紫云拽住。 “夫人,老夫人来了,老夫人来为四小姐做主了。” 温氏一扭头就见何氏扶着老夫人过来了,老夫人一脸焦急问:“这是怎么了,听说阿筠和阿简两姐妹闹脾气了,阿筠呢?” 老夫人上来就问姜筠,温氏呼吸一窒,顿觉胸中烧了起来,扑到老夫人身边,抱住她的腿道:“娘,我不活了,这卫国公府是容不下我们娘几个了啊。” 姜老夫人被她这样子唬了一跳,就听卢妈妈道:“四小姐怎么在水里,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将四小姐救上来。” 姜老夫人也才看见水里的姜简,刚刚她也只听小丫鬟说什么三小姐和四小姐恼了,什么打起来了,哭哭啼啼的也没说清,老夫人一听姜筠出了事,魂都快吓没了,这可是卫国公府的宝贝疙瘩呀,急匆匆的就跑了过来,这会见姜筠没事,暗暗松了口气。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姜老夫人扶着温氏的肩膀让她起身,然后就见卢妈妈面色为难道:“老夫人,三小姐的人不让下去救四小姐。” 姜老夫人愣了一下,就听温氏继续哭道:“娘,你都看见了吧,阿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将亲妹妹丢入水中不许旁人救,可怜我的阿简,她才八岁,阿筠这是想要了她的命啊,娘,求你救救阿简,你救救阿简吧。” 她说着便砰砰的将头磕到了地上,发髻松散,哭得满脸花,模样狼狈,哪有平日里侯府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连向来爱说话讽她的何氏都被吓到了,拽着她道:“大嫂快起来,这样成何体统。” 温氏甩开她的手,跪在地上哭着让老夫人给她做主。 姜老夫人头都疼了,招手道:“快让人去将三小姐请出来。” 结果自然是没有将姜筠请出来,李掌设从院子里出来,走到老夫人面前微微躬身,道:“老夫人恕罪,小姐现在心里正难受着,只怕是不能出来同老夫人赔罪了。” 温氏仰起头恨恨道:“她还有脸难受,她害了我的阿简她还有脸难受。” 李掌设冷声道:“夫人只看到小姐将四小姐丢入水中,怎么不问问四小姐做了什么。”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哪家姐姐会将亲妹妹丢人水中,姜筠小小年纪就坏了心肠,这事传扬出去,我看将来哪家敢要心肠如此歹毒的人。” 这话竟是想要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了。 老夫人心下一慌,这事可不能传出去,此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是阿筠的名声坏了,整个卫国公府的未嫁姑娘都会受到牵连,忙道:“老大媳妇,此事还未弄清楚,不许胡来。” 李掌设神色从容道:“夫人何必危言耸听,今日之事,夫人尽管派人传出去,左右我们小姐救了四小姐一命,瞧着夫人也不像要领情的样子。” 姜简人还在水中,温氏心下焦急,也没听出李掌设话里的意思,老夫人却是听出来了,问道:“这是何意?” “四小姐从前不懂事,我们小姐也只当她是被宠坏的孩子,我们小姐自小便被殿下养在身边,这也是我们小姐的福分,旁人得不来的,四小姐不为小姐开心也便罢了,如今因嫉恨我们小姐竟然说些混账话,奴婢倒想问问夫人是怎么教养四小姐的,四小姐年幼不知祸从口出,难不成夫人也不晓得吗?四小姐今日所说之话,若是传了出去,别说是四小姐了,只怕是要殃及整个卫国公府的。” 李掌设向来表情严肃,不像是会说空话的人,且姜简向来骄横,若说她说出什么话惹恼了姜筠,老夫人是信了的。 李掌设又道:“今日我们小姐不过是将四小姐丢入水中,以保全整个卫国公府,只是四小姐再这样口无遮拦,怕是连小姐也保不住卫国公府,将士们为国为民,征战沙场,每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卫国公府的四小姐呼奴唤婢,却因嫉恨姐姐,说出如此歹毒之话,幸得我们小姐仁慈,提点一二,若是那等任其嚣张的姐姐,才真是祸害人。” 她目光凌厉的扫过姜篱,姜篱僵了一下。 李掌设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便是老夫人没有听见姜简说了什么,也大概猜到了,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孽障,这个孽障。” 李掌设摆了摆手,那拦着不让救姜简上来的人全都收手退到了两侧。 姜简刚被救上岸便哭着往温氏怀里爬,温氏将她揽在怀里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那黑了心的姐姐,自她回了卫国公府,全家都将她捧在手心上,你忍她让她,她还不满意,非要致你于死地才肯罢休啊。” “闭嘴。” “娘,你莫要信了她的话,她是姜筠的人,自然是向着姜筠说话的,便是阿简有什么不是,她身为姐姐训斥几句也便罢了,哪有将人丢到水里去的,分明就是想要害死阿简,儿媳自问没有哪里亏待她的,当初她回府,二弟妹说她是从宫里回来的,身子娇贵,儿媳为了照顾她,连府中的中馈都不要了,她就是这么对待我的阿简的。” 老夫人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对着左右的人道:“还不快将四小姐带回去休息,派个人去请府医过来。” 温氏见怀里的姜简脸色煞白,也顾不得让老夫人给姜简做主了,赶紧带着姜简回了院子。 老夫人盯着低头不语的姜篱道:“阿篱,你刚刚一直在这里,你说,你四妹到底说了什么,你三妹将她丢到了水里。” “我,我也不清楚三妹为何要将四妹丢入水里。” 李掌设对于姜篱会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淡淡道:“老夫人,小姐心情不好,奴婢要回去伺候她了,大小姐既然不清楚四小姐说了什么,想来其他人也是不清楚的,今日之事,终归是不能究其原因,三小姐一心为了卫国公府,若是所传不实,太后怜惜小姐,到时候定是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她语气隐有严厉,姜篱瞬间变了脸色,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微低着头,紧咬下唇。 她这样的心虚反应老夫人又怎么看不出来有问题,待李掌设走后,问道:“阿篱,你真的不清楚你四妹说了什么吗?” 姜篱定了定心神,摇头道:“不知道。” 老夫人微微眯了眼睛。 何氏一见情况不对,笑着揽住老夫人的胳膊道:“哎呀娘,你这是怎么了,阿篱难道还会骗您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何氏跟着回头给姜篱使了个眼色,姜篱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才刚到松画堂,老夫人便喝了一声:“跪下。” 何氏吓了一跳,身侧姜篱缓缓的跪了下去。 何氏抬眼见老夫人沉着脸,道:“娘,今日这事是阿筠同阿简闯下的,与阿篱何干,您罚她做什么。” 老夫人不理她,只盯着姜篱道:“阿篱,祖母问你,你当真不清楚你四妹说了什么吗?” 姜篱低着头不说话,老夫人气道:“阿简虽跋扈,却是欺软怕硬的性子,阿筠性情不定,阿简虽有挑衅,可阿筠瞪瞪眼她便怕了,若是无人挑拨,怎会闹到如此地步,你还敢说你不知。” “祖母。”姜篱扬起头,目光有些犹疑。 “还不说。” 姜篱顿了顿,道:“四妹说三妹有今日荣华,全因背后的睿王殿下,若是睿王殿下回不来了……” “什么?”姜老夫人眼前一黑,她猜到阿简可能说了什么与睿王殿下有关的话惹恼了阿筠,可她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混说,这个混账,她不要命了,还要拖着整个卫国公府陪着她。 现下这孙女又会撒娇又讨喜,成绩又好,给卫国公府争面子,老夫人的称呼也变了,原先是筠丫头,如今倒变成了乖筠儿。 何氏每日夸奖姜筠不过是为了气气温氏,她心里自然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最好,这会听老夫人说姜筠把姜篱也比下去了,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了。 她和老夫人同出齐州何氏,也是最了解老夫人的,心中清楚老夫人的想法,有些担心老夫人的心会往姜筠那里偏,姜二爷官职不高,将来婚事只怕还是要多靠着老夫人,老夫人最喜欢她的阿筝,婚事上自然会更尽心些,若是这宠爱让姜筠分了去,那将来如何可就说不准了。 万氏倒是笑着说道:“阿筝瞧瞧你妹妹,才六岁就考入了定熙书院。” 姜筝道:“娘,我也才七岁。” “那是谁前些日子磨着你爹,说是考入了定熙书院要赏,你妹妹比你厉害,也没见她骄傲的要什么赏。” 姜筠心想,她昨晚半夜爬起来写了封信给哥哥,也不知道这会李掌设有没有派人送出去。 姜筝私下里的事情被她娘拿出来说笑也不害羞,跑到老夫人身边撒娇道:“祖母,你瞧瞧我娘,原先就是她说的考入了定熙书院就满足我一个心愿,我不过是要我爹赏我些东西罢了,总不能因为阿筠聪明,就将我同姐姐的努力给一笔抹了吧。” 她说着还皱眉做忧愁状:“阿筠啊阿筠,你怎么就不生的笨一些,你这样叫我们这些姐姐可难做了。” 姜筠:“……” 万氏训道:“休要胡说。”(83中文网 .) ------------ 第122章 狼来了,宝贝们 “筠筠自幼乖巧懂事,此次若不是本王要去西北军营,也舍不得将她送回卫国公府。” 这句话已经挑明了他的态度,你们卫国公府要好好对待姜筠,卫国公哪有听不懂的。 只是他想着阿筠是他女儿,不用睿王殿下吩咐,他也会对阿筠好的,毕竟当年若不是成国公府来闹,他也舍不得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送出去。 卫国公本想让卢妈妈带着姜筠去见姜老夫人,将程文佑请到中堂去,却被程文佑拒绝了,他是来送筠筠的,可不是来同卫国公府拉关系的。 到了檐下,程文佑立身低头对着姜筠叮嘱:“筠筠,哥哥马上就要离开定熙,你乖乖的,李掌设和巧荷在你身边会照顾你,若遇见什么难题,就让李掌设拿着牌子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这话程文佑先头已经同姜筠说了好几遍了,这会当着卫国公的面又说了一遍,卫国公拱手道:“小孩子家的哪里有什么难题能劳烦太后的。” 程文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门内有小丫鬟撩了帘子,程文佑道:“哥哥走了。” 李掌设过来搂住姜筠,卫国公又连忙跟着将程文佑送了出去。 正房中姜老夫人一听外头说睿王殿下也来了,愣了一下,要站起来,又听说睿王殿下走了,脸上微微泛着笑容,看向一旁的国公夫人温氏。 睿王殿下亲自送姜筠回来,就代表他重视姜筠,这也合了当初她要把姜筠要回来的心思。 温氏的脸上也堆着笑,道:“老夫人念叨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二夫人何氏笑了一声道:“可不是嘛,要说咱们阿筠,那可是府上小姐里的头一份,大哥的嫡长女,这么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连老夫人也是逢年过节的才能在太后宫中见一见,如今总算把人给盼回来了,大嫂你要照顾阿筠,也不用嫌弃整日无事可做了。” 这话可算是戳着温氏的心窝子了,她是续弦的国公夫人,那前头还压着个许芷玉,就算许芷玉已逝,可她留下个姜筠闹心,这些年一直养在宫中,说是甚得太后喜爱,这也便罢了,当年她嫁过来时,这府中的中馈被二夫人一把手的攥到了手里,二夫人何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这些年无论她怎么暗示,老夫人都只做听不见。 她堂堂一个国公夫人,不能把持中馈,每每提起,还要被二夫人这个弟妹奚落一番,说她是庶女出身。 温氏心中气急,面上还要堆着笑道:“二弟妹这话说哪里去了,我是阿筠嫡母,自然要照顾阿筠的。” 二夫人嗤笑一声:“我不过是提醒大嫂一句,还是悉心照料我们阿筠,这孩子可是在宫里头长大的,照顾的不好,太后那里若是不满意了,到时候可是要牵连咱们整个卫国公府的。” 三夫人万氏手里端着一个杯盏,浅啜一口,淡淡的看着两个嫂嫂打嘴仗,也不掺和,大房和二房为了中馈之事向来不合,大房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吃了续弦的亏了,还没嫁进来,这中馈就让何氏接了手,何氏女重利,这中馈让她接了手,岂有再还出来的。 按理中馈也是该给大夫人的,可惜二房何氏是老夫人娘家侄女,老夫人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左右轮不到她三房,她只消看戏就好。 姜老夫人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二夫人何氏刺了国公夫人几句,心里舒坦,笑眯眯的喝茶。 国公夫人温氏转头看向门外。 姜筠站在那里看着程文佑的背影消失不见,定了定神,才跟着卢妈妈往里面走。 她一到里头就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她,正中檀木雕福禄寿挂屏前的木雕花罗汉榻上坐着一个老夫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高贵。 姜筠松开李掌设的手缓缓上前给姜老夫人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笑着向她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姜筠走上前去,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下,眼里不自觉的露出满意之色:“筠丫头可还记得去年祖母在太后宫中看你?” 姜筠点点头:“孙女记得的,祖母还送了孙女一个手镯,孙女一直带着呢。” 她抬起胳膊扬了扬手,露出了腕上的景泰蓝镶红珊瑚手镯。 二夫人夸道:“阿筠真是个孝顺的。” 姜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二夫人何氏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插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耳朵上挂着一对白玉耳坠,二夫人容貌普通,穿着打扮上只做端庄得体,能嫁给卫国公府二爷,也多靠老夫人的这层关系。 入府后为二爷生了两子一女,她所出的两位公子一位在卫国公府行一,一位行三,大小姐姜篱也是她所出,当年姜筠的母亲入府多年不孕,倒是让卫国公府的长子长女全都出在了二房。 姜老夫人先是指着温氏介绍:“这是你母亲,刚刚说话的是你二婶,你母亲旁边坐着的是你三婶。” 姜筠听了走过去一一见礼,温氏目光复杂,何氏又是夸奖了她一番,只姜筠知道她夸自己不过是为了气温氏罢了,这两人向来不合,这辈子刚一见面,就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万氏对她倒是真心的一副长辈看晚辈的样子,目光和善。 同上一辈初回卫国公府时不同,那时姜筠是被成国公府送回来的,温氏高傲的摆着嫡母的架子等姜筠过去行礼,何氏也没有如这辈子这样对她大加赞赏,虽然没有改变五岁回卫国公府的境况,可一切却是不同了的。 如今她是养在宫中深得太后喜爱的小姐,仅凭这一点卫国公府的人就不敢对她怠慢,更何况今日程文佑亲自送她回来,又在她身边安排了李掌设,怎么可能如上辈子一般,回府后院子里全是老夫人和温氏的人,开始时温氏的人对老夫人的人还有所顾忌,到后头院中的人见姜筠不受老夫人喜爱,越发的放肆,连使唤都使唤不动了,推三阻四的。 那会还是二小姐姜筝时常过来,那些丫鬟仆妇在姜筝在的时候不敢放肆,姜筠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那么一点。 外头传来通报,说是小姐公子们过来了。 帘子被挑开,大小姐姜篱带着弟弟妹妹们进来。 老夫人慈爱道:“这些个猴儿,说是要看筠丫头,一齐的休假不去了。” 为首的大小姐姜篱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梳了个双丫髻,两髻环着淡粉色小簪花,眼角微微上扬的双凤眼,远山眉,容貌随了卫国公府二爷。 她最受老夫人宠爱,进门对着几位长辈行了礼,笑盈盈的对着姜筠道:“这就是三妹妹吧。” 大小姐姜篱是个笑面虎,前世偶尔会为姜筠说几句话,姜筠那时还是挺感激她的,只是如今的姜筠却是瞧得清楚,这大小姐姜篱就是表面对她笑对她好,暗地里没少怂恿姜简欺负她,姜简任性刁蛮,心思不正却不聪明,常常被姜篱利用的团团转。 前世姜篱不满卫国公府二爷的宠妾陶姨娘,陶姨娘有孕时,姜篱命人挑拨姜简前去寻陶姨娘麻烦,陶姨娘是姜简二叔的小妾,能有什么恩怨?偏姜简没脑子,失手将陶姨娘推进水中,十一月的冷水,便是普通人下去也要掉半条命,更何况陶姨娘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 陶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流下来时头发指甲都长全了,是个男孩,陶姨娘自己也没挨过去。 陶姨娘的命不值钱,那肚子里的可是姜老夫人实打实的孙子,姜简便是卫国公府嫡女也免不了吃了一顿家法,被禁足了三个月。 彼时达到目的的姜篱也不过是心情愉悦坐在凉亭中描绘院中的景物,嘴里淡淡道:“姜简,不过是一条好狗罢了。” 那时姜筠正被心情不畅的温氏故意刁难,扯断手串让她在花园里将珠子找齐,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回去后就决定离这个大姐远一点,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没了。 姜筠和姜篱之间互相拱手问好,姜篱拉着姜筠的手道:“来,我为你介绍。” 姜篱挨个的将屋里的平辈介绍了一遍,姜筠一抬眼,就见姜筝歪着头,笑嘻嘻的瞧着她,姜筝是三房唯一的小姐,万氏是尚书左仆射夫人的亲妹妹,三爷惧内,三房只有万氏这么一个夫人,三房仅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 面前的小姑娘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两颊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兴奋的叫自己哥哥,这是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并未因长久的分离显得生疏,在此之前,程文佑最怕的是见面后,这个妹妹没认出自己,问自己是谁。 “哥哥。”姜筠又叫了一声。 “嗯。”程文佑秉持了兄长的威严,轻轻的嗯了一声,便见马车里的小姑娘头和胳膊都伸出马车要从里面爬出来。 他连忙用手托住她,微微勾了勾唇道:“筠筠不是说自己是大姑娘了吗?怎么还如此毛躁。”(83中文网 .) ------------ 第123章 狼来了,宝贝们总算温氏还有些理智,知道池水不深,只要姜简站在那里不乱动,不说话,就不会有危险。 姜简听不见温氏的声音,仰着头在那里没多会就累了,一低头水就往她嘴里钻,她闭着嘴,又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站在那里无声的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她毕竟年纪小,便是平日里再嚣张,此刻也全被恐惧感埋没了。 温氏一见女儿这样更加心疼,派去迎筠院的人全都被拦在了外头,握成拳状的双手紧了紧,正要发作,袖子便让身旁的紫云拽住。 “夫人,老夫人来了,老夫人来为四小姐做主了。” 温氏一扭头就见何氏扶着老夫人过来了,老夫人一脸焦急问:“这是怎么了,听说阿筠和阿简两姐妹闹脾气了,阿筠呢?” 老夫人上来就问姜筠,温氏呼吸一窒,顿觉胸中烧了起来,扑到老夫人身边,抱住她的腿道:“娘,我不活了,这卫国公府是容不下我们娘几个了啊。” 姜老夫人被她这样子唬了一跳,就听卢妈妈道:“四小姐怎么在水里,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将四小姐救上来。” 姜老夫人也才看见水里的姜简,刚刚她也只听小丫鬟说什么三小姐和四小姐恼了,什么打起来了,哭哭啼啼的也没说清,老夫人一听姜筠出了事,魂都快吓没了,这可是卫国公府的宝贝疙瘩呀,急匆匆的就跑了过来,这会见姜筠没事,暗暗松了口气。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姜老夫人扶着温氏的肩膀让她起身,然后就见卢妈妈面色为难道:“老夫人,三小姐的人不让下去救四小姐。” 姜老夫人愣了一下,就听温氏继续哭道:“娘,你都看见了吧,阿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将亲妹妹丢入水中不许旁人救,可怜我的阿简,她才八岁,阿筠这是想要了她的命啊,娘,求你救救阿简,你救救阿简吧。” 她说着便砰砰的将头磕到了地上,发髻松散,哭得满脸花,模样狼狈,哪有平日里侯府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连向来爱说话讽她的何氏都被吓到了,拽着她道:“大嫂快起来,这样成何体统。” 温氏甩开她的手,跪在地上哭着让老夫人给她做主。 姜老夫人头都疼了,招手道:“快让人去将三小姐请出来。” 结果自然是没有将姜筠请出来,李掌设从院子里出来,走到老夫人面前微微躬身,道:“老夫人恕罪,小姐现在心里正难受着,只怕是不能出来同老夫人赔罪了。” 温氏仰起头恨恨道:“她还有脸难受,她害了我的阿简她还有脸难受。” 李掌设冷声道:“夫人只看到小姐将四小姐丢入水中,怎么不问问四小姐做了什么。”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哪家姐姐会将亲妹妹丢人水中,姜筠小小年纪就坏了心肠,这事传扬出去,我看将来哪家敢要心肠如此歹毒的人。” 这话竟是想要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了。 老夫人心下一慌,这事可不能传出去,此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是阿筠的名声坏了,整个卫国公府的未嫁姑娘都会受到牵连,忙道:“老大媳妇,此事还未弄清楚,不许胡来。” 李掌设神色从容道:“夫人何必危言耸听,今日之事,夫人尽管派人传出去,左右我们小姐救了四小姐一命,瞧着夫人也不像要领情的样子。” 姜简人还在水中,温氏心下焦急,也没听出李掌设话里的意思,老夫人却是听出来了,问道:“这是何意?” “四小姐从前不懂事,我们小姐也只当她是被宠坏的孩子,我们小姐自小便被殿下养在身边,这也是我们小姐的福分,旁人得不来的,四小姐不为小姐开心也便罢了,如今因嫉恨我们小姐竟然说些混账话,奴婢倒想问问夫人是怎么教养四小姐的,四小姐年幼不知祸从口出,难不成夫人也不晓得吗?四小姐今日所说之话,若是传了出去,别说是四小姐了,只怕是要殃及整个卫国公府的。” 李掌设向来表情严肃,不像是会说空话的人,且姜简向来骄横,若说她说出什么话惹恼了姜筠,老夫人是信了的。 李掌设又道:“今日我们小姐不过是将四小姐丢入水中,以保全整个卫国公府,只是四小姐再这样口无遮拦,怕是连小姐也保不住卫国公府,将士们为国为民,征战沙场,每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卫国公府的四小姐呼奴唤婢,却因嫉恨姐姐,说出如此歹毒之话,幸得我们小姐仁慈,提点一二,若是那等任其嚣张的姐姐,才真是祸害人。” 她目光凌厉的扫过姜篱,姜篱僵了一下。 李掌设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便是老夫人没有听见姜简说了什么,也大概猜到了,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孽障,这个孽障。” 李掌设摆了摆手,那拦着不让救姜简上来的人全都收手退到了两侧。 姜简刚被救上岸便哭着往温氏怀里爬,温氏将她揽在怀里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那黑了心的姐姐,自她回了卫国公府,全家都将她捧在手心上,你忍她让她,她还不满意,非要致你于死地才肯罢休啊。” “闭嘴。” “娘,你莫要信了她的话,她是姜筠的人,自然是向着姜筠说话的,便是阿简有什么不是,她身为姐姐训斥几句也便罢了,哪有将人丢到水里去的,分明就是想要害死阿简,儿媳自问没有哪里亏待她的,当初她回府,二弟妹说她是从宫里回来的,身子娇贵,儿媳为了照顾她,连府中的中馈都不要了,她就是这么对待我的阿简的。” 老夫人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对着左右的人道:“还不快将四小姐带回去休息,派个人去请府医过来。” 温氏见怀里的姜简脸色煞白,也顾不得让老夫人给姜简做主了,赶紧带着姜简回了院子。 老夫人盯着低头不语的姜篱道:“阿篱,你刚刚一直在这里,你说,你四妹到底说了什么,你三妹将她丢到了水里。” “我,我也不清楚三妹为何要将四妹丢入水里。” 李掌设对于姜篱会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淡淡道:“老夫人,小姐心情不好,奴婢要回去伺候她了,大小姐既然不清楚四小姐说了什么,想来其他人也是不清楚的,今日之事,终归是不能究其原因,三小姐一心为了卫国公府,若是所传不实,太后怜惜小姐,到时候定是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她语气隐有严厉,姜篱瞬间变了脸色,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微低着头,紧咬下唇。 她这样的心虚反应老夫人又怎么看不出来有问题,待李掌设走后,问道:“阿篱,你真的不清楚你四妹说了什么吗?” 姜篱定了定心神,摇头道:“不知道。” 老夫人微微眯了眼睛。 何氏一见情况不对,笑着揽住老夫人的胳膊道:“哎呀娘,你这是怎么了,阿篱难道还会骗您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何氏跟着回头给姜篱使了个眼色,姜篱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才刚到松画堂,老夫人便喝了一声:“跪下。” 何氏吓了一跳,身侧姜篱缓缓的跪了下去。 何氏抬眼见老夫人沉着脸,道:“娘,今日这事是阿筠同阿简闯下的,与阿篱何干,您罚她做什么。” 老夫人不理她,只盯着姜篱道:“阿篱,祖母问你,你当真不清楚你四妹说了什么吗?” 姜篱低着头不说话,老夫人气道:“阿简虽跋扈,却是欺软怕硬的性子,阿筠性情不定,阿简虽有挑衅,可阿筠瞪瞪眼她便怕了,若是无人挑拨,怎会闹到如此地步,你还敢说你不知。” “祖母。”姜篱扬起头,目光有些犹疑。 “还不说。” 姜篱顿了顿,道:“四妹说三妹有今日荣华,全因背后的睿王殿下,若是睿王殿下回不来了……” “什么?”姜老夫人眼前一黑,她猜到阿简可能说了什么与睿王殿下有关的话惹恼了阿筠,可她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混说,这个混账,她不要命了,还要拖着整个卫国公府陪着她。 每每这时姜筠就会心情特别舒畅,果然人就得治治,像姜简这样蛮横无理的娇小姐,就得打一顿,扔水里给脑子通通气,瞧瞧这样多好,也不聒噪了,也不闹事了。 这日姜筠照例在老夫人这里定了个卯,老夫人对着几个儿媳妇嘱咐了一番,又问了几个小辈的功课,瞥眼瞧见坐在温氏身旁的姜纬,让人将几个小辈带到偏房中去,对着温氏道:“阿纬年纪也不小了,他几个兄长这个年纪早已考入了定熙书院,你这个做娘的也用点心。”(83中文网 .) ------------ 第124章 狼来了,宝贝们 温氏霍的起身跪到地上,倒是把何氏吓了一跳。 就听温氏对着姜老夫人道:“娘,儿媳自问对公爷的几位庶出子女并无不尽心之处,阿箬的姨娘生她之时,儿媳将身边的王妈妈都派去伺候她了,阿综那里儿媳更是亲自挑了丫鬟婆子送过去,都是公爷的孩子,儿媳哪有不疼的道理,只是阿简那孩子性格如此,公爷宠着她,便是儿媳要教训她,公爷也是不依的,她性子直爽,二弟妹怎么就说她不好了呢,她不过是见阿箬在长辈面前哭哭啼啼不像样子,才出口教导妹妹罢了,姐姐教导妹妹,一片爱妹之心,到了二弟妹这里,就全变成了我苛待阿箬了呢?” 何氏心里呗了一口,你能对那几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好?什么到了你的嘴里都能变成好的,什么派人过去照顾那两个孩子,不过是派人看着那两个孩子,有什么事都要向你通报。 姜老夫人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不起来,娘,您今天若是不为儿媳做主,儿媳今儿就不起了。” 姜老夫人招手道:“快快快,扶你们夫人起来。” 温氏道:“娘,我知道我是庶女出身,二弟妹她从心里瞧不上我,可我也是出自镇国公府,俗话说妻凭夫贵,二弟妹总是拿我的身世说事,儿媳顾着妯娌之间要和睦相处,也就不说什么了,今日却是不得不说了,二弟妹瞧不上儿媳,不就是瞧不上公爷吗?儿媳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公府夫人,这过门多年,公府里头有多少仆人,多少家财都不知晓,儿媳不是要惦着公府里的什么,只是这出门夫人间聊家常,儿媳这里也从不知卫国公府有多少铺子,上回听我堂姐说要去祥和楼转转,儿媳也就去了,听着堂姐说起祥和楼如何还跟着说了两句,后来才知道那是卫国公府的铺子,凭白的被一群夫人笑话了一番。” 何氏一听她这大嫂今日是想要将中馈要过去了,她掌管中馈这么多年,自然不能将中馈交出去。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要中馈吗? “有什么不对吗?”温氏反问:“我是卫国公夫人,入府多年,却不得中馈,前些年娘说让我一心一意替公爷生个嫡子,如今阿纬都三岁了,府里请戏台子办宴席,也全都是从二弟妹那里拿了钥匙的,这府里哪个把我当国公夫人看。” “不要胡说,你是阿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府里哪个敢碎嘴,就打烂她的嘴,发卖出去。” 温氏心里堵了一口气,这说来说去,还是不想将管家权给她,那她今日撒泼还有什么用,这何氏不过是四品诰命夫人,仗着管家就敢处处奚落自己,自己若是管了家,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 何氏也怕老夫人将自己的管家之权交给温氏,有些着急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回头对温氏道:“好孩子,你是个好的,是你弟妹不懂事,娘让她给你赔礼,你原谅她这一回。 说着又往万氏看,意思是让万氏跟着劝劝。 万氏将头往旁边一扭,只做看不见,老夫人能做出这种偏心事,就自己解决,她可没兴趣掺和进去。 万氏有个好姐姐,老夫人也不敢随意给她甩脸色。 老夫人只好对着何氏道:“快给你大嫂认错。” 何氏把管家权看的最重,为了管家之权低低头也没什么,当即对着温氏赔礼道:“大嫂,这事都是我的不对,看在娘的面子上,你也就原谅我吧,娘是长辈,您这样闹像什么样子。” 明着是道歉,还是将温氏损了一通。 老夫人道:“你弟妹都向你道歉了,你就起吧。” 就这么三言两语就完了?温氏今日可是打定主意不管撒泼还是打浑,都要将管家权要过来。 老夫人一见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道:“我知道你委屈,娘也准备将管家之权还给你的。” 温氏眼睛一亮,何氏急了,刚要说话,就让老夫人瞪了一眼。 老夫人揉揉头道:“只是如今阿筠回府了,你又要照顾阿筠,阿筠是宫里头长大的孩子,怠慢不得。” 温氏一听这话更气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将管家之权给她,还要她尽心伺候姜筠那个丫头,这老夫人的算盘还能打的更响些吗? 老夫人道:“好了,都回去吧,我今日累了。” 温氏本还想说什么,外头姜简身边的大丫鬟过来说姜简哭了,温氏也顾不得别的了,恨恨的看了何氏一眼,带着人去看姜简。 万氏早在老夫人说都回去的时候便起身告退了,此刻屋中就剩了老夫人和何氏两个人,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又去招惹她做什么?” 何氏道:“娘,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小家子气的嘴脸,自己都是庶女出身,还装的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行了,你再瞧不起她,有句话她倒是说对了,妻凭夫贵,她如今是国公府夫人,娘将这管家之权给了你,你行事也别太过张扬,她若真不管不顾了,将来吃亏的是你。” “儿媳知道了。” 何氏心里也明白,这卫国公府早晚都要交给温氏,到时候她们二房还不知要去哪呢,她现在不多捞点,将来分家了,好处可都要让温氏占去了。 温氏见姜简在哭,瞥了眼姜筠和趴在她怀里的姜箬,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姜筠回去好好休息。 姜筠从宫里过来,又经了这一番闹剧,确实有些累了,跟着李掌设回了卫国公府为她准备的院子。 她的院子离老夫人的松画堂不远,中间隔了两个小花园,穿过一处小鱼池,再转个弯就到了。 院子的名字一看就是新改的,叫迎筠院,正屋是一排青琉璃瓦悬山顶屋子,面阔五间,东西两侧各有面阔三间的厢房,正房门前留了两个小花池,里面种了两颗桂花树,廊下站着几个粉衣丫鬟,在那里看着姜筠从宫中带来的人忙进忙出的,插不上手。 巧荷带着人迎过来道:“小姐回来了,里面已经收拾妥当了,先歇一歇,等会让小厨房送饭。” 姜筠愣了一下,这院子......上一世好像没有。 李掌设笑道:“小姐,这就是你的院子了,咱们进去瞧瞧你喜不喜欢,这院子可是殿下亲自画的图,命人送到卫国公府的,里面的摆设也都是按着小姐的喜好来的。” 难怪了,难怪这卫国公府的人对她如此热情了,原来她还未回来,程文佑就让人在卫国公府动土修院子了。 走进里面,果然,同她在泰宁殿时的摆设一模一样。 屋外忽然传来交谈的声音,李掌设皱了皱眉,走出去,冷声训斥:“都做什么的,还不退下。” 那几个丫鬟正是先头老夫人和温氏塞到这院子里的。 领头的丫鬟原先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唤春梅,对着李掌设行了一礼,道:“奴婢们是老夫人和夫人派过来伺候小姐的。” 她只说过来伺候小姐,老夫人说她过来是做三小姐的贴身一等丫鬟的,可如今看小姐身边已经有了伺候的人,还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她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 李掌设自然知道她们是姜老夫人和温氏派过来的,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这点小把戏她又怎么会看不清。 “老夫人那里过来的回老夫人那里去,夫人那里来的回夫人那里去,三小姐这里用不上这么多人。” 那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春梅一脸为难道:“这不太好吧,老夫人和夫人已经把奴婢们派过来了。” 李掌设懒得跟她们多说,道:“小姐不习惯有不熟悉的人在院子里,你们若是不愿回老夫人和夫人那里去,那就将身契拿来,自有你们的去处。” 她说完便往里走,吓得外头几个丫鬟直打颤,也不敢多待,这意思就是不回去就将她们卖了啊。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到地上,天气冷的在外头走的人直哈手跺脚,泰宁殿西暖阁内温暖如春,淡淡的檀木香从香炉中缓缓飘散出来。 碧纱橱外一名身穿蓝色衣服的女官站在那里低声询问一个粉衣的小宫人,那小宫人名唤巧荷,是睿王派过来服侍姜筠的,只十一二的年纪,回答的却有条不紊。 “小姐今日可喂了奶。” “小姐不爱喝奶,奴婢喂了点板栗鸡丝粥,小姐吃饱了就睡了。” 姜筠听着外面的谈话,又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外头说要喂奶的小姐就是她。 她原先是不信什么灵异鬼怪的,如今却是不得不信,她以鬼魂之态跟在姜筠身边十六年,从她出生,到死,十六年很长,于一个生命来说,却很短暂,她亲眼看见了姜筠生而丧母,父亲续弦,幸而外祖母怜惜她,将她接入成国公府抚养。 可这短暂的幸福也仅是到她五岁,五岁那年,她已经懂得了什么是寄人篱下,不敢与成国公府表姐妹相争,然而还是因得罪成国公府嫡小姐被遣送回卫国公府。(83中文网 .) ------------ 第125章 狼来了,宝贝们 陈司仪笑着道:“奴婢一定向太后转达小姐的思念之意。” 陈司仪又同老夫人说了两句话,低头柔声对她怀里的姜筠道:“小姐,奴婢回去了,若是想念太后,就让李掌设拿着牌子带你入宫。” 姜筠:“......” 太后果然是阿佑哥哥的亲祖母,连敲打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陈司仪走后,女眷们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被睿王和太后这么轮番警告,老夫人忍不住有些头疼,虽说一开始她看中的就是姜筠养在睿王身边,在太后那里又得宠,将来于卫国公府有益,可如今看太后和睿王的态度,这何止是受宠啊,她们卫国公府分明是要将孙女当祖宗供着,不能磕着不能碰着。 表面说的是想念太后就拿着牌子入宫,那内里的意思谁听不出来,不就是谁要是给她委屈受就让她进宫找太后做主吗? 卢妈妈站在老夫人身后听她叹了口气,出言道:“老夫人当初接三小姐回来,不就是因为太后和睿王殿下格外看重她吗?如今三小姐得太后宠,老夫人应该高兴啊?” 老夫人道:“你瞧着,三小姐如何?” 卢妈妈是姜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嫁了人生了孩子后又回到老夫人身边伺候,嫁的是卫国公府前院的大管事,平日在老夫人这里最得用。 卢妈妈斟酌道:“奴婢瞧着三小姐聪慧过人,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道:“她自然是有福气的,一岁便被睿王养在身边,那睿王是什么人,年纪虽不大,却是正统的皇室嫡脉,又对她如此尽心,去年起便一直督着府里修院子,吃喝住行皆为她考虑,筠丫头如今虽养在咱们卫国公府里头,可这吃穿住行却没有一样是卫国公府的,再没有比她还有福气的了。” 老夫人说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卢妈妈有些不解。 “可惜这孩子同我不亲,若是换了阿篱......。” 卢妈妈连忙劝慰道:“三小姐当初被留在宫中听说是太后怜她没了生母,咱们大小姐自小便跟在您的身边,若是大小姐,老夫人您能舍得啊?” “有什么舍不舍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当初姜筠出生便没了母亲,都觉得这孩子命里带煞,不祥,所以成国公府将她抱过去养老夫人也没阻止,没想到这倒是她的福气。 卢妈妈心中顿生寒意,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齐州何氏最重利倒真是不冤着,瞧着大小姐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如今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小姐是老夫人亲孙女,哪有不亲的,如今她刚回府,对府里还比较陌生,等养几年,老夫人对她好点,三小姐自然能记得老夫人的好。” 她本来想说将三小姐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忽然想到那睿王殿下从去年起便在卫国公府建了院子,那三小姐身边又跟着个整日冷冰冰的李掌设,只怕也是不许三小姐被养在老夫人身边的。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脸上才带了点笑意:“但愿吧。” 姜筠回了迎筠院,让丫鬟拿来今日陈司仪从宫里带给她的东西,一套文房四宝,几本名家字帖,还送了几幅画。 太后送来的,自然都是好的。 李掌设指着其中一幅梅花图惊叹道:“小姐,瞧太后对你多好,这可是前朝顾大人的真迹。” 李掌设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顾大人,这可是顾大人的真迹啊,相传前朝顾大人德才兼备,无家世可依,科举考卷被调换,致其落榜,顾大人当街拦太傅官轿自荐,此事为睿宗所知,后受睿宗赏识,严惩当时考官,亲赐顾大人为翰林院典薄,后官至丞相之位。 顾大人一生为国为民,是为一代闲相,精通诗词、书画、音律,令人叹服。 李掌设幼时习画,最敬佩的就是这位顾大人,只恨生不逢时,不能一睹顾大人风采。 李掌设看宝贝似的看着那幅梅花图,听说顾大人的妻子最喜梅花,这幅画还是顾大人为讨爱妻欢心所作,顾大人一生只娶一妻,真是难得的好儿郎。 姜筠已经不止一次听李掌设说过这位顾大人的事迹了,太后这画名为送给她,实则应是嘉奖李掌设吧。 “李姑姑,这画你可以拿回去临摹。”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临摹好了,就放你那里替我保管,不用入库房了。” 李掌设有些犹豫,这若是太后所赐的旁的东西,她肯定是会拒绝的,不能因为小姐年幼不懂事,就随意拿小姐的东西,可是这是顾大人的画。 姜筠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开口道:“李姑姑,我也觉得这画好看,我也想临摹。” 李掌设如临大敌,赶紧将那画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她可没忘了这祖宗上回心血来潮,拿着睿王殿下的画临摹,结果趴在案桌上睡着了,整张画都沾满了这祖宗的口水印子,还被她拿着毛笔戳了个黑乎乎的大团子。 晚间卫国公亲自到迎筠院送了姜筠几本开蒙书,姜筠打眼瞧了那些书,都是从前程文佑教她读过写过的,脑海里那些场景历历在目。 许是小孩子做久了,姜筠发现自己对程文佑有了依赖之情,眼睛忍不住酸涩,她怕自己会哭出来,伸着白嫩的小手揉了揉眼。 卫国公见她表情有些不对,以为她不想去族学,许多孩子刚入族学时都会闹着不愿去,姜筠没有母亲,也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趴在母亲怀里撒娇,昔日妻子温柔的面庞一闪而过。 卫国公伸手想摸一摸姜筠的头,姜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卫国公的手僵了一下,放到唇边干咳一声:“阿筠,你已经五岁了,五岁的姑娘都要入族学的,你瞧你大姐姐二姐姐都入了族学的。” 姜筠知他误会了,也没解释,闷闷的嗯了一声。 卫国公想要亲近姜筠,却发现同这孩子亲近不起来,坐了会便觉得有些尴尬,起身走了。 姜筠坐在窗前的榻上,心情突然间非常失落,卫国公府众人的刻意讨好她能感觉到,前世,她跟在姜筠身边已经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如今只觉得异常的虚伪,比起这些有着血缘关系的血亲,真正关心她的却是程文佑和永寿宫的太后。 难怪前世的姜筠宁死也不去讨好她们了,她还有程文佑、太后、李掌设、巧荷,前世的姜筠却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当然,还有她这个鬼魂陪着她,可惜她看不见。 李掌设见她小小的一团,托着腮坐在那里,有些心疼,若不是小姐年纪渐大,再养在宫里有些不合规矩,殿下定然不舍得让她来这里。 李掌设觉得小孩子心思敏感,姜筠定是感受到了卫国公府众人的关心并不是真心的,其实卫国公府众人如何姜筠倒是不在意,她只是想到程文佑这一走就要五年,她待在程文佑身边,也不过才四年而已。 她是知道五年以后他回到定熙,会功成名就,加上尊贵的出身,世家之女趋之若鹜,到那时,也不知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妹妹。 温氏霍的起身跪到地上,倒是把何氏吓了一跳。 就听温氏对着姜老夫人道:“娘,儿媳自问对公爷的几位庶出子女并无不尽心之处,阿箬的姨娘生她之时,儿媳将身边的王妈妈都派去伺候她了,阿综那里儿媳更是亲自挑了丫鬟婆子送过去,都是公爷的孩子,儿媳哪有不疼的道理,只是阿简那孩子性格如此,公爷宠着她,便是儿媳要教训她,公爷也是不依的,她性子直爽,二弟妹怎么就说她不好了呢,她不过是见阿箬在长辈面前哭哭啼啼不像样子,才出口教导妹妹罢了,姐姐教导妹妹,一片爱妹之心,到了二弟妹这里,就全变成了我苛待阿箬了呢?” 何氏心里呗了一口,你能对那几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好?什么到了你的嘴里都能变成好的,什么派人过去照顾那两个孩子,不过是派人看着那两个孩子,有什么事都要向你通报。 姜老夫人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不起来,娘,您今天若是不为儿媳做主,儿媳今儿就不起了。” 姜老夫人招手道:“快快快,扶你们夫人起来。” 温氏道:“娘,我知道我是庶女出身,二弟妹她从心里瞧不上我,可我也是出自镇国公府,俗话说妻凭夫贵,二弟妹总是拿我的身世说事,儿媳顾着妯娌之间要和睦相处,也就不说什么了,今日却是不得不说了,二弟妹瞧不上儿媳,不就是瞧不上公爷吗?儿媳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公府夫人,这过门多年,公府里头有多少仆人,多少家财都不知晓,儿媳不是要惦着公府里的什么,只是这出门夫人间聊家常,儿媳这里也从不知卫国公府有多少铺子,上回听我堂姐说要去祥和楼转转,儿媳也就去了,听着堂姐说起祥和楼如何还跟着说了两句,后来才知道那是卫国公府的铺子,凭白的被一群夫人笑话了一番。” 何氏一听她这大嫂今日是想要将中馈要过去了,她掌管中馈这么多年,自然不能将中馈交出去。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要中馈吗? “有什么不对吗?”温氏反问:“我是卫国公夫人,入府多年,却不得中馈,前些年娘说让我一心一意替公爷生个嫡子,如今阿纬都三岁了,府里请戏台子办宴席,也全都是从二弟妹那里拿了钥匙的,这府里哪个把我当国公夫人看。” “不要胡说,你是阿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府里哪个敢碎嘴,就打烂她的嘴,发卖出去。” 温氏心里堵了一口气,这说来说去,还是不想将管家权给她,那她今日撒泼还有什么用,这何氏不过是四品诰命夫人,仗着管家就敢处处奚落自己,自己若是管了家,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 何氏也怕老夫人将自己的管家之权交给温氏,有些着急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回头对温氏道:“好孩子,你是个好的,是你弟妹不懂事,娘让她给你赔礼,你原谅她这一回。 说着又往万氏看,意思是让万氏跟着劝劝。 万氏将头往旁边一扭,只做看不见,老夫人能做出这种偏心事,就自己解决,她可没兴趣掺和进去。 万氏有个好姐姐,老夫人也不敢随意给她甩脸色。 老夫人只好对着何氏道:“快给你大嫂认错。” 何氏把管家权看的最重,为了管家之权低低头也没什么,当即对着温氏赔礼道:“大嫂,这事都是我的不对,看在娘的面子上,你也就原谅我吧,娘是长辈,您这样闹像什么样子。” 明着是道歉,还是将温氏损了一通。(83中文网 .) ------------ 第126章 狼来了,宝贝们程文佑今日休息,不用去墨文殿,他向来不喜与后宫这些妃子打交道,也不收她们送来的东西,今日倒是心情不错,随手指一样东西,让人端过来,捏在手里,低头问姜筠:“筠筠,喜欢吗?” 程文佑样貌生的好,姜筠当初色迷心窍亲了他一口,被他留在身边,如今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更是被迷得头脑发晕,伸手去碰他手中拿的东西。 程文佑将手抬了抬,嘴角微微勾起,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筠筠得先说喜不喜欢?” 她刚开口说话,程文佑便想让她多说出些话来。 她如今不像刚来时那般瘦弱,能吃能睡,小脸也圆润了许多,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咧着嘴冲着程文佑笑。 程文佑在她小酒窝上戳了戳,温声继续哄道:“筠筠喜不喜欢啊?” 姜筠心中正在斟酌着要不要回答他的问题,企图糊弄过去的小把戏失败了,若是这次回答了他,按这小少年的性子,肯定觉得他教导自己说话用对了法子,继而日日用这种法子让自己说话。 她手撑着程文佑的腿,在他的怀里爬了爬,一只手攥住程文佑的衣袖,另一只手大胆的继续去捞他手里的东西。 程文佑见她这固执的小模样,将东西放到她手里,在她的鼻子上轻刮了一下,道:“你这小丫头。”话是这么说,还是妥协了。 姜筠将那把小扇子抱在怀里,又乐呵呵的咧开了嘴,露出了她漏风的牙齿。 太后身边的一个宫人过来说太后请殿下过去,程文佑将姜筠抱起来,道:“筠筠,哥哥带你出去转转。” 那宫人垂首站在一旁,暗道稀奇,早就听说殿下对身边养着的卫国公府的小姐极其宠爱,奈何这小姐是未足月出生,身子不好,养在含章殿中也没出去过,只殿下向来不爱亲近人,今日竟亲眼见到这殿下对卫国公府的小姐这么好。 忍不住又往姜筠瞥了一眼。 姜筠一听程文佑要带她出去转转,眼睛顿时一亮,她到这广阳宫已经将近一年了,却从未出去过,正对这外面稀奇着呢。 她伸着两只小手搂住程文佑的脖子,奶里奶气道:“哥哥,出去转转。” 因为马上就能出去了,她一个激动,就流出了口水,顿觉羞人,撅着小屁股将脸埋在程文佑的怀里。 那宫人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惊了一下,那小姐是将口水蹭在了殿下的衣服上吗?殿下素爱洁净,竟没有怪罪她。 姜筠也发觉自己将口水弄到了程文佑的衣服上,慢慢的抬起头看果然在他的胸口处被她的口水弄湿了。 她扬起头想要打量程文佑的神色,程文佑恰好低头,将她捉了个正着。 她又拱着腰,有些不好意思的伸着小爪子在他的胸口搓啊搓。 程文佑见她小猫一样趴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眼底盈满笑意,也没责怪她,只是伸手在她的小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姜筠打了个激灵,两个小手伸到后面捂住自己的小屁股,瞪大眼睛看着他,程文佑笑的更欢了。 从广阳宫往永寿宫,一路上宫人都稀奇的看着五殿下抱着一个小孩,不用猜都知道她就是那传说中的卫国公府三小姐。 太后见到他把姜筠也抱来了,愣了一下,道:“听说筠丫头会说话了,快抱来让哀家瞧瞧。” 程文佑将姜筠抱过去,太后将她抱过去,拉着她的小胖手,揶揄道:“听说筠筠喜欢吃肉。” 姜筠伸手捂脸,连太后都知道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她两只小肉手捂着脸,还从指缝里偷偷露出两只眼,太后被她这小模样逗乐了,对着一旁的女官道:“这倒是个小机灵鬼。” 站在一旁的女官忙道:“姜小姐养在殿下身边,自然聪慧。” 姜筠心道,这都是拍马屁的高手啊。 太后瞧着程文佑道:“难得这丫头竟合了你的眼缘。” 程文佑道:“筠筠同孙儿有缘。” 太后看着孙儿心情愉悦的模样,叹了口气,自阿璇入慈安寺后,就鲜少看到孙儿这么开心了,阿硕让孝慈皇后养的少年老成,这阿佑自幼便被阿璇捧在手里里宠着,见人也爱笑,才有个孩子的样子,哪知后来竟发生了那种事,阿竑整日像失了魂一样,这阿佑也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如今小小年纪,养了个孩子在身边,倒也是有模有样的。 “既然你喜欢她,那便放到身边养一养,只是她现在还小,再大些,可就要给卫国公府还回去了。” 她到底还是卫国公府的小姐,总不好一直养在个皇子身边,何况程文佑自己也才十岁,着实有些不伦不类的。 程文佑道:“以后再说吧。” 姜筠听到这里心下有些慌乱,她是一点也不想回卫国公府那地方。 太后捏了块山楂马蹄糕给她吃,她正忧心着,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太后见她不吃,问道:“筠丫头不喜欢吃这个吗?” 程文佑见她抿着嘴,道:“刚带她来的时候喂她吃了些东西,这会可能不饿。”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小丫头只怕是听说要把她送回卫国公府,不开心了。 回去的时候程文佑就在哄着姜筠:“筠筠是不是不想回卫国公府。” 姜筠趴在他的肩上,很想告诉他不想,但是一个两岁的小孩说出这种话很奇怪。 程文佑抱着她,明显的感觉到怀中小人儿的失落,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问道:“筠筠是不是不想理哥哥了。” 姜筠有点小忧伤,真的不想理他。 许是程文佑的纵容助长了她的性子,她没理程文佑也就罢了,她还趴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她是让尿给憋醒的,屋内的小宫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她爬起来,看着浅廊上铺的绒毡,伸手拽了拽花开富贵拔步床上悬着的红色双绣花卉罗帐,扶着床柱子准备往下爬。 她腿短,沾不到浅廊,肚子抵在床沿,一条腿挂在下面,另一条腿讪讪的不敢下,她腿的筋骨软,至今仍不能走路,脑中斟酌着屁股着地是不是能减轻点疼痛,歪着头见床廊八角菱花镜映出的她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巧荷跑过来,放下手里的红漆木托盘,将她抱起来,嘴里念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姜筠有些想笑,这宫里的人都早熟,这巧荷才多大年纪,说话就这般老成。 巧荷被她吓出一身冷汗,她就出去替她端了一碗红枣莲子粥来,一个不注意这小祖宗醒了就要从床上爬下来。 姜筠眨巴眨巴眼睛,她也不想啊,可肚子涨的难受。 巧荷伸手在她裤子上捏了一把,见她裤子没湿,抱着她去小解,抱回来的时候还夸她:“小姐真聪明,下回要叫人知道吗?” 姜筠装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巧荷将那粥端过来喂她,她摇了摇头,问:“哥哥呢?” 巧荷想到殿下说的等小姐醒了就将她抱过去,刚让小姐爬床的举动吓得差点忘了这事,对着姜筠道:“奴婢抱小姐去找殿下好不好?” “哥哥在哪?” “殿下在书房。” 姜筠赶紧要往床上爬,却被巧荷捉了回去,她蹬着两条小短腿道:“不去不去。” 巧荷哄她道:“小姐要乖。” 她苦着一把脸被巧荷抱去了书房。 程文佑见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捏着她的脸道:“筠筠心情不好吗?” 姜筠蔫蔫的,又要听这些四书五经了,她的心情能好吗?她从开口说话后就又被程文佑抱到了书房,每日念这些东西给她听,她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程文佑还是乐此不疲的念给她听。 程文佑从卫国公府出来没有回皇宫,而是去了慈安寺。 马车到了慈安寺,程文佑从车上下来,先是随着僧人到大殿中拜佛,然后便一个人往林皇后的住处,立在窗前,待听到里面轻微的响动,唇角微微勾起。 开口道:“母后,儿臣这次来,大概要有一阵子不能过来了,儿臣要去西北军营了,儿臣记得幼时母后以前同儿臣说过,想要让儿臣成为一名大将军,将来保护母后,辅佐皇兄,保护妻子,母后教导,儿臣不敢忘。” 他静默半晌,又道:“母后,儿臣四年前养了一个小姑娘在身边,她非常可爱,聪明伶俐,如今已经五岁了,儿臣也是养了她在身边才知母后当日教导儿臣的艰辛,儿臣走后,母后若是想找人聊天,可以让安姑姑去将她接过来。” “她叫姜筠,是卫国公府的三小姐,她生母早逝,从一岁起便养在儿臣身边,如今儿臣就要走了,那小丫头也不知会不会哭,母后能替儿臣照拂她一二吗?”(83中文网 .) ------------ 第127章 狼来了,宝贝们 温氏正坐在那里梳妆,心下虽对他昨日就这么走了不满,可还是开心的,同卫国公闹矛盾,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她让人端了茶来递给卫国公,倒是都没有提昨日之事。 没多会姨娘公子小姐们便来了,姜筠也牵着李掌设的手过来给温氏请安,姜箬跟在白姨娘身边,一见姜筠来了,跑过去叫了声三姐姐。 姜筠淡淡的点头,姜箬有些失望的退回白姨娘身边。 姜简见姜箬跑过去同姜筠打招呼,小声嘟囔着:“就会巴结人。” 温氏象征性的问了两句,就听卫国公对着阿筠问道:“阿筠昨日睡的可还好?” 姜简撇了撇嘴,怎么不问她睡的可好,爹爹偏心。 姜筠点了点头:“多谢爹爹关心。” 卫国公满意的笑道:“你才刚回来,若是有哪里不习惯,就来同你母亲说,让你母亲替你安排。” 温氏心道,你倒是会拿我做人情。 姜筠只是拉着李掌设的手,轻笑着点头。 李掌设微躬身道:“公爷,殿下当日吩咐迎筠院的开销不走卫国公府,小姐习惯了身边的老人,也不需走卫国公府添人,还请公爷将这事说清楚,免得有心之人拿开销说事,还以为小姐拿的份例比旁的小姐多,那就不好了。” 温氏面色一僵,卫国公道:“阿筠是我卫国公府的嫡女,哪个敢乱说?” “卫国公府之事奴婢不敢多言,只听着殿下的吩咐,伺候好小姐,将来殿下回来,若是知晓小姐有半点不舒心,可是要问罪的。” 卫国公讪讪的笑了笑,自是知道这李掌设意有所指,也不甚在意,睿王殿下对阿筠越上心,对他卫国公府越有利,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知道李掌设是宫里的女官,是个厉害人,从姜筠进宫起就跟在姜筠身边,宫里好些女官不能轻易得罪,只是阿筠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儿,让李掌设这么一说倒觉得她同卫国公府无关一般。 卫国公道:“阿筠年幼,有劳李掌设照拂了。” 李掌设道:“不敢当,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姜简觉得这李掌设太过大胆,居然敢这么同爹爹说话,昨日她已经让温氏说了一通,说这李掌设是宫中的女官,不是一般人,这会瞧了眼姜筠的穿着,只觉得每一样都比自己的好,用手搓了搓身上的布料,垂着头,蔫蔫的,有些不开心。 姜箬乖乖的站在白姨娘身旁,也不敢去招惹自己的嫡姐。 温氏笑着走过去对着姜筠道:“阿筠,母亲带你去给你祖母请安。” 她对着姜筠伸手,姜筠往后退了下,躲到李掌设身旁。 温氏的脸色变了变,卫国公倒是先开口替姜筠解释:“阿筠才刚回来,小孩子怕生。” 姜简跑过来拽着温氏的手,警惕的瞪着姜筠,像是姜筠要抢她的母亲一般。 温氏对着卫国公道:“公爷,咱们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卫国公点了点头,夫妻二人带着大房的几个孩子去给老夫人请安。 卫国公到了松画堂给老夫人请了安便退了下去,留下一室的女眷和孩子。 何氏今儿穿了一身红衣,手里拿着一把美人扇,富贵又喜气,卫国公刚走,她便对着姜筠招手道:“阿筠快过来,让二婶瞧瞧。” 姜筠小步走过去对着她行了一礼,何氏连赞她懂事,道:“大嫂可真有福气,听说阿筠昨儿一回来就送了大嫂一副头面,我若是有这么贴心的女儿就好了。” 她说着还用扇子掩了嘴笑,她是个嘴毒的,专爱寻温氏的不痛快,温氏不咸不淡道:“二弟妹也别那么贪心,有了阿篱,还想要阿筠这样的女儿,哪有这样的好事。” 一语双关,指责何氏贪心不足。 何氏脸色变了变,老夫人手里端着个白瓷杯盏,道:“好了,哪个孩子不是好的,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个?” 老夫人招手让姜筠到她身边,问道:“阿筠在宫中可读了书?” 姜筠想了想道:“听睿王哥哥读过。” 她自三岁起,程文佑便每日亲自教导她读书写字,只那些都是在广阳宫里,她并没有正经的跟着夫子读过书。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便以为她不认字,姜家的小姐大多五六岁送到族学念书,待年长些,七八岁的时候,就送去定熙书院,能考上定熙书院的,便在定熙书院,考不上的,便回族学中念书,姜筠如今刚好到了年纪,因着睿王的关系,老夫人对着姜筠格外的上心,一来这卫国公府将来还指望着这层关系,二来怕将姜筠养的目不识丁,睿王怪罪。 老夫人道:“你如今五岁了,到了认字的年纪了,祖母待会派人同你父亲说,让他安排你去族学念书,你大姐姐二姐姐如今都在那里念书,往后你可同她们一起去。” 姜筠乖巧的点头,姜篱笑着说:“太好了,以后就能同三妹妹一起去族学了。” 姜简站起来走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慈祥的问道:“阿简怎么了?” “祖母,我也想同大姐姐她们一起去族学。” “呦,咱们阿简也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呢。” 老夫人将姜简揽到怀里,姜简满脸期待:“可以吗?” 老夫人笑了笑,往姜筠那里瞥了一下,道:“阿简还小,等明年再入族学吧。” 老夫人态度温和,说出的话却是不容反驳,姜简有些不开心,求助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温氏坐在老夫人左下首,将女儿的脸色看的一清二楚,有些心疼,她又哪里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多半是见姜筠入了族学,能同姜篱姜筝一起了,以阿简的性子到了族学里肯定要去招惹姜筠的,眼下整个卫国公府都捧着姜筠,阿简这个时候去招惹姜筠,吃亏的还是她的阿简。 温氏招了招手,姜简便走过去趴到温氏怀里,抬头委屈道:“娘。” 温氏听着这个声音更加心疼了,抚着姜简的头道:“阿简乖,你年纪小,还未到入学的年纪,年纪够了,就可以同几个姐姐一起去族学了,你看阿箬也没有入族学呢。” 姜简蔫蔫的,目光落到姜筠的身上,心想,都是这个三姐姐,她一回来,所有人都巴结着她。 小孩子心思最敏感,何况是这么明显的落差。 姜筠倒是不介意姜简心中怎么想,横竖她按着规矩做事,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好的躲在李掌设的身后,仗着睿王的名声,继续混吃混喝,温氏也好,老夫人也罢,谁都别想把心思打到她的头上来。 老夫人又嘱咐了温氏几句,说是姜筠刚回府,让她仔细照应着。 温氏心里暗骂老夫人,她是姜筠的嫡母,又不是姜筠的丫鬟。 正说着话,外头来人通报,说是宫里来了人。 老夫人赶紧扶了卢妈妈的手站起来,带着一屋子女眷前去迎接。 刚出了门,就见一个青衣女官领着八个宫人从抄手游廊往这边走。 老夫人一见来人,便满脸堆着笑,那女官见老夫人带人出来了,加快了步伐走过来,微微躬身道:“老夫人安好。” 老夫人笑道:“不知太后有何旨意啊。” 来人正是太后身边的尚仪女官,总管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四司。 姜筠跟在后头一见是陈司仪,眼角抽了抽,捂着脸躲到了李掌设身后。 这掩耳盗铃的做法让陈司仪见了有些忍俊不禁,她就寻着她呢,她能往哪躲? 老夫人将陈司仪请到了屋中,陈司仪笑着说:“倒也没什么事,就是小姐这乍一出宫,太后有些不习惯,让您有空的时候常带小姐去永寿宫坐一坐。” 她没提是哪个小姐,众人心里都清楚这说的是姜筠,姜筠在宫中时宫人们都是以小姐称呼她的,显得更亲昵一些,如今一时也没改了口。 陈司仪对着姜筠道:“小姐,过来让陈姑姑瞧瞧,你过得好不好。” 姜筠歪着头道:“怎么都问我好不好,我吃的香睡的也香。” 陈司仪笑着点头:“小姐过得好,太后那里也放心了。” 偏姜筠两岁才会说话,四岁才会走路,这弟弟表面上气定神闲,暗地里没少督促姜筠说话走路,好在姜筠争气,虽说话晚,可一开口说话就极其利索,总算没辜负了弟弟的一番心意。(83中文网 .) ------------ 第128章 狼来了,宝贝们程文佑好笑:“不是才走两圈吗?怎么就走不动了?” 姜筠道:“我腿软,一走就累。” 程文佑揉了揉她的腿,哄道:“筠筠再坚持两圈好不好?” 姜筠想也不想,果断摇头,她曾经试图练习说话,最后还是到了两岁才开口说话,这种事情急不得,她到了四岁,自然而然就会走了。 “筠筠,你看到刚刚来的那个哥哥了吗?他就是不努力,现在夫子都不理他,筠筠要是不听话,不努力,将来就会同他一样。” 姜筠:“......。” 这个例子竟让她无法反驳,也不知七皇子听到他哥这么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当然是姜筠妥协了,被程文佑拉着又走了两圈又两圈。 姜筠越走越心酸,说好的两圈呢?又骗人家。 姜筠在含章殿长到五岁,这日她到含章殿去寻程文佑,忽然发现程文佑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男子,那男子看起来三十左右的样子,身着一身黑色劲装,身材挺拔,棱角分明的脸庞,对着程文佑嘴角微微含着笑,程文佑对他也很是恭敬的样子。 “小......。” 姜筠躲在柱子后面对着巧荷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趴在柱子上往那边看。 也不知这男子是什么人,她在这里四年了,也没见过多少人。 “殿下,再过半个月就要出发了,可有准备妥当?”陌生男子问。 姜筠愣了一下,要出发了?要去哪? 她在脑子中回想了一下,莫不是要去西北军营吗?她记得前世程文佑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具体什么时候走的她不清楚,只知道他十八岁带兵一举平了准备谋上作乱的鄢陵王,才再次回到定熙。 她扒着柱子的手有些紧张,然后就听程文佑道:“陈将军放心,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姜筠顿时如坠冰窖,果然是这样的,前世程文佑就是跟着陈大将军去的西北军营。 陈大将军祖上是猎户出身,因救驾有功才被当时的穆宗带入定熙,做了太子府的一个长史,穆宗上位后,对陈府多番提拔,如今经过三代人的努力,陈家在定熙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勋贵之家。 提起这陈大将军,也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他最出名的自然不是他的家世,而是他那街谈巷议的杀妻案,相传他曾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只因她的妻子不堪忍受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整日哭闹。 他杀妻的缘由无可考究,可他的妻子是他亲手所杀却是事实,即便他身为当朝最受器重的大将军,也无法磨灭那段事情。 而程文佑跟在陈大将军身边多年,他的性情又有多少学了陈大将军的? 姜筠打了个哆嗦,知晓前世后来的事,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求程文佑几句他就能留下来,她忍不住心中酸涩了起来,低着头盯着脚尖,阳光映到地面上,她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 地面上突然多了两道人影,她一抬头就见程文佑和陈大将军到了面前,她下意识的往陈大将军看。 他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凶神恶煞,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就这么看着她,姜筠突然有一种被人看透了的感觉,伸手揪着程文佑的腿,仰头看他。 “哥哥。” 她不敢低头,因为一低头眼眶里的泪水就会落下。 程文佑用拇指抚了抚她的眼角,没说话,他应该知道自己刚刚偷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陈希然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道:“殿下,微臣先行告退。” 程文佑看着攥着他衣服的姜筠,有些为难的看着陈希然。 陈希然淡淡道:“殿下不用送微臣,还是准备妥当些好。”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只是这后一句话却有些意味不明。 姜筠突然想到他曾经杀了自己的妻子,那定是不喜欢在谈论事情的时候被女人打扰,虽然她仅有五岁。 她有些紧张道:“哥哥,大将军是不是生气了。” 程文佑好笑的蹲下来,从巧荷手中接过帕子,将她眼角溢出的泪擦干净,问她:“你怎么知道他是大将军。” “我听见你们说话了。” 程文佑道:“别乱想,大将军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他牵着姜筠的手往里面走,问她:“来找哥哥有什么事吗?” “我来叫你吃饭,你忘了吗?” 程文佑笑了笑:“没忘,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姜筠低着头不说话,程文佑对着人吩咐让把饭菜送到含章殿来。 程文佑将姜筠抱到椅子上,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姜筠爱吃的。 姜筠拿着筷子,低头盯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珍馐,有些食不下咽。 程文佑见她仅仅是夹了一点米饭放到嘴里,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道:“筠筠,今日大将军同哥哥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姜筠吸了吸鼻子,脸都快埋到碗里面了。 “筠筠?” “我听见了,大将军说你再过半个月就要走了。” 程文佑把姜筠抱到怀里:“筠筠,哥哥要去西北军营历练,那边都是男子,不好带你过去,你留在定熙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程文佑看着姜筠一脸忧伤的表情,心中也非常难受,只是他向来不爱将这些表现在脸上,当日他做主将筠筠留在身边,那时筠筠才一岁,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她都五岁了,卫国公府老夫人从去年就在皇祖母面前提起要将筠筠带回卫国公府。 她渐渐大了,养在他身边确实有些不像样子了,他若留在定熙,管旁人说什么,他不舍就是不舍,筠筠是自己养大的,自该养在自己身边,可西北军营却是他不得不去的地方,他若是走了,怎好留她一人住在这广阳宫中。 卫国公府终归是她的家,又有他安排,任谁也不能欺负他的筠筠。 马车行驶在宽敞的道路上,穿过几条街道,停在了卫国公府。 “殿下,到了。” 程文佑伸手替姜筠理了理衣裳,车外仆人掀开车帘,程文佑抱着姜筠下车,马车外面李掌设和巧荷带着几个平日里伺候她的小宫人站在外头。 李掌设笑着过来牵着姜筠的手道:“小姐,这就是卫国公府了。” 卫国公府门口列着两排戟架,站着几个仆妇在那里张望着,为首的是卫国公府老夫人何氏最器重的卢妈妈,能把她派来等着自己,也算是对自己的看重了,只是没想到程文佑也来了。 那卢妈妈能得姜老夫人器重自然是有眼力的,她虽未见过程文佑,可也知道眼下送三小姐回府的就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孙子,睿王殿下了。 她连忙带人过来对着程文佑和姜筠行礼,卫国公府的人显然没有料到程文佑会亲自送姜筠回府,不然就不会只派个妈妈在这里守着了。 卢妈妈看着被李掌设牵着的姜筠,笑着迎过去道:“三小姐可回来了,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念叨您很久了。” 姜筠淡淡的对着卢妈妈笑了一下,既不疏离也不亲近。 按老夫人吩咐,三小姐回来是要先带去见她的,卢妈妈让人将姜筠带回来的东西搬到卫国公府为她准备的院子里去,又看着马车后跟着的宫人,那齐整的站的一排,不用想都知道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想到前些日子老夫人还特地命自己寻了合适的丫头放到三小姐的院子里,还有大夫人往三小姐院子里放的人,这下只怕都要不中用了。 姜筠牵着李掌设的手跟在程文佑身旁,李妈妈在前头领着路,往姜老夫人的松画堂去。 穿过花园,正要沿着抄手游廊过去,就见卫国公带着卫国公府的二爷三爷连同大公子赶了过来,想来是刚刚大管事派人通知了他,才赶了过来。 “微臣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卫国公躬身行礼,后面跟着的人也一齐的矮了半截身子。 程文佑摆摆手道:“卫国公不必多礼,本王今日也是送筠筠回府。” 卫国公直起身,看着站在程文佑身后的姜筠,叫道:“阿筠。” 又想到女儿这么些年并未见过他,轻咳了声道:“阿筠,我是你爹爹。” 姜筠当然知道他是自己爹爹,这卫国公长相儒雅,耳根子软,前世他对姜筠不是没有过关心,只是他向来不爱管后宅之事,加之枕头风听多了,对这自小养在成国公府的女儿就不甚亲近了,也正因如此,才助长了温氏的性子,姜筠对他无甚好感,可没好感归没好感,他还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 姜筠松开李掌设的手,上前弯身行礼:“女儿给爹爹请安。” 卫国公慈爱的看着姜筠,对这刚回府的女儿如此知礼还是很满意的。 温氏一听他这么说,又拿着帕子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卫国公被她哭的一阵心烦,想走又怕她闹,有些不耐道:“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堂堂一个国公夫人,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温氏竖起帕子,冷声道:“公爷还知道我是国公夫人,如今这府里还有哪个当我是国公夫人。” 卫国公冷着脸:“胡说些什么?” 温氏哭着说:“我嫁进卫国公府这么些年,尽心尽力的伺候公爷,照顾几位公子小姐,今儿不过是阿简斥责了阿箬一句,姐姐训导妹妹有何不对,还是当着长辈的面,阿简也无恶意,偏让二弟妹拿了话头说我苛待了阿箬,公爷自己说,我可曾苛待了几个孩子。” 后宅之事都是温氏在管,卫国公哪里知道这些,听着她说话就顺着她的话点头。 温氏继续道:“这也便罢了,二弟妹还明里暗里的贬低我,说我觊觎国公府的中馈,我本就是卫国公府主母,如今倒成了外来人了。” ------------ 第129章 狼来了,宝贝们 程文佑点了点头,命人拿了剪刀把姜筠攥住的衣角剪掉,宫人抱着姜筠到西暖阁去睡觉,他跟上去亲自替姜筠理了被子,床上的小丫头睡的香甜,乌黑柔顺的头发散开,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白皙的小脸上带着笑意。 程文佑替她将贴在腮边的头发抚到耳后,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床上姜筠一个翻身,拽住了他另一边的衣角。 程文佑扭头见她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招招手,让宫人拿来剪刀,将另一边衣角也剪了下去,把姜筠的胳膊放到被子里,唇畔勾勒出一抹弧度。 从西暖阁出来,太后轻声问他:“筠筠没被吵醒吧?” 程文佑走过去,坐到太后身旁,道:“她今儿玩了一天了,这会睡的正香。” 太后点头道:“她那么小就抱到你身边养,一直依赖着你,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难为她还能一直记着你,盼着你,是个知恩的好孩子。” 程文佑道:“多亏了皇祖母这几年替孙儿照顾筠筠。” 这孙儿打小就是一派老成的模样,去西北军营历练了几年,行事更加稳重老成了,太后有些心疼,若是没有那事,这孙儿也该如阿越一般活泼开朗的。 “你母后还是不愿意见你吗?” 程文佑垂了眼睑,淡淡的嗯了一声,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父皇造的孽啊。” 姜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有些懵懵的,随后意识渐渐回笼,哥哥已经回来了,她昨儿和哥哥一起陪着太后,后来她就睡着了。 她抬起手,见两个手里都握着黑色的布,皱了皱眉,突然发现这布有些熟悉,这不是昨天哥哥穿的衣服的布料吗? 巧荷在外头听见帐内悉悉索索的响动,轻轻的问了声:“小姐醒了吗?” 姜筠嗯了一声,巧荷走过去将幔帐掀开挂到两侧缠枝葫芦金帐钩上,便见床上的小人儿翘着腿,手里拿着两片黑布放在眼睛上,巧荷笑道:“小姐昨儿晚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殿下的衣裳不松,殿下怕吵着你了,便直接拿剪刀把衣裳剪了。” 姜筠心中一暖,果然还是哥哥最疼她。 外头站了一排宫人端着红漆木托盘候在那里,她梳洗打扮后便去给太后请安,过去的时候程文越已经坐在了太后左下首,他是昨儿听说他五皇兄回宫了的,想着他皇祖母同五皇兄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好些话要说,便体贴的没有过来。 今儿一大早跑到广阳宫去寻他五皇兄,没想到他五皇兄比他更早,已经去给父皇请安了,他父皇不甚喜欢他,他也不想往父皇身旁凑,听说筠筠昨日留在了永寿宫,便往这边来了。 姜筠给太后行了一礼,太后招手让她过去,将她揽在怀里,笑眯眯地问她昨儿可睡好了。 姜筠乖巧的点了点头,问道:“哥哥呢?” “他刚来了一回,见你睡了,便去给陛下请安,这会估摸着也快过来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报说是睿王殿下来了,太后笑着说:“哀家说什么来着,你哥哥这是掐着点过来的。” 帘子掀开,程文佑缓步走了进来,向太后问了好,程文越早在程文佑进来的那一刻便条件反射般的立定站好,腰背挺得笔直,程文佑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程文越腿脚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程文佑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七弟,心中摇了摇头,这七弟的根骨不行,得好好练练。 程文越让他五皇兄拍了一下,立马又站直了,自觉表现不错,等着他五皇兄夸他,然后就见他皇兄径自的从他身边经过,一句话都没说,心中有些失望。 丧气的垂着头,姜筠噗嗤笑了一声。 太后饶有兴致的问姜筠笑什么。 姜筠道:“哥哥在军营里待久了,把七表哥也当做自己的兵了。” 她又对着程文佑道:“哥哥,七表哥可不是那些将士,您下手轻点。” 程文越瞪大眼睛看向姜筠,小丫头乱说什么,这不就是说他弱吗,他当然不服,壮着胆子拍着胸脯说:“五皇兄你再拍我一下,我这回一定能站稳。” 程文佑没理他,太后问道;“你父皇与你说了什么?” 程文佑道:“父皇同孙儿说了出宫建府一事。” 太后点了点头,在永寿宫用了早膳,程文佑便带着姜筠往广阳宫去,踏进广阳宫,一草一木皆是熟悉感,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年,程文佑不在定熙的这几年,她虽经常往宫里来,却一回都没往这边来过。 广阳宫的管事公公宜年带着宫里的内侍宫女候在院子里,都是原先伺候的老人,中间放出宫一批人,因没有主子在,也没新进人。 程文佑看了一眼,宜年摆了摆手让内侍宫女都退下,自己跟在了后头。 程文佑带着姜筠进了屋子,姜筠看着屋中熟悉的摆设,伸手拽了拽程文佑的衣袖。 程文佑低头温声问她怎么了,她歪着头将拢在袖中的右手伸出来,摊开手掌,赫然就是他昨日剪下的衣裳一角。 她嘴角扬起,眼睛笑眯眯道:“哥哥,这是你的衣裳吗?” 程文佑笑着问:“怎么还不丢掉?” 姜筠将手缩回去,摇着脑袋:“不要丢掉。” 程文佑道:“手伸出来。” 姜筠以为她要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拿回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撒娇道:“哥哥,我不想丢掉。” 程文佑命人打了盆水过来,姜筠看着面前端着水的宫女,低头默默的摊开手掌,见手心里都攥出了汗来,有些不好意思,将那两块碎布片塞进了怀里,还拍了拍胸口,心虚的看了程文佑一眼,程文佑素来爱洁,那碎布片在她手心里攥了许久,都汗湿了。 “我回去就让李姑姑拿去洗净。”反正她打定了主意不将这两块碎布片丢掉,她都塞到胸口了,哥哥总不好伸手来拿吧。 她说完将一双白嫩小手放到水盆子里,她骨架纤细,吃的不少就是不长个子不长肉,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一些。 程文佑取了帕子,姜筠把两只小手放到帕子上让他擦,他做事向来认真,一根一根的手指,将水珠擦净,姜筠歪着头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哥哥哪里都好看,脸最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姜筠正在欣赏哥哥的美色,忽然感觉左手的手背被戳了一下,回了神,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程文佑隔着帕子在她手背的小窝窝上揉了一下,笑道:“还挺肉。” “李姑姑说,这是福窝窝。” 程文佑赞同道:“嗯,筠筠是有大福气的人。” 姜筠又发现她哥哥与旁人的不同,旁人只说她是有福气的,哥哥每回说她都是有大才能,大福气。 外头宜年公公进来通报说太子殿下来了,姜筠才想起哥哥同太子殿下是同胞兄弟,他在外五年,目下回了定熙,最应该去拜见的人是太子殿下。 一时觉得自己不该一直缠着哥哥,倒叫哥哥没有空闲去拜见太子殿下。 程文佑带着姜筠还未迎至门前,太子便走了进来,他常年跟在陛下身边,协助陛下处理政事,身上自有股气势,叫人生惧。 姜筠跟着程文佑给太子殿下行了礼,太子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弟弟,这个弟弟向来懂事,十三岁便去了西北军营,如今五年过去,倒是没怎么变,就是长高了,脸部轮廓更加分明,心中满意,负手向里面走。 兄弟之间的感情有时候不需用言语表达,他什么都不说,程文佑也能感受到他的关心。 程文佑同太子殿下面对面坐好,姜筠坐在程文佑身旁,太子才道:“陈将军大概后日才能抵达定熙,你连日赶回来,身体可还吃的消。” 他一早得了消息,以为弟弟会随大军一起回来,没想到竟提前回来了。 程文佑点了点头,道:“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太子想说什么,瞥见一旁的姜筠,对着姜筠道:“筠筠到院子里玩一会,我有些事情要同你阿佑哥哥说。” 姜筠乖巧的点头,走了出去,关上门,走了几步,又轻手轻脚的折了回去,趴在门上准备偷听。 半晌也没听见声音,伸出一根手指,准备将门戳个门缝,她还未戳上去,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她抬头对着程文佑那一脸你不乖的表情,嘻嘻的笑了一下,扭头跑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何氏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姜篱,忍不住出声道:“姑母,阿简口无遮拦,这事怎么能怪阿篱呢?”(83中文网 .) ------------ 第130章 狼来了,宝贝们卫国公到温氏的屋子里,就见温氏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抹眼泪,见他来了,也不起身相迎,只是将头扭向一旁,愣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走过去见温氏眼圈都红了,环着她的腰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温氏抽噎道:“公爷当我是什么人,好端端的便哭一哭来闹吗?” “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从外头一回来就见你在哭,总不能是我惹了你吧,若是府里的丫头有谁惹了你的气不顺,你只管罚就是了。” 温氏一听他这么说,又拿着帕子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卫国公被她哭的一阵心烦,想走又怕她闹,有些不耐道:“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堂堂一个国公夫人,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温氏竖起帕子,冷声道:“公爷还知道我是国公夫人,如今这府里还有哪个当我是国公夫人。” 卫国公冷着脸:“胡说些什么?” 温氏哭着说:“我嫁进卫国公府这么些年,尽心尽力的伺候公爷,照顾几位公子小姐,今儿不过是阿简斥责了阿箬一句,姐姐训导妹妹有何不对,还是当着长辈的面,阿简也无恶意,偏让二弟妹拿了话头说我苛待了阿箬,公爷自己说,我可曾苛待了几个孩子。” 后宅之事都是温氏在管,卫国公哪里知道这些,听着她说话就顺着她的话点头。 温氏继续道:“这也便罢了,二弟妹还明里暗里的贬低我,说我觊觎国公府的中馈,我本就是卫国公府主母,如今倒成了外来人了。” 卫国公皱眉,道:“二弟妹真这么说?” “我知二弟妹是瞧不起我的出身,我虽为庶女,却是镇国公府正经的小姐,如今又是卫国公府的夫人,她总拿我的出身说事,将来阿简和阿纬如何做人?” “怎么又扯阿简和阿纬身上去了?” 卫国公让她说的一脑门子糊涂,这不是在说中馈的事吗? “公爷是在外头做大事的人,又怎么懂这内宅妇人之事,我堂堂国公夫人却不得中馈,落到下人眼里倒是我这个夫人不得宠,下人都是势力的,如今全都巴结二房去了,阿简才是正经的国公小姐,如今反而比不上阿篱了。” 卫国公哄道:“好了好了,就这么点子事,也值当你生气。” 温氏一见他这样更加气了,哪家的夫君是这样的,明知好处都让旁人落去了,还整日乐呵呵的样子,都说夫妻同心,她这夫君又哪里和她同心了。 其实卫国公又哪里是什么都不晓得,只是中馈一事终归是内宅之事,二房掌着中馈是老夫人决定的,他也不好驳了老夫人的意。 温氏本还想端着嫡妻的架子,如今姜筠回来让她意识到了危及,老夫人是二房何氏的亲姑母,偏心二房,万氏有个好姐姐,如今刚回府的姜筠更是全府要捧着的,这满府上下,真是要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在家中时是庶出,知道怎么讨好,对男人来说,该示弱就示弱,到底是夫妻,卫国公哄道:“好了好了,你看那三弟妹手中不也没有中馈吗?” 温氏哀怨道:“三弟身边就三弟妹一个嫡妻,又有个好姐姐撑着,公爷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庶女出身,身边没多少嫁妆,这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阿简平日里看着阿篱和阿筝的穿戴就觉得自己比不上,小孩子家不懂,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娘的舍不得给她好东西呢?” 卫国公被她说的一阵耳热,他向来不管内宅之事,从前姜筠娘在时也没同他说过这些,如今听温氏这么说倒觉得不仅仅是温氏失了脸面,他堂堂一个卫国公,倒叫自己的妻子儿女日子过的拮据,是他疏忽了,温氏是庶出,比不得嫡出的嫁妆多,手上也不如当年姜筠娘的宽裕。 “我那里还有些银子,明日让人取了来给你做体己,你喜欢什么就派人去买。” 温氏叹了口气,道:“公爷,我也不是要你的银子,只是如今阿筠回来了,她是在宫里养大的,见过大场面的,今日去看她,她一看我就说我穿的寒酸,送了我一套赤金头面。” 卫国公微皱眉头,道:“阿筠才刚回来,一个小孩子,你收她的东西做什么?” 温氏噎了一下,道:“我原也不想要的,阿筠那孩子非要给我,我还未说话,她就说着困了,派了身边的人送我,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她随手就送一套赤金头面,阿简看了只有羡慕的份。” 她话里多是怨怼,卫国公也听出来了,只故作不懂,他好歹也同温氏夫妻了这几年,温氏的性子他多少也了解,这么说不过就是埋怨阿简不如阿筠手里银钱多,可阿筠的银钱又不是他给的,阿筠有个好外家,能进宫,讨宫里的贵人喜欢,那些东西也是她应得的,阿简的外家也是镇国公府,可温氏是庶女,自然比不得阿筠。 “阿筠在宫中见惯了贵人,出手阔绰,送你头面也是孝顺,她同阿简是姐妹,会照应妹妹的。” 温氏心头堵着气,这意思还是让阿简靠着姜筠那丫头了,她明明说的是姜筠那丫头瞧不起她这个嫡母。 只是如今卫国公一门心思的栽到了巴结睿王的身上,连带着姜筠也成了宝贝,也是,睿王是孝慈皇后嫡子,当今太子胞弟,最是受宠,谁不想巴结他,倒是便宜了姜筠那个丫头。 卫国公脱了袍子道:“睡了睡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温氏见卫国公这个样子,不阴不阳道:“我是个俗人,整日掐指算着这些银钱,公爷是做大事的人,不用操心,只管吃喝。” 卫国公本来今日心情甚好,回来便被她一直念叨着,这会有些待不下去了,正要起身,又听温氏道:“横竖还有白姨娘陈姨娘,将来公爷再给我添几个妹妹,公爷就更不必来此听我说这些闲话,我是不如她们会讨公爷开心,她们也不用顾着咱们大房的面子,只管着伺候公爷就行。” 卫国公一听也是,这温氏代表的可不就是他大房的面子吗? 又耐着性子道:“二弟妹是母亲的亲侄女,母亲偏着她也是有的,母亲将中馈给了二弟妹,她自己心里也舒坦,我虽不管后宅之事,可那卫国公府的产业还是清楚的,那不是个好的,底下层层还要贪着,二弟妹出身何氏,最会精打细算,现在让她管着中馈,早晚是要还给你的。” 他没说何氏女重利,老夫人也出身何氏。 温氏低着头不说话,卫国公道:“我知你心里不舒坦,那二弟妹要管就管,我这里的银钱放着也没用,日后拿来让你管着。” 卫国公的银钱虽然不能同整个卫国公府比,毕竟也不少,若是拿给她,她的日子也不必这么紧巴巴的,只是想到今日姜筠的院子,那屋里的摆设,无一不是精致的,有些不甘心道:“公爷还是公平些吧,都是公爷的女儿,阿简那里可是处处不如阿筠的,旁的不说,就说阿筠那院子就花了不少银钱。” “行了,你还让不让人安生了,一回来你就闹,如今又提阿筠那院子,阿筠那院子花了你的银钱了?” 温氏一怔:“那还不是花的卫国公府的银钱,这卫国公府的银钱将来还不是阿纬的?” 卫国公站起来将衣袍穿上,温氏急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卫国公回头道:“我就说二弟妹管着中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闹,怎么偏偏今儿闹,合着是不满阿筠回来了,阿筠她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也没养在府里,便是我对她好些又怎么了?何况那院子也没花卫国公府的银钱,都是殿下派人直接送了银钱的,阿筠那屋中摆件也都是殿下着人买的,一两银子都没花着卫国公府的,你要埋怨也得有个由头吧,拿着这话说可说不通。” 他说完便不再管温氏,径自向外走去。 紫云眼瞧着她们公爷来了又走了,急忙走进去想问温氏怎么了,就见温氏目光阴冷的站在那里,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要笑不笑的有些渗人。 “夫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同公爷闹呢?” 温氏恨恨道:“那是个没有心的,都说齐州何氏女重利,公爷骨子里留着齐州何氏的血呢,从前也没见他关心姜筠那丫头,如今见宫中的睿王对姜筠好,便捧着那丫头,连说都说不得了。” 紫云叹了口气道:“夫人何必纠结,这卫国公府早晚是要交给咱们公子的,这卫国公府好了,咱们公子不也更好吗?”(83中文网 .) ------------ 第131章 狼来了,宝贝们 面前的小姑娘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两颊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兴奋的叫自己哥哥,这是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并未因长久的分离显得生疏,在此之前,程文佑最怕的是见面后,这个妹妹没认出自己,问自己是谁。 “哥哥。”姜筠又叫了一声。 “嗯。”程文佑秉持了兄长的威严,轻轻的嗯了一声,便见马车里的小姑娘头和胳膊都伸出马车要从里面爬出来。 他连忙用手托住她,微微勾了勾唇道:“筠筠不是说自己是大姑娘了吗?怎么还如此毛躁。” 他语气温柔,并无责备之意。 姜筠恍然想起自己如今已经十岁了,再不是那个可以随时伸着胳膊要抱的小娃娃了。 她眨了眨眼睛道:“哥哥,我是你养大的孩子啊。” 这借口,程文佑无法反驳。 姜筠笑嘻嘻的缩回脖子,趴在马车窗户上,抬眼可怜兮兮的望着程文佑,道:“哥哥,上来。” 程文佑刚走到车头,便见姜筠弯着腰等在那里。 马车里姜筠开始审问程文佑:“哥哥,你有没有想我啊。” 她满面笑容的端了一杯茶递给程文佑,程文佑接过茶盏轻轻的嗯了一声。 姜筠手捧着右脸,问道:“哥哥,嗯是什么意思啊?” 程文佑轻点了下她的脑袋,摇头道:“没大没小。” 姜筠嬉笑道:“想就是想啊,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说完又托着腮道:“你们大人是不是总是喜欢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 她一副还是我们小孩子诚实的多的样子,程文佑忍俊不禁道:“人小鬼大。” 他同姜筠说了几句话,姜筠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才发现他眉眼间有些憔悴,想到他带兵镇压鄢陵王,如今朝中并无睿王带大军还朝的消息,想来是他先行赶了回来,他素来是个孝子,几年没回定熙,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回来给皇后娘娘报个平安。 姜筠早就知道自己能被程文佑养在身边,不是因为自己那纯洁的吻,而是因身世可怜,同林皇后很像,她将靠枕推到程文佑身旁道:“哥哥睡一会吧。” 程文佑心下感动,按着有些发重的脑袋道:“先把你送回去。” 姜筠摇头不依,非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睡觉,他无奈闭了眼,准备装睡一会哄她,哪知道他才刚闭了眼,就感觉一双小手在自己的肩头毫无章法的捏着,捏着捏着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就见姜筠打开食盒,从中端出些小点心,见程文佑正看着她,笑着说:“秦大哥刚过来说你申正二刻要入宫拜见太后,午时我见你累了,也没叫你起,哥哥饿不饿?” 程文佑拿着筷子夹起她端过来的小点心,这些都是姜筠爱吃的,出门在外,李掌设都会给她备着。 程文佑睡了这么久,胃里空空的,多吃了两块。 姜筠道:“哥哥先吃一些垫垫,等会去拜见太后,太后定是要留饭的,哥哥吃的多些,她老人家才开心。” 程文佑见她这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有些反应不过来,姜筠又拿勺子舀了一勺蛋羹递到程文佑嘴边,程文佑也不知在想什么,就这么由着她喂到了嘴里。 姜筠喂了他几勺子,嘻嘻的笑道:“我还记得幼时哥哥也是这么喂我的,那时候我就在想,等以后哥哥老了,我也要这么喂哥哥吃饭,孝敬哥哥。” 程文佑拿帕子擦嘴的手哆嗦了一下,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得意的小模样,将帕子放到一盘的托盘上,淡淡道:“你那时候才多大,能记得什么?” “我怎么记不得了,我的记性好着呢。”姜筠一脸不服气:“我还记得当初不会走路,哥哥让人给我做了个小轮椅,天天推着我往院子里晒太阳。” 程文佑怕她再说出什么等你老了不能动了,我也给你做了轮椅推你到院子里晒太阳的话来,指了指一个白瓷小碟子里的点心道:“这是不是你每日晚间喜欢吃的酥皮马蹄糕。” 姜筠愤而捂脸,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怨道:“人家还是个在长身体的孩子啊。” 程文佑勾了勾唇角,笑道:“待会随我一道入宫。” 姜筠点了点头。 姜筠留了人,让人等在这里同姜筝和姜络说一声,中间秦元青和姜筝她们不放心,过来瞧了一次,这会姜筝和姜络也都知道程文佑回来了,她自幼在程文佑身边,兄妹情深,姜筝也就放心的去玩了。 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一路上姜筠问了些程文佑在西北军营的事情,这些程文佑都有在信里说过,可信里说的,总不如当面问的清楚。 姜筠忽然拉过程文佑的胳膊,程文佑感觉胳膊上有点痒,有些不自觉的想要缩回去,姜筠道:“别动,我来捏捏你的胳膊。” 她从程文佑小臂捏到肩胛处,整条胳膊坚硬如铁,这已经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的胳膊了。 “有没有受伤?” 程文佑叹了口气,忍不住摸着她的头道:“男儿保家卫国,这点苦若是吃不得,那还算什么男人。” 说到这里又觉得有些不对,他同筠筠说这个做什么,筠筠还是孩子。 姜筠吸了吸鼻子:“我才不管什么保家卫国,你是我哥哥,你受伤了我就难受,这回该是不用再走了吧。” 程文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马车快到皇宫的时候,程文佑看了眼坐在那里赌气不说话的小姑娘,拽了拽她的衣袖,道:“刚谁说我们大人总喜欢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这会不说话的是谁?” 姜筠侧着脸不说话,程文佑早几年哄孩子虽然很有经验,可这会姜筠大了,闹起了小脾气总不能像以前一样抱在怀里哄,按着脑袋有些发愁。 这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当然舍不得像对待底下的下属一样吼,程文佑动了动眼眸,道:“大军还要等两日才能到定熙,这两日我闲着,都陪着你。” 记得军中李副将喝酒时说过,家中小女儿闹脾气时送什么东西都哄不好,最后答应陪着小女儿两日,小女儿就不闹脾气了。 他那会听了想着筠筠小时候好像没闹过脾气,见了他就笑嘻嘻的叫哥哥,不过还是将那话记在了心上。 姜筠抿抿唇问:“真的?” 程文佑点了点头,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程文佑下意识的要抱她下去,想到她这会已经十岁了,又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 姜筠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跟着程文佑下了车。 姜筠站在程文佑身旁,仰起头,哥哥果然很高。 待到了永寿宫,太后抱着程文佑哭了一通,哭过了又逮着程文佑数落:“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一走就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一眼,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哪一天......。” 她话还未说完便让姜筠打断了,这话多不吉利。 太后将站在一旁的姜筠揽过去,拍着她的手背道:“你瞧瞧,你走时筠筠这孩子刚会走路没多久,你怎么就忍心将我们这一老一小丢在定熙,筠筠如今都长这么大了,都到了定亲的年纪了。” 姜筠:“......。”能不要再提她四岁才会走路的事情了吗? 程文佑点头道:“是孙儿的不是。” 太后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如今回来了就好。” 晚膳在永寿宫用了,程文佑刚回来,太后与他有说不完的话,程文佑话虽不多,却也一直点头应着,偶尔附和几句,姜筠趴在太后身旁,听着太后同程文佑说着鄢陵王之事。 “你皇祖父重情,亲自给你十三皇叔选了鄢陵那块封地,就是让他安安心心的做个王爷,莫要去肖想不属于他的位子,走了你大皇伯的老路子,哪里晓得那孩子偏激,不知听了谁的谗言,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太后话里尽是惋惜,她年轻时不喜董贵妃,也不喜她生的鄢陵王,如今先帝去了,董贵妃也随着先帝的一道圣旨殉了,她这心里又说不出的滋味。 她同先帝少时夫妻,闹了一辈子,那是个重情的人,当初狠下心来舍了安王,想要保住鄢陵王这个小儿子,原以为给他块小封地便能断了他的心思,没想到蛰伏了这么多年,还是反了。 姜筠听着听着眼睛便眯到了一起,手里还紧紧攥住程文佑衣裳的一角。(83中文网 .) ------------ 第132章 狼来了,宝贝们 他语气温柔,并无责备之意。 姜筠恍然想起自己如今已经十岁了,再不是那个可以随时伸着胳膊要抱的小娃娃了。 她眨了眨眼睛道:“哥哥,我是你养大的孩子啊。” 这借口,程文佑无法反驳。 姜筠笑嘻嘻的缩回脖子,趴在马车窗户上,抬眼可怜兮兮的望着程文佑,道:“哥哥,上来。” 程文佑刚走到车头,便见姜筠弯着腰等在那里。 马车里姜筠开始审问程文佑:“哥哥,你有没有想我啊。” 她满面笑容的端了一杯茶递给程文佑,程文佑接过茶盏轻轻的嗯了一声。 姜筠手捧着右脸,问道:“哥哥,嗯是什么意思啊?” 程文佑轻点了下她的脑袋,摇头道:“没大没小。” 姜筠嬉笑道:“想就是想啊,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说完又托着腮道:“你们大人是不是总是喜欢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 她一副还是我们小孩子诚实的多的样子,程文佑忍俊不禁道:“人小鬼大。” 他同姜筠说了几句话,姜筠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才发现他眉眼间有些憔悴,想到他带兵镇压鄢陵王,如今朝中并无睿王带大军还朝的消息,想来是他先行赶了回来,他素来是个孝子,几年没回定熙,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回来给皇后娘娘报个平安。 姜筠早就知道自己能被程文佑养在身边,不是因为自己那纯洁的吻,而是因身世可怜,同林皇后很像,她将靠枕推到程文佑身旁道:“哥哥睡一会吧。” 程文佑心下感动,按着有些发重的脑袋道:“先把你送回去。” 姜筠摇头不依,非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睡觉,他无奈闭了眼,准备装睡一会哄她,哪知道他才刚闭了眼,就感觉一双小手在自己的肩头毫无章法的捏着,捏着捏着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就见姜筠打开食盒,从中端出些小点心,见程文佑正看着她,笑着说:“秦大哥刚过来说你申正二刻要入宫拜见太后,午时我见你累了,也没叫你起,哥哥饿不饿?” 程文佑拿着筷子夹起她端过来的小点心,这些都是姜筠爱吃的,出门在外,李掌设都会给她备着。 程文佑睡了这么久,胃里空空的,多吃了两块。 姜筠道:“哥哥先吃一些垫垫,等会去拜见太后,太后定是要留饭的,哥哥吃的多些,她老人家才开心。” 程文佑见她这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有些反应不过来,姜筠又拿勺子舀了一勺蛋羹递到程文佑嘴边,程文佑也不知在想什么,就这么由着她喂到了嘴里。 姜筠喂了他几勺子,嘻嘻的笑道:“我还记得幼时哥哥也是这么喂我的,那时候我就在想,等以后哥哥老了,我也要这么喂哥哥吃饭,孝敬哥哥。” 程文佑拿帕子擦嘴的手哆嗦了一下,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得意的小模样,将帕子放到一盘的托盘上,淡淡道:“你那时候才多大,能记得什么?” “我怎么记不得了,我的记性好着呢。”姜筠一脸不服气:“我还记得当初不会走路,哥哥让人给我做了个小轮椅,天天推着我往院子里晒太阳。” 程文佑怕她再说出什么等你老了不能动了,我也给你做了轮椅推你到院子里晒太阳的话来,指了指一个白瓷小碟子里的点心道:“这是不是你每日晚间喜欢吃的酥皮马蹄糕。” 姜筠愤而捂脸,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怨道:“人家还是个在长身体的孩子啊。” 程文佑勾了勾唇角,笑道:“待会随我一道入宫。” 姜筠点了点头。 姜筠留了人,让人等在这里同姜筝和姜络说一声,中间秦元青和姜筝她们不放心,过来瞧了一次,这会姜筝和姜络也都知道程文佑回来了,她自幼在程文佑身边,兄妹情深,姜筝也就放心的去玩了。 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一路上姜筠问了些程文佑在西北军营的事情,这些程文佑都有在信里说过,可信里说的,总不如当面问的清楚。 姜筠忽然拉过程文佑的胳膊,程文佑感觉胳膊上有点痒,有些不自觉的想要缩回去,姜筠道:“别动,我来捏捏你的胳膊。” 她从程文佑小臂捏到肩胛处,整条胳膊坚硬如铁,这已经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的胳膊了。 “有没有受伤?” 程文佑叹了口气,忍不住摸着她的头道:“男儿保家卫国,这点苦若是吃不得,那还算什么男人。” 说到这里又觉得有些不对,他同筠筠说这个做什么,筠筠还是孩子。 姜筠吸了吸鼻子:“我才不管什么保家卫国,你是我哥哥,你受伤了我就难受,这回该是不用再走了吧。” 程文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马车快到皇宫的时候,程文佑看了眼坐在那里赌气不说话的小姑娘,拽了拽她的衣袖,道:“刚谁说我们大人总喜欢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这会不说话的是谁?” 姜筠侧着脸不说话,程文佑早几年哄孩子虽然很有经验,可这会姜筠大了,闹起了小脾气总不能像以前一样抱在怀里哄,按着脑袋有些发愁。 这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当然舍不得像对待底下的下属一样吼,程文佑动了动眼眸,道:“大军还要等两日才能到定熙,这两日我闲着,都陪着你。” 记得军中李副将喝酒时说过,家中小女儿闹脾气时送什么东西都哄不好,最后答应陪着小女儿两日,小女儿就不闹脾气了。 他那会听了想着筠筠小时候好像没闹过脾气,见了他就笑嘻嘻的叫哥哥,不过还是将那话记在了心上。 姜筠抿抿唇问:“真的?” 程文佑点了点头,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程文佑下意识的要抱她下去,想到她这会已经十岁了,又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 姜筠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跟着程文佑下了车。 姜筠站在程文佑身旁,仰起头,哥哥果然很高。 待到了永寿宫,太后抱着程文佑哭了一通,哭过了又逮着程文佑数落:“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一走就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一眼,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哪一天......。” 她话还未说完便让姜筠打断了,这话多不吉利。 太后将站在一旁的姜筠揽过去,拍着她的手背道:“你瞧瞧,你走时筠筠这孩子刚会走路没多久,你怎么就忍心将我们这一老一小丢在定熙,筠筠如今都长这么大了,都到了定亲的年纪了。” 姜筠:“......。”能不要再提她四岁才会走路的事情了吗? 程文佑点头道:“是孙儿的不是。” 太后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如今回来了就好。” 晚膳在永寿宫用了,程文佑刚回来,太后与他有说不完的话,程文佑话虽不多,却也一直点头应着,偶尔附和几句,姜筠趴在太后身旁,听着太后同程文佑说着鄢陵王之事。 “你皇祖父重情,亲自给你十三皇叔选了鄢陵那块封地,就是让他安安心心的做个王爷,莫要去肖想不属于他的位子,走了你大皇伯的老路子,哪里晓得那孩子偏激,不知听了谁的谗言,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太后话里尽是惋惜,她年轻时不喜董贵妃,也不喜她生的鄢陵王,如今先帝去了,董贵妃也随着先帝的一道圣旨殉了,她这心里又说不出的滋味。 她同先帝少时夫妻,闹了一辈子,那是个重情的人,当初狠下心来舍了安王,想要保住鄢陵王这个小儿子,原以为给他块小封地便能断了他的心思,没想到蛰伏了这么多年,还是反了。 姜筠听着听着眼睛便眯到了一起,手里还紧紧攥住程文佑衣裳的一角。 程文佑今日休息,不用去墨文殿,他向来不喜与后宫这些妃子打交道,也不收她们送来的东西,今日倒是心情不错,随手指一样东西,让人端过来,捏在手里,低头问姜筠:“筠筠,喜欢吗?” 程文佑样貌生的好,姜筠当初色迷心窍亲了他一口,被他留在身边,如今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更是被迷得头脑发晕,伸手去碰他手中拿的东西。 