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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归来
天色阴沉,黑云黑压压浓墨般笼罩在头顶,让走在羊肠小路上的两个家仆更感恐惧。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黑夜里,两个家仆一前一后的身影抬着一张卷起来的薄被,电闪雷鸣之间,借着光亮不难发现被子上洇出的团团血花。
电光如刀撕裂了黑云漫卷的黑沉沉天幕,也打下一道光照在家仆脚下,让他恰好发现脚边的一块石头。
家仆猛的一顿,踉跄了一步,连同卷起的被子也颠了一下掉出个什么东西——一只惨白的胳膊。
那只胳膊就这样耷拉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看得后面那家仆瘆的慌。
“嘶…”家仆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似乎看见那只手握了握拳。
他打了个寒噤,赶紧打消念头,暗骂自己闲的没事儿,自己吓唬自己。
许是真的被吓得不清,他开口跟前面那人闲聊来转移心思:“你说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忘了…”前面那人不甚在意地回答,“第五个,还是第八个…怎么,羡慕啦?”
后面一句话倒有些调笑。
后面的家仆砸吧下嘴,脑子里回想起被子下那张颇有颜色艳丽的脸,又叹口气道:“咱这身份,也就是半夜搁被窝里想想!”
“哼…”前面人赞同地哼唧一声,道,“行了,快点吧,抬着个死人,怪晦气的!”
后面那人眼珠子一转,小声说道:“反正也没人,咱就算扔在这也没人知道啊!”
“这倒也是啊,反正不过是个逆了主子意思的死丫鬟,应该也没人在意…”他点头道,“要不就扔了吧!”
说扔就扔,两人把尸体连同被子往旁边半人高的草堆里一扔,对视一眼。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你说这小丫鬟什么心思啊。”他啧啧两声,“被少爷看上就算做个通房丫鬟也比当个小丫鬟有出息吧,竟然反抗的这么激烈。白瞎了这张脸。”
旁边那人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听说这丫鬟早就定了亲,死活要为他那未婚夫守身如玉。”
“啧啧...不知道他那未婚夫算不算是个有福气的.......”
声音渐远。
夜风呼啸,冷风呼啦啦吹动树叶草间摩擦,呻吟若鬼哭。
草丛里那团被子在抛掷间早已散开,又被这风一吹,露出一具女子的尸体。
不知是不是这夜风太过狂猎,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突然动了一动。
随即她缓缓睁开眼。
一双凌厉乍现的眸子在黑暗中一亮,像藏了星火,愈发璀璨明光。
顾长歌暗暗将内功运行一周身,坐起身揉了揉额头。
那白衣男总算靠谱了一回,把她前世一身功力又给了自己,倒是对这个孱弱身子如今的境况有不少帮助。
原主倒也是个命苦的,为了给家里弟弟娶媳妇凑钱,已经订了婚的姑娘家到丞相府宫家做丫鬟,无奈因美貌被宫家纨绔庶子相中,抵死不从后被生生打死,落了个香消玉殒的命。
顾长歌冷峻一笑,新仇旧恨一起算,先收你宫家一点利息便宜了你!
死前一生戎马,为家为国也为他,却不想最后爱人背叛离弃、移情别恋,恋的,还是她家的死对头。更可笑的是,向来以精忠报国为家训的顾家,被灭族的罪名竟是叛国,终于,成了一代帝王权相手里深藏掩钝的长矛,落下个喋血火海的下场。
满门皆灭。
究竟是帝王狐疑、鸟尽弓藏,还是仇家眼红、携私暗算,又或者是两者皆有,于是披了层所谓爱情的皮囊,狼狈为奸,将顾家满门抄斩。
如果只是这些倒也无碍,可为什么,要用她整个家族来为你的爱情作见证。
顾长歌勾唇一笑,脸上表情微微有些僵硬地扯了一扯,却更显诡异和凌厉。
眸中隐隐有噬血之意溢出。
如果不是身为孤魂被困身死三尺之地三年的自己被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发现,恐怕这杀亲灭族之仇再难得报。想起那个颇为神秘的白衣男,顾长歌眸光一闪。
“六年。你只有六年的时间用来完成你所想要完成的事。”
“六年之后,你这具身体将会真正腐烂,而死之后接下来的两世转生,便归我所有。”
“而你,将真正归于天地和尘土,待两百年后再入轮回。”
“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吗?
她当然想好了!
虽然不知道那男人让自己用两世转生换六年重生的目的在何,对她来说,这都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一个手刃敌人报仇雪恨并重振顾家的真正机会。
所以,那些明处暗处的敌人,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顾家顾长歌,回来了。
下雨了。
初春的雨来得突然,这般的瓢泼大雨一般在初春是很少见的,可偏偏今年下了这么场大雨。
今年怪事真多!
侍女小声嘟囔了一句,忙撑着伞往后院跑去。
听说今日三少爷又为了一个女人和夫人吵起来了,还听说那丫鬟已经被夫人处死了?
造孽呀!侍女叹口气,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还没进屋子,在门外便听见三少爷有些委屈和不满的声音:“娘,你干嘛要杀了小琴啊!”
宫言辉满腹委屈的站在自己母亲面前。心想这是第几次了,看上的姑娘都被自己娘的打死了。打死也就算了,好歹等到自己弄上床之后在处置了呀!
越是想着,心下越发不满得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母亲。
“嘭”得一声,便见二夫人宫乔氏将手中茶盏往宫言辉脚边砸过去。
边砸边骂了句:“混账,跪下!”
没见过自家母亲这般生气的宫言辉吓得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宫乔氏满脸怒容,“你看看你那当上了皇后的嫡姐,还有你那些在宫里多少混了个一官半职的兄弟,怎么就偏偏你没有点上进心!”
被母亲拿来和宫月出一个女人比,宫言辉多少有些不开心,一个女人而已,再厉害不还是得靠着男人活么,况且一介皇后不也是被父亲和自己母亲掌握在手里么!
“母亲。”他道,“我知道我没出息,不是还有父亲么!”
“你父亲你父亲,就知道靠着你父亲,能靠一辈子吗!”宫乔氏恨铁不成钢地拍在桌子上,“况且宫家现在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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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别来无恙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宫乔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了分寸,差点儿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
她冷了冷眸子,环顾下四周。
屋内的侍女连忙跪下,甚至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落泪了。
宫乔氏派人打发了这些跪着的侍女,在最后一个人走出屋门后往暗处无声地点了点头,眼中狠厉之色尽显。
宫言辉看到母亲这幅样子,便已猜到那些侍女的下场了,不禁打了个寒噤。
注意到他的反应,宫乔氏叹了口气道:“辉儿,你得懂事了。做母亲的,总得为了你打算......”
“我们母子,虽是得你父亲庇护,但前有狼后有虎盯着咱们,你我总得小心点儿。”她垂了垂眸子,“而且,你父亲,也未必能再护得了咱们母子多久了......”
宫言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宽心话之后便也被打发了出来。
他从正厅出来,身后家仆毕恭毕敬撑了把油纸伞跟在他身后。有丫鬟护着灯笼在前面照路,忽有一阵夜风袭来将灯笼吹灭。
这会心里正烦闷着的宫言辉全然没有往日怜香惜玉的心思,没等丫鬟来得及跪在地上请罪,便一巴掌反手打在丫鬟脸上,骂道:“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还能做些什么。”
说到这又想起母亲那些说自己不能成事的话,更是一阵气急败坏。
“还挡在本少爷面前碍什么眼,滚一边去。[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说着,又踢了她一脚。
丫鬟还没在那一巴掌里反应过来,便一个没留神被踹到了暗处花丛里。
奇怪的是没发出什么声音。
宫言辉皱了皱眉,跟旁边侍卫吩咐道:“去看看,怎么没声响了?”
侍卫低声应了句是,大步走向花丛里。
宫言辉冷冷看着。
突然有一阵白光闪过,自黑暗中袭来,像是光辉自宇宙深处生,闪得众人一阵眼晕。
宫言辉虽是纨绔,但到底有些武功底子,忙往一侧退半步闪开。
那个前去查探的侍卫就没这么幸运了。
躺在地上已然成了一具尸体,额头上插了三根银针,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没给众人反应时间,黑暗中又见白光一闪,一道黑影从花丛里抢身飞出,手持长剑快如流光。
仿佛只是一刹之间,便已到了宫言辉身前。
黑夜中一双璀璨如星光的眸子――那是属于顾长歌的眼睛。
宫言辉慌忙之间躲避,顾长歌冷笑一声,凌厉的杀气便也随之而起,“想往哪躲?躲不过去的!”
动作却比声音快了一步,剑光凌厉成线,自宫言辉身前猛地一挥而下,如一道足以割裂空气的闪电。
不过那剑光之快,也不过一瞬间,剑光凝定成波澜不惊的潭水。
剑身上却沾了血。
宫言辉杀猪般的叫声响起,侍卫家仆侍女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尖叫:“有刺客,快来人啊!”
顾长歌也不逃,不慌不忙的对付着几个侍卫,一边看着捂着流血的裆部在地上打滚疼晕过去再疼醒过来的宫言辉。
“这是报应,也是利息。”
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顾长歌长眉一挑,凌厉一笑便飞身离开。
大雨中黑色身影如飞鹰如电光,转眼间已飞掠过三尺远,一起一顿的身形勾勒出一幅远黛山水之景,随即消失在延绵的雨幕里。
这雨势来得诡异而突然,停得却也仓促。
一厢月色经雨洗过更加澄澈,如水流迢递,淡淡流淌在幽静的小径上。深春时节虫鸣声声,反倒称得此刻更是寂静难言。
冷夜无声,一支桃花斜斜映上低垂的帘幕。忽有一闪而过似夜中鬼魅的人影飘过前堂帘幕飘上飞檐画角的小楼,迷迷糊糊打了个瞌睡的守夜小厮揉了揉眼睛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低声咕哝一句“奇怪了”,便晃晃悠悠着走开。
一弯月色上帘栊,八宝铜雕小香炉中点着安眠香,绢丝精绣花鸟双鱼鎏金屏前,亦淡淡透出一个修长身影,长发散披于屏风后的矮几上。
修长的手指拿过一个倒扣着的青玉浮雕双璃龙茶盏,随即他素手推开窗子,一边倒茶一边淡淡道:“来者即是客,岂有不招待之理?”
话音刚落,便见他手中茶盏唰得一下逆风甩出,朝黑暗中一处飞过去,一道虚影笔直成线,如电如光如暗锋霹雳,风声与玉杯相撞铮铮作响,称得气氛愈发紧张。
“呵...”
黑暗中凭空响起一声低笑,犹如九重宫阙楼台深处的琵琶初起,撩起沉香淡淡的静穆和深邃。
男子却是猛地怔住,迅速抬头往黑暗中看过去。
这声音,这语气,这音调,明明就是她!
黑暗中并未响起玉杯碎裂的声音,想来便是被人接住了。
男子呼吸倏忽急促起来,瞪大了眸子朝杯子去处猛盯着。
黑暗中突然甩出一道青光,原是那杯子又被人扔了回来。男子微微眯眼,侧身宽袖一扬,衣袖当风身姿青举,再定身时,两指间已稳稳夹住其杯身。
一个来回之间,杯中茶水竟是丝毫不少。
然而男子并没有因此放松些许,一双凌厉眸子一动不动盯着暗处,声音却有些颤抖:“谁?”
没人回话,却是又有亮光划过层层月光凌空飞速而来,带起“咻咻”风声如割裂空气般。
三分气势如虹,三分狡诈刁钻,还有四分破空凌厉之速。
男子脸上惊喜笑意乍现,这一手银针,除了她还有谁可以玩得出来!
“是你吗?”他声音略有些急促,微颤中难掩喜意。
“阿鑫。”顾长歌声音平静,由远及近,“别来无恙。”
只见临窗楼阁前的丛生慈竹上,一女子轻踮脚尖,宛若此时青竹上一弯柔曼的柳,春风中化絮化雨化淡淡香气化沉沉月光,瞬间润了一方烟雨江南。
月光下,一双明光璀璨夺目的眸子,那是属于顾长歌的眼睛,只是面容却换了一番。
被称作“阿鑫”的男子身子轻微一抖,这一抖,手中茶盏稍有倾斜便有微凉的茶水洒出。
茶水撒到男子手上,他瞬间回神,眼泪,却似是要涌上眼眶。
“长歌。”他低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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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回来了
第三章我回来了
顾长歌脸上笑容不变,轻点足尖,随即一个飘身,软云柔风般下了竹子,转眼就来到了窗口,再一个飘身,没有一丝停滞便进了屋内。[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阿鑫又唤错了,你该喊我姐姐。”
美眸微转,毫不避讳的在屋内扫一眼,便看到室内书案旁一处显眼的地方安置着一张沉香木台。
香台上供奉有一幅画像。
“吾、姐、顾、长、歌。”
顾长歌一字一顿的念出画上题字。
画上赫然是身着烟霞紫薄罩丝织锦襦裙的顾长歌。
男子本就有些僵直的身子微微一顿,感觉眼前画面眼前人让他如堕梦中。
多半他现在就是在梦中,梦中浮云迤逦不绝,朱樱瑶坠挂流苏,而她,一手拉开记忆长廊上的纸门,自那年迷失的着墨桃花下走来,却与他擦身走向未知的征途。
这一场纠葛,相思酌墨,坠落在马蹄飞舞的冰河。
“长歌,你......”
顾长歌再次回眸看向他,打断他的话道:“宫言鑫,我回来了。”
她依旧在笑,宫言鑫却看出她的笑意未达眼底,而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也姓宫。
“长歌你也唤错了,我随母姓,名为王鑫。”
“可终究是有一层关系摆在明面上了,不是吗?”她笑得若有深意,直奔主题,“那么,三年前的那晚,你在哪里?”
王鑫一怔,夹紧杯子的两指却是松了一松,一个没注意便滑落指尖,急坠而下。(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顾长歌摆手,也不见怎么作势,玉杯已到了她手中。
不管茶凉,她一口饮尽,开口道:“可惜了。”
她的话意有所指,王鑫岂会不懂其中深意,连忙矢口否认:“不!”
“若我说,三年前顾家灭族一事,与我无关。”他道,“长歌,你信不信我?”
顾长歌不答,反而道:“那天晚上出动的应该有三家势力,有一家暂时辨不清来处,还有就是老皇帝的龙骑卫和宫家的歃血盟。”
“据我所料。”顾长歌笑意骤停,眼中杀机立现,“当时歃血盟的调令权就在你手中。”
“你怎么解释?”
王鑫宽袖下的手倏忽握紧,指尖狠狠掐住了掌心,掌心冰凉渗出汗水。
“长歌,我知晓你怨气未解,定然是要问个清楚的。”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问你三年后再次归来这番经历如何,总归是我占了错处,我知你既然回来,必会有所行动。我自是会助你。”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他又补充道。
“你在掩饰些什么,阿鑫?”顾长歌又向他身旁走了两步,“再说了,你有哪里对不起我了?”
王鑫低眉不语,呼吸却愈发沉重。
“阿鑫,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不想告诉我的?我们之间这么些年的情谊难道还抵不过你心里对那些所谓亲人的最后一点希冀么?”顾长歌步步紧逼。
王鑫被逼地慌忙间后退两步。
“怎么会!”他瞪大了眼眸,“若是对这些人真得还有什么想法,我怎会在你离去后与宫家彻底决裂,又怎么能此时夸下海口说要全力助你。”
“当年我赶到将军府的时候......便见顾家已成火海一片,当时皇上和宫家的暗卫依旧不肯离开,等将尸体具具核实后再扔进火中这才放心,可笑我连你的尸首都没能找到,只能后来埋了个衣冠冢。”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瞥向画像,神色一黯。
“罢了......”顾长歌面上露些苦笑的意味,“你不想说我便也不问了。”
王鑫看着她黑沉沉的眸子,目光微闪,嘴唇开开合合,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半晌,他问道:“长歌,你回来多久了?”
“三天。”
“三天了呀......”他喃喃道,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三天,你怕是已把如今朝堂和前线还有江湖中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吧?”
虽是问句,但他用的确是确定的语气。
顾长歌一向都有这般本事。
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王鑫眉峰一挑,戏谑问道:“宫言辉那事,是你干的吧?”
顾长歌不置可否的一笑。
“果然啊......”王鑫笑着摇摇头,似是无奈,又带了一丝幸灾乐祸,“可怜宫家那丞相夫人,这两日疯了似的,又是求医问药又是寻仇找恨的,怕是要白忙活了。”
“毕竟谁能想到死了三年的人,又回来了呢......”
顾长歌浅浅一笑,不想去追究他话中那耐人寻味的语气。
“那你对宫月出和...”他又顿了顿,似是对接下来的要出口的人名有些讳莫如深,“和百里荣晨,有什么想法?”
顾长歌把玩着手中玉杯的动作微微一怔,半晌面上玩味道:“我对你姐姐和你姐夫能有什么想法?”
“不过,直呼当今皇上的名讳,阿鑫你还真是越发大胆了呢!”
王鑫复又抬起头看看面前笑意浅浅的女子。
月光下脑海里原本是风华潋滟的一张脸如今宛然不见旧日容颜,虽也明媚却少了三年前身为高门女将亲人尚在时的缱绻流光,唯独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一如记忆中的明光璀璨,满含笑意的背后是凛然生威的气势。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相伴身边的王鑫有多了解顾长歌呢,了解到连她散漫之下隐藏了九分的心恸都窥测的一清二楚。
他识趣地转移了话题,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你莫要再取笑我了。”
话锋再转:“接下来你怕是要去皇宫或者宫家了吧?有什么我需要做的?”
“我确实有一桩事要问你。”顾长歌面色沉了一沉,“我相信就算你真的不了解什么,三年前以你的能力,我不信你没有察觉到你家族当时和哪些隐藏势力有密切的往来,毕竟,当初的宫家想要将握有大半兵权的顾家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除了当初的老皇帝,定然还有其他势力的加入。”
“阿鑫,我需要提前防备他们。”
听闻此话,王鑫面色一变,随及道:“确实,长歌,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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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起帝都
第四章风起帝都
上弦月冷冷镂刻在檐角天幕,凉风“呼”得一声刮过,却只能看见眼前黑影一掠,如鹰般隼利气势自冷光中倾泻而出,气息却掩藏的极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黑影落叶般悠悠倒挂在翘起的檐角,黑夜中顾长歌冷眸环顾一周,下一秒身形如一道笔直长剑,猛地射向对面高楼楼顶。
顾长歌隐遁在御书房宫楼顶端,观察着重新翻新后皇宫格局。心思一转,忽然又想起刚刚王鑫给自己的那份有关暗中势力的资料。
眼下形势愈发复杂,本来她以为那一方隐藏敌人很有可能是顾家在外打仗时惹上的哪个仇家,却不想竟然牵扯到了海外矗立千年的东海世家。
这样一来,她要防备和对付的,就不仅仅局限在北齐一国,而且,东海那边的势力,要想凭一己之力去反抗,堪比登天之难。
王鑫给她传递的消息确实有很大的作用,先不说这些消息资料的本身价值如何,单单是它所传递出的自己尚未察觉的危险气息就已意义非凡。
至于王鑫......
顾长歌眸光一闪,她其实隐约知道些一直以来阿鑫讳莫如深不想告诉自己的事情,大抵是和他早逝的母亲,以及一个女子有关。
她也知道,他一直在查他们的消息,或许就是在三年前顾家遭难那几天他恰好查到了什么,才抽身而去,可也没想到自己和顾家会遭此灭族大劫。
一切,不过是造化弄人。
顾长歌微微叹了口气......不过,那些消息真的是阿鑫恰好得到的吗?
世间真有那么些恰巧?
顾长歌不信。
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顾长歌才敢重生后第一个来找王鑫。
至于为什么仍然要摆出一副似要决裂的态度,不过是作假给各方有心势力看。重生一回,她不得不谨慎。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那年冷风呼啸下开洇出的血花,开灭了她一生的繁华,从此便再也辨不得人情真假。这身边鬼魅妖影重重,充斥着背叛欺骗的权谋争斗**诱惑的腐朽气息,却是像极了罂粟。在这其中浸淫久了,就算无心沾染,也难免因近墨者染一身无心的黑,况且时隔了三年,顾长歌真的不能再说保证有哪一颗真心依旧赤诚如初。
月色如薄纱,淡淡笼罩在层层片片相贴的琉璃瓦上。耳中听得行走的风将瓦片吹得铮铮轻响,到后来越发急促而显得狰狞凄厉,让人无端生出一阵惧意。
“风起了......”顾长歌喃喃道。
彼时正值深春,御花园灼灼紫藤开得繁艳,暗夜里月光下渗出一团一团风流如歌的紫玉般的颜色,将这一方寂寞高墙端出世人无法企及的尊贵。
却,还是寂寞。
而此时,在富丽堂皇、庄严肃穆的皇宫正中心的御书房里,年轻的帝王正挽袖执笔,绘一幅丹青――一青衣女子的背影赫然其上。
百里荣晨默默凝视着画上女子,眼前似隔着漫漫秋雾,辨不清命运机缘,来始由终;又仿若烟雨蒙蒙、烟月溶溶中,她隔了尘世的烟火迷蒙,自栈渡桥下桃花深处款款而来,又或者离他而去,向着絮云深处的隔世走去,他却不曾挽留。
而此刻的御书房外,年轻的宫女手提宫灯正俯身与殿前的太监攀谈,片刻,太监大总管李德忠李公公转身走入殿内。
“皇上,朝鸾殿的灯还掌着呢!”言外之意自然是朝鸾殿的正主皇后娘娘还等着您呢!
百里荣晨手一顿,却并未抬头,只说:“朕还有些政事没处理完,让皇后先歇下。”
底下的李公公瞥了眼桌案上的画,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应了声“是”。
刚走了几步,便又听身后皇帝道:“算了,还是朕亲自去一趟吧。”
百里荣晨移步刚跨出御书房前殿的门,突然脸色一变,他抬头看向殿顶,眸中冷峻之色立现。
见皇上停步,身旁侍候跟随着的宫女太监心感疑惑,但也不敢说什么,跟着停在原地不明所以低头作恭敬状。
李德忠低头暗暗扫了一眼身侧环境,又踱步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询问道:“皇上?”
却见百里荣晨做手势阻止他接下来的话,随即身形一闪,如一道黑烟掠上房顶。
一直注意着下面人动作的顾长歌一看似乎自己被发现了,正欲起身离开,却发现百里荣晨已经到了自己身前。
他一袭锦袍金冠站在月光下的身影高挑,背对着月光隐于暗处的容颜被宫中暗夜灯火渲染,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斜飞的英俊剑眉下是一双乌黑深邃、寒意凛然的眸子,紧盯着对面的顾长歌。
顾长歌转身便逃。
别说她没骨气。
对上百里荣晨,就算是全盛期的顾长歌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顾长歌可以保证现在的自己不会被他认出来和顾家有任何关系,但也不能将自己无端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况且......顾长歌根本就不想面对这个人......
那个男人,是让她爱了一生、敬了一生,却也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二十三年韶华倾负,结束于他手中,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如束丝般缠绕在顾长歌的脑海中。
信你承言览天下,却不想,与你揽尽芳华另有她。
信你承言跨山河,却不想,与你歌尽江山另有她。
综合这种种理由,顾长歌逃了。
但顾长歌的速度较之百里荣晨多少还是差了那么一些,百里荣晨一个闪身,也不见有多大动作,却已经抓住了顾长歌的手腕。
顾长歌脸黑了。
他这是从哪学的,以前怎么没发现有登徒子的本性,一上来就抓住人家姑娘的手。
好吧,如果穿着一身夜行衣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顾长歌能被一眼认出是姑娘的话。
顾长歌猛地一掣肘。
没撤回来。
随即策略一变,就着被百里荣晨握住的胳膊,曲肘后顶。
顾长歌不敢大意,这一顶她用上了十分的力度。
果不其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然后便感觉左手手腕上的力度松了一些。
顾长歌勾唇,全身蓄满力气正欲再次溜走。脚尖一点,眼看着马上就可以逃离狼爪,奈何身后人忍着痛再一次紧紧抓住了她。
这次轮到顾长歌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看来自己不仅没发现百里荣晨的登徒子本性,也没发现他手劲原来也这么大。
心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低着头迅速转身,真力一收再一引,右手飞旋几乎要成一道残影朝百里荣晨胸口打过去。
早就从疼痛中回神过来的百里荣晨面色不改,伸出另一只手去挡。
只是突然,又是一声闷哼响起,空气中隐隐有一丝血腥气味。
顾长歌藏在黑巾下的红唇微勾。
她故意在空着的右手上灌注一身内力却摆出些虚晃动作晃晃百里荣晨的眼,真正的招数却藏在左手的银针上。
三根银针只有针尾露在百里荣晨手腕,暂时封住他的内力。
然而他依旧没有松手。
顾长歌冷眉一皱,终于忍不住抬头朝百里荣晨看过去。
一抬头,望进一潭幽邃深切的深水般的眸子里。
如这夜色幽暗,那水也一般凉,渗人的凉。
顾长歌垂眸,便听见头顶上有一道低沉也凉薄的声音入耳。
他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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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两世情深,终究无言
百里荣晨对上她转过来的秋水明澈又深意若许的眸子,那双眼睛里还有被冒犯的恼怒和看不懂的让他莫名心疼的情绪,比画中青衣女子的背影更让他感觉熟悉和悸动。[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我是不是见过你?
在过去还是在梦里?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又或者真的是在梦里,然而你只留给我一袭青衣。
这般如玉凌冽的青色衣裳,曾绚烂在谁的心上?又是何时,被谁偷换流年,伸手挽留时,攥住一把苍凉,幔帐成殇,兀自成霜。
虽然百里荣晨依旧握着顾长歌的手腕,但他若想冲开被封住的内力,到底还是要下一番功夫,于是手中力度一缓,顾长歌忙抽出手腕。
翻身一跃,身姿轻越如一团卷了春的碎花柳絮般一个飘身上了三尺之外的高墙上。
顾长歌没回答百里荣晨的话。
这宫墙深深,看似尊贵难言,又怎能不是为相思筑起了层层壁垒,要如何泅渡?
纵使那些相思都凝作这些年风刀霜剑后森凉枯寂的苦涩谶言,也掩藏了重重阴谋诡谲难测几分真心的君心真相。
她该怎么回答?
两世情深,空葬你,终究无言。
顾长歌内力武功虽是不敌百里荣晨,但轻功更胜一筹,说白了也就是逃跑的本事大。
奈何身后隐隐有两波人在追她。
思绪纷飞,迅速分析起眼前形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
其中一方应该是百里荣晨派来的,不过应该不是本人,要不然不至于被自己甩出这么远到现在还没个人影。
至于另一方......
顾长歌侧耳细细听了听声响,只有一个人?
这皇宫看着人影寂寂,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事实上,整个皇宫守卫森严,隐藏在各个角落的暗卫无一不内力深厚,从他们掩藏气息的本事里便可以看出来。
可以说,整个皇宫应该都在百里荣晨和其言家卫的掌控下。
那么这个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很厉害的敌人,连百里荣晨都防不住的敌人;要不,就是熟人,一个百里荣晨和顾长歌都熟悉并信任的人——信任到完全不用防备——顾长歌倒知道有这么个人。
不过不能排除是敌人的可能。况且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好和故人相认,更不用说被百里荣晨逮住了。
身形似箭,一身黑衣屏住呼吸的顾长歌显然已融入了这墨色的黑夜,周身景物也在其凌厉前进中迅速倒退模糊成团团深影。
起起落落中,眼前突现一处处森森楼阁,于荒草蔓菁中拔地而起。
顾长歌挑眉,冷宫?
老皇帝也就是百里荣晨死了的那个爹生前可真是个花心的,一后四妃、三宫六院都装不下他那遍布天下的小情人。
可这个人花心也狠心,那些妃子甚至有登临贵妃之位的一个不小心不称他的意,打入冷宫也算是轻的。
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哪个不是曾蒙恩圣宠却又在至盛时跌落下来的,谁没个心理阴影?没扭曲就该赞一声强大了!又加上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主,一群女人硬生生把冷宫闹得比前朝后宫都热闹,死的死,疯的疯,到最后冤魂多了,这是非之地也就成了一块无人涉足的不祥之地。
眼看着被甩开一段距离的人快要追上来,顾长歌略一思索就窜到冷宫最深处的破败地去,毕竟一般来说男人都很忌讳这些女人腌臜事多的地儿。
森森楼阁冷宫里寂静无声,惨白的月光投入墙角,擦着枯草枯黄的叶尖划过,地上斑斓一片霜似的白。
顾长歌脚步一顿,侧耳仔细听了听。
好像有人在唱歌!
怎么会有人?
自从百里荣晨登基后,就把这冷宫里所有的女人全都打发了。本来打算将这里翻修再重做用处,却不想频频发生些怪神乱力的事。
于是冤鬼幽魂盘踞于此的说法不胫而走。但凡是人谁会没有点迷信思想,最后修缮之事也只好作罢,冷宫也彻底空置了下来,再无人问询。
顾长歌当然不信有鬼,倒怀疑是有人装神弄鬼。
不断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从黑暗中冒出来,凭生又添得几分恐怖气氛。
顾长歌放慢脚步缓缓向里面走,越是接近声音越是清晰。
不是在唱歌——顾长歌微微皱眉——倒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在牙牙学语,只是声音里一听便听得出的苍老沙哑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年迈。
那声音又叫了一会儿,还没等顾长歌走得近一些,却听见那声音又缓缓消了下去。最后变得断断续续、似有若无。
“哼!”
一声轻哼自刚刚声音发出之地响起,显然不是之前那般年迈的女声。
顾长歌顿住脚步,呼吸越发轻缓——还有一个人!气息掩藏的极好。
顾长歌眯了眯眼盯着眼前一门之隔的阴森森的屋子,又抬眸看一眼内室与外厅之间相通的房梁,眸光一闪。
随即一身轻功发挥到极致,如一道青烟,无声无息一个飘身上了房梁。
内室里的人果然毫无察觉。
月光下一身黑衣的高挑男子抱胸低头看向一个坐在地面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嬷嬷,黑暗中看不见背对着月光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似这般夜凉。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以为我们主子心里会没数吗?”
老嬷嬷坐在地上,头微微垂着,目光呆滞无神,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男子说话。
见她依旧这样一幅神神在在的模样,男子不免有些不耐烦。
“你真以为主子她看不出你的想法吗?”男子甩甩袖袍,背对着不再看地上人,“你这样又是装疯卖傻,又是自己毒哑自己的嗓子,无非是想留住一条贱命罢了。”
坐在地上一直晃晃悠悠的身子微不可见的怔了一怔,片刻后又继续晃起来,只是头压得越发的低了。
“呵。”男子没注意到身后人的动作,轻笑一声继续道,“不过你倒真是走运啊,毕竟当年知道那件事的十几个人都死了,独独就留了你一个.......”
他啧啧两声侧了侧身子,顾长歌这才看见这人脸上一道刀疤自右侧额角斜斜砍过整张脸,面上笑容更显恐怖,狰狞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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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宫家叛国,顾家有宝
第六章宫家叛国,顾家有宝
月光凉薄,冷冷镂刻在残败的冷宫楼阁上,房顶上有漏了顶的地方,泄下一束自顾长歌身侧如水顺下。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但你不会真得天真地以为你是自己凭着那点儿本事躲过去的?”
本就不期待女人会答话,他面露鄙夷,冷笑道:“你要真有本事,怎么不把你这双手也砍了?”
听闻此话,地上坐着的女人突然不晃了,身子却开始颤抖。
男子对此视若不见,“你识字的吧?还是你觉得这事主子不知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也算主子跟前十几年的奶娘,凭着主子的聪明和谨慎,她会不知道你的底细?”
“既然如此......”男子笑容若有深意,“林芝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呢?”
林芝干枯的手紧扣着地面,指甲里早就堆积了厚厚一层泥土混着淤血,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下嘴皮子翻动吐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男子听不出他说了什么,又是嫌恶地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不装了?”
房梁上一直默默注意着底下情况的顾长歌却是听出了林芝口中念念有词的嘟哝。
“恶鬼,恶鬼.......”不断重复着这话,林芝瞪大的眸子里满是恐惧。
顾长歌挑眉,继续往下听。
“行了,我也不想继续再跟你在这冷宫里磨了,磨了三年你不嫌烦我都觉得晦气!”男子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下晃了一晃,匕首上反射的光照在林芝的脸上,看到她满脸的恐惧,男子满意的一笑,“所以,三年前你在那些人口中,究竟听到了什么秘密?”
“交代了吧,交代了,你就解脱了。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男子一字一顿道,声音语气语调里满是缠人的诱惑,“难道你还想继续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呆在这冷宫里,还是你真的喜欢上了主子特意为你腾出来的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半截入土的身子索性要在这了断了呀!”
男子恶毒的话硬是没挑起林芝一丝反应,她指甲抠着地上的未干的泥,依旧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
“林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男子终于忍不住厉喝一声。
半晌也不见林芝有什么反应,他狠狠皱眉,突然眯了眯眼,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又平静下来,饶有兴致的道:“你不会,还惦记你那养子吧?”
林芝倏忽抬头看向他,一脸惊愕,“你......”
终于得到眼前人反应的男子满意地笑笑,却也反感她像是藏了沙子似的哑得吓人的嗓子,冷笑道:“怎么,你在这这么久,怕是还不知道吧......”
他笑得阴狠,半蹲在她身前扭曲着一张脸缓缓道:“托你的福,三年前,早、死、了!”
他笑容灿烂,而林芝的脸上表情却是千变万化,震惊、恐惧、愤恨、痛苦,种种难言的负面情绪轰的一下撑破心底最后一丝阻碍,齐刷刷的涌上心头。
她瞪大了双眼望着虚空中的一点,仿若看见人生中掩藏在这层层枷锁般逃脱不了的黑暗迷乱中,最后的执着与背弃,信仰与苦痛,以及满目苍凉凄怆的悲歌和命运。
到最后,成了解脱一般的狠厉。
那样狠厉如狼的目光缓缓投向眼前冷月下笑容更冷的男子。
男子被这样的眼神笑得怔了一怔,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匕首,正欲起身时,突然被疯狗一样扑过来的林芝摁倒在地上。
“你这个疯婆子!”他尖叫着想要推开她。
突然脖子上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原是林芝一口咬了上去、
男子大吼了一声,挥舞在身前的胳膊狠狠按向身上的女人后心正欲揪着她身上的衣服给推开,却感觉脖子上力道一松,有湿润粘稠的液体自脖子伤口处缓缓流出,手心里,也是这样的触感。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里握了一把匕首。
林芝死了,危险也解除了,男子却傻眼了。
他本来是受了主子的吩咐来盘问林芝口中秘密,这秘密非常重要,要不然主子也不至于和这个疯女人磨了三年。
他只是想吓唬吓唬这女人,没想到一时失手竟然把她杀了,这要是被主子知道了......
男子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他眼珠一转,咬了咬牙,猛地把身前的尸体推开,最后又看了一眼便转身跑出了冷宫。
冷宫内室里,房梁上的顾长歌看着梁下目光骇人的尸体,突然眨了眨眼,飞身下了房梁来到林芝跟前。
她还没死!
在怀中掏索一阵,顾长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药丸正想往林芝嘴里塞。
倒不是顾长歌有这种圣母心思。
从刚刚的对话里,顾长歌就觉得这两人所说的事和宫顾两家的恩怨有关,那么这两人定然就是宫家的人,三年前定然也参与了顾家的灭门一事。
而且这其中必有隐情,林芝便是一大关键。
顾长歌肯定不会让她现在死。
却不想林芝缓缓睁开眼,怎么也不肯吃下被硬塞到嘴里的药丸。
顾长歌挑眉,扯了扯被林芝紧紧攥住的手腕,心道这就是回光返照了,当下也不说话,只静默看着林芝。
林芝染血的嘴角苦涩一笑,是自己奢求了,这宫里怎么会有心善之人来蹚浑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帮我报仇....”每顿一下,口中都会喷出一小股血水。
不容顾长歌拒绝,她又继续道:“宫家......叛国!”
顾长歌瞳孔微张,想当年宫家污蔑顾家的借口不正是叛国大罪吗,没想到叛国的竟是他们自己。
“散播出去......帮我报仇,让宫家...身败名裂...”
顾长歌冷哼一声,一脸淡漠道:“我为什么要趟这浑水,我能有什么好处值得我去和宫家斗?而且,你觉得我有这个资本,能让宫家倒台?”
“有!”林芝又吐出一大口鲜血,“顾...顾家...有宝...”
声音戛然而止,眼眸中满是不甘却已无神。
顾长歌瞳孔一缩,晃晃林芝发现她已经彻底断了气。
顾家有宝......
顾长歌垂眸——林芝的话显然没说完,却也让顾长歌心中大惊。
到底是什么宝贝,覆了她一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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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故人已故
第七章故人已故
顾长歌一心扑在顾家灭门一事上,等到发现身后脚步声时已是来不及。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她霍然回头,对上半路返回的男子惊愕的视线!
男子心道不好,一时不察竟然被人发现了,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目光瞬间成狠厉如刀割。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杀了便好。
不巧,这恰好也是顾长歌心里的想法。
月光森凉,冷月无声。
顾长歌指尖夹了三根银针藏在袖口处,淡淡看着眼前男子手中又是一柄匕首,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冷光。
冷光凌厉一闪,便见男子“唰”得一下举起匕首至头顶,风声与匕首相撞发出“铮铮”之音。
男子扑身向前动作一起,顾长歌轻轻抬臂刚做好准备,却见他扑通一声面朝下倒地。
在他身后缓缓走出一个高挑也清瘦的身影,背对着月光的面容掩隐在黑暗中,却给人以凌厉之势。
本来因为突发现象而愈发紧张绷着肌肉的顾长歌在看清来人后突然一怔。
一眼看去,原是故人――言萧。
今夜有风。
从溅满淡淡月华的冷宫楼顶缓缓拂过,随即泄下一地落寞。将一地颜色吹落在一座名为记忆的城池。毋须睁开那双被过往凌落而黯然神伤的眼眸,便能听到如深山更露般浓重而深沉的执念在涟漪无限的心胸里荡漾开来,从宁息了很久的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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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歌的神思有些恍惚。
“你是谁?”言萧问道。
他一手举剑指向半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顾长歌,眸光中隐隐有不明的光彩露出来。
这双眼睛,或者说,这样一双类似她的眸子,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第一眼在御书房楼顶看见这人那双眸子,再看到百里荣晨的反应,言萧便已产生了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想法。
尽管曾亲身经历那种近乎绝望的、深沉的也难以解脱的痛苦,但也正是因为无数次夜里、梦里温存过时间抹不去的那些不愿面对的不愿承认的伤口,所以才更加奢望和期盼奇迹的出现,而不再是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
冰凉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眼神也是复杂难言,掺了些悲凉和怀伤。
顾长歌声音淡淡,内力刻意压制下微压微沉的男声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乘着那无分古今也写尽悲欢的月光而来,“吾姐,顾长歌。”
明明低沉近无,却重若千斤。
剑身猝然向前一指,言萧身形一闪片刻已越过地上横死的尸体闪至顾长歌面前,长剑一横压上了她的脖颈,一线猩红瞬间溢出,言萧一双眸子也这般通红泛着血丝。
顾长歌神色不变,淡淡道:“世人皆知,顾家曾有一个与家姐顾长歌一母同胞却早夭的弟弟。”
言萧眸光微闪,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看了顾长歌一眼却并未言语,只示意她继续说。
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不轻反重,顾长歌面上无异,心中却也觉欣慰,想来三年过去,就连旧时最是木讷的言萧都学会了成长。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成熟和深沉,又何尝不是一种失去。
一个人在失去或迷失中学会成长,却也在成长中继续失去。
顾长歌轻轻垂眸,掩去其中道不尽而暗含疼痛的苍凉…
半晌,她睁开眼继续道:“遍观前代历朝,但凡官居高职的武将除了那些看准时机及时身退的,剩下能有几个有一个好的后路。兔死狗烹这个道理我们顾家不是不懂,奈何当时北齐王朝四面八方的敌人太多,家父家兄心怀我朝,又向来以忠君报国为己任怎会在这种时候解甲归田?”
她神情复杂,嘲讽一笑。半晌又继续道:“无可奈何之下,家父只能出此下策,将我作为顾家最后的后路,若有不测...”
后面的话顾长歌没有再继续说,但她相信有些话点到即止,想必言萧也能知道自己的意思。
她神情戚戚,一副悲痛难言的样子,却暗中观察言萧的神色。
言萧眉头微皱,冷着的一张脸隐隐有些松动,不过他并未收剑,而是继续问道:“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这三年你去了何处,为何今日才出现?”
顾长歌微微歪了歪头,视线越过身前的言萧朝屋外看过去。
言萧像是知道她心中的想法,道:“放心,他们已经被我引走了。”
顾长歌挑眉,她当然知道“他们”是指谁。
“这是我姐的意思,也是三年来我一直不解的事,奈何家姐性格向来缄默寡言、心细如发,对将要发生的事讳莫如深。”顾长歌装出一副深沉的模样皱眉看向半空,继续道,“三年前她早就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便早早将我派了出去,我虽是疑惑,但也晓得事态严重,等姐交代完我一些事情后便随着她的意思去了南番。”
言萧缓了缓呼吸,如临大敌的神情也终于在听到“南番”两字之后微微松懈下来。
顾长歌早已察觉到言萧眼中一闪而过的轻松,心下暗喜。
早年她收罗了一大批奇人异士藏逸在民间江湖以及北齐周边各国之中,其中以蠢蠢欲动的南番居多。而知晓这些安排的人只有真正忠于自己的势力,甚至是百里荣晨也不知道。
而当初,她建立这些势力的目的不正是为百里荣晨的皇位之争留一手暗棋吗?却不想今日竟成了她手中最后的救命稻草。
“当我知道顾家之变时已身在南番,心中虽是万分悲戚却也知道以大局为重,当时回北齐不过是送死而已。于是我按着家姐的意思沉寂三年,如今,归来!”
说完,顾长歌看向言萧,才发现他的眼中也是一片沉重。
已是夜半,那轮正冷冷镂刻在天幕的苍月沉沉有东斜迹象,如滚滚巨轮自天际碾轧而过,碾过她一片荒芜的心上。那些往日的心伤,成了道道不堪的疤痕,如今被再次揭开,越过三年枯寂的岁月的樊笼,苍凉而悲戚。
言萧终于缓缓放下手中长剑,深深看了顾长歌一眼,随即淡淡撇开视线。
“你叫?”
“顾业。”
“名字倒是简单......”他看似无意地说道,边说着边用手指缓缓拭去冷剑上薄薄一层血色。
而顾长歌只是静静地凝眸看向他,微笑不语。
她当然知道这是言萧依旧在怀疑自己。兄长名唤顾长颂,自己取名顾长歌,唯独这个“顾业”......
再怀疑又怎样,顾长歌相信,唯留时光可明真心。
顾长歌当然不想承认自己嫌麻烦随意编了个名字,又不想再花心思去解释,索性放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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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帝王之爱
“老大,该怎么和皇上说?”言易撇撇嘴,对身旁的言臻摊摊手,一脸无奈。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言臻微微叹口气,道:“刚刚把我们引开的,应该就是言萧了。既然如此,我们倒也不必过多担忧会对皇宫有什么不利,毕竟皇上已经默许了言萧行走宫中,只是......”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皇上解释......”言哲和言臻对视一眼,接话道。
当年言萧为了顾长歌之死一怒之下叛出皇室言家卫本来闹得很大,却在老皇帝的调和下硬生生压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老皇帝有什么目的,但总归是当时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而当年还是九皇子的百里荣晨,因为噬情咒而记忆缺失,总会问起言萧的背离,他们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是言家一脉的安排。
言易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道:“皇上心里明明还有长歌,要不然怎么会总是描摹她的背影?”
“你不也说是背影了吗?说明皇上还没想起长歌。”言哲声音缓慢而低沉,让人听着便感惆怅。
“那为什么还不告诉皇上,我们...”
“够了!皇上他已经够苦了,而且,强行反抗噬情咒的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不是没想过告诉他真相。看着他在无数个夜里将头猛抢向宫墙,额角血迹未干,那双不再清亮反而遍布血丝的吓人的眸子狠张着看向他,不停的问“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可一想到后果,已到嘴边的话硬是生生咽了回去。
“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别忘了我们的职责。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最后一个声音来自被称为老大的言臻,沉稳而醇厚。
“整天职责、职责,为了这狗屁职责,所以长歌就活该被满门抄斩,死不瞑目?别忘了,这天下,有一半是她打下的!”言易明显说道了气愤处,话间带着急促的呼吸,“我真是后悔当初怎么没跟言萧一起离开。”
话音刚落,便见殿前一道黑影闪过,向殿外的无边月色疾驰而去。
许久,便听到一个声音说:“老大,其实言易说的没错,长歌她,死的太惨了...”
剩下的,是死一般的静默。
沉默还在继续,而百里荣晨已到了朝鸾殿,便看到殿门口伫立远望的女子。
她身着一身逶迤拖地的绛紫色织锦,只在裙摆处用金线绣了只欲飞的凤凰。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带出一股皇后特有而不容侵犯的威仪。
见到百里荣晨,她莲步轻移,正要走下台阶时,才发现百里荣晨已至身旁。
“阿月,天晚风凉,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说着,百里荣晨脱下身上大氅,披在皇后宫月出身上。
宫月出拢拢身上的衣服,鼻尖嗅着男子身上好闻的龙涎香,笑笑说道:“哪有那么娇气啊,只是在外面站着等皇上一会儿罢了,碍不着什么事儿的。”
“走罢。”宫月出牵着百里荣晨的手,拉着他想走进大殿,“臣妾派人备下了皇上爱吃的饭菜,这几天你一直忙,肯定又没好好吃饭!”
她嗔怒的语气带有小女儿特有的娇俏,百里荣晨却轻皱眉,抽出手来,说道:“朕就不在这吃了,还有些奏折没看,你吃完就一个人先歇下吧。”
说完,他伸手替宫月出拢拢散落耳边的碎发后,转身离开。
“皇上身上的担子想必压得有些重了吧。”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百里荣晨脚步顿了顿。
本来因刚刚御书房顶黑衣人一双眼而微乱的心绪愈发难平,他回头试图平静却难掩烦躁的道:“阿月......”
宫月出又打断百里荣晨的话,“朝堂上的声音多少还是能传得到妾身耳朵里的,你不必再一个人承担那么多。”
“百里,我总该为了你牺牲些什么。”她唇角微勾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更觉苦涩,“况且,这也算不得牺牲的。”
百里荣晨眉头皱得越发深了,沉默着紧紧盯着宫月出。
“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危主位。后宫亦是此理。”宫月出道,“请陛下勿再专宠朝鸾殿,冷臣子之心。”
“阿月,朕只想听你的真心话。”百里荣晨霍然转身。
反倒是宫月出又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语气沉重,“臣妾,只是担不起这霍乱后宫有乱朝纲之罪!”
“够了,阿月。朕说过,朕的后宫,但求一人!”
但求一人.......
如果你知道,你但求的那一人,并非眼前你所认为的良人呢?
宫月出静静地站着,她可以感受到身后炽热、眀烈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她。她轻咬下唇,却依旧没有转身。
“皇上去忙吧,臣妾就不送了。”
等到再次转身的时候,百里荣晨已经离开。宫月出怔怔的站在那,想要迈出的脚步踉跄了几下,身旁宫女赶忙来扶。
宫月出挥了挥手,“都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帝王之爱啊,雨露均撒,泽陂苍生。
宫月出想,就算真的是顾长歌,会不会总一天也难逃被抛弃的命运呢?
弘庆帝时朝纲颓废、百官懈怠,今天与这个国家求和,明天向那个国家进贡。只懂得一昧的承平往事,歌功颂德。直到弘庆最后那几年,朝廷已是乌烟瘴气,不堪重负。因此,百里荣晨主张重振军事,以武力征服周边小国来巩固朝政。而这样一来,则大大触犯了以丞相为首的一众文官的利益。而丞相府宫家和镇国将军府顾家向来不和,宫家自然不会看着宫家衰败而顾家昌盛。就用禁术噬情咒控制百里荣晨,使他为情所困,画地为牢。
三百对情人的血水以及她的心头血,辅以禁药,分三次浸泡其中。
第一次,百里荣晨对她一见钟情。
第二次,就开始渐渐忘记对顾长歌的深爱。
第三次,彻底忘记前爱,自此对她情根深种。
很残酷吧,不会忘记顾长歌这个人,只是忘了他曾经深爱过这个人。偏偏只忘了彼此的情谊,忘了深刻的过往,忘了许下的未来。从此不过是比陌生人更近一点的关系。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忘了我爱你。
可是父亲啊,你的算盘打错了。
百里荣晨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一直被人控制呢?
你察觉到他的动作了吧?
我可是,察觉到他的敷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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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武举前夕
第九章武举前夕
北齐千秋三年春,因与南番战争接连失利,损失惨重,寰旸帝百里荣晨颁布新的兵役法,大大提高了征兵的力度以及军队的待遇,并逐渐废除流弊百出的官员世袭的九品中正制,而实行军功进爵制,为广大空有抱负的平民提供了加官进爵的机会。[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此法一出,民间一片赞誉,市井之间甚至一度流传“且舍田舍锄,征战金甲归”的诗句,足可见其入民心之深。顺应这种形势,百里荣晨提前进行今年的武举,前三甲不仅会被皇帝百里荣晨当面嘉奖,还能获得一部分北齐军权支援前线。
顾长歌要和宫家、皇家甚至和东海隐藏世家斗,手中就必须有足够的筹码。
所以这次武举就是她的第一步,报仇雪恨、重振顾家的第一步。
打算好一切当前事,顾长歌便在武举真正开始的前一日出了门。
武举召开在即,帝都武风浓厚,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皆是腰佩长剑、手持大刀的江湖客。
江湖客大都清贫,很多都承担不起街上瞅准时机黑心涨价的客栈,最多就是在一楼大厅吃个饭而已。
顾长歌便停在这种地方,倒不是没钱,而是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小道消息传得最快。
她一身男子武士便服跨步走进客栈大厅,衣服是最普通的衣服,又极好的掩藏起一身气势和高手气息,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客栈小二也刻意忽略她,径直越过她朝其身后小跑过去。[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刚过了顾长歌身前,便听见他高声呼喊:“这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啊?”
顾长歌挑眉却也并未回头,对小二的行为也不气不恼就近挑了个桌子坐下,缓缓斟了杯茶。
大厅里的人有被这声音吸引去的一眼过去,看见门口一个穿金戴银的倨傲少年,身后还跟了十多个佩刀护卫。不少人心生羡意,想来又是帝都哪家公子少爷的出来玩乐。
又想到等自己若在此次武举上有个好成绩得了那加官进爵的机会,必然也会有这般排场,有些人也清楚自己那几把刷子,心道就算是拿不到名次有个好表现得了哪个官家或是门派的青眼也是极好的,不禁心生幻想。
正在为眼前小二颇有眼色的行为和店里众人眼中羡慕而神情骄傲的少年环视一周傲然不语,突然就瞥见一片嘈乱中沉静端坐的顾长歌。
少年眉头一皱,突然就觉得眼前小二那一脸谄媚也万分碍眼。
他冷哼一声,“你不认识小爷是谁?”
小二听完这话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位爷刚刚明明还一脸喜色为何突然就变脸。
他这样子更是惹恼了迁怒的少年,当下气急一脚就踹了过去。眼看着小二被踹在邻近的桌子上,闹出极大的声响。
客栈老板远远地喊起来:“诶,这不是刘公子吗!消消火!”
他一脸赔笑微微弓着腰走到刘奕程身侧挡住他的视线,又趁他不注意朝人群里摆摆手,立即有人将被踹倒在地的小二抬了回去。
再看一眼收拾妥当掌柜谄媚笑着正视刘奕程,“这不是这两天忙嘛,特意新招了两个伙计,没想到这么没眼色竟然惹到了刘公子这么个大人物!”
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恭维着刘奕程,一边招呼着他往楼上雅间走,“还请刘大公子看在我这小人的几分薄面上先罢了这口气,回头小人定会好好教训那没眼色的东西。要不,您看今天这顿饭钱就免了?”
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顾长歌暗暗挑眉,这店里掌柜倒是个机灵的,几句话就稳住了盛怒中的刘奕程,不过免去一顿饭钱,不光照顾了刘奕程的面子,还在手下人面前做了回好人,更重要的是,其处事方式也必会赢得一众大厅里看客的赞赏——这不,在掌柜走过的几张桌子时,便见几个执剑之人缓缓点了点头,眸中一片笑意。
刘奕程被他领着往楼上走,却在经过顾长歌身边时,看他依旧一副淡漠样子,刘奕程刚消下去不久的一腔怒火瞬间又起势成灾。
他抬腿又是一脚踹在顾长歌所坐的凳子上。
可惜,没踹动。
顾长歌手指微微屈起,摩挲着粗粝瓷杯的边缘,却也不见茶水入口,一副神神在在的样子,全然没有把身后男子放在眼里。
周围人但凡知道刘奕程底细的,看向她像看傻子似的目光中微微掺了一丝怜悯,看她样子也像是来参加武举的武士,却不想招惹了个人物,怕是以后在帝都里不好走了。
帝都里四大纨绔——宫醉、宫言辉、刘奕程和乔韧,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那个断袖宫醉,其他三人自恃身份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如今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惹到刘奕程,只怕是前途堪忧了。
气急之下用尽全力的一脚却连个凳子都没踹动的刘奕程脸一红又一黑,只想找回面子大叫到:“小爷我踹你凳子你就得受着,还敢耍手段?”
周围刚刚还在惊讶的人瞬间明白了,感情不是人家刘家公子武功不行,是这小子耍手段了......随即眼神里带了一丝鄙视。
这鄙视心思一出,刚刚还觉得这刘奕程心思狭隘的江湖人士纷纷有些愧疚和识人不清的羞愧,连带着看刘奕程手中的杀招都觉得带了一丝理所应当。
只见一段残影闪过眼前,刘奕程单手成爪凝结内力成罡风向着顾长歌后脑勺抓过去。
顾长歌恍然不觉那般凌厉杀气,微微侧头抿了一口右手茶杯中的冷茶。看似无意地动作恰好躲过刘奕程的杀招。
看热闹的人心底正啧啧称奇,赞一声好运气,下一秒却齐齐怔住瞪大了眼睛。
一片喧闹声中,那带起风声烈烈的拳头擦着顾长歌的头发而过,却突然风声骤歇,那只横亘在顾长歌肩膀上胳膊的主人的手腕已被顾长歌稳稳却也轻松地攥在了手中。
她攥着刘奕程的手腕,却像攥了一团软泥般轻松,脸上神情也甚是散漫而若无其事。右手将茶杯缓缓放下,摇摇头淡淡道:“掌柜,凉了,换壶茶。”
在场其余人脸色各异,视线却是齐刷刷投向顾长歌,以及她身后一张脸已成猪肝色的刘奕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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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屠你满门
第十章屠你满门
被唤了一声的掌柜冷不禁打了个寒战。[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刘家公子虽说是帝都一大恶人的存在,但却也时一介少年天才,不然怎能在天子脚下这般放肆,还不是仗着刘家愿意护着他。
而如今,这个名满帝都的少年天才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招制服。
江湖中,又是何时出现了这么个狂妄少年高手?
想得更久远些的,已察觉到今年的武举,或许会有很大的变数。而这一变数,必定是在场大多数人所不愿看见和接受的。
刚才还一脸看热闹表情的带刀侍卫,此刻都傻了眼,有些惊惶的对视几眼,不敢置信的瞅了瞅自家少爷被攥住的手腕。
刘奕程又是一阵火大,“一群吃白饭的蠢货,傻愣着干嘛呢!上啊!还有你个两面三刀的老头!”他狠狠瞪一眼已经拿了茶壶正想去换壶热水的掌柜,“你要敢去换水,我就让你这客栈换个管事的!”
掌柜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茶壶在手中一哆嗦,便掉在地上。刘奕程脸色终于有些缓和,往后扯扯胳膊发现还是不能挪动一丝一毫,怒喝道:“你们,快给我上啊!”
侍卫们簇拥着一哄而上,大刀挥舞在被一种江湖侠客让出的战场上。
顾长歌眉头一皱,不是害怕只觉麻烦,左手一松,右手茶杯翻腕间一甩,直直朝着被突然松开而诓了一下的刘奕程头上飞过去。
刘奕程倒也反映迅速,一歪头躲了过去,目光却是如淬了毒的刀刃,朝顾长歌砍去。(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看过去的不只是刘奕程的眼刀,还有一众侍卫的真刀子。
顾长歌的手,也就是在最近的刀子离她只有一掌的距离的时候,突然一动。雷霆闪电般的一伸。
指尖一抹银针就势甩出,一弹一点劲风飞过,带起咻咻风声。
闪电瞬间,侍卫已倒下三人。
看客们脸色愈发深沉难测,有些人目光虚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等这些人终于被一阵叫好声唤醒的时候,定睛一看,才发觉眼前所有的侍卫都已倒地不起,呻吟声此起彼伏。
顾长歌站定,冷眼扫扫地上一堆人,又仿若什么都没看到,朝愣在原地傻了似的掌柜喊了句“再去换壶水来。”
掌柜眼神飘忽,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眼中的杀神喊的竟然是自己。等被身边人狠戳了一下这才醒神,惊惶间支支吾吾应了句是,便朝后院跑过去。
顾长歌终于满意,拍拍手又要换张桌子继续坐下,却听见身后一声怒吼,随即也是一声“咻”得凌厉风声朝自己背后而来。
大厅里有看客高声惊呼:“小心!”
顾长歌霍然转身,脸上表情却不是众人臆想的惊恐或害怕,一双幽瞳盯住背后偷袭的刘奕程,眸子里冷光摄人。
自刘奕程方向而来的牛毛般的细针上黑幽幽的,一看便有毒。
反倒是大厅里一些胆小的人眼中溢出惊恐,这武举还没开始呢,就要出人命了吗?
顾长歌却是异常平静,霍然挥动胳膊在身前抡动半圈成一个圆润的弧度,嘴角勾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还没有人玩银针能在她这里讨到好处呢!
众人却只见少年静静站在原地,上身胳膊却已成残影,不过一瞬,细针无声落地。
独留一根被顾长歌捏在两指间放于眼前仔细端详着,半晌她终于开口,淡淡道:“一日醉?”
刘奕程眼神满是不可置信,不仅是因为眼前人能够轻而易举毫发无损地接住自己的毒针,更是因为自己费尽心力讨来留做一手的毒药被她一眼识出。
“一日醉”乃北齐顶级毒药,知道其名声的多,真正见识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而自己家族里为他千辛万苦寻来也是为了此次至关重要的武举,更进一步说也就是军权做准备。
然而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一气之下提前暴露了底细,更可气的是还没发挥作用。
眼前这个少年当真是个对手,说不定会成为此次武举上的变数――刘奕程眸中煞气突生――这次武举家族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变数!
眼前少年,留不得!
思绪万千,等到一切心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刘奕程额头微汗,满身的暴戾和纨绔气息渐渐收起,沉下心来观察眼前少年接下来的动作。
他倒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必定自己身份摆在少年面前,他为了自己的前程总该心里留个心眼,况且,刘奕程刚刚已经派身边暗卫回刘家通知自己父亲了,相信自己的人很快就会赶到,而他需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
周围看客听见顾长歌的低语,纷纷惊惧,有的人甚至后退了两步。这“一日醉”的毒相信在场行走江湖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的。顾名思义,醉梦一日,绝此一生。
说是醉梦,不过是让一个人“看”到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希冀,然后在临死前最后一刻全部打碎,让中毒者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下死去,不可谓不恶毒。
据传,十年前江湖第一剑客冷若谷便是中此毒死去,且死状凄惨,让人很难想象一介刚毅坚韧行走江湖的侠客也会有这般痛苦。
顾长歌将在场一众人各种反应皆看在眼里,随即她俯首看向刘奕程,冷笑道:“在等人来救你?你已经把你身边的暗卫派走了吧?怎么?以为我不敢动你?”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刘奕程心惊胆战,竟一时被震慑于顾长歌眼中仿佛看破一切的清冷和死水般的深沉,刹那间寒意直渗入心底。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忙支肘扶住桌沿,略微有些慌张却依旧死撑着道:“你,你想做什么?”
“哼。”顾长歌冷哼一声,“既然你家里教不好你,那我就得给你个教训让你好好上节课!”
“唰!”
风声骤起,便见眼前一道白光如电光疾驰而过,随即一声骨裂伴着随之而来“啊”的一声惨嚎,鲜血飞溅。
原是刚刚被带刀侍卫扔在顾长歌脚下的刀被顾长歌看似轻盈的一脚踢回去,瞬间穿透了刘奕程的琵琶骨。
少年天才,从小练就的一身功夫,就此毁于一旦。
倒在地上翻来覆去的刘奕程一张脸几乎皱成了一团,全然看不出五官。他嘶吼着嗓子,声音中是冲天的恨意:“你...是谁...报报上名来,我刘家...必屠你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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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红衣女子
第十一章红衣女子
闻言,顾长歌眸中迸发出如星寒芒,刹那间锋锐如电,屠我满门?
你刘家算是哪根葱?也敢来肖想屠我顾家满门忠烈!
“我,顾业!”她趁着嗓音冷声道,“孤身一人,四海为家,如今便以一人之身担了你这番豪言!”
“看看是你刘家屠了我顾业,还是我顾业,挑了你刘家!”
说完,她将指尖毒针“咻”得一下甩到刘奕程的脸一侧,随即仰首高声一笑走出门,眼角却微微润湿。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那是她荣辱与共、牵念一生的顾家,它光明磊落,伫立不衰,容不得任何宵小之辈的诋毁和挑衅。
就算荣耀不在,它的尊严依旧值得每一个身为顾家子弟的拼死捍卫和守护。
这是作为顾家子弟的责任,也是使命。
待顾长歌坚刚如玉的背影渐渐走出视线,大厅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心绪却始终难以平静。
再看一眼地上早已经疼昏过去的刘奕程,终是抬头若有所思却也无比认真地盯着那少年消失的方向。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少年,将一身坚刚与凌厉尽数掩于深沉的平静中,然而一旦动怒,便是雷霆之击,一身的铁血煞气,便非常人。
又想起刚刚她眼中嗜血又沉凉的眼神,有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与一楼透着诡异的寂静不同,二楼一雅间里是一种真正的沉静。
满园的丁香被春风带起,穿过碧树青花黑山石盈盈飘进室内,落在地上蜿蜒着的红色衣摆旁边。[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那是一种近乎妖艳的勾魂的红,还带着火光似的腾跃的深红。红色衣摆华贵迤逦,裙摆处以银丝绣一只飞舞的鹤,愈显繁丽雍容。
在门口低头请示的执剑男子痴迷似的盯着那抹绚丽深红,终于被诱惑着抬了抬视线。
垂顺的衣裙勾勒出的紧致又饱满的腿上曲线...芊芊细腰,用一根同色镶红翡的丝织锦腰带系上,盈盈一握,婀娜身段尽显...再往上,吹落胸前的墨发掩盖又突出的蓬勃曲线,而后是凝脂肌肤愈发称得锁骨清冽。
男子呼吸渐重。
安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吞咽唾沫的声音。
一声娇和骤响,“大胆!”红衣女子身边侍候着的侍女“唰”的一下抽出佩剑,直直指向男子鼻尖。
男子“嘭”得一下双膝重重跪地,抬起头高喊:“属下知罪,宫主饶命啊!”
他这才看清那一张让天地尽为失色的容颜――倒不是说有多么绝世,而是一种风流万种魅惑天下的倾城。偏偏这样一张本该一笑倾城再倾国的媚世容颜冷若冰霜,黛眉间更是一种踏尽天下的霸气。
美目流转,看得人只觉在冷傲淡漠如碧水寒潭与媚意天成如燎原大火之间辗转,饱受折磨却心甘情愿。
“怎么样,刚刚那人的消息查探的怎么样?”红衣女子终于出声,如一泓幽谷中的寒泉一般凉意透骨。
只是她的话却让屋内其余两人稍稍震惊。
侍女缓缓收起剑,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脸劫后重生喜悦的男子,又轻轻扫了眼楼下方向。
垂眸站回自家主子身边,心中却还有疑惑。
宫主素来厌恶男子对她露出那般轻浮神色,门外弟子也就算了,毕竟不懂规矩,可今天,宫主竟然饶了这么个门内弟子。难道,真的和今日楼下刚刚自称顾业的那少年有关?
她早就察觉到,刚刚看到他出手教训刘奕程一行人的时候,宫主便气息微变,向来是沉潭一般的眸中竟有一种惊讶喜悦又疑惑不安的复杂情绪。
跪在地上的男子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谢宫主不杀之恩!”
“好了。”红衣女子打断他的话,“消息。”
男子忽然又是一阵惊恐,声音颤抖着答道“回...回宫主的话,没查到...”
本以为这次宫主会大发雷霆的时候,男子突然瞥到她嘴角勾起的一抹千年难遇的笑意,虽然很浅,但不难发现其中一丝惊,一分喜。
“你退下吧。”红衣女子站起身,走到横栏处遥遥看向少年消失的地方,道:“我亲自去查!”
......
次日清晨,顾长歌起了个大早来到帝都皇宫城外武功司登记处,才发现登记台前已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参加武举的人必须在武功司登记处录名,顾长歌排了半个时辰的队终于在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顾业是吧?”负责登记的人头也不抬问了句。
顾长歌点点头说是。
谁知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诡异难言。
登记的人霍然抬头,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句:“顾业?”
顾长歌皱眉再次点点头,看向众人向自己看过来的视线。
“你就是昨天那个废了刘家公子武功的顾业?”
顾长歌瞬间就明白过来,感情是自己上了刘家的黑名单,看来是被“提点”特殊关照一下了。
枉费她昨天晚上等到半夜也没等来刘家的报复,原来是把心思打到了武举上。
不过这么公然挑衅皇权真的可以吗?毕竟这次武举应该是百里荣晨谋划了好久且格外重视的吧!
顾长歌不置可否的一笑,像是半点没放在心上,道:“我是顾业,我来报名此次武举。”
周围人看疯子似的看着顾长歌,心想这人忒不识好歹,都已经提醒到这种程度了,还一心往权势上扑。也不想想,命都没有了,还要那些财啊权啊什么的有什么用?
一种看客大概都是这种心思,只以为他是想当官想疯了。
顾长歌心底却有自己的打算,兵权当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只是还有另外一桩事也已时机成熟。
顾长歌眸光一闪,笑着拿了自己的牌子,便抛了众人目光大踏步离去。
隐在人群中的一个容貌极其普通的瘦高男子缓缓收回一直在顾长歌背影上探视的目光,刚刚离得近时他反倒不敢这般注视,毕竟“顾业”这人太过敏锐,只怕自己稍一注意就会被她发现。
现在隔得远了,他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神情暗含深意。
眸光沉沉如暗夜星光,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称得幽魅,嘴角勾一丝若有所悟的笑意,他启唇一字一句道:“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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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剑客秦之衍
第十二章剑客秦之衍
“诶,兄弟?”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赌桌旁边的小老板回头看着面前这个压低了头的瘦弱男子。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现在赔率怎么样啊?”
老板会心一笑,也低头凑过去低声道:“怎么,也想来偷偷赚一把?”他上下扫视一眼包得严严实实的人,语气暧昧,“呵,躲着家里婆娘偷偷跑出来的吧!”
低头的男子嘿嘿一笑,“都懂都懂......”
“行了,看着你也不容易。”他也拍拍男子的肩膀,“看你也是个老实厚道人,老哥我偷偷给你透露一声。”
他越发压低了声音:“想赚一把稳得的,压那个顾业!”
遮住脸的人似乎是惊讶,不明所以地啧啧了两声,又问道:“压赢还是压输?赔率,多少了?”
“当然是输啊!”赌桌老板有些惊讶于他的问题,“至于赔率,现在都到了八比二了......”
闻言,轻轻一笑出声,顾长歌又用手挡了挡脸,继续问道:“赔率这么高啊,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会输?不是说他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废了那刘奕程吗?”
“哎呦,小兄弟,你可小声点儿,祸从口出这道理你不懂?”老板低声惊呼,“这你都不知道?那个顾业都上了刘家的黑名单了,点名指姓说要宰了他呢!那刘家是什么家族啊,帝都排行第三了,顾业让他们给惦记了,孤身一人武功再高有什么用?”
“这么说,刘家让他死,他还不得不死了?”顾长歌嘴角勾起轻蔑笑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老板一边招呼着其余赌客,没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一边应声,“当然了。怎么样,想好了没?”
顾长歌点点头,饶有兴致道:“这么说,如果我压顾业赢,那简直就赚大发了?”
她语气中的喜意没有丝毫遮掩,让那老板怔了一怔,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
顾长歌挑眉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这是重生这几天以来第几次收到这种目光了?
“你可是想好了?”老板忍了忍才没有把那句“你脑子有病吧”说出来,“别等你输了大钱被你家婆娘拿着刀满大街砍的时候才来找我,我可不担这个责啊!”
顾长歌点点头,在怀中掏索一阵掏出一个小布兜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去颠了颠,脸色瞬间变了,拉开一个小口,果不其然看见里面沉甸甸的几锭银子。
他倒抽一口凉气,“兄弟,全部家当了吧?”
顾长歌又点点头,这当然是她全部家当――还是新鲜出炉她刚从她身边扒手身上顺来的呢。
说真的,顾长歌还真是囊中羞涩,不过,她视线往赌桌上一扫,心道这不马上就来钱了吗!
老板小心翼翼地收起布兜,再抬起头时眼中满是敬佩,说出来的话却是不置褒贬,“兄弟啊,大哥我还真是佩服你.....有魄力啊!这样吧,等你被媳妇赶出来,来找大哥,大哥收留你!”
老板似乎对刚刚收到自己包里的钱最后会落到自己手里很有信心,心下正高兴,大力拍了下顾长歌胳膊,正想着跟她透露一下自家的住址呢,却突然听见人群里传来一声呼喊。
“顾业呢?顾业有没有来,到你上台比武了!”
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老板眼睛一亮,看向顾长歌的眼中隐隐有些怜悯和唏嘘,说道:“到顾业了,咱快看看去!”
顾长歌眼睛也是一亮,终于抬起头来,“嗯,到我了。”
周围有人们小声讨论嗡嗡压压的声音,老板却是听见身后这人说的话了,不过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顾长歌再次点头,挑眉道:“我说,到我了。”
她不再掩饰自己的容颜,姣好的面貌在人群中分外显眼,刚刚喊话的小兵一下子看见她――没办法,这人的画像早就在他们这些衙役小兵里传遍了――他招呼着手,“顾业,快,到你了!”
顾长歌负手而立,脚尖猛地使力,人便已飘然而起朝远处的比武台飞身而去。
一个闪身上了高台,她站定看着对面单手执剑冷着脸的一个人。
台下士兵高喊:“初试第三十六场,北齐顾业对战北齐秦之衍。”
话音一落,台下轰的一声炸开来。
秦之衍,北齐三大剑客之一。其自创的无痕剑法以速度快如闪电和招式凌乱中自有千钧之势而闻名天下,让人难以窥测其下步招式如何,并往往败于其十招之内。
这顾业第一场就对上了这等人物......要说这里面没有刘家的手笔,在场的一众心思灵活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信的。
顾长歌微微垂眸,睫毛荫出一弧阴影,遮住她狡黠琉璃般星芒玉眸中莫名的光芒。
众人却只当她是恐惧,毕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武功再高能怎样,高的过闯荡江湖近十年且作战经验不知几何的顶级高手,况且,这高手身后还站了个与她有仇的名门贵族,而刘家身后,谁知道还有多少这种高手?
想想便觉可怕。
秦之衍目光沉沉没有丝毫波动,看死人一样看着对面少年。
顾长歌迟迟没有动作,让台下看客几乎都以为她是在下定决心投降退出。
她忽然开口,脸上挂着不明笑意道:“秦兄先开始?嗯?”
对面秦之衍眸中波光一漾,却又立即恢复平静,在场除了一直注意着他的顾长歌之外没人再能发现。他冷冷回话:“你先。”
顾长歌挑眉,在旁边架子上随手拿了把长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台下看客看她这般随意地态度,再瞟一眼她手中不时出个豁口的剑刃,对比一下人家秦之衍手中的绝世名剑,纷纷叹着气摇头。
哎...看来是想下台又抛不下面子,这是要自暴自弃了?不过转念一想,他输了也好,赢钱是自己,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的好...哎...头一次来钱这么快,就是不知道这顾业明年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就在众人猜测之时,顾长歌终于动了。
不动时沉稳如山,一动,便是携风带雨般的气势,惊得一点准备没有的众看客不自觉退后半步。
她的衣服紧身勾勒出瘦削却也灵活迅猛的身形,身后长发却在风中迅速涤荡成一条笔直的黑线,划过刀锋般凌厉的线。
眼看着顾长歌就要冲过来,秦之衍眸中深沉之色渐深,抬起身前长剑看似轻轻一挡――“嘭”得重重一声,两人身形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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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战成名
第十三章一战成名
台下人却是看不清台上情况了,原是四周灰尘被两人撞在一起的强大内力扑起灰蒙蒙笼罩在比试台四周。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过了半晌,才听见台上声音突兀响起:“世人只道秦兄剑术了得,却不想原来内功也修炼至如此程度!难得难得!”
她连道两声“难得”,似是生怕自己不会被相信。
四周烟雾渐散,众人这才将台上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顾长歌挺直身子站在左边,手上长剑却是已断为两截,其中一截掉落在她的脚下,断口处锯齿参差,显得狰狞可怖。
再看向秦之衍,众人立即瞪大了眸子似是不相信――他右手所执长剑倒是完好,日光下剑波横动光芒四溢璀璨生辉,甚至能穿透苍穹如白电一闪闪至眼前。
而他本人却远远不及其剑的风采,嘴角甚至蜿蜒出一丝血痕,甚是抢眼。
顾业竟然伤了秦之衍?他竟然有这么强!
秦之衍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水,眼底有莫名光彩溢出,那是对上真正值得出手的对手而终于能摆脱寂寥深深无数次冷着干着无奈着的长剑时才会有的眼神――嗜血却也感动,甚至隐隐有一丝感激。
顾长歌也是一笑,甩手扔掉半段劣质长剑,握掌成拳缓缓半蹲成一个应敌的马步姿态。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说是劣质还真不是冤枉了它,一般的配剑就算再旧,也不至于一碰就烂,如果不是刚刚她心中始终保持着对周遭所有情况事物的高度警惕而特意在剑身上裹了一层自己内力,怕是连秦之衍周身一尺都近不了便会碎裂成几段。
随即她勾唇冷笑,这刘家的手够长的啊,都伸到兵器这种小细节上来了,不过,这心思还是够缜密够狠毒啊。
跟三年前,一模一样呢......
又看着对面秦之衍一副跃跃欲试而神采奕奕的样子,顾长歌也越发谨慎起来。
全身绷紧蓄满内力,还是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弧阴影,像极了如临大敌欲待出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小兽。
两人忽然又动了,说不上来谁快谁满,恍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睁眼前分明还静静矗立稳如磐石的两人,下一秒睁眼后却如奔雷闪电的两个身影又狠狠的对撞在一起。
对撞间,秦之衍也扔掉手中长剑。
台下看客们看不出秦之衍的身形,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往台中央奔过去,随即有一道冷光“唰”得一下被抛掷出,带起风声烈烈,直直往不远处的树身上射过去。
众人只听“铿锵”一声剑身长鸣,半截已入树身,足可见其力度之大。
再将视线从身后高树长剑上移到身前高台上时。两道身影已然分开,却又重新纠缠在一起。
几个来回便已过了几十招。
真正顶尖的高手之间过招,又岂是区区一个酣畅淋漓可以来形容的,看客们看花了眼也没看出什么,纵使是江湖上已有名气的高手也只是看清楚几个常见的招式,却又不是太明白。
不过也仅仅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印象,也能让这些人受益匪浅――原来,这些简单招式还可以连起来这样用?更难得的是平日里甚至不屑用的基础步伐也能出这种效果?
妙哉,妙哉!
对战的两人却没工夫搭理外面那些敬佩至极的目光,只专心应付着对面那人。
顾长歌勾拳化掌朝秦之衍胸口拍过去,一个极其飘逸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又仿若有排山倒海之势的拳风骤起,带起风声“呼呼”若鬼哭,掌风先一步到达面前,秦之衍微微后仰旋即负手向右侧转身躲过其夺命一掌,同时微微后撤的右脚虚虚抬高内勾攻击顾长歌下盘。
出脚精准狠厉,丝毫没有因为上身危机而有片刻的停滞,角度拿捏也妙到毫巅。
眼看着秦之衍脚下杀招已至,顾长歌面上却毫无慌乱之色,扑了个空的右手横掌为刃猛地往秦之衍脖子上砍去,同时左手内勾握住他手腕借势凌空一起,如燕般灵活迅速如鹰般凌厉深刻,一个飞身已闪到秦之衍身后。
攻守防备的动作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不见一丝滞怠。
就在众人全然沉浸在两大高手的对战之中时,突然自南方窜出一支箭,日光下一道黑色长线径直朝高台上的顾长歌射过去,明明漆黑迅速以致难以看清其全貌,却让人莫名觉得黑芒森凉。
那剑上有毒――所有人恍然大悟!
电光火石之间,眼看着那离弦之箭马上就要冲至身上,顾长歌半空中大扭腰换背躬身一让,流水般身形一划,长发一甩甩出一道黑色波浪,一个腾空旋飞便翻出三丈远,足尖一点立在比试台横栏木桩上。
所有的动作只是一瞬间,但谁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支箭!
眼见一大高手就要横死高台,一些江湖侠客一时有些不忍地撇开头,却听见铿然一声两物相撞,看客们霍然转头。
千钧一发之际,顾长歌自怀中掏出一块黝黑物什,凌空一扔,再以内力加持其上向着箭矢而去。
半空中两物相撞,箭尖凌厉抵上黝黑物什,发出铿然之声,撞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一刹的停滞,众人终于看见那黑色物什的模样――那赫然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黝黑方形玉佩,中间镂空隐隐刻着一个图案,远远地看不清是什么,却被黑玉上掺着血红一般嗜血红丝吓去了半分心神。
所有人,连带着秦之衍的眼神都变了。
从顾长歌掏出黑玉的那一刻,秦之衍便瞳孔一缩,后退的步子也停在原地。
玉佩与长箭撞上,除却顾长歌秦之衍之外的所有人担心的当然是那枚黑玉。
然而意料之中的事却并未发生,只见箭尖插在镂空的玉佩里,在顾长歌加持内力的作用下停在虚空中。
如此高手,世间少有――这是这一刻台下一众看客的共有想法。
顾长歌却暗道不好,只怪刚才和秦之衍对战时内力消耗太多,竟隐隐有些撑不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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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凰盟一出,诏令天下
第十四章凰盟一出,诏令天下
手臂微乎其微的一颤,箭尖抵着玉佩再往前进一步,关键时刻,秦之衍手臂一挥,一股无形的内力突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比武场中,两大绝顶高手醇厚的内力加和在一起愈发磅礴,众人只觉面上一凉,便见那黑色长箭倏忽后退,而黑色玉佩霎时收回顾长歌手中。
一收一握,黑玉已经不见。
淬了毒的箭倒了个头径直插在树上秦之衍长剑的下面。
台下响起一片叫好声。
顾长歌侧身正对着紧盯自己袖口的秦之衍,藏在袖子里手指微曲,摩挲了下玉佩。
“秦兄?”她笑得若有深意,轻声问了句。
秦之衍一下子惊醒过来,他微微眯眼,皱着眉将视线视线移至顾长歌脸上,冷着的俊颜上一丝疑惑乍现。
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闭眼又睁开,冷冷道:“我弃权。”
说完,深深看了顾长歌最后一眼,飞身下了高台,脚下轻轻点地,身形又是拔地而起朝着半插入树身的绝世名剑而去。
留下顾长歌一个人站在高台上,还没人反应过来。
只痴痴看着她――她站在那里,恍若站在了天地中央,又或者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身在何处都像身处绝地巅峰,身处世人目光中央,身处世人敬仰中央。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台下登记名册的考判官,他愣了愣便高声喊道:“初试第三十六场,北齐顾业,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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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一些不知道她和刘家恩怨而尚不认识她的人,这下也全都认得了这个武功绝顶的少年。
顾长歌,一战成名。
......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真理,顾长歌也深以为然。
刚打发走第N批来说是探访实则试探的人,顾长歌冷着眸子看着自己室内朦胧灯光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红衣女子。
绢丝刺绣竹石青兰屏风后,淡淡投出一个人影――长发低垂,宽衣大袖,而她逶迤拖地的裙角自屏风后延伸到屏风前,其上有金丝绣蝶振翅欲展。
月光下顾长歌负手而立,轻描淡写地了然一笑,随即缓缓踱步回室内。
“月色撩人啊...”她隔着屏风,瞥一眼地上惹眼的红裙袍角,抬头又道:“有美一人兮,慰我彷徨。”
语气中满是戏谑和调笑,面上却无一丝狎昵和污秽。一派月明风清,君子姿态。
屏风后人影端坐不动,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闭着眼打坐,丝毫不理会对面人的调戏。
半晌,她冷眸半启,冷冷问道:“你是谁?”
“世人皆传挽歌宫现任宫主乃一姿容倾国的冷艳美人,一回眸一淡瞥间有足以令人昏聩的风情,本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夸大事实罢了...”顾长歌抿唇一笑,又往前迈一步,道,“不想今日一见,才知道何止是色令智昏这般简单的词可以形容宫主风姿的。”
她淡淡一笑,继续无视对面美人的问话,“不过,挽歌宫主今日夜半不请自来,若没有个什么交代,怕是有所不妥吧?”
唐挽歌微微皱眉,视线隔着屏风在顾长歌脸上一扫,最终停在那双琉璃星眸上,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宫主这般三番两次询问小生名号,只会让人以为宫主今日对我台上风姿心生倾慕。”顾长歌满脸暧昧的惊讶表情,随即又一脸怅惘,“小生本以为自己名号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没想到竟是我多想了。小生名唤顾业,居无定所,无亲无友,唯孤身尔,四海为家。”
唐挽歌终于坐不下去了,大袖一挥,袖袍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火红颜烈的弧度,刹那间光影如柱,屏风上青竹乍隐又乍现随即瞬间被劈裂为两半。
顾长歌倏忽后退,脚尖点地在地上擦出一道痕迹。
而顺着这道痕迹,便见一道凌厉红菱自断为两半的屏风中间撕裂风声而来。唐挽歌的身影紧随其后划出一道艳丽的虹影,利落简单的动作中透着一股诡异的华丽和奇异,魅惑人心于其中。
顾长歌却眼神清明,飞身而起的同时顺手抓住红菱的另一头旋身一翻,如龙跃舞,搅动红菱如火光绚烂。
唐挽歌也顺势一翻,衣袂翩飞如箭簇,袍角翻展开一朵艳丽芍药的姿态,盛放。
盛放之后便是杀机,唐挽歌身形翻转间没有片刻停滞一手紧握红菱,另一只手平铺成掌径直朝顾长歌胸口拍过去。
顾长歌脚尖一点蛟龙般腾空一起,笑道:“宫主好功夫,不过怎么这般不矜持?”
随即她就势握住唐挽歌朝自己胸口握拳成爪抓过来的手腕,一脸暧昧的笑。
唐挽歌也不恼,稳下身形定定的看着她。
顾长歌也停下动作,一手握住她的手腕,笑容深深。
“你究竟是谁?”唐挽歌面无表情看着顾长歌的眼睛,“为什么会有那块玉佩?”
吐字如玉珠,一字一落,在这般寂静难言的夜里越发清晰。
顾长歌忽然正色,面上笑意渐浅。半晌她终于松开唐挽歌的手腕,负手而立淡淡道:“凰盟一出,诏令天下。挽歌,你可还记得这话?”
闻言,唐挽歌气息一滞,向来无波的沉潭眼眸中竟出现震惊。
她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是、谁。”
“顾业。”顾长歌还是这话,不过后面又添了一句,“顾家之子,顾业。”
边说着,顾长歌从怀中掏出那块黑玉。
通红的血丝在黑得渗人的玉佩中蜿蜒,顺着那镂空雕刻的笔线竟隐隐成一只凤凰的模样,再仔细些观察,那凤凰的模样最后蜿蜒盘旋,凌空飞舞在黑玉中心,呈一个“顾”字。
凰盟令!
唐挽歌身形一怔,视线长刀般锐利划破这虚虚夜空姣姣月夜,盯着顾长歌手中的凰盟令。
顾长歌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笑,却无比深沉而正经道:“这块玉如今在我手中,你不信它,也要信我姐。”
顾业的姐姐是谁?
自然是顾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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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她死了
第十五章她死了
“顾长歌呢?她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她?”唐挽歌凝眉紧蹙,前踏半步死死盯住她。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你自然是找不到她的。”顾长歌后退两步,离得稍远了些,“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月色如薄纱,淡淡笼罩在小院幽径之上,而四周深树寂寂,夜露森凉冷月无声,还有角落里沉香屑里斑斑的泪迹,漆箱里旧衣中未散的霉气,连同那些被安放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轰的一下齐齐涌上心头。
“死了...”唐挽歌低语,眼眶也染了红,“呵...竟然真的死了?”
顾长歌只静静看着她,并未言语。
月下离人愁,道道旧忆回望,谁念?
断念残,独惹两重秋,何时休?
“那你呢?”唐挽歌“唰”得一下收回红菱于宽袖中,“你怎么还活着?”
“我活着自然有我活着的理由。”顾长歌悠悠一笑,于室内踱步至窗前,仰首望天上月。
月夜上钩楼,离人心上愁。
“我想你既然来找我,自然是心中已有定论。此番前来,不过是查探虚实罢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顾长歌撇头看唐挽歌,“我与刘奕程起争端的那日,你便在场且起了疑心吧?”
话虽是疑问,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与了然。
唐挽歌与这样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半晌淡淡移开视线,抿唇不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她对顾业说辞尚有怀疑,可当看到那双熟悉的眸子时,心中所有的防备总是顷刻间瓦解。
顾长歌依旧在笑,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那般相似。
在那样的笑容里,唐挽歌越发烦躁,她冷漠一笑,随即恢复了她固有的淡漠。
“你以为你是谁?”她一只手甩袖负于身后,撇开头却睥睨着看顾长歌一眼,烈焰红唇中吐出的字却是愈发刻薄,“照你的意思,你应该是顾长歌那胎死腹中未曾降世的胞弟吧?”
“那你对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你以为我与你姐的关系很好?好到可以让你借着我挽裳宫的势力报仇雪恨?”
顾长歌丝毫没被这些话惹恼,反而越发平静,一双眸子也深沉如海水,让人难窥其心思。
“你以为你姐是谁?”唐挽歌拢一拢袍角,继而削葱根般修长白皙的玉指淡淡抚过高束的发髻,眼中漫出一丝讽刺和轻蔑,眸光渐冷,端的姿态却是愈发冷艳高贵难言,“我此番前来,一不过是探你实力;二来,不过也是警告你,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挽裳宫,可不会为了这个所谓的凰盟令傻子似的献出自己!”
“你觉得你招惹的、现在面对的还有将来需要面对的势力还少吗?先不说你的仇敌――百里皇室。单单一个盘根错节的宫家便够你受得,更何况,当年悄悄出动的无数隐藏势力如今尚且隐于暗处,你能躲过去多少?躲得过今日,躲不过明天!”
“还有,此次武举牵扯的势力太多,朝堂江湖甚至是其他诸国,多少人都在盯着当今皇帝手里最后的那点兵权,你第一场比赛便这般招摇,指不定这些天会面临多少次招安与暗杀,不管你投身哪家势力,必然会招致其他势力的疯狂暗杀,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或是你身后那些残余势力能撑多久?”
唐挽歌越说气势越盛,面上却是越来越平静,眼中嘲讽也淡去。
“而且你以为,你姐的那些残余势力,你能收服的多轻松?”
她眸子深深也清寂,流眄生波却无情,而红唇如雪地新樱,一线勾魂的红淡淡说出最后这话,脚尖点地身影似虹,长长的裙摆迤逦了室内大半个空间,勾勒出流逸超然的弧度。
顾长歌微微一让身,唐挽歌顺势从窗子里飞身而走。
唐挽歌一眨眼便没了人影,留屋内顾长歌一人,轻声一笑摇摇头,她似是无奈又有慰藉,喃喃低语道:“不走正门走窗户,这习惯,还没改...”
不仅这些习惯没改,连这傲娇别扭的性子也是丝毫没变。
明明是来提点她各方势力并提醒她注意暗处敌人的,却偏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跟别人欠了她多少钱似的。
不过唐挽歌应该也察觉到什么了吧,不然也不会这般郑重其事,甚至还有些沉重。
.......
顾长歌所住院里自从唐挽歌走后便恢复了平静,尽管仍然有暗中势力几次造访,但在后半夜才姗姗来迟的多是些小型势力或个别侠士,断然是不敢妄动的,只好躲在暗处窥探几分好回去交差。
多少倒也算平和。
而太尉府刘家家主院内却是气氛沉重诡异得惊人。
白日里主动弃权而惹得众人非议的秦之衍坐在一把花梨木雕花古木湘竹椅上,沉默着擦拭长剑上的斑斑痕迹。
手腕翻转间,长剑反射幽幽冷光,照进一双冷若寒星的眸子。
身后又传来询问的声音:“怎么样,秦公子,考虑的怎么样了?”
秦之衍正在擦拭长剑的手微微一顿,双眼微眯,遮掩住其间乍现的凌厉和不知名的玩味。
刘熙峤看着他停下的动作,以为他是有些心动,便继续道:“老夫虽然不知道今日秦公子为何无故弃权......当然可能你自有你的打算,我们这些人也不好过问太多,但今日事毕,那顾业小儿声名鹊起,脚下踩得却是名动天下的秦公子...和我那无辜小儿,这便是他不厚道了。”
秦之衍不置可否,手腕一动剑已入鞘,一丝杀气似是也不经意间溢出。
刘熙峤明显察觉到秦之衍的异样,无声冷笑,面上却是一脸抑郁不平,“秦公子武功盖世,一手无痕剑耍的天下皆知,我等自是知晓你有自己的打算,可天下无知小儿太多,白白便宜了那顾业,明日您的排名必然也会有所下降,平白受尽天下武士白眼,就连老夫都为公子鸣不平,不能咽下这口气!”
“呵。”秦之衍双手环胸,无痕剑也抱在怀里,眼中是淡淡嘲讽,“你不能咽下的那口气,恐怕是为了你那儿子刘奕程吧?”
刘熙峤被堵的一句话噎在那里,一时间竟也说不出其他话,面上薄怒微起,心道这秦之衍忒不识好歹,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江湖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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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杀了顾业
第十六章杀了顾业
心下再怎么嘲讽,面上却也是瞬间平静下来,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自然有这等本事,他面上反倒生出些刻意为之的尴尬之色,道:“这...自然也是有的。[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毕竟是老夫从小看着长大的嫡子,又是一介少年天才,如今却武功被废,谁能受得住这般打击。”
“真可怜了我那小儿...”他拿袖子默默眼角的湿润,似是一时心痛而落泪,而眼角目光却是暗暗观察着秦之衍的表情。
果然,看到秦之衍神色微动,面上似是有不忍之色――刘熙峤暗喜,心想这亲情牌想必是凑效了!
“老夫心中自是有恨,想必公子心中也有不平,既然如此...”他递了个眼色过去,压低声音道,“不如,你我联手灭了他可好?”
“你我联手?”秦之衍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笑得狠厉的刘熙峤,“如你所说,我想杀他,一人便可,那为什么还要跟你联手?”
刘熙峤转了转眼珠,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老夫也就实话实说了。”
“实不相瞒,我等与公子合作,确有一事相求。”他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两人之间,眸中冷厉之色尽显,“那就是,务必,杀了顾业!”
秦之衍环胸的双臂倏忽一紧,随即又缓缓松了下来。
“拿什么来换?”他淡淡问了一句,视线又移到剑上,“我可不缺钱。[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他一句话堵住刘熙峤刚要出口的话。
刘熙峤半张着嘴,眉头也半皱。
他想了好一会儿,觉得以秦之衍这人的性子,怕是美人也难勾起他的兴趣,而自己又没有什么绝世剑谱名剑什么的...
而自己又一时找不到可以在短时间内杀了顾业的更好人选...那么,到底该拿什么来交换呢?
半晌,刘熙峤放于茶杯后的手一握,倏忽抬头看向秦之衍,双眼一眯低声说道:“公子身在江湖又沉迷剑法修炼而不理繁事,就算能力再高有些事也定然是不知道的...”
见这话似是终于勾起秦之衍的兴趣,他笑了笑继续道:“此次武举,江湖上各大顶级门派均出动,公子就不觉得奇怪吗?就算是有军权的诱惑,那也顶多是些朝堂家族和身卑势微的江湖侠客眼红,但各大门派均有自己的实力,又怎会在乎这么些军权,何况说不定还要被牵扯到皇权争端里,到底是得不偿失了,不是吗?”
“哦?”秦之衍撇过头看过来,眼中微芒浮动,“那刘太尉有何高见?”
“那是因为,此次武举的突出者,所受奖励不仅有军权,还有机会进入传说中的千年前一统天下的大元帝王之墓!”
果不其然看到秦之衍眼中的震惊,刘熙峤指尖轻敲敲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这个消息,只有极少人知道。你也不用怀疑消息的真伪。老夫既然敢这么跟公子说出来,必然是得到了确切消息。只要公子帮我杀了顾业,我便能让公子在武举后进入帝王墓。”
“如何?”刘熙峤笑得胸有成竹。
“只是要他死那么轻松?”
“必然,没那么简单...我要他,比我那儿子更惨!”
.......
凌晨酉时太阳将起未起之际,天际黛青,清爽得让人瞧了眼珠子都被洗亮,而那云朵柔而轻,像朵朵雪色大丽花,花间还隐隐见点缀了几颗若隐若现星光微弱却不黯淡的星子,两相映衬又双双添彩。
忽然一道白色长痕划破天际,似一点亮光自黛青天际出,随即延伸为一束白电,迅速闪至眼前,却又悠悠降落。
窗前顾长歌伸出一只手让白鸽停驻,另一只轻轻抚了抚鸽子低垂的头,手指顺着柔顺华亮的毛一路而下来到腿部暗格处。
“来消息了?”身后有清冽声音传来。
顾长歌挑出暗箱内的纸条,指尖轻挑将鸽子放飞,转身冲身后王鑫挑眉一笑。
“小心刘家。”顾长歌轻念出声,不置可否的一笑,继续往后看,“武举突出者,可前往大元帝王墓。”
“大元帝王墓?”王鑫皱皱眉,起身走向顾长歌。
顾长歌负在身后的手轻轻一甩,一阵罡风凭空而起,窗户便已关上,随即也向着王鑫方向走过去,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而没有丝毫作势停滞。
“嗯。”顾长歌点点头,“这是之衍传来的消息。”
“难怪这次武举吸引了那么多顶级势力的参与。”王鑫皱眉道,“不过既然有那么多势力来掺和,那么这消息的真实性就有一定的保障了。毕竟,帝王墓对是人的吸引力太大了。”
顾长歌一手环胸一手支额,似是在思索什么。
半晌,她开口道:“我更好奇,北齐百里皇室,是怎么找到这传说中的帝王墓的,而且,他怎么就夸下海口说能让众人进入。”
顾长歌闭眼,想起前几日那个林芝所说的“顾家有宝”,隐隐觉得这帝王墓发现一事和顾家被灭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决定提前举行这场武举并承诺进入帝王墓的百里荣晨必然也和顾家灭族之事有了牵扯...
一瞬间,顾长歌感觉到彻骨的凉意直袭心底。
心里一直还抱有的幻想,仿佛刹那间破灭,容不下半分旖旎期盼、痴嗔恨怨。
年少时最美丽的初见,最懵懂的青春,以及,人生里最无奈的错过,最刻骨的分离。
因为他,她懂得了相思难解爱难求,最深切的是爱,最刻骨的是伤。
因为他,她懂得了人生里的寂寥和惆怅,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心酸和情深。
也许,从她遇见他,在帝都郊外的桃花林里的转身凝眸开始,一切就已注定。曾经誓言里的华美饱满,到最后岁月中的满目苍凉。一个她已在乎而他却无心的男子,从此被她无言的放在心底,掀起那些温柔岁月里凝定不惊的波澜。
王鑫何等心思,自然也能想到这事情背后的复杂联系,又注意到身前顾长歌低迷复杂的情绪,他轻声唤道:“长歌,你......”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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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陌上人如玉
第十七章陌上人如玉
王鑫的话被顾长歌一声厉喝打断,两人对视一眼,倏忽抬头看向窗口处,只见一个模糊黑影透过薄薄一层窗户纸一闪而过。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有人偷听?
思及此,顾长歌迅速反应过来,身形快如奔雷一个翻身破窗而出,王鑫紧随其后。
等两人翻出室外的时候,黑影人已经不见了。
环顾四周已是无人,视线触及地上轻点的几个脚印,王鑫神色淡淡半蹲下身捻了捻几个脚印处的干土。
顾长歌只静静望着东边屋檐的方向。
“就这些脚印力度来看,应该不止一人。”王鑫道。
顾长歌点点头,手指先后指向东西两面墙上微微摩擦的痕迹,“阿鑫,我往东边去,你往西边追。我们分头行动。”
王鑫和她对视一眼,眸色深沉,半晌终于点点头。
收到回复,顾长歌迅速蛟龙般腾空一起,脚尖点到屋檐处身形一起一顿,离弦之箭般往东边树林里去。
王鑫却还未动。就两面墙上摩擦轻重痕迹来看,明显是顾长歌那边轻功更高一些。
他看着顾长歌的身影在视线中迅速消失,抬手往暗处挥挥手,淡淡道:“跟着她,别让她受伤,但不到关键时刻别动手。[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话音刚落,暗处迅速闪出两道黑影,如刀般割裂这沉沉欲坠的压抑气氛。黑影紧随顾长歌身后,向着东边树林深处而去。
随即王鑫身形一闪,立即消失在小院中。
........
东边树林的乡间土路上,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高挑男子仰头向马上男子道:“少主,武举初试差不多已经要比完了,咱们的人还要上吗?”
马上男子一身白衣内衬,外披宝蓝色素衣裹身。脊背挺直,墨发以羊脂玉发簪束起,露出一段珍珠白色的脖颈,微挑下巴,颇有些风流少年的佻达,却又姿态闲雅,有种天生的居上位者的尊贵。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单看气度,已是非凡。
他单手摸摸下巴,眉眼轻佻道:“初试大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不必管,直接从复试安插人进去。”
侍卫点点头,“那最后一场我们要不要赢?”
他问的隐晦,马上男子却瞥他一眼,轻笑道:“你不如直接问,北齐那点兵权,咱们还要不要?”
侍卫摸摸鼻子,心道刚刚他还真想那么问。
“北齐那点兵权,于我不过鸡肋,说不定还会因此被迫掺和进南番的那点破事儿里去。”他淡淡道,“我们只需要找到机会能够进去大元帝王墓里就可以,也不可太过招摇,毕竟百里荣晨这人也不好对付。”
“兵权不要,那...万一被安排去南番前线去的话,咱们的人还去不去?”其实这话是大可不必问的,就算被安排了去,也不过是一个金蝉脱壳便能躲过的事。
只是他觉得照着自家少主的性子,这件事他应该很想掺和一把。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见马上男子眉峰一挑,勾出一个流逸超然的弧度,笑道:“去啊,当然去!”
“爷好歹也是大庆世子,怎么也得为国做点贡献才是,整天游手好闲,惹事闯祸也不是个事儿啊...”
众侍卫沉默:“.......”原来世子爷您也知道您没办过几件人事儿啊。
“所以本世子打算深入前线,打探打探消息...”
“顺道祸水东引,给大庆皇帝找点事儿,也给自己找点乐子?”一旁侍卫偷瞟一眼世子,接话道。
“瞧你说的”白衣男子笑着踢了他一脚,“爷是这种心思深沉,无恶不作的坏人吗?”
一众侍卫又默默擦汗,世子爷您真有自知之明。
“哎,本世子心性善良,奈何有个心思深沉、无恶不作不是后爹堪比后爹的亲爹啊”白衣男皱眉摇头,自哀自怜,“他非让我给大庆皇帝添堵,我不照做能对得起这孝子称号?你们说是不是。”
“是...”所以世子您是又忘了当初您在宫主面前侃侃而谈、毛遂自荐说“与其和大庆皇帝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倒不如假意接受他的忏悔,实则给他添乱、让他堵心,还能白拿钱,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少主乐了,宫主乐了,大庆皇帝、皇子和一众臣子们哭了......
“有声音!”
一众侍卫立刻警戒起来。
便见树林间忽闪过几道黑影,快如奔雷闪电,倏忽飘过,称得苍绿色丛林越发幽暗。
“不对......”还是刚刚那侍卫,皱了皱眉朝头顶上看过去,“像是从天上传过来的......”
白衣男子眸色淡淡微微仰脸,颠倒大庆的眸子盯着那个似乎正向他飞来的身影。
自天际而来的人正是顾长歌。
高空坠落的冲力让她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没时间哀嚎,她不适地动了动两条胳膊,迅速观望四周,发现了一个位于路中央的似乎被吓傻了的一动不动的骑马的傻大个。
顾长歌眼睛一亮,就你了,兄弟!
随后,她双手伸向傻大个,直愣愣的向他扑去,希望借他来缓冲一下下冲的力度。
然后,人仰马翻。
顾长歌抱着白衣男在地上滚了十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被主子强行剥夺看热闹的权利而不情不愿躲起来的一众侍卫们,惊呆了!
有人扑倒了他们家主子。
有个男人扑倒了他们家主子。
有个男人扑倒了他们家貌美如花却有洁癖不愿靠近任何人甚至连自家亲爹都嫌弃的主子。
侍卫们很安静,这个世界玄幻了,还是他们刚刚睁眼的方式不对?
四周一片寂静。
两个当事人还以女上男下、绝对暧昧的姿势滚在地上,双双对视。
天雷勾动地火?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从此你追我躲,感天动地的虐恋情深?
可惜这不是狗血的三流言情小说。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白衣男咬咬牙,用一秒钟哀悼了一下他今天刚换的衣服,下一秒内力凝结,掌上带风劈向顾长歌。
顾长歌迅速闪身,一个翻身从白衣男身上滚下,低低咕哝一声“该死!”一挑腿蹦起身来,长腿划过一道凌厉又优美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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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又遇暗杀
第十八章又遇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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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侍卫们立刻在白衣男身前围起一道屏障成守护姿态。
白衣男也已起身,全然没有在意来势汹汹的黑衣杀手,手在身前虚晃一下,衣上浮尘已落下,还是那个风华无限,白衣飘飘的世子。
顾长歌嫌弃地啐了一口:娘炮!又转眸扫一眼不远处一身杀气的黑衣杀手。
竟然追到这来了?
还是说背后那人将这次暗杀安排的这般细致,环环相扣,连自己被追杀之后的逃路都探查得一清二楚?
苍翠色丛林愈发幽暗,称得气氛也是一时低沉。顾长歌额角微汗,凝眸冷视对面黑衣杀手。
倏忽间,“嘎”得一声高亢尖利的鸟叫声打破了眼前寂静,利剑横空,一众杀手直接飞身扑过来。
同一时刻,顾长歌跨步而出,身形如飞。
一个闪身飘忽而过,其中一个杀手才发觉自己手中长剑已到了顾长歌手中。
顾长歌勾唇一笑,抿成一抹亮丽樱红,本就清丽的容貌瞬间再添几分滟滟夺目。
杀手看得有些痴了,动作微微一顿,可也就是这么不足一秒的停顿,他眼中的痴迷转瞬变成惊恐和痛苦。
脖颈一线艳红,比他看到的唇色更加让人惊艳,然而他自己却看不到,随即他的身体重重倒地。
刀起刀落,顾长歌身形翻飞彻底杀进杀手堆里,剑光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度,所经之处,风声烈烈光芒乍现,而剑光之后便是鲜血,鲜红的、如火般炙人的、艳烈的、如冰般寒光慑心的,在这晨光里激射而出,惊鸿般张扬出生命消弭的,最后色彩。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乡间细土在成股的血水中黏连成块,顾长歌长身玉立站在一地的鲜艳中,笔直的身影如枪如柱,纤细而大气,令人只觉心生震颤而不可逼视。
白衣男子身周四侧倒是干净得很,杀手早就被他那些忠心的侍卫给杀了个干净。
他眼角微微上挑,看着顾长歌,笑得眉眼深深,若有深意。
顾长歌轻轻掷出手中染了血的长剑,也不见怎么作势,那长剑恍若被注入万钧力气,直直朝着旁边树身上射过去。
“嘭”得一声,一半剑身已没入树身。
白衣男子勾唇看一眼半空中甩来甩去的剑柄,笑道:“贤弟好功夫。”
顾长歌微微躬身,对白衣男的话不置可否,只道:“无心牵扯到兄台,还望见谅。”
“没事没事。”白衣男笑得云淡风轻,却忽然又眉头微皱,扯扯自己的衣摆,叹口气道,“唉...只是可怜了我这衣服。”
顾长歌顺着他的动作盯了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衣许久,终于在他衣摆最低处发现了一块直径小于一厘米的圆形尘渍。
白衣男继续道:“出门在外总得有身衣裳撑撑场面嘛,爱惜着点儿不是错。这件衣裳可是我娘省吃俭用三年才给我省出来的...”
侍卫们一阵冷汗,如果宫主知道他死了二十多年的妻子在地底下为少主省吃俭用三年买身衣服会作何感想。
顾长歌挑眉,笑吟吟的看着他,不说话。
这话骗三岁小孩呢,一个没有多少家底的普通人家能养出这种气度?那天下的皇室子弟们该哭了。
白衣男也不管有没有被人识破,只是微笑的看着顾长歌。
墨发在刚刚的翻滚间微乱,垂于背后。他双手负于身后,伫立风中。看向她的脸如玉如雪,风流唇边似要噙花一朵,噙住万千眷念。玉似得下颌明珠般圆润,却不显女相,反而掩去了剑眉的凌厉。眉下,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似要勾魂摄魄,勾得人心魂动荡。
顾长歌迎上他的目光,眼波流转。
半晌她眸光一掠,撇了眼西边,这才想起这次敌人暗杀准备得很充足,王鑫那边情况并不一定比自己这边好多少。
对白衣男微微垂首,顾长歌道:“既然如此,兄台只需派人将这衣服报价给临熙街泓伊酒楼掌柜即可,择日便可去取。”
“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顾长歌朝他拱拱手微微一拜,随即轻点足尖飞身离开。
“少主,追不追?”一侍卫作势就要追。
白衣男摆手阻止他的动作,微微眯眼往西边看过去,淡淡道:“你追不上。”
“苏壹。”他轻唤一声,“尽快查出这个人的底细。”
.......