程文佑将手抬了抬,嘴角微微勾起,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筠筠得先说喜不喜欢?” 她刚开口说话,程文佑便想让她多说出些话来。 她如今不像刚来时那般瘦弱,能吃能睡,小脸也圆润了许多,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咧着嘴冲着程文佑笑。 程文佑在她小酒窝上戳了戳,温声继续哄道:“筠筠喜不喜欢啊?” 姜筠心中正在斟酌着要不要回答他的问题,企图糊弄过去的小把戏失败了,若是这次回答了他,按这小少年的性子,肯定觉得他教导自己说话用对了法子,继而日日用这种法子让自己说话。 她手撑着程文佑的腿,在他的怀里爬了爬,一只手攥住程文佑的衣袖,另一只手大胆的继续去捞他手里的东西。(83中文网 .) ------------ 第133章 狼来了,宝贝们太子语气中隐有责备,却是关怀之意。 鄢陵王兵败后妄图逃跑,程文佑带兵前去追捕,他无意要杀鄢陵王,只是想要活捉回定熙听候发落,毕竟鄢陵王谋反一事在部分大臣眼中是陛下捏造事实,想要铲除先帝留下的皇子,若是他就地诛杀鄢陵王,这谣言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却不曾想中途迷路,中了一箭,好在没让鄢陵王跑掉。 战场上受伤很正常,他怕太后担心,让人瞒着这事,只是太子毕竟是储君,又是程文佑胞兄,这事瞒的住太后,却瞒不住太子。 知道皇兄关心自己,程文佑拱拱手道:“多谢皇兄关心,已无大碍。” 太子冷哼一声:“派了信过去让你好好养伤,这才养了几日,便急着往回赶,你以为你那肉是什么,两天就长好了吗?这几日好好歇歇,你若不听,我管不了你,自有人能管的了你。” 程文佑一脸不解,太子淡淡道:“我瞧着筠筠还不知道你受伤的事情吧。” 程文佑面色一僵,扯了扯嘴角道:“臣弟听皇兄的便是,筠筠还小,皇兄别去吓唬她。” 太子嗤了一声,慢悠悠道:“你当你皇兄是什么人,没事去吓唬个孩子。” 他要协助陛下处理政事,也不能久待,嘱咐了程文佑几句便要走,程文佑跟在后头送他,到了廊下,见院子里的小姑娘正蹲在不远处歪着头看着宫人浇花。 姜筠听见门开了,站起身跑到程文佑身旁,太子笑了笑,对着姜筠道:“筠筠看着你阿佑哥哥,他在军营里呆习惯了,每日天不亮便要起来练武,你让他这两日好好休息,赶明儿陛下摆宴犒赏大军,他这身为主角的,可别顶着乌鸡眼。 姜筠点头道:“知道了。” 太子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程文佑一眼,程文佑哭笑不得,他皇兄竟然用这个法子威胁他。 姜筠在广阳宫里陪着程文佑呆了一天,因姜筠明日要去书院,程文佑亲自将她送回卫国公府。 到了卫国公府门口,恰好卫国公回府,从轿子里出来便见女儿身旁站着一个翩翩少年,女儿仰着脸,满脸笑容,这女儿同他不甚亲近,他从来都没见过女儿这副模样,这让他很诧异站在女儿身边的人是谁。 程文佑提前回来的事除了宫里的人,知道的并不多,卫国公也没得到消息,他走过去的时候姜筠看见了他,扭头对他行了一礼。 程文佑转过脸来,卫国公只觉得这少年有些熟悉,程文佑的样貌并没怎么变,只是长开了,所以只稍稍片刻,卫国公便反应过来,惊了一下,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睿王殿下。” 程文佑摆手道:“卫国公不必多礼。” 卫国公直起身子,请程文佑进府,程文佑道:“不必了,本王就是送筠筠回府。” 卫国公没想到这个殿下会提前回定熙,更没想到他一回来就同自家的女儿在一起,想到女儿昨日被太后留在宫中,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殿下。 “本王在西北军营听说卫国公府对筠筠很好,筠筠这么些年在卫国公府也没受什么委屈,你这个父亲做的很好。” 卫国公顿时惊了一背的汗,他府上,有睿王的人,看向睿王一脸淡然的表情,讷讷道:“阿筠是微臣嫡女,微臣自然待她好。” 卫国公府这些年对姜筠确实不错,当祖宗的供着,除了私底下谋算着怎么靠着姜筠得好处,这些程文佑大抵也清楚,他不管这些人对筠筠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不委屈了他的小姑娘就好,他要的就是他们不敢,不管私底下怎么谋划,当着筠筠的面都不能表现出来。 卫国公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这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可养在府里,倒像是睿王寄养在他家的女儿一样。 卫国公站在一旁,程文佑在那里对着姜筠嘱咐着好好休息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内心一阵烦躁。 姜筠回来了要先去老夫人那里说一声,卫国公一路上斟酌着打探程文佑的事,姜筠一概装糊涂,问什么都不知道。 姜筠到老夫人院子里时何氏和万氏都在,万氏手里拿把扇子,笑眯眯的坐在那里,对比万氏,老夫人和何氏的面色就有些怪异了。 姜筠过去给老夫人行了礼,又转身给何氏和万氏行了礼,老夫人让她过去将她揽到怀里,对着卫国公道:“你这会怎么有空过来。” 卫国公道:“回府时恰好遇见了殿下送阿筠回府,阿筠要来母亲这里,儿子便同她一块过来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脸上涌出了喜色,嘴上道:“不是说大军约莫后日才到吗?” 老夫人是有些心急的,眼见着阿篱年纪不小了,她一心想要把孙女往高处嫁,找个高门联姻,可背地里没有人撑腰,这稍微好一点的世家都瞧不上,几个小辈倒是好的,可惜了年纪小,卫国公府朝中无甚势力,如今睿王回来了,阿筠自幼养在他身边,阿篱可不得沾点光。 想到这里她又不满的看了万氏一眼,万氏只摇着扇子装没看见,老夫人打的一手好主意,合着别人就该按着她计划的来,都是她孙女,她自己偏心,还想让别人把好处都往她那宝贝孙女那堆,年纪大了还不安生,整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的,那阿篱别的没学,倒是把老夫人这小算盘学的十成十,便是姐姐没同她说要给元青同阿筝定亲,她也不能把这么个祸害往外甥那里塞啊。 姜筠道:“大军是要后日才到,只是我睿王哥哥五年未回定熙,心中挂怀皇后娘娘,便先行回了定熙。” 老夫人摸了摸姜筠的头发道:“睿王殿下真是孝顺。” 卫国公向来不爱插手后宅之事,每日里给老夫人请安也多是定个卯便走了,这会拱拱手要告退。 老夫人叫住他道:“殿下来了,你怎么也不留住他,他照顾我们家阿筠这么久,我们合该好好谢谢殿下。” 卫国公道:“殿下刚回定熙,还有事要忙。” 老夫人点点头道:“是我大意了,陛下前年就命人给睿王殿下建了府,赶明儿殿下出宫建府,让你媳妇带着几个孩子前去谢谢殿下。” 何氏附和道:“正是呢,殿下待阿筠如此尽心,原先殿下一直在宫里,咱们不好去拜见,如今睿王府都建好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府。” 万氏浅啜了口茶道:“这恐怕不妥吧,睿王府虽建好了,可睿王还未成亲,且不说出不出宫还是个未知,便是出宫了,睿王府没有女主人,女眷怎么好上门拜访呢?” 老夫人摇头不赞同道:“睿王府虽没有主母,可太子是睿王殿下胞兄,睿王出宫建府,太子妃定然会帮着张罗的。” 姜筠垂着头不说话,这老夫人还真是,连这个都算计好了,估计比自己还急着让哥哥回来吧。 万氏面带讽刺的笑了笑:“这倒是儿媳考虑不周了。” 万氏起身道:“娘,若是没什么事,儿媳那里还有些事情,准备着替阿筝打几件首饰,毕竟都是要定亲的姑娘了。” 姜筠愣了一下,她有些记不清上辈子姜筝是什么时候同秦元青定亲的了。 老夫人道:“一眨眼丫头们都大了,小姑娘爱俏,回头再给阿筝添几件衣裳,银钱从我账上出。” “那儿媳就替阿筝谢谢娘了。”万氏面上笑着,心想老夫人倒是变得快,今日特地叫她过来,话里话外的暗示她给阿篱和元青搭线,她索性就说开了,她已经同姐姐商量好了,要给阿筝和元青定了亲事,这老夫人眼都不眨一下的恭喜阿筝。 姜筠坐在程文佑的腿上,看着外头一波一波的礼品往里面运,心道,这程文佑年纪虽小,在后宫的地位可不低,连这些皇妃都要讨好他。 程文佑是孝慈皇后嫡子,孝慈皇后早逝,养在林皇后膝下,陛下专宠林皇后一人,后宫妃嫔如同虚设,林皇后六年前入慈安寺为国祈福,陛下也是经常前去看望,听说陛下并未因皇后不在宫中召过其他妃子侍寝,如此痴情之人,便是普通人家也是难得。 林皇后无子,最宠爱的儿子便是程文佑,听说林皇后未入慈安寺前,亲自到墨文殿为程文佑送饭,姜筠也曾亲眼见过,程文佑伏在案前,抄写经文,给林皇后作为生辰之礼,那一笔一画,如同对待无上珍宝。 程文佑今日休息,不用去墨文殿,他向来不喜与后宫这些妃子打交道,也不收她们送来的东西,今日倒是心情不错,随手指一样东西,让人端过来,捏在手里,低头问姜筠:“筠筠,喜欢吗?” 程文佑样貌生的好,姜筠当初色迷心窍亲了他一口,被他留在身边,如今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更是被迷得头脑发晕,伸手去碰他手中拿的东西。 程文佑将手抬了抬,嘴角微微勾起,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筠筠得先说喜不喜欢?”(83中文网 .) ------------ 第134章 狼来了,宝贝们简而言之,就是一言不合就挑错。 “这阮七小姐倒是实诚人。” 程琳道:“实诚是实诚,可这性子有时候也着实是让人无奈。” “她父亲就是御史中丞,可不就是专挑人错事的吗。” 程琳点点头,深表赞同。 “你们俩今儿怎么没去寻我。” 姜筠当年入书院不是在统一入学考试的时候,程琳也是因病耽误了考试,才恰巧同姜筠在同一天,所以她们与姜筝同一级却不在一个课舍,因姜筠和程琳是两个人,每日课后都是她们俩去寻姜筝的,姜筝今日等了许久不见她们过去,便自己过来了。 程琳解释:“刚因些事耽误了,正要去寻你呢,你便来了。” 姜筝笑着说:“我刚过来的时侯看见阮家四小姐带着一个小姑娘,想来就是阮家的七小姐,瞧着同阿筠倒是很像。” 姜筠道:“你怎么不说同你像。” 她和姜筝的长相倒是有些相像的,若是像她,肯定也像姜筝。 姜筝揽着她的胳膊道:“我说的又不是长得像,我说的是……我也说不上来哪点像,可能是脸上认真的表情吧。” 程琳笑着说:“我也瞧出来了,就是她那股子认真的表情,不过阮家阿箩是真认真,我们阿筠是装出来的。” 姜筠气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程琳怕痒,连忙讨饶:“课舍这边禁止喧哗。” 姜筠道:“你还说我装,到底谁会装。” 提起惠郡王府的小郡主,谁不赞一句娴静脱俗,气质典雅,只有私底下相熟的人才知道,都是装出来的。 八月十七是成国公夫人生辰,姜筠的母亲出自成国公府,两家是姻亲关系,卫国公府收了请帖,老夫人特地给家里的小姑娘制了新衣。 姜筠这辈子没像上辈子般在成国公府住了几年,逢年过节,成国公府也会派人来接,成国公三夫人倒是真心疼爱姜筠,只可惜上辈子一开始便离了心,对于成国公府的其他人,姜筠也还算看的明白,亲戚之间偶尔走动是亲戚,若是一直住在亲戚家,难免会让人心生厌烦。 就像前世成国公府五小姐许嘉宁气不顺的时候拿姜筠撒气,她三表姐许嘉静看不过眼说了几句,成国公府五小姐便道:“不过是卫国公府不要的姑娘,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我叫她给我端杯茶水怎么了。” 姜筠那会年纪虽小,却因自幼寄居在外祖母家心思通透,平日里虽谨言慎行,可毕竟也是心气高的姑娘,被人如此羞辱怎能不恼,气的将手里的茶盏摔到了地上,姜筠以为外祖母会安慰她,毕竟成国公府里最疼她的就是外祖母,哪知道外祖母让成国公夫人叫去也不知说了什么,回来后便叹着气摸着姜筠的脸,她是能看出外祖母眼里的不舍的,可惜年幼的姜筠看不出,姜筠只知道,外祖母不要她了。 这种想法随着姜筠在卫国公府多年成国公府没有派人来接她更加的根深蒂固,至死都没有主动去亲近成国公府。 到了八月十七这一日,老夫人让二夫人何氏和三夫人万氏带着府里的小姑娘去给成国公夫人祝寿,姜筠随着万氏和姜筝坐在一辆马车上,因成国公府是姜筠外祖家,万氏便多嘱咐了姜筠几句。 成国公府是孝慈皇后母家,做寿的又是孝慈皇后母亲,当今太子殿下和睿王殿下的嫡亲外祖母,成国公府门口热闹非凡,姜筠下车后便同姜筝一起跟在万氏身后,等着何氏带着姜篱姜简姜箬姐妹几个一起,由卫国公和姜二爷领着一道入府。 成国公世子带着几位公子站在门口迎客,见卫国公府的人到了,过来同卫国公和姜二爷寒暄了几句,命人领着他们进去。 到了里面卫国公和姜二爷便领着卫国公府的几位公子同姜筠她们分开了,由丫鬟领着她们往后院的待客厅去。 屋子里也坐了不少人,一群小姑娘在说说笑笑的,甚是热闹,万氏和何氏被领着往夫人们聚集的地方去,这一间屋子是小姑娘们说笑的地方,姜筠一进去就发现在招待的是她的三表姐许嘉静。 许嘉静出自成国公府三房,是她嫡亲的表姐,前世姜筠养在成国公府时,便是同她养在一处,成国公府几房虽已分家,却是直接在原成国公府里砌了墙隔开,又往周围扩建了些,许嘉静今日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罗裙,腰间挂了一个花开富贵小香囊,头发梳成两股,发间插着一支彩色雕花步摇流苏钗子,身段窈窕,仪态大方。 见姜筠来了,笑着迎上来同姜篱几个打了招呼,命丫鬟引着她们入座,牵着姜筠的手道:“祖母都念叨你好久了,等会我带你去见她。” 姜筠见这里就她和许四小姐在招待,许四小姐是成国公府二房的庶出,至于成国公夫人的嫡女许嘉宁,姜筠不用问便知道她在夫人们那边陪着,这种场合,自然是陪着那些长辈们更讨好一些。 丫鬟们端了茶上来,姜筠捧着茶抿了一口,便听到不远处的小姑娘在讨论程文佑,她们大都是猜测,没有见过程文佑,突然有一个小姑娘瞥了姜筠一眼,对着姜篱道:“姜大小姐,你家三小姐自幼养在宫中,听说睿王殿下亲自送过她回卫国公府,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他,他长什么样啊?” 大历民风开放,这群未嫁的小姑娘凑到一起聊得欢快,从前聊得多的是秦元青,只是秦元青如今已经同姜筝定了亲,程文佑出身高贵,刚为朝廷立了大功,这些年又不在定熙,见过他的人并不多,因此也被传得更加玄乎。 另一个小姑娘道:“听说睿王殿下丰姿出众,神勇威武。” 姜筠心道我哥哥当然丰姿出众,神勇威武。 “我也听说了,鄢陵王当日战败逃走,是睿王殿下亲自带兵追捕的呢,睿王殿下三箭齐发,两箭分别射向鄢陵王身旁的两人,中间那一箭射向了鄢陵王的大腿,鄢陵王坠马被活捉。” 姜筠没听过她哥哥三箭齐发的事,不过光想着她哥哥手握弓箭的样子就觉得一定很迷人。 姜篱笑着说:“你们问问我三妹不就知道了吗?” 那几个小姑娘一齐的往姜筠看过来,姜筠默默的捧着茶盏喝茶,心说你们别问我,你们说的都对。 许嘉静笑着说:“瞧你们,急什么,今日是我伯祖母生辰,睿王殿下定会过来祝寿的,到时候不就见着了,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问我表妹,我表妹自幼在睿王殿下身边长大,睿王殿下在她眼里自然是无一不好的。” 众人一听也是,许嘉静怕这些人再拉着姜筠问睿王殿下的事情,她这表妹向来不爱与人谈论睿王殿下,偶尔提起也是一脸崇拜之色,她觉得那小花痴的模样还是不叫这些人瞧见的好,免得以讹传讹,便转头对许四小姐道:“四妹,我祖母吩咐了阿筠来便带她过去,你先在这里招待一下,我等会便回来。” 许四小姐点了点头,许嘉静便带着姜筠出了小花厅,姜筠笑着说:“谢谢三表姐。” 许嘉静道:“这会祖母在陪着伯祖母,那里人多,我估摸着你应该不喜欢。” 姜筠歪着头道:“果然知我者,表姐也。” 许嘉静笑道:“你就知道哄我,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这世上最懂她的人是她睿王哥哥呢。” 姜筠嘻嘻的笑了两声,许嘉静陪着姜筠在这边院子里转了一会,担心许四小姐一个人在待客厅压不住场,便命身边的贴身丫鬟如霜陪着姜筠在这院子逛,姜筠摆手道:“不用了,今日人多,你那里也有许多要忙的,不用顾忌我,我身边有巧姑姑和平翠伺候着。 许嘉静摇头道:“不行,如霜跟在你身边稳妥些,不然我不放心。” 姜筠不再推辞,带着几个丫鬟在院子里闲逛,她逛累了便趴在池边的石头上抓了把鱼食往里面扔,她左手拖着腮,右手继续去抓鱼食,抓了个空,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也不转身,欢快的叫道:“哥哥。” 程文佑站在她身后,勾了勾唇角,嗯了一声。 她让人端了茶来递给卫国公,倒是都没有提昨日之事。 没多会姨娘公子小姐们便来了,姜筠也牵着李掌设的手过来给温氏请安,姜箬跟在白姨娘身边,一见姜筠来了,跑过去叫了声三姐姐。 ------------ 第135章 姜筠虽然觉得挺着个肚子走路太累,可说到底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冒险,每天吃了饭后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两圈。 程文佑多会陪着她。 期间成国公府的三夫人也来看了她几次,嘱咐了她许多,三夫人看着外孙女那张肖似女儿的脸,再看她那肚子就有些害怕,毕竟当初的丧女之痛,她至今不能忘记。 女人生产多有惊险,她又不敢在外孙女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每日求神拜佛的希望外孙女能够平安。 八月末的时候,随着一声洪亮的啼哭,睿王府迎来了第一位小主子。 程文佑是第一个冲进产房的,向来冷静的男人在被拦在产房外的那一刻就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产房里姜筠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头发都黏在了脸上,程文佑过去把她的头发抚到耳后,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太后进来的时候就见李掌设怀里抱着她那被爹爹冷落的小重孙,李掌设抱着孩子对着太后微微躬身道:“恭喜太后娘娘,是个小世子。” 太后咧着嘴笑:“来来来,给哀家抱抱。” 产房里血气重,太后娘娘抱着孩子进去瞧了眼姜筠,见她在睡觉,程文佑拿着帕子给她擦脸,才把孩子抱出去。 程文佑给姜筠擦了脸后,李掌设过来轻声道:“殿下,要不要看看小世子。” 程文佑把帕子丢到水盆里,外面太后娘娘抱着小世子坐在榻上,成国公府三夫人坐在一旁凑过头去看,两人在一起饶有兴致的说着话。 太后见程文佑出来了,问道:“筠筠醒了吗?” 程文佑道:“她太累了,睡着了。” 太后笑道:“那便让她好生歇着,快来看看你儿子,长的跟你小时候一样。” 程文佑一眼瞧见太后怀里抱着的他儿子,小小的一团,小脸红彤彤的皱在一起,看不出和自己哪里像了。 太后问道:“像吗?” 他昧着良心嗯了一声,把儿子接过去抱在怀里。 太后自是不担心他抱儿子的,她以前带儿子的时候大多是宫人在抱着的,他那会带姜筠的时候可是一有空就把人抱在怀里的,而且姜筠走路晚,不会走路基本都是他抱着的。 他把儿子抱在怀里道:“皇祖母也累了许久了,先回宫休息吧。” 太后看着小重孙子有些不想走,可她在这里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人,又怕打扰了姜筠休息。 “我进去瞧瞧阿筠。” 屋子里的姜筠已经醒了,见太后进来,叫了声皇祖母,太后娘娘应了声,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姜筠问道:“孩子呢。” 那孩子出生,她才看了一眼,便睡过去了。 程文佑抱着孩子进来放到她的身边,她伸手在儿子白嫩的小脸上戳了一下,小孩儿头突然动了一下,张了张嘴。 姜筠笑了一下,抬头对程文佑道:“阿佑哥哥,你看他多可爱啊。” 程文佑坐过去扶着她起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太后娘娘道:“阿筠好生休息,哀家等两日再来看你。” 姜筠道:“皇祖母放心吧,等阿筠出了月子,就带着孩子去看您。” 太后点了点头,叫程文佑在这里照顾姜筠,没让他送。 成国公夫人也跟着太后出去了。 姜筠有些饿了,平翠端了碗粥进来喂她,程文佑把碗端过去亲自喂她。 她眼睛盯在儿子身上,一刻也移不开,程文佑喂一口她吃一口,他觉得自己有些受了冷落,不过他还不至于跟新出生的孩子争宠。 他心中觉得他儿子长的有些丑。 不过他没说出来,他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都说他会养孩子,把筠筠养的这么好,但当初筠筠抱到他身边的时候就已经一岁了,虽然瘦弱了些,却皮肤白嫩,眼睛水汪汪的,可爱极了。 他这儿子,皱巴巴的,着实没看出好看来。 不过为了不扫筠筠的兴致,他今儿算是昧着良心说了不少话。 程文越过来看他小侄子的时候,也觉得他小侄子长的有点不可说,在他小皇嫂得意的问他小侄子好不好看的时候,他被他皇兄警告的看了一眼,赶紧道:“好看,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小娃娃。” 姜筠说:“阿骁长的和他爹一样。” 程文佑给儿子取名为程骁。 阮箩不会说假话,看着小娃娃,着实有些为难。 姜筠抱着儿子,宝贝的不得了,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小孩长的快,一天一个样,每天都会变得好看些,才不过十几天,原先皱巴巴的小娃娃就长的粉嫩粉嫩的,倒还真的像程文佑,那小脸蛋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程文佑。 小孩人小,嗓门不小,每回一饿了就委屈的大哭。 姜筠出了月子就把孩子抱去慈安寺给皇后娘娘看了,皇后娘娘抱着小阿骁,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像,跟阿佑小时候一模一样。” 姜筠道:“我就说阿骁像阿佑哥哥,先头阿佑哥哥自己瞧不出来,嫌弃阿骁丑,每回问他都敷衍我。” 程文佑笑道:“我什么时候嫌弃阿骁丑了。” “你别不承认,我都感觉出来了。” 她用手逗着儿子的小脸蛋:“咱们阿骁最好看了,对不对,对不对。” 可惜她儿子正呼呼睡大觉,被她娘这么戳脸,也只是睁开眼给他娘个眼神叫她自己体会,便继续睡觉去了。 自姜筠怀孕起程文佑在家中的时间就比以前多了,如今儿子生了,怕她一个人在家照顾儿子累,待在家里的时间更长了。 小程骁七个月大的时候姜筠一早起床没见着程文佑,去儿子的小床上看也没看见儿子,诧异道:“阿骁呢?” 巧荷回道:“殿下一早就把小世子抱走了。” “抱去哪了?” “奴婢没问。” 姜筠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好后,知道程文佑在书房,便带着人去了。 刚到门口,听到她哥哥念书的声音传来,推开门,便见她哥哥一手摇着小床,一手拿着书在那念。 小程骁躺在小摇床里,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爹。 姜筠走过去,小程骁就激动的拍手伸腿,嘴里咿呀咿呀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姜筠把儿子抱在怀里,把脸凑过去,小程骁就把嘴趴在她的脸上一通乱啃。 “阿佑哥哥,你把阿骁带书房来干嘛?他还小呢。” “我在教他说话。” 姜筠差点没笑出来:“该说话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你小时候我便是这么教你说话的,而且你后来学三字经,千字文都很快。” 姜筠心道那是她本来就能听懂他们说话好吗?就阿骁这个只会吃睡的小娃娃懂什么。 小程骁趴在他娘的怀里,也听不懂爹娘在说什么,突然哭了起来。 姜筠心疼的要命,忙抱着他哄,怎么哄也哄不好。 程文佑把儿子抱过去放进小摇床里,左右摇了两下,小程骁就不哭了。 姜筠看着那爷俩一个摇床,一个咧着嘴笑,玩的不亦乐乎。 裴元朗每回来寻他的时候,都见他在逗儿子,平素里那样一个严肃的人,把儿子抗在头上哄。 裴元朗觉得特别羡慕,要是郡主能给他生一个儿子,别说把儿子抗在头上哄了,坐他头上撒尿他都愿意。 他又看见许明纵了,那个让郡主曾经失魂落魄的男人,他也要做爹了,那嘴巴都要咧到嘴后面去了。 小程骁坐在他爹头上,手里揪着他爹的耳朵。 程文佑面无表情的对着屋里的几个人道:“有什么事,说吧。” “殿下,你许久未出去同我们聚一聚了,许三兄在外面摆了一桌酒菜,咱们出去喝几杯。” 程文佑道:“不去,忙。” “这会哪有什么忙的。” 程文佑拉着儿子的小手道:“没看见忙着带儿子吗?” 程文越道:“皇兄,许兄马上也要做爹了,请咱们出去喝几杯,你不能不给面子啊。” 许明纵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一群要拉人出去喝酒,却把借口往他身上推的人。 小程骁来了兴致,撅着屁股凑到他爹的耳旁,把他爹的耳朵往上面拽了拽,嚷道:“喝,喝。” 程文越道:“哎呦我这小侄子,一看就是个好酒量的人。” 他把小程骁抱过去,小程骁不怕人,趴在他怀里笑。 “跟七叔去喝酒好不好。” 小程骁说话都说不全,只嘟囔着喝喝喝喝,小手拍着,兴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裴元朗看着程文佑这儿子,越发的眼馋起来。 程文佑在家带儿子许久没出去了,这回又打着许明纵要做爹了的名号,他不好拒绝,便把小程骁送姜筠那里去,自己跟着几个兄弟出去喝酒去了。 小程骁本来听说他爹要出去喝酒还挺开心的,后来意识到他爹没打算带他出去,趴在他娘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的。 眼瞧着程文佑走远了,姜筠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下,道:“好了,你爹都走远了。” 小程骁眨巴眨巴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伸手要去拽他娘的耳朵,被他娘一把把手打下去:“谁惯的你的坏毛病,也不看谁的耳朵就想拽。” 小程骁瞥着嘴又要哭,姜筠道:“好了,你爹不在。” 小程骁看了眼他爹离去的方向,扭头又看了眼他娘,打了个哈欠,便趴在他娘怀里睡了。(83中文网 .) ------------ 第136章 小程骁一觉睡醒没瞧见他爹,只看见他娘坐在床边,他眯了眯眼,继续睡觉。 姜筠瞧着他那装睡的小模样,道:“别装了,再装也等不到你爹,你爹今儿出去喝酒,估摸着得很晚才能回来,今天娘给你洗澡。” 她说了这么多,小程骁接受能力有限,听不懂,睁开眼,迷茫的看着他娘。 姜筠把他抱起来,他以为他娘要和他玩,头在他娘胸前蹭了蹭,手还在她胸前一阵乱摸,姜筠拍了下他的屁股:“找什么呢。” 他瞥着嘴,有些委屈。 他如今刚戒奶,小孩子奶瘾大,一饿了就要找奶喝,就爱往他娘胸前蹭。 姜筠看他那样子,开始逗他:“哟,委屈啦,想喝奶啦。” 小孩张着嘴,更委屈了。 李掌设端了碗粥进来,小程骁一看那粥就扭着头,小手挠着鼻子,往他娘怀里躲。 姜筠把他揪出来:“吃饭了。” 小程骁带着哭腔道:“奶。” 姜筠望着他:“要吃奶啊?” “嗯。”小程骁用力的点头。 姜筠一脸残忍的笑:“没有。” 小程骁顿时哭了起来,可怜巴巴的往李掌设的方向看,意思是你瞧啊,我娘欺负我了。 可惜那平日里疼他的李掌设这会看着他笑,就是不帮他。 姜筠戳着儿子的小脸蛋:“你还哭,你还好意思哭,你看谁还喝奶,这一屋子的姑娘家都不喝奶,就你一个男子汉要喝奶,你丢不丢人。” 小程骁虽然不懂什么是男子汉,但他知道他爹是男子汉,气的伸手把他娘的手拿下去不许她碰自己的脸。 李掌设道:“好了好了,王妃别逗小世子了,他睡了这么久该饿了。” 姜筠道:“这小家伙,吃了睡,睡了吃的。” “多吃多睡才能长的英俊潇洒。” 姜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才多大啊,就英俊潇洒了。” 小程骁被他娘嘲笑了一番,再喂饭时就好好吃了,秋蓉蹲在一旁逗他笑,两只手扒着自己的脸做鬼脸:“小世子小世子,快看过来。” 小程骁看她一眼就咿呀一声笑着扭开头,姜筠把勺子放在他嘴边,他自动的就吃了进去。 姜筠觉得这孩子挺没出息的,每回吃饭前都顽强抗争想要奶喝,每回一吃饭就忘了喝奶,吃的一脸享受。 此刻他晃着小腿,嘴里砸吧砸吧的,手指着平翠,意思是让她一起去和秋蓉做鬼脸。 平翠也去了,他又指着巧荷,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指着隔扇前站的几个丫鬟,挺着腰嗯。 姜筠道:“吃饭了。” 他不乐意,非要让那些丫鬟一起过来做鬼脸。 好容易把一碗粥喂完了,喂他一顿饭,跟看杂技似的,几个丫头,两个扮鬼脸,两个跳舞,两个唱歌,可算是闹腾死了。 吃了饭姜筠带他在床上玩了会,抱他去洗澡,他一看那洗澡的盆子就要躲,结果自然是被扒光了衣服,放到了盆里洗澡。 小孩身上皮肤白嫩,肉嘟嘟的,洗了头发怕水灌耳朵里,把他头发用干巾子包了起来,他大概觉得头上有些重,摇了摇脑袋觉得挺好玩的。 姜筠给他穿了衣服,母子俩坐在床上等一家之主回来,小孩坐累了,趴在床头啃木头。 他现在就长四颗牙齿,撅着屁股趴在那里,啃的都是口水。 姜筠逗他:“你爹回来了。”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扭头往门边看,没瞧见人,看了眼他娘,咕咕唧唧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玩累了就睡了,手搂着姜筠的脖子不撒手,一把他的手放下去他就哼唧,姜筠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等他睡熟了才把他抱他自己的小床上去。 程文佑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这么久没出去,好容易出去一遭,那几个逮着他也不肯轻易放人,绕是他酒量好,头也有些晕了。 他推开门见姜筠还没睡,在等他,走过去搂着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怎么还不睡,在等我?” 这不是废话吗?他浑身酒气,姜筠推着他去洗澡,他凑到姜筠脖子前亲昵的蹭,姜筠笑说:“这怎么还变成阿骁了呢?” 程文佑冷哼一声:“阿骁那个臭小子。” “臭小子你不还天天把他抗在头上。” 程文佑不回她,凑上去把人吻的气喘吁吁的,姜筠握着拳头打他,要他去洗澡,他喝了酒,有些火气上涌,便直接把人扛着到净房去了。 这夫妻俩胡闹了一通,第二天起的就有些晚了,小程骁左等右等等不来他爹他娘,瞥着嘴要哭。 巧荷哄他道:“小祖宗,别哭别哭,你爹你娘给你生妹妹呢,生个白白嫩嫩漂亮的小妹妹给你玩。” 小程骁睁着大眼睛有些好奇,那泪珠子还在眼眶子里打转转。 巧荷抱着他站在门前,他伸手去推,巧荷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小世子不能推,王爷王妃还没起呢。” 小程骁毫不在意的看了她一眼,直接仰着头嚎了起来。 巧荷:“……。” 小程骁被他娘罚坐在床头听训。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有没有点男子汉气概。” 小程骁手搂着他爹脖子,开心极了,小脸在他爹脖子上乱蹭。 姜筠把他拽过来:“坐好。” 他又乖乖坐好,咧着嘴呵呵笑。 教训的也差不多了,姜筠对着程文佑一摆手:“抱走吧。” 小程骁开心极了,翘着他的小脚丫子。 姜筠问他:“干什么呢?” 他用手掰着自己的小脚丫子,奶里奶气道:“高。” “要高呀。” 他点着头,兴奋的说:“娘,高,高。” 姜筠笑着对程文佑道:“他这是骑你脖子上骑习惯了,不能这么惯着他了。” 程文佑嗯了一声:“不能这么惯着了。” 然后他就把小程骁给扛走了。 都说严父慈母,可是程文佑对小程骁一点都不严,姜筠倒是想严,可那小子每回对他严厉他都觉得是逗他玩,可乐了。 看程文佑每天都给小程骁读书,那小子撅着屁股趴在小床上啃床,姜筠觉得小阿骁比她胆子大多了,她那会顶多在床里打瞌睡,这小子还时不时的叫他爹两句,让他爹逗他。 小程骁一岁零三个月的时候,姜筠把他打扮好,准备带他去参加他七皇叔的大婚。 小孩一早起来穿衣服就问了好几遍:“叔叔成亲啦?” “对,叔叔成亲了。” 不知是记性不好还是不敢相信他七皇叔会成亲,小程骁隔一段时间就会确认一遍。 他看他娘在照镜子,也要过去照,趴在镜子前很是好奇,不愿意走。 最后姜筠给他拿了一柄小镜子揣在他胸前的兜里。 那镜子一放进他的兜里,他就哎呀一声,装作很重的样子,屁股坐在地上,小脸皱成一团:“好重呀。” 程文佑过来把他抱起来,要把他兜里的镜子拿出去,他护着自己的胸口不让,然后自己拿出镜子照了一下,可把他美死了,照一下把镜子放回去,然后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照。 程文越的大婚来了不少人,姜筠抱着儿子在里面和一群夫人说话。 程文越是皇子,柳昭仪虽厉害,可宫外的这些礼仪还不甚懂,都是康亲王妃帮着操持的。 柳昭仪当年怕程文佑怕的要死,这会见到小程骁和他爹长的一样,关键是可比他爹话多多了,那往那一坐,嘴巴都没停过,说不利索也要说。 柳昭仪把小程骁抱在怀里,拿着糕点喂他吃,他也不怕人,喜欢的就吃,不喜欢的就说不吃。 那一圈坐着的夫人们都乐死了,围过来逗他。 柳昭仪道:“阿骁这性子啊就随了阿筠了,能吃能说能哄人。” 康亲王妃道:“可不是吗?真有趣,睿王那性子是不爱说话的,阿骁跟他长一样,这小嘴啊就一直嘟囔嘟囔的,可惹人疼了。” 姜筠觉得这些人就是把阿骁当成她哥哥在逗了。 那一圈人围着小程骁说话,小程骁吃饱了,柳昭仪拿着帕子给他擦嘴,然后就见小程骁把手伸进胸前的兜里,柳昭仪问道:“阿骁拿什么呢?” 姜筠本来是和她姐姐姜筝说话的,听到这话感觉扭头看她儿子,这一看就觉得自己这把老脸都被她儿子给丢光了,她儿子居然把那面镜子拿出来,还把脸凑过去认真的照。 那镜子是她给塞进去的,她自然不意外,一圈坐着的夫人看他冷不丁的拿出个镜子照脸都快笑疯了。 柳昭仪戳了下他的脸道:“小阿骁也照镜子啊,好看吗?” 小程骁特自恋:“好看。” 他不仅说好看,他还趴在镜子上亲了一口。 为了防止儿子再做出什么尴尬的事,她赶紧把儿子抱回来,让他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她觉得她哥哥的一世英名都让这小家伙给败光了。 ------------ 第137章 ------------ 第138章 ------------ 第139章 袭朗与蒋修染刚策马去了趟五军都督府,遇到三公主,实属意外。 两个人同时勒住缰绳跳下马,拱手行礼。碍于是人来人往的长街之上,都没说话。 三个人的侍卫、护卫分头拦下行人车马,为三个人辟出一方说话之地。 袭朗转身走开去一段。 三公主问蒋修染:“以前怎么对我从不讲礼数?” 蒋修染惜字如金:“不敢。” 三公主挑眉,凝住他,发现他神色很是认真,“对我好一点儿,就是给了我可乘之机——你是这么想的么?” 蒋修染颔首。 “你倒是看得起我。” “殿下素来聪慧过人。” “我离京那日,想要你与袭少锋送我到京城外。” “若圣上恩准,我去。” 三公主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算了。我想想就算了。” 蒋修染无所谓。 “那件事,你解释过没有?” “哪一件?”蒋修染看她一眼,会过意来,“没有。” “为何?” 蒋修染语气平淡至极,“没凭没据,也没必要。” 三公主蹙了蹙眉,语气却很温和:“那你想怎样?等着我良心发现替你解释?” 蒋修染牵了牵唇角,“不必。” “其实只要你求我,我会帮你解释的。” 蒋修染真的笑了,“殿下说笑了。” 三公主凝住他,也笑起来,“嗯,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你算是最了解我的人。”不管他肯不肯低头求她,她都不见得会帮他,而若求她,结果于他只能更坏。 蒋修染语气平和:“与了解无关,我不会求谁。” “那就好啊。”三公主眼里落寞不减,她裹紧斗篷,问他:“你恨我么?” “不。”蒋修染眼神坦然、真诚,“与恨息息相关的是报复。” 他要是恨她,不会一直不留余地的回绝、躲避她,而是报复。男子要报复一个对他有情的女子,不难。 “那你恨过人么?”恨也不是谁都明白并且能够经历的。 蒋修染如实道:“自然。打过仗的人,都明白何为爱恨。应该比你更明白。” 战争会让一个男子经历胜利的喜悦豪情、失败的耻辱沮丧、等待的漫长艰辛、痛失生死弟兄的伤痛……等等。而最清晰最强烈的,便是恨意,对敌人的恨意每一日折磨也激励着人的心魂,终究百炼成钢。 比之那样的恨意,别的已是微不足道,不值得这样的男子去恨。 能让这种男子动容的,只有对一个女子的深爱、对家园的珍惜眷恋。再能让这种男子去恨的,唯有伤害他深爱的女子、眷恋的家园的人。 三公主能明白,却不能真正理解,她到底不是那样的男子。 蒋修染顿了顿,又道:“你也没恨过谁,只是分外厌烦而已。值得你恨的人,或许还未出现。” 三公主又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中有了光彩,也有了真实的笑意。 “谢谢。”她缓缓转身,“珍重。” “珍重。”蒋修染在她走远之前,又加一句,“多谢。” 三公主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脚步,匆匆上了马车。 他说多谢。 谢她什么呢?谢她给了他那么多的麻烦?谢她终于停止纠缠远走他乡?还是,自知有些事做得过火伤了她的颜面更伤了她的心,所以,谢她没将这一笔笔账道出要他赔礼? 可是,都不重要了。 马车前行,她透过车窗,看到站在萧瑟寒冬里的他,颀长挺拔的身影,透着寂冷肃杀。 温热的泪模糊了视线。她紧紧咬住唇,不让自己抽泣出声。 她要远嫁,不是自暴自弃,不是放逐自己,是真的要过得更好,比在这里更好。 如此,她毫无章法蛮不讲理地喜欢过他,才不会成为他的污点。知情人提及,起码能口下留情,说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不是只对她报以一声叹息一句痴傻。 她对他的感谢,是到缘尽时,他给了她尊重,他试图开解她。他试图让她明白,如果不是她一度太任性太恶劣,他与她,不需走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不论怎样,因为他,这几年的日子便是再难过,也不是百无聊赖,不曾虚度光阴。 最感谢的,其实是他让她真的长大了。 即便是近似于拔苗助长的粗暴手段,也该感激。 蒋修染与袭朗目送三公主的车马走远,对视一眼。 袭朗似是什么都听到了心里,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神色清冷如常。他与蒋修染同时偏一偏头,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 清风阁。 室内暖如春日,充盈着鲜花的清香。 香芷旋坐在大炕上,绣一个小孩子的肚兜,一面绣心里一面嘀咕,这也太小了,小孩子穿得上么? 元宝趴在炭炉旁边,守着一小堆糖炒栗子,咔吧咔吧地嚼着。它也不吃,只是特别喜欢把栗子壳咬开。 或许是喜欢那个声响,或许是用来磨牙?香芷旋琢磨不透它的心思,但是乐于满足,每日让丫鬟去买点儿栗子回来,卖相好的让丫鬟们分着吃,卖相差的就给元宝解闷儿。 碧玉过来了,有事通禀。进门后看到元宝自娱自乐的方式,骇笑不已。 香芷旋笑着解释道:“天气太冷了,它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也只有您这么惯着元宝。”碧玉笑着过去,摸了摸元宝的头,随后才说起正事,“周夫人前两日递帖子过来,您还记得吧?” “嗯。”香芷旋颔首,“她要来,我们也不需不见。” “但是,这两日,周家又请人去陆家说项——是老夫人命人打探来的消息,周家那边的意思,像是有意将周四小姐许配给新宁伯世子,许的嫁妆实在是令人咋舌,听说是睿王妃赏的。” 香芷旋扯扯嘴角,“陆家没同意吧?” “没有没有,陆家哪儿是见钱眼开的人家啊。”碧玉笑道,“只是听了周家这般行事,老夫人有点儿膈应,盘算着也应该让您知道,就让奴婢过来说说。” “嗯,我记下了。” 碧玉走后,香芷旋继续做针线,脑子里却开始细细回想进来关于周家的是非。 周家自然是得了皇后、睿王夫妇的授意,才敢屡次生事,惹得她反感备至。 前思后想,完全是乱了阵脚,不知该拉拢谁,更不知该如何拉拢。 但是……好像不对劲,这不像是皇后能做出来的事情,即便是睿王还是自顾不暇,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该不帮忙反倒添乱。 上次她进宫,虽然只能匆匆打量皇后一眼,只琢磨那天她的言行,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就算不考虑这一点,皇后可也是三公主的生母。 三公主聪明甚至有狠辣的一面,若是没个人耳濡目染的影响着,很难自学成才吧? 再有就是,皇后多年来盛宠不衰,能让一代帝王忽略后宫里那么多年轻的莺莺燕燕对她长情的女子,在儿子陷入风波时便是惊慌,也不至于主动给人诟病她的把柄。 眼下即便是三公主只一心离开京城这个让她伤心疲惫的地方,皇后少了一个帮手,也不至于糊涂到这地步——而在上次周家把女儿送上门做妾的那天,香芷旋真是觉得皇后糊涂到家了。 香芷旋再反观皇后多年来被太后压制的情形,那该是比婆婆艰辛百倍的处境,需要的是比婆婆更能隐忍的性情。 想到这些,她放下了手里的绣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面小口小口地喝着,一面静下心来,慎重地梳理方才所思所想。 她得出的结论是,要么是睿王妃假借皇后名义,劝说周夫人做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要么……就是皇后故布疑阵,让袭朗等人以为正宫与睿王已经惊慌失措,行事完全没了章法。 若再有可能,便是皇后借上次的事让睿王妃、周夫人来袭府试水,看看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更要看看袭朗是专情还是滥情之人。专情或滥情,都是男子算得致命的软肋。 要这样推测的话,今时周家明知袭、陆两家定了亲事还想搅局,不过是让人认准周家成了惊弓之鸟,已到了不顾脸面的地步。 故意示弱,故意狼狈,何尝不是朝野之人自保的方式。 越琢磨,香芷旋就越觉得自己想的没错。甚至于思来想去,感觉那些可能性,都是皇后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就有点儿麻烦了。 不,是很麻烦。 亏得她之前还以为皇后愚蠢糊涂……她自嘲地笑了笑,额头险些冒冷汗。 而皇后这些心思,袭朗应该看出来了吧?要是没看出来,上次就不会轻描淡写地打发走睿王妃与周夫人母女三个。 他只是不与她说,不想她多思多虑。 说到底,她倒是应该感激周家——周家想将不顾脸面狼狈不堪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落到了她眼里,便是没必要,是画蛇添足的感觉。 周家去陆家自讨没趣,袭家还能深究给他们点儿颜色不成?谁会那么闲。 也正因为理顺了来龙去脉,香芷旋改变了主意,将想法如实告知宁氏,又遣了人去周家传话,委婉地告诉周夫人,袭家没工夫款待她,不需上门了。 宁氏听了香芷旋的话,也是险些额头冒汗,转头请了三哥过来说话,言辞隐晦地问了问外面的情形。 宁三老爷就与她提了提外面的情形,说上至睿王下至其党羽,这一阵都是偃旗息鼓,似是刻意示弱的用意。正因此,皇上动了恻隐之心,再看到言官弹劾睿王的折子,已有些不悦,让太子代替自己训斥生事的人。 宁氏沉思片刻,“这样一来,不是要韬光养晦几年,便是要有大动作了吧?”这是她根据这些年来听到的经历的风波得出的结论。 宁三老爷点头,“睿王正月里就要启程送亲,在他返回来之前,应该都不会再出风波。”走之前目露欣赏地看着她,“坐在内宅便想通这些,换了男子怕是都不行。” 宁氏不由失笑,心说这可不是她自己就能想通的,只是不好实说罢了。送走兄长,与香芷旋说了一阵子话。 香芷旋要求不高,有事也无妨,只要让她顺顺利利生下孩子再闹腾就行。现在她这情形,真是闹腾不起。 与婆婆弄清楚由来之后,香芷旋才与袭朗提了提。 袭朗特别无奈地看着她,“你就不能傻吃傻睡的生完孩子再想这些事?” 香芷旋横了他一眼,“那你就不能有事当即告诉我,不让我自己琢磨?还傻吃傻睡……孩子都会跟着我变傻的。” 袭朗忍俊不禁,噙着赞许的笑,捧住她的脸,用力地亲了一下,“等你生完孩子,什么都不瞒你。”又给她找事做,“去给大姐大姐夫写封信。” “行啊。”香芷旋道,“正好过些日子要送年货过去,让管事带着书信过去就行。” 她去了西次间,袭朗意识到了一件事,出门去吩咐了赵贺一番。 到了腊月中旬,香芷旋着手准备年节事宜,又和宁氏一起张罗着找了几个奶娘。 她的产期是正月末或二月初,产房要提前布置起来,奶娘也要提前留在府里预备着。 听侯妈妈与蓝妈妈说过有的女子亲自哺|乳,她也动过这心思,与蔚氏说了说。 蔚氏劝她,说要是不主持中馈还行,既然是主持中馈的人,亲自给孩子喂|奶的话,平日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孩子不定何时就饿了,不能让孩子挨饿,可也不能为了孩子耽误正事吧?总不好说正事的时候听到孩子哭,立刻不顾场合转去喂|奶,像什么样子。而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是孩子夜里也会饿,每夜少不得起三两次。只带着孩子还行,白日要是有正事,绝对熬不起。 香芷旋斟酌之后,也就放弃了那个想法。想和孩子亲近,机会和时间多的是,却无必要过度难为自己。而且,都说生孩子不亚于从鬼门关前走一遭,谁知道她顺不顺利,要是产后体虚,连自己都顾不上,还想亲力亲为照顾孩子? 她不会凡事往坏处想,却也不会盲目乐观。 这一年的春节,袭府显得分外热闹喜庆,一来是因本就有香芷旋临近产期、袭胧定亲的喜事在先,二来则是因着不似孝期时门庭冷清,每日都有官员、女眷来访,内宅外院都是车水马龙。 三公主来过几次,与香芷旋说说话,越来越神清气爽的。肃王萧默回到西夏之后也没忘了她,着人给她送来不少西夏的奇珍异宝。 三公主看着好玩儿又珍奇的,都给了香芷旋,“只当是我提前给孩子的礼物。正月十六就要启程,等不到你生完孩子再走了。只有这件事,我没法子与父皇讨价还价,误了吉日可是大事,出不得错。” 香芷旋见她态度真诚,也没推辞,笑道:“等孩子懂事了,我让他自己保管着这些礼物,告诉他这是殿下送给他的。” “嗯。”三公主抿唇笑着,“横竖你们别忘了我啊。” “怎么会呢。” “要是情形允许,我日后写信、送礼物给你和孩子。” “要是情形允许,我把孩子的模样画下来,让殿下瞧瞧。” “说定了啊。”三公主孩子气地伸出手,“拉钩。” 香芷旋忍俊不禁,却也伸手,“拉钩。说定了。” ** 正月十六,是三公主离京远嫁的吉日,睿王送亲。 皇后最是难过。她膝下只有一双儿女,眼下女儿这一走,余生能不能再相见已是未知。记得听女儿絮叨过,说远嫁之际,要袭朗、蒋修染送她到城外。如今女儿把这件事放下不提了,她却希望女儿离京时的遗憾越少越好,十五晚间请求皇上,要袭朗、蒋修染、秦明宇这些与三公主相熟的人去送一程。 皇上记得,女儿年少时常与蒋修染、秦明宇胡闹。只是有些怕袭朗,从来是躲着走,可这一两年与袭朗的夫人私交很不错。由此,他以为是女儿的心思,只不敢与他直说,求了皇后传话,便同意了,让三个人送到城外十里。 袭朗听了真是没好气,这关他什么事儿?宫里那些人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闲的。转念想想,去送送也好,万一三公主良心发现,细说上次与蒋修染提过的那桩事,全无坏处。 ------------ 第140章 ------------ 第141章 ------------ 第142章 ------------ 第143章 ------------ 第144章 ------------ 第145章 ------------ 第146章 萧夫人死后,昨晚萧夫人的丈夫萧正虽然也是命令阖府上下全部披麻戴孝的,但是对慕容隐莲却是无视了个彻底,更过分的是除了慕容隐莲以外其余人也都是来萧夫人的灵前走了一个过场而已,就只有慕容隐莲一个人一直在萧夫人灵前守着,慕容隐莲身边也只有一个就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云瑶对她好一些以外其余人对慕容隐莲的态度都像是对一个倾略者一样。 按照规矩,萧夫人的棺椁要在这里放七天,而这七天里也只有慕容隐莲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七天之后萧夫人已经被人抬出去埋了,而慕容隐莲也因为那七天而生病了。 慕容隐莲原本以为她生病了萧正会来看望她的,可是结果萧正是来看望她了,只不过却是让她搬出现在所住的院子,搬到揽月院去。 别看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但是这里面却是整个萧府最萧条的一个院子,就连下人都不会被安排到这里来,可是萧正却让慕容隐莲来到了这里,还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就让她搬到了这里,真真不是东西。 慕容隐莲已经知道了萧正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于他会这么对她心里也没有多难过,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因为她现在没有钱,也不敢一个人去寻找自己的亲人,所以她只能暂时住在这个揽月院,还好,还有云瑶陪着她,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揽月院好久都没有人住了,所以需要清理很多地方,慕容隐莲看着云瑶一个人忙进忙出的,而自己却站在一边看着,什么也帮不上忙,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好没有用,她看了一会儿,挽起袖子走到云瑶身边,侧头看着云瑶微笑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来帮你。” 云瑶站起身来,看着慕容隐莲,由于自己身上有些脏,所以就没有去牵慕容隐莲的手,摇摇头道:“小姐,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呢,就先在一边看着就是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小姐不用担心。” 听云瑶这么说,慕容隐莲收起脸上的笑容,嘟起小嘴点了点头,“我连累你了,对不起啊云瑶,要不然你别管我了,你走吧,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就行了。” 云瑶看向慕容隐莲的眼睛闪过一丝怒意,板着脸说:“小姐说什么呢,要不小姐收留我的话,我早就死了,哪里还能在现在陪着小姐,帮小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呢?小姐快别说让我走的话了,我还要赶紧收拾,不然晚上没有地方睡觉了。” 云瑶虽然之前也是丫鬟,但是跟着慕容隐莲之后就一直都是慕容隐莲的大丫鬟,很多事情都不用她自己做,都有低下的丫鬟们代劳,但是现在她却要自己做所有的事情,还要伺候慕容隐莲,但是她无怨无悔,再说了,这些她又不是没有做过。 若不是因为慕容隐莲,她现在早就被卖到了青楼里,若是要到那种地方她还不如死了。慕容隐莲救了她的命,她现在苦些、累些都没有关系的,只要慕容隐莲能过的好一些她可以在所不惜。 虽然很久都没有做过了,但是云瑶也能很快将屋子给收拾了出来,还好现在是晴天,有大太阳,云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被子什么的晒在外面了,到了晚上就不会再冷了,不得不说,云瑶想的很周到。 到了下午的时候,慕容隐莲主动帮着云瑶铺床,其他的她不会做,要是铺床在不会做的话也太不好意思了。 因为慕容隐莲和云瑶搬到了这里,而萧府也没有人管她们有没有吃饭,如果有人在意她们的话也不会吃中午饭的时候都没有人给她们送饭,后来云瑶去端饭的时候因为已经过了时辰了,连饭都没有了,所以中午那一顿她们都没有吃,饿着肚子一直到了下午。 好在之前慕容隐莲还有些积蓄,在天还没黑的时候云瑶从后门出府置办了一些餐具什么的,还买了些菜和点心,自己在这个揽月院开了小灶。 两个人虽然吃的不好,但是都很开心,由于这个揽月院只有一间屋子好一点,所以晚上慕容隐莲和云瑶一起睡的。 都说患难见真情,慕容隐莲现在才知道因为当初自己的怜悯之情将云瑶买了回来,现在云瑶对自己那么好,她真的很欣慰,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家里除了萧夫人对她好以外就只有云瑶是真正对她好的。 慕容隐莲侧身躺着看着云瑶的睡颜,她今天忙碌了一整天,现在已经睡着了,看了一会儿,她调整姿势,平躺着身体,轻轻的抚摸着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玉佩,这块价值连城玉佩可是她与亲生父母唯一的联系。 她有的时候再想,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们抛弃了她,为什么不要她?现在有没有要来找她呢?看到她现在过着这样的日子他们会心疼吗?把她找到了带回家以后会对她好吗? 她看得出来,这块玉佩是上等的汉白玉,触手生温,那么她的亲生父母应该是很富裕的,会不会因为家族的发展而让她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呢? 慕容隐莲真的很想知道,她在这里只有萧夫人一个人对她好,现在萧夫人不在了,又多了一个云瑶,她在萧府也从来不跟那些庶出的姊妹们有过来往,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别人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慕容隐莲现在再想,她的家人在她不见得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来找她,如果他们不来找她的话她就自己去找他们,不知道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跟她相认呢? 她有没有兄弟姐妹,他们会不会对她这个失散多年的姐妹好?一切的一切对于慕容隐莲来说都说未知的,她只能自己去做无限的瞎想。 慕容隐莲是真的很想要那种父慈子孝的生活,有爹疼有娘爱,最好再有一个哥哥能够保护她,若是哥哥在娶一个像姐姐一样的嫂子就好了。就这样,慕容隐莲在对真正的家人的遐想中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有的愿望都会视线,她会有爹疼有娘爱,有哥哥保护,有一个像姐姐一样的嫂子,他们会给她最好的一切,保护她不会让她被任何人欺负! ------------ 第147章 ------------ 第148章 ------------ 第149章 宁三太太脸色煞白地僵在原地,身形摇摇欲坠。 蔷薇走过去,略用了点儿力气,将她安置到座椅上。 香芷旋冷眼瞧着宁三太太,“你这个人的脑子,实在是分不清轻重。宁家已有袭家、蒋大人这样的姻亲,你怎么还不知足?三舅与我婆婆说过,想来也必然与您说过,儿女的婚事由他做主,难道他还会食言不成?还能害了膝下儿女不成?你是长辈,难道还要我这个晚辈告诉您何为出嫁从夫?” 宁三太太嘴唇颤抖,落了泪,“元娘她……” 香芷旋语气冷漠:“等消息吧。眼下只能盼着蒋大人手下得力,不会让她出了差池。她要是出了差池,家里家外找你算账的人可是不少。” 香俪旋走进门来,脸色很是苍白。很明显,方才香芷旋说过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我没想到这些……我真没想到……”宁三太太一面用帕子抹泪,一面哽咽道,“我只是跟我家老爷置气,想给余下几个女儿找个过得去的人家,想锦上添花……是我的错,都怪我……元娘要是出了闪失,我也没脸活下去了……我是真没想到,女眷的来往还与外面的局势有关联……早知如此,我就听老爷的话,安生呆在家里了……” 香芷旋懒得接话了,吩咐铃兰:“命人把杨太太主仆几个关到柴房去。” 宁三太太听得这话,目光闪烁,极力思忖着,过了些时候,黯然地垂下头去。 又过了一阵子,钱二太太不顾丫鬟阻拦,强行走进门来,“好端端地全把人请到了这里,还把杨太太抓起来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几位贵客可全是我请过来的……”说着话,看到了垂泪的宁三太太,不由一惊,“呦,宁三太太,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伤心了?……” “闭嘴。”香芷旋缓缓抬了眼睑,不耐地凝了她一眼。 钱二太太吃了一吓,脸色青红不定,勉力扯出个笑容来,道:“世子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这是在你大姐家中,我是这家里的长辈,到她房里说几句话都不行了?” 香芷旋吩咐蔷薇:“把她拎到外院,让她长长见识。” 铃兰闻言也上前去帮忙,两人不待钱二太太挣扎呼唤,便将人拎出了门外。片刻后,铃兰折回来,站在香芷旋身侧。 香芷旋看向宁三太太,“你去里间歇息片刻,别在这儿哭哭啼啼了。” 香俪旋连忙打圆场,让宁二娘姐妹几个陪着宁三太太去了西次间。只剩了姐妹两个,香俪旋坐到香芷旋近前,紧张地握住了妹妹的手,“宁大小姐——不,蒋夫人不会出事吧?” 香芷旋笑了笑,轻声道:“不会。” “那你——” “蒋大人怎么会让元娘出事呢?”香芷旋道,“但我总要让宁三太太长个教训,吓唬吓唬她。” “……”香俪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是我无中生有,元娘这次只是有惊无险。” 香俪旋立刻又紧张起来,“惊动蒋大人了?” “嗯。” “唉——”香俪旋蹙眉,“都怪我这个婆家,就不该让二房一家人跟来京城。”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次是全赶到了一处。”香芷旋宽慰道,“我一度还不是整日里被香家找茬?” “那外面——” “外面今日真的不清净,你别出去,免得吓着。” 香俪旋想了想,不免担心,“二太太要是给吓疯了可怎么好?” 香芷旋无奈,“只是让她看一眼而已,你以为我是跑你这儿祸害人来了?” 香俪旋讪讪的笑。 “我倒是没想到,你如今是一心一意地做老好人。” 香俪旋忙道:“不是那个意思……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越是有你们这样的妹妹妹夫,反倒越不好态度强硬。” “那也得分什么事儿吧?”香芷旋提醒道,“看我大姐夫怎么说吧,他要是说分家或是把二房一家人打发回原籍,你别又做滥好人。有那样的人在近前,往后对孩子都不好——能跟二太太那种人学到什么好处?” 香俪旋点头,“这个我自然清楚。不能总让你们为了我们家的事儿费心。”之后岔开话题,“说起来,你夫君是怎么知道这边的事儿的?莫不是派人盯着这儿呢?” 香芷旋失笑,“怎么会呢?他是派人盯着皇后和睿王世子手下的人,发现他们找人牵线,让宁三太太跟钱二太太凑到了一处,又让人去给元娘报信。元娘得到消息就赶来了这里,还派人去知会了我。” 香俪旋敛目思忖,片刻后神色微凝,“这样说起来,皇后那边,对袭家、蒋大人那边没少下功夫啊。而近日这件事,他们从中牵线搭桥,为的就是将你和元娘引到这里——皇后是不是想将你和元娘抓住扣在手里,让你夫君和蒋大人为他所用?” 香芷旋颔首。 香俪旋又想了想,目光闪过惊惧,“那寒哥儿留在府中,安全么?” “没事。要是家里都不安全了,我这日子也就真不用过了。” “皇后既然已经开始打你们的主意,你们日后更要万般谨慎才是。皇后一计不成,必有后招。要说蒋大人和你夫君有软肋,便是你们了——明里暗里的,谁不知道蒋大人对元娘一往情深?谁又不知道你夫君这几年百般看重呵护你?” 香芷旋笑,“我晓得,平日会更加谨慎的。” “那我呢?”香俪旋心急起来,“但愿别有人拿我做文章为难你才好。谁要是找我的麻烦使得你落入陷阱可怎么好?你是你夫君的软肋,可我则是你的羁绊……” “别急别急,”香芷旋笑着携了姐姐的手,“叔父和我夫君都派人暗中保护你呢,你不在京城时就已这样,眼下到了京城,他们更不会大意了。只是那些人手只管你们母子安危,对别的倒是没留心打探,不然我就会先一步知道二太太忙活的这些事儿了。” “哦——”香俪旋长长的透了口气,“这还好。”又很是不忍地看着香芷旋,“你们夫妻俩的日子也太累了些,身边的人都要照顾着,哪一个都不能出差错。” 香芷旋给她一个笑容,“过几年就好了,总不会一直是这样的情形。” ** 宁元娘是一早就得了消息,知道母亲带着三个妹妹出门让人相看去了。书凡说:“是杨家小姐命人来传话的,奴婢也是想了半晌,才记起是哪位小姐——您与她好像只有几面之缘。” 彼时蒋修染正歪在大炕上,指点她一些账目上的事儿。 她听丫鬟说完,斟酌片刻,侧目看着他,“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好端端的,杨小姐给我传这种话做什么?告诉我她可能会与我成为亲戚?八字还没一撇呢,太沉不住气了。更何况我与她真不熟。” “是有些不对劲。别去了。”蒋修染这样说。 宁元娘肘部撑着炕桌,托腮看着他,“四嫂是不是也会去?那儿可是她大姐的婆家。” “嗯。” “四嫂要去,我也去。”宁元娘抬手扯了扯他衣襟,“我要是遇到什么事儿,你能保我无虞吧?” “去也行。”他含着笑意握住她的手。 宁元娘横了他一眼,“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怎么只顺着我的话应声?” “本来就是怎么都行的事儿。”蒋修染摩挲着她纤长的手指,“我不顺着你顺着谁?” 宁元娘失笑。 “我在不在家都是一样,凡事你只管随着心意定夺。我们府里的侍卫,都不是吃闲饭的。我只是怕吓到你而已。” “不怕。”宁元娘笑道,“明面上的杀伐,其实比不得暗地里的算计。我要是一味闷在家里躲是非,会有人说你娶了个绣花枕头的。” “谁敢那么说,我就让他变哑巴。” “我要出门了。”宁元娘的手挣了挣。 蒋修染这才松了手,“嗯,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到了半路,果然出事了。斜刺里冲出一批黑衣人,形成包围圈,将她的马车困在中央。 宁元娘想着,既然没有暗箭伤人,那么有些人打的主意是要活着的她,而不是激怒蒋修染。这样的话,那些人就已落了下风。 虽说心中安稳,到底还是有些忐忑,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想象中你死我活的打斗声,只听得人身躯倒地的轻微声音连连响起,还有行人惊慌的失声叫喊。 她额头不由冒出了冷汗。 过了一阵子,周遭恢复平静。 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蒋修染上了马车,神色有些悻悻的。 宁元娘不解,“怎么了?是不是你的手下受了伤?” “不是。”蒋修染蹙眉,“我的人都不用现身,你四哥手里的暗卫就把那些人解决了。” 宁元娘啼笑皆非的,之后又道:“暗卫是不是特别厉害?” “有一半是你四哥这些年精心训练出来的,另有一半是皇上手里最得力的皇家死士,你说厉不厉害?”蒋修染想想那些人精良的箭法,轻轻吁出一口气,都是正中后心,毫无偏差。而这只是暗卫擅长的本领之一。 袭老四有了这样一批人手,当真是如虎添翼。 快到钱府的时候,袭府护卫前来报信:请他们两个晚一些再过去,眼下不是时候。 “怎么说?”蒋修染问道。 “龙虎卫包围了钱府,说是得到消息,钱学坤窝藏江洋大盗、亡命杀手,那些贼人曾潜入皇后居处行凶,龙虎卫指挥使奉命缉拿。” 蒋修染险些笑出来,又问,“秦明宇没去凑热闹?” “没有。我家大人说不用兴师动众。” “知道了。”蒋修染吩咐车夫,“四处转转。” “小的会随时报信。” ** 时近正午,香俪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吹进室内的风里,带着一点点血腥气。府里的氛围亦是越来越静寂,静得令人心悸。 钱学坤回到了内宅,身后两名婆子架着双腿发软无法行走的钱二太太。 香芷旋起身与他见礼。 钱学坤很是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都怪我,只顾着外面的公务,没好生料理家中事宜。” 香芷旋理解地一笑,“都难免的,姐夫言重了。”她听赵贺提过一嘴,这一段,袭朗让钱学坤从小山一般的公文卷宗里整理出一些他需要的资料,钱学坤为此日以继夜的忙碌,哪里还有别的时间。 钱学坤落座后,问起那个挑事的杨太太:“可曾将她关起来?” “我自作主张,已经让随从把她关到了柴房。”香芷旋应道,“应该不需认真与她计较吧?等事情过去,把她送回杨家,日后不再来往便是。” “是该如此。”钱学坤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钱二太太,“二婶,您脑子从来转得不慢,到了此刻,应该已经想通了来龙去脉。往后该怎样,您自己说说吧。二房一直是您做主,我就不去问叔父和两个弟弟了。” ------------ 第150章 “好啊。”四公主立刻点头,唤人去找宁元娘过来。 不多时,宁元娘由一位宫女陪着走过来,那宫女正是太子妃身边的老人儿。 太子妃什么都安排好了,香芷旋愈发心安。 四公主则先一步说了和月郡主言辞不善的事,“袭夫人担心你落了单,这才命人请了你过来。” 香芷旋笑道:“妾身是仰仗着殿下照拂,不然可不敢——蒋夫人来了,万一遇到什么事,少不得被妾身连累。” “嗯——”四公主拍拍心口,笑得神采飞扬,“你这话说的,我听了真是受用得很呢。” 语必,三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四公主只是得了太子妃的吩咐,来照看香芷旋。香芷旋与宁元娘又没带闺秀过来,所以也只是来做客看个花红热闹。由此,三个人都刻意躲着那些想方设法见上一面的少男少女,走马观花的赏了赏园中景致,便去了近处的水榭落座。 水榭东面有假山,西面有一片茂盛的竹林。 四公主提议道:“两位夫人都精通棋艺,我近来无事也会陪着皇上下棋,我们总不好在这儿枯坐,下几盘棋如何?” “好啊。”宁元娘笑道,“只盼着殿下手下留情,别杀得妾身与袭夫人片甲不留才是。” 四公主就咯咯地笑,“父皇说,愿意让我陪着下棋,就是因为我能让他赢得特别尽兴——我便是拼了命,想赢一局都不能如愿。” 香芷旋和宁元娘被引得笑出了声。却也知道,皇上棋艺精湛,能赢得了他的人寥寥无几,自然不会认为四公主棋艺拙劣。 宫女取来棋具,香芷旋道:“妾身棋艺泛泛,先旁观几局——殿下与蒋夫人先请。”她与袭朗对弈,除非他让着她,否则赢得时候极少。这样的前提下,她能有信心才怪。 四公主与宁元娘谦辞几句,末了还是先行落座。 六名宫女垂首服侍在近前,一看便知,几个人都是习武之人,双眼神光充足,走动间不闻脚步声。 香芷旋愈发心安,闲闲坐在一旁,观望着棋局,偶尔遥望一眼远处。 少男少女隔着一片芳草地,各自三五成群,或是闲谈,或是赏花,都有点儿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投向对面。 其实,这样予人方便自由相看的局面挺好的,只要没有心性轻浮放荡的人,很容易成就良缘。可这样的事,也只有皇家先行推广开来,官宦之家才好效法。 香芷旋有意无意地寻找着皇太孙程昭的身影,遍寻不着。主要就是为他的婚事张罗着,他却不见人影,兴许是被太子唤去议事了? 胡思乱想着,她看到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西夏宁王、和月郡主、程曦相形而来,两名男子脚步踉跄,眼神发直,面颊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 “这个时候就喝醉了?”香芷旋低声道,既是道出心中所想,也是提醒四公主与宁元娘。 四公主抬眼望过去,抿唇一笑,对一旁服侍的六名宫女递了个眼色,随后道:“没事。” 香芷旋与宁元娘相视一笑,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 宁王、程曦、和月郡主三个人到了近前,六名宫女一字排开,将他们拦下,其中一个道:“四公主正与袭夫人、蒋夫人说话,有点儿要紧事要商议,三位还是去别处吧。” 和月郡主挑眉,“这倒是奇了,有什么要紧事,要来东宫商议?” 宫女不卑不亢,“这就不劳和月郡主挂心了。” 程曦道:“我找四公主也有点儿要紧事。”语声顿了顿,扬声对四公主道,“姑姑连侄儿都不肯见了么?” 四公主沉了脸,冷声道:“没闲工夫理会你,滚远点儿!” 宁王则在此时把话接了过去,“我与蒋夫人、袭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并非素不相识,几位还是让一让吧。本王是要找两位夫人切磋切磋棋艺。东宫既是办了这样的春宴,便是不让人拘泥于繁文缛节,两位夫人难道还怕人看到么?” 宫女语声转冷:“还请王爷自重,两位夫人只是应邀前来赴宴,不同于别人,该有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少。王爷要是想切磋棋艺,大可去找袭大人、蒋大人。” 程曦怒道:“你这个奴才好生多事,给我滚开!” 和月郡主闲闲地接道:“是啊,两位夫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奴才又何必多事?当真动起手来,可就不好看了。” 六名宫女充耳未闻的样子。 四公主与香芷旋、宁元娘都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转头观望。几名宫女形成一道人墙,她们无从看到过来了多少人,更无从看到宁王等三人的神色。 不论怎样,到底还是有些忐忑。 僵持片刻之后,宁王、和月郡主与程曦先动了手。六名宫女很是默契地两两一组,同时衣袖一抖,闪出白色缎带。 竟以白色绸缎为制住对手的兵器,四公主这边的三个人俱是暗自惊奇,都想着太子妃手里的人果然非同寻常。 由此,三个人俱是目不转睛地观望。可是能看清的,也只有方才所见。随后,加起来九个人的动作都太快,她们只知道人影闪动,却看不出个究竟。 心下焦虑的时候,已听得连续两声有人落水的响动。 因着心里实在是紧张,三个人同时站起身来,发现宁王、程曦已不在动手的人群之中,这才往水中看去,见两人分别落到了水榭浮桥两侧的水中。 专门对付和月郡主的两名宫女飞快地观望了一下,同时施力,将和月郡主推到了宁王落水的那边。 六个人同时收起手里的白色缎带,随即出声惊呼:“哎呀,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而跟随宁王三个人过来的一群皇后宫里的宫女、太监则是呆若木鸡——这六名宫女先是以下犯上,随后又睁眼说瞎话,这……这还有王法么?!过了片刻,一群人才反应过来,有的惨白着脸高声喊救命,有会水的则直接跳到水里去救人了。 在远处的少男少女们听得这里出了乱子,一时间都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香芷旋此刻则凝眸看着落水的三个人,觉得情形十分诡异。 显而易见,程曦不会泅水,落到水里开始拼命挣扎,高喊着救命。而他喊了没两声,身形就径直沉到了水里——分明是被人强行拽了下去。 她有那么一刻,觉得毛骨悚然,疑心水里有凶悍的水鬼,大白天的拉落水的人。转念就觉得自己想法太荒诞,抿唇笑了笑,这一定是太子或太子妃早就安排好了的,一如那六名身手高超的宫女。 程曦的情形是不需想了,今日不给灌个水饱是别想上来了。 之后,她不顾周遭喧哗,看向宁王与和月郡主那边。 这两个人是会水的,落到水里并没出声呼救,而是自己往浮桥游过来。 可是会水也没用,遭遇与程曦相同,不过片刻间,人忽然从水面沉了下去,在上面只能隐约看到两个人挣扎着挥舞的手臂。 落水的三个人,是起了歪心思,要打她和宁元娘的坏主意,结果却反遭了算计。而落水之后,怕是还有更让他们沮丧的后果。 香芷旋放下心来,笑着看向四公主,是想出言道谢,感谢她一直陪在自己与宁元娘身边,却发现四公主正望向远处,神色恍惚,目光迷离。 她循着四公主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袭朗、蒋修染和几名朝臣陪同着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趋近水岸。 那男子清隽儒雅,必是当今太子。 一行人在水岸边停下了脚步,闲闲说话,看都不看水里的情形,只等一个结果。 这下可热闹了。 过了一阵子,落水的三个人被救了上来,程曦是从哪里落水从哪里救上来的,而宁王与和月郡主却是不同,不知怎的到了趋近太子那边的位置,而且情形让人看着都觉得尴尬—— 和月郡主的深衣腰封缠到了宁王身上,宁王似是把她当做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抱着,而她,已是昏迷不醒,衣衫敞开,现出肩颈大片雪白的肌肤。 便有东宫的太监与人借了斗篷,抢步上前去,将两人极是狼狈而暧昧的情形遮盖起来。 四公主唤上香芷旋、宁元娘,穿过浮桥上三三两两而立的人群,到了太子近前。 身后就有少年郎的窃窃私语:“四公主身后那两人,是哪家府里的闺秀?”语气透着惊艳。 便有人低声呵斥:“别乱说话!那是袭夫人、蒋夫人。” “哦……倒是不知道两位夫人都是倾城的容貌。” 香芷旋与宁元娘自是没闲心留意这些,随着四公主到了太子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 四公主细说原委。 太子颔首,命人给宁王、程曦控水,又发现他们脸上竟有着一抹红晕,实在是蹊跷,当即传太医来给两人把脉。至于和月郡主,则命人抬到别处去救治。 宁王、程曦在水下被人收拾得不轻,好半晌才呕出腹中积水,神智慢慢清醒。 而与此同时,太医已经赶至,为二人把脉,得出的结果是两人服了媚药。 太子脸色一寒,命人将跟随二人到水榭的一帮宫人抓起来讯问,随即凝了宁王一眼,语声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西夏宁王与郡主方才的情形,有伤风化,此事需得禀明圣上。”语必给袭朗与蒋修染递个眼色,转身离开,带着其余几名朝臣去往静园。 袭朗看向香芷旋,以眼神询问她有没有事。 香芷旋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回以浅笑。 他眉宇愈发舒缓,转身之前,抬眼望向水榭附近的假山石、竹林,随后扬手,打一个撤离的手势。 香芷旋不需看也知道,他的手势是打给暗卫的。 随后,太子妃命人传话,让四公主、香芷旋、宁元娘去了她面前说话,三个人这才完全明白事情始末: 和月郡主要收拾香芷旋和宁元娘,顺道算计了宁王和程曦一把,在他们两人的茶点中动了手脚,之后怂恿着两人去见她们。两个人本就是一早就开始饮酒,有些神志不清,便跟着她去了。 东宫的人得知之后,太子妃当机立断,以恶治恶,命人潜入水中恶整了三个人。 外人看见的、得知的,都是宁王、程曦与和月郡主放浪形骸不知检点,与四公主、香芷旋、宁元娘无关。 末了,太子妃歉然道:“太子爷让袭大人在东宫安排了暗卫,我也是事先知道这一点,才敢大胆行事的,否则是万万不会如此的。你们可不要怪我鲁莽才是。等晚些时候,我再与袭大人、蒋大人细说原委。” 香芷旋与宁元娘忙起身说“不敢当”,心里则在计算太子妃这一招将计就计得到了多少益处: 西夏宁王与和月郡主那般情形,他们两个成亲才是最佳; 宁王当质子之余,抱得西夏第一美人归; 和月郡主就不需联姻了,千里迢迢而来,最终的归宿还是故国的人。 太子妃敢促成这样的局面,必是请示过皇上和太子的,这可不是她能够率性而为的事。而这意味的是,皇上与太子从来没打过什么联姻的主意,是不屑,也是因着骨子里的傲气——你西夏将第一美人送来又何妨,我们不稀罕;那第一美人的父亲手里有着几十万重兵又何妨,我们并没放在眼里。 说到底,区区一个郡主,还不够联姻的资格,搭上一个宁王也不够格。也正是因此,与其说是一度纵容和月郡主,不如说是不屑计较她的言行。 东宫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宴请早早地就散了。 太子妃并未用言语敲打众人,意思不言自明:回去后只管当笑话说去。 香芷旋离开之际,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 当日,皇上听说了此事,直接下旨:在东宫服侍西夏宁王、和月郡主、程曦的一干皇后宫里的人,不需讯问,立即处死,还让人传话给皇后,不需担心有人说她宫里的人没规矩,他会替她做主的。 随后,皇上与太子商议着起草了一封给西夏皇帝的书信,在信中说了宁王与和月郡主的丑事,言辞恳切地道歉,说没能照看好这两个人,以至于他们成了京城皆知的笑柄,又问西夏的意思,这两人是在京城成婚,还是来日回西夏再成婚,要是前者,皇上会尽快赐婚。 这些事,皇上与太子并没隐瞒,很快传遍宫廷。 皇后给气得不轻,将捡回了一条命的程曦唤到面前,狠狠训斥了一通。随后仍是不解气,又命人去传话给和月郡主,把皇上的决定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那个不识抬举的蠢货,眼下处境已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能够形容了。 “该!”皇后咬牙切齿地道。 和月郡主听说之后,简直崩溃了。 比她更崩溃的,是西夏宁王。 在西夏寻常人眼中,和月郡主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可在他眼里,是个顺王如何都不肯要的人——同在皇室的兄弟不肯要的那么个东西,即便是他沦落到了如今的处境,也不会认为她配得上自己。 再听说那媚药是和月郡主动的手脚,简直气得跳脚了,当下命人把和月郡主拖到面前,赏了她一通鞭子泄愤——他是使臣,在前来的人当中,能够说一不二。他如今是收拾不了别人,可还收拾不了她么? 不能怪他生气,丢人丢到了异国他乡,任谁受得了? 和月郡主只用双手护住脸,一声不吭地忍受着鞭子抽在身上的疼痛。 宁王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用手点着她数落,“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到了异国他乡,还以为是身在西夏不成?竟还敢那般张狂!在西夏你还有楚襄王纵着你为非作歹,在这里谁能容着你?你在西夏那么厉害,顺王妃刚嫁过去也能与你打个平手——从那时你就该长点儿脑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信的话,等你回去,她能将你活剥了!”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住和月郡主,“你最好能想出个万全的法子,要是当真嫁给我,那你就别想活了!立即给楚襄王去信,让他快些想出对策!我实话告诉你,我宁可在这儿当一辈子质子,也不可能与顺王不肯要的货色朝夕相对!” 他这一番话引发的心头刺痛,简直比伤口的疼还要尖锐几分。“住手!”和月郡主猛然抬手,握住了鞭梢。 行刑的人这才发现,她已满脸是泪,通红的双眼充斥着怨毒。 ** 香芷旋回府途中,钱友兰命车夫赶了上来,上了她的马车,是有话要说: “慧贵妃怎么进的宫,想来你也有所耳闻吧?”钱友兰开门见山,“也是因此,我们老太爷不允许府里的闺秀前去东宫赴宴。家里几房的人对此都有些不满,但是老太爷向来说一不二,硬是压下去了。” 慧贵妃的事情,宁氏与香芷旋闲聊时说过几句,听那意思是不大光彩,香芷旋倒也没细究过,上一辈人的事情了,又是与自己无关的一个人,不需关心。此时听钱友兰这么说,也就只是点一点头,问起别的:“那你们府里这一阵的气氛不大好吧?有没有人求你想想法子打通门路?” 秦老太爷被慧贵妃的事伤到了,别人看到的却是荣华富贵,保不齐就有人想铤而走险。 钱友兰苦笑,“我们府里的局面,谁都清楚,做主的是老太爷和六爷,我公公那一辈反倒是说话最没分量的。老太爷拍板决定了,六爷又不在家里,余下几房的人可不就整日里围着我转,唉……真是难答对。可也没法子,我宁可得罪阖府的人,也不敢违背老太爷的意思啊,我有今日,是老人家当初为我撑腰才得来的。” 香芷旋想了想,由衷地道:“换了我是你,也会这么做。”要是惹了老太爷不高兴,任谁是秦明宇的发妻,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钱友兰透了一口气,笑了笑,转而说起了家常话,说秦夫人从现在起就在忙着准备外孙或是外孙女的包被、衣物鞋袜,又问起蔚氏的产期。 东宫里发生的事,很多人一看就有古怪,不是眼见的那么简单,但是钱友兰只字不提。 钱友兰的聪慧之处就在这里,从来明白自己的处境是一些人从头看到尾的,向来坦然相告悲喜得失,也从来就清楚有些事情知道了反倒是祸事,只是随大流人云亦云,便是关系越来越亲近,也不会多问一句。 说了一阵子话,到了岔路口,钱友兰辞了香芷旋,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香芷旋回到府里,径自去了婆婆房里,没想到的是,宁三太太也在。 宁氏先一步道:“过来与我说说话,看几个儿女的聘礼或嫁妆准备多少合适。” 香芷旋一听就明白过来,“这么说,表弟、表妹的婚事定下来了?”心里却不免想着,宁三老爷的动作也太快了,这才刚出正月几天啊。 宁三太太先一步笑道:“从去年冬日就在张罗着,那时已有了眉目,今年一开春儿,你三舅就一个个定了下来,说这样一来,筹备的时间也宽裕些。” 香芷旋笑着道贺:“那今年可是喜事连连呢。” “是啊,是啊。”宁三太太笑道,“几个儿女的婚事都有了着落,我心里也真是轻松了下来。这次过来,一来是给你们婆媳道歉,二来才是商量聘礼嫁妆的事儿。” “看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香芷旋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您从元娘出嫁之前就一直忙碌,我不好上门叨扰,眼下以为您没什么事,正想着跟婆婆商量商量,看什么时候下帖子请您过来呢。”心里清楚,宁三太太能惹出是非的,就是儿女的婚事,眼下她既然已让宁三老爷全权做主,便是真的放手了,那袭府还有什么可耿耿于怀的? 宁三太太竟被她引得由衷地笑了起来,“到底是一家人,我等不到你请就赶紧过来了。” “那多好啊,晚间您留下来用饭吧,等会儿我让厨房多备几道下酒菜,您与我婆婆喝两盅。我可是知道,您二位都是好酒量。”香芷旋说着就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不行啦,陪不了,看着都能看醉了。” 宁氏和宁三太太都笑了起来。 说话间,寒哥儿听得母亲回来了,由金妈妈领着从里间走了出来,因为走得急,脚步有些踉跄。 香芷旋忙上前去扶住了他。 “娘亲,娘亲……”寒哥儿的小手握住了母亲两根手指,另一手指向炕桌上的一把象牙柄裁纸刀,满眼期许,“拿拿。” “你要拿裁纸刀?”香芷旋连忙摇头,“不行,那个可不能拿。” 宁氏不由后悔,“看我。先前无事,寒哥儿又正睡着,我就要裁一些纸张。他醒了之后说要拿,恰好赶上你三舅母过来,我就让他去里间玩儿了。可真是没想到,这大半晌了,他还没忘记这个茬。”说着就要将裁纸刀收起来。 “娘亲……”寒哥儿先是委屈地仰头看着母亲,又扁了扁嘴,看向祖母,“祖母,拿拿……” 宁氏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香芷旋头疼不已,“喊谁也不行啊,那个是刀,会伤到你的。” “不。拿。”寒哥儿忽闪着大眼睛坚持着,小手更用力地抓住母亲的手指,拉着长音儿撒娇,“娘亲——” “不能拿。我没骗你,说的是真的。” 寒哥儿又扁了扁嘴,小脸儿都要皱起来了,随即啊啊啊地假哭起来。 香芷旋蹲在地上,满脸惊讶。儿子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出?又想着他从来也不是太较真儿的性情,除了吃饭那件事,从来都是大人说了不准,他就不再坚持己见。 但是怎么对付这一出,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没出过这先例。 “别说你假哭,就算真哭也不能拿的。”香芷旋认真地告诉寒哥儿,“不信等爹爹回来你问他,他也不会同意的。” 讲道理当然没用了。寒哥儿的假哭眼看着就要变成真哭了。 香芷旋叹了口气,“这么淘气,太让人伤心了,还不如元宝听话。”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元宝,忙问寒哥儿,“元宝呢?”总算找到转移孩子注意力的法宝了。 寒哥儿一怔。 金妈妈适时接话:“紫苏带它去后花园玩儿了。” “是吗?”香芷旋立刻笑着抱起了寒哥儿,“我们去找元宝,再摘几朵花回来,好不好啊?” 很明显,寒哥儿没有香芷旋那么好的忘性,犹自不甘地指着炕桌,“刀……” “你不想元宝啊?它肯定想你了。你不是最喜欢看它追小鸟么?我们这就去看看。”香芷旋自顾自说着,已经拿起了寒哥儿的大氅递给金妈妈,缓步走出门去。 寒哥儿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元宝看得更重,也就放弃了先前惦记的裁纸刀,由着母亲抱自己去了后花园。 这边的宁氏松了一口气,连忙把裁纸刀收了起来。 “这孩子倒不是倔强的性情。”宁三太太赞道。 宁氏特别舒心的样子,“的确是,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偶尔磕碰一下,打个岔就过去了。” “你这儿媳妇也是个妙人,就没见哪个当娘的一本正经还慢条斯理的讲道理。” 宁氏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地笑,“她从来就是这样,越是这样,倒越是哄得住孩子。” “也是,要是毛毛躁躁的脾气,孩子一看就先怕了,一怕可不就要哭闹起来。”宁三太太说着说着,就想到了宁元娘,不由笑着憧憬,“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抱上外孙。” 宁氏笑道:“这还用愁?你跟元娘的光景只会越来越好。” “是啊,我也想开了,往后只要元娘好好儿的就行了。”宁三太太说着,想到以前种种,讪讪的笑了。 夫君一力做主儿女婚事的时候,还是满心不甘。可又有什么法子呢?经了上次在钱学坤家里的事,已经吓怕了。那点儿不甘比起恐惧,微不足道。此外,雪上加霜的是,夫君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她不能不担心下半生要看冷脸度日,到了这地步,再不低头认命,可就真是自取灭亡了。 这次得以前来,还是先求了夫君给袭府递话,不然还是不能登门。 ** 寒哥儿看着元宝在花园里玩儿了半晌,才又绽放出璀璨的笑容。 随后,香芷旋又让几名小厮蹴鞠。元宝跟着起哄,在几个人中间跑来跑去,弄得几个人手足无措,寒哥儿却觉得有趣,咯咯地笑个不停,好几次都要挣扎着下地一起去玩儿,需得好一通哄劝。 不管怎样,总算是把裁纸刀的事儿给忘了。 这一晚,袭朗留在外书房,过了子时还未回房。 香芷旋哄着寒哥儿入睡之后,心里回想着东宫里发生的一切,有个念头始终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想抓住,总是不能如愿。 她索性披衣下地,去了西次间,自己动手备好笔墨纸,把印象深刻的一幕幕按照发生的顺序描绘下来,再来来回回地看,反复回忆,检视有无遗漏的细节。 在这过程中,她终于知道忽略了哪个细节。 是四公主。准确地说,是四公主某一刻的眼神。 她极为细致地描绘下来。 那种神色,香芷旋曾在三公主脸上见到过几次,三公主看着或是提及蒋修染的时候,某些时候就是那种眼神。 四公主这眼神是看着谁才情不自禁流露的呢? 彼时她看向的一行人,有太子,有几名最起码年过四旬的朝臣,还有袭朗和蒋修染。 换言之,那两个人,是谁又不声不响甚至都不自觉地让人动心了呢? 这种男子就是这点不好,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有意无意,不定何时就会发现他又惹了桃花债上身。 不论是直觉,还是之前二公主、三公主的事,都能让香芷旋确定,四公主不会因为那份或许都不能道出不能让人发现的感情做出糊涂事,对她和宁元娘是满心善意。 正是因此,让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四公主心里那个人是谁,反倒不重要了。她甚至不想弄清楚。但是反过头来想,如果直觉出错,如果四公主是藏得极深的一个人……又当如何? 她将面前纸张收起来,却是懒得动,就坐在那儿发呆。意识到袭朗身形趋近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抬眼对他一笑,“忙完了?” “嗯。”袭朗走到她面前,半坐在书案上,抬手捧住她的脸,“想什么呢?” “在想你跟蒋大人这种人……”她蹙了蹙眉,“真讨厌。” 袭朗讶然挑眉,“这话怎么说?我们俩怎么一起开罪你了?不大可能啊。” 香芷旋握住他的手,问道:“你之前跟我提过一句,说四公主之所以主动要帮你,是有事相求,她求你的是什么事?” “姻缘。”袭朗如实道,“她想嫁给陈嘉兴的二弟。陈嘉兴你还记得吧?原是榜眼,后来晋升为状元的那个人。” “什么?”香芷旋蹙眉,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又仔细回想,确定今日陈嘉兴也好,他二弟也好,都没去东宫,便又讷讷地道,“不应该啊。” “有什么不应该的?陈家是书香世家,陈嘉兴的二弟也是才华横溢,四公主看中了文人,不也是情理之中么?” “你少打岔,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如实招来,大半夜不睡,跑这儿神游是怎么回事?” 香芷旋犹豫半晌,将那张四公主的画拿给他看,“依你看,她这神色是怎么回事?” 袭朗看了半晌,又奇怪地看她一眼,“这像是……像是三公主看着蒋修染的样子,她远嫁之前,在街头遇到过我和蒋修染。” “能确定么?”香芷旋问出口,待他点头之后,才将所见情形与他说了。 袭朗先是一笑,“那就是蒋修染又祸害人了。”随后才惑道,“但是她钟情的不应该是陈嘉兴的二弟么?” 香芷旋轻笑,“你也给绕晕了吧?”又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道,“你又怎么能确定她不是看着你呢?” “胡说八道。”袭朗将画纸放下,“也就你看得上我。闹半天你是跑这儿吃飞醋来了?” “你才胡说八道呢……” 她语声未落,他已将她抱起来,转往寝室。 “寒哥儿在床上睡着呢,别闹。” 他才不管,回到房里,把她放到床里侧,又小心翼翼的抱起儿子,转去门口唤来金妈妈。 寒哥儿做着梦被他打发回了西梢间,元宝也跟着过去了。 “我回来是要办正事,不是听你说胡话的。”他还是没正形,一面利落地宽衣一面说着。 “袭少锋,”她唤着他,“你这反应不对吧?是不是早就知道,现在心虚才没正形的?” 他笑着欺身覆上,“我跟你有过一本正经的时候么?” “……”香芷旋努力回想的时候,衣衫已经被他丢到了床尾,不满的嘀咕着,“你就是心虚!” “那怎么着?你要我在这时候发誓么?”他笑着吻了吻她额头,“我倒不是不能,但你不觉着太可笑了么?” 香芷旋想了想那情形,终是没绷住,笑了起来。 ** 这天之后,香芷旋又观望了一段时日,发现自己的那点儿猜测,起码近期是可以忽略的。 四公主从不曾刻意接近过袭朗或是蒋修染,和月郡主再不能踏进东宫之后,她也不去赴宴了,安安静静留在宫里,陪皇上说话、下棋,或是在自己的宫里看书习字。 在这期间,香芷旋发现赴宴的少男少女越来越少,一头雾水。 还是钱友兰出言给她解惑:“那些少年郎说了,哪家闺秀跟你和蒋夫人一比,都成了庸脂俗粉,过来也是扫兴。那些女孩子则说,哪家子弟与袭大人、蒋大人相较,都变得面目模糊不能入目。太子妃该见的都已见了,心里大抵已有了人选,这些人可不就全然没了兴致。” 香芷旋似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番话,要是把她摘出去,她确信无疑,加上她,就只能当做笑话听了。 她心里的美人,是元娘、大姐那样的,自己么,揽镜自照都没觉得有何过人之处。 钱友兰见她先是惊愕随后不当回事的神色,忙笑着叮嘱道:“你这发硬,让我这样的熟人见了还无妨,要是让别人见了,还以为你打心底觉着蒋夫人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呢。” “哪有。”香芷旋忙解释道,“我是被顺带着提起的人而已,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难道你还相信了不成?” 钱友兰失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提醒你啊。”之后摇头叹息,“真是奇了,竟还有貌美惊人却不自知的,唉……”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香芷旋就更无言以对了。从这次之后,索性与太子妃扯谎告假,安心留在府中带孩子,惦记着含笑也快嫁了,亲自准备嫁妆,不是熟人上门,就耍赖推给婆婆应承。 时至农历二月中旬,袭朗、蒋修染忙碌得不成样子,常常日以继夜地聚在一起议事。 皇上给西夏皇帝的信还在半路上,西夏又有使臣前来。 使臣不要隆重的款待,只求有个清静的地方与皇上说话。 与此同时,三公主派来京城的人,终于等到了她的确切消息,此外,还有她亲笔写给皇上、皇后的两封信。 据说皇上看了信件,半晌沉默不语,皇后看了信件,失声痛哭。 很多人都知道,这一个春日,或是云谲波诡,或是有惊无险,想要风平浪静,是奢望。 ------------ 第151章 三公主的贴身宫女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奴婢悦华拜见夫人。” 悦华乔装成了侍卫的样子,步履悄无声息,双眼熠熠生辉,透着女子间很少见的飒爽英姿。 三公主身边的人,自是不乏很出挑的人物。 香芷旋笑着颔首,抬手指一指近前的座椅,“坐下说话。”又吩咐丫鬟退下,只留了蔷薇、铃兰。 悦华谢座,先取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给香芷旋,之后才落座。 香芷旋将书信放在身侧的炕桌上,问道:“长平公主一切都好?” 长平公主是三公主的封号。本朝的公主都是出嫁之前得到正式封号,平时只以长幼次序追加公主相称。 “公主过得还算如意。大婚之后,顺王宠爱有加,是西夏一段佳话。”悦华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淡了许多,“只是因着这边睿王的是非,让三公主忧心忡忡,她总是担心皇上多思多虑,疑心她嫁到西夏是睿王促成。” 香芷旋苦笑,“公主的担心不无道理。”皇上可不就是有着那样的疑心?甚至于,别人也没法子完全相信萧默对三公主是单纯的情之所至。 “正是因此,顺王与公主这段日子殚精竭虑,压制住了皇长子宁王,来日,或许会用宁王与这边的睿王通信一事,将他扳倒。”悦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声放轻许多,“也是为此,公主才派了几名心腹回到京城,看看能不能与太子爷商议出个万全之策,最好是不要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到底事关她的母后、胞兄。公主视夫人为好友,特地派奴婢随行前来传话,让您知晓她的打算,不要担心。” “说实话我是真有些担心,既怕公主嫁得不如意,又怕被这些是非连累得成为众矢之的。”香芷旋轻轻吁出一口气,“公主若能如愿,自然是再好不过。” 说完这些要紧的事,悦华神色愈发舒缓,笑道:“公主时常念叨着夫人母子两个,说最不甘的事儿就是早了十多日出嫁,没能亲眼看到孩子。” 香芷旋忍俊不禁,这还真就是三公主才会说的话,随后吩咐蔷薇去把寒哥儿抱来,又对悦华道:“你替公主看看。等你返回之前,我给孩子画张像,你带回去。” “好啊。夫人倒是跟公主想到一处去了。”悦华笑道,“公主给您的信里,有她和顺王在那边的肖像图,特地请画师画的呢。” “是吗?”香芷旋满目惊喜。怪不得信会那么厚。 “嗯!”悦华说起这些,很是好笑,“要顺王陪着,大半晌动也不能动,顺王没法子,只是嘀咕这叫个什么事儿。” 香芷旋笑不可支。 说话间,蔷薇将寒哥儿抱来了。 寒哥儿进门后一看到香芷旋,就扬起手臂要抱,到了母亲怀里,抿了小嘴儿笑起来。 悦华看着寒哥儿,满目惊奇,“好漂亮的孩子,跟袭大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太像了。” 香芷旋笑着点头,“嗯,都是这么说。” 悦华走到近前,笑盈盈地打量着寒哥儿。 寒哥儿由着她看,自顾自地玩儿手指,过一会儿发现了香芷旋腕上的珍珠手串,一门心思地要拿下来,不能如愿之下,拍着母亲的手腕嗯啊的发脾气。 悦华实在是没忍住,握了握寒哥儿胖嘟嘟的小手,“夫人真是好福气,添了这样一个瑰宝。” “我三嫂和五弟妹都说他有些淘气,往后能说会走了,可有的我头疼了。”香芷旋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平日总是担心,日后要是管不住他可怎么好。” 说笑了一阵子,悦华道辞:“过些日子再来。” “好啊,得空就过来坐坐。”香芷旋亲自相送到门外。回到房里,带着寒哥儿去后花园转了转。 直到午膳后,寒哥儿午睡的时候,她才取出三公主的信件来看。 有十多张信纸,还有一幅半尺见方的肖像图。 信纸是两封信,第一封是三公主嫁到西夏不久时写的,前几句还能正正经经地说话,之后就开始抱怨饭菜不合口、气候难适应、衣服样式太难看、规矩都是莫名其妙的,足足抱怨了两页纸,随后才开始说点儿正事,例如已经听说她生了个儿子,猜测像谁,还说像谁都好啊,你们夫妻俩都很好看,这个最不需要担心。末了才吝啬的提了萧默两句,说他还凑合吧,起码没有表里不一,她以为是什么德行,他平日就是什么德行,跟着他应该不会遭殃的。 第二封信,大同小异,一些内容是上一封信的后续,说萧默特地寻了厨子服侍她,衣服让她只管随着自己的喜好穿,唯独气候、规矩是他没法子改的,只能让她将就并适应。随后就开始说起平日发现的西夏的好处,例如民风甚是开放,自皇室到民间皆如此,她这样说话不着调的人,到了那儿一点儿都不显特殊,大家都是一个样,谁也别说谁。 略嫌琐碎絮叨的信件,香芷旋看了却是满心暖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去看那副肖像图。 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工笔画。 画中的萧默与三公主一左一右地坐着。萧默端的是翩翩美男子,眉宇蕴着风流,眸光温煦清湛。三公主一袭大红广袖深衣,坐姿略显慵懒,神色活泼灵动。画师当真是好功底,将她眼中那点儿狡黠都展现了出来。 看着画像,再想想信件里一些话,香芷旋想着,三公主就该找这样一个男子吧?即便是有着狠辣的一面,能够给予她的却只有包容、忍让和宠爱。而不是凡事与她拧着来。 这对夫妻卷入了两国是非,要撇清关系甚而获益,还需斡旋筹谋多时。自然,这是在他们有心与太子也就是袭朗、蒋修染求和的前提下,若正相反,定是少不得一番惊涛骇浪、腥风血雨。 以三公主对袭朗的忌惮,对蒋修染的成全,应该是没道理选择险境。 ** 转过天来,是宁元娘三朝回门的日子。 蒋修染一大早被阿东唤醒,急匆匆出门去之前,对宁元娘说了句辰时回来。结果却让宁元娘等到了辰正,进门时满脸歉意:“时间没掐算准。” “正事要紧,便是不能陪着我回去,也不打紧的。”宁元娘和颜悦色的,“换身衣服吧。”说着先一步去了内室,取出他一袭家常锦袍。 蒋修染笑着捏了捏她下巴,“真没生气?” “我就算心眼小,也没小到那个地步吧?”宁元娘斜睨他一眼,笑着帮他更衣。期间听得几名丫鬟在院中低声说笑,不由抬眼打量他神色。 蒋修染挑眉,“怎么了?” 根本没往心里去,这就好。宁元娘笑了笑,“没事,就看看你。”她觉得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将府里的氛围调整得一如别家,不然到了夜里,那样瘆人的寂静,真不是她能消受的。 稍后,两人离开府中,乘坐马车去往宁府。 路上,蒋修染说起家里的事情:“前些日子就让管家把里外的账册都誊录一份交给你,明日你就能看到了。家里家外的事,日后就全都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家里家外的事?”宁元娘听了连忙摆手,“我能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好就不错了,别的管不了。” 蒋修染却已经为她打算好了:“外面的事情,不过是田产铺子等等进项,只要会看账、合账就行。你遇到吃力的事儿,可以去找你四表嫂,也可以去请教夏家婶婶,或者索性就压在手里,等我教你。不过是从易到难,都是一回事。” “哦——”宁元娘叹气,“那倒好了,我日后不需愁日子枯燥,每日一堆账就把我困住了。” 蒋修染哈哈地笑,“胡扯,别以为多难。难打理的是小事,当家反倒简单,我手里又没不听话的人,你懂得门道就行。” “借你吉言吧。”宁元娘可从来不觉得自己脑筋有多灵光,“要是总出错,你就还让你的手下管着。” “言出必行,断无更改的道理。”蒋修染揽住她,亲了她的唇一下,“我要如此,你亦如此,这一点切记——便是哪日示下时出了错,也不能反悔更改。出错事小,威信扫地事大。” 宁元娘斟酌着他的话,认同地点头,“四嫂也跟我说过,不知道如何决定的时候,就做慢性子,把事情往后拖延,横竖家里也出不了十万火急的大事,可要是做了错误的决定,就要把脸一抹,错到底。况且管事一般都很精明,少不得上下和稀泥,结果总不会坏到哪儿去。” “没错!”蒋修染不无赞许地点头,“说白了就是这个理。” 宁元娘唇畔绽出一抹笑,“行啊,你既然一定要赶鸭子上架,那我就照本宣科的试试。反正有你们帮我呢。” “就该这么想。” 两人说着话,到了宁府。 宁家众人已经等在正房的厅堂里。 宁元娘与蒋修染分别上前与众人见礼。这日,蒋修染要给年纪小于他的人见面礼。礼物他是没工夫筹备的,只能用红包打发人。而给岳父岳母的便不能敷衍了,是精挑细选的一方古砚和一对儿祖母绿手镯。 宁三老爷对礼品是否贵重并不在意,只是留心打量着女儿女婿的神色,见女婿看向女儿的眼神分外柔和,全无平日里对外人的冷漠,女儿眉宇间则透着隐隐的欢喜自在。他不由舒心的笑起来。 宁三太太对那对儿成色极佳的镯子分外满意,看着妯娌流露出妒忌,心里一阵快意。再端详蒋修染,见他言谈间神色温和,丝毫架子也无,更添一份与有荣焉。心说这女婿简直比袭少锋还要讨喜,袭家老四的清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便是他挂着笑与人相对,还是让人觉得冷。 宁家依然要指望袭朗,可是她日后要指望的只有女儿女婿。她经了二娘的事情之后,是再也不能去袭府了。宁氏那个小姑子、香芷旋那个袭府主母,去了也只有自讨没趣。 可是能指望女儿女婿的也不多,并且要趁热打铁。时日久了,女儿要是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与蒋修染说,她这岳母的地位必然要一落千丈。 横竖都是斗大的一个愁字,压得她头疼。 蒋修染与宁元娘并未多做逗留,午间用饭后便道辞。没法子的事,蒋修染只得三天假,家里的事要好生安排下去,宁元娘也要准备接手家里各项事宜。 宁三老爷知道蒋修染近来忙得紧,也就没有挽留。 宁三太太亲自送女儿女婿出门,路上拉着女儿窃窃私语:“你已经嫁人了,平日也不能总往娘家跑,有些话我只能趁今日与你说说。你嫁得好,也别忘了下面几个妹妹,一个个的都拖得年纪不小了,你可得帮忙张罗,二娘三娘最好是今年冬日就嫁出去。她们嫁到何处就只能指望你了。这话你出嫁前我就跟你说了多少遍,不是我愿意絮叨,是你总是不往心里去,真是没法子……” 宁元娘蹙眉,小声道:“我嫁出去也是一样啊,认识的还是那几个人,我便是有心,也帮不了您。” 宁三太太瞪了她一眼,用下巴点了点走在前面的蒋修染,“他同僚幕僚那么多,只要发一句话,多少人都会争着抢着跟他攀上关系,你就不会跟他说说么?你几个妹妹为何拖得年纪大了,原因还需我说么?你比谁都清楚!……” 蒋修染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住宁三太太,眼中有点儿不耐烦。 习武的人耳力好,母女两个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这位岳母的话,让他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合着元娘晚两年出嫁、嫁给他对于宁家是坏事?照这说法,元娘当初就该顺风顺水的嫁给秦明宇,让秦夫人去横挑鼻子竖挑眼? 宁三太太没料到这一出,一时尴尬地站定身形。 “我娶的是元娘,不是宁家。”蒋修染慢条斯理地道,“岳父有事,我会不遗余力,别的我一概不管,相信岳父也是这心思,不会让我们小一辈人插手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随后对宁元娘道,“元娘,跟我回家。” 宁元娘犹豫片刻,给母亲行礼道辞,走到他身侧。她本来就不想管宁二娘的事,而事情又取决于他的态度,既然已表态将话说尽,那她只能辜负母亲了。 宁三太太看着夫妻两个相形离去,气得差点儿当场落泪。 这叫个什么女婿?三朝回门就跟她划清了界限! 后来,这档子事通过下人相传,传到了宁氏耳里,宁氏好笑不已,与香芷旋说了说,“倒是没想到,蒋大人这般干脆地断了我三嫂的念想。” 香芷旋倒是不意外,毕竟看到过蒋修染如何残暴地打击三公主——对宁三太太已经是太客气了。那男子就是那样的性情吧?不喜的人与事,会在第一时间回绝,不介意方式伤人,从而免除日后波折。 随后几日,钱二太太又与香俪旋闹过两次,自作主张地派人来请香芷旋。香芷旋不予理会,根本不见传话的人。 第一次她是不明就里,担心大姐受委屈,为着给大姐撑腰,自然会前去。知道原委后再去,等于是被一个无知妇人牵着鼻子走,便是占尽上风,也会落人笑柄。 钱友梅把钱学坤家里的事情当个消遣,没事就问问香芷旋。 香芷旋说起来就是一脑门子官司,“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那边的二房消停下来。” 钱友梅想了想道:“实在不行,给他们点儿实惠,让他们回老家去。或者,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撵回南方算了。” 香芷旋苦笑,“咱们是外人,还是等我大姐夫拿出个章程来的好。唉,他这一段忙,忙过这一段再说。” “说的也是。又没惹到咱们头上,可不就有点儿头疼么。” 这番话说出去之后,钱二太太那边竟安静下来。香俪旋过来的时候,提了提:“到底还是让了一步,把一个每年进项几百两的小铺子给了二太太。她要打理铺子,还要给学均张罗婚事,忙得紧,没工夫与我折腾了。” 香芷旋不由蹙眉,“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你还不如拿出点儿银子来,让他们自己从小本买卖做起,眼下倒好,怎么把现成的买卖交给她了?进项几百两银子在你看来是不多,可对寻常人来说是小数目?好多官职低的人一年能有几百两进项就是烧了高香。出手阔绰也不是你这个法子吧?我要是你,宁可跟二房算算总账,让他们开条件要银子,你一次付清,之后分家各过各的,总比这样好。” “我这不也是没法子么?没闲心总跟她为这点儿事情絮烦。”香俪旋扶额苦笑,“她日后要是还不知足,我会照你的法子行事——当然了,先要公婆同意。” “你这日子可真麻烦。”香芷旋牵了牵嘴角,“她能知足才怪,日后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我看都是给你惯的。” “闭上你这乌鸦嘴。”香俪旋笑得有些理屈,“我总要看着公婆和你姐夫的情面,不好太过分。” “兴许你那样做,正合了两位老人家的心思呢。”香芷旋想了想,“就像你婆婆说的,话说不上去,心里可是什么都清楚。” 香俪旋直告饶:“好好好,你说的对,我都记下了。” “唉,我说的也不见得对。”香芷旋摆了摆手,“我是生个孩子傻三年,舒心日子过惯了,凡事都难免想当然,你斟酌着行事就好。” 九月里,寒哥儿能扶着座椅、窗台站着玩儿上好半晌,最喜欢的游戏是由母亲扶着在大炕上站定,再扑到母亲怀里,母子两个都会咯咯地笑。 宁氏每每见了,总是扶额,觉得香芷旋胆子太大了,也太心急了,说才八个月大的一个孩子,不需心急——认定了香芷旋是想让寒哥儿早些学会走路,总是怕累着她的宝贝孙儿。 香芷旋失笑,寒哥儿可不用谁心急,他自己调皮,哪里需要谁怂恿学什么。 悦华来过一次,说三公主别的几个心腹已经与太子搭上话,正在商议一些事。都不是朝夕间能拍板定论的事,他们回西夏的日子起码要到冬日了。 到了九月末,宫里一连出了两件大事,都是关乎皇上安危的。是谁按耐不住下了狠手,不言自明。 先是皇上的膳食里被人投了毒,幸好皇上身边的宫人甚是得力,及时发现了。这件事是袭朗私下告诉香芷旋的,知情人很少。 第二件事,则是一定会传扬得满城皆知:皇上常年居住的养心殿走水,火势很大。 这件事是赵贺及时告诉香芷旋的,为的是告诉他袭朗又要三两日不能回府了。 “那皇上怎样?”香芷旋问道。 赵贺如实道:“大火还没熄灭,具体情形属下还未得到消息。” 香芷旋只是想,一国之君要是被活活烧死,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 第152章 皇后在嫔妃、宫人、侍卫的簇拥下,去往养心殿。 秋夜飒飒风中,养心殿火光冲天。 嫔妃个个神色惊慌无措。事发突然,听闻有人呼唤“走水”到大火冲天,多说只有一刻钟。 养心殿是宫中最重要的所在,怎么会失火呢?说句不好听的,除了皇上自己在里面放火,谁能趋近并且做成这件大逆不道的事? 事情诡异,却是事实。 趋近养心殿,有太监上前来阻拦:“火势太大,请皇后娘娘止步,以免伤了凤体。” 皇后抬手,率众停下来观望,沉声问道:“皇上怎样?” 太监抹了一把汗,“奴才不知。” “嗯?”皇后挑眉。 “奴才的确不知,还未找到皇上下落,已有人进去继续寻找。” 皇后面色沉冷,不再言语。 太监忙行礼离开。 慧贵妃站在皇后身后,冷眼打量。 皇后的背影一如以往,背脊挺得笔直,仪态端方。这是个美人,膝下一双儿女也是皇室中容貌最出挑的。随着年岁渐长,她依然是风姿绰约。 没点儿过人之处,想在后宫中盛宠不衰,是不可能的。 只是——慧贵妃凝了眸子,在前面冲天的火光映照下,看到皇后被风吹乱的一缕发,泛着刺目的白。 这段日子,皇后是怎么过的,可想而知。说是愁白了头都不过分。 这场大火,是不是皇后所为?慧贵妃从闻讯后就有这怀疑,在宫里,除了皇后,还有谁能做成这样的事情? 至于担心,慧贵妃并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她到了如今,已经没了任何指望。淮南王就那样了,禁足解除之后,迷上了星象,过的是日夜颠倒的日子,夜间观星,白日蒙头大睡。她要他进宫,他都不肯。 皇上就更不需提了,责怪淮南王,连带的迁怒她,说再也不想见到她。 不见好啊,不见都清静,都省心。 皇上要是被一场大火夺去性命,这些年可真就是白活了,死了也活该。 要是没死,不过是继续跟皇后耗着——她了解皇上,不到稳操胜券的时候,不会下杀手。 她么,她做个看热闹的就好。 火势太大,而且是从里面烧起来的,很难扑灭。 