此次武举人尤其多,又鱼龙混杂,光是初试就比往年花了多一倍的功夫。
是以复试隔着初试隔了好些时候,不过自从凰盟令发出后,以前安藏在各处的势力纷纷惊起,顾长歌便一直在为其奔走,时间竟也这样过去。
而出乎顾长歌意料之外的是,那****与王鑫再次碰面后,王鑫告诉她自己并未遇到暗杀,甚至连躲在窗外的那些人影都没再遇上。
此时的顾长歌坐在距离复试比武台不过百步远的泓伊酒楼一分店的二楼包厢看台上,一边注意着台上比武情况,一边暗暗回想当日事情发展的经过。
现下看来,事情总逃不过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两股势力同时在盯着她,而自己那日对上的一方更强势;要么就是藏在暗处的只有一股势力,而那方势力专心盯着自己,至于分成两拨多半是要引开王鑫。
如果真的是第二种情况的话,那么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毕竟能算无遗漏甚至将自己面对暗杀所要做的选择都分析的丝毫不差以致让自己措手不及险些吃了大亏的暗杀手法,不是一般的势力可以做到的。
思绪一转,顾长歌又想起暗杀当日遇到的白衣男子。
不得不说,他必然也是个人物。就光那通身神秘莫测、尊贵难言的气质,便非常人所能有,搞不好又是哪一国的皇室子弟。
最近那方正暗中查自己的势力,想必多半也是他派来的。当然,顾长歌也派人去查他了,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谁也查不到谁罢了。
她正想得出神,却突然被楼下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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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遗忘不等于未知
第十九章遗忘不等于未知
台上一个颀长高挑的身影静静矗立原地,一身水青色宽袍大袖轻衣飘逸,衣袂在风中散开宽大的袍角,迤逦开水波淡淡的回旋,在碧色相接的一水天幕中,愈显风流。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只一个背影,顾长歌便觉甚是熟悉。
旁边人见她一副深思的模样,走过来靠得近了些轻声道:“主子,这人名唤易苏,刚刚以一招击败有江湖飞鼠之称的袁天。”
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过这人在第一轮初试的时候并未出场,想必是中场插进来的,所以他这身份,多半也是假的。”
“一招?”顾长歌倒不在乎后面这些,她视线依旧淡淡放在高台上的背影。
能用一招制服一介高手,也难怪台下看客高声齐呼叫好。
只是再怎么看,总觉得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
她努力回想这几日的经历,突然眸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
也是在这个时候,比武台上那人倏忽转身。
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顾长歌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但是那双眼睛......
顾长歌终于可以肯定心中刚起的念头――这人就是前些日子她遭遇暗杀时碰上的那个白衣男子。
明明隔了并不算近的距离,顾长歌却可以清楚地察觉到他眼角轻轻一瞥,仿佛勘破一切若有所悟的视线隔了人群,刹那间跨却斑斓日光抵达自己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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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又瞥开,顾长歌却是明白了――这人早就发现她的存在了,甚至是在自己没注意到他的时候便已经先一步被他盯上了。
可怕――这是顾长歌第一时间对他做出的评价。
而高台下隐藏在人群中看着自家少主视线飘忽的一众侍卫也觉得疑惑不解。
一开始明明是决定要苏壹上台的,却没想到在最后时刻少主先一步飞身上台了。
不过少主做事从来都不按套路走,他们也都习惯了。
能够进入复试的人多少都有些真本领,打起来说快是真快,说慢也有好几个时辰分不出胜负的。
于是便有那么几组打起来没完没了,硬是将当日下午顾长歌的比武推到了明日。
夜幕降临,顾长歌只身来到临熙街泓伊酒楼。
甫一进门,便有小二迎上来,“吆,客官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顾长歌视线往暗处一扫,唇角勾一抹笑,压低声音道:“虎肉有没有?”
“吆,客官,瞧您要的可真是个稀罕物。”小二眸色一深,面上却是带笑,“虎肉这种东西,哪能是我们这些小本生意能够碰的着的,您看您是走错地儿了吧?”
“哦?”顾长歌也笑,“可我听说咱这帝都林子大,各路老虎狐狸的,可是都不少,怎么,蒙我这门外客呢!去,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咱们好好聊聊这帝都老虎狐狸的事儿!”
那小二抿唇,半晌又道,“今儿个可真是巧了,您看,咱掌柜今天刚出了远门,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回不来了。”
顾长歌哈哈一笑,道:“我说呢,原来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去,叫你们真正管事儿的出来一趟,我今儿个还真得吃着自己想吃的!”
边说着,便扔了锭银子过去。
小二面上谄笑,招呼着手动作夸张地接下银子,背对着身后食客们的一双眼却是愈发深沉,与顾长歌交换了个视线。
“好说好说,里面请里面请!”
其他人听着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顶多以为又是个来摆阔的,索性自己吃自己的也没往心里去。
顾长歌越过人群,径直往楼上走去。
直接来到最高层,顾长歌看着走廊最深处的一间看似普通的厢房,门口顿了顿便推门而入。
果然,言萧和王鑫已经到了。
两人同时对她点点头,顾长歌亦是颔首,还未坐下便开口问道:“怎么样,清容有没有消息?”
“今日刚收到消息。”王鑫点点头,“情报司的人已集结的差不多了,而叶清容安顿好这些势力,择日便会到达帝都。”
“好。”顾长歌微微点头,随即转头看向环胸沉默不语的言萧道,“言萧,叶清容要来帝都的消息,已经透露给挽裳宫了吧?”
“嗯。”只应了一声,言萧未再多说。
其余两人都知晓他沉默寡言的性子,便也没再问别的,半晌顾长歌又道:“之衍近日也传来消息,他执掌的暗杀部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另外,刘家怕是会有所行动,叫我们多加小心。”
“既然如此,那也就是说,前些日子我们遇到的那些暗杀的窗外黑影,应该不是刘家的人了?”王鑫淡淡抿了口茶,拇指轻轻摩挲着杯口磨砂。
顾长歌指尖扣桌,说道,“也不能全排除刘家的可能,毕竟刘家对之衍多少还是防备着的。”
“不过,我们多少可以把视线从刘家移开一些再多花功夫盯着其他几家。”
王鑫放下手中的茶杯,点头道:“言萧说的有道理,我们也应该多盯盯宫家那些旁支了,近日他们联系的有些频繁。”
顾长歌自然知道宫家被王鑫安排了好些暗桩,当下不疑有他,点头答好,“那盯着宫家这事,还是交给阿鑫了。”
“好。”
........
江湖与朝堂,是两个天地。江湖中风流恣意、暗含杀机,朝堂中封王拜相、云波诡谲。
今夜的月色很美,如玉如水,如淮南上好的烟华锦般,如玉般通透,如水般清冽。这月光照进御书房里,和午夜玉鼎炉里未燃尽的袅袅沉香悱恻缠绵,缱绻留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世间无苦,奈何世人自苦――连这王城帝皇都逃不过的宿命。
御书房里,隐于暗处的容颜被暗夜灯火渲染,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斜飞的英俊剑眉下是一双乌黑深邃、寒意凛然的眸子。眸子里,尽是一片冷清。还有他高挺如山的鼻,凉薄如斯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和冷傲。
在御书房书案的左侧墙上,挂着一幅画。百里荣晨注视着画中背影,宛若注视着逝去韶华里的一段流年,又或着,一段未知的记忆。
然而也许只有他自己不知道――遗忘不等于未知。
突然门外响起叩门声,三轻一重,两清两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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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百里,你后悔过吗?
第二十章百里,你后悔过吗?
百里荣晨挥挥手,示意殿门口的太监开门,而后退下。[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门外月光倾泻而下,随之而进的是一个青衣风流、长袍宽袖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身着一袭青水色长袍,袖角压一层湖水蓝星纹锦滚边,迤逦开曼曼青纹,像二月春风里携了落花而来的流水,水波回旋,悠悠如画。而这一身如歌风流,尽数藏进那双狭长的凤眸,眸光神凝千丈烟波、万种风情,轻轻一瞥便潋滟了满园春意。
御书房的大殿里就只剩两个人,同样的绝世风华,同样的凝神而视。
“呵...”青衣男子轻笑出声,“你这般深情的看着我,倒让我以为你要抛弃你那皇后,转投入我的怀抱了。”
这一笑,连天地都灰暗了,如霜的白月光也遮不住他眼里迸射而出的繁艳风流。
百里荣晨没回话,撇过头不去搭理在他眼里随时发情的风骚男。
“怎么不说话?”风骚男却不打算放过他,“是舍不得她还是舍不得我?”
青衣男子眉脚轻挑,又走了几步到百里荣晨面前,接着说道:“你若真的觉得难做,我委屈点儿...”他轻轻抬眸,抛了个媚眼,“做小如何?”
有道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百里荣晨转身扔了个风刃给他,沉声道:“你若真忍不住,我改天赐你百八十个壮汉猛男,任你挑选!”
“哎呀”青衣男子娇嗔一声,轻易躲过风刃,笑骂道:“你怎生得那般粗鲁...”
百里荣晨轻揉眉脚,似是无奈:“江夜,说正事!”
“好了好了,说正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青衣男江夜拢拢袍角,“总这么无趣,真不知道我家小青青是怎么忍得了你的。”
百里荣晨揉揉眉头,又是小青青。
他知道,这个“小青青”是江夜钟爱青衣的原因,也是他三年前入朝出仕的理由,但任他怎么查,也查不出自己和这个“小青青”有什么渊源,猜也猜不到,查又查不了,江夜自己也是讳莫如深,隐瞒得紧,久而久之,自己也就当成个故事听听。
“江夜。”百里荣晨低头看着手中的羊毫毛笔,轻轻转了转笔身,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遒劲凌厉的一横,“你是不是对朕一直抱有敌意?”
“臣可不和宫醉一样作死,自讨没趣。”江夜满脸委屈的否认,手中研磨的活没有半分停顿。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百里荣晨问道:“朕抢了你的女人?”
他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的理由了。
“哎呦喂,皇上,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拿宫月出当个宝啊!”正在研墨的江夜满脸讽刺的笑道。
百里荣晨淡淡瞟了他一眼,“这么放肆,不怕朕砍了你?”
“怕,怎么不怕啊!”江夜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百里荣晨抬眸又看他一眼,恰好对上江夜意味难言的视线。
沉默半晌,江夜转眸道:“百里,虽然名义上我和我大哥确实是你的下属,当然,我们也确实为你身为帝王的气度、谋略所折服,但你我都清楚我们的合作关系。”
“可据我所知,你们这些世家不涉尘世已有百年,怎会与人结仇?”
“你想错了,百里。”江夜放下手中的上好墨锭,看着百里荣晨极黑的瞳孔,“我和大哥所做的,与家族无关...”
闻言,百里荣晨点点头,笑了笑,只是没人知道他的笑容里究竟藏了什么,“所以,是和你的小青青有关?”
江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百里,我经常在想,你看你做的这个皇帝,倒是极为尊贵了,你拥有这偌大的北齐,你独自享有这万里江山,你还主宰了无数人的性命,可是你幸福吗?谁能真正懂你?谁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以为你生在这种家族,不会这么单纯?”百里荣晨反问江夜,“活着,对你我来说,并不仅仅是不想死那么简单。”
“呵,这倒也是。”江夜自嘲的一笑,“出生皇室和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活下来,倒也是一件难事儿呢!”
“而且我并不是独自一个人,江夜。”百里荣晨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冷峻的面容一时柔和了几分。
“是啊...你还有你那皇后啊...”江夜低喃,转而问道:“你后悔过吗,百里?”
“后悔什么?”
“后悔因为这一个王座,失去了那么多。”
“可是江夜,我并未觉得我失去了什么,或者准确点来说,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百里荣晨的话里充满了无关自我的凉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夜沉默地低下头。
是啊,你不觉得你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因为你已经忘记了,可也正是因为你忘记了,所以你才失去了你最珍贵的东西。
百里,这三年来你一定时常觉得很孤独,就算你在心里再怎么劝慰自己,告诉自己宫月出是你的爱人,你还是会孤独,甚至是痛苦。如若将来有一天你有幸,也可以说是不幸想起了一切,你也定然会悔恨万分,恨不能杀了自己的那种。
可是百里荣晨,你活该。孤独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三年来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悔恨也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一辈子都是你一个人的事。
两人都未说话,此时的气氛是一种难言的沉重。
良久,百里荣晨又重新执笔,道:“其实我也经常在想,是不是你爱慕的小青青在某一天对朕一见钟情,自此情根深种,再不看你一眼,以至于你怀恨在心,怨恨于朕?”
“呵...”江夜也重新拿起刚刚放下的墨锭,再次研磨起来,“可这并不能解释我为何要来助你的江山大业以一臂之力。”
“可这可以解释你为何一直敌对阿月。”百里荣晨拢袖拈着毛笔,蘸了点墨,淡淡道:“不是吗?”
“唉吆!”江夜似是惊诧万分的瞪了一眼百里荣晨,“陛下,您这可是误会我了。我敌对皇后娘娘,可不是因为爱慕我家小青青,而是因为...”江夜羞涩地抛了个媚眼,“人家爱慕您呢!”
百里荣晨没理会“风情万种”、“暗送秋波”的江夜,挥笔在纸上书写着什么。随着最后一笔勾勒的完成,加上最开始的那一横,纸上赫然一个“青”字,随即他问道:“其实朕更想知道的是,你家小青青,和墙上那青衣女子,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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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际商会
第二十一章际商会
闻言,江夜正研磨的手微微一顿。[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半晌他勾唇一笑,试图调整一下僵硬的脸,却摆出一个更僵硬的笑,那笑里满是经年往事沉重压抑的心事回忆,试图写进流沁入室内盈盈满怀的月光里。
他道:“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百里荣晨垂眸,月光里一向坚刚锐利的男子此刻显得有些落寞而彷徨,他话中语气也如这月色一般凉,像是千年雪山穹顶上辗转风霜凝结成的冰,他道,“我总觉得我忘了些什么,我总觉得我认得那女子,我总觉得我和她有一段故事...可是,江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一束写满了相思豆蔻玲珑心事的月光低低上帘栊,在这般沉痛而凝重的语气渲染下似是也失了原本的轻盈缥缈,随即凉凉的渗入江夜心里。
他放下手中墨锭,拢拢挽起的袖口,半晌道:“既然想不起来,那便不要再想了罢。总之,能够忘记的,要么对你而言是顶重要的人,要么...便是可以成为过客亦不值得怀念的人,再多想,也是庸人自扰而已......”
“不。”百里荣晨以手扶额,再狠狠揉了揉涨得发疼的额头,“我总觉得,她很重要。”
“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不是你那皇后吗?”
百里荣晨沉默。
沉默之后便是更深更重的叹息,如深秋更露寒潭晚月一般沉重,他缓缓道:“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谁?
除了百里荣晨没人知道,这个“她”,究竟是谁。txt小说下载80txt.com
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顾长歌,在泓伊酒楼顶层包厢里,也是一阵沉默。
王鑫刚刚已经离开去安排有关宫家的事情。
刚到不久的酒楼真正掌权者之一的黄芪抱胸看着面前的言萧和顾长歌,挑了挑眉又看了眼言萧。
“这是你流落在外的儿子?”
襄陵瞪黄芪一眼,“你生个比你小五六岁的儿子给我看看。”
“那时候的黄芪可没这功能,现在嘛,也说不定...”顾长歌笑眯眯的看着黄芪。
“嘿,小子,你认识我。”黄芪走到顾长歌身边,想了想,又退回去端起一碗他刚刚拿着进屋的汤水,朝襄陵眨眨眼,又冲顾长歌道,“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喝口汤,我这可是上天入地,绝无分号只此一家的黄家汤,尝尝?”
看着黄芪望过来的希冀又戏谑的目光,顾长歌盯着黄芪笑得令人发毛。
“鄙人顾业,无福消受。”这句话,算是回答了刚刚黄芪的两个问题。
顾业?顾家人?
黄芪襄陵对望一眼,又齐齐看向言萧。
一直沉默拭剑充当背景板的言萧并未抬头,只道:“他说他是长歌的弟弟。”
顾长歌微笑,这最老实的言萧也开始耍心眼了啊。一句“他说他是”,就点明了她尚且存疑的身份。
黄芪与襄陵齐齐变了脸色。
襄陵更是声音都变了:“你到底是谁。”
顾长歌面色不改,笑吟吟的说:“顾业。”
“你是顾将军的...私生子?”
此话一出,三人皆被黄芪噎了一口分外悠长的气。
黄芪脑洞大开,无人能敌。
言萧大抵也是听不下去了,“长歌有一早夭的胞弟。”
“就是他?”襄陵指指顾长歌。
黄芪也是皱眉问道:“不是说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还是这种时候?”
确实,顾长歌如今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几分把握?”
“八分。”
这么高?黄芪、襄陵看看一旁闲然自在的顾长歌。
几人毫不在意的当着她的面讨论她的身份,顾长歌浑然不在乎,眼含笑意打量起屋内摆饰。
“咳咳....顾业是吧?”襄陵以手背掩嘴,轻咳了两声。
顾长歌似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手一握一松,掌心便安放了凰盟令。
她微微倾手,玉佩一低滑至指尖,顾长歌顺势两指勾住再弹指一甩,凰盟令便甩出一道凌厉的黑线朝黄芪方向而去。
黄芪见凰盟令朝他扔过来,一阵夸张地大呼:“诶诶诶,这不是犯规嘛,偷袭啊你小子这是!”
不过表情再浮夸,他也是一个侧身看似轻松地将凌空而来的玉佩顺势握在手心,又是一声倒抽的气,“嘶~”
黄芪换个手拿着凰盟令,视线淡淡一扫便扔给了襄陵,随即怪叫道:“你个小子扔个玉佩用得着这么用力吗,疼死我了!”
襄陵接过凰盟令,却是脸色一变,他刚刚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顾长歌甩玉佩的姿势和力度,竟与记忆中长歌玩银针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顾长歌轻描淡写地一笑,想必襄陵已经看出来了,她刚刚把玉佩扔给黄芪而非襄陵不正是这个目的吗,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招式――那些记忆中独属于顾长歌的秘而不宣的招式。
“顾家大仇未报,想必顾少主此次现身,定然是有所准备,不知可方便告知我等?”襄陵双眼紧盯住自己面前的顾业。
“对啊。”黄芪吊儿郎当的抛出个难题,“说是报仇,你可有办法对付宫家?”
顾长歌暗笑,重头戏来了。
身份遭疑是必然的,半信半疑中,找点儿问题刁难刁难,一看她心性如何,再看看处事风格是否值得效忠。若是考验成功,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黄芪可不是那种一笑而过、大事化小的人,他只会嫌事不够大,不杀了你算是你走运。
哦当然,这之前,你可能得先喝完它手里上天入地也看不出原材料的黄家汤。
这两个人,襄陵沉稳厚重却会灵活变通而不拘泥于世俗规则,黄芪看似捣乱跳脱实则石庆数马、粗中有细。
三年前自己派这两人共同执掌际商会,不正是看中这些吗?
“很简单。”顾长歌走两步坐到身边的椅子上,撑起手肘置于胸前,勾唇一笑,“从宫家最薄弱的地方下手。”
“难道忘了我们最初成立这际商会的目的了吗?”
黄芪、襄陵对视一眼,再齐齐看向笑得若有深意的顾长歌,“你的意思是,断了他们宫家的财路?”
“不!”顾长歌摇摇头,“不是断其财路,而是彻底毁了他的整个家族的经济体系!”
“经济...体系?”饶是襄陵在经商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一时间也对她口中的词产生了疑惑和不解。
不过这让他更感熟悉,毕竟当初顾长歌也是这般,时常蹦出些常人难以理解却让人不得不敬佩赞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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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第二十二章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顾长歌也是一怔,愣了那么两秒钟,这才想起那些仿佛离自己远去了许久的前生。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重生之前,她并不是真正的顾长歌,而是千年后的另一个时空一缕孤魂有幸附得当时恰好十五岁死于战场上的顾长歌身上。
当然,最幸福的事远不止于此。
而是遇到了那些生命中自从相遇便再也无法割舍的感情。
穿越前孤身一人纵横杀手界,风里来雨里去至死不过一人,不想穿越后竟能有幸得到顾家父兄的爱护…还有,那人给予的那种足以让人珍重一生的真情…
顾长歌始终不相信百里荣晨接近自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种相伴三年的感情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而顾家灭族一事,当年出动的皇室力量,全部是老皇帝的暗卫,反而是百里荣晨消失了好些日子,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百里荣晨有参与过那场阴谋。
而且,他的消失未免有些蹊跷。
多半,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最多,再加个移情别恋…
身处现代,她见过太多感情的破裂和分别,不过是不爱而已,她还没矫情到觉得别人一定要爱自己长久一世。
这一生与他一起的日子,是香茗是欢歌是清辞,是杨柳碧波间的抚琴一曲,是逸兴遄飞后的心头明月,是滟滟随波、挥洒千里的银河霜雪,是木板回廊里、潇潇秋雨下提灯而来的含笑佳人,一步一娉婷…
这一生踏马河川,底定江山。[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于锦绣长卷上挥毫写意,不过道一句她爱他,只是她守住了他的江山,却没能守住他的心。她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所以最后失去也无话可说。
一刹恍若隔世,她心思迷离,将一身情绪藏进心海无波里,终于在海底荡成深藏的风浪。
原本还因重见友人而欢悦的心情瞬间低迷起来,她反倒无心再去解释,只想彻底告别些什么。
“不用看我。”顾长歌以手背轻敲桌面,“这些都是我姐告知于我的。至于是什么意思,我想接下来我再多说些当初我姐的想法,你们多少就可以明白了。”
襄铃黄芪对视一眼,点点头又示意顾长歌继续。
“我姐还说过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暂时没有理会几人眼中愈深的疑惑,她又道,“细想一下当朝局势,尽管宫家在朝堂上有林家对付着,在军队中又有乔家牵制,但总体来说,仍旧呈一家独大之势。”
“只是宫家为了维持这种地位不衰,除了权势威慑起了作用,总归是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持来对各方面进行打点。”
襄铃深皱的眉头缓缓有放平的趋势,他点点头,踏步坐到顾长歌对面,看着她道:“有道理,继续!”
顾长歌淡淡瞥一眼自己面前隐隐有些强势而显得动作无礼的襄铃,心中暗笑,想果然是只老狐狸,这时候都不忘试探自己。
她对此坦然无视,继续道:“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我们便要从这一点,让宫家从小处开始崩溃。”
“通过查探三年来宫家的发展,我注意到,自从顾家遭难后,《》这些年的处事方式已稍显急功近利反倒让人更容易有机可乘,再加上现如今皇家对宫家有所防备,已让《》越发紧张。”
襄铃点头,“确实,这次武举,应该就是百里皇室对宫家出手的第一步动作,目的就在于削弱宫家在军队兵权方面的影响和作用。”
“所以,我们刚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趁机对宫家财路下手。”顾长歌挑眉笑道,“这种时候,他必然不会注意到这种‘小方面’,就算注意到,也多半不会放在心上,殊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要做的,便是趁着这个时候,断其双臂!”
眸子里精光乍现,顾长歌笑吟吟看向其余几人,却让三人替被她盯上的宫家莫名打了个寒噤。
黄芪眼珠一转,拉过一个凳子坐在顾长歌身侧,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问道:“你说得倒是简单…宫家的财力根本哪能是你轻而易举能够撼动的。”
襄铃眼中也溢出不满,开口道:“还有,你想仅仅靠这一条路便撼动宫家,根本是不可能,就像你说的,宫家权势太盛,随便一句话便能让很多人心甘情愿地献上甚至自己一半的家产…你总不能打击所有帝都官员和家族吧!”
“打击宫家的方法,我自然有,我姐她老人家向来料事如神,留下的身后物自然能应付这些情况…”回答完黄芪的问题,顾长歌面色不改,浅笑吟吟,继而看向襄铃道,“当然了,打击宫家不能仅仅停留在这些小儿科程度,‘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我自然懂!”
“想要彻底斗倒宫家,真正最后要靠的,还是权势,和兵权!”
襄铃本来还在因她的那句“留下的身后物”而愤愤不平,想着这顾业作为长歌的姐姐竟然这般不尊重,下一秒又被她的话给吸引了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边同时进行,你去争兵权,我和黄芪去干扰他们的视线?”
“不!”顾长歌严肃道,“两边一样重要,没有‘干扰视线’一说,襄陵,你得重视我刚刚说的!”
襄铃紧盯着她,顾长歌也毫不示弱地盯回去…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关键时刻还是黄芪蹭到两人之间,嘻嘻哈哈道:“哈哈,了解了解,不就是长歌说的嘛,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对吧,我们知道,那么,方法呢?”
他笑着伸出手,平摊在顾长歌眼前,“能用来断了宫家财路的方法,少主是不是要拿来了?”
“你只要能拿出来,我们自然都听你的!”
这意思就是,她万一拿不出来,还做不了凰盟的主了?
顾长歌挑眉看着一脸玩味看着自己的黄芪,两人都不说话,半晌她淡淡一笑,“好吧,如你所愿。”
随即她打了个响指,指尖勾出一个饱满又凌厉的弧度,“纸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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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宫家危机
第二十三章宫家危机
“夫人,您看看这是上个月的宫家进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宫家管家杨成毅将手中账本递给端坐在椅子上的宫乔氏乔书言。
乔书言并未立即去接,而是漫不经心地端起手边的漳州白芽奇兰茶,精心保养过的手动作轻缓而又优雅地掀了掀杯盖,又轻轻用杯盖拨那盏内茶梗,立即有一股香味浓郁又清高持久的兰花香气蔓延开来。
茶香馥郁中,杨成毅指尖使劲捻了捻账本的角页,眼神中现一抹并不常见的焦虑,只可惜隔着清扬茶烟专心饮茶的乔书言并未发现。
杯中茶叶色泽翠绿油润,汤色杏黄清澈明亮,乔书言轻轻缀一口茶水,复又放下茶杯,其间瞥一眼杨成毅手上递过来的账本,依旧没接。
她淡淡问道:“辉儿他,最近怎样了?”
边说着,眼神中漫出一丝狠厉杀意,“当夜暗杀之人有没有查出来?”
杨成毅叹口气,攥着账本的手又紧了紧,半晌直起腰道:“这几日公子一直待在屋里不出来,也不让人侍候,还是需要夫人和丞相多去看看才好。至于那人,目前为止...并未查出来...”
“一群废物!”乔书言骤然发怒,斟满了茶水的茶杯被她抬手扔在了地上,除了管家之外其余侍女纷纷吓得跪在地上伏低了身子。
“查不出来?查不出来!我宫家养了你们这么久,是白养了一群废物吗!要你们何用!”
她气得连指尖都在颤抖,“嘭”得一声又拍在桌子上,下人们大气不敢喘一声,身子也伏得越发低。
杨成毅皱眉,眼中反倒生出不易察觉的一丝厌烦和嫌弃。[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话上却是恭敬:“夫人,这件事尚且在查,不过,您还是先看一下上个月的账本好了。”
他又把账本递了过去。
乔书言尚在火气中,扶着桌子又坐回椅子上,狠狠瞪着杨成毅。
旁边本是跪着的丫鬟立马匍匐起来弓腰给她以手抚背舒气。
杨成毅面无表情看了乔书言一眼后低下头道:“夫人,注意您的仪态。”
此话一出,乔书言一双狠辣的眼瞪得更大,对上杨成毅再次一瞥的凉凉的视线,突然像想起来什么,心下一凉,恍若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倏忽冷静下来。
她缓缓挺直了脊背,整整裙摆有轻抚发髻,随即双手交叠覆在腿上。
等到呼吸也渐渐放平,她终于接过账本,缓缓翻开第一页。
“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了,你表情这般凝重。”
杨成毅长呼一口气,道:“你继续向后看吧。”说完又撇开头。
看着他这副样子,乔书言心中越发的凉,却耐着性子往后看。
然而她越往后翻,心中更凉,渗人的凉意。
长长的指甲狠狠掐在手心,她心烦意乱地合上还没看完一半的账本,皱眉看向杨成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还没翻到最后呢。”他依旧面无表情,“到了月末大约五六天的时候,一些衣裳铺子已经是开始亏损了。”
“会不会是太大惊小怪了,毕竟难免会有一两个月有亏损,以前又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乔书言心存侥幸。
“那也没有这么多铺子同时亏损的吧。”杨成毅笑得有些讽刺,“我已经去问过老爷了,他和你的反应是一样的,说是先放一放,看看过两个月之后的情况如何。”
“夫人,实话跟您说了吧,这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明显是有心之人有备而来。我劝你还是去派人查一查。”
乔书言脸色有些难看,为难道:“这事儿老爷都发话了,毕竟府里的事还是他说了算,我...我最多是这后院里权利大些罢了,也管不到别的地方去。怎么抽人手去查?”
“夫人,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养的那些暗卫吗?”杨成毅笑得越发讽刺。
这无声的笑像刀刀利剑,直往乔书言心里割。
她脸色大变,侧着脸不敢直视他,支支吾吾道:“你,你说什么呢!”
“夫人...”
“好了你别说了!”乔书言打断他的话,“老爷现下正在为武举和南番的事愁着呢,他心情不好,我是万万不敢这个时候去惹他不开心的。我已经决定了,这事...先放放。”
杨成毅彻底闭嘴,鼻子中“哼哼”出着大气,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脸色,半晌才道:“夫人,话我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了,等出了事可不要再怪到我这个下人的身上!”
乔书言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不复旧时记忆中随和的男人,张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然而嘴唇张张合合,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丞相府宫家另一处地方也是沉默。
而这种沉默,与乔书言那里的紧张压抑不同,沐辉阁这里的沉默却是透着浓浓的诡异。
精致奢华的屋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整个屋子窗户和门都关得紧紧的,各种帘子也放下。
明明是白天,整个屋子连外厅都是晦暗无光的,无端让人觉得恐怖。
这平日里最受各院里心思多的小丫鬟们欢迎的地方,现在却没人敢进来。
“嗤!”
突然一声利器刺肉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沉寂欲令人窒息的一方空间,声音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停滞和黏连,充满了阴鸷绝望恐怖还有压抑。
随即是一声低沉又怪异的笑声,将这压抑割裂,割的支离破碎。
“呵呵呵呵呵...”
隐约有光线不知从何处照射进屋内,传到角落里突然又被反射出一道冷光,乍现又突隐。
顺着冷光看过去,一线带着暗红的匕首一扬又一落,随即“嗤”得声响又传出来。
握着匕首的宫言辉面色狰狞又狠厉,不断拿刀捅向自己手中的一只满身是血挂着烂肉的兔子。
嘴中还念念有词:“杀了你,杀了你......”
........
不知不觉已被多方势力给盯上的顾长歌却近来混的挺好,唯一不遂人意的事也就是她没能在武举复试的时候像初试一样赚个盆满钵满。
复试时,几乎所有人都下注压她赢,结果当然也如众人期盼或是意料的一般,她赢得轻轻松松。
而另一件很做得轻松的事便是际商会的各种生意也开始步入正途,对宫家管制下的一些小商铺的打压也已初奏成效。
当初顾长歌将现代自己掌握的一些经济理论和商贸知识统统知无不言地告知襄陵黄芪两人之后便做起了甩手掌柜。
一方面是她自己最多照搬一些现代知识理论,对真正着手经商实在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另一方面,也是相信襄陵黄芪两人的能力,于是便放手让两人去干。
这不,现在已经出了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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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诺言不可承,此话不当真
第二十三章诺言不可承,此话不当真
北齐皇宫,朝鸾殿内,一席朱红色百鸟朝凤锦云袍,绣压金色流水锦暗纹阔边的宫皇后微微低头,端一杯茶盏放在鼻端轻嗅一下。[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门外走进一个宫女,福了福身子说道:“娘娘,宫丞相到了。”
宫月出轻轻放下手里的泡着顶级君山银针的茶水,摆了摆手,“快请进来。”
“是。”宫女又福福身退下。
半晌,走进来一个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的男子,穿一身深蓝色仙鹤腾云一品朝服,衣袖拂动间暗藏锦绣深沉如海,冷肃如玉石的容颜上一双眸子也如海水,令人凛然。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宫桦躬身行了个礼。
宫月出起身去扶他,“父亲这是做什么,这里又没什么外人。”
“礼数不可废。”宫桦沉声道。
宫月出看看宫桦一身朝服,问道:“父亲这是刚下朝?”
“嗯。”宫桦点点头,而后直接坐到宫月出身旁的椅子上。
看到他这番毫不客气的动作,宫月出眸光一暗,唇角勾笑坐到宫桦对面,“怎么,皇上又给你气受了?”
话是没错,可从自家女儿嘴里说出来,难免让宫桦感觉面子上过不去。(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他皱皱眉,刚想说话,就又被宫月出打断。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这话是对朝鸾殿内侍候着的太监宫女说的。
“月儿,没事儿你就劝劝皇上...”
“父亲。”宫月出再一次打断宫桦的话,抬起手抚了抚发髻,接着说道,“后宫不得干政。”
“那是别的后宫!”宫桦气急出声。
听到自家父亲这般语气,宫月出慵懒一笑,说道:“父亲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是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把脾气养得这么大。”
不去看宫桦脸色,不过想想也知道应是很难看的,“这里可是皇宫,不是那个有妻妾儿女事事顺着你来的丞相府......”半晌,她又抬眸看着宫桦的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接着道,“您再这样下去,就是女儿也不好护着你了......”
宫桦知道自家这个嫡女自小就聪明,要不然三年前也不会选她来牵制百里荣晨,而是找自己更为宠爱着的小女儿了。可这些年来,宫月出越发不好控制,现在自己更是明里暗里地被她压着一头,宫桦自己心里怎么会好受。
“月儿,我们父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宫桦眯了眯狭长的眼眸,视线瞥向宫月出刚刚端起的手中茶杯,“你这么聪明,想必也已察觉到皇上的动作了,你就没什么想法?”
手中杯似是稳稳不动,却有杯中水纹漾起。似有风掠过寂静了许久的心湖深潭,惊了那一方宁静湖面起涟漪隐隐。
一生问一人,再问那人心铸千里孤坟。
诺言不可承,想起那一句此话不当真。
宫月出朱唇轻启缀一口茶,放下后又捏一方手帕擦擦唇角似有若无的茶渍,这才说道:“父亲说笑了,无情多是帝王家,女儿还能想什么?”
“月儿,这天下,是皇上一个人的天下,可这后宫...也只是你一个人的后宫。”宫桦站起身,从朝鸾殿门口看向殿外的大好景色,往不远处望过去,隐隐还可看见象征着无上光荣的御銮殿掩隐在层层古木后的琉璃瓦。
――可这后宫,也只是你一个人的后宫。
宫月出突然就想起,那****背对着的百里荣晨所说的那句话:朕的后宫,但求一人。
但求一人。
一人。
可你知不知道,你心底真正想要但求的那一人,并非那时你眼中的我。
诺言不可承,想起那一句,此话,不当真。
仿佛有耀眼金光反射进他的眸子,让宫桦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却仍然固执地看向那处。良久他转身看向稳坐在椅子上的皇后娘娘――也是他的女儿,说道:“无情多是帝王家,本相倒觉得,女儿堪为帝王冢!”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父亲您也敢说?”宫月出斜睨一眼面前渐生疯狂的父亲,心中冷笑,“还是您当真以为,当初踏着绵延千里的鲜血登上皇位的百里荣晨那么没用?”
“呵......若真没用,当初您也就不必费尽心思找来那噬情咒了;若真没用,想必今天您也就不会来找女儿了。您说是不是?”宫月出风华万千般一笑,接着道,“您呐,还是好好说说今天朝堂上的事情吧,好让女儿看看,咱们北齐权倾朝野的丞相,又受了什么刺激!”
她的语气,全然没有一个女儿对父亲该有的尊敬,而宫桦似是也习惯了,重新又坐回去,说道:“皇上想要派人去南番战事前线。”
宫月出想了想,“这应该是皇上第一次在明面上派人去吧……”
“嗯…”宫桦点点头,接着道,“之前宫毅找了他家那个不成器的宫醉当靶子,正想暗地里再派人去一趟,就是不知道皇上暗地里有没有派人去了……”
“肯定有派人去。”宫月出道。
百里陛下当然有派人前往,巧的是,派的也是这个“不成器的”宫醉。
还特意让他一路“赏花看景”、拈花惹草,务必将到达南番的时间拖到正常时间的三倍以上。
一来,是吸引各方势力的视线;另一个目的,便是一路上将各方势力潜藏在民间的隐秘部分探查清楚。
别人都以为宫醉是宫毅派去的,实际上他是百里荣晨在宫家的一个暗桩。而他的不成器正是他多年来的伪装。
表面上,宫醉这个断袖纨绔是一个靶子,高骑大马,招摇过市,甚至打着皇帝的名义。宫家的人不在乎这些,在他们看来,只要他充当一个成功的靶子,谁在乎他打着谁的名义――当然,也没人相信他真的是百里荣晨特意授命前往南江的人。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其实宫月出总觉得那个宫醉没这么简单,但都是猜测,也不好说。
思索片刻后,她用精心修剪保养的指甲敲了敲柏木雕花桌,说道:“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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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狗咬狗
第二十五章狗咬狗
“既然皇上决定要派人,我便想着向他推荐了几个。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宫月出颇为不可思议的看了自家父亲一眼,实在是没想到他能这般“单纯”,她轻笑出声:“呵呵,父亲,我还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以前父亲在我看来,怎么说也算是个见识卓绝、富有远见之人,怎么三年前斗倒顾家之后,就懈怠了呢...”宫月出笑着摇摇头,似是万分无奈。
说好听点儿,叫懈怠,再说难听了,就是没长脑子!
“哎...”宫月出叹口气,“皇上他本来就对我们宫家有所顾忌,你找的那些人,他能用?等等,父亲找的那些人不会是...”
看见宫月出投过来的讳莫如深的眼神,宫桦赶忙摇摇头,他怎么会蠢到暴露自己在朝堂上埋下的隐藏势力。
“放心吧,我找的都是明面上的宫家人,当然,也有宫毅、宫泽阳等人的暗中势力。”
宫月出煞有介事的松了口气,一脸“你总算还有救”的表情。
被她的这幅样子噎了口气,宫桦莫名的感觉胸闷。
“正如你所说的,皇上他直接拒绝了这些人,还说他早就想好了合适的人选,今日在朝堂上说这么一件事儿,就只是通知我们这些官员一声。”想到这里,宫桦颇为郁闷的叹口气,继续道,“通知通知,要真的是通知的话,他就该在一开始就说出他要派谁去,而不是说一半藏一半,让我们瞎猜!”
“说一半,藏一半。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皇上这么做定然有他的想法,我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宫月出继续拿指甲扣击实木桌,“哒、哒”的声音震得宫桦心里一阵惊慌。
“皇上什么目的?”
宫月出慢条斯理的微微转头,凤眸中过一抹精光,笑得危险,“父亲应该隐约有猜到吧...一来,让咱们心有恐慌甚至暴露势力;二来,就是让宫系各派互相拆台,暴露势力。”
“想必今天早朝时,不仅父亲给皇上透露了宫毅、宫泽阳暗中的势力,他们也揪出咱们不少人吧。”
宫桦没说话,只是脸色苍白,不太好看。
宫月出瞥见他这幅跟吞了苍蝇似的样子,以手掩口笑得有些夸张,“让你们狗咬狗,没想到父亲、大伯们还真是下的去口啊!”
被自己女儿这番不留情面地嘲笑,宫桦不免有些难堪,冷哼一声说道:“月儿这是在幸灾乐祸?莫要忘了你也是丞相府的人,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女儿你不会不懂吧!”
这次,连宫家都不说了,直接就是丞相府。
宫月出沉了脸色,蹙眉道:“行了,南番的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皇上他今年提前举行武举的目的,无非是要建立另一手的势力以应对不时之需。而这个不时之需想必父亲也清楚指的是什么,无非是要对付宫家罢了。”
宫桦目光阴沉着点点头。
宫月出倒是面色无异,继续道:“所以父亲你还是要用宫家的力量私下里去拉拢一切可以成为宫家势力的人,适当时候,也可以敲打一下。”
她说的敲打是什么意思,宫桦几乎是立刻心领神会,眯着眼点点头。
“既然父亲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那女儿也就不跟着瞎操心了,您就先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她以手掩口,红唇微张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动作却是看不出丝毫的无礼,反倒有些俏皮和可爱。
察觉到宫月出的情绪,宫桦也不好再纠缠什么,一只胳膊撑在椅子搭手上,就这么坐着不说话。
他还真有事儿要说,抿抿唇,欲言又止。
看他这幅样子,宫月出有些愈发的不耐烦,皱眉道:“父亲有话直说便是,女儿若能办到必然不会推辞,毕竟...您手里还拿捏着人不是?”说完之后,讽刺地冲宫桦一笑。
宫桦被她那满脸讽刺的表情弄得心里有些难受,问道:“你可是还在怪为父?”
“人都在您手里,哪有什么怪不怪的这一说啊!”宫月出被他那句“为父”给恶心的不行,“别跟本宫玩儿那套父慈子孝的游戏,要不,你把人放了?”
宫桦不再说话。
宫月出冷笑,“父亲不是有事儿吗,快点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宫桦看一眼宫月出阴沉的脸色,直接开口,“你妹妹琳琅想要进宫,你帮着劝劝皇上。”
这叫“不是什么大事儿”?宫月出真是对自己这个父亲死心了,别人家的父亲哪个不盼着自家女儿幸福,再看看她这好父亲一心给自己女婿怀里塞人。
哦,不对,宫丞相对自己女儿也挺好的,只不过得看是对哪个女儿!
她平复一下心情,半晌才开口道:“宫丞相,您疼爱自家女儿本宫没什么意见,但您也不能硬把人往后宫里塞啊,我那庶妹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这要在皇宫里冲撞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宫家,可护不了她......”
“有你护着,能有什么事儿啊...”
宫桦还没说完,就被宫月出打断。
“您可别跟女儿我戴高帽子,本宫哪会护着她,若她进了宫,本宫说不定忍不住要先下手杀了她呢!”
被这一句话堵住,再看看宫月出那嗜血仇杀的眼神,沉默良久,又开口道:“你就劝劝皇上...”
“您觉得,如果本宫坚持要皇上封她个贵妃,就凭皇上的聪明和他对本宫的宠爱,您说,他是真纳了我那好妹妹有可能,还是直接杀了她更有可能呢?”
“所以说,丞相大人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回去您也劝劝我那庶妹,别觊觎她不该觊觎的人,是她的,就好好看着;不是她的,她抢也抢不走。”
“至于我这里仅剩不多的还没被她抢走的东西,谁要和我抢,我就,弄死谁!”
许是她一刹间看过来的眼神太过凌厉甚至嗜血,宫桦竟被吓得后退半步。
“来人,替本宫送送丞相大人。”宫月出大手一挥,便让人直接将宫桦“请”了出去。
宫桦走后,门口又走进一丫鬟,手中端着一碗汤水。
“皇后娘娘,您的药。”
宫月出倏忽平静下来,看着那碗药的眼神也越来越凉。
侍女又走近了些,端着碗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娘娘,您真的想好了吗......”
“他们...他们说,这绝子汤您再喝这么最后两次,便再也后悔不得...”
宫月出接过碗的手一颤,险些丢了它,半晌她才道:“好了,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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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朕等不得了
第二十六章朕等不得了
“哥,刚刚你没在朝堂上,你是没看见宫家那些老不死的那种跟生吞了苍蝇似的销魂的脸色!真真是精彩万分,不容错过啊!”想起刚刚的场景,江夜眉角高挑,勾出一个邪肆而嚣张的弧度。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行了,在皇上面前,你还是消停点儿吧!”
说话之人正是江夜的兄长――江黛。
他一身月白色长衫,仪表不凡,雅人深致。就只是平平淡淡地站在一片金碧灿烂中,却决不会被那种华贵而压制。这是一种温润平和的美,如墨香残留的纸宣素笺,砚墨入卷后的簪花小楷,如水墨,如脂玉,如漂染千年盛世不衰的青花。走到哪哪就添彩,却又决不招眼。
“皇上?呵…别看百里陛下表面上甚是平静,指不定心里怎么偷着乐呢!”江夜小声嘟哝道,“也就只有这么腹黑的他才能想起这个法子,都是千年狐狸,装什么无害兔子!”
江黛温和一笑,对自家弟弟最后一句话不置可否。
百里荣晨端坐在书案后的沉香木椅上,冷脸听着江夜明里暗里的“嘲讽”。
半晌江黛开口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他指的是今天被揪出来的宫家暗桩。
“这些暗桩,大部分朕都知道,有那么一两个不知道的,也不是能掀起什么大风浪的人,倒是不足为惧。”百里荣晨冷酷一笑,“既然这些人都从暗处转向明地了,那么对宫家来说也就没多少用处了,留着反倒会被宫家视为祸患。(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我们不动手,自然有别人收拾。朕,就好好等着他们窝里反就是了……”
政客的心智,往往是常人所不能及。不过一招看似寻常的棋,却可让敌人自毁城府。
只可惜,政客写尽千万书,书不尽离合悲欢众生苦……
瞥一眼书案上放着的信纸,百里荣晨道:“昨日宫醉来消息说他准备好要出发了。”
所以,是时候再确定另一个人去一趟了。
江黛微微抬头,也瞥见那信纸的一角,却无意间看到那上面凌乱的油印子,嘴角几不可见得一抽,迅速嫌弃地撇开视线,问道:“陛下打算派谁去?”
“你!”百里荣晨看向江黛,视线沉了沉,“江黛,朕打算让你去!”
江黛似是早有准备,微笑颔首道:“是。”
江夜却是有些不满地皱皱眉,“皇上,您不如派臣去啊,您觉得,我这无趣的哥哥,能和宫醉配合好?”
江黛不说话,百里荣晨也不说话。
就是因为有了宫醉,所以才不派江夜去的,好吗?
平时一个就让人受不了了,要是两个聚一起,指不定南番战场上会发生什么呢!
说不定,这兵还没发,仗还没打,宫家那些将领们就先被他们两个打趴下了。
不要质疑这种可能,以宫醉和江夜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和他们对宫家人的厌恶,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
百里荣晨和江黛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满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意。
江夜更加不满意了,“皇上,您不相信宫醉,您还不相信我吗?”
百里陛下沉默,依旧面无表情,心道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朕是不信!
趁着两人短暂的沉默,江黛接话道:“关于今年武举,皇上有什么看法?”
百里荣晨沉吟片刻道:“这次还是多靠你们两个了。”
“皇上真的打算这么做么?”江黛微微皱眉道,“毕竟这次动作这么大,本来就已经打草惊蛇,引起多方势力的猜忌和窥测了,如果最后殿试规矩也要改,怕是会让那些人抓住这个大做文章,甚至可能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江夜也点点头,道:“确实如此,现如今你的处境和朝堂江湖事态本来就不算明朗,这么大改旧制,难免会引起那些原本处于中立立场的人的反感,就像你前些日子颁布的新的兵役法,已经冷了部分保守势力的臣子之心,再这么下去,有可能有些江湖上的势力也会有所行动。”
“朕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百里荣晨如鹰般隼利的视线遥遥望向南边,“就算朕等得,南江百姓也等不得了!”
闻言,江夜江黛瞬间语滞,是啊,他们只一心纠结于当前自身利弊,反倒忽略了身处战争中央水深火热的平民百姓所过如何…
眼前有无声掠过宫室的长风,沉重如当下心事地跌压在重重銮殿、玉阙金宫却赤铁一般压抑的牢笼里,让人很难想起这风原是自南国平原上缓缓吹过柔和如丽春之景日光高翘的百里春风…
又或者,当初这春风在南国之前更早的地方也曾历尽风雨磨折而来,所以才深重压抑,带不来丝毫暖意?
“与南番的战争节节败退,可身在前线的那些将领们,哪个是会为了南番身后人的步步紧逼而日夜操劳甚至辗转反侧而不能寐之人,他们整日想得,不过是身在帝都的背后亲人又为他们争取了多少兵权和势力,又或者手下亲兵今日又从南江百姓手里搜刮来了多少好处!”百里荣晨缓缓叹口气,垂眸道,“朕,等不得了…最后的这场考验,朕必须将这些人心思还有背后真正势力窥测的一清二楚,才可放心的选出真正能属于自己的新势力来对抗宫乔几家,如有差错,便再难挽回。”
江夜江黛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百里荣晨。
半晌,江黛沉声道:“确实是臣等狭隘了。既然如此,那么一切当听皇上吩咐便是!”
北齐千秋三年春,一场惊动朝野的武举终于在万众瞩目中等来了最后的殿试。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朱漆台,同台基,金雕漆龙宝座。
顾长歌半跪在无极殿,眼前无比熟悉的一切似乎都与前世重合。
最熟悉的,还是高坐上那个男人。
顾长歌眼波流转,眸光一瞥恰好躲过百里荣晨看过来的视线。百里荣晨却将视线久久停驻在微微垂头的顾长歌身上。
沉默半晌,他终于撇开视线,环视大殿上所有人。
缓缓开口道:“这次殿试,朕决定,换个方式。”
话音刚落,举殿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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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争端又起
第二十七章争端又起
帝都皇家林场。(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顾长歌一身武士便装,边整理袖口,边斜睨一眼身边的所谓“易苏”。
他一身月华锦深蓝色劲装,袖口压一圈银丝锈成的暗纹,日光下银光浩荡犹如水波暗涌,趁得他气度越发沉稳雍容、明锐深邃。
顾长歌挑眉,含笑对上他探过来的视线。
“易苏?”顾长歌眼含戏谑,低声问了一句。
“顾兄听错了罢。”他一笑间仿若眸送春风,冲顾长歌眨眨眼道,“我叫黎苏。”
恰到好处得是,高台上传来礼官点名的声音。
“参加此次武举第三场的有,顾业,黎苏,李程业,杨若霖,柳姬…”
听错了吗?
顾长歌可不认为当初是自己听错了。
八成是这个眼前这个男人用什么手段私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名册上的名字。
再看一眼在场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对此有什么反应,顾长歌也不得不暗赞一声,好手段!
不仅手段好,这衣裳也好啊。
“黎兄这衣服也是尊亲省吃俭用三年才买来的?”她又笑着问了一句。
闻言,黎苏往顾长歌这边凑了凑,低声道:“怎么样?看着不错吧!”他一脸讳莫如深,“假的。我有门路,顾兄可有意愿光顾?”
他一动,衣袂行走间幽光闪烁,暗影浮动,隐约有满月般的暗纹,似一轮轮饱满月华,若隐若现。
“谢了。”顾长歌意味深长地一笑,负手后退一步远离黎苏,“不过我可买不起。”
千金难买月华锦,大庆一等一的上等锦缎,绝非一般人能穿得起的。txt小说下载80txt.com
又觉得这个黎苏着实有趣,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掩饰身份,一边又毫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窥测。
不过就是这脸皮有点厚。
只是和自己也没多少关系,顾长歌笑着摇摇头,转头朝林场入口方向看过去。
黎苏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裹挟着醇厚内力的含笑声音悄然传入顾长歌一人耳中。
“顾兄对此次殿试的临时变动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没有,见招拆招就好。”
“哦?顾兄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物啊…”
顾长歌不置可否地一笑。
这次百里荣晨临时变动武举殿试的目的,大抵是要做些什么来探查此次武举前十的心思,借此来选出真正能放心握在手里的又一势力。
不过是用什么方法,她就不知道了。
又想起此次比试的新规则,顾长歌眸光一闪。
虽然刚刚武举三场的终审判官长篇大论说了一堆掩饰性质的话,但总结起来还是一句话――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谁最先找到他所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并从林场另一边出来,谁就是第一,并且生死不论。以此类推,排出十人名次。
先不管那“最有价值的东西”一说,就光生死不论这一条就够人浮想联翩了。
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你抢我我抢你,你杀我我杀你,看不惯谁就直接下手,当然还有自己背后势力看不惯谁自己也得下手。
而现在这些人,还有这些背后势力最看不惯的人是谁?
当然是初试复试皆大放异彩却孤芳自赏般地拒绝了所有势力递过来橄榄枝的顾业。
顾长歌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然而就在她头疼的时候,林场入口围城城门已经被持刀卫兵打开。
随着判官一声令下,其余八人已先行一步进入林场,剩下顾长歌与黎苏两人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顾兄不走?”黎苏笑吟吟问了一句,自己却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顾长歌笑答:“走,当然走。黎兄呢?一起?”
“好。”他同样是笑,狐狸似的,右手微抬,看似无意地抚了抚衣襟,“一起一起。”
顾长歌也注意到他这状似随意的小动作,眸光一掠掀起万丈风波,却又在一瞥间恢复原有的风平浪静。
一笑,敛风华。
而另一边的百里荣晨却在无极殿上宣布了消息之后便没有跟去林场。
此刻,他站在御书房内,身后站了江夜和江黛两人。
室内熏香清扬,在虚空中迤逦开朵朵花一般的回旋,渐渐模糊了三人身影。
沉默良久,百里荣晨终于开口道:“差不多了,江夜江黛,时机一到,便起阵。”
先一步进入林场的八人像是事先说好了一样默契走到了一起。
谁都没有说话,李程业便先开口。
“不知各位,对此次武举有何看法?”
李程业是如今武林盟主李泗的长子,在江湖中也是少年成名颇有威望,这话由他一问,便立即引起在场其他人的重视。
八人中唯一一个女子柳姬眼露鄙视:“李公子何必说的这般隐晦,你何不直接问对那顾业有何看法?”
李程业一滞,看向柳姬的眼光也不似之前的欣赏和暧昧。
刘翔殷看一眼美艳的柳姬,再看一眼强势的李程业,心想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又都是有必要结交一二的人,心思流转,当下打了个圆场:“两位何苦为了那区区小儿伤了和气。真是那顾业忒不识好歹,也忒狂妄。”
“就是就是。”又有人附和,“不过一卑微小人耳,想必当日能赢了秦之衍也不过是玩了什么阴毒计策,上不了什么台面。”
“多多少少教训他一下就算是提点他,好让他收敛收敛性子好走的长远些!”
众人正说的义愤填膺,柳姬眼中鄙视却越来越深。
一群无耻小人,不过是想要联合起来打压人家,偏偏满口的仁义道德。
她微微偏头勾魂一笑,慵懒抻了抻腰,那销魂的线条和魅人的姿态勾地在场的男人眼都有些直了。
李程业反而是微微眯了眯眼,眸色深沉中隐隐有些隐藏的极好的怒气。
“这些事儿啊还是留给你们这些大男人去做吧。”她以手掩口樱红朱唇微微打了个秀气却妩媚的呵欠,眼角微微氤氲出红润晶莹的湿意,“小女子就不掺和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柳姬眼中毫不遮掩的讽刺鄙视。
李程业也是一笑,握紧手中长剑,回她一句:“柳姑娘还是自己小心着这林场里的机关暗器和暗杀吧,伤到了你那金贵的身子,有人可是要心疼的。”
这话明显是暗示柳姬以色侍人,讽刺之意可见一斑。
柳姬眼色一厉,其余几人却是想起了江湖上的某些传闻,看向柳姬的眼神越发暧昧。
“呵...”柳姬又柔媚一笑,“那咱们,还是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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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分头行动
第二十八章分头行动
柳姬走了,剩下七个男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呸!”突然有人恶狠狠啐了一口,“不过一个倚靠男人而活的****,还敢这样跟咱们李公子说话,和那个顾业一样,忒不识好歹!”
陈陵翼边说着,边谄笑着看向李程业,脸上一半愤愤难平,一半讨好谄媚,将一张本就不怎么出彩的脸搞得越发滑稽难看。
却不想又对上李程业冷酷得看他一眼的凌厉视线,眼中煞气仿若要割裂这沉闷了许久而显凝滞的空气。
一心讨好他的陈陵翼哪知道自己有哪里又惹到这小爷了,只以为是他还在为刚刚柳姬那事心有不满,只好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却也不敢出言驳斥什么,只好尴尬笑笑作罢。
心中却也堵了一口气。
刘翔殷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想了想便又开口道:“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对付那个顾业的对策吧!”
“对,这才是正事!”陈陵翼点头附和,“还有那个黎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就是那个初试没什么名气,却在复试一招击败飞鼠袁天的那人?”
“不是没名气…”李程业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接着道,“是这人没有参加初试!”
“嘶…”有人倒吸了一股凉气,“这么说这个黎苏也是个有来头的人物?看样子还和顾业走到了一起…”
他可没忘记在林场外两人谈笑甚欢的场景。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李程业目光深沉,斜斜盯着远处虚空上一点,不做声。
陈陵翼颇为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再次接话道:“来头再大能怎样,还能大得过咱们武林盟主的儿子?”
其余人一片附和。
而在众人头顶的树叶阴翳的高大乔木上,顾长歌眼含戏谑笑看身侧黎苏。
声音凝成一线飘进黎苏耳中:“话说黎兄可是被人这般轻视,不下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哦?”黎苏慵懒侧躺在极细的树枝上,衣袂飘飘却由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漂浮在半空而不坠下,“我怎么更觉得,我这么下去,顾兄的麻烦会更大一些呢?”
顾长歌不置可否,又竖耳却也越发小心地朝树下探去。
此时几人已经讨论到白热化阶段了,刘翔殷眼珠子一转,低声道:“不如这样…反正咱们对那个皇上所说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也没什么头绪,不如暂时保存体力,一边紧盯住顾业黎苏两人,等他们找到什么,便出手将东西抢过来,顺道在……”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不过看他脸上奸诈而讳莫如深的表情,众人对他的潜台词心知肚明,当下面对面笑着点点头。
几人在下面讨论得激烈,两人在树上听得也清楚。
两只精明的狐狸也是相视一笑,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想抢他们的东西?让你有命来没命走!
这春景正盛,春光也好,软风微拂自高大的乔木顶端叶间柔柔吹过。两个皆是身负顶级轻功的人在树尖起起落落,如在平地,树下几人走得缓慢,于是两人也就飞得悠闲自在。
不同的是,树上看林中风景尽揽眼底,长风柔和带着一股子沁人心意的潇洒灵动,两人心情正好,索性观赏起这烂漫春光,还顺便讨论了一路,是东边七溪街上那条护城河一角景致好,还是西边屠苏小县里满眼的屠苏花来得艳。
树下几人却是不那么自在了,先不说一路上遇到的各种机关野兽了,就光到现在几人还没发现顾、黎两人的踪迹便已是让人烦心。
陈陵翼摸一把额角的湿意,混了血的汗水将他的眼刺得生疼,连带着刚刚包扎过的暗器割裂的伤口都又疼起来。
索性坐在地上,将剑置于身侧,抬头看着几人道:“咱们继续这样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定还没找到他们俩呢,咱们自己就先倒下了!”
刘翔殷也点点头,扶了扶自己受了剑伤的左胳膊,“要不咱们分头行动?”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程业。
李程业也被这无休止的机关暗器给磨得烦躁,皱眉点点头道:“行吧那就分开行动,陈陵翼、杨若霖,咱们三个一组,剩下你们四个一组!”
闻言,陈陵翼立即浮现出浓浓的喜色,对上对面四个人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硬生生将欣喜压了下去,朝李程业沉声道:“我们都听您的!”
树上顾长歌挑眉,颇为讽刺的一笑。
心道可以啊这陈陵翼,连敬语‘您’都用上了,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高兴的这么早,还不知道后面怎么被李程业坑呢。
她可是看得清楚,李程业可不是那种好相处的主,指不定心里黑到什么程度呢!
半晌,她又撇头看一眼在她眼里同样心黑到极点却笑得装模作样光风霁月的黎苏。
黎苏也看着顾长歌,心想面前这个心黑到极点的顾业八成也在心里暗骂自己。
眼底微光流曼闪烁,黎苏轻笑道:“顾兄这般看我,难道是终于发现较之那树下几人,我当真是一个襟怀坦白光明磊落芝兰玉树之人!”
“不仅如此…”顾长歌翘起一根指头在黎苏面前晃了晃,“我还发现,天下少有人之脸皮可以厚的过黎兄了!”
黎苏对这些讽刺倒也不见生气,摸摸下巴扫一眼树下已准备出发的几人,道:“咱们也分开?”
“当然!”
话音未落,身形先起,转眼间,人已掠至数尺之外――向着李程业走得方向追过去。
黎苏依旧待在树上没动,依旧是默默下巴,依旧笑得满脸深意,饶有兴趣地遥遥盯着顾长歌背影,日光照上他俊雅清逸的面容,水晶般的光芒流转,承载了这明丽流芳的春光,而眼底乍现精光,竟令人觉得晕眩。
直至人影彻底不见,他这才收回视线,也不再耽误,举动间风姿清举,长风中衣袂猎猎飞舞,如海波流荡云涛飞卷,一个闪身便朝着其余四人的方向急速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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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自相残杀
第二十九章自相残杀
“这到底是何人设计出来的变态机关?”奔跑中的陈凌翼忍不住骂了一声,“怎么那么难缠!”
李程业轻功比他尚高一筹,跑到稍稍安全的地方终于歇了口气。(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他脸上也挂了彩,再看看自己身上衣衫破败的狼狈样,原本清朗深沉贵公子的形象也尽毁于此。
想到这些,再看看后面还在疯跑的陈凌翼,眼中划过一丝悔意和鄙视――如果知道这人这么没用还光扯后腿,自己如何也不会选他留在自己身边,真不知道这武举复试他是怎么过来的?说不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可不是见不得人的手段嘛!陈凌翼能走到最后,除了武功底子还可以,大部分还是和他心狠手辣无所不用极其甚至用毒不无关系。
毕竟对手就那么几个,花花心思打通些关系,一切都好说。
所以,提前下手用毒也不是没可能。
杨若霖此时也追了上来,双手扶膝半蹲着身子大口喘气,“呼...别说啊,这设计机关的人还真是变态!”
被称作变态的人此刻轻轻松松一侧身躲过一枚袖珍暗箭,再一个飘身,青雾一般上了一处隐秘的树枝上以便更好的看着下面人的动静。
听到他们几人对自己设计的机关的编排,顾长歌摸摸鼻子,这还是重活一世第一次又被称作变态!
前世她在这林场与百里荣晨一道吃过亏,向来信奉“从哪跌倒再从哪爬起来的”顾长歌便大手一挥,将一身丛林生存技能与现代杀手的暗杀本领尽数糅合于这皇家丛林无数机关中,没想到到现在依旧沿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还帮了自己不小的忙!
毕竟是自己设计的机关,其余三人手忙脚乱应付不过来的顶级暗杀手法,到了顾长歌这里便如鱼得水,甚至是如虎添翼。
怎么个如虎添翼法?便是像现在。
顺手轻松接过擦着她袖口而过的暗镖,顾长歌手臂一挥又朝树下几人扔过去,一刹之间犹如日光割天而起,宛如赤日红霞般厉烈。
这般惊心动魄的一道亮光,来势迅猛以致将树下刚刚歇息不过片刻的三人吓得措手不及。
慌乱间躲避,落地时脚尖一软一个踉跄,他赶忙扶住身侧的大树,陈凌翼破口大骂,“怎么还有暗器?”
李程业情况倒是好些,却也是在躲避时不小心擦着了粗粝的树身,手臂一片通红甚至卷着血丝。
他的眸子里也漫上了层层血色,视线却不失先前凌厉,鹰般敏锐朝树上探去。
只可惜他的敏锐远不及顾长歌。
就在暗器发出的同一时刻,顾长歌也是飞身而起,,身形一展犹如击空长鹰,一身玄色紧身武士便服收的恰到好处的身形刹那间腾起如蛟龙,略过又一波暗器飞上更隐秘的树枝。
翻身时不忘脚尖一转,将那一排暗镖踢离原来的轨道硬生生将他们朝树下三人踢过去。
本就已迅速猛厉、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暗器再次被添力,更是冷光悍然,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竟成了一柄薄而锋利的剑。
杨若霖皱眉喃喃一声,“怎么觉得这暗器越发厉害了?”
不过就算再疑惑,动作上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利器独有的锋锐血气混着铁腥气息刹那贴近,不知怎么,明明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眼前仿佛却突然就起了十万丈血气纵横的烽火硝烟。
一刹间,森凉彻骨――暗镖上有杀气!
他狼狈地摔在地上,好歹也躲过了两枚暗镖。
心中却毫无侥幸逃脱的幸运,他瞪大了眸子惊恐的看着其余两人,声音颤抖着道:“这暗镖是有人射出来的!咱们被人盯上了!”
裹着一身寒气的李程业好不容易躲过了三枚暗镖,听到这话瞬间凉意袭身,冷着眸子朝树上四下观望。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本来以为是此次武举的判官一类的,却不想暗处那人竟然出手了,一出手,还让人这般难应付。
顾长歌红唇一线勾起笑容浅浅,眸子里却看不出丝毫笑意,能够洞察一切的视线淡淡扫过三人逐渐向中间那棵百年老树聚拢的身形,眸色渐深,笑得越发冷厉。
树下三人对即将到来的危险犹然不觉,两两对视一眼便朝着四周看去。
半晌,陈凌翼轻声问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顾业?”
“有可能。”李程业声音低哑,又紧了紧手中长剑。
不知何时,天色开始阴沉起来。
天上有大片大片的乌云飘过来,阴暗着的树梢一片幽翠。风从高高低低的树杈间掠过,擦动树叶的声音若啸若吟,如同阴间厉鬼的声嘶哭嚎,穿越浩瀚无际的阴翳天空,穿透厚重峻茂的茫茫山体,传入山顶心事重重,惶惶不安的人耳中。
突然有一声尖利高耸的声音传入三人耳际。
“什么声音?”杨若霖正想回身看看其余两人,一瞥眼却突然发现树上有情况――满眼的花花绿绿。
“啊!”他大叫一声,声音中满是恐惧,“有蛇!”
有蛇,有很多蛇,而且一看就是身有剧毒的毒蛇!
长长的蛇身自树上盘踞而下,吐着猩红的信子,刚刚回过头来的三人正好和这些蛇面对面不过掌宽的距离。
信子一吐,仿若已至鼻尖。
顾长歌指尖轻捏了一枚随手摘的树叶轻放在唇边,眼底光芒流转,冷眼看着树下三人。
又是一声尖锐的哨响,原本安安静静的蛇突然躁动,猛地出击。
刚刚被吓得不敢乱动也无法乱动的三人此刻想撤退已经是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李程业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事。
他顺手扯过原本就离他很近却又毫无防备的陈凌翼,一把扯到身前,同时后退一步给陈凌翼留出了个空。
他面无表情,刚好对上陈凌翼仿若已经定格住的不可置信的眸子。
一瞬间脑子里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怨恨都来不及,就连陈凌翼都以为自己怕是活不成了。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又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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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死一伤
第二十九章一死一伤
一瞬间,一条条花色鲜艳的毒蛇就这么停顿在半空中。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陈凌翼甚至可以感觉到身后脖子上那蛇说不上来是冰凉还是温热的猩红信子一点点触及自己肌肤时那种渗人到极点的恐惧。
顾长歌冷眼看着树下丑态,她本就没想用这些一招致命的毒蛇伤人性命,不过是想吓吓三人罢了,没想到竟然出现了这种状况。
她啧啧两声,却全然没有看热闹的心态,只一心觉得这人心沉凉。
天色阴沉里,唯一的亮色怕就是那蛇身上绚烂闪眼的花色了。
陈凌翼不知道背后操纵这些毒蛇的人究竟是什么心思放过自己,看着李程业和杨若霖暗暗松了口气,他眼中却渐生讽刺和悲凉。
看向李程业的眼神也全然没了之前的讨好和谄媚――如果这时候他还是先前那种心态对待李程业的话,就连自己都得骂自己犯贱了――一种难言的复杂心思涌上心头,他反倒很快冷静下来,只是声音还有些低哑,微微颤抖着断断续续的。
他冷冷道:“李公子可以放开我了吧?我想你应该能够看出来,这蛇的背后主人并无杀意。”
他以为撕开脸面之后,接下来的路两人顶多是路人一样谁也不搭理谁,然而旁观整个事态的顾长歌却不这样想。
想李程业这种人,年纪不大却心思狠辣,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该要什么,所以那些不想要的、不该要的,还有不该留的、挡了他的路的,统统不能留。
就像现在的陈凌翼,在他眼里,就不能留。[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甚至是,知道了整个事情经过却一点没掺和的杨若霖。
杨若霖显然也想隐隐明白了什么,看向李程业和陈凌翼的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
陈凌翼倒是没什么,只一心放在李程业身上,盼着他快点放开自己。
李程业却没那么简单了。
天空愈发的阴暗,厚厚的黑云沉沉欲坠,压在远处的山头上,白日里一片黛绿便成了这般沉沉的棕色,几乎与远天成一色相接,阴沉而诡异。
这般沉沉欲坠的灰幕天色下,他的一双眼睛却是墨水洗了一样的黑亮渗人。
那种眼神,轻,却利,像一把刚开了刃的匕首,又或是千年冰渊倒坠的冰锥,冰冷,阴鸷、疯狂。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住,杨若霖只觉竟似有无数锋芒直击心口,额际有一滴冷汗簌簌流下。
陈凌翼却似是有些不耐烦,张口又道:“李程业,你...”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瞳孔刹那间紧缩。
杨若霖也突然一哆嗦。
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陈凌翼胸口的一把刀――刀柄尚且握在李程业手中。
李程业狠厉一笑。
突然,陈凌翼也狰狞一笑。
随即“啊”的一声惊呼打破了这寂静,李程业慌忙间推开陈凌翼,口中还疯子似的喊着:“贱人,你个贱人,你往我眼里喷了什么!啊,喷了什么?”
杨若霖这才发现,李程业用手捂住的眼睛边缘,已经渗出了黑血――他被陈凌翼下了毒。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陈凌翼,快给我解药!”他微微仰着脸面目狰狞四下里扑腾着想要找陈凌翼。
而陈凌翼,他已经死了,刚刚被李程业疯了似的一推早就倒在了地上。
杨若霖被李程业这幅样子吓得不轻,不确定他还会做什么,便离得他再远了些。
顾长歌反倒是很平静,甚至平静道找了个风景正好的观赏点,懒懒的坐了下来。
看着树下李程业疯子似的张牙舞爪地找陈凌翼,却被陈凌翼的尸体绊倒后磕了满头血的样子,再瞅一眼远处盘踞在高山上鎏金铜瓦、富丽堂皇,象征着全天下最高皇权的皇宫。
权势啊,当真是这全天下最累人,也最害人的东西。
李程业已经自己一个人跑远了,自然会有人接他出去,当然,这武举排名的资格他自然也没有了。
害人不成反被害,恶人自有恶人磨,没什么好可怜的。
顾长歌看一眼最后有些萧条的“战场”,也没想到自己放出来几条小蛇就能收到这种效果,心中正感念颇深,却也云一般的飘身而起站定。
想着最后一个杨若霖也不是能翻出多大风浪的人,正欲离开,却不想被他喊住。
“顾业!”杨若霖抬头冲树上他喊了一声,“我知道刚刚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顾长歌斜斜靠着树身,环胸挑挑眉,却也没出声。
杨若霖也不管自己这么喊会不会节外生枝,又或者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继续道:“顾业,你也看到了。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以李程业那种狭隘又狠辣的心思,定然是容不下我的,说不定还会把我推出来做了那众矢之的。”
这人倒是看得透彻――顾长歌无声又挑了挑眉。
“我一个人,无权无势,空有一身武功,却知晓自己多少也算有勇无谋之人。”杨若霖顿了顿,猛吸一口气又继续道,“必然是斗不过武林盟主那种首屈一指的势力的。”
“所以...顾业,我能不能,投靠你?”
他心中正忐忑着,毕竟不了解甚至在这之前都没听说过顾业这个人,不知他心性如何,也不知他会否是另一个李程业,但这种时候也只能病急乱投医。突然便听到有细丝一般却又醇厚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中。
“你怎么就确定,我能护你?”
杨若霖神色一喜,他果然就在附近。
“你既然能这般不费吹灰之力的干掉李程业和陈凌翼两人,便已是智谋非凡之人。而且行事这般大胆而不受拘束,我便也可猜测你身后定然有更大的势力支撑。可以说,若是跟了你,绝无害处。”
“呵。”顾长歌轻笑,“你分析的倒是清楚。既然你那般笃定我可以护你,可我为什么要护你呢?我有什么好处可得呢?”
杨若霖语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顾长歌又道:“这样吧,杨若霖,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刚刚一路上都没有使出你的全部实力,我没有办法对你的价值做出准确判断。那么接下来的比试里,你可要用心了。”
他竟然跟了我们一路?他竟然全部看得一清二楚?
杨若霖只觉可怕。
恐怖过后却是更深层次的安定,只觉自己跟着顾业这人算是跟对了?
跟对了吗?
那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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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幻境之阵
第三十一章幻境之阵
紫烟轻袅,一缕类似檀香的淡淡熏香自紫檀书案上的一鼎小巧精琢庐窑青白釉双耳三足压黑纹印兽面容香炉袅袅飘出,随随即水波一般漾开迤逦的回旋。[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紫烟之后,百里荣晨的面容渐渐有些模糊,一双眸子却依旧难掩明锐凌厉。
御书房窗外突然有声音扣响,刹那间眸光如电。随即便听见他沉沉如玉又通透的声音传来:“开始吧。”
江夜江黛对视一眼,沉默点点头,同时内力凝心法念功法起,熏香骤然一浓。
“起阵!”
皇家林场中,突然风起。
这场风来的突然又诡异,毫无预示便从四面八方平地而起。
顾长歌气息一沉,一个千钧站紧扎地面,这才堪堪熬过这场大风而不至于被刮倒。
缓缓风弱,浓雾却起。
顾长歌定神,透过眼前浓雾环顾四周,便发现身侧所处环境已经变了。
这是…阵法?
顾长歌微微眯了眯眼,面上却无丝毫慌乱之色。
不像是北齐的阵法,倒隐隐有点儿像她曾经偶然结识的羽埋名的手法。
不过世人皆知埋名大师环游四方居无定所,一身通天本领和学识也不知师从何处,顾长歌一时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哪方势力的阵法。
只是当下情形容不得她细想。
便见浓雾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让人辨不清东西南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继续停在原地也不是办法,顾长歌沉思半晌,刚刚被大风吹乱而散落下在额际的一绺长发倏忽一动。
有风!
再看一眼弥漫在四周尚未完全散去的白雾,哪有一点儿要动的迹象!
顾长歌眸光一闪――原来是幻境!
长发微动,顾长歌却凝眸站立,宛若一株长竹,坚刚如玉。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飞身而起。身形一展凌厉如破竹,在半空中一个旋身挑起脚下叠叠落叶。
再一挥手恍若横空一斩,一刹间,落叶如蝶,飘然身边,跟随顾长歌化风的内力飞卷成苍翠的旗。
再等她倏忽收手,空中再无半分内力气息时,风声骤歇而落叶尚舞,身周三尺内无数飞叶吹云落雨般簌簌落下。
落叶如雪下,顾长歌眸光化剑,紧盯住这漫天飘叶,却刀锋平定如一泓深渊,又恍若流光四溢空中游移。
突然她琉璃般的眸子一亮,星子一般的颜色。视线也定格在身子正前方一枚细长的柳叶上。
其余叶子直直坠下,唯有这般轻小的叶子,才能捕捉到轻如梦的细风。
眼看上方巴掌大的梧桐叶就要直直落上那柳叶,顾长歌双手成掌,掌心里卷起浩荡罡风,那风却不是无形之风,风如飓风,微微泛着月白光华的真气精华成柱竖立掌心之上,随着她身形一展,双手翻覆往外一推,那两道浅白突然各自延伸,如扇面辅展,却仍旧像薄而透亮的刀片切开这凝滞的空间,随即如牛乳一般的莹润的白无声地晕染开,柔和地包裹住那枚柳叶却又绝不干扰了它的轨迹,只将它四周的其余树叶天女散花般扫落开来。
再然后,树叶落下,罡风也散去,只剩柳叶在空中飘展开一道如虹的轨迹,悠悠落向北面。
这皇家林场三面环山,唯有南面有一块千亩平地被用作入口和马场。
剩下的三面高山林立,进不了这么低的风。
很好――顾长歌嘴角勾笑――往南走!
其余人却没有顾长歌这般顺利了。
大风骤起时,一路遭遇各种伏击和暗杀暗器攻击而满心疲惫的几人正狼狈地堆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埋头抱怨着这林场里变态的机关,顺道还一起编排了下被李程业叫走的陈陵翼和杨若霖两人。
杨若霖倒还在其次,毕竟他的实力本就是几人中除去李程业之外最强的。可陈陵翼算什么,除了马屁拍得比别人响,他还能干什么?
可谁想就这样一个溜须拍马的好手却能受李程业青眼看重。
那李程业是谁啊,他可是少年成名的一届天才,并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继他父亲之后的下一届武林盟主,陈陵翼跟了他,还愁以后没有好出路?
眼红的众人现在还并不知道刚刚陈陵翼和李程业之间的发生的事情,如果知道,想必也不会再这般“羡慕”了。
数落了一会儿,几人又开始骂起这一路上坑爹一般的存在的机关暗器――一会儿是飞镖暗箭,一会儿又成了长枪针雨,还有跟了他们一路的毒虫,也让人防不胜防。
一会摔个狗吃屎,一会儿又滚泥坑,还有的暗镖上竟然抹了泻药****一类的东西,让中了招的人当着其他三个男人的面脱了衣服一副春情泛滥的模样……放了个响屁……
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熬过初试复试的人,哪一个不是江湖中数得上的高手,谁曾受过这般侮辱,可想而知,当时那人的脸,直接当场就绿了,很不能直接拔刀自刎于众人面前。
如果真是这样,自然称了其他人的意,毕竟少一个人他们就能多一分胜算。那中招之人自然也知道其中关系,黑了脸却也没真自杀。
他们都以为是这设计机关的人,却没想过是有谁在背后搞鬼。
背后搞鬼之人自然是此刻盘腿坐在众人头顶上的一脸闲情逸致、自在安然的黎苏。
虽说这机关的确是独出心裁,招式也处处透着诡异刁钻,诸国之间独此一份,可黎苏一身绝顶的武功,应付起来虽说没有顾长歌那般得心应手,却也说得上是轻松。
时间久了,他竟也从中窥探出这些杀招机关中的一点儿套路。一如此刻,他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弹,一股看似柔和实则凌厉的罡风直指头顶正前方的一枚叶子。
树叶无声而动,看似寻常风过吹起的弧度,谁料树叶刚晃动一瞬,突然自叶后射出一枚深褐色的暗镖。
黎苏顺手一截,夹在两指间。空着的那只手在袖中摸索了下便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青白玉瓶。
玉瓶透亮,晃动间还有液体流动的波澜。
不出所料的话,这就是让树下几人吃了无数苦头的****一类的东西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瓶子的一个小孔,再将微微泛着花香的透明液体撒在暗镖上。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做出了一种尊贵难言的气度,潇洒也优雅。
正在他刚刚涂完正要扔下去的时候,四周倏忽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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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记忆之殇
第三十二章记忆之殇
黎苏眸色深沉,唇角虽尚勾笑,眼角却不见笑意。(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随即手腕微转,却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将指尖擦了春药的暗镖扔了下去。
树下不知又是哪个中了招的倒霉蛋“哎吆”大叫一声,狂风骤停,大雾突起。
等黎苏重新注意到树下时,便发现已经无人。
走了?
黎苏眼中现一抹怀疑之色,这么短的时间,这些人身上或轻或重都受了伤,不可能走得这么快。
鼻息微动,果然闻到一抹淡淡的花香——那是“一息春”开始发作时散发出的味道。
那些人果然还在树下。
黎苏依旧盘坐在树枝上,身子斜斜靠上身后的树干,心想这大抵是遇上幻境一类的阵法了。
又想起自家父亲为了让幼时的自己打发时间不去祸害他的那些手下而顺手扔给自己的那些书,还有他在书上看来的那些东西,唇角的笑意渐深。
“这北齐,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啊……”
说完这话,他抬眸向顾长歌离去的那方向探了探视线,这才发现反应过来竟全是白茫茫一片。
又是一笑,若有深意地缓缓摇了摇头,笑意未减却垂眸——竟是靠着身后树干浅眠过去。
树上寂静无声,树下哄闹一片,只是谁也恼不着谁。
…………
皇宫中御书房内,紫烟愈浓,而紫烟后江夜、江黛两人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不去管额角滴下的又一滴汗珠,江夜轻哼一声,沉声道:“有情况了!”
并未睁眼,他闷哼一声,又继续道:“刘翔殷,宫家的人!”
百里荣晨闻言,眼中并未有惊诧之色,想必心中早有定论。求书网www.qiushu.Cc
只淡淡应了声“嗯”,示意他已知晓。
江黛瞥一眼神情若有所思的百里荣晨,再看看对面已隐隐有些撑不住的弟弟,眸光微闪,接着道:“秦方咫,乔家的人。”
百里荣晨了然一笑——既然有了宫家,又怎么会少了乔家呢?
主要势力都在南番前线,竟然也不远万里甚至从战争上分心于朝堂上这块肉,乔家还真是有本事了。
看见脸上鲜少有笑意的百里荣晨竟有了这样冷酷的笑,江黛知道这次是乔家真的是碰到了他的底线。
“继续吧。”笑意敛去,百里荣晨脸上又恢复先前的平静,淡淡道。
“嗯。”江黛点点头,敛气又输出一股真力,耳边又有声音响起。
“东平王,你竟然失信于我,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程离,泸州东平王。”江黛又说了个人,抬眸间却发现江夜脸色越发难看,“江夜,你怎么样?”
百里荣晨适时出手,掌心一翻将体内真力抵于掌心从背后灌入江夜体内。
随即江夜便感觉到一股暖流背后两人接触的地方突然涌起,犹如大江破堤顺着他微微滞塞的经脉奔涌而入,醇厚而绵长,连带着先前大量流失的内力也重新回涌。
感觉好了很多,江夜感激地看百里荣晨一眼,突然眼睛一亮。
“又有声音了。”他勾唇一笑,“俞晓,江湖暗影阁。”
百里荣晨并没有撤回内力,抿唇点点头。
江夜回眸,继续静心听着幻境中的声响。
奇怪的是,许久都没有声音再发出。
“没有声音了。”江夜皱眉道。
江黛也重新睁开眼,神情微沉,道:“加上真的没有依附任何势力的杨若霖,也不过才五人。剩下那五人呢?”
窗外突然又有声音,原是言易翻窗而进,快步走至百里荣晨身后,靠至其耳边细语一番,随即退后两步,站到他身后。
百里荣晨沉思半晌,这才道:“陈凌翼死了。”
其余两人也微微有些诧异,却觉得百里荣晨尚且有话未说,便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顿了一顿,百里荣晨继续道:“李程业瞎了。”
这消息才真是让人惊讶。
江夜瞪大了眸子,“谁干的?这么大胆!”
江黛又突然插话,“又有声音了——柳姬,她竟然是...李程业的人。”
形势越来越复杂,这下三人又陷入沉默。
“继续等,等顾业和黎苏的消息!”百里荣晨眼神凝重,又看看两人,轻声问道,“你们两人,还能坚持多久?”
江黛苦笑,“最多,半个时辰。”
百里荣晨正想在说些什么,御书房外突然传来吵闹声。
心下一股烦躁风一般涌上心头,他伸手揉了揉眉,刚想让身后言易出去解决了麻烦,却不想门外突然有尖利的女声乍起。
“皇上!不好了!”
那是,阿月大宫女杨环玥的声音!百里荣晨眉心一跳。
那声音继续喊:“皇上,懿苹郡主又和皇后娘娘吵起来了。”
又是懿苹!又是她俩!
百里荣晨狠狠掐了掐眉心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突然有听见杨环玥几乎是哭着喊道:“皇上,皇上您快去看看娘娘,娘娘她吐血了!”
杨环玥话音刚落,满脸泪痕正想那袖口擦一擦,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门骤然一开,凉风灌进面前人玄黑色龙袍的袍角。
他压低了嗓子快速问道:“你说皇后她怎么了?”
.........
皇家林场中。
顾长歌双拳紧握,半跪于地。
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指尖触及便是一片略显粘稠的湿热。
她却仿若丝毫感觉不出痛,咬紧下唇紧闭着眼。
耳边似乎有风声呼啸而起,她听得清楚,是山风将那些廊下铁马冰衫吹得铮铮轻响,然后越来越急,越来越重,越到最后,约见悄怆幽邃、森寒狰狞。
还有士兵晨起操练的呼喊声,夹杂在这透骨而凌冽的风声中,带起被鼓吹着撕扯着的烈烈战旗。
那些无比熟悉的场景,渐渐地与前世重合,一幕幕再现于眼前。于是那道心口永不会愈合的疤再次被这样硬生生撕扯开来。
耳边是他的逶迤唇齿、沉重呼吸,淡淡龙涎香里带着隐忍而节制的欢娱,而转眼间又变成那夜的声嘶哭嚎、悲壮凄厉。
她细细呻吟一声,猛地抱住头,那些记忆冲击得全身血液倒涌,似是要将一颗满是伤疤的心撑裂开来。
顾长歌终于忍不住了,身子向后一仰,便是一生仰天长啸,声音里满是咯了血的磨砺。
长啸之后,她倏忽安静下来,被抽走了魂一样,似是要溢出血的眸子放空看不见一切。
半晌,她呢喃一声,“父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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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你看到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你看到了什么
她看见这重重迷雾后铮铮铁骨却为国佝偻的父亲和持枪而战并顶天立地的兄长。[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她亦看见这森凉白霜后龙袍加身,终登高位却也有美相伴不谢风流的皇城帝王。
她还看见这暗无天日后纵使火光艳烈却依旧遮不住的漫漫血色。
那夜敕造将军府的百年匾额自漫天大火之中崩塌又跌落,随后在无数小人狰狞嚣张的仰天大笑中无声消逝。
她明知道那是幻境,却依旧不能不受它影响。
那些真实而又鲜明的,难以言及的痛。
那些沉重的,压抑的,撕心裂肺的,肝肠寸断的,濒临崩溃的记忆,烈火一般炙烤着顾长歌的内心,让重生以来刻意压制所有负面情绪一哄而出。
于是她就成了一叶扁舟,风雨飘摇,激荡在血与泪的漩涡里无处求生。
然而阵中顾长歌内心受尽煎熬,设阵之人江夜和江黛也未必好受。
这问心幻阵乃东海三大家族秘而不宣的上乘阵法,本就需要极其精成的真气做支撑,还要有深妙的感悟才可起阵。
这阵中变幻万千,可以幻化出阵中人内心最深处的执念,往往可以用来窥探人心。
作用大,自然风险也大。这也是这个阵法为何不为三大世家所青睐的原因,起阵者稍有不慎便遭反噬,轻者功力大减,甚至伤及根本,重者武功全废,并彻底陷入阵中无数幻境之中。9; 提供Txt免费下载)
而现在,顾长歌心中执念太深,怨念太重,以致本就并未完全掌握此阵的两人隐隐有反噬之意。
“嗯...”江夜闷哼了一声,嘴角已渗出一丝鲜血,看一眼同样情况并不明朗的江黛,他咬牙道,“大哥,收手吧,快要撑不住了!”
江黛额头上满是大汗,虽尚未吐血,但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却依旧没撤回真力,他能感觉到阵中人情绪已濒临崩溃。
江夜自然也有所感觉,只能继续咬牙坚持。
忽然两人同时睁开眸子,对视一眼——有声音!
便听见一声似可枪天裂地般的嘶吼:“宫桦,百里濯。灭族之仇,我顾家,不死不休!”
话音未寂,余声回荡,江夜江黛两人却是倏忽抽手,“噗”的一声,两两喷出一口鲜血。
幸亏收手及时,不然这二十余年修炼的真气内力,怕是要尽毁于此。
手扶胸口,两人抬眸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出复杂难平的心思。
顾业,原来是顾家的人。
那么他和顾长歌又是什么关系?
........
顾长歌晕了过去。
晕厥中尚有星星点点的意识,便感觉有一股温和的暖流突然涌起,再沿着受伤后残损的经脉绵延至全身,所经之处,犹如春日暖阳烘烤,温柔而不炽烈;又像深潭古井波荡,博大却不张扬。
雄浑深沉,温暖醇厚。
黎苏看着对面人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血色,狠皱着的眉头也缓缓放开。
终于,撤掌收回内力。
没有了支撑,顾长歌身子一斜,闷头歪向黎苏怀中,被他轻轻按住双肩。
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顾长歌倏忽睁开眼睛。
一双琉璃似的眸子原本星光斑斓灿若星辰,如今再望过去,却仿若添了一盏萃华月,星彩璀璨不足以名其神采。
眸光如月光,一转一瞥间,柔和而又深沉,博大却也内敛。
那经寒冰淬洗过的,烈火炙烤过的,长久压抑着的痛苦,终于凤凰涅槃,塑造出万物不破的钢铁心性。
真正的强大,强大在内心。
黎苏竟一时间也看呆,甚至忘了自己的手还握着人家的肩头。
显然顾长歌已经反应过来,脸瞬间黑下来,一气之下也顾不得刚刚被这人搭救的感激之情,一下子将他退了出去。”
黎苏堪堪拂手一挡,作势微微后仰躲过顾长歌的手,姿态优雅中又带了些不经意的散漫,不会让人反感反倒让人无端感觉魅惑。但这种魅惑,很难让人产生狎昵之心,因为那种难以言及的风情中自带着不容忽视甚至直逼人心的尊贵气势。
重新盘腿坐定,他目光流转光彩如星河灿烂,声音里却添了一股子缠人的幽怨:“我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还要恩将仇报?”
顾长歌自知理亏,收回手整理一下衣襟,淡淡回道:“多谢。抱歉。”
“这么算来,你可是亏欠了我两次了。”黎苏伸出两根手指,在顾长歌面前微微一晃。
顾长歌当然知道第一件事是什么,“衣服你自己没去拿,反倒怪我?”
“你这个人啊。”黎苏似是微微讶异又有不满,眉头轻蹙甚至能胜过美人捧心凝眸的风采,“道歉都不走心,这么没有诚意。那衣服对我来说可是意义重大。”
顾长歌眸光戏谑,对他的“意义重大”之说不置可否,笑道:“我了解,那是你娘省吃俭用三年才为你做来的衣服,自然意义重大。”
闻言,黎苏眸光一闪,脸上表情也微微有些异样,不过转瞬即逝,并未被顾长歌察觉。
话题突然一转,他看似随意地轻声问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顾长歌微微勾唇的脸上笑意骤凝,赫然转头看向笑意浅浅似是“没心没肺”的黎苏,眼中刹那间仿若有万丈电光化剑,穿越苍穹,倏忽跨越千万里直到黎苏的眼中。
她并未言语,反倒是黎苏笑着说话。
“别急别急,你内伤刚刚恢复一些,不易动怒。你不想说,我不问了便是。”
他这样一副和事佬的模样让薄怒中的顾长歌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中也觉奇怪。
她本不是这般心思外露的人,却没想到在黎苏面前这么绷不住。
奇怪之后便是警戒,黎苏这人身份定然不简单,自己又对他一知半解,怎能不加以防范?
一刹心思骤起,眸中明灭,她看向黎苏的眼神也变得讳莫如深,黎苏笑着摇摇头,对顾长歌的防备视而不见。
“你这个人呐……”还未来得及让人辨清其话中情绪,声音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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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吃货郡主
第三十四章吃货郡主
“皇兄皇兄,我这次还没和这个女人打起来呢,她就已经先晕了,可怪不得我啊!”远远的看见百里荣晨的身影,百里懿苹便已经挥着手大喊起来。(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
便见这样一个身着一件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外披青缎掐花对襟外裳的女子站在重重白玉阶前,张着双臂朝百里荣晨挥手。
垂鬟分肖髻上簪一根金镶珠宝半翅蝶簪,发髻下柳眉弯弯睫毛微颤,阳光下翕动如蝶,薄唇粉嫩,两侧酒窝微陷,因着急而嫣红透白的脸颊显得她越发可爱。
边喊边瞥一眼被丫鬟太监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的宫月出。
百里荣晨也远远看到被包围在人群中晕倒在地的宫月出,离弦之箭般飞奔过去,却看也没看百里懿苹一眼。
百里懿苹嘟嘟嘴直愣愣站在一旁,斜睨一眼地上倒得优雅的宫月出,哼,虚伪的女人,说不定就是装的!
一旁被吓得战战兢兢的侍女小桃见自家郡主这幅样子,知道她八成又是心理郁结了。
没事,郡主好哄。
她偷偷地四下瞅瞅,发现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后娘娘身上,于是颤颤巍巍从袖子里掏出用一方金丝赞牡丹绫帕包着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递到百里懿苹面前。
果然,百里懿苹一双明净清亮翡翠珠子般的晶亮眸子一亮,刚刚还嘟起的唇转而抿成一弯明月。
看见这一幕,小桃简直想要捂脸――自家吃货小郡主但凡看见吃的比看见爹娘还亲!
就这性子也不知道被帝都里多少千金偷偷嘲讽了多少次。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关键郡主还不改。
不改就不改吧,谁让人家身份高贵呢,也不怕嫁不出去――只是死性不改是一回事儿,可家里老夫人吩咐过自己,绝对绝对不能让自家郡主这幅样子被外人再看见,一定一定一定要把她领到没人的地方再吃!
于是小桃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最近声名大噪的临熙街泓伊酒楼昨日突然推出了一种新糕点,据说很受欢迎――刚好可以用来“勾引”小姐!
“郡主郡主!”她勾勾百里懿苹的袖子。
百里懿苹对着小桃手上的糕点咽咽口水,回想起自己上次因为在中秋宴上多吃了两碗招积鲍鱼盏而被自己娘打手的经历,努力忍住了想伸手的欲望。
半晌才反应过来小桃在叫她,她眨眨眼,小声问道:“桃子,怎么了?”
小桃悄悄甩个白眼――郡主一想吃东西了,就会喊自己桃子,弄得这外号在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嗯,帝都里人人都知道懿苹郡主身边跟了些名字颇具特色的侍卫侍女,比如说桃子,鸭梨,水饺,葡萄,花卷......甚至连狗都不放过――襄祁王府管家养了条大狼狗,被叫做馒头!
说出来都是泪,小桃默默抹把泪,在自家郡主耳边道:“郡主,我听说有家酒楼出了种新的糕点,人人都说好呢,您要不要去尝尝?”
“真的?”百里懿苹眼睛眯成一枚弯月,抓住小桃揪着自己袖子的手,另一只手顺手牵羊拿过糕点,动作流畅自然毫无滞怠,“那咱们快走啊!”
“你给朕站住!”身后传来百里荣晨一声怒喝。
百里懿苹背对着他的身子倏忽顿住,嘴唇又撅起来,皱着眉转身看他。
刚给宫月出推血过宫完不久半跪着的百里荣晨抱起宫月出在怀里,看着对面的百里懿苹沉声道:“朕看你快被你襄祁王宠得没边儿了!”
百里懿苹忿忿低下头,藏在袖子里手刚想揪在一起,突然想起来手里还拿着糕点呢,于是赶紧放开,一系列小动作做完,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正在挨批,抬起头咬咬嘴唇眼神楚楚可怜,“皇兄...”
清楚她本性如何的百里荣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压制着怒气不去看她。
“传朕命令,从今日开始,懿苹郡主禁足襄祁王府一个月!”
百里懿苹抬头瞪着眼看他,“皇兄!又不是我...”
“禁足两个月!”
“你...我...”
“禁足三个月!”
百里懿苹气得眼一闭,昏了过去,身旁小桃赶紧扶住她。
“小姐,小姐...”半晌小桃才喊她。
百里懿苹没反应。
小桃似是万分无奈,又喊了她一声:“小姐,起来吧,皇上已经走了...”
百里懿苹突然睁眼,撇嘴恨恨道:“都是宫月出那个狐狸精...”
“哼!”她气得跺了跺脚,“要是我长歌姐姐还在...”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住嘴,脸上表情瞬息万变,半晌平静下来。
死一般的平静。
细雨拂落风间雪,帘间明月又白头。
风间雪,明月光。那个永远眼眸含笑、娴静温和的青衣女子一手拉开记忆长廊上的纸门,像携了落花的春雨和风自桃花深处款款而来,眸光深情而又潋滟,转眼又添了风霜流离,眼波微转,兀自成霜。
如果长歌还在,定然是最苦的那个,可没有人会舍得让这样一个女子苦,所以啊...还是不在的好。
百里懿苹轻轻阖上眸子。
........
“皇后她到底是怎么了?”百里荣晨叱喝着跪趴在床前的一众太医,盛怒之中的声音响如奔雷,吓得一众太医一阵哆嗦。
“说话呀,一个个的哑巴了吗?”他赫然甩袖,深深看一眼床榻上脸色苍白沉睡着的宫月出。
除了他再没人说话,百里荣晨一脚踹翻了床前的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塌,冲暗处喊道:“言嵘,去御书房叫江黛来,快去!”
暗处言嵘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床上的宫月出,眸子里潜藏深深的嘲讽,却没耽误半刻径直朝御书房方向而去。
等江黛匆匆忙忙挂着伤赶来朝鸾殿的时候,百里荣晨已经将一众太医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上。”还没行礼便被百里荣晨喊过去,“江黛,快点儿,阿月她情况不对!”
江黛在床榻一侧虚虚半跪,先是喂了宫月出一颗月白色药丸,两指一扣搭在宫月出手腕上。
“皇后他怎么样?”
与百里荣晨眸中的焦虑担忧不同,江黛眸色渐深,半晌收回手,讳莫如深看一眼室内的一众丫鬟太监。
百里荣晨皱眉,大袖一挥,“其他人,全都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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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你拒绝了所有开始
第三十五章你拒绝了所有开始
“江黛,阿月她到底怎么了?”
江黛脸色怪异,盯着百里荣晨看了许久,半晌才道:“百里,我真的有点不明白你了……”
百里荣晨脸一黑,对江黛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和眼神中的怀疑、疑惑,甚至是隐隐有些不赞成的意思不明所以,以为是宫月出情况很不好,连忙又问了句:“阿月她到底如何了?”
“我虽然再不看好你们两个,也知道你是很爱她的…”江黛皱皱眉,话中深意让百里荣晨越发不安,他又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她吃下避子汤?而且还是药性那么强的,太伤身……”
“你说什么?”
江黛还没说完便被百里荣晨打断,才发现对面那人也是满脸惊愕,眸子深处还有不可置信和沉痛。txt小说下载80txt.com
江黛这下更疑惑了,“避子汤不是你叫她喝下的?那会是谁!”
百里荣晨眸色深深看一眼床上脸色苍白地不像话的宫月出,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后这幅样子是避子汤造成的?那她现在情况如何?”
“我刚刚喂下一颗还息丹,情况已经稳住了。”江黛点点头,指尖着地一点,虚跪着的身子飘然而起,他继续道,“但是这避子汤药给她身子带来的创伤太大了,以后很难再……”
如若避子汤一事真的和百里荣晨无关的话,那么这件事对他来说定然也是极难接受的,江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百里荣晨却轻轻阖眸,早已平静下来,或许那种表情并不能称为平静,那是一种失望而濒临绝望的死寂,掺杂了无可奈何的悲恸。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看他这幅样子,以为他是在为此事忧心,叹口气道:“兹事体大,悲痛之外,你还是好好查查吧……”
“不用查了……”百里荣晨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依旧喑哑到几近失声。
其实他在最开始听到避子汤时,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突然想起来不久前的一个雨夜里,他不记得半夜梦到什么而惊醒时,听到的阿月的呓语。
“百里,我们之间本来就有太多的错误和不可能……甚至是,连一个未来都不能期待……”
他从来都知道宫月出是一个理智到冷酷的女人,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心,一出手便毁了两人之间对未来的期许。
因为害怕结束,所以你拒绝了一切开始。
…………
“你这个人呐……”黎苏苦笑着摇摇头,看表情却感觉有点享受其中的意思。
顾长歌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心中暗啐一声“受虐狂”!
像黎苏这种一给个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的人,非得拿眼神狠狠虐他,他反倒兴奋了。
飞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给他,顾长歌盘腿坐好,开始用内力继续涵养体内尚未好透的内伤。
黎苏盘腿坐在她对面,倒也不好意思打扰她,半晌轻轻一笑,也不知他笑的什么,便见他也开始垂眸静坐。
四月风过,自林间高大乔木的翠叶间阑珊而过,吹起苏离的衣衫一角,荡漾如水波月华。
叶尖洒下的斑斓阳光映照上他如玉如雪的侧颜,他微微俯下的脸玉珠般秀致,明月般皎洁,那精致如神祇的弧度尽数收敛于明珠般莹润的下颌,红唇微勾,勾一线销魂的红,仿若噙花一朵,噙住万千风华。
只是突然,唇角弧度不变却无声露一抹冷厉。
他倏忽睁开眼,恰好对上顾长歌凌厉乍现的眸子。
有人!
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向北边。
便见衣衫褴褛一身狼狈的柳姬蹒跚而来。
席地而坐的两人瞬间拂地而起。
顾长歌看看不远处明显正向着自己和黎苏方向踉跄而来的柳姬,再瞄一眼自己身侧笑得神秘兮兮的黎苏,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暧昧。
她一笑,看似月明风清实则八卦猥琐,环胸抱臂着用胳膊肘抵抵黎苏,递给他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不快去接应一下?”
“呵...”黎苏轻笑,笑声中竟难见的有些冷意,“说不定人家是冲你来的呢?”
顾长歌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当下更觉的有趣,“冲我来的怎么啦?莫非黎兄醋了?”
“怎么会?”黎苏撇头看看她,笑着摇摇头,“就算吃醋,也是醋我顾兄啊!没想到我这般俊美的人站在眼前,顾兄竟被那等姿色的野花给勾去了视线。”
被调戏的顾长歌不闹不气,笑吟吟回他:“没想到黎兄竟有这般断袖癖好,啧啧!”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面前这张脸八成不是自称为黎苏的真正面目,不过面前这张脸还真是比那个柳姬强上那么几分。更遑论气质这种东西了。
两人相互调笑间,柳姬已经走至身前。
纵使受了伤,可行走间依旧弱柳扶风,风姿绰约,绝非寻常女子可与之相比。
只是这受伤的地方就有些尴尬了。
柳姬一手执剑,另一只手堪堪挡住胸前半露的无限风光,却因压迫而更显沟壑,若是寻常男人看了定然是要血脉喷张的。
只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两人,一个是伪男人顾长歌,一个是“伪君子”黎苏,心性强大坚不可摧,必然不会因女色而乱了心神。
柳姬面上微微有些羞赧,眸子里却是清明一片,冲两人微微一福身,却因力不可支一个踉跄便朝着顾长歌怀里跌去。
顾长歌忙往旁边闪开两步,却真气一凝,一股罡风凭空而起似一弯微凉的臂揽住柳姬的腰身。
柳姬面露尴尬,却也顺势站好。
黎苏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冲顾长歌挑挑眉。
——看吧,都说了是冲着你来的!
顾长歌也挑眉,冲着她来的这件事的确是可以确定了,但还得确定究竟是谁冲着她来的。
顾长歌可没黎苏那般自恋,认为她现在这张脸可以迷得住柳姬这样心思深沉又是江湖中排行靠前自视甚高的女子。
她笑吟吟道:“柳姑娘,小心了。”
“多谢公子搭救,小女子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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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蛇蝎美人心
第三十六章二人同行
“哎!打住。[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顾长歌摆摆手打断柳姬的话。
“我不过就是扶了你一下不至于让一介女子倒地而已,却让柳姑娘说的这般恩重如山,好似是我救了你的命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接下来要在说些‘以身相许’之类的话呢!”
柳姬面色一红,连忙低头羞怯道:“公子莫要调笑奴家了...”
顾长歌打了个寒噤,显然被柳姬这黏了糖水般声调和语气给惊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自己同为女子,但大概这辈子也是学不来这种腔调的。
赶忙转开话题,她道:“柳姑娘怎么这般狼狈?”
柳姬微微叹口气,这次看向顾长歌的眼神却不似先前的暧昧,她道:“奴家虽未一介女子,但多少也知礼义廉耻,断然是不肯同那些两面三刀的人走在一起的。还请公子放心,我并无害人之心。”
顾长歌勾唇,这害人之心有还是没有,可不是靠一张嘴说出来的。
不过,看面前柳姬脸上的表情明朗大方、襟怀坦荡,全然没有方才那股子有些矫揉造作的妩媚之意。
甚至让人觉得她刚刚的暧昧神情竟也像是可以装出来的模样。
这就非常有趣了――顾长歌淡淡扫柳姬一眼,谁料柳姬对上自己的视线却忽然像只兔子一样惊惶跳开。
面颊酡红,双眸微醉。
顾长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想法――这柳姬该不会是真的看上自己了吧。
柳姬也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轻柔似水,轻声道:“想必公子接下来是要去找那武举要求之物了吧?奴家刚好得到些消息,愿与公子一同分享。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顾长歌心下一动,面上却无二色。她浅笑着说道:“这消息来得必然不易,柳姑娘怎么就愿意同别人分享?若是我,拼死也该藏着掖着,断然是没有你这般大方吧......”
“实话不瞒公子说...”柳姬神色黯然,缓缓抬抬胳膊,那剑身还未动,反倒是她先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抬头苦笑道,“想必公子也能看出来,奴家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遇到二位之前,有一段时间忽刮起一阵蹊跷的大风,当时我身遭暗器所伤,本就虚弱难言,被那风一吹,竟直直撞上了身旁大树给撞晕了过去,等到再醒过来,才发觉自己早就不在原处,四下游荡了许久也不见人影,好半天才撞见两位。现在着实是没有多余力气再去争那武举魁首,甚至是想要在这暗藏杀机的林场中走出去都是难事,只能依靠公子力量走出在这皇家林场了。”
闻言,顾长歌笑吟吟盯了她好半天,这才指指身旁一直未说话的黎苏,“你怎么不找他?”
柳姬又是双颊绯红,咬唇低头喃喃道:“奴家看过一些坊间的戏本子,上面都说...说长得太好看的男人都是负心汉...最是信不得的...”
顾长歌“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理由我听着倒新鲜。”素来只听女子太美是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男人太美也是罪过呢!
“好吧,你当然可以跟着我。”倒不是真信了她的话,而是觉得危险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又挑眉看沉默良久的黎苏一眼,“你呢?要不要一起?”
柳姬先是眉梢一喜,听到顾长歌问黎苏的话,又是微微惊愕,不过片刻反应过来,唇角都勾起笑容,一脸“大家一起走,这样最好了”的表情。
顾长歌微微垂眸,掩去眸中的冷笑,她可没有忽略刚刚柳姬惊愕之种潜藏的一分不满。
黎苏有他自己的安排,本来就想与顾长歌分开的,当下便接直接道明就此别过。
看着两人并行而立的背影,黎苏的目光一刹如滔飞浪涌,一刹又静若寒潭,望向一步一倒离顾长歌越来越近的柳姬的眸光更是幽深难测。
方才柳姬说她北风刮到撞在树上晕了过去,有那么巧,便恰好用对了方法躲过了东海世家秘而不宣的问心幻阵?