太子和吏部尚书、兵部尚书、蒋修染、秦明宇率领三千骁骑卫迅速赶来。 接踵而至的是五军都督府大都督、镇国将军、右都御使、礼部尚书。 拼上性命冲进去寻找皇上的侍卫进去几批,背出了几个被烧伤至昏迷的人,还有几具尸首。 皇后与嫔妃先是掩脸不敢看,缓了一会儿,才怯怯地走上前去,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那几具尸首。 都已烧得面目全非。 皇后看了半晌,走到了一具尸首跟前,视线定格在随风轻摆的一块已破损灰败的衣料上。 几名嫔妃见状凑过去看,看到了那块衣料上残存的一小片明黄。 震惊之下,她们不能相信,急切地打量着那具尸首。 尸首必然是剧烈挣扎之后才毙命的,身形蜷缩着,脸……没人敢细看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的面容。便又想寻找到皇上经常戴在身上的佩饰,旋即就打消了这念头。 皇上这些年根本没有钟爱的佩饰,只在上朝着朝服时戴一块九龙玉佩,平日里有点儿闲暇,都用来参禅论道,不论着明黄还是家常锦袍,只以同色衣带束在腰间,甚而不用,似是很喜欢宽袍大袖的装扮。至于扳指之类的小配件,更是不戴的。 他说那些都是身外物,在不在尘世,都不需戴在身上。累赘。 尸首上也找不到一件佩饰。 能如皇上这般的人,宫里朝堂也找不出几个的。 便有人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皇后忽然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哭泣之人,“你又在哭谁?!” 哭泣的人看着她眼神近乎狂乱,吓得立时噤声。 太子走过来,细细审视着那具尸首。没人看得到他的眼神,只见他面容越绷越紧。 片刻后,太子抬头。 “寻人来验看。” 皇后与太子同时道。 越是敌对很久的人,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反而最有默契。 当夜,将近寅时,养心殿的大火才被完全扑灭。 宫殿是毁了,只余断壁残垣。费心修缮,倒不如拆了重建。 ** 天色微明时,皇后回到宫里。一夜未眠,却是了无睡意。 太子和一干重臣去了御书房议事,不知何时有个结果。同样需要等待结果的,还有那具尸首到底是皇上还是别人。 今日起,京城的气氛将会陷入剑拔弩张。 她唤来宫中几名太监总管,让他们吩咐下去,寻找皇上踪迹。 皇上要是能那么安分的死去,也不配让她爱恨交加这些年。是的,盼着他死。可是看到疑似他已身死的情形,反倒不相信,因为他从来不是能够爽快地让她如愿的人。 她和五军都督府大都督、镇国将军、右都御使、礼部尚书筹谋这么久,这不过是一次试探,后面才是重头戏。他要是死了,她不就白忙了那么久? 他要是能够轻易上当死去,那就是个废物,她该后悔是的没有尽早下手。 等待回信的间隙,她歪在软榻上眠了一眠。醒来后得知,已经放出风声,此刻京城已是流言满天飞,官员百姓都在怀疑甚至确定皇上葬身于大火。 至下午,几名太监总管接踵来禀:找不到皇上踪迹。 找不到,那就只有两个结果:他真死了,活着是他躲到了太监宫女想不到或不能靠近的地方。 而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可能离开宫廷。 离开宫廷,等同于怕事躲祸,是他宁死也不肯做的事。 “你们先下去,让本宫静一静。”皇后摆一摆手,撑着头敛目思忖。半晌,忽然坐直身形,起身往外走去。 在这宫里,现在只有一个地方,是太监宫女都会完全忽略的地方——静园。那是宫中禁地,也没人愿意前去。 静园已闲置多年,没有人踏进过一步,甚至比不得冷宫。冷宫里起码还有被废的一群痴傻疯癫的女子,静园只有一群哑奴照料,没有声音,没有人气。 估摸着只有她知道,静园是皇上最喜欢也最抵触的所在。 皇上这一生,宠了她与慧贵妃多年,但只是宠。他爱的女子,只有一个——元皇后。 元皇后身子羸弱,有喜之后胎象不稳,夜间无法安眠。皇上做主,让她暂居到静园安胎,他每日晚间都去陪着发妻,别的女子在他眼里都是摆设。 后来,元皇后到底福薄,辜负了他,撒手离去。 元皇后在世的时候,皇上起码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冲动,会与太后较劲,会眉飞色舞,会黯然神伤。 元皇后难产而亡之后,皇上落寞多年,后宫里这一群女人,只是他用来绵延子嗣的工具而已。 世人都说他念旧,是长情之人。 是啊,他是念旧,是长情,那些都是给元皇后的,别人分不到分毫。那其实是个最凉薄的人,他的感情只给原配发妻,对太子都没多少父子情分。起初那些年,他是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不敢多看多亲近太子,只命专人照料教导太子,后来能平静相对了,太子也已长成了一个让他陌生甚至颇有微词的少年。 他居然都没办法念着元皇后的情分多给太子几分宠爱。 凉薄至此,也是世间少有了。 这些都是别人所不知的,只有她这个幸运又不幸的做了当今皇后的人看得出、琢磨的透。 所谓皇上宠爱她与慧贵妃,能给的又有什么?虚名,一点点因着儿子得到的权势。他的真心,她看不到,从来不能感受得到。 慧贵妃眼皮子浅,也看不出这些,才沾沾自喜了那么多年。在她看来,那是蠢,也是福分。起码,人家还有高兴的时候,她没有一日是从心底绽放出笑颜。 她知道,自己也好,儿女也好,若是不争取,永远会被元皇后母子踩在脚下。 情意她是争不到的,别的呢?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做这所谓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是何苦来? ** 静园遍植翠竹,只在后方有一个梅园。屋宇不似宫中建筑,倒一如寻常官宦家中一个雅致的小院儿。 到了静园的月洞门外,皇后命随行宫人止步,独自走进去,目不斜视,只看着脚下。 元皇后喜欢翠竹、荷花、凌寒梅花。那些又有几个女子不喜欢呢?独她矫情,处处彰显,没得叫人腻烦。 皇后背着皇上来过这里几次,算是熟门熟路了。 皇上这个人很奇怪。别人以示哀思的方式是保有着故人住处原貌,他不。元皇后去世两年之后,他命人将这里的一切物件儿封存入库,把居室大肆改动了一番,旧貌荡然无存。 有两年他遇到了烦心事,便会来这里,不过喝茶,看经书。 也是因着他这般与众不同,后宫嫔妃才会以为他已将元皇后忘了。其实,从来没有。 他只是不想将痛处展现在人前,防着人随时往他心口上捅一刀。 想想也是,要记得一个人,从来不需那些不知所谓的仪式。 走到正屋门前,院中两名哑奴各司其职,没看到她一般。 她推门而入。 室内弥漫着淡淡檀香、书香味道,窗明几净。 中间三间是打通的,贴墙林立着几个偌大的书架,角落里设有桌案、座椅、软榻、醉翁椅。东西两间分别为宴息室、茶水间。 她停下脚步,侧耳聆听。 有人步履轻缓地从宴息室走过来。 是她熟悉的脚步声。 她笑,自己并不知这笑是喜是悲,高兴还是失望。 皇上一面看书一面趋近、经过她面前,“皇后来了?”语气随意,仿佛她只是来这里看看他。 “是。”皇后行礼,“臣妾记挂着皇上。” 皇上在书案前停下脚步,随手拈起一个书签,夹在书中,侧目看她,似笑非笑,“皇后是该记挂朕。” 皇后打量着他。 年逾五旬的男子,看起来只得四十出头的样子,有着一双目光深沉睿智的凤眼,年轻时是让后宫的女子皆倾心的俊逸男子。此刻,他穿着珠灰锦袍,腰间没有任何坠饰,是他觉着自在的宽袍大袖,身形不是特别挺拔了,却自有一番道骨仙风。 这些年一心参禅,没有白费功夫。 而近日比之往昔,他有不同之处。手上戴着一枚羊脂玉扳指。 她视线锁住那个扳指,“皇上从来不喜这些身外物,今日却怎么——” 皇上合上书,动作轻柔地放到案上,抬了抬手,“这是朕发妻相赠,她要朕练习骑射时戴着。以往总是担心被闲杂人等乱碰,便从不佩戴。” 皇后不由笑起来,“是该如此。” 皇上问道:“外面闹得厉害,你怎么来了这里?” 皇后凝视着他面容,没有想象中的病容,只是略略苍白一些。原本以为闹一场,他身子骨本就不济,熬不过这个冬日。此刻看起来,他怕是还有些年头要活,说不定,活得比她还久。她仍是笑,“外面乱,是因为皇上不见踪迹。臣妾来这里,自然是来请皇上出去做主。” 皇上温声道:“如此看来,你还没到发疯的地步。比朕预料得来早了一些。” “哦?皇上这话臣妾倒是听不懂了,臣妾为何要发疯呢?” “先前便是没发疯,也已没了章法,否则,怎么做得出投毒放火的傻事。”皇上面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了,显得有些失望,“朕还是高看了你。” “皇上这样的说辞,足够臣妾死上百千次。”皇后对他扬了扬眉,“不如将臣妾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皇上有点儿意外,“在这儿?” 皇后的笑容隐退,面色宛若冰凝,“是臣妾失言了,臣妾怎么能妄想脏了这地方。” 皇上满意的一颔首,“明白就好。” 皇后眼中闪过寒芒。 皇上唇角上翘,延逸出笑容,“也未到朕除掉你的时候。朕不急,你又急什么?杀一个人就能得清静的话,朕怕是已早死了多少回。” “皇上说的是,都要好生活着,静看云起云落。”让一个人死于非命很简单,让一个人背后的势力随之土崩瓦解却是不可能的,甚至于,会适得其反。 所以,她命人投毒、放火只是想激怒他,使得他病情加重。真想要他的命,何须这般费周折。 “你本意不是这打算。”皇上从容落座,“你想激怒朕,让朕废掉你,这样一来,你与睿王的党羽便会以为朕和太子要大开杀戒,从而铁了心兴兵造反。而反过来,朕与太子若是忍气吞声,你便能心安几分,还会妄想熬到成为皇太后的那一日。可事情怎么会只有这两条路供朕抉择?” “妄想成为皇太后?”皇后品着这句话,顿了顿明白过来,“皇上至今日,幡然醒悟,不会再让继承大统的子嗣受你当年的苦。既然如此,因何还不下旨废掉臣妾?” “不过一句话的事,急什么。”皇上微笑,“日后朕也不会将你打入冷宫。你好生筹谋,没人要杀你,只看你有没有活下去的本事。” 皇后着实意外,嘴角翕翕。 皇上心情不错,竟对她解释道:“这样的局面,除去激进、忍耐,还有对峙。时候一到,短兵相接,胜负立现。” “这应该是袭朗或蒋修染的主意。”皇后讽刺一笑,“你们父子二人,得了两个名将辅佐,才敢铤而走险。” “铤而走险?”皇上目露讥嘲,“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朕念在一场缘分给你们几分体面。放眼天下,有谁能敌得过我朝这两名悍将联手作战?朕不想殃及百姓,也不想他们再因朝廷开杀戮,仅此而已。朕的意思是劝你智取,而非引发战事。” “皇上果然是心怀天下心存悲悯的仁君。”皇后语气讥诮,说起了反话。 “过誉了。”皇上摆一摆手,“退下。” 皇后行礼退下。皇上住到了这里,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静园怕是遍地杀机,她不敢激怒他,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怕自己再也走不出去。 出门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带上门,回身时瞥见一道身影,愣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袭朗。 袭朗从厢房走出,身后跟着的哑奴捧着一摞卷宗。他并未穿官服,而是宫中侍卫打扮。看了她一眼,也没行礼,缓步离开,过了一会儿,身形没入竹林翠绿间。 她若有所悟,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回身冲进室内,问皇上:“袭少锋怎么会在这儿?!” 皇上已在闭目养神,“自太后仙逝之后,朕常夜不安寝,担心一觉睡去再也无法醒来,近日尤甚,便在手里加了一支暗卫,少锋是统领。他从来不会辜负朕的期望,两相兼顾得甚好。朕十日前听了他的建议,搬到了这里,每夜睡得甚是安稳。” 十日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过来了,她一点儿都不知道。之前还以为,他是在昨日才避到了这里…… 甚至于,她都不知道他手里多了一支暗卫。 袭朗果真是办事得力之人。 她冷笑起来,“天下与你的咽喉,都由袭少锋扣着,你就不怕他哪一日起了反心?要是那样可好了,这天下就要更名改姓了。” 皇上轻轻地笑起来,是真的心情不错的样子,语调舒缓地道:“他才没那份闲心,你当谁都稀罕这天下?朕常在佛祖面前祷告:来生便是生为蝼蚁,都不要生于帝王家。太子也不见得稀罕,但他一定要争,否则他就要死。朕一度不喜他,就是因为他有时争不过手足。他是元皇后的血脉,不该这样没出息。”他睁开眼,看着皇后,“勋贵世家,只要能够沿袭繁华,可比天家更自在。只要不是君逼臣反,只要稍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看不上那张龙椅。做这皇帝有何好处?要每日听朝臣争吵,要收留一群不想要的女人,甚至还要这群女人给自己生一堆多余的孩子。不这样做不行,不这样言官能磨烦你一辈子。” 皇后踉跄后退。被他末尾几句话刺得心头滴血。 她是他不想要的女人,她的儿子是多余的孩子。 半生夫妻,他对她,不过是这样的态度。 她不能留在这儿受气了。 她不能杀他,他也不会杀她,为的都是避免硬碰硬引发腥风血雨。 这样一个没心肝的人,她决不能为了撼动他手里的皇权而赔上自己的性命。她要活到他落败那一日,笑着践踏他的尊严。 她转身,步履虚浮地离开了静园。中途便得到消息,太子已去迎驾。 流言将会不攻自破,人心乱不了了。 父子两个有袭朗、蒋修染帮衬,静静地看戏,等着她尴尬,等着她神色灰败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忙碌多日一无所获,可不就如小丑一般么? 她呢?她手里的人,不论心智、狠辣、谋算,怕是都找不到能与袭、蒋二人平分秋色的人。 要如何,才能让这两人为她所用? 这才是她最该想到对策的事情,不然不论文斗武斗,都会输得彻底。 ** 香芷旋在府里听得消息一时一变,得到最终结果时,已经是第二日。 第二日一大早,皇上升座金銮殿,只是让百官见一见他,知道他无恙,另外称自己还需静养,养心殿走水一事也要彻查,朝政就全部交由太子处理。等到诸事有了结果,他会上朝亲自下旨,届时定当赏罚分明。 回到宫里,皇上命内侍去劝皇后:住得不顺心就搬出去算了,这样各自行事也方便,更不需担心谁一时头脑发热安排人暗杀彼此的亲信甚至亲人。 皇后一听暗杀二字已是心惊肉跳,生怕皇上命袭朗待人杀了睿王。由此便是明知落入了皇上的圈套,还是同意搬离宫中,去了离睿王府较近的一所皇家别院,名为要为皇上祈福,潜心斋戒礼佛。 自然,落到后宫和部分朝臣眼中,便是皇后谋害皇上未成,心虚惊恐之下离宫避难去了。 皇后想见的到,来日若是她与睿王的党羽落败,若是西夏当真不能出兵协助,她被废之时,罪名就是今时谋害皇上未成。别的罪名不会昭告天下,因为那是给天家抹黑的罪名,如何都不能说。 香芷旋仔细地梳理了这些事,知道自己日后要更加谨慎地照顾家人,出门时更需小心。不能帮袭朗什么,起码别给他添乱。 闭门谢客是不行的,凭什么要人以为袭家变成了胆小怕事之辈?如今袭府的门风,要随着袭朗的做派树立,到何时都不能张扬,更不能畏缩。 与此同时,香芷旋惦记的是袭肜秋闱中考得如何。 往年秋闱在八月举行,同月或九月初放榜。而今年是朝廷的多事之秋,生员如期参加考试了,却是迟迟没有放榜——因着之前考场舞弊案的影响,相关监考官员慎之又慎,先查清考生的底细,再看答卷,末了还要仔细对比答卷有无作弊现象。这样一来,所需要的时间就增加了几倍。 直到九月二十八,人们才等来了桂榜。 香芷旋派了一名小丫鬟去西府等待消息。 袭肜能够今年下场,是袭朗与蒋修染都帮忙打点过的——要先成为国子监的监生,才能下场参加秋闱。是为此,二老夫人特别担心他名落孙山,辜负了两个人的相助。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要是因为落第再不肯管,也不是做不出的。 结果喜闻乐见,袭肜中了二甲第十。 香芷旋闻讯后,与宁氏前去西府道喜,就见二老夫人已是喜极而泣,婆媳两个忙又是打趣又是开解。 二老夫人喃喃的道:“总算是熬出点儿盼头来了。” 宁氏最是明白这种心境,无言地握了握二老夫人的手。 …… 十月里,宁元娘与香芷旋得空了就相互串门,坐在一起说说话。宁元娘当然是更愿意到袭府,因为喜欢元宝,更喜欢寒哥儿。 皇后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皇上、太子、袭朗、蒋修染等人则清闲下来。 袭朗和蒋修染时不时偷懒,留在家里一半日。各自的妻子常来常往,有时候不可避免地会碰到。 袭朗说元娘总算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 蒋修染说香芷旋像个小孩儿似的。但是因为清楚地记得另一个孩子气的女孩子有多刁钻,从不会小觑。人不可貌相,男女皆一样。 陆家那边的媒人三不五时上门,不外乎是想着早些迎新人入门,说得宁氏心思都活动了,她说要不然就冬日成亲吧? 袭朗却不答应,说急什么,明年再说。 不是明年成亲,是明年再说这回事。 宁氏与香芷旋啼笑皆非,委婉地把他的意思说了说,那边也就安静下来。 不是袭朗不通情理,他是慎重考虑过的。今年或是明年,朝廷迟早要出乱子——已到了图穷匕首见的地步,不论乱子是大是小,还是等情形安稳下来再说。冬儿若是嫁到陆家,他就又要分派出一批人去保护,那样的话,还不如先留在家里,起码家里有阿芷照看着,除了她自己能摊上事非,别的人她都能照顾的很好。 这天上午,香芷旋去花厅示下,他躺在大炕上哄寒哥儿,让寒哥儿立在胸膛上,时不时地把他举起来。 寒哥儿一直咯咯地笑个不停,他若是好一会儿不动,小家伙就会揪他的耳朵捏他的鼻子,小手抡圆了给他一巴掌的时候都有。真不知道是随了谁,偶尔真想找个人问问,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现在还小,由着儿子淘气,等到会说话了就不能一味地宠了。由着性子宠的话,长大了一准儿是个活土匪。 赵贺走进来,跟他说了几句话。 袭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起身下地,随手拿了香芷旋一件斗篷裹住寒哥儿,抱着他往外走,“去找娘亲,高兴么?” 寒哥儿却对着跟在身后的元宝笑着挥舞小手。 袭朗失笑,摸了摸儿子的头。 到了前面,他站在廊间,让蔷薇唤香芷旋出来一趟。 香芷旋走出门来,先握了握儿子的手,“天冷了,等午睡过后再出来玩儿才好。” “知道,有事跟你说。”袭朗揽住挣扎着要她抱的寒哥儿,“宁三太太又拉家带口地去找你大姐婆家的二婶说话了,凑一起肯定是要生事。元娘正往钱家去呢,我陪你去看看。”说完蹙了蹙眉,真难为他能把事情三两句说清楚。真够乱的。 香芷旋先是点头,随后又问,“你说你跟我一起去?”那应该就不是小事了。 “嗯。”袭朗慢悠悠抱着寒哥儿走开去,“带你去找祖母。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概要0点以后了,不要等(づ ̄ 3 ̄)づ ------------ 第153章 钱府今日很热闹。 宁三太太带着宁二娘、宁三娘、宁四娘过来了。钱二太太请了成太太和杨太太到了家里。 不需看就能猜得出,钱二太太改行做媒人了。 香俪旋初一听说,最先很是惊诧,不知道钱二太太何时与官宦内眷搭上了关系。看起来,自己当真是小看了她。这要是让她这样周旋几年,还了得?钱家恐怕就要让她当家做主了。 后来反应过来了。钱二太太把铺子接到手里之后,就取了铺子里所有的现钱用来置办衣饰头面,随后频频出门,必是打着袭府亲戚的旗号四处招摇去了。 她当下真是觉得无地自容,不知道袭家会怎么看待她的婆家。阿芷听说之后,虽说不会发脾气,却保不齐连钱学坤都要轻看了去。 可是几个人都已经来了,在二房说笑得正热闹,她又能怎样呢?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人撵走,没去作陪不被二太太跟外人嚼舌根就不错了。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丫鬟来通禀:香芷旋和袭朗来了。 她连忙迎了出去。 袭朗陪香芷旋到了二门外,看到匆匆而来的香俪旋,拱手行礼,随后道:“我去外面坐坐,已经命人去请姐夫回来一趟。”是对姐妹两个说的。 香俪旋品着话里的意思,隐约猜得出,钱二太太惹祸了,当下真是无地自容。 香芷旋也是汗颜不已,竟要他来管这边的事……自己是个多不省心的人啊,香家才消停没多久。 袭朗已温声道:“不单是为内宅的事情,别多想。”随后转身,返回外院。 香俪旋见他走远了才低声道:“真是越来越内敛了。现在我看到他就害怕。” “啊?”香芷旋惊讶地睁大眼睛,转头望了望袭朗的背影,“不是跟以前一样吗?” “一样什么啊。”香俪旋一面携了妹妹的手进了二门,一面说着听说的事儿,“现在品级低的官员一听到他名字就打怵得紧,再说了,那气度可跟以前我见到他不一样了。唉,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他已权倾朝野,你大姐夫却才刚起步……” “这都是说的什么话?”香芷旋斜睇姐姐一眼,笑着打趣,“张口闭口说人权倾朝野,真被二太太带到沟里去了吗?” “她那是道听途说,我说的可是真的啊。”香俪旋不解地看着妹妹,“怎么?你还没听说啊?皇上新添了暗卫,你家这位就是暗卫统领。” “……?”香芷旋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传递情绪。 “我的天……”香俪旋啼笑皆非,“真不知道啊?瞒着你也对,暗卫每日做的可都是要人命的事儿。” “不是,”香芷旋摆了摆手,“我奇的是没人跟我们说啊?我跟婆婆、妯娌都不知道。” 香俪旋眨了眨眼,帮忙分析:“别人怎么会当着你们的面儿提这件事呢?他再懒得与你们说……也就是我,有口无心的。唉,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说了更叫你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对这些香芷旋倒是不在意,“他本来就是在沙场赚得功名富贵,你想多了。” 香俪旋想想还真是。 “得了,别议论他了,说说你们家的事儿吧。”香芷旋没辙地看了大姐一眼,“你家二太太改行做起月老来了?还跟宁三太太勾搭上了?你知道过来相看的成太太膝下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么?” 一连番的问句,香俪旋哪里答得上来,讪讪地笑了笑,“是我不好。这段日子看你姐夫忙,也没跟他说过家里这些事,只想着息事宁人,别闹到他面前,谁知道给了二太太甜头就出事了。” 香芷旋低声道:“阿绮的事儿你还没忘吧?当初骗她来京城的,正是成太太家里的老六。这几年成家兴许是忌惮袭府,门第低的女子又看不上,成六的婚事便拖到了如今还没个着落。眼下宁三太太带着三个庶女过来,成家过来相看,必是有着两全其美的打算——娶了宁家二娘,了却了宁三太太心头一桩事,还能借此跟袭府搭上点儿关系。只是宁三太太与你们二太太不知原委,怕是还沾沾自喜呢。” 香俪旋敛目思忖片刻,听出了话里的轻重。与香绮旋有关的人,只能疏离、威慑,打发得越远越好,如此才能避免很多口舌间生出的是非。要是成了拐着弯儿的亲戚,时间久了,成家说出什么闲话来,她们姐妹两个都会因此名声受损,甚至于,成家很可能不要脸面的用香绮旋的事儿作为要挟她们姐妹的把柄。有那样一个姐妹,她们总会在别人眼里低人一等。 眼下,成家不正大光明地托媒人去宁府提亲,却是来到这里相看……不出所料,再过来的话,怕是就跟宁三太太互换信物将亲事定下了。 她懊恼地蹙了蹙眉,又抬手用力掐了掐眉心。 “别恼,不算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香芷旋反过头来安慰姐姐,“出了这档子事儿也好,有大姐夫他们做主,想来日后就清静了。我去你房里,你把成太太和宁三太太叫过来,我跟她们说说话。” “兴许是不算什么,可是,”香俪旋回头望向外院,“我这心里怎么这么瘆的慌呢?你没跟我说实话吧?” 香芷旋只是道:“胡思乱想什么?快走吧。” ** 成太太一听香芷旋过来了,就有些头疼。宁三太太却是满腹火气,怎么哪儿都有那个牙尖嘴利的人?居然跑到了自己姐姐家里指手画脚,这叫个什么人? 两人神色迥异地随香俪旋到了正房。 进门后,成太太快走两步,恭恭敬敬地给香芷旋行了个福礼,“妾身见过夫人。” 香芷旋笑盈盈起身还礼,“成太太折煞我了,快请坐。”随即又给宁三太太福了一福,“三舅母一向可好?” 宁三太太勉强笑了笑,“还好。” 香俪旋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说不上话,便托词亲自去准备茶点,避了出去。 “成太太,”香芷旋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您的心思,袭府已然知晓,并且觉得很是不妥。您给个话吧,要是觉得我年纪小,与我说不着,就去外院与我家大人说。” “袭大人也过来了?”成太太立时现出怯意。 香芷旋颔首一笑,“今日赶得巧,他过来找我大姐夫,我来看外甥,一起过来的。” 成太太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妾身明白了,明白了,往后再不会异想天开。还望袭大人与袭夫人不要放在心里。” 香芷旋笑容和煦,“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自然没人计较,您只管放心。” “那,妾身告辞。”成太太慌慌张张地又施一礼,快步出门去了。 宁三太太听来听去,也没明白香芷旋所说的是什么事,只当是袭府阻挠她给女儿张罗婚事,面皮涨得通红,气道:“你们可真行啊,手可是伸的真长啊,难道一定要二娘嫁不出去才满意?” 香芷旋轻轻一笑,“不关我的事,我只管与袭府有关的事。” “你倒是与我说个明白,二娘若是嫁到成家,能碍到你们什么?” “你去问我三舅,或是问我婆婆。”宁三太太越气,香芷旋就显得越愉悦,“我只是听从两位老人家的心意,来向成太太递个话。” 宁三太太气极了,唤身边的丫鬟:“去把二娘给我叫来!” 香芷旋安之若素,吩咐蔷薇:“去告诉大姐一声,让丫鬟捡我爱吃的糕点送几样来。” 精致的糕点送到香芷旋面前的时候,宁二娘也到了。随她同来的,还有宁家三娘、四娘。 宁三太太对宁二娘道:“今日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没给你张罗婚事,可是袭家的四夫人不准。我勉强占着个长辈的辈分,可人家是一品命妇,还是丹阳县主,我惹不起。往后你要是拖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别跟我哭!” 宁二娘飞快地看了香芷旋一眼,眼神充斥着怨毒,随即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 香芷旋慢条斯理地享用完一块红豆糕,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才道:“二娘自然是有福气的,她这样的人,要是在袭府,坟头已经长草了。” “你!”宁三太太与宁二娘同时道。 香芷旋只是悠然一笑。笑意清艳,透着冷漠,却美得惊人。 宁三太太怒道:“再怎么样,我的儿女也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 “只是揶揄你的庶女两句,你就受不住了?”香芷旋叹息一声。 一直在门外服侍的铃兰走进门来,径自到了香芷旋近前,附耳低语。 香芷旋神色不变,听完颔首,这才看向宁三太太,“我最讨厌见到的,就是你这种为人|母的人。嫡庶不分,让嫡女在闺中郁郁寡欢,却纵容庶女变成了长舌妇!你还想让她们嫁到好人家?有你这样一个母亲,哪个能过得如意?我要是她们,早就一脖子吊死了!省得来日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被浸了猪笼!” 宁三太太瞠目结舌。香芷旋以往给她的印象再刁钻,也从没说过这般刻薄的话。 香芷旋望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冷寂下去,唇畔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冰凌,耀目、寒凉,语气平静得不掺杂一点儿情绪:“你自作主张,跑来这里给庶女张罗婚事。元娘丢不起这个人,要赶来此地劝你回去。我在离开袭府之前,她便已在路上,而蒋大人的府邸离这儿不比袭府离这儿远——此刻元娘还未到。坐井观天,只知道自己那点儿盘算,却不知道看看外面现在是何情形。我夫君今日刻意陪我前来,怕的便是我命丧途中。元娘要面临的风险与我一样。为何?因为你们只顾着自己那点儿私利,而不知问问当家主事的人,一举一动是否妥当。” “你是说……”宁三太太站起身来,“你是说我们中了有心人的算计才有今日的事,才使得你和元娘赶来此地?元娘她……” 香芷旋笑意深了一点儿,眼中却有了怒意,“元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妨猜一猜,是我夫君,还是你的女婿向你要个说法要你为她偿命呢?” 宁三太太转身要走,“我去找元娘……” “晚了。”香芷旋叹息一声,“此刻不要说你,任谁都走不出这个院落。杀人不是那么好看的,你还是省省吧。” ------------ 第154章 宁三太太脸色煞白地僵在原地,身形摇摇欲坠。 蔷薇走过去,略用了点儿力气,将她安置到座椅上。 香芷旋冷眼瞧着宁三太太,“你这个人的脑子,实在是分不清轻重。宁家已有袭家、蒋大人这样的姻亲,你怎么还不知足?三舅与我婆婆说过,想来也必然与您说过,儿女的婚事由他做主,难道他还会食言不成?还能害了膝下儿女不成?你是长辈,难道还要我这个晚辈告诉您何为出嫁从夫?” 宁三太太嘴唇颤抖,落了泪,“元娘她……” 香芷旋语气冷漠:“等消息吧。眼下只能盼着蒋大人手下得力,不会让她出了差池。她要是出了差池,家里家外找你算账的人可是不少。” 香俪旋走进门来,脸色很是苍白。很明显,方才香芷旋说过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我没想到这些……我真没想到……”宁三太太一面用帕子抹泪,一面哽咽道,“我只是跟我家老爷置气,想给余下几个女儿找个过得去的人家,想锦上添花……是我的错,都怪我……元娘要是出了闪失,我也没脸活下去了……我是真没想到,女眷的来往还与外面的局势有关联……早知如此,我就听老爷的话,安生呆在家里了……” 香芷旋懒得接话了,吩咐铃兰:“命人把杨太太主仆几个关到柴房去。” 宁三太太听得这话,目光闪烁,极力思忖着,过了些时候,黯然地垂下头去。 又过了一阵子,钱二太太不顾丫鬟阻拦,强行走进门来,“好端端地全把人请到了这里,还把杨太太抓起来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几位贵客可全是我请过来的……”说着话,看到了垂泪的宁三太太,不由一惊,“呦,宁三太太,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伤心了?……” “闭嘴。”香芷旋缓缓抬了眼睑,不耐地凝了她一眼。 钱二太太吃了一吓,脸色青红不定,勉力扯出个笑容来,道:“世子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这是在你大姐家中,我是这家里的长辈,到她房里说几句话都不行了?” 香芷旋吩咐蔷薇:“把她拎到外院,让她长长见识。” 铃兰闻言也上前去帮忙,两人不待钱二太太挣扎呼唤,便将人拎出了门外。片刻后,铃兰折回来,站在香芷旋身侧。 香芷旋看向宁三太太,“你去里间歇息片刻,别在这儿哭哭啼啼了。” 香俪旋连忙打圆场,让宁二娘姐妹几个陪着宁三太太去了西次间。只剩了姐妹两个,香俪旋坐到香芷旋近前,紧张地握住了妹妹的手,“宁大小姐——不,蒋夫人不会出事吧?” 香芷旋笑了笑,轻声道:“不会。” “那你——” “蒋大人怎么会让元娘出事呢?”香芷旋道,“但我总要让宁三太太长个教训,吓唬吓唬她。” “……”香俪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是我无中生有,元娘这次只是有惊无险。” 香俪旋立刻又紧张起来,“惊动蒋大人了?” “嗯。” “唉——”香俪旋蹙眉,“都怪我这个婆家,就不该让二房一家人跟来京城。”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次是全赶到了一处。”香芷旋宽慰道,“我一度还不是整日里被香家找茬?” “那外面——” “外面今日真的不清净,你别出去,免得吓着。” 香俪旋想了想,不免担心,“二太太要是给吓疯了可怎么好?” 香芷旋无奈,“只是让她看一眼而已,你以为我是跑你这儿祸害人来了?” 香俪旋讪讪的笑。 “我倒是没想到,你如今是一心一意地做老好人。” 香俪旋忙道:“不是那个意思……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越是有你们这样的妹妹妹夫,反倒越不好态度强硬。” “那也得分什么事儿吧?”香芷旋提醒道,“看我大姐夫怎么说吧,他要是说分家或是把二房一家人打发回原籍,你别又做滥好人。有那样的人在近前,往后对孩子都不好——能跟二太太那种人学到什么好处?” 香俪旋点头,“这个我自然清楚。不能总让你们为了我们家的事儿费心。”之后岔开话题,“说起来,你夫君是怎么知道这边的事儿的?莫不是派人盯着这儿呢?” 香芷旋失笑,“怎么会呢?他是派人盯着皇后和睿王世子手下的人,发现他们找人牵线,让宁三太太跟钱二太太凑到了一处,又让人去给元娘报信。元娘得到消息就赶来了这里,还派人去知会了我。” 香俪旋敛目思忖,片刻后神色微凝,“这样说起来,皇后那边,对袭家、蒋大人那边没少下功夫啊。而近日这件事,他们从中牵线搭桥,为的就是将你和元娘引到这里——皇后是不是想将你和元娘抓住扣在手里,让你夫君和蒋大人为他所用?” 香芷旋颔首。 香俪旋又想了想,目光闪过惊惧,“那寒哥儿留在府中,安全么?” “没事。要是家里都不安全了,我这日子也就真不用过了。” “皇后既然已经开始打你们的主意,你们日后更要万般谨慎才是。皇后一计不成,必有后招。要说蒋大人和你夫君有软肋,便是你们了——明里暗里的,谁不知道蒋大人对元娘一往情深?谁又不知道你夫君这几年百般看重呵护你?” 香芷旋笑,“我晓得,平日会更加谨慎的。” “那我呢?”香俪旋心急起来,“但愿别有人拿我做文章为难你才好。谁要是找我的麻烦使得你落入陷阱可怎么好?你是你夫君的软肋,可我则是你的羁绊……” “别急别急,”香芷旋笑着携了姐姐的手,“叔父和我夫君都派人暗中保护你呢,你不在京城时就已这样,眼下到了京城,他们更不会大意了。只是那些人手只管你们母子安危,对别的倒是没留心打探,不然我就会先一步知道二太太忙活的这些事儿了。” “哦——”香俪旋长长的透了口气,“这还好。”又很是不忍地看着香芷旋,“你们夫妻俩的日子也太累了些,身边的人都要照顾着,哪一个都不能出差错。” 香芷旋给她一个笑容,“过几年就好了,总不会一直是这样的情形。” ** 宁元娘是一早就得了消息,知道母亲带着三个妹妹出门让人相看去了。书凡说:“是杨家小姐命人来传话的,奴婢也是想了半晌,才记起是哪位小姐——您与她好像只有几面之缘。” 彼时蒋修染正歪在大炕上,指点她一些账目上的事儿。 她听丫鬟说完,斟酌片刻,侧目看着他,“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好端端的,杨小姐给我传这种话做什么?告诉我她可能会与我成为亲戚?八字还没一撇呢,太沉不住气了。更何况我与她真不熟。” “是有些不对劲。别去了。”蒋修染这样说。 宁元娘肘部撑着炕桌,托腮看着他,“四嫂是不是也会去?那儿可是她大姐的婆家。” “嗯。” “四嫂要去,我也去。”宁元娘抬手扯了扯他衣襟,“我要是遇到什么事儿,你能保我无虞吧?” “去也行。”他含着笑意握住她的手。 宁元娘横了他一眼,“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怎么只顺着我的话应声?” “本来就是怎么都行的事儿。”蒋修染摩挲着她纤长的手指,“我不顺着你顺着谁?” 宁元娘失笑。 “我在不在家都是一样,凡事你只管随着心意定夺。我们府里的侍卫,都不是吃闲饭的。我只是怕吓到你而已。” “不怕。”宁元娘笑道,“明面上的杀伐,其实比不得暗地里的算计。我要是一味闷在家里躲是非,会有人说你娶了个绣花枕头的。” “谁敢那么说,我就让他变哑巴。” “我要出门了。”宁元娘的手挣了挣。 蒋修染这才松了手,“嗯,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到了半路,果然出事了。斜刺里冲出一批黑衣人,形成包围圈,将她的马车困在中央。 宁元娘想着,既然没有暗箭伤人,那么有些人打的主意是要活着的她,而不是激怒蒋修染。这样的话,那些人就已落了下风。 虽说心中安稳,到底还是有些忐忑,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想象中你死我活的打斗声,只听得人身躯倒地的轻微声音连连响起,还有行人惊慌的失声叫喊。 她额头不由冒出了冷汗。 过了一阵子,周遭恢复平静。 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蒋修染上了马车,神色有些悻悻的。 宁元娘不解,“怎么了?是不是你的手下受了伤?” “不是。”蒋修染蹙眉,“我的人都不用现身,你四哥手里的暗卫就把那些人解决了。” 宁元娘啼笑皆非的,之后又道:“暗卫是不是特别厉害?” “有一半是你四哥这些年精心训练出来的,另有一半是皇上手里最得力的皇家死士,你说厉不厉害?”蒋修染想想那些人精良的箭法,轻轻吁出一口气,都是正中后心,毫无偏差。而这只是暗卫擅长的本领之一。 袭老四有了这样一批人手,当真是如虎添翼。 快到钱府的时候,袭府护卫前来报信:请他们两个晚一些再过去,眼下不是时候。 “怎么说?”蒋修染问道。 “龙虎卫包围了钱府,说是得到消息,钱学坤窝藏江洋大盗、亡命杀手,那些贼人曾潜入皇后居处行凶,龙虎卫指挥使奉命缉拿。” 蒋修染险些笑出来,又问,“秦明宇没去凑热闹?” “没有。我家大人说不用兴师动众。” “知道了。”蒋修染吩咐车夫,“四处转转。” “小的会随时报信。” ** 时近正午,香俪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吹进室内的风里,带着一点点血腥气。府里的氛围亦是越来越静寂,静得令人心悸。 钱学坤回到了内宅,身后两名婆子架着双腿发软无法行走的钱二太太。 香芷旋起身与他见礼。 钱学坤很是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都怪我,只顾着外面的公务,没好生料理家中事宜。” 香芷旋理解地一笑,“都难免的,姐夫言重了。”她听赵贺提过一嘴,这一段,袭朗让钱学坤从小山一般的公文卷宗里整理出一些他需要的资料,钱学坤为此日以继夜的忙碌,哪里还有别的时间。 钱学坤落座后,问起那个挑事的杨太太:“可曾将她关起来?” “我自作主张,已经让随从把她关到了柴房。”香芷旋应道,“应该不需认真与她计较吧?等事情过去,把她送回杨家,日后不再来往便是。” “是该如此。”钱学坤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钱二太太,“二婶,您脑子从来转得不慢,到了此刻,应该已经想通了来龙去脉。往后该怎样,您自己说说吧。二房一直是您做主,我就不去问叔父和两个弟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把这些事儿写完,明天早上就能看到~ 晚安(づ ̄ 3 ̄)づ ------------ 第155章 钱二太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两名婆子将她按在椅子上,又给了她一杯热茶。 钱二太太一口气将一杯茶喝尽,这才抖着声音道:“我们、我们回原籍去,你放我们回原籍去。这儿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像是被人追杀一般的神色和言语。 “这样也好。”钱学坤颔首,“我会派一名管事随你们回原籍,让他带上我部分俸禄,帮你们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俪旋的妆奁,您就不要妄想分一杯羹了。钱家已欠她太多。” “我知道,我都知道……”钱二太太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行么?”一刻也不愿停留的样子。 香俪旋心中讶然,真不知道二太太到底看到了怎样可怖的情形。 钱学坤点头,“行。要是您实在心急,明日便可成行。” “就明日。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说。”钱二太太待钱学坤点头,身形打晃地回房去了。 香芷旋对这结果还是很满意的。钱学坤说的是将部分俸禄交给管事,而非别人,这样一来,钱二太太在原籍也不能由着性子瞎折腾了。而这种人,眼不见为净是最好。 问过之后,才知钱二太太刚好赶上前面情形激烈的关头,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大活人瞬间变成了一个个死人,这是她无从承受的残酷现实。动辄出人命的是非之地,她无法再停留下去。 香芷旋听了,很是庆幸钱二太太不是胆子特别小的,不然真要吓出个好歹。若是那样,钱家少不得怪她率性而为。 心神缓和下来,她开始惦记寒哥儿。要是可能,她真是半步都不愿离开。此刻只盼着能够早些回家去。 ** 这不到半日的光景,龙虎卫指挥使的心情从暴躁转为沮丧。 这座府邸忽然变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无论如何都无法攻克。 龙虎卫只能包围这里,不能当真与里面的人交手。若是有了伤亡,有言官追究原由,事情难免会一步步闹大,那是不智之举。 况且,与里面人交手的是皇后派出的侍卫,身手只有比龙虎卫更好。 身手那么好,还是一个个死于非命,进去的侍卫就没一个出来的。 他不免怀疑袭朗到了这里。只是香芷旋平日乘坐的马车是从袭府出来,径自进了钱府,袭朗到底来没来,没人知道。或许他就在里面,或许有的侍卫死之前已经看见他了。 正踌躇着如何收场的时候,皇太孙程昭与秦明宇、陆星南、香若松过来了,前两个骑马,后两个乘车,百余名秦家护卫随行。 他暗暗叹口气,已经确定袭朗就在里面,暗骂这人是有多坏——将皇后的侍卫杀的所剩无多了,才请了几个看热闹给他添堵的,就不能早一些息事宁人? 他走到程昭面前行礼。 程昭和声道:“我们几个看了这半晌的热闹,怕你为难,来给你解围。你随我去一趟内阁吧?我已命人去请你们大都督过去一趟,当面问问他是怎么治下的。” 龙虎卫隶属五军都督府。 这真算是来给解围的,直接去找龙虎卫的上峰去了。不出明日,秦明宇、陆星南、香若松弹劾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及其麾下官员的折子就递上去了,又要一通你来我往的争辩掐架。 龙虎卫指挥使别无选择,恭声称是,心里是有些埋怨皇后的——要对付袭、蒋二人,大可派人暗杀他们及其各自的家眷,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他要想不丢掉官职,就要煞有介事地睁眼说瞎话,说追踪劳什子的草寇逃犯——那是他该管的事儿么?衙门里的官差、五城兵马司又不是吃闲饭的。且不说谁会相信,说他狗拿耗子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一想就觉得丢人到家了。 龙虎卫撤离之后,蒋修染与宁元娘到了,前者在外院跟袭朗说话,后者径自去了内宅。 宁三太太听得通禀,连忙迎到了厅堂,见女儿安然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拉着宁元娘的手询问一路经过。 宁二娘见香芷旋神色并无担忧之后的喜悦,冷笑道:“四表嫂方才怕是危言耸听吧?母亲身子骨一向不好,您这么吓她,妥当么?” 香芷旋看都不看她,不打算理会。是她做过的事,用意被人拆穿也无妨,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 “危言耸听”四个字让宁元娘猜出香芷旋敲打了母亲几句,必然是担心自己所致,四嫂不是乐观的人,总会担心事出万一。由此,明眸一瞬,她看住宁二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盼着我在半路上出点儿什么岔子?四表嫂也是你能横加揣测指责的?” “不是,”宁二娘忙道,“大姐你是不知道,之前四表嫂那口风,分明就是笃定了今日要闹出人命来……” “你给我住嘴!”宁三太太狠狠地剜了宁二娘一眼,“你是榆木脑袋么?到了此时,还没想清楚里里外外都出了些什么事儿?闹出人命?你当没有人死于非命么?没见识的东西,竟在这里搬弄是非!” 香芷旋与宁元娘都笑了笑。 香芷旋想着,宁三太太没顺着宁二娘的话给她难堪,到底还是担心长女安危,此刻想来还在后怕呢,可不就要训斥宁二娘了。 宁元娘的笑容则有点儿苦涩,想着就算自己再不讨母亲的欢欣,母亲就算为着蒋修染这门姻亲,也会担心自己出了差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敲打讽刺自己。 宁三娘与宁四娘见这情形,反应不同。后者年纪小,瑟缩地退后一步,生怕自己被迁怒。前者则走到宁二娘身边,扯住她衣袖,“二姐这是怎么了?说的那是什么话?怎么好端端地挑拨是非呢?” 宁二娘狠狠地甩开了宁三娘的手。 香芷旋不由扶额,宁家姐妹几个,应该是各过各的,逮住机会就相互使绊子。 “行了!”宁三太太愈发恼火,“都给我闭嘴!” 宁元娘劝道:“今日的事有惊无险,您就别担心了,快回家去吧。过两日我回去看您。” “好啊。”宁三太太刚一应声就反悔了,“不行不行,还是我去看你吧。”女儿在路上再遇到是非可怎么办?蒋修染不翻脸才怪。 宁元娘笑了笑,“也好。您快回家吧。” 宁三太太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带着宁二娘几个道辞离去。 宁二娘走之前,狠狠地剜了香芷旋一眼,目光似淬了毒的刀子一般。都是这个人,小事化大,让她在姐妹面前抬不起头来,让她被父亲嫌弃,让她如浮萍一般,看不到前路。 香芷旋挑了挑眉,扯了扯嘴角。她不会轻看庶出之人,毕竟没有谁能选择出身,她轻看的是品行不端之人。 宁元娘走到香俪旋面前,“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说着就要施礼赔罪。 香俪旋忙扶住了她,“这可真是的,我还想给你赔不是呢,今日这番扰攘,我也有过错。” 香芷旋笑着站起身来,“你们相互赔不是吧,我可要走了,实在是记挂着寒哥儿。” 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今日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香俪旋从一早到现在都没喘口气,不好再打扰。是以,宁元娘也顺势道辞。 袭朗、蒋修染也没与钱学坤多说什么,各自与妻子一同返回。不需叮嘱钱学坤什么,相信他日后会妥善料理家事。况且认真说起来,这也不是钱学坤的错,是他们被皇后盯上了,今日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回府的路上,香芷旋说起暗卫的事,斜睇袭朗一眼,“谁都知道了,我却才听说。” “不是长久的差事。”袭朗笑着解释道,“只是短期之内护驾,调查一些事情。” 香芷旋释然,转而问道:“皇上最近如何?病情好转了?” “落下了个咳血的病,要看他自己,把心放宽才行。” “近来倒是觉得他做派很是干脆利落。” “的确是,跟太子总算像那么回事了。”袭朗牵了牵嘴角,“不容易。” 太子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他的父皇到现在才给予支持关照,可不就是不容易。 还没到家里,便有暗卫来禀:“皇上、太子爷要您去趟静园。” 皇上已经在静园常住下来。 袭朗问了一句:“是为何事?” 暗卫答道:“是为了重建养心殿那桩事,所需银两不是小数目,皇上、太子爷的意思是抄睿王的家,让您和蒋大人、几位阁老过去商议让谁办这件事。” 袭朗与香芷旋听完俱是失笑。 袭朗道:“容我回府更衣。” 暗卫称是离去。 之前睿王只是被囚禁在王府,由专人看管,不准任何人出入王府,不少人都猜测着睿王还有翻身的一日。 到了今日,皇上这态度分明是要认真计较,惩戒让他心寒的儿子,认可了睿王敛财吃空饷的事。还有一个可能是故意气皇后——你烧了我的养心殿,我就让你的宝贝儿子出银钱重建。 抄睿王府的人选,最终选定的是秦家老太爷。秦老太爷素来光明磊落,眼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由他亲自选出几名品行清廉之人做此事最合适。 议完此事,内阁提及龙虎卫去钱学坤府外滋事一事,皇上被气笑了,懒得再听,吩咐太子:“五军大都督、龙虎卫指挥使革职查办,命三法司会审。吏部尽快选出人接替此二人。” 现任五军大都督是皇后那边的人,本就是皇上急于惩处的人。兵部掌管天下军政,五军都督府则掌管天下兵马,后者要听从前者调遣,而前者则要听从皇上安排。虽说如今暗卫时时监视五军大都督,却也不敢保证长此以往没有大意的时候,万一哪天来一出假传圣旨、军令,便会掀起惊涛骇浪。 皇上自然是借题发挥,这样的态度让在场众人都有些吃惊,记忆中,他就没有这么雷厉风行的时候。 礼部尚书、户部尚书是墙头草,时时有偏帮皇后、睿王的行径,方才极力反对秦老太爷抄睿王府,此刻自然也不赞同皇上这决定,齐齐上前一步,刚要说话,皇上已道: “朕乏了,要去歇息。你们有事禀明太子即可。”语必去了宴息室。 两个人总不能拦着皇上,随后与太子道出心迹。 太子把脸一沉,“皇上的话你们没听到么?君无戏言,你们要让皇上收回成命?” 这顶大帽子,两个人接不起,只得作罢,与众人一同道辞离去。 太子留下来拟旨,命哑奴拿去给皇上过目,皇上无异议,这才派人去传旨。 走出静园的时候,他遇到了慧贵妃,扯出个笑容,上前行礼。 慧贵妃指了指身边宫女拎着的攒盒,“本宫来给皇上送些点心,今日皇上心情怎样?” 太子一笑,“看不出。” 慧贵妃哽了哽,“方才你们议事,皇上没生气吧?” “应该没有。”太子仍旧含糊其辞。 “那——”慧贵妃不好继续打听了,笑了笑,“本宫先进去了。”心里拿不准皇上肯不肯见自己。前几日都是一个样,皇上只让哑奴留下点心,不见她。 太子似笑非笑地对她道:“父皇这些年看重您,是因您不似别人有城府,这您应该清楚。”随后拱了拱手,负手离开。 慧贵妃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到了厅堂门外的时候,正好皇上出门,她不由一喜,说明来意。 皇上颔首,“你有心了。”随后打手势给哑奴,哑奴将东西拿了进去。 慧贵妃忙问道:“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皇上闷不闷?臣妾特地带了两名善音律的宫女过来。” “不闷。如今只怕不得清静。”皇上笑了笑,和颜悦色地道,“回吧。” 慧贵妃虽然有点儿失望,可也知足了,毕竟肯好生与她说两句话了,不似前一段,一看到就一通训斥。 皇上看着她离开,想到关于查抄睿王府的事儿,不由轻轻摇头。往后她怕是要一日来几次并且会十分忙碌,他可有的头疼了。 不,是秦家该头疼了。 五日后,秦老太爷携两名官员正式着手查抄睿王府事宜。 不出皇上所料,事情真正落实下去的时候,慧贵妃真的忙碌起来——每日去她宫里请安的嫔妃多了起来,她一早一晚都会亲自做些精致出奇的佳肴糕点送到静园,另外,频频命人去请淮南王、秦明宇到她宫里。 皇上、太子、太子妃见她这样,都只是一笑置之。 慧贵妃见没人敲打自己,愈发心安,也不再让出宫传话的宫女太监遮人耳目了。 袭朗、蒋修染偶尔要在静园逗留终日,跟皇上一起对着舆图谈论军政,慧贵妃的行径,就算不想知道都不行。起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后来见皇上碰都不碰她送来的东西,全赏了园中哑奴,便连笑都笑不出了。 这天蒋修染对袭朗说道:“你让秦明宇点拨她两句吧?熬了这么些年,到最后要是给打入冷宫多划不来——皇上现在对后宫毫无耐心,现在摆明了是把人当猴耍,宫里宫外这俩人都是一个样。” “明宇要来早就来了。”袭朗也没辙,“你只能指望淮南王了。” “什么叫我指望淮南王?”蒋修染挑眉,“你就看得下去?看着不瘆的慌?我见得了可恨的人,见不了这么可怜又可悲的。” 袭朗笑笑的,“要是哪天她传元娘进宫,你可别炸毛。” “……”蒋修染抬手指了指袭朗,啼笑皆非的,“你也当心吧。”又一拍额头,瞪着袭朗,“我怎么就忘了她祸害过元娘呢?!” 袭朗哈哈地笑,“你不说我都忘了。” “才怪,你最记仇。” 袭朗也不是记仇,是膈应慧贵妃这个人,她怎样他都能视若无睹。原因么,还真不是为元娘,是为秦明宇。如今元娘嫁给蒋修染,且过得很好,夫妻二人都很如意,可在他们如意的背后,是秦明宇一辈子的落寞。他赞成那桩婚事,但在感情上,还是为好兄弟难过。 从这之后,蒋修染才不再看着慧贵妃发愁,并且有几日也不用进宫——宁元娘有些不舒坦,躺在病床上还记挂着手里的一堆事,捧着账册不放,他让她交给管事,她却阳奉阴违。他没法子,索性称旧伤发作,留在家里帮她打理手头的事。 宁元娘这一病,宁三太太来看过两次,见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咳嗽,都没开方子用药,也就不再频频登门,怕蒋修染误会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宁二娘却积极起来,先是好一番讨好宁三太太,随后提出去看望宁元娘。 宁三太太看着她,若有所思,第一次倒也没阻拦,说去吧。 翌日,宁二娘又要去,宁三太太笑起来,仍是点头同意。 到了第三天,宁二娘期期艾艾地站在她面前,她抢先道:“又要去看你大姐?” 宁二娘忙道:“是啊。” “去也行。”宁三太太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你去之前,我先跟你说说你的终身大事吧。前几日,一名地方官的发妻来京城走亲戚,不知怎的知道了你这个待字闺中的老姑娘,托了人来说项。她已过了三十,膝下无所出,想要给她家老爷添一房贵妾。要我说心里话,很是不忍,与老爷说起来的时候还长吁短叹的,想着还是尽量让你穿着正红嫁衣出阁。老爷却说你这么个不安分的惹事精,远远地打发出去也好。当时我听着还挺生气的,可是看你这几日这么忙碌,我改主意了。你就去当贵妾吧,不是一直都存着做妾的心思么?出阁之后好生服侍主母,早些生儿育女。” 宁二娘起先还眼含希冀,到了中途已经站起身来,听到末尾,已是脸色煞白,颤声道:“母亲……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这么对你?”宁三太太将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忽然板了脸,恨声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要是照着你大姐夫的心思,早把你活埋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づ ̄ 3 ̄)づ 过节送红包,快来抢快来抢^_^ 另,我暗戳戳的把文案改了,有姑娘发现了么?是现在这个好点儿,还是旧版好点儿?为这个纠结着呢。 ------------ 第156章 “我大姐夫?”宁二娘惊疑不定,“您这话是从何而起?是他还是我大姐让人跟您说什么了?” 宁三太太冷哼出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元娘起初不舒坦那两日,你怎么不说去看望她?你大姐夫有了几日的假,你就忙不迭地过去看望。再说你这打扮,从头到脚费尽心思——元娘病怏怏的,你是跑去让她衬得你好看,还是让自己衬得她颜色尽失?” “我没有!”宁二娘跪倒在地,眼泪汪汪地望着嫡母,“母亲,我真的没有,真的是去看望大姐的啊。您误会了,别轻易发落我……” 宁三太太不屑地撇了撇嘴,“今日我也跟你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不好听,可你必须明白。元娘从小倔强,便是没有你们比着,与我的情分也不似别家母女一般亲近,这是谁都没法子的事儿。你从小听话,对我百依百顺,我便是铁石心肠,这些年待你也有了几分真心。可是有一节,你我便是胜似母女,你到底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到了关乎元娘的事情上,我还是要为她着想。有几年,我由着性子数落她,担心的是她嫁不好。而对你们几个庶女,担心的则是你们嫁出去不能给宁家带来益处。” 宁二娘身形摇摇欲坠。她心里不是不明白,可嫡母这样说出来,还是让她愤怒又惶惑至极。 “以往,我是打算让你进袭府做妾室,由着你谋求,结果呢?你受了责罚,我再也不能登袭府的门。到今年,不管老爷如何不悦,我还是求他让我出门时带上你,只盼着哪一家能相中你。可是你糊涂啊,眼下竟把主意打到了你大姐夫头上!姐妹共侍一夫,你想让我们家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么?便是到了那不顾脸面的地步,我怎么可能让你去跟我的亲骨肉争风吃醋?虎毒还不食子呢。抛开这些不说,只说你有多蠢——你大姐夫这些年只等着元娘,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敢到他面前去搔首弄姿,当真是活腻了!他让丫鬟传话给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要是不忍心发落,跟他说一声就行。” 宁二娘身形一软,瘫坐在地上。 “该说的我都说了,恨我怨我都随你。我的确是有过错,竟把你调|教得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起就别出门了,等着那家来接你。要是实在不甘,不妨一脖子吊死,你走了也没事,有你姨娘为你日日诵经超度,不愁不能投胎转世……” 宁二娘失声痛哭起来。 过了几日,宁三太太去看了看宁元娘,母女两个说了一阵子话,都没提宁二娘的事,甚至都不清楚对方是否知情。便是提起,又能说什么呢? 后来,宁三太太悄悄地把宁二娘打发给人做了妾室,给了二百两银子、两箱子妆奁。事后亲朋问起,连宁二娘去了哪一家都懒得说,只当家中没有这个人。她想,二娘要是日后成了气候回来刁难她,那也是这些年行差踏错的报应。眼下,不能怪她心狠。 那个蠢货怎么就不明白,从哪方面来讲,打蒋修染的主意都踩到了她甚至很多人的底限。 自然,这是后话了。 ** 查抄睿王府一事,大张旗鼓地进行着,成为京城最大的一场热闹,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得空就去睿王府门前转转,看着负责抄家的官员官差有条不紊地忙碌。 所谓抄家,是将金银珠宝、田庄铺子、家具摆件、衣衫布帛等等一并记录在册、估算价钱。能剩下的,不过空旷的庭院、空落的居室。 皇上这个决定,有没有激怒皇后,无人知晓,睿王却因此病倒了。 初闻消息时,他不能相信,吵着喊着要面圣。被丢到空空如也只一张破旧床榻的屋子里思过的时候,他险些发狂。折腾了几日之后,面色枯槁,起不得身。 太子得知后,给他请了一位太医诊治。 太医把脉开了个滋补的方子,睿王的情形却是越补越差,身体极其虚弱,烧得整个人神志不清,经常胡言乱语。 不是要疯,便是要丧命。 太子不敢隐瞒,忙如实禀明皇上。 皇上不解,“每日里胡言乱语?查不出究竟?”对睿王得了什么病更感兴趣。 太子忙请罪,“是儿臣疏忽,一早就该多请几名太医给睿王把脉。” “睿王——”皇上语气淡漠,“他若是就此疯了死了,便还是睿王;若是能够痊愈,下旨褫夺封号,贬为庶民。” 太子险些接不上话,沉吟片刻才恭声道:“儿臣命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几个前去诊治。” 皇上颔首,轻一摆手,“日后这种事你自行定夺,有了结果知会朕一声便是。” 太子称是,躬身告退。皇上到底是想让睿王生或死,他还真琢磨不透。后来他发现,便是皇上与他想让睿王好端端活下去,都不能够了—— 几个太医轮番把脉,硬是说不出个切实的病症。小心翼翼地商讨出个性子温和的滋补方子,全无疗效。睿王一日比一日虚弱。 如此反复两次,太医有了定论:睿王这症状,不是病,大抵是中毒了。 太子思忖多时,想到了淮南王。 说起来,睿王自从在淮南王府现身到如今,便是时而清醒时而恍惚。是抄家一事让他在狂躁之后,症状愈发明显。 这日,他为了此事,去了一趟淮南王府。 近来天气转冷,淮南王也不再每夜观星,日夜颠倒的情形结束,每日以蹴鞠、研究茶道打发时间。 太子到此时,见到淮南王的时候,不会似以前一样冷着脸,淮南王也不再如以前那样跟他犯浑说话夹枪带棒。 淮南王开门见山地询问太子为何前来。 太子说了睿王的事,问道:“你可知原由?” 淮南王沉默片刻,指了指地下,“兴许,夏氏知道。” 太子释然,猜着便是这情形,离开前拍了拍淮南王的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淮南王只是报以一笑。 到底,夏映凡还是施了毒手,也不知是如何整治睿王的。 对于太子而言,她可是有功之人。 当然,对于他亦如此。 睿王要是寿终正寝,他就要多年不得安生,说不定还活不过人家。 也不知睿王何时死去,到那时,皇后可就要发疯了,帝后的矛盾便要激化到明面上。这样的热闹,不容错失。 太子去了静园,略过夏映凡的事情,只对皇上说睿王的病状、太医的说辞。与淮南王有关的事,提出便是给皇上提醒。皇上现在最是清闲,仔细琢磨甚至彻查睿王返京的前前后后也未可知。自找麻烦的事儿,决不能做。 皇上听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不离手里的书,沉默多时,才翻了一页书,“那就让他在他的府邸病故,入土为安时,就说他——畏罪自尽吧。” “是。” “要是看他太难熬,就赏一碗药。将他病重一事如实告知皇后。留神,当心有人无所不用其极。” “是。” “人各有命。那是他的命。”皇上瞥了太子一眼,说起另一事,“慧贵妃这些日子没闲着,你提点她两句,让她学学她的儿子。执迷不悟的话,你就说,朕驾崩之前会留一道旨意,让她携嫔妃殉葬。”又一摆手,“去吧。” 太子称是告退。 慧贵妃那个性情,就得用这样的话震慑,不然还要闹腾一番。 而这种话,他只能让太子妃去说。 ** 香芷旋这段日子都没出门,得了空就给寒哥儿画像。 之前已画了两幅,她不是十分满意,想赶在悦华回西夏之前画出一张惟妙惟肖的。 袭朗看她平时一味端详儿子,时不时作画,今日一早想起来便问了问,得知原由后,不由失笑,“闲的你们。” “我得礼尚往来啊。”香芷旋笑道,“三公主可是送了我一幅图呢。我们这样通信没事吧?” “没事。”袭朗道,“你抓紧,不出几日,那名宫女大抵就要来辞行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今年西夏还要派分量重的使臣来京城。三公主派过来的女子不宜多留,被皇后发现的话,都没活路。” 也就是说,三公主根本没让人与皇后见面,一来是避嫌,二来也是要做给皇上和太子等人看。 这些皇室中人,真就没一个心慈手软的。 三日后,果真如袭朗所说,悦华前来辞行。 香芷旋把给三公主的回信交给悦华,又给了她几条小黄鱼。山高路远的,一个乔装改扮的女孩子家,手里金银多一些总不是坏事。 悦华自是一番千恩万谢,随后道:“立冬之后,西夏使臣就要抵达京城,这次是皇长子率众前来。” 与睿王书信来往两年之久的皇长子宁王,这次做了使臣。是使臣,也是一段时间之内的质子吧?——如果西夏不想起战事的话。 说完这些,悦华行礼道辞。 香芷旋送出门外。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就如辞了故国的三公主。 当日下午,皇后遣了身边的太监到了袭府,要她明日去皇家别院一趟,给皇后抄录经书为国祈福。 香芷旋听了不由望天,真难为皇后好意思做得出,心说我才不去呢。当下自是不能推脱,笑着应下,随后知会了赵贺,让他去问问袭朗怎么说。 如果她去的话,就别想回来了。如果抗命的话,皇后也会喜闻乐见,定要吩咐手里的言官抓住袭朗治家不严这个小辫子疯狂弹劾,到底是会影响袭朗的名誉。她是绝对拿不出完全之策的,只能让袭朗费神了。 正是这时候,钱友兰来访,不是来找钱友梅,径自到了正房,落座后就问道:“皇后的人来过府上没有?” “来了。这样说来,皇后娘娘也要你明日去赏菊?” 钱友兰苦笑,“正是如此。六爷这几日很少回府,老太爷也正忙着,以前就吩咐过我,遇到棘手的事,先来袭府问问该怎么做才妥当。” “你别心急,我也要仔细斟酌。”香芷旋没好意思说要等袭朗的回话,“等一会儿再说,先去看看我三嫂和安哥儿吧?” 钱友兰得了这话,透了一口气,“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每年端午节之前,我都会想到时候要记住,别说端午快乐,要说端午安康。 但是每次都记不住,一口一个端午快乐,说半天才想起来。 今天在拼字群里一说,发现像我这样的还不少,顿时好过点儿了^_^ 好啦,二更送上,我去发红包,么么哒! ------------ 第157章 太子妃站在静园外,思忖着等会儿进去该怎么说。 她是皇家身份最尊贵的儿媳妇,却从来不敢以皇上的儿媳妇自居,打心底畏惧皇上。因为她是女子,常在宫里行走时,听说了留意到了诸多是非。 皇室兄弟姐妹十来个,只有皇后膝下儿女双全,慧贵妃等有子嗣的嫔妃,膝下只得一子或是一女。 有二十多年光景,有别的嫔妃比着,皇后与慧贵妃是最得宠的——这是众所周知的。 自四公主出生之后的十几年,后宫再无嫔妃有喜生子。 纵观这些,让太子妃觉得,皇上是连子女的数目都算计着的,他觉得够数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后宫就成了摆设。 这情形让人怎么想怎么脊背发凉,可是也有好处。太后在世时,没少难为皇上、皇后,但是明里暗里斗法的也只有最尊贵的几个人。后宫里一直安静且干净。 以前皇上的冷漠需要人琢磨多年间的是非才能看出一二,而现在皇上的无情已经到了明面上。 所以,太子妃才生怕自己说法不当,被皇上责难,害得太子被迁怒。 过了一会儿,有哑奴走过来,躬身做个请的姿势。 这些哑奴并不是被灌药甚至用刑所致,而是皇上命人找来的,从小聋哑但聪慧有眼色。大多是十来岁到了静园,由人好生调|教,不会写字,但会读唇语,会手语。 穿过竹林到达居中的那片庭院,太子妃看到袭朗正在跟一名哑奴说话,是在交流一些手语。 袭朗打两个手势,问哑奴:“知道什么意思么?” 哑奴茫然地摸了摸头,又摇头。 袭朗哈哈地笑,“我也不知道。” 哑奴这才知道他是开玩笑,也笑起来,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室内,连打几个手势。 袭朗问道:“皇上问我们夜行、暗杀时用的手语跟你们是否相同?”见哑奴点头才继续道,“以后告诉你。” 哑奴啼笑皆非的,打着手势表达心绪:怪不得皇上都说你坏。 袭朗这时候留意到有人趋近,看到太子妃,上前行礼。 太子妃笑道:“袭大人倒是有闲情。”心说皇后打你夫人的主意你不知道么?继而指一指居室,“里面没别的大臣吧?” 袭朗道:“没有。” “那就好。”太子妃款步进到室内,飞快地打量一眼,见皇上正在伏案作画,唇角噙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大抵是听着袭朗跟哑奴说话有趣。她心内稍安,上前敛衽行礼。 “平身。”皇上连语声都有着一点儿笑意,“有事?” 太子妃眼观鼻鼻观心,恭声道,“禀父皇,儿臣晓得父皇多年来一心向佛,这几年也常请静一师太到东宫讲经,受益匪浅。明日,静一师太要循例去东宫讲经,儿臣就想着,能不能请父皇应允,准儿臣请几名心中有佛的命妇到东宫,逐个去师太面前聆听佛音。如此,佛法也能逐步推广,普济众生。若是父皇应允,还请父皇借给儿臣几个人,帮儿臣款待几位命妇。” 末一句的意思是说,要皇上派人作证亦或监视,并不是她要见几位命妇,只是因为信佛想要推广佛法。 皇上听了,轻轻地笑起来,随后摇了摇头,“这件事,日后再斟酌吧。朕与一些朝臣信佛,信的是佛中的大道理,迷的是参禅时得到的乐趣与感悟。若是要推广佛法,怕是要生事端。一个个官员命妇都争相效法,少不得有人修缮、建造寺庙,佛门里浑水摸鱼之辈必将大肆敛财,长此以往,会闹得乌烟瘴气——这是有前例可循的。再者——”他没给太子妃认错请罪的机会,“你是好心,朕知道,若有同道中人,私下里勤走动便是。最要紧的是,明日你有差事,没时间听师太讲经。” 太子妃听得这一番话,起先如冷水浇头,生怕皇上生气训斥自己一番,到后来,已是心花怒放。“若有同道中人,私下里勤走动便是”,这一句,指的是允许她私下见一些命妇。 皇上继续道:“朕称病已经一年左右,到如今天下安稳,是太子之功,亦是朝臣之功。是以,朕命太子明日宴请朝臣,太子妃宴请命妇。外面正是草木枯苓,宫里的花却是四时常新。还有几件新奇的物件儿,夜间赏玩最是悦目,朕已命人备下。你可记下了?” 太子妃忙道:“儿臣记下了。”心里是很感激皇上这般耐心指点她的,要知道,皇上最擅长的可是跟人打哑谜,总会说一些连太子都模棱两可的话。 皇上搁下画笔,端详了画作一会儿,这才写了落款,吩咐太子妃:“往后得知什么事,自己拿主意就行。宫里已无做主之人,就该你主持大局。没事了,出门时把袭少锋叫进来。” 太子妃称是告退。到了外面,才敢显露笑容。知会袭朗一声,去了慧贵妃宫里。 敲打慧贵妃这事儿要抓紧,不然明日又有热闹好瞧了。 慧贵妃一听太子妃过来,先是意外,随即便面露得色,让太子妃去正殿说话。 见礼之后,太子妃一看慧贵妃那个神色,心里愈发觉得她可怜,索性开门见山:“皇上觉得您这些日子有些招摇,吩咐太子点拨您几句。太子觉着皇上的话有些重,不好意思当面与您道出,遣了我来做这个恶人。” 慧贵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迷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太子妃缓声道:“您送到静园的膳食,皇上赏了哑奴。皇上对太子说,‘慧贵妃这些日子没闲着,你提点她两句,让她学学她的儿子。执迷不悟的话,你就说,朕驾崩之前会留一道旨意,让她携嫔妃殉葬。’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一听就明白。皇后地位的确是岌岌可危,但是,没人能将她取而代之。您日后就如淮南王一般,做个吟风弄月的雅人就好。秦老太爷一世英名,到如今还是为皇上信任、器重,您不要让他为您忧心才是。” 慧贵妃的笑消散殆尽,如遭雷击一般呆坐在那儿。 太子妃不忍再看,起身出门。走出去一段路,听到了正殿传出女子崩溃的哭泣声。 她叹了口气。 如果换个皇上,现在这情形,的确是慧贵妃的转机。但是,实情残酷,不会按照寻常方向发展。 本不需要遭受这一重打击,可是慧贵妃不了解皇上,一点儿都不了解。正因此,才会在看到希望的时候忘形。怎么就不想想,如果她的奢望有机会成真,淮南王怎么会明哲保身,在这一段时间如何也不肯进宫。 ** 朝臣、命妇明日进宫赴宴的消息,各家很快得知。 香芷旋和钱友兰俱是长舒了一口气,相视一笑。皇上授意太子、太子妃宴请众人,谁敢不去? 第二日,香芷旋进宫,遇到了宁元娘,得了空在一起说话时,问起她之前生病的事:“你也不让我过去看,怎样了?” “只是有点儿嗓子哑,咳嗽,我一上火就是这样,小事,已经好了。”宁元娘笑着解释道,“我怕你过了病气,害得寒哥儿不舒坦,自然不肯要你去看的。” 香芷旋凝眸打量,见她没有病态,放下心来,又问:“昨日皇后的人去没去你府里?” “去了。”宁元娘笑道,“我本来是想让书凡今日一早就去你那儿,你怎样我就怎样。却是没想到,今日有更重要的事。” 皇后口谕的分量再重,重不过皇上口谕。 皇上分明是同时获悉,并且当即做了这决定,委婉地打了皇后的脸,阻止了她的意图。 有了这一次,皇后以后大抵不会再自讨没趣了。寻常人是事事不过三,皇后那样的人物,吃一次瘪就够了,怎么会屡屡为之,让自己被人轻看嗤笑。 再者,睿王病重的消息已从宫里传出,听话音儿是活不久了。这样的大事当前,皇后该忙的是如何保住儿子的性命。 皇后是昨晚才能确定睿王病入膏肓,之前皇上把睿王府弄成了铜墙铁壁一般,没人能给她探听消息。 太子第一次命太医到睿王府,她便担心是儿子的身子骨受不住这一番折腾,让人直接去问太子,太子不理会。 她便又让宫人去请示皇上,能不能去看看睿王,宫人垂头丧气地回去,跟她说皇上现在不见闲杂人等。 她一面担心,一面想着皇上、太子再怎么样也会保睿王无虞,真对她的亲骨肉动手的话,便再无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 如今得到这噩耗,她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算计袭、蒋等人,只想亲自进宫面圣,让皇上允许她去看看儿子,还有她的儿媳妇、孙儿、孙女。那母子几个自从睿王被囚禁,被安置到了睿王府后花园,不得踏出半步。 但是今日不能去,起码白日不能进宫。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今日出面宴请命妇的却是太子妃,去了是自取其辱。 煎熬了整日,她命太监夜间进宫传话:明日无论如何要见见皇上。 皇上已猜出她心意,也没拿乔,对太监道:“让她只管去看望睿王,尽可请名医为那不孝子医治,也不妨将其家眷带去她身边。” 太监大喜过望,急赶急地回去禀明皇后。 第二日,皇后掩人耳目到了睿王府。秦老太爷已得了皇上的口谕,命人放行。 皇后看到已经不成人形的睿王,心知便是神医在世,也无法将儿子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不是这样,皇上也不会同意她来见儿子吧?痛哭了一场,她去后花园见睿王妃。 睿王妃和几个孩子的情形还好,没人在衣食起居上苛刻他们。 皇后对睿王妃道:“你带上几个孩子,去本宫那里住下。皇上同意。” 睿王妃却道:“不,儿臣要守着王爷。” 程曦听了,有些焦急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睿王妃侧目看他,面无表情,“你想去你皇祖母那里,只管去,我不拦着。我和你弟弟妹妹却是要留在这里的。万一王爷熬不过去,你记得早些回来尽孝。” “不是孩儿不孝,”程曦辩解道,“我只是……” “我说了,随你,我不拦着。”睿王妃打断了他的话,“人各有命,但是记得,别连累了别人。” 皇后见睿王妃这般消沉,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也不勉强,“罢了,你就带着孩子留在这儿守着吧。早知你是个指望不上的。” 睿王妃无动于衷。 那天起,皇后让程曦礼贤下士遍请京城名医,到睿王府问诊。结果如她所料,没人能出奇方对症下药,只是猜测睿王身中奇毒,却说不出个原委。 中毒了,皇后与程曦思忖几日,怀疑甚至于认定是淮南王下了毒手,暗自恨得咬牙切齿。 淮南王这些日也没闲着,去了宫里面圣,一是请安,二是知会皇上,他想去护国寺里住一年半载——是想效法袭府老太爷,既能躲清静,又能看热闹,更能躲避皇后、程曦对自己下毒手。 皇上却问起他观星心得,见他竟不是做表面文章,说得头头是道,因而心情愉悦,笑道:“你去护国寺,不外乎是因纷争不断,想独善其身。不需躲去那里,你又不是清心寡欲之人,到了寺里反倒受罪。来宫里住一段吧,闲来也能与钦天监的人谈谈心得,他们比你知晓得更多。” 淮南王有些意外,之后慌忙谢恩。住在宫里,可比护国寺更安全。 皇上并不知道淮南王真实的打算,他也懒得去琢磨每个儿子的心思。他最心寒最痛恨的是睿王,起初暴怒至病,平静下来,只觉得疲惫不堪。 已经懒得细究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了,是知道越深究越生气。情绪刚刚平和下来,病情略见缓和,他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便是再不济,也不能走在皇后前头。 他要横下心来惩戒睿王,要善待太子、淮南王,最起码要宽容一些,让他们过几日兄友弟恭的日子。是因此,该忽略的都忽略,该给恩惠时就给点儿恩惠。也是清楚,如今的淮南王虽然消沉,却并非不知好歹看不出轻重。 ** 睿王的府邸、别院查抄完毕之后,秦老太爷将厚厚的一本账册呈给皇上。 结果可以说喜人,也可以说气人。 查抄的真金白银合价就有近八百万两,睿王在京城还有酒楼、银楼这些常年进项颇丰的营生,在京城附近五省都有田庄、别院,所有一切相加,若是核算成银子,数目怕是连一方巨贾都要咋舌。 皇上怒极反笑,“好,好啊。前几年用兵时,国库银子吃紧,户部实在是无计可施,朕就让他想法子缓解窘境,他上蹿下跳的忙了几个月,只交给朕二百万两。后来朕没法子,又让太子跟夏易辰摘借银子——这个混账东西!前方将士、百姓身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却只知中饱私囊!居然妄想坐上那把龙椅?坐上去逼着天下人反了他将他凌迟么?!” 秦老太爷听得心生笑意,面上自是不敢应声的。 “你去告诉太子,赏那逆子一碗药,给他一副棺椁,找块空地把他埋了,不得操办丧事!封号给他留着,在他坟前立碑,不准任何人吊唁哭丧。哪个敢违命,杀无赦!” 秦老太爷正色称是,心知皇上真是被气极了。这样的决定,意味着的是让睿王死后都被人轻看——封号还在,却已得不到任何该享有的待遇和礼遇。 心里是理解的。每一次皇上用兵及犒赏将士的时候,太后、大臣便会让他受夹板气,便是再憋屈生气,皇上也不肯委屈了将士们。这是因为年轻时也曾带兵打仗,知道军功是出生入死之后才能得到的一点慰藉。所以,这些年为了省银子,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从来不曾为自己兴土木修建宫殿,甚至于,连自己的皇陵都是能省则省。 做父亲的过得这么苦,儿子却背着他大肆敛财,最关键的是明明手里大把银子,就是不给他花——这种事让哪个为人|父的经历一番,也会气个半死。 转过天来,睿王畏罪自尽,皇上赏了他一口棺椁、几尺黄土,不允人吊唁。 得知睿王妃带着几个孩子守在睿王府,皇上没好气:“让她自寻去处,把府邸腾出来。” 睿王妃领命回了娘家。她的娘家,是镇国将军府。离开府邸那一日,她神色是近乎麻木的平静。这已不错了,起码还有时间安置几个年幼的孩子,起先她还以为,自己和孩子要因睿王获罪被流放的。 皇后经历了丧子之痛,悲恸愤怒之余,找到了新的指望——程曦。再加上西夏宁王为使臣来到京城,又是一重希望。 也因着属国使臣前来,皇后搬回了宫里。帝后各过各的,实在是耸人听闻,夫妻两个便是恨彼此入骨,也不能把人丢到外面去。就算不是为了颜面,皇后也要找个契机回宫。因为此次随宁王前来的,还有西夏第一美人——和月郡主。 和月郡主是西夏皇室中异姓王爷的掌上明珠。 此次西夏大抵还是打的和亲的主意,只是宁王早已娶妻,而和月郡主却未出阁。只是明面上是不能这么说的,称和月郡主受顺王妃——也就是三公主所托,过来与皇后细细说明三公主近况,以慰母女相思之苦。 皇后算来算去,适合娶和月郡主的,只有皇太孙程昭、她孙儿程曦。 西夏宁王自有皇上、太子设宴款待,和月郡主则不时去正宫陪皇后说话。 ** 香芷旋遥遥观望着帝后这一段的行径,起初觉得皇上太能折磨人,皇后也真是疯魔了。后来听说,睿王生前招兵买马并非白忙一场——在睿王送亲失踪之后,那五万军兵将领将睿王封地占领,挟持相关官员不得禀明皇上。她这才明白,皇上磨叽是为了不起战事,皇后看似疯魔其实是有依仗。 战事一起,谁知道还会有哪个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跟着凑热闹?谁又知道到底还有谁是睿王的心腹?封疆大吏到如今便是想回头是岸,也担心皇后把自己卖了。那样一来,横竖是个死,就不如给皇后卖命了。真能辅佐程曦成事的话,起码还有个从龙之功;而让皇上发落的话,可是拉家带口的赴死。 内乱一起,邻国、属国都会抓住时机,攻的攻,反的反。 大战一起,消耗最多的是兵力、财力。朝廷伤的元气,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缓过来。 深想这些的话,香芷旋总会心生寒意。她是绝对不希望起战事的,不想袭朗再入腥风血雨,满心盼着寒哥儿能在如今这般安稳的岁月中长大。 不管怎样,西夏使臣前来还是有好处的,皇后忙着应承和月郡主,听说极力撮合那位郡主与程曦,便因此没工夫算计袭朗和蒋修染等人了。 香芷旋、宁元娘等人心里轻松不少,平日或是相互串门,或是应邀去东宫,与太子妃闲话家常。 要让香芷旋说,太子妃应该与香大奶奶是一类人,看起来温和敦厚,心里却是澄明如镜,什么都看得出,什么都明白。 不知不觉进了冬月,香芷旋想着寒哥儿都十个多月了,偶尔又会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该正经教他说话走路了。 到了十一月下旬,寒哥儿没辜负她的厚望,真的会说话了。可是首次开口说的两个字,却让她啼笑皆非。 作者有话要说:泥萌猜猜,寒哥儿说的是什么?猜对有奖哦,哈哈~ 二更很晚很晚,不要等哦,明天上午看吧。 晚安(づ ̄ 3 ̄)づ ------------ 第158章 那天下午,香芷旋不厌其烦地教寒哥儿唤娘亲、爹爹、祖母。 寒哥儿只是挂着淘气的笑容,不肯说。 “你打算过了周岁再会说话?”香芷旋有些沮丧,“平时不是总为一些事着急么?会说话了就不用再着急了。” 寒哥儿自顾自爬到大炕里面去玩儿九连环。 香芷旋已经说的口干舌燥,坐到炕几旁喝了杯茶,让金妈妈看着寒哥儿,歪在大迎枕上望着白纱窗,继续沮丧。袭朗总是说,她对着寒哥儿、元宝就是个话唠里的话唠,元宝没让她絮叨得成精说话已是不易,寒哥儿一定会早早说话的。难为他这么看得起她,而事实却证明她白当了话唠。 这时候,去外面跟着紫苏玩儿了一圈的元宝神采奕奕走进门来,直起身形,前爪搭在炕沿上,对着香芷旋哼哼唧唧。 香芷旋笑着凑近了它一些,摸摸它的头。 元宝抬了一只前爪,等香芷旋伸手过去,便搭住她的手。 “又想嚼栗子了是不是?”香芷旋恶习难改,晃着它的前爪跟它絮叨,“你到底是喜欢听那个动静,还是喜欢炒栗子的甜味儿啊?” 元宝摇着蓬松的大尾巴,伸舌头舔了舔嘴角。 在这种时候,香芷旋总会觉得它是在笑,愈发欢喜,“等着啊。”松开它的爪子,让紫苏拿栗子给它玩儿去。 元宝摇着尾巴走到炭盆旁边,眼巴巴地等着紫苏过去。 栗子就在炕几上,紫苏要拿的时候,寒哥儿爬到了炕几另一侧,小胖手抓住盛着栗子的油纸袋不放。 金妈妈就笑道:“寒哥儿这是想要自己给元宝栗子玩儿?” 寒哥儿的小手抓得更紧,大眼睛望着元宝。 元宝不清楚怎么回事,看看站在原地不动了的紫苏,又看看香芷旋。 “寒哥儿,松手,元宝等着呢。”香芷旋柔声吩咐儿子。 寒哥儿看了正对面的母亲一眼,又看元宝,不肯松手。 元宝不高兴了,又跑到香芷旋跟前扒着炕沿儿哼哼唧唧。 香芷旋笑得不行,安抚地摸它的头,“寒哥儿那个小淘气不给你,你可不能怪我啊。” 元宝显得有点儿哀怨地瞅着她。 寒哥儿举起手里的小油纸袋,看着元宝嗯嗯啊啊,空闲的小手甚而还拍了拍炕几。 元宝却只顾着跟香芷旋撒娇。 金妈妈就笑道:“寒哥儿,你叫元宝,它就知道了。来,说‘元、宝’。”她最清楚,夫人满心盼着寒哥儿说话,自己耳濡目染的,已经习惯抓住任何机会教寒哥儿说话。 元宝听得有人唤它,转头看看金妈妈,随后继续跟香芷旋摇尾巴起腻。 香芷旋被儿子打击得满心沮丧,此刻听到金妈妈的话也不大起劲,却是心念一转,拔下头上一支垂珠簪子逗元宝。 寒哥儿继续着急,金妈妈继续哄着他说话,元宝则兴致勃勃地去够香芷旋手里垂珠乱晃的簪子。 香芷旋正被元宝引得满脸笑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儿子用童稚清脆的声音喊道: “元——宝。” 她动作僵滞一瞬,随后坐直身形,满目惊喜地看着儿子,之后就是啼笑皆非,“天啊……你倒是会说话了,先学会的居然是喊元宝的名字。”她有点儿受打击。 元宝则是看向寒哥儿。 寒哥儿眉飞色舞起来。 香芷旋连忙转到寒哥儿那边,生怕他说完就忘了,又诱导着他喊了几声元宝,随后将油纸袋取过递给紫苏,不忍心再让元宝着急。 随后的时间,香芷旋哄着寒哥儿喊自己娘亲,寒哥儿却还是淘气的笑,就是不肯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只好暂时放弃。 后来想想,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寒哥儿倒真是袭朗的儿子,从几个月大的时候就看得出,他很喜欢元宝,一有机会就想伸手摸元宝。起初香芷旋、金妈妈、紫苏都怕元宝不领情伤了寒哥儿,总是拦着。 随后观望许久,发现元宝只要在寒哥儿跟前就特别温驯,大多是静静地坐着或趴着,不知多招人疼。 入冬之后,元宝留在暖意融融的室内的时间加长,自然也捡起了嚼栗子玩儿的消遣。 寒哥儿特别喜欢看着元宝自娱自乐,很多时候,元宝趴着打瞌睡的时候,他就指着它嗯嗯啊啊,很着急的样子。不管是谁在他跟前,都会帮他唤元宝。元宝呢,总会应声抬头,摇摇尾巴,再慢吞吞站起来,走到近前。 这样的环境影响之下,也不怪寒哥儿最先学会说的是元宝。 晚间,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宁氏,宁氏又是惊喜又是好笑,“肯开口说话了就好,别的不需心急。” 香芷旋欣然点头,“嗯,我晓得。” 晚间等袭朗回来歇下,她又将这件事跟他说了一遍,还叹息道:“不管说的是什么吧,咱们寒哥儿是十一个月会说话了。” 袭朗失笑不已,他身边这两块宝,无一日不给他欢笑。 香芷旋不等他应声又道:“不行,怎么想都不行。我跟你说实话,这大半晌都不甘心。先前满心盼着儿子最先学会的是喊我娘亲,做梦都想,这倒好……我要再生个孩子。” 袭朗哈哈地笑起来,“没听说过为这种原因生孩子的,你给我省省吧。” “不管为什么吧,我要再生一个。” “不准。”他点了点她的唇,“我这辈子,担惊受怕最有够。”孩子多是好事,可如果生孩子是赌上妻子的性命,那就免了。 香芷旋抱紧了他,“你以前不是满心盼着有个女儿么?” “但我更盼着跟你白头偕老。”袭朗拍拍她的背,“现在我们有寒哥儿、安哥儿、宜哥儿,来年五弟妹还会再添一个孩子,府里已经很热闹了。” “头一胎都会比较难,再生就顺利了——都这么说。”香芷旋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竟会为了要孩子的事儿反过头来说服他,“要是能再生个女儿,才是真的圆满了。” 袭朗戳她的弱处:“再顺利也会特别疼,别跟自己较劲了行么?” “你这话说的——”香芷旋牵了牵嘴角,“我已经生了寒哥儿,怎么样的疼都不会怕了。” “……”袭朗一时间还真找不出反驳的话,转而道,“那也过几年再说,太医大夫都说你适合怀胎了再说。” “哪有你这样的啊?”香芷旋啼笑皆非,“这三言两语就支到了几年后。” “没得商量。”他柔声道:“凡事三思而后行,先想想我,再想别的,好么?” 香芷旋如何看不出,他是怎样的看重自己,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有你这态度,这一生都值得。” 他笑着紧搂了她一下,“有我陪着你老去,这一生才值得。” “但是,孩子我还是要继续生。”她一本正经的,“过几年就过几年,我要第二个孩子最先学会的是喊我娘亲。现在这叫什么事儿啊……” 袭朗再度大笑,“你这小东西,还真上火了?” “我可不就真上火了。”她摩挲着他的唇,手滑进他衣衫,“你给我消消火。” 他思索着,“我得先算算日子。” “算什么日子啊,你都那么说了,我还敢算计你不成?”她撩着他,嘴里小声咕哝着,“怕你时间久了忘了这码事,到时候我怎么生孩子啊。” 袭朗轻声地笑起来,“我们阿芷不当娇小姐了,变成开心果了。” 随即,以吻封唇。 他变成火焰,温暖她;她化成柔水,融化他。 ** 待到进腊月,寒哥儿逐步学会了说娘亲、祖母、爹爹、哥哥等称谓,说的最勤的却是元宝,看不到元宝喊着找,看到元宝更会不时唤一声。 也是因此,元宝和小主人越来越亲近。寒哥儿扶着墙壁、椅子站着,元宝就乖乖地坐在他近前。 香芷旋每日都要很严肃地叮嘱寒哥儿:“不准打元宝,你要是敢打它,我就不让你见它了。” 她最担心的是孩子不知轻重惹毛元宝,元宝真被惹出脾气,孩子会被吓到。再者,便是不想元宝受委屈。它是她看着长大的,要宠着,谁都不能欺负。 在她心里,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所以神色语气都不似平时那样柔和。寒哥儿听了几次,就完全明白意思了,再听到,总是很认真看看母亲,再看看元宝。这样的情形多了,他又学会了一句“不打”。 袭朗说寒哥儿是架不住她总絮叨,忍无可忍才学会了这句。 香芷旋由着他揶揄,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一些,但还是让紫苏平日留神。 紫苏笑盈盈称是,“夫人放心。” 随后,香芷旋忙着给含笑、蔷薇、铃兰张罗婚事。都是忠心耿耿地跟了她几年的大丫鬟,去年就都到了年纪,但是因着她那时有孕在身,坚持晚一两年再谈婚事。今年是绝对不能再拖了。 含笑和赵贺从小就同在府里,这几年也是越走越近。香芷旋早就看出两个人有那么点儿意思,眼下自然要顺势撮合。事情是预料当中的顺利,亲事定下来,明年春日便可成亲。 蔷薇、铃兰则是想着出嫁之后也要回府里当差,香芷旋见两人打定主意,高兴还不及。闲时去了夏家几次,让樊氏帮忙张罗。樊氏精挑细选,最终选了手里两个有前途的三等管事。 香芷旋看着满意,又制造机会,让蔷薇、铃兰分别与两个人见了两次。都无异议,这才定下亲事。 随后,蔷薇直言道:“奴婢与铃兰出嫁的日子定在明年秋冬吧?您可别明年一开春儿就把我们全撵走,就算您心宽,我们也怕您不习惯。” 香芷旋很是感动,“就算你们急着出嫁,我也舍不得啊。即便是还要回府里当差,也要一两年之后了。就依你的。” 铃兰却道:“奴婢比蔷薇小一岁,晚一年再说吧。” 香芷旋失笑,“那可不行,人家那边急着娶媳妇呢。” 一句话说的铃兰红了脸,“夫人……可真是的。” 忙忙碌碌间,香芷旋仍是惦记着让寒哥儿学走路,这一点,寒哥儿没能让她如愿。原因或许是冬日里穿得厚重些,活动一会儿就累,或许是因宁氏不赞成总是阻拦。宁氏心疼孩子,一见寒哥儿累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就受不了,径自把他抱到怀里,不准香芷旋再哄着他走路。 香芷旋不好再坚持,再者腊月里要忙着准备过春节,也就由着婆婆带着寒哥儿,自己专心打理各项事宜。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与往年不同:一众命妇要去宫里给皇后请安。 据说是和月郡主想看看这里与西夏的风俗、服制、礼仪等等究竟有何不同,求过皇后,甚至还去了静园当面求皇上同意。 结果,皇上自然是应允了。 香芷旋就想着,皇后之前兴许不是没工夫算计袭朗和蒋修染,而是在等待这种光明正大的机会。 只要皇后还在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上,想要见几名命妇的机会多的是。与其想着如何逃避,倒不如坦然面对。如今宫里有暗卫,皇后想动谁并不易,不然,皇上也不会同意拜年一事。 自然也想得到,初一拜年不过是皇后搭台唱戏的开端,后续才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的。 在那一日,香芷旋见到了和月郡主。 民风不同,公认的美人自然也就不同。和月郡主是美人儿,容颜找不出瑕疵,透着点儿野性,如同难以驯服的小豹子。 和月郡主就坐在皇后一旁,特地求皇后将香芷旋和宁元娘唤到面前,让她细细打量。 “身在故国时,便总是听人提及袭、蒋二位名将,此番随使臣前来,便想看看到底是怎样有福气的人嫁了两位英雄。”和月郡主语声婉转动听,语气和善可亲,“两位夫人当真是倾城美人儿,顺王妃——也就是长平公主的赞誉实不为过。” “谬赞了。”皇后笑道,“她们便是倾城之姿,也比不得你这倾国美人儿啊。”随意而亲切的语气。 两人相处时日已久,到今时自然很是熟络。 和月郡主就咯咯地笑起来,之后似是开玩笑一般地道:“相传两位名将可是万里挑一的俊美人物,倒是真想亲眼看看。过两日臣女再去求皇上一次,想来也能如愿吧?” 皇后的笑脸便僵了一僵,摆手让香芷旋、宁元娘退下,随后才道:“那两个人啊,本宫劝你还是不要见的好。一来的确是罕见的俊美,二来是性情难相与,三来是都是痴心长情之人。女子见了若是倾心,徒留一段心伤;若是无动于衷,平添一次不快。何苦来呢?” “是这样啊。”和月郡主笑了笑,没再继续这话题。 香芷旋与宁元娘这时正轻声说事。 凡事都不能只凭直觉判断,那位郡主要见袭朗、蒋修染,到底是出于好奇,还是另有目的,不好说。俊美的容颜固然让人好奇,而他们手里的权势,也招人觊觎。 西夏宁王或许是被算计得过来拖延时间,或许是被西夏舍弃了真的如很多人所料是质子的身份。反正他只是来送贺礼,别的事一问三不知。 而关乎两国是否打破现有关系起战的军国大事,西夏不能不给个切实的说法。不能不给,却一直没给出。这让人不得不猜测西夏还想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定夺,而这一点属实的话,一定有个真正的使臣藏在随宁王前来的人员之中。 三公主那边的人已在东宫栖身,眼下没得到确切的命令和消息。况且三公主的意愿,不能代表西夏整个皇室。到底,她与萧默还没到主宰整个皇室的地步。 宁元娘道:“这郡主到底是来帮皇后的,还是来给她添乱的?皇后忙了这么久,也不知能否心想事成。”她有点儿怀疑,和月郡主是那个真正的西夏使臣。便是不是,也值得重视。 “后者取决于前者。”香芷旋道,“成没成事,两个人都不会露半点儿口风——睿王畏罪自尽才过去多久?他的儿子便是不能哭丧守孝,也不能把脸一抹就成亲。” 宁元娘笑着侧目,“这倒是。四哥他们一时间还摸不透那位郡主是哪一头的,我们呢,日后大抵少不得不情不愿地进宫,到时候少不得碰面,能看出端倪就好了。” 香芷旋默契地点头,“是啊,总不能由着人呼来喝去还一无所得。”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问题的答案完全一致的对了,作者很受挫,但是元宝应该眉飞色舞的。 每人一个小红包,注意查收哦(づ ̄ 3 ̄)づ ------------ 第159章 从宫里请安回到府中,香芷旋步履匆匆地回到正房,急着见儿子。 今日婆婆与她同去宫里请安,袭朗也不在家中。这样的情形还是首次,三个人出门时,寒哥儿还没睡醒呢。 进到院中,觉得有点儿反常——元宝没出来迎她。 到了东次间,不由哑然失笑。 寒哥儿坐在大炕上,身边一堆玩具,玩儿得兴致勃勃的。 趴在他身边的元宝在香芷旋进门之际,就摇着尾巴站起来,要下地。 “元——宝——”寒哥儿拉着长音儿喊,元宝继续摇着尾巴,坐在了他身边。 香芷旋觉得元宝好像有些不安——它长大之后,就没再上过大炕。她笑着唤儿子:“寒哥儿?” 寒哥儿循声看过去,小脸儿立时笑成了一朵花,丢下手里的东西,利落地站起来,“娘亲!” “想娘亲了没有?”香芷旋探臂把寒哥儿揽到怀里,用力的亲了亲他的小脸儿,“娘亲可想你了。” 寒哥儿搂着她的脖子,咯咯地笑着,亲了亲她脸颊。 元宝则跳到地上,用头拱香芷旋。 香芷旋腾出一手,摸了摸它的头,“元宝这么乖,陪着寒哥儿玩儿了?” 寒哥儿却探头看着元宝,又伸手指着大炕,“来——” 又会说一个字了。香芷旋欣喜地笑问,“这是谁教你说的?” 一旁的金妈妈笑着说了由来: 因为宁氏、袭朗、香芷旋三个人都不在家,寒哥儿自醒了就很不高兴,看起来随时要哭的样子。金妈妈和几个丫鬟变着法子哄,他还是闷闷不乐的,看到元宝了,心情才慢慢好起来。 初时是坐在椅子上,把糖炒栗子一颗一颗给元宝,随后到大炕上玩儿,坚持要元宝上去。 元宝没那个习惯,坐在踏板上瞅着寒哥儿不动。 寒哥儿后来着急了,小手拍着炕,拖着哭腔说“来”,金妈妈和紫苏看着实在是不忍心,就让元宝上了大炕陪着他。 末了,金妈妈笑道:“夫人回来之前,寒哥儿跟元宝玩儿响球,虽说是各忙各的,寒哥儿可是笑个不停呢。” 香芷旋又亲昵地摸了摸元宝的头,转而对寒哥儿道:“娘亲去换身衣服,然后带你去找祖母。祖母也回来了。” 寒哥儿抿了嘴笑。这就是同意了。 香芷旋转去内室,元宝颠颠儿地跟了过去。她没急着更衣,而是蹲在地上,笑着搂住元宝的脖子,“我们元宝今日可是小功臣呢。”这样的举动,当着寒哥儿的面都不会做,怕他有样学样的搂着元宝亲或咬,别的不说,吸进或吃进元宝的毛可就糟了。 元宝扭着肥肥的身形,将宽宽的下巴搁在了她肩头。 香芷旋还没腻够,那边的寒哥儿已大声喊着“元宝”。 元宝闻声,抖了抖耳朵,转头看向东次间。 她拍拍元宝的头,笑着站起身来,“去吧。” 元宝摇了摇尾巴,小跑着去了东次间。用不了多久,元宝最喜欢的就是寒哥儿了。寒哥儿能跟它一起玩儿,大人却不行。 ** 正月里,袭刖应酬比往年多了很多。他本就是袭朗的五弟,任谁也要高看一眼。再者,虽然少年时没个正形,当官之后却踏踏实实,待人和善有礼,因此人缘儿很好。 袭朗知道他正经忙碌了一整年,很多宴请不好推掉,便说只管去,但是别喝得醉醺醺回来。 袭刖得了四哥这样的话,转头又去问蔚氏的意思。惹得蔚氏直笑,说四哥都同意,我怎么会反对呢?快去快去,你整日守着我,超不过三天就要打起来。 这是事实。他们是那种经常打打闹闹但又离不开彼此的夫妻。 袭刖这才放心,每日出门赴宴,或是与交好之人四处转转,淘换一些新奇的物件儿。 袭朗则是鲜少出门,尽量留在家里。去年他忙碌的岁月太久,没时间好生陪伴妻儿,眼下得了半个月的清闲,自然不会浪费在迎来送往间。 香芷旋见他留在家里,索性做了甩手当家的,该出门就出门,拜年或是赴宴,留在家里也是着手准备宴请,比往年忙碌许多。她不是好热闹的性子,这些应酬却是必要的,时不时要钱友梅一同出门,在家宴请宾客时,则让蔚氏出来给夫人太太们请个安,陪着说说话。 这样做的目的,不单是为了钱友梅、蔚氏日后家里家外行事方便,还是为了袭胧、安哥儿、宜哥儿和蔚氏怀着的孩子。 不管人前人后,一家人都是和和睦睦齐心协力。孩子们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才会相亲相爱手足情深。而袭胧迟早是要嫁到陆家的,她要提前与陆家的通家之好混个脸熟再慢慢结交,这样对袭胧只有益处。 说白了,她不会允许几个孩子像自己与袭朗那样长大。 这一年值得一提的是,秦夫人回来了。 是初八那天,香芷旋、钱友梅应邀去秦府赴宴。钱友兰迎出来时,笑着告诉了她们。 两个人自然有些意外,按理说,该在腊月就回来的。 钱友兰解释道:“是算着日子想在腊月底到家,半路上却染了风寒,就近在交好的一位夫人家中将养好了才回来的。” 两人释然,进门后,见秦夫人果然还略带病容。 正与人说笑的秦夫人见到香芷旋,稍稍有点儿不自在,笑容僵了僵。 香芷旋与钱友梅则是上前去恭敬行礼,给秦夫人拜年请安。 秦夫人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笑着起身寒暄几句,让两人落座。 香芷旋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见秦夫人目光清明许多,看着、提起钱友兰的时候,也很平静,再无以前无法掩饰的嫌弃。离京已太久,应该是娘家苦口婆心的规劝又好生宽慰过的缘故吧? 钱友兰就不需说了,对秦夫人神色恭顺,言语恭敬,款待宾客时笑语盈盈,八面玲珑。先前是在秦府站稳了脚跟,眼下则是在京城贵妇圈子站稳了脚跟。她没辜负当初秦老太爷为她撑腰。 香芷旋与钱友梅用过午膳便道辞离开。钱友兰知道她们都记挂孩子,也都忙,便没多留。 钱友梅上了香芷旋的马车,跟她叹气,“不过是看起来风光如意,想要真正的圆满,怕是不能够了。”说到这儿,蹙了蹙眉,“总不能等着长辈发话,才想开枝散叶的事儿吧?秦六爷也真能让人头疼死。” “别急,总会好起来的。”除了这一句,香芷旋也不方便说什么。 “闹不好恐怕就要过继了。”钱友梅语声苦涩,“我二妹想要什么,秦六爷知道,也尽力让她如愿。越是这样,恐怕越是意味着日后两人膝下空虚。等着吧,我二妹的苦头在后头呢。” 话不多,却已透露不少信息。 香芷旋不由叹息一声,握了握钱友梅的手。如果真到了无子过继的地步,秦夫人到那时即便接受了钱友兰,也不能接受过继的情形。偏生这种事的关键不是婆媳两个,而是秦明宇。 真是让人怎么想怎么头疼的一件事。 但是,秦明宇应该会有真正放下的那一日吧?——香芷旋往乐观的一方面设想着,等待蒋修染与宁元娘生儿育女之后,秦明宇总能踏实并且务实的过自己的日子了吧? 她一路都在思忖着与秦明宇有关的事情,回到正房,走上抄手游廊,含笑就过来通禀:“秦六爷来了。” 他是袭朗的好兄弟,香芷旋也就不需避嫌,款步进了厅堂。 秦明宇坐在罗汉床上抱着寒哥儿,袭朗在翻阅一本古籍。 “再叫一声叔父。”秦明宇和声哄着寒哥儿。 寒哥儿却看到了香芷旋进门,笑着纵着身形,“娘亲!” 香芷旋对儿子笑了笑,转而曲膝敛衽,给秦明宇行礼。 秦明宇忙将寒哥儿递到金妈妈臂弯,起身还礼。 “娘亲,娘亲!”寒哥儿最不喜欢这种被忽略的情形,神色、语气都很委屈。 袭朗就笑,对香芷旋道:“带他去里间玩儿吧,我们去书房说话。” 香芷旋称是,这才接过寒哥儿,抱着去了里间。没见元宝,就问含笑。 含笑道:“小书房里添了一缸金鱼,元宝看着新鲜,扒着看呢。” 香芷旋失笑,“又不是猫。”刚要去换身衣服,听得小丫鬟在外间通禀,“蒋夫人过来了。” 如今的蒋夫人,只有宁元娘一位。 怎么会赶得这么巧?应该是跟秦明宇撞了个正着吧? 香芷旋按了按眉心,让金妈妈看着寒哥儿,快步出门相迎。 抄手游廊里,宁元娘正与袭朗、秦明宇见礼。 袭朗说了句“进去吧”,便与秦明宇侧身让路。 香芷旋下意识地看向秦明宇,见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再看宁元娘,亦是如此。 她阻止自己思索什么,快走两步,问宁元娘:“是有什么事情吧?” 宁元娘点头,“是有点儿要紧的事情,不然绝不会招呼不打一个就上门的。” “去房里细说。”香芷旋携了宁元娘的手,打量她神色,仍是看不出端倪。不知不觉间,元娘已练就了七情六欲不上脸的功夫。 到了室内,哄了一阵子寒哥儿,两人才去了西次间说话。 宁元娘落座后,先一口气喝了小半杯茶,“今日我真是被气得晕头转向了,不来跟你说说,这一日真不知要怎么打发过去。” “是谁惹到你头上了?”香芷旋很是好奇。惹元娘的人,就不怕蒋修染发飙挨几十军棍?挨打可都是轻的。 宁元娘又喝了一口茶,“是和月郡主。天……”她抚了抚心口,神色已是气急败坏,“我一提她就心里冒火。” “慢慢说,别急。”香芷旋瞧着她的样子,不该笑,还是笑了起来,真难为她了,方才掩饰得那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还是明天早上看吧^_^晚安 ------------ 第160章 宁元娘定了定神,说了经过,香芷旋才弄清楚了原委: 今日上午,太子妃命人请宁元娘去趟东宫,是替太子传话。护国公丢官之后,部分官员自然是要趁热打铁继续弹劾,试图让护国公再无翻身之地。蒋修染到底是护国公的幼弟,人们又动不动就想把他一起扯上,是为此,太子让他做到心里有数。 两人正说着话,和月郡主到了东宫。 太子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她得了皇后的看重,每日四处乱转,而皇上又不想在小事上与皇后计较,我们也就不能失礼。” 宁元娘会意称是。 和月郡主施施然进门来。 西夏女子服饰是各式各样的深衣,今日和月郡主却入乡随俗,换了玫红色褙子、豆绿色挑线裙子,艳丽的颜色,衬得和月郡主的容颜愈显冶艳。 三个人见礼之后,宁元娘就要道辞:“既是有贵客,妾身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拜见。” 和月郡主却赶在太子妃前面接了话:“蒋夫人别急着走啊,我是听说你来了东宫,才特地过来的。”又歉意地对太子妃一笑,“皇后娘娘看我在宫里闷,要我过来与你们说说话。” 宁元娘不想太子妃为难,就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三个人落座,寒暄几句,皇后宫里的人过来了,要太子妃去正宫一趟。 和月郡主对太子妃笑道:“你只管去,蒋夫人定会替您款待我的。” 太子妃从容笑道:“也好。”又对宁元娘道,“只管放心,你只需陪着郡主说说话,东宫的人都算得伶俐周到。” 宁元娘称是。 太子妃一走,和月郡主不论意态、言语,都随意很多。 宁元娘心知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也就既来之则安之。 和月郡主问起蒋家一些事:“我倒是不明白了,蒋大人为何与家族决裂,到了这等地步?——听说眼下是护国公一家求着他照拂,他却不予理会。” 宁元娘只是道:“妾身刚进门不久,真不知道这些是非。” “你不知道?”和月郡主扬眉浅笑,“你怕是比谁都清楚吧?只要稍加留神打听,便知到蒋大人诸多行径都与你有关。” 宁元娘神色自若,“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和月郡主轻笑出声,“你是袭大人的表妹,宁家对袭大人言听计从。眼下你又是蒋大人的夫人,你出嫁之前再到如今,蒋大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听从袭大人的吩咐。” 宁元娘啜了口茶。 和月郡主继续道:“要我说,可能蒋大人是为了讨好袭大人,才表现得对你一往情深,最终如愿以偿;也可能是袭大人要将蒋大人收拢到身边,才让你嫁给了蒋大人,手里多了一枚棋子。” 蒋修染那样一个行事无所顾忌的人,竟被说成了谄媚逢迎之人。 袭朗那样一个性子清冷一身傲骨的人,竟被说成了利用女子笼络人心的人。 前者是宁元娘的夫君,后者是她的四哥,她不能忍受他们被这般揣测。心念一转,她定颜一笑,“你这般横加揣测朝廷重臣,是得了有心人的挑拨,还是见多了这种事情,便以为何处的风气都是那般不堪?” 和月郡主也笑,“我是听人这般说过,才与你复述一遍罢了。与我说这些的人,是贵国三公主、西夏顺王妃。” 宁元娘不怒反笑,“顺王妃要是得知你这般污蔑她,不可能坐视不理。这样看起来,你是真不会回西夏了。”回去之后,不被三公主撕了才怪。 “你想多了……” 宁元娘打断了她的话:“如果这些话真是贵国顺王妃说的,你也跟我说不着,去问问皇后娘娘即可,她自会告诉你是真是假。顺王妃的身份非同一般,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你这一身打扮是入乡随俗,言行最好也好入乡随俗,否则,休怪走到何处也得不到礼遇——女流之辈,不能横加揣测朝廷重臣。惹恼了哪一个,都不是你能消受的!” 这个劳什子的郡主实在是让她生气,她做不到客气有礼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和月郡主嫣然一笑,“莫不是被戳中了痛处?觉着自己被两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受不住了?” “你这般自以为是,终于让我明白,西夏为何多年臣服。”宁元娘轻轻一笑,语声转低,“正是因为有着你这般满心龌龊见识浅薄的人。”随即吩咐宫女,“送客吧,这样的人,相信太子妃一眼也不愿意多看。” 和月郡主眼中寒光一闪,“你竟敢如此?” 宁元娘微微挑眉,“为何不敢?你本就是客,留着你张狂是给西夏颜面,撵走你也是给西夏颜面。不高兴了?那就去皇后娘娘面前理论一番。” 和月郡主深凝了她一眼,缓缓起身,“也罢,我也懒得与你絮叨。听得蒋大人在静园,我去求见皇上,见见你那位夫君。” 宁元娘坐着没动,随后让宫人去传话,没别的事自己就先回府了。 太子妃被绊在了皇后那边,也就让她先行回府。 宁元娘回到府里,问了问,得知蒋修染果然是去了静园,便独自用了午膳。 她不怕谁去招惹蒋修染,让她心里冒火耿耿于怀的,是和月郡主那些话,真是怎么想怎么生气。 眼下实在是气得坐立不安,才来到了袭府,找香芷旋倒苦水,说完这些,又道:“你说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安的什么心?”香芷旋笑道,“气你是一个目的,让东宫的人听到也是一个目的。” 宁元娘想了想,“可不就是么。她意在挑拨,要让太子对四哥和我家大人心生忌惮。”随即嘴角一牵,“太子要是忌惮他们,等不到此时。” “况且太子很清楚这些事情的由来,最是了解他们的性情。”香芷旋宽慰她,“为个不相干的人,犯不着生气。” 宁元娘透了口气,“也只能与你过来说说,这些话总不好让他们知道的。” “嗯,我明白。” “往后你也要小心才是,那个郡主说话夹枪带棒的,着实叫人膈应。” “这是自然。”香芷旋笑着给宁元娘续了杯茶,“方才我听你说的时候,已是气得不行。日后见到她,自然要留心防范着。” 话都说了出来,心里真的好过了不少。宁元娘岔开了话题:“二娘的事你听说了么?” “只听我婆婆提了两句,说是打发给一个地方官做妾去了?” “是。”宁元娘苦笑,“去年我不是生了一场小病么?她去过两次,言行不检点。便是谁想给她个好去处,也不能够。” 香芷旋这才明白原由,“那就没法子了,路是她自己选的。”宁二娘在袭府闹那么一出,就该一辈子引以为戒,却不想,还是贼心不死。真就是谁想给她出路都不行。 这时候,元宝悄悄走进来,坐在踏板上,看着香芷旋,见她笑了,才直起身形哼哼唧唧。 宁元娘被惹得笑起来,“又跟你要栗子呢?” “是啊。”香芷旋摸着元宝的头,“刚才含笑说它去扒着鱼缸看鱼了,回来可不就又要找个事由。这一天天的嚼栗子玩儿,我都怕它的牙坏掉。” 宁元娘笑出声,“那么一点点儿糖,不至于。你可是真把它当孩子了。” “本来就是啊。我可是看着元宝长大的呢。” 语声未落,金妈妈抱着寒哥儿走进来。 寒哥儿看到元宝就拍了拍手,“元宝!” “这两个字倒是说得清晰。”宁元娘笑意更浓,“说别的都还有点儿模糊呢。” 香芷旋有点儿窘,“可不就是么,元宝才是最要紧的,咱们这些长辈都要往后排。” 有寒哥儿和元宝在近前插科打诨,宁元娘那点儿火气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离开的时候,已是眉眼带笑。 宁元娘说的那桩事,香芷旋自然是不会跟袭朗提及的,是清楚,太子得知了什么事,都会告诉袭朗。 太子有两个最清晰的特点,隐忍内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得到袭朗和几位老臣的鼎力扶持。 至于和月郡主那边,与宁元娘说去静园见蒋修染,自然只是故意气人的话。蒋修染的脾气一上来,不管男女都不会给情面,宫里的人都知道。她怎么会去自取其辱。 说到底,宁元娘敲打她的那些话,不好听,却都是事实。她在京城,只是属国派来的人,给脸面捧着她,是因礼仪之邦向来如此,不给脸羞辱她,是她不成体统合该教训一番。 并且,她之所以故意去气宁元娘,目的是让东宫的人听到,以观后效。 她感兴趣的,从来不是对宁元娘一往情深的蒋修染,而是手中扼着天家命脉的袭朗。 袭朗,是西夏顺王妃谈起时很是忌惮的人,也是如今同时得到皇上、太子重用的人。不论为哪一点,都足以勾起她的好奇心。 ** 正月十一,皇后设宴,命后宫嫔妃、勋贵之家的女眷参加,同贺新年。 和月郡主却一大早去了静园面圣,道:“西夏民风开放,臣女自幼学过几年拳脚。来京之后,听得很多武艺精湛之人,实在是想开开眼界,还望皇上成全。” 皇上反问道:“要你开眼界,怎么说?” 和月郡主嫣然一笑,“要是能让袭大人、蒋大人、皇太孙、五军大都督等人较量一番,便是臣女生平幸事。” 皇上沉默了一阵子。 和月郡主便觉着气氛越来越凝重,不自主地心头发紧。 作者有话要说:o(╯□╰)o这是昨天欠的二更,今天的下班之后继续写。 ------------ 第161章 “你点名的几个人,或是皇室子嗣,或是朝廷重臣,皆为朕看重。你要他们舞刀弄枪给你看?”皇上的视线有点儿冷,语气透着轻蔑,末尾的“你”字咬得有点儿重。 和月郡主闻言,立时涨红了脸。字面上没有刺耳的言辞,可是那语气的轻蔑,犹如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她脸上。 这是天子威仪,亦是强者风范,让她觉得自己卑微渺小。 她慌忙请罪:“皇上恕罪,臣女年少无知,失言了。” “你的确年少,也失言了,却非无知。”皇上慢条斯理地道,“朕是看你年少,你又来自长平公主远嫁之地,愿意给你几分颜面。但你也要有个分寸,牢记何为廉耻,切勿以为朕会一再纵容。” 