又是那么巧刚好躲过了其余所有人,偏偏找到了自己与顾业?
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
所以,本来以为对柳姬极其身后江湖势力掌握得一清二楚的黎苏又开始稍稍疑惑,心中有种想法开始冒头――看来,有些事情要加快步子了!
顾长歌不知道黎苏的心思,当然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比较感兴趣的事,这柳姬到底属于哪方势力,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也不避嫌直直凝视着柳姬,看得她两颊绯红如霞。
“公子,你...你别再这般看着奴家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顾长歌挑眉,心道你装你再装,我可不信你脸皮比那黎苏还厚!
远在林场另一边的黎苏突然打了个喷嚏,躺枪。
柳姬眼神一亮,“没想到公子不仅武艺高超,就连学识也这般出色。”
“柳姑娘谬赞了...”顾长歌谦和温雅一笑,“美人在前,文思泉涌罢了。”
“是吗?”柳姬轻笑出声,“既然公子这般风流多情,怜香惜玉,又怎么还不搀扶奴家一下呢?奴家的伤口越发疼了呢!”
顾长歌笑得越发开心,双眸微眯,心想这是兔子急了要咬人了?
“哪里哪里...本来是怕唐突了佳人,没想到竟是这般粗心,忘记了姑娘身上的伤!”
她微微凑过身去,口中还念叨着:“该骂该骂!”面上却无半点羞愧之色。
柳姬被她这话和这幅表情给气得噎了一口气,这么大个人浑身是血还一瘸一拐在你面前晃悠这么久,你丫不要脸的竟然说自己是粗心?
这叫粗心?这是眼瞎!
心中腹诽,却见顾长歌的手朝着自己的手腕径直伸过来,她吓得退后半步,慌忙护住自己的内功脉门――他这是起了疑心,想要查探自己的内力如何?
她的伤自然是真得,毕竟这林场中的机关暗器太难对付,只不过没有表面上看来这般严重罢了,最多是行走之间身上疼痛难忍,却也到不了内力衰竭的程度。
顾长歌的手虚虚停在半空,成一个落寞的姿势。
她眼神也落寞,微微有些不解地看向柳姬――这回人家不装了,装模作样的反倒成了她自己。
柳姬也是有些尴尬,又怕再次引起面前狐狸的怀疑,便迅速掩饰性的抬手捂唇微咳。
“哦。”顾长歌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一副“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柳姬心下一松,心道终于骗过去了,下一句话却让她真得咳了出来!
“看柳姑娘后退抬手的动作这般自然迅速,想必是好了吧,那咱们快些走吧!”
边走边低语,声音却恰好能传进柳姬耳朵里。
“啧啧,果然不愧是江湖中数得上名的高手,恢复的这般快,看来等会儿遇到危险还得靠人家!”
柳姬差点儿没咳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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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将计就计
第三十七章将计就计
玄黑色衣襟在空中翻展开凌厉而深邃的弧度,刀刃乌黑刀光却雪亮,顾长歌凌空一斩,刀光如瀑布如倒挂飞旋,卷起空气如漩涡,霍刺刺朝柳姬席卷而去。[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风声呼啸中,柳姬用尽全力闪身而避,只是那刀光太过凌厉,在面前延展开一道银河般宽浩的白光。
行刀之处飞沙裂石,刺眼的光亮先至眼前,随即是扑面而来的杀气,被裹挟在那浩瀚深沉的罡气中,平添了七分冷厉。
柳姬脸色煞白,顾不得其他仪表姿态这些表面功夫,“嘭”得一下扑倒在地上这才堪堪躲过顾长歌的一刀。
她本就身负重伤,再被顾长歌这么一折腾,趴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顾长歌收刀,轻描淡写扫一眼地上狼狈的柳姬,手中长刀一甩,一个随意到极点的抛掷,便见刀光一闪,“唰”得一下定格在柳姬脸前一寸的地方。
刀片入土七分,柳姬也脸又白上七分。
“最毒妇人心啊...”顾长歌啧啧两声,斜斜靠在身侧粗壮的树身上,“古人诚不欺我呀!”
柳姬看她这番动作,眼色一亮,等了半晌却也没等到什么事情发生,不禁有些失望和疑惑。
顾长歌见她脸色的变化,淡淡瞟树上一眼,刚好对上缠绕在一根灰黑色树枝上的黑色小蛇猩红的信子,小蛇又吐下信子,悄悄藏起自己。
顾长歌收回视线笑吟吟戏谑道:“怎么,在等那些先前袭击过你的小可爱们?”
小可爱?除了她可没人认为那些毒蛇怪虫是小可爱!
柳姬腹诽,试着动了动身子,谁知轻微一斜身便仿若有呛心之痛,她心一凉,这下怕是真得伤了根本了。(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你若是再动几次,我可不保证谁还能治好你身上早已伤及筋骨筋脉的伤了。”
闻言,柳姬怀疑看她一眼,当下却也不敢再动。
“别怀疑。”顾长歌冷笑,“就算是你背后那人,也救不了你!”
“你早就知道了?”柳姬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问道。
顾长歌不置可否的一笑,“知道你接近我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却暂时还不确定你背后那人是谁。”
还不确定?
那就是说心中已有猜测了。不知道为什么,柳姬觉得眼前这个笑得狐狸似的顾业的猜测八成是对的。
果然,顾长歌微微垂头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看似随意闲聊似的问道:“那人眼睛可还好受?”
他真的知道!
柳姬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恐惧,只觉面前人玲珑心思实在骇人。
她沉默以对,却也是变相承认了自己背后之人便是李程业。
顾长歌起身站定,悠悠走到柳姬面前,边走边分析道:“在最开始进入林场的时候,你们八人是一起的。可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发现只剩下李程业他们七人,我猜李程业是故意让你离队好完成他给你的任务。”
她走得很慢,却压抑得柳姬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为此,你们两人甚至特意发生了冲突。一来,是为了迷惑众人,而来,也好给她一个正当理由离开。”
“刚刚我见你与我和黎苏相遇时,你的视线一直往他身上瞄,想必你最开始的任务与他有关吧?”顾长歌轻笑,眸子中光芒隐现,“没想到后来李程业出了事,而他出事背后这人最有嫌疑的便是我。”
柳姬微微仰头,抬眸对上顾长歌的看透一切的视线,呼吸渐重。
顾长歌冷笑,嘲讽道:“李程业这人向来心机深重,心思毒辣又刚愎自用,素来是宁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所以便传消息给你来刺杀我吧?”
问话虽是疑问句,但顾长歌用得却是肯定语气。
柳姬有些绝望地闭上眸子,不想再去看顾长歌。
顾长歌也不纠缠,转身背对着她看向北面,话题一转:“不过我倒想知道,你所说的北面有宝,是真的,还是单单为了骗我好趁机下手?”
“这是真的...”柳姬声音低弱,叹口气接着道,“你确实料事如神,我承认之前是轻敌小看了你,但有一桩事你却是猜错了。”
“哦?”顾长歌轻道疑惑。
“我并非被换了任务,而是,又添了一项罢了。”她道,“我先前的任务确实和黎苏有关,并从他手中抢到最后的东西。而我现在的任务确是杀了你,并得到林场中的那件宝物。所以,北面有宝这事确实是真的。”
“照你的意思,这次武举‘最有价值的东西’便是指林场北面那件宝物了?”顾长歌勾唇轻笑,眼中却难掩戏谑,心道百里荣晨心思越来越重了,一句话蒙了多少人呐!
不过林场北面有宝这件事,这么多年她还真没听说过。
柳姬轻轻“嗯”了一声,再无其他。
顾长歌来了兴趣,隐隐觉得这突然出现的宝物有什么蹊跷。
什么蹊跷呢?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柳姬听着头顶方向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依旧闭着眸子,唇角却勾起诡异的弧度。
北面是这林场中机关最多也最厉害的地方,你以为你顾业当真就天下无敌,能在这林场中来去自由,跟玩似的拿到宝物?
而且,北边有没有宝物还不一定呢!
柳姬艰难地动动胳膊伸向怀里掏出一个冻青釉无花玉瓶,拨开盖子往口中一倒,一股清凉却沁人的液体缓缓划入体内,所行之处皆如春风和抚。
衰竭的内力突然翻涌,蓬勃而出。
她舒服地呻吟一声,懒懒动了动肩。
反正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后面再发生些是什么总归和自己没关系了,她乐得清闲,看热闹就好!
顾长歌继续往北面深山之中深入,一路上机关暗器数不胜数也越发凌厉,顾长歌却轻松躲过,甚至见一些松动老化不满意的,还又出手改了改。
她如何不知道柳姬的心思。
这北面的机关是她结合现代的知识甚至是受自家师傅君机子指导下设计的,其危险程度自然更高一筹,就是她自己上阵,也不敢轻视。
但她总觉得这北面确实有东西,不然为何当初设计机关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唯独在北面这一处的时候动了心思呢!
于是她索性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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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黄金巨蟒
第三十八章黄金巨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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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穿过山间回廊悠长的峡谷呼啸若狂,称得气氛又冷了几分。顾长歌幽瞳深深,眉头微皱环顾四周。
她走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能遇到一头野兽,这着实有些不正常。
要么,就是她运气实在太好,准确绕过了所有危险;要么,就是她运气太不好,有一个威慑力极强乃至其他野兽都不敢来撒野的极其危险的存在坐镇于此。
第一种情况可能性真心不大,反倒是第二种猜测...更有信服力。
又是一阵风过,草丛灌木中突然一阵窸窣生。
“梭梭...梭梭...”
顾长歌心头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随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窸窣声迅速扩散至整个心头。
她屏住呼吸,四下瞧瞧——声音并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的,倒像是成半包围形状自两面而来。
隐约间还能听到某种兽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顾长歌心中一惊,额头直冒冷汗,突然想起了一种骇人的生物。
她精神越发打紧,冷着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灌木深处。
突然背后传来“哗”的声音,像是大片大片的叶子与叶子迅速摩擦而生。
顾长歌反应何等迅速,还没等哗声消散,她霍然转身,同时脚尖轻点身影骤然后退十几米,双手成掌,一瞬间真气凝成刀般凌厉的罡气,化罡成形,刹那间华光万丈,杀气凌空。
只听华光之后,“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
等眼前华光撤去,溅起的烟尘也尽数散去,顾长歌才看清地上那骇人的庞然大物——那赫然是一条花纹呈云豹状大片花斑的黄金巨蟒!
顾长歌冷汗直冒,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大的蟒蛇,她在现代闯荡亚马逊的时候都没见过。
她甚至觉得这蟒蛇就是现代水莽和大蟒蛇早就灭绝的祖先泰坦蟒了!
是不是泰坦蟒顾长歌无从猜测,但她能确定的是,自己和这条蟒蛇的一战必然是一场恶战。
被顾长歌真气击中的巨蟒仅仅是停了那么几秒,便沿着地面又动了起来。
它前进,顾长歌后退。
思绪纷飞,她脑袋飞转,思忖当下对付这条巨蟒的办法,却越想越悲哀——她手上现在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虽然罡气可以化形,且威力不小,可她暂时还没有那般磅礴的真力可以不要钱似的往眼前这庞然大物身上砸。
至于她身上的银针,顾长歌压根没想过甩几根银针来伤它,除非...
顾长歌眸光一闪。
除非用毒!
银针用处确实不大,毕竟这蟒蛇的蛇皮一看就是皮糙肉厚到极点的,几根银针可伤不到它。
可如果淬了剧毒的银针往它嘴里扔呢?
这蟒蛇皮是硬,难不成还能硬到嘴里舌头上肚子里?
眼下对付巨蟒的方法是找着了,可怎么才能准确的将毒针丢到它嘴里倒成了难题。
思忖之间,那巨蟒突然头往半空中一窜,随即半个身子便被带起。
霎时间空气震动仿若被撕裂一般发出“呼啦呼啦”的烈烈风声,这风声直袭顾长歌。
她利落一个闪身,脚尖轻点飞跃巨蟒头顶到了身旁一棵大树上,玄黑色衣衫划出一道简单迅捷又从容的弧度,力度涌动,像丛林中猎食的豹。
巨蟒又一次扑了空,“嘭”得一下再一次倒地,巨大的身子撞得地上石头都震颤,它“扑哧扑哧”吐着信子呼气一副气急了的样子。
顾长歌却也不敢大意,两手在胸前交叠一翻,十指之间已明晃晃夹了八根银针,或者这已经称不上是银针了,便见露在顾长歌两指之外的针尖部分淬了一层乌黑的毒。
巨蟒又冲了过来,绞着树身向上攀爬。
“擦擦”的摩擦声不一会儿便到了耳边,顾长歌狠厉一笑,翻身下了高树跳到巨蟒尚在树下的尾巴处。
智商本来就不算高的巨蟒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眼前的这人给耍了,扑腾两下竟然直接将树身绞断。
巨蟒可能是被气晕了,本来想要卖弄下,一个使力,断成半截的树身倒在顾长歌脚边,最后竟然直接压住了它自己的尾巴。
许是它自己也是猜中了开头,却也没猜中结尾,还没反应过来尾巴一痛,“嘶”得一声抽了出来。
顾长歌被它这副蠢萌的样子给逗笑,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前脚刚落地不过一分钟,后脚一个提力又是蛟龙般腾空而起。
巨蟒这才是真的怒气澎湃了,竟也顾不上尾巴尚且被压着的痛,上半身腾空一越扑到了顾长歌腰上。
那身形太过庞大,将她四面的所有出路全部挡死,顾长歌一时不避,当真被那蟒蛇拦腰一劫,身形一歪直坠地面。
她闷哼一声,嘴角渗出鲜红的血,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抹,那蟒蛇便又卷着身子扑了过来。
那身形呼啸似箭射,蛇头与尾竟诡异地同行,再一个诡异地卷身,顾长歌似是尚未反应过来,怔愣愣得被巨蟒卷了起来。
巨蟒突然紧绞身体,那一身坚硬如刚的肌肉环成一个圈卷住顾长歌的腰。
那种来自四面八方紧绞的力度似是要将顾长歌拦腰斩断,她脸色煞白几乎要濒临死亡的前一刻,疏忽甩手。
指尖针尚且还在银白的尾部光泽莹润流转,下一秒却染上了艳烈的血色。
随即便听见蟒蛇惊天地般的长天一吼——一根银针插在了它的左眼上。
顾长歌自然也不好受,那蟒蛇受此一惊,浑身肌肉倏忽一绞,顾长歌几乎要窒息而亡,却忽然又被举起在半空中。
蟒蛇大张了嘴吼着。
就是这个时候!
剧痛之中的顾长歌一瞬间的清明,将另一只手上的四根银针“唰”得一下尽数向那张朝自己猛张着的嘴中射出去。
同一时刻,趁着蟒蛇肌肉骤紧后一瞬间的松动,身形一跃飞离蟒蛇三丈远。
而那蟒蛇,剧痛之中将整个身子先是猛地平展在地上,倏忽又紧缩成巨大一团。
几个松紧之后,它的身子重重坠落在地上——死了。
嘴还张着,舌头上插了两根针,蔓延出一团黑红黑红的血。
顾长歌气息一泄,随即也倒在地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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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武举结束
第三十九章武举结束
腰间是火辣辣的疼,顾长歌闷哼一声伸手扶了扶腰。(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拼了一把,好在是有惊无险。
只是这次伤的真是有些狠了,她一股脑把自己带来的疗伤药尽数吃下去,又歇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腰堪堪起身。
走到瘫倒在地上的黄金巨蟒跟前,顾长歌用脚踢了踢,发现真的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果然啊,见血封喉的毒药,真乃居家旅行出游之必备良品。
顾长歌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打量起面前这难得一见的黄金巨蟒。
当真不知道是什么奇特品种,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不过能长这么大甚至都快成精了,那么这附近肯定有好东西。
单单是这蛇,身上的蛇皮、内丹也定然是极好的。
顾长歌心思一动,又走两步到蛇头那,盯着它大张的嘴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眼眸就亮了,甚至顾不上腰疼,她赶忙蹲下身捏住蛇嘴一扯。
嘴里凝结成块的黑血簌簌往下掉,露出一颗尖利的牙,牙上隐隐有黑色液体溢出。
顾长歌拍手――果然是毒蛇。
那么蛇的内丹就是好东西了。
惊喜之后隐隐有些后怕,幸亏这黄金蟒还没来得及咬自己一口,这万一一口捱下去,还没被咬死,就先中毒而亡了。
心中思绪万千,手上的活却没有片刻懈怠。
真气化形为薄刃,白光浅浅,却比真正的刀锋更厉更冷。薄刃飞旋,沿着黄金蟒大张的嘴一切而下,连血都没来得及溅出,蛇头已成两半。[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等顾长歌一个人扑哧扑哧把黄金蟒肚子里的内丹取出来,太阳已西斜。
那轮正坠落于西山的太阳自天际碾轧而过,在云端翻涌出一片泼洒般的丽色――黄金,绯红,深蓝,浅黛...
顾长歌就站在这般天幕之下,背后华光折射、七彩霓裳为那一身玄色衣衫镀上一种无言的肃穆,地上银子直直拉长,从下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她霍然转身,亿万辉光如箭射,带着凌厉尊贵,倏忽跨越千万里抵达顾长歌的眉间――她双眉舒展,嘴角勾笑,将手中捏着的乌黑蛇丹举至眼前,随即挡住光线,在眉心投出一片阴影。
阴影下,顾长歌眸光闪烁――南边传来擂鼓声。
这是武举结束的提示音。
再往北边深林中凝视一眼,顾长歌毫不留念的转身。
最开始决定来北边一探的时候,她就没指望能深入进去真的找到什么,毕竟这一路上的师傅指点过的暗器机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且如果真的是有宝贝,还这般神秘,能是轻而易举一个下午便能得到的?
来这边不过是先探探情况,没想过能收获什么,这蛇丹反倒是意外之喜。
虽然还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总归不会是没用的,刚好拿回去给挽歌看看,这方面她是行家!
至于这传说中的宝物,既然这么久没什么消息流传出去,定然是十分隐秘的,恐怕是有好几方势力共同盯着,同时又将这消息可以压制,这才让此地得以宁静――然而此事一过,恐怕是宁静不得了。
那此次武举三场试炼之地设在此处,会不会也和这北面宝物有关?
顾长歌笑容渐深,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她手一收,将内丹攥在掌中,身形一闪便往南门出口处飞身而去。
至于让别人抓耳挠腮也没想出个四五六的“最有价值的东西”,顾长歌戏谑一笑。
对现在的百里荣晨来说,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自然是人――有价值的人!
拥有绝对实力却又没有牵扯任何势力且身份简单直白的人。
十人中唯一一个符合百里荣晨条件的是谁?
顾长歌微微一笑,笑得满含深意、志在必得。
本来顾长歌以为自己会是出来的比较靠后的人,却没想出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出来的。
江夜一袭月白色苏绣云华锦衣手执勾美人挽花图的折扇,身旁江黛着一身如意银鹤云纹锦袍手中拿只狼毫毛笔静静矗立。
看见林中终于有人出来,两人神色复杂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顾长歌。
这种复杂的眸色在看到顾长歌手中一条拇指粗的青花小蛇时,突然尴尬。
就算你能猜到百里皇帝已经钦点你是此次武举魁首了,你也不能有恃无恐那条小蛇来充数吧...
这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用来暗讽皇帝眼皮子浅么...
不过江夜转念一想,想起现在还陪在宫月出床前的百里荣晨,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现在确实是眼皮子浅了......
回神过来,江夜敲了敲折扇,点头道:“咳咳...顾业是吧...已经记下来了,你可以交上你手中的东西,旁边歇着去了...”
顾长歌注意到江夜在提起她手里的小蛇时眼中的戏谑,挑眉将手里的青蛇递给过来接手的小兵。
“注意着点儿,很重要的!”她淡淡道。
额,确实很重要,她可是在从最北面紧赶慢赶到最南边的途中特意停下花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找着这么条漂亮的小蛇的!
确实很漂亮,那种通体无瑕的青是玉一般通透的清泠透亮的青,阳光下又淡淡泛了些白色月华,第一眼看到它时,顾长歌突然想起了现代古朴典雅的青花瓷,宛若一出烟雨朦胧的江南水墨丹青江山里伊人白衣素袂裙带纷飞。
正一心一意接过小蛇的士兵被顾长歌这般“郑重”而突如其来的交代给吓得手一抖,险些将青蛇丢了出去。
却不想小青蛇机灵地勾住那士兵手腕,顺势一卷身攀上去,朝他吐了吐信子。
顾长歌又吩咐了句:“小心点儿。”
一双眸子却是饶有兴致地瞟瞟士兵手腕上的小青蛇――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她在小青蛇的眼睛里看出了类似于“恼怒”、“不满”的情绪。
这就非常有趣了,莫非自己随手一抓,还真抓住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正觉得有趣,门口又传来声音。
柳姬!
只见她手中拿着几块碎石,莲步轻移身姿袅娜而来。
顾长歌挑眉对上柳姬的视线,瞬间觉得这人柳姬这人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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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最有价值的东西
第四十章最有价值的东西
之前躺地上伤得一副要死的样子,这才多久就恢复过来了?
顾长歌摸摸下巴,心道看来又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
柳姬环顾一周,视线在顾长歌身上停驻两秒又迅速移开,她以手掩口,妩媚一笑道:“哟呵,没想到奴家竟然是第二个出来的...”
又转眸给顾长歌抛了个媚眼,“幸会了,顾公子。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尤其“顾公子”三个字说的暧昧婉转,让在场的一些男人直接气血上涌,艳羡甚至是有些嫉妒的眼神往顾长歌方向投过去。
很多人已经开始猜测柳姬与顾长歌之间的暧昧了,顾长歌却是笑意微冷,这柳姬故意在众人面前露出这样一副暧昧难言的模样,八成是要故意给在场其他人说白了也就是江家兄弟和他们背后的百里荣晨制造一种两人私下有牵扯的假象。
进而让众人猜度自己会否也与柳姬背后之人有联系。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目的,顾长歌就不清楚了...不过她应该不只会那么简单,定然还会有其他目的,她现在可不敢再如先前那般轻视柳姬这人了......
柳姬将手中的碎石交给一旁的士兵,顾长歌这才看清楚那些碎石的真正面目――翡翠原石!
碎石的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原始石皮,断口处却成“种老水足”的豆绿色。
“这是我于林场西边离孤山南侧找到的。”
在场的其他人看向柳姬的眼神瞬间变了,显然也是认出了这石头的价值,见那些碎石都块头不大,断口也成狗牙状参差不齐,像是从一块大石头上砸下来的边角料,让人不由自主地猜测起本来的石头会有多大,甚至说不定会是一座矿呢?
这下,众人看向顾长歌的眼神就微妙了――她虽然是第一个出来的,可拿着的小蛇着实不像是有价值的,有些人甚至还猜测这小子连林场中心都没进去,指不定窝在外围等比试结束随便抓了条草蛇凑数来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可人家第二名出来的时间也不比她晚多少,重要的是,人家手中掌握的可是价值连城的财富啊,现在北齐最缺的是什么?
当然是银两啊,军饷啊。谁不知道与南番的战争正成胶着之势,现下正是要花钱的时候――这玉石来的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江夜江黛两人面上倒无异色,只是心中却也暗暗诉苦,心想该怎么给这条小青蛇编造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牛叉身份才能斗得过人家的玉石矿。
于是他越看眼前这个给他找麻烦的顾业越是不顺眼,旁边的江黛反而是一如既往地平静,递给江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淡淡道:“辛苦了,还请柳姑娘交上手中物什后到旁边稍事休息,我们还需等其他人出来。”
江黛冲柳姬微微点头,手指往顾长歌方向一指,示意她过去。
柳姬对着其他人倒是平静冷淡了些,也只是微微一笑,便朝着顾长歌的方向婀娜而去。
前后差别对待如此明显,一众人看向顾长歌和柳姬的眼神越发暧昧。
有福气啊有福气――众人心道,无比艳羡。
真难缠啊真难缠――顾长歌叹气,无比苦恼。
就在顾长歌摸着下巴苦苦思索柳姬为何死缠着她不放甚至真的要以为自己凭借着难以言喻的人格魅力的高尚品质赢得柳姬青眼有加的时候,林场又出来人了。
竟然还不是黎苏?顾长歌惊叹。
只是她可不会认为黎苏遭遇不测而担心他,却想八成那人想一出是一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出来的人是杨若霖。
相比于前两个人,杨若霖的情况可以说是很糟糕了――他浑身是伤,有些伤口结了痂还好,只是些黑色血块不过看着有些吓人罢了,但有些伤口显然还是新添不久的,伤口狰狞,血肉外翻几乎能看见肉下的森森白骨。
他踉跄着走出林场大门,却扑通一下扑倒在地,眼睛却是像顾长歌方向看过去。
只是一眼,他收回视线,又咳出一口血,随即撑着刀颤颤巍巍支起身子半跪在地。
“幸...不辱...命。”他道。
顾长歌唇角勾起的弧度不变,眼眸中却一片静穆――她知道杨若霖这话是冲着着自己说的。
然后便见他自怀中缓缓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这是在...咳...在离孤山北侧找到的。”
说完这一句,他终于晕死过去,江夜派人将他待下去医治。
然而他那话和手中的翡翠原石给众人带来的震惊却弥久不散。
杨若霖也找到了翡翠原石,还是在北侧找到的,这让在场众人不禁开始猜测,是否离孤山真的是一座巨大的翡翠矿!
杨若霖给众人带来的信息量太多,众人还没消化完毕,又有人出来了。
这回是四个人――刘翔殷,秦方咫,程离,俞晓。
四个人前后脚出来,身上伤口倒是比不得之前的杨若霖,可脸色着实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儿。
便见四人皆是面目黧黑、形容枯槁,一副八百年没睡觉似的憔悴样。
好吧,有一个人特殊――刘翔殷身上衣襟不整,面色尚有些酡红――这是中了黎苏的****还没缓过神来的。
四人手中除了佩剑长刀之外,再无其他。
江夜一个眼神递过去,旁边候着的士兵走过去问道:“还请四位把林场中带出来的东西交与我等,便去那边休息便是。”
等了好久也不见四人有所动作,士兵以为四人还未反应过来,尴尬地又问了遍。
脸色黑红的四人也尴尬。
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突遇大风不知怎么迷失在一阵大雾里,等走出来的时候便发现已经走到了南门出口这里,恰好还是武举比试结束的时候。
众人看看面色不虞的几人,再看看其空着的手,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望向他们的眼神也开始不屑。
几人本就心中郁闷,被这样的眼神一盯,登时恼怒。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我们不是最后出来的。”程离扫一眼那边三人,接着吼道,“不是还有那个黎苏么,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指不定……”
他还没说完,黎苏便闲庭信步走出来打断道:“在下似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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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宫宴风波
第四十一章宴会风波
整个人神清气爽,点尘不染,姿态翩翩,衣服上甚至连个褶子都没有,和先前出来的四人萎靡不振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被打了脸的程离眼瞪得大大的:“你…你怎么…”这个样子……
没说完又被打断,黎苏也学着他的样子眼瞪大似是不可置信,“哎呀,你们怎么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你难道就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程离瞠目结舌地问道。
“什么奇怪的事?”黎苏不解,忽然又恍然大悟,“程兄说的是这机关暗器?定然是遇见了的,不过…”
“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没遇见什么幻境,或是做梦什么的……”
程离问得隐晦,总觉得黎苏这人在装傻。
江夜江黛也是沉默,想知道为何没能在阵法中窥测到他。
黎苏难得羞赧一笑,似是有些尴尬,“这正是我要说的……说来惭愧,在下对付那些暗器机关着实有些吃不消,便找了一处安生地儿小憩了会儿,没遇见什么大雾啊…”
程离还有其余受尽幻境折磨的人纷纷惊呆,这也行?
“照这么说,你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回来交差了?”程离逮住他不放。
“说来也真是奇怪。”黎苏笑着掏掏怀里,拿出一块和柳姬杨若霖差不多的翡翠原石,“等我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到了离孤山附近,发现了这个!”
他颠了颠手中的石头,眼中的喜悦和带了不知所措的惊讶让在场其他人看着直要想揍他。[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顾长歌啧啧两声看着黎苏,黎苏笑着朝她摊摊手,大概的意思就是表示自己运气好没办法。
顾长歌撇头,也觉得这人真欠揍。
江黛将所有人出林场的次序和所拿物什统统记下来后,将手中毛笔往旁边的笔枕上,拢袖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便...”
“等等...”秦方咫喊了一声,江黛淡淡看过来,“李程业和陈凌翼还未出来。”
“不用等了。”江黛摆摆手,命人将黄梨木雕花桌上墨迹刚干的纸收好,“他们到不了了。”
说完也没解释什么,继续道:“好了,都随我去皇宫吧,陛下已于太和殿设宴宴请诸位。”
尚不知道情况的其余四人虽心生疑惑,但一听到又有机会得见圣颜,说不定还有机会一飞冲天,便满心只剩激动和期待,哪还顾得上李程业。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纷纷精神抖擞跟在江夜江黛两人身后,柳姬扭着腰肢身姿婀娜步态妖娆跟了上去。
昏了过去的杨若霖早就被江黛安排抬了下去,就只剩下顾长歌和黎苏两人。
两只狐狸笑着对视一眼,眼底光彩如琉璃光芒四溢。
........
“皇上,江黛已经领着人往皇宫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就能到。”言臻半跪在百里荣晨身后。
百里荣晨站在御书房窗口,淡淡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准备吧。”
宫月出已经醒了过来,两人很默契地选择了对避子汤的事保持沉默。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事一旦沉默下来,便只能选择永远的沉默了。
可是除了沉默,百里荣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怜惜还是责备?是心痛还是轻松?
为什么会轻松。
百里荣晨的手微微抚上胸口,只觉得心头长久积压的压得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的沉重悲恸隐隐松缓了些。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阿月,对不起她的用情至深,对不起两人的情深誓言。
于是心中的沉重便又重了些。重了之后再减轻,轻松过后便是更沉重,周而复始,日积月累。
檐水穿墙,再细的痒,经年也刻成殇。更遑论这般缠绕在心底沉重压抑似是永不得解脱的,痒。
......
顾长歌坐在席上,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晃,于是杯中酒水也是一漾,倒映在杯中的眸子也不复先前的清亮,似那些乱了却又无法重整的心情。
她淡淡看一眼高坐上的百里荣晨。
他一向惯穿黑衣,这一身玄黑色龙袍更是衬得他气度不凡,只是眉间阴郁长久不散。
黎苏眸中含笑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他和顾长歌被安排坐得很近,于是半晌凑过来道:“怎么?觉得百里皇帝比我还漂亮?”
顾长歌嫌弃地推开他,觉得黎苏这人说不定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又或者他本来的脸当真丑到一定程度,才会对面容这般在乎,随即给他一个“这还用说”的眼神。
百里荣晨那张不苟言笑的冰山脸确实比现在黎苏这张面皮好看不少。
黎苏沉默着坐好身子,摸摸下巴处人皮面具的迹线,暗想若是自己本来那张脸露出来再比比,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顾长歌却没心情继续和他插科打诨,指尖轻扣黄梨木雕画案几,说道:“你还是多省点儿精力应付接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生的变故吧,这次宫宴可不简单。”
她早就得到消息,这次宴会可是被好几方势力盯着呢。
“你这般提前告知与我,莫不是在...”
“你想多了。”顾长歌白一眼笑得满面春风的黎苏,随即也是笑语盈盈道,“我纯粹是想让你闭嘴。”
两人正说着话,殿外突然有“啊”一声尖叫传来。
“藏书阁走水啦!”
百里荣晨霍然站起身,遥遥望向南边的一片冲天火光,跟身旁侍候着的李德忠李公公沉声道:“去,派龙骑卫的人去救火!”
李德忠也知晓事态严重,撒了蹄子就往殿外跑出去,这姿态让殿内其他人无端觉得紧张。
百里荣晨面色微沉,又朝暗处招了招手。
便见暗处走出一高挑男子,径直走到百里荣晨身前俯身。
顾长歌微微眯眼――言臻。
不知道百里荣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不过想来应该是派言家卫去抢收藏书阁里的一些皇家典藏书册。
大殿内也知事态危急,纷纷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忽然刘翔殷上前一步半跪在百里荣晨面前大声道:“皇上,可有用得着的尽管吩咐。”
他本就是江湖中人,说出来的话也半文不文带了一股子草莽气息。
百里荣晨倒没在意,摆摆手道:“自然,朕...”
没等他说完,门口忽然涌进一批持刀黑衣杀手。
刘翔殷登时起身护在百里荣晨身前,朝顾长歌等人喊道:“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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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四十二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刺客,快保护皇上!”刘翔殷一边朝顾长歌他们喊话,一边还不忘回头表忠心,“皇上您放心,有我在,没人伤得了您!”
一众刺客还没动,刘翔殷倒是上蹿下跳、嘿嘿哈哈,手中剑花飞舞耍得实在是漂亮精彩天花乱坠。(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一会儿上跳一个“仙人指路”,一会儿下蹲一个“坐地生莲”。
看得面前的刺客也傻了眼。
刺客甲看身边刺客已一眼,递过去个眼神――兄弟,他在干嘛?
刺客乙摇摇头――不知道,这人有病吧?
刺客甲想了想,觉得有可能――听说这宫里人举行宴会都流行下个药什么的,指不定这人中了什么疯癫药。
刺客乙点点头――了解了,那么...咱们开打吧?
说开打就开打,一众刺客直接忽略还在舞剑的刘翔殷,直接朝他身后负手而立的百里荣晨挥刀而去。
剑与剑撞击间的“铿锵”声夹在在打斗声中传入刘翔殷的耳朵里才把他惊醒,他怔怔的看着黑衣刺客们的后背,忽的一声大喝:“住手!”
顾长歌捂脸翻了个白眼――刘翔殷这人是来搞笑的吧。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刺客们反正是不搭理他――你说住手就住手,你当我这么随便啊?
有句话说得好,从来不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
鄙视完刘翔殷的下一秒,挥刀斩向百里荣晨的刺客惊讶地发现自己真得“被住手”了――不过是一秒钟种的空档,他便被始终神色平静的百里荣晨隔空点了麻穴。
肩膀麻得抽痛,不得动弹,脚下的动作却还没停,直直地朝百里荣晨扑过去――他预见了自己悲哀的下场。
百里荣晨侧身一躲,那刺客便径直扑上了百里荣晨身后的紫檀木雕嵌御字桌几,甚至脸一趴扑进了桌案上的翡翠鲍鱼盏中。
最后不知道是摔得还是羞愧的,那刺客昏了过去就没在起来。
牺牲领头者,还有后来人。眼看着大殿中刺客越来越多,顾长歌刘翔殷等人环成圈围在百里荣晨四周,脸色越来越沉。
这皇宫中的人手大都派去藏书阁救火,短时间似乎真得赶不过来,而眼前这些人数众多的刺客既然能闯进守卫森严的皇宫,总归是有本事的。
而顾长歌一边和三五个刺客过招,一边还要看着百里荣晨。她总感觉百里荣晨今日状态不对,甚至这等危机时刻都频频走神,其自身功力的六CD没发挥出来。
再看一眼黎苏――这人更过分,和一个刺客对上都被压着打。
这扮猪扮得委实是有点儿过分了吧!连人家刺客都不屑去找黎苏的麻烦,纷纷将始终护在百里荣晨身侧的顾长歌当做头号大敌。
顾长歌身上并没有带着武器,全凭真气化形为刀为刃无声对上刺客密集的剑光。而她的真气华光乍隐乍现,竟是比那嶙峋剑光更加耀眼。
刘翔殷程离等人越打离百里荣晨越远,打着打着竟然把刺客都打没了。
刺客当然没了――顾长歌讽刺冷笑――因为那些刺客全围在百里荣晨这里了。
百里荣晨也不见慌张之色,危机之中反倒更显沉着冷静。
抬脚踹走一个刺客,却又有手执长剑的刺客飞身而来。顾长歌稍一后退半步,随即反身抢进,手狠狠扣住剑客持剑的手。
不过一个眨眼,顾长歌已到那刺客身后,也不管他眼中的惊诧和慌乱,顾长歌攥住他的手往后一拉,便听见“嘭”的一声闷响,剑客的手肘已经顶上自己的胸口。
呼吸一滞手上力道也一松,手中长剑便已到了顾长歌手中。
一个使力将刺客扔到一旁,顾长歌一声轻斥,剑光腾舞,在身侧卷出无数道浮沉的光带,随即便是一连串的金属撞击声,听在耳中直如一声。
百里荣晨如法炮制,手中同样抢过一把长剑。两人对视一眼,身形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向着对方方向直直捅去,眨眼间,两人身后的刺客便尽数被两人的剑光所伤。
直到各执长剑背靠背贴在一起,两人才猛然被这无言的默契惊醒。
身后背与背相靠的温热触感传来,两具身子同时一僵,紧接着便感觉到对方瘦削却凌厉的肩骨和饱满柔和又不失力度的背部肌肉。
脸上表情再怎么平静,然而那一瞬间深入灵魂的震颤激荡是骗不了人的。
还有那种渗入彼此骨血里的无言的信任和默契,是同样无声的岁月里开出的两生花,载满人间至真至纯的情感,干净,柔和,温暖,静谧,可以抚平那些压抑在内心深处所有的不安困惑和沉重不堪。
刺客只剩下那么两三人,眼看着就要闪身便要逃走。
顾长歌一声厉喝:“哪里逃!”于是身形一跃而起踏上大殿琉璃瓦飞身而追。
黑夜里顾长歌身轻如燕,脚尖一点,一起一落。
于是心绪也难平,随着这步子海波般起起落落。
那些潜藏在时光深处,记忆深处,灵魂深处的无处安放的心伤啊,不过一梦。
一梦里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再梦里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今梦里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原来,不过一梦。
这一梦,醒在今日相视一眼时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情潮涌动里,醒在他看过来深邃却又不知所措的眸光里,醒在自己一往而深而斯人早忘的旧忆难寻里。
她不想去探寻那种陌生的原因,不过是爱的不深或是爱上别人爱得太深,而已。
于是对他来说,过去反而成了一种拖累甚至负罪。
成了没必要留而必须丢弃的过往,于是,他放的下,他扔得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正如这长夜里风慢慢的凉,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像极了心伤难平的滋味。
顾长歌慢慢收了脚,停驻在这夜风里,垂眸。
直到耳边风声呼啸而动,她倏忽出手。
她不动则以,一动便快如霹雳。
那身形冲出去的时候成一条笔直如刀的直线,劈裂空气般径直劈上那群手持长刀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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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诡异萧声
第四十三章诡异萧声
远处皇宫中的灯火犹自阑珊,过往却如长河般在眼前一一流过,身边刀客犹在,刀光剑影犹在,却又遥远得像一场梦。80电子书wWw.80txt.com
她努力又急切地想将沉重的脑袋放空,便将全部精力全都发泄在眼前的重重刀客包围上。
长剑一展,在半空中飞旋舞出一道华光万丈的剑光。那剑光凌厉无比,刀客慌忙中四下躲开,一剑劈下去竟将一棵一人怀抱粗的梧桐树拦腰截开一半。
眼中闪过恐惧,刀客们如临大敌,握着长刀的手又紧了紧,掌心汗水将剑柄溺湿。
便又听见一声轻响,一帘巨大光幕在眼前绽开如瀑布飞坠、白扇一展,伴随着冷冷的凝霜般的真气扑面袭来。
刀客们心下一惊,湿滑的掌心竟然再握不住刀柄,便见一道道鲜红的尾缨越过众人头顶,唰得插入地上深土中,尾端还在晃动,诸如刀客们惊诧的眼中摇曳的眸光。
顾长歌身形快如闪电,不再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便倏忽出击。仿佛只是刹那间,刀客便已倒下一半。
剩下那一半人身子一抖,有人颤着声音喊道:“快走,撤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正要往身后转身逃走,却发现身后也有剑风呼啸而至――王鑫来了!
本就处于劣势的刀客们等王鑫也加入后彻底慌了神,节节败退。终于在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顾长歌淡淡道:“阿鑫,留一个清醒的。”
王鑫抬眸看她一眼,随即点点头,手腕一转,长剑在手心挽一个剑花,剑身便换了方向。qiushu.cc [天火大道]
薄而凉的剑刃抵上一个刀客的脖子,王鑫冷声道:“说吧,谁派你来的。”
刀客垂眸不说话。
顾长歌环胸冷冷的看着,半晌见他依旧不张嘴,勾唇轻描淡写地道:“你真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
王鑫手上也开始暗暗使力,剑刃锋利无声入肉,立刻染上一抹血红。
黑衣刀客闷声一哼,却依旧低着头。
顾长歌盯他半晌,突然朝王鑫喊道:“阿鑫,卸他下巴!”边喊着也便往刀客身边奔去。
骤疼间,牙齿抵着上颌却还未来得及挑开后齿毒药吞毒自杀的刀客便被硬生生卸了下巴。
未达目的的刀客恨恨盯着她,顾长歌却觉得奇怪。
本来她以为打到一半就要逃跑的人定然是惜命之人,而且看他们的招式也不像是暗卫,便没想过他们竟然有勇气自杀。
思索之间,突然听见王鑫喊她:“长歌,快躲开。”
长久的交心相处所培养出的信任和默契让尚未反应过来的顾长歌下意识一躲,眼前划过一道银光,朝着地上半跪着的刀客眉心而去。
一根银针倏忽穿透刀客的头部而过,眉心一点暗红,他却已倒地而亡。
暗处还有人――顾长歌与王鑫对视一眼,而后齐齐看向银针射来的方向。
两人都没去追――这时候人早就跑了,怕是追不上的。
“长歌。”王鑫微微皱眉,说道,“你觉得是哪家势力?”
顾长歌盯着地上尸体看了一会儿,道:“本来以为是李程业派来的人,现在又觉得不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嗯。”王鑫也点头,“我也是这种感觉...会不会和宫里的那些刺客是一伙的?”
“这也说不准...不过,两拨人的招式手段不太一样,还不能确定什么。”沉吟半晌,她又问,“宫桦最近有什么动作?”
“他最近被皇上一系列行动吓得不轻,暂时还不敢妄动。”王鑫道,“你怀疑这刺杀是宫家安排的?”
闻言,顾长歌轻笑一声道:“吓得不轻?这倒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宫桦了!不过,单单是一个宫家还没这么大的胆子和能力能让这么多人闯进守卫森严的皇宫。所以...”
她意有所指,王鑫沉默半晌接道:“所以,里面很有可能有皇上的手笔......”
“嗯。”顾长歌点点头,遥遥看向皇宫的位置,皇宫里藏书阁的大火怕是已经熄了,再看不见那冲天艳烈的火光,“若真得是突如其来有预谋,那藏书阁的火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熄灭,怕是百里荣晨早有准备。”
“一方面,将计就计找出一直躲在暗处的势力,另一方面,借机窥测并试探此次武举前十的心思,看看那些背后有自己依靠势力的人有没有‘弃暗投明’的想法和可能。”
“一箭双雕之策。”黑夜里,顾长歌眸色深深,“最大的赢家,应当就是百里荣晨了。”
顾长歌神思有些恍惚,半晌玩笑般地长叹一声:“呵...这九曲回肠的帝王心思啊,最是惹不得了。”
王鑫眸光一闪,深深看她一眼。
面对面,两人长久的沉默着,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而血腥气逐渐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远处花树上繁花遥坠被风吹落,黑暗中再以一种无声却凄怆的姿态落地。
突然,远处北山上一阵悠扬的萧声凭空突兀响起,不知是谁家悲忆逝者奏起的相思引魂曲,牵人心思。
只是这夜露森凉冷月无声,在此刻这刻听见这长萧初起,竟让人产生心魂俱失不知所以的感受。
不知怎得,突生诡异。
那萧声音调兀自拔高,仿若有冲破天际传至远山勾魂动魄唤归故人的力度。
“长歌,小心!”王鑫突然大喊,顾长歌霍然回神。
她回过头,身子却被王鑫推往一边,便见明明方才死透了的黑衣刀客僵直着身子起身,同时长刀挥舞,本来是砍向顾长歌的刀光径直落在王鑫的肩膀上。
顾长歌瞳孔骤缩,电光火石之间,劣境之下惊而不乱,也不顾自己半倒的身子,手腕一挥,三根银针凌空一闪“叮”得一声清越响声后,便与刀客手上的长刀撞在一起。
本来该落在王鑫肩膀上的刀被撞的微微一偏,便擦着王鑫的肩膀一侧抡下去。
黑衣刀客眸子紧闭,身子也僵硬却并不缓慢便将长刀再次高举,又朝王鑫的腿上砍去。
眼看着刀光已近,只要剑光一绞,王鑫的腿怕是就要废了。
两人心下一沉,王鑫闭上眼甚至开始绝望。
谁知远处萧声戛然而止,黑衣刀客的身形也停住,再“嘭”得一声倒地。
王鑫睁眼,与顾长歌对视,看到她眼中与自己一样的惊喜和疑惑。
而远处北山上的一棵参天古木上,黎苏斜斜靠坐在细细的枝干上,着一身浅银便袍,淡淡扫一眼刚刚被他踹下树不知死活的吹箫人。
“真难听,吵到爷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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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殿前封赏
第四十四章殿前封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然军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忠臣良将。是以朕......”
隔三日,武举前十于无极殿陛见,宣布此次武举最终的名次并依例进行封赏。
顾长歌瞟一眼大殿上高念圣旨的熟人李德忠李公公,知晓他向来是喜好拖着长腔把一句话念出两句话的时间,再加上这封赏圣旨向来是啰里啰嗦,不把人念睡着是不罢休的,于是垂下眸子作恭敬状实则暗暗思忖起当下处境。
三日前那晚,王鑫为了救她为刀所砍伤,虽说未伤及筋骨,但也被硬生生砍下一块皮肉,甚至隐隐露出森森白骨,不养上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在那黑衣刀客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顾长歌可不是个会轻易放过去的人,在与言萧等人查阅多方古籍并结合情报司找来的资料,几人终于在一本记载民间传说的古书中找到一种类似的据说早已失传了的一种远古巫术——招魂引。
以声摄魂,控尸千里。
想来,当夜已经死了的黑衣刀客便是被那招魂的萧声控制才会出手伤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吹箫之人是谁?源自何处?还有就是,为什么吹到一半,在关键处突然停手?
重生以来所遇到的这重重迷雾背后,究竟藏了什么阴谋。
顾长歌总隐隐有种预感,这一切的一切,和顾家被灭族一事,一定有联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那么,自己所要走的,究竟是一条怎样的漫漫长路?
耳边突然传来细丝般内力凝成的声音:“看顾兄一副神色凝重,心有戚戚的样子,可是在为这罗里吧嗦没完没了的圣旨心烦?”
可不是没完没了嘛,那李德忠都在上面念了快半个时辰了,还没说到正题上。
顾长歌挑眉,心道这黎苏也是一朵不可小觑的奇葩,要是别人见自己这般沉重,怕只会以为自己是在为名次而心烦,唯独他不知道是脑回路跟别人长得不一样还是怎么,能想到这个。
然而某人只顾着埋汰人家黎苏缺根筋,却忽略了自己一开始也在嫌弃这圣旨能当摇篮曲来听。
只能说两人能在这大殿上聊起这个话题来,也算是臭味相投。
顾长歌眸光一瞥,斜睨一眼笑得灿烂看似喜悦难抑实则无聊透顶的黎苏,“黎兄倒是大气,敢用这般语气调笑圣旨。”
一听便知道是反话,说是“大气不拘小节”,不过是暗讽他大逆不道,对上不尊。
黎苏依旧是笑得光风霁月,一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哦还有谢谢夸奖你也很大气”的表情。
他这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显然取悦了刚刚还在惆怅压抑的顾长歌,她勾唇吐出两个字:“逗比。”
黎苏没听懂,便充分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道:“什么是逗比?”
“哦,就是夸你很帅很迷人的意思!”顾长歌一脸真诚。
黎苏挑眉,对她这话不置可否,半晌真诚地回道:“谢谢,你也是逗比。”
耍人不成反被将一军的顾长歌嘴角笑意微僵。
黎苏笑得更傻更天真了……
两人说话间,大殿上李德忠圣旨也终于说到了重点。
“不意朕访边务,每每为番贼扰我北齐南方而忧......故,为抚边镇远,兹特封武举第八名刘翔殷、第七名程离、第六名俞晓以及第五名秦方咫均位列六品吏查使,分管帝都东、西、南、北四城区卫律。”
六品吏查使,还是从六品的虚职,这不就相当于现代城管嘛!顾长歌再看看四人,果然啊,一脸明明心中郁闷却偏偏要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吃翔一般的表情。
“封武举第四名黎苏位列六品护军官职,任征戎护军。”
虽然不过是正六品,但封赏就不像之前那种没营养的虚职了,至少从封号中就可窥测一二,“征戎”一封,怕是这南番前线就要走这么一趟了,只要能活着回朝,就算是没什么荣誉,这一层金怕是也就镀上了,以后升官加爵,虽说起点低但空间大。
四个新任吏查使瞪一眼乐得笑呵呵的黎苏,心中一阵抑郁难平。
封赏继续,接下来便是前三甲。
“特封此次武举探花杨若霖位列从四品校尉,任护威校尉,掌皇城禁卫军;封此次武举榜眼柳姬位列正四品校尉,任武略校尉,掌军籍登录。”
果然是前三甲的待遇,直接封四品。更不用说掌管皇城禁卫军的护威校尉这一实打实攥在手里的实权了。至于明明比杨若霖高一级却不过得一虚职的柳姬,在场一众官员倒是没多大想法。
毕竟女人嘛,就该找个人嫁了生孩子,整日打打杀杀像个什么样子!
至于剩下最后一名是谁众人都心知肚明了。然而封完这两人,殿上好一阵没声息,让众人对其封赏一阵好猜。
顾长歌却不急不躁不卑不亢,恭敬垂首于殿上。
高坐上百里荣晨盯了她半晌,一张卓朗不凡的脸上,如古泉般幽静深邃的眼睛埋下不为人知的心事重重。在极度的黑与冷中,跳跃着奇异的星火浮光。
良久,他朝身侧的李公公微微点了点头。
李德忠立即高声喊道:“封武状元顾业位列正三品统领,任抚边统领,执掌中军八万兵马,并于十五日后领兵远征南番!”
“钦此。”
三品统领?领兵十万?
饶是知道武状元封赏定不会轻,却也没想到会这么重。一时间,众人看向大殿中央顾长歌的眼神都变了。
这些官场老油条们面无二色,心中却已是百转千回。这可是承蒙圣宠的征兆啊!自己要不要抽空拜访下?家里那第三方的闺女还差一年及笄,要不要领着往这顾业面前过两圈?这统领是喜欢清纯型的还是美艳型?是喜欢金银珠宝还是爱好收藏古玩字画?
奈何众人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还没想出个四五六来,突然有人说话了。
“卑职不服!”刘翔殷“嘭”得一声双膝跪地,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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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宝贝一指青
第四十五章宝贝一指青
“卑职不服!”刘翔殷“嘭”得一声双膝跪地,高声道。(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他已有了官职,虽说不过芝麻大小,但总归不能再自称“草民”一类的坏了规矩。
“大胆,陛下圣旨岂容得你质疑!”李德忠厉声呵斥。
吓得刘翔殷连忙恭敬俯身跪趴在地上。
百里荣晨摆摆手,示意李德忠退下,道:“你有何异议?”
饶是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仍然让地上的刘翔殷感受到如山的威压压在他背上快要喘不过气来。
心中实在是不甘,刘翔殷闷哼一声,咬牙道:“卑职认为,那顾业没资格做这个武状元?”
“你的意思是...”百里荣晨端坐于鎏金龙椅上,停顿了两秒后才继续,“朕处事不公?”
“卑职不敢!”刘翔殷忙磕头,“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也没再说出点儿什么,百里荣晨沉声道:“行了。”
刘翔殷立即噤声,便听见百里荣晨又道:“顾业,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长歌微微一怔,没想到百里荣晨会把这个问题丢给自己。她想了想,暂时没明白百里荣晨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维持半跪谢恩的姿势,颔首道:“一切听皇上吩咐!”
百里荣晨无声轻笑着看顾长歌一眼,对顾长歌不负责任把难题踢回来不作表态。
顾长歌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一怔之后便是心中抽痛――还是这样,无奈却又宠溺的笑,自己暌违多久了?
她眸光微闪,而后,淡淡移开了视线。(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百里荣晨眸光倏忽深沉,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才道:“江夜,你说吧。”
朝臣中位列左侧第三位的江夜迈一步走到大殿中央,朝百里荣晨躬身一拜后转身,一袭有别于群臣朝服的风流青衣袍角微勾,转身间晕开一朵玉兰的弧度。
狭长的凤眸状似不经意地瞥一眼顾长歌,便凝眸环顾地上的刘翔殷及朝中大臣,说道:“这件事啊,还得从顾统领带回来的那条小青蛇说起。”
“难不成那小蛇还有什么大来头不成?那日我与诸位都看得清楚,不过是一条寻常的小草蛇罢了!”刘翔殷忿忿道。
“你还别说...”江夜淡淡撇他一眼,明明在笑,眸中浅浅的笑意却让刘翔殷更感恐惧,江夜继续道,“那条小青蛇还真是来头不小!”
江夜拢拢袍角,衣摆上晚烟云锦暗纹的滚边被银线勾勒出风流缱绻的弧度,白玉石阶上迤逦开水波漾漾的回旋。
“据古书《司医志》记载,此蛇为一指青,身带剧毒,却也是无价之宝,可以以毒攻毒治百毒!”
江夜满意地看看众人的反应,又继续问道:“诸位都是我北齐股肱之臣、栋梁之材,想必也都是明理之人。那你们说说看,是财富重要,还是这命更重要?”
哪个更重要?自然是命重要了。
尤其是这些身居高位的大臣们,尝够了权势带来的甜头,更是个个把命当作天大的事。
刘翔殷沉默半晌,终究还是不死心道:“这《司医志》乃失传已久的古书,那么你怎么就知道这小青蛇就是那传说中的一指青?在场的诸位大臣饱读诗书学富五车都不能肯定,凭什么你说是就是?”
他倒是难得聪明一回,知道自己势单力薄,试图要把这大殿上其他人拉来自己阵营,可其他大臣们却是不敢苟同。
这朝堂上谁不知道江夜江黛两位大人虽官阶算不得最高,却是最受皇上恩宠的臣子。
朝中更是有传言称,这江夜是皇上的男宠。
大臣们偷偷瞟一眼深沉威严、俊美无双的皇帝陛下――陛下凝眸深深,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江大人。
再斜眼瞅瞅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江大人――江大人瞳眸浅浅,同样深情回望高台上端坐的陛下。
在一众大臣的眼里,这是一件多么和谐却也秘而不宣的一幅画面,让人不疑有他――大臣们暗暗捂嘴,真是不可说不可说…
不过转念一想,这江大人得宠是不是也象征着那宠冠后宫的皇后娘娘马上要失宠了?这是不是也代表着这些年来一家独大的宫家就要失势了?
边想着,边将视线暗暗投向自己身旁的宫泽阳等人的身上。
至于宫桦宫丞相今日并未上朝,他尚在为自己那阉了的儿子奔走――三年来丞相大人权倾朝野,早就不在乎上不上那么几次朝了,请个假什么的事虽说不常有,但总归是有那么一两次。
百官心中浮想联翩,甚至已经脑补出一场融爱情、宫斗、阴谋、家族于一身的宫廷秘史,可实际上,“备受恩宠”的江夜江大人心里暗啐一声,心道百里荣晨这人忒不给面子,自己劳心劳力替他编这么个故事堵住悠悠之口,他倒好,摆都不摆自己一眼
至于百里荣晨在看谁?反正不是在看自己!倒像是……往他身后的顾业方向看过去。
江夜哀怨地叹口气,心下越发郁闷,便只好将满心地郁结之气尽数撒到面前撞枪口上的刘翔殷身上。
他勾唇一笑,笑得邪魅。
刘翔殷尚在为自己未能如料想中的一般得到百官的一呼百应而疑惑,不经意地转眸,突然对上江夜那双深切幽邃的眸子,眸子中仿若有万丈深渊,深渊下面是重重迷雾,一眼看过去,让人直觉如堕深渊而心神俱失、不知所以。
便听江夜冷声道:“凭什么?就凭本太尉官居二品,比你这从六品小官大了不知多少倍,便有本事随便寻个什么罪名参你一本让你永无出头之日!”
“你…你…”
这话在刘翔殷看来,着实是大逆不道了,也没想到江夜这人竟然这般强势,不给人留半点儿面子,当下被他一番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
奈何站在自己背后的宫丞相不知为何并没到场,刘翔殷情急之下便将求助的视线投到宫家其他人身上,却没得到半分回应。
顾长歌好整以暇地看着刘翔殷无处安放的求助视线,心想总算不枉自己废了大力气把宫桦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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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叶家有子,名唤清容
第四十六章叶家公子,名唤清容
关键时刻,还是百里荣晨打了个圆场,沉吟道:“既然众爱卿都不再有异议,那武举之事也就算尘埃落定,一切按封赏进行。qiushu.cc [天火大道]
眼珠子转得滴溜精的李德忠李公公立马接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心中再不平,刘翔殷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百里荣晨淡淡扫一眼台下百官,随后又递给身后李德忠一个眼神。
李公公心领神会,“退朝!”
退朝后,刚刚一直在努力收敛气息装透明人的黎苏笑着又凑过来。
“恭喜顾兄了,竟能得如此神物,那一指青可是个好东西!若是顾兄有幸拿得回来,还望能予我看上一眼,也算是多了一场谈资。”
顾长歌也笑着回他一眼,心道这奇葩又和正常人脑回路不一样了。一般人若是恭喜怕也只会恭喜自己得升三品统领,也就黎苏还能想起那小青蛇。
不过被黎苏这么一提醒,顾长歌眸中笑意淡去三分,认真思索起刚刚江夜那一番说辞得真伪。
她原本以为那什么“一指青”不过是百里荣晨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而特意编的个故事,刚刚她还在为江夜睁眼说瞎话却也不脸红得本事啧啧称奇,如今再被黎苏这么一提起,她还真得多长个心眼儿了。
重新正视眼前笑得不甚在意甚至是懒散的黎苏一眼,顾长歌可不信他真的是随口一说,不管这人有什么心思,总归也是在提醒自己。
于是她唇角笑意收敛起五分随意,郑重颔首道:“多谢提醒。“
黎苏笑得不置可否。
……
那号称是传说中的“一指青“的小青蛇自然是被强行扣押在了皇宫里。(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顾长歌身边刚好有个能在皇宫里进出自如的对方家贼――言萧。
一方面,顾长歌被“请到“御书房里接受”爱国爱君教育“的洗脑,另一方面,言萧只身闯入皇宫国库里,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那条正盘踞在一堆金子上死死钩住一根金条不肯撤尾巴地小青蛇。
在顾长歌听完一整套堪比现代“邪教恐怖组织威力洗脑“的爱国教育讲话,并再三保证自己丝毫不敢有贰心甚至就差以死明志表明自己那颗真挚的忠君报国之心以后,终于回到了大本营――临熙街泓伊酒楼顶楼。
在一堆人视线注目下毫不怯场的小青蛇正懒洋洋躺在一堆银票上,被关在一个透明瓶子里一动也不动。
襄铃环胸大剌剌斜靠在椅子上,斜睨一眼那小青蛇道:“这贪财蛇怎么不动啊,不会是言萧你下手没轻没重把它弄死了吧。“
许是被襄铃那声“贪财蛇“给吸引了,小青蛇一个激灵,立马竖起头呆愣愣看着襄铃方向。
这动作又把襄铃逗笑了,伸手敲敲瓶身,笑道:“呵…还真是条小贪财蛇。
言萧不置可否,在皇宫国库里的时候,这小青蛇好像身处天堂似的,乐不思蜀恨不能死在那些成堆的金银珠宝里,要不是他灵光一现,塞了一堆银票装进瓶子里,说不定还真“请”不动这小青蛇。
“看样子它还能听懂人话,说不定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黄芪盯着小青蛇看了半晌道。
顾长歌点点头,又往窗户那看了一眼,轻声道:“挽歌也该到了吧。”
“我说少主,你一个弱冠男子,无亲无故的喊人家一姑娘的闺名,虽说人家也不在乎什么声誉这些虚礼,但总归是不好吧?”襄铃挑眉,眼神突然变得暧昧,“让人家叶清容怎么想?”
顾长歌一怔,还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想自己现在在这些人面前一直以男装示人,说不定还真会造成什么误会。
当下点点头,还未说什么,窗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哼。
明月深深照,美人映帘栊。
唐挽歌一身灼目的红,单脚稳立在窗子外的竹子上,眼角魅人的弧度似二月桃花艳美风流,眸中却染了霜映了雪,她似是有些不耐烦,道:“不是跟你说了,那枚内丹确实有解百毒的功效,必然不是凡品,你又唤我来做什么?若是不信我又何必问我?”
她说的蛇丹是三日前顾长歌从黄金蟒腹中剖出来的那颗。顾长歌出来后便找她看了看,虽然被这傲娇货一脸不耐烦的嫌弃了好一通,却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资料。
“不是那个。”顾长歌扣扣桌子,指指桌子上的小青蛇,“是它!”
襄陵有些挡住唐挽歌的视线,便稍稍挪了挪屁股。
唐挽歌先是瞥一眼“动作笨拙”的襄陵,皱皱眉又是嫌弃,再一脸“你真是麻烦”的表情扫一眼顾长歌,随即看向桌子上显眼的瓶子。
那抹青幽幽的颜色比瓶子更显眼,一瞬间勾住唐挽歌的视线,她脸色突然凝重。
青竹上女子悠悠起身,优雅又不失凌厉地袖袍一挥,半空中划出一道火红颜烈的虹影。
转眼间已过窗而入,站定,袍角翻展开一朵艳丽芍药的姿态。不见一丝停滞,她快步走到桌前,微微俯身冲着小蛇端详了许久。
“这又是你在哪里找到的?”半晌她回头问顾长歌。
顾长歌想了想答道:“也是在皇家林场――皇宫里说这是什么‘一指青’。”
“林场里徒手抓的?”她眸色深深,看向顾长歌的神色微微有些怪异。
“嗯。”顾长歌点点头,又问道,“怎么了?”
唐挽歌看怪物似的看着顾长歌,缓缓开口道:“一指青,剧毒。”
半晌又补充道,“这蛇极为难得,听说只需一口便可使一头成年公牛瞬间死去。”
襄陵、黄芪对视一眼,皆是倒抽了一股凉气。
顾长歌倒是没这么大反应,看看瓶子里老老实实趴在一堆银票上的小青蛇,半晌冲言萧说道:“言萧,还需要你再跑一趟,把它送回皇宫。”
众人都回过头来看她。
顾长歌抿唇,又道:“我们养不起。”
确实养不起,倒不是说缺钱养不起这贪财蛇,更多的是,实在太危险,又不清楚心性如何,放在身边实在不安全,再说了,还容易被人觊觎。
倒不如送走。
几人都是心智超群的人,不过片刻也明白过来。
沉默半晌,唐挽歌淡淡道:“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先走了,没什么大事就别再去烦我了!”
她又要飞窗而起,顾长歌突然想起什么,戏谑道:“还有一件事。”
唐挽歌理都没理,逶迤拖地的华丽红裙延伸至窗角,依旧是金蝶展翅,摇摇欲飞。
“叶清容明日即到。”声音中带着笑意。
于是行走间暗香浮动,步伐雍容华贵,举止矜持高贵,武功极高鲜有敌手的挽裳宫宫主唐挽歌,姿态优雅地...绊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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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黎苏与苏离
第四十七章黎苏与苏离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帝都最南面的乌苏小村南村口土路上,顾长歌一身青色便袍,对身前王鑫道:“阿鑫,我走之后,帝都里的一切就先靠你打理了。”
“宫家的事情,总归不好让你亲自对上,便尽数交给黄芪、襄铃便可,你只需时刻关注着那帝王墓的消息!”
虽说王鑫已与宫家两断,但总归是有宫家的血脉,让他亲自出手打击宫家未免有点儿强人所难。
王鑫自然知道顾长歌此番打算的心思为何,却也没说什么,半晌才道:“之前皇上放出的有关帝王墓的消息是假的?”
“他既然能在这么多势力中放出消息,定然有自己的打算,怕是真得有了帝王墓入口的信息,但看百里荣晨的意思,确实暂时是没有让人进入帝王墓的打算。”
王鑫点点头,又道:“那你提前自己出发去南江,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放心吧,阿鑫。如今叶清容执掌的情报司已归位,秦之衍的暗杀阁、黄芪襄铃的际商会也都已步入正轨,再加上帝都有你坐镇,那凰盟便没什么再需要我多操心的了。”顾长歌转身遥遥看向南方,“反倒是我们在南番的势力尚不明朗,我必须先走一步去看看。至于军队里面,我自有安排。十五日后会有另一个顾业准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王鑫眉头一皱,看向顾长歌的视线暗含担忧,“南番势力混杂,且三年前你……出事之后,那些人便一直对凰盟态度不明,甚至隐隐生出些别的隐晦心思,我怕你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
“阿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长歌抿唇,看一眼王鑫伤势严重的胳膊,半晌道,“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南番的情况尚在我预料之中,再说了,帝都这边少不了你。宫家和皇室还都需要你看着。”
“可……”
王鑫还想说什么,却被顾长歌打断,“好了,阿鑫,别再说了,就这样决定了。你先回去吧,该换药了。”
许是被顾长歌眸中的坚持和强势打败,王鑫悠悠叹口气,垂眸道:“好吧。”
一句话后,再无其他。
顾长歌凝眸看着他北去的背影,也是意味不明的叹口气。
突然,她眸光一冷,霍然转身。
便见一个白衣男子高骑大马,垂首看着自己。
他微垂的脸一半容颜沐浴在清晨荣光中,勾一抹含笑唇角,仿佛是裹挟住这凝了丁香化雨、满袖飞花的温柔春风,柔和中又添一份荼靡般艳烈。
他颔首,那精致如神祇的侧脸弧度被晨光勾勒出如玉如雪的光影,道:“好巧,顾兄。”
“好巧。”顾长歌笑得若有所悟,“黎兄。”
黎苏!
黎苏也是轻笑一声,满含惊喜地道:“真是没想到,顾兄竟然一眼便认出我。”
“那是自然。”顾长歌挑眉,暗讽一句,“脸可以换,脸皮的厚度可换不了。”
黎苏也不见生气,只微微皱眉似是不安。
“顾兄可是在怨我隐瞒之意?”
顾长歌挑眉,“怎么不继续说了,莫非黎兄有难言之隐?”
黎苏看着对面少年。
他看着年纪不大,嘴角总挂着随意的笑,眼底却不见笑意。神情从容看似真诚无害,却有一种堪破世事的讥讽和睿智——当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黎苏叹了口气,“此事,一言难尽啊!”
一众躲在暗处的苏家侍卫见自家主子又摆出一副天可怜见的模样,默默垂眉无语,少主又要开始瞎扯了……
果然……
黎苏看一眼顾长歌,眼底悲戚一览无遗。“你可听说过大庆世子苏离?”
“哦”顾长歌也不回答他的问题,示意他继续说。
黎苏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无比憎恶的道:“就是那个心思深沉,无恶不作整天不干正事只会惹事闯祸的无良世子!”
暗处的侍卫:“……”世子,您当着外人的面,这么编排自己好吗!
“怎么,你们有仇?”顾长歌丝毫没受他负面情绪的影响。
“何止啊,那是不共戴天的杀父、夺妻之仇!”
不一会儿,黎苏就编出了个内容包括江湖、宅斗、背叛、情杀、阴谋、间谍与反间谍等集狗血之大成的年度大戏。
“就这些还不算,他还要对我赶尽杀绝!你说,我能不恨?”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是在躲避苏离的追杀?”顾长歌笑笑,不置可否,“这可和我知道的苏离有点儿不一样呢。”
黎苏来了兴趣,翻身下马凑到她身边,“你知道的苏离,是什么样的?”
顾长歌目光流转,她曾和苏离对上过几次,和外界传闻的不同,苏离那个人有心机有智谋,偏偏没什么心思,不爱权势,不爱财富,不爱美人,不爱江山,似乎,还跟大庆皇帝有嫌隙,甚至说是仇恨。那个人随性而为,一切看心情,不好对付。不过两人一向没什么利益冲突,她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一直在尽量避开他,所以也没真正见过这个人。只听说外界关于他的评论,百里荣晨也只是叹一声“世人愚昧”。
又没有回答黎苏的话,顾长歌偏偏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满脸失望的黎苏,说道:“黎苏和苏离,还真是巧呢……”
“谁能料到呢,孽缘罢了。”黎苏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插科打诨。
“不知顾兄这是要去哪儿,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还有十几日便要出征了,不怕耽误了?”
顾长歌瞥一眼肩头搭上的胳膊,又看一眼哥俩好似的黎苏,说道:“不过是先走一步,提前去一趟南番前线军营,怎么,一起?”
顾长歌想了想,对于这个行事诡异,内有乾坤的黎苏,不管她心里的怀疑是不是真的,反正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全,更可靠不是吗?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人可不是个省心的主,放军营里捣捣乱什么的,也不用担心他有什么所图会对北齐不利,大不了多盯着点儿。更应担心的不是她,是那些军营长官们。反正那些大官们一不痛快,她可就痛快了,说不定还能趁乱捞点油水,打探打探消息,顺带升个官什么的,何乐而不为?
黎苏也不问她为什么要提前去,只笑着点点头,道:“荣幸之至。”
就这样,两个各怀鬼胎,满肚子坏水的人,一起踏上了去往军营的路。可想而知,有些人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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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绝世小受
第四十八章绝世小受
约好一起上路的两人,不知道谁先开了个口,忽然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没有钱。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顾长歌瞥了一眼身旁穿着华贵织云锦却一直在装摸做样以掩盖身份甚至不惜自我抹黑的无耻之徒,暂时放弃了宰他一顿的念头。
一旁的黎苏故作深沉的摸摸下巴,说道:“要不,咱们去打劫?”
只能说人生无处不狗血,还没等顾长歌发表任何建设性看法与意见,山路不远处的拐角处出现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
整个车身通通呈金黄色,在明晃晃的太阳下格外的醒目,车身上鎏了一层金,车顶上的垂帘缀满了颗颗圆润饱满的明珠。垂帘下,车厢门被修长的镀金帘子遮住,帘子上绣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牡丹、芍药,大红大红的一片用金丝镶了边,随着车身的摇晃簌簌荡起金色的光影。
整个马车奢华至极,恨不能在车身上刻下“快来抢劫我”这几个大字。
顾长歌与黎苏不怀好意的对视一眼。
送上门来的金子,不要是傻子!
于是,两个只嫌事小、不怕事大的人飞身上前,在马车面前从天而降,力求营造出一种衣袂飘飘、武功超然又不以世事萦怀的侠士下山出仕的氛围。
显然,黎苏成功了。
四月风过,自路边高大乔木的翠叶间穿过,吹起黎苏的衣衫一角。春光忽然愈发鲜活明亮,他素衣如雪,眉目如画,立在山间春景里,像一幅绝世名画,一刹入眼便是绝世风华。车旁站着的四个侍女对上他含笑看过来的秋水明澈而又深意若许的眸子,迷了眼也失了心,呆愣愣的站在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至于穿着普通且可以压制气息的顾长歌,早已被自动忽略。
顾长歌乐得清闲,心想抢劫真是麻烦,还不如把这个黎苏扔到妓院做个小倌拍卖一夜来的省事又赚钱。
“公子停于我家主子车前,所为何事?”领头的侍女红着脸娇羞的问道。
黎苏仙人般一笑,风流唇边噙花一朵,启唇道:“抢劫。”
侍女侍卫们纷纷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那侍女又是娇羞一笑,“公子在开玩笑?”
没办法,黎苏那张脸实在没法让人和“抢劫”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黎苏微笑不说话,一副“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都要打劫”的样子。
车里的人终于忍不住露面了。
一只葱白玉手撩起帘子,露出一张绝世小受脸。
轿子里那位当真是长了张小受脸。脸色苍白,细长眉眼,眉脚不时轻皱,再加上尖削下巴,细细腰身,天然一弱受,童叟无欺。
“公子看着可不像是抢劫的。”小受细长的眼睛盯着黎苏,目光灼灼。
顾长歌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人傻钱多易推倒。
看一眼淡定如初、风华如故的黎苏,顾长歌眉脚轻挑,用眼神交流。
――嘿,这人看上你了!
黎苏也以眼神示意回去。
――无福消受,要不让给你?
――人家看上的是你,我凑什么热闹。再说人家都不顾男子身份和世人眼光来用眼神向你大胆示爱了,你还不感动?不欣喜?不以身相许?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中三代单传,我可不敢拿此等大事开玩笑。
――哦?你之前还说你有个弟弟被大庆世子苏离杀了呢......
――是吗?你可能听错了......
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的频繁的眼神交流,被人忽略已久的小受感觉自己失了面子,呵斥一声:“本公子问你话呢!”
只可惜娇弱阴柔的小受连声音都细细的,喊出来的话没有半点威慑力,还硬是喊出了一种情人间低唤呢喃的旖旎感,惊了顾长歌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一眼一直微笑装X,岁月静好的黎苏,再瞥一眼肩膀可疑的抖动却一副面瘫脸死鱼眼的顾长歌,绝世小受觉得自己的威严被赤裸裸的挑衅了!
小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颤巍巍的细胳膊小手“啪”的一声拍向马车的门框上。
“嘶......”不知谁呻吟了一声,只见那苍白的小手上通红一片。
实力不够,嗓门来凑。
小受满脸通红向两人大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三叔的外甥!我此行可是要代表朝廷去南番前线慰问将士,你们耽误得起吗!”
黎苏嗤笑一声,代表朝廷慰问?蒙谁呢,四个侍女两个侍卫?还鎏金马车、招摇过市?他只知道百里荣晨换了个花瓶女人,没听说还换了个脑子!
可一旁的顾长歌却陷入沉思。
她自袖间倏忽甩出两根银针,两个看似身强力壮的侍卫瞬间倒下,惊起一地灰尘。侍女们“啊”的一声惊呼,迅速散开。
“没死,交钱!”顾长歌面无表情的低喝一声。
马车上的小受瞪大双眼,愤愤不平的看着顾长歌,一副“你真残酷真无情真无理取闹”的表情。
黎苏笑吟吟的摸摸下巴,心想这小子的表情可不像被吓到的样子,莫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显然,世子大人已经忘了,他才是其中最会扮猪吃老虎的那个人。
“小春,给银子。”小受委屈兮兮的瞪了两人一眼,冲离他最近的侍女说道。
“是...”被吓得还没回神的小侍女心惊胆战的往前挪了几步,“少...少爷,给多少啊...”
“问他们啊,蠢货!是他们抢劫又不是我主动发银子做好人!”小受狠狠瞪了小春一眼。
小受很生气,小春很委屈。
小春颤抖着拿出他们的包裹,正想要数银票。结果黎苏很不客气的将所有银票连同碎银子甚至干粮全都拿了过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都笑纳了。”
然后,一手拿着包裹,一手牵着还在发呆的顾长歌,迅速飞离了事故现场。
面对如此卑鄙无耻毫不客气堪比偷盗人人喊打不忍直视的不要脸行为,单纯质朴的小受和侍女们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双手空空甚至连包裹布都没能保护好的小春呆愣回头冲同样呆愣的小受说道:“少爷,他们好像、似乎、可能、大概都拿走了......”
“嗯,不用你说,我也看到了.......”
“那咱们怎么办?”
小受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眸一亮,“他们能抢,咱们就不能抢吗?”
“咱们再抢回来?”小春颇感畏惧的看自家少爷一眼,想着这件事成功的极其微小的可能性。
“说你蠢你还当是夸奖你!小受恨铁不成钢的敲了她的头一下,“你能抢得过他们?”
小春迅速摇摇头。
小受孺子可教的点点头,“所以,咱去抢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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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扮猪吃老虎
成功地实施了抢劫而一夕暴富的两人毫无半点羞耻心和节俭意识地买了几身衣服和两匹好马。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当然那几身衣服里除了顾长歌的一袭简单青衫,剩下的都是黎苏的。美其名曰:好不容易“赚了大钱”能来买身衣服了,不能因为心疼钱财这等身外之物而失了“本心”,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
“钱财乃身外之物,花了可以再赚,可这人生啊,过去了可就回不来了。”换了一身浅紫长袍的黎苏笑眯眯的仰躺在一只粗壮的树杈上,银色腰带在光下一闪一闪的似是不时有七色光带闪出,如霓虹自天际出。
顾长歌躺在树下的草地上,枕着包裹里黎苏那几身骚包的衣服。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倒是看得开、活得自在。”
树上黎苏眸光一亮,随意笑道:“好诗,你写的?”
顾长歌抬眸看了眼头顶上的紫色袍角,和黎苏打太极:“我可写不出来这诗,怎么,这诗你听过?还是说诗人你认识?”
黎苏笑着摇头,“家中贫寒,为求生计同时也是想求取功名光宗耀祖,黎某也算是饱读诗书了,却也没听过这般大气的诗句,以为是顾兄所作,便多问了两句,还望贤弟切勿多想。”
顾长歌闭眼假寐,没再说话。心想听黎苏在那为了试探而故意做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扯淡,也不失为一种闲暇时候的乐趣。
假寐半晌,顾长歌道:“喊我顾业吧,别顾兄顾兄的叫了,听着文绉绉的,不习惯。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她前世十五岁时被云游在外的君机子大师相中,随后便离家随他周游各国。长了一身见识和本事后回到北齐为辅佐百里荣晨的帝王之路,一直在军营和他的暗卫营之间游走,接触的也都是些不拘小节的武官,所以不太喜欢那些世故的往来和寒暄。以前在人前难免要收敛点,现在在外面只有黎苏,本来两人应该是属于互相怀疑的那种,却意外地感觉放松。
“嗯。”黎苏点头,想了想又说:“你觉得刚刚那伙人真的是去军营?”
“不像。”顾长歌眼神微眯,看着远处湛蓝天际里的云霞万里从视野里流过,“世人皆传北齐协办大学士宫毅有一私生子喜好男风,不仅豢养男宠禁脔,还曾经为了一小倌和别人大打出手,说的应该就是咱们今天遇到的这个号称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三叔的外甥”的人。”
黎苏继续点头,双手抱胸道:“既然都说了是传言,也就没什么可信度。看他今天的表现,没有任何惊吓过度的样子,纯粹是看热闹的心态。”
“是啊。”顾长歌坐起身伸展一下腰骨,又回头看一眼树上大爷似的躺着的黎苏,讥讽道:“总有些人,喜欢扮猪吃老虎。”
黎苏歪歪脸,冲顾长歌微笑,继续装傻。
“那你觉得那只猪,哦不是,那小受有什么目的?”
“小受?”黎苏疑惑。
“就是男男恋里被压着享受的那个。”顾长歌颇为精辟的解释道。
“你似乎总有些怪言怪语......”黎苏忍了忍,没用“疯言疯语”这个词。
“那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少了。”顾长歌鄙视的看了黎苏一眼,“头发长见识短,怪我咯!”
黎苏摸摸自己的顺滑的头发,见识短吗?
顾长歌不理会黎苏的小动作,说道:“从北齐帝都到这里,快马加鞭也得五六天的路程,这还得幸运的不遭遇暗杀、抢劫等各种偶然因素。那小受一路上招摇过市,还打着朝廷的名号,故意吸引各方的注意力,明显就是个靶子。”
“弘庆帝时,顾家和宫家作为北齐两大世家一直分庭抗礼,互相压制。然而新帝登基,顾家惨败,原来团结一致对抗顾家的宫家内部开始分化。丞相府宫桦一家因为大小姐宫月出成为当今皇后而渐呈一家独大之势,引起宫家其他几族的不满和仇视,被极力压制和打击。想来是其他几家看朝堂上那口饭不好混,便沉不住气开始往军营里塞人了。”黎苏摸着头发接着分析道。
“哦?当今皇上不是独宠皇后吗,舍得看她的家族被合力打压?”
“呵。”黎苏不屑的一笑,“你以为这天下有多少人能不爱江山爱美人?百里荣晨这个人野心大着呢,当初为了个女人亲手养了宫家那么个祸患,现在指不定天天躲被窝里后悔呢。你觉得他能没动作?他现在需要的正是宫家的内乱,给他的江山大业争取时间。”
“直呼当今圣上的名字,你还真是大胆呢...”顾长歌笑意满满的看着黎苏。
黎苏目光转向顾长歌,微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百里荣晨可不知道。”
“不怕我告状?”
“告状也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若每一个今日都为过去的悔恨或日后的谨慎而活,这浩淼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此人倒是通透,顾长歌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一番话里总是隐含深意,却能通俗易懂,直白扼要。
“也不知道百里荣晨当初是怎么想的,为了个花瓶女放弃一个真正的巾帼红颜...”黎苏小声的咕哝一声。
顾长歌心里一恸,却面色不改,“你倒是知道得多。”
黎苏还是摸着头发,却笑得别有深意,“这说明我头发长见识也长啊。”
“哼,宫毅把这个不受待见的小受当靶子,才是错把珍珠当鱼目呢!指不定那小受心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等着他。”顾长歌不怀好意的笑道,“军营里的事儿还真是多呢,我都有点儿期待了......”
“人生三大幸事啊!”黎苏从树上一跃而下,朝向南地前线的方向。凉风灌满他的宽大衣袖,鼓鼓囊囊似要囊括世间万象,亿万碎金光线似万剑,从他背后呼啸而过,似自天涯而来,带来一霎极致光华灿烂,降至人间四月天。
“哪三大幸事,愿闻其详。”顾长歌丝毫没被他的仙气迷惑,悠悠道。
“升官发财娶老婆,嗯,似乎这一趟军营之行好处不少呢。”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要为你死去的爱妻终身不娶,难道我又听错了?”
“我说过这话吗?”
顾长歌佩服惊叹,这人皮厚呀皮厚,令人发指、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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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互相试探
又是连夜奔波,顾长歌与黎苏两人终于抵达了北齐与南番的交界处——南江。[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顾长歌高骑大马,于山头俯瞰山下不远处的军营。
天地昏暗如鸿蒙,军营中清晨的炊火也才刚刚点起,耳边还有士兵晨起操练的呼喊声,夹杂在透骨而凌冽的风声中,鼓吹者橙黄暖意的炊火和被撕扯着的猎猎战旗。
这些无比熟悉的场景,渐渐地在前世和今生重叠。眼前似有隔世的迷雾遮遮掩掩,恍恍惚惚中的那个男子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覆于她身,还是那般沉沉龙涎香、滟滟深宫梦,只是梦醒难复入梦镜,诗断不续旧时情,终究只是,也只能是成为纪念。
顾城歌只是静静地望着。
薄寒不为人病酒,彻夜难消东风瘦。
这么多年来风雨飘摇、南征北战,她从来没有觉得孤独。可现在,突然就成了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她走走停停一辈子,从梦境走入现实,从踌躇满志走向不知所措,走过人生中所有的沉重黑暗、肝肠寸断,却终究,没能走进他心里的锦绣江山、万里烽烟。
“走吧,下山去。”顾长歌调转马头,看了眼一直在她身后的黎苏。
看看从沉重阴郁瞬间转换到云淡风轻的顾长歌,黎苏问道:“对军营有很深的感情?”
顾长歌瞥了眼始终没放弃试探的黎苏,淡淡说道:“是啊。”
“家中有人当兵?”
“试探来试探去,有意思吗?”顾长歌面上依旧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只是眼中刹那间仿若有万丈电光化剑,穿越苍穹,倏忽跨越千万里直到黎苏的眼中,口中一字一顿道:“黎苏,或叫你苏离?”
面对顾长歌的步步紧逼,被识破身份的苏离却无半点慌张,依旧是笑意吟吟,风流写意,缓缓道:“那你呢?顾业,和顾家,有什么关系?”
听闻此话,刚刚还紧绷着的顾长歌却是放松下来。9; 提供Txt免费下载)都是聪明人,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两只修炼千年的狐狸都在静静看着对方。
沉默半晌,顾长歌道:“苏离,我要做的事和你没有半分纠葛和利益牵扯,你想要看热闹,可以,但不要尝试从中作梗,这趟浑水,你搅不得。若是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呵...”苏离依旧是满不在乎、毫无芥蒂的笑着,“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和大庆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怎么,不拉拢我?”
顾长歌也笑笑,拉拢?拉倒吧!像苏离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辨喜好又阴晴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疏忽就被他咬一口呢!
顾长歌轻拉缰绳,驱马走到苏离身旁,靠到他耳边,说道:“别的我不管,我只要你乖乖的,管好你和你爹的势力就好。”
“好。”黎苏“乖乖的”点了点头,“那你和顾长歌,什么关系?情人?私生子?”
顾长歌满头黑线,阻止他大开的脑洞,“姐弟。”
“原来你是顾将军在外的私生子!”苏离了然又惊讶的微睁双目,却一点没影响那双眸子的美感,“不是传说顾将军对亡妻用情至深,不肯续弦吗?原来...”
“你够了!”顾长歌打断他对自己父亲的编排,“我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哦。”苏离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顾长歌笑得很危险的看着苏离。所以你脸上一副兴致缺缺、失望透顶的样子是几个意思?是觉得这个解释不合你意!
她拢拢束起男子发髻的头发,抬眸的瞬间却发现远处隔了一座山的山头上有大量的火把在快速移动,在未出太阳的灰暗天幕下、一片黛绿青松间分外显眼。
“有情况!”顾长歌冲苏离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看身后。
“不觉得反常吗,不管是什么,这么多人,在一个军营旁边活动。”顾长歌眯眼看着远处火把。
“嗯”苏离摸了摸下巴,“事出反常必有妖,去看看?”
“派你的侍卫们先去看看。”顾长歌看了眼树林里一直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侍卫们,随意吩咐道,一点都没有不征求人家意思就吩咐人家手下的不好意思。
“小五、小六,你们两个去。”苏离也没问顾长歌是怎么发现的,既然都发现了,再问也就没意思了,总归是自己的暗卫们没本事。
“没本事”的一众暗卫们愧疚万分的默默接受了来自自家世子爷没有半点儿掩饰的嫌弃眼神,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练习隐藏,坚决不能再丢了自家世子的脸。
顾长歌与苏离驾马跟在小五和小六身后,山风在耳际呼啸而过,带起顾长歌束在头顶的长发。软软的发梢轻飘飘的搔过跟在他身后的苏离的脸上,苏离却有一种挠到他的心里的感觉。
如同繁星葳蕤的夜空里突然炸起了一朵惊世的烟花,那一瞬的极致烂漫、秾丽鲜活,在他二十一年的人生中不曾出现过。
苏离打了个寒战。用腾出来的一只手默默摩挲了下另一只拿着马头缰绳的胳膊。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心想莫非爷缺女人了?
他看了一眼面前踏马狂奔,比男人还男人的顾长歌,眼中划过一丝怀疑。
山野间随意挑的马到底不算是好马,小五小六两人的轻功甩出顾苏两人好一阵远。在离事发的山头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小五小六已经打探完消息回来了。
“怎么回事”马上的苏离低垂眼眸,看着手中缰绳,随意问道。
“回少主,是一群土匪,似乎在追捕人。”
“这年头连土匪都这么大胆的敢在军营旁边活动了,百里荣晨做的这皇帝也是到了一种境界了。”
顾长歌回头瞥一眼随时不忘鄙视百里荣晨和北齐的苏离,轻哼了一声。
苏离给了她一个无辜的眼神,难道我说错了?
“官匪相互罢了,不过是军营里争权夺利的惯用手段,别装的那么单纯跟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似的。”顾长歌嗤笑一声,笑得满脸讽刺。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苏离瞪大眼睛,似是有天大冤屈难得长鸣,“我可是一向光风霁月光明磊落天地为证日月可鉴苍天可表啊!”
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言的小五小六把头压得更低了,真是难为世子爷您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那么多和您一点关系没有的修饰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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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楚家兄妹
第五十一章楚家兄妹
顾长歌像是对脸皮如此之厚的苏离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完全免疫了,回过头看着山头上依稀可见的人头,不明所以的笑道:“就是不知道,这个匪,护的是哪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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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两人藏身的地方,是一棵高达数十丈的枝繁叶茂的大树。站在枝杈上的顾长歌挑开眼前的叶子,便看见一对伤痕累累的男女踉跄的朝树下跑来。
本着“有奸情要说,没有奸情瞎编乱猜胡蒙奸情也要说”的原则,以及借助一颗对世间奸情有着难以言说的热情并灌注满腔热血的拳拳八卦之心,苏离兴致满满的看着树下两人,说道:“野鸳鸯?”
顾长歌看一眼树下那对有着极其相似面容以致是个正常人就能看出他们是兄妹的男女,又扫了一眼身旁神经兮兮的八卦男,觉得这货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不为人知不可言说不可想象的悲惨遭遇,用“自己不好过,别人都不好过”的变态心理锻造出这么一颗对这个纯洁的世界充满恶意的八卦心。
就连苏离的那群侍卫似乎也看不下去了,个个冷汗连连。世子爷,您没看见旁边人家看你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嘛!
“哥,我快不行了,别管我了,你先走吧!”树下女子疲惫不堪的依靠在粗壮树身上,轻推一下却没能推开一直扶着他的男子。
闻言,苏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侍卫们一阵欣慰,世子您终于看出不对劲来了。
“竟然是兄妹恋!”
侍卫中武功最高的老大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掉下树去。
倒也不怪苏离八卦,对于那树下相拥的男女,外人看着也确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只见男子一只胳膊枕在孱弱女子的颈项下,兜住怀中将要跌落的女子,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女子的手,还把脸贴在她的一侧苍白脸颊上。不断轻声呢喃:“没事的,曈曈,我们一定会得救的,你再坚持一会儿...”
“哥哥...”那女子苦笑着叹口气,“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分明是想赶尽杀绝!”
“不怕,我们手里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呢,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男子不断安慰着怀中女子。
女子却渐渐绝望了,没用的,那些东西攥在手里,是福也是祸啊!
“哥哥,你快走...咱们楚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也...不能亡了!”女子显然快到了尽头,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不行,曈曈,我不能丢下你!”男子拥紧怀中女子,“你忘了母亲的话吗,咱们兄妹是决计不能分开的,所以你不能有事,听到没有,曈曈!”
“大仇未报...怎能安息!”女子半垂闭的眼眸中似有着惊天恨意要化虚为实,刹那间锋锐如剑。
然而命运似乎并没有眷顾他们,山匪们已经逼近了。
一直窝在树上听墙角的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抓住了“弃子”、“想要的东西”、“楚家”这几个字眼。
顾长歌轻皱眉,楚家,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听着这对兄妹倒像是两方人马争斗中不幸牺牲的旗子,还是被放弃了的。
感觉有用处。
顾长歌一向都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所以,下一秒,拉着苏离跳了下去。
至于为什么要拉着苏离?顾长歌笑得不怀好意,“实力不够,同伴来凑”,她可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被强行拉来“凑数”的无辜的苏离没有像顾长歌预料的那样做出任何他该有的反应,比如黑着脸甩开她的手,甚至直接下狠手折断她的手腕。
不是顾长歌有受虐倾向,实在是苏离苏大世子没有给顾长歌留下什么好印象,不管是以前情报里的深沉心机男,还是现在的腹黑笑面虎。
而现在,深沉的、腹黑的、心机男、笑面虎,正在,发呆。
确实是在发呆。从顾长歌不打声招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住苏离手的那一刻,苏离便开始发愣了。
侍卫们也惊呆了!
世子爷那双细心呵护、温柔保养,自打记事起就没怎么被人碰过的手,如今被人如此粗鲁的,玷污了!
掌中的手似乎很小,仅仅能攥住他的四根手指。指腹上还能传来柔软的触感,带有些汉意,却暖暖的,似乎一点也没有如同他的手一样被清晨的寒意和深露薄雾打湿。
天地间所有他能感受的触感,除却手中温热外,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有一朵云在万年不变的蓝天里飘过,带起一种温柔的美感。可转眼间那云又变成一束棉花,柔柔的扫过他二十一年凝定不惊的心湖,漾漾成纹、波澜如皱。
半晌,苏离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顾长歌,说道:“放手。”
世子爷表面上确实是高冷淡定的,可他的内心是崩溃的:怎么办,爷好像真的对男人有感觉!
顾长歌淡定的松手,丝毫没有感受到苏离崩溃的内心世界,转身看向两兄妹,发现两人皆是对着苏离的脸发呆。
顾长歌扶额,表示对这个看脸的世界已经绝望。
看到明显不在状态的两兄妹和苏离,顾长歌反倒是抱胸站着不说话。
苏离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如上好白脂玉般的手,默默地发呆,而两兄妹,还沉浸在苏离绝世的容貌里。
顾长歌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美色误人啊,这都大难当头的点了,还沉溺于美色尚不自知凶险。
其实这实在是顾长歌有点误会人家两兄妹了。人家那是在终于接受自己快要死了这个现实的时候,突然面对从天而降的这么有存在感的一个人时应该有的片刻惊讶和震撼而已,至于“看呆”与“美色”这些说法,两兄妹默默的表示,当然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啦~
不过片刻,两兄妹也已反应过来了。
哥哥搂着妹妹的那只胳膊稍稍后倾,用自己的半侧身子护住怀中妹妹,问道:“你们是哪一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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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美人”无害
第五十二章“美人”无害
顾长歌微笑道:“不论是哪一派的,你们兄妹,都没有活路了不是吗?”
“宫家的?”男子眼露凶光,猜测道。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顾长歌仍然微笑,不语,任由他猜测。
男子以为她不回答便是默认了,当下恨恨的冲顾长歌骂道:“你们宫家这群祸害,干下这么多天理不容的坏事,早晚有一天天打雷劈!”说完还不解气的啐了顾长歌一口。
顾长歌移了移步子,轻易的便躲开那口唾沫,笑道:“何等坏事,还能到了天理不容的地步?”
那男子看着面前的人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忿忿得道:“你们宫家,夺人钱财,灭人满门,还......”
“哥哥!”女子匆忙打断自家哥哥的话。
暗中的侍卫们撇嘴,蠢货,就没见过这么蠢,能被人忽悠着自报家门的!
顾长歌看没什么能打探到的了,这才笑吟吟的说:“我们哪一派的都不是。”
“公子...有什么目的。”许是连妹妹都不待见自家哥哥那愁人的智商,赶忙拉住哥哥的手,抢着问道。
“今天心情好,就是想救你们!”顾长歌笑得满面春风。
蠢货哥哥不仅蠢,还很单纯。他睁大双眼,满满的都是希望,“真的?”
“当然...”顾长歌看到哥哥眼中似乎有感动的泪水就要溢出,接着道,“是假的!”
哥哥眼中果然有泪,不是感动而是心酸,只觉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感觉不会再爱了。(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这么说,我们不让你救还不行了?”妹妹不知是被顾长歌的无耻还是哥哥的单蠢给气着了,也不虚了,也不喘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顾长歌宛然微笑,神情平和,“你们可是快没时间了...”
果然,远处传来土匪的踏马声和呼喊声。
目光变换,面上神情却不变,女子道:“我们能给你的,只有钱。别的,给不了。”
女子已然低头,见目的已经达到的顾长歌笑吟吟道:“放心。我们既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不想给的那东西。”
她想要的东西,她自然会想办法得到。
顾长歌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坑蒙拐骗、居家旅行之必备技能——睁眼说瞎话,空手套白狼!
向来很有自信的顾长歌表示:瞎话说完了,白狼也很快就能套到的。
瞥一眼一直不在状态的苏离,顾长歌果断放弃了这个中间跳板,直接向树上看热闹的众人喊到:“行了,救人跑路了!”
“大哥,怎么办?”从来没有被除了自家少主和宫主这两位之外的人支使过的心高气傲的侍卫们面对如此自然而毫不客气的吩咐被弄得有点懵,又看看树下发呆的世子爷,更加迷茫了…
“怎么,不愿动?这事儿可有你们主子一份?”顾长歌掣肘轻撞了身旁苏离一下,瞪了他一眼。
再看看苏离。
其实清晨阳光里的林雾空濛、鸠鸟细鸣是很有意境的;清凉山风徐徐吹过,带起嫩黄迎春花瓣拂过苏离的翩跹衣袂是很养眼的;苏大世子修眉轻蹙的精致侧脸也是很美不胜收的,只是他转过脸没来得及瞬间收纳的一脸茫然的呆萌表情把整个仙人意境毁的七零八落。
顾长歌表示,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被萌到了。
实在是不忍心打断苏美人儿的凝神长思,顾长歌轻柔的冲他一笑:“是吗?”
“哦…”苏离依旧茫然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顾长歌同样冲他点点头,然后又朝树上说道:“听到了吧,上面的,下来救人。”
侍卫们明显也感觉到自家世子的不对劲儿,可也不想得罪面前这个满肚子黑水儿却总是笑脸相迎、满脸无害的顾业——经过几天的观察,他们已经把顾业这个黑心狐狸上升到和自家少主一个位面的层次了!
“不好,人已经到了!”顾长歌暗叫糟糕,狠狠瞪一眼树上那群婆婆妈妈、难成事儿扯后腿的猪队友。
自认为很谨慎的、忠心耿耿的侍卫们表示自己很无辜。
没等侍卫们纠结完,首批骑马土匪已经来至面前。
“吆,这是找到帮手了?”最前面的土匪头子打量着顾苏两人。视线转到苏离的时候,目光一亮。
有“美人儿”。
有个傻愣愣、正在发呆的“美人儿”。
有个傻愣愣、正在发呆、而且弱不禁风、无人保护刚好下口的“美人儿”。
土匪头子色眯眯的眼神从苏离的头顶扫到脚底,满意地点点头,笑呵呵的道:“美人儿是他们的帮手?”
可惜苏离没理他。
顾长歌也没说话。自从和苏离站一起而被连续忽略三次的顾长歌表示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笑吟吟的看着已经连续两次被男人看上的苏大世子有什么反应。
只是被美人儿忽略了的土匪头子可就没有对面那两人的气度了,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他旁边的小弟顿感不妙,大喝道:“我们大当家的问你话呢,你们...”
“聒噪。”明明是一声呢喃似得陈述性的两个字,硬是被苏离说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杀气。
果然,下一秒,只是一霎间,清凉的晨风便若有形兵器般,直挺挺得向那小弟逼杀过去。明明是无形无声无臭的风,众人看不见摸不着却都能感觉到一股森寒凛锐的杀气朝土匪那边冲过去,面上一凉,不禁打了个寒战。
在场的人都被这股无形的冷风震得定神片刻,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喊话的那个小弟已经跌下马来,额头和嘴像是被匕首类的利器刺穿,瞪大双眼,满脸惊恐——毫无声息地死了。
黎苏这人藏得果然够深啊...
顾长歌笑得若有所悟,前世她也见过这等高手,能化气成形,借助自然中的风、水等物以内力凝聚成器,杀人于无形之中。但达到如此收放自如之境,除却百里荣晨之外,她也就只见过苏离一人了。
解决完人后,苏离终于不再发呆。美眸流转,看向大当家。
看见美人儿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一脸无害的温柔,大当家的瞬间浑身一酥,似乎忘了刚刚自己小弟的惨死来自面前的男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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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厮杀
第五十三章厮杀
春光烂漫,软风微拂,苏离唇角含笑,慵懒甩袖,轻揽婆娑,眼波微转。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在顾长歌看来明锐深邃、深沉若许的眸子,在别人眼里却是笑意盈盈,勾地人心魂俱动。
“咕嘟...”不知道谁吞了一口唾沫。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果然,又有一个人死于风刃。直到那人“噗通”一声跌落马下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
“啊!”土匪堆里已经有胆小的小弟指着苏离尖叫起来。
然而噩梦并未醒透。
只见一道亮光闪过,伴随一声高过天际的杀猪一般的嚎叫,刚刚指着苏离的那根手指已经掉落地上,血迹模糊,但不难看出是截根斩断。
顾长歌勾起唇角,看了眼树上的侍卫,暗道也不是只会插科打诨嘛。她可看得清楚,刚刚那把刀子是从树上闪过去的。
这下,土匪们没人再敢妄动,皆是一片静默,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马厚重喑哑的呼吸声让现场气氛更加低沉,直到顾长歌低笑一声打破这难言的寂静,众人才注意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
“以多欺少,可不符合这江湖规矩。”顾长歌一笑,虚倚着身旁苏离悠悠道。
苏离身形一僵,却没躲开。
顾长歌身形本就瘦削,重生后没日没夜的练武更是愈发清瘦,好在一袭稍显宽松的青衣遮住了少许瘦意。(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只是一贴身相触,苏离便感觉到顾长歌纤细的手腕隔着轻柔的布料蹭过他绷紧的肌肉上,衣袖间灌进些薄薄的凉,像隔夜青瓦上生起的白霜,又似是月凉如水流泻于丝幔间的白月光,一瞬间说不上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心里一揪,麻麻的,然而麻过之后却开始暖,从相触的地方开始暖意蔓延,渗入肌肤骨血,回味悠长。
感受到苏离一瞬间的僵滞,顾长歌这才想起以前看过他的资料里好像说苏离素来不喜与人接触,只好站定起身。
在土匪里能成为大当家的人物必然不是那种上不了台面只会混吃等死的货,震惊后也很快镇定下来,收起满脸的猥琐色意,沉沉道:“不知兄弟是哪一路的,若无冲突,还请让路。”
闻言,顾长歌笑了笑:“让我们让路?你哪来的资本!”前半句话慵懒随意,后半句话却是杀气腾腾。
似乎踢到硬板了,土匪头子暗暗皱眉,接着道:“我们的目标只是你们身后这两人,与你们无关,你们今日让开,我们便做个朋友,也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如何?”
只是土匪头子说完一大堆话,发现两人仍旧没什么表示,当下有些不耐,“兄弟,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把自己的路堵死,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想和宫家做对吧!”
“哪个宫家?关我何事?”顾长歌走到那对兄妹身前,挡住土匪们的目光,“若是今日,我一定要护他们呢?”
对面的大当家狠厉一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挥挥手示意身后弟兄们,“上!”
眼看着土匪们就要冲至身前,顾长歌与苏离没有半点惊慌。土匪头子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临危不惧是一个合格将领的基本素养,当年带领三千士兵独守空城对上三万敌兵,她硬是挡了十天才等来援兵得胜,如今这等情况完全不比当日,在顾长歌看来实在没必要惊慌。
“树上的,保护那对兄妹;黎苏,我掩护你杀了那个大当家!”擒贼先擒王,没了领头的,剩下那些小虾米不足为惧。
顾长歌分配的很合理,可世子爷苏离完全不买账,双眼一眯狠厉的看向稳坐最后的大当家。
没人注意,地上被众人脚步震起的落叶并没有落下,悠悠扬扬似是闲庭信步般飘到大当家的马下。而此时,最前面的土匪小兵手中的大刀离苏离仅有一臂之隔,而顾长歌洒出的银针也马上就要刺进土匪小兵的百会穴。
也是在这一瞬,苏离敏锐抬眼,刹那间锋锐如电,越过人群抵达大当家的视线。大当家马下的落叶倏忽间被风卷起,然而叶起,人落。
同一时刻,死了两个人――被风刃杀死的大当家,被银针刺中的冲在最前面的土匪小兵。
一场战斗就这么结束了,在绝对实力面前显得有些头重脚轻。
四月的春风跌宕如歌,带有些许清晨的凉意。树荫下的草丛里还有唧唧鸣叫的小虫,声音起伏连绵,琳琅圆润。石缝里蔓延出的野生紫丁香清丽烂漫,有阳光洒在其上,便突然让人感觉到一种温淡平和之美,我自静默向芳华,丝毫不理会尘世的喧嚣苦多。一如花前狂奔的浮躁事象,从未体会过褪去浮夸的人间平静。
说到底,还是被权势财色、大千世界迷了眼睛,更有甚者丢了人性。
看着豕突狼奔的土匪们,顾长歌无奈的笑了笑,本是想低调点直接救人跑路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对上宫家了,就是不知道这是宫家哪一派的。
顾长歌看了眼两人中聪明点的妹妹,递了个询问的眼色。
妹妹颔首,寒声道:“他们本是这一带的土匪,后来官兵驻扎后,就和宫家一系勾结成奸,作威作福。这一带的大家大户都被他们搜刮一空。我们楚家本是南江首富,却率先遭劫,被屠满门。我与哥哥拼死逃出委身另一将领,望图报仇。却被推出来当了枪使。”
说罢,抬头看了一眼顾长歌,眼中满含仇恨。
顾长歌轻笑,听着面前女子明显隐瞒了很多的说辞,摇了摇头柔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兄妹俩一怔,俱是低头躲过顾长歌满含笑意却可试探人心的目光。
苏离也笑着轻轻哼一声,对上顾业这个心眼一大堆的狐狸,终究还是修行不够啊。
左右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了,又或是不想再继续打探下去,顾长歌抬脚往兄妹两人面前走了两步,看到两人皆是警惕的眼神,满脸“真诚”地笑道:“我是顾业,这位黎苏。”她指指身旁的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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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作死的来信
第五十四章作死的来信
苏离的名声也算是被他自己搞的臭到世人皆知,不学无术、使坏捣乱,再加上大庆唯一的一位世子的显赫皇室身份,出门在外难免被有心人惦记,所以必要的伪装还是要有的。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苏离笑着看向顾长歌,颇有一种“春风十里不如你”的意味在其中。
顾长歌不屑的撇撇嘴,躲开苏离发情似的笑意,看向两兄妹问道:“你们呢?”
两人中的哥哥开口道:“我叫楚橦,木字橦,我妹妹楚曈,日字曈。”
“倒是对有趣的名字...”苏离笑着赞叹一声。
“你们说你们要报仇?”顾长歌开口道。
兄妹二人皆是抬头凌厉看向她,顾长歌对这种凶狠眼神早就免疫无感,勾唇继续道:“做个交易如何,我们助你报仇,你们帮我们进入军营?”
......
皇宫御书房。
“喏。”江夜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百里荣晨,“宫醉刚送过来的,我立马给你拿宫里来了,本来还怕你流连温柔乡呢,没想到皇上竟然留了你家皇后独守空房了…”突然,江夜凑到百里荣晨耳边,满脸猥琐地低声道:“诶,我记得你好几天没去了,什么情况?”他瞄了一眼某个部位,满脸不可言说的奸笑,“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百里荣晨眉心一跳,似是对随时脱线,并对他和他的皇后抱有莫大敌意的江夜感到无可奈何,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接过信封,沿着封线捻开后取出信纸。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说实话,百里荣晨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冷肃深沉的自己身边有那么多永远不在同一智商线上的脱线朋友,比如江夜,再比如宫醉…
如果江夜和宫醉听到他的心声,大抵是要喊冤叫屈的,陛下您确定你是冷肃深沉,而不是腹黑闷骚?