意思是说,他知道她不是没脑子的人,日后别在他跟前故作无知惹人嫌恶。 和月郡主的脸色由红转白。 皇上却是话锋一转:“到底有何意图,不妨直说。朕上了年纪,实在不喜兜兜转转行事。” 和月郡主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索性直言道:“臣女对袭大人、袭夫人甚是好奇,想时不时见见他们。” 这一次,皇上倒是爽快,“他们若是得闲,你可以见。有何心思,去找太子妃说,别再来静园。” 和月郡主谢恩称是,又道:“明日起,臣女无事不会再来宫里。” “如此最好。”皇上摆手让她退下。 当日宫宴,和月郡主自然是要参加的,并且当众说了皇上允许的事情,笑着对香芷旋道:“袭夫人,日后我们可要常来常往了。” 香芷旋笑微微的应声,遥遥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神色不虞。 这反应是做戏还是出自真心,不能分辨,也无从细究。盯着皇后看,是失仪。 自心底,香芷旋不觉得这是坏事。不论和月郡主是何居心,多了解一些都有好处。 西夏宁王是被送来做质子,有没有回国一日都不好说,随他前来的人,亦是如此。这也就意味着,横竖都要做好与和月郡主时不时打交道的准备。要是和月郡主嫁在了这里,那可就是很多年间低头不见抬头见。 袭朗亦如此,日后也少不得与和月郡主碰面。她清楚这一点,并无不悦。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和月郡主打起袭朗的主意,想将她取而代之,也是无从阻止的。 谁能左右一个人的私心? 明里暗里,惦记袭朗的人多了,她个个计较个个嫌恶的话,也就不用过日子了。 当日宫宴是皇后发话,实际着手操办的却是太子妃,这是皇上的意思,当然是为了避免皇后做手脚,使得宴席上闹出丑事。 是以,当日风平浪静地度过。 第二日,香芷旋留在家里,整个上午都用来听管事回事、示下,下午则不需出门,也没宾客上门。 袭朗带着寒哥儿去了后花园玩儿,安哥儿宜哥儿这几日也与他愈发亲近,跟着一同去了。 香芷旋无所事事,去了蔚氏房里。 钱友梅也在,“四弟妹也来了,咱们一同陪着五弟妹去后花园走走吧?” 香芷旋欣然点头,“好啊。”蔚氏的产期是三月,从现在起,就要每日活动腿脚,常去后花园里转转。 妯娌三个步行到了后花园,途中一直说说笑笑。 蔚氏抚着腹部道:“我只盼着这一胎是个女儿,宜哥儿太淘气了。” “那可有些难。”钱友梅与香芷旋异口同声,都记着袭家几代才出了袭胧一个女孩子。 蔚氏无奈,“你们可真是的,顺着我说不行么?”又道,“不都说酸儿辣女么?我每餐饭都要吃辣。” 钱友梅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本来就爱吃辛辣的菜肴。” 香芷旋附和,“这个不能作数的。” 蔚氏分别拍了两个嫂嫂一下,“没法儿跟你们说话了。” 两个人笑出声来。 进到后花园,遥遥见到几名小厮在空旷开阔的草地上蹴鞠。袭朗带着安哥儿、宜哥儿坐在不远处观看,寒哥儿坐在父亲膝上,也睁着大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小嘴儿微张,满脸好奇。看到有趣的情形,便拍着手咯咯地笑,还不忘转身抬头看看父亲。 “这几日,安哥儿、宜哥儿跟四哥愈发亲近了。”蔚氏满脸喜悦,“四嫂还不知道吧?每日下午,四哥都会带着他们玩儿。真没看出来,四哥居然这么有耐心。” 钱友梅亦是满心欢喜,“是啊,当真是没看出来。” 妯娌在夸自己的夫君,香芷旋就是同意,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一笑,转而道:“走了这么久,我们也歇歇脚,在这儿坐坐?” “好啊。”蔚氏抬头看了看天,“天气就快暖和了,午后在外面坐坐,最是惬意。” 丫鬟们得了吩咐,搬来座椅茶几,又奉上茶点。蔚氏不宜饮茶,只要了一杯热水。 那边的安哥儿、宜哥儿连续几日都要看一会儿小厮蹴鞠,回到房里也会兴致勃勃地练习,此刻跃跃欲试,安哥儿询问袭朗:“四叔,我跟二弟去试试,行吗?” 袭朗点头,“去吧。” 兄弟俩眉开眼笑地跑开去。 寒哥儿不高兴了,抓着袭朗衣袖,指着他们,“哥哥……”随即就挣扎着要下地。 袭朗轻轻拍了他一下,“你这小懒虫,还不会走,凑什么热闹。” 寒哥儿扁了扁嘴,满脸不甘。一旁服侍的金妈妈和几个小丫鬟看了,忍俊不禁。 随后,寒哥儿还是下了地,跟袭朗撒娇。 袭朗站起身来,教儿子学走路。 妯娌三个虽说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不难猜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香芷旋打量着父子两个。 袭朗笑容清朗,穿着净蓝色锦袍,是她亲手给他做的。做了父母之后,两个人大事小情地都开始更正一些习惯,例如她改了凡事都要计较的娇气行径,他则改了穿衣习惯。 她嫁给他之初,他刚从沙场回来不久,仆妇们问过赵贺,便还是依着他在外的穿戴习惯准备衣饰。 如今有了寒哥儿,安哥儿、宜哥儿逐渐长大,处处以他为标杆。一次她听说宜哥儿嚷着让丫鬟给他做玄色衣物,直冒冷汗,连忙给他赶制了几件颜色素雅的锦袍。 袭朗不需她说就知道是何用意,也真是不计较这些,她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 安哥儿今日穿的是大红色缂丝小袄,衬得小脸儿更加白皙,双眸似是熠熠生辉的黑色宝石。 容颜酷似的父子两个,悦目得似一幅会动的画。她想,自己何其幸运,有他们陪在身边。 三个人坐了一阵子,香芷旋就劝着蔚氏回房,“出来一阵子就行了,到底风还有些凉。” 蔚氏处处以孩子为重,自是欣然点头。 三个人便起身往回返。 走出去一段路,忽然听得有人惊呼,俱是驻足回眸。 安哥儿不知怎的摔倒在了地上,抬手护住了头。 袭朗则已起身将寒哥儿交给金妈妈,阔步走过去,将安哥儿抱了起来。 一名小厮则诚惶诚恐地到了袭朗面前,下跪请罪。 只这片刻间,发生了什么?妯娌三个都愣在了原地。 寒哥儿见父亲撇下自己去抱哥哥,很不高兴地咕哝起来。金妈妈四下张望,看到了香芷旋,慌忙指给寒哥儿看,随即快步走过来。 钱友梅忍着没过去看安哥儿。 香芷旋抱过寒哥儿,一面安抚地拍打他的背,一面问道:“怎么回事?” 金妈妈忙道:“那名小厮蹴鞠时玩儿得太高兴了,忘了一旁还有人看着,施全力踢了一脚,方向却是直冲着寒哥儿这边。安爷看见了,不顾人小力薄扑了一下,似是被砸到头了。” 原来如此。 妯娌三个刚往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她们看到袭朗转身走来,横抱着安哥儿,低头跟安哥儿说着话,唇角有含着疼惜、欣赏的笑意,柔和得能将人的心融化一般。 宜哥儿气喘吁吁地跑到袭朗身边,紧张地询问哥哥怎么样了。 袭朗脚步略停了停,腾出一手,握住宜哥儿的小手,“没事,别怕。” 蔚氏心里有很多感慨,却不能用言语道出。 钱友梅却是险些泪盈于睫。她最是留意生活里的细节,因为坚信细节才最见人心。方才袭朗那个神色,一如慈父安抚孩子,做不得假。这个男子,是真的将安哥儿与袭脩分别开来对待的,对安哥儿没有一丝迁怒。只要安哥儿争气,袭朗就会给予照拂。到今日,她想她可以确定这一点了。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安哥儿平安长大,娶妻生子,跟袭朗领个差事,日子顺和就好。眼下看来,要实现并不难。 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心安、踏实。 香芷旋静静地看着袭朗,唇角的笑容如清艳的花朵一般绽放。这一刻的他,实在是迷人眼眸。随即看向安哥儿,心生疼惜、宽慰。这个孩子,是担心寒哥儿被砸到才不顾自己安危的。 袭朗到了近前,先对钱友梅道:“额角碰了一下,等会儿让太医来瞧瞧。” “不用。”安哥儿扭头看着钱友梅,“母亲,只是有点儿疼,没事的。” 香芷旋笑道:“那也让太医给你看一下,这样我们心里才踏实。”又对钱友梅道,“虽说正月里不宜请太医,可孩子的事不能小觑。” “嗯,也好。”钱友梅点头一笑。 安哥儿有点儿沮丧,摸着头道:“可我真没事啊。四叔,你以后不会不让我蹴鞠了吧?” “我是不会阻拦。”袭朗笑着问钱友梅,“三嫂呢?” 钱友梅忙道:“我更不会了,小孩子家,磕磕碰碰的是常事。” 袭朗对安哥儿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安哥儿脆生生答道,随即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四叔,我可以自己走。” “那就自己走。”袭朗这才放下了安哥儿。 “爹爹,爹爹……”寒哥儿委屈地看着袭朗,伸出手臂,“抱,抱抱!” 袭朗失笑,把儿子接到怀里。 寒哥儿紧紧地搂着他颈部,生怕谁抢走似的。 大大小小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一行人去了宁氏房里,袭胧也在。说说笑笑间,太医过来了,给安哥儿看了看,笑呵呵地说没事,只要抹点儿消肿的药就行。 大家都放下心来。初时紧张,是因为孩子是头部被撞到,不似平时摔跤之类,怕当即看不出端倪。 之后,宁氏奇怪地问香芷旋:“元宝呢?这两日都没见它。” 袭朗笑起来。 香芷旋如实道:“小书房里不是添了鱼缸么?元宝最初好奇,总扒着看。后来,安哥儿养的小黄和眯眯不知怎么知道了,总往小书房去。元宝好像是担心它们抓鱼吃吧?每日看着呢。” “啊?”钱友梅先是惊讶,随后恍悟,“怪不得,我说这两日怎么看不见那两只猫了呢,敢情是跑正房去了啊。” 众人听了,很轻易就能想见到那情形,俱是笑不可支。 笑过之后,香芷旋走到大炕前,对正专心致志玩儿九连环的寒哥儿拍拍手,“寒哥儿,来,我们学学走路好不好?” “你啊。”宁氏又气又笑地戳了戳香芷旋的眉心,“整日里只惦记着让我们走路,不准,我不准你累着我们寒哥儿。”说着回转身形,把寒哥儿安置到了自己膝上。 “母亲——”香芷旋拉着长音儿央求。 “这事儿听我的,脱了冬衣再说。”宁氏揶揄道,“自己行事慢条斯理的,对孩子怎么就那么心急?” 一番话说的满屋子人又笑了起来。 欢欢喜喜的到了傍晚,和月郡主的帖子到了,她要去袭府的城西别院看看,还请香芷旋陪同。 香芷旋让送帖子的人回话:“明日辰正,请你们郡主在府门外等着。”谁叫和月郡主故意气元娘的?她得一点点帮元娘找补回来。并且,要是可能的话,她根本不想让那女子踏进袭府半步。 那人竟没显露丝毫意外,称是而去。 香芷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话不中听,只要稍有护主之心的都会委婉质疑。是为此,问了问含笑。 含笑去了一趟外院,回来后笑道:“今日一早,和月郡主就命人来请四老爷,邀他去比试箭法。管家说敢在我们家大人面前说比试二字的人,别说西夏一介女流,便是你们那里的名将,都不见得有这胆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继而就教训了来传话的人一番,说怎么连礼数都不懂。随后呢,和月郡主就过来了,护卫不让她进门。最后她恐怕是没法子了吧,这才派人来下帖子。” 这就难怪了。 晚间,香芷旋说了明日去城西别院的事儿,打趣袭朗:“你就留在家里哄着几个孩子吧。” 袭朗先是笑,随后才道:“不搭理她也行。不管她是哪边的人,都不是三公主的人,她要尽忠的是西夏皇帝,或是她的父亲。” “我知道,这些还用你说?要是三公主的人,行事不会是这个做派。”三公主是自己张扬,手下则极为谨慎。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到底是皇上允了的事情,你可以推辞,我要是再不予理会,和月郡主和皇后就有的说了。何苦呢?再说了,我凭什么躲着她?” 袭朗就揉了揉她的头发,“要当心。” “嗯。” 第二日,和月郡主的马车准时到了袭府大门外。 香芷旋也没耽搁,去往城西别院。路上分析着,和月郡主之所以选择城西别院,应该是不想出师不利,被一口回绝。 到了别院,已过了正午,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用饭。 没等多一会儿,饭菜就上了桌。 香芷旋落座时,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和月郡主真是闲得慌,逗留不了多一会儿,就要回去。 和月郡主落座之后,将每道菜尝遍了,这才笑道:“好几道菜都在顺王府吃过,味道相差无几。” “是么?”香芷旋应着,心里愈发确定,顺王待三公主的确不薄。 “顺王妃虽说嫁到了西夏,过的却还是在这里的日子。”和月郡主很是羡慕的样子,“她的确有福气。对了,我过来之前,三公主特意要我与你多多走动——我们两个的交情不错。你如果有信件要我帮忙转交给她,说一句就行。” “交情不错?”香芷旋意味深长地笑了,“那是好事啊。” 和月郡主没继续这话题,说起别的,“我学过几年拳脚,昨日才想见识见识袭大人的箭法。但是袭大人不得空,也无妨,日后总有机会。到了这里,只有一点犯愁,一个同道中人都找不到。你们这些女子,整日闷在家里,不闷么?” 香芷旋语气柔和,“除去习武,郡主应该也有别的喜好。别的喜好都要男子作陪么?”语声顿了顿,又道,“况且,你不是挺喜欢与人坐在一起说话么?陪着皇后娘娘那么久,得了空还去东宫,你这样的光景,与宫里别的人并无差别,倒是没见你有不耐烦的时候。” 和月郡主只去过东宫一次。她闻言笑了起来,“看起来,我与蒋夫人说过的话,她都跟你说了。你们有没有告诉各自的夫君啊?” “我们虽然大多数人都不习武,却没有凡事去求男子做主的习惯。”香芷旋叹了口气,“蒋夫人真是的,怎么就不学学你,转头去求皇上做主呢?”她以手托腮,眨了眨眼睛,“说起来我也一样,你求皇上同意,要我不时作陪,我也可以去求皇上啊,说我要在家相夫教子,没工夫应承不相干的人。” 和月郡主不动声色,笑盈盈问道:“是啊,你们怎么不像我一样呢?” 香芷旋又叹了口气,“没法子。我们知道何为自重。你又是外来人,回去之后说我们毫无礼仪之邦的风范可怎么办?”说到这里,看住和月郡主,“对了,你还回西夏么?” ------------ 第162章 “且不说这些。”和月郡主忍下了被奚落的怒火,将话题扯开,“我对蒋夫人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香芷旋牵了牵嘴角,“无稽之谈。我与其为那种疯言疯语伤脑筋,还不如好生想想,是谁让你挑拨是非的。” 和月郡主刚要说话,别院一名丫鬟进门来通禀:“夫人,田卫求见。” 香芷旋生子之前,与夏易辰要了百名护卫,田卫是这些护卫的头领,得到什么消息,会立刻告知她。 在这时候要见她,定是有要紧的事。 “我去去就来。”香芷旋歉然一笑,起身出门,片刻后转回来,落座后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么?” 和月郡主笑道:“我跟蒋夫人说过了,是顺王妃说的。” “撒谎。” “何以见得?” 香芷旋吃了几口菜,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这才回答:“方才你说与顺王妃交情不错,此刻又说是顺王妃说的那些话,这两者之间,其实是自相矛盾的。况且,你没理由与顺王妃交好——你双亲曾极力谋求与顺王结亲,顺王如何也不答应,这对于女子而言,是很伤颜面的事情吧?” 和月郡主眼中交织着恼火、羞愤、惊讶,到底,她将前两种情绪压了下去,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香芷旋显得有点儿惊讶地反问:“我不知道这些怎么能行呢?” 和月郡主垂了眼睑,看着精致的杯盘碗碟,“你那句自相矛盾的话,又从何说起?” 香芷旋却没直接回答,“你们西夏也有扬名天下的俊杰,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们身边发生过哪些耸人听闻的事?又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在朝堂之上,是如何用龌龊的手段拉拢人的?——要不是看多了这种事,你怎么会看谁都是那种下流的货色?” 和月郡主双唇抿成了一条线,抬眼看着香芷旋,目光不善。 香芷旋却是轻轻一笑,“你听着不高兴,人之常情——谁身在异国他乡,会数落故国的不是?连你都如此,何况身份比你更尊贵的人?长平公主远嫁,是两国结亲,你嫁到夫家之后会数落娘家的不是么?下次嫁祸于人的时候,手段可要高明一些。” 和月郡主目光凌厉,“这嫁祸的法子是不高明,却是贵国的人要我这么做的。你作何感想?” 香芷旋一笑,“手指还有长有短,在哪儿都有蠢货。可如果被蠢货利用,就——” “……”和月郡主咬了咬牙。 有丫鬟端来了两碗冬瓜燕窝。 香芷旋不再说话,安心用饭。 想要了解一个人,当然不能只在相见时才处处留心。跟随西夏宁王前来的人并不少,想要获知和月郡主的是非,不易,却也不太难。 方才田卫要见她,是告知已得到了一些消息,因为不是详尽通禀的时候,便只提了提和月郡主与顺王萧默的渊源。 饭后,香芷旋让丫鬟引着和月郡主去客房小憩更衣,自己留在厅堂,让田卫到面前细说所知诸事。 田卫道:“对和月郡主了解或深或浅的人,都说此人自幼心高气傲。在西夏的时候,便是皇室女子,也在她手里摔过跟头——以前的做派,与如今在京城大相径庭。三公主嫁过去之后,她屡屡登门,两人屡生罅隙,来来往往间,都吃过对方的暗亏。” 香芷旋讶然挑眉。实在是没想到,这郡主竟是这么棘手的一个人。 “之所以如此,是因和月郡主的父亲楚襄王手握重兵,皇室忌惮,却也不敢轻易夺了他的兵权,担心引发兵变。好几个人都提过同一桩事:和月郡主说过,她要嫁的,必然是在她看来最出色的人。与顺王婚事不成,她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因为别人一再用这桩事取笑她与楚襄王,才时不时与三公主作对。此次前来,是西夏帝后的意思,她本不情愿,是楚襄王夫妇说服她的。” 在她看来最出色的人——这话就有些听头了。 之后,香芷旋有些困惑地看着田卫:“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细枝末节?在京的西夏人,总不会细说这些的。”又不是光彩的事。 田卫一笑,“是夏家的人先一步留意这些,看到属下为此事奔走,便将所知一切相告。” 原来是叔父帮忙了。她释然一笑,“明日我去夏家,向叔父道谢。” “明日——”田卫神色有点儿怪异。 “怎么了?”香芷旋紧张起来,“叔父家里出什么事了么?”说着话细细回想,前去拜年、日常串门,都觉得一如往常啊。 田卫尴尬地挠了挠额头,却不得不据实相告:“是去年腊月底,太太给老爷纳了一房妾室,老爷为此很是不悦,这两日更是为这件事起了争执。” “……那我也要过去一趟。”香芷旋扶额。婶婶给叔父纳妾,大抵是为了子嗣的事情吧?叔父不悦,是不是觉得婶婶多余? 田卫称是退下。 叔父婶婶的事情,明日过去就清楚了,不需多做思忖。她要细细琢磨的,是跟前的和月郡主,和身在西夏的三公主。 元娘生气那日,细说由来的时候,和她一样,不相信是三公主诋毁袭朗和蒋修染。 别人只知道,三公主每次与蒋修染相见都会闹得不欢而散,她是憎恨他的。 但是她知道,三公主始终对蒋修染保有一份尊重。便是抛开这些不提,那个女孩子,她爱的恨的人,她可以恣意妄为,却绝不会允许别人诋毁、污蔑。 元娘不相信,是因为知道以三公主的身份远嫁,是两国结亲,三公主没可能诋毁故国,所以才会想,和月郡主要是回去,三公主会把她撕了解恨。 她的不相信,则是因为对三公主的了解。 可这种不相信,只是基于对大局的考虑、对三公主的认可,到底不敢笃定。 三公主行事乖张,性子跳脱,万一又闲得慌弄出一个恶作剧,不是绝对不可能的。怎么也没料到,和月郡主竟是与三公主屡生罅隙的人。 这样一来,自心底打消了那一点点不确定,事态还是在原地徘徊——不知道和月郡主之于西夏,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算了,不管这些了。 军国大事轮不到她多思多虑,不让自己生闲气吃暗亏就好。 城西别院要到桃李争妍时才最惬意,眼下实在是无甚让人眼前一亮的景致。和月郡主在丫鬟引路下,里外看了看,便提出要回去。 香芷旋喜闻乐见,一同往外走的时候,发现和月郡主已有不同。眼神沉静冷冽,容颜紧俏得透着肃杀。这并不能消减她的野性,看起来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和月郡主是想,自己的底细,别人迟早或已经得知,没必要再做戏。 做戏学别人怪累的。 之前她不过是投其所好,依着听闻眼见的三公主的做派行事,试图讨得皇上与皇后的另眼相看。皇后还好,自然,也是有意撮合她与程曦的缘故,才一直和颜悦色。皇上就不行,看一次两次还好,过了三次就厌烦了。 当然想得到,三公主的为人处世之道自有独特的可取之处,不能为别人效法。 她不需要仔细琢磨这个,牛刀小试之下,已经得到想要的益处,接下来,该做回自己了。 上马车之前,和月郡主问道:“哪日得闲再聚?” 香芷旋道:“过了十六再说。” 和月郡主点头,微微一笑,“好啊,届时我能否去袭府做客?” “不能。”香芷旋直言道,“你与我相见,还惦记着见我的夫君,我没道理在家里款待你。这种事好说不好听。” “明白,到时再说。” 两女子各自上了马车。 转过天来,香芷旋出门之前,对袭胧道:“筹备过元宵节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袭胧爽快应下,“好啊,我会尽力筹备的。”跟着母亲、嫂嫂历练这么久,可以独自打理一些事情了,也看得出,四嫂这段日子是真的很忙,需要人帮衬。 香芷旋又敲打了管事们几句,这才去了夏家。 走进正房院中,就觉得丫鬟婆子一个个的很是忐忑,氛围安静得反常。 是因为夫妻两个争执才这样的吧? 夏易辰从厅堂走出,神色沉郁,看到香芷旋,扯出一抹笑,“去陪你婶婶说说话吧,我去外院见管事。” 香芷旋称是,目送叔父走出院落,这才进屋。 樊氏从东次间迎出来,挂着和煦的笑容,“阿芷来了?”说着携了香芷旋的手,“去里面,里面暖和。” 掩饰得很好了,可香芷旋因为比平时留心,注意到了婶婶眼眶微红,眼底有血丝。 落座后,她开门见山,问道:“您给叔叔纳了一房妾室?怎么也不让我看看人怎样?”笑着缓解氛围,“不把我当家里人了?” 樊氏笑容苦涩,“见不到了,昨日你叔父把人打发走了。” “好事啊。”香芷旋摆手遣了屋里服侍的,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为了子嗣的事,才给叔父纳妾的吧?” 樊氏点头,神色愈发黯然,“我年轻时,身子骨伤了根本,这些年遍寻良医都不能调理好,是不可能生儿育女了。” 香芷旋柔声宽慰道:“但是,叔父应该不看重这些的。他要是有那个心思,也不会等您张罗了。” “但是……”樊氏眼中浮现泪光,“他明明那么喜欢孩子……” “那是两回事。”香芷旋不自主地帮叔父解释,“不喜欢孩子的人有几个?但是您与他的情分是另外一回事。说到底,要不要给夏家开枝散叶,不是叔父该考虑的事情么?他都不心急,您主动张罗什么呢?” “唉——”樊氏叹息一声,“我是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自作主张地给他添了一房妾室,他与我发了几次脾气,让我赶紧把人弄走。我把人接进来容易,打发出去却难。他索性亲自让管家给那女子找了个不错的去处。其实,我是怕他心里有这种心思,却不好意思跟我说……” “那就别为这些费思量了。”香芷旋语声愈发柔软,“横竖您张罗过,也知道叔父的心思了,日后只管把心放下来,好生过日子。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么?” 樊氏敛去愁容,笑容明丽几分,“这倒是与你叔父说的一样,他说不是还有阿芷么?”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香芷旋揽着婶婶的手臂,“再说了,便是没有我,叔父手里也有很多精明能干且忠心耿耿的管事、心腹,您还怕没人孝顺你们么?” “我只是……觉得亏欠他罢了。”樊氏轻声道,“谁不想日子更圆满一些呢?” 这倒是。这世道下,子嗣是重中之重,不到一定的地步,换了谁是婶婶,也不敢笃定叔父真的不想有人继承夏氏香火。 好生宽慰了樊氏一阵子,香芷旋转去外院。 夏易辰正在谋划今年要如何拓宽商路,侄女进门后,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昨日没吃亏吧?” 香芷旋俏皮的笑,“当然没有,也不看我是谁的侄女。”又自嘲道,“要是跟人动手,我只有挨打的份儿,说话再不占上风,日子还有得过么?” 夏易辰被惹得笑起来,“这倒是。” “说起来,您怎么知道和月郡主那么多事情啊?” 夏易辰笑着解释道:“经商之人要是有那份心思,最容易探听各路消息。在京城的西夏人,也不是没有贪财的。我料想着兴许少锋和你用得着一些消息,就早一些吩咐下去了。” “怪不得。都像我一样临时抱佛脚,肯定不行。”香芷旋笑盈盈的,“姜还是老的辣啊。” 夏易辰哈哈大笑。 ** 转眼到了元宵节,袭胧为着三个小侄子,特地命外院准备了烟花,当晚一家人齐聚一堂,观看绚丽绽放的烟花。 几个孩子扬着小脸儿,看着夜空中浮现的璀璨美景,煞是喜悦。 这日过后,年节就算是过完了,第二日起,袭朗与袭刖每日早出晚归,专心处理公务。 这日,蒋修染与袭朗相约去了新开的一家酒楼用饭。他们两个到了一处,自然是想好好地喝一顿酒。 年节时别人都喝得七荤八素,他们却是一样的闭门谢客,袭朗陪家人,蒋修染或是陪着妻子,或是处理手里一些要事。 两人到了定好的雅间,落座后点了六菜一汤,两壶烧刀子,特地交待了一句:一壶要温好,一壶不能温。 伙计称是而去。几道菜很快上了桌,送酒来的却是东宫一名内侍。 放下酒壶、酒杯,内侍苦笑着指一指门外:“和月郡主听得二位到了此地,特地赶来相见。” 蒋修染笑笑地看着袭朗,一副“冲你来的,跟我无关”的样子。 袭朗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着,真该让你听听这郡主是怎么编排你的。 ------------ 第163章 内侍为两人斟满了酒,笑着退至门口。 和月郡主款步走进来,大大方方地打量在座的两个男子。 她来到这里的时日已久,却还没见过他们。 一个穿着藏蓝色锦袍,另一个穿着烟青色锦袍,都有着俊美出尘的容颜,一身的尊贵优雅,只是气质不同。 一个神色冷峻,眸子如鹰隼一般,视线锋利直接,透着一股子咄咄逼人。 一个气息清冷,唇畔噙着一抹舒缓的笑,目光仿若秋夜月光,清寒直达人心。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袭朗。说不清原由,但是可以笃定。 她上前行礼,“问袭大人、蒋大人安。” 袭朗笑微微看着她,“我们是来喝酒的。” 和月郡主一笑,“我也是来喝酒的。” 袭朗不置可否地一笑。 和月郡主吩咐内侍上酒,又取出一封信件,上前去放到袭朗手边,“家父给袭大人的信。”之后就站在他身侧,笑盈盈凝视着他。 袭朗看了一眼信件封皮,抬手摸了摸下巴,对她打个后退的手势。 和月郡主从容后退,转而坐到外手位置。 蒋修染只当房里根本没那个女人,向袭朗端杯,“先尝尝酒,再看看菜色如何。” 袭朗颔首,“你亲朋开的?”端了杯与之相碰。 同时饮尽杯中酒之后,蒋修染才答道:“是鞍前马后跟了我几年的人,回来时负了重伤,将养了两年才算无恙。又不是当官的料,跟我借了点儿银子开了这酒楼。” 袭朗尝了三道菜,“凑合。” 蒋修染知道,这人跟自己一样,最吝啬夸奖的话,说句凑合就是当真不错了。 “回头我跟老五说一声。” “行啊。”蒋修染笑道,“这明里暗里的,大事小情的,我得多巴结着你啊。” 袭朗觉得这话有点儿听头,亲自执壶倒酒,笑道:“可别这么说,我这也是要大事小情地拉拢你。”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喝尽。 和月郡主在一旁听着,心头一动,怀疑末尾两句指的是针对她挑拨是非的一番话,可又觉得不大可能。袭朗是暗卫统领,必然是一早得知了,可蒋修染却没道理获悉。 宁元娘要是一早告诉了蒋修染,依蒋修染那个脾气,早就亲自找到她质问了吧?等不到现在。况且,一看就知道,宁元娘绝不会是受了几句揶揄就找夫君哭诉的人。 内侍送来了一壶酒,也是烧刀子。都知道这酒性子烈,女子不宜饮用。他是故意的。 挂着恭敬的笑容,内侍为和月郡主斟满了酒,随后退到一旁。 和月郡主对二人举杯,“我敬二位大人。” 袭朗与蒋修染倒也不会在这种小节上给她不好看,俱是端杯回应,一饮而尽。 和月郡主喝下一杯酒,只觉得辛辣至极,酒似是燃着火苗落到了胃里,不由微微蹙眉,喝了一口水缓解。 内侍笑着给她斟酒:“二位大人喜喝烈酒,郡主要是喝不惯,就——” “不会。”和月郡主摆手,“西夏人最爱烈酒,我只是稍有点儿不适应罢了。” 内侍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和月郡主趁着两个男人还没开口闲聊,询问袭朗:“宫里的人都知道,西夏顺王妃——也就是远嫁前的三公主,与蒋大人最是不合,对袭大人却最是忌惮。我问过很多人,他们只说三公主从年少时就如此,那么三公主所忌惮的,是文是武?” 隐晦地询问袭朗少年时到底做过怎样的事情。 “不清楚。” 和月郡主就又问蒋修染:“蒋大人应该知道吧?你与袭大人少年时偶尔就是针锋相对,是因此,应该比寻常人更了解对手。” “对手?”蒋修染一笑,“我从未曾与袭少锋为敌,从几岁的时候,就想着依附于他,百般谄媚逢迎——你不该问我。” 和月郡主脸色微变,“你知道了,怎么知道的?”没有人有理由告诉蒋修染那件事。 蒋修染凝了她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都说你难相与,睚眦必报,我这么说你和你夫人,怎么也没见你追究?” 蒋修染嘴角一牵,“让我睚眦必报的,都是有分量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随后与袭朗碰杯,淡淡地岔开话题,“下次喝酒,去天香楼吧。这儿如你所说,只是凑合。” “行啊,下次我做东。”袭朗喝完酒,问,“今日到此为止?” 蒋修染颔首,站起身来,放下一张银票。 袭朗起身后,手势随意地拿起那封信件。 和月郡主凝住他指节修长的手。 他将信件送到桌子中央的烛光前。 “袭大人!”和月郡主起身试图阻止。 信封已经点燃。 “你这是何意?”和月郡主瞪视着袭朗。 袭朗敛目看着手里的信件,即将燃尽时松开手,“经由女子行事者,为人鄙弃。” 一句话,把她的父亲楚襄王贬得一文不值。和月郡主脸色发白,随即冷笑,“你竟是这般低看女子?如此说来,世人说你与你夫人是一段佳话,不可当真了?” “我的夫人只需悠然度日,静享安逸。”袭朗抬眼看住她,“记住,你没资格说这些。” 月光般清冷的眼神变得凉薄之至,寒意慑人。 和月郡主哽了哽,不自主后退一步。 袭朗与蒋修染向外走去。 和月郡主怒道:“你一个男子,总是躲着我一个女子算是怎么回事?况且,皇上要你见我,你能躲到几时?明日我就去京卫指挥使司找你!” 袭朗轻笑,“你去就是。” 和月郡主气恼地落座,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酒,脸上还是不见一点儿血色。真是被气极了。 一旁的内侍是有点儿同情和月郡主的。说起来,她来到京城的日子不短了,倒是从没被谁气成过这样。 也不至于啊。蒋大人的话比起袭大人的话来,一样的刺心。她那会儿可是权当做没听到。 思忖片刻,若有所悟。 ** 袭朗回到府中,先去给宁氏请安,随后回了正房。 转到东次间,看到香芷旋正扶着寒哥儿走路,不由满目惊喜,“寒哥儿会走路了?” “是啊。”香芷旋给他一个得意的笑脸,“他早就应该会走路了,只是母亲不准。今日我们寒哥儿想开了。” 袭朗忍俊不禁。 “爹爹,爹爹!”寒哥儿见父亲回来了,踉跄着走向他,“嗯,抱抱……爹爹抱。” “慢点儿。”袭朗俯身伸出手臂,“好好儿地走过来。” 寒哥儿怎么会听,咯咯地笑着,扑到了父亲怀里。 袭朗将儿子抱起来,对香芷旋道:“慢慢来,把他累到了,明日又不肯学了。” “嗯!我晓得。” 这晚,寒哥儿赖在寝室的大床上,不肯回自己的房间,扯着自己的小袄跟香芷旋撒娇:“娘亲,觉觉,睡觉觉。” “好,今晚就睡在这儿了。”香芷旋拍开他扯着小袄的小手,“等金妈妈把你的铺盖搬过来再脱衣服。好吗?” “好——”寒哥儿笑得微眯了大眼睛。 去洗漱的袭朗回来后,就见儿子已经在床中间躺下了,正咿咿呀呀地跟香芷旋说话。母子两个各说各的,热热闹闹。 他笑着歇下,摸了摸儿子细如凝脂的小脸儿,“我同意了么你就睡这儿?” 寒哥儿撩开自己的小被子,钻到了父亲那边去,咯咯地笑着,爬到了他胸膛上。 袭朗啼笑皆非,“你要这么睡一宿,明早我可就岔气了。” 寒哥儿才不理他,双臂抱住了他颈部,一味撒娇。 香芷旋笑不可支。 元宝早就在西梢间睡了一觉,醒来听到小主人在这边嬉笑,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紫苏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夫人……” 香芷旋就笑道:“今日就让元宝睡在这儿吧。” 紫苏松了口气,“那奴婢在外间和金妈妈一起值夜。”说完去拿了一方软垫,给元宝放在室内一角。 元宝对那缸金鱼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并且安哥儿央着钱友梅添了一缸鱼,小黄和眯眯不再过来,它就一如往常地陪着寒哥儿玩儿,晚间也睡在寒哥儿房里大炕的踏板上。此刻见到软垫,老老实实地趴上去打瞌睡。 寒哥儿嬉闹了一阵子,有了睡意,却还是赖在父亲身上。 许是觉得分外暖和的缘故吧。 袭朗一面轻柔地拍打着寒哥儿,一面与香芷旋说话:“前两年让赵贺找了几个自幼习武的丫鬟,一直在别院调|教着,赵贺说还算伶俐。明日就带两个来府里,先熟悉一下规矩,等到蔷薇、铃兰离府时,能补上她们的缺。” “好啊。”香芷旋轻声回道,“这几日我正为这件事发愁呢。”说完伸手去捏了他鼻梁一下,“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袭朗只是笑了笑。等寒哥儿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儿子安置回中间的位置,又轻轻地拍打一阵子,见儿子睡熟了,这才停了手,掖了掖被角。 香芷旋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有着不自知的温柔。 袭朗对上她视线,笑着探身过去,吻了吻她的唇,“想什么呢?” 她眼睛亮晶晶的,“没想什么,看看你都不行么?” “我跟蒋修染出去喝酒的时候,和月郡主找了过去。” “嗯,听说了。” “信我么?” 她笑着戳了戳他眉心,“这还用问?” 袭朗起身将她抱到自己这边。 “嗳……”香芷旋轻声反对,“别胡闹,寒哥儿、元宝都在呢。” “乱想什么呢?”袭朗揽着她躺下,把她安置在臂弯,“不抱着你睡不着。” 香芷旋笑着转身,把寒哥儿连同被褥往里侧挪了挪,这才转身依偎着他。 ** 翌日,香芷旋继续哄着寒哥儿走路。家里的事,她完全交给袭胧打理了。让袭胧只管放心行事,遇到棘手的再来找她商量。 袭家现在人口虽不算多,里里外外的事情却不少。袭胧若是能完全接到手里,日后嫁到婆家,根本不需担心持家的事。 宁氏与袭胧一听就知道香芷旋的用意,前者欢喜,后者感激。 和月郡主则是一早带人去了京卫指挥使司,便有人告诉她,袭朗与蒋修染得了太子的吩咐,去别处议事了。 她自然要人引路寻了过去。是谁说的?要她只管前去见他。 所到之处,是一所宅院,听说是袭朗经常带着手下试练身手的地方。 进门之前,她心头欢喜,进去之后,发现居中建着一所小小的庭院,墙壁、居室都不讲究,全以石头建造而成。 赵贺上前来通禀:“我家大人与蒋大人就在后方。郡主要见我家大人不难,能平安地穿过这所庭院即可。” 和月郡主走进去,在外围观望片刻,笑问:“你家大人不是想让我葬身此处吧?” 赵贺不卑不亢:“郡主自幼研读易数,这庭院正是循易数一些门道建造而成,并无歹毒的机关。我家大人要手下长点儿眼力,才命人建成,实在不需多虑。”又笑了笑,“郡主要是觉着不踏实,可以绕过此处,亦可寻找人手相助。” 和月郡主品得出袭朗的用意:她曾想与他比试他擅长的箭法,眼下他则取她擅长的领域让她展现自己的实力。 当然,也可能是让她输得灰头土脸,日后再无颜面见他,从而一劳永逸。 ------------ 第164章 和月郡主心念转动,眼底有了笑意,“长平公主与四公主也通晓易数,我在西夏时,没机会与长平公主切磋,今日能否劳驾四公主作陪?——只要袭大人同意,四公主应该不会拒绝,她与我已算得熟稔。” 赵贺毫无意外,笑道:“郡主决定了?” “自然。” 赵贺笑意更浓,“如此最好。我家大人已请了四公主过来,您要是不请她作陪,我家大人与蒋大人就要给四公主另找个消遣了。”说着转身吩咐下去。 “……”和月郡主受了点儿小小的打击。她想的是,拉上四公主,就算输了也无妨,有他们皇室中人陪着呢。可眼下这情形,或者是她不能用四公主做挡箭牌,或者是袭朗自信她们联手都没用。 过了一会儿,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脚步轻快地走来。少女容颜姣好,身段婀娜,身边跟着的两名内侍分别是皇上、皇后身边的老人儿。 “殿下。”和月郡主上前行礼。 四公主笑着抬手,“情形我已知晓。你既是有意请我陪同,便是愿意与袭大人赌个输赢。你们的输赢我不感兴趣,倒是想与你赌一局——赌我们两个谁能先一步走出困局,见到袭大人与蒋大人。如何?” 和月郡主因为意外,微微挑眉,“这——” 四公主道:“这儿是袭大人调教手|下训练军兵的地方,也就是郡主你能征得皇上同意才能踏进。我呢,平日连宫门都出不得,今日受邀前来,一直由两位总管陪着在别处喝茶,不曾进去探路。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只管让袭大人在别处重新设局,找人做个见证。”说着抿唇轻笑,“许是我多虑了,却不能不多虑,到底是怕你说我们欺负外来客。” 和月郡主笑道:“通过易数布局设阵,里面的情形繁复,即便是谁先进去探路都没用,因为变化太多。不是设局之人,走进去容易,出来可难。这些我还是清楚的,殿下多虑了。” 四公主笑容飞扬,“那就好,一言为定。”随即看看天色,“我们这一进去,不知何时才能走出来,该带的东西都要带上。我们各自列个单子,命人从速准备。” 这是事实。和月郡主点头,“好。” ** 宅院后方,放着一个偌大的沙盘,是与西夏交界处的地形概貌。 太子让袭朗与蒋修染商议出个威慑西夏的排兵布阵的法子。 他们两个才商量不出,看法完全是南辕北辙,所以从争论开始时就放弃了,让人备好几道下酒菜、陈年梨花白,补昨日未尽兴的那顿酒。 来日各上各的折子交给太子取舍就是了。 蒋修染看着前方那一座石头建成的庭院,“我记得,十多岁的时候,三公主缠着你在皇家别院建了个石头庭院,她进去后,过了两天才走出来。出来之后,哇哇大哭,跟这个相仿吧?” “饿坏了吧?”袭朗微笑,“我让她带上两天的干粮,她不听,说多说五个时辰就能走出来。” “胡说八道。”蒋修染笑出声,“什么饿的,她是被吓的,说里面跟个古墓差不多,只是没有棺材死尸而已。”顿了顿,又问,“她这么多年忌惮你,那件事是原因之一。” “也不是忌惮。”袭朗从来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给我点儿面子罢了。” “这个庭院与当年那座庭院相较,哪一个更难走出?” “自然是当年那一个。眼下她们两个,应该是两三天才能走出来。” “哦?”蒋修染意外,“你可别告诉我,你的手下、和月郡主、四公主还比不上当初一个未满十岁的小丫头的心智。” “还真就比不得。”袭朗笑道,“当初那个小丫头,如今若是能融会贯通,排兵布阵都不在话下。” 易数举一反三的话,能用到的地方太多了,建筑、排兵布阵更是不在话下。 袭朗对蒋修染扬了扬眉,“三公主没点儿过人之处,没点儿真才实学,怎么能得皇上真心疼爱?这也就是她嫁到了西夏,要是换个别人,皇上早就直接派兵遣将与西夏算账了。” “这些我也清楚。”蒋修染笑了笑,“隔得远了,倒更容易看到她的长处。以前不行,总要防着她耍坏。”那女子一耍坏,就能要了别人半条命。 袭朗颔首一笑,“了解。跟你递话的人,是她安排在东宫的眼线吧?”指的是蒋修染得知和月郡主编排他们的事儿。没有人有理由告诉蒋修染这些事,除了三公主。那女子,绝不会允许别人这般诋毁蒋修染。 蒋修染从容点头,“的确是。不然谁会告诉我这些。”袭朗不难想到的事情,他没必要遮遮掩掩不肯承认。 “只等着她与萧默能给个准话了。” “没错。” 两男子谈及三公主的时候,四公主与和月郡主也正在谈论她。 两个人都是只带了一个人跟随自己进到那所庭院,其实要不是带的东西较多,她们宁可只身前去。人越多越会受干扰,不能集中精力。 推开厅堂那道门之前,四公主笑道:“有些事,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 “你说。” 四公主说起的亦是三公主、袭朗少年时的那件事,“那所石头庭院,我三姐一直命人好生看管,存留至今。得了空,你可以去看看。她自幼天资聪颖,走了足足两日。”又笑,“我让你备了两日干粮,也是因为那件事而起。” “多谢。”和月郡主由此想通了一些事,“三公主忌惮袭大人,是因此而起吧?” “是原因之一,但是,我三姐不是忌惮袭大人,她是尊敬他。”四公主更正道,“我能听闻到的事情不多,但是能见到我三姐的机会不少,我看得出这一点。” “那么你能不能判断出,眼前与当初那所庭院,哪个更难走出?” 四公主毫不犹豫地道:“便是我没福分亲眼得见,也可以断定,眼下与当初那所庭院,绝对是当初那所庭院更难走出。我说过了,我三姐天资聪颖,尤其精通易数,也是因此,才得了皇上多年来的疼爱。当初我三姐嫁或不嫁,皇上要她选。她要是不肯,你们顺王再怎样一往情深也没用。能说得上天资聪颖的人,这世间一抓一把,但是能让皇上与太子、袭大人都这么说的人,只我三姐一个。” 和月郡主到了此时,才完全明白了袭朗的用意:他相信三公主比她聪慧,用这件事打她的脸。 不,不是相信,他是完全信任三公主的智慧,信任不满十岁的三公主就比她更聪慧。相信还不够,是笃定。 “嗯,我从不曾小看三公主,殿下只管放心。”和月郡主看住四公主,“我只是不明白,你一直与我私交甚密,今日为何突然偏帮袭大人?” 四公主就笑,“我就是将你视为亲姐妹,到了国家大事面前,也是君臣之分吧?你若是真与我私交甚密,今日又怎么会提出要我前来与你同行?怎么个意思?要我陪着你丢人现眼?抱歉,我可没那份闲情。” “殿下多虑了。” “不论是不是我多虑吧,都一样。防人之心不可无。”四公主神色悠然,“幸好我从小就处处以我三姐为标杆,处处学着她,今日才不至于露怯。可也是因此,她才不大与我走动。即便她嫌弃我,我也一辈子感激她,跟着她走,学到的东西可太多了。” 和月郡主到这时才发现,京城里的女子,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四公主用下巴点了点面前居室,“我跟你交个底吧,这种庭院、疑阵给人的感觉都一样,一如进到墓地甚至古墓,因为任何能让人陷入窘境的环境都一样,有杀气,会不会赔上性命,只是看布局之人想不想杀人而已。袭大人从来是不与女子较长短的性情,自是不会让你我出了闪失,但是他也只是不会让人丧命而已。这些你想想他在沙场上设阵杀敌的一些事情就知道了,那种阵法,是不留余地的杀人。你要是觉得遇到了诡异的事情,都属正常。” “这些我清楚。”和月郡主抿了抿唇,目光已是不善。她怎么会不清楚借助易数布阵布局的效果?说难听点儿,那就等同于进入了一座活死人墓。她始终无法接受的是,在袭朗看来,她居然还比不过未满十岁的三公主的心智。 四公主不以为忤,“那就好,走吧。” ** 管家将两名丫鬟带到了正房,一个叫又琴,一个叫又风,都是十四五的年纪。 香芷旋问了两个人一些话,随后告知先拿二等丫鬟的月例,以及平日要做哪些差事。 又琴和又风没想到夫人有着惊人的美貌、平易近人的态度,并没因此生出丝毫懈怠,反而愈发恭敬。 能得了阖府认可的四夫人,岂会是没有心机城府的?只是不屑于显露罢了。 香芷旋因她们这样的态度,又添一份认可,让含笑去给两人安排住处。 寒哥儿和元宝在婆婆房里,香芷旋不需记挂,歪在美人榻上放任思绪。 想的最多的,是叔父和婶婶。便命蔷薇去给田卫传话,让他来日将叔父、婶婶的过往据实禀明。这也是闲得无聊才找点儿事情做。 随后,便是观望着和月郡主与四公主那边是否顺利了。 田卫说,他听府里几个护卫讲过那里面的情形,像是迷宫,又像是陵墓,利用距离、颜色布置出来的一些地方,一如大白天遇到鬼打墙,实在是有些吓人。 香芷旋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袭朗的授业恩师精通此道,是个中高手。 四公主离宫时禀明了皇上、皇后,知会太子妃安排下去——万一她与和月郡主三四天都不能回来,人们要知道去向,不会横加揣测。 是到了第二天黄昏,四公主才走出了那所石头院落,见到袭朗时又想哭又想笑。 袭朗歉然一笑,“辛苦殿下了。” “和月郡主出来了没有?” “还没有。” “估摸着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四公主长长的透了一口气,“先前一直怕她很早就出来呢。” “易数是我们的东西,她就算从小开始琢磨,也差了些火候。” “这倒是。”四公主笑起来,“不过我还是比不了三公主,换了她,怕是三五个时辰就能走出来了。”又看了看周围,不见蒋修染,“你跟蒋大人不是要议事么?” “他有点儿事情,等会儿带着酒菜回来。”袭朗指一指一旁的桌椅,“殿下请坐,用过饭再回宫吧?” 四公主是真的饿了,闻言喉间不由吞咽一下,转而落座,先喝了一杯水,这才抱怨道:“你这也太坏了,我遇到了好几次鬼打墙一样的情形,在一个地方转了起码好几个时辰,吓得汗毛直立。明知道你是通过间隔、颜色混淆视听,还是给吓得不轻。尤其昨晚……”她仍是心有余悸,“黑漆漆的,偏生只带了火折子,差点儿就喊救命了。幸亏三公主从小就喜欢作弄人,我给她练得胆子还不算小。”说到末尾,看着前面的庭院,“这院子要是埋到地下,就是个很好的陵墓啊。” 袭朗失笑。 说话间,蒋修染带着两名小厮回来了,小厮抬着一个长方大大的长方食盒。食盒打开来,分成三层,上面是凉菜、酒壶、杯盘,中间是热菜,最下面一层是一道烤野兔。 “我亲自去天香楼点的酒菜。”蒋修染对四公主拱一拱手,“殿下将就着吃。”见四公主脸色苍白,神色有点儿憔悴,笑道,“被吓到了?回宫里去告那厮一状。” 四公主不由笑起来,“不至于。” 蒋修染又问:“你没跟那个郡主一起走?” “没有。”四公主解释道,“我也要跟她赌个输赢的,里面岔路又不少,即便想一起走,看法也不尽相同。” 小厮摆好饭菜,四公主拿起筷子,“我可不管了,先吃饱再说。” 袭朗与蒋修染忍俊不禁。 三个人用饭到中途,和月郡主也从石头庭院里走了出来。情形不比四公主好到哪儿去,脸色尤其苍白。 她借着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桌案上的明灯,凝视了袭朗片刻,“告辞。” 袭朗吩咐赵贺:“送客。” 四公主权当没看到这一幕,专心致志地大快朵颐,吃饱之后又喝了一杯酒压惊,末了起身,“我也该回宫了。袭大人,我的事,还请你记挂着。” 袭朗起身,“我会尽力。” “多谢。”四公主又对蒋修染一颔首,转身离去。 四公主走后,蒋修染笑道:“你日后要是做官做腻了,不妨去给人看风水、建陵墓。” “三公主倒是也说过这种话。”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曾与他戏言,说袭少锋,等哪一天要是你被逐出家族、我被逐出皇室了,我们搭伙去给人看风水建陵墓,一起建造出来的陵墓,那些盗墓贼肯定是进得出不得。当然了,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去做盗墓贼好了。 蒋修染又道:“我可有一阵子没见到秦明宇了,还有你身边的赵虎,也没了影儿。” “明宇不是请假了么?赵虎回老家了。” “我才不信。”蒋修染扯了扯嘴角。 “你就多余问这个。你身边不也少了几个得力之人么?” 蒋修染一笑,“等哪天乱起来了,你帮我布置一下宅院。” “我欠你多少啊?”袭朗闲闲地道,“要给你打下手。” “嗯,反正我是弄不出这种活死人墓,到时候元娘要是出了闪失,我也没法子了。”蒋修染煞有介事地道,“她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袭朗却道:“那就趁早别过了,让元娘跟着你担惊受怕算是怎么回事?袭府养得起她。” “滚!”蒋修染拧了眉。 袭朗哈哈大笑。 这件事之后,和月郡主安静了几天,可在袭朗手里吃瘪这件事,却传扬得满城风雨。袭朗与蒋修染自然是不会说这些的,都是四公主的功劳。 这几日,皇上每日都与四公主说说话。他喜欢聪慧伶俐的孩子,以前偏爱三公主几分,便是因着那个女儿所学一切都是专攻旁人望而生畏的学问,倒是怎么也没想到,四公主一直不声不响的,却与三公主一样。 父女两个说话的时候,四公主绘声绘色地说了那两日的经过。皇上对这结果喜闻乐见。该纵容和月郡主的时候,他自然要纵容,因为那是随西夏使臣前来的女子,跟一个女子计较,未免小家子气。他需要的正是这种方式委婉却让人自惭形秽的手段。 四公主小心翼翼地问过皇上:“父皇,日后和月郡主就不会再纠缠袭大人和袭夫人了吧?” 皇上笑着摇头,“那女子才不会就此罢休,她应该是越挫越勇的性情。” 四公主就觉得无趣,“根本没得比,还越挫越勇……” 皇上轻笑,“也不见得只是争强好胜,她背后还有楚襄手里的重兵。想让她安静下来,除非你三姐争气,把楚襄王的军权夺走。” “那就是太难做到的事情了。”四公主喃喃叹息。 ** 这日上午,宁元娘到了袭府。 香芷旋正护着寒哥儿在地上走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还走不稳就想跑,正是最需要小心照看的时候。她将寒哥儿交给金妈妈,“带着元宝去找祖母玩儿。”又对宁元娘歉然一笑,“只能陪你说说话,等会儿让我还要出门。” 宁元娘问道:“有什么事么?” 香芷旋笑道:“是和月郡主,昨日命人来传话,要我请她在天香楼用饭。正好,我也没去过,也尝尝那里的饭菜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宁元娘失笑,“我跟你一起去吧?” 香芷旋想了想,“也行啊。让又琴、又风跟在你身边。”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两人乘坐一辆马车去往天香楼。路上,香芷旋才想起宁元娘今日也是没打招呼就到了袭府,慌忙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看我这脑子,这半天都没想起来问你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tot)/~~昨天长了点儿志气,想今天上午万更的,但是事实很残酷……我只能把万更拆成两章了。 下一章晚上见。 ------------ 第165章 “也没什么事。”宁元娘的笑容透着些许羞涩,“我找太医把脉了,说需要调理一段日子。我就想问问,你以前常找的那位卢大夫是不是可靠之人?” 原来是为了子嗣的事,香芷旋笑应道:“可靠。你只管找他调理着。”又关切地问,“太医怎么说的?” “只是一些小症状,没有大碍。但是太医院的人虽然有几个医术精湛的,心却不齐,不敢用。” “可不就是么。”香芷旋颔首,“除了给你四哥诊治过伤病的那位医政大人,别人都不敢请。”说着又拍了拍额头,“对了,家里两名医婆对一些小症状都有偏方。生下寒哥儿之后,她们一直忙着帮我调理,在闺中的一些小毛病也调理过来了。得了闲你找她们说说话。” “嗯,我记下了。” 说话间,到了天香楼。 天香楼前面是一座三层的酒楼,后方是一个四方院落,院落后方又建有一栋二层的楼,雅间布置得更为精致,菜肴的价钱自然更高。 田卫已事先来过,将后方清场包了下来。 马车直接进到庭院,徐徐停下。 香芷旋与宁元娘下了马车。有伙计小跑着上前来鞠躬行礼,在前面带路,因着两人去往雅间,还提醒道:“和月郡主,还有两位贵人已经到了一会儿。” 还有两位贵人?谁呢?香芷旋正思忖着,就见两个人迎面而来。 左边的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是西夏人的装扮,眉宇与她见过的画像中的萧默有几分神似,莫不是西夏宁王? 右边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雍容华贵,五官与睿王妃有几分相仿。这个应该是睿王之子程曦。 香芷旋与宁元娘侧身让路,并未行礼。只当做不认识。 两个人顿足,打量了两女子片刻,这才举步离去。 雅间布置得精致而周到,分成了内外间,里间设着茶几座椅软榻,供人闲谈,外间则设有花梨木圆桌座椅。 和月郡主早就到了,见到宁元娘,有点儿意外地挑眉,“蒋夫人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跟你学的四处凑热闹么?”宁元娘笑道,“闲来无事,帮我四表嫂来款待你。” 香芷旋笑着落座,询问伙计都有哪些招牌菜,然后点了佛跳墙、水晶肘子、蟹粉狮子头、香酥鸭子、雪菜黄鱼几道招牌菜,又随口点了几道素菜和一道龙井竹荪汤。 “郡主喝酒么?”她问和月郡主。 和月郡主摇头,“平时喝酒,今日就罢了。” 香芷旋了然地笑,“人不对,不宜饮酒。”便吩咐伙计上一壶好茶。 等待饭菜上桌的功夫,和月郡主道:“方才西夏宁王与睿王世子来过,与我说了点儿事情。” “哦。”香芷旋漫应一声,“倒是没想到,郡主会提前过来。” 和月郡主解释道:“我是担心你们这边规矩大,提前过来给你把闲杂人等清出去,倒是没想到,袭府的人提前一步过来了。” 香芷旋也解释了一句:“哪里都有为非作歹之辈,我也是担心有人知道郡主不拘小节,言行轻佻冲撞了你。” “夫人考虑周全,多谢。” 她不在言语间处处挑衅了,倒让香芷旋和宁元娘有点儿奇怪。 饭菜上了桌,三个人举筷用饭。 和月郡主不时询问这道菜是什么名字,那道菜是怎么做的,又说起西夏那边的饮食习惯。 香芷旋与宁元娘一一相告,也乐得聆听西夏那边的风土人情。 一餐饭吃完,氛围算得轻松愉快。 之后,和月郡主对香芷旋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宁元娘笑着起身,“那我去里间坐坐,喝杯茶。” 和月郡主歉然一笑。 又琴、又风服侍着宁元娘去了里间,带上了房门。 外间只剩了香芷旋、和月郡主和各自的两名贴身丫鬟。 和月郡主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有话就直说了。” “那自然最好。”香芷旋啜了口茶。 “我这次随使臣过来,是西夏皇上和我父亲的意思。”和月郡主细细地道,“宁王是西夏皇室长子,眼下虽然失势,却没失了宠爱。与其说他是被送来做质子,不如说他是被送来躲避皇室的腥风血雨。即便是来日到了两国交战的地步,我们这些来使也不会被殃及。” 香芷旋点了点头。交兵不斩来使,自来如此。但是宁王失没失去宠爱,就是不相干的事情了——没听说过哪个皇子仅凭得宠就能得到继位的资格。 “而能否到交战的地步,取决于你们这边的安宁亦或动荡。这些年来,你们的朝廷几次用兵,兵力、财力都有损耗,若到了内忧外患的时候,诸如西夏的属国邻国,便会群起而攻之,都想分一杯羹。” 这也是实话,稍稍有些大局观的人都看得出来。 和月郡主继续道:“到了你们这儿起内乱的时候,我父亲手里的几十万重兵怎么个用法,我想我能帮他决定。”她看住香芷旋,“我父亲可以说服西夏皇帝按兵不动,也可以趁乱入侵。袭夫人,你希望袭大人再次离家征战么?你希望我与父亲陷袭大人于不义么?” 陷袭朗于不义,不外乎是制造一出袭朗与楚襄王斯通信件的闹剧。 香芷旋笑着轻一摆手,“我这个人呢,胆子不算大,但是被吓着也不易。尤其是别用军国大事压我,根本与我无关。你不需高看我,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心怀天下的人。别与我说这些,全无意义。说你见我的真正目的吧?” 和月郡主也不扭捏,直言道:“如果我要嫁在这里,我只选袭府栖身——我要嫁给袭少锋。” “原来是这件事啊。”香芷旋觉得好笑,也没掩饰,“你跟我说可没用,袭府不同意。或者,你去求皇上皇后?但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前者从不认可这种不合规矩的事,后者不是心心念念的要撮合你和程曦么?” “你果然是久居深宅的人,只顾着自己身边得失。”和月郡主扯了扯嘴角,透着点儿不屑,“你怎么就不肯细想想,帮我如愿的话,你夫君能得到多少好处;而不让我如愿的话,你夫君又要面临多少凶险。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如果得不到,就把他毁掉。” “我这个人呢,跟你不一样。这笔账在我这儿要这么算:不管你能否如愿,我的好光景都要被你毁掉,既是如此,我凭什么要成全你毁了自己?”香芷旋闲闲瞥了和月郡主一眼,“你装疯卖傻的时候,不讨喜,我却不以为你没脑子,眼下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我才知道,你不是明白是非的人。” “来日袭少锋大祸临头,是你的错。” 香芷旋抿唇一笑,“夫妻奉行甘苦与共,我今日听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是因他而起,但我不会怪他的。” “是非轻重我都跟你摆出来了,劝你还是好好儿想想。” “不必了。”香芷旋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柔和,“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日后我也不需再应承你了。我想从你嘴里得知的事情,你都说了,你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我已清楚。这一餐之后,你我仍是陌路人。” 和月郡主一笑,站起身来,“与你说不通,那我不妨试试你说过的法子,我去求皇上,看他能否答应。那些话你能置若罔闻,他却不见得不会选择捷径。” 香芷旋意兴阑珊地摆一摆手,转头望向纱窗。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只是心头存着一份阴霾,是清楚不知何时便有风雨袭来。 ** 和月郡主思忖再三,还是去了静园。 如果皇上能够同意,那就是最省时省力的捷径,实在是值得一试。并且,求皇上赐婚可以当做一个引子,如愿最好,可如果不能如愿,那么,袭朗也别怪她算计他。 皇上得知她求见,便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继续坐在醉翁椅上看书,半晌才让哑奴将人引进来。 和月郡主知道皇上喜欢直来直去的说话,便低声将心思娓娓道来。 皇上放下了书,按了按眉心,“你说什么?要嫁给袭少锋?” “是。” 皇上沉了片刻,笑起来,“说说你执意要嫁的理由。” 和月郡主将与香芷旋说过的一番话又说了一遍,自然,措辞语气上不尽相同。 “这样看起来,西夏皇室也不安生,起码,一个异姓王爷就能左右西夏皇帝的举措。”皇上语气透着一丝愉悦,“再说说你,听你这意思,不是过来替长平公主陪皇后说话的?” “自然是。” “既是如此,怎么不忙正事,却看上了袭少锋?他已娶妻成家。”皇上大手一挥,“朕懒得为这种事费神,请皇后过来一趟,先听听她怎么说。” ,, 皇后来到静园,听说了原委,并不意外,只是看着和月郡主苦笑,“早就跟你说过,有些人见了,只是徒留伤心,你偏不肯听。现在可怎么好?原本还能指望皇上给你赐婚,现在是不能够了。” 和月郡主便是再豁得出颜面,对着皇后,总会有些不自在。皇后是一心要她嫁给程曦的,可她看不上那个人,还没明确回绝皇后,便出了袭朗这档子事。 “要嫁给袭少锋?”皇后将“嫁”字咬得很重,“他有妻室,你怎么嫁给他?难不成还想着他为你休了发妻迎娶你?你是西夏郡主,可他的发妻也是本宫与皇上亲口册封的丹阳县主。或者打的是平妻的主意?娶平妻这种事,兴许西夏不少见,但在我朝却是下三流的货色才做得出的事。又或者,想做小伏低去做妾?”她讽刺地笑了起来,“那倒是可以,只要你不怕为人耻笑。” 她想给这女子体面,却不料,实在是个不知好歹的货色,此刻说起话来自然是不会留情面了。 “她不怕,朕却怕人耻笑。泱泱大国,岂会做出这等荒唐事。”皇上语气沉冷,对和月郡主道,“此事不可再提。” “皇上……”和月郡主大着胆子望向皇上。 “便是你西夏倾巢入侵,亦是自取灭亡。你所说的几十万军兵又算得什么?你要让袭少锋选,他只会选他爱重的三千铁骑,不会要那几十万的酒囊饭袋。”皇上不耐烦地一挥手,“下去!” 和月郡主怀着满腹的羞愤失望退下去了。 皇后笑看向皇上,“你夸起自己的臣子,真是不遗余力啊。” 皇上回以一笑,“事实如此,你要让朕夸睿王那种不肖子,只言片语也无。” “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还不是怕西夏楚襄王与袭少锋暗中?”皇后扯了扯嘴角,“真不当回事的话,依着你的性情,怕是会拖延她一年半载。” 皇上就笑,“少锋要是有意与西夏暗中来往,也不会将睿王的丑事昭告天下,在那时顺势依附睿王,等他登基之后再内外联手夺了他的天下,岂不快哉乐哉。你就别费心挑拨了,太子重用的人,朕永不猜忌。” 皇后一听他提及睿王二字便沉了脸,眼中情绪甚是复杂,可她很快控制住情绪,转而笑道:“当初袭阁老在你手里没少吃苦头,便是因着心意不坚定,没有一力扶持太子或睿王。” “这倒是实情。”皇上自嘲地笑了笑,“朕彼时便心意不坚定,他这功勋之家出来的重臣还没个主心骨,可不就给不了他好脸色。朕做何决定,也需观望内阁、朝堂风向,或顺势,或反之,但绝不喜看到双方持平的局面。” 皇后岔开话题:“这两日我与太子妃商量着,等到过完正月,得空就在东宫设宴,让勋贵之家的命妇、闺秀、子弟、西夏宁王、和月郡主还有四公主、皇太孙兄弟几个一同参加。四公主和皇太孙兄弟几个都已到了议婚的年纪,平日里逐一相看的话,都是一个模样,看不出优劣,都聚在一处优劣立现。宫里本来就有这先例,又有命妇、西夏的人在场,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顺遂的话,大抵能成就几场好姻缘。” 皇上颔首,“你们看着办吧。” 程昭早就到了议婚的年纪,最早他和太子都属意袭朗的妹妹,可袭府先是有三年孝期,之后是皇室是非不断,还没等腾出时间来张罗亲事,袭家与陆家已顺顺当当订了亲,只得作罢。 而程昭是来日的储君,娶妻非等闲小事,袭家不成,就要从头开始认真筛选。想到这儿,他不由蹙眉,心说袭家也真是邪门儿,怎么女娃娃那么少? 再有就是四公主,他膝下只剩这一个女儿的婚事还没着落,她母妃又走得早,太子妃肯帮忙张罗的话,再好不过。 至于皇后么,也不过是想摆出个如常过日子的姿态,让她手里的党羽心安一些。 ** 眼看着寒哥儿就要满周岁,袭胧见香芷旋仍是动辄一半日不着家,就问她打算怎样操办寒哥儿的周岁礼。 香芷旋笑道:“循旧例办就好了。” 袭胧有些不安,“这怎么能行呢?寒哥儿的周岁礼可是大事,万一办不好……” “周岁礼而已,他自己又不会记得。洗三、满月虽然是在别院过的,都是热热闹闹的,周岁礼就从简吧。”香芷旋交待道,“到时候只需请常走动的人家过来吃顿饭,刻意登门的人应该也会有,多备出几桌酒席即可。我就只等着当天抱着寒哥儿迎来送往了。”袭胧是待嫁之人,平时在家里代为主持中馈可以,却不宜出面款待宾客。 “好吧,但愿我别出岔子。”袭胧道,“听娘说,好几家已经送来抓周礼了。远在山西、天津的旁枝也要过来呢。” 香芷旋无所谓,“愿意来就来吧,不慢待即可。” “嗯,娘也是这么说。” 袭家祖辈的两房旁枝因着得不到照拂,很多年前就各奔前程了,往年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不曾派人来道贺,袭府也只是在排辈上还顾及到那两家。如今想来是知道袭朗在朝堂站稳了脚跟,袭家权势比以往更盛,便有意继续走动。人之常情,不需厌烦,也不需重视。 ** 香芷旋和钱友梅去了秦家。钱友兰命人来过一趟,说请两个人过去有点儿事情要说。 到了秦府,妯娌两个先随着钱友兰去了秦夫人房里,见镇南侯夫人也在,母女两个正在说笑。两个人上前恭敬行礼。 秦夫人笑吟吟地让两个人落座,笑着指一指镇南侯夫人,“有喜了,总算又盼来了这第二胎。” 香芷旋与钱友梅忙笑着道喜,询问几个月了,害喜得厉不厉害。 镇南侯夫人一一答了。 随后,香芷旋又问起秦夫人的身体如何,是否已经痊愈。 “有了这么件喜事,不好也好了。”秦夫人有意无意地笑看了钱友兰一眼,“我已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就盼着家里热热闹闹的。” “无恙了就好。”香芷旋从蔷薇手里接过一个描金的匣子,“这是我婆婆让我们带来的两支百年老参,还请您笑纳。” “好啊。得了空我就去府上,跟你婆婆说说话,谢谢她记挂着我。”秦夫人说着就想起来了,“对了,正月二十五是你们寒哥儿的周岁呢。” “是啊。”香芷旋笑道,“这一两日就要给您下帖子,到时候您和镇南侯夫人可一定要赏光。” “自然要去的。”秦夫人与镇南侯夫人异口同声。 寒暄了一阵子,香芷旋和钱友梅去了钱友兰房里说话。 钱友兰这才道:“是老太爷要见你,我让丫鬟带你过去。” 香芷旋微微惊讶,实在是没想到,转而随引路的丫鬟去了秦老太爷的书房。 待她行礼之后,秦老太爷笑呵呵地指了指座椅,“坐下说话。”转身取出一套小巧精致的文房四宝,“这是我给你们寒哥儿的周岁礼,等会儿带回去,二十五那天我就不过去了。” 香芷旋站起身来,见那套文房四宝给四五岁的孩子用正好——四五岁正是开始学读书写字的时候,定是专门请人打造的。她曲膝行礼道谢,又道:“您不过去喝杯酒怎么行呢?” “不去了。”秦老太爷摆一摆手,“这些走动的事,自有子孙前去,我的心意到了就行。得了闲,你倒是不妨带着寒哥儿过来看看我。听明宇说,他已经会说话了?” “嗯。”香芷旋笑着点头,“会说话了,也会走路了,调皮得很。到时候您别嫌他吵闹才好。” “怎么会。”秦老太爷满脸慈爱地笑着,抬手示意香芷旋落座,啜了口茶,问道,“明宇这次告了四个月的假,是出远门了吧?” 香芷旋有些犹豫地看着秦老太爷。 秦老太爷笑意更浓,“你手里有自己的人,我都清楚,京城里的大事小情,恐怕都瞒不过你。我就问你一句,少锋身边的赵虎是不是跟随明宇出门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香芷旋就不能装糊涂了,便点一点头,轻声道:“是。” “那就行了。有少锋的人帮衬着,多说是个有惊无险。”秦老太爷的笑意收敛,语气怅然,“人年纪越大,胆子越小,生怕儿孙出事。” 香芷旋看着有些不落忍,宽慰道:“六爷吉人天相,您尽管放心。” 秦老太爷笑着颔首,又问了几句关于寒哥儿的话,便端了茶,“你跟我说话也是受罪,去跟我孙媳妇说话吧。” 香芷旋笑着起身道辞,“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回到钱友兰房里,香芷旋只说老人家赏了寒哥儿一套文房四宝,说笑间到了近巳时,便起身道辞。 钱友兰往外送的时候,摆手让丫鬟退后几步,小声问道:“六爷此次出门,是奉命去办要事了吧?” 香芷旋点一点头。 “那他……不会有事吧?”钱友兰眼中有着真切的担忧。 “不会的。”香芷旋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袭府最精良的人手都随他前去了,你不要担心,不要让秦夫人看出来。” “我晓得。”钱友兰垂下眼睑,片刻后,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香芷旋坐上马车,回程中,脑海中不断闪现上次秦明宇去家中的情形。 看得出,他很喜欢寒哥儿。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会像如今这般寂寥落寞了吧? 她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秦明宇,包括秦家几个人,如今都是一相见就让她心里酸酸的。 回到府里,刚下了马车,田卫疾步而来,“属下正要出门去找您呢。和月郡主带着十名西夏人去了四老爷名下的玉石铺子寻衅,双方正僵持着呢。掌柜的和伙计走不开,还没去知会赵贺,属下命人观望着和月郡主的动向,便先一步得知了。您看,是您出面,还是去告诉四老爷?” 那个郡主真是无聊至极,文的武的都不行通,索性开始撒泼耍赖了?香芷旋略一思忖,问道:“和月郡主有没有表明身份?” “没有。她今日是男子装扮出的门。” “那好啊。”香芷旋微笑,“你只管带人过去,她胡搅蛮缠的话,只管绑了扔到衙门门前,或是交给五城兵马司的人。她要敢动手,你们也不需客气。” 她认识和月郡主,袭府的人却可以不认识,眼神不好打错人的情形又不少见。 作者有话要说:后台抽得太**,试了一个小时还是没办法更新,只好添加到了这一章。给大家带来不便还请体谅。 晚安^_^ ------------ 第166章 午间,香芷旋和钱友梅、袭胧陪着宁氏用饭。 寒哥儿由宁氏抱着,小手拍着桌子,看着桌上那道八宝豆腐,“祖母,吃。” 宁氏笑吟吟问道:“我们寒哥儿想吃什么啊?” “嗯……吃豆腐脑。” 宁氏就拿了银勺,一点一点喂给他吃。 是前几日开始的事,寒哥儿常自顾自抓了糕点来吃,香芷旋和宁氏除了不让他吃难消化的,也不大约束。 一日早间,厨房给香芷旋做了豆腐脑,甜味的咸味的各一小碗。 香芷旋见儿子坐在自己膝上,眼巴巴地看着,又想着豆腐脑很容易消化,就试着每样喂了他几小勺。倒是没想到,寒哥儿不似她喜吃甜味的,喜欢咸味的,见母亲不再给了,差点儿就哭起来。香芷旋没法子,心知自己找到差事做了,喂了儿子小半碗才了事。 从那之后,寒哥儿只要见她要用膳,就也跟着上桌。 香芷旋拗不过他,就吩咐厨房每日早间准备一小碗咸味的豆腐脑,盐一定要少放,寒哥儿竟也吃不腻,早间吃完了,午间、晚间也要上桌,还嚷着吃。吃|奶的时候就少了。 宁氏带着寒哥儿的时候知道了,无可奈何地笑,又见不让孙子吃也不行,便让厨房用嫩豆腐或豆腐脑做一些菜肴,如芙蓉豆腐、八宝豆腐、虾油豆腐,再有便是鱼片粥、豆腐皮包子之类绵软易入口的。 都是想着再观望一段时间,看孩子吃着没事,再让厨房变着花样做一些适合他吃的。别人家的孩子三两岁的时候还有吃奶的,他这样的情形实在是不多见。 寒哥儿这样也有好处,估计早早的就断奶了。饭菜的味道鲜美,各不相同,奶|水的味道却是千篇一律,也难怪孩子如此。 这一餐,宁氏一口八宝豆腐一口粥地喂寒哥儿,寒哥儿乖乖的享用,后来应该是吃饱了,抓过跟前一个小碟子玩儿。 婆媳几个笑起来,让金妈妈带他到里间的大炕上去玩儿。在正房吃饱喝足的元宝也来了,径自去了里间。 等到饭菜撤下去,寒哥儿已经在大炕上睡着了,元宝趴在软垫上打瞌睡。 香芷旋进去看了看,就去道辞,要回房小憩。 钱友梅就打趣道:“四弟妹这做娘的可省心。” “你和五弟妹还不是一样,安哥儿、宜哥儿整日里长在母亲房里。”香芷旋笑道,“说到底,由母亲带着孩子,可比我自己带着还踏实。” 钱友梅欣然点头,“这倒是。” 宁氏笑道:“别人不说,只有芷旋一个让我不省心,带着孩子总是花招不断。唉,也是没法子,她自己就还是个孩子性情。” 钱友梅和袭胧忍俊不禁。 “母亲。”香芷旋拉着宁氏的手,“我那些花招不是也有好处吗?” “瞧瞧,你还有理了。”宁氏笑着戳了戳她面颊,“快回房去歇会儿吧。” 香芷旋称是,和钱友梅一同道辞。 午睡醒来,香芷旋得知了和月郡主那档子事的下文: 田卫带着人去了玉石铺子,二话不说就把一行人往外撵。 和月郡主怎么肯依,吩咐手下动了手。 夏易辰调|教出来的人手,哪一个都不是白给的,虽是在铺子里动的手,硬是没碰到里面的物件儿,也没让和月郡主的手下砸到碰到东西。 田卫则与和月郡主交了手,三下两下就将她制住了。 没用多久,那十个人就一个个的被扔到了街上。田卫命人将他们绑了,送到衙门前让人看看。 和月郡主这才慌了,连忙亮出了身份。 田卫自然是觉着很扫兴的,私心里希望这郡主死撑到底,却不想,这么早就撑不住了,敷衍地说了几句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之类的话,询问事情因何而起,要是郡主觉得被冒犯了,那就不妨去衙门说个清楚。 和月郡主只是说,回头我去见见你家夫人就是了。 就这样,两拨人散了。 香芷旋也觉得有点儿扫兴,问道:“和月郡主挂彩了没有?” 田卫如实道:“脸和眼眶肿了,属下到底是不敢下狠手。” 香芷旋笑着颔首,“你做得对。”要是把和月郡主打残了打死了就能免去是非,不知有多少人会谋取她的性命。 这件事之后,和月郡主没再招摇过市——便是脸消肿恢复如初,也需要几日。 到了正月二十五那天,受邀的宾客纷纷来到袭府,贺寒哥儿的周岁礼。 女眷是上午来,晚间走,男宾则是黄昏时来,用过晚膳离开。袭朗今日没办法留在家中待客,况且也不能让别的官员为此事专请一日的假。 香芷旋见到了代表袭家旁枝过来的几个人,两边来的都是家里的大太太与大奶奶。 引荐之后,香芷旋才弄清楚辈分:两位三十多岁的太太与自己同辈,两位只比自己小三两岁的奶奶则要喊自己婶婶。 她不由额头冒汗,转念就又想通了:如果袭朗的大哥还在世,膝下的儿女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便是袭朗,若是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成婚,正常来讲,儿女也有八|九岁了。 不是别人家反常,是袭府近年来没有按常理行嫁娶之事。 闲话期间,听得两位奶奶膝下已有儿女,这要论辈分,旁枝那些少爷小姐要喊自己……她轻轻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这种升辈分的事情,她一时间还真接受不来。 是寒哥儿的周岁礼,他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宾客见了,俱是交口称赞长得漂亮,难得的是还这么聪明。 抓周时,香芷旋把寒哥儿放到偌大的长案上。起初,对着那么多精致悦目的小摆件儿,寒哥儿有片刻的茫然,随后就高兴地笑了起来,抓着母亲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一面走,一面左顾右盼。香芷旋生怕他摔倒,小心翼翼地护着。 围在四周观看的女眷们俱是失笑。宁元娘更是笑道:“看别人家抓周,孩子都是在案上爬来爬去,咱们寒哥儿倒好。” “是啊。”女眷们频频点头附和。 寒哥儿走了一会儿,指着一方小端溪石砚,“娘亲。” “要那个是么?”香芷旋心中一喜,“寒哥儿自己去拿,我扶着你,好不好?” “好——”寒哥儿抿了嘴笑着,由母亲扶着自己走了过去,因为人小,要双手把砚台捧起来。 钱友兰笑道:“我们寒哥儿抓了个砚台,来日定能金榜题名啊。” 众人亦是惊喜不已,笑着附和。 香芷旋却是清楚,寒哥儿抓这个砚台,是因为平日不论自己还是袭朗写字作画时,他都要拿,但是他们都不准。至于别的小物件儿,再精致悦目也比不得三公主远嫁前留下的那些,寒哥儿看多了,也就不觉着新鲜了。今日看到那方砚台,他自然想趁机如愿,琢磨琢磨那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平时都不准自己碰。 说起来,还要感谢秦老太爷,那方砚台,是他老人家赏给寒哥儿的文房四宝里的一件。 抓周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当不得真,可做父母的,到底还是愿意有个好彩头。 抓周之后,宾客们前去花厅用饭。 下午,有戏班子搭台唱戏,还有专门请来的变戏法的,更设了几张牌桌,人们只管各取所好。 袭胧将这一桩事办得很是妥帖。宁氏与香芷旋都放下心来。 ** 袭朗去了护国寺。 自去年夏日,他与护国寺住持商量了一阵子,得到允许之后,命人在护国寺后方的兰苑中破土修建了一所宅院。 秋末,里里外外完工,只剩下了些仔细布置的细枝末节。冬日里,袭府部分管事护卫进进出出,终是布置妥当。 春节至今日,他才得了空过来一趟。 老太爷自然少不得过来看看。见宅院是回字形格局,除了居中的居室,别处都有机关暗道。他与住持都会看风水,两人闲来就会谈论一番。 住持说早先就知道这是块风水宝地,可是藏经阁藏宝阁都有了,再破土动工也不知该用作何处。日后等袭大人不用了,给我们闭关修炼倒是不错,谁也别想扰了清静。 老太爷就笑着点头,说老四本来就是应对不时之需,不会霸占了你这一方宝地。 袭朗过来的时候,命人将老太爷请到了院中。 父子两个就在院中的石桌两旁坐了,袭朗交给老太爷一张图纸:“得了空你就看看。过几日就住进去吧,我会派专人过来服侍。你要是被人挟持了,我是管你还是不管?” 老太爷瞪了他一眼。要是不管,怎么会大手笔的修建这样一所宅院,偏不肯好生说话。他将图纸妥当的收起来,问道:“快乱起来了?” “嗯。” “你自己也要当心,别只顾着别人,单忘了自己。” “放心。” 老太爷又道:“今日是寒哥儿的周岁?” “对。” 老太爷取出一串佛珠,“帮我拿给他。” “行啊。”袭朗接到手里,看了看,“是开过光的吧?” 老太爷又瞪了他一眼。 袭朗逸出清朗的笑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老太爷的肩头,“我走了啊。” 老太爷又气又笑。与这个儿子,怎么样的情形他都设想过,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样个情形。 转头望着一袭玄衣阔步走远的儿子,唇畔缓缓逸出了笑容。 袭朗回到府里,换了身家常穿戴,到外院应承宾客。 曲终人散时,夜色已深。他回到房里,元宝迎到了厅堂,和他闹了一会儿,先一步去往寝室。 半掩的大红罗帐内,寒哥儿睡在香芷旋身侧,左臂搭在母亲的颈部。母子两个都是一样,睡相憨态可掬。 今日闹了整日,听说阿芷抱着寒哥儿看了半晌变戏法的,想来都很累了。 他转去洗漱,回来后吻了吻母子两个,手势轻柔地让儿子平躺着,这才熄了灯歇下。 直到第二日早上,夫妻两个早早醒来,香芷旋才得以将昨日抓周的情形娓娓道来。 袭朗将她抱到了自己被子里,柔声问道:“你想让寒哥儿从文还是从武?” “从文从武我不管,自幼文韬武略都学着才好。”香芷旋如实道,“男孩子么,还是像你最好,而且习武的话,也不会受欺负。”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习武是个苦差事,他倒不怕儿子吃不了苦,只怕她看不了。 “等有了女儿,我们就只让她像冬儿似的,做个大家闺秀。”香芷旋笑盈盈地看着他,手在他衣衫内调皮的游转着,“你想开了没有啊?” 袭朗才不上当,捉住她的手,“没有。等我想几年再说。”不等她应声便吮住了她的唇,随即利落地起身下地,“我该出门了。”再由着她闹腾,狼狈的就是自己了。 香芷旋轻轻的笑着,掐了他一下,“你要是让我等得不耐烦了,可别怪我算计你。” 袭朗回身捏了捏她挺翘的鼻梁,“我会翻脸的,不准胡来。” “好吧。”香芷旋知道这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说通的事,也就适可而止。和他一同起身,陪他用过早膳,送到垂花门才返回来。 ** 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太子妃在东宫设宴,皇后曾与皇上提及的一些人自然悉数到场,另外还有一些走关系主动前去的。 因着太子妃有言在先,只是不需拘礼的家宴,命妇们便没按品大妆,着平时会客的穿戴赴宴。 前两次,香芷旋都是让婆婆去了东宫,自己留在府中。 袭肜三月娶妻,眼下已是二月,该正经筹备婚事了。香芷旋不时过去看看,大事小情的都会帮二老夫人打点停当。 对外,袭家只称是分家,在内,二老夫人与东府已经泯灭恩怨,这几年一直和和气气。所以于情于理,东府都应该出一份力。 蒋修染到了这时候,没忘记派人过来看看,过来的人见香芷旋事无巨细地打理着,回去后如实禀了。 蒋修染放下心来,想着日后有香氏帮衬着,就算那个新媳妇不老实,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香氏是什么人啊,让三公主那个小狐狸看重,让和月郡主前些日子都吃了闷亏,听说眼眶挨了一拳,前几日淤青才完全消褪了。想了想,觉得好笑。听说香氏在闺中的时候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和月郡主却想跟她撒泼耍赖,那不是自找倒霉么? 对于东宫时不时设宴的事,他跟袭朗一样,不耐烦的很。他们两个和几名大臣时不时就要去太子的书房议事,而书房设在后花园,进进出出的,少不得碰到一杆子闲人。可也没法子,太子要给他儿子张罗婚事,这也不是小事。 宁氏那边,见香芷旋帮二老夫人将袭肜的婚事筹备得差不多了,再有东宫的人过来传话,便让香芷旋前去,“只管放心去,我去的时候,一直是四公主在近前照应着。我只是上了年纪,要我赴宴和受刑差不多,你去吧。” 到了东宫,任你是几品的命妇,都只能只身进去,下人自有下人待的地方。 香芷旋称是,转过天来,去了东宫。 四公主笑着迎上前来,见礼之后道:“我得了太子妃的吩咐,在袭夫人左右照看着,省得有闲杂人等往你跟前凑。” 香芷旋虽然之前没见过四公主,但是在听闻的事情里已对她很有好感,此刻笑着道谢,说着话去了花厅。 齐聚一堂的时候,男女中间用屏风隔开,倒不会让人不自在。 皇后居中而坐,太子妃坐在下手,和月郡主则站在皇后身后。 香芷旋能感觉到,和月郡主满带怨怼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一笑置之,闲闲打量在座的女眷,四公主坐在她身侧,一一告诉她每个人的身份。 兵部、吏部的两位尚书夫人、四位侍郎夫人都在座,除去宁元娘,都带了家里的闺秀同来。镇国将军、右都御使、礼部尚书这几个皇后党羽的女眷也都来了。 在外面的,想来就是这些人家中的子弟了。 钱友兰也过来了,却没有秦家闺秀随行。 叙谈片刻,喝了一盏茶,皇后与太子妃去更衣,让众人去外面转转,看看早开的春花。 香芷旋只觉得太子妃多余要袭家的人过来,家里除了袭胧,再无待嫁的闺秀——别人家都是来相看的,她来又是为什么? 面上自然是不能显露出来,挂着笑容,与四公主去了后花园。 和月郡主赶了上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香芷旋,“早就盼着袭夫人前来,却没想到,等了这么久才得以在东宫相见。” “郡主不也只是从上次才前来的么?”香芷旋明知故问,“听人说郡主前些日子有些不舒坦?”语必,细看了和月郡主的眼眶、脸颊两眼。 和月郡主却不恼,“别的就不要说了,有一点袭夫人可要记住,这儿不是袭府,你又猖狂惯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是自取其辱。” “郡主心无城府,行事光明磊落,我就算是出事,也与你无关。” 四公主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低声加一句:“这倒是。郡主什么都好,就是少了点儿心计。” “殿下也是一样,保重。”和月郡主依然没动怒,反倒逸出阴冷的笑容,转身走了。 四公主道:“夫人放心,这儿可不是她为所欲为的地方。” 香芷旋先是点头,随后道:“我们唤上蒋夫人一同去赏花吧?”担心和月郡主跟她来一手声东击西,这边一本正经地吓唬她,那边却去算计宁元娘。 ------------ 第167章 春寒料峭的光景中,不少官员家眷搬去别院或是回乡省亲,再无宴请赴席,偶尔相遇,大多神色惶惑,一如大难临头。 倒不是人们无事生非故意制造这样的氛围,实情如此。 宫里每日动辄清理出几十及至百多名侍卫尸首,一大早曾有人看到横尸街头的情形,皇后宫里的人刻意散播这类消息,自是传得人尽皆知。 袭朗彻夜不归的时候越来越多。京城风雨未来,他已踏入比沙场更险峻的生死对决。对这些,香芷旋有着最直接的感受。 原本已是闭门不出了,但是今日夏易辰派了几十人前去接她,她才得以出门转转。 马车停在夏家外院。 进书房之前,香芷旋驻足望了望天空。 阳光和煦,天色湛蓝,流云随着清风缓缓移动。 看起来清朗暖和的天气,就是不给人丝毫暖意,这时节就是这点恼人。穿戴亦如此,穿小袄热,穿夹袄有些微的冷,怎么都不让人自在。 进门给叔父行礼,落座之后,便要小厮去沏一壶热茶。 小厮却先笑嘻嘻的取来一个小手炉。 香芷旋接到手里,立时笑得眉目弯弯。 夏易辰的笑容有几分无奈,更多的是宠溺,等小厮上茶之后,问道:“你没事翻我和你婶婶的老黄历做什么?” 这几日,田卫给她找了几个在夏家当差多年现在荣养的仆妇,每日去袭府跟她说说夫妻两个这些年的经历。本来就没想瞒着叔父婶婶,眼下被问起,香芷旋倒也坦然,道:“是啊,我也奇怪呢。” 把夏易辰惹得轻笑出声,“说实话。” “也不是翻你们的老黄历,是想了解婶婶多一些,想想以后怎么孝顺她。”她总不能说只是想弄清楚婶婶是如何落下了病根儿,又找过哪些大夫诊治过,这样她可以在所知的基础上再为婶婶另寻名医,只是……结果很让人失望。 夏易辰逗她,“哦,只孝顺她,没我什么事儿是吧?” 香芷旋俏皮的眨眨眼,“哪儿敢啊,婶婶也不会答应啊。”之后又现抓了个理由,“也是想弄清楚,您到底是为何淡了入官场的心思。” “是根本没那心思。”夏易辰纠正她。 香芷旋随口问道:“这话怎么说?” “从本心就不想,走的路自然是与仕途背道而驰。”夏易辰给她倒了杯热茶,放到她手边,“你不会以为我手里的钱财都是干干净净的吧?” 香芷旋如实道:“您要是那么好的人,看我恐怕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夏易辰失笑,“明白就好。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你父亲收留了我,且一直善待。有一段时日不安生,我怕连累他,便将自己的出身据实相告。你父亲非但没有就此与我恩断义绝,反倒给我请了文武两位先生,要我继续习文练武,他说不管来日做哪一行,文武双全都有益无害。是因此,我才总说如今手里这一切其实都是你父亲的——自然,要除去那些孽债。” 叔父从不是话多的人,向来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对待,此刻却分明像是长谈的架势。香芷旋不明所以,但是清楚他这样必有原由,也就认真聆听。 “你应该已经得知了,早些年我做过不少一夜暴富的营生,得到多少利益,就要担负多大的风险。这也是我在各地开镖局的原由,名为开镖局,实为养人手。早些年没搭上皇室,不得不如此,没人看护钱财,连命都不知何时会丢掉。” 这些她已有所耳闻,并且知道,婶婶头一胎就是因为担惊受怕四个月上小产的,从那之后,身子伤了根本,再也不能有喜。 她听说时何尝不惊愕。清楚无奸不商,却不知道叔父除了温和俊雅的面目,还有铤而走险的一面。后来费了些时间才想通,他这样的人,不论做哪一行,都要达到一个他觉得合适的高度。 “你婶婶这些年跟着我,的确是吃了许多苦头。”夏易辰凝住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阿芷啊,若是我没良心先抛下她走了,你一定要替我护着她。” 香芷旋下意识的点头,随后心里一惊,若有所感,面上只是嗔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夏易辰就笑,“你长大了,而我已做了叔祖父,这生老病死的事情,有什么好忌讳的?” “那我也不爱听。” “我是一个劲儿的想让你有个大人样儿,你是一个劲儿的给我拆台。”夏易辰很是没辙地摇了摇头,随后才道,“过些日子,我还得出一趟远门,跟往年一样,要亲自去收几笔账。你有事没事的,多来陪陪你婶婶。再有,你跟寒哥儿缺什么稀罕的物件儿?到时候我给你带回来。” 香芷旋想了想,“还真没有。您早点儿回来就行了。”又瞪着他,“你可好好儿的啊,知道自己年岁不小了,就不要再像以前似的,再胡来,我可就不理您了。” 夏易辰忍俊不禁,“行啊。我答应你了。” 香芷旋摆摆手,“您也别跟我翻自己的老黄历了,说的话都是煞风景的,不听了,还是跟我念念生意经的好。” “嗯,难得你想听,我就跟你说说。”夏易辰很是满意的样子,起身去取了一张舆图和一摞账册,“先让你开开眼界吧,看看咱们家到底有多少财产,又都分布在哪些地方。” “……好吧。”香芷旋嘟了嘟嘴,“其实吧,你还不如跟我说说手里到底有多少得力的人,就是像田卫他们一样的人手,我现在对这些最上心。”又叹了口气,“也是没法子,我就是个惹祸精,总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祸上身,偏偏惜命得很,每日做梦都在想手里的人越多越好。” “那容易。”夏易辰将舆图展开,让她看上面用红笔标注的地方,“如今咱们的威远镖局在各地都有分号,怎么样的身怀绝技的人都有。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过一段日子,会有一批人手来到京城,到时候全交给你。” “啊?”香芷旋想到了很实际的问题,“那我养得起他们吗?”就算袭朗没事就给她银子,长期养着一大群人,也是很大的一笔开销。 夏易辰斜睇她一眼,“你怎么越来越傻了,家里的银钱不都是你的么?他们难道还每月跟你领银子不成?过了闹腾的一段,就各回来处了。” “这倒是。”香芷旋不好意思的笑。 “你把嘴闭上,认真听着。”夏易辰抱怨着,“难得有点儿闲工夫跟你说说话,你总打岔我只能撵人了。” 香芷旋理亏地笑了笑,凝神聆听。 同一时间的宁元娘,正在看着蒋修染犯嘀咕。在东宫水榭,四公主神色怅惘眼神迷离的一幕,她也留意到了,思来想去的结果跟香芷旋一样,拿不准是四哥还是眼前这人惹了桃花债。 蒋修染是偷空回来,见她合账有些不耐烦,就动手帮她,拨算盘的时候,见她盯着自己出神,不由侧目看着她,“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我让你看的心里直打鼓。” 宁元娘失笑,“这么说来,我是河东狮了?不然怎么会把你吓成这样?” “哪儿有这么好看的河东狮?”他端详着她,“说说吧,我又做错什么了?”不怪他这么说,平日宁元娘可是没少数落他,要么说他把下人吓得跟哑巴似的,要么说他内外院不分完全不合规矩……到现在已是林林总总一大堆,他已经是债多了不愁的心思了。 他既然问起,宁元娘就把所思所想跟他说了。 蒋修染先是撇嘴,“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 “就能看出来。” “……” “怎么回事啊?”宁元娘托腮笑盈盈凝视着他,“是不是什么时候招惹人家了?” “怎么可能呢?”蒋修染又撇了撇嘴,“四公主看也是看袭老四,关我什么事?” 这次轮到宁元娘撇嘴了。 蒋修染给她分析:“我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了,四公主又不是没见过,知道我多差劲她还暗许芳心,那就是有毛病了。除非天生缺人虐待。可袭老四不一样,你可别忘了,四公主跟着三公主琢磨易数,其实也可以说是跟着袭老四琢磨易数,前一档子事不就得以在他面前露脸了么?” 宁元娘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似乎有点儿道理。 蒋修染笑笑地拍拍她的肩,“这种事你就别往我身上扯了,打量谁稀罕我这种人呢。” 宁元娘就笑,“打量谁不知道你那点儿事呢。” “我什么事儿啊?” 宁元娘不搭话。过去的事了,又是与四嫂交情不错的三公主,背着人她也不想议论。 “是不是谁都知道我等了你很多年啊?”他笑着凑近她,点了点她的唇。 “是啊。”宁元娘抬手推开他,“谁都知道我是泡在蜜罐里的人,要是再疑心你,简直没天理了。” 他作势要咬她的手,她慌忙收回手,他得以再次吻了吻她的唇,“算你有良心。”又在她耳边吹着气,“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忙点儿正事去?” “去你的。”宁元娘红了脸。自从她开始用药膳调理之后,床笫之事在他口中就变成了大事或是正事。 他想继续说什么,却听得小丫鬟通禀: “老爷,阿东过来了,说袭大人已经回府。阿东问您几时备车。” 他沉了片刻,“马上。”随即搂住妻子身形,“我这是什么命?又得跟那厮抬杠去了。” “你再对四哥没个正经的称呼,我可不让你回房了啊。”宁元娘轻轻打了他一下,“又不是四哥让你忙得像兔子似的。” 蒋修染被她末一句引得低低地笑起来,满含依恋地亲了亲她脸颊,这才下地,“等我得了空再收拾你。” 等他到了袭府,却又听得袭朗进宫去了静园,只是离开之前留下了不少东西要他看。他没好气,“揽那么多差事,也不怕把自己忙死。” 赵贺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看着他。 蒋修染斜了他一眼,“我这一天可哪儿追着找他,换你试试?” “这忙死也比闲死好吧?”赵贺笑呵呵的,“我去给您备一壶好酒几样小菜,您稍等。”说完溜之大吉。 蒋修染往他身上扔的书落到了地上。 袭朗这一出去,就到深夜才回府。这时蒋修染已看完了一堆公文卷宗,在醉翁椅上假寐。 袭朗的脚步声,是他这一段时间最熟悉的了,而且摸出了一些规律。 此刻,袭朗慢悠悠走上台阶,到了倒数第二阶的时候,一脚轻轻蹭了一下石阶,再往上一阶,另一脚又蹭了一下石阶。随后的脚步声才一如平时。 蒋修染看着袭朗进到门里,抽了抽鼻子,又眯了眸子细看对方的衣服。一身黑衣,看不出痕迹,却还是能确定有何端倪,“怎么还溅上血了?这是杀了多少啊?” 袭朗慢条斯理地道:“老了,腿脚不利索了。” 蒋修染笑着点头,“我看也是。没带回怨魂吧?腿脚不利索,就是身手不利索;身手不利索,人死得就特别苦。” “这不是怕你等得无趣么?带回几个给你解闷儿。” 两名小厮走进来,一个奉上酒菜,一个取来干净的外袍。 袭朗换了身衣服,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三杯之后才招呼蒋修染,“来吧,陪你喝点儿。” “谁陪谁啊?数你会说卖人情的话。”蒋修染起身坐到袭朗对面,打量片刻,见他眼神清冷如常,揶揄道,“看你这样子,就像是死在你手里的都是死得其所。” 袭朗牵了牵嘴角,“好像你那双手多干净似的。” 蒋修染垂眸看了看彼此的手,“你我这种人,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吧?” “好像就到十八层。” 蒋修染轻轻一笑,“不管多少层,最后一层都是给我们预备的。” 袭朗身形向后,倚着椅背,双腿搁到就近一把椅子上,眉宇间现出一点儿疲惫。 “你没去看孩子吧?”蒋修染忽然想到了寒哥儿,“有孩子了,有没有的都忌讳着点儿。” “没有。知道。” 蒋修染胡乱建议道:“实在不行,找个寺庙做场法事,超度一下。” “超度?”袭朗摸了摸下巴,笑,“又不欠他们,就算是欠了也不能还。不信那个。” “不信有来生?” “要来生做什么。这辈子过好了就行。”袭朗顿了顿,又补一句,“照打算过好这一生就行。” 蒋修染盘膝坐在太师椅上,很有闲情地问道:“怎么打算的?” 袭朗喝完一杯酒才道:“把你耗得先入土为安啊。” 蒋修染笑道:“我先走了,谁跟你掐架啊?” “放心,日子闷不了,你儿孙一定得上门继续跟我掐。他们会说,你把我们家老爷子气死了,这可不行,得好好儿给个说法。”戏谑的言语,偏生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 蒋修染朗声笑起来,“你想得倒是长远。” 袭朗这才笑起来,“这是我那帮弟兄说的,有远见吧?” “等我得空就找他们算账。” “回头我给你写个名单。” “行啊,别徇私漏掉哪个。” 说笑了一阵子,袭朗才说起正事,“皇上之所以添了暗卫,就是因为皇后这些年添了一批关键时刻给她卖命的死士,眼下看这苗头,她是想把那些人调进宫里,或者就是故意找茬。我这几日就忙这些人了,好在皇城容易布置,不然迟早得累死。” “活人好对付,疯子棘手。”蒋修染理解地颔首,“到了你亲自出马的地步,都不弱吧?” “搜不出来,只能见一个灭一个。”袭朗想了想才回答蒋修染的问题,“兴许现身的是试水的,强弱真不好说。” “比起睿王那次带的人——” “不能比,那次算是瓮中捉鳖,现在是时不时冒出来一些死士。我在明敌在暗,看情形是想把我除掉。”袭朗看了蒋修染一眼,“你也当心吧。” “嗯,过两天我就让元娘搬到个妥当的地方,然后就去求皇上开恩,让我日夜守着他。还不都是他害的,养了皇后这么些年,养虎为患了。” 袭朗笑开来,“我倒是正缺个帮手,你来啊?想不整日在宫里晃都不行。” 蒋修染嗤之以鼻,“我给你打下手?想都别想。”说着就想起了元娘提起的四公主的事,委婉地套话,“你在宫里,见没见过四公主?” “见过。怎么了?” “我是想,她也到议婚的年纪了,皇上怎么也不给她张罗婚事?” “怎么也得过了这一段。嗯,对了——”袭朗想起了答应过四公主的事,“你没事去趟陈嘉兴家里透个话,四公主想嫁他二弟,他二弟要是宁可上吊也不尚公主……”他想了想,“应该不会,是一拍即合的事儿。” 蒋修染听了不免惊讶,想着兴许是元娘多心了,面上自然是没流露,“我找个人去办,太子妃那边也找个人递句话。”如果他现在是忙成了兔子,袭朗已经快忙成疯子了,这种事他不介意帮他料理。 “嗯。”袭朗打趣道,“我也给你弄个账本儿吧?这段日子一笔一笔的,也没少麻烦你。” “行啊,写完了给你表妹就成。” 袭朗莞尔,“那就没账了。” 元娘跟阿芷姐妹似的走动着,他们两个也别想泾渭分明的过日子。 袭朗放下酒杯,转去书案落座,“抓紧说公务。我得日夜颠倒的过一阵,天亮时就该睡了。”说完才意识到,蒋修染也得陪着自己,又笑,“委屈你了。” “……”蒋修染无语得很。 ** 天光大亮时,蒋修染离开,袭朗沐浴更衣之后回了正房,径自倒在了床上。 寒哥儿跟元宝兴冲冲走进寝室的时候,他已随意扯了条锦被盖上。 “爹爹,”寒哥儿由金妈妈领着到了床前,抬手去捏父亲的鼻子,“起来。”后面两个字说得有点儿模糊。 “爹爹乏得厉害,起不来了。”袭朗给了儿子一个歉意的笑,“以后得了空再带你跟元宝出去玩儿,好么?” 寒哥儿期期艾艾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点头,“好——” 袭朗爱煞了儿子这小模样,探身去亲了他额头一下,“真乖。” 寒哥儿抿了嘴笑,转身招呼元宝,“元宝。走。” 袭朗轻轻地笑着,看着两个小家伙出门,才阖了眼睑,沉沉睡去。 并没睡多久,他做了噩梦。 睁开眼来,看到阿芷坐在床畔,心不在焉地翻阅一本账册。额头至下巴的线条流畅悦目,睫毛闪动时,如飞掠花间的蝶翅。 他的手微动,想要比量她睫毛的长度,转念就放弃。 不想惊动,想好好儿地看看她。 岁月如指尖流沙,又浩瀚如海,感触就变得微渺,回眸已是几年飞逝而过。 几年如意,半数是她给予。 授业恩师曾与他说过,不知道恐惧的人,不完满,成在机缘巧合,败则在瞬息之间,无转圜。 但是有些年,他就是不知道真正的恐惧为何物。离家在外,只得自己,那时的牵挂太少,且不认为谁会因为自己过得更好,只一条命赌前程。 距离太远了,牵挂就只是牵挂。 所有一切,不过阴霾狼烟下的生死荣辱。 是她让他一再看清恐惧的真相,近日尤甚。 生怕出一点纰漏,葬了自己,葬了她一生欢喜。 也正是因此,才愈发缜密、清醒、残酷。 而千回百转的梦境之中,看到与她别离。分明近在咫尺,却隔着生死,还未来得及感激,别离已至。 他的荣华权贵始于沙场,不知要用多少年,才能不再行杀戮。偶尔甚至不能确定,那样的光景,自己会否等到。 万一……他一生没有几次万一,一旦切身体会这个字眼,便是大悲大喜。 他不能确定会不会有那样的经历。 却对她说,要携手相依一生,同看世间繁盛。 情是双刃剑,一面让他狠戾,一面让他脆弱。 于她,更是如此。 不,还不如他。 他只有生或死,她却不能,她如何也要活下去。 需要依赖他一辈子的人,因为他成长,因为他一次次置身险境。 她是他一世无双美景,他却是她福祸双行的源头。 香芷旋正在胡思乱想,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摸了摸下巴,又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经意的视线错转间,看到袭朗正在看着自己。 眼中尽是疼惜、亏欠。 她为之有片刻愣怔。 他双手探出,捧住她的脸,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吻一吻她额角。 她蹬掉鞋子,由着他抱着自己,静静依偎着他,过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因果报应?” “嗯。”他微笑,顺着她说,“你呢?” “我也在想这个。”她语声温柔,“那是胡扯,不能信的。没有报应,只有选择。” “这么巧,我也这么想。” “我选择了顺从香家安排,到京城再找叔父帮忙,就遇到了你。你选择迁就我的门第,只要我品行不是太差,就接受我留在你身边——开始是这样的。后来,你又选择了扶持、照顾我,我才能在家里直到外面站稳脚跟——经过是这样的。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是我们的珍宝。”她语声愈发柔软,“幸运的那个人,始终是我。这世间没有谁离不开谁,只看分离时是双手空空还是握有珍宝,前者不甘,后者坚强。何况,最坏的不会发生。我确信。” 他在身边,她信任。 风雨来时,她坚强。 她始终没忘记自己最初的情形,以及得到的一切。只感恩,无怨言。 若几年欢笑换一世心殇,怎么说?不需问,他知道她一定会答:有憾,无悔。 就是这样通透。 所以他爱,他惧,他患得患失。 “又在想什么?”她指尖点着他心口。 “我在想,有些时候,我这心实在是小,只装得下你一个。” “那可不行,还有寒哥儿和女儿呢。‘有些时候’也要把他们放在心上。”她抬眼,认真地看着他。好像她心心念念的女儿已经出生。 他低头摩挲着她的唇。 香芷旋笑道:“再睡会儿吧,才睡了一个时辰。” “没事跟我说?” “没。”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是想看看你,后来又怕把你看醒,就看账册打发时间。” “怪不得梦里都是你。”他笑着把她的小脸儿按在胸膛,又抬手除掉她头上簪钗,“一起睡。” “嗯。”她环住他。 “阿芷。” “嗯?” “我会好好儿的。” “我知道。” 她是他的牵绊,亦是并肩前行的伴侣。 是在有了寒哥儿之后的转变。 景致再美,经不起风雨洗礼也是枉然。 香芷旋刚有了点儿睡意,听得蔷薇在门外道:“夫人——” “什么事?”她迷迷糊糊应一声。 蔷薇禀道:“三公主通过夏家,命人送信给您和四老爷。田卫已将信件交给了奴婢。” 袭朗和她同时睁开眼睛,瞬间清醒过来。 香芷旋趿上鞋子去拿了信件,将信纸展开来,和袭朗一同过目。 三公主在信上说,萧默设法使得楚襄王军中起了内讧,楚襄王短期之内别想成气候,过了这一段,死在何处都未可知,所以,只管随心所欲处置和月郡主。另外便是关于皇后的几句话,她说若是可能,请袭朗说服皇上手下留情,留下皇后性命。假如皇后殒命,那么,她会说服萧默不再介入军政,届时两国交兵劳民伤财,她只会袖手旁观。到底,她的至亲已只剩皇后一人。母亲兄长若都离世,故国家园便是形同虚设的字眼。 香芷旋这才明白,帝后看了三公主的信件之后,为何是那样的反应。 袭朗看完之后,躺回去,闭上眼睛,要继续睡的样子。 香芷旋哑然失笑,“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袭朗牵了牵唇角,“皇上恨皇后恨得就差每日磨牙了,谁劝得了他?不劝兴许还好点儿,能留个全尸。” “……” ------------ 第168章 ------------ 第169章 ------------ 第170章 第170章:每一个人都是独特存在的 翌日一早,邱秋是被外面的尖叫声给吓醒的,慌慌忙忙的下床穿鞋,邱秋打开卧室的门,看着已经醒过来的安代丽,瞬间有些头疼了。 此刻劳伦斯已经用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布塞进了安代丽的嘴里,现在安代丽也叫不出来了,劳伦斯一脸歉意的看着邱秋道:“你继续睡,她可不会再吵到你了。” 邱秋看了看时间,淡声道:“所以,我希望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劳伦斯点点头,看着邱秋道:“我保证,等你回来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听劳伦斯这么说,邱秋这才抚额关上了门。关上门的瞬间还能够看到那安代丽怨恨异常的眼神。 看了看时间,邱秋也没有多想睡了,所幸起来洗漱换了衣服后菜发现脖子上的红痕还是有一些痕迹,不细看虽然看不出来,但若是仔细看的话还是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宛然了。 这么想着,邱秋在脖子上还是废了一些力才把红痕给遮住。 等邱秋打开门的时候,劳伦斯还在打电话,不知道再将什么,邱秋也没有去细听。而安代丽此刻在费力的挣扎,显然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劳伦斯这个人挺小心眼的,上次安代丽那么对付他,他这次也不会轻易放过安代丽,看着安代丽受伤被勒住的红痕,邱秋就能看出来效果了。 看了看还有些时间,邱秋所幸坐在安代丽对面看着安代丽道:“我想你可能误会我了,我真的不是劳伦斯的女朋友或者是任何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我和他只是同事,我是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我很爱我的老公。” “唔唔唔……”安代丽听了邱秋的话,反而挣扎的更加激烈了。 邱秋一看这状态就知道自己的解释好像是适得其反了。 有些无奈的看着安代丽,邱秋淡声道:“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就这样。” 话说完,邱秋起身,刚好劳伦斯也结束了电话走过来,见邱秋便淡声道:“今天的发布会,你注意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情,不过晚上的话还是小心一些,晚上霍德华可能没有时间纠缠你,但林冉时间会很多。” 邱秋听劳伦斯这么说,点点头淡声道:“我走了,你自己也小心一些,下一次见面在临安吧。” “一言为定!”劳伦斯看着邱秋认真点头说道。 等邱秋离开后,劳伦斯看着安代丽,眼中带着几分阴冷,现在就该解决这个疯女人和他的事情了,昨天真的被他猜中了,昨天是有人来这边找他和安代丽的,但因为这便是唐蓦然的人在守着,拿出唐氏很少有人敢抗衡,所以他现在才能平安无事的在这里打电话,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好,邱秋已经给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了。 这点他是很感谢邱秋的。 过了昨天晚上,不管是霍德华还是安代丽家那边的人,都已经拿他彻底没有办法了。 而这边邱秋才刚关上门,林彤和小美就走了过来。 “刚才你们听没听到有女人的尖叫声啊?好恐怖!”小美走过来,很是心有余悸的说道。 邱秋一听小美的话,嘴角狠狠一抽,跟着点点头道:“听到了,我还说很奇怪。” “不过就叫了一声,估计是被什么虫子吓到了吧。”小美揣摩了一会儿不禁猜疑的开口说道。 邱秋赶紧点头附和,几个人很快就离开了酒店。 等邱秋几个来到艾利的时候,艾利已经在为这一季新品发布会做准备了,邱秋也要露面,反倒是小美和林彤比邱秋更担心。 等发布会的时候,就连邱秋都有些紧张了,艾利果然是最老牌最有名声的公司,发布会空前的瞩目。邱秋几个都坐在了最前面,这么一个盛装发布会,还真的什么人都见到了。 特别是小美,简直要激动死了,做梦都想要见到的偶像,此刻真的见到了,而且就坐在局里她三个人的位置上,简直就跟做梦一样,若不是邱秋和林彤拉着她,估计她此刻已经窜上去要签名了…… “我要晕厥了!我真的要晕厥了!刚才我说买速效救心丸你们不相信,我真的要晕厥了!”小美抓紧了邱秋和林彤的手,一直不停地叨着一句话。 邱秋听着小美的话,瞬间无奈了,和林彤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一脸无奈,小美真的是喜欢这个偶像喜欢的魔怔了。 “闭嘴!马上就要开始了,等会邱秋走了我一个人和你在一起,你丢人了我就当作不认识你!”林彤低声呵斥小美一声。 邱秋听着林彤的话,抿唇淡淡一笑:“那我先走了,等会结束了他们让我去说两句话。” 小美和林彤点点头,给了邱秋一个加油的手势。 邱秋起身离席,小美和林彤看着邱秋离开的背影,由衷的为邱秋感到开心,这一次邱秋就要走向那万丈光芒了,这是她应得的东西,她的才华和付出她们都能看到,所以邱秋能够走到现在,她们衷心祝福。 很快发布会开始,一个个模特穿着邱秋设计的服装出现,每一套都让人眼前一亮,就连邱秋站在后台,看着她自己设计的服装就这么出现在世人的眼前,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初在一个小公司做首席的时候,那是因为没钱,她为了钱签了一个非常不公平的合同,她来设计,但设计师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所以即便她离开那公司后,也没有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设计师,首席也只是那个老板给的一个称号而已。 而现在,这些设计和每一套服装,从此以后都会有一个标签,一个属于邱秋的标签! 最后一套服装压轴了,邱秋知道是林冉。浅殇和篱落这两套服装,谁压轴都可以,所以最后是林冉她也没有什么意见。 等林冉出来的时候,灯光暗了一些,这也是邱秋和灯光师商量的,这样的话服装的颜色和线条会更漂亮,然后林冉慢慢走出来的时候,灯光会渐渐一点点的亮起来,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所以邱秋看到在场的人一脸惊艳的表情是,心中真的由衷骄傲和满足着,要是这个时候唐蓦然也能看到,她真的会特别特别的高兴…… 当然这边也没有时间给邱秋一个人独自感慨,很快主持人就喊出了邱秋的名字,从上一次的视频发出去后,时尚圈的人也逐渐听过了邱秋这个名字,但有一些人还是不知道,所以知道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设计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表示很震惊。 等邱秋走上台的时候,很多人的眼中都掠过惊艳。 邱秋的脸是属于那种纯正的东方面孔,中国女人的温婉和小小的高傲和倔强,此刻就被她彰显的独特。 穿着剪裁合身妥帖的旗袍,长发挽起。浓浓的中国风特别的万种风情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疏离感。 “我是邱秋,来自中国。这是我的设计,结合了中国风和淡淡的西方文化所设计。虽然设计大胆但也能够让世人接受,不走常规路线,带着一点特立独行,这点也是我所要表达的意境,女人就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我希望每一个喜欢我的设计,穿上我的设计的人都能够有这样的感受,每一个女人都是独特的存在。”邱秋从站上那灯光闪烁的舞台后,心中的紧张已然消失,目光澄澈淡然的直视前方,轻启红唇轻轻说着自己的设计理念。 特别是开头的那一句话,让林彤和小美有些惊讶,她正视并且热爱自己的国家,即便这些外国对她们的国家由着太多的偏见和歧义。 邱秋下台后,热烈的掌声响起,她的话和她的想法都很值得人佩服,每一个女人都是独特的,独特的美丽,不需要刻意追求相似,因为每一个人在这尘世间都有自己存在和绽放的意义。 之后的一些事宜邱秋就管不到了,霍德华也前来祝贺邱秋,就连林冉这次也没有给邱秋坏脸色,毕竟当着那么多的媒体,她也要沾一些邱秋的光,毕竟她是最后压轴的。 心中恨邱秋恨的要死,此刻却还要说好话来面对媒体,邱秋是不知道林冉此刻有多煎熬,反正她很爽就对了,特别是现在看着林冉那张别扭的脸。 小美和林彤都给了邱秋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真的好棒!” “邱秋,我把刚才你说的话录下来然后发到公司论坛上了!我要让公司里那些嫉妒你的臭女人好好看看,她们就算拼了命的跑也追不上一丁点的脚步!”小美急急看着邱秋说道。 邱秋一听小美的话,不禁好笑道:“发了就发了,不过公司里面的人没有必要太在意,因为你是活给自己看的,而不是那些人。” 林彤表示赞同,给邱秋点赞。 “晚宴还需要很久,我们先去准备晚宴的衣服吧,对了,总裁有和你联系吗?”林彤看了看时间,眸光闪了闪。 olnk ------------ 第171章 ------------ 第172章 ------------ 第173章 ------------ 第174章 ------------ 第175章 ------------ 第176章 ------------ 第177章 ------------ 第178章 ------------ 第179章 三公主已换了西夏服饰,一袭烟紫色曲裾深衣。 