修长的手指展开信,信中是这么写的:
我亲爱的陛下,此去经年,您可否有想念我?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欺我。这一走没几天,我才发现,您那闷骚的死鱼眼面瘫脸是如此的可亲可敬、可怜可叹,甚至连人妖江夜都让人想念了。哦对了,人妖这个词是我在一个来自宣梁国的贵族那新学的,大体的意思是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尴尬存在。
好吧刚刚跑偏了,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就在前天,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白马王子,嗯…就是理想伴侣,他绝世的容貌,难言的气质,以及潇洒如长天之水的气度无一不让我沉醉,较之您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只是这人有点嚣张,连您也不放在眼里,甚至嗤之以鼻,哦,还有他旁边一个不像小厮的小厮,对您也是毫无尊敬。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您早年被女人迷昏了头的事迹已经传遍民间而且到了人人不齿的地步。不过您放心,我绝对没有讽刺您是昏君的意思。
总之,一切尚安,勿念。
宫醉
显而易见,宫醉就是那个悲催的被苏离和顾长歌抢劫的绝世小受。
一直紧挨着百里荣晨的江夜歪着头看完信后,默默低头退后了几步,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无声化为灰烬的信纸,又瞄了一眼一声不吭的“死鱼眼面瘫脸”的百里陛下。嗯,看这个脸色,他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到为逞口舌之快而罔顾性命的宫醉回来后的悲惨命运了…至于人妖一说,他完全可以在英明的皇帝陛下这里再添一把火,肯定可以让宫醉再没有说出这个词的勇气。
当然,除却这封信以及它的主人那些让人难以忽略的抽风性颠覆性和无厘头性的脱线本质,这封信的本身还是很有可研究性的。
比如,那对敢鄙视皇帝的不像主仆的主仆;再比如,那个宣梁国的贵族。这么多势力搅在一起,再加上军营里的宫家各系以及宫家的死对头们,绝对不是件让人放心的事儿。
百里荣晨走到桌案前,拿了一只万毫择一,优中择极,贵胜赤金的软性羊毫毛笔,又习惯性的抬头看看墙上的画,目光深沉,如同悄怆幽邃的暗夜里无光如墨的天色,遮掩了世间绝世的春意斑斓,遮掩了华丽萎靡的宫廷旧梦,也遮掩了,尘封岁月里不可对人言的如歌往昔。
随他一同看过去的江夜目光一闪,随即笑呵呵地颠颠跑到百里荣晨身边,颇为让人不齿的狗腿的研磨。
.......
不知不觉,夕阳西沉,月色撩人。
此时正值深春的南江夜晚,烟笼寒水月笼纱。
远处的灯火在浩荡山风里袅袅婀娜,似是而非,一一在视线里划过。满山的春光被收纳于烟月蒙蒙的夜色星河中,只在鼻尖留一抹沁人花香,便在瞬间回想起白日的街角春景里,那开的灼灼的紫藤和丁香。
一派醉人的春意里,苏离穿一身似是在明烛弦月里熠熠闪光的浅紫长袍,袖口压一圈银蓝色星纹锦滚边,束华光灿烂、辉光斑斓的银色腰带,宛然一绝代公子哥。
月色,星光,美人。
如斯美景,无奈却多了个不解风情的顾长歌。
“你穿得这么风骚是要去逛窑子还是去探军情?”顾长歌挑眉,“还是说,你又想用美人计?”
“美人”优雅的一笑,摇摇头道:“我们苏家可都是光明磊落的正经人,做的自然也是正经生意。”
一锤子打在了棉花上的顾长歌微眯双眸,没有气馁,“哦...我倒是不知你说的,是那个苏家?”并没有接着往下说,反而是低下头捋捋袖口的皱褶,复而抬头,继续笑道:“是那个蛇鼠一窝、无上尊贵的大庆苏家,还是那个狼狈为奸、自立门户的落月宫苏家?”
“都说了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了,我们自立门户、无上尊贵落月宫怎么会掺和他们大庆的那些破事儿啊!”苏离笑得襟怀坦白、光风霁月。
站在他旁边的顾长歌也笑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苏离瞎子似的像没看见顾长歌满脸的讽刺意味的笑容,说道:“你看,我都开诚布公、自报家门了,却还不知道小叶子究竟是哪棵树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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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顾业是女人?
第五十五章顾业是女人?
小叶子,自然是世子大人对顾长歌别名顾业的爱称了,虽然顾长歌本人非常排斥这么个会败坏她威武霸气(?)名声的所谓爱称,可是架不住苏离天天小叶子、小叶子的喊,久而久之,自认为随和淡然的顾长歌也就任他喊了,左右不会少块肉。[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至于是哪棵树上的,顾长歌也没打算隐瞒什么,轻声道:“北齐将军府,顾家。”
“嗯。”苏离了然的点点头,“听闻顾家虽是人丁稀少,却是个个武艺高强,所以小叶子...”
话音未落,苏离一记左勾拳,直直逼上顾长歌的脸。一直在防备着的顾长歌骤然抬臂,挡住这凌厉的一拳。几个来回之间,顾长歌暗赞苏离的武功之高,更是全心以对。
苏离长腿一扫,直击顾长歌下盘,顾长歌一个后空翻退后一步,便听苏离爽朗一笑道:“早闻顾家拳朴素明朗、拳势激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说话间,又是凝结内力,掌上带风,劈向顾长歌脖颈。顾长歌不退反进,一个旋身抓住苏离的胳膊,下面长腿高抬,竟是要踢上苏离的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然而就在顾长歌的腿快要越过肩膀直逼苏离侧脸的时候,苏离未被顾长歌牵制的另一只胳膊倚风而动,白若素雪的手腕一转,带风成刃划过顾长歌胸前的衣裳。
深春的衣裳本就单薄,更何况它面对的是苏离十几年内力催动而成削铁如泥的风刃,所以,顾长歌胸前的衣襟,连带她的束胸,转眼间,光荣的阵亡了...
顾长歌惊呆了。
苏离同样也惊呆了。
时间如同静止一般,两人都没有动作。
莹莹月光下,少女乳白如玉的肌肤在凌乱的青衣间半掩不露,水晶般的光芒流转。隆起的小山丘尚显青涩却难掩美好,犹如那花墙中绽出的含苞待放的石榴花骨朵――然而再青涩,苏离也没法忽略它所反映出的具有学术研究性的实质性的问题――顾业是个女人!
一直盯着顾长歌半露的胸部的苏离,脸“轰”的一下,红了。
一直看着苏离一动不动盯着自己那个部位的顾长歌,脸“轰”的一下,也红了。
“转身啊你,混蛋!”顾长歌原本高抬的腿脚锋一转,狠狠地踹了苏离的小腿一脚,赶忙拿手遮住胸前露出的风光。
“啊!”苏离惊呼一声,也反应过来,慌忙转身,然而慌乱间,一个拥有绝世武功的高手,竟然被自己的衣裳袍角给绊了一跤,狼狈的踉跄一下,这才站住。
场面暂时得到了很好地控制,当然得忽略苏离凌乱而粗重的呼吸和两人艳红的双颊。
然而片刻后,顾长歌悲催的发现,她手中没有可以用来代替手遮挡的东西。
为自己的悲催命运哀悼三秒钟后,顾长歌无奈的开口,“苏离...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借我遮一下...”
只可惜苏离尚还“沉浸”在刚刚的混乱中无法淡定,恍惚中听见背后的顾长歌说话,却也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等了许久也没见苏离有什么动作的顾长歌,咬牙切齿,忍无可忍,又抬起脚踹上了苏离的小腿,“快点啊!”
毫无防备的被踹了一脚,苏离又踉跄了两步,这才回神反应过来。脸上一片樱红还没退下,连忙往怀里掏索几下,拿出一块上好的淮南烟华锦的丝绸帕子,背对着递给了顾长歌。
顾长歌伸手接过,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苏离的手指。
柔软的触感在敏感的指尖相触中传递过来,苏离情不自禁的想起刚刚风刃割破衣衫后自己的手背匆匆擦过她的肌肤,还有与自己的胸膛仅有一件里衣之隔而余温未歇的帕子,贴上顾长歌同样的温热。
那种感觉,就好似掩映于山间群峦后的柔云在最洁净天色中刹那相触,又或者二月的桃花挽着风流如斯的春风越过碧纱窗,映上琉璃榻,最后与玉鼎炉里燃起的袅袅沉香相遇――心中一瞬间的柔情暖意,难以与人言。
此刻的苏离,脑袋是空的,耳垂是红的,鼻子是热的――果然,伸手一抹,是抹了一手鼻血的。
身后的顾长歌早已经不见了,只留苏离一人站在这如水月色、四月春风里,眼波微转,静默思量。
......
自从那晚之后,顾长歌与苏离之间两两尴尬,你躲我我也躲你,连着几天甚至都没有个眼神交流。
一众爱凑热闹爱聊八卦的最具有敬业和娱乐精神的苏家侍卫们鬼鬼祟祟的凑到一起。
“哎,老大,你说咱们世子爷这是怎么了?”侍卫里最单纯的双胞胎兄弟中的哥哥小五挠挠头,问道。
“对啊,世子爷看着不对劲啊!”永远都在附和自家哥哥的小六同样挠挠头。
侍卫中的老大苏壹斜着眼鄙视了两只蠢萌的货,然后又兴致勃勃的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咱们爷和顾业有情况吗?”边说着,还挑挑眉,一副“他们之间奸情满满”的样子。
高冷女神老三苏叁不屑的皱了皱眉,很嫌弃的退后一步,只求尽量和老大离得更远一点儿。
“可是...”小五撇撇嘴,“他们都是男的啊...”
“就是就是!”弟弟小六咬咬下唇,随声附和道。
“像咱们世子爷这么有魅力的有脸蛋有身份有财富有地位的绝世好男人,就不能拥有一段单纯的爱情吗,男的和男的怎么了!”苏壹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两人的脑袋,“你们忘了曾经在大庆宫宴上可是有人公开向咱们世子爷求爱啊!”
“可是那个人最后还是被世子给折磨的很惨啊...”
“对啊对啊,你忘了那人被折磨到最后的那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生无可恋此生无悔的惨样了啊...”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苏壹一脸深不可测的眯眯眼,“咱们世子爷可是有洁癖的人啊,但他从来不避讳和顾业的肢体接触。”
“嗯...”小五小六同时点点头,“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哎!”
几人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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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世子爷求爱遭拒
第五十六章世子爷求爱遭拒
半晌,最老实的老四苏肆突然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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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壹嘿嘿一笑,解释道:“以我多年来的经验和最近几天对两人细致入微的观察来看,他们两人肯定是闹别扭了,至于这闹别扭的原因嘛...很可能是世子爷求爱遭拒,然后霸王硬上弓...”
他正说得酣畅淋漓,满腔热血正要难以压抑蓬勃而出的时候,老二突然冲他咳嗽两声,并眨了眨眼。
“老二,你是不是也赞同我的看法,我跟你说...”
“呵...”一声清朗圆润的笑声从苏壹的背后传来,他顿时僵住,“我倒是想知道,你那些经验,是从哪来的?”
刚刚一直在咳嗽的老二皱了皱眉看着老大,一脸“蠢货你没救了”的表情,挥手转身。剩余几人皆是一副“你好自为之”的同情的样子,然后瞬间挺直腰背,冲苏离请安,“世子爷您好,世子爷再见!”说罢一同转身,声调一致,表情一致,动作一致,彼此之间的配合简直不要再默契了。
看着一群没有兄弟爱的转身离去的背影,苏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祭奠他终将逝去的友情。
“听说...我求爱遭拒?”世子爷笑得和蔼可亲。
“哪能啊,谁敢这么不长眼看上您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谁会那么不长眼拒绝您啊!”苏壹笑得牙不见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哦,是吗?”
苏壹连连点头,生怕他会不相信。
“可是我还听说...我霸王硬上弓呢?”
苏壹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爷,您听错了,我是说有人对你霸王硬上弓!”
“所以...”世子爷勾唇挑了挑眉。
苏壹眼珠一转就顺着梯子爬,忿忿道:“所以...都是那个色胆包天的顾业干的好事儿,怎么能那么败坏您的名声呢!”
那种愤懑不平、藏怒宿怨,以及表示对这种难以启齿、荒淫龌龊的行为的严肃抗议和强烈不满的表情,简直让人感同身受的不要不要的。
躲在暗处打着关心同伴生命安危的名义实则妄图看热闹的剩余五侍卫们捂脸,老大你的节操呢!
“嗯...”苏离微笑着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
苏壹顿时喜上眉梢,这次世子爷怎么这么好说话?
“你确定你们家世子的名声还有剩下能让我败坏的?”不知何时何地出现的顾长歌站在苏壹背后凉凉的道。
苏壹脸上的笑瞬间凝固,默默的转身,动作反复被放慢了无数倍,每一倍都是一滴凝结了无数辛酸和苦痛的血泪...
哦卖糕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原谅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我问你呢,怎么不说话?”顾长歌颇为好心的提醒,“没听清楚?要不我再问一遍?”
话是对苏壹说的,可顾长歌偏偏微笑看着苏离。
本来两人比试比试有赢有输有得有伤也没什么,顾长歌自认也不是什么那么看重规矩藩篱的大家闺秀,可偏偏苏离摆出一副被占了便宜的小家碧玉的模样是要给谁看啊,被袭胸的是她好吗,到底是谁吃亏啊喂!
苏壹冷汗连连,咽下口唾沫。前有中山狼,后有拦路虎,顿时感觉不会再爱了!
五月的风已经有了些许夏意,灌木丛里和大石上苔藓层中小虫唧唧的鸣,一声声连绵起伏抑扬顿挫,如吟诗般尾压平仄。一席春意里,苏离就踏着这般虫鸣的调子,缓缓的踱步。墨发有红玉簪子束起,唯在额前留一绺顺下,不时被风吹起,想看见风卷了落雪,飏过天际的那一边。
夹在两人中间的苏壹埋头不敢说话,只是视线随着苏离的步子一跳一跳的。
“我的名声,在世人眼里都败坏尽了,但在你那里,应该还好吧。”苏离微笑看着顾长歌,眼中深意若许、明锐深邃,一眼望进去,只让人感觉如堕深渊如临宇宙,难寻边际,不知来路与去路。
顾长歌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之前自己向他透露的对他的看法,她承认自己之前对苏离这个人是有些敬佩甚至是忌讳,但现在,顾长歌只想“呵呵”了。
“你确定那晚的事情发生之后,你在我这还有名声可言?”
闻言,苏壹连同暗处的剩余五人皆是眼睛一亮,果真有奸情!
“咳咳...”苏离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侍卫们深埋于心底的八卦心思更加沸腾了,还没见过自家世子爷有过这种尴尬愧疚的表情呢。
“好吧,此事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我就此事向你道歉。”
见苏离认错态度良好,顾长歌也不是什么死抓着一件事儿不放的人,再说这事儿还真不能全怪苏离,所以顾长歌豁然一笑,冲他点点头。
“行啦,这件事儿就此放过,还望你能替我保密。”顾长歌指的是自己掩藏性别一事。
苏离也是了然一笑,点点头。
一直在旁边试图装死人以降低存在感的苏壹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心想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吧。
只是在他刚要抬腿偷偷摸摸想要离开的时候,苏离轻声一唤:“等等。”
于是苏壹维持着一腿前一腿后手往前伸头向后扭脊背绷紧的高难度姿势,在地上凝固住了。
苏离冲他清朗的一笑,道:“前日父亲传来消息,落月宫在东海世家的探子发现了点儿好玩儿的事情,便问我要不要派人去看看,现在想来你是个合适的人选,嗯?”
最后一个“嗯”,尾调拉长上勾,带点压抑的鼻音,让苏壹打了个寒战。
谁不知道现在东海那一块各大世家争端迭起,不怎么太平,最可怕的是从南江向东海诸岛要走水路,必然会经过宣梁国境,很有可能会遇上在边海的悬梁战神轩辕瑾。那位和自家世子一样可不是个省心的主,更悲催的是还和落月宫结了个不大不小的梁子,若是遇到,又得一番波折——反正这一趟东海之行没那么简单。
苏壹苦笑,总之是躲不过世子,不如想想办法,躲过那个战神好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就在苏壹想方设法要躲过轩辕瑾的时候,顾长歌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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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两只狐狸鸣翠柳
第五十七章两只狐狸鸣翠柳
感觉到手下人明显的一颤,顾长歌温柔地冲他笑笑以示安慰,“刚好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没等苏壹拒绝,顾长歌接着道:“你路过宣梁国境的时候,去找轩辕瑾,把这封信交给他身边的安凉夏。”说完,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满脸乌云、生无可恋的苏壹。
两只狐狸鸣翠柳,一个侍卫上青天。
已经可以预计到自己此行的悲剧命运的苏壹抬起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便被笑吟吟的顾长歌再次压住肩膀。
“不可以拒绝哦...”顾长歌笑着威胁道,“你们世子爷欠的债,还得有人还。”
安凉夏是她在随师父云游时遇到并结交的挚友,总是号称自己是从千年之后穿越而来,掌握着这个位面这个时代的人所不知的技术和知识,整天说一些没多少人能理解的疯言疯语,最大的乐趣就是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绝世美男称霸江湖,云游四海。后来她找到了她的绝世美男轩辕瑾,却没能实现自己称霸武林的梦,反而随轩辕瑾征战朝堂。
其实她们两个很相似,都热爱自由,却都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梦想。
自己三年后重生,本该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她,却苦于没找到合适的人。现在刚好借着苏壹这个机会再联系上她,没别的意思,只想确认她是否安好。(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总之不管怎么说,压在两人心底的小尴尬已经解开了,所以两人又迅速切换到之前那种随性相处的模式,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表面上。
就在两人别别扭扭的这几天,也没落下正事儿,和楚家两兄妹商量好的计策,如果不出意外,这两天就可以施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果然就在当天傍晚日落之时,契机来了。
就在距离军营不远处的空地上,有正处于对峙的两方人马。人不多,但个个咬牙切齿,身上也都挂了彩。
左边最前边领头的人率先喊道:“楚橦,你们都输了两回了,这第三回,还来不来了?”
右边人群里站在队伍最前边的男子,正是当日遇袭兄妹里的哥哥楚橦。
楚橦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狠厉一笑道:“不过就赢了这么两回而已,怎么,忘了你们以前的狼狈样了?”
对面的人目光一闪,似是想起什么,咬牙瞪眼,说道:“那就继续打,打到你服气为止!”
楚橦不再废话,“还是之前的规矩,半柱香的时间安排各自队伍的人设,怎样?”
这种方式就类似于平时的军队演习,只是人数少,平时经常会有这种小规模的演练来训练士兵的战斗力、观察力和士兵之间的默契值。只是今天的演练显然已经不算是小打小闹。两方人马分别是宫家和乔家的小派系,素来积怨已久,借着这次机会都是杀红了眼。
战斗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看着自己这边的兄弟一个个躺下,躲在丛木后边的乔家一派双手握拳,眼眶狠瞪欲裂。
一个身着长袍类似军师张相文雅的男子对身旁一身玄黑劲装的人道:“大哥,不对!他们掩藏了实力,此事有诈,不能再打了!”
早已经杀红了眼的人怎么还会考虑那么多,“都这样了,不打也得打。吩咐下去...”眸中凶光一闪,一字一顿道:“死、伤、不、论!”
哀兵必胜就是这个道理,看着平日里一同上阵杀敌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自己身边,没有人不心痛,纷纷奋起反抗,原本必败的局面很快就反转过来。
暗处的楚橦眸光一闪,唇角微勾。鱼儿上钩了。
就在乔家一派快要全军覆没之时,几根亮白银针在晦暗天际里呼啸而过,瞬间没入围剿楚橦几人的宫家派系士兵的肩头,士兵软软倒下,还没等剩下几人反应过来,又倒下一批。
这次,全军覆没的,成了宫家一派。
楚橦这边定睛一看,发现两人自黑黝黝的天际而来,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天色本就灰暗,又是背光而来的两人,皆看不清面容,只是那恢弘气势便难以形容。
这两人正是前来赴局的顾长歌和苏离。乔装打扮后的两人,一个是家道中落、流离战火的翩翩贵公子,另一个,则是家道中落、流离战火的翩翩贵公子...的侍卫。
作为侍卫,顾长歌默默奉上自己的鄙视。
顾长歌本来是打算两人扮成失势而无处可去漂泊天涯的普通江湖侠客,“恰遇”打斗便施以援手相助并借故被拉进军营。
多么温馨完美并带有江湖热血侠肝义胆也不失不离不弃催人泪下之情谊的故事啊,可苏大世子不同意。
用他的话来说,你见过如此美貌的普通侠客?你见过如此气质的普通侠客?你见过如此气势的普通侠客?你见过如此穿着的普通侠客?
对于此番严肃深刻、义正言辞的问题,顾长歌送了他一个白眼。明明就是不想穿那些作为一个普通侠客该穿的粗糙衣物,还给自己找了那么多理由,真是难为他了。
站定起身的楚橦偷偷递给两人一个眼色,他身旁的士兵却是皱眉冷言寒声道:“我们两边士兵切磋操练,你们哪来的?凑什么热闹啊!”
闻言,其余几个士兵瞪了一眼刚刚不懂事说话的小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己这边当成是友好切磋,可人家是不死不休。
苏离也是了然一笑,“看吧,小叶子,你家公子我说什么来着,不让你救你偏要救,现在人家可不领你情!”边说着,还拿手里的折扇敲了敲顾长歌的头。
小厮身份的顾长歌暗地里瞪了一眼不老实的苏离,去你妹的小叶子!
此话一出,除了刚刚说话的小兵和楚橦外,其余几人皆是红了脸,这话明面上是在教训自家下人,实则是在嘲讽他们不知感恩反而倒打一耙。
时机正好,楚橦上前一步,冲两人抱拳道:“刚刚这小兵不懂事,还望两位不要计较,敢问两位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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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前来赴局
第五十八章前来赴局
苏离身后一直低头未语的顾长歌抬头看了眼楚橦,这是哥哥?不会是妹妹假扮的吧,这几天不见,智商有见提高啊!
苏离倒是没什么感觉,折扇一挥,揽于胸前,笑道:“这等小事,何足挂齿。[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鄙人黎苏,这是我家侍卫顾业。”
楚橦点头尚未说什么,他身后一身着布衣长袍的男子上前一步,喊了楚橦一声,“楚哥。”
楚橦向顾苏两人歉意一笑,示意稍等片刻。
苏离微笑点头。
“楚哥,这两人的出现有些蹊跷...”那男子在楚橦耳边低声道。
楚曈抿唇,点点头,“所以?”
男子想了想,继续说道:“不如先把他们带回军营,请将军定夺。再说了,今天我们和宫家这些人的打斗伤及性命,不管是咱们这边还是宫家那边,都需要交代。这件事本就不是我们的责任,怕就怕宫家那些无赖出什么缺招。所以咱们带着这两个人,也算是做个人证,必要时候......”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拿他们当替死鬼!”
闻言,楚橦看了男子一眼,满含深意的一笑,又点点头。
“我们商量了一下。”楚橦朝苏离颔首道,“万分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因此,特意请公子随我们到军中稍作休息,也好让我们聊表谢意。”
“这道谢倒不必了,我们主仆二人还有事,就不耽误了。”说完,正欲抬步离开,却被拦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苏离笑意渐冷,“这是何意?”
布衣男子又上前一步,走到两人面前,说道:“今日之事,公子也都看到了。我们两方都死了人,百口莫辩,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必要时候,还需公子做个证人。”
“这么说,我们这一趟,还不走不行了?”苏离满脸戾气,气场全开。
正当楚橦等人以为苏离要发火而冷汗淋漓之时,顾长歌抬手按住苏离的胳膊,“公子,我们随他们走一趟。”
此言一出,众人只感觉身上的威压瞬间消失,冷汗自额角顺下,纷纷松了一口气。
苏离轻摇手中折扇,一派风流,递了个眼色道:“前面带路。”
南番军营的将军大帐里,一身着玄黑铠甲的壮硕男子正俯身于军事战略地图前勾画些什么。
门外有通报声:“报告将军,楚橦求见。”
将军乔征放下手中朱笔,站直身子,旁边立马有小厮奉上帕子。
“进来。”边说着,便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扔给身后的小厮。
帐篷外,楚橦暗地里看了苏离一眼,见苏离冲他点点头,便领着一群人进入三尺大帐。
将军乔征刚过而立之年,而升为朝廷一品大臣不过才两年。早年的乔家一直依附于镇国将军府顾家,乔征也是军中副将,在军中地位仅次于镇国将军。只是三年前,顾家因叛国罪被满门抄斩,乔家撇清关系并趁时机踩着顾家上位。
顾长歌在心底暗暗嗤笑,当年自己父亲这么信任乔征并为他在军中树立了如此威信,没想到现在还被在军中没什么根基的宫家反超,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帐篷中除了苏离和顾长歌外其余都已跪下。
看到乔征看过来的阴鸷探究的目光,苏离轻笑颔首,还是没有跪下。
笑话,苏离这辈子连自己的亲爹都没跪过几次,会跪拜这么一个在他眼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所谓将军?
站在苏离身后的顾长歌就更不会跪了,暂且不提他们的仇敌关系,就算是乔征的主子——百里荣晨,她都没跪过几次,怎么可能会跪乔征。
于是,两人就这么站着,丝毫不受乔征要吃人的目光的影响。
眼看着乔征的眼神越来越阴狠,就在楚橦以为大事不好的时候,乔征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好!果然是后生可畏啊!行啦,其他人都起来吧。”
随意地挥挥手让楚橦等人起身,眼睛却一直在盯着苏离。
反观苏离,一手折扇,一手背后,一直在微笑,温淡平和,气韵高古。
他固然在微笑,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世人无法参透的凛傲。乔征看不透他,所以不敢妄动。
而顾长歌,收束身上所有的气息,安安静静做一个普通的“伪男子”。
收回自己试探的目光,乔征看向楚橦,问道:“楚橦,不介绍一下?”
“回将军,是这样的,在今日的对战里,宫家...”
“行啦,这些就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乔征打断楚橦,“你介绍一下这位公子。”
本来,乔征是打算把这对主仆推出去当个替死鬼,可见到两人之后,他就改了主意。能拥有这种气势的人不会是寻常人家。贸然将人推出去的话,且不说可能会惹上大麻烦,若是让宫家看上领了去,自己就不只是少了一大可能的助力这一点损失了。
本来在与宫家的对抗里,他就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如果有可能将这人招致麾下好好利用,必能成为一大锋刃,杀人于无形之中。
“回将军...”
“啪!”没等楚橦回话,苏离一个甩手合上折扇,颔首道:“我的事情他并不清楚,有什么问题将军可以问我。”
“放肆!”乔征身后的小厮大喊出声,“在将军面前竟敢自称‘我’!”
乔征眼里闪过一丝阴狠,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摆摆手道:“诶,江湖中人自是不拘小节,想必在这些虚礼约束方面难免有所缺漏,不必在意。”说着,还冲苏离一笑。
苏离面上淡然一笑,拿折扇拢拢袖口,心中却是冷笑。
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表面上是表现其大度和容人气量,实则敲山震虎,暗指自己粗鄙之人不懂礼数,还没说正事,就先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这“气量”也可见一斑了。
对那小厮的责备丝毫没有在意和理会,苏离对乔征说道:“将军不是有问题要问?”
面对苏离的四两拨千斤,乔征眼中又是一道寒光凛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也倒算不得什么问题,只是见公子如此气度,想要了解一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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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东海世家
第五十九章东海世家
“在下黎苏,气度可谈不上。[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苏离面上一丝落寞,“只是在下家道中落,流离战火,如今只剩下一个侍卫常伴身边,哎......”
苏离回头看了一眼“常伴身边”的“侍卫”,满眼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苦楚。
顾长歌立刻心领神会,情真意切、双眸含泪的回了声“公子......”
感情之情真意切满分,情绪之哀痛欲绝满分,表情之难以言说满分,台词之催人泪下满分。
在场众人似是都被感染,甚至有同样身世的小兵开始偷偷哽咽抹泪。见此场面,楚橦翻了个白眼,又是欣慰又是鄙视——欣慰的是,这两人演技不错,鄙视的是,这两人演技也太不错了!
见众人情绪渲染得不错,苏离这又开口道:“只是不甘这家族医术从此败于我手,当真是愧对祖辈啊!”
“怎会败落!”乔征大手想要攀上苏离的肩膀,被他一个“不经意的”转身躲过,只好尴尬的放下,“黎苏,你看着军中如何?”
“将军的意思是......”苏离皱眉似是不解。
“你可愿留于军中,做一个军医?”见苏离一脸震惊,继续道,“你放心,只要你当真对我军有所助力,本将军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将军今日伯乐之恩,黎某铭记在心,定然不会辜负与将军!”苏离满脸惊喜和感恩,就连拿着这扇的指尖都在颤抖。
顾长歌翻了个白眼,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苏离完全可以和安凉夏那个所谓的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媲美了。
在感恩与被感恩、收服与被收服、忽悠与被忽悠的背景下终于得愿以偿进入军营的顾苏两人心满意足的随楚橦去领了个自己的帐篷,安然歇下。9; 提供Txt免费下载)
将军大帐里却又走进了人。
“父亲为什么要留下那个黎苏?”乔钰不解的问道。
乔征轻哼一声,说道:“你真相信黎苏所说的什么家道中落、流离战火的说法?”
“父亲的意思是他们身份有假?”乔钰惊讶的看向自己父亲,随即又点点头,“也是,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气势,确实不像是普通人家。”
“东海世家中有一个医学世家...”乔征轻抚地图,看向北齐以东的那片海域,“只是不知...”
明白自己父亲话里的意思,乔钰接着道:“只是不知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那父亲......为什么还要留下他?”
“一把足够锋利的剑,用好了所向披靡。”乔征视线又移到北齐帝都,“皇上很快就会所行动,暂时动不了宫家,难保不会拿乔家开刀,而且,军营里和宫家的斗争,我们并不占上风。如今之计,只能是背水一战拼一把。”
“再说了,危险,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
......
苏家侍卫们最近把皮都绷得紧紧的,原因当然和苏大世子有关。
用顾长歌的话来说就是苏离这个资深重度神经分裂患者又犯病了,还是坚持不吃药的那种!
侍卫们高呼:世子,何弃疗啊!
事情的经过大抵是这样的。
那日苏离和顾长歌领了自己的帐篷之后,便搭了起来——当然不是世子爷自己动手,就是他愿意,那些狗腿的苏家侍卫们也不愿让这等繁杂之事脏了自家世子爷精心保养的手——虽然在侍卫们眼里,这双洁白无瑕的手已经被顾长歌给糟蹋了,但看在她是自家世子二十多年来看上的第一个“男人”的份上,他们也就勉强不追究了。
侍卫们,你们确定该吃药的只有苏离一个人?
一丈大小的帐篷搭起来之后,问题来了。
那些皮糙肉厚的侍卫们不用住进帐篷,可顾业怎么办?刚换上一身委地绣金丝织锦长袍的苏离修长的食指挑挑下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皮糙肉厚的侍卫们:差距这么大好吗?累觉不爱!
顾长歌本来就有自己的计划,毫不在意得道:“这么关心我住哪?怎么你的帐篷这么金贵,还不让别人住?”
“这倒不是...”苏离摇头,似是还在思考什么,“我关心的是,你要是住进来,半夜看我貌美,占我便宜怎么办?”
顾长歌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半晌抱胸道:“放心,我口味没那么重。”
不等苏离再有什么惊天之语,顾长歌接着道:“你安心做你的军医,我有我自己的事,咱俩互不干扰。”
苏离挑眉,“这是打算过河拆桥了?”
“我更喜欢称之为‘卸磨杀驴’。”顾长歌慢条斯理的一笑。
“哦?”听出顾长歌话中的戏谑,苏离抛了个媚眼,“你见过这么美艳的......驴?”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顾长歌果断决定闭嘴,放弃继续这个话题。
不是我方太弱,而是敌人忒强。
“苏离,我不管你当初接近我的理由是什么,既然现在到了军营,你我最好分道扬镳,互不牵涉。”
“你这女人,真是狠心。”苏离啧啧两声,又叹了口气,“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抢、兵、权!”顾长歌看着苏离幽深的瞳孔,一字一顿道。
闻言,苏离眼眸一亮,“你能如此坦率真诚、毫无芥蒂的告知我这般机密之事,定然是信任我的,我也自然不会辜负你的真心。你放心便是!”
顾长歌无奈,她如此“坦率真诚、毫无芥蒂”,只是想让苏离滚得远远的好吗?这样曲解她的意思好吗?苏离你这么不要脸真的好吗?
顾长歌坦白道:“总之我不会继续和你一道了,我打算混进新兵营里去安心做一个小兵,高贵的军医大人,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行吗?”
可苏大世子的思路自是与常人不同,“新兵营?那你住哪?”
“自然是和新兵住一起住营帐啊!”顾长歌随口一答。
“不行!”苏离黑着脸立刻反驳。
顾长歌奇怪,“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苏离还是黑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除了你谁知道啊。”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苏离,你不会动了什么心思吧......”
对于这个问题,两人始终没有谈妥。可第二天,苏离还是在一群新兵里,发现了正一本正经训练的顾长歌。
于是,苏离这个资深重度神精病,脸黑了好几天。
恰巧有经过的士兵,知道这位备受桥将军关注的黎军医,想要套套近乎,就搭话道:“诶,黎军医,你家那小侍卫呢?”
谁知周围气压一低,便听到黎军医面无表情地答道:“死了。”
被明明面无表情却异常满身戾气的黎军医吓到,小士兵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您节哀......”便撑不住忙逃跑了。
新兵营里正在练习弓箭的顾长歌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道:“这么久不见,莫非言萧他们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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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刹心动
第六十章一刹心动
在连续半个月黑着脸并成功感染了大半个军营且借助军营里一些八卦不熄奋斗不止的拳拳热心使某些“风华绝代黎军医和他死去侍卫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以一传二二传三的成倍增长的趋势在整个军营里迅速散播开来之后,苏离终于打算去找顾长歌再次,好、好、的、谈一谈!
这天夜里,苏离换好一身月白色流光锦长袍正欲往新兵营那边敢,就见黑夜里顾长歌的身形如箭般掠过,高高低低起伏不绝。[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苏离紧跟其后,来到距军营不远的一块桃树地里。
深春已过大半,桃花早已开败。而印象里那艳的似要溢出来的桃红春意突然在此刻的黑暗之中想起,像一副浓丽的版画,远远镂刻在深黑的天穹上。
天穹之下,一人于树前孤立,瘦削背影仿若盛开在岁月里的一株清丽委婉却又孤傲深邃的玉兰。
突然便深了呼吸、乱了心跳,没有任何征兆。只觉漫天星光下,沉沉岁月里,从前不曾见过,今后只此一人。
“出来吧。”说完后,顾长歌没有转身,反而是蹲下身去,比划着什么。待确认什么之后,便拿着手中一匕首开始掘土。
苏离默默鼻子,对于自己因呼吸不稳被发现一事毫无尴尬之感。
走到顾长歌身边蹲下,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喝酒么?”顾长歌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道,“帮我一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苏离没发表任何意见,在长靴一侧挑出一把匕首,月光下反着幽蓝的光。
顾长歌看一眼这绝世匕首,再看他毫不怜惜地一下半插入土,幽幽叹口气道:“这么好的东西就毁在你手里了……”
“你喜欢?”苏离把匕首递给顾长歌,“送你了!”
顾长歌没接,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挖她的土,“你知道我不会收才说要送我的吧!”
苏离轻笑,也没说什么,再一匕首就掘进土里。
察觉到苏离情绪不对,顾长歌歪头看看他精致的侧脸在月光下透着一股淡漠,心想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一心安静地挖土。
行走卷起的风声将细顺的发丝微微扬起,黑暗中幽淡的发香残留在彼此的呼吸的空气里,心情突然就变好,美如四月盛开的蔷薇。
挖了一会儿,就听见“叮”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顾长歌眼眸一亮,扬唇微笑道:“挖到了!”
说罢,忙拿手扑扑土,用力抱出一个酒坛。
启封开来,一股清冽酒香伴着淡淡迷离桃花味扑鼻而来。
苏离惊喜一笑,道:“桃花醉!”
“正是。”顾长歌深吸一口淳厚酒香,“埋在这大概有六年了吧,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说着,自宽大袖中拿出几个杯子,含笑看向苏离,“你有口福啦!”
没问顾长歌为什么带了这么多杯子,反而笑道:“本来还奇怪你今日怎么穿了这宽袖长袍,原是要藏这杯子,最后但是便宜了我!”
两人席地而坐,对此,顾长歌倒是有点惊讶,心想苏离不是有洁癖的吗?
月夜里,两人没有说话,却喝了很多。
苏离倒还好,只是顾长歌已经双颊绯红,隐隐有些醉意,眼睛倒也清亮。
其实前世顾长歌也属于那种千杯不醉的的人,重来一生却还没练出一身好酒量,本打算小酌几杯,没想到一喝就停不下来。
醉了也好,醉梦里去探那差了时光的尘世烟火;醉梦里,去寻那隔了生死的迷离旧歌。
想起那夜的月好似与今夜无异,一样的深静清绝,一样的幽深寂寞,只是少了那漫山遍野、灼灼鲜亮的浓丽桃花,少了席地而坐对饮欢歌的旧事故人,于是那时爽朗心境如今便再也不能寻回。
昨日刻上心板之深深烙印,从此再难消去,坚守如一。
许是今夜月色迷离,又或者酒香醉心,便突然生出了倾诉的心思。
“这坛酒啊,是六年前我和哥哥,还有…一个故人共同埋下的…”顾长歌拢拢袖子,再去倒杯酒,却在俯身时袖口倾泻而下,险些污了杯中的酒。
醉后的顾长歌显然没有清醒时的那般耐性,皱眉咬唇,颇有些气急败坏的甩甩袖子。
看到一向清冷矜贵的顾长歌在醉后的这般随性的小女儿姿态,苏离笑着摇摇头,放下手中酒杯,凑过身去帮顾长歌挽起袖口。
月色如薄纱,淡淡笼罩在两人身上,四周深树寂寂、虫声唧唧,却称的两人之间愈发沉静,以致能听到,也能感触到彼此的呼吸。
苏离挽袖的手晶莹无暇,如玉如雪,触及到顾长歌袖下的手腕,顾长歌猛然抖了一下,两人抬眸相视,半晌皆是不涉暧昧的一笑。
那些冰凉湿润的触感,在此刻迷离酒香朦胧月色的渲染下,竟也会给人以温暖,让他在心头默默点起一盏烛火,曳摇着颤动心旌的歌,眼眸中倒映着彼此的笑颜,斟酒的衣袖款款拂过最是今夜的温柔夜风。
暗夜里明亮的眼眸,月光下递过酒坛的一双手,这是否是命运续写的机缘?
苏离好像突然懂得了什么。
从一开始被吸引,在意的就是她的笑。
他们都是带着笑生活的人,可他们并不爱笑,甚至没几次真心笑过。
对他来说,笑更像是一层面具,伪装自己,麻痹他人。
所以第一眼看到顾长歌脸上的笑意,苏离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只感觉亲切和理解。可慢慢的,他发觉到两人的不同。
顾长歌的那种微笑,并不是对生活的懈怠,而是一种更高境界的坚守,不曾剑拔弩张,却依旧扼守尊严。
而他,将所有的沉重黑暗压抑起来,逼到心底最深处的晦暗和污秽之中,反倒滋生蛆虫。
终于,情愫暗生,而他,尚不自知。
如今终于懂得心动,他如此欢喜,从此心中空寂唯留明灯一盏,等得风雨归程,而月如笼。
苏离的旖旎情丝丝毫没有感染到醉酒的顾长歌。顾长歌满意的看了眼被挽起的袖子,笑着又给自己和苏离倒了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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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此间心事
第六十一章此间心事
“唔…刚刚说到哪了…”顾长歌眯着眼睛回想,半晌豁然一笑,“想到了――就是这坛酒啊,我们当初埋下之后,就约好十年再聚,取酒共饮,我和我哥还互相打趣,说要带着孩子来喝…”
“当时,我哥就坐在我对面,嗯…就是你这个位置!”顾长歌指指苏离所坐的地方。[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苏离看一眼身前放着的两个酒杯――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想必就是给她哥哥准备的。
目光又撇到顾长歌身旁的那个杯子,眸光一暗,他对这个故人,很感兴趣,并且希望…是个死人…
远在皇宫正在挑灯夜战,批写奏折的百里皇帝打了个喷嚏…
“只可惜…”
顾长歌喝完自己杯子里的酒,盯着苏离身前一只杯子,半晌拿起来就喝了,笑道:“可惜他死的太早,这酒到最后还是全便宜了我,活该当初他们两个拦着我不让我多喝,你看现在,不都是我的!”
苏离看一眼斜着身子似乎要倒的顾长歌,赶忙去扶,沉默:不让你喝是对的,撒了酒疯受苦的都是别人。
“可是…”顾长歌眼里洇慢泪水,苦笑道,“我如今也想跟给他,一个人真的…喝不下去…可是他不在了,连带着那些未出世的孩子和未得善终的老人都走了,走的干干净净,我又能分给谁呢…”
被忽略已久的苏离:……
“可是他肯定也不遗憾吧!”顾长歌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直接抱起酒坛放在怀里,“他喝的都是琼浆玉液,吃的也是玉盘珍羞,哪还在乎我这个清秀小菜啊…”
沉默着不搭话的苏离看一眼“怨妇”似的顾长歌,直觉认为那个“他”就是她身旁的那只杯子的主人。[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随后霸气侧漏的拿起那只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放心,我不嫌弃!”
顾长歌笑的牙不见眼,拍了拍苏离的肩膀,“干得好,就是不能给他喝!”
顾长歌却又突然低落沉默,良久喃喃道:“我希望重逢再见他时,他过得很好,又过得不好…嗯…准确点儿来说,我希望他政事处理的很好,但爱情不好,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怀念起我…可是,我们的感情也不好,要不然,他当初怎么舍得放弃我…”
苏离轻皱眉,他无法确定,顾长歌所说的,是“正事”还是“政事”,但他可以确定顾长歌一直念叨的那个男人,没有死――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倒不是苏离容不下一个“前人”,而是他心疼,为顾长歌心疼。
看一眼顾长歌,发现她一直低着头,探过身去才发现,抱着酒坛的顾长歌已经睡着了。
放下手里的酒杯,悄悄地挪到顾长歌身旁的位置,抬起手慢慢的,轻柔的揽住她的肩膀,轻轻一带,顾长歌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怀中温香软玉吐纳着带着酒香的气息,喷在他的锁骨处,宛若柔和春风,瞬间吹绿了三千里寂寥如雪的阑珊岁月。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苏大世子盯着怀中女子安然的睡颜,呼吸渐渐加重,想着心动不如行动,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红着脸微微俯首,一寸一寸的靠近怀中香泽。
这个吻,轻若鸿毛,却带着万分的珍重和欣喜,美好到了极致。
林中月光皎洁,明明是夜露森凉冷月无声,却在地面映上交颈而坐的清逸人影,犹如一幅风流写意,笔致清俊,每一落笔,都淋漓鲜明。
此间心事,万端缠绵,不可与人言……
翌日清晨。
醉酒的顾长歌丝毫不记得自己醉酒时的“蠢样”,同样也丝毫不记得苏离做的那些足以让顾长歌把他“风里来雨里去”狠狠砍上那么千儿八百刀,再降龙十巴掌伺候佛山无影脚垫底还余恨难消的“不能说的秘密”。
只是第二天醒来晃晃灌了铁铅似的沉重脑袋,看了眼身侧金丝楠木制的床板,顾长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在新兵营的营帐里。
低头想了想,了然的环顾四周,果然发现了倚在贵妃软榻上正慵懒翻书的苏离。
除了咱们从来不知茶米油盐贵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宁愿自己打脸露出破绽刚言明家道中落转身又说自己尚且“家有薄产”也不愿用军营里那些低劣物什的奢侈苏大世子,还能有谁!
顾长歌掀开身上的金丝刺绣绒被盘腿而坐,揉揉额角。她只记得自己半夜出去和紧随其后的苏离喝酒,貌似还喝醉了,后面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看样子,应该是苏离送自己回来的。
至于为什么送到了苏离自己的营帐,世子爷微笑不语,他会告诉你自己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小九九吗?
不说苏离和顾长歌的反应,反正昨夜看到自家世子抱着顾业回到营帐的一众侍卫们纷纷高呼:艾玛,世子爷和顾业真是太不矜持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啊!
“嗯...”顾长歌揉揉喉咙轻微的呻吟一声,“谢谢你昨夜送我回来。”话说顾长歌自己也奇怪,照着苏离的性子,不该把自己扔那等死么?
“嗯。”苏离很平静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难道要他告诉顾长歌说:不用谢,反正我也占了便宜...
咳咳...世子爷,您节操要掉了。
感觉到气氛莫名有点尴尬,顾长歌撤撤腿下床,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会儿。”苏离喊住刚穿好鞋要走的顾长歌,放下手里的书,指指小榻旁边桌子上的醒酒汤,“喝了它再走。”
看看桌上的醒酒汤,顾长歌点点头,走过去端起碗一口喝完,感觉熬得有点过,腥味都淡没了。
若是苏离知道她的腹诽,大抵是要瞪眼了,能不淡么,怕凉了醒酒效果不好,他都让人热了三回了...
“这么痛快的喝完,不怕我下毒?”苏离含笑,对她一口闷的连贯姿态很满意。
顾长歌倒是没想很多,中规中矩地答道:“你要是想杀我早就杀了,何必拿这种不入流的下毒手法。”
苏离毫不谦虚,轻笑一声,“这倒也是。”半晌想到什么,皱皱眉又说:“不过你还是要在多长个心眼,毕竟世上会......会如我这般心善的人,不多了......”其实他想说的是“世上会如我一般能看上你并护着你的人,想必也不会再有了”,世子爷看看对面床上两面夹板的小身板,为自己的眼光默默哀悼三分钟...
顾长歌不知道他活跃而充满无奈的心理活动,却也被他的话恶心到了,我只是想说你杀人定有更狠毒的手法,你确定这叫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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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高台对打
第六十二章高台对打
等顾长歌终于离开苏离的营帐,来到新兵营的时候,已是辰时,这对于从来都是在太阳还未升起的卯时就开始习武练功的顾长歌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堕落.....
新兵的操练早已过了时间,“无故”缺席的顾长歌只能主动去百夫长那里去领罚。[求书小说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然而就在经过一个较为偏僻的训练营时,顾长歌看到了她此生难忘的一个画面:两个衣着破烂尚有补丁的年少小兵正在对练台上厮打,没有武功招数,没有打斗技巧,只是单纯的挥拳对打――一人已经倒下,眼角淤青,口吐鲜血。
“起来啊,小子,妈的,别躺着装死人...”
“就是就是,不是挺凶的吗,才打了这么会儿就不行了!”
“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滚下来...”
“对啊,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没有人心疼,一个少年躺下,还有旁边很多人替补――一群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瑟瑟发抖。
台子下面,是一堆聚众吆喝的士兵,一嘴污秽,一脸丑态。在这群人身后,还摆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碎银子。桌旁摆一把椅子,坐着一个身着铠甲的男人,眼角一道刀疤――看样子身份不低。男人身边站一小厮姿态的士兵,弓着身子端着茶。
“又他妈输了!”一巴掌打翻躬身士兵手里的茶,士兵立马跪下,笑眯眯的赔罪。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男人不理他,站起身大步踏向高台。台前聚众的士兵忙让出一条道。
台上躺下的少年抹抹嘴角的血,眼神凶狠看向男人。
一脚踹的少年身子撞到木质护栏上,“妈的,输了还敢这么看着老子!”
人群里有人看不下去,小声说了句“疤哥,要不算了吧,都这样了...”
“哼,可怜他?”疤哥转身狠厉看向说话人,“要不你替他!”
顾长歌双拳紧攥,瞳仁幽深。
前世父亲哥哥治军严谨、视卒如子,哪出现过这种情况,而这一世的顾长歌从来都是独行独往早出晚归地练武习剑,还没见过这等场面――这简直是拿人不当人看。
顾长歌看向那刀疤男和那些哄笑的士兵,目光如万端利刃,刹那间锋锐如电。
就是这些人。
这些无才无德无能无用无情无义无耻却又占居高位捏人生死的小人,生生拖垮了一个国家。
师父常教导,可不杀之人绝不杀,不该杀却不得不杀之人少杀,该杀之人必杀。
他们,该死!
人群里先前说话的那人不想因为一时的善良而葬送了自己的命,已经不敢再说话了。
“我替他。”嘈杂的人声里,顾长歌低沉的声音却犹自清晰。
所有人都看向她――一个清瘦的少年,站在逆光的营帐旁,一步一步走来。
“哈哈...”刀疤男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好好好,来一个自动送死的!让他上!”
刀疤男走下台子,众人也纷纷退开。
顾长歌一个飞身上台,弯腰抱起倒地少年轻轻抱到台下一处阴凉地。
少年张眸感激的看向她,低喃道:“小...心...”
顾长歌微笑点头,柔声说了句“放心。”说罢,又一个凌空一跃,站在台上另一个少年面前。
较之刚刚那个倒地少年,台上这个倒是好很多――只是衣角被撕裂了。
他的目光浑浊,夹杂了太多情绪,然而投向那个被顾长歌抱下台的少年的目光里,却有歉意和关心。
顾长歌心底一热,到底不是个心狠手辣的孩子。
“打呀,愣着干嘛呢!”
台下士兵们似是等不及,甚至有人扔上一块石头。顾长歌神色一狠,长腿一挥,将石头狠狠的踢回去,“嘭”得一下,打在扔石头人的额头上,那人两眼一瞪,倒地不起。
台下看戏人先是一愣,片刻反应过来竟开始鼓掌叫好。
顾长歌冷笑,一群灭绝人性禽兽不如的东西!
台上那少年在众人叫好时已动,迅速闪到顾长歌身边,一拳砸了过去。
顾长歌抬臂一挡,力量相抵却震得她胳膊发麻。顾长歌眯眼,这少年力气好大。
那少年却是退后一步,低头看看自己紧握的拳头,有抬眸看向同样在看他的顾长歌,嘴角竟勾起一抹笑意,又迅速冲过去。
顾长歌看着已冲至身前的少年,迅速抬臂砍向他的肩井穴――少年单侧臂膀功能瞬间失控,颈部支撑力下降,头歪向患侧――顾长歌乘胜追击,扫他下盘,少年倒地。
“好!干得好!”台下看客看的两眼发红。
台上倒地少年却是感激的看向顾长歌,自己只是浑身发麻,却没有受伤。
顾长歌趁众人不注意,给他一个“你懂得”的笑容。
见到这般笑意盈盈、狡黠真挚的眸子,少年突然顿住。此刻人声嘈杂、尘嚣喧闹恍惚间离他远去,遥远的像是一个梦,或许现在他就是在梦里,天地万物都化作朦胧,过往丑恶也都无处藏躲而尽逝,而他,心神俱失不知所以。只觉闲云已散长路漫漫上一团卷了春的碎花和柳絮的风掠过寂寞了很久的心湖深潭,绿水幽幽,涟漪淡淡。
挑战的少年换了一个又一个,全都是倒地不起,却没一个身上有伤口。
看热闹的士兵们渐渐地发现了不对,刀疤男也是笑得满含深意。
“打死他!”
“就是,吐血啊,打断他骨头!”
人群里呼喊声越来越高,全然不怕被人发现。顾长歌冷笑,这一定是有人包庇,一群蛀虫!
浑然不理会他们的呼喊,一直到最后一个少年也被顾长歌送下高台。
“妈的,你什么意思啊,不见血还有什么劲啊!”
顾长歌甩甩今天刚在苏离那里换下的士兵服,淡淡的看了一眼叫嚣的最欢的那人,说道:“要不,你也上来试试?”
一句话噎的那人直接闭了嘴,却听人群后面有粗哑声音传来:“你,上去试试!”
那人转头,看向说话的刀疤男,赔笑道:“疤...疤哥,你开玩笑的吧?”
“给老子滚上去,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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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六十三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被疤哥一脚踹上台,那人踉跄着晃了两步这才站好,喘着粗气看着顾长歌。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顾长歌握拳冷笑,前世战场杀伐练就的一身杀气硬是吓得那人咽了口唾沫,又倒退两步碰上护栏。
就是现在,趁着那人倒退的时候,顾长歌屈起的左腿瞬间绷直抬腿凌厉的一脚勾住那人脖子,一个回旋带着被勾住的士兵又前趴拿脸撞上其对面护栏。
满口鲜血,牙还被磕掉两个。
终于见了血的台下一众看客们振臂高呼。
“好好好!”
“再来再来,继续啊!”
“来,下注下注...”
台下士兵亢奋疯狂,台上士兵恐惧绝望。
顾长歌跨步上前,踩上士兵的背,一个用力,“咔”的一声,又踩断一根肋骨。
只要再用点力,这人必死无疑!
但是,不能,还不能杀人...顾长歌双手握拳,指甲掐着手心想要掐断心中无尽怒火。
狠狠闭上眼,不去看脚下的人,顾长歌慢慢抬起脚,一寸一呼吸,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诉说着这个世界的残酷、不公和无情。
顾长歌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高门女将。她的背后,不再是赫赫战功和雄厚背景,她不再握有控人生死、掌人性命的权利,没有了亲人和爱人的她,就只剩下一身武功和一颗狠心,从头再来。所以,她现在不能惹下事端,暴露自己,也不能逞一时痛快而罔顾未来。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顾长歌狠睁双目,怒视四周欢呼的人群,暗暗咽下一口腥甜。所以,这些人,还不能死。
被打得浑身发麻的少年们已渐渐恢复力气,在角落阴凉里站起身来,看着台上站着的瘦弱身影。
阳光下,她站在洇满一地的血花里,眉端间冲天恨意,长风如许,却镌刻心底,再难削平。这一刻,生命的永生黑暗里似有亮光一束,穿越苍穹如白电,倏忽跨越千万里,照进心底的千疮百孔、万千沟壑,而自己,心甘情愿被这满眼辉光所俘获,从此将她无言的放在心底。
顾长歌找回自己粗哑低沉的声音,“还有谁,想上来。”
台下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人敢动,最后齐齐看向桌子旁的疤哥。
疤哥一脚踢开身旁的椅子,啐了一口,“妈的!”然后大步走到台前看向顾长歌,双手狠扒着木质栏杆。
顾长歌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也看着他。
一个目光暴虐如狼,一个却淡然若水。
疤哥眉眼一皱,也不看是谁,抓住身旁一个士兵的衣领,一把扔上台去。
“给老子接着打!”
顾长歌瞥一眼吓得浑身发抖的士兵,扭扭手腕说道:“好...”
话音未落,顾长歌已闪至士兵身旁,握拳捶上他的肚子。士兵一口血水吐到顾长歌脚下,昏死过去。
“还有谁。”
疤哥接连随手又扔上两个,“你们一起上!”
然而不过几个过招,两人又被扔到台下。
接连打伤了七八个人之后,顾长歌便没有了继续战下去的心思,好在疤哥也觉得不能再打,阴狠地冲顾长歌说了句:“给老子等着!”说完,也不管底下躺着的众人,转身离开。见主心骨走了,剩下的便也不敢再放肆,全都灰头土脸的散了。
士兵们都散去,训练场也就瞬间显得很空旷,角落里的少年们也就一股脑的拥到顾长歌身边。
到底是这个年纪的少年,生活再沉重痛苦,也总遮掩不住该有的年少心性。
“你真厉害啊!”
“对啊对啊,教教我们吧,我们也想学...”
“你有没有事啊?”
顾长歌微笑得看着身旁七嘴八舌的少年们,不时摸摸它们的头,“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没事,还有如果你们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们。”
总有那么一些单纯的人,他们相信命运却不屈服命运,所以安然的接受自己所要承受的苦难,即使不再人面桃花年少轻狂,也不知还有几程风雨横亘荒野,却懂得知足,懂得善良。
而有些人也相信命运,相信上天赐予他们高贵的身份和强大的背景,所以只学会了目空一切的虚妄和浅尝辄止的窃喜,洋洋得意也贪得无厌。
凭什么?凭什么富贵自有天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尽管外表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可顾长歌的心里却装了个二十多岁大龄剩女的心,所以她将自己摆在一个大人的位置去宠溺爱护它们,自然也得到了少年们的爱戴。
在少年心里,顾长歌是一个自从亲人死后第一个会帮助他们关心他们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便想要亲近她。
若是再大一点又或者再多一点人生历练,他们就或许会生出阴谋论,也不会相信会有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无条件为他们而得罪权贵。可现在的这群少年还没有对人心失望,所以如此单纯地全心信任一个人――这是他们的幸运,也是顾长歌的幸运。
顾长歌环顾四周看看身旁的少年们,不经意间瞥到了和他第一个对打的少年。
他依旧蹲在角落里,怀里抱着刚刚被他打倒的少年。
许是察觉到顾长歌探究的目光,那少年抬起头和她对视一眼。
顾长歌冲身旁的少年们安慰地笑笑,拨开人群走到角落里,面对着两人蹲下,少年防备的看她一眼。
顾长歌毫不在意的冲他一笑,自怀中拿出苏里硬塞给她的还没捂热乎的伤药,递过去,“给,这个对他有用。”
少年先是一怔,看一眼怀里那张满是淤青的脸,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接了过去。
身后的少年们也很快跑过来,有人看到互相“对峙”的两人,赶忙解释道:“你别误会,那个陈昌他...他不是故意的...”
可说完又觉得不对,摸摸头道:“不对不对,他是故意的,但是...”
“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顾长歌注意到众人惊讶的目光和陈昌正为怀里人上药的手一顿,继续解释道,“如果你不打他,会有那些人打他打得更重是吗?所以,你是在保护他。”
刚刚解释的少年笑弯了眉眼,“就是这样,阿昌一直都在保护我们。”
陈昌没有抬头,却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这是一个沉默也坚强的少年。非同寻常的经历和苦难所造就的早熟的心智隔膜了他与这个世界,而他却执着于冲破束缚的茧,拥抱这个世界。
顾长歌心下正有所感慨,却突然听见身后有声音在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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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与顾苏斗,其傻无比
第六十四章与顾苏斗,其傻无比
顾长歌起身回头一看,竟然是言萧。9; 提供Txt免费下载)
言萧自然也发现了她,喊了声“顾业”,便快步走过来,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便解释道:“刚刚就听到士兵里有人谈论说有一个少年独挑众人,好不威风,我想着你定然不是那种安生性子,便来看一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看着言萧用一张面瘫的脸讲出这么促狭的语气,顾长歌不置可否的一笑,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今日恰好有新兵入伍,我杀了一个人替代了他的身份,就进来了。
顾长歌沉默,果然是言萧的风格......
“那你来是...”
“帮你。”言萧接着说,“帝都有襄陵他们,我倒作用不大,不如来军营。”
其实言萧来军营的目的,是保护顾业。如果他真的是长歌的弟弟,那自己便替长歌好好护着他,也算是多少缓缓当初没能护住长歌的痛苦。
当年剑舞,倩影刻心骨。
如今风吹老树,一叶一花尽离诉。
看到言萧眼底毫不掩饰的伤痛和缅怀,顾长歌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却活不下去。
究竟是谁放不过谁呢?
“哥哥,这是......”
身旁有人拽拽顾长歌的袖子,打断她的思绪。(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顾长歌摸了摸他的头,给他介绍道:“你喊他萧哥便好,是我的朋友。嗯,对了,我叫顾业。”
少年点点头,“嗯,我知道,刚刚有听到萧哥这样叫你――顾业哥哥,我叫章志,那是陈昌,他怀里的人叫柳严飞。”
苏离给顾长歌的药自然都是绝顶好药,有外敷也有内服。柳严飞吃下之后没多久就醒过来。
“阿昌...”柳严飞低唤了一声,“你没事吧?”
陈昌抱着他点头,“没事。”
知道自家同伴的沉闷性子,也能猜到他此刻心里定是关心自己的伤势,就回了句“我也没事,你不用担心了。”只是声音微弱,气息不稳。
章志反倒是话多点儿,蹲下去凑到柳严飞面前,指指顾长歌说道:“严飞,就是顾业哥哥救了你,也救了我们,你刚刚用的药也是他给的。”
闻言,柳严飞抬头看向顾长歌,眼神里不仅有感激还有不易察觉的探究。
顾长歌心里暗叹,这群少年里总算有个多张个心眼的,要不然随意的相信别人,日后定是要吃亏的。
一时间无人说话,陈昌首先打破沉寂,低哑着嗓子小声说:“没事。”
这是想要打消柳严飞的顾虑。
柳严飞也相信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顾长歌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一直沉默的言萧却突然说话:“顾业,刚刚我听有士兵说,乔征在找你。”
顾长歌冷笑,这是这么快就传到上面去了?
果然,很快有士兵找来,说要带顾长歌去见乔将军。
顾长歌看一眼面前一群少年,似是不放心他们。
章志起身说道:“顾业哥哥不必担心我们,那些人一天不会找我们两次,而且他们也损失了那么多人,应该不会再来了。”
言萧也道:“你放心去吧,我和他们一起。”
顾长歌对言萧有信心,点点头,又看向章志,“那你们是要去哪?”
“我们会新兵营营帐就行。”章志答。
“好。”顾长歌冲他笑笑,便转身和传话的士兵往将军营帐走去。
此时的将军营帐里,乔征正和苏离面对面站着。
“黎军医,你那小侍卫,可真是了不得了......”
苏离笑得与有荣焉,“谬赞谬赞...”
本意讽刺的乔征被毫不谦虚的苏离一句话噎住。
当顾长歌被人领进营帐的时候,被从来不知谦虚为何物的苏离一口噎住的乔征正与苏离“深情对视”。
见此“基情满满”的一幕,顾长歌颇感无奈的叹口气,又是一个被苏离美貌所俘获的无知小人。
被误解的乔将军若是知道此时这个与苏离有过“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小侍卫心底的想法,大抵是要吐口老血出来的。
所以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顾苏斗,其傻无比!
“禀报将军,人已经带到了。”小士兵打断苏离与乔征的沉默,然后退到一边。
乔征斜睨一眼身形瘦削的顾长歌,目光深沉。
双手负到身后,乔征踱步走到顾长歌面前,通身名将气势尽显无余,这才开口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顾长歌丝毫没有被压制的紧迫感,抬头与乔征对视答道:“顾业。”
本就对顾这个姓氏无比敏感的乔征看到轻轻松松与他对视的顾业,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爽:怎么哪都摆脱不了顾家的人。
面上却是与刚才无异,不动声色的转移视线看向苏离。
“黎军医打算怎么处置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啊!”
自打顾长歌进入营帐后就一直在对她抛媚眼使眼色企图吸引其注意力的苏大世子对于先发制人抢走顾长歌目光的乔征很不喜,再加上他向来对于自己不放在眼里的宵小之辈没有遮掩心思的兴趣,便直接冷笑道:“乔将军是直接打算问责了?”
本来被苏里毫不掩饰的狂傲惹得满身戾气的乔征细细一想,突然冷静下来。心想这黎苏本就身份神秘,令人捉摸不定。如今就连他的侍卫都是说打就打丝毫不考虑后果,这么说来,黎苏那东海世家的身份就更加可信了。
所以说,乔将军,脑补是一种病,得治。
当然,这也是苏离和顾长歌的意思。
两人本就不是那种畏头畏尾会任人欺辱的人,倒不如刚开始就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再一步一步透露他们的家世雄厚,若是乔征这些人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也好让他们留个心眼,知道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一来,定然就能给顾苏二人躲过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已经冷静下来,睚眦必报的乔征也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他轻笑一声,说道:“黎军医哪里的话,问责可说不上,只是你这侍卫打伤了那么多人,也总该有个交代吧。”
“呵...”苏离面上轻轻一笑,心里暗骂无耻,“可据我所知,我家侍卫打伤的那些人,除了那些少年新兵,其他的可都是宫督军那边的。”言下之意就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地不要脸了,你不光没赔还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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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空手套白狼的苏离
第六十五章空手套白狼的苏离
一直远离斗争中心沉默不言的顾长歌眸光一闪,说实话,她觉得最近两天苏离很不正常,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呢,就是刚刚他在说“我家侍卫”时,“我家”那两个字绕在嘴边含含糊糊,硬是被他说出了一种缠绵旖旎的感觉,再加上他之前又是醒酒汤又是伤药的,顾长歌自然觉得不对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可从小在军营这种男人堆里长大,后随师父云游,再加上一直被自己父亲哥哥跟防狼似的防着的百里荣晨也因为尊重爱护她而发乎情止乎礼,唯一一次还是因为意外而不得不那啥的顾长歌天生在感情上少根筋,压根没把苏离的异常往男女之情这方面延想,最多是在心里发发牢骚,反正只要不妨碍她的计划,顾长歌也只是认为苏离阴晴不定间歇性抽风而已。
可想而知,面对智商高情商低的顾长歌,苏离苏大世子的漫漫追妻路,会有多少坎坷辛酸一言难尽......
被苏离拆穿的乔征也不介意,继续道:“那些少年新兵都是从附近找来的没钱没势的孤儿,没什么大事,打了也就打了,可宫督军那边,实在是不好息事宁人啊...”
乔征自顾自的打太极,全然没注意到听完他的话之后立马变了脸色的顾长歌。
什么叫“都是没钱没势的孤儿,打了也就打了”,难道孤儿就活该被欺辱?难道没钱就理应被唾弃吗?同样是人,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自以为可以掌握他人生死、不顾别人性命!是谁给了你这种凌人之上的傲气?是身份地位,还是财富权利?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一直关注着顾长歌的苏离立马注意到她情绪上的不对劲,轻转手腕甩开手中折扇,走到顾长歌身边,伸手把她拽到身后,佯装责备道:“在这傻站着干嘛,没看到你家主子我正与将军商讨要事,看你闯的祸!”
说罢,还扣起折扇敲敲她的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围侍候的仆人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事情,纷纷眨眼,没见过有主子会去拉侍卫下人的手的,莫非那些“风华绝代黎军医和他死去侍卫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是真的,可想到这,他们又纷纷惊觉,诶,这侍卫不是死了吗?
最后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清楚的众人叹口气,果然,贵圈真乱!
拉扯间,苏离递给顾长歌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又冲乔征笑道:“将军莫怪,我家侍卫打小自由惯了不懂事。”
就是这么一句话,打消了乔征拿这小侍卫开刀的打算,甚至隐隐有些这顾业也是神秘莫测的感觉。
“毕竟将军身份摆在那,不过是保一个人而已。这军中谁敢质疑您的意思,左右不过打了几个人罢了,将军你说是不是?”苏离淡雅一笑,唇角的弧度清艳如夏日莲。
乔征默然。
他的性子本就有些傲睨自若、刚愎自用,所以当初才不甘心一直屈居于顾家之下并借其上位。如今猛地一听苏离的这番捧奉,难免有些飘飘然不自知。
苏离心底冷笑两声,继续道:“况且,我也习惯了我家这小侍卫常伴身边,若是今日她遭不测,怕是我也不能留于此处...安心...为将军所用。”
这番先是威胁后又安抚的话一出,乔征顿时从刚刚的得意中惊醒。
苏离的意思很明显,一来,是警告乔征不能打顾长歌的主意;二来,是告诉乔征,护住了这侍卫,你也就成功留住了苏离和他身后的势力。这等稳赚不赔的交易,选择权就在你手里,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关键就看,你怎么选?
怎么选,自然是留住这两人了。乔征只能彻底打消一开始杀鸡儆猴的念头。
本来,乔征找顾长歌的麻烦是想挫挫苏离威风,磨磨他的性子,没想到这“鸡没杀,猴没儆”,反倒自己被将了一军。
默默地在心底为和苏离作对的乔征点一排蜡……
“可是…”苏离又说话了,“我家侍卫也是被宠坏了,性子委实该磨一磨。”
苏大世子,您确定对侍卫可以用“宠坏”这个词么?被从小奴役着长大的货真价实的苏家侍卫们听了又该作何感想?
乔征倒是深以为然,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他也不敢乱表态,生怕又钻进苏离下好的套里。
只能说,恭喜你乔将军,你真相了……
“所以,那群孤儿,就交给顾业来带吧,一是磨磨他这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性子;二嘛,也好收一收那些孤儿的心,日后也好为将军所用,将军你看,这样可好?”
能不好吗?
人家都这般为你着想、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你收服异己了,你还能拒绝吗?你怎么好意思拒绝!
看着苏离万分“真诚”以致让人难以拒绝的眼神,乔征竟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
除却“扮猪吃老虎”,苏大世子又成功地把“空手套白狼”这个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顾长歌投给苏离一个感激的眼神,心想苏离总算干了一件说得过去的好事儿……
但是,千万不要以为咱们世子爷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姓名,帮助人不求回报的好人,他可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
这边苏离还在思考怎么让顾长歌还自己这个人情的时候,营帐外又传来了通报声。
“禀报将军,帐外宫督军求见!”
帐内,乔征迅速思索一番,递给苏离和顾长歌一个眼神,让他们退到一边,并不打算让宫雍和知道他们。
顾苏顾长歌和苏离对视一眼,立刻退到角落里,收敛起浑身的气息。
乔征这才喊一声:“快请进来!”
语音未毕,宫雍和已经掀开营帐幕帘,自己走了进来。
看到宫雍和丝毫不给他面子的行为,乔征目光一沉,随及笑道:“这是什么风,把宫督军吹到我这来了,我这粗陋的三丈营帐今日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诶!”宫雍和连摆手,“将军说的是哪的话,真是折煞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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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趁你病,要你命
第六十六章趁你病,要你命
两人笑着寒暄几句,乔征便拉着宫雍和往榻上坐。qiushu.cc [天火大道]
“我这里向来是寒酸一些,还望督军莫嫌弃才好。”
“谁不知咱们乔将军为官清廉,这是我朝幸事,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会生出嫌弃之意!”宫雍和随乔征坐到榻上,继续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我确有一桩要问将军。”
“哦?”乔征佯装诧异,“督军有事直说便是,不用与我这般客气。”
宫雍和似乎是很满意乔征的这种态度,点点头道:“那我可就直说了…”
“不知将军有没有听说今天早上一少年接连打伤十几人的消息,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可太不像话了,这般狂妄,将军你可得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
宫雍和一股脑的全说完,要不没留给乔征发表意见甚至是拒绝的机会。
乔征脸色一暗,低着头掩住沉沉的目光,笑道:“督军怎么还把这些寻常的对练当回事儿了,平时我可是听说您手下的人都有打出人命来的…”
这话就有点儿直接要撕破脸皮摆上明面的意思了,好啊,要严惩是吧,那你之前打死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宫雍和张张嘴,刚想说这什么,又被乔征抢先道:“而且我听说,那被打伤的士兵可是主动挑战的,督军,莫非咱俩听的不是一个版本不成?”皱皱眉像是想起些什么,长叹一声,“唉,督军你说这军营里总有些人跟娘们儿似的喜欢乱嚼舌根,以讹传讹,这可得好好管管!您说是不是?”
一番话堵的宫雍和无言以对,宫雍和只好尴尬着点了点头,连称是。(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他还能说什么?那些士兵是不是主动挑战的两人都知道,可就算不是主动挑战,那也只能怪那王大疤把人扔上去主动送死的,这谁都知道王大疤是他宫雍和的人,如果不分是非黑白偏要护着他,必定会失了人心。
所以到最后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口气也只能咽下去。
可宫雍和心里也觉得奇怪,这平时总想着和解的软弱性子的乔征,这次怎会如此强硬的护着一个人?
事有蹊跷!宫雍和眼皮一跳,莫非这胆大包天的小士兵有问题?他听说前两天乔征从外面领进来一个“黎军医”,又或者,和这军医有关?再或者,皇上要借着乔家对宫家下手?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宫雍和打了个寒战,皇上的手段这几年他看在眼里,不说是恐惧也多少算是敬畏,如果真的是皇上的话,他必须得尽快和帝都联系上。
不得不说,政治是一种病,它的临床表现,便是强大的脑补症状。
要走的心思刚从脑海里闪过,宫雍和便再也坐不住了,忙起身要告辞。谁料被乔征拦下。
宫雍和心中本就烦闷,一被乔征拦下,他立马瞪眼,“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督军先别急着走啊!”乔征看着有点气急败坏的宫雍和,心中颇感得意,面上却一派正色,“这种性质已偏向恶劣的对打,总还是要整治的。不然,如何营造这军中正气,如何树立本将威信!”
本就急着要走的宫雍和那还有心思和乔征打官腔,虚应了两句。
乔征便接着道:“我也想过了,不如就派那今早闹事的小士兵去前线历练历练如何?”
见乔征终于说完,宫雍和在脑子里过了便他刚刚的话,觉得没什么不对劲,便挥开他拦在自己面前的胳膊,边走边回道:“将军自己决定就好,我自是信你的!”
宫雍和走出去之后,乔征对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又看向角落里的苏离和顾长歌。
“黎苏啊…”乔征似是无奈的叹口气,“你也看到了,这宫雍和来势汹汹,本将军把你家这侍卫放到前线去,一是为了不留话柄,二来嘛,也是更好的保护她,毕竟相比于留在军中,离得远一点才是上全之策。”
顾长歌在心里暗骂无耻,明明是想要用她牵制苏离,非得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大公无私,说的难听点,就是当了那啥还想立牌坊!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它的黑,而是人们试图在这层黑上抹一层漆,再刷两遍白。
不过,这倒也称了顾长歌的意,她本就不想在这没什么用的后方军营耽误时间,毕竟,冲在前线才能更好地挣军功,进而,夺―兵―权。
乔征和宫雍和的斗争刚好也给她打了掩护,也为她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如此就不要怪她,趁你病,要你命!
顾长歌和乔征对这样的安排都没有什么意见,可苏大世子显然是不乐意的。
眼看着他与顾长歌两人的感情刚刚有点突破,(顾长歌斜睨苏离一眼:是谁给了你这种错觉)在这种正需要趁热打铁更进一步最好顺利拿下的重要时候,分开?苏离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苏离给顾长歌递了个眼神:想走?小叶子过河拆桥还上瘾了!
顾长歌无辜地朝乔征方向拱拱眉,意思是,这是他的意思,怪我干嘛!
苏离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冲顾长歌挑挑眉。
顾长歌眼皮一跳,暗道不好,一个不小心又掉进苏大狐狸挖好的坑里了。
她本意不想苏离随他一起,事实上,苏离这个人太危险。就像现在一样,随时挖坑,还不带填的那种,而她,对一切不能掌握的东西,不能处理就只能远离。
可现在,她已经掉进他的坑里了――她把责任推给乔征,就意味着她自己是同意苏离跟着她了...
果然,苏离冲乔征开口道:“将军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过,我早已习惯了我家侍卫常伴身边,定然是不能离开她的...”
顾长歌沉默,去你妹的不能离开...
乔征也默然,更多的是愤怒,显然他没想到这个黎苏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不给自己面子,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乔征开口说话:“黎苏,你这是公然反抗本将军的意思了?”语调阴冷如同腊月呼啸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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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是我的,跑不了
第六十七章是我的,跑不了
苏离面上带笑,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惶恐样子,反而在心里冷笑,不过是在宫雍和哪里得了点便宜,这么快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将军不妨再想想,若是我让我家侍卫给宫督军稍微示个弱,想必她就不用大费周章的再去前线了吧,我们自然也不用分离,但将军心里的盘算,可就不知如何了,嗯?”
威胁,竟然敢威胁他!乔征咬牙,手指微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不然自己给宫雍和明里暗里的警告就全没用了,弄不好,还可能被宫家反扑。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乔征沉声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又挤出个微笑,“黎苏不会当真了吧?”
苏离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真巧,将军,我刚刚也开了个玩笑。”
至于是不是玩笑,双方都心知肚明。
反正到最后,乔征还是同意了苏离和顾长歌一同前往北齐与南番战场的前线,当然,他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六月初夏,蓝天清爽,阳光斑斓。
顾长歌不说话,苏离也不说话,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身侧仿佛阳光都变得温柔惬意。
稍歪头看着身侧高挑的苏离,顾长歌只能到他的胸口处,所以抬起头看到的,是他玉似的下颌明珠般莹润,隐隐还散着光晕。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突然就感觉到一种温淡平静的美,和他平时的张扬绝世散发着雍容贵气的美不同,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从此永生不忘的倾城绝色,而是莹莹岁月里一步一步走过后,方知有一人留念于心底,温柔了时光。
察觉到顾长歌的视线,苏离含笑看过来,对上她秋水明澈的眸子,轻笑着问道:“怎么啦?”
那声音太干净也太温柔,不知为何,让人想起漫漫长夜里掌灯提笔,描下缱绻诗句为伊流芳,从此斑斓美丽也只为伊盛放。
顾长歌回了回神,莞尔一笑,“没事,只想在想欠你的人情该怎么还。”
“唔...”苏离摸摸下巴,“这确实得好好想想。”
顾长歌佯装惊讶的看着他,“这时候,难道你不该说‘如我们这般交情,你怎还如此客气?’”
“照你这么说来,竟还是我小气了...”苏离皱眉笑道。
顾长歌抿抿嘴唇,促狭道:“难道不是吗?”
“小气便小气吧!”苏离豁然一笑,“我这人最不好面子了,总归你还欠我个人情要还,让我先想想,我还缺什么?”
顾长歌明媚一笑,也不打断苏离。不管怎么说,重生以来,和苏离待在一起的某些时候,确实是她最轻松的时候,她很珍惜也很享受。
“想起来什么啦?”顾长歌见苏离一幅神色恍惚,神游物外的样子,忙打趣道,“要我说啊,你也就缺个女人了!”
本以为会换来苏离一个邪肆的眼神外加一句“爷像是那种缺女人的?”,可没想到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道:“你别说,还真是。”说完,深沉的看了顾长歌一眼。
顾长歌只道是他的又一句打趣的话,也没放在心里,随意答道:“放心,你可不会缺的,是你的就跑不了。”
苏离收回自己看向顾长歌的目光,意味深长的回她:“嗯...我也这么觉得,是我的,跑不了...”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新兵营。在进入营帐的那段路上,总有一些或是试探或是畏惧又或是好奇的目光望向顾长歌。
苏离抬起胳膊肘碰碰顾长歌,挑眉道:“怎么样,当名人的感觉如何?”
“嗯...”顾长歌沉思半晌,继续道,“我想,应该和你走在大庆皇宫里的感觉差不了许多...”
本想调笑顾长歌却被反过来调笑的苏离先是一愣,对上顾长歌狡黠的目光,不禁与其相视一笑。
新兵营帐内,床挨床排成面对面紧凑相连的两排,顾长歌在最靠里的床铺上发现了紧挨着的一众少年。
最先发现顾苏两人的是站在外圈执剑抱胸、低头假寐的言萧,他一向这样,少年们的叽叽喳喳丝毫不会影响到他。
“顾业。”见顾长歌走进营帐,言萧站直身子,冲她点点头。
“嗯。”顾长歌也冲他笑笑。
言萧一打招呼,那群少年们也反应过来,下床跑到顾长歌身边,喊了声顾业哥哥,然后便发现了顾长歌身边玉貌绮年、姿容倾国的苏离。
只是单纯的少年们还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也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震撼,只是不觉放慢了呼吸,压低声音问道:“顾业哥哥,他是仙人吗?”
也有几个人,像之前顾长歌遇到的那些蠢货一样,傻站着看呆了…
顾长歌摸摸身旁少年的头,介绍道:“他叫黎苏,是军医,你们可以让他给柳严飞看看。”
说完,顾长歌突然想起来她还不知道苏离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精通医术。当日只当他是自己编造了个身份,也没深究,现在直接夸下海口,也不知他能不能应付。
边想着,边朝苏离看过去,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正在暗暗观察言萧并一心杜绝所有有可能的潜在情敌的苏离经过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深度探究后感觉他哪里都比不上自己之后,满意的收回目光,顺道回顾长歌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踱步走向躺在床上的柳严飞,有感于他的通身不怒而威的凛然气势和自然流露出的尊贵气质,少年们自动给他让路。
一直坐在床头的陈昌扶起柳严飞,拖住他的上半身,又从被褥里掏出他的手腕,好让苏离给他把脉,却被苏离制止住。
天生洁癖的苏大世子根本没想过要去碰柳严飞。他看一眼柳严飞舌苔和脸色,又别有深意的看一眼顾长歌。
苏离转头看向柳严飞,背对着顾长歌说道:“小叶子,把你的银针拿来一用。”
顾长歌指尖一弹,银光一闪,苏离并未回头,却抬起胳膊,食指与中指两指一夹――不过一瞬,银针已到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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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你也很可爱
第六十八章你也很可爱
运转内力包裹住指尖银针,苏离扎进柳严飞的部分穴位,低眉查看他的反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半晌后,苏离直接丢下手里的银针,跟顾长歌满脸嫌弃地说道:“脏了,别用了。”这句话,算是他丢掉银针的解释。
还没等顾长歌发表任何意见,苏离又接着说:“他吃了我给你的药,没事了,就是身子有些虚弱,养养就好。”
苏离有些肉疼,倒不是舍不得那些好药,只是他怕小叶子在军中稍有不慎会受伤而特意让苏肆准备的药刚给了她还没在她怀里捂热乎呢,就直接被毫不犹豫的送出去,间接揭露了他在小叶子心里的地位。
世子爷很不爽,连带着看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言萧都是万分嫌弃和讨厌。
倒地中枪的言萧表示自己很无辜。
被强行派去抓药的言萧前脚刚走不久,楚家兄妹后脚就一同走了进来。
上次被追杀伤的很重的楚曈还有些虚弱,脸色显得很苍白。
“黎军医,顾业。”妹妹楚曈拂了拂身,跟顾苏两人打了个招呼,有妹妹在,智商和顾长歌苏离不在一条线上的哥哥压根就不用说话,说多了,反而都是泪…
“我这次前来,是被将军派来做些吩咐的…”
说完,抬眸看了顾长歌一眼。
顾长歌心领神会,道:“一切听候将军的意思…”
“将军的意思很简单。”楚曈轻笑道,“这次出行,我会随黎军医一起学习些皮毛医术傍身,而我哥哥楚橦则担监军之任,伴于顾业身边。(www.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
闻言,顾长歌转头与苏离对视一眼,心中冷笑,这乔征真是好算计,楚家兄妹,一个监视苏离,一个监视她,恰好两人有都不得乔征的信任,派他们二人来,也是让苏离和她压制楚家兄妹,真是一箭双雕!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乔征怎么也没想到,他希望互相压制的双方,早就结为同盟了。他这一手,反倒是给了顾苏二人和楚家兄妹联手的机会。
顾长歌心中百转千回,却面色如常。因为她不敢保证身边这些人没有藏什么别的心思,甚至是连这楚家兄妹都不可尽信,不管怎么说,谨慎一些也总是好的。
想到这些,顾长歌点点头,笑得满含深意,“那就…合作愉快…”
楚曈唇角也勾笑,“当然…合作愉快…”
至于是什么合作,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楚家兄妹临走之前,顾长歌又塞给她一些药——仍旧是苏离给她的,“拿着吧,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苏大世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内心却是雷雨交加,几近崩溃…
对苏离“丰富”内心世界丝毫无感的顾长歌甚至还好心的解释道:“不用谢我,这药是黎苏给的,谢他就好。”
楚曈也很上道的朝苏离微微躬身,道:“多谢…”
苏离沉默:爷不稀罕你的谢意!爷现在只想和小叶子谈谈人生!
从来不屑和别人掩饰自己情绪的苏大世子脸上的轻漠和矜傲表达的十分充分和无所顾忌,一手拿着药的楚曈尴尬的摸摸鼻头,拉着哥哥转身离去:呜…男神果真高冷,尔等凡人只可远观膜拜,不能近身亵渎…
见二人离去,顾长歌意识到接下来的时间不多了,也应该问问这人被迫跟她绑在一起的少年们了,如果他们不愿意去前线过那种生死一线的生活,她也不会勉强他们,只不过可以预见,他们留下来日子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前线吗?”顾长歌问道,“不会强迫你们的,如果不愿去,可以提出来。”
这些少年并没有立刻表态,反而是齐齐看向床头上坐着的陈昌。
沉思一会儿,陈昌和章志交换了个眼神,知道他的想法后,朝顾长歌点点头,“嗯,我们愿意跟着你!”
“你可是想好了,前线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顾长歌再次问道。
“哼...”一旁的章志轻哼一声,“留下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众人沉默,确实,与其苟且的活,不如壮烈的死。哪怕前路荆棘坎坷、磨难嶙峋,也胜过一直低调苟活、堕于尘埃。
知晓他们的决心之后,顾长歌笑道:“既然这样,那你们收拾收拾,或许今天酉时我们就会出发。”
章志点点头,而陈昌依旧是一副淡漠深沉的样子,低着头沉默不语。
顾长歌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性子,倒是和言萧有点相像。
又转身对苏离说道:“走吧,我随你去收拾一下。”
顾长歌可忘不了苏离那一堆常人难以伺候的大爷脾气和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就光他那些衣服吃食就得收拾一会儿,再说前线物资本就匮乏,他的那些侍卫能力再大,搜罗他心悦的东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容易,倒不如先拿着现在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心情突然就变好的苏离眉眼舒展,“这不会就是你换我的人情吧?”
“嗯?什么?”顾长歌有点不解。
“就是帮我收拾衣物...”苏离觉得如果顾长歌答是的话,他会忍不住要拿手中折扇狠狠敲她两下。
看着苏离渐渐变得哀怨的目光,顾长歌挑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介意换这个人情。”
苏离面无表情,声调平稳,“那还是不用你了,收拾东西这种事儿,还是交给侍卫们来做吧!”
无辜中枪的苏家侍卫们:......
“呵...”顾长歌轻笑出声,“我觉得你还挺可爱的!”
苏离面无表情的回到:“嗯,你也很可爱。”
——你也很可爱。
顾长歌突然沉默,嘴角的笑意也淡去。
她在竹楼画舫间,卸下一身沉重,轻点朱砂,画着万里江山,与之共渡。
窗外云收雨淡,暗香凝露。微雨陌上,有小女素衣浅裾,俯身轻嗅雨打花香。
她说:真可爱。
记忆中的那个人摸着她的头,笑得宠溺,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也很可爱...
如今尘埃纷乱,时光微霁。重回首,竟惹孤言,难挽心伤别愁。
一丝裂痕在心底,在重回的岁月里,被有心无心的撕裂,从此长久煎熬,痛到极致便是麻木。
苏离注视顾长歌放空的眸子,宛若注视无声岁月里情苦一生难言的归期,一霎眼神云清月白,又烟水迷离,倒映无数人间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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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苏离,你真好
第六十九章苏离,你真好
顾长歌终于回神,不经意间又差点陷入苏离颠倒绝世的眸子里。(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诶?刚刚说到哪了?”顾长歌撇撇头,躲开苏离的视线,问道。
又忽然想起刚刚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再可说的了,又道:“这次言萧应该会随我一起......”
苏离眸光一闪,放过顾长歌,接话道:“就是你的那个朋友?”
顾长歌这才想起来她之前没给苏离介绍过言萧,暗恼自己又被百里荣晨乱了心绪。
“是啊,就是他。”
苏离好整以暇的看着微微有些慌乱和懊悔的顾长歌,半晌才“体贴”的接话道:“好,我知道了。”
顾长歌稍稍沉了沉心思,又缓了缓呼吸,渐渐地恢复成之前冷静随和的性子。她的本意就是让言萧跟着她,言萧的本事她知道,再加上他们多年来旁人不及的默契,这一趟顾长歌就必不会让他离开。
“对了...”顾长歌抬眸看向苏离,“你那侍卫什么时候回来?”
苏离挑眉,“应该快了,怎么,你还想他?”
顾长歌瞥他一眼,并不打算接苏离这句话。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惦记着安凉夏的那封信。
“不过你最后还是做点心理准备...”苏离看了顾长歌一眼,几不可闻的叹口气。
顾长歌皱眉,“你什么意思?”
苏离也不隐瞒,说道:“轩辕瑾这两年来有些变化,据说...是和一个女人有关...”苏离意味深长的看着顾长歌,“我猜想,很有可能是和你说的安凉夏有关。txt小说下载wWw.80txt.COM”
闻言,顾长歌抿抿嘴,轻拢眉,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三年来她的缺席,究竟错过了什么?
“怎么?你这几年都没关注她?还是说,你是前几天才突然和她联系的...”
顾长歌以为苏离又是在试探她,当下有些厌恶地抬起头,却在他的眼眸里,看到毫不掩饰的关心,不由得一怔。
看出顾长歌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厌恶情绪,苏离突然感觉有点儿堵心,半晌讽刺的一笑,这算怎么一回事儿,他那微乎可微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顾长歌被那讽刺的笑声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颇感愧疚的开口道:“我会派人好好查一查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嗯...”苏离撇开头,瓮声瓮气、鼻音浓重的回了句,“不用谢。”
顾长歌觉得苏离是在生闷气,可她也知道,这次确实是自己不对。万分无奈之下只好开口哄哄他:“这次是我不对...”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苏离打断他,“你还有不对的地方?”
最后一个尾音轻勾,阴阳怪气得,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顾长歌自知理亏,只好顺着苏离的意思,“我可以补偿你。”
“真的?”苏离回过头,微垂的脸露一抹含笑唇角,俯仰风流。
顾长歌顿时感觉自己上当了。
“既然你这般想要诚心实意的跟我道歉,我自然也不好驳了你的一番苦心。”苏离笑得体贴温柔,“这样吧,你就先跟在我身边,一定要扮回女装...我可不想被人看作断袖...”
“什么?”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顾长歌并没有听清楚。
“我的意思是,你扮回女装跟在爷身边,做个贴身丫鬟,先好好伺候爷两天。比如说端茶倒水、更衣暖床什么的...”
顾长歌笑得满面春风地打断他:“苏离,你真好。”
“真的?”他受宠若惊,“快说说看,都有哪里好?”
“想的真好!”
果然,就在当天临近黄昏的时候,传来消息,命顾业为百夫长带领新兵前往南番战争前线,军医黎苏随行,另有楚橦作为监军一同前行。
顾长歌救下的十几个少年就在那百人里,剩下的八十多人中,据苏离所说,有二十多个人是乔征安插进来的,还有十几个从属宫雍和一派。也就是说,真正身家清白的士兵不过六十人,暂时还无法排除里面有心术不正、浑水摸鱼的可能。
其实军营与前线隔了并不太远,总归是在一座城里。也就走了大约十几里地,顾长歌一行人就在夜幕降临时抵达北城门。
行军令在楚橦手里,乔征也不会放心的给顾长歌或者苏离。甚至对于楚橦他也是不敢太相信,但三人相比,最后只能交到楚橦手上。
高居城门之上巡查的士兵早在众人临近时就已看到,早早的派人下来接应。
楚橦将手中的行军令和派兵文书递给面前的士兵,因为行事仓促,军营里还未来得及将顾长歌等人的事告知前线,故楚橦说道:“知晓前几日的战事并不如意,我等是受将军之意特被派来前线相援,这是将军授命的百夫长顾业,这位是将军特意派来的军医黎苏。”楚橦先后指指顾长歌和苏离,给接应的士兵介绍道。
士兵看看手里的行军令和文书,又看看楚橦所指的顾苏两人,再看到苏离时有片刻的怔愣,但并不是太明显。点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大家辛苦了,都随我进来吧。”
打开城门领着众人进了城,就看到城门上走下来的守城护军校。
“报告长官,这是乔将军派来的人,这是他们带来的行军令和文书。”小士兵将手中的东西奉上。
林殊接过来,却并未去打开看行军令或是派兵文书,而是沉默打量着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顾长歌和苏离二人,这两人给他的感觉不一般,甚至是有些神秘莫测。
顾长歌和苏离也没说话,就只是单单站着,嘴角勾笑任凭林殊打量。
林殊在心里不由得暗叹,此等气度,并非凡人,只是不知是福是祸...
见众人都不说话,楚橦只好站出来说道:“我是将军派来的监军,这两位分别是百夫长顾业和军医黎苏,不知长官怎么称呼?”
林殊淡漠地点点头,道:“林殊。”
“林长官。”顾长歌冲他点点头,事实上,她对林殊的第一印象不坏,直觉认为这个人像是个心性正直之人,“不置可否将他们安顿下去,我与监军,还有黎军医回去面见副将乔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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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面见乔钰
第七十章面见乔钰
顾长歌前世虽常伴父兄身边沙场征战,与乔征也算相识已久,但对乔征的儿子乔钰并不熟悉,那时候也知道乔征有个儿子,但只是听说他常年远游各国,从不涉军。txt下载80txt.com
林殊喊来一个士兵,吩咐道:“先把他们安排到整修区,等顾百夫长稍后再去交代。”
“是。”士兵领着陈昌、柳严飞等人退下。
“走吧,我领着你们去见副将。”林殊坚毅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话也很少,给人一种淡漠无心之感,却很难惹人厌烦。
就在众人前往指挥营去的路上,林殊被一个士兵拦住。
他跑得又急又快,停下后大口喘气,边喘边说:“林哥,有一个...呼...刚从战场回来...不久的士兵伤口发炎...开始...开始流脓了,现在高烧不止,可是...可是军医被奇瑞营那帮兔崽子...请去了...他们那些小打小伤根本就用不着请军医!”
“好,我知道了,你先歇会。”林殊压住他不断张牙舞爪的胳膊,语调清冷,但从他紧皱的眉头中不难看出他的愁苦和怨愤。
因为自己和一些人的矛盾,瑞奇营和他手下的几个兵一向不对付,私下里的排挤是少不了的,可他没想到这种攸关生命的大事他们也全然不在乎。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可奈何自己一向不争不抢,再加上不愿讨好一些人,便很容易被人诋毁说自视清高,他自己也不澄清,久而久之也就被众人排挤,如果就他自己倒也没事,只是苦了他这一众兄弟们跟着他一起受欺负。[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林殊长叹一口气,正想着怎么办,可一摆头瞥见顾长歌身边的苏离,眼睛一亮。
他走到苏离身前,躬身一拜,说道:“不知黎军医可否愿意帮我这士兵看看?”
他本就不善言辞,就径直说出自己的目的,说完之后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感激不尽的话,反而直勾勾而看着苏离,心里却稍有忐忑。
苏离和顾长歌一样,对这个林殊有些许好感,倒是不介意去看一看。和顾长歌对视一眼,交换了意见,苏离莞尔一笑,“前面带路即可。”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安排在他身边的楚曈,淡淡道:“楚曈,跟上。”
话说一直对乔征很不屑也很讨厌自己身边随便跟人的苏大世子为什么会同意楚曈跟着他呢?原因就是苏离把她当成挡箭牌,一方面多多少少打消点儿乔征的顾虑,另一方面代替他和一些病人做一些不得不做但他绝对万分抵触的接触。
一箭双雕,苏离感觉很圆满。
苏离回头喊话的一刹哪,哥哥楚橦和妹妹楚曈皆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苏离是叫的妹妹,最后在他不耐烦的视线里才跟过去。
留在原地的楚橦抿嘴叹口气,第一次因为名字而发愁。
林殊惊讶而感激地看着苏离的背影离去,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不简单甚至是贵气凛然的军医会有些倨傲,没想到竟这般随和,甚至还想着再带去一个人帮忙,大抵是想着帮别的受伤的士兵一同看看吧...
如果知晓林殊心底的这番评价,被世子爷坑过的包括苏家侍卫、乔大将军甚至是大庆皇帝大概要一众呵呵了,林长官,只能说您真的是太单纯了...
深知苏离本性的顾长歌也是扼腕叹息,又是一个被苏离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给骗了的。可到底是自己的“搭档”,顾长歌也不好拆穿什么,只能打断林殊的脑补,说道:“我们也走吧。”
回过神来的林殊不觉又添一抹尊敬,点头道:“好,请随我来吧。”
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不少受了伤或轻或重的士兵,甚至看到了几句已经宣布死亡的尸体,顾长歌渐渐地回想起前世战场上同样残酷而无情的厮杀、惨烈却壮阔的牺牲,甚至是你来我往、阴狠毒辣的尔虞我诈。
然而转念一想,她何其有幸,在那段漫长而沉默的时光里,有父兄,有爱人,还有朋友,常伴身边不离不弃。
浮生绘,半怨半厌半搁浅。
清风暖,半念半怜半艳羡。
人生便该如此,与其怨恨一生情苦、凄神寒骨,在半世遥途中穿岫望雪,独看千山白头;不如执笔归去,念君归期,絮语相和消夜长,斜卧幽窗晒月光。
“乔副将,林殊求见。”有士兵在帐外通报。
“嗯。”只一声,再无别音。
营帐外领头的林殊回头看几人一眼,“进去吧。”
一直在矮桌前办公的乔钰放下手中朱笔,抬头看了看进来的几人。第一眼便看到了顾长歌——在她身上有一种清冷自持却随和温淡的气质,很容易在杀戮众多的军营中被一眼注意。
顾长歌不认识乔钰,乔钰却是认识她。倒不是说他认识真正的已经死去的顾长歌,二十面前这个顾业——之前在父亲营帐中偷偷见过,却不想父亲竟然将人安排到了前线战地。
暗暗打量了一会儿顾长歌,乔钰又把视线转向林殊。
这个人他是知道的,甚至说是赏识的——这个人有能力却没追求,有心智却没心机。
乔钰有心将他招致麾下,不愿让这般才能无端埋没,却也不喜林殊那与世无争、平淡寡然的性子。在他看来,乱世军营里的与世无争,倒不如说是一种胸无大志、软弱怯懦的表现。所以他有心将他打磨一番,故意放任手下人对他的排挤,只要不伤及根本性命,他也没太关注,只是这么久他还没什么作为,难免让他有些失望,渐渐地也就淡了之前的心思。
至于楚橦,他也知道,是自己父亲收罗来的楚家遗子,太过老实,心智无奇,反倒不如他那个妹妹通透。
这么看来,这三人里,还就一个新来的顾业暂时值得关注一下。
林殊对这位年纪轻轻便制兵有道的副将还是很尊敬的,便将手中的行军令和派军文书恭敬递上。
乔钰给身边小厮递了个眼神,小厮便走过去接过行军令和文书呈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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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唯心而已
第七十一章唯心而已
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乔钰开口道:“楚橦我知道,那你就是乔将军派来的顾业了。[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他在军中人前一向唤父亲为将军。
“是。”顾长歌轻点了点头,答道。
“你可知将军派你来的目的?”乔钰合上手中文书,问道。
顾长歌抬头与他对视,目光清冷却杀机暗藏:“自然是杀敌报国。”
“哦?”乔钰意味深长的一笑,“那...你的目的呢?”
“副将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顾长歌回以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似是要勾住行走卷起的风声,深静清绝。
这般冒犯的话,乔钰听了也不恼,反而是来了兴趣,“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真话么,自然是杀敌报国了…”顾长歌眼波流转,平淡无奇的面庞因这一双灵透通明的眸子也添了三分魅力。
乔钰看着面前这个在自己的威压下依旧游刃有余的瘦弱少年,眸光一闪,说道:“那…假话呢?”
“唯心而已,唯令是从!”顾长歌利落地回答道。
至于唯心唯的是何种心思,除了顾长歌没人知道,但后一句唯令是从可是能打消很多人的顾虑了,不管别人猜测唯的是她“主子”黎苏的令,还是乔征乔将军的令,和她都没多大关系了,至于有人再去怀疑苏离,顾长歌表示,这和她更没有关系!
好吧,顾长歌顾将军,你又调皮了…
乔钰听了这个多少不算是中规中矩的回答,勉强可以说是满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他喜欢有挑战的事物,而眼前的的这个顾业,刚好让他有些兴趣。
看到乔钰投过来明显带有兴趣的玩味视线,顾长歌第一次后悔身边没跟着苏离苏大美人,如果有他的话,相信身前这位大概、可能、也许有龙阳之好嫌疑的乔副将就不会眼瞎似的看上她了。
不要怪顾长歌没有自信,实在是她现在伪装的这幅面貌有些平凡。其实当初那个“美人儿”给她找的身子挺漂亮的,可太显眼了就容易惹麻烦,所以她特意让黄芪给她做了个面具,戴上以后就完全是那种扎人堆里没人能注意到的普通大众脸。
只可惜,她煞费苦心掩饰自己,却因为身边跟了个惹人眼的苏离而使一番苦心白白荒废。
不得不说,女人真是善变,话说顾将军你刚刚还在后悔苏大世子没跟你身边来着……
“既然顾业这般一心为国,那么…”乔钰挑了挑眉,继续道,“下次敌军来犯,你就直接领兵出击吧!”
一直在旁听着顾长歌和乔钰你来我往的楚橦和林殊俱是一惊,心想顾业这是出言不逊,惹到乔钰了,不由得隐隐为其担心。
而顾长歌却是有些激动和期待,她本就想要早些上战场,一方面,是加快夺权的步伐,另一方面,也觉得是时候给犯我北齐的南番蛮夷一点儿厉害瞧瞧了。
想起来顾长歌就气,想当初她顾家镇守北齐的时候,这些小国哪敢妄动!
可如今国难当头,那些所谓的朝廷命官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有几个一心为国的!
不管是兔死狗烹,还是为奸人蒙蔽,百里荣晨毁了顾家已经是自断一臂,万不该再这样忽视朝堂上那些竞争阿谀的瘤疾,为了美人而断送这大好江山,辜负黎民百姓。
其实顾长歌也觉得奇怪,她和百里荣晨在一起那么多年,能够看出他开疆扩土、驱逐四夷的雄心壮志,为什么到了最后却选择了保守型的文官政治,难道真的是真爱所致?
顾长歌越想越郁闷,越想越觉得是百里荣晨深爱宫月初。可又有些奇怪,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宫月初的呢,不至于是她离开的短短那几个月吧,又或者一见钟情真的有那么刻骨铭心?
可当初百里荣晨说过对自己也是一见钟情啊...再说了前世她的那副身子长得也不比宫月出差啊!
退出乔钰的营帐,顾长歌边走边想,想了很久,深觉自己哪儿都比宫月出强,莫非是自己太完美,一直让百里内心压抑?
想到这儿,顾长歌停下来沉思半晌,终于圆满,嗯,很有可能...
“内心压抑”的百里陛下默然:......
“顾业!”
这时候已经走到整修区的训练场的顾长歌突然听到言萧的声音,才发现之前被苏离派去帮柳严飞抓药的言萧已经跟来了。
顾长歌走到言萧身旁站住,看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的少年们,便问道:“其他人呢?”
“被安排好后,就都去歇息了...”
顾长歌在心底冷笑,这算下马威?觉得她好欺负?真可惜,觉得她好欺负的人一般都被她欺负的很惨。
没有想太多,顾长歌又看向言萧,“你不会是又杀了个士兵才混进来的吧?”
注意到顾长歌眼底的戏谑,言萧沉默不语,但他的眼神已经透露出这个猜测的真实性。
顾长歌轻笑了一声,也没再调笑老实的言萧,越过他走向陈昌带领的十几个少年。
活泼好动、少年心性的章志径直跑到她身边,乖巧得喊了声“顾业哥哥”,在他身后,是沉默寡言的陈昌和躲在陈昌背后有些腼腆羞涩的柳严飞。
顾长歌这才发现,洗掉满脸血污的柳严飞,还是个美男胚子。
“严飞,我这样叫你可以吗?”顾长歌摸摸他的头。
“嗯...”他明显有些不好意思,蜡黄的小脸因为羞涩而染上两抹绯红,声音很小,又低唤一声“顾业哥哥...”
顾长歌轻柔一笑,如同在荡漾麦田间,青云如炊烟般升起,柔和美丽。又问道:“那你身体好些了吗?”
听到顾长歌柔和关心的话语,柳严飞顿感亲切,轻咬嘴唇笑出八颗牙齿,“我没事了,谢谢顾业哥哥!”
“没事就好,不用谢。”
站定身子,环视一圈围在她身边脸色不错的十几个少年,笑道:“我和你们的年龄倒不是差很多,不用那么生疏地喊顾业哥哥,叫我顾业就行!”
身旁性子活络的章志也说道:“嗯,我也觉得不必如此生疏,但是你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就喊你一声‘业哥’,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章志问的是一群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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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凉夏身死
第七十二章凉夏身死
首先回应他的是陈昌,带头喊了一句业哥,剩下的十几个人便齐声也喊了一句。80电子书wWw.80txt.com
“喊业哥也行。”顾长歌没什么意见,“你们既然喊我一声哥,我便不会丢下你们不管,你们以后跟着我,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了吗?”
她对待这些少年们语气一向柔和,但刚刚最后一句问话,却甚是严厉。
少年们也没让她失望,高声同应道:“准备好了!”
“好!”被这种豪气云天的气氛感染,顾长歌也是斗志昂扬。
“今天也很晚了,大家都先去休息,明天早上,卯时一刻全部集合,听到了吗?”
“听到了!”
“顾业!”
又有一个人喊她,顾长歌回头一看,发现是脸色有些不好的苏离。
苏离一向都不正经地唤她“小叶子”,这次这般神色又这般语气,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于是顾长歌让陈昌带着少年们去休息,自己则随苏离施展轻功来到一处无人之地。
刚停下步子,便听到苏离严肃道:“苏壹回来了。”
顾长歌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继续说。
“东海那边事情有些严重,我需要先回落月宫一趟,再亲自去东海世家。”
“好。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顾长歌点头,“那你这个军医的身份怎么办?”
“这个我会安排一个假扮我的人,你只须和他配合好就行。”苏离回答完,又拢拢眉,说道,“不过我不在的这一阵子,你自己要注意那个乔钰,他不是省油的灯。还有,那个林殊是个可塑之才,打磨一番可堪大任,必要的话,可以拉拢一下。”
听出苏离话里的关心,顾长歌莞尔一笑道:“放心就是,这些我都知道。你自己才该小心!”
东海这几年局势紧张,一直就不太平,三年前她亲自去东海一趟就是想了解一些以便将来出了问题也好防备,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世家里的几大家族之间有了矛盾,再有就是常年置身于东海几个岛上,物资必然会有匮乏,所以盯上了中原地区,蛰伏几年后终于有所动作。
“我会小心的。”因为这句关心的话,苏离眼中泛起些辉光,一双眸子也如雨夜里忽然绽开的优昙花,神秘而纯净。不过半晌又暗下来,“还有一件事...”
顾长歌注意到苏离突变的情绪,问道:“是关于那封信和安凉夏的?”
“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轩辕瑾性格的变化吗?”苏离眼眸幽暗,紧紧盯着顾长歌。
顾长歌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长叹一口气,苏离接着说道:“那是因为三年前...安凉夏...她死了...”
顾长歌如遭雷劈。
“安凉夏的身份,轩辕瑾本就隐瞒得紧,没几个人知道。而当初她身死战场的消息也被全力压制下来,据说...当初射杀安凉夏的人,是深得轩辕瑾信任的管家...”
顾长歌先是怔愣片刻,随即眼眶泛起红,良久才抖着身子喑哑道:“所以,安凉夏的死...可能与轩辕瑾有关!”
“不能万分确定,不过,那管家未死...”苏离有些担忧的看着神色激动不能抑制的顾长歌。
“轩、辕、瑾!”顾长歌一字一顿咬牙道。
她犹记着当初安凉夏跟着轩辕瑾离开前