一路上,见到她的宫人俱是惊愕不已。 她在众人的注目下到了静园,进到室内。 来时需得隐瞒行踪,到此刻,她身份是西夏信使。 进门之际,看到了神色有些愣怔的皇后。 “母后。”三公主到了皇后面前,恭敬行礼,“女儿回来看您了。” “是啊,你回来了。”皇后笑意苍凉,“回来做什么呢?劝我回头是岸的话,已然晚了。” 三公主上前一步,“不晚,母后……” 皇后忽然挥手,狠狠地给了三公主一记耳光。 三公主似是早已料到,并未躲闪,硬生生受了。身形僵滞片刻,唇角淌下鲜血,她抬手拭去,随即竟是抿唇微笑,“我知道您怪我。” 皇后目光怨毒,“你哥哥丧命之时你在何处?你又做了哪些吃里扒外的事情?你哥哥死了!我这辈子的指望已没了!你却还跟我说什么回头是岸……我回头又能指望谁?指望你那个薄情寡义的父皇,还是指望你这个身在异国的不孝女?!” 三公主轻声问道:“我不值得您活下去么?” “你就是个骗子!跟谁都没一句实话,这宫里的人,哪一个知道你的真面目?你又对谁有过一分真心?”皇后冷冷地笑着,坐回到椅子上,“你哪怕有一点儿良心,都不会答应远嫁西夏,不会让你哥哥回到京城莫名其妙地赔上性命。”她语声转低,透着入骨的失望,“你不是不值得我活下去,你是不配。” 三公主一时愣怔,目光慢慢转为难过、失落,“我从年少时到如今,就一直在劝你和哥哥……父皇若是有心把这天下交给哥哥,你们不用争他也会给;他若是没那份心思,你们争得头破血流也没用。话说三遍淡如水,可我说过多少次,没人听我的。我不是没良心,只是没出息,我以前要的,不过是嫁给一个中意的人,安安稳稳活到老。所以我不敢,不敢帮你们太多。哥哥那个脾气,是我能劝说的?他利用过我多少次,您又知不知道?” “是啊,他该死。他已然死了。”皇后笑得凉薄,亦笑出了泪,“你高兴了没有?” 三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谈话无法继续,转头询问内侍:“父皇呢?” 内侍躬身在前面带路,引她去了宴息室。 皇后呆坐半晌,才意识到一手还握着几道奏折,垂眸细看。 那是几名封疆大吏写给皇上的陈情书。几个人以前都是信誓旦旦要追随她和睿王。 眼下算是什么?弃暗投明还是悬崖勒马? 她讽刺地笑了。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在他们写陈情书之前,皇上曾派秦明宇带着密信前去游说。 皇上那些密信的内容,必是放下了天子威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言辞恳切地规劝过那些墙头草。 为了天下,皇上没什么不能做、做不出的事。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抬头,他从来不在乎一次次对一些人低头。 手中兵权最重的一个,则是秦明宇、夏易辰一同前去游说的。两个人办事得力,有了之于皇上而言最好的结果。 这些人……这些该死的人。即便是他们帮助程曦登基,也不得善终,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夺位成功,容不得这样的墙头草。眼下他们被皇上打动,可迟早也是死路一条——这是皇上的安抚,来日太子却不能让他们享有现今的荣华,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不易。 可是,他们兴许要的就是留下一条命或是多活十几二十年的结果吧,起码有时间给后人安排好生路。 这些道理,皇上必然已经跟他们细细阐述了,再加上秦明宇的婉言规劝,到了这一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又何妨? 皇上要是从现在起就觉得大局已定,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在里面的三公主,将西夏皇上的亲笔书信交给了皇上。 皇上看完之后,逸出舒心的笑容。若是起战事,西夏会派出顺王萧默率领三十万大军增援,风波平定之后,放宁王随三公主回西夏。 再怎样,皇室子嗣流落到做质子的情形太损颜面。本就是属国,有反心早就开战了,送宁王过来不过是表示清白。可纵观种种,发现宁王在人家眼里只是个多余的客人,从来没把他当回事,一副要怎样都可以的情形,那就只好主动提出要人的事儿。不然,宁王有朝一日沦落到街头乞讨的地步都未可知。 皇上到了如今,不难想见到,西夏皇室也经历了一番不见硝烟的争斗甚至是动荡,才有了这样的情形。他那个女婿萧默,果真不是等闲之辈,不然,女儿如何也不能公私兼顾地回来。 ** 镇国将军府的事情过去几日之后,笼罩在京城的无形阴霾终于消散。 赵贺替袭朗传话给香芷旋:可以搬回府中了,只是他依然繁忙,要过些日子才能回家。 香芷旋将这些话分别告知了在别院居住的人。 香俪旋闻讯后,当天就携公婆、孩子回了钱府。其实不必心急,钱学坤这一阵忙得脚不沾地,日以继夜地耗在衙门里,并不能回家团聚。她只是不好意思再住下去。 自从姐妹两个争执之后,香芷旋有意无意地都避免与她坐在一起说话。 樊氏亦如此,看到她就是点一点头,转身走人。 那就尽快回家去吧。最起码,家里是她做主,没有那么多是非,没人敢待她这般冷淡,最主要的是,终于不需再惶恐度日了。 是非她早已经不起了,也不想过妹妹那种日子。 这一路走来,一年一年陪着钱学坤的岁月中,她在闺中的所有算计、心机都消散殆尽,只需顾及眼前的大事小情,操心的从来没有门外事。 兴许有过锐气,如今她只想做一个心境平和、宽仁待人的内宅妇人。 香芷旋又何尝不知道大姐的转变,今时今日的心绪也不难猜出。听说她们一家人要走,并未挽留。 两日后,宁元娘和二老夫人也回了家中。前者是蒋修染催着回家,后者则是因着袭肜的婚事。 樊氏自然是要留下来的,她从本心就很愿意每日见到香芷旋母子,再说了,她便是要走,香芷旋也不会答应。 她答应了叔父,要好生照顾婶婶。叔父回来之前,她都要陪着婶婶。 香芷旋开始犯嘀咕了:蔚氏就快临盆了,在这关头不该再让她受劳顿之苦,可袭肜的婚事将近,东府的人躲在别院也实在是不像样子。总不能一家人回府,把蔚氏留在这儿吧?子嗣是大事。 她举棋不定,只好找宁氏商量。 宁氏就连连苦笑,“我要是有了主意,早跟你说了,还用等着你来找我?” 香芷旋无功而返,在房里坐下之后也苦笑起来,总不能为了这件事去让赵贺询问袭朗吧?可这事儿她一时半刻还真拿不准主意。 正是这时候,蔚氏挺着大肚子来找她了,开口就道:“四嫂,我们回家去吧?” “你这样子怎么能行呢?”香芷旋摆一摆手,“不行不行。你等我再想想。” 蔚氏笑起来,“你有什么好想的啊?我是习武之人,你忘了?再说了,西府就快办喜事了,咱们不回去怎么行呢?”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西府的事儿……” “不全是。”蔚氏携了香芷旋的手,“我还是觉得孩子在家里出生更好。再说了,这时候不回去的话,咱们可就又要在这儿多住一段日子,那可不行。回去回去,不然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五弟不会同意的。” “他怎么敢?”蔚氏笑道,“已经跟他说好了,他也觉得孩子在家里出生才好。”随后拉香芷旋起身,“走吧,我们去跟母亲说一声,明日好回去了。你也不想想,陆家还等着定下吉日呢,你总不能让人来别院说项吧?” 这般周旋一番,事情也就定下来。 香芷旋对蔚氏咕哝道:“白给你布置产房了。” 蔚氏哈哈地笑,“回去你再吩咐下去,照原样布置起来。说心里话,我看着真的特别喜欢。” 香芷旋这才笑起来。 翌日,一行人回往袭府。香芷旋提心吊胆的,一直命含笑去问问蔚氏情形如何。 蔚氏忍不住笑,与在马车上相配的袭刖道:“四嫂可真是的,当初她还不是大腹便便的来了别院待产?眼下却是这般紧张我……”她戳了戳袭刖的脸,“你我都是有福之人。” 袭刖由衷一笑,“这是自然。”这几年四哥、四嫂对家人,真是没话说。 ** 镇国将军被打入大牢之后,皇上命太子亲自审讯这个贪官、罪臣。 多年来与镇国将军一同不显山不露水敛财的几名文武官员浮出水面,皇后的娘家周家与镇国将军共同促成过几桩事,不可避免地被卷了进来,男子在京的一并打入大牢,不在京的削去官职押解进京,女子圈|禁等候发落。 皇上、太子虽然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还是有些气愤。以往实在是没想到,睿王的岳家会是这样一个藏匿于暗处门第。 失算最让上位者气愤,完全是恼羞成怒导致,会觉得自己多年来被人当成了傻子一般蒙骗,而自己居然并没意识到。 可这样的情形倒也有个好处——与皇后、睿王有关的人,全部连根铲除。 镇国将军府中,只有他长子袁庭毅在外地,任一方总兵。皇上大抵能够料到,袁庭毅是不可能乖乖进京认罪伏法的,但没想到的是,此人私自带兵去了原睿王属地,与那里的几万精兵汇合——算算时间,是镇国将军被抓获当日他就擅离职守带兵离去。 不出几日,大抵就能听到袁庭毅打着旗号造反的消息了。 消息真是灵通。能煽动手里那些官兵造反的人,自是不能小觑,很可能这些年在外面也没闲着,笼络了不少官职不大不小的武将。 这才是皇后手里最后一张牌。 这也是他始终纵容皇后留在手里的那张牌。 有些人,一定要在这时候劝他们放弃犯上作乱的念头,而有些人,一定要由着他们造反。 如此,他才能最终给皇后、睿王、镇国将军等等一个无从辩驳的罪名。 如此,他才能着手清理朝堂、后宫,给太子一个相对来讲干净一些的天下。 便是再不济,也能避免他的情形在太子身上重演。 最后的一场好戏了。他但愿皇后不要在好戏落幕之前疯掉。 最残酷的惩罚,不是取人性命,不是酷刑,是弑心。 心魂、尊严被寸寸凌迟的滋味,睿王不能领略,那就让教导出他这么个逆子的皇后来日日品尝。 惩罚他们,亦是惩罚自己。 这些年的错,他的,他们的,都要付出代价。 他不要谁原谅,也不会原谅谁。 ------------ 第180章 三公主睡得很沉,至黄昏时才醒来。 夕阳光影、彩霞光晕映照入室,合着室内清甜香气、静谧氛围,让人颇觉惬意。 她坐起身来,转到妆台前,略略整理了一下妆容、发髻。 举步往外走的时候,听得院中传来甜美稚嫩的孩童语声,还有香芷旋和袭朗的谈笑声。 她在门前站定,凝眸观望。 庭院中,小小的男孩正在与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黄狗玩耍,香芷旋与袭朗站在一旁观望。 孩子与袭朗容颜酷似,只是神色甜美无辜,后者清冷内敛,唯有看着妻儿勾唇浅笑时,才会现出丝丝缕缕的温柔。 那孩子自然是寒哥儿,大黄狗必是元宝。寒哥儿正拿着一把牛角梳子,在给元宝梳理那一身漂亮的毛。元宝乖乖地坐在他面前,低着头,竟是很享受的样子。 三公主凝眸看了片刻,不自觉地笑了,迈步出门。 袭朗和元宝同时察觉,转头看向她。 “元宝不动。”寒哥儿停了手里的动作,双手去捧住元宝圆圆的脑瓜,让它对着自己。 元宝看了看袭朗,摇了摇尾巴,这才继续低头任由寒哥儿给自己梳理头上的毛。 三公主忍俊不禁,轻轻地笑开来,随后才对袭朗点一点头,“这么巧,竟然遇到你了。” 袭朗微笑,“这不是我家么?” 三公主反问:“你不是大忙人么?”出嫁前也来过多少次,哪次也没碰见。 香芷旋笑问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三公主笑着摇头,“睡得很香。”说着话停下脚步,目光柔和地看着寒哥儿。 “寒哥儿,”香芷旋走到寒哥儿近前,“先别给元宝梳毛了,来见见长辈。” “哦。”寒哥儿应着,还是又给元宝梳了梳额头的毛,这才看向三公主。 “这是——”香芷旋指向三公主,想着怎么引见,是说公主殿下,还是说王妃殿下呢?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喊我小姨行不行?”三公主接话道,“咱们俩单论。”说完,看了一眼袭朗。 袭朗微笑,“行啊,这样也好。” 香芷旋自然更没意见了,对寒哥儿道:“这是小姨,叫人。” 寒哥儿乖顺地唤道:“小——姨——” “嗳。”三公主满心满眼柔软的笑意,“寒哥儿真乖。” 袭朗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神色却分明是想抱抱寒哥儿的,笑道:“你是怕我儿子,还是怕我们家元宝?” 三公主笑着睨了他一眼,“我怕你的疑心病。” “这会儿好一些。”袭朗微笑,“过来说话。” 三公主这才上前去,弯腰对寒哥儿张开手臂,“寒哥儿,小姨抱抱你好不好?” “好。”寒哥儿应着,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梳子,犹豫片刻,仰头看着袭朗,把梳子递过去,“爹爹,拿着。”末了,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胖嘟嘟的手指拈起一根元宝的毛,期期艾艾地看着香芷旋,“娘亲……” 香芷旋被惹得笑起来。寒哥儿不认生,初次见谁都不会打怵,但此刻这样的情形下,她一般是不让亲朋抱寒哥儿的,担心别人不能像家里人一样喜欢元宝。 三公主片刻间爱煞了这孩子,逸出了清脆的笑声,“没事,给我抱抱。我也很喜欢元宝,一看就喜欢。” 寒哥儿抿嘴笑了。喜欢元宝的人,他通常也都喜欢。 三公主将他抱起来,先亲了亲他的小脸儿,“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寒哥儿眨着大眼睛笑。这是他回答不了的问题。 元宝在这间隙,凑到了袭朗身边,纵起了身形,眼巴巴地看着他。想要他带自己出去玩儿。 袭朗拍拍它的头,“等着。” 元宝身形落地,开始围着他打转儿。 三公主直笑,“只元宝自己在府里,它闷不闷啊?你们怎么不再养一条?那才好。” 香芷旋笑着点头,“是该再给它找个伴儿,明年开春儿吧,抱一个三两个月大小的过来。要是大狗可不行,我看着都害怕。”她到如今都不算是喜欢狗的人,只是喜欢元宝而已。 “是该这样。”三公主又细细端详了寒哥儿一阵子,两个一问一答地说了一阵子话,她将寒哥儿递给袭朗,“去带着你儿子跟元宝玩儿去吧,我得走了。” 袭朗接过寒哥儿,“不留下来用饭?” “不了。”三公主摇头,“出门转转,在你们家逗留太久了也不好。有功夫了再来。”说着话,已向外走去。 袭朗和香芷旋见这情形,也就没做挽留。 香芷旋跟上去,“我送送你。” “嗯。”三公主回头看看寒哥儿,“寒哥儿,过几日我再来,好吗?” “好!”寒哥儿点头,“还来。” 三公主便又笑起来。虽然明知是人家把孩子教的大方懂事,心里却特别受用,愈发喜欢这孩子了。 离开袭府之后,三公主想了想,唤车夫去天香楼。 在宫里总是分外压抑,既然出来了,就散散心。正如香芷旋说的,她便是不吃不睡地把自己熬死,也是于事无补。 出门时是轻车简从,走在街头并不打眼,只管随心所欲地透过车窗看一看她熟悉的京城。 马车停在天香楼门前,三公主戴上帷帽,下了马车。举步时无意间往街对面一瞥,不由驻足凝眸。 天香楼对面是一间食肆,售卖炸虾、五香野鸭、火腿片、糟银鱼等等,因着做的很是入味,口碑极好。便是她,出嫁前偶尔也会让宫女专程来买炸虾解馋。 让她侧目的自然不是这间她很熟悉的食肆,而是一对夫妻。 蒋修染和宁元娘。 宁元娘下车的时候,脚刚踏上脚蹬,蒋修染便将手递过去相扶,生怕妻子摔倒。 随后,两人亲自到了食肆里,过了一会儿走出来,蒋修染手里多了几个油纸包。 宁元娘没有径自上车,而是四下环顾,伸手指向一间售卖小八珍的铺子,笑盈盈地跟蒋修染说了句什么。 蒋修染蹙眉,摇头。 宁元娘就笑笑的静静的看着他。 还是他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颔首,随即从丫鬟手里接过帷帽,亲手给妻子戴好。之后,一同去了那间铺子。 一面走着,蒋修染低头看着脚下,该是担心路面不平绊倒妻子吧?又携了宁元娘的手。 宁元娘的手一味挣扎着,没用,最终只得随他去。 三公主看得失笑。蒋修染这样子,真是将妻子视若珍宝一般。 那厮居然也有今天,以前真是做梦都没想过。 她收回视线,进到天香楼。 坐在桌前大快朵颐的时候,才若有所悟。 是真的放下了。 她这颗心,已被萧默焐热、拴住。 直到今日,才能确定这一点。 心里生出几分伤感,几分欢喜。 用饭回往宫里的时候,她看到一列轻骑飞马越过长街,直奔宫门而去。 为首之人,大概是秦明宇、夏易辰吧?她猜想着。 太子大抵清楚夏易辰的出身。 此次夏易辰前去协助秦明宇,一来是因着夏易辰与皇室的牵扯千丝万缕,能出一份力的时候,含糊不得;二来是因着手握兵权之人曾受过夏家的恩惠,夏家没落之后,多年来为此心怀不忿。 这样的前提之下,夏易辰出面游说必能事半功倍。夏家的后人已经不在意荣华成云烟,如今又过得不错,别人实在不需耿耿于怀。并且,双方不会跟皇上挑明夏易辰的出身。 其实,说白了有些事都需要瞒着皇上。皇上呢,不管心里知不知情,都习惯了忽略或者装糊涂。他要是事事追究的话,早就成了睚眦必报的暴君,以仁孝治天下的名声根本无从得来。 当然了,到了今时今日,皇上并不以那个名声为荣,甚至于,他恐怕要颠覆朝堂百姓对他的看法。 ** 三公主没猜错,秦明宇和夏易辰回到了京城。 赵虎先一步去了秦府,向秦老太爷、钱友兰等人报信。离开之前,提醒钱友兰:“六爷在路上受了伤,又没时间好生将养,回来之后怕是就会撑不住,你先请一位太医到府中为好。” 钱友兰点头,“多谢。”转头吩咐丫鬟取了对牌去外院传话,自己则是坐在圆椅上出神。 想笑,又想哭。 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他回京了。 成亲这么久,他与她只是挂着夫妻名分的陌生人,她只能遥遥地静静地耐心地观望着他。 宁元娘事情的前前后后,她都清楚。那件事带给他的,是一生的遗憾、失落,且无从对任何人倾诉。 如果不是为了家族,他不可能答应娶妻的,因为根本无法面对除了宁元娘之外的任何一名女子。 这些他都不需说,她看得出。 最初她对他的心态特别冷静、理智,心疼么?不。 没办法心疼。 这尘世哪里有那么多过得事事如意的人? 只说袭府里的大姐、香芷旋,哪一个是心甘情愿嫁进去的?哪一个是平顺地走到后来安稳的情形的? 大姐跟她说过太多太多那府里的事情,由此她才知道,不要羡妒任何过得比自己好的人,谁的福分都不是从天而降。 谁都要存着一份清醒,顺着形势去为人处世。 香芷旋的幸运之处在于,除去自身性情的讨喜之处,是遇到了袭朗那样一个更为清醒理智的夫君。袭朗该是那种愿意去看身边人的优点的人,并且做不出高高在上睥睨他人的事。那一个为人艳羡的佳话,是夫妻两个共同谋取的。 大姐的幸运之处在于,有一个大度的婆婆,更有香芷旋、蔚氏这种不计前嫌把日子往好处过的妯娌。差了哪一条都不行,哪一个人想给大姐气受,都是轻而易举。 是因着这些事,她起初无法心疼、同情秦明宇。 在后来就做不到这样了。 一个宿醉或整夜未眠的男人,一早打起精神神色如常地出门,去为家族奔波劳碌——这样的情形看多了,开始担心他,尝试着给他一点儿照顾。 在那样的过程中,他看向她的眼神,始终有着一份歉疚。 他没有低看过她,反而为着一些欠缺而觉着对不起她,尽力帮她照拂娘家,尽力让她手里多一些产业。让她在失落之余,从别处找到一些慰藉。 这样的男子,品行不会差,甚至是善良的。 他想为着家族与她举案齐眉,开枝散叶,只是有心无力。 情意带来的疼,必然需要时间来平复。 她亦由此有心无力,能给予他的,不过无声的等待,竭力帮他打理好府里的事。 最无助的时候,她想,便是哪日缘尽,也不需觉得被辜负。他的心给不了她,她嫁之前要的也不是他的心。 即便后来想得到一点点,也不敢忘记初衷。忘了初衷,便会忘记自己是谁,会生出妄念,会毁掉已算如意的局面。 前因注定了她必须步步为营时时谨慎的漫长光景。 离京前,他回房告诉她要出门远行,将祖父、母亲托付给她,说不论怎样,我请你尽力照顾好他们,时时开解一二。 “请”她尽力照顾。 她差点儿为这个字落泪,面上还是笑着说好,说这本就是我该尽的本分。 之后,他就沉默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亦如此。很少单独相对,实在是找不到话题。 他拍拍座椅扶手,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她终是没压下直觉带来的担忧,起身紧张地问:“你会好端端回来的,是么?” “我会尽力。”他给了她一个笑容。 “……”尽力而已,这回应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他就又笑,语气一如叹息,“你要是我,到了如今,也不会笃定任何事。” 她这才点头,“我等你回来,会好生服侍祖父和娘。” 他点头,转身出门。 这一走,便是这么久。府里的人每日都在为他担忧。 终于回来了,却负了伤。 月上中天时,秦明宇才回到了府中,先去给祖母、父母请安,又去了小书房,让太医给自己开方子换药,最后,才回到了正房。 钱友兰已等得乏了,伏在炕桌上睡着了。 秦明宇走到近前,拍了拍她肩头,将她唤醒,“我回来了。” 钱友兰猛然醒来,抬眼看向他。 他受了好多,唇上多了一撇小胡子,满脸疲惫,一身风尘。 她笑,却泪盈于睫,慌张地下地去,“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我叫小厨房给你备下了。” “不用。” 钱友兰这才意识到他嗓音很是沙哑。 秦明宇已经向寝室走去,“先容我睡一觉,实在是乏得厉害。等我睡醒再说话,要是睡得时间太久,你帮我跟祖父和娘说一声,扯个谎,别让他们担心。” “好,我记下了。” 秦明宇进到寝室,衣服未除便歇下。 与其说是躺下去,倒不如说是栽倒在床上。 与其说是极快地睡着了,倒不如说是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钱友兰的泪再也忍不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下来。 ** 翌日一早,夏易辰到了袭府,田卫径自将他请到了正房。 香芷旋急匆匆地跑到院中相迎,元宝追着她出了厅堂。 “叔父。”香芷旋急切地打量着夏易辰,见叔父面色苍白,透着疲惫。看两眼就红了眼眶。 夏易辰笑着拍拍她的额头,“你还会哭鼻子呢?” “我没照顾好婶婶。”香芷旋羞愧地低下头去,“真恨不得让您打我一顿,这样心里兴许能好过点儿。” “胡说。”夏易辰逸出清朗的笑,“我已听说了,你婶婶也没你那么娇气,那点儿伤不碍事。回头你多送些补品过去就行了。”随即就转移了话题,垂眸看着元宝,“元宝让你养得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是么?”香芷旋漫应一声。 夏易辰摸了摸元宝的头,“还记不记得我?” 喜欢狗的人,元宝都能看出来,更何况以前也三不五时地在外书房见到面前的人,并不陌生,便只是乖乖地站在那儿。 “来,把你爪子给我。”夏易辰对元宝伸出手。 元宝犹豫片刻,抬起一只爪子,跟他的手搭了一下,便收了回去,继而挪到了香芷旋身边。 夏易辰哈哈地笑起来,“这个小家伙。” “我带您去看看婶婶吧?”香芷旋心绪转移,语声轻快了一些。 “行啊。”夏易辰一面随她去往樊氏住的小院儿,一面说道,“生元宝的小福今年冬日要是再生几个,你选一个过来养着吧?元宝也三四岁了,等再长大一些,它会觉得闷,有个同伴在一起才好。” “好啊。”香芷旋欣然点头,“我正有这打算呢。” 叔侄两个一拍即合。 进到樊氏的住处,香芷旋说了几句话,便转去婆婆房里接寒哥儿来见叔父。 这期间,夏易辰坐到了床前,眼中这才流露出了担忧、心疼,“阿俪那个糊涂东西。” 樊氏笑着坐起来,“这种话可别跟阿芷说,阿芷会更自责的,她总不能怪罪自己的大姐。” “我清楚。”夏易辰握住妻子的手,“你受苦了。” 樊氏神色愈发舒缓,“你回来最要紧。这点儿皮肉伤的苦处,可比不得我整日里担心你。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跟阿芷不定哪日就要发疯了。” 她喝了口水,开始与夏易辰细细说起这段日子发生的大事小情。 夏易辰听得袭朗把钱学坤扔到了大牢里,不由失笑,“少锋这脾气……” “你还笑?”樊氏斜睇他一眼,“那到底是阿芷的姐姐,也是阿芷父亲的亲骨肉,我们就算是跟阿芷再亲,也不能厚此薄彼。我不方便跟少锋求情,这事情你得出面。” “小惩大诫而已,不用担心,少锋有分寸。”夏易辰笑道,“再说了,阿芷一定问过少锋的意思了,不然她还能跟没事人一样?人不都是这样么,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樊氏叹气,“真是跟你们没法子。我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却正相反。” 夏易辰解释道:“这次出事的是大人,你才会这样想。要是连累到孩子们,不就等于要了人的命么?阿俪不把这个教训记一辈子,往后说不定就害了她自己的亲骨肉。” “……也是。” “到底是近年来的经历处境不同,阿俪与阿芷、我们已不是同路人。”说到这些,夏易辰也不由心生怅惘。他比谁都希望姐妹两个相互帮衬着过一辈子,情形却非如此。与阿芷齐心协力的,不是她的姐妹,反倒是在京城结交的宁元娘、两个妯娌。 没法子,人这一生哪有十全十美的。 ** 夏易辰回到京城第三日,将樊氏接回了家中。香芷旋每日都过去看望婶婶,连去了三日后,夫妻俩便不准了。 “好生在家服侍婆婆、相夫教子。”夏易辰教训她,“你总往我这儿跑算是怎么回事?实在闲得慌,就给我好生琢磨生意经,往后都需要你打理,别整日里没个正形。”又叫人抬了好几箱子账册过来,“都带回去,仔细翻阅。明年开始你帮我合账,我要做甩手闲人了。” 香芷旋被那么多账册吓得转身就走。 夏易辰在她身后哈哈大笑,之后命下人追着将账册抬去了袭府。 香芷旋给叔父整治的欲哭无泪,自此每天没了串门的时间,闷在房里做针线、看账册,有什么事都是听田卫禀明。 几日后,宁元娘诊出了喜脉。香芷旋连忙前去道贺,之后时日如常。 宁元娘自此被蒋修染拘在了家中,谁去看她可以,她出门却是想都别想。 ** 进到四月,前方传来消息:太子初战告捷。 皇上闻讯后龙颜大悦,随后开始亲自过问镇国将军一案的进程,与此同时进行的,是查办贪官。 朝堂里乱了几日,一众御史言官疯狂举报弹劾产业颇丰的朝臣。 袭朗、蒋修染都不能幸免,成了众矢之的。 这日,龙书案上的奏折堆积成了小山一般,皇上传旨召见六位阁老,询问他们对袭、蒋二人遭弹劾的看法。 有人为二人辩驳,有人则与言官的看法一样,以兵部尚书为首,言辞激烈地建议皇上严查。 几个人在皇上面前争吵起来。 皇上知道兵部尚书等人的意思,明面上是要他清查袭、蒋两人手里的产业是否来自正路,暗地里的心思,是建议他借题发挥,来一出鸟尽弓藏。 要是那样做可就热闹了——在前方平乱的太子,闻讯后势必翻脸,怕是会杀个回马枪,给他来一出逼宫。 他那个儿子,就是这样看重且信赖袭、蒋二人。 而将士们呢?必定心寒不已,会以罕见的士气、怨气拥护太子此举。 最要紧的是,他又为什么要对袭朗和蒋修染下手?他又何尝不是从心底赏识并且倚重两个年轻人。 于他而言,那是协助太子来日登基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事出有因,也只有他和太子知道。 敛起心绪,皇上目光冷淡地看着兵部尚书,“朕要查的是贪赃受贿之徒,而非手头阔绰的朝臣。袭家、蒋家哪一个不是高门?哪一个手里不该有些产业?” 兵部尚书一听就脸色发白了。他是揣摩着圣意才有此举,想投其所好,却没想到猜错了。而这种错,很要命。便是皇上、太子不当回事,袭朗与蒋修染可不是好相与的,一心支持两人的内阁大臣更会不断给他小鞋穿,没事也会挑拨出一堆事,日子肯定是没个好了。 他索性把心一横,继续长篇大论地与皇上争辩,辩不过,显得很是不服气,道:“臣年事已高,请皇上允许老臣致仕!” 皇上闻言笑了,“准奏。” 兵部尚书向上叩头谢恩,语声分外诚挚。 君臣两个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别人脑子转得没那么快,都愣在了当场。 此事之后,傻子也看出皇上的意思了,弹劾袭朗、蒋修染的人先后噤声,再不提此事,矛头全部指向真正的贪官。 由此,皇上用区区数日光景,从贪官手里收回了几百万两银子,又多了一笔军饷,心情很是愉悦。 为此获益的,还有蒋修染——兵部尚书致仕之后,左侍郎升任补缺,他则坐到了左侍郎那个位置。这样一来,官场上更有盼头了。 ** 这些门外事,香芷旋都是听田卫说的,听完只是一笑置之。 贪赃受贿得来的银子,与做生意得来的银子到底是不同。 要说她有担心,是为蒋修染担心过——他兴许不是官员之中财大气粗的,却没少用军饷假公济私犒劳以前麾下的将领。他倒是混出了好人缘儿,可难保言官不会抓着他这个小辫子不放。 可那担心也只是片刻的事,转念想到袭朗,便放心了。 他们两个在军务、政务上就没意见相同的时候,关系就如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会长久地维持相互牵制的关系。 那正是上位者要的最好局面,她通过兵书及一些史书都能明白这些,皇上又怎么会不明白,所以哪个都不会动。 抛开这些朝堂的事,香芷旋想到了姚氏,心生笑意。 自从宏哥儿的满月酒之后,姚氏再不似以往事事来东府,听蔷薇说,对二老夫人也是毕恭毕敬的,再没了以前的敷衍。 蔷薇说姚氏是被她吓怕了。 她却想,姚氏被袭朗吓怕了才是真。 不管怎样吧,好好儿地过日子就行了。 便又因此想到了大姐和大姐夫。她问过袭朗,他说缓一段再说,不会让钱学坤吃寻常犯人的苦头,只是要他老老实实反思一段。他的意思是自己踏实勤勉固然可取,可不将家里打理停当,何时出了岔子便是大事。说到底,理不清家事的男子,他看不上。 至于大姐那边,婶婶大抵命人递话去开解过了,大姐这一阵倒是没再四处奔走为钱学坤周旋。 她呢,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不觉得见到大姐能够坦然,那就听袭朗的安排,过段日子再说。 她又看了会儿账册,觉得困倦,转去里间歇下。这段日子一直如此,特别嗜睡。 大抵是有喜了吧? 这念头一出,她就忍不住想笑。猜想要是成了事实,不知道袭朗会是个什么反应——自从他回府之后,还是照着以前算着日子亲昵,却如贪吃的猫逮住了味美的鱼一样,太放纵了。要是有喜,是意外之喜,却在情理之中。 ------------ 第181章 两个紫级人相加的力量是备受瞩目的,不止他们两个,所有雄都与他两站成了一排准备同仇敌忾。 “呀!” 众发出使力的磨牙声,双手推搡着石面,脚摩擦在地面,用了百分之两百的力气,额头的青筋都凸出许多。 有了雷格的加阵自然比上次的效果要显著得多,他们一同用力,不能长只能一击即中! 雌们大喜过望的观看着石块被推开了半个人高的大缝隙!甚至已经有新鲜的海水从底下的海眼咕噜冒了出来。 最失望的莫过于慢慢升起的希望突然被浇灭。 在万众瞩目下,不知是谁先松了手,一行人跟着承受不住力道松了手。 巨大的石块压下来,雷格和夏恩是慢慢推进此刻体正在卵石之下的! 林青看得提到了嗓子眼救命的话都喊出。 关键时刻两位雄快速的闪开到一边,巨石再次回原地,地面都抖了三抖! 林青拍拍脯松了口气,急忙跑过去看他们。 旁边扶着她的是,尤可。 林青觉得尤可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丫鬟……但她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些事。 计划败,一行人又垂头丧气的回了屋。 索伊问道:“你们当时感觉如何,如果再有几个紫级人来帮你们分担力道就能推翻巨石?” 雷格回想感受了下,道:“再有四个,总共六个,应该能试一试。” 夏恩闻言也点点头。 索伊当机立断道:“那尼图和摩迪你们镇守在族里以防别族见到我们危难时刻来捣乱,我这就带领一队人去大陆上找四个紫级来帮我们。” 尼图点点头,“你小心。”尼图对索伊的智慧和口才很信任,说服别族的人来帮忙的任何非他莫属。 只是尼图走后不到一天人鱼族就发生了异。 “尼图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吧,没有新鲜的海水水源,很多人已经病死了!”一位雄前来禀报道。 夏恩他们从陆地上来的还可以靠淡水维持一阵,但他们不行,林青看就连体壮的尼图和摩迪最近都有些受不了,子有些虚弱。 等不了索伊了! 林青豁然站起,问尼图,“我需要一根长达…比巨石还高,坚硬无比能承受巨石力量的长条状东西,这海里有吗?” 尼图转了转眼珠子,“这么长这么硬的东西恐怕……我没见过,但我们上次去到的谷底,那里很多宝贝,可以去找一找。” “那就事不宜迟。”林青道。 一行六人秘密潜入藏有巨大宝藏的谷底。 他们没来得及观赏这些宝贝,都照林青的吩咐去寻找长条状东西。 最后还是由最悉这里的尼图喊了声,“林青你过来看看,看这个行不行!” 那是一条较扁的长方条,林青目估了下,大概有五十来米,几乎横穿了整个谷底,但一直被珠宝掩在谷底的边缘角,得亏尼图仔细的找才发现。 不过那长方条呈翠玉,有点中看不中用的感觉啊…… 林青皱皱眉,“这够是够长了,不过硬度够吗?” 尼图冲夏恩摩迪雷格他们招招手,“我们一齐用力试试掰断这根玉石。” 说干就干,他们围成一圈一人抱住一截玉石对半使力,几乎用尽抬巨石的力气去试着掰断着玉石。 后再仔细一瞧,无论是外表还是里面,玉石一点折损的痕迹都没有! “雌,这真的足够硬了。”尼图郑重的点点头。夏恩和雷格加起来都能抬起来小半巨石,这样的力道还拿根跟他们板宽的玉石没办法,足见其硬度了! 林青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确定。 “还需要一样东西作为支点,得有……”林青回想了巨石的高度,比了比自己的头顶,“得有我人这个高,要这么高的一块坚硬的石头。” 不规则的,这就好找多了,大家没有问林青的主意,只是义无反顾的相信她埋头苦找。 “这行吗?”雷格那边发出了喜讯。 林青走过取看,点头如捣蒜,“就是这种模样的,和巨石的比例刚刚好!” 找齐了材料林青才告诉大家具体要怎么做,“到时候夏恩和雷格就和先前一样抬起巨石,好让硬石条放在里面,然后……” 听完这个方法众人一脸的懵逼,感觉从未听闻这个怪异的方法,真的能像林青说那样,堪比有加上四五个紫级人的力量? 夏恩听完林青所述,沉SI一阵,道:“以防玉石在这不规则石头上磨开,我们可以再做个凹槽来稳固。” 林青赞赏的看着能举一反三的雄,“这样更好了。” 夏恩微微腼腆一笑,其实是平日里爱着雌给他讲她那个家乡的事,听多了也就触类旁通。 磨凹槽这个对他们来说简单,从小他们猎都是自己磨的骨DAO。雄在奋力的干活,尤可就去采集药材给大家做一些补药。 反倒是林青得空当了个闲人。 未免族人看到这底下的财宝起暴动无心干活,他们四个雄合力将玉石和支点石块运上去,并未叫其他人来帮忙。 如今有小半的人得不到新鲜的海水已经支持不住回屋,巨石的周围的人比以前少得多,林青吩咐摩迪率人疏散他们到两侧,留下中间一条道来摆放玉石。 林青估测了一下距离,将支点放在离巨石边缘的两个人长,总的占整条玉石的三分之一。 估测好距离却不是真正的摆定,将石块和玉石挪过来些,林青道:“像上次那样,把巨石抬起来。” 尼图快速组织还能用的雄,连同自己一起去帮雷格夏恩的忙。 他们一齐用力,发出气壮山河的响声,“啊!” 巨石再次被抬起来,林青赶紧吩咐摩迪和剩余几个雄,“快,把玉石是石头推到刚刚我说的地方,把玉石条的一端放入石块底下。” 做好了一切雷格和夏恩死命抵着,缓缓将巨石放下来,怕这么突然下砸损玉石。 但玉石比他们想象中坚硬得多,这么大块巨石压下来,竟然还是一点裂痕都没有,直挺挺的横在两块石头上。最lo的一次开大……不过效果大大滴人鱼族马上归青青了 ------------ 第182章 第182章:混乱 回到家后,唐蓦然简直是伺候老佛爷一样,先让邱秋坐在沙发上,然后把电视机打开调到了邱秋喜欢看的电话节目。 “你先看一会儿电视,等我把果汁榨好你喝下了再睡觉。”唐蓦然看着邱秋很是认真的说道。 邱秋现在已经有些困了,听了唐蓦然的话还是点点头。 唐蓦然很快去给邱秋榨果汁,削皮切块再榨出来,等端着出来的时候邱秋都快睡着了。 给邱秋喝下后,又亲自把她抱进卧室。 “我可以走路啊,我只是怀孕了,腿还是好的!”邱秋看着唐蓦然,很是无奈的说道。 “等会我让人来铺毯子,现在地面有些滑我抱你比较放心。”唐蓦然抱着邱秋沉声说道。 将邱秋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 “你也过来睡一会儿。”邱秋见唐蓦然没有睡觉的打算,不禁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轻声说道。 “我去把排骨给煮起来,你自己好好睡。”唐蓦然看着邱秋,淡笑说道。 邱秋不依:“你快过来一起睡。” 唐蓦然看着她难得这么耍小脾气,有些好笑但还是举步走到另一边的床榻脱了鞋子睡了上来。 邱秋自发靠近唐蓦然怀中抱着他才闭上眼睛,而唐蓦然却被她惊出一身汗,万一他稍不注意碰到她的肚子怎么办,这笨女人真是…… 虽然心中在吐槽,但唐蓦然还是心甘情愿的充当着保姆的身份,轻轻拍着邱秋的背安抚她睡觉,等到确定人睡着后,唐蓦然这才悄悄起身。 他倒是也想要睡觉,但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可以说这个孩子来的太意外了,他有太多事情还没有准备好,所以现在要争取时间去准备。 帮邱秋把被子改好,轻轻关上门唐蓦然这才出了卧室。 先去厨房把菜给洗好汤煲上,然后才是了书房,打开电脑搜了一些孕妇要忌的东西,还有一些如何照顾孕妇的内容,看了之后给柳柔打电话让她找人来铺地毯,之后又让柳柔买一些关于孕妇的书籍,如何安抚孕妇照顾孕妇,各种各样的。 电话那边的柳柔听着唐蓦然的话,一瞬间惊呆了,所以说少爷和少夫人已经有孩子了? 挂断电话后唐蓦然给林阿姨打了电话,把邱秋的情况大致上说了一下,林阿姨已经激动的准备收东西过来了。 想到这段时间的事情,想了想唐蓦然还是把唐家那些保镖给弄了过来,暗中保护着邱秋,这段时间她得罪了霍家,相信一些要讨好霍家的人一定会针对他,以前他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儿。 远在意大利的男人接到唐蓦然的电话有些惊愕。没有想到有一天唐蓦然会主动联系他…… “怎么说,唐大少爷,难得你会想起我。”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低低沉沉得很是好听。 “我老婆怀孕了,你找几个得力的人过来保护我老婆。”唐蓦然也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原本还在享受着美女按摩揉肩的男人一听唐蓦然的话,几乎是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卧槽!你结婚了?还有老婆还有孩子了?” 唐蓦然听着那不可置信的声音,眼眸一寒道:“尽快把人给弄过来,我这边没有时间等。” “不是,你结婚也没有跟我吱声,现在有孩子了才联系我?你以为你不联系我就能抹去你曾经跟我的非主流年代吗?”男人笑的很是邪肆张扬。 唐蓦然简直懒得听这脑残废话,淡声道:“记住我说的,我要能够保护我老婆不会被她发现的那种,你手下有几个我知道很厉害,价钱随便开。挂了。” 话说完,唐蓦然也不管电话那边男人如何叽歪,直接掐断了电话。 意大利那边的男人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眼中燃起浓厚的兴趣,嘴角带着邪肆的笑意很是不羁。 “龙少,您怎么笑的那么开心啊?给我说说呗。”穿着比基尼的女人见男人笑的这么灿烂,立马贴上男人的身子,嗲声嗲气的开口说道。 说着,还故意用自己那比较丰满的胸部蹭了蹭男人的手臂。 “想知道?”男人一听女人的话,挑眉淡笑,但双魅惑众生的丹凤眼闪闪烁烁。 “想知道……龙少您告诉人家嘛……”女人看的一脸沉醉,凑上去就想吻男人,却忘记了男人的禁忌,快要接近那菲薄的唇时,女人的脸猛然被捏住,大力的让女人一下子疼的面容扭曲。 “想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不过你好像忘记了我最厌恶你们女人的嘴。”龙少半眯着眸子,眼眸中好似淬了寒冰一般。 女人惊恐的摇头,很是害怕身子忍不住发抖。 “把她嘴巴缝起来扔出去。记吃不记打的狗东西。”龙少一把松开女人的脸,手掌用力一推,女人就狠狠摔出去好远。 龙少话才说完,两个黑衣人便走过来直接将女人架起来拖着离开,很快又从另一道门走进来一个身穿比基尼的女人。 “中国……呵……有趣有趣……”龙少看着侧面的地图版图,一瞬不瞬的看着中国的版块,眼中满是兴味。 而这边唐蓦然把该处理的处理好之后就去厨房做菜了,等邱秋醒过来的时候,柳柔已经来了走掉了。柳柔带过来的东西很多,各种书籍和孕妇该吃的东西,还有一些胎教的音乐。 客厅里放着轻柔又欢快的歌曲,邱秋心中也渐渐的欢快起来,还有些放松。 等唐蓦然做好菜出来的时候,邱秋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唐蓦然遗漏的书籍。 “换地毯需要一些时间,我们这里太窄了,以后不方便你走动,我重新在荆柳园那边那了一幢房子,过段时间装修好了我们就搬过去。”唐蓦然看着邱秋轻声开口说道。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瞪大眼睛看着唐蓦然道:“荆柳园超贵啊!那是临安最贵的房子了吧,我们这里也很大啊,不需要换的。” “等孩子出生之后,需要很多地方让他玩耍,这里太小了。”唐蓦然摇摇头不是很赞同。 “而且房子已经买了,所以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顿了顿,不等邱秋说话唐蓦然便继续说道。 听唐蓦然这么说,邱秋也知道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明天林阿姨就过来了,这两个月你好好休息。”唐蓦然把手擦干,给邱秋倒了杯水。 邱秋点点头,小口小口喝着水,心理面前所未有的安定。 给苏棠打了电话,苏棠比邱秋还激动,已经叫嚣着要来看孩子,要去给孩子买衣服了,邱秋也是无奈,说还不知道孩子性别,苏棠直接说男女的都买。 翌日一早,林阿姨来了之后唐蓦然才去的公司。林阿姨照顾邱秋也是照顾的事无巨细,简直把邱秋当作老佛爷来照顾了。 邱秋现在是真正的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哪里也不能去,这样不能碰那样不能摸,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唐蓦然还给邱秋心理疏导的,就怕邱秋会心理郁抑。 邱秋心中也是无奈。但为了让唐蓦然放心还是全部照做了。 而唐蓦然这边,回到公司后事情一大堆,先是安排人去设计部那边通知了一声,之后的事情就又林彤来帮邱秋处理,具体需要邱秋来做的事情林彤在通知邱秋。 因为小金要去澳洲一段时间,唐蓦然这边就空缺了一个,公司中也有人自告奋勇,也有外面来应聘的,唐蓦然看着桌子上的资料,不禁淡声道:“这种事情你来决定就好了,难道你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柳柔听着唐蓦然的话,身子狠狠一抖,随即镇定道:“少爷,这里面有一个叫苏绵绵的,是少夫人她们设计部的,不过现在也来应聘助理了。” 唐蓦然一听柳柔的话,掀起眼帘看了柳柔一眼道:“查出来什么没。” “暂时没有,不过她的通话记录有一个国外的比较频繁,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号码,还需要再查。还有她是林秀建筑的总裁包养的女人,不过对外是说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柳柔摇摇头,沉声开口说道。 唐蓦然一听柳柔的话,冷然勾唇道:“林秀?和霍氏有联系的林秀?” 柳柔点点头。 “就她了,让她明天过来吧,找人24小时看着她。”唐蓦然完全没有看桌上的资料,语气淡淡开口说道。 柳柔点点头道:“这事情要和少夫人说一下吗?还有设计部王媛的事情有新进展了,她的侄女招供了。”olnk 唐蓦然一听柳柔的话,想了想淡声道:“我会找时间和她说的。” 柳柔点点头道:“章甜和陈华两夫妻合伙,陈华约了王媛出去,然后灌醉王媛后,再雇人撞了王媛,导致王媛醒过来也不知道是谁撞了她,而撞了王媛的人还延安被抓住了,很快会遣送回来,陈华已经交给警方处理了。” ------------ 第183章 无弹窗,看的爽,网址记住哦!. XiaoYuanTang .net 校园堂 的拼音,好记。 记住网址:. .net 能有更多 艳遇 哦! 第183章,你是骗子,我没有奶奶! 慕霏是从医院病房跑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谢南城。 他好像知道季淑仪把美景给带走了,所以当即不等慕霏说话,他拉着她就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边走边说:“我知道你出事了,秦家我认识,我可以带你去,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慕霏不无惊讶,谢南城知道了什么?看他的样子,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谢南城就是在路上告诉她的,他说:“我和秦家的关系,你应该都知道了,刚刚秦淮他去看我妈的时候,我正好就在里面,我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季淑仪身边的那两个保镖,这个女人不是走哪都会带保镖,但她带出来的人,我认识,所以我就跟着下来看了看,后来我看到是你朋友……霏霏,那个6岁大的孩子,当时就是你朋友抱着的吧?我亲眼看着那两人把孩子给带走了。我就想着,应该就是你……的女儿。” 他是真的很不愿意说出,那是慕霏和秦亦峥的女儿。 慕霏觉得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现在自己竟是坐在谢南城的车子里,等着他带着自己去秦家,他和秦家什么关系?自己呢? 在自己最茫然无助的时候,其实最不想伸手去抓的,还是谢南城这双手。 多讽刺啊! 曾经欺骗了她的感情,害得她连个家都没有了的男人,现在却可以成为了她在溺水的时候,伸手去抓的那根浮木。 慕霏骨子里就是倨傲的性子,回来这么长时间,让谢南城吃过多少闭门羹,她没有打算原谅不原谅的,在她的世界里,黑和白,对和错,都是很清楚的,不存在中间的灰色地带,所以讨厌就是讨厌。 可她现在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要找姑姑来帮自己吗?爸爸又不在,至于那个男人,他不是在温柔乡么?想到这些,慕霏就忍不住心生悲凉。 她很讨厌这样的处境,却无能为力到快要崩溃,她觉得自己真要快疯了。 而这种感觉,只要是一想到那电话里面柔软无骨的声音,说着“他在洗澡”,就更是刺刺地疼起来。 秦亦峥…… 果然,男人,不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吗?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香港一个……都是一样的,她谁都不会再相信! 谢南城大概是看出慕霏的情绪明显是有些不对劲,并不是完全处于那种极度担忧的样子,那眉宇间流露出来的伤痛,倒更像是……他心里一痛,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想秦亦峥?” 哪壶不开提哪壶。 慕霏经过这么一个多小时的折腾,好的坏的,基本都已经想过了,到了现在,大概充斥在胸腔口的就是只有寒意。 她低垂着眼帘,好半响才出声,嗓音有些沙哑,却直接跳过了刚刚谢南城的那个问题,说:“等下到了秦家的门口,你放我下来就好,你不用和我一起进去,这事和你也没有关系,还有今天晚上……我也不想和你说谢谢送我过来,但是我会记得你也有帮过我的时候。” 谢南城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排斥,就像是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气场,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拒之门外。 他眼底黯然,心里更是悲凉——她这是真的,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让自己有机会靠近她了么? ※※※※※ 那边慕霏还没有赶到,这里的美景却真是闹翻了天。 这小姑娘本来就不是多恬静的女孩儿,平常也是因为有慕霏在,所以她肯定不会真的无法无天闹腾,放在秦亦峥的面前,小姑娘觉得,自己更是要乖巧听话,否则叔叔不喜欢自己了,会更觉得自己是累赘,对妈妈也不好。 可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面前的这两个人,是谁?她不认识,把她从暖暖阿姨的怀里强行带过来的人,就是他们吗? 他们看着好像……也不像是坏人,何况这个房子,就像是宫殿一样,刚刚被带着上楼的时候,美景还眼尖地发现,墙上好像挂着好几张很大的画像,其中有一张,还和秦叔叔特别的像。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季淑仪站在床边,看着边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一地,出身名门贵族的她,自然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顿时就皱起了眉头,看着赤脚站在床铺上的小姑娘,大概是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得,表情十分精彩,只是再看看美景那张小脸蛋儿,真是可人,眉宇间还有着自己儿子的神韵,季淑仪就觉得,再是闹腾,她也能够忍受。 别的不说,这个孩子,是真越看越喜欢,刚刚路上过来的时候,竟是不哭不闹,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小姑娘才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泪,喊了一声,“我想要妈妈,你们是坏人,秦叔叔一定会抓了你们的!你们这群坏人!” 秦叔叔? 季淑仪知道,亦峥还没有告诉她,没有关系,这丫头一看就十分的聪明伶俐,一会让她会说的。既然这么依赖秦叔叔,必定也能够接受那是她亲生父亲的事实。 “美景,我是奶奶,你不用怕,奶奶不会伤害你的,你过来。”季淑仪到底也是有过孩子的人,虽说现在和这样的小丫头打交道,的确不太适应,但还是耐着性子,“过来奶奶这儿,奶奶不喜欢说话总重复,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奶奶看着就很喜欢,所以你乖一点,奶奶会对你好的。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现在让人给你做去。” 美景眨了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奶奶”这个称呼,到底是什么意思,片刻之后,才拧着小眉头,说:“我不想要奶奶,我只想要妈妈。” 季淑仪想着这个小家伙就知道妈妈,心里到底是有气,不过再想想,小孩子和妈妈亲,也没什么,正常现象。 “妈妈今天晚上有点事,奶奶陪你。或者过两天秦叔叔就回来了……” “骗子!”季淑仪的话还没有说完,美景竟是直接在床上跳了两下,小脚朝着边上那个枕头上踹过去,力气还挺大的,那枕头就直直朝着季淑仪那张妆容精致,端庄的脸上飞过去,结结实实打了个满嘴,小姑娘心里着急,说的还都是英文,“我没有奶奶,你还想用秦叔叔来骗我吗?你这个坏蛋,巫婆!大坏蛋,我不喜欢你!哼!等秦叔叔来救我了,会抓你去坐牢!” ------------ 第184章 袭朗步履匆匆地回到正房。 歪在大迎枕上的香芷旋见他进门,坐直了身形,又看看天色,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离他下衙的时间还早。 袭朗不答反问:“请卢大夫过来了?不舒服?” “原来是为这件事儿啊。”香芷旋拉他坐下,笑道,“没事,我只是请他来给我看看身体情形如何。” 袭朗这才松了一口气,抚了抚她颈部,柔声问道:“那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这一年多调理得当,情形再好不过。”她握着他的手,指尖挠了挠他手心,“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袭朗缓缓笑开来,“意思是你总算能如愿以偿了?” “是啊。”香芷旋点头,随后又打趣道,“怎么说的好像只有我想再要个孩子似的?” “我这不是给吓出病了么?”袭朗完全放松下来,拉过大迎枕,慵懒地卧在她身侧。 “那个……”香芷旋抚着他眉宇,期期艾艾地道,“我小日子推迟了。” “嗯?”袭朗看着她,就要起身。他被她弄得脑子有点儿乱。 “别动。”香芷旋按住他,吻了吻他眉心,“也许只是推迟呢。” “……”袭朗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神色有点儿拧巴。 香芷旋已是笑不可支,“袭少锋,你给我高兴点儿。”就猜到他会是这样。 袭朗片刻迟疑后,也笑起来,起身将她揽到了怀里,“我是怎么个心思,你也清楚。”说着吻了吻她的唇,“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嗯!”香芷旋摩挲着他的唇,“我知道。”对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 老太爷这一段过得很舒坦。或是去与高僧参禅论道,或是留在兰苑的宅院内,收拾二老太爷、袭朋和蒋家一众人等。 到老来,再不需忍气吞声,可以出一口多年累积的恶气。 自然是明白,这些都是因着袭朗,因着那个他对不起的儿子。 歉意、道歉是袭朗不需要的,他只要顺着儿子的心思安生度日便可。 袭朗不会跟他更远,也不会跟他走近,此生应该都会维持在如今这个情形。他看明白了,袭朗早已将他当成陌路人。已成陌路的人,不需给予关心,更不需给予嫌弃。 那个儿子就是那样的,对所谓亲人,在心里都有个度。谁要是到了他无从容忍的程度,他便会放弃。若有照拂、帮衬,便只是为着家族权益,而非情义。 成大事者,兴许就该如此,不拘小节,取舍分明。这种人的生涯是一个逐渐剔除的过程——剔除羁绊,剔除不相干的人际关系,给自己留一份清静,专心面对自己在意的人与事。 若是什么都想要,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四月中旬,蒋修染接走了蒋家一众人等。 二老太爷和袭朋还是留在护国寺。二老夫人和袭肜不觉得有将两个人接回家中的必要。他们都如此,袭朗自是不会反对。 随后,香芷旋诊出喜脉,府里又添一桩喜事。 三公主闻讯后,隔三差五地去袭府,与香芷旋说说话,跟寒哥儿、元宝慢慢亲近起来。 ** 整个夏日,前方的太子捷报频传,皇上则在不遗余力地整顿朝堂。态度空前强硬,手法空前狠辣。 官员们日日心惊胆战。 皇上已非他们熟悉的那个以仁孝治天下的帝王。 周家与镇国将军一案,经由抽丝剥茧地一步步查下去,牵连官员达近百名,皇上一律给予秋后问斩、罢免官职、降级罚俸等相应处置。 与此同时,西夏愿意在危难关头出援兵相助的消息传遍朝堂。 由此,无人质疑皇上亲手掀起官场的腥风血雨。 内有袭、蒋两位名将,外有西夏几十万大军蓄势待发,太子在前方又是骁勇善战——皇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可不就能随心所欲的行事。 慢慢的,有人品出了一些端倪——皇上所做一切,都是针对皇后。 夏去秋来,八月,与皇后、睿王有关的明里暗里的一众官员全部落马。 周家、镇国将军两家惩戒最重:十四岁以上男丁一律秋后问斩,妇孺一律流放。 皇后的娘家、睿王的岳家,到最终,落得个最是凄惨的下场。 至九月,太子亲手斩杀袁庭毅于两军阵前,叛军缴械投降,战事大捷。 皇上连下两道旨意: 命太子班师回京;废后。 ** 这年秋日,袭胧出嫁。 钱学坤携香俪旋返乡,任职县令。 是在四月末,钱学坤被放出,回到家里无所事事。 从钱学坤家中查抄走的家产已然充公,袭朗斟酌之后,命人将账册送到面前清算,合了整数,从账房取出相应的银票去交给钱学坤与香俪旋。 钱学坤家中的财产,大多是夏易辰给香俪旋的妆奁,别的名声他担得起,却不想人传出他贪财的名声。 钱学坤见到袭府的管事,听得袭朗的意思,一再婉言谢绝,亲自送管事离开。回到房里,对香俪旋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往后你要跟着我过苦日子,凡事也要听我的。” 香俪旋沉默片刻,点一点头。袭朗能让钱学坤毫发无伤地回到家中,她已是感恩戴德,哪里还敢奢望别的。钱学坤在牢里的那段日子,应该是反思了太多,回来之后行事已与往日有所不同,再不会如以前一样,凡事等着她提起才留意、斟酌。 到了秋日,夫妻两个离京之际,香俪旋左思右想之后,没去跟香芷旋道别。 原本是很好的前景,原本姐妹两个是可以同在京城度过余生的,偏偏她出了岔子…… 夏易辰则命人知会她:十年之后,他看情形,到那时她有所长进的话,他会将她该得的产业交给她,若还如现在,那就别做富贵梦了。 当日出事时,要不是婶婶反应快,怕是会被人刺中心口当场毙命。而那生事的人,是她带到袭府的。 叔父能有这态度,已算宽仁。 她回想以往种种,想着离开也好。经过这些事,没人会再认为阿芷、袭朗在意他们一家人的安危,他们也不会再做袭朗、阿芷的包袱,她的余生,只能指望钱学坤和孩子了。 没法子的事,在钱二太太生事她却选择以和为贵的时候,便是她与阿芷背道而驰的开端,并且很久当局者迷。 她想要个好名声,因为那时认定夫君品行才华出众,功成名就是迟早的事。却到底是眼界窄,不知道世间才华横溢却潦倒落魄的人比比皆是。便是因为那些,并没自心底感激过袭朗和阿芷。 甚至于,她不想像阿芷那样,苦心经营几年才让人改观,想从进到京城之后就让人觉得品行敦厚,却不知敦厚二字最难经营,做过了,便成了愚蠢。 终究是尝到了苦果。 谁也怨不得。 返乡之后,不难想见,钱二太太少不得给她些难听的话,挖苦她断送了夫君的大好前程。 再难听也要听着。 在袭府的香芷旋,在香俪旋离京三日后才听得消息,半晌沉默不语。 ** 深秋,太子抵京前夕,皇上命人将皇后带到御书房——不,皇后已废,眼下该称周氏。 周氏如今形容枯槁,青丝白了过半,因着皇上召见,才由着宫女悉心打理了妆容。 皇上见她进门,转去桌前落座。 桌上有酒。 他抬手示意周氏落座。 周氏行动有些僵滞,落座后问道:“叫我过来是为什么?要我看看你如今洗心革面?不觉得太晚了?” “不。”皇上笑意浅淡,“朕要当面向你致谢。” 周氏眼含疑惑。 “没有你,朕怎么能够发现藏匿于暗中的镇国将军袁家,又怎么能查获那么多心怀不轨之人。” 周氏思忖片刻,似笑非笑地点头。可不就是么。没有他给她一段筹谋的日子,袁家也不会鼎力协助她以至于暴露全部实力,直至家破人亡。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需谢。成王败寇罢了。” 皇上颔首一笑,不再言语。 有些话,周氏却是不得不问的:“你想将曦儿怎样?” “怎样?”皇上似是这才想到这件事,思忖片刻道,“暴病而亡如何?” “……” “记挂这许多,怎么不问问柔佳?” “她?”周氏讽刺一笑,“她是西夏顺王妃,与我何干?” “早知你会迁怒于她,朕不会让她回来。”皇上看着她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去。 “你多事,也要怪我?”周氏目光比他更冷,“不要与我说虎毒不食子,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了?” 皇上轻笑,“不说这些,说说别的。你有何疑惑,都可以问朕。毕竟,来日不会再见。” “疑惑……”周氏沉吟道,“我不懂的是,你为何与太子一般,这样倚重并且信任袭朗、蒋修染二人。” 皇上也不瞒她:“元皇后娘家说起来是满门覆灭,却还有几个死里逃生之人。元皇后的两个兄弟隐姓埋名从军,恰好后来在袭、蒋二人麾下。他们认可这两个名将,一如朕与太子的认可。于公于私,为何不重用?” 周氏啼笑皆非,“那么袭朗与蒋修染知道此事么?” “不知。”皇上道,“在军中的人,都对他们满口赞誉,他们不差这一两个。” “说来说去,总是与元皇后有关。我这一辈子,输在了一个死人手里。” “不。你太蠢,输在了你自己手里。” 周氏问起第二个问题:“你日后有何打算?要让还不如我的嫔妃成为皇后么?” “不会。”皇上缓缓摇头,“朕这后宫,已无存在的必要。” 周氏看着他。 “太子回京之后,朕要让位于他,此后过一段清平岁月。与此同时,朕放你出宫,宣布你死讯。此后,世间再无你这个人。自然,你还可以更名改姓,去西夏活着——这是朕答应柔佳的。” 周氏满目震惊。她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废后、身死,儿孙皆毙命,其余的便不需说了。 这一世,她害人害己,白活了。 他倒是讲信用,既没让她入冷宫,又没让她成为皇太后。 他要做太上皇,慧贵妃那等蠢笨之人都会成为太妃,她这皇后却要流落到异国他乡,苟且偷生。 那,是生不如死。 皇上打个手势。 两名宫人上前来,挟持住周氏。 此后,不会给她寻死的机会。 皇上答应了三公主,便不会食言,他要交给女儿的是一个活着的周氏。 翌日,太子班师回京。 越三日,先皇后周氏“畏罪自尽”。 越五日,皇上禅位于太子,升位为太上皇。 越十日,长平公主携西夏来使离京踏上归程。 三公主临行前,去袭府去香芷旋话别,告诉香芷旋:她已向皇上提及四公主的婚事,皇上已答应陈嘉兴二弟尚公主之事。 ** 雍和帝在位三十余年,以仁孝治天下,期间屡生战事,良将辈出,在位末年,屡行杀伐,行事暴戾。 是非功过非一言可道尽,然而知人善任,终得威服四海、天下太平。 ——有史官如此评判太上皇,他笑一笑,颔首应允。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位置,一如清楚自己在位时之于整个朝代的意义——到了他这一代,是最要紧的时机,一步踏错,倾覆王朝,走对了,便能得一个盛世。 一如很多世家名门,到了一定的年头,需得有良才出现,方能扭转趋于没落的局势。 到最终,他给了新帝一个相对于来讲清静干净的朝堂,给了天下百姓一个起码几十年无战事的清平世界。 到最终,勉强算是不负发妻所托。 他其实是最为薄情寡义的一个人,他比谁都清楚。到最终,只不过是因着看到儿子能成器才给予扶持,否则……真不好说。 冬日,太上皇与新帝在静园闲谈。 太上皇对新帝道:“曾有人建议行兔死狗烹之举,你怎么看?” 新帝笑意平缓,“自是不可取。” “怎么说?” 新帝笑道:“儿臣自幼熟读史书,看到诸多明君之所以成为明君,是因知人善任——名臣是关键。这天下,有名臣良将的时候,为帝王者,无为而治即可。” 太上皇由衷一笑,“你能有这心胸,自然是最好不过。” “父皇谬赞了。” “要说到做到。” 新皇忙道:“有父皇督促,儿臣必不会行差踏错。” ** 时年冬日,宁元娘、香芷旋先后生下一女。 次年元月,新帝改国号为庆嘉,册封袭朗为太子少傅,封蒋修染为太子少师。此外,袭朗依旧兼任暗卫统领与京卫指挥使,蒋修染得长平侯爵位。 过了宁姐儿的满月,香芷旋给元宝找的伙伴也到了府中。 是与元宝同个母亲但是毛色不同的小家伙,周身雪白,身形一尺多长,眼睛如熠熠生辉的黑宝石,煞是可爱。 名字是早就取好了的,夏易辰唤它八宝——福字是元宝母亲那一辈的,宝字是元宝这一辈的名字。 元宝对这个小伙伴一点儿也不友好,甚至是排斥的—— 这日,香芷旋依然被勒令卧床休息。虽然这第二胎比第一次要顺遂很多,宁氏和袭朗还是担心她,要她多卧床休息一阵子。 午后,香芷旋百无聊赖的时候,元宝和八宝一先一后进到寝室。 “你们怎么来了?”香芷旋意外且欣喜,伸手向八宝,“不是在跟寒哥儿、宁姐儿玩儿么?”两个孩子的爹也正哄着他们呢。 先一步到她近前的却是元宝。 元宝坐到床榻板上,摇着大尾巴。 这时候,袭朗抱着宁姐儿进门来,寒哥儿和两个奶娘跟在后面。 八宝则立起身形,想要够到香芷旋的手。 元宝抬起圆圆的肥肥的前爪,一下就把八宝直起的身形拍倒在地。 香芷旋险些掩住脸。她在想,元宝这是不是欺生啊? 小八宝却也不是好惹的,打了个滚站起身来,冲着元宝叫起来。 叫声情绪凶狠,因着声音的稚嫩,便短了几分气势。 元宝直接忽略,继续看着香芷旋,甚而纵起身形,将前爪搭到了床沿,碰了碰香芷旋的手。 八宝为此炸毛,看那意思,咬元宝一口的心都有了。 袭朗和寒哥儿都为此笑了起来,前者唤着“元宝”趋近,后者则小跑到八宝跟前,伸出小胖手给它顺毛。 香芷旋啼笑皆非的,问袭朗:“元宝是不是在怪我们喜新厌旧啊?” “怎么可能呢?一直都是一视同仁。”袭朗唤来紫苏,让她把元宝、八宝带出去。 紫苏哄了好一阵子,两个小家伙才跟着走了,寒哥儿自然也跟了出去。 袭朗将已睡熟的女儿放到香芷旋身侧。 香芷旋凝眸细看,再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先一个寒哥儿,生得与袭朗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现在的宁姐儿则与她容貌相仿。 抬眼再看到袭朗凝视女儿的至温柔的目光,不由有点儿担心:这人,往后别太宠爱女儿才好,不然啊,吃醋的可多了去了——寒哥儿、元宝,还有她,日后,怕是还要加上一个八宝。 袭朗抬眼对上妻子的视线,笑,“想什么呢?” 香芷旋如实相告。 袭朗笑着转到她身侧,满含缱绻地予以一吻,“怎么可能?再不济,女儿也在其次。没有你,哪有她。”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香芷旋牵一牵嘴角,笑意缓缓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章正文完结,必须要对一直以来支持的读者说声感谢。这个文是我目前成绩最好的一篇文,编辑的帮助、你们的支持缺一不可。 以后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你们! 另,归纳了一下,番外是这样的安排: 三公主萧默二三事 秦明宇钱友兰二三事 蒋修染宠妻二三事 元宝、八宝二三事 袭朗阿芷与包子争宠二三事 这次应该没有遗漏了吧?顺序要看我写哪一个更有灵感,目测是每天一章,绷太久了,要喘口气,望谅解。 这是我的专栏,电脑版: 手机版: 预开新文《骄宠记》: 电脑版戳这里 手机版戳这里 ------------ 第185章 江逸辰可没想那么多,甚至和乐如意想的是相反的,这十二皇子,还算是一个可造之材,知道不应该再和他家包子有过多的接触。上前,将那休书拿到手里面,扫了一眼,才丢给吴晗。 若是旁人家的孩子,看到休书,肯定会焦急万分,可吴晗,倒是非常的淡定。但,还是仔细的把休书看了个遍,才肯定的点头,“嗯,是他的字迹!” 吴仁松不相信,想要上前来看,可却被吴晗身子一侧,给闪开了,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让这糟心的老头子给毁了怎么办? “这绝对不是我写的!”吴仁松脸上的褶子都要皱到了一起,看着吴晗避开他的手,立刻怒斥一声,“逆子,你要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那东西给我!” 乐如意眯了眯眼,不太喜欢这个吴仁松老是对吴晗这样说话,再怎么说,这个便宜哥哥对她也算是不错的,总不能每次都受到欺负吧! “原来吴卿在家,经常被这样对待?”十二皇子以非常悲痛的眼神看着可怜的吴晗,觉得自己平常对他实在是太差了点,“日后,本皇子若是有肉,也会分你一点的!” 吴晗亮了眼,瞬间觉得整个人生都有了希望。如此的反应,十二皇子瞧着非常的满意。 “这休书,确实是你写的!”程氏长长叹息一声,看向他身侧的秦氏语带嘲讽,“至于如何来的,你就要问她了!” 乐如意听到程氏这话,立刻走到她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紧紧的,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对秦氏示威一样。 程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看着乐如意如此,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暖和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紧张。看着睚眦欲裂的吴仁松,程氏仅仅是觉得好笑而已,若是她不把这休书拿出来,他岂不是到死,都不知道她已经被他给休了? “当年,你我之间,虽然缘分已尽,但为了孩子,你还是给了我名分,不过,我想,自我离开之时,那名分就不需要了!”程氏淡淡的解释,“现如今,拿出来,也是想说,这义女是我认的,与你没有丝毫的关系!” 一开始,程氏并没有打算把这休书拿出来,一来是当年伤痛往事,能不提就不提。这二来,她本来也不准备出来的,想着让乐如意凭借着当年的一点情宜,攀上吴家,也好有一个好一点的靠山。可现在,她不但出来了,而且还看出来这吴家,已经是这个秦氏做主了,所以,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吴仁松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写过休书,还想要辩解,乐如意却有些不高兴的嘟囔,“休书都写了,当初答应的承诺每一个做到,还在这边纠结什么呢?” 抬头,清澈的眸子里面带着一丝厌恶,“自打回来之后,也没见你上门找过娘,就说明你压根就没想和娘破镜重圆的心!再说了,这休书,都说了,是你夫人一手操作的,要问也是问你夫人,干嘛要问我娘呢?” 秦氏瞧着乐如意如此说话,再看向自己身侧的男人,忍不住低低的开口,“老爷,无论大事小事,咱们回家商量,总不能在殿下面前,失了分寸!闹出了笑话!” 十二皇子本是摇头晃脑的表示,你们赶紧回去,他还要和自家师娘好好说说话呢!哪知,乐如意却开口,“别啊!事情在这边都说清楚了,别你回去一个说法,现在一个说法!吴太医都一把年纪了,给你这么忽悠着,一下子被骗了怎么办?咱们还是要……” 本是一本正经的说着话的乐如意,说到一半,卡主了,唇一撅,看向江逸辰,意思很明显,让他接话。 “有什么事情,在这说就好了!当面对质,总比你一个人说的强!免得,黑的说成白的,有些人,还会以为是大晴天!”江逸辰神色淡然,一脸的不感兴趣,可那话,却不是那么好听。 乐如意点了点头,觉得这话就应该这么说。十二皇子乌溜溜的眼,转了转,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肉爪子,表示,本皇子也想听听当年事情的真相。 “殿下,这不过是家里面琐碎的事情,跟您说了,怕污了您的耳……”再怎么说,当年的丑事,秦氏也不可能自己说出来。 十二皇子却摇了摇脑袋,一脸的深明大义,“这年头,谁家没有几个糟心的事情呢?无妨,本皇子愿意听,就权当是解闷了!”说着,便对着一旁的吴晗嘿嘿的笑了笑,“吴卿,你说是不是啊?” 吴晗还真的想说,不是来着的!可乐如意都已经感激的看了过去,他能说啥?无奈的看向自己媳妇,两人心领神会的交换了下眼神,柴邑俊转身,去了厨房,吩咐开始做起了晚膳还有上些点心。 几人一一落座之后,乐如意静默了一会,才望向依旧站着的秦氏,蹙眉,“不是说,开始说故事了吗?” 十二皇子闻言,也止不住的点了点头,对啊,他在等着呢,怎么就没了声响呢? 吴晗有些不耐,不过他却不是对秦氏,而是对吴仁松,快些解释了这些事情,他才能做他的大事啊! “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仁松闭了闭眼,终于,开了口,却没有看向秦氏,看起来,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相信,这事情是秦氏做的了。 秦氏翕了翕唇,看着吴仁松那样子,眼中立刻堆满了泪水,“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一定要这样吗?” 如此煽情的时候,却听到了几声咂嘴的声音。本来要流下眼泪的秦氏,顿时眼角一抽,哭不出来了。那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就这么的被打断了。 凑到一旁,喝了一口江逸辰递上来的莲子羹,乐如意伸手又捻了一块糕点,递给一旁,一个小小的,嗷嗷待哺的十二皇子手心里面。自己却张着嘴,等着江逸辰喂食。 听着秦氏的话说了一半,便没了声响的乐如意,抬头,看着她对自己投来愤恨的目光,脑袋缩了缩,小声的表示,“不用在意我的,你们说你们的!”干嘛要瞪着她?太可怕了。 秦氏深吸口气,看着吴仁松看向自己失望的眼神,并未如寻常妇道人家崩溃那样,说他当年对自己如何的不堪,然后才会出此下策。而是……双膝一跪,很是悲伤却有诚恳的看着吴仁松,“当年你与姐姐情投意合,我本就因为父母之命介入其中,心中本就不安!姐姐因为我,负气离家,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无论是吴家,还是姐姐,声誉都会伤到伤害!” 顿了顿,秦氏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才又继续说着,“当时的事情,我们对外,是宣城姐姐已经不再了,但这世上有心人何尝不多?若是被查出来,该怎么办?所以当时祖母便跟老爷说,要给我一份休书,先让您写了,就是在名字那块,先不填,祖母当时找人,模仿了老爷字迹,写了姐姐的名字,这休书就是这么来的!” 吴仁松不语,只是放在双侧的手握成了拳头,似乎是为自己当年,如此的愚蠢被人算计而愤怒。 然而,秦氏却上前,极其缓慢的握住了吴仁松的拳头,低低的,戚戚哀哀的开口,“老爷不用自责,当年,您也并非想要给我休书,后来,不是写了之后,一直压在书房,没有拿给我吗?所以这些年,我并不怨恨老爷!”这话,反倒是像是提醒了吴仁松什么,让他握着的拳头,顿时松了下来。 乐如意听着秦氏说了这么一大串的废话,听的头昏脑涨的,说了半天,那还不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托着肉多厚实的下巴,乐如意打量着秦氏那一表忠心可抵上日月的样子,不得不给她竖起一个拇指,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好听了。 不过看着她这个样子,乐如意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谁的身上,看到过这种类似的情况。大义炳然的说了许多,坏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却是被动的善良了。而且不用多问,秦氏口中的祖母,恐怕早就已经在地下喝了几年的茶了吧?现在找谁对峙去?而且瞧着吴仁松现在的表情,估摸着当年,那吴大祖母对自家义母,也没释放多大的善意。 “那么……”吴仁松松了口气,看向程氏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满意的傲然,“若真是如此,这休书就是一场误会!” 乐如意闻言,睁大了眼,立刻摇头,“当年,你违背誓言在先,逼走母亲在后。就算是当年你比写休书,按照现在,你的妻子如此的得力,我看那也是早就的事情,迟办不如早办,不是吗?” 拖久了,会很麻烦的。 程氏在一旁也点头,表示同意。对于她来说,她才不管这休书哪里是真的字迹,哪里是假的字迹,她只知道,休书是给她的,里面的内容是吴仁松自己写的就好,再说了,这休书,他本来写着的时候,也没见他想要立刻休了秦氏啊。可想而知,若她当时真的留下,这日后的日子,肯定会与如意所猜测的不分上下。 ------------ 第186章 ------------ 第187章 ------------ 第188章 ------------ 第189章 ------------ 第190章 ------------ 第191章 ------------ 第192章 ------------ 第193章 ------------ 第194章 ------------ 第195章 ------------ 第196章 ------------ 第197章 ------------ 第198章 ------------ 第199章 ------------ 第200章 ------------ 第201章 ------------ 第202章 ??因着司徒悦灵很久没有见到楚澜曦了,所以在楚逸辰出兵大周之前都把楚澜曦留在宫中,说是要好好给楚澜曦补补,早日把楚澜曦补的白白胖胖的。 ??楚澜曦留在了皇宫慕容隐漓当然是要和她一起了,不管怎么样,慕容隐漓现在决定了,楚澜曦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绝对不离开半步! ??两日之后,楚逸辰在黎帝和百官的相送下带着二十万精兵像大周出发,本来是楚逸辰做主帅,齐越做主将的,但是黎帝体恤苏亦欢身怀有孕,就没有让齐越一起去。 ??本来这件事情就算只是楚逸辰一个人也可以解决的,而且这二十万大军都是精兵,再加上还有周烨霖在宫中也是有内应的,这里应外合起来,胜算自然就大了。 ??楚澜曦只是说着逗逗慕容隐莲的,可谁知司徒悦灵却当了真了,让慕容隐漓和楚澜曦一起帮着物色人选,看样子是真要给慕容隐莲找一个好归宿了。 ??司徒悦灵还没有给慕容隐莲物色好人选呢,就让慕容隐莲自己看上了一位。 ??那天慕容隐莲坐着马车去太子府找楚澜曦,因为慕容隐莲在皇宫中没有什么朋友,只有楚澜曦这一个可以交心的,她也知道,在宫中是不可以相信任何人的,除了司徒悦灵和黎帝以外她基本上都不和任何人接触的。 ??也是因为司徒悦灵和黎帝对慕容隐莲格外的保护,宫中的皇子、公主想和她接触都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有司徒悦灵在场。 ??对于宫中其他妃嫔来说,慕容隐莲这一举动倒是有很多在背后说她闲话的,但是那也没什么,谁让人家的哥哥是太子殿下呢? ??总归成一句话那就是人家有拽的资本,你奈我何? ??正是这一天,慕容隐莲乘坐着马车缓缓往太子而去,不巧路上马车的车轮坏了一个,绣好得要半个时辰左右,正好韩诺安路过,将自家的马车借给了慕容隐莲。 ??韩诺安其实不是一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看着现在的天阴沉沉的,看样子像是要下雨了,所以不知是怎么的,韩诺安竟然主动提议将自己的马车借给了慕容隐莲。 ??“不知姑娘要去哪里?在下或许可以送姑娘去一趟的。”韩诺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认识慕容隐莲。 ??这韩诺安绝对不是因为慕容隐莲的身份,因为她出来所乘坐的马车都是一般大户人家所乘坐的,并没有瑾懿公主府的标识,侍卫和宫女也都是打扮寻常打扮,所以韩诺安那个时候只是以为慕容隐莲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并没有往公主上想。 ??他不是没有见过公主出行,那个排场可是很大的,很少会见到像慕容隐莲这样低调的公主。所以,韩诺安觉得慕容隐莲应该只是哪家商户的千金小姐,最多就是哪位官职不高的嫡小姐罢了。 ??慕容隐莲莞尔一笑道:“多谢公子,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公子将您的马车借给小女子,小女子保证,回家以后一定让人给您送过去,您看怎么样?” ??而慕容隐莲也有意的没有告诉韩诺安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许也是因为害怕人家是冲着她的身份而去,所以才没有说的。 ??又因为慕容隐莲看到马车上有韩国公府的标志,所以只要到时候直接命人将车送回去就好了。 ??韩诺安多半也猜到了,这慕容隐莲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家室,所以才这样的,也不勉强,直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这样了,不过在下也不急着用马车,姑娘大可不必急着还回来。” ??这个韩诺安是韩国公的世子,比慕容隐漓要小上一岁的,但是为人正直,相貌端正,武艺也是很高强,现任从三品包衣护军参领,小小年纪也是很有前途的,若是没有韩国公这个父亲和韩国公世子这样的身份想必也是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的。 ??慕容隐莲微笑着点点头,“那就谢谢公子了,小女子一定会尽快还回去的。”虽然人家说了不着急用,但是并不代表她可以真的不尽快还给人家啊! ??韩诺安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慕容隐莲,这才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对慕容隐莲说道:“既然这样,那在下就先回去了。”说完对着身后的下人吩咐道:“把马车留下,我们回府。” ??还没走出多远,韩诺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回头看着慕容隐莲说道:“在下名叫韩诺安,请问姑娘芳名?” ??慕容隐莲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姓萧,单名一个莲字。”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韩诺安这才缓缓的驾马离去。 ??要说韩诺安身为韩国公世子是应该知道慕容隐莲的真实身份的,不过不巧的是,韩诺安是武将,能够小小年纪就是从三品武将自然是要靠军功得来的。 ??韩诺安十五岁就跟着韩国公一起出兵打仗,这一去就是四年时间,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虽然知道黎帝和司徒悦灵的女儿回来了,但是他却没有见过慕容隐莲这个人,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而已。 ??而他也是才回来了两天,错过了为大周皇子而举行的宴席,所以这也就是韩诺安并没有见过慕容隐莲、从而不认识她的原因。 ??韩诺安骑着马,身后跟着的一群整整齐齐的仆从,看样子就是训练有素的。慕容隐莲倒是一直看着韩诺安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为止。 ??慕容隐莲此时此刻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她脑中有一根弦断了! ??慕容隐莲是个守信的人,一到了太子府就命人将马车给韩诺安送回去,自己则是心跳加速的进了太子府。 ??她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韩诺安,但是她应该也猜的到,韩诺安告诉她的是他的真名字。 ??慕容隐莲并没有太关心韩诺安的身份,只是记下了他的名字而已。在她的心里,只要感觉对了,身份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 ?? ------------ 第203章 ------------ 第204章 ------------ 第205章 连翘又矮了矮身子,道谢道:“谢太子妃关心,妾身一定会注意的。”说完又像慕容隐莲矮了矮身体,然后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也知道慕容贤饿了只不过就是连翘找的一个借口罢了,顿时对刘璟雯的口无遮拦心生不喜。她知道刘璟雯就是想让连翘心生恨意,让她和自己斗起来,到时候她刘璟雯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刘璟雯这点小计量在她面前还是算了吧!当初孟久初仗着身怀有孕,想要把她除掉,结果下场还不是一样的悲惨嘛! 看来这个刘璟雯还是不知道悔改啊,当着她的面儿也敢挑拨离间了,楚澜曦是不在意她在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的,慕容隐漓也是不会相信的。 等连翘抱着慕容贤走远之后楚澜曦对刘璟雯面无表情的警告道:“刘庶妃,本妃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吧!若是你再敢挑拨离间的话,本妃保证,那后果不是你想看见的!” 说完转身拉着慕容隐莲就走,才走了两步,楚澜曦又停了下来,微微侧头又对刘璟雯说道:“至于今天所发生的那些事情,本妃都会给你好好记着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之后这才继续走,她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至于刘璟雯听不听就是她的事情了。只不过若是下一次再犯的话,楚澜曦保证,一定会让她后悔的! 刘璟雯看着楚澜曦和慕容隐莲的背影,使劲儿的跺了跺脚,完了还觉得不解气,刘璟雯左右的看了看,看见旁边有一盆菊花,刘璟雯直接走了过去使劲儿抱起菊花往地上一砸。 碎瓷片、泥土、菊花等砸了一地都是,可她还不解气,走上前去继续抱起前面的花盆,使劲儿的往地上砸。 眼见要砸第三盆了,刘璟雯的丫鬟赶紧上前劝道:“庶妃娘娘,您快别砸了,要不然王爷回来看见了会心生不喜的!” 刘璟雯回头怒瞪着那丫鬟,骂道:“我不能打你们这些下人,我现在连这些花都不能砸了是吧?” 那丫鬟也是被刘璟雯吓着了,噗通一声赶紧跪了下来,哭泣着说道:“庶妃娘娘,您别生气,都是奴婢的错,您要打要骂都可以,但您别气坏了身体啊!” 刘璟雯冷哼一声,无奈的往地上一坐,哭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太子府根本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就连原本身世没她好、容貌没她好看的连翘现在居然都和她平起平坐了,不仅如此,她手上还有一个慕容贤,活脱脱的高出了她一截,人家下半辈子可算是有个依靠了。 可是她刘璟雯呢?除了这身臭皮囊以外,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要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才行! 楚澜曦拉不到,那她就拉别人垫背也是一样的。 楚澜曦带着慕容隐莲离开了花园,这太子府她也不打算逛了,想了想回头对慕容隐莲说道:“妹妹,要不我们一会儿出去逛逛街吧?老是待在府里也怪闷的,你说呢?” 慕容隐莲不知道怎么的,也想去逛逛街,说不定还能碰上借她马车的那位公子呢。 一想起那个韩诺安,慕容隐莲就忍不住红了脸,脸上带着笑意头也跟着低了下去,一股羞涩之意很明显的从她身上体现了出来。 楚澜曦一看这慕容隐莲忽然的低下了头,脸上还有明显的红晕,仔细回想自己当初这个样子的时候是为了什么,然后才恍然大悟的看着慕容隐莲,伸手指着慕容隐莲,笑呵呵的问道:“隐莲,你这是在想谁啊?怎么脸都红了呢?” 慕容隐莲羞涩的看了一眼楚澜曦,转身不再看楚澜曦,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嫂子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有在想谁啊,你可别胡说!” 楚澜曦看慕容隐莲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努力憋着笑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脸红啊?可别告诉我是因为天气热啊!” 慕容隐莲回头看了一眼楚澜曦,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楚澜曦,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对楚澜曦说道:“嫂子,那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啊!” 楚澜曦点头,竖起三根手指头做发誓状道:“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说完放下手面带微笑的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 看楚澜曦有诚意,慕容隐莲这才缓缓的把她在来的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楚澜曦,当然也包括自己知道韩诺安的身份,而韩诺安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楚澜曦听完之后直点头,看慕容隐莲这个怕是对人家上心了!不过这样也没有关系,到时候让慕容隐漓好好把把关,再让慕容隐莲自己私底下和人家交流就行了。 至于韩诺安嘛,楚澜曦表示这个名字她确实是没有听说过的,既然慕容隐莲说了,这个韩诺安身后的仆从都是训练有素的,而且马车上也是有标记的,到时候问问慕容隐漓不就都知道了吗? 楚澜曦揽着慕容隐莲的肩膀,脚步慢慢的往前挪动,霸气的一挥手道:“不想这些了,我先去换身衣服,然后我们就出府去,好吗?” 慕容隐莲乖巧的点点头,慢慢的迈大步伐,跟着楚澜曦先回永安轩去换衣裳。 楚澜曦换衣裳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既然要去逛街就穿的方便了一些,一身月白色窄袖长裙,只是在领口和裙摆处绣上了花纹,腰间有一条一指宽的腰带,紧紧的束住楚澜曦的纤腰,腰带下面还挂着一块上好的汉白玉玉佩;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挽起一半,插上两根汉白玉簪子,其余的一半头发柔顺的放了下来,耳朵上戴着同样的水滴形耳坠;绝色的脸上不施粉黛,只是在唇上抹了一点唇蜜而已。 既然要逛街就不能有侍卫跟着,楚澜曦只是让刚才跟着她和慕容隐莲的四个丫头跟着就可以了,至于那些在暗处保护着她们的就不计入其数了,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会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们的。 ------------ 第206章 ------------ 第207章 江逸辰没有给乐如意解释清楚,毕竟对于她来说,就算皇后喜爱她前期带有目的的,这后面,也是纯粹的! 但是对于皇后来说,对乐如意的宠爱只是一个开始,他和吴晗,才是重点!没准,现在石头也是重点了! 想着今日在前堂,说着边境的战事,江逸辰就忍不住皱眉,没想到,对于皇帝来说,现在的皇后的话还占有几分重量!这浪子回头还真是可怕!若是早些发现谁才是最好的,也不至于到后面来,他们还要走这趟浑水! “二爷,你说话呀!”乐如意看着江逸辰拧着眉,一脸凝重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唤回他的思绪! 江逸辰回神,反手握住乐如意的小手,看向程氏,“吴家的事情,该有一个了断了吧!” 程氏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江逸辰话中的意思,至于儿子这些天做的事情,她也是有所了解的,她什么都不求,唯有一件事,“生死有命,他自己做的孽,自己偿还!只是……这事,最后一步,我希望,别由晗哥儿出手!” 江逸辰微微颔首,表示明白!这宫里面不是还有一个二皇子这么一个蠢货吗?何须吴晗亲自出手? 虽然说,吴晗的蠢,和那个二皇子可能不相上下,但是好歹,吴晗这个蠢货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不可能会放任不管的! “二爷,你和哥哥到底要做什么?”乐如意仔细想着后面程氏忧心忡忡的话,一下子便把刚刚一开始自己的问题给忘记了,“你们是要对吴太医做什么吗?” 江逸辰失笑,看着乐如意好奇的眼神,才开口,“哪里需要我们去做什么?只是他做什么,我们不阻止而已!” 乐如意疑惑的看着江逸辰,不太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刚想要继续问下去,宫里来人传了话,说是皇后让乐如意进宫,十二病了! 乐如意一惊,赶紧麻溜的准备,却被江逸辰伸手按住,看向来带人的太监,眯了眯眼,“十二皇子病了?你来的时候,殿下的状态如何?” 太监嘴角一扯,想着出来的时候,看着还抱着鸡腿啃的不亦乐乎的小人儿,只能颤颤巍巍的垂头,“十二皇子面色枯黄,虚弱的紧!” 这么一说,乐如意哪里能坐的住,急急的就要往外面去。江逸辰冷着张脸,看向太监,“你应该知道,不说实话是什么后果!” 太监一个哆嗦,刚要跪下说饶命,就被乐如意一把抓着往外面走,十二都病了,还絮絮叨叨这么多做什么?赶紧的走啊! 江逸辰伸手,都来不及挽留,就这么看着乐如意爬上马车,太监迫不及待吆喝着进宫,就这么的走远了? 站在门口的江逸辰,看着远处逐渐变小的马车,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难看。听闻消息出来的吴晗,看到江逸辰如此的神色,连忙抱着自己的药箱缩到一旁,哆嗦的看着他,这厮,又要做什么坏事了?怎么脸色变成了这样?好可怕! 此刻的吴晗也不想着要去宫里面看看那倒霉十二皇子了,抱着药箱连滚带爬的滚到了自己的屋子,还不忘下了栓。一回头,对上柴邑俊嘴角抽搐的样子,立刻一脸认真的神色,“媳妇,咱们最近别去招惹江逸辰,那小子刚刚站在门口的时候,又不知道谁得罪他了,那阴沉的样子,可吓人了!” 柴邑俊伸手扶额叹息,这家里面,除了这货,还有谁会去招惹江逸辰? 而宫中的皇后,想着自己儿子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也止不住的叹息,“十二啊,你皇姐夫不是一个……”皇后不知道该怎么和十二说清楚,那个人,报复心强的很,这后面,儿子是要遭罪的! 十二闻言,小身子抖了抖,但是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在宫里面的无聊,又挺直了胸版,一脸的英勇就义,“不怕,皇姐疼我,到时候,只要皇姐帮我说几句好话,姐夫对我的折磨就不会那么久了!” 皇后看着十二那不太担忧的样子,低头无奈的笑了笑。当乐如意进屋的时候,皇后想着,这事儿,黑锅还是她来背的好。 “娘娘,十二的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让人来瞧过?” 乐如意一进屋,急急的问完这句话后,便看到皇后用内疚的眼神看着自己,瞬间就有些忧伤了,她……是被骗了吗? “如意啊,本宫是看着,十二实在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会让人如此的转告你,你……”皇后软声软语的样子,说的在门口看着的皇帝,心都碎了一半。 抬脚就走了进来,看到乐如意,立刻声音如洪一般响亮,“皇后心疼小十二的身子,作为一个母亲,自然会做出许多让孩子开心的事情!如意,你还小,这种感情虽然不懂,但是也要体谅!毕竟,你是那么的冰雪聪慧,不是吗?” 乐如意当即只有一种感觉,请问,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没有太监通报出声?心里更是不由的想着,若是吴晗此刻在的话,肯定会立刻拍着大腿,一蹦三跳的瞪着来人,说一句,你大爷的,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最近皇上来这里,都不喜带随从!所以就自己进出,没人通报,也要求别通报了!” 皇后看着乐如意被吓的都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皇帝又在那边扮演起我本情深悔不当初的戏码,头疼的更加厉害了。 乐如意呆呆的点了点头,对于皇帝刚刚话中的意思,就是在说,如果她不体谅的话,就说明她蠢了?咬了咬唇,乐如意突然想起刚刚出门的时候,二爷阻拦自己的样子,顿时哭丧着脸,完了,二爷肯定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所以不想让她进宫,这下子好了,她不顾二爷,兀自进宫,不但如此,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耷拉着脑袋,乐如意想着现在在家的江逸辰,肯定还止不住的伤心呢!这么想着的她,福了福身子,就要回去,去被远处飞奔而来的熊孩子撞了一个满怀。 “皇姐,你终于来找我了!” 乐如意只觉得胸口一痛,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被压到了毯子上! “救……命……” 偏偏熊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重量又加重了,抱着她就不肯撒手!勉强伸出一只手摇摇晃晃对着目瞪口呆的帝后,乐如意沧桑的求救。 皇后失笑,看着皇帝目瞪口呆不能回神的样子,赶紧使唤一旁的人上前,将十二和乐如意给分开。 被人搀扶到椅子上坐下的乐如意,捂着胸口勉强的顺气之后,才瞪着圆了一圈的十二,“你又偷吃了多少东西?” 圆圆的大眼骨碌碌的转悠了几圈,还附上一抹纯真的笑容,“皇姐,你在说什么?十二听不懂!” “你……”颤抖着手指着十二,乐如意到现在还觉得自己胸口疼的紧,这熊孩子还和自己装? “你有胖了!”自古忠言逆耳,乐如意知道,十二深受万般宠爱,肯定不会有人对他说这种话!而且十二听了这话,肯定会觉得不开心,但是,乐如意觉得,这真相,永远都需要有人说出来,哪怕,会招惹人不开心!她绝对不承认,她是故意说出这话来打击十二的。 十二缩在椅子上,一下子又变成了忧郁少年,忧伤的看了乐如意一眼又一眼,直到看出乐如意的愧疚,她要道歉的时候,才幽幽叹息一声,“皇姐,你先解释下,你的下巴怎么又圆了一圈吧!” 乐如意瞪着十二,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啊,那可是千疮百孔!疼的她想嗷嗷的叫。 “朕看,如意今儿个就住在宫里面吧!”皇帝一直看着皇后,看着她看到两个孩子在那边斗嘴的时候,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越发的觉得看不够,便开口,“不,还是在宫里面住一段时间吧!陪陪皇后,陪陪十二,也去照顾着郡主!” 说到郡主,乐如意刚想要说自己不想住,便听到皇帝提到了郡主,不由的蹙了蹙眉头,这郡主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怎么在大家面前露面过,现在皇帝这么一说,乐如意便看向皇后,郡主……好像都不在皇后的宫里。 “回皇上,郡主年幼,身子不好,二皇子那边是个不争气的,没有办法好好照顾郡主。臣妾这边也有些忙不过来,便送到别院去休养了!”皇后不紧不慢的开口,似乎对于自己的先斩后奏一点都不担心,“臣妾问过太医,说是那里休养,也是最好的!” “皇后,可真是一个好祖母!”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皇后,虽然没有责怪,但是话里面的意思却让乐如意疑惑,只是皇后为什么要把郡主送到别出去养?放到自己身边,不是更安全些吗? “谢皇上!”皇后盈盈一拜,表示感谢,转身便开始吩咐人给乐如意收拾屋子,让她住下。 乐如意张了张嘴,刚要问自己能不能不住,就听到皇帝乐呵呵的开口,“如意啊……上次你喝的茶如何?” 威胁,绝对是威胁!乐如意警惕且充满菜色脸,看向皇帝,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在告诉她,如果拒绝了晚上住在宫里面,那是不是就表示,他又要赏她二十杯茶?太可怕了! ------------ 第208章 ------------ 第209章 本站收录的所有均由本站会员制作上传,纯属个人爱好并供广大网友交流学习之用,作品版权均为原版权人所有。 本站尊重他人的知识产权,如果版权所有人认为在本站放置你的作品会损害你的利益,请指出,本站在确认后会立即删除。 本站仅提供存储空间,属于相关法规规定的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的网络服务提供者,且未直接通过收费方式获取利益, 适用于接到权利人通知后进行删除即可免除责任的规定。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Copyright©2013 263中文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执行时间:0.394447秒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9号 邱若又气又急,没想到韩诺安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顾的,则是看着韩诺安的背影是又哭又跺脚的,那模样看起来很伤心似的。 事实上,邱若的确是很伤心的。虽然她的年纪确实还小,但是她对韩诺安确实已经动了心。虽然她现在还是一个懵懂的年纪,由于从小就受韩诺萍的耳濡目染,所以认定了韩诺安就是她的丈夫。 韩诺萍对这个弟弟是真的很好的,因为韩母去世的时候韩诺安还小,她身为长姐,自然是对这个弟弟百般的疼爱、呵护。 不仅如此,韩诺萍觉得既然她很心疼这个弟弟,那么他的一切她都应该做主帮他安排好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样才算是爱他的表现。 可是她显然是忘了,一个人若是没有自由,就算你给他全天下所有最好的东西他也是永远都不会快乐的,更加不会感激你的,相反的,他有可能还会恨你的。 韩诺萍这么一想算是看开了,自己的弟弟嘛,当然得他自己说了算。 有些事情、有些人,就算别人再怎么说他好,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那也比不了自己接触过后的感觉。 韩诺安既然已经都长大了,那他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也就不再需要她这个姐姐有着过多的插手了,管的太多了反而不妙。归根结底,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韩诺安能够幸福、快乐一辈子。 虽然语气有些不太好吧,但是至少他说的都在理。最重要的就是他说了,只是这一件事情不让她插手,那就是说其他的事情她照样可以插手。 此时的韩诺萍还不知道,韩诺安的亲事她还真插不了手。 邱若一个人在那里哭的特别伤心,要是往常韩诺萍一定一早就在劝她了,可是今天她都哭了那么久了,韩诺萍那边都还没有一点动静,她扭头一看,发现韩诺萍正在思考着什么,完全就不搭理她。 一向都被众人重视的邱若刚刚被韩诺安无视了,心情本来就不好了,现在又被韩诺萍轻视了,心情就更不好了。 邱若提高音量,态度也不怎么好的喊道:“表嫂,你到底管不管啊?” 韩诺萍被邱若的声音把思维拉了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弟弟不喜欢邱若的时候她也忽然觉得邱若也不怎么好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所见略同? 韩诺萍对此表示有些怀疑。 不过既然邱若喊她了那她也不好不搭理人家,毕竟她也是自家夫君的表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她开口责备道:“若儿,你刚才什么口气啊?” 邱若一愣,仔细回想一下,刚才自己的语气确实有些不太好。都怪自己太心急了,以至于一时乱了分寸。 她既然心系韩诺安,那就必须要好好巴结韩诺萍,必须要让把韩诺萍哄开心了才可以啊! 邱若一想明白,赶紧笑嘻嘻的道歉,“表嫂,我错了,我刚才也是因为心急,所以语气才会重了一点。表嫂,您别生我气好不好?” 韩诺萍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邱若当着她的面的时候都会变的特别的乖巧。 韩诺萍有些不太开心了,但是在邱若面前她还是不太想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的说道:“若儿,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希望你可以接受!” 邱若有些不太情愿的点头,韩诺萍的话她是不敢不听的,因为韩诺安连韩国公的话都不听,只听她一个人话的,所以她想要韩诺安娶她的话就必须要把韩诺萍给哄的高高兴兴。 韩诺萍见邱若点了头,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是她还是循循善诱道:“若儿,刚才诺安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不是我不帮你,实在你自己没有办法得到诺安欢心。所以,既然诺安不喜欢你,只是把你当成妹妹,我以后也不会再插手你和诺安的事情了。” 邱若不敢相信的看向韩诺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韩诺萍刚刚在说说什么?她不帮她嫁给韩诺安了吗?她不是答应过自己的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反悔了? “表嫂,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反悔的!”邱若现在已经慌了,她不能失去这个帮手,一定不可以! 韩诺萍的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声安慰道:“若儿,刚才诺安的话你不是没听见,再说了,表嫂要是能帮你会不帮你吗?” 邱若直摇头,韩诺萍的意思她算是听出来了,不就是不愿意帮她的忙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帮我自己做还不行吗? 邱若哼了一声,也不管韩诺萍在背后喊她,直接就跑了出去。这韩国公府她是待不下去了,还是回表哥家好些,至少那里都是自己的亲人,不会不帮她的。 韩诺萍看着邱若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以前是她太过自信了。以为把韩诺安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韩诺安才会幸福,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愿不愿意接受。 自母亲去世以后,她本来就是为了韩诺安而活着的,现在又何必因为这些小事情而跟他争论呢? 不过她也知道,回去以后势必会和邱寻吵一架的,但是那又何妨? 果不其然,邱若回去以后果然是到邱寻面前告状去了。说什么韩诺安姐弟俩欺负她,说话不算数之类的一通说。 这个邱寻没有亲兄弟姐妹,庶弟庶妹倒是有的,只不过在他成年之后都已经分了出去,甚少往来,感情也没有多深厚,只能算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罢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邱寻对这个表妹倒是特别的疼爱的,简直是恨不得把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摆在邱若面前任她挑选。 现在听说邱若被韩诺萍和韩诺安两姐弟欺负了,当然要为她打抱不平了。 韩诺萍一回来就和邱寻大吵了一架,至于吵架的内容还不就是韩诺安不愿意娶邱若,韩诺萍居然也站在韩诺安那一边了,不帮着邱若,骂她吃里爬外! ------------ 第210章 ------------ 第211章 ------------ 第212章 ------------ 第213章 ------------ 第214章 ------------ 第215章 ------------ 第216章 ------------ 第217章 ------------ 第218章 ------------ 第219章 ------------ 第220章 ------------ 第221章 ------------ 第222章 ------------ 第223章 ------------ 第224章 ------------ 第225章 ------------ 第226章 ------------ 第227章 ------------ 第228章 ------------ 第229章 皇帝陛下的这句话,就是在打二皇子的脸了。乐如意和十二,也不嫌脏,一人一边的坐在草丛里面,对面坐着。 听着外面没了声音,乐如意才伸出脚,踹了踹十二的小肥腿,“你那……什么表情?” 十二腆着肚子,摸着自己的下巴,哼哼唧唧的,“也没什么意思啊!最后不就是被父皇又还给了二哥吗?” “圣上这是给皇后娘娘面子!”乐如意扯了扯嘴角,想着这个结局,竟然给二爷给猜中了,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说实话,我还以为圣上会……” “朕会如何?收了那个女人?” 乐如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阵冷声。顿时后脊梁发冷的乐如意,站起来看着皇帝的身后,没了江逸辰的身影,立刻咧嘴,笑开了花,“如意以为,以圣上的英明神武,肯定会大声呵斥那女子,并且将她一阵责罚!” 顿了顿,乐如意看着皇帝的脸色有些好转,上前,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狗腿和谄媚,“圣上对皇后娘娘的真情,那可是能跟明月比对,看的如意,热泪盈眶,心中陡然想起……” 刚想要以诗词添加一点自己狗腿话的层次的乐如意,憋了半天,也只能想到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话,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吉利的话! “想起什么?”皇帝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赞美的话,低头一看,那粉嫩娇俏的姑娘的脸上,憋的通红,都没说出一句话,便知道,这熊孩子,是词穷了! 虽然,词穷了,但总是有那想要拍马屁的心,这也是好的!然后……龙眼一瞪,看着自己的儿子,还四肢八叉的躺在地上,若不开口唤几声,只怕一会,小呼噜声就要出来了。 皇帝陛下表示非常的不高兴,想着刚刚站在一旁,看着乐如意踹自己儿子的脚的那副样子,便伸出脚,往儿子的小脚底踹了踹。 被扰了补眠的十二皇子殿下,异常愤怒的睁开了眼,待看到眼前的人是自家父皇大人的时候,才一阵恍惚,半响才呐呐的开口,“父皇,你怎么来了?” 皇帝被自己愚蠢的儿子气的眼前黑了黑,还没自己身侧这个说不出好话的熊孩子讨喜呢! 想着,皇帝陛下就觉得,要去找皇后商量下,这个孩子是不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日后,若是登基了,这可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十二和乐如意看着皇帝就这么突然转身走了,一路上还止不住的碎碎念,不由的相互对视了一眼。 “父皇早上没吃药吧!”胆子越来越肥的十二殿下,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吓的周围的奴才们都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才好。 只有乐如意,伸手弹下十二的脑门,没好气的开口,“上次被罚,忘记了?”就是因为乱说话,所以被揍了的事情,难道还不长记性? 十二嘟嘟囔囔的不知名的几句,转身就要回去,却看到了迎面而来,阴沉着脸的二皇子。 眉头皱了皱,看着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十二便挡在了乐如意的面前,“二哥,你要找父皇吗?他刚刚离开!” “滚开!” 二皇子脸色一阵发白,伸手就要扫开十二,但是他的力气太小,而十二的身体也壮实,所以二皇子的那一手,并没有推开十二,反倒是让他自己的身体晃了晃。 “二皇子何必动怒呢!”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脸阴鸷的看着十二,乐如意有些慌张,还未开口,就听到熟悉清冷的声音自二皇子的背后传来。 乐如意和十二两人同时眼神一亮,一左一右的绕开了二皇子,走到了江逸辰的身边。 自然,江逸辰是伸手握住了乐如意的手,直接忽略了十二递过来的巴巴的眼神。 “这个女人,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我们都有提醒过您!我想,您的母后,想必也苦口婆心的劝过您!”江逸辰淡漠的看着怒急的二皇子,淡淡的嘲讽着,“不过,显然,您对自己看人的本事,还是很自信的!” 二皇子脸色一阵白,竟然说不出话来!因为江逸辰说的是实话,在这之前,他确实试探过母后,却被母后给撵走!父皇现在也是以母后马首是瞻! “现在,事情的重点可不在皇后娘娘和圣上的身上吧!”乐如意缩在江逸辰的身后,因为有了靠山,又有了胆子。细声细语的提醒着尊敬伟大的二皇子殿下,“今儿个都敢在圣上面前跳舞了,晚上难保不会直接脱了衣服偷溜到圣上的身边!” 这话说的,十二有些羞涩,捂着耳朵,不太愿意去听!可嘴里面,还是有些念叨,“母后的宫中,哪里会那么轻松的让她进去!我觉得,她肯定会直接在浴池那边,躲在……” 越到后面,十二越是羞涩,直接是不说话了!他可是一个纯情的少年啊!那些话本子里面关于坏女人如果诱惑好才子的故事,他真的一点都没看!真的! 乐如意有些无语的看着十二伪装成羞涩的样子,嘴里面却像是没关起的门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这越说,二皇子殿下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说起来,念念姑娘比那时候,咱们初次见到时候,那可是水灵了许多!” 乐如意实在是忍不住了,不是因为十二这话有多么的违和,而是他那伪装羞涩的表情,实在是太恶心了。 “皇宫里面的妾,自然要比外面的外室,要养的好!”江逸辰伸手拂开乐如意耳边的发丝,笑的是温和,但话,却是直直的戳人心窝子,“这都是要感谢,二皇子照顾的好!” 十二一听,顿时睁大了眼,崇拜的看着江逸辰,这刀捅的,可真是厉害时候!心心念着的真爱,仔细的养着,好生的照顾着,结果呢?人家踩着他的脑袋,准备去勾搭他父亲去了!想想,哪一个能接受的了? “说到底,念念姑娘还是一个大姑娘呢!”乐如意这话补充的更像是在刀山抹了毒药,“那可是她留了许久的!” 二皇子阴鸷的眸子,顿时闪过一道厉色,转身便走了! 乐如意看着二皇子匆匆离开的背影,想着那位念念大婶,今儿个晚上终于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妾,顿时觉得,这事,该是庆祝一番了。 “回家吃肘子吧!” 江逸辰看着乐如意欢快的神色,立刻提议着,“早上你出门的早,没看到!吴晗为了柴邑俊,宰了一头小肥猪!那小爪子,已经开始炖了!” 乐如意听着,就觉得肚子开始饿了,只是,这肘子要是炖的烂了,最起码,是她前脚出门,后脚就要开始入锅了!入锅是吴晗发现的话,就是宰了,也来不及炖的好吃! “今儿个,我也出了力!要不,也带我去尝尝!” 听到有肘子吃的十二,立刻没了睡意,搅着手指,继续维持着他羞涩的样子,“人家也不要吃的多,就吃一只就好了!” 一只……江逸辰眼角一抽,看着已经开始伸出爪子,准备攀上乐如意的裙子,死活要跟着走的架势,顿时不爽起来。 乐如意嘴角也有些抽搐,想着十二这个熊孩子,每次吃的时候,都不会按照之前说好的分量去吃,立刻坚决抵制十二一起回去的想法! 就在两人在不断斗嘴的时候,江逸辰已经将两人带到了皇后处! 看着皇帝看到两个熊孩子之后,立刻像是看到了仇人一样,满脸的嫌弃,就差没背对着两人了。 乐如意还算是有规矩,对着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的皇帝福了福身子,一旁的十二直接是连滚带爬的到了皇后的身边,蹭着脑袋让她温柔的把脑袋上汗给抹掉,才手脚并用的说了花园里面的事情。 皇后听了,蹙眉,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这恐怕是要出事啊! “去,把那位姑娘带来,若是她同意了,下午就放出宫去吧!”看着皇帝对那个姑娘无意,皇后本着不想牵扯无辜的心,就要把念念给放出宫去,在外面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在这宫里面,她肯定是…… 就在皇后说完这话,前去传话的宫女,却在片刻之后,乐如意和江逸辰好不容易打消了十二这个熊孩子,一起回去的想法之际,宫女却惊慌回来,回禀,说是念念的腿……断了! 乐如意张了张嘴,觉得二皇子也忒可怕了一些,为了防止人家爬墙,直接把腿给打断了。不过……这也说明了,人家可是真爱啊!把腿打断了,不就是永远的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吧! 想到这里,乐如意对二皇子殿下和念念大婶之间的可歌可泣的爱情,默默的抹了把眼泪,表示非常的感动。 可,就在皇后准备让二皇子给念念大婶一个名分的时候,宫女紧接着又开口,表示,二皇子殿下说了,这个女人,是为了出宫,才会断了腿!她如此的渴望出宫,作为善良的皇子殿下,怎么能违背了她的愿望呢? ... ------------ 第230章 沈娴雅侧头很轻的瞪了一眼楚澜曦,这两人都还没有成亲呢,就已经想着要生个大胖小子了,她这个做妹妹的就想那么久远的事情了,真是太没有分寸了。反问道:“你哥哥和陌璃都不着急,你跟着着什么急啊?” 周陌璃倒是也不反对,反正早生晚生都得生嘛。但是现在看沈娴雅显然不着急当奶奶的样子虽然心里没有压力了,但是她还是说道:“伯母,妹妹这话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再说了,妹妹比我小上一岁,都快要当娘了,我要是不抓紧点时间日后妹妹的孩子长大了,有了孩子都当奶奶时候我的孩子还小呢!” 楚澜曦和沈娴雅对视一眼双双笑了,周陌璃的想法楚澜曦早就是知道的,可是沈娴雅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笑的同时不免还有些惊讶。 她可不知道楚逸辰就那么好,周陌璃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嫁给他了,不仅如此还想着早早怀孕,给楚逸辰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呢! 沈娴雅也应该是知道的,周陌璃孤身一人来到大黎,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后也没个亲人帮衬着她,虽然周烨霖现在是大周皇帝了,但是山高皇帝远的,他的手也伸不到这么长的,更不可能管到他们的家务事的。 所以沈娴雅觉得周陌璃之所以要早早的和楚逸辰成亲并且尽早的怀孕生下嫡长子或许也是怕自己在楚家的地位不保吧! 可是她怎么想不到楚逸辰是对她是真心的,又怎么可能会做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呢? 虽然沈娴雅是这么想的,但是比较周陌璃不是这么想的,或许只有用时间来证明了。 沈娴雅倾身握住周陌璃的手,慈祥的笑道:“放心吧,若是逸辰敢欺负你的话,我和你伯父是一定不会绕过他的。” 周陌璃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谢谢伯母。” 楚澜曦也伸手放在沈娴雅和周陌璃的双手之上看着周陌璃说道:“放心吧陌璃姐姐,我哥哥那么爱你那么疼你那么宠你的又怎么可能会忍心去欺负你呢,这依我看呀,到时候我哥哥不被你欺负就已经算好的了!” 沈娴雅和周陌璃齐齐笑出声来,这话倒是不假,若是楚逸辰喜欢上的女人那是可以敬请的欺负他的,就像沈娴雅和楚澜曦。 她们俩可是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欺负楚逸辰的,需要的时候就让他跟在自己身后做苦力,不需要的时候她俩往往就是很淡定的将楚逸辰一脚踢开。虽然每次都是这样的,但是楚逸辰却从来都没有生过气,只是很委屈的看着她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又或者让她们看着他很委屈的背影,而且一路都嘟嘟啷啷的背影渐行渐远。 有时候沈娴雅会哭笑不得的跟楚澜曦说楚逸辰白长年纪和个子了,心性都还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周陌璃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笑骂楚澜曦道:“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母老虎,怎么可能会欺负他呀!而且他还武艺高强呢,我可是打不过他的!” 眼看着楚澜曦要和周陌璃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沈娴雅赶紧开口打住她们。“行了,你们俩别吵了,不管是谁欺负谁,我和你爹都是站在陌璃这边的。而且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用午膳了,下午还要去试嫁衣、选收拾呢!” 楚澜曦努努嘴,咧嘴笑道:“那你们先去餐厅,我先去书房叫隐漓。” 沈娴雅点点头,说的:“你去吧,我和陌璃在餐厅等你们。” 楚澜曦嗯了一声,吩咐暗香带沈娴雅和周陌璃去餐厅,自己则和疏影一起去书房找慕容隐漓。 四人一起用了午膳,午膳后略坐了一会儿楚澜曦就和沈娴雅、周陌璃一起出府了。慕容隐漓由于不太放心楚澜曦的安危,特意命侍卫和丫鬟们还有府医跟着一起去,就怕楚澜曦的身体有个什么不舒服的。 周陌璃倒是有些瞠目结舌的,她没想到慕容隐漓身为太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居然还对楚澜曦那么好。不仅如此,她还听沈娴雅和楚逸辰说过,慕容隐漓自从娶了楚澜曦之后就是独宠。她原本还觉得有些不相信,但是现在却也真的相信了。 慕容隐漓是个好男人,更是一个难得的好丈夫。 由于周陌璃毕竟是大周的公主,所以她和楚逸辰和婚礼黎帝允许以公主的规格来举行,所以的服饰搭配都可以参照公主的来定做。 因为之前就已经量过周陌璃的尺寸了,所以这次试穿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沈娴雅和楚澜曦也都觉得很好看,所以也没让裁缝改了,直接拿回去就行了。由于喜服和头饰都是配套的,所以也都一并带了回去。 不仅如此,楚逸辰的喜服和被褥枕头什么的也都一并带了回去,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沈娴雅也可以帮着改一改,毕竟她的针线活儿可是数一数二的好。 喜服和头饰是没有问题了,现在就剩下平时所戴的珠宝首饰了。 沈娴雅的嫁妆里就有这么一家专门卖首饰的店,现在直接带着楚澜曦和周陌璃一起过去就可以了。 首饰店的掌柜的看见沈娴雅等人来了,立刻关上大门歇业了,不再接待任何的客人了。 虽然往常沈娴雅来的时候掌柜的倒是不至于这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楚澜曦的身份从以前的太子太傅嫡女变成了太子妃了,这身份不一样了待遇自然也要随着身份的变化而变化了。 对此沈娴雅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好好的挑选,也不用遇见一些找事的人了。 沈娴雅让掌柜的把一些头面都放上来,让周陌璃自己挑,喜欢什么就挑什么,挑好了直接打包带回府去。 虽然是让周陌璃可劲儿挑,但是周陌璃也是只挑了四件头面、两对镯子和一对金步摇。 ------------ 第231章 ------------ 第232章 ------------ 第233章 ------------ 第234章 ------------ 第235章 ------------ 第236章 ------------ 第237章 ------------ 第238章 ------------ 第239章 ------------ 第240章 ------------ 第241章 ------------ 第242章 ------------ 第243章 ------------ 第244章 ------------ 第245章 ?苏大学士听到听到刘崇凛要娶自己的二女儿,虽然嫁过去以后是皇后之尊,但是这毕竟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虽是如此,但是他若是同意了,至少黎帝和慕容隐漓都会记得他的好的。不愿意见得女儿远嫁千里之外,日后也会眼不见心不烦,而且还会为他苏家添一份荣耀又有什么不好呢? ??所以苏大学士想也没想直接站起身来掀起袍子跪了下来,颇有舍己为人的说道:“陛下,为了两国的交好,微臣愿意将女儿送去和亲,还请陛下成全!” ??只要刘崇凛求娶的不是自己的宝贝慕容隐莲,其他人都随意求娶,他没有任何意见,相反还非常的赞同。黎帝满意的点点头,朗声道:“好,既然如此朕便准了凛帝联姻的请求,将苏爱卿的嫡二女以公主之尊嫁给凛帝,至于这封号就是汐碧公主,婚期就由凛帝自行决定。” ??刘崇凛心中欢喜,拱手谢道:“多谢黎帝陛下,崇凛明日就带着汐碧公主启程回大辉,婚礼的所有事宜崇凛自会有打算,这就不劳烦苏大学士了。” ??刘崇凛只是说不劳烦苏大学士,但是并没有说明不会劳烦黎帝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想必也是知道苏梓毓从小到大在苏家受过的苦,很是心疼苏梓毓这些年的遭遇,所以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不劳烦苏大学士了。这也是从侧面说明刘崇凛根本就没有把苏大学士放在眼里。 ??半年前刘崇凛娶方惜蕊的前一夜是偷偷潜入过殿阁大学士府的,还跟苏梓毓保证过,一定会在半年之内风凤光光的把苏梓毓娶回去,绝不食言! ??他也知道苏梓毓这些年来不好过,所以肯定会把苏家欠了苏梓毓的全部还回来,虽然感情还不回来,但是至少也要让他好好吐点血出来才行。 ??刘崇凛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虽然婚礼上的事情不用劳烦苏大学士,但是这梓毓毕竟是苏大学士的嫡亲女儿,所以这嫁妆还是得由苏大学士来出,当然了,黎帝陛下若是愿意出那也只能算是梓毓自己的私房钱,所以这嫁妆还是要苏大学士好好准备准备了,可千万别太寒酸了,不符合梓毓现在的身份!” ??黎帝对苏大学士家里的事情也是有点耳闻的,对此他也表示无话可说,不管刘崇凛这次有多么的狮子大开口,要了苏大学士多少的家产都跟他没关系,毕竟现在这已经算是人家家的家务事了。 ??黎帝摆摆手说道:“既然凛帝已经决定明天就要走了,那汐碧公主的嫁妆朕等苏大学士收拾好了以后就人给你送去,保证等你们回大辉后一个月之内送到的。”说完看着苏大学士说道:“苏爱卿,你一会儿回去以后就好好准备一下吧!” ??刘崇凛好不容易才能娶到苏梓毓,绝对不会容许半点差错,也绝对不会给苏大学士任何的理由延期的。 ??“苏大学士也不用担心梓毓的一路上的衣裳,朕在来黎京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明日将梓毓让朕带走就可以了,至于嫁妆的清单朕会命人给你送到手上的。并且在此期间会留下朕的人好好看着嫁妆,然后一分不少的带走。”刘崇凛看着苏大学士面无表情的说道。 ??慕容隐漓冷冷的插话,话里话外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嫡女以公主尊位嫁给大辉的凛帝,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就连嫁妆该备些什么都已经替你想好了,苏大学士可千万不要忘了将嫁妆备的厚一点,可千万别忘了早点给送过去。到时候你的嫡女成了真正的大辉皇后了,苏大学士也就可以辞官去大辉享享清福了啊!” ??苏大学士有些无奈的笑笑,皮笑肉不笑的答应道:“是是是,太子殿下说的是,微臣一定会办好的,早日将嫁妆给送过去的,决不让陛下和殿下操心的。” ??黎帝点点头,开玩笑似的说道:“那样自然是最好的,朕希望你能好好的准备汐碧公主的嫁妆,可别让凛帝看清了你的宝贝女儿啊!” ??黎帝的话外音是:可别让凛帝看清了大黎啊! ??虽然这苏大学士有多少家底黎帝不知道,但是既然凛帝来求娶苏梓毓了,想必是早已摸清了苏大学士的家当了,这不,连嫁妆单都已经提起列的清清楚楚了。 ??既然人家都已经摸清楚了你的家当了,那人家列下的你肯定是有的,就算人家真的狮子大开口了,也是光明正大的狮子大开口,而且人家为了怕你少给一点儿,还留下自己的人严格的监视着你,你就是想少给一点半点的也不好下手啊! ??这苏大学士一顿,黎帝想到的那些他自然也是想到了。可是他没想到刘崇凛这么绝,竟然还派人监视他,这么一来他就是想放些残次品或许减少数量也是不行了。没想到最后没有靠苏梓毓得到好处不说还赔了那么多的东西,真是后悔啊! ??任凭苏大学士如何的不满意,这些都已经成为了不可更改的事实了,就算在不情愿他也必须承受。 ??可是就在他准备就这样的时候突然想起刚才一直都在讨论嫁妆却没有讨论聘礼,于是他又站了起来对黎帝和刘崇凛说道:“陛下,凛帝,微臣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刚才一直都在讨论嫁妆的事儿却忘了聘礼的事儿了,不知道凛帝会给我苏家多少的聘礼呢?” ??刘崇凛撇了一眼苏大学士,微微一笑道:“真不是说了吗,梓毓嫁给朕时所穿戴的衣服都不用你出吗!” ??苏大学士一愣,恕他蠢笨,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刘崇凛是什么意思。 ??慕容隐漓倒是听懂了刘崇凛的意思,嘴角一弯道:“苏大人,你应该庆幸才是,这凛帝的意思是他的聘礼都花在了给苏二小姐做衣裳上了。” ??黎帝也附和道:“苏爱卿,你应该庆幸这凛帝是对你的宝贝女儿如此的宠爱啊!” ?? ------------ 第246章 ??被慕容隐漓这一提醒,黎帝这么一掺和,苏大学士可就彻底的懵了,他没想到这刘崇凛跟他玩儿阴的,还当着黎帝的面儿,让他必须吃下这个哑巴亏,真是太可气了! ??只是他回家以后势必又会引起他心爱的妻子和心爱的女儿的不满的,他了解他心爱的女儿,若是她知道以后一定会去找苏梓毓的。 ??事实证明,不光他知道,就连黎帝也知道,所以在苏大学士回去的同时黎帝的贴身太监将圣旨也一并带去了,为的就是不让苏梓毓受到伤害。 ??女人的妒忌黎帝知道,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黎帝必须让苏大学士的家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和苏梓毓即将以公主的身份嫁给大辉的凛帝为后! ??任凭苏大小姐再怎么蛮横无理也不敢在今天晚上就对苏梓毓做出什么事情来的,因为就凭黎帝的那一道圣旨就说明了他要罩着苏梓毓,任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否则就是和他作对! ??这苏大小姐再怎么样也是不敢和黎帝作对的吧,所以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嫁妆全都给了苏梓毓之后还要把她弟弟的家产也都一并给苏梓毓,可想而知,这些原本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给抢走了的心情有多么的难受了! ??因为事先有黎帝的圣旨作为警告,所以苏梓毓在苏大学士府的最后一天晚上还是过的很平静的,苏大小姐也没有过来找她的麻烦,一切都是相安无事的。 ??而且就算是苏大小姐不顾黎帝的旨意那也没关系,因为自从刘崇凛来到大黎对苏梓毓一见钟情之后就一直都有暗中派人好好的保护着苏梓毓,生怕她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危险。 ??也正是因为苏梓毓知道了自己有刘崇凛无微不至的保护之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出去,虽然期间苏大小姐来过苏梓毓的院子找茬儿,可是始终也只是来找苏梓毓的麻烦罢了。 ??以至于后来慕容哲瀚渐渐的长大成人,模样也越发风流倜傥了,更是成功的把苏大小姐的魂儿都勾走了,现在更是天天都想着要嫁给慕容哲瀚做他的正妃,也就没有时间来给苏梓毓制造麻烦了。 ??苏梓毓的生活这才渐渐的好了起来。 ??虽然苏大学士不喜欢苏梓毓这个女儿,但是还是将她养大了,虽然吃的不好穿的也不好,但是至少是没有任何大问题的长大了。 ??随后刘崇凛还派人送来了苏梓毓的嫁妆清单,苏大学士一看差点气的背过气儿去,这都已经是他整个大学士府一半的家产了,不仅如此,刘崇凛竟然连一点儿嫁妆都不给他苏家,真是欺人太甚! ??可就算人家一点聘礼不给可在黎帝的心目中人家就是很疼爱他的嫡次女,他可真是既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将来也是要嫁人的,还有他的宝贝儿子将来要继承家产的,若斯现在就将一半的家产都给了苏梓毓的话那他的宝贝儿女怎么办? ??所以苏大学士趁着苏梓毓还没有休息便亲自去了苏梓毓住的院子,因为苏梓毓明日就要嫁给刘崇凛了,所以苏大学士连夜让府里的下人把一处附和嫡女住的院子打扫出来,明日就让苏梓毓在那个院子出嫁。 ??苏大学士到的时候苏梓毓果然还没有休息,他直接走了进去,看见苏梓毓正坐在那儿安静的绣着有龙凤呈祥的盖头,而且已经快要完成了。 ??苏梓毓许是没有感觉到苏大学士来了,淡定的继续绣着,也不看苏大学士一眼。以前都恨不得府里没有她这个人,现在又过来是要做什么苏梓毓不用想也知道。 ??不是事关利益的话苏大学士是不会来看她的。 ??苏大学士见苏梓毓无视了她,更是气的不轻,要是以往苏梓毓敢无视他的话他直接就让人将苏梓毓架出去跪个几个时辰了,可是现在人家的身份不一样了,而且他还要拖苏梓毓办事,所以只能忍着了。 ??苏大学士语重心长的说道:“梓毓啊,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明日就要出嫁了,爹过来看看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爹,爹一定满足你的需要。” ??苏梓毓继续绣她的龙凤呈祥,也不抬头看着苏大学士,直接淡淡的回答道:“我没什么需要。” ??苏大学士被苏梓毓的态度气的握起了拳头,按照苏大学士的想法就是:他都先低头了,不管因为什么而低头,苏梓毓这个做女儿的不都应该是受宠若惊吗? ??他的拳头捏紧又放开,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梓毓,你知道吗?凛帝要娶你,可是这嫁妆确实要得太多了,你还有姐姐和弟弟,要是把嫁妆全都给了你,他们可怎么办啊?所以,你就在你和凛帝成亲的时候跟他说说情,少要一点儿嫁妆啊?” ??苏梓毓正在刺绣的手一顿,她还以为苏大学士是为了什么来找她呢,原来还是为了钱啊! ??苏梓毓抬起头看向苏大学士笑道:“父亲可有想过我嫁到大辉本来就是人生地不熟的,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若是还跟凛帝谈条件那我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低下头继续绣着,一边绣一边说道:“要知道君无戏言。父亲只顾着他们过的好不好,却全然不顾我的死活!” ??苏大学士苦口婆心的劝道:“为父又不是不给你嫁妆,只不过这凛帝确实要了太多的嫁妆了,为父实在承受不起,所以才来找你帮忙的。你就看在为父年老的份上你就帮帮为父吧!” ??苏梓毓淡淡一笑道:“父亲,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父亲不如自己去和凛帝说说。”正说着,苏梓毓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放下手中已经完工的绣品慵懒的说道:“我困了,要休息了,还请父亲回去吧!” ??苏大学士无奈,只能站起身,看着苏梓毓冷哼了一声才走出去,这个苏梓毓可真是狼心狗肺,自己把她养这么大,她居然不念恩,真是该死! ------------ 第247章 ??苏梓毓看着苏大学士离开的背影不自觉的冷笑,一直都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也从来都没有来过她的院子看她一眼,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回还是为了刘崇凛嫁妆要的多了,所以过来让她帮着要回一些嫁妆。 ??呵,她苏梓毓的人生真是可笑,想要一点父爱都这么的难。如果她的母亲还在的话会不会不一样呢? ??苏梓毓其实一直都在等,她在等着苏大学士能够给她父爱。小的时候她经常躲在一边偷偷的看着,看着苏大学士对他其他的儿女的宠爱,这些都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的,那个时候她很羡慕她那同父异母的姐弟,羡慕他们有父爱、有母爱,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那个时候的苏梓毓是真的很羡慕,可是后来却渐渐的不在羡慕了,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怎么死的,而自己的存在是多么不被欢迎的新生命的时候,苏梓毓便不会在奢求苏大学士给她父爱,相反的,她的心里充满了对苏大学士的恨! ??既然不爱她的母亲当初又为什么要娶她?还要让她怀上自己呢? ??就这样没过多久,苏梓毓遇见了刘崇凛,虽然那个时候年纪自己小,但是刘崇凛却是已经有了十五岁了,还对苏梓毓有了好感,从此以后便留下了自己信任的人一直保护着苏梓毓。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年,苏梓毓渐渐的长大了,也很少出过自己的院子,尽量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不去打扰他们一家人的天伦之乐。 ??不过好在这样的生活明天过后她就不用再继续过下去了,明天过后,她也会很幸福很幸福的,夫妻恩爱,儿女绕膝! ??苏梓毓今晚睡不着了,因为她在憧憬着自己和刘崇凛的未来。 ??刘崇凛回了驿站之后并没有待在皇宫里,而是去了慕容隐漓的太子府! ??说起这刘崇凛和慕容隐漓的交情也是有了好几年了,而刘崇凛和苏梓毓相视也是因为慕容隐漓的关系。 ??也可以这么说,本来上一次刘崇凛来大黎就是想要娶苏梓毓的,可是为了帮慕容隐漓的忙他只能娶了方惜蕊,把自己心心念念的苏梓毓暂时留在大黎。有慕容隐漓和自己留下的人的保护,刘崇凛完全可以放心苏梓毓的安全。 ??刘崇凛这一次去太子府找慕容隐漓楚澜曦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因为什么勾搭上的。 ??不过只要慕容隐漓不做出出卖大黎的事情,其他的什么事情都跟她楚澜曦没有任何的关系。 ??刘崇凛虽然不是从大门走进去的,但是他还是在永安轩的院子里等着慕容隐漓出来的。 ??慕容隐漓也知道刘崇凛来了势必会来找他的,所以掐着时间一直等着刘崇凛到来。不过首先还是要把楚澜曦给哄睡着了才可以的,万事都比不过楚澜曦嘛。 ??楚澜曦睡着没多久刘崇凛就来了,慕容隐漓给楚澜曦掖好被角还吻了一下楚澜曦的额头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慕容隐漓出去的时候果然看见刘崇凛笔直的站在门口,仿佛一颗松树一样挺拔。刘崇凛听到慕容隐漓出来了,回头看向慕容隐漓笑了。 ??慕容隐漓也回以刘崇凛一个微笑,把门关好以后说道:“可真是稀客啊,不知道是什么风把凛帝给吹来了?” ??刘崇凛一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何必再问?” ??慕容隐漓走到刘崇凛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站,看着前方的一盆花淡淡的说道:“你是为了刘晗月的事而来吧!” ??刘崇凛点了点头,回答道:“是为了她,不过也不全是为了她。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能帮我除掉她!” ??慕容隐漓冷声一笑道:“若不是因为她触碰了我的底线,我还是会让她多活上几年的。” ???刘崇凛叹息一声,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知道皇后不是我的生母,可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的生母不过就是一个替皇后生育儿子的工具罢了,也就是因为生下我之后她才会死的。她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所以我也要杀了她最重要的人,让她一辈子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情。” ??刘晗月根本就没有死,慕容隐漓觉得还是把这个真相告诉刘崇凛为好。 ??“其实刘晗月并没有死。”慕容隐漓侧头看向刘崇凛,在他的惊讶表情中继续说道:“不过她现在倒是很想早些死了,那样对于她来说就算是解脱了。” ??刘崇凛先是惊讶,后是疑惑,什么叫做‘她现在倒是想早些死了’啊? ??刘崇凛看向慕容隐漓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慕容隐漓悠然一笑,淡淡的说道:“你觉得死了就是最大的痛苦,其实不然。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刘崇凛眼神闪烁间也已经大概猜到了,轻声一笑说道:“只要能够确保她不会再回到大辉,是生是死也没有关系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除掉了她。” ??慕容隐漓摆摆手说道:“别谢我了,你把方惜蕊那么一个大麻烦都带走了,我要是不做一点儿事儿出来怎么对得起你?” ??刘崇凛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日后只要有我刘崇凛在的一天,我大辉绝不进军侵犯大黎!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会留下一份诏书永世不得进军大黎!” ??慕容隐漓也点点头,看向慕容隐漓以开玩笑的口气说道:“我也亦然。只不过若是你大辉国不泰明不安的话,我或许会帮着他们造反的!” ??刘崇凛忍俊不禁的点头,豪气的说道:“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这是一位即将成为的帝王和另一位年轻的帝王相互许下的承诺,不需要任何的证据,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言九鼎的人。 ??两人相互许下承诺之后刘崇凛飞身一跃而起,直接飞走了,慕容隐漓看着他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笑笑。 ??这飞檐走壁来回真的好吗? ------------ 第248章 ------------ 第249章 ------------ 第250章 ------------ 第251章 ------------ 第252章 ------------ 第253章 第253章:良心 林娆一听小童的话,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花园,明明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能够跑的这么快。 . 其实刚才看到邱秋的时候她就已经动摇了,她到底是不想伤害了这个人,这个在这茫茫人海中和她相遇,没有因为任何利益就对她好的人。 哪怕只是那么一件衣服,或者是一杯热水,但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已经是最大的安慰和温暖了。 她不想让这份温暖消失,即便一开始她就已经选择错了一切。 当林娆冲到楼梯口的时候,只看到混乱一片,佣人都围成一团很是紧张,林娆觉得自己大脑乱哄哄的,好似要炸开一样。 她……还是来晚了? 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林娆看着自己的双手,昨晚就是这双手在这楼梯上抹上了润滑油的,她现在就是个杀人凶手,是一个罪人。 她也不想逃了,反正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她这辈子都要背负杀人犯的名声来活着,这才是真正痛苦的。 “林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林娆身子狠狠一震。 那声音她不会听错的,也不会是幻觉,那声音她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凛冽的寒风中,温馨的花园中,她都曾听到过这个声音,所以不会有错的。 缓缓转身,有些机械僵硬的感觉,又害怕是自己的幻觉。 林娆看着自己身后,端着水杯站在她身后的邱秋,那种如释重负和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愧疚感,一下子像是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刚才她真的以为邱秋摔下去了,如果真的摔下去了,那么这真的是她这辈子最最最后悔又害怕的事情了。 “你……”林娆看着邱秋,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邱秋却是理解了林娆的意思,把手中的水杯放在了一旁的花架上,然后弯腰将林娆扶了起来。 “我刚才想到昨晚喝了牛奶的杯子还没有拿,所以就去拿杯子了。”邱秋看着林娆,淡声开口说道。 “这楼梯上有润滑油,你以为我摔下去了吗?”邱秋看着林娆,眸光淡淡却好似有魔力一般,让林娆看到了自己的狼狈还有震惊。 “其实我昨天晚上看到了。当时我口渴起来接水的时候看到你出去了,有些好奇你想做什么,就跟上去看了,然后就看到了你在这边抹了润滑油。走这边楼梯的一般只有我,如果是其他人就算摔下去也不会太严重,但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如果从这里摔下去了,那么一定会流产的,老实说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这么做,所以故意让小童跟你说我走到这边来了,就想赌一次看一看你会不会阻止,不过这次我还是赢了。”不等林娆说话,邱秋便再次开口,淡淡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她昨晚口渴,醒过来喝水的时候发现唐蓦然给她睡前接的睡已经喝完了,看唐蓦然睡的熟,她也就没有去叫醒他,就自己出去接水,然后就看到了林娆偷偷摸摸的身影,当时就觉得有猫腻,所以就跟着去看了。 结果就看到了她提着润滑油来这边楼梯抹,虽然有些心寒但到底还是没有告诉唐蓦然,如果告诉了唐蓦然只怕她今天早上就见到林娆这个人了。 她这么做也是想要看看,成为林娆之后的玲玲,会不会真的因为这些而改变。 林娆听着邱秋的话,已经无力再去反驳什么,眼见为实,这是邱秋自己亲眼看到的,她就算想要不承认,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不管是被迫的还是她自己自愿的,她都做错了,对与错都是一念之间,她会接受惩罚。 “对不起……对不起……”林娆哭得泣不成声,抽噎的好似下一秒喘不过气就会昏过去一样。 “昨晚唐蓦然和我说过,当时我在通海出事的时候,饭店外面有个女孩子出车祸了,当时的实时录像都没有了,但是有路人拍了照片,我看到了照片里面那个出车祸的女孩子是你吧,唐蓦然查了通海所有医院的病人资料,都没有你的,而你从那天开始就消失了,所以你是玲玲吧。”邱秋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开口。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听着邱秋的分析,林娆惊讶的同时也在说不出话来。 而楼下面围成一群的佣人也散开了,只见梅姐姐抱着一直灰色的小猫正准备离开,看样子这群人围在这里是因为小猫的原因。 梅姐姐一转身就看到了扶着林娆的邱秋,梅姐姐几乎是健步如飞的上了楼,来到邱秋身边后第一时间把怀中抱着的小猫塞到邱秋怀中,然后把邱秋拉到了身后小心护着。 邱秋见此,不禁有些好笑,但也不怪梅姐姐这么小心翼翼和紧张,因为今天一早邱秋就和梅姐姐说了楼梯口的事情,所以梅姐姐早早就去把楼梯擦了几遍。 但现在防林娆也防的紧。 “少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呀?”梅姐姐看看邱秋,又看看还在哭的林娆。 邱秋摇摇头道:“没事,梅姐姐你帮我把她扶进屋吧。” 梅姐姐见此,也没有说什么,扶着林娆准备离开。 而林娆却猛地跪在了邱秋的面前,抬头看着邱秋道:“对不起……我会消失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这段时间来做的一切,真的对不起。” 邱秋没有想到林娆会忽然跪下,看着林娆这般模样,邱秋摇摇头道:“我不能说现在就原谅你,但也不会一直不原谅你,如果你以后怀孕了,你就会明白对于一个初为人母的女人来说,孩子有多重要。” 说罢,邱秋便转身离开。 她不是一个仁慈的人,所以做不到原谅林娆,但她本身也没有受到伤害,而她自己也知道了错误,所以她也做不到将她交给唐蓦然。 如果是唐蓦然,就真的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了,所以邱秋还是不想这么做,因为唐蓦然也顺势让人查了玲玲家的一些资料,邱秋也明白玲玲的苦。 有些地方她和自己还是很相似的。 邱秋离开后,梅姐姐这才把林娆给扶起来:“走吧,你要走要消失也好,先回你屋子里面去整理东西,反正我家少爷现在不在,你要走少夫人会安排人送你走。” 林娆听着梅姐姐的话,也很吃惊:“邱秋……她都知道……” “你以为啊,我家少夫人很聪明的好不好,反正你赶紧走吧,留在这里也是弄的人提心吊胆的。”梅姐姐把林娆扶回屋子中一边说着。 两人刚刚进了屋子,一下子脚步顿住。 “怎么,现在才来?”屋子中,唐蓦然拿着林娆的手机,挑眉看着被梅姐姐扶着的林娆。 林娆看着唐蓦然,特别是他手中的手机,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那种奔涌而至的恐惧席卷着她。 “少……少爷……”梅姐姐看着应该已经出门的唐蓦然,现在竟然出现在这里,很是害怕。 “你出去。”唐蓦然看了梅姐姐一眼,语气淡淡的开口。 梅姐姐一听唐蓦然的话,几乎是得令一般,立马松开了林娆,赶紧转身出门顺带把门给紧紧关起。 门关起后,林娆看着唐蓦然,眼中满是恐惧:“唐……唐少爷。我,我不是林娆。” 这一次总算是把早就憋在心里面的话给说了出来,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唐蓦然听着林娆的话,半挑眉道:“我知道。很难得等到你自己承认。” 听着唐蓦然的话,林娆只觉得很是惭愧,却还是执拗的看着唐蓦然。 “邱秋瞒着我不想我知道,不过是怕我针对你,但我这人向来睚疵必报,你欲伤我妻子,我又如何能够这般简单就放过你。”唐蓦然看着林娆,语气淡淡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好怕的威严。 “我知道。不管唐少想要如何处置我,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但如果唐少想要问我,我老板是谁,那么我真的不能够告诉你。”林娆看着唐蓦然,眼神认真。 不管那人如何对待她,如何看待她,但她真的不想背叛她,出于良心她违抗了他说的话,但处于私心,她不想在最后也背叛他。 所以不管怎样,这个人就深深的埋在她心中就好,不会对其他人说起。 唐蓦然听着林娆的话,冷然勾唇:“你当然不用说,这么针对我的人,你认为我还不知道是谁?” 听着唐蓦然的话,林娆心惊却也无法再说什么。 “对了,刚才你有个电话,那人找你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说要不要给他回一个?”唐蓦然勾唇看着林娆,眼中带着几分狠戾。 林娆一听唐蓦然的话,心猛地一跳,立马摇头道:“我不需要给任何人打电话,那个手机不是我的,只不过是我捡来的而已!唐少想要如初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 ------------ 第254章 第254章:你亲手毁了她! “昨晚邱秋知道你就是她在通海认识的那个玲玲时,她说你不会真的伤害她。 因为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这就是邱秋所认为的你,不过现在在我看来,邱秋认识的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你吧。”唐蓦然看着林娆,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 林娆听着唐蓦然的话,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愧疚,低下头不愿再看唐蓦然。 “等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带你走,记住,任何人做任何事情只要你选择做了,不管是否成功,你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唐蓦然冷凝的看了林娆一眼,淡声开口。眸光闪动着寒光。 如果不是邱秋不想折磨她,他真的有很多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但这次还是选择了邱秋想要做的方法。 让她离开,越远越好,也算是帮助她逃开那个人的手掌心。 唐蓦然离开后,林娆看着唐蓦然离开的方向弯下腰深深鞠躬。 她什么都做不了,也没有办法为邱秋做什么,只能做的只有祝福。 而这边,邱秋回到卧室后,有些发愣,这是她意想不到又在意料之中的结果,林娆就是玲玲。 那个大冬天风一吹脸就会红,笑的很是腼腆的女孩,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但究竟是谁要她做这些的,这才是邱秋现在好奇的,她一定会把那个人找出来的,想要害她失去孩子的人…… 唐蓦然回到屋子中的时候,刚好看到还在发呆的邱秋,走到邱秋身边唐蓦然将人抱起道:“嗯,有些份量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抱不动了。”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嘴角狠狠一抽道:“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抱着的是两个人呢!” 一听邱秋的话,唐蓦然忍不住笑了笑道:“是啊,两个人的份量呢,过两天我让杜笙过来给你检查一下,稳定下来了我们就出发吧。”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点点头道:“好啊!不过我们走的时候泷泷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唐蓦然点头,看着邱秋道:“你要是想那小子,我们到时候还可以顺路去看他,反正也是顺路的。” 听唐蓦然这么说,邱秋立马点头:“但爷爷估计舍不得我们走,上次他还和我说想要让我在这边生孩子的。” 想到这,邱秋不禁有些犯愁,老实说她也很想多陪陪爷爷的,但临安那边还有工作,那边的公司老板也总不能一直不去,而且这几天听唐蓦然打电话,上次在临安竞标地皮好像要开始开发了,所以也是各种问题等着他回去主持。 唐氏也要逐渐转移回国,所以她们也不能一直留在美国这边。 “对了,唐蓦然你找个时间和爷爷说一说吧,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国好了,毕竟我们的根在那里。”邱秋想了想,拉着唐蓦然的衣服说道。 唐蓦然自然也清楚邱秋的想法,但他爷爷向来是个倔脾气,自己做下的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这件事情再说吧,爷爷他有自己的想法,等时间到了他自己就会回来的。”唐蓦然揉了揉邱秋的头发,语气轻轻的说道。 邱秋听唐蓦然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事情她也明白,不是她们说一说就能改变什么的。 而这边唐家大宅中林冉也来了电话,直说要找她姐姐。 梅姐姐几个也没有办法做决定,还是来问了唐蓦然和邱秋,唐蓦然听了原本是打算让把林冉的电话给挂断的,但邱秋还是阻止了。 “你让她去接吧,看看是有什么事情。”邱秋拉了拉唐蓦然的衣服,淡声开口说道。 听邱秋这么说,唐蓦然也就没有再反对了,小童去通知了林娆,林娆一听小童的话有些疑惑,但心中也猜到了些许,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接电话。 “顾宸让你给他回个电话,挺着急的。”林冉亿一听到林娆的声音,很是不耐烦的开口。 “我知道了……”林娆一听林冉的话,心跳很快眼睛酸酸的又想哭泣。 “对了,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你毕竟不是真的林娆,现在林家的人已经把我接回去了,所以你不要再出现了,你要是出现了免得又引起混乱。”原本已经打算挂断电话了,想了想林冉又再次开口。 听林冉这么说,林娆应下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刚刚回到自己房间就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唐少吩咐我带你离开这里。”男人看着林眼神淡淡近乎冰寒。 林娆点点头道:“麻烦您稍等一下,我进去取一点东西。” 男人点头。 林娆进入这段时间住的屋子中,看了看那梳妆台,想了想还是把那对小童交给她的耳坠取出来,那出笔写了一句话,用耳坠压住纸张,做好这一切林娆这才走出了房间。 离开这里之后她就不再是林娆了,而是玲玲,莫晓玲,真正的自己。 她这一生中最最奇幻又跌宕起伏的所有经历也终于落下帷幕了。 而那边顾宸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住所,一开始被唐蓦然接到的时候他就知道出问题了,所以立马挂断了电话,也飞快赶往唐家。 现在他只求林娆不要出事,不管怎样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也不强求她了,他会带她离开这里,给她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那个生活,不用在面对这些阴谋尔虞我诈。 现在他只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希望还能够来得及。 在顾宸赶往唐家的路上,林娆也被带离了唐家,车子刚刚消失在路的尽头,顾宸也来到了唐家大宅门口。 这大抵是顾宸活了这么多年以来最为冲动的一次,什么都没有想也没有考虑,直接按了唐家大宅的门铃,现在他只想带林娆离开这里。 忠叔过来的时候,看着这个陌生青年有些疑惑道:“请问您找谁?” “大叔,我找林娆,她就住在这里,麻烦您让她出来见我一面!”顾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眼前的大叔沉声开口。 忠叔一听顾宸的话,眼神一沉道:“这里是唐家,没有你说的林娆这个人,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顾宸一听忠叔的话,一下子着急了:“大叔,林娆就住在这里,麻烦您让她出来见我一面吧。拜托你啦!” 现在的顾宸,哪里还有曾经那么沉稳冷静的模样,现在的顾宸只是一个为了自己在意的女人而疯狂的男人而已。 “她已经走了,你去别的地方找她吧。”忠叔也不想和眼前这个男人再废话了,直接开口说道。 话说完,忠叔就直接离开了,而顾宸听了忠叔的话,一下子愣住了,看来林娆的事情已经败露了,所以人已经被带走了……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如果在她说不想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不要逼迫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了…… 看着唐家大宅很久很久,顾宸这才失魂落魄的离开,杜笙开车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离开的顾宸,停下车叫住了离开的顾宸。 “阿宸。” 很熟悉的语气, 顾宸一转身就看到了当年那个让他怨恨又羡慕的鬼才。 “呵……杜笙,真的是你……”看着眼前的杜笙,顾宸略带嘲讽的笑了笑。 杜笙也没有在意顾宸那种笑意,看了顾宸一眼道:“安排到唐家的那个女人是你们弄的吧,她的药应该也是你给恶毒对吧?你研究那种药的时候难道都不怕害了人的性命?” 顾宸一听杜笙的话,一下子着急了,一把抓住杜笙的肩膀道:“你什么意思?” “我取了她的药研究过,那里面含有一种致癌成分,基本两粒下去,癌症就已经形成了,这种是一种恶性的病症,暂时是没有办法缓解或者根治的,可能过个几个月病症就会缓缓出现了,作为一个医生,当年老师如何教导我们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医者仁心,而不是让你去害人!”杜笙冷冷看着顾宸,那双向来无波无澜的眼眸中,此刻翻滚着滔天的愤怒。 或许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杜笙的情绪有什么起伏,但在医学这方面却不一样,老师教导他们的的初衷是让他们救人,而不是让他们害人。 而顾宸还是老师很得意的一个弟子,做出这样的事情,真的愧对老师的栽培! 而顾宸听了杜笙的话,那双眼睛好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彩一样,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杜笙,我求你。我唯一一次求你!你帮我跟唐先生说说情,让他告诉我林娆在哪里吧?我一定会救活她的!”顾宸抓紧了杜笙的肩膀,很是激动的开口说道。 杜笙看着此刻这般模样的顾宸,有些难以想象,这个曾经那么淡然的一个人,现在也会有这般奔涌的情绪。 “不可能的,唐少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更何况你们将那个女人弄来就是为了伤害他最在乎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别说是林娆,就连你和你身后那个人,他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的。”杜笙摇摇头,冷冷注视着顾宸。 ------------ 第255章 ------------ 第256章 ------------ 第257章 ------------ 第258章 ------------ 第259章 ------------ 第260章 ------------ 第261章 ------------ 第262章 ------------ 第263章 ------------ 第264章 ------------ 第265章 慕容隐莲不知道慕容惠清要干什么,但是就是很不喜欢慕容惠清这样的人,虽然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吧,可是毕竟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所以关系肯定是不会好的。 眼下也不管慕容惠清是什么意思了,直接用力甩开了慕容惠清,没想到这一下子还真把慕容惠清给甩开了,慕容惠清还直接摔倒在地上,至于有没有伤着她也管不了许多,自然也无暇顾及慕容惠清这下子是为什么那么容易就甩倒了,直接指着地上的慕容惠清就说道:“你根本就不值得我记恨!” 至于凑近她小声的说的那句话慕容隐莲根本就是当做没有听见,说完话就要转身,只不过在她转身的时候却看见了黎帝。 此时的慕容隐莲终于知道了慕容惠清刚才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她小的时候不是没有经历过,慕容隐莲还记得,那一次也是因为这样,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她,萧正就直接让她一天一夜都不许吃饭,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样的感受。 可是现在慕容惠清也陷害她,而且是当着黎帝的面儿,若是黎帝相信慕容惠清的话,那她该怎么办?是不是又要被饿一天一夜?还是有更重的刑法在等着她? 黎帝面无表情的走近慕容隐莲和慕容惠清所在的位置,此时慕容惠清还是爬在地上的,慕容隐莲则是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可黎帝只是看了一眼慕容隐莲,确定她没有受伤就对身后的太监说道:“把五公主扶起来。” 黎帝身后的太监领命去将慕容惠清扶了起来,慕容隐莲侧头一看,慕容惠清的额头上已经破了皮,此时正在流血,而她也表现的非常软弱的样子,许是因为额头很疼的缘故,她的眼里已经浸满了泪水,在看到黎帝那一刻就开始了抽泣。 黎帝并没有走进慕容惠清,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慕容惠清声音冷冷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黎帝看见慕容隐莲那么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他当然知道慕容隐莲是不会推倒慕容惠清的,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慕容隐莲什么都有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去和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人去争去抢呢?这不是脑子坏了就是脑子进水了。 至于慕容惠清的小把戏黎帝是司空见惯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现在她居然敢诬陷慕容隐莲了,别说她诬陷了慕容隐莲,就算是她没有诬陷慕容隐莲黎帝也都是会站在慕容隐莲这一边的,所以这一次就只能她自己倒霉了。 慕容惠清害怕黎帝会相信慕容隐莲的话,赶紧开口反驳道:“父皇,是三姐姐推到儿臣的,才让儿臣的额头受了伤,她们都是看见了的。父皇,您要替儿臣做主啊!”说着伸手指着刚才一直在一旁围观的宫女们。 黎帝没有管慕容惠清说的什么,只是看着她继续冷冷的问道:“你确定你是被隐莲推倒的?说话可是要经过大脑的,也要想想你是在跟谁说话,你要是敢撒谎,到时候后果可是不太好受的啊!” 慕容惠清摇摇头,不可置信的问道:“父皇,我也是您的女儿啊!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还受了伤您都不肯相信我说的话?相反的,三姐姐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您就想相信她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黎帝向前走了两步,看着慕容惠清很平静的说道:“那是因为隐莲从来都不会对朕撒谎,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你们从来都是捡好听的说,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是假的。”黎帝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今天的事情不用你说朕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用再狡辩了,自己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错了没有!” 慕容惠清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黎帝竟然那么容易就信了慕容隐莲的话,她大声辩解道:“父皇,真的是三姐姐推的儿臣,为什么父皇就是不肯相信儿臣呢?同样都是女儿,为什么父皇只信三姐姐的?难道只是因为三姐姐是母后的女儿,所以父皇才无条件的相信她吗?” 黎帝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其实早就在远处看见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就连慕容隐莲推慕容惠清那一下子的力道也不足以把慕容惠清推倒在地,竟然还伤到了额头! 黎帝自然是不相信的,慕容惠清有什么是值得慕容隐莲羡慕的,非要去伤害慕容惠清才能得到满足? 面对慕容惠清的质疑黎帝只是淡淡的说道:“慕容惠清,你够了,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找隐莲吗?你要是再敢纠缠,信不信朕治你欺君之罪!” 慕容惠清吓懵了,此时的她只能无声的流着眼泪,明明是自己受伤了,黎帝却要处处都护着慕容隐莲这个罪魁祸首,果然自己始终都比不过慕容隐莲。 黎帝不想在看见慕容惠清,吩咐扶着她的太监道:“把五公主送回去,让她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 那太监领命,扶着慕容惠清就走了,至于黎帝并没有让他去请太医这件事他也是知道该怎么做的。黎帝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太监心里却是门清儿,不管怎么样,慕容惠清都是黎帝的亲生女儿,所以太医还是要请的。 黎帝等慕容惠清走了以后才看向慕容隐莲,黎帝看不见慕容隐莲的表情,只能看见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黎帝想,慕容隐莲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很委屈的。 他走近慕容隐莲,含笑轻声问道:“怎么了这是?不高兴了吗?” 慕容隐莲继续低着头,不理黎帝,只是一双手的手指不自觉的搅着手帕,嘴也是一直委屈的抿着的。因为慕容惠清刚才冤枉她了,她现在很委屈,所以也不想理黎帝了。 黎帝拍了拍慕容隐莲的肩膀,笑着说道:“刚才你受委屈了,父皇都知道,不是也没有怪罪你吗。你看看你五皇妹额头都磕破了,父皇都没有帮她,你就别气了,好吗?” 慕容隐莲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黎帝,嘟着嘴委屈的说道:“我真的没有推倒她,都是她自己,跟我没有关系的。” 黎帝仰头哈哈大笑,低头说道:“父皇都知道,父皇是信你的。” ------------ 第266章 ------------ 第267章 ------------ 第268章 ??连翘和刘璟雯赶紧双双跪下,脸上或真实或鄙夷的说道:“妾身一定牢守宫规,绝不会犯,请皇后娘娘放心。” ??楚澜曦呼出一口气,这才有些傲慢的点点头,然后故作轻松的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本宫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大家都能安安稳稳的好好过日子罢了,却不想把你们都吓着了,这倒是本宫的过错了。行了,都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连翘站起身来微笑说道:“皇后娘娘说的话虽然严厉,但是都是为了妾身们好,妾身感觉皇后娘娘都还来不及,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会吓到妾身们呢。” ??“那就好,你们今天是第一天入宫,本宫刚才有些严厉了,还怕会吓到你们呢,没想到你们那么体贴本宫。”楚澜曦面带微笑欣慰的说道。 ??“皇后娘娘都是为了妾身们好,妾身定当谨记于心,绝对不会忘记的,还请娘娘放心,安心养胎才是。”刘璟雯现在也知道说笑恭维的话来讨好楚澜曦了,因为她知道若是自己想在宫里过的好一些的话,那楚澜曦这个皇后娘娘就一定是不能得罪的了。 ??对于刘璟雯今日的改变楚澜曦还是有些惊讶的,她没有想到,刘璟雯居然可以有一天在对她说话的时候也可以这么恭恭敬敬的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改变了她,还是她以前一直都是在演戏,抑或是她知道她的后半生能不能生活的好还是得靠她楚澜曦,所以才会一改往常的脾性,开始对她恭恭敬敬且又顺从的说话了? ??不管是怎样,只要她不触碰到自己的底线一切都好说,可是如果她敢触碰到自己的底线她一定会让她后悔为人的! ??想到这里,楚澜曦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这才缓缓的说道:“这样就好,既然如此那你们还是先去储秀宫暂时住上一段时间。册封圣旨下午就会传到你们的手上,到时候你们也就有了自己的住处。至于午膳就按照正三品贵嫔的份例准备吧,本宫现在也不知道你们的位份,所以就以正三品这不高不低的位份给你们准备的,你们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楚澜曦这么说只不过就是想让她们先安定下来而已,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就算她真的不知道,她也有权利决定她们的位份的。 ??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告诉她们罢了,要是告诉她们了,难免她们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小心思的,有小心思倒是没什么,只不过若是她的小心思没有用到正途上,那后果也一定不会太好的。 ??还是安安静静、知进退的好一些,又不会惹人嫌,还会让人不自觉的对她放下戒心来。 ??只不过楚澜曦却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安静贤惠的一个人有一天爆发出来也是很可怕的。 ??但是今天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天,她们的位份楚澜曦也是有权利说话的,所以对于楚澜曦的提议连翘和刘璟雯都是举双手赞成的。也看出来楚澜曦精神有些不太好,所以两人就都谢恩并且退了出来。 ??连翘对于正三品的午膳份例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她本来就出生不高,现在能够吃上正三品贵嫔才能用上的午膳她能用上已经是她此生的福气了,哪里还敢再奢求些什么。 ??可刘璟雯却是及其的不情愿,她自认为自己的家室足够优越,而且她还是太子府的老人儿,怎么样也得是一个从二品的昭仪或者是正二品的妃位她也是担待的起的。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因为她之前的一些举动早已让慕容隐漓对她及其厌恶了,别说是正三品了,就算是从三品她刘璟雯也是消受不起的。 ??楚澜曦见她们都走了,这才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问道:“暗香,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我都有些困了。” ??暗香笑道:“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娘娘要不先去睡一会儿,等您睡醒了说不定陛下就回来了呢。” ??楚澜曦抿嘴一笑,看了看门外,现在已经是阳春三月了,门外的风景还是很美的,现在桃花都已经开了,不知怎么的,楚澜曦竟然想出去看看这些桃花了,就算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 ??楚澜曦侧头说道:“暗香,现在桃花都已经开全了,想必是很壮观的吧,我现在想出去看看桃花,若是陛下来了,你们告诉陛下就是。” ??说完后看着暗香微笑道:“暗香、疏影,趁着陛下还没有回来,我们就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想去也去不了了。” ??暗香福身道:“是,皇后娘娘,不过现在天气还有些冷,娘娘还是披上披风再出去吧!” ??楚澜曦站起身慢慢走出门去,门外确实有些冷,她点点头说道:“确实有些冷,那你去把披风带上吧。这天气还有些冷,所以就坐轿子不坐轿撵,不然一会儿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一定又会说我的。”最后一句话的很是不情愿,但是话里行间却掩藏不了她的幸福。 ??暗笑开心的笑道:“娘娘是有福气的人,陛下自然是不会说娘娘的。” ??疏影在一旁附和道:“陛下宠爱娘娘,自然是对娘娘的一切都很关心的。陛下先是太子后是皇上,却都能对娘娘一如既往的疼爱有加,可真真儿是羡煞旁人啊!娘娘可就别让奴婢们羡慕了,再这样下去,奴婢若是和暗香想要嫁人了,到时候娘娘身边没有奴婢和暗香这两个用的惯的人可怎么办啊?” ??楚澜曦回头看着疏影,咧嘴笑道:“照你那么说的话你是想嫁人了吗?不过你也不用急得,你和暗香都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和暗香,再过两年一定就把你和暗香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好不好啊?” ??疏影顿时羞红了脸,使劲儿的跺了跺脚有些羞涩又像是许诺一般的说道:“娘娘,您说什么呢?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娘娘,绝对不会离开娘娘半步的!” ??楚澜曦乐了,笑道:“本宫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俩能够有个好的未来吗?要不是因为你们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才不会要把你们嫁出去呢?” ??暗香说道:“那娘娘就不要把奴婢和疏影嫁出去!” ------------ 第269章 ??暗香和疏影现在不想嫁是因为她们还没有找到心爱的男人,若是找到了还能由得了自己做主吗? ??楚澜曦曼声说道:“你们和我一般是大小的,既然你们不愿意我给你们选一个佳婿,那你们就自己选,若是有心仪的人了,记得一定要和我说哦!” ??疏影有些不赞同的说道:“皇后娘娘,照您这么说的话奴婢和暗香恐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暗香颇有些得意的说道:“那样才好呢,我们就可以伺候娘娘一辈子了。要是让别人来伺候娘娘,奴婢还不放心呢,怕她们不得娘娘的心意,还是我们自己伺候娘娘才能放心。” ??楚澜曦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逼你们了,不过到时候若是你们真的能够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一定要告诉我啊!” ??暗香和疏影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奴婢遵命!” ??楚澜曦淡淡一笑,在她笑的同时披风已经拿了出来,暗香接过披风替楚澜曦系上,“娘娘,轿子已经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要走吗?” ??楚澜曦点点头,“走吧!”说完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扶着肚子,在暗香和疏影的搀扶下慢慢的上了轿子。 ??暗香在楚澜曦上轿子之后语气严肃的吩咐道:“你们把轿子都抬稳当一点,可别太晃了,要是把皇后娘娘晃的不舒服的话可仔细你们的皮!” ??在看到抬轿子的太监们俯首称是之后暗香这才稍微放轻语气说道:“起轿吧!” ??轿子缓缓的抬了起来,因为这些抬轿子的太监们都是经过严格的筛选的,所以他们的轿子也是抬得很稳,楚澜曦坐在轿子里面一点也没有觉得晃悠,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慕容隐漓特意为她训练出来的,能够在这些细小的事情上面都如此的尽心尽力,楚澜曦的心里是真的很甜。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就到了桃园,待轿子停稳后楚澜曦在暗香和疏影的搀扶下缓缓的下了轿子,眼前全是花开正艳的桃花,很美,就跟一年前的一样美。 ??楚澜曦忍不住感叹道:“今年的桃花开的可真是漂亮,跟去年的桃花开的一样的美!” ??楚澜曦往桃林深处走去,身后就只跟着暗香和疏影,反正这里是皇宫,也没有人可以伤害楚澜曦的。 ??楚澜曦看着一朵桃花,伸手去抚摸它,却不想从她的背后伸出一只手与她覆盖住她的手,同时也覆盖住那一朵桃花。楚澜曦诧异的转头看向身后,却看见慕容隐漓身着正黄龙袍面带微笑的从她身后半拥着她。 ??“喜欢吗?”慕容隐漓柔声问道。 ??楚澜曦点点头,“喜欢,今年的桃花和去年的来的一样的好。” ??慕容隐漓说道:“是啊,今年的桃花开的真美,可是你比桃花还要美!” ??楚澜曦笑出声,看着慕容隐漓说道:“你就会逗我开心。” ??慕容隐漓很认真的说道:“我可没有要逗你开心,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 ??说着,慕容隐漓摘下那一朵刚刚和楚澜曦一起抚摸过的那一朵桃花给楚澜曦带上,还顺便很真诚的夸赞道:“嗯,朕的皇后娘娘就是人比花娇,连这么美丽的花儿都没有我的皇后美,我可得好好对你,不然要是你把我抛弃了可怎么办?我上哪儿去找一位和你一样美的皇后啊!” ??楚澜曦羞涩的捶了一下慕容隐漓的胸口,嗔道:“我哪里就比花还美了,你这分明就是在讨我开心罢了,我才不会当真。” ??慕容隐漓凑近楚澜曦的耳朵轻声的说道:“我没有骗你,不管日后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 ??热气喷洒在楚澜曦的耳朵上,让她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跳的更快了,更重要的是楚澜曦的脸上有很明显的红晕,嘴角带着笑意,眼睛也有些羞涩的看着慕容隐漓,可这在慕容隐漓的眼里看来楚澜曦更是多了几分妩媚,让他爱不释手。 ??楚澜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因为她知道要是在不结束这个话题的话慕容隐漓一定会把她夸的只因天上有,人家难得几回闻的。 ??楚澜曦叉开话题说道:“隐漓,刘庶妃和连庶妃今日都已经入宫了,现在暂时住在储秀宫里,对于她们的位份,你是怎么想的?” ??慕容隐漓捏住楚澜曦的肩膀,微笑说道:“你说给什么位份就什么位份,我都听你的。” ??楚澜曦努努嘴说道:“才不要呢,虽然我现在是皇后了,但是我说了可是不算数的,要你说了才算数,我最多也只能给你一个参考而已。” ??慕容隐漓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皇后娘娘给小的一个参考吧,也免得小的给错了。” ??楚澜曦莞尔一笑道:“我要是给错了你可不许怪我的,我想了想,刘璟雯虽然进府日子也不短了,可是她的人品也比孟久初好不了多少,可是这位份也不能给的太低了,要不然就给她一个正五品的嫔位,虽然位份不高,但好歹也是中等的位置上。你觉得如何?” ??慕容隐漓说道:“其实我本来打算是给她正六品贵人的,可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给她一个正五品的嫔位吧,再高可就不行了。那连庶妃呢?” ??楚澜曦继续说道:“连姨娘虽然家室寒微,但是她人品不错,而且她还养育着贤儿,这位份可是不能给的太低的。我觉得这正二品的妃位合适,毕竟她是贤儿的养母,要是她的位份低了的话难免对贤儿的将来不太好。” ??慕容隐漓知道这是在为难楚澜曦,可是他何尝不知道就是因为自己有了慕容贤这个女儿所以楚澜曦还要花心思来照顾慕容贤,为了她以后能够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竟然给了她养母那么高的位份,有妻如此,夫复何辞! ??不过也正是因为楚澜曦的宽宏大量,所以慕容隐漓才不会因为这花花世界而迷了眼睛,专心致志的只爱楚澜曦一人,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楚澜曦一人。 ?? ?? ?? ------------ 第270章 慕容隐漓微笑道:“你考虑的真多,我就想不到这些,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那就都按照你的意思来办吧!现在她们的位份都已经订好了,那她们的封号各拟一个什么字呢?” 楚澜曦笑着摇摇头,明显不想继续插手这件事情了,“我只答应给她们定位份,至于这封号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觉得什么字合适就定什么字,本宫就交给你全权做主了!” 慕容隐漓抿唇,思腹半响之后点点头,他才懒得想呢,到时候直接让常喜随便想一个附和她们位份的封号用用就可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的把楚澜曦给哄的开开心心的,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位份拟定好了,至于封号那就有内务府全权处理,常喜还特意到内务府盯着他们拟定封号,免得用错了什么不该用的字。 虽然说这两位妃子都不怎么得宠,但是内务府办事的时候还是用了一些赞美之词的。 下午过后内务府里的人就分成两队同时去给连翘和刘璟雯宣旨,不管是按照位份的尊卑来宣读的,所以就先去了连翘的屋子里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妃连氏,为礼璇宫,和睦宫围,伺朕于府邸,抚育大公主有功,仰承皇太后慈喻,封为正二品妃,特赐封号惠,居翠微宫主位。钦此!”太监宣读完圣旨之后双手举起圣旨递给跪在地上的连翘道:“恭喜惠妃娘娘,贺喜惠妃娘娘!” 跪在地上的连翘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得到从二品的妃位,整个人都是懵的。在宣旨太监将圣旨递给自己之后才仿佛有了一丝丝的真实感。 连翘站起来之后听着众人的恭喜声时也不自觉的笑了,陛下心中始终都是有自己的,不然怎么可能凭一个区区太医之女就能得到正二品的妃位呢? 可是连翘才高兴了一会儿,就又沉着个脸了,她这么卑微的身份位份都这么高了,那刘璟雯家室比自己好那么多,岂不是位份比她还要高了!就算不是正一品四妃之一,那至少也是从一品的夫人吧! 不过至少自己还有一个贤儿,有了她在,她连翘的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虽然位份不高,但是有个孩子在身边日子始终会好过一些的,这是位份再高也换不回来的。 刘璟雯才是正在做着美梦呢,她驽定自己的位份是绝对不会低于连翘的,而且还会比连翘高上一截儿,虽然连翘有个便宜女儿,但是那又怎么样,又不是儿子瞎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正想着宣读圣旨的太监就来了,看到刘璟雯之后直接尖声说道:“陛下有旨,刘氏接旨!” 刘璟雯听到这道声音犹如听到天籁之音一般,赶紧喜气洋洋的走到门口出跪了下来,朗声笑道:“臣妾刘氏接旨!” 宣旨太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璟雯,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氏璟雯伺朕于府邸,仰承皇太后慈喻,封为正五品嫔,特赐封号静,居毓秀宫绛雪殿。钦此!”宣旨太监合起圣旨递给跪在地上有些懵的刘璟雯,说道:“静嫔娘娘,赶紧接旨吧!” 在宣旨太监的提醒下刘璟雯才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失落的说道:“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才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待刘璟雯失魂落魄的站起来之后屋子里的众太监和众宫女都跪了下来齐声恭喜道:“恭喜静嫔娘娘,贺喜静嫔娘娘!” 刘璟雯的手紧紧的握着圣旨,嫔位?区区一个正五品嫔位就把她给打发了?她可是太子府里的老人了,怎么才给了她一个正五品的嫔位?刘璟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此时虽然有一屋子的太监和宫女,刘璟雯也是忍不住发了火。 刘璟雯大声怒道:“恭喜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正五品的嫔位罢了,你们还恭喜的如此起劲儿?”说着踢倒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宫女,虽然她很生气,但是她还是不敢丢掉圣旨的。 众太监宫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但是心里都不由腹诽,你自己位份不高是你自己不得宠,赖他们也没用啊!为今之计还不如得到陛下的宠爱,到时候这位份自然就高了,在这里瞎吵吵什么啊? 刘璟雯见他们都低着头瑟瑟发抖着,平复了一下心情吩咐道:“你们去打听打听,跟本宫一起进宫的连庶妃现在是什么位份,本宫要尽快知道!” 一宫女领命退下后,刘璟雯又吩咐道:“既然本宫的宫殿已经定下了,那现在就备轿撵去毓秀宫吧!” 过了一会儿,太监备好轿撵之后便进来请刘璟雯出去,可是却没有想到她会在殿外看见连翘,连翘此时正坐在轿撵上,想必也是要去自己的宫殿的吧。 可是当她看见连翘所乘坐的轿撵的时候她的手不由得紧握成拳,光是看连翘所乘坐轿撵的都比自己的轿撵华贵不少,仅凭这样刘璟雯都能知道连翘的位份肯定不比自己低,还有可能比自己高上一截儿,至于高多少刘璟雯还没有仔细想过。 为了等候宫女打探的结果,刘璟雯只是坐上了属于自己还停在原地的轿撵,等了一会儿,那宫女回来了,走到刘璟雯的面前福身道:“启禀静嫔娘娘,奴婢刚刚打探到连庶妃已经封为了正二品的惠妃,现在入住翠微宫。” 刘璟雯震惊的看向那宫女,问道:“你说什么?” 那宫女也一时摸不清刘璟雯的性格,所以刘璟雯问她她也只是以为刘璟雯没有听清楚而已,所以战战兢兢的重复一边:“启禀静嫔娘娘,奴婢听说连庶妃因为抚育大公主的原因,所以封为正二品的惠妃,现在入住翠微宫主位。” 刘璟雯仿佛失了主心骨一般的往后一靠,就算是因为连庶妃要抚育大公主那也不用给她那么高的位份啊!她是正五品嫔位,那么就算是连翘要比自己位份高一些那也只能是从四品或者是跟她一样正五品,为什么要给她那么高的位份呢? ------------ 第271章 ------------ 第272章 ------------ 第273章 ------------ 第274章 ------------ 第275章 ------------ 第276章 ------------ 第277章 ------------ 第278章 ------------ 第279章 ------------ 第280章 ------------ 第281章 ------------ 第282章 ------------ 第283章 ------------ 第284章 ------------ 第285章 ------------ 第286章 ------------ 第287章 ------------ 第288章 ------------ 第289章 本站收录的所有均由本站会员制作上传,纯属个人爱好并供广大网友交流学习之用,作品版权均为原版权人所有。 本站尊重他人的知识产权,如果版权所有人认为在本站放置你的作品会损害你的利益,请指出,本站在确认后会立即删除。 本站仅提供存储空间,属于相关法规规定的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的网络服务提供者,且未直接通过收费方式获取利益, 适用于接到权利人通知后进行删除即可免除责任的规定。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Copyright©2013 263中文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执行时间:0.394447秒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9号 或许是因为楚澜曦的身体已经完全都好了,所以慕容隐漓也不会在克制她吃辣了,话虽如此,可也只是让楚澜曦比以前稍微多吃了一点而已。 因为这些菜的确很辣,所以楚澜曦的瞌睡虫都被辣跑了,楚澜曦现在也不困了。 因为楚澜曦睡得有些久了,而且刚刚才用完膳,若是不出去走走恐怕就要积食了。 慕容隐漓对楚澜曦的事情都是考虑的周全的,他也知道若是现在不好好运动一下多走一会儿的话以后可是不好生的,所以楚澜曦一用完膳只是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被慕容隐漓拉着去逛逛御花园,反正现在百花齐放,出去看看美好的花儿也是好的。 楚澜曦现在有了身孕,自然而然是非常的金贵了,不仅如此,就连慕容隐漓也是把楚澜曦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宝贝着,能够自己代劳的就一定会替楚澜曦代劳,能够不让暗香和疏影动手的就一定会自己动手,总之是绝对不会让楚澜曦亲自动手的。 而且慕容隐漓和楚澜曦之间好的简直就像是一个人,虽然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但凡是在凤仪宫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都是知道的,其中也不免有很羡慕慕容隐漓和楚澜曦的这种相处模式。 因为凤仪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是经过特别挑选的,所以他们都是绝对的衷心,不会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出来的。而且他们的心也都是向着楚澜曦的,现在看见自家主子这么受宠,心情自然也是很好的。不管怎么说,主子受宠了,这做奴才的不管去到哪里脸上也是有光的。 所以现在整个凤仪宫的奴才们都希望楚澜曦能够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得宠。 事实证明,楚澜曦是真的很受宠的。就像现在,慕容隐漓和楚澜曦去御花园是坐的慕容隐漓的御撵,不仅如此,楚澜曦就连上个御撵还都是慕容隐漓亲自抱了上去的。 纵观前朝,又有那一个皇后或者妃嫔能够想楚澜曦这么受宠的?别说是因为楚澜曦现在身怀有孕,身娇肉贵的,就是楚澜曦没有怀孕这样的殊荣楚澜曦也是有的,这一点近身伺候的暗香和疏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说好了是到御花园里逛一逛的,可是也只是说一说而已,慕容隐漓和楚澜曦还不是坐着轿撵来的,只是下地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不过慕容隐漓也是很心疼楚澜曦的,她身怀有孕身子要重一些的,若是再让她多走走岂不是更累了,累着了楚澜曦到头来心疼的还是慕容隐漓。 虽然慕容隐漓很心疼楚澜曦,怕她累着或是哪里不舒服了,但是好在还有沈娴雅在,只要楚澜曦进宫了就会和楚澜曦一起从凤仪宫直接走到御花园里,然后再在御花园里逛上一逛,只有回去的时候才会允许楚澜曦乘坐轿撵。 若是慕容隐漓心疼楚澜曦,不让她继续走的时候沈娴雅往往只会用‘要是不多走走,到时候不好生孩子’来打发慕容隐漓。若是别人这么说的话慕容隐漓定然是全然不管不顾了,可是因为沈娴雅是楚澜曦的母亲,所以他虽然是皇上却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反驳沈娴雅。归根究底是因为也知道沈娴雅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楚澜曦日后生孩子的时候少受一些罪。 楚澜曦自然也是知道的,虽然有的时候沈娴雅不会进宫,但是楚澜曦也会坚持着自己在凤仪宫里来来回回的转着圈子锻炼一下。 这一次慕容隐漓和楚澜曦是一路走到给楚澜曦扎好的秋千那里的,这秋千之所以是两个人可以一起坐也是因为慕容隐漓和楚澜曦喜欢坐在一起的缘故,而且以后若是孩子生了下来楚澜曦就可以和孩子一起坐了,只不过到时候只能委屈慕容隐漓在一边羡慕的看着了。 楚澜曦靠在慕容隐漓的肩膀上,慕容隐漓搂着楚澜曦不算纤细的腰,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就觉得很幸福。 暗香忍不住压低声音跟身边的疏影问道:“疏影,你觉不觉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副很美很美画儿啊?” 疏影回头看了一样暗香,还没来的及说话呢,就被常喜插话道:“是啊,我也觉得这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一起的画面是最美的,很多时候我都不忍心去打扰他们了。” 暗香不满的说道:“那你还时不时的去打扰皇上和我们主子,说是谁谁谁觐见,把他们俩分开了。” 疏影也附和道:“就是,皇上都下朝了,你还把皇上从我们主子身边带走了,你都不知道,每次我看见我们家主子那舍不得皇上的小眼神时就很心疼。你说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常喜嘿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插了一句嘴罢了,最后却被她们的小丫头给堵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真是有损他这御前太监总管的脸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小丫头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不能得罪,只能哄着。 常喜无奈的叹气说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谁让咱们皇上公务繁忙啊。不过我也是问了轻重缓急的,不是大事儿基本上都是直接回绝了的。所以两位姐姐就不要怪罪小的了好吗?” 常喜这样子可是不多见,最多也就是在慕容隐漓的面前才会这个样子,现在却对着她们两个丫鬟都这样了,暗香和疏影自然是得意的笑了,可是正在这个时候淑太妃带着温静来了。 因为常喜、暗香和疏影等人距离慕容隐漓和楚澜曦还是有一些距离的,淑太妃和温静要是想见到慕容隐漓的话就必须要越过他们才可以的。 因为慕容隐漓之前吩咐过,不管谁来都不许打扰他和楚澜曦的清静,所以常喜等人是一直很恪尽职守的不允许淑太妃和温静过去,可是淑太妃仗着自己是太妃,是慕容隐漓的长辈,当然了,这个长辈也是淑太妃给自己脸上贴光的原因,所以就一定要过去。 淑太妃高傲自大的说道:“你们可知道你们拦的是谁?本宫可是淑太妃,是皇上的长辈,你们居然敢拦着本宫,都是不想活了吗?” ------------ 第290章 ------------ 第291章 ------------ 第292章 ------------ 第293章 ------------ 第294章 ------------ 第295章 ------------ 第296章 ------------ 第297章 ------------ 第298章 ------------ 第299章 ------------ 第300章 ------------ 第301章 ------------ 第302章 ------------ 第303章 ------------ 第304章 ------------ 第305章 ------------ 第306章 ------------ 第307章 ------------ 第308章 ------------ 第309章 ------------ 第310章 ------------ 第311章 ------------ 第312章 ------------ 第313章 ------------ 第314章 ------------ 第315章 ------------ 第316章 ------------ 第317章 ------------ 第318章 ------------ 第319章 ------------ 第320章 ------------ 第321章 ------------ 第322章 ------------ 第323章 ------------ 第324章 ------------ 第325章 ------------ 第326章 ------------ 第327章 ------------ 第328章 ------------ 第329章 ------------ 第330章 ------------ 第331章 第331章:回家 邱秋看着眼前的人,点点头道:“刘局长你好,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刘局长立马摇摇头,看着邱秋轻声道:“没有的事,我们还要向邱秋小姐道歉呢,这件事情是我局里的人没有彻底勘察过现场造成的,真的十分抱歉,让你受惊了。” “没有的事情,我确实也有嫌疑,警察同志们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邱秋看着刘局长摇头轻声说道。 听着邱秋的话,刘局长心中也不免感慨,难怪少爷这么在乎这个少夫人,是真的太得体懂事了。 “对了,唐先生已经在外面等候了,邱秋小姐现在可以离开了。”刘局长看着邱秋轻声开口,语气中大抵是邱秋多疑,总有那么一点点恭敬。 想了想邱秋也觉得不可能,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够让这公安局的局长这么小心翼翼的和她说话。 易白看这刘局长什么都不打算说,自己也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了。反正这都是人家的家事,她也懒得去瞎掺和。 道别了刘局长,邱秋和易白走出警局的时候,唐蓦然已经从工地那边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了,就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人就过来了。 见到走出来的邱秋,一直高高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下了。 尽管这两天他在工地那边也有事情,但一直没有见到邱秋就一直都不放心,特别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失眠,会不会想家他就担心,每每这种时候,时间就过的特别特别的慢。 终于是挨过了这两天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唐蓦然看着邱秋,很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嘴角狠狠一抽,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她真的看上去很像那种脆弱的人吗?明明她在里面的时候还非常高产呢。 “没有,我很好,你不用担心。”邱秋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 “嗯,先回家吧,蒋阿姨应该做好饭等着了。”唐蓦然看邱秋这模样,真的是可爱极了。 上了车之后,邱秋把自己的设计稿都收好,跟唐蓦然道:“对了,这次的事情真的要特别特别的感谢易白!” “我知道,所以傅子琰打电话找易白的时候,我没有把人给供出去。”唐蓦然看着邱秋,眯眼淡笑,很是奸诈的模样。 坐在副驾驶的易白一听唐蓦然的话,猛地转身看着唐蓦然道:“你这个眦睚必报又小心眼的男人,我算是看透你了!” 邱秋一听易白的话,有些不明所以,唐蓦然给了邱秋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却不再多说什么。 “我这是有来有往,中国的古话叫做礼尚往来。”唐蓦然睨了一眼快要炸毛的易白,说的很是云淡风轻。 易白看着自己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知道那男人肯定是生气了,她带着儿子不声不响的就跑到这边来了,还不跟他联系。怎么想都是有罪的…… 来到唐家的时候,易白怎么都不愿意下车,邱秋拉了几次易白这才下车,别以为她没有看到远处躲着的不是龙七…… 也只有这死丫头最能找到她在哪里了。 听到车子的声音,蒋阿姨就已经一手抱着唐慕秋,一手牵着傅情深走了出来,看到邱秋平安回来,高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这两天也被这两个熊孩子给折磨惨了,现在少夫人和易白小姐总算回来了,可算是能够自己带自家的孩子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蒋阿姨是看到邱秋平安无事而感动,殊不知是因为被两个熊孩子给折磨的,小的这个整天就是哭,蒋阿姨只要去做其他事情了,才走两步就哭,不得已不管做什么都抱着这孩子。 偏偏傅情深又不管这些,唐慕秋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还很喜欢傅情深的唐慕秋,在晚上傅情深要和他睡一个小床的时候,就哭的惊天动地的,杜笙和蒋阿姨也是头疼的快炸了。 所幸傅情深后面也妥协了,不睡同一张小床,但要睡在旁边。蒋阿姨又不放心两个孩子,傅情深也只是三岁大的孩子,用她们这一辈人的话来说,就是刚刚才能走稳扎路。 所以最后蒋阿姨还是把两个孩子带到了自己房间。晚上也能够好好照看。 这两天的时间,蒋阿姨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当初少爷说把小童接过来跟她一起照片看孩子的时候,她就该同意。 当时她可是一万个不同意的,就怕小童来了之后孩子更喜欢年轻的女孩子,不跟她这老太婆亲近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resx “少夫人,您可总算是回来了,您快看看小小少爷,他每天都想你啊。”蒋阿姨快步上前,把孩子小心翼翼的交给邱秋,很是激动的说道。 傅情深现下也不粘着孩子了,看到自己妈妈回来了,不管怎么样也要先打个招呼才是。 “妈妈,爸爸在里面等着你呢。”傅情深抬头看着易白,笑的很是纯真可爱。 易白听着傅情深的话,怎么都觉得这小子是故意的,假装很可爱的样子,其实狡猾的厉害。 “儿子,我们现在就先回去吧,不用管你爸爸了。”易白一把捞起傅情深抱在怀中,很是认真的说道。 傅情深一听易白的话,若是以前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现下是真的一点都不高兴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妈妈我还不想回去。” 话才说完,就挣扎要从易白怀中跳下来,易白表示自己很无奈,这小子典型的有了小伙伴就不要她这个妈妈了。 唐慕秋见到了两天没有见到的妈妈,很是高兴咿咿呀呀的挥着小胖手,不过眼中是没有爸爸这号人物,亏唐蓦然一开始看着孩子还笑的特别的温柔,结果这孩子根本就没有搭理他。 唐少爷很是尴尬的假意咳嗽了两声,拥着邱秋若无其事的走进了别墅。 蒋阿姨跟在唐蓦然和邱秋的身后,她对于那个忽然出现在唐家的男人还是有些忌惮,那种给人危险的感觉太过明显了,反正就是才看到就觉得不能招惹的人。 唐蓦然一进来就看到了傅子琰,挑眉一笑道:“随意。” 傅子琰没有说话,漠然的眼神一直看着门外,唐蓦然把孩子从邱秋怀中抱出来交给蒋阿姨。 “我和邱秋先去换衣服。”蒋阿姨点点头,抱着要哭的小宝宝有费力的哄着。 邱秋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反对,毕竟在监狱里待了两天,是该换衣服。 “唐蓦然,那傅子琰会不会和易白吵架啊?”邱秋有些担心,小声出声问道。 唐蓦然一听邱秋的话,忍不住笑道:“傻了吧,傅子琰会和邱秋吵架的机率就跟我会像你发脾气一样低,应该说是完全不可能。”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撇了撇嘴道:“你以前也跟我发脾气。”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而且是我对自己发脾气,没有针对你。”唐蓦然看着邱秋,很是无辜的说道。 邱秋睨了唐蓦然一眼,直接快步上楼,不过听唐蓦然这么说她也放心了不少,既然唐蓦然这么说,那就代表这傅子琰是绝对不会和易白吵架的。 想到上次和龙肆一起的时候,傅子琰是真的非常非常维护易白的,那可不是装出来的。 等邱秋和唐蓦然下来的时候,大厅中已经不见了傅子琰,只有蒋阿姨抱着孩子,就连粘着唐慕秋的傅情深人也不见了。 “蒋阿姨,易白她们一家人呢?” 蒋阿姨一听邱秋的话眼中的高兴是完全掩饰不住的:“走了!” 邱秋有些疑惑蒋阿姨为什么这么开心,想了想以傅子琰的性格确实也是这样,邱秋也没有再说什么。 蒋阿姨是非常高兴的,终于走了一个熊孩子了,刚才那熊孩子还不愿意走,直接被傅子琰一手捞起来拎着,一手拎着易白的衣领就把两个人都带走了。 蒋阿姨觉得自己误会了那个男人了,那简直就是大好人啊! 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好的泡了个澡,邱秋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是放松了下来,这么多天一直都紧张担心,现在家人都好好的,也算是让她舒了一口气了。 “对了。你在那工地上究竟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神秘?”邱秋想到唐蓦然这几天一直都很神秘,有些疑惑的问道。 唐蓦然转头看了邱秋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尸骨。”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尸骨?” 唐蓦然点点头。“尸骨的话你有没有报警啊,那种地方埋着尸骨,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吧?”确定了唐蓦然的回答后,邱秋皱眉问道。 唐蓦然摇摇头,思忖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没有必要报警,这尸骨很重要,只有留在我们自己人手中才行,交给警方就不能从这尸骨这里得到答案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越听越糊涂,邱秋干脆放下手中的梳子,转身很是严肃的看着唐蓦然问道。 ------------ 第332章 “爹地,爹地,我知道我这次是真的错了昂,我也知道我这次,是真的不对,需要被抽打的昂,可是爹地,妈咪没事儿,你就原谅人家一下嘛~~” “……” “爹地~~你看,人家还帮妈咪带回了一件宝物呢。你就看在绝世王妃的面儿上,原谅人家好不好?” “……顾唯一,你到底是不是我顾岩的女儿?我和你妈咪,没一个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嗯?” 顾岩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脸,在听到顾唯一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终于忍不住了。 绝世王妃可是顾裴曜那孩子带回来的,虽然顾裴曜那傻小子也说,绝世王妃是顾唯一这小混蛋找到,拿到的。可是这种事儿,他会信?会信才怪!简直侮辱他的智商! ‘偷’这种事儿,向来都是裴曜的绝活儿,唯一这丫头,就算再怎么聪明,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拿到这宝贝? “爹地,我哪没脸没皮了?我一直都是个诚实的人儿,你好好想想看,妈咪是不是说过,我的性格像你?倔起来跟头驴似的?” “……” 顾唯一眨眼,这话,的确也是实话! 尼玛,顾岩的脸色瞬间就跟吃了啥难吃到死,却又不能吐出来的鬼东西一样! 辩驳不了!顾唯一这话。他是一丁点儿都辩驳不了啊!! “哎呀,爹地,我没撒谎,绝世王妃真的是我拿到的,只不过,三哥也有帮忙就是了啦。” 因为时间紧迫,顾唯一和顾裴曜也没来得及好好谈过,所以到现在,顾唯一也都还不知道,如果不是当时顾裴曜发现了保险箱里面,竟然也还设计了重量学,并且在紧急关头救了她一命的话,那么她也早就已经葬身在数百根的银针之下了。 就算那银针没毒,人也非死即伤的。如果不死,被市政府的人给抓回去,那么在绝世的人去救她之前,她也一定会遭受严刑拷打的! “哼,顾唯一,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眼底里面,哪里还有我和你妈咪?” “爹地!” “顾唯一,你平时随便怎么玩,我都绝对不会干涉你。只是麻烦你拎得清一些。这一次,你的做法,真的是让我非常失望。是,按照裴曜带回来的话,你的推理是没错。只要你二哥在你妈咪还有气息的时候赶回来,你妈咪这条命是可以保得住的,你晚一个小时回来,也是可以的。可是顾唯一,就算你再有自信,就算你心底再有把握,可是你妈咪永远也都不在你的自信范围之内,你二哥的医疗技术,也永远都不可以成为你的筹码。 这样的你,让我失望,甚至可以说痛心!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你,可以让你连自己妈咪的生死也都不去顾忌。可是唯一,你可以不在乎我的生死,却永远都不能将你妈咪的生死置之度外! 当年,如果不是你妈咪执意不顾生命危险的生下你,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同样,这个世界上,也就绝对不会有你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 第333章 ------------ 第334章 ------------ 第335章 ------------ 第336章 ------------ 第337章 ------------ 第338章 第338章:是心意不是责任 唐蓦然给邱秋打电话的时候,邱秋已经把自己关在设计室中画婚纱设计图了,根本就没有听到手机响的声音。 看邱秋不接电话,唐蓦然又让小金给昭夜打了一个,结果得到的回复是早就回来了,听邱秋已经回家了,唐蓦然也就放心了很多。 不过邱秋这样的表现还是很少见的,一般有什么,她都会提前给他打个电话报备一下才是,就算提前回家了也会通知他一声。 但今天却一直都没有给他一消息,这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这么想着,唐蓦然也速度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好,打算回去看看邱秋,是不是今天和苏棠见面闹矛盾了。 刚刚打算走,美国那边就来了电话。 唐蓦然接了电话后面色也凝重了一些,随即又带着几分释然又轻佻的笑意。 “唐子琪既然还不死心那就陪他玩玩,这么喜欢给霍家开后门,看来是输的还不够惨。”唐蓦然听着电话那边的汇报,笑的很是随意。 “我知道了,就按照我说的做,我爷爷那边他不会反对的,我会派人过来协助你们。至于被霍氏挖走的两个合作商,律师这边也早就准备好了,赔偿之后就解除合作吧。”唐蓦然倒是很镇定,从听到有合作商被霍氏挖走到现在,唐蓦然都没有什么想法。 因为之前他就已经筛选过,哪些合作商是不需要的,哪一些是墙头草一样的,所以早就在霍琛勉那边行动的时候,唐蓦然就把所有会出现的危机和漏洞还有补救的方法都想好了。 结束通话后,唐蓦然也没有耽搁,直接回了唐家别墅,一般这个时候他回来邱秋应该是抱着孩子在客厅走动,但今天抱着孩子的是蒋阿姨。 见到唐蓦然后,一大一小都是一脸呆愣。 “少爷。您回来啦?哎呀,我这还没有准备晚饭呢!”蒋阿姨看着唐蓦然,一下子惊醒。 今天少夫人也是早早就回来,而且回来之后就直奔了楼上,都没有下来一下,也不让人去打扰,搞的她们都很疑惑。 没想到连少爷也提前回来了,她这晚饭都还没有准备呢! 唐蓦然从蒋阿姨手中接过孩子,淡声道:“没事,蒋阿姨你去忙吧,我去看看邱秋。” “少爷,少夫人在创作呢,您就别去打扰她了,等一会少夫人就出来了。”蒋阿姨一听唐蓦然的话,忙出声阻止。 少夫人上楼的时候就吩咐她了,不管是谁回来都不让打扰她。 唐蓦然一听蒋阿姨的话,更是疑惑,还能这样?都不能打扰一下? “没事,你就当不知道,我先上去看看。”唐蓦然安抚的看了蒋阿姨一眼,这才抱着孩子上了楼。 今天唐慕秋也异常的乖巧,平时都不让唐蓦然抱他的,结果今天倒是很乖,让唐蓦然抱着都不出声,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唐蓦然,那小模样很是可爱。 唐蓦然看着自己儿子今天这么乖巧,心情也很好:“宝宝,我们去看看妈妈在做什么好不好?” 唐慕秋炸了眨眼好像是同意唐蓦然说的一样,唐蓦然看着自己儿子这么可爱的模样,一下子觉得儿子还真是所有孩子中最好看的了。 想想也是,集合了他和邱秋的所有有点,怎么可能不是最好的。 这么想着,唐蓦然又忍不住骄傲起来了。来到设计室,唐蓦然原本是打算敲门的,但想了想要是敲门又影响了邱秋,所以直接轻轻推门进去。 邱秋背对着他,一直低着头,看样子是真的在画设计稿,宝宝也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很是高兴的要出声,伸出两只白嫩的小胖手要抱抱。 唐蓦然见此,给唐慕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原本也没指望孩子能够听懂,结果这胖小子看唐蓦然的动作后,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还真的没有出声。 唐蓦然见此,很是满意,勾唇笑了笑,轻轻吻了吻孩子的额头。 走到邱秋身边才发现这里已经有很多废稿,全部都被揉成一团丢了一地,大概也有六七张左右了,桌上还有一些被画花的。 她的心很不平静,从这些纸张上唐蓦然就能够看出来,现在的邱秋心真的一点都不平静。 把孩子放在了旁边的婴儿床上,唐蓦然走到邱秋身边坐下,邱秋是知道唐蓦然来了,但是不太想说话。 “说说吧,今天发生了什么。”唐蓦然看邱秋不想开口,便主动开口。 “苏棠和劳伦斯要订婚了,我打算给她设计一套婚纱。”邱秋没打算说中午的事情,所以很大致的简短了对话。 唐蓦然一听邱秋的话,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但看样子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说。 “要订婚不是好事么,为什么心情这么烦躁?”唐蓦然伸手摸了摸邱秋的头,轻声开口问道。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看着自己画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笔把面前的稿子又揉成了一团。 “我和苏棠大概是回不到以前那样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对我的态度变得很生疏和冷淡,大概是我们都改变了,所以无法像以前一样了。”邱秋看着唐蓦然,轻声开口带着几分无奈。 唐蓦然一听邱秋的话,知道她其实是在难过。 “你要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把任何一件事情做的尽善尽美,而你也无法成为别人眼中最为完美的人,所以改变是很正常的,但在我眼中,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改变过,你还是当初我才认识的时候的那个你。”唐蓦然看着邱秋,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邱秋听着唐蓦然的话,笑的有些苦涩:“我也不能为她做什么,但这设计是我能够为她做的,所以我想要在她们离开英国之前把这婚纱给做出来。” “不要强迫自己,你看看周围这些废稿。这不是任务,这是你的心意,如果心意都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强迫,那么还不如不做这婚纱。”唐蓦然从邱秋的眼中看到了纠结和无奈。 大抵这就是所谓的一语惊醒梦中人,听了唐蓦然的话后,邱秋猛地顿住。 是了,这不是任务是她的心意,按心意又怎么可以这么用来强迫呢。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不过你和宝宝能够先出去吗?我要创作呢,这次不会像刚才那样了。”邱秋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唐蓦然说道。 唐蓦然一听邱秋的话,看邱秋现在这样子就是有主意了,想了想点头道:“等会吃饭的时候上来喊你。” “不不不……不要来打扰我,我把稿子给画好了就会下来,拜托了!”邱秋看着唐蓦然直摇头摆手。 唐蓦然看着邱秋这模样,有些蠢,但又很可爱。 “好,我知道了。仅此一次。”走到小床边把乖乖睡着玩着小猪玩具的宝宝抱起来,让邱秋吻了宝宝一下,唐蓦然这才带着宝宝离开。 这次宝宝很懂事,好像能够感受到妈妈心情不好,所以没有吵闹,跟着不怎么喜欢的爸爸乖乖的离开了。 唐蓦然和宝宝离开后,邱秋把稿子一张一张的展开,抚平皱着放好,重新拿起画笔。 等唐蓦然一行都吃了晚饭,蒋阿姨都把孩子哄睡着了,唐蓦然也去书房处理的事务出来,邱秋还没有从设计室中出来,想了想唐蓦然直接去厨房给邱秋下了一碗面。 又把牛奶给热起来,做好这一切这才端着面和牛奶上楼。 唐蓦然进来的时候,邱秋也刚好完成了自己的设计稿,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晚上11点多了,邱秋有些惊愕,腰都有些酸疼了。 肚子也饿了,刚准备出去弄点吃的,唐蓦然就已经端着面走到了邱秋的面前。 “趁热吃。”唐蓦然放下面在邱秋身边坐下。 邱秋看着这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的面,很香,让她食欲大动。 “那我开动了,谢谢你啊老公。”邱秋主动么了唐蓦然一下,很是高兴的说道,面是热的,她的心是非常非常温暖的。 就如这碗面一样,很多感情都是纯粹的,她和唐蓦然的感情也好,和苏棠的感情也好,都不是一件事情一次争吵就能够改变的。 只要她的心不改变就好,在画着这图稿的时候,她一直都很开心,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沉重和烦躁,她很开心苏棠有了真正的属于她的幸福归宿,也很开心以后有一个非常好的男人照顾苏棠了。 那种由衷的开心让她觉得很幸福,而她在为自己所珍惜的人做着一件非常神圣又珍贵的事情,有种小小的骄傲和自豪。 所以设计图稿才画出来的时候,邱秋完全没有想过要更改,真的很漂亮,她可以想象到苏棠穿上这婚纱时候的美丽动人模样了。 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她穿上这婚纱啊,如果她也能够在现场就更好了,不过就算他们没有邀请她,她也可以悄悄的去看,她最好最好的朋友的订婚礼,最最幸福的女人,怎么想都觉得很美好。 ------------ 第339章 第339章:我的意中人 “对对对,这边要再改一改,这个位置。林彤你帮我把针线拿过来。”邱秋一边和旁边的蒋阿姨说话,一边摁住了婚纱的另一个边角。 婚纱的设计出来之后,邱秋就一直留在家里面选材料各种,一直都忙的不可开交,公司也不去了。 林彤几个知道后,也只能感慨邱秋是老板娘就是好,这不想来了就不来,时间自由的不像话。 刚好今天林彤她们的设计稿子都告一段落了,邱秋没有来公司,就以林彤为代表把稿子给送了过来,来了之后才知道邱秋也在弄设计,并且设计的是婚纱。 “你不会是在设计你自己的婚纱吧?话说你和总裁领了证还没有办酒席呢!”林彤把针线交给邱秋,很是疑惑的开口问道。 现在婚纱只出了一个雏形,她是想象不到回事一条如何模样的婚纱,邱秋的设计她们也很佩服和欣赏,但婚纱还是第一次,自然也是非常好奇。 邱秋一听林彤的话,摁住边角开始缝制:“我和唐蓦然今天是没有想过要办婚礼的事情的,这是为我一个好闺蜜做的,她马上就要订婚了,我得在这两天的时间中把婚纱做好送到她手中。” 林彤一听邱秋的话,有些艳羡的看着邱秋道:“真好啊,有个设计师的朋友就是好,这婚纱都是独一无二的。” “要是你以后结婚了,我也可以给你亲自缝制一套独属于你的婚纱啊。”邱秋没有看林彤,但说的很是认真。 林彤一听邱秋的话,一下子激动了,她刚才也就随口说说,尽管和邱秋相处的非常好,她也把邱秋当作非常要好的朋友看待,但总觉得自己和邱秋还是有一些距离感,毕竟邱秋太优秀了,自己和她一比较就各种缺点都看出来了。 现在听邱秋这么说,真的难以抑制的高兴。 “当然,前提是你现在能够找到一个结婚对象,若不然说了也做不了。”邱秋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看着林彤眨了眨眼睛,很是戏谑的说道。 林彤一听邱秋的调侃,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邱秋的意思:“好啊!你竟然嘲笑我没有对象!好过分啊你!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安慰我吗?” “你要是有小美的一半勇敢,在感情上估计也不会这么被动的,我听小美说你前几天去相亲了啊?”邱秋接着处理婚纱,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 林彤一听邱秋的话,暗暗问候了小美十遍,这个大嘴巴就是守不住什么秘密,特别是这种丢人的事情! “没办法,家里面的老人都着急了,又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做事让他们伤心,所以就听从安排去相亲了。”说起这个事情,林彤自己也很无奈,她是真的不想去相亲的,她是觉得二十六七岁也没到要相亲的地步,但家里人就是不同意。 说什么现在都是老姑娘了,再过个一两年就是家人来挑你了什么的,对于家人的想法她从来都不敢苟同,一个人只要足够优秀,难道还怕找不到好的对象? 再者,她结婚是和人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的,干什么要人家来挑她,以为是保姆还是小工吗?她也这么和家里的人说过,但是爸爸脾气火爆,两句话说不到一起就生气跳脚。 后来她也渐渐不说这种话了,搬出家后也很少会回去,每次回去都会被催婚,这种事情真的太烦躁了。 邱秋一听林彤的话,恍然想到了遇到唐蓦然之前的她,那个时候才和冉慕尘分手就被逼迫去相亲,这大抵就是生活,每个人都被生活所难,也被生活所接纳。 “不过也没事,这次的相亲也被我搞砸了,小美让我假装拜金女去见的那相亲对象,你都不知道那男人有多抠门,一个劲问我一个月工资多少,有车没有房没,我感觉都弄反了,一般这不都是女方来问男方么,然后我说我没房没车还欠了一屁股的烂账,那男人都被吓坏了,之后我把小美教我的话都差不多说了过来,最后那男人借口走了,连饭钱都没给,我立马非常迅速的给我妈回了电话,把人数落了一遍,之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妈总算是没有再说什么了。”整理了有些沮丧的心情,林彤又恢复那大大咧咧的模样看着邱秋说道。 邱秋听着林彤的话,心中也有些不好受,感情这种东西勉强不来,真的勉强不来,有的人穷其一生寻找一个能够和自己合拍的人,大抵到人生尽头也没有找到。 但有的时候你一转身就能够遇到,或者你在一个人的身上耗费了很多年,结果在下一个路口才发现都是彼此在浪费时间,所以感情的事情真的很神奇。 预测不了,执着不了。 “唉,也不知道我的真命天子究竟什么时候来啊。”林彤走到一边坐下,很是感慨的说道。 “这需要不曾早一步,也不曾晚一步的运气。只要你足够优秀,不管几岁都不会晚。”邱秋看着林彤,轻缓的开口,似涓涓细流,却很能安抚人。 林彤听着邱秋的话,细细琢磨。 “好了,稿子我放在桌上了,你抽个时间看一下,我先走了,万一今天就能够遇到我的真命天子呢,如你所说,运气这种东西说不好呢。”林彤把蒋阿姨给她榨的果汁喝完,这才起身说道。 在这里也影响邱秋修改设计,所以她还是先走比较好。 “林彤,开心一点。自要能够遇到能够和你合拍的人,任何时候都不算晚。”邱秋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林彤身边轻声说道。 林彤听着邱秋的话,身子怔了怔:“借你吉言啊!我先去买个彩票,万一这次中奖了呢,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啊!” 邱秋听着林彤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还真是会说。 “我让老唐叔送你回去!”邱秋跟着林彤一起离开了设计室。外面天有些黑了,这里虽然是治安很好,但一般是没有出租车的,林彤出去还是比较麻烦的。 林彤也没有拒绝,上了车后,给老唐叔说了位置很快就离开了。 邱秋看人走了,刚刚转身想要回去,一个小皮球就滚到了她的脚边,邱秋看着小皮球蹲下身把小皮球拿了起来。 “阿姨,那是我的小皮球,阿姨对不起,我刚刚踢到你了!”稚嫩的女童音传来,有些含糊咬字不清。 邱秋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穿着背带裙,扎着小卷发的小女孩晃晃悠悠的向着邱秋这边跑了过来。 邱秋见此,就怕她摔跤,拿着小皮球上前来到小女孩身边蹲下:“这是你的小皮球?” 小女孩点点头,大大的眼睛像是葡萄一下乌黑闪亮:“是的,阿姨。这是我的。” “回家里去踢吧,这外面经常会有车子过来,很危险的。”邱秋把手中的小皮球还给小女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非常的温柔。 小女孩歪着头看着邱秋,蓦地笑起来:“阿姨,你真漂亮!谢谢阿姨!” 说着,抱着小皮球就往回跑,邱秋看着她进了旁边的别墅,心中也清楚这应该就是蒋阿姨经常提起的那家人了吧,蒋阿姨一直说旁边那家人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特别讨人喜欢。 还说要是唐慕秋大一点就可以去早早把小女孩给定下来了。 确实是个非常可爱又有礼貌的孩子,就连邱秋都有这种想法了。如果成为自己儿媳妇,她一定不会舍不得自己儿子的。 这么想着,邱秋回家看着在客厅的摇摇床上指挥者杜笙摇床的胖小子,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看上自己这个胖儿子。 “少夫人,您回来了。小小少爷刚才有闹着找您呢。”杜笙见到邱秋,跟看到救星差不多,这太子爷太能折腾了,他只要摇的速度慢了,或者幅度大了,这太子爷都要哼几声,那模样好不可怜。 他也是头疼不已了。 邱秋看杜笙那愁眉苦脸的模样,笑着偷盗杜笙身边道“辛苦你了,杜笙。听唐蓦然说过一段时间就让你回美国,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了。” 杜笙听着邱秋的话,简直高兴不已,那种好似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真的棒极了,终于是可以看到那只蠢白兔了。 此刻在临安机场取着行李的小童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是谁在挂念她。 就这么被少爷从美国召唤过来了,还被老爷吩咐了艰巨的任务,小童觉得自己现在每走一步都非常的重要。 犹记得老爷把录像机交给她,苦口婆心说要记录那个她还没有见到的小小少爷的每一天成长的时候,小童觉得自己真的是身负重任了,承载着老爷的寄托和信任! “昭夜哥哥!”小童拖着行李箱,远远的就看到了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的昭夜,很是高兴的挥手。 昭夜一听到小童这独有的软糯声音,难得露出了笑意,上前接过小童的行李箱:“怎么样,路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童摇摇头道:“没有,不过这边好冷啊,还好我穿了很厚的衣服,刚才下飞机的时候都吓到我了,竟然会有这么冷的地方啊……” ------------ 第340章 第340章:厄运如影随形 昭夜一听小童的话,忍不住笑道:“最近几天还升温了,过两天会更冷的。走吧,我先带你回去。” 小童点点头,跟着昭夜很高兴的离开。 “少夫人和小小少爷现在就在家里面吗?”小童自己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个只在视频中看到过的小小少爷了,真的是好可爱好讨人喜欢呢。 “在的。现在应该在玩呢。”昭夜对唐慕秋也十分喜欢,特别是那肉嘟嘟的手摸着非常的舒服。 当然那小家伙也是个倔脾气,只给他喜欢的手摸他肉嘟嘟的小肥手,要是不喜欢的人碰了他,他就一巴掌印到人家脸上。 杜笙因为临时有事情被唐蓦然叫出去了,刚刚出去的时候和昭夜的车子还互相而过,一大早没有看到昭夜还说他去哪里了,现在看来是去接人了,杜笙也没多想。 在客厅中陪着孩子玩的邱秋看到小童忽然出现,还觉得自己幻觉了,唐蓦然可完全没有和她提过小童会过来,真是叫人意外。 “少夫人。我来啦!”小童见到邱秋,很是高兴,特别是看到邱秋怀中那软团子,眼睛完全是泛着亮光。 嗯,彻底把唐衡交代的任务给忘到脑后了。 “小童,快进来。临安的天是不是很冷,先去泡个热水澡,去去寒吧。”邱秋抱着孩子起身走到小童身边。 小童眼睛不眨的看着邱秋怀中的孩子,唐慕秋也眼睛不眨的看着小童,这一大一小的互相看着,别说这画面还真的听可爱的。 虽然有些舍不得软团子,但小童还是在蒋阿姨的带领下来了自己房间,顺便催促她去泡热水澡。 蒋阿姨有些心酸,她的心头小疙瘩就这么看着小童,都不搭理她了,难道自己就这么失宠了?真是后悔让少爷把小童给弄过来啊…… 唐慕秋很喜欢小童,用蒋阿姨的话来说就是小童一看就是好欺负的那种。 很快小童和唐慕秋就玩到一起了,邱秋也就继续去弄那婚纱了,这次软团子也没有再追邱秋的路了,邱秋也很干脆的把孩子交给了小童。 一开始抱着唐慕秋还有些束手束脚的小童,现在已经非常的熟惗灵敏了,蒋阿姨在一旁看的眼红,偏偏软团子已经不要她抱了。 伤心之余,蒋阿姨也只能去准备晚饭了。 接到劳伦斯的电话时,邱秋把婚纱的雏形彻底完成了,之后只需要一些繁复的修饰就差不多了。 “邱秋,苏棠有没有来找你?”电话那边的劳伦斯语气很着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邱秋想到自己和苏棠的关系,随即摇摇头道:“没有,她最近都没有联系我。” 劳伦斯一听邱秋的话,也更加担心了:“我给她打手机暂时无法接通,她只在家中留了一个条子说她去找你了,看样子应该是早上就留得,但现在都没有来找你,人究竟去哪里了?” 邱秋听劳伦斯这么说,也有些担心,苏棠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人。加上这段时间的种种,邱秋有一种苏棠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没有和她说的想法。 “你先别着急,苏棠这段时间有没有那些异常?”邱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着电话那边的劳伦斯。 “异常的地方?没有任何异常……对了!她这段时间总是频繁的头晕,人也有些疲惫,我说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一开始不愿意,后来答应了下来之后原本是明天去检查的,但现在人不见了!”劳伦斯努力的回忆着,这么一想才发现这就是异常的地方啊。 “医院?苏棠怎么可能不去医院,她每年都会定时去医院做检查的,对了,我有她的一个主治医师的电话,要不我打过去问问看?”邱秋听劳伦斯这么说,心中也觉得很奇怪。 以前苏棠和她说过,不管再忙也要每年抽时间去医院检查一次,身体健康非常重要的,每年她都会和自己说结果,但今年好像真的没有说过…… “好好好……邱秋麻烦你了,你先给医生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我接着去找。”劳伦斯心中很是慌乱,这段时间苏棠一直都心不在焉的,让他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演越烈,现在人不见了,这种感觉更是强烈的害怕。 “你看看她的身份证还有银行卡这些在不在?最好先查查看她有没有买过机票这些。”邱秋不等劳伦斯挂电话,又快速提醒劳伦斯。 劳伦斯应下后,邱秋很快挂断了电话,回到房间找当初留着的那个医生的号码,她一直都记在了一个本子上,万幸本子还好好的放在抽屉里。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一直都没有人接,邱秋有些担心,如果真的像劳伦斯那样说的话,她也明白苏棠为什么这段时间这么奇怪了。 第一个电话没有人姐,邱秋又接连打了第二个,在邱秋的祈祷中那边终于有人接电话了。 “请问是廖医生吗?”邱秋有些忐忑,但还是小心开口。 “对,我是。请问您是哪位?”那边的男音带着些许倦意,大概是才睡醒,邱秋有些抱歉,人家应该是在休息。 “不好意思冒昧打扰您了。我是苏棠的好友,您应该知道苏棠吧?她每年都会来您这边做检查的。”邱秋轻声开口,带着些许期待。 那边的廖医生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邱秋以为他是又睡着了,那边这才轻轻叹气开口:“唉……我知道苏棠。她到现在还没有和你们说吗?” 邱秋一听廖医生的话,一下准备弄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心脏却有种缓缓下坠的感觉。 “说?说什么?” “苏棠其实一个月前就已经在我这里做过检查了,我当时建议她立刻住院接受治疗的,但她不愿意,她说要过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在积极联系她,如果她接受配合治疗的人,还是有些希望的,但从我开始联系她后,她就直接把我挂入黑名单了,我还在想如果明天联系不上就去找她的。”廖医生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无奈,一个医生对病患的无奈。 邱秋听着廖医生的话,猛地怔住了,一口气好似喘不过来一样,噎在了胸口处,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廖医生……苏棠究竟得了什么病?”好似费了很大很多的力气一样,邱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一个月前……接受治疗还可以多活几年,这些话,好似拳头,一拳一拳的落在邱秋的心脏上,钝痛不已。 “乳腺癌,晚期。”廖医生也觉得说出这句话很是生涩和艰难,但他是一个医生,见过太多生死。 苏棠是他比较熟悉的一个患者,从她第一次来他这里做检查到每年都会按时过来的时候,一开始确实是没有征兆的,后来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当时他有劝过苏棠,但她一直说不想要残缺的身体,一直都是吃药,但今年年来检查的时候,这癌症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她不按时吃药,情绪化暴饮暴食作息不规律,这些种种都是造成病情加重的根本原因。 癌细胞扩散,即便是切割掉一开始的癌细胞也没有办法挽救了,他当时就告诉苏棠让她即刻住院,她说要回家和家里面的人说一下。 他当时也同意了,结果被她摆了一道。 人直接就消失了,一开始不接电话,后来直接就打不通了。 “廖医生,真的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邱秋听着廖医生的话,愣了很久很久,周围非常的安静,她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有些痛苦和难过,更多的还是慌乱。 廖医生听了邱秋的话后,沉默了很久。 “如果是早一年的话,可能还会有希望,但现在已经是晚期了……”说出这话的时候,廖医生也非常难过,苏棠是他为数不多记忆非常深刻的女孩子。 年轻美好,有事业骄傲,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就这么去了,真的太可惜了。 “我知道了,廖医生打扰您了。谢谢您告诉我。不管有没有机会,有没有可能我都会带她去看。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深深吸气后,邱秋开口说道。 和廖医生道谢后,邱秋很快挂断了电话。 她竟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和劳伦斯说,劳伦斯知道后的痛苦相信不会比她少,或者说应该更多,马上就要订婚了啊…… 怎么总是给她这么多灾多难了,原本以为当年在那乡下小村落,她把苏棠接回来的时候,她的所有苦难都已经结束了才对啊,怎么好运总是降临的太晚,而厄运总是如影随形呢…… 劳伦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邱秋整个人都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拿着手机一半天却无法按出拨号键,她自己也非常清楚,如果按下拨号键,是绝对不能有任何隐瞒的。 也非常清楚,这是苏棠觉得可耻的,不愿意接受和告诉她们的痛苦,现如今即将暴露在她们的面前。 ------------ 第341章 ------------ 第342章 ------------ 第343章 第343章:山村 当邱秋一行坐上前往那个小乡村的车时,天已经亮了,昭夜开车,邱秋和唐蓦然坐在后面,劳伦斯坐在副驾驶。最新最快更新 他一直走在找苏棠,没有目的的像是发疯一样,找了一个晚上了,没有合过一次眼,也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邱秋打电话来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去下一个地点的。听了邱秋的话后,劳伦斯忽然也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不管如何去过才知道人究竟在不在,有没有来过,邱秋太了解她,现在他也才明白自己对苏棠的了解真的知之甚少。 比如她说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但有时候他会觉得她是故意说反话,她不喜欢吃胡萝卜不喜欢洋葱不喜欢苦瓜不喜欢各种沙拉,这些他也不知道。 而偏偏他很喜欢这些,一直强迫她跟着自己一起吃,她的皮肤很脆弱,随便就会有伤口,冬天就算在家里也一定要擦护手霜,但他不知道,她经常忘记护手霜出门,他也没有备一支。 很多的细节他都没有发现,现在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也愧对了她很多。 “劳伦斯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到那边还需要很多时间的,趁现在休息一会儿。”邱秋看着副驾驶目光有些呆滞的劳伦斯,淡声开口说道。 劳伦斯一听邱秋的话,眼睛眨了眨,整个人还是很呆滞,从后视镜中邱秋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无奈。 “我没事,不用担心。就算再找几天我也没事的。”过了许久,劳伦斯这才缓声开口。 邱秋听着劳伦斯的话,转头看了看唐蓦然,唐蓦然摇摇头,示意邱秋不要再说什么。 见此,邱秋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车子开了很久,出了临安城里面后,路途也颠簸了起来,邱秋也不太记得了,还好昭夜早早把目的地找好,看着这一晃而逝的一幕幕,和记忆中那个地方已经完全不能够重合了,她在改变,城市在改变,就连那个记忆中的小小乡村也在悄然改变着。 唐蓦然一直紧紧牵着邱秋的手,给她无声的力量。车里面没有人说话,很安静。 邱秋以为劳伦斯大概会抵不住困意睡一会儿,但从坐上车到现在,劳伦斯都没有闭眼休息,已经快五个小时了,也接近目的地了。 “这里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路也和我以前来的时候一样,非常非常的难走。”邱秋看着外面的田野,轻声开口说道。 这地方也确实很偏僻也很荒凉,就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苏棠和邱秋会来这种地方。 “唐少,前面车子已经不能过去了。”车子缓缓停下,昭夜转头看着唐蓦然说道。 邱秋也知道,以前就是跟人家坐那个拖拉机来到这里的。 “对的,接下来的路就要徒步走上去了。”邱秋下车看了看周围,轻声开口说道。 真的一点都没有改变,这里真的和她当年来过的时候一样,一点改变都没有,她都长大了这么多,改变了这么多,而这个小村庄却一点点都没有改变。 唐蓦然听着邱秋的话,看了看邱秋说的路,真的是弯弯曲曲的一条小路,而且还是一条山路。 “我记得以前是要从这里翻过这个山头过去的。”邱秋指了指那山头,看向唐蓦然很是无奈的说道。 唐蓦然一听邱秋的话,有些佩服当年这么两个女孩子是怎么来到这边的。 “你怎样,能不能走?”唐蓦然转身看了劳伦斯一眼,淡声开口说道。 劳伦斯点点头道:“没事,走吧,我们尽快,再耽搁一下太阳就真的要下山了。” 唐蓦然听劳伦斯这么说,也没有再说什么。 “昭夜你断后。”唐蓦然看着身后的昭夜,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 昭夜刚才折回了车子里面拿了一点东西,至于拿了什么邱秋是没有看到,但唐蓦然是知道的,自然也没有说什么。 唐蓦然走最前面,让邱秋跟在自己身边:“跟着我,就这么一条路,翻过这个山头应该就能够看到你说的小乡村了吧?” 邱秋点点头:“嗯,翻过山头之后就能够看到了,下山之后就是那小乡村了。不不算远的。我以前也很快就能够去到的。” 一行四个人很快上了山,唐蓦然倒是不费力,昭夜也是经常训练的人也不觉得累,邱秋是有些费力,但也没有那么累,就是劳伦斯不太能够适应这种山路,特别是昨天也耗费了太多体力,所以整个人都有些跟不上。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邱秋脚步一顿,淡声开口说道。 唐蓦然转身看了看劳伦斯也没有说什么,点头同意了下来。 劳伦斯确实有些体力不支了,整个人都显得很是疲惫,邱秋把自己的水给劳伦斯喝,劳伦斯也没有客气接过后猛地喝了很多。 “走吧,马上就到山顶了。”劳伦斯看了看路,语气沉沉的开口说道。 一行人也没有耽搁,又继续上山路,劳伦斯从来都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但想到苏棠可能就在山的后面,整个人又能够坚持下来。 站在山头的时候确实能够看到一个小小的朴实的山村,就在这大山的下面,依山而靠,涓涓细流,虽然来的时候非常的艰难,但确实是一个很秀丽又怡人的地方。 上山难一些,下山就比较快了,邱秋一行人也终于赶在了太阳落山前来到了小乡村。 一些小孩在外面跳橡皮筋,见到邱秋四个外来人后,很是大方的上前道:“你们是来我们这里玩的吗?” 其中一个小女孩笑的很是甜美,看着邱秋一行问道。 邱秋看着小女孩轻声道:“小妹妹,我们来找一个姐姐,也是这两天来你们这里的,很漂亮的一个大姐姐,你们见过吗?” 小女孩一听邱秋的话,想了想道:“你们说的二狗哥哥家住着的那个大姐姐吗?她是昨儿个一早来到这里的呢!” 邱秋一听小女孩的话,很是激动,但最为激动的还是劳伦斯,几乎是一下子窜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那个大姐姐在哪里?快带我们过去!”劳伦斯很是激动,苍白的脸色吓了小女孩一跳。 昭夜很快把劳伦斯拉开,他这样还以为她们是来找人寻仇的,把小孩子吓到就不好了,邱秋蹲下身,和小女孩视线持平,看着小女孩道:“小妹妹,这个大哥哥是那个姐姐的家人,我们是来找那个大姐姐回家的。” 小女孩看了看邱秋,又看了看劳伦斯,虽然很想相信邱秋,但也害怕她们是坏人。 “那你跟我去找我们村长,我让村长带你们过去!”小女孩很是机灵,想了想已经有了主意。 邱秋点点头,这么冒昧来这里确实打扰了人,去见一见村长也是好的。 很快邱秋一行就见到了村长,说明来意后,村长听了邱秋的解释也选择相信邱秋:“这样吧,我先带你们过去看看,因为那个女孩子来了之后,身体特别的虚弱,我们还以为是避难的人,所以也没有去打扰人。” 听着村长的话,邱秋心中很是感动,如果苏棠真的是避难来的,他们也这样收留了人确实是好心。 在村长的带领下,邱秋一行很快来到了二狗家,结果二狗和那个可能是苏棠的人都不在,村长还在念叨奇怪,邱秋猛地想到:“村长,你们这里的那个烽火台还在吗?” 村长一听邱秋的话,还有些惊讶邱秋怎么知道他们这里有烽火台,但还是点点头道:“在啊,我们贼烽火台可是先辈留下的宝贝,怎么可能不在啊!”村长点点头很是激动的说道。 邱秋听村长这么说,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话说完,人就飞快向着记忆中的烽火台跑去。 那个地方她还记得,也不会忘记,当年她就是在那里找到苏棠的。 唐蓦然一行见此,也快速跟上邱秋的脚步,劳伦斯虽然疲惫,但也诶呦落下脚步,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烽火台。 确实如曾经的模样,邱秋看了看周围,没有见到人,很快就登上了烽火台。 以前也不觉得这台阶很多很漫长,但这次真的像是很长很长一样,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邱秋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远处的身影她很熟悉。 听到脚步声,不远处的身影没有转身,邱秋快步走了过去。 “比以前更快,邱秋你又进步了。”苏棠转身看着邱秋,眉眼带笑。 邱秋不理苏棠快步走到人身边,猛地把人给紧紧抱住:“这可是你最最喜欢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找不到!” 苏棠听着邱秋的话,笑的很是开心,看着向着她走过来的人,不自觉的想要掉眼泪。 邱秋松开苏棠,轻声道:“这次回去你要好好请我吃一顿,我肯定都瘦了。” 苏棠点点头,笑的很是开心。 邱秋看了看劳伦斯,点点头便走到不远处的唐蓦然身边,把时间留给劳伦斯和苏棠。 见到苏棠的时候,唐蓦然不免有些惊讶,他知道邱秋和苏棠的感情很深,但没有想到会到这样的地步,连这么一个地方都能够找到来。 “这里,很美吧。”邱秋站在唐蓦然身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开口说道。 ------------ 第344章 第344章:我想要留在你们身边 “很美,这里的人朴实善良,空气清新怡人,是一个好地方。唐蓦然对这个地方还是挺喜欢的,如果不是路太难走,这里一定会是一个特别受人欢迎的旅游圣地。 “就是路太难走了对不对,我以前来的时候村民门很高兴的跟我说政府已经拨下资金准备修路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路还是没有修上。”邱秋转头看着唐蓦然,把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唐蓦然听着邱秋的话,微微皱眉,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但陆市长是不会贪污的,大概这其中真的有些猫腻,而一边的昭夜听邱秋这么说,看唐蓦然的眼色,之后很快退下。 那村长应该也跟着过来了,应该能够从他那里知道一些内情。 过了一会儿,苏棠和劳伦斯走了过来,邱秋看着苏棠通红的眼眶,没有说什么。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说明。 “真是难得,就连唐少爷也来找我,看来我这次搞消失还真是吓到你们了!”苏棠看着邱秋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说道。 邱秋听着苏棠的话,有些无奈但依旧自信道:“就算有下次,我还是能够找到你。” 话这么说,两个人看着对方相视一笑,有些话一切都是在不言中。 因为苏棠还想在这里待一天,但唐蓦然那边公司的事情不能不管,这里信号很好,几乎收不到什么信号,所以唐蓦然势必要在今天赶回去的。 “邱秋,你跟唐大少一起回去好了,劳伦斯在这边陪着我呢,我们明天一早就回来,再者就算我现在跟你们一起走,车子也坐不下啊,你们回去了就顺便派辆车子过来。”苏棠看着邱秋很是果决的说道。 邱秋一听苏棠的话,刚想反对就被苏棠制止。 “我不会再走了,不管怎样我都会留在你们身边,我想要我人生中最后的时光你们都陪在我身边,所以我真的不会再走了。”顿了顿,苏棠复又开口眼中是满满的认真。 邱秋看着这般认真的苏棠,点点头:“我信你。” 大抵是因为找到了苏棠,邱秋的心情也好了一些,走上路的时候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困难了,回到车上,邱秋还有些恍然,这个地方她又来了一次。 不过和以前一样,每一次都走的特别的匆忙。 “累吗?睡一会儿吧,回到临安估计要九点多了,早上起那么早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先睡一会儿。”唐蓦然揽着邱秋,把人的头压在自己怀中低声说道。 靠在唐蓦然怀中,邱秋眨了眨眼睛,抿唇悄悄笑了笑:“你也没有睡好,一起睡呀。” 唐蓦然点点头,他确实要睡一会儿,等会回去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几个视频会议还等着他,估计今晚会很晚。 两个人还就这么靠着彼此休息了,但开车的昭夜就很无辜了,他也很累很困,然后还要被两个人狠狠虐一把,这狗粮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吃! 离开这便片区后,信号也好了很多,昭夜把手机的音量调小了一些,原本还在开车,看着屏幕闪动时上面的号码,昭夜带上蓝牙耳机低声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你帮我跟唐少说一声,美国那边霍家的计划有变动,对我们非常不利,大概多久能够回来?”柳柔的声音依旧镇定,哪怕现在面对的狂风暴雨。 昭夜一听柳柔的话,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刚刚抬头就对上了唐蓦然寒凉的视线:“你稍等,我把手机给唐少。” 话说完,昭夜就把手机交给唐蓦然。 唐蓦然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睡的很熟的邱秋,接过手机后低声开口。 跟柳柔说了很久,吩咐了一些事情后,唐蓦然这才挂断了电话,自始至终邱秋都没有醒过来,睡得很沉,哪怕刚才路非常的颠簸,她都没有醒。 眼眶下淡淡的黑眼圈,唐蓦然看的有些心疼。 “唐少,刚才我问过那老村长了,这边是不属于陆市长来管的,是有拨下资金修路的,但来到这边地方官员的手中,就一直迟迟没有结果,推三阻四了很久。 村民也去闹过,但没办法去到临安找到陆市长,检举信也写过但没有任何效果。所以这修路的事情就耽搁了这么多年。”昭夜看唐蓦然没了睡意,就把刚才打听到的跟唐蓦然说了一下。 唐蓦然听昭夜这么说,点点头道:“这次陆市长的案件进行到哪里了?” “上面是说贪污受贿,也提到过修路的事情,如果日期能够对得上的话,那就和这边的事情有联系了,我也跟那老村长提过,他也同意,必要的时候会当作证人来为陆市长辩解。”昭夜听着唐蓦然的话,很是仔细的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下。 那老村长也是一心为村民的人,他几乎每年都去找相关部门反应,哪怕没有一次得到过回应,但从来没有放弃过。 许是在这山村之中,不谙世事太多,他不明白这些地方官员,总是有些利益挂钩,不是他们这边检举和控诉就能够得到结果的。 如果这些陆市长的事情把这山村牵扯进来了,那么陆市长的冤屈可以洗清不说,这山村的路也有希望能修了。 当然,昭夜觉得就算政府这边对这修路的事情继续拖下去,估计有人也不会坐视不理,从后视镜看了唐蓦然一眼,昭夜觉得他一定会出资修这边的路的。 没有什么理由,大抵就是想要让少夫人开心吧。 回到临安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唐蓦然打算先把邱秋送回家,然后再去公司,但邱秋不同意,一定要唐蓦然吃了东西,最终买了一些外卖,邱秋也跟着唐蓦然来了公司。 本以为公司现在应该是没有人了,但来到公司邱秋菜发现所有高层都在,真的在等着唐蓦然回来开会,想到今天他跟着自己去了一天,心中确实很愧疚。 让这些人也连累的跟着加班了…… “你先去我办公室,把东西吃了,我这边很快的。”唐蓦然推了推邱秋,声音轻柔的开口说道。 邱秋听唐蓦然这么说,也受不了这一个个高层的视线,提着东西很快去了唐蓦然的办公室。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邱秋从休息室的柜子中找出自己的拖鞋换上,洗了手之后这才慢悠悠的来吃东西。 吃好了唐蓦然还没有回来,邱秋有些无聊,起身去找资料看,来到唐蓦然的办公桌边,本来是随意的瞄一眼,结果还真的被她看到了一点东西。 电脑一碰就开了,有密码,邱秋试着输了自己的生日,结果密码不正确,输了唐蓦然的也不正确,输自己儿子的也不正确,邱秋有些气馁,想了想输了自己和唐蓦然的生日后,这电脑竟然真的解锁了。 有几封邮件显示,邱秋一看署名龙肆,便点进去看。 很快弹出来几张照片,炮火连天的地方,一个狼狈的蓬头垢面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邮件中,邱秋看着这一张张照片,每一张照片中都是同一个人。 最后面有龙肆的留言,邱秋放下鼠标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照片中的人是邱木…… 那个地方应该不在中国,应该是外国比较动荡的地方,上次邱木和人联合起来诈骗她的事情,后来唐蓦然说他解决,她就也没有再问,而邱木也没有再找过她。 她一直都还有疑惑,但后来很忙也就忘记了,现在终于知道唐蓦然是如何解决的了…… 听到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传来,邱秋慌忙的关了电脑,跑回沙发上睡下,假装自己睡着了。 唐蓦然进来的时候,他的那个老板椅还在动,睡在沙发上邱秋的喘着粗气,睫毛扑闪扑闪的,哪里像是睡着的人。 假装不知道她在假睡,唐蓦然径自走到自己的办公桌,缓缓打开了电脑,邱秋还没有来得及关邮件,所以唐蓦然一打开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几张照片,还有龙肆那让人产生误导的话语。 “送给你惊喜。” 微微叹气,唐蓦然放下手中的文件,拨了个电话:“会议推后半小时。” 挂断电话后,唐蓦然缓缓踱步到邱秋身边,坐下后慢条斯理的打开了食盒,很是优雅淡然的吃着东西,原本假睡的邱秋听到唐蓦然还有会议,心中是心疼的厉害,但察觉唐蓦然自己来吃东西了也很满意。 “等会昭夜会过来接你先回去,我今晚会比较忙,可能今天就留在公司休息了。”唐蓦然自顾自的开口,话说完很快起身。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猛地从沙发上起身,这才发现唐蓦然根本就没有走,一直都站在她旁边。 “不装睡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邱秋,唐蓦然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被人揭穿假睡,邱秋也很是尴尬,低下头不看唐蓦然。 “我……你……我可以等你一起回去的。”邱秋轻声开口,很没有底气。 “你看到那些照片了,我不想解释什么,但你只要知道我永远都是保护你的,就足够了。” ------------ 第345章 ------------ 第346章 第346章:唐蓦然被围剿 外面的人她一个都不知道,但显然来者不善,四个人,每个人手中都带着刀,邱秋没办法想象这些人是如何带着刀出现在这里的,下面的保安联系不上,邱秋一点都不敢去乱猜测。 “是外国人……他们是做什么的?”邱秋小心的看了屏幕一眼,再看向唐蓦然问道。 “一看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唐蓦然倒是很冷静,好像经历多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害怕的,这些人来者不善,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但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很平静的眼神,一点波澜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起伏都没有出现,邱秋看着这样的唐蓦然,不知为何心就没有刚才那么惊慌了。 唐蓦然还没有和邱秋说,这些是国际上的杀手,那些专门搞暗杀的,只要收了钱不分善恶都会动手的那种杀手。 他倒是没有想到,有人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用这样愚蠢的方式来对抗他了…… 邱秋看着准备破门而入的四个人,有些紧张,她在这里明显是唐蓦然的累赘。 “我……你……”邱秋有些语无伦次,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要怎么做。 唐蓦然看着邱秋焦急的模样,轻轻勾唇伸手摸了摸邱秋的脸颊道:“听我的话,进休息室去,我会没事的。” 邱秋点点头,紧紧抱了抱唐蓦然这才进了休息室,她没有办法留在这里,如果这些人要对唐蓦然不利,她可以随时去替唐蓦然挡下伤害,但不想成为累赘也不想成为负担。 在邱秋刚刚进了休息室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就彻底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的四个外国人看着办公室里面的唐蓦然,倒是没有一点点的惊讶。 其中一个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唐蓦然又看了看照片,这才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几个人自顾自的说这话,完全没有搭理唐蓦然,好像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一样,看唐蓦然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待宰的羔羊一样。 “唐先生,你们不幸。有人出了一大笔钱买你的命。”终于有个金发的男人看着唐蓦然,很是遗憾的说道。 唐蓦然听着男人的话,用流利的英伦腔回应:“我可以被你更多,翻十倍的金钱去买那个人的命,你看如何?” 那男人一听唐蓦然的话,眼睛一亮,随即却伸手摇了摇道:“不不不……唐先生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们既然在你之前接了取你性命的生意,那就要完美完成,虽然你给的条件很诱人,但我们不打算破坏规矩。” 唐蓦然点点头,缓缓起身:“这么说,谈判失败。” 金发男人很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块头特别大的男人走上前:“让我来解决他,一分钟。” 金发男人点点头:“去吧。” 唐蓦然看这几个人,显然是不打算动枪的,那大块头直接快速冲到唐蓦然身边,唐蓦然一米**的身高已经算是很高了,但这大块头竟高处了唐蓦然一个头还要多,显然身高已经上了两米。拳头砸下来的时候唐蓦然闪躲的很快,若不是裂开的不是办公桌而是唐蓦然的脑袋…… 那大块头看着唐蓦然狞笑,又是一拳头砸了下来,这次唐蓦然没有躲,直接侧身横踢大块头借力打力的制住了大块头的拳头。 那大块头看自己向来无敌的拳头竟然被人给制住了,很是惊愕的看了唐蓦然一眼,发了狠的用蛮力打了过来,唐蓦然闪躲的很快,攥紧了大块头的手臂向后狠狠一掰,尽管没有休息好,但力气还是非常大,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至极。 大块头疼得还来不及嘶吼,唐蓦然抓起桌上的玻璃缸狠狠敲在了大块头的下颚,牙齿和鲜血齐飞。大块头身后的三个男人看情况不对,另外两个快速上前打算帮助大块头,唐蓦然一手拧住了大块头的手把人给硬是转了一圈挡在了自己身前,另一只手从腰后抽出手枪。 消子弹飞射出来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唐蓦然的枪法很准,两发子弹,每一发都正中跑过来的两个男人的膝盖。唐蓦然没有停顿,再次扣动扳机两枪正中两个男人要掏出枪的手臂。 “放下你的枪,若不然我现在就在你的头上开一朵花。”金发男人阴狠的声音响起,原来趁着唐蓦然对付那三个人的时候,金发男人已经趁机来到了唐蓦然的左侧,手中拿着枪对着唐蓦然。 唐蓦然见此,偏头看了男人一眼,勾唇冷笑:“你只有一次开枪的机会,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说着,唐蓦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反而再开了一枪,是躺在地上的其中一个男人。 要比狠,他从来不输任何人,他不是一个会掠夺别人性命的人,但不代表他真的不会做这些事情。 金发男人似是没有想到唐蓦然会这么出其不意,明明都已经处于劣势了,还敢这么挑衅他开枪! “你找死!”金发男人看着自己的人在地上抖了抖,流了很血怒极,瞪大眼睛朝着唐蓦然吼道。 他原本以为这次的对象也是那种只会赚钱需要保镖保护的人,没想到来到这公司就有几个保安,很快解决了保安之后上来发现没有一个人,过程很轻松,见到唐蓦然后和想象的差不多,瘦瘦的一个一看就是那种不耐打又弱不经风的。 所以他才没有太过于防备,自己的人的本事自己最清楚,没想到他能这么放倒三个人。 就在金发男人和唐蓦然对峙恶毒时候,大块头不顾左手被唐蓦然弄断的疼痛,右手肘狠狠向后一抵,一下子就砸在了唐蓦然的胸口,因为惯性唐蓦然不自觉的松开了对大块头的钳制,0L 他的枪不是消音的,在休息室中的邱秋听到枪响,身子狠狠一抖,她就再门旁边,门没有上锁,她怕唐蓦然如果要闪躲或者进来,所以没敢锁门,缓缓抬手放在门把上,一手紧紧捂着嘴,邱秋深深吸气,另一只手中拿着她刚才拆下来的挂衣杆。 如果唐蓦然出了什么事情,对于她而言也和世界末日差不多了,她不想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被他保护,她也想要保护他! 深深吸气,邱秋猛地拉开门,飞快的冲了出去。 手中紧紧的握着挂衣杆,却在冲出来后看到眼前的场景后,整个人都愣住了,挂衣杆缓缓从手中掉落。 “哐。”金属的挂衣杆掉落大理石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只听得见血液流淌的办公室中安静回响…… ------------ 第347章 ------------ 第348章 ------------ 第349章 ------------ 第350章 ------------ 第351章 ------------ 第352章 ------------ 第353章 ------------ 第354章 ------------ 第355章 ------------ 第356章 ------------ 第357章 ------------ 第358章 ------------ 第359章 ------------ 第360章 ------------ 第361章 ------------ 第362章 ------------ 第363章 ------------ 第364章 ------------ 第365章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第365章:突变,柳柔危险! 小童欣欣然的接受了杜笙的亲亲,两个人又别扭又害羞,一个不敢看一个,特别是杜笙耳尖红红的,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冲动了,Qe 小童被杜笙抱的紧紧的,只能够看到他红红的耳尖,笑的有些狡猾,所以这个变态医生其实比她还要脸皮薄,平时还装的跟个大尾巴狼一样,其实也只是一只小绵羊而已啊。 想明白了这点,小童觉得自己胆子要更大一些,若不然以后会被这变态医生给吃的死死的。 “喂,我都被你抱的快要喘不上气了,你松开我好不好啊。”小童伸手拍了拍杜笙,强忍着笑意说道。 声音小小低低的,杜笙一听小童这声音,一下子心慌了,难道是因为他刚才这么冒犯了蠢兔子,蠢兔子被吓到了? “不是,我……抱歉,我有点太冲动了……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把!”杜笙松开小童,却低着头但说话的时候很是坚定和硬气。 嗯,他是觉得自己一定会和小童结婚的,所以亲了也是要负责的。 小童听了杜笙的话,张大嘴巴看着杜笙,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这这、这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呀,她又没有说要他负责还是怎样啊…… 不过,小童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笨蛋医生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啊,真的好可爱。竟然说要对她负责什么的。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反悔!”小童看着杜笙,佯装很是严肃的模样。 杜笙点点头,抬头看着小童,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冲动了…… 对于一个二十多年来感情历史一片空白,一心都扑在了医学上的笨蛋医生来说,你别指望他明白感情的事情,除非是被人推了一把,而杜笙就算这样,如果不是邱秋和蒋阿姨推他的话,估计他现在还只是以欺负小童为乐,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而他自己却只想欺负小童一个的原因呢。 “话说,你要怎么对我负责啊?”小童老神在在的看着杜笙,怎么看她现在都占了上风了,别以为那些言情小书和言情剧她是白看的!现在就是发挥这水平的时候了! 杜笙一听小童的话,眨了眨眼睛,一脸呆萌的看着小童:“我们现在去挑戒指吧,你想要多大的我都给你买,你要是喜欢临安的话我们就在临安买房子,等唐少和少夫人回来的时候,我就去和他们说,让他们同意你和我的婚事,你小时候是被唐家收养的,这婚约的事情也自然该通知唐家一下。” 小童听着杜笙的话,惊觉不对,她不是才和杜笙说过的嘛!现在还不想结婚的事情啊!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反倒是被杜笙给绕进坑里了? “你等等,结婚这个事情我们之后再议。”小童立马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在没有谈恋爱之前就结婚,她是绝对绝对不要做的! “不行,我说过了我要对你负责。”杜笙一本正经的看着小童,很是认真一脸已经决定的模样。 小童很是屋内的抚额,也完美错过了杜笙眼中划过的一抹亮光,蠢兔子还想和他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在杜笙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也解救了暂时找不到话说的小童,杜笙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谁这么不识趣现在打电话来破坏他的好事!要是这次没有把小童给带去领证,他一定饶不了打电话来的人! 拿出手机一看,昭夜的电话,这人不是才出去不久么…… 虽然疑惑,但还是很快接通了电话:“怎么说?” 略微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杜笙觉得自己没法给昭夜好脾气。 “杜笙?杜笙你在哪里?快过来!来环海路和亭东路交叉口这里,快来救救小柔!”昭夜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声音很大近乎绝望的嘶吼。 就连一旁的小童都听到了。 听昭夜的声音,杜笙也觉得不妙,“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就让他过去,不做好准备去了也是白搭。 “小柔出事了,被人捅了三刀,我现在才找到她,周围没有人,我不敢动她,你快过来看啊!”昭夜有些六神无主,从来没有这么惊慌失措过。 杜笙听着昭夜的话,沉声道:“先帮她止血,不要让她睡觉也不要动她,绝对不要让她睡觉。” 挂断电话后,杜笙很快打联系了医院,说明了地址后自己也很快下楼。“我也要和你去!” 小童跟在杜笙身边,很是着急的说道,她也听到昭夜哥哥说的话了,也非常的担心小柔姐姐…… 杜笙看了小童一眼,微微叹气道:“走吧,先不要和蒋阿姨说,说了她会担心。” 小童点点头,编了个谎话后就个杜笙一同离开了,蒋阿姨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的身影,心中也很是高兴,小童这孩子单纯,杜笙也没有什么坏心眼,跟着杜笙挺好的。 环海路这边,昭夜接到小金的电话冲出去后直接让人查了柳柔和蔚时呈要去的餐厅,结果昭夜去到餐厅后,餐厅那边的负责人告诉昭夜,根本就没有柳柔和蔚时呈这两个人订过位置,姓蔚的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订过位置。 昭夜显然不相信,从手机中找出了柳柔的照片给负责人看,那负责人也很无奈,知道这人是大人物不敢得罪,但确实没有照片上的人来过啊。 “您要是不相信,就和我去看看监控吧,您说的那个时间段人不是很多,监控上应该不会漏过任何一个来过我们餐厅的人。”负责人看着昭夜,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昭夜听这餐厅的负责人的话,点点头道:“你带我过去。” 去看了监控确实没有柳柔和蔚时呈来过的痕迹,这下昭夜也觉得事情一点都不简单了,所幸这餐厅距离柳柔的家不是很远,昭夜驱车很快去了柳柔家,但不管他如何敲门都没有人在,问过门卫,门卫也说人还没有回来,因为柳柔有定牛奶的习惯,然后牛奶都是放在门卫这边,但今天人还没有来拿牛奶。 从门卫这里得到答案后,昭夜又直接去了蔚时呈家,但结果依旧和柳柔那边一样,人不在。 就连昭夜都觉得可能,柳柔是和蔚时呈去了别的地方玩了,大概是他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原本都打算回去了,结果又接到了小金的电话。 “我这边拿到了蔚时呈这个人的资料了,是唐少弄到的。蔚时呈和柳柔是在相亲的网站上认识的,那上面关于他的所有资料都是假的。”小金那边气氛也很凝重。 昭夜一听小金的话,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好像瞬间被凝固了,全身冰寒的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蔚时呈不是什么心理医师?父母也不是什么大学教授?”昭夜觉得自己喉咙很干,每说一个字每说一句话就好似被那种磨砂的东西刮了一样,刺疼的厉害。 小金微微叹气:“对,是假的。那上面的所有资料都是假的,蔚时呈的父母是临安环卫公司的清洁人员,蔚时呈是一个酒吧的酒保,伪造了信息在相亲网站上骗取年轻女性的钱财,以前也用过很多的身份,在不同的相亲网站上出现过。他所住的房子是租的,并不是他买的,而他所在的酒吧那边也说他很早就离职了,只要喝了酒精神就会有些异常。” 昭夜听着小金的话,攥紧了拳头却抑制不住颤抖:“你他妈怎么不早说!现在柳柔就在他手上!我找不到人了!” “我他妈要是早早知道就好了”小金也很激动,他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曾经以为柳柔已经找到了合适她的好归宿了,就在他都题柳柔开心的时候,现实又恨恨的猝不及防的打了他响亮了一个耳光。 他觉得这耳光打的太重了,他现在头晕耳鸣的厉害。 “现在人呢?我要去哪里找人!你告诉我!我要去哪里把柳柔给带回来!”昭夜显然已经丧失理智了,这二十九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失去柳柔,哪怕是她真的选择了别的男人,他都不觉得自己是失去了她,只要还能够和她呼吸同样的空气,自由的活着,他都不觉得自己失去了柳柔。 但现在他怕了,真的怕极了。如果她真的那么不想见到他,不想和他在一起的话,他可以离开,可以走的更远更远,哪怕一辈子都不要见面,只要她能够好好的活着,尽管痛苦他也会做到的。 但现在,难道连这样卑微的希望都不给他了吗…… “你不要激动,冷静下来。唐少已经打电话给张甲第了,他的人临安比较多,要找人也好找,他给交通局那边打了电话,能够查到柳柔的车子。”小金听着昭夜那么激动的嘶吼,心中也特别的难受。 ------------ 第366章 ------------ 第367章 第367章:儿时回忆 “小柔,听我的话,不要睡觉,不要闭眼睛,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你记得吗,小时候我跟你说过,以后要看着我,也只能看着我。跟着我的脚步走,你不是一直都很听我的话么,这次也要听的我话好不好?”昭夜轻轻握着柳柔的话,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悲戚,只是他自己听不出来罢了。 小时候他是这么说的,柳柔也很听话,一直这么做了。 柳柔听着昭夜的话,想要笑却笑不了,面部每动一下就牵扯着痛感,对于她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她真的很疼啊,脸上也好身体上也好,都特别特别的疼,昭夜没有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她一直想时间快点过去,或者自己能够快点死掉就好了,因为真的太疼了,真的只有死掉才是解脱。 可是心中却总是有遗憾牵挂着她,不让她就这么放弃,但现在看到昭夜了,他找到她了,总觉得也没有他多的遗憾了。 “小柔,你记得以前少爷和我们说过的话吗?他说要把唐家的一切都夺回来,带着唐家的所有人回到这片土地上,为此需要我们的帮助,你的义务你的责任还有很多,不能现在卸下担子啊,我们当时答应过少爷的,唐家一天没有回到这里,谁都不能倒下,想想当年把你带回唐家的老爷,他现在这么老了,没有一天不在牵挂着这片土地,这里的一切,想想跟着唐家一起离开的那些人,他们也是唐家的一份子,我们也是唐家的一份子,你觉得能够就这么放弃吗?”昭夜知道,现在必须要说些什么激起柳柔活下去的信念,说他和柳柔之间的感情或许不能够真的激起她活下去的动力,但这些事情一定能够激起的。 柳柔能够听到昭夜说的话,不禁回忆起小时候的一切,她是被抛弃的,当年被父母抛弃的时候她很无助,送去孤儿院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这个时候只有昭夜会来帮她。 后来孤儿院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院长说他要挑几个佣人回家照顾自己的孙子,孩子们一听是特别特别有钱的人家,都争抢着去表现,而她因为长相甜美被那些孩子打了,躲在花园没有去见那个大人物,原本以为是失之交臂了,结果是昭夜被选中了,当时她很替昭夜感到开心,结果昭夜拒绝了那个大人物,因为昭夜说要走的话也要带着她一起走,当时她哭得很伤心,为昭夜也为自己。 原本都以为没有希望了,结果那个大人物真的来了,找到了她和昭夜说要把她们两个都接走,以后作为唐家的人一起生活。 小小的她和昭夜那个时候不知道所谓的唐家有多厉害,只是很开心她们可以不用分开,还能够与一个非常厉害的家庭,而她也不用留在孤儿院中欺负。 后来来到了唐家,生活没有她想象的幸苦,除了和唐家的两个少爷相处,成为他们的玩伴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情,唐家的人非常的好,从不把她们当作下人看,后来出现了很多变故,就连大少爷也意外死了,那个时候少爷就变了很多,至今唯一一次看到他落泪也是因为家人。 是啊……这些都是当初说好的啊,她为了报恩为了义气为了爱情,所以奋不顾身着,一直都是如此啊…… “对、对、对不、对不起……我好、累啊……”柳柔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清透些,看着昭夜时,明明不准哭的,但眼泪就好似控制不住一样,不停不停的掉落,划过面颊上的伤口时,很疼很疼。 昭夜又担心又心疼,只盼着杜笙能够尽快赶到,现在谁都不敢动柳柔,只有专业的医师来了看过了才行。尽管害怕惊慌,茫然失措着,但昭夜也不曾放开过柳柔的手。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有紧紧抓住柳柔的手放她离开了,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了。 杜笙赶来的时候,张甲第叫的救护车也差不多来到了,杜笙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打伞,只吩咐小童在车里不要下来,很快就跟着张甲第赶到草丛这边,在看到柳柔的状况后,杜笙差点就爆粗口,蹲下身子查看柳柔的情况,杜笙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握紧了拳头,平缓着自己的情绪。 “现在听我的,我问你的问题,你只要眨眼睛就好。不要再多说话。”杜笙看着柳柔,语气沉沉的开口说道。 柳柔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 “看得清我比的是多少数字吗?”杜笙伸出手,在柳柔的眼神晃了晃,DPe 柳柔眨了眨眼睛。 “呼吸的时候胸口会像是喘不过气吗?是的话眨眼睛。”杜笙听柳柔这么说,再次问出第二个问题。 柳柔跟着眨了眨眼睛,杜笙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再次检查柳柔腹部的伤口。 “现在不能把这刀拔出来,如果有稍微一点错位,会大出血。救护车还没到吗?”杜笙转头看着张甲第。 张甲第沉声道:“我再催催看。” 话才说完,不远处就传来救护车的声音,车子停下来很快医护人员就带着担架过来,杜笙在一旁协助着,小心翼翼的把柳柔放到了担架上,昭夜寸步不离的收着。 把柳柔从草丛中抬出来的时候,小童已经站在草丛外面了,看到从她身边经过的柳柔,身子狠狠颤抖。 “小柔姐姐?”喃喃开口,犹似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让人先送你回去,我要跟去医院柳柔的情况别人来做手术我不放心,你乖乖回家,什么都不要想也不用担心,相信我。”杜笙来到小童身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童的头说道。 小童还想说话,杜笙已经快速跟着上了救护车。 张甲第见此,也安排人送小童回去。 “我!我要跟着去!”小童不同意,打算跟着一起去医院,张甲第倒是觉得让小童跟着去比较好,都是唐家的人,现在昭夜的情况也不太对劲,还是让唐家的人守着他比较好,这么想着也就同意了下来。 来到医院的时候,杜笙一行就直接进了手术室,已经准备好的手术室就等着柳柔来到,昭夜想要跟着进去,被几个护士阻止在了外面。 尽管不甘心,但也知道现在不能够跟着进去。 在车上的时候,已经进行了抢救,柳柔呼吸不过来,一直看着杜笙在忙,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不停不停的说着以前的事情,还有他的忏悔。 小童来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手术室外椅子上的昭夜,整个人都很颓废,双手抱着头埋在膝盖间,小童知道他很痛苦。 来不及多想上前很快给昭夜披上厚厚的大毛巾,手碰到他的身子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在颤抖,那种颤抖就好似人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小童看着难受极了,想到刚才小柔姐姐的模样,眼眶很红但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来,现在比她还要难过痛苦等的人就在身边,她要更强大一些,才能够安慰昭夜哥哥。 “昭夜哥哥,小柔姐姐会没事的,杜笙可厉害了,一定会把小柔姐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的!”小童轻轻拍着昭夜的背,轻声开口说道。 她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现在也想要陪在这个家人身边,替他分担一些。 昭夜听着柳柔的话,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听进去,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才找到柳柔时的场景,她看到赶来的人是他后,那种如释重负的释然笑容让他很害怕。 就好似解脱了一般。 “张甲第在哪里?”过了许久,静谧的手术室外的走廊中,昭夜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几分阴寒。 “他说人已经抓到了,所以现在警局了处理这事情了。”小童倒是也没想太多,也就直白的跟昭夜说了。 昭夜一听小童的话,猛地站起来:“小童,这里你守着,不管结果如何,都要等我回来。” 小童一听昭夜的话惊觉不对劲,立马跟着起身道:“昭夜哥哥你要去哪里?小柔姐姐就在里面抢救,需要我们为她加油,现在不能够离开!” 昭夜垂眸看着小童,轻声道:“我出去透口气,马上就回来,小童你让开。” “不!我知道你要去警局,你不许离开这里!不许再离开小柔姐姐了,她现在需要你!”小童一步不让,眼神坚毅。 曾几何时,这小小的姑娘也长大了,有了这般坚毅的眼神。 昭夜看着小童,微微叹气道:“小童,你有些事情一定要解决。” “事情自然是要解决的,少爷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了,坏人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小童看着昭夜,摇摇头不赞同他的话。 昭夜听着小童的话,愣了愣,随即倒退两步坐回到了椅子上,小童见此,心中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就怕昭夜哥哥不听她的冲出去了,那么她也拦不住,虽然少爷说已经派人过来了,但她也怕人不能及时赶过来。 ------------ 第368章 ------------ 第369章 ------------ 第370章 ------------ 第371章 ------------ 第372章 ------------ 第373章 ------------ 第374章 ------------ 第375章 ------------ 第376章 ------------ 第377章 ------------ 第378章 ------------ 第379章 ------------ 第380章 ------------ 第381章 第381章:邱秋威武霸气! 苏联成听着邱秋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刚才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看着应该是个性格特别温婉的人,没有什么杀伤力和压迫感才是。 他也没有太当一回事,自己女儿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只是把这种人当作自己女儿的一个玩伴来看到,但现在看来是他想的太天真了,眼前的人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应付的。 莫家的家主,唐蓦然的妻子,两个身份中的其中一个都能够和他平起平坐。小小年纪就已经拥有了他辛苦了半辈子换来的所有,觉得不公平的同时又是难以附加的震惊。 “你!你!我可是你长辈!你这么没教养你!”苏联成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生气的开口说道。 邱秋听着苏联成的话,笑的很是无所谓道:“你若是喜欢逞口舌之快那就随便你吧,如果苏先生没有什么想说那么就请离开这里吧。” 对于这种难以沟通,固执的人,邱秋也觉得没有必要说下去了,苏联成一直站在高处,所以看待人和事的时候,都会用自己那高傲的又挑剔的目光,好面子又虚荣,这就是苏联成。 当年苏棠就这么说过,她一开始也只觉得那是因为苏棠对自己的父母抱有不太好的情绪才会这么说,也就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但这次和苏联成谈话后,她也总算是明白了,苏联成真的是一个这般模样的人。 苏联成这还是平生头一次这么被人驱赶,气得直发抖,指着邱秋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先生,作为一个长辈,如果连一点宽容的心态都没有的话,我想你的良好形象也维持不了太久。邱秋是我的妻子,我想请你对她有应有的尊重,不要用你的手指着她。”一直没有说话的唐蓦然淡声开口,轻缓的语气却带着冷厉的强势。 一时间苏联成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动作和态度和他平时的形象真的出入太大,慌忙收回手,看着邱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件事情,我不会就这么同意的!”苏联成还是不想退步,他一直都觉得苏棠和龙肆才是最合适的,如果唐蓦然没有结婚的话,唐蓦然也是有资格的。 但现在看来还是龙肆比较好一些,最近也一直往龙家走动,就想让两个孩子认识一下,结果苏棠倒好,自己决定了自己的人生就算了,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现在又不甘心苏棠就这么嫁给一个登不上台面的人,又不想把苏棠给逼急了,一时间苏联成也有些骑虎难下。 “够了!苏联成你不要在用你的那一套来控制我的女儿了!正如邱秋所说,这是苏棠的人生她自己选择,你凭什么题她做决定?你和我都没有尽到一个父母该有的责任,凭什么又以父母的姿态去要求她?”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棠妈妈却在听了苏联成的话后,一瞬间情绪爆发了。 这几天来苏棠的冷言冷语相待,和外人看在眼中的一切,都让她难以忍受的疼痛着,她深深的明白自己对女儿的亏欠,也知道这不是弥补不弥补的问题了,她的女儿人生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如果她们还用这些条条框框去约束她,真的没有任何任性了。 苏联成听着向来温婉听话的妻子的诟骂,一下子震住了,有些错愕的转头看着自己妻子。 “我们这些年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苏棠一次,一直以来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作为父母我们是不合格的,现在苏棠生病了,我们却无能为力,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你赚了这么多钱,你能不能把健康的女儿用钱还回来呢?你赚了那么好的名声,这些名声比不了女儿的性命,你所做的所有努力,在女儿的生命面前,都没有任何用处你知道吗?”苏棠妈妈看着苏联成,眼中带着闪闪泪光。 苏联成听着这话,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可是却不甘心。 “走吧,何必呢,你和几个小辈计较什么,她们都看的比你清楚,比你还在乎小棠,你和我都不是合格的父母,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争辩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而是陪着小棠度过这最后的时光啊。”温婉的女人这段时间落的泪,大抵是这辈子最多的,眼眶一直都是红肿的,即便是保养得体的女人,此刻也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苏联成在没办法说出话,看着自己妻子转身离开后,深深叹气没有再说什么,很快跟着走了出去。 邱秋见此,没有太多的想法,除了觉得可笑大抵也想不到任何了。 如果早早能够看透能够明白,又怎么会出现现在的事情呢,一切都晚了,有些人就是这样,总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才会去后悔和自责。 苏联和和妻子离开后,杜笙的办公室就只剩下自己人了,唐蓦然半弯腰看着邱秋道:“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邱秋点点头道:“好。” 跟杜笙和小童打了招呼,邱秋和唐蓦然带着孩子和泷泷也就离开了医院,她自己倒是没有觉得特别的累,但两个孩子是扛不住的,飞了十一个小时,即便在飞机上有睡觉,但终究还是不舒服。 唐蓦然倒是也没有问邱秋为什么忽然回来也没有通知他,小金开车,一路上邱秋和唐蓦然都没有什么交流,小金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但看少夫人一直都靠在少爷怀中吧,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看着两人不说话又有些担心。 很快回到唐家,蒋阿姨看着忽然回来的邱秋,简直高兴坏了。 “少夫人!”蒋阿姨看着邱秋很是高兴的冲了过来,邱秋看着蒋阿姨还来不急说什么,蒋阿姨就从邱秋手中把白团子给接过去了。 “少夫人,您可总算是把我们小小少爷给带回来了,这小小少爷不在家里面太安静了,我都不习惯了啊!”蒋阿姨抱着白团子,笑的一脸开心,毫不掩饰。 原本白团子在家里面哭闹的时候,蒋阿姨还非常的头大,但白团子才走两天蒋阿姨就特别不习惯了,一直都想着白团子。 邱秋看着蒋阿姨很是尴尬,感情蒋阿姨是一点都不想她,只是想这个臭小子了…… 她还能说什么。自己儿子这么受人喜欢,她这个当妈的也应该高兴才是。 白团子跟蒋阿姨一起倒是也没有哭闹,蒋阿姨自告奋勇要哄白团子睡觉,邱秋这边也才喂食过白团子,到是也u担心他肚子饿了。 “那蒋阿姨我先上楼去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就叫我。”邱秋看着蒋阿姨一双眼睛不离开白团子,无奈耸肩说道。 蒋阿姨点点头,这才看向邱秋道:“少夫人要小心一些,这脚一定要爱护好。有什么需要的就只管喊我,我一定会立马过来的。” 邱秋点点头,她可没有指望蒋阿姨能够立马就冲过来,唐蓦然抱着邱秋直接上楼,小金抬着轮椅跟在后面。 “泷泷少爷,您的房间在二楼左边的第二间,我带您上去吧。”蒋阿姨看着被冷落的泷泷,轻声说道。 泷泷到是习以为常了,点点头跟着蒋阿姨一起上楼。 小金把轮椅放下后,看向唐蓦然道:“那今天我先去公司了。” 唐蓦然点头道:“好,今天我不过去了。” 等小金离开后,邱秋坐在床上很是感慨道:“感觉像是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一样,真是想念的紧啊……” 唐蓦然听着邱秋的话,忍不住笑道:“不是累了么,赶紧休息。” “我就睡两个小时,你等会要把我喊醒,苏棠婚礼的事情我得好好计划,还有婚纱我这边是没有办法修改细节了,等会要给林彤和小美打个电话,让她们来帮一帮我。”邱秋躺在床上,看着帮她盖好被子的唐蓦然说道。 唐蓦然伸手刮了邱秋鼻子一下道:“别担心,其他事情我都会布置好,你就准备一下婚纱就好,至于宾客这些我会让劳伦斯和苏棠商量后给我个名单。” 邱秋听着唐蓦然的话,还是忍不住感慨,这就是有个万能老公的好处啊。 “说说看,你老婆今天是不是特别的霸气威武啊?”邱秋侧过身子,看着坐在一旁沙发上准备看报纸的唐蓦然,很是得意的开口说道。 唐蓦然看着邱秋这模样,刚才还有些担心她情绪不是太好,现在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这笨蛋对于调控自己的情绪,还是比较厉害的。 “霸气啊,我都要对我的老婆刮目相看了。”唐蓦然抿唇笑看着邱秋说道。 “不要笑,你要严肃一点,我这么严肃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不准笑的这么开心!”邱秋故意耍赖,看着唐蓦然很是得瑟的说道。 “咳咳!好我严肃,现在我老婆大人是否可以好好休息了,黑眼圈已经重的可以去当国宝了。”唐蓦然假意咳嗽两声,看着严肃开口。 ------------ 第382章 “你说什么?”夜明瞪着夜玲,恨不得掐死她。这孽女不仅不悔改,竟然还怪上他了,真是岂有此理。 红叶一直知道自己的主子蠢,却不想竟然蠢成这样。伸手拉了拉她,让她别说话。 可夜玲哪是一个会听劝的主,尤其是在她认为没有错的情况下,绝对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瞪了红叶一眼,再次说道:“难道女儿说错了吗?如果你不去那贱人的院子,就不会误食巴豆,也就不会躺在床上了。现在倒好,你自己的错,却来怪女儿?女儿看一个小妾不顺眼,想要整整她,哪错了?” 夜明听着夜玲的一番话,气得想揍人。于是,他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不想身子虚得太厉害,刚起来一点,又倒了下去。 长随看着夜明那样子,担心不已,上前扶了他一把,说道:“老爷,担心身体。” 听到这话,夜明心中的怒火再次点燃,他的身体原本是多强壮啊,和沈姨娘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少过三次的。 现在倒好,被夜玲这个孽女的一把巴豆全毁了,害得他连床都不能下。当然,他生气的并不仅仅是这样,而是夜玲竟然不认错,竟然还觉得他错了。 他哪错了,他是一家之主,难不成去个小妾那里吃饭也错了? 想着,夜明瞪着夜玲,对长随吩咐道:“这个孽女,如此的忤逆,拉下去打十大板。” “父亲,你要打我,为什么?”夜玲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夜明。 对于夜玲的这副样子,夜明实是看够了,对着长随低吼道:“没听到我的话吗?拉出去,打!” “父亲,不要,我不要!”夜玲这时知道害怕了,一脸惊恐的看着夜明。 夜明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夜玲的求饶。 这个孽女,实在是气死他了。不知错不说,竟然还指责她,真是白疼她十几年了,也不知道柳氏平时是怎么教的。 夜明气得要命,连带着对柳氏的意见又大了几分。 两个婆子把夜玲驾出了房间,架到了院子里,按在了板凳上,举起板子,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板子打在身上,夜玲却没有感觉到痛。正不解时,耳边传来了红叶的声音:“小姐,奴婢替你!” “红叶!”夜玲感动不已,之前对红叶产生的怨气瞬间消散无踪。之前,在得知自己整沈姨娘事发后,夜玲是怪红叶的。 可现在,看着她为自己挨打,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青云看着红叶替夜玲挨打,想到夜明的吩咐,对那旁边的婆子说道:“都是死人吗?还不把那丫头给拉开?” 婆子停下打板子的动作,要去拉红叶,却怎么也拉不动。 虽然被打得很痛,可红叶却是紧紧的抓着板凳不松手。她宁愿替夜玲挨打,也不愿意死。 她心里明白,出了这种事情,夜玲虽然会被教训,却不会真的怎么样。唯有她,很可能会成为弃子,成为这件事的牺牲品。 如果想要活着,只能寄希望于柳氏和夜玲,如果她们两人保她,那么她或许还有活着的希望。 为此,她不惜替夜玲挨打。 ------------ 第383章 第383章:第一次相遇 苏棠听着劳伦斯的话,笑的很是开心道:“我肯定会配合杜笙医生了!我一定要好起来,然后美美的出嫁!”rQLQ 劳伦斯点点头,看柳柔这么配合,心中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她现在能够好好的配合治疗就好,看着她痛苦她真的太难受,什么都做不到,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好了,我等会儿会再过来,苏棠小姐好好休息,哪里不舒服也要及时告诉我。”杜笙看劳伦斯回来,也就没有打算再待下去。 苏棠点点头道:“谢谢你,杜笙医生。” 杜笙摆摆手道:“有什么可谢的,我是医生,自然要尽力而为了。” 杜笙离开后,病房中只剩下了劳伦斯和苏棠,劳伦斯看着苏棠轻声道:“你爸爸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结婚了。” 苏棠一听劳伦斯的话,眸光闪了闪道:“肯定是邱秋和唐蓦然也在其中帮了大忙吧,他这种人把自己的利益和脸面看的那么重要,怎么可能就因为我生病就同意了,如果不是有人给他施压了,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劳伦斯倒是没有想到苏棠这么了解苏联成,虽然已开始存了隐瞒她的心思,但心中也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了,“是的,是邱秋和唐蓦然都找他谈了话。但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要娶的人是你,不是你们苏家的任何,我也不需要你们苏家的任何帮助和权势,只是要以后苏棠成为我艾利·劳伦斯的妻子,仅此而已。” 苏棠听着劳伦斯的话,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以前还觉得没有办法在继续走下去了,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但现在看来他从未这么想过,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只怀揣着一个目的,就是和她在一起。 “好!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我这辈子也只会嫁给你。”苏棠眸光中噙着泪,看着劳伦斯狠狠点头。 劳伦斯伸手把苏棠抱在怀中道:“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只要你别嫌弃我就好。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的。不过求婚什么的,大概是没办法了。” 苏棠笑着打趣道:“都快结婚了,还要什么求婚啊,这些细节我不在意的。” 哪里会不在意啊,劳伦斯比谁都清楚,她最在意这些细节了,当初一个交往纪念日他因为服装的事情给忘记了,她生气了不知道多少天,他好说歹说各种讨好才得到原谅,现在却这么云淡风轻的说求婚不在意,口是心非的本事一点都没有长进啊。 “是啊,这些细节就不要在意了。”劳伦斯顺着苏棠的话说道,但心中也已经有了计划。 过了一会儿,医生来给苏棠检查并且打针,苏棠现在经常疲惫,不多时就睡着了,劳伦斯趁着她睡着的这会子时间打了个电话。 这段时间在照顾苏棠,公司那边都是交给助理,堆积了很多事情没有处理,现在苏棠的心结也解开了,他也该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了。 “嗯,按照我说的做,后天就在龙环路的D&K酒吧举行,现场交给专业人士来布置,细节我会交代清楚,你等会就去联系人。”劳伦斯小声的说着电话,还要注意苏棠这边的动向。 等挂断电话后,劳伦斯把电脑打开,助理已经把需要他处理的资料都给他邮件了,现在只有争分夺秒的去做这些事情了。 而邱秋接到劳伦斯的电话的时候,人还在更改着婚纱的一些细节,听了劳伦斯恶毒请求后,邱秋几乎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下来。 之后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联系人。 这两天的时间,苏联成和自己夫人再没有来过医院,但劳伦斯知道他们还没有离开,只是苏棠不想看到他们,所以他们也不想出现让苏棠闹心罢了。 “好了,苏小姐生活中该注意的我都和劳伦斯先生交代清楚了,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杜笙的朋友看着苏棠,虽然有些无奈,但终究还是妥协。 一开始她是非常非常不赞同苏棠出院的,毕竟病情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了,但苏棠和劳伦斯的意思也很明确,因为知道这病根本没有办法医治好了,所以也不想在医院继续这么浪费时间了。 剩下的时间想要由自己完整的支配和度过,看病人自己都这么说了,医生也没有办法了,她们尊重病人的选择。 “林医生,这段时间以来谢谢您的帮助和照顾了,希望我和劳伦斯结婚的时候您能够来。”苏棠看着眼前的冷面医生,轻声开口说道。 林医生听了苏棠的话,佯装有些为难道:“日子和我在燕市的研讨会时间一致啊,因为你要出院了,所以我同意了燕市那边一个非常重要的研讨会,大概是没有办法到场了……” 苏棠听林医生这么说,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强撑着笑颜道:“没事没事,还是这些重要,不过还是要谢谢林医生这段时间的照顾,对于我的任性也没有生气。” 林医生看着苏棠,觉得眼前的人改变了很多,一开始她才来到临安的时候,杜笙就和她说过,她的这个病人情绪非常的不好,经常发怒,而她见到苏棠之后也确实如杜笙所说。 不配合治疗,发怒暴躁等等情绪是家常便饭,可是这两天以来,人完全变了个样,变得平和了很多,这不是假的平和,从她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一开始的苏棠眼中是带着戒备和仇视的,但现在真的很平静。 “一定会是一个非常棒的婚礼的,研讨会以后还会有,但婚礼只有一次啊,所以我一定会来参加的。”林医生手下精致的请帖,看着苏棠眨了眨眼睛说道。 苏棠一听林医生的话,刚才还有些失落的面容此刻也高兴了起来:“谢谢你,林医生!” 病房中倒是没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劳伦斯带着苏棠离开医院,邱秋和唐蓦然就在下面等着,因为坐在轮椅上的缘故,邱秋没有办法走过去,苏棠看到邱秋后很是开心,上车后两个人叽叽喳喳说着话,完全没有发现路线并不是回家的路线。 “咦……这里好像不是回我家的路啊?”等红绿灯的时候,苏棠看后面劳伦斯的车子,这才发现不对劲。而后面劳伦斯的车子也已经不在了。 “为了庆祝你出院,我们肯定要好好去搓一顿啊。不着急回家,劳伦斯先去订位子了。”邱秋现在倒是练就了一身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了,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谎话。 “这样啊……也对,我好久都没有好好吃一顿,这段时间吃的东西真的太清淡了,简直受不了。”苏棠不疑有他,又开始和邱秋吐槽医院。 此刻的苏棠,除了脸色比平时苍白一些之外,真的没有什么不同的,邱秋看着苏棠心中是那么希望这只是一场玩笑,根本没有什么晚期的癌症,没有什么病痛。 “邱秋,想什么呢?都停车了,你男人都打开车门了!”苏棠推了推发呆的邱秋,笑着说道。 邱秋被苏棠这么一推猛地回神,看了看苏棠点点头道:“啊!哦,对对对,到了。” 邱秋坐上轮椅后,唐蓦然扶着苏棠下了车,苏棠坚持要自己走,唐蓦然无奈推着邱秋的轮椅,小金跟在苏棠的身边,以防万一摔跤什么的。 “先梳妆打扮一下,你不是说每次出门都要光彩照人么。”邱秋带苏棠来的是一个私人会所,让苏棠坐下后和化妆师说了一下,邱秋这才看向苏棠解释道。 “你肯定瞒着我什么,死丫头还想骗我!”苏棠看着邱秋,佯装生气。 邱秋笑道:“哪里有骗你,真的是要庆祝你出院啊,但是总不能就这么去吧,所以呢打扮一下。” 苏棠没说什么,很快化妆好换上礼服,因为妆容的关系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也没有了先前的苍白病态感。邱秋转动轮椅来到苏棠身边道:“看看,多漂亮啊,这礼服可是某人设计的呢。” 苏棠听着邱秋的话,心跳很快,总觉得今天不单单是庆祝那么简单。 但她也知道邱秋这女人的保守秘密的能力,如果是不能说的或者她不愿意说的,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邱秋看了看时间,笑眯眯的看着苏棠说道。 苏棠看着邱秋这笑眯眯的模样,总觉得这人是有什么奸计。 等车子再次停下后,苏棠看着眼前的屋子,眼神一阵恍惚,还真是倍感熟悉的地方啊。 “D&K……”看着那特别张狂的牌匾,苏棠轻念出声。 这里是……她和劳伦斯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啊。 邱秋捏了捏苏棠的手,让人回神:“出神了啊,收拾好情绪我们该入场了,今天你可是主角呢,主角可别这模样,会出糗的。” 苏棠看着邱秋点点头,眼中是明媚的笑意,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这里真是一个让人怀念的地方啊。 ------------ 第384章 第384章:让我照顾你 邱秋一行进入D&K后,灯光昏暗,原本超级大的一个酒吧,进门时能够看到的所有桌椅都被收起来了,走道空了出来,但两遍摆放了很多的椅子,就跟走秀台差不多。 邱秋带着苏棠来到尾部坐下,苏棠刚刚坐稳,从最前端开始,酒吧的那种小夜灯就一盏接连着一盏的开始亮起来,一直到邱秋她们这里。 然后开始有人落座,直到两边都坐满了人,但一直没有看到劳伦斯登场。 音乐响起,走道上方的大灯也亮起,周围变得幽暗了一些,苏棠看着这场景,这俨然就是要办一个秀啊。 虽然疑惑,但苏棠还是仔细的看着,不多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到了中央站稳,拿着话筒。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今天我们将在D&K举行艾利春季的新款发布会,这次的新款是由劳伦斯先生设计的,这也是劳伦斯先生今年来完全参与的一次设计,是非常棒的一次设计。我相信大家都跟我一样非常的期待吧。”西服男站在中央开始说话。 西服男停顿的时候,大家都开始拍掌。 “当然,今天这一场秀是非常美妙的,但是在此我也不得不告诉大家一个非常非常遗憾的消息,劳伦斯先生将在明天举办新闻发布会,今天这场秀将是劳伦斯先生的最后一场秀,今天之后劳伦斯先生将不在参与任何设计,也不会在举办秀,所以今年这一场秀是劳伦斯先生的第一场,也将成为设计师职业收官的最后一场秀!”主持人说道这里的时候也非常的激动,握紧了话筒的手都能看到青筋。 而苏棠听到主持人的话后也非常的不可置信,这些事情劳伦斯完全没有和她说过,怎么会……怎么会那么突然呢…… 周围也是一片哗然,劳伦斯是非常非常知名的国际设计师啊,怎么手收官就真的这么收官呢?多少人都觉得不可能。 “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样非常的吃惊震惊遗憾,稍后劳伦斯先生会出来和大家说明这一切,现在这一场最为梦幻美妙的秀即将开场!请大家屏息期待吧!”主持人再次开口,也宣布了秀的开始。 主持人退下后,音乐再次响起,不多时,一个个模特从通道的另一头缓缓走了出来。每一个模特手中都有一朵玫瑰,非常漂亮的设计,众人都在看着这些设计的时候,模特却径自走到苏棠身边,将玫瑰交给苏棠。 苏棠惊愕的看着邱秋,邱秋却是看着苏棠眨了眨眼睛,没有一点点的吃惊,显然是知情的。 苏棠还来不及说什么,接着又有模特来将玫瑰交给了苏棠。 众人都觉得疑惑,但邱秋她们这边灯光太暗,没有办法看清收到玫瑰的女人的长相。 直到最后一套设计的穿戴模特将玫瑰交给苏棠手中后,苏棠这边的灯光骤然亮起,即便邱秋知道也被吓了一跳。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劳伦斯,此刻就站在苏棠的身后,已经换了一套宝蓝色的西服,和苏棠的穿着的完全是一个颜色,俨然就是情侣的设计。 劳伦斯缓缓走到苏棠身边,半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苏棠看了劳伦斯一眼,又看看邱秋。 “去吧,不要怕。”邱秋握紧了手,看着苏棠轻轻点头。 苏棠将手交到劳伦斯的手中,劳伦斯牵着苏棠一步步走向中央的位置,邱秋看着这一切,心中也难以抑制的开心。 “各位先生女士,晚上好。我是劳伦斯,在我旁边的是即将成为我的未婚妻的苏棠。”劳伦斯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紧紧握着苏棠的手沉声开口。 “相信大家都知道了,这是我最后一场秀,今天之后市场上时尚圈都将不会再有我的设计,很高兴大家能够来参加,能够来亲眼见证我的幸福。我身边的苏棠小姐,是我最爱的人,没有之一。今天我将在此,当着大家的面向她求婚,这对于我和她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我想和我苏棠小姐的幸福需要分享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够祝福我们。”劳伦斯轻声开口,不疾不徐的语气却满满的都是幸福。 话说完,劳伦斯松开苏棠的手,单膝落地,变魔术似得拿出戒指,看着苏棠:“嫁给我吧,不管生老病死我都会照顾你。给我一个能够照顾你的,名正言顺的身份吧。” 苏棠没有想到今天的惊喜会是这个,瞪大眼睛看着劳伦斯,一手捂住嘴,眼中噙着泪。 “答应!答应!答应!”众人也跟着起哄,一起拍手一起喊道。 苏棠看着劳伦斯狠狠点头,眼泪也随着点头的时候坠落在地面,晶莹的好似尘埃中的花。 看到苏棠点头,劳伦斯小心翼翼的把戒指给苏棠戴上,众人也由衷的嘱咐拍掌,邱秋看着这场景,眼中同样也闪动着泪花,终于啊,她这辈子最好的姐妹终于有一个好的归宿了。 劳伦斯起身,看向众人道:“感谢大家的参与,感谢所有能够到场的人,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像我一样,找到一生挚爱。” 唐蓦然偏过头伸手抹掉邱秋眼角的泪轻声道:“我们也回去吧,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他们两个人好了。” 邱秋点点头,唐蓦然起身推着邱秋,给劳伦斯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邱秋还是很兴奋,一直在说着刚才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想到劳伦斯竟然把现场布置的这么好啊,真的特别有心啊。” 唐蓦然看着邱秋这么高兴的模样,心中也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和邱秋好好的办一场酒席了,他们两个领证也没有通知谁,一开始还隐瞒躲躲藏藏的,现在总算在一起了也光明正大了,但他始终欠着邱秋一场婚礼。 “还有十天的时间,这十天要赶紧布置现场啊,到时候的人不会有很多,劳伦斯和苏棠都不打算请很多人,但这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所以还是要精心布置才行。”邱秋还在自言自语。 而唐蓦然却是想着他和邱秋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好像也是在酒吧,但终究真正说话的时候是在一个巷子里,虽然那里已经被他买下来建公园了,但短时间内也无法建好公园,想要像劳伦斯一样弄点花样出来,看来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不行了…… “唐蓦然,我让你帮我准备的,你准备好了吗?”邱秋看唐蓦然半天没有和自己说话,不禁推了推身边的人。 唐蓦然被邱秋这么一推,一下子也回神,点点头道:“都弄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带你过去看看。” 邱秋点点头道:“好啊。我真是期待啊,肯定是特别特别棒的婚礼呢!” 唐蓦然没说什么,其实对于苏棠而已,每过一天都像是倒计时,这样的时间流逝是残忍的。 回到家后,邱秋把现场的视频拿出来给小童和蒋阿姨看,蒋阿姨和小童也是连连称赞:“啊,这么好的求婚现场,真是好啊。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棒的求婚现场了……” 小童看着这现场,很是感慨的说道。 坐在沙发另一边的杜笙一听这话,身子一抖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难道杜笙还没有跟你求婚,不是说过段时间你们俩就要回美国注册了么?”邱秋一听小童的话,睨了一眼没有说话的杜笙淡声开口。 小童一听邱秋的话,觉得自己完全是找到了阵营了,窜到邱秋身边抓着邱秋的手道:“少夫人,根本就没有求婚啊,连谈恋爱都被某个人给省略了!” 邱秋听着小童的话,转身看着拿着衣服准备起身的杜笙道:“杜医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蒋阿姨和小童悄悄窃笑,杜笙懊恼的撇了撇嘴,转身又一脸真诚的看着邱秋道:“少夫人,我医院还有些事情,要先去医院了。” 邱秋一听杜笙的话,点点头道:“但据我所知,现在苏棠也出院了,林医生好像也在下午就走了,你也没有必要去医院了吧,我记得唐蓦然说过你好像很不喜欢医院呢。” “不是的……那医院那边柳……”杜笙一着急也就忘了唐蓦然的交代,看着邱秋开口。 万幸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童给打断。 “杜笙!你不是说等会要跟我去买东西么?”小童这次比杜笙反应快多了,看着杜笙挤眉弄眼。 杜笙被小童这么一吼,也猛地反应过来他差点就说漏嘴了…… 邱秋看着两人,有些狐疑道:“柳?刘?什么东西?”rQLQ “啊哈哈哈……少夫人您听错了,我是说医院那边留我呢,我这不是要去和医院的院长说清楚么。”杜笙干干一笑,有些尴尬的辩解。 “杜笙,说真话。”邱秋还是了解杜笙的,这人一说谎和小童就是一个样,不敢看人的眼睛,眼神飘忽不定的,还有身子会不自觉的僵直。 杜笙看着邱秋摇摇头道:“少夫人,真的就是我说的这样。” 邱秋深深看了杜笙一眼,转头看向身边的小童。 ------------ 第385章 ------------ 第386章 第386章:往事都会过去 “好,等冬天到了,你多织几条围巾,我换着围。免得你总是说我不会爱护自己。”唐蓦然想到每次自己出门不围上围巾,邱秋都要上来替他围上时候,各种念叨他的场景。 这么一想才发现原来他和邱秋携手已经度过一个寒冬了,时间还真是飞快啊。 之后的几天,邱秋都在为苏棠的婚礼准备着,唐蓦然也因为公司的事情几乎都是很晚回家,每次回家的时候邱秋都有给他留夜宵,也留着一盏灯。 这种家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知道邱秋为了苏棠的婚礼全力以赴,所以这段时间唐蓦然都没有怎么去喊邱秋早些睡,这段时间就先由着她比较好,等婚礼结束了,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翌日一早,唐蓦然去公司后,邱秋看了看日历,明天就是苏棠的婚礼了,这九天的时候,她真的是费心准备了很多,劳伦斯也和她商讨了很多的细节,因为时间太紧凑了,所以大家都是通宵了好几个晚上,邱秋心中也是非常的感动和感激。 想着在去准备一下伴娘的礼服,邱秋才起床电话就响了起来,还以为是唐蓦然打来的,拿起手机一看,一个陌生号码,不过是临安的电话,邱秋也就没有想太多。 “邱秋,是我。霍琛勉。”邱秋接通电话后,电话那边就传来了霍琛勉的声音。 “呃,学长啊。有什么事情吗?”邱秋听到霍琛勉的声音,愣了那么一下下,上次联系的时候还是在美国,她在泷泷的学校,是霍琛勉打电话来告诉她有炸弹的。 当时霍琛勉好像也在赶来学校的路上,她一直没有找到时间感谢霍琛勉,回来之后也这件事情也因为太忙而搁置了,现在霍琛勉大电话来她才想起来。 “苏棠的事情,我听说了。”霍琛勉的声音有些低落,淡淡的从电话那边传来,带着几分萧索。 邱秋一听霍琛勉的话,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道:“是啊,命运还真是无常……” “苏棠有联系过我,她说希望我能够来参加她的婚礼,我是想说如果会给你造成不便的话,我就不来了。”霍琛勉知道苏棠生病的时候,多少也受了一些打击。 毕竟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和邱秋的时候,只有苏棠一直都在支持着他,这些年来以前学校的人,抛开邱秋的话,能够一直这么联系的也就只有苏棠了。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真的把苏棠当作好友来看待,猛然知道这么一个消息,多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不同于那些狐朋狗友,这是他真真实实的一个朋友。 了解他真实性格,能够一眼看穿他的人,可如今这样一个朋友在也逐渐的远离他,逐渐的离开。 邱秋听着霍琛勉的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没有想到霍琛勉会想到这些。 “学长,这是苏棠的婚礼,她邀请了你,我也很希望你能够来,婚礼上不会有很多人,都是苏棠的一些好友,学长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不便。”邱秋轻声开口,话语中带着释然。 她和霍琛勉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这点霍琛勉自己也非常的清楚,所以比起以前,现在的联系几乎为零了,因为没有任何结果就不用再去费心。 霍琛勉听着邱秋的话,缓缓舒了一口气道:“好,明天我会准时到达现场的。” “学长……这是苏棠最重要的一天,我希望这一天能够平安度过。”邱秋思忖了半天,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一下,霍琛勉的身边有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或者出来狠狠扎刀子,但任何时候不能包括在明天,明天对于她们而言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任何一点差池都不能够出现! 霍琛勉听着邱秋的话,还是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话语中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其实我……” “什么?”邱秋听着霍琛勉的声音逐渐变小了,疑惑问道。 “没什么。你也好好准备吧,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该注意的我都会注意的。”霍琛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其实他是想说,他和顾宸兮已经美欧任何关系了。现如今也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但这种话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因为他说了邱秋不一定会去相信他。 邱秋试着起床,脚裸还裹着纱布,但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疼痛了,明天应该可以把纱布给拆掉了,走了几步,QLQ 邱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这么走了几步,人就已经满头大汗,如果落脚的时候太用力还是会疼。但她明天不可能坐在轮椅上当苏棠的伴娘啊。 苏棠点名要让她当伴娘,花童是泷泷和小翎羽,小翎羽的父母不在,她亲自去小翎羽家的管家说了,管家倒是很高兴,小翎羽更是开心。 从邱秋和白团子回来后,小翎羽几乎每天都过来玩。 而邱秋至今都没有见过小翎羽的父母,听说是去外面玩了,邱秋也有些佩服这么心大的父母,对小翎羽也更加好了。 “天呐!少夫人您做什么啊!快快快坐下啊!您的脚啊!”小童敲门走进来后,就看到邱秋第卧室中适应着走路。 邱秋被小童的大嗓门吓到,脚一软差点摔倒。 “我没事,我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走路,现在看是没问题的,明天应该能够陪着苏棠走。”邱秋摆摆手,坐在小童拉过来的椅子上轻声说道。 “少夫人,明天我也是伴娘啊,到时候您坐在轮椅上,我推着您就好了,不要太勉强,您的脚还没彻底恢复,万一又严重呢!”小童看着邱秋有些担心的开口说道。 就是因为考虑到邱秋的脚问题,所以才增加了一个伴娘,小童自然是自告奋勇了。 “对了,小童你帮我把泷泷和小翎羽带过来,她们花童的礼服我已经准备好了,让她们都试试看,要是哪里不合适我现在还可以更改,你的伴娘服也是一样。”邱秋直接绕开这个话题,若是说下去,她觉得小童还可以说更久。 “真的?礼服已经好了吗?”果不其然,小童立马被邱秋转移了目标。 邱秋点点头道:“对,你把两个孩子带过来。” 小童慌不迭的应下后,就飞快离开了,邱秋看着自己还裹着纱布的脚,微微叹气,这破脚也是不争气,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这个时候出问题! 只希望明天能够争气一些,这样就好了,她系那个要苏棠有一个完美的婚礼,一个以后回忆起来旁人都会觉得幸福的婚礼,所以真的不想出一点点的纰漏和遗憾。 不多时小童就带着泷泷和小翎羽过来了,泷泷多少有些不情愿做花童,但邱秋说了之后就立马同意了,现在泷泷最听的就是邱秋的话。 不管邱秋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唐蓦然都觉得有些神奇了。 但他们哪里会知道,泷泷相对于别的孩子比较早熟,而邱秋每一次对他的好,都被他给牢牢记住,特别是邱秋舍命救他的时候。 从那个时候起,泷泷就在心中发誓,这辈子一定不招惹小婶生气,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好小婶。 “秋阿姨,这是我的小裙子吗?”小翎羽看着雪白的公主裙,很是高兴的看着邱秋问道。 邱秋点点头道:“对,是小翎羽的新裙子呢,小翎羽喜欢吗?” 小翎羽眨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邱秋点点头道:“喜欢!好喜欢!好漂亮呢!羽羽是小公主,泷泷哥哥就是小王子了!” 泷泷一听小翎羽的话,很是唾弃的看了小翎羽一眼,这个芭比娃娃,现在整天就是跟在他后面,跟个小尾巴一样,真是烦人。 他又不喜欢跟屁虫,他最喜欢的还是小婶这样的。偏偏小婶又要让他照顾好这个芭比娃娃…… 邱秋一听小翎羽的看,看着泷泷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悄悄笑了笑,这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真是好啊。 “呀!呀!”就在邱秋还在窃笑的时候,被忽视的白团子不甘寂寞的出声了。 邱秋看着自己儿子,扒拉着小短手向着小翎羽的方向,这么小就懂得要争抢了? “弟弟别担心,羽羽是公主也会保护你的哟。”小翎羽看着白团子,走到邱秋身边,抱了抱白团子笑眯眯的说道。 邱秋看着自己儿子,这么小就这么霸道,还真是遗传…… “小婶,我回我房间去换衣服了。”泷泷倒是对自己小表弟很是宠爱,看他这么喜欢小翎羽,多少也没有刚才那么厌烦了。 邱秋点点头道:“去吧,对了,过两天有个小伙伴会来家中,你到时候作为哥哥要好好招待人家。” 泷泷一听邱秋的话,眉头微微一皱,怎么现在这么多孩子总是往这里跑?以前他在临安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小孩子来着。 邱秋看着白团子这么高兴的模样,想着到时候傅情深来了,也不知道贼白团子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开心,比起霸道,傅情深才是真正的当仁不让…… ------------ 第387章 第387章:小小的梦想 等小童和小翎羽换好裙子的时候,邱秋看向两个人轻声道:“怎么样?合不合适?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的。” 小翎羽扑到邱秋怀中,欢快的抓着邱秋的手道:“秋阿姨,裙子好漂亮啊!我以后能不能一直穿啊?” 邱秋把小翎羽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笑着道:“小翎羽喜欢的话,以邱秋阿姨给你做更多漂亮的小裙子。” “真的吗?秋阿姨谢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的!”小翎羽一听邱秋的话,很是惊喜的看着邱秋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开心。 雪白的公主裙,小翎羽精致的面容真的像个小天使一样。 “真的好可爱啊!小翎羽你真的是个小天使呢!”小童看着小翎羽,发自内心的感叹。 邱秋看着小翎羽,想法也和小童的差不多,真的特别可爱漂亮的孩子,看着旁边小摇床中的儿子,估计以后情敌无数吧…… “小童,你的裙子也好看呀,人更加动人可爱了。”邱秋看着小童,轻笑着眨了眨眼睛。 小童慌慌忙忙跑到镜子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惊呼出声,她很少穿裙子,没有想到自己穿裙子会也能够这么好看,真的好神奇。 “少夫人,真的好神奇啊,您设计的裙子好友灵气,感觉我穿上裙子变得超级好看了呢!”小童拉着裙摆转了两圈,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 邱秋听着小童的话,由衷的觉得开心,对于一个服装设计者来说,这是最高的赞赏了吧,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和赞美,而且还是这样的赞美,真的是开心。 “你本来就好看。”邱秋看着小童轻声赞赏。 泷泷穿着白色的小西服进来的时候,还一脸的不情愿,他真的很不喜欢穿正装,但是这又是小婶设计的,就算不喜欢正装也会好好的穿上的。 “哇塞!泷泷少爷好帅气呢!”小童最先看到进来的泷泷,眼中满满的都是惊艳,这么看泷泷少爷其实和少爷还是有些相似的。 特别是现在别扭又害羞的模样,真的好像。 邱秋看着泷泷,轻轻一笑道:“我们泷泷帅哥啊,以后长大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子呢。” “小婶,你不要打趣我!”泷泷一听邱秋的话,明明很高兴,却偏偏还要装出一脸不在乎的模样,邱秋看着他这模样,忍住笑意点点头。 “好好,那以后找不到媳妇呢。” “小婶!”泷泷一听邱秋的话,跺了跺脚表示自己的不满。 “少夫人,您就不要这么说了,泷泷少爷以后长大啊,肯定比少爷帅多了,估计就跟那些大明星一样,有很多小迷妹呢!”小童看着邱秋和泷泷的互动,很是高兴的说道。 “要是我们泷泷成为大明星了,那么他以后每次登台的服装就由我来设计好了,我成为我们泷泷的御用服装设计师好不好啊?”邱秋看着泷泷,打趣的说道。 泷泷一听邱秋的话,眼睛一亮,心中千回百转,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诶! “小婶,那我以后真的成为明星了,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泷泷看着邱秋,眼中满满的都是认真。 邱秋点点头,只当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而已,没有太当回事。 “泷泷少爷放心好了,我会记着呢,要是泷泷少爷以后真的成为大明星了,少夫人不记得今天说的话了,我题您提醒少夫人!”小童在一旁高兴的说着。 “那、那、那羽羽要给泷泷哥哥当助理!”小翎羽听着邱秋一行的对话,歪着头想了想很是高兴的举着小手开口说道。 邱秋和小童听着小翎羽的话,两个人都笑起来,随口说的话谁都没有当真,却不想以后真的有一语成谶的一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看来都挺合身的,那明天就这么穿着出席吧。”邱秋看几个人的礼服都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也非常满意这次的设计。   你所看的《唐少的宠妻日常》的 第387章:小小的梦想 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佳人言情) 进去后再搜《唐少的宠妻日常》 观看 ------------ 第388章 ------------ 第389章 ------------ 第390章 ------------ 第391章 ------------ 第392章 ------------ 第393章 ------------ 第394章 第394章:我爱你始终如一 苏棠抱着邱秋没有再说话,她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么好的家人啊。 “少夫人,化妆师已经过来了,就在外面呢。”小童是非常不想打破这样温馨的气氛的,但是今天时间紧迫,所以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邱秋听小童这么说,点点头道:“好了,你今天可是主角是新娘子呢,等会儿还要去接受大家的祝福呢,就不要耽搁时间了,晚上还有宴会呢。” 苏棠听着邱秋的话,点点头松开邱秋,邱秋这才示意小童把化妆师带进来。 换下婚纱后,苏棠当时说过要穿中式的旗袍,所以邱秋这次给她设计的旗袍是非常精致的一款,胸襟带着盘扣的,每一个盘扣旁边都有一只精致的蝴蝶,乍一眼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振翅高飞。 等苏棠的妆搞定后,邱秋和小童也换好了伴娘服,一行人拍照留念,这次邱秋有请了两个专业的摄影师来,把她们这些细节都拍了下来,等以后每每拿出来看都是一段非常珍贵又值得回忆的记忆。 劳伦斯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中式唐装,一个老外穿着这样的唐装还是有限额滑稽,但他这张俊脸还是给他加了不少分。 宾客们都在谈天说地的开心着,蒋阿姨和老唐叔还有小金要带着三个孩子,三个人都苦哈哈的,不过看到新人来了之后,都很是开心。支持人说了一些话,之后就是各种表演,有让新娘唱歌的,新郎表演的,劳伦斯都替苏棠给谢绝了,大家都知道苏棠才出院,也就没有为难苏棠,但劳伦斯就逃不过了。 就连邱秋都有些惊讶,想不到劳伦斯这次还真的有准备了,要唱一首中文歌,开始放音乐的时候,劳伦斯还是有些紧张,这个见过了那么多大场面,颠覆了艾利家族的男人,现在却因为在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面前唱一首歌而紧张。 真的很叫人动容。 “苏棠,这是我这两天学的,你总是说我的中文说的不标准,我已经努力联系发音了,如果还是唱的不好,我以后会更努力的学习中文,一定给你唱更好听的话,但现在这首歌是我最想给你唱的,苏棠我爱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谁都没有想到劳伦斯会忽然这么深情的表白,他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苏棠一个人,很认真很深情,不少女宾客都非常的动容。 “洁白的婚纱,手捧着鲜花。 美丽得像童话,想起那年初夏。 我为你牵挂,在一起就犯傻。 丘比特轻轻飞过月光下,潘多拉她听到了回答。 礼堂钟声,在敲打,幸福的密码。 哦,mylove!咱们结婚吧,好想和你拥有一个家。 这一生最美的梦啊,有你陪伴我同闯天涯。 哦,mylove!咱们结婚吧,我会用一生去爱你的。 我愿把一切都放下,给你幸福的家。” 正如劳伦斯自己所说,很多音都不太准,但是大家都听得出来他是很认真的学习了这首歌的,很清澈又混新的歌词,很温暖人,也很深情。 劳伦斯唱完歌,走到苏棠身边,轻轻擦掉苏棠的眼泪,傻傻的笑了笑道:“我记得上次我们去约会的时候,咖啡厅好像就在放这首歌,你跟着哼了几句,还嘲笑我不会唱歌,所以我就悄悄学习了。” 苏棠点点头,看着劳伦斯带着哭腔:“很好听,很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了!” 邱秋看着这两个人,真的觉得很幸福,就连她都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众人都很是整齐的拍掌,节目还在继续,劳伦斯带着苏棠敬酒,伴娘和伴郎都跟在身边,苏棠是不能喝酒的,只能邱秋和小童来顶上,每次邱秋要去接酒,小童都先一步抢上去喝掉,虽然她们事先在酒壶中倒的酒混合了一些水,但小童这孩子不会喝酒,邱秋很是担心,看着小童有些心疼,小童却是笑的没心没肺的。 “少夫人,您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我今天可开心了,多喝一点也没事的,我不会闹的。”小童看着邱秋,咧嘴笑嘻嘻的开口说道。 邱秋看着这丫头眼眶红红的,知道她刚才肯定是哭过了,这孩子心思比常人细腻,一点点触动也会让她掉眼泪。 邱秋看了杜笙一眼,杜笙也没打算阻止,看着邱秋摇摇头。 小童其实想法很多,但因为太懂事了,就算难过也不会表现出来,这段时间的这些事情其实早就超过了她能够承受的负荷,所以杜笙也打算让她喝点酒,趁着这次发泄出来最好,等会差不多了他就带着人先走好了。 邱秋也没有再说什么,等所有宾客都敬完酒的时候,小童也醉的差不多了。 “杜笙你先带小童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邱秋看着小童趴在杜笙身上,脸红扑扑的,还一个劲的傻笑,认真笑意开口说道。 杜笙听到邱秋的话,简直跟听到天籁差不多,他现在就想带着小童赶紧离开,万一这丫头等会吐了,或者发酒疯那就糟糕了。 “小童她没事吧?”苏棠看着被杜笙带走的小童,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 邱秋摇摇头道:“没事的,杜笙就是医生,知道怎么照顾她的。” 苏棠点点头,刚想说话,却觉得胸口一下子闷起来,好似喘不过气一样,一瞬间头昏眼花。 邱秋也察觉了苏棠的异常,紧张的看着苏棠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棠深深吸口气,缓过神来看着邱秋摇摇头道:“我没事,别担心。对了,我都没有看到学长,他是没有来吗?我都忘记给他打电话了。” 邱秋也发现了,从刚才来到这里,她们一直都没有看到霍琛勉。 “你等等,我给他打个电话。”邱秋想了想,也就没有耽搁,找出手机准备给霍琛勉打电话。 打了两个都没有打通,邱秋看着苏棠逐渐失落的眼神,轻声道:“我给他发个语音,估计他一时忙的没有抽开身呢。” 苏棠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现在她们也总算是可以坐下来吃饭了,两个孩子都吃饱了,蒋阿姨都带着白团子去四处转悠了,白团子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很是新奇,所以蒋阿姨就带着白团子去玩了。 泷泷赶紧给邱秋碗了夹菜:“小婶,你今天辛苦了,赶紧多吃一些。” 唐蓦然看着泷泷,这小子怎么都不关心他这个小叔,而且他老婆他会照顾好。 “过一边去。”唐蓦然看着泷泷,声音淡漠的开口。 这男人也免不了喝了几杯酒,那些宾客还故意倒了他们的酒,所以劳伦斯和唐蓦然都不能幸免于难的喝了很多。 ------------ 第395章 ------------ 第396章 ------------ 第397章 ------------ 第398章 ------------ 第399章 ------------ 第400章 ------------ 第401章 ------------ 第402章 ------------ 第403章 ------------ 第404章 ------------ 第405章 ------------ 第406章 ------------ 第407章 ------------ 第408章 ------------ 第409章 香若松走出袭府,上了马车。 跟车的小厮阿海隔着车窗低声问道:“大爷,要不要去钱氏那边一趟?她这样行事,说起来是对袭老夫人言听计从,其实还不是没将我们香家放在眼里?” 香若松想了想,道:“不,不能去。非但不能去,还要对今日的事守口如瓶。袭府绝不会声张,我们更不要与钱家的人提起——提及便是提醒,何必让钱氏早做打算。” 他是想,袭府大夫人处事圆滑得很,收拾一个庶子的媳妇不在话下,便是她和稀泥也没事,他那个好三妹也不会给钱氏好果子吃。与其让钱氏嫁进去之前就先知先觉转头讨好大夫人,还不如让她自食其果丑态百出。 阿海听他这样说,便是心里不明白,还是恭声称是。 回家的路上,香若松想到自己好一番夸奖香芷旋,不由苦笑。那个丫头,在外人看起来可不就是他说的那样?要贬低香绮旋,要对付老夫人,只能夸奖香芷旋。不管怎样,总要让那只小狐狸知道,嫁了人之后,娘家的帮助至关重要,对她有益无害。想来她也清楚,否则也不会让他发落香绮旋了。 香绮旋的事情,说起来简单,要把那个烂摊子收拾清楚并不容易,还是要好生周旋一番。 一想这档子事就真正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从没见过比香绮旋更二百五的人。好端端一桩亲事,她偏生闹出了岔子,至今害得香家损了银子丢了面子。多少次都想活活掐死她的,可如今又不是不庆幸的——要是那个二百五嫁给袭朗,袭朗恐怕一日也容不得,早就三下五除二地休妻了。不管对香芷旋是怎样的情绪,他都得承认,那丫头行事有分寸,是香绮旋比不了的,大局面前,能够放下自己那点儿小心思小算计。 当然了,其实他也没料到袭朗能够痊愈,之前整个京城都传他病危,不知何时便丧命了。不是为这个,香家起初也不会让香绮旋冲喜。 这样的算来算去,香若松心绪明朗起来。香芷旋是被金元宝砸到了头,香家又何尝不是呢?只要照着袭朗的心思行事,日后便是不能飞黄腾达,也能有个安稳前程。 香家并没料到,香芷旋成婚前后这短短岁月之中,局面逆转:宫中太后失势,太子掌权;袭府老夫人失势,袭朗逐日好转,坐在家中的几个举措间,已是锋芒毕现。 ** 袭朗离开松鹤堂之后,先去了小书房——也是赶巧了,刚说幕僚有事找他,回到院中幕僚就来了。 香芷旋在房里听说他已离开是非场就放下心来,并不在意他去何处。要他早些回来,一是不想他为难,二来也是另有计较。他在场,香若松怕是会因紧张不能畅所欲言,气不到老夫人反被咬一口就糟了。 她问了问含笑,知道今日不适合裁衣,便将给袭朗做衣服的事放下,描了个荷包的花样子,打算先给他做个荷包。 坐在热烘烘的大炕一侧,开始动手绣的时候,袭朗回来了。 含笑奉上热茶,便带着别的丫鬟退下去了。 袭朗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到茶几上,走过去拍了拍香芷旋的脸颊,“又说不舒坦又说小书房走水,你倒是不忌讳这些。” 香芷旋笑,“要是说什么有什么,我早就改行去做算卦先生了。”又拍拍身侧,“坐下,我跟你说说大哥和二姐的事。” 袭朗的手指在她面颊摩挲两下,坐在她身侧。 香芷旋只说结果,并没说起当时两人是怎样个鸡飞狗跳的情形。看着两个人掐架,她挺高兴的,但是这是绝对的家丑,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他细说。 袭朗听完说道:“你大哥兴许不曾善待你们,但是有眼色,脑子转得不慢。” “当然了。”香芷旋承认这一点,“他就是太机灵了,一时一变的。” 袭朗懒散地倒下身形,斜倚着大迎枕,“就是因为这样,你倒更不能开罪他。他要是逼急了给你穿小鞋,可比你二姐生事还麻烦。” “是啊,我明白的。”香芷旋蹙了蹙眉,侧头看住他,“你——没来由地让你因我的事忙了半晌,没嫌烦吧?” “这不是我惹出来的事儿么?我不把老六藏起来,老夫人怎么会打你银子的主意?”袭朗展臂勾过她。 香芷旋慌忙抬起还拿着针线的手,“当心扎了你。” “我又不像某些人那么怕疼。”袭朗笑着,将她手里的活计拿过,“这是做什么呢?” “要给你做个荷包。”香芷旋解释道,“今日不适合裁衣,我就先给你做个荷包。做衣服好说,三两日就能做好。” “不是不忌讳那些无谓的规矩么?”之前是谁咒自己不舒坦来着? “这可不是一回事。”香芷旋耐心地解释,“明知不是裁衣的日子,你我不忌讳,下人却要说闲话的,犯不上。” “这倒是。”袭朗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将她搂到怀里,“你有没有不累眼睛的嗜好?”不是看书写字就是做针线,样样都是费眼力的。 香芷旋想了想,“有啊,插花、下棋、弹琴,这些都是。” 清风阁里没有琴。袭朗就道:“过几日给你寻一架古琴,听听你琴艺如何。” “也不用。”香芷旋喜滋滋的,“我自己就有,只是没带过来,放在陪嫁的宅子里了。你要是不烦我弹琴,过几日琴就送过来了。” “起先为何没带来?”袭朗笑着问她,“以为我不懂音律,不想对牛弹琴?” 香芷旋逸出清脆的笑声,“听听这是什么话?哪儿有这般揶揄自己的?” “不是揶揄自己,是说你的心声而已。” “真不是。”香芷旋窝在他怀里,语声欢快而真诚,“这一段你不是要静养么?曲子欢快或是哀伤,你听了都会心烦——嗯,反正我生病的时候就是那样的。我上次出门就让蔷薇去宅子传话了,让那边的人过几日给我送来。琴棋书画,我学的最好的就是琴艺,别的只是范范,正想跟你显摆一下呢。” 袭朗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像一只神采飞扬的猫,心里喜欢得不行,手指摩挲着她唇角,由衷道:“字写得很不错——当初你给我的回信,我看了,那时就想,字如其人这句话如果是真的,那么你差不到哪儿去。” “真的啊?”神采飞扬的猫又变成了得意的猫。她自己也觉得还可以,起码先生就没少夸奖,只是不大确定别人的看法。 “真的。”他笑着勾过她,吻住她的唇。这一碰触,便点燃了另一种小火苗,他只好放开她,克制住那种冲动。 自鸣钟响了,时间已至午时,到用饭的时辰了。 香芷旋连忙坐起来,整了整发髻,又理了理衣衫。 蔷薇在门外禀道:“四爷、四奶奶,午膳摆在何处?” 袭朗瞥一眼炕桌,说就摆在这儿。 蔷薇应声而去,很快带着两名丫鬟进门来,摆好饭。 袭朗外伤已经无碍,饮食上只要不多喝酒、不多吃辛辣之物即可,所以摆在他这边的荤素俱全。 香芷旋如今只让厨子做四菜一汤,多了她也吃不了,另外就是担心有人说他们房里的膳食太铺张浪费虚耗银两。 相对用饭时,袭朗指了指自己这边的一道红烧肉,“这道菜府里的厨子做得不错,肥而不腻,你尝尝。”说完就给她夹了一块过去。 香芷旋以前没吃过这道菜,半信半疑地送入口中,吃完笑着点头,“嗯,的确不错。以前怎么都不做给我吃?”肥而不腻的菜,粤菜也有,香芋或是梅菜扣肉就是这样。 “现在吃到也不晚。”袭朗总觉得她对北方菜肴是出于本能的抵触,所以不愿意尝试,又夹了一筷子糖醋荷藕,“再尝尝这个,到了冬日就吃不到了。”这个是素菜,又是甜食,她没道理不喜欢——早就留意到了,她喜欢甜食。 香芷旋吃完才道:“这个我早就吃过了,是很好,但是以前一桌菜只能吃这样一两道,自然就对厨房颇有微词。而且啊,我还听说,现在这藕不新鲜了,等到明年夏季再吃,才能吃到最新鲜可口的。再说了,我们那里也有这道菜的。”一副你可别小看我的家乡的样子。 袭朗忍俊不禁,一面笑,一面给她连夹了五块红烧肉,五块藕片。 “……?”香芷旋是不介意多吃些,但他这样,分明是数着数让她吃的。 “多吃点儿,太瘦了。”他已垂了眼睑,专心用饭。 “嗯。”好吧,他这也是好心。她低头乖乖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袭朗又道:“哪种菜系都有各自的可取之处,你平日不妨尝试一番。打个比方,就如辛辣菜肴,你一旦接受了,就会上瘾。” “……我试试吧,多半不成。”对于改变生活习惯这回事,她从来是丝毫信心也无。 “不急,慢慢来。反正你已经在北方扎根,日子久了,不需我说,你也会入乡随俗。” 这一点,是香芷旋希望能够做到的。 午膳期间,碧玉过来了,找含笑说了一阵子话。自然不是只为说闲话,是将松鹤堂里发生的事绘声绘色讲述了一遍。 饭后,夫妻两个喝茶时,含笑将碧玉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一遍。 香芷旋除了听说香若松如何连消带打地羞辱了老夫人一番,还听到了一些别的小事: 传话的那名小厮来去无影踪,二夫人追到外院的时候,人早已离开袭府。二夫人去问外院的人,外院的人一头雾水,说并未收到六爷的书信。 老夫人晕厥过去,银针刺入人中才清醒,精力却已明显不济,过了一阵子,更是呕出一口鲜血。大夫人请了太医过来,太医说是心火所致,需得好生调理,日后再不得动怒。 蒋家人临走之前,在松鹤堂院中就斥责了二夫人一番。蒋夫人说:“我真是做梦都没想过你婆婆竟是贪财之辈!贪财也罢了,眼下你儿子被人劫持,她怎么还不将银子拿出来应急?竟还想让孙媳妇这冤大头,真是可笑死了!” 二夫人有苦说不出,只是道:“那只是香家的人一面之词,你可不能信啊。” 蒋夫人气恼地道:“你婆婆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她要是占理,怎么会是那个做派?而香家那边分明是有理有据,你竟然还帮你婆婆分辨!相识二十多年,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也是个蠢货!拎不清婆家的事,事到临头竟然去求蒋家帮你?真是叫我无话可说!罢了,今日的事,蒋家人不会对外声张,毕竟你也是这府里的人,说出去我们还不是要跟着丢人现眼!只有一节你要记住,日后遇到什么事,别去求你大哥,更不要踏进蒋家门!我们蒋家可不想平白做了冤大头!” 小厮的事不需多想,定是袭朗的手下临时找了个小孩子扮成小厮传瞎话。 至于二夫人这一节,是被老夫人连累了。 香芷旋没法子同情老夫人亦或二夫人。 老夫人是谁?是在袭朗病重一再想要激怒他一再想让他死于非命的人。早就起了夺他性命歹念的一个人,他的手下开个恶意的玩笑又何妨? 二夫人呢,这些年一直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今时被连累,活该! 她是这么想,大老爷却不是这么想的。 听得府里下人通禀,得知老夫人昏厥过去,大老爷连忙急匆匆回到府中。回来之后,问过老夫人的病情,又细细询问,得知了事情始末,又着重问了宁氏从头到尾的反应。 最后的结论是,老夫人不是急病了,是被气病了。袭朗、香若松、宁氏三个人齐心协力地把老夫人气病了。 他先去看望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极差,竟似病入膏肓之人。他好生安慰几句,知道老夫人根本不信,也就告辞回房。 宁氏忙着核对一笔账目,在炕桌上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大老爷心烦不已,道:“等会儿再忙,我问你几句话。” “好。”宁氏当即停了手,将算盘推到一旁。 大老爷语声沉冷:“老四一向恣意行事,肆无忌惮,这也罢了,你怎么还跟着他添乱?!一府主母,就是你这样个做派?!” 这话已说得很重了,宁氏却是神色不变,“老爷,你也别指责我。夫妻一体,你可别忘了这一点。今日的事,谁便是多想,也会认为我是听从你的吩咐,一如以往多年来,我听从你的吩咐行事。” “……”最了解自己的,是这枕边人。大老爷在外面巧舌如簧,能把死人说活,但是面对宁氏的时候,张口结舌的时候不在少数。 宁氏已继续道:“况且我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哪一句话不都在情理之中?哪一句话是帮着外人奚落老夫人了?我一言一行,都是为了袭府。” “外人这么看而已。今日你与老四一唱一和,我最清楚不过。” “是啊,外人这么看而已。”宁氏笑意凉薄,“老爷你放心吧,我这辈子都是个敦厚贤良的名声,便是你跑去外面说我的不是,想来也没人相信。这么多年,我可没白熬。” 是的,之前多年,是他让她忍气吞声,是他让她得了个贤良的名声,多年累积,岂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大老爷只好说出本意:“你便是存心报复回去,也不需急在这一时,万一老夫人今日被当场气死,你我要如何善后?如何面对千夫所指?” 宁氏笑出了声,是真的觉得好笑,“老四要是气性大一些,早被老夫人气死了吧?老四要是身手差一些,也早被之前那个混账管家下黑手杀了吧?险些就发生的丧子之痛你忘了?你不在意?此刻竟然与我说什么怕老夫人被气死——哼!我巴不得她知道廉耻为何物羞愤而亡呢!你不过是要个孝子的名声罢了。放心,我了解老夫人,一如老四了解老夫人,她才不会早早入土为安给人清静呢!” 大老爷气急败坏了,“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实话。”宁氏挑了挑眉,眉宇间现出凌厉之色,“是你害的我,嫡子、女儿都对我敬而远之!我的女儿常年住在我娘家是为何故?都是我被你害的!我现在做的才是最该做的,我便是让你失望,起码不会让女儿继续对我失望!”语气冷然,说到末尾,眼中却已含了泪。 她的女儿袭胧,为着五年前她不肯为老四出头,对她失望至极,负气去了娘家,每年肯回来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过一两个月。 嫡子明白她的为难之处,不走近,女儿鄙视她与父亲狼狈为奸,不原谅。这些就是她嫁给他袭兆谦的“好处”! 活到如今,折磨她最深的,便是那一份最珍贵的、最遗憾的那一份血脉亲情。 大老爷一听她说起女儿就心烦意乱,当即起身离去。 宁氏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到了门外。 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宁氏抬头望了望湛蓝色的夜空,群星璀璨,似一颗颗晶莹的泪。 萧飒的风旋起,在耳畔回旋,清晰可闻。 她站在廊下,良久不动。 如今最希望的,不过是袭朗一再如近日所为,惩戒这个从不曾尽责的作为父亲、夫君的人。 碧玉走过来,低声提醒她天色已晚。 宁氏颔首笑了笑,入室洗漱歇下。 翌日,宁氏去老夫人房里问安,惊见老夫人面如土色,当真是病重了。这叫个什么人?能给别人气受,却受不得一点儿气。她在心里好一番冷嘲热讽。 老夫人其实早就积郁已久,昨日火气被全然点燃,身子就受不住了。连续这些日子,袭朗、香芷旋就没做过一件让她顺心的事,这也罢了,且是每次都让她气恨难消,让她颜面荡然无存。 老夫人总是不能相信眼下出于败势——在这府中得势几十年,总是以为如今不过是个坎儿,迈过去就过了。偏生事与愿违,一再如此。年老了,反倒要被晚辈拿捏,那是个什么滋味,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消受。 二老爷见母亲如此,知道袭朋的事只能依照大老爷的想法去办,任由大老爷挑挑拣拣地选了几份价值将近九万两的产业,这才能够从账房支取了八万八千两银子,只等着袭朋的债主再有消息传来。 二夫人因着这些,前来请安后,坐在老夫人面前一再指桑骂槐地数落大老爷的不是。宁氏听了开头便道辞离去。 二夫人却继续喋喋不休的抱怨,全然不知询问一字半句老夫人的病情。 老夫人本就堵塞的心更难受了,不耐烦地摆一摆手,“我能不能活过去都难说,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二夫人这才自知失言,慌忙补救,连声询问老夫人感觉如何,有何不适,想吃些什么。 马后炮,傻子才会当真。老夫人愈发不悦,摆手让二夫人退下。 ** 明天就是袭脩续弦的吉日。 香芷旋挺犯愁的,不知道明日该怎样行事。不露面,有些说不过去,是袭朗伤病,又不是她。露面的话,也是麻烦,前面的事摆着呢,捧钱友梅的场心里未免膈应。 袭朗却已有了主张,这日晚间歇下之后,道:“明日带我去你陪嫁的宅子住一两日?” “嗯?”香芷旋抬眼看着他,“合适么?” “我在外人眼中还是个病秧子,受不得喧嚣,避出去是情理之中。而你么,总要随行照看。我已吩咐下去了,明日一大早,我们就出门。” “……哦。”原来是已决定了。香芷旋不满地看他一眼,“哪有这样的?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宅子里的下人全无准备。” “多带些人帮衬就是了。” “……好吧。你可不准挑剔。” “不会。”袭朗心说别挑剔的是你才对吧?唇畔噙着笑,他的手落在她腰际,滑进衣衫,寸寸上移,“你养好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衍衍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12 19:46:55 么么哒!(*  ̄3)(ε ̄ *) 明天见^_^ ------------ 第410章 ------------ 第411章 ------------ 第412章 ------------ 第413章 ------------ 第414章 ------------ 第415章 ------------ 第416章 ------------ 第417章 ------------ 第418章 第418章:印章在这里! 一听这话,龙肆整个人都不必淡定了,和顾宸兮说的完全是大相径庭!霍琛勉不是车祸现在还昏迷么,为什么人会在这里? 就在龙肆还在思考的时候,欧洲代表身后的男人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摘下帽子看着龙肆,“好久不见。” “霍琛勉?你!”龙肆看着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霍琛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霍琛勉冷冷看着眼前的人,淡声道:“失望?疑惑?如果你对我霍家留点后手,我或许还会选择你这边,不过现在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龙肆听着霍琛勉的话,眼眸一沉,冷笑一声道:“少你一个霍家又如何!继续,莫家两位少爷,开始选择吧。” 唐蓦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眸光冷凝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他眼中,即便是所有人都站在龙肆这边,他都有能力反败为胜。 这次来,只不过是遵从了爷爷的想法,想要得到这些人的认可罢了。 “我们……我们自然是选择自己姐夫这边了。”莫齐瑾淡笑看着龙肆,毫不迟疑的开口。 但其实心中有多紧张只有他知道了,龙肆这么胸有成竹,大抵也是因为知道了和他们来的人是邱秋,也知道了邱秋和莫家的关系,估计现在已经派人去追踪邱秋了。 他只希望他们的人能够早一些接到邱秋…… “很好,那么把家主信物那出来吧。”龙肆毫不在意的点头,毕竟这家主信物在谁的手中他还是知道的,相信他的人现在也已经抓住邱秋了。 莫齐瑾没有说话,现在只能祈祷姐姐赶紧过来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莫家两兄弟把信物拿出来,但两个人都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所以,你们的信物呢,如果没有信物是无法投出这宝贵的一票的。”龙肆看着不说话的莫家两兄弟,好整以暇的开口。 大有一副看戏的模样。 “信物!信物在这里!” 就在所有人都好好的看着莫家两兄弟,等着他们把信物拿出来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猛然推开,一道清丽的嗓音传来。 众人都顺着声音看去,直接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女人就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狠狠的喘着气,白色的衬衣有一大片灰尘,应该是摔跤所致。 莫齐策和莫齐瑾看着出现的邱秋,很是激动。 没有想到邱秋真的能够赶过来,而唐蓦然看着邱秋,眉头狠狠一皱,摔跤了,不知道哪里受伤没有。 这么想着,唐蓦然人就已经大步向着邱秋走了过去,邱秋看着向着她走过来的唐蓦然,有些激动:“我把信物带来了!” “哪里有没有受伤?”唐蓦然却不关心这些,现在他只关心邱秋是否受伤。 邱秋摇摇头道:“我没事的,就是刚才跑的太着急了,所以摔跤了,别担心。” 说着,邱秋牵着唐蓦然的手走到会议室的桌子边,将刻着莫字的印章拿出来:“这就是莫家的信物,我是莫家的现任家主!我的选择就代表莫家的选择!” 众人看着邱秋有些疑惑,一个他们完全不知道的女人,这么忽然出现说自己是莫家的家主?怎么想都觉得很是奇怪。 “大家一定很奇怪吧,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眼前这位是我的姐姐,是我姑姑的女儿,当年因为某些事情遗失了,不过现在已经回到我们莫家了,也是我爷爷钦点的莫家的家主——邱秋!”莫齐策看着众人,上前一步,淡声开口给众人解释。 众人听着莫齐策的话,心中也清楚了很多,只是莫家的家事他们管不了,但谁拿着这家主的信物,谁的选择就是对的,这些是不可否认的。 龙肆看着出现的邱秋,瞳孔骤然一缩,怎么会出现…… 他明明都已经计算好了!还是让邱秋来到这里了,看来只有进行下一个计划了! “那现在怎么办?两边都三票,现在要如何选择?”苏棠的父亲看着出现的邱秋,神色晦暗的开口。 “呵呵,这很简单,既然是平手了,那么剩下的就让我和唐少来定输赢吧。”龙肆淡淡一笑,眼神略带挑衅的看着唐蓦然说道。 唐蓦然一听龙肆的话,微微颔首:“随意。” “那好,还是以前我们经常赌的吧。”龙肆看唐蓦然答应的这么干脆,眼中一抹暗光闪过,很好,既然已经上当了,那么就继续吧。 邱秋有些不明白龙肆话中的意思,别说邱秋不知道,所有人不知道龙肆的意思。 “这是一个我和他以前经常玩的游戏,林中狩猎,一个小时的时间,谁的猎物最多,谁就赢。”唐蓦然淡声给邱秋解释。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眉头狠狠一跳,现在这个游戏对她们一点都不利! “你……”邱秋看着唐蓦然刚想开口,就被龙肆打断。 “好,那么走吧,对面那个岛上,很适合狩猎,就我们两人过去,其他人就在这里等着,谁先回来了,算谁赢。”龙肆看着唐蓦然沉声开口。 就怕唐蓦然因为邱秋的话而反悔。 邱秋一听龙肆的话,仰头看着唐蓦然,她一点都不想要唐蓦然去。那地方绝对有诈,一定会有危险! “好。”唐蓦然没看邱秋,冷然颔首应道。 龙肆很是满意唐蓦然的决定, 唐蓦然看着邱秋,淡淡勾唇道:“相信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邱秋听着唐蓦然的话,微微叹气,最终还是点头道:“我等你回来,我们要一起回去。” 唐蓦然点头看向莫齐策和莫齐瑾道:“保护好邱秋。” 两兄弟看着唐蓦然沉沉点头,这是他们的任务也是职责! 龙肆看着邱秋,淡笑道:“如果你好好待在临安的话……” “就算我待在临安,你的人也会来找我,不是吗?龙肆多说无益,我相信他会赢你,就这么简单。”邱秋却不等龙肆说完,冷然看着龙肆开口。 龙肆一听邱秋的话,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你还记得你上次在我车里吐了吗?话说你的车子还没赔我,这比账可是要记很久啊。” 话说完,也不管邱秋作何反应,龙肆跟着唐蓦然一起离开。 所有人都被留在了会议室中,霍琛勉一直安静的坐着,而林家的现任家主也就是林冉的舅舅林臣现在是看都不敢看霍琛勉一眼。 “林先生,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我们霍家和你林家的事情了。”过了许久,霍琛勉冷声开口,犀利的眸光直视着林臣。 林臣一听霍琛勉的话,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说什么!我、我我听不懂!” ------------ 第419章 第四百一十九章 带着程诺,跟我走 “是……” 这下所有的姐妹们只是在别墅周围隐藏着,监视别墅周围的一举一动。 别墅里,贺梓楷直接来到二楼卧室,坐在程诺平时坐着的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抽屉里取出那个袖珍小盒。 贺梓楷看着手里的盒子,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里面那个吊坠,宝蓝色的项链,就放在里面,而贺梓楷一眼就看到盒子一角露出的纸角,被里面的海绵垫布压着,只有小小的一个角露了出来。 贺梓楷小心翼翼地拿出项链,然后,掏出海绵垫布,抽出那张纸条。 “0063” 纸条上,只有这四个数字,贺梓楷知道,这就是莫邝说的继承密码。 贺梓楷看了好一会儿纸条,又看了看项链,心情顿时很复杂。 母亲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诺儿,她只是想保护诺儿,希望诺儿有危险时,会有人保护她,可是母亲不知道的是,左郁也想要这个项链。 如果自己没有猜测,左郁想拿到这个,最主要的目的,是莫邝。 而左郁做事的手段,自己听闻的次数太多了,那诺儿和小美现在…… 想到这,贺梓楷呼吸一紧,立马将纸条和项链装进小盒里,随后站起来,顺势将小盒装进口袋里,转身向卧室门口走去。 贺梓楷下楼,看见蓝雨和蓝澜坐在客厅里,白晶也在客厅里。 蓝雨坐在沙发上,双手一直在键盘上敲击着,寻找着程诺和贺小美的位置。 “查到没?”贺梓楷问,脸上的深情很阴沉,也很……可怕。 “还没。”蓝雨回答,眼睛一直盯着电脑,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一秒。 贺梓楷走到蓝雨身边坐下,看着电脑里的画面,心里知道这会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很大的可能诺儿和女儿被绑架了,可是没有找到位置,自己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客厅里,四个人都很安静,只能听见蓝雨敲击键盘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蓝雨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状态,可是即使如此,还是找不到程诺和贺小美的位置。 “雨,试试反定位。”蓝澜突然说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自己刚才想到之前在西部岛国时,有看过一本it杂志,上面有提及到一种方式,是反定位,但是这种方式自己具体不太懂,只是很清晰地记得,杂志关于反定位最后的一句话是:双反定位,出现具体定位。最新最快更新 “……”蓝雨的思绪突然间被打断了,却很清晰地听到了蓝澜的话。 目光看向蓝澜,蓝雨脑子里立马冒出一个词,“同时定位?” 蓝澜不清楚,计算机自己本就不擅长,而自己提出这个,只是很清晰地记得那本杂志上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蓝澜还没有回答什么,蓝雨的表情突然变了。 蓝雨一笑,仿佛瞬间明白了过来,立马说道,“我明白了。” 说完,目光再次回到电脑屏幕上,精力再次集中,双手快速地敲击键盘。 不一会儿,蓝雨喊道,“查到了,查到了。” 惊喜的声音,让旁边的贺梓楷和蓝澜,还有白晶,都紧张了起来。 “在西港市东南方向。”蓝雨说,将屏幕上的目标再次放大,待看清楚时,继续说,“那里,好像是仓库。” “z组织的人也在?”贺梓楷知道蓝雨也定位了z组织的人,问道。 “嗯,z组织的人和她们在一起。”蓝雨很坚定地说。 这下,非常肯定,程诺和贺小美被z组织的人绑架了。 “跟我走。”贺梓楷对蓝雨说完,立马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蓝雨快速合上电脑,起身急忙跟上贺梓楷的脚步。 蓝澜也起身,不敢多停留一秒,边向门口走时,右手按了下蓝牙耳机,说道,“上车,去西港市东南方向的仓库。” 白晶跟着他们到门口,却没有再继续往前走,看着贺梓楷和蓝雨坐一辆车,离开别墅,随后蓝澜和其他人,相继开车离开。 蓝姨被白晶之前就劝说到后院去打扫卫生,听到院子里的车声,蓝姨从后院过来,脑子里还是懵的,问白晶,“今天怎么了?家里来的那些人是谁?先生怎么又出去了?” 白晶敛了敛情绪,看着蓝姨说,“是先生的朋友,出了一些事,先生和那些朋友去处理了。” 说完,白晶担心蓝姨再问什么,继续说道,“蓝姨,你进屋里把我们今天买的东西分类一下,放到各个地方吧,然后准备午饭,我打扫下院子的卫生。” “嗯,好。”蓝姨点头,看见白晶向院子走去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进去别墅里了。 …… 西港市东南方向,紧挨临市的位置,整整一片都是仓库。 偏僻的仓库,一排房子挨着一排房子,都是简易的砖瓦房。 左郁和齐豫衡下车,看见李方琼和贺铖也从另外一辆车里下来,向这边走来。 周围的兄弟们围上来,不知道怎么办,目光都看向左郁。 “贺小美,带到三号仓库去。”左郁吩咐,“留四个人看着,等我命令,再动手。” 左郁随后看向不远处的两个人,说道,“带着程诺,跟我走。” 说完,左郁抬步,向最里面的仓库走去。 齐豫衡,李方琼和贺铖,还有除过留下站岗放哨的其他兄弟们,都跟着左郁往里面走去。 两个男人,抬着昏迷中的程诺,跟着前面人走,眼睛时不时看几眼程诺,就只是这样看着,两个男人都觉得浑身发热。 漂亮的女人,身材这么好的女人,前凸后翘,让人看着都想入非非的,两个男人还真恨不得,一会左老大能把这个美人赏给自己,那自己一定会在这个女人身上浴仙浴死。 左郁一直走到十二号仓库门口,才停下脚步,随后两个壮汉立马上前去,打开仓库的门,将里面的电源安装好,打开灯。 左郁和身后的人走了进去。 两个男人将程诺仍在一个纸箱旁边,多看了程诺几眼,然后走到不远处的位置,站立在那里,等待左郁接下来的吩咐。 “郁姐,要我说,直接让兄弟们把程诺给办了,然后杀了她,让她带着肮脏死去。”李方琼咬牙切齿地说,话是对左郁说,目光却是一直看着昏迷中的程诺。 ------------ 第420章 ------------ 第421章 第421章:我会好好活着(结局) 龙肆听着唐蓦然的话,笑的很是戚然:“呵呵……哈哈哈……真是可悲啊你,没有野心又生在这样的一个家族,你摆脱不了你的命运的!” 龙肆被拖走的时候,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唐蓦然有些出神,他的命运?他的命运一直都握在他的手中,dos 龙肆这边解决了,唐蓦然接到消息邱秋被顾宸兮带走,赶过来的时候顾宸兮也刚好上了游艇,所幸游艇还没有发动。 邱秋看着没有受伤的唐蓦然,一直高高提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下了,她一直都相信唐蓦然,相信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邱秋的激动和顾宸兮的激动完全不一样,顾宸兮是愤怒怨恨的,手中拿着枪,顾宸兮看着唐蓦然:“你最好不要过来,你要是敢过来,我现在就开枪杀了邱秋,最好让你看着你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唐蓦然一听顾宸兮的话,眸光闪了闪,但确实没有动:“你放了邱秋,我来跟邱秋交换。” 顾宸兮一听唐蓦然的话,眼睛一亮,如果换成唐蓦然的话,对他更有利。 “我凭什么相信你!”顾宸兮心中虽然有了计量,但却不想这么轻易就同意。 “我手中握着唐家所有的权势,你觉得谁对你更有利?”唐蓦然却是不慌不忙的开口,很是冷静的给顾宸兮分析。 邱秋一听唐蓦然的话,焦急的不行,就在唐蓦然和顾宸兮对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潜水过来,从后方接近顾宸兮这边了。 邱秋身后还有一个男人,手中的枪就指着邱秋的头,只要唐蓦然敢有任何异动,邱秋的头一定会开花。这也是唐蓦然担心的,所以一直在拖延时间。 “你虽然比邱秋更有利,但你现在这样我不相信你。”顾宸兮看着唐蓦然笑的很是邪佞的开口。 “你想怎么做?”唐蓦然半眯眸子,看着顾宸兮冷声开口。 “很简单,先打断你的手脚。”顾宸兮说着话,也个沙滩上自己的人示意按照他说的做。 唐蓦然看着顾宸兮没有犹豫:“好,你放了邱秋。” 邱秋听着唐蓦然的话,斜睨了身边的男人,明明在海边还有些冷,此刻她却一身都是汗。枪就在身后,她不能让唐蓦然受那样的折磨,顾宸兮就是故意要折磨唐蓦然的。 邱秋身边的男人看了邱秋一眼,不觉得她会做什么,但却没有放松警惕。 邱秋一手悄悄摸到身后,将别在腰后的枪抽出来,手抖得厉害。 眼看着顾宸兮的人已经走到了唐蓦然身边,邱秋猛地对着他身边的男人开枪,异常的冷静,从始至终她瞄准的都是这个男人的心脏,所以一枪下去,那男人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人就已经倒下来了。 这一声枪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邱秋手中的枪已经顶在了顾宸兮的后脑勺。 “让他们离开唐蓦然身边。”邱秋冷声开口,尽管声音很冷静,但整个人都在发抖,手也一直在发抖,这是她第一次开枪,害怕恐惧,但却没有想要救下唐蓦然的信念多。 也是这种信念,让她不顾所以。 这反转的形势让顾宸兮的人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就怕邱秋真的对着顾宸兮的头开枪,顾宸兮面色变了变,没有想到邱秋这个女人会带着枪。 “好,我让他们都离开,你不要激动。”顾宸兮轻声开口,就怕邱秋真的动手。 靠近唐蓦然的人退后,而唐蓦然的人在这个时候将顾宸兮的人全部控制,唐蓦然看着邱秋攥紧了拳头,大步向着邱秋这边走过来。 顾宸兮见此趁着邱秋还没有开枪,出其不意的右手向后一拐,狠狠的拐在了崎岖的胸口,短暂的疼痛给了顾宸兮反击,拧着邱秋的手抢过了邱秋手中的枪,把邱秋向前一扯,直接把人甩到了身前。 “唐蓦然,好好看着你的女人是怎么死的!”顾宸兮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几乎了,既然如此就直接杀了邱秋好了。 不等唐蓦然冲过来,顾宸兮猛然开枪,邱秋喘息着,根本没有闪躲的机会,就在霎那间,水中的人已经起身直接扑在了邱秋的身上。 邱秋被压住,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身体上方有人痛呼出声。 邱秋瞪大眼睛,张着嘴,明明唐蓦然近在咫尺她却听不到声音,只看到他的呼喊声,邱秋艰难的拿到了刚才被她打死的男人掉下的枪,拖着已经脱臼的手用尽所有力气狠狠重击顾宸兮。 顾宸兮被扑上来的人推搡倒下,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一枪打中,邱秋不知道自己开了几枪,直到手枪没有子弹,邱秋松开手枪抱紧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瞪大的眼睛中没有眼泪,只剩下一片灰色。 邱秋看着身边的唐蓦然,企图把她身上的人拉起来,邱秋却紧紧抱着人不想放开,唐蓦然焦急的面容和顾宸兮被血染红的脸,还有她身上没有任何声息的霍琛勉,安静的世界好像瞬间融成了一个场景。 被霍琛勉扑倒后,他替她挡下了致命的一枪,头狠狠的撞在了游艇旁边的一个铁锹上,头一直在流血,最后那句话一直充斥在耳边。 在唐蓦然焦急的眼神和吼声中,邱秋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一切都落幕了。 等邱秋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临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唐蓦然已经放弃对霍家出手,龙肆入狱,一年后枪决。 顾宸兮死在了沙滩上,怨恨又不甘的眼神她还记得,莫齐瑾和莫齐策很安全,所有人都很安全。安全的离开了那座岛屿。 而霍琛勉……当时从莫齐瑾和莫齐策上了游艇之后,他本身是要跟着离开的,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回来,潜水过来的时候,本相偷袭的,但当时的情况没有给他时间。 在顾宸兮要开枪的时候,他没有多想扑了上去,只对她说了一句“好好活下去。” 没有其他一句话语,一切都归为平静了,楼下的别墅中爷爷在逗着白团子,蒋阿姨教小童跳着广场舞,泷泷不耐烦的在院子中拔草,窗外的阳光很暖和,马上就要夏天了。 “醒了?”唐蓦然推门进来,手中端着粥,看着醒过来的邱秋轻声开口。 邱秋看着向着她走过来的男人,冷峻疏离一如初见的容颜,没有一点点的变化,只不过曾经的疏离没有了,那双满是寒霜的眼睛,也终于有了温度,如冬日中和煦的暖阳。 她想,她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前尘往事,都成为过眼云烟了。 ------------ 第422章 ------------ 第423章 ------------ 第424章 ------------ 第425章 ------------ 第426章 ------------ 第427章 ------------ 第428章 ------------ 第429章 ------------ 第430章 ------------ 第431章 ------------ 第432章 ------------ 第433章 ------------ 第434章 ------------ 第435章 ------------ 第436章 ------------ 第437章 ------------ 第438章 ------------ 第439章 ------------ 第440章 ------------ 第441章 ------------ 第442章 ------------ 第443章 ------------ 第444章 ------------ 第445章 ------------ 第446章 ------------ 第447章 ------------ 第448章 ------------ 第449章 ------------ 第450章 ------------ 第451章 ------------ 第452章 ------------ 第453章 ------------ 第454章 ------------ 第455章 ------------ 第456章 ------------ 第457章 g市 某偏僻村庄里 白筱筱好不容易从其中一人口袋里掏到手机,那人‘嗯’了一声,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她暗自吸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被吓得一窒的心脏,忍着疼痛,艰难地迈步,朝门口走去。 屋子很小,从床前到门口,不过几步的距离,对于平常人,很容易,可是,她腿还没有康复,如今,只是勉强能站立,一迈步,一着力,就会疼得难以难受。 她坚持着走到墙边,一手扶着砖墙墙体,一手拨出洛昊锋的码字,她没有拨打她爸妈的电话,是因为,现在三更半夜,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除了父母的,她比较熟悉的,就是洛昊锋的号码了。 他是墨修尘的好朋友,肖文卿既然打过电话给他们,说用温然来换,那洛昊锋肯定也会关心这件事。 手机接通,长长嘟声传来时,她心跳又狠狠一窒。 手机响了好几声,在她扶着墙壁挪到门口时,电话那头,洛昊锋的声音透过电波,带着一丝睡意传来:“喂!” 那声音入耳,白筱筱心脏猛然一跳,大脑,有一瞬间的凌乱,却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她压低声音,急切地说:“洛昊锋,是我。” “筱筱?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洛昊锋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才的睡意,因她的声音而刹那消失无影,他抿了抿唇,下了床。 白筱筱心里又激动,又害怕,她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两个男人,颤声说:“我不知道在哪里,他们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我一直被蒙着眼睛。” “筱筱,你听我说,你现在安全吗,用的谁的手机打电话?” 白筱筱本能的摇了摇头,又想起洛昊锋看不见自己摇头,她伸手去开门,这屋子破不说,木门,还会发出声音。 刚才那两人开门进来,门板就发出了声音的。 尽管她很小心,还是惊醒了床上熟睡的男人,她正准备抬脚出门时,身后传来一声喝斥:“你居然敢跑?” 白筱筱吓得脸色一白,慌乱地转头看向床上。 见其中一人坐了起来,她心头一沉,还没开口,电话那头,洛昊锋的声音又急切地传了来:“筱筱!” “你还敢用我的手机打电话。” 那个男人冲了过来,在门口抓住白筱筱,一把夺去她手里的手机,正想挂断电话,却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们要的人是温然,不许伤害筱筱。” “你要是不想白筱筱死得难看,就赶紧让温然来换。”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白筱筱,挂断电话。 “你放开我。” 白筱筱被他抓住,恼恨的挣扎,她费了那么大的劲,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连屋子都逃不出去。 这一刻,她心,像是沉入了无底深渊,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你最好老实点,要不是为了用你来换温然,我现在就上了你。”那个男人眼睛扫过白筱筱胸前,因为她愤怒则起伏的部位,美人在手,他真是分分钟都想泄火。 “……” 白筱筱想骂人,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又生生忍了。 床上,另一个男人也醒了,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任由他们把她拉回椅子上,重新绑了起来。 ** 洛昊锋再也睡不着了。 电话被挂了许久,他还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揪着一样,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白筱筱充满恐惧和害怕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耳畔,他俊美的五官线条,凝了一层冰霜,捏着手机的力度,加重,再加重…… 良久,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他抿抿唇,拨出顾恺的号码。 这样的夜晚,睡觉,都不踏实。 顾恺睡得浅,手机铃声一响,他就醒了。 “阿锋!” “阿恺,刚才,白筱筱给我打电话了。” 洛昊锋说话间,大步朝门口走去,电话那头,顾恺惊讶的问:“白筱筱在哪里?” “不知道,她说了两句话,就被人抢走了手机,我猜测,她应该是趁着看守她的人睡着了,悄悄打的电话,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说他们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 “两个多小时?阿锦说,他们人应该还在g市,两个多小时的车,那他们应该是往北去的,那个号码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顾恺的话,提醒了洛昊锋,关心则乱的他,接了白筱筱的电话之后,心里就被满满的担心占据,忘了这一点。 “是手机号码,不知道能不能查到些信息。” 洛昊锋立即翻出刚才的通话记录,对顾恺报了一遍手机号码,顾恺的声音平静地传来:“我马上让人查一下,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我去找你吧,我现在也睡不着。” 洛昊锋已经出了房间,正往楼下走。 “好,你过来吧。” 顾恺顿了一下,温和地答应。 ** 凌晨的路上,车辆极少。 洛昊锋开着车,往顾恺家一路急驰,寒凉的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如刀割在脸上,他凌乱的心绪,在这股寒风里,渐渐冷静下来。 到顾恺家,才凌晨,三点半, 顾恺在门口等着他,给他开了门,不等他问,就解释道:“已经查过了,这个号码不是本市的,叫张二狗。” 洛昊锋跟着顾恺走进别墅,沉声问:“能查到详细资料,和住址吗?” 与其被动的等着肖文卿打电话来,不如查一查,若是能查到些线索,救白筱筱,也容易些。 “正在查,一会儿陆之洐就会回我电话,先进屋。” 顾恺看了眼满脸担心的洛昊锋,领着他,朝客厅走去,嘴上说着:“我爸昨晚睡得很晚,我没有叫醒他,一会儿,若是能查到些线索,我们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洛昊锋点头,“不用吵醒顾叔叔。” “你刚才说,白筱筱和你说了几句话,手机就被人抢了?”进了客厅,顾恺和洛昊锋坐进沙发里,他皱了皱 眉,又问。 ------------ 第458章 ------------ 第459章 ------------ 第460章 ------------ 第461章 ------------ 第462章 ------------ 第463章 ------------ 第464章 ------------ 第465章 ------------ 第466章 ------------ 第467章 ------------ 第468章 ------------ 第469章 ------------ 第470章 ------------ 第471章 ------------ 第472章 ------------ 第473章 ------------ 第474章 ------------ 第475章 童诗诗捂着自己被打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一脸阴沉的墨子轩,他眼神里迸射出的光芒冰冷如刀,一字一句凌厉而狠戾:“童诗诗,你要是再敢有下一次,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一次,他保下了她,她承诺,凡事都听他的。 这才短短二十天,她竟然敢背着她,简直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童诗诗脸上挂着泪,眼睛里,闪着泪花,委屈地解释:“子轩,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我知道你很爱很爱温然,她一天不离开墨修尘,你看着,就一直痛苦。我想让她离开墨修尘,和你在一起。” 墨子轩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你没有嫁给小刘,都是温然害的,你一心想报复她,见不得她比你幸福是不是?” 被他凌厉的眼神盯着,童诗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辩解:“我没有。子轩,我真的都是为了你,我不想每天看着你痛苦。” “谁告诉你,我痛苦了?” 墨子轩恨恨地瞪着她,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忽然上前,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扳转她身子,粗鲁地把她身上的障碍物剥掉,从后面,狠狠地刺进…… 童诗诗痛得脸色一白,咬着牙,硬是没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墨子轩这是惩罚她,以羞辱的方式惩罚她,她心里对温然的恨意有增无减,墨子轩越是让她痛,她就越是发誓,要让温然知道那些真相。 ** 康宁医院 顾恺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坐在办公桌后的顾岩立即抬起头来。 “爸,你找我什么事?” 顾恺大步走过去,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微笑地看着顾岩。 顾岩神色微敛,淡淡地说:“自从然然的身世曝光,咱们家那些亲戚,都想见见她,刚才,你姨又打电话,说想见然然。” 顾恺闻言眉头轻轻一蹙:“爸,然然还不知道前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绯闻,更不知道她的身世已经曝光了,突然让她见那些亲戚,她们一个个地,要是管不住嘴说些什么……” “我也有这担心,可是,我们找到了然然,这些礼俗,还是要顾忌的。”顾岩也烦这一点。 “过几天吧,回头我告诉她们,就说这几天我很忙,等空了,再请她们吃顿饭,大家聚聚,让她们都见见然然。” 顾恺想了想,若是一口拒绝,肯定会把人得罪了。 但在找到治疗然然病情的方案前,他真心不希望然然知道真相,能瞒一天,是一天。 他希望奇迹发生,也许某一天,然然突然就好了,突然就怀孕了,不用再吃药…… 顾岩沉吟着道:“那就这样吧,你回头给你姨打个电话,或者,让玉婷跟她说说。” “嗯,我现在就去找玉婷,她跟她妈说,比较好一些。” 顾恺从他父亲的办公室出来,直接去了沈玉婷办公室,她正在看病历,看见他进来,有些惊讶,“表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你表哥我?” 顾恺轻挑了俊眉,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她走去。 沈玉婷轻笑,嗔道:“说不欢迎你也行,这是妇产科,你一个大男人来这里,不太合适啊。” 顾恺眉头一皱,走到办公桌前,故作不悦地抬手去敲沈玉婷的头:“你个臭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好歹是你表哥,你竟然这样说我,难道除了看病,你这办公室,就不能进了?” 沈玉婷避开顾恺的手,咯咯地笑:“表哥,你要是赶紧给我找个表嫂,带着她一起,就能来了。” 顾恺狭长的眸子锐利地眯起,盯着沈玉婷带笑的眉眼,了然地‘哦’了一声,故意拉长尾音,不坐椅子,直接坐到了办公桌上,打趣地问:“玉婷,看来,你和你男朋友的恋情发展得不错啊!” “表哥!” 沈玉婷皱眉,语气里,带着三分娇羞。 顾恺呵呵一笑,“你还不打算把人带来我们瞧瞧吗?难道,怕我把人给你吓跑了?” 沈玉婷眸子闪光,不是怕顾恺把人给吓跑了,而是,江流长得和墨修尘有七分相似,平时一些行为习惯,似乎,也和他相近。 她怕他见了江流,会有些误会。 而她,现在还没有完全的忘记墨修尘,她想等自己完全放下,对江流全心全意喜欢地那一天,再让他见她的亲人。 “过段时间吧,他现在还没做好准备。” 顾恺点头:“行,我就再等等,对了,你什么时候打个电话回家,跟你妈妈解释一下,就说我这些天很忙,等过几天忙完了,再叫上她们,大家一起聚聚,顺便,把然然介绍给她们认识。” 沈玉婷恍然,不加犹豫地答应:“我知道,之前的绯闻,然然还不知道吧?” “暂时,还不知道。” 顾恺英挺的眉头皱了皱,纸包不住火,然然迟早,是会知道的。 沈玉婷抿抿唇,轻声说:“希望发生奇迹,让然然的病快点好起来,她和修尘那么相爱,相信老天爷一定不会那么残忍的。” ** “修尘,药来了!” 宁静的郊区别墅 二楼主卧室里,墨修尘身子慵懒地靠在真皮沙发里,一条长腿翘在木质茶几上,另一条腿,随意的伸展着,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摇控器,正看着新闻。 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他立即收回了腿,转头看了眼端着托盘进来的温然,手中摇控器轻按,把新闻台换到她之前看的娱乐节目。 随着温然走近,一股熟悉的药香味弥漫进空气里。 墨修尘站起身,伸手去接托盘,温然笑着避开他,把托盘放到茶几上,“你坐下。” “好!” 墨修尘深邃的眸子里,笑意温暖,重新坐回沙发里,眸子一直温柔地凝视着她,舍不得移开。 “这碗是你的,这碗是我的。” 温然把药端出来,递给墨修尘一碗,自己一碗。 “然然,今晚,我先喝。”墨修尘看了眼碗里的药液,微笑着开口,每次,都是然然先喝的,今晚,他想先喝。 ------------ 第476章 ------------ 第477章 ------------ 第478章 ------------ 第479章 ------------ 第480章 ------------ 第481章 ------------ 第482章 ------------ 第483章 ------------ 第484章 ------------ 第485章 ------------ 第486章 ------------ 第487章 ------------ 第488章 ------------ 第489章 ------------ 第490章 ------------ 第491章 ------------ 第492章 ------------ 第493章 ------------ 第494章 ------------ 第495章 ------------ 第496章 ------------ 第497章 ------------ 第498章 ------------ 第499章 ------------ 第500章 ------------ 第501章 ------------ 第502章 ------------ 第503章 ------------ 第504章 ------------ 第505章 ------------ 第506章 ------------ 第507章 ------------ 第508章 ------------ 第509章 ------------ 第510章 袭朗忍俊不禁。他不能乱来的时候,她总是底气十足的。 香芷旋亲手给他泡了一杯岩茶,自己则是一盏龙井。 他走过的地方太多,尝过各样的膳食,久而久之,偏爱辛辣爽口的菜肴,茶也喜欢味浓一些的。 这一点,她没办法与他保持一致。他眼下也只是想让她养得再胖一点儿,一起用饭时总是让她多吃些海味肉类,不勉强她变换口味。由此,她平日仍是保持着适中的清淡口味,茶亦如此。 喝了半盏茶,她想起给他做好的夏衣,转身去拿了来。 厚厚一叠衣物,袭朗不由挑眉,“做了这么多?平日岂不是太辛苦了?” “哪有。”香芷旋将衣物放在他身侧,取过一件家常袍子比量着,“只是四件外袍、四套中衣、几双袜子罢了。做衣服容易些,不比做绣活,而且冬儿每日都要过来找我做针线,帮了我不少。” “是你过生辰,反倒给我忙这忙那。”袭朗摆手让丫鬟退下,取出一枚西瓜碧玺吊坠,亲手帮她戴在颈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不见得多珍贵,但是他翻翻她的账册,自己能送给她的首饰实在是太少,不能求贵重,只能求个新鲜。 “还有礼物啊?”香芷旋说着话,敛目打量着那颗色泽诱人的吊坠,唇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母亲提过接大姐过来团聚,我只是奉命行事。”袭朗笑着捧住她的脸,“喜欢这物件儿么?” “嗯!”香芷旋笑着点头,“很喜欢。你送的嘛,我都喜欢。” 袭朗吻了吻她的额头,“今日起,就又长大一岁了。” “是啊。”香芷旋认真地问他,“我看起来像不像大人了?” 袭朗哈哈大笑。像才怪,只说方才这一句,就不是大人会说的话。 香芷旋无奈地挠了挠额角,“问你这话本就多余。”又依偎着他,说起自己的一点小困扰,“今日早间去请安的时候,母亲提点了我几句,说我是袭家的宗妇,凡事都要尽量一碗水端平,做到不偏不倚才好。这样一来,平日和妯娌相处,就不能在明面上偏帮于谁了。母亲说的对,我也想过这一点,但是……”她很犯愁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我么?要我挑事容易,要我做老好人可难,所谓的和稀泥,到底要怎么才能做到啊?” “也容易。”袭朗告诉她,“说一些谁听了都不刺耳的废话,做一些谁都挑不出错又毫无意义的场面功夫。” 香芷旋琢磨一下,忍不住笑,“让你说不过是三言两语,却够我消化一段时间了。” “遇到难分对错的事,你自心底记着去做老好人即可。别人不会不给你面子,大多时候是需要你给别人一个台阶下。”袭朗如实道,“我说这些,是源于在外所见所闻,人大抵都是如此吧?” 他自然没可能有这种经历。不论是在沙场,还是如今的官职,他都是处在军令如山杀伐果决的位置,容不得谁与他讨价还价。 但是很多人的城府,都是来自于见闻,没可能亲身经历诸多是非。 香芷旋反复斟酌,想着遇到那种特定情形的时候,照他说的去做的确最为妥当。只是到底要怎么说话怎么行事,届时只能现学现卖。 她勾住他颈子,咬了咬他耳垂,“往后遇到别的事,你也要帮我拿个主意啊,不准不管我,不准嫌我笨。” “谁敢说你笨?”袭朗轻轻地笑着,侧转脸,吻住她的唇。 缠缠绵绵的亲吻,软化了她的身形,烧灼了他的血脉。 他抱起她,转入寝室。 随着他的脚步,衣衫一件件落到座椅、美人榻上。 “阿芷。” “嗯。” “今晚都听我的。” “……” 袭朗略显沙哑的语声透着笑意:“难道你还怕我不成?” 香芷旋看着灯光里他那双漆黑的明亮的透着戏谑的眸子,脸颊热了起来。 ** 香俪旋由蔷薇陪着,去了香芷旋陪嫁的宅子。 香芷旋早已吩咐下来,这边的厨房早已备好了食材,只等着香俪旋回来。 是以,香俪旋洗漱更衣之后,饭菜便摆上了桌。 香俪旋见桌上摆着八菜一汤,四道京城菜,四道广州菜,尝了尝那几道家乡菜,不由欣喜,问一旁的蔷薇:“不是你家夫人特地请了南方菜系的厨子吧?” “没有。”蔷薇忙笑着解释道,“我家夫人吩咐府里一名厨子过来服侍您几日。”又将那位厨子如何进府的经过说了说。 香俪旋就笑起来。她那个宝贝妹妹,最是娇气,饭菜不合口的时候,那小脸儿拧巴的让人啼笑皆非。眼下看起来,嫁人后也没改了这心性,可难得的是袭朗迁就她。 太迁就了,已到了宠溺的地步。 她由此满心愉悦。亲眼看到阿芷得了夫君的青睐,这颗心也就真正落地了。之前那么久,倒并不担心阿芷对付不了香家,只担心她因为出身不好在府里难以立足。 如今这些担心都不需有了。 宁老夫人待阿芷的态度,只消几眼便能看明白,是个将儿媳妇当做半个女儿来对待的通透豁达之人。 她长长地透了口气,漾出极为柔软的舒心的笑意,悠然地环顾室内,真是看什么都顺眼悦目得很。 饭后,她指点着丫鬟把自己的箱笼安置起来,刚忙完,贴身丫鬟进门来通禀:“有人来看您,说是夏家的人。” 香俪旋一听就知道,定是婶婶耳目通灵,闻讯找了过来,忙快步出门去迎。 “婶婶!”她语声有些哽咽。 樊氏走上前来,笑道:“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香俪旋匆匆擦了擦眼角,“实在是太高兴了。之前想着要阿芷陪着我去看望您的,却没想到……” 樊氏把话接了过去:“没想到我是个心急的,这就来看你了。” “是啊。”香俪旋笑着,将樊氏引到室内,命丫鬟上了茶,这才好生说起体己话来。 樊氏将近期夏易辰与香家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道:“这幸亏阿芷是个心宽的,不然早被气坏了。要换了你,怕是要好好儿生一场闷气。” “是啊。”香俪旋不好意思地道,“我虽然比阿芷大一些,遇事却不如她,她平日里不吭声,可心里什么都清楚。”又笑起来,“您知道以前她与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樊氏好奇地笑问。 “她说啊,”香俪旋惟妙惟肖地学着妹妹慢条斯理的语气,“我就是年纪小还比你坏啊,但这也要感谢你的。每次你吃亏的账,我都替你记着呢,都知道遇到类似的事该如何应对才不会吃亏。但是你每次占了便宜,我也没忘记过的,也都记在心里了。” 樊氏不由笑出了声。 香俪旋啼笑皆非地道:“我就是供她吸取教训或是学习经验的一个人。”又由衷地道,“可她这样就对了,能让人放心。” “知道就好,日后也要沉下心来,多看看别人是如何为人处世的。” “我明白。” 樊氏又说起产业的事,“你叔父与我提了几句,他有意将南方那些铺子银楼交给你打理。你得空还真要去我们家坐坐,跟他好生念叨念叨这事儿。” 香俪旋思忖片刻,却是坚决地摇头,“不。”她握住了樊氏的手,“婶婶,我和阿芷如何才走到如今这情形,您如今大抵心里有数,我们并不是因为梯己银子多才能享福的。我夫君是知道上进的,我陪他慢慢熬着就好。再不济,他也有个官职啊,只要肯踏踏实实的,不愁熬不到升迁之日。再说了,便是一直官职地位,也无妨,衣食无忧便是福。我现在手里的产业已不少了,不需要再多。银子太多了,反倒会惹来祸端。一来我怕他会走我伯父的老路,二来,也是怕他那些亲戚生出妄念。我婆家到底不是袭家。” 樊氏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沉了片刻,郑重地问道:“你真这么想的?” “这还有假?”香俪旋笑道,“下午阿芷也与我提了提那些事,我们那会儿就商量过了,打算还是让叔父和您帮忙打理着那些身外物。我们不信旁人,还信不过你们么?” “这可真是……”樊氏就笑起来,“姐妹两个都不肯要,说的也的确有道理。那么也罢,我回去与你叔父说说,就让他再帮你们打理一段时间。等你们的情形都更好了,我们再物归原主。” “嗯,这样再好不过。” 樊氏问起了香绮旋的事,“阿芷每次与香家人见面,总是横生事端,她也没心情问过。我们呢,也没太留心阿绮出嫁之后的情形。你可有耳闻?” 香俪旋笑了笑,“阿绮情形应该算是不错了,如果她现在明白事理了,应该会这么想。那家是小商贾,家底殷实,家里人口也很简单,她的夫君并无别的兄弟姐妹,只要她不发疯惹事,日子怎么过都不会出错。两人成亲的时候,我被伯母揪着去喝喜酒了,见那男子透着憨厚,应该是品行朴实的,不会委屈了阿绮。” “这样总是好事。”樊氏叹道,“若是香家从一开始就善待你们姐妹三个,哪里会有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 “可不就是么。”香俪旋苦笑着摇了摇头。 樊氏又问起香俪旋的夫君,“他待你可好?” 香俪旋眼角眉梢便不由柔和下来,“待我很好。”又笑道,“只是怎样的好,大抵也不比不得袭家那位对阿芷的好。” 樊氏不由轻笑,“回去之后,叫他有样学样。” 香俪旋连忙摆手,“我可不敢,总不能学着阿芷那份儿娇气叫他迁就吧?”语声刚落,自己先笑起来,讲起小时候妹妹的趣事。 正被大姐翻旧账的香芷旋,此刻香汗淋漓。 她克制着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无力,忍着双膝的发木发麻,紧紧地咬着唇,双手扶着床头,慢慢直起身形,向身后的他依偎过去。 袭朗揽住她,借力给她,将那柔软至极的身形揽在臂弯,吮着她的耳垂,手风情无着地游走着。 “少锋……”香芷旋的手向后扬起,抚着他的面容,正是最难熬的时候,语声带着一点儿哭腔。心说你快点儿行不行,难不成打算就这样让我过完生辰余下的时间? 袭朗用牙齿扣着她耳垂,加速让她从最甜蜜的折磨之中逃出升天。 她的手落下去,身形也再无一丝力气,完全软了下去。心里却是明白,他还没结束,却是连抱怨的话都没力气说。 他又想念她的容颜她的唇了,让她面对着自己。 她初时受不了,徒劳挣扎一番,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咕哝着指责他不知餍足。 袭朗无声地笑,浸润着她干燥的唇,享有着她的甜美。 情动时,她会遂着他的心意完全舒展开来,宛若无声地邀请。 最要命的时候,她会紧紧地缠着抱着他,给予他最蚀骨的欢悦。 他拥紧了她,低喘着倾洒满腔爱恋。 翌日晨间,袭朗起身时,香芷旋还在酣睡。 他给她掖了掖被角,唇角噙着微笑转去洗漱,吩咐丫鬟不要惊动她。 香芷旋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卯时,醒来时,就看到元宝正坐在床榻板上望着她。 “元宝?”她裹着被子移到床畔,探出手臂去摸元宝的头。 元宝立刻到了她的手近前,轻哼了几声,好像是在抱怨一般。 香芷旋却在这时候瞥见了自己肩头的吻痕,没来由地心虚,收回了手,再敛目打量,见上身留着斑斑吻痕,脸就有些发烧。 这个生辰夜,过得可真是……叫她难忘。 说起来,他是很节制的人,偶尔忙起来,或是看她没这心思,连续几日都是相安无事。可一旦放縱起来,真就能把她累得不想下地。 元宝见自己被冷落,又不满地哼叫起来,还踨着肥肥的身形,想要跳到她身边似的。 “别急,元宝乖啊,等我一下。”香芷旋连忙找自己的衣服,就见昨夜的衣物已经摆在枕畔。定是他不想让她在丫鬟面前窘迫,才记挂着被他昨晚随手丢在座椅、美人榻上的衣物,帮她拿了回来。 她快速的穿好底衣、中衣,下地趿了缎面睡鞋,逗了元宝一小会儿,才扬声唤丫鬟备水。 首要之事,是先泡个澡。昨夜到最后已是昏昏沉沉,根本忘了这回事。 元宝要跟着进盥洗室,香芷旋与紫苏俱是啼笑皆非,后者笑着把它抱了出去。 沐浴穿戴之后,香芷旋坐在镜台前,由含笑帮自己梳妆,就见镜子里的自己眉宇间盈着一点点慵懒倦怠,气色却更好了。 她有点儿奇怪,实在是琢磨不透其中玄机。 ** 下午,香芷旋命人将大姐接到了府中。 香俪旋先去给宁氏请了安,这才到了清风阁。 宁元娘大抵是考虑着她们姐妹团聚,今日并没过来。 钱友梅、蔚氏先后过来见礼,都是寒暄一阵子就道辞了,不耽误姐妹两个说体己话。出门没多久,便让丫鬟来传话,说要带着两个孩子去湖上泛舟,香芷旋吩咐下去,让铃兰和管事妈妈仔细照看着。 随后,她跟大姐说起和袭朗见面的事:“过两日,我们要去叔父那边,到时你也过去,见见他。他平日公务忙,回府总是有些晚。” “我晓得。”香俪旋笑道,“便是不见,也从婶婶那里听说了。” “我也是怕你挑理,昨日问了问。” “这话说的,他哪里需要专程见我呢。”香俪旋说起自己的安排,“婶婶要我过去陪她住几日呢,我答应了。” “那也好啊。”香芷旋笑道,“住到婶婶跟前更踏实。” “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香俪旋顿了顿,又道,“香家那边,我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准过不过去。” 香芷旋无所谓,“怎样都好。你要是愿意看看现在是怎样个鸡飞狗跳的情形,便让婶婶带着你去看看;要是打心底不愿意见他们,便只安心住在叔父家中。” 香俪旋思忖片刻,“那还是不去了,我是不打算与他们再来往了。再者,住些日子就回去了,对那边,我是只当没走这一趟。” 香芷旋点头附和。 这一次,香俪旋逗留了一个时辰左右便起身道辞:“你如今主持中馈,不能因为我来就总陪着我,再怎样,也是别人家的人了,该注意的还是要拿捏着分寸。” 香芷旋很不情愿地点头,“好吧。” 香俪旋揉了揉妹妹的脸,“过两日就又见面了,给我高兴点儿。” 香芷旋扯扯嘴角,假笑。 “看看,哪有个一府主母的样子?”香俪旋笑着揶揄几句,这才款步出门。 香芷旋一路拉着大姐的手,陪着她去辞了宁氏,又送到了垂花门外,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这才往回走。 就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紧张兮兮地通禀,说后花园出事了,闹起来了。 香芷旋耐心地询问之后,才知道钱友梅与蔚氏因为两个孩子打架起了争执,吵得不可开交。 她连忙赶去后花园,路上想着,这大抵是需要她和事老的事情,但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只按着袭朗的话现学现卖怕是不成,一个不留神,大抵就害得那妯娌两个吵得更凶。她抚了抚额,吩咐含笑去请婆婆过来。 含笑称是而去,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因为不需请了,宁氏得了信,正在赶来。 香芷旋略略心安,这才不紧不慢地赶往后花园。阖府都知道她是个慢性子,今日已经算是反应迅捷了吧? 而宁氏则不似她,来的就快一些,到了花园的月洞门,恰好遇到了香芷旋。 小丫鬟带路,婆媳两个一同去往湖边。 一面走,宁氏一面道:“孩子打闹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等会儿我们两边规劝一番就好。” 这样说,是担心她偏帮蔚氏吧?论亲疏,她自然是与蔚氏更亲近,与钱友梅生过嫌隙,是谁都清楚的。香芷旋笑着称是,“方才要人去请您,就是怕劝不好架反倒火上浇油。” 宁氏满意地笑了。 湖边柳荫下,宜哥儿抿着小嘴儿攥着拳头,气呼呼地看着安哥儿。 安哥儿正在默默地抹眼泪。 钱友梅与蔚氏站在一处,前者脸色有些发红,一面说话一面用帕子扇风,后者亦是有些恼火,一手叉腰,满脸不耐。 两人听到声响,同时转头看过来,暂且放下矛盾,上前行礼。 宁氏笑着去抱了安哥儿,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香芷旋则到了宜哥儿近前,蹲下去捧住他圆圆的脸,“宜哥儿看到我不高兴吗?” “四伯母。”宜哥儿很懂事,先喊人,随后才抬起小手指了指安哥儿,“他欺负我。” “怎么会呢?”香芷旋把他抱起来,“你们是兄弟,哥哥是与你闹着玩儿呢吧?” “不是。”宜哥儿神色认真地摇头。 “……”香芷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孩子的话,反倒是最难答对的。幸好蔚氏到了婆婆面前诉说原委,她便抱着宜哥儿走开几步,试着转移孩子的注意力。 蔚氏语声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母亲,是这么回事:我和三嫂出了清风阁,安哥儿闹着来后花园看那些早开的荷花,我们宜哥儿听了,就也闹着一同来了。四嫂命人给我们拨了船只、丫鬟照应着。两个孩子初时高高兴兴的,一定要在一条船上,我们自然不会反对。可是方才为了一朵莲花,他们争抢起来,我跟您说,安哥儿可是差点儿把我们宜哥儿推到水里去。这幸亏是我们在一旁看着,不然还了得?” 钱友梅柳眉一挑,“五弟妹,凡事都有个因由,你们家宜哥儿平日可是没少欺负我们安哥儿,也不知跟谁学的,抬手就打人。安哥儿虽然还小,总吃亏也难免有脾气吧?就说今日这事,是不是宜哥儿先推我们安哥儿的?安哥儿要不是被气极了,怎么可能反击回去?我可是从来都教他让着弟弟。怎么?只我们一味吃亏你才高兴?不是我说你,你好生管一管宜哥儿,别让他这么小就养成坏脾气,不担心别的,我只怕他养成窝里横的做派。”随后才看向婆婆,“母亲,您给评评理吧?到底是谁的不是?” 宁氏笑着将宜哥儿递到奶娘臂弯,道:“小孩子打打闹闹罢了,哪里有对错可言?瞧瞧你们,这样大的火气,莫不是天气干燥的缘故?走走走,去那边凉亭坐坐,陪我喝盏茶,慢慢说道这些。”语必,一手携了钱友梅,一手携了蔚氏。 钱友梅与蔚氏自然是要给婆婆面子的,都忍下了火气,随着去往凉亭。 香芷旋抱着宜哥儿尾随,吩咐含笑,“备一壶好茶。” 正走着,元宝跟了上来,不管紫苏在后面的呼唤,跑到香芷旋近前,围着她转来转去。 “狗狗。”宜哥儿低头看着元宝,漾出童真甜美的笑容,又想了想,“元宝。” “是啊。”香芷旋柔声问道,“元宝可爱么?” “可爱。”宜哥儿笑着点头,又挣扎着要下地,“我看看它。” 香芷旋抱了他这一阵,还真是有点儿吃力了,顺势让他下地,叮嘱道:“那可要说好了,只准看,不然它会咬你的。” 钱友梅和蔚氏都是一样,平日里不准两个孩子离元宝太近,所以之前只要有孩子在场,香芷旋就让紫苏把元宝抱到外面。 她其实也不愿意孩子和元宝离得太近,既怕元宝闯祸咬人,又怕两个孩子欺负元宝。 宜哥儿点头,“嗯,知道。”下地后,果然只是看着元宝,随着它跟着香芷旋去往凉亭。 安哥儿往这边一看,也闹着下了地,和宜哥儿一左一右地跟着元宝往前走,大眼睛闪着喜悦的光彩,分明是忘了之前的不快。 到了凉亭近前,香芷旋停下脚步,元宝随着停下来,对她裙摆上绣的图案有了兴趣,探出一爪去抓。 她连忙拎起裙摆,元宝却兴致更浓,立起身形去扑。 香芷旋被它弄得有点儿窘。 安哥儿和宜哥儿却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后,安哥儿蹲在香芷旋一侧,还对宜哥儿招了招手,“来这儿。” “嗯!”宜哥儿笑着跑过去,蹲在哥哥身边。 不消片刻,已经开始讨论起元宝的长相,或是说它太肥了,或是说它好像比上次看见时长了个子。 那边已经落座的钱友梅和蔚氏瞥见这边的情形,啼笑皆非起来。 这倒好,她们还在为之前的事闹腾,俩没心没肺的孩子已经和好如初了。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吵的?满府就兄弟两个,总不能因为一次不快就不再让他们一起玩儿。由此,面色都缓和下来。 宁氏见这情形,眉宇愈发舒缓,指着有些狼狈的香芷旋笑道:“老四媳妇跟元宝可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养了元宝。”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钱友梅和蔚氏便看向被元宝弄得手忙脚乱的香芷旋,不自主地笑起来。钱友梅先是点头,随后道:“是呢,不过元宝也实在是招人喜欢。” 蔚氏则是道:“还是太宠着元宝了,这不就吃苦头了?” 香芷旋听到两个人的话,抱怨道:“也不知道来帮帮我,竟一味坐在那儿看热闹。”说着已经被元宝闹得没了法子,索性弯腰将它抱起来,安抚几下,才重新放到地上,唤紫苏来帮自己照看着。 钱友梅和蔚氏笑意更浓。 香芷旋走到石桌前的时候,裙摆皱巴巴的,衣襟上也印上了几个爪印。 宁氏笑不可支,“快回去换身衣服。” “是。”香芷旋曲膝告辞,吩咐紫苏可要盯着元宝,别咬了两个孩子。 元宝却撒开腿去追她。 两个孩子则追着元宝,嬉笑着跑远了。 余下的婆媳三个又笑了一阵子,先前的话题再没人提起,喝了杯茶,各自回房。 香芷旋后来回想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不管打岔还是将事情往后推延都好。总之,别急着做决定表态就对了。 当晚,安哥儿和宜哥儿去请安的时候,都缠着香芷旋要看元宝。 香芷旋便遂了他们的心思。元宝虽然小,在小孩子面前很老实,便是不耐烦,也只是略显苦闷的趴在地上。 钱友梅和蔚氏呢,也只当下午什么都没发生,如常谈笑。各自心里都想着,日后让下人愈发留心照看着孩子就是了。 香芷旋对钱友梅却是有所改观。看着她为安哥儿据理力争的时候,知道那必然是将孩子视为己出,不然,是如何也不会惹蔚氏的。 很不容易的一个人,现在这处境,算得上是孤儿寡母了。袭脩,是迟早会被完全忽略或遗忘的。 转过天来,下午,宁元娘带着绣活来找香芷旋。 香芷旋将她让到里间,闲话家常一阵子,语带戏谑地道:“母亲昨日还与我说呢,等到你孝期过了,要是可行,她想帮忙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你竟也随着姑姑打趣我。”宁元娘不自在地笑了笑,随即神色便是一黯,“就如我娘说的,我就是个惹事精,害得她日后怕是不能随着心思给我张罗亲事了。”又目光坦诚的看着香芷旋,“那些事……你也听说了吧?” “嗯。”香芷旋知道她是坦率的性情,也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听府里的人提过几次,其实,不论是你姑姑还是你四哥,都挺为你犯愁的,偏又不能出手干涉。” 宁元娘放下手里的绣活,端茶啜了一小口,“我都知道,可也是没法子啊。我要是置身事外的话,也知道,蒋家是根本不需考虑的,嫁到秦家就好了。可是……”她沉吟道,“他那个娘,当初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狐狸精了,我嫁过去还能得着好?” “还有这等事?”香芷旋惊讶。 宁元娘苦笑,轻声道:“这种话我怎么敢乱说呢。” 这就真是叫人头疼了,香芷旋差点儿就钻牛角尖了,缓了一会儿,想到了自己的初衷,忙道:“那你自己,有没有入眼的人?”又解释,“按理说,我绝不该与你说这种话的,可是眼下这局面,只有两边都不沾最好,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宁元娘笑着握了握香芷旋的手,“你和姑姑、四哥都想我快些摆脱这些是非。但是,我去哪儿找入眼的人啊?孝期之前,有年轻男子在场的场合,我一次都没去过,识得的都是四哥这样的表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打心底是把他们当做自家兄弟一般。后来有一段日子,除了四哥,别的人都不敢与我走动了——蒋家和秦家那两个活土匪不是整治人就是索性将人痛打一顿,唉……”她摇了摇头,真是说起来就心烦。 香芷旋听了,沉默下去,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宁元娘扬了扬眉,笑意洒脱,“也没事。大不了,我就请四哥转告秦家那位,让他想法子说服家里娶了我算了。不论怎样,我都不能嫁到蒋家去,到了那时候,姑姑和你们为难,我也就真跳进火坑了。” 香芷旋看着面前美艳袭人的女孩,心生怅然。到了蒋家是火坑,可嫁到婆婆不喜的秦家,又怎么能有好日子过?她不由的想到了秦明宇。他知不知道家人这般嫌弃元娘?大抵是不知情吧?若是知情,便是再喜欢,也总要为元娘设身处地着想。 ------------ 第511章 ------------ 第512章 ------------ 第513章 ------------ 第514章 ------------ 第515章 ------------ 第516章 ------------ 第517章 ------------ 第518章 下了班,江流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公司,去路旁打车。 没有注意旁边车里的程佳,他和沈玉婷约好了地点,就打车去了一家商场,用他这月三分之二的薪水,给沈玉婷买了一条项链,简单大方的款式,不是什么钻石,只是一条特别的铂金项链。 他从商场出来,走到路旁,看见从车里出来的程佳时,嘴角的笑,蓦地僵住。 “亲爱的,你这是给我买的礼物吗?” 程佳穿着一条性感的裙子,丝袜遮住了她被烫伤的腿,却无法改变她走路的一瘸一拐。 江流见她走来,眼里闪过厌恶,眉峰不由得拧了起来,冷冷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我不在这里,到哪里去找你,阿流,我在国外打你电话总是关机,我回来,你也不去机场接我,现在见到我,还这种表情,难不成,这些日子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了?” 江流推开她贴上来的身子,语气冷漠:“我们不过是短暂的合作,你还配不是旧爱这两个字。” “江流,我能找到这里,就知道你的新欢是谁?你以为勾搭上一个漂亮有钱的沈玉婷,就能这么轻易地把我甩了吗?” 程佳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顿时翻了脸。 “你怎么知道玉婷的?” 江流正要离开,听见程佳的话,脚步倏地顿住,转头,眼神冷厉地射向她。 “上车,我就告诉你。” 程佳说完,径自上了车。 江流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打开车门,上车。 见程佳低头发动车子,他眉头一皱,大手抓住她胳膊,冷声道:“程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程佳咯咯地笑,顺势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江流脸色一沉,手自她胳膊上松开,“我听说,墨修尘和温然正在闹离婚,你要是聪明,就不该再来找我,应该把时间都用在墨修尘身上。” “看来,你和沈玉婷相处得不错啊,江流,你不会告诉我,你和沈玉婷,是真的在谈恋爱吧?” 她视线扫过江流另一只手里的礼物,心里,有些不爽。 这个男人虽然不是墨修尘,但也是和她程佳上过床的男人,而且,还和墨修尘有七分相似,她原本以为,她出国的几个月里,他就算找女人,也不会当真。 她回来,他还会继续听她的话。 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连他,也爱上别的女人,背叛了她。 江流冷哼了声,“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花了我那么多钱,上次,还骗了我,江流,你说,要是沈玉婷知道你之前是我的男人,看到我们做-爱的那些视频,还会不会要你。” 程佳脸上笑得妩媚,眼里,却噙着冷意,说话间,她手朝江流伸过来,被他粗鲁的甩开,她也不生气,反而不要脸地问:“难道,沈玉婷的床上功夫,比我还好吗?那我真应该找个时间和她探讨一下,问问她,有没有用嘴帮过你……” “程佳,你真贱!”江流脸色铁青地看着程佳,她说的话,每一句都让他觉得恶心。 他狠狠地抿了抿唇,冷声警告:“你要是敢去骚扰玉婷,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哈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这样子,还真是越来越像墨修尘了,墨修尘为了温然就是你这种狠戾的表情,你现在为了一个沈玉婷,也这样,有趣,不过,我程佳不是被吓大的,除非你现在就弄死我,然后,让你的沈玉婷伤心守寡,一段时间之后,她会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程佳的话没说完,忽然被江流掐住了脖子。 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笑了起来,嘲讽地看着江流。 江流手上力气不断加重,程佳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脸色,很快变成了。然而,即便她呼吸困难,脸色因缺氧而变紫,也没有表现出害怕,没有求饶。 最后,江流还是松开了手。 “程佳,你有的视频,我手里都有,你要是敢对玉婷胡说八道,我就把那些视频全给墨修尘,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你再想爬上他的床,就等下辈子吧!” 江流厉声警告后,拉开车门就要离开。 “你再帮我一次,我保证,从此后,再也不找你。” 江流没有理会程佳,弯腰钻出了车。 “没有你的帮忙,我反正也得不到墨修尘,那你也别想和沈玉婷过得快活。” 程佳看着江流离去的背影,大声的喊,她已经豁出去了,当靠她自己,她这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墨修尘,她必须找江流帮忙。 回答她的,是窗外的风声,和路上急驰而过的车辆发出的喇叭声,暮色里,江流钻进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 手机响的时候,温然正在厨房帮李阿姨做饭。 不上班的日子太过清闲,午睡起来,她看了一会儿书,下楼,看见李阿姨在厨房忙碌,就过去,和她聊天,打打下手。 “然然,你快洗了手接电话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就行了。你休息一会儿,阿锦也该回来了。” 她的手机,被她扔在客厅的茶几上,铃声伴着呜呜地震动声,不止不休地响个不停。 温然擦干手,从厨房出来,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眸子闪了闪,按下接听键:“喂!” “然然,协议书已经准备好了,是你回来,还是我给你送去。” 电话里,墨修尘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语气,和平日无异,温然捏着手机的手一紧,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跳动。 “我在家里等你,你回来签吧,顺便把你需要带走的东西,一起带走。” 她还没回答,墨修尘就径自替她做了决定。温然抿抿唇,淡淡地说:“好,我一会儿回去。” “嗯,让青风青扬送你回来,我就不去接你了,一会儿见!” 墨修尘很干脆利落,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 ------------ 第519章 ------------ 第520章 ------------ 第521章 ------------ 第522章 ------------ 第523章 ------------ 第524章 ------------ 第525章 ------------ 第526章 ------------ 第527章 ------------ 第528章 ------------ 第529章 ------------ 第530章 ------------ 第531章 ------------ 第532章 ------------ 第533章 ------------ 第534章 ------------ 第535章 ------------ 第536章 ------------ 第537章 ------------ 第538章 ------------ 第539章 ------------ 第540章 ------------ 第541章 ------------ 第542章 ------------ 第543章 ------------ 第544章 ------------ 第545章 ------------ 第546章 ------------ 第547章 ------------ 第548章 ------------ 第549章 ------------ 第550章 第550章:灌醉6 言.情.中.文.网 最新最快发布网站就到言情中文网 言情中文网言情中文网--. 只是,她有一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不是直接的把她给‘干掉’,而是这么废时的把她带走。 当时的车祸现场,如果司机有点水准的话,把她撞死是很轻易的事。 她腿不方便,即便曾经身手再好,也没有办法跟相撞的车子对抗。 死是很容易的事,可是,她没有想到,对方却是把她救了起来。 车子用帘子遮住,她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只感觉到车下的路越来越颠箥,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往哪里。 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这些面无表情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A组织的。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A组织,可是在美国都要枪杀她了,现在她到了泰国,为什么又不直接杀了她呢? 难道墨震潇良心发现了? 也不可能,他从不作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下车。”车子一处山林里停了下来,墨若尘看着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与普通的山林没有任何的区别,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只是车子行驶了这么久,这会离机场应该很远了。 她不知道的是,车子一直带着她兜圈。 这里离市区其实并不远。 把她拉上车的时候,她的轮椅并没有一起被拉上,所以此时,要墨若尘下车是很难的一件事。 “把墨大小,姐抱下来吧。”好听的女声传来,墨若尘看不到来人,只觉得整个人被人抱下了车,然后放到了一边的滕椅上。 那个人似乎是刻意地不想让墨若尘看见她的脸,所以,椅子是背对着墨若尘的,墨若尘只看到坐在自己前面的人,长发,声音轻脆…… 除此之外,还可以确定的就应该是女人。 不过现在男人扮女人也多的去了,仿声什么的更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到最后,墨若尘只能确定的就是这人,她不认识。 “墨大小,姐估计很奇怪我是谁吧?”声音带着轻笑声,“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救你。” 墨若尘眉头皱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若不救你,车祸现场,估计你就只剩一具尸体了。”轻脆的女声冷哼了一声,“我救你,当然是因为值得你救。” “我认识你吗?”墨若尘又问。 然而对方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起着主导的权力说道,“你以为东方云能保得了你么?他不是黑道的人,至于东方家的二少和三少……他们从来都不是多事的人。” 这人连东方家的事情都这么清楚……墨若尘脸色更沉了,“你到底是谁?” 不说别的,就说东方家四兄弟这件事,并不是很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平时他们四兄弟散在全球,一年相聚的时间也不多,再有白道和黑道始终是两个世界,所以,并不是很多人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据说,风少和雷少二人,连他们姓东方的这个姓,都并没有多少知道。 只知道所有人都叫他们风少,雷少。 东方雾和东方云倒是很多人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 第551章 ------------ 第552章 ------------ 第553章 ------------ 第554章 ------------ 第555章 ------------ 第556章 ------------ 第557章 ------------ 第558章 ------------ 第559章 ------------ 第560章 ------------ 第561章 ------------ 第562章 ------------ 第563章 ------------ 第564章 ------------ 第565章 ------------ 第566章 ------------ 第567章 ------------ 第568章 ------------ 第569章 ------------ 第570章 ------------ 第571章 ------------ 第572章 ------------ 第573章 ------------ 第574章 ------------ 第575章 ------------ 第576章 ------------ 第577章 ------------ 第578章 ------------ 第579章 ------------ 第580章 ------------ 第581章 ------------ 第582章 ------------ 第583章 ------------ 第584章 ------------ 第585章 ------------ 第586章 ------------ 第587章 ------------ 第588章 顾恺眉头皱了皱,把手机拿到眼前,看见上面显示的通话结束,他气得低咒一声。 “顾恺,刚才的电话,真是傅经义打来的?” 白筱筱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一双眸子睁得大大地,见顾恺气得俊颜发青,她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顾恺长长地吐了口气,平定了下心头的怒意,才看向白筱筱,恢复平静的嗓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压抑:“嗯!” “他说什么了?他是不是有办法?” 后面这句话,白筱筱问得有些迟疑,她说完,其实就后悔了。 傅经义那样的变态,就算是有办法也不可能告诉顾恺的,他打电话来,是为了挑衅,嘲讽,故意让顾恺抓狂的。 顾恺眸底的暗色浓了一分,想起傅经义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所谓的‘办法’,他心头顿时又一股怒火上窜,薄唇抿成一条冷毅的直线,他不信,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 d国 清晨,温然醒来时,头,还晕晕的。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墨修尘俊美如雕刻般的五官,男人一双眸子深邃温柔,正专注凝视着她。 她抬手揉额,昨晚的记忆碎片全数涌上心头,温然精致白皙的小脸刹那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似水的眸子里有着震惊,质疑,心头,却是慌乱,担心,害怕…… 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袭卷了她。 “然然!” 墨修尘见她脸色时而红,时而白,时而怒,时而惊,还有着恐慌,自责,他心头顿时一阵抽痛,握着他的手一紧,轻唤出声。 “昨晚,我们……” 温然的声音有些颤抖。 更多的,是对自责和恐惧。 昨晚,他带她去夜店玩,她原本是很开心的。 中途,墨修尘手机响,他起身接电话,顺便去洗手间。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原位,原本这也没什么。 可他刚离开,就有一个年轻女人来搭讪,温然无心搭理,那女子片刻后就无趣地离开了,难道,那药就是那个搭讪的女人下的? 因为她生病,并没有喝酒,而是喝的水。 然而,她喝了那杯水,不到两分钟头就开始疼,这个时候墨修尘从洗手间回来,见她不对劲,就带她离开夜店。 出了夜店,她只觉浑身发热,头好晕…… 墨修尘把她带回了酒店,之后的事一发不可收拾,许久没有性-生活的两人几乎疯狂了一整夜。 墨修尘嘴角弯起一抹温柔地弧度,漆黑的眸子里漾着浅浅笑意,关心地问:“然然,你现在头还晕吗?” “我杯子里,怎么会被人下了那种药?” 温然十分懊恼,若是平时就算了,反正昨晚和她在一起的人是墨修尘,是她深爱的男人。可现在,她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啊,她怎么没有控制住自己。 念及此,她对着自己脑袋就是一巴掌,墨修尘眸色一紧,连忙抓住她的手,心疼地说:“然然,不许这样打自己。” 温然看着他紧张自己的模样,鼻子忽然一酸,心头更是说不出的难过。她紧紧地盯着他,紧张地问:“修尘,昨晚我们做了多少次?” 墨修尘先是一愣,继而又轻笑出声,手上一带,把她揽入怀里,嗓音轻扬:“我不记得了,大概三四次吧,直到你身上的药性全除,你也累得睡了过去。” 他的声音温柔磁性,缠绵缱绻,一听就知道他很开心昨夜温然的热情,太久没有要过她,昨晚,不只是被下了药的然然热情,他自己也是疯狂的。 看着温然刹那又红透了的小脸,他又心神一漾,眸光遽然变热:“然然,你不用担心,只是一晚上,不会有什么关系的。” 他很清楚她刚才的恐慌和自责从何而来,她是害怕昨晚两人在一起,她体内的毒,会传给了他。 “你为什么不把我扔进冷水里泡一夜。” 温然看着他,闷闷地问出一句,眼圈已然有些发红。 又不是他说没事就没事的,她现在很害怕好不好? 墨修尘手上一收,将她更紧地揽在自己温暖的怀里,低哑而心疼地声音落在她耳畔:“然然,我舍不得让你泡冷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去夜店那种地方的,那种场所,真不适合你去。” 说着,他又低头,歉意的吻落在她额头。 温然心下一痛,双手紧紧回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膛,声音有些哽咽:“修尘,我只是害怕,如果我真的会害了你,那我宁愿……” “不许再说离开我的话。” 墨修尘急切地打断她,温然小嘴微张,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适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这个话题结束,墨修尘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温柔地说:“是爸打来的,应该是催我们去医院了,然然,你要是还困,一会儿我们到医院,你输液的时候再睡,好吗?” “嗯。” 温然点头,唇瓣紧紧地抿在一起。 墨修尘起身给她拿衣服,转过身时,深邃的眸子里一抹异样的情绪掠过。 ** “爸,我想要一些安眠药。” 下午,温然睡着之后,墨修尘出了病房,站在走廊里,给顾岩打电话。 “安眠药,修尘,你要这个干什么?” 此时此刻,顾岩正和布朗,约瑟夫等人在实验室里,他手中,还拿着一把手术刀,听见墨修尘的话,脸上浮起一丝疑惑。 墨修尘深邃的眸看着面前的房门,似乎透过这扇门看见了病床上熟睡的女子,那是他心爱的女子,为她,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薄毅的唇瓣轻抿,“爸,我这段时间老是失眠,休息不好……” 他找就想好的理由,不想让然然替他担心。更不想因为自己精神不好,没法好好的照顾然然。 顾岩没有再多问,更不曾多想,布朗正喊他,他便答应了声,他对着手机说:“好,一会儿我给你送去病房。” “爸,你别告诉然然,我不想让她知道。” “好!” ... ------------ 第589章 ------------ 第590章 ------------ 第591章 ------------ 第592章 ------------ 第593章 ------------ 第594章 ------------ 第595章 ------------ 第596章 ------------ 第597章 ------------ 第598章 ------------ 第599章 ------------ 第600章 ------------ 第601章 ------------ 第602章 ------------ 第603章 ------------ 第604章 ------------ 第605章 ------------ 第606章 ------------ 第607章 ------------ 第608章 ------------ 第609章 ------------ 第610章 ------------ 第611章 ------------ 第612章 ------------ 第613章 ------------ 第614章 ------------ 第615章 ------------ 第616章 ------------ 第617章 ------------ 第618章 ------------ 第619章 ------------ 第620章 ------------ 第621章 ------------ 第622章 ------------ 第623章 ------------ 第624章 ------------ 第625章 ------------ 第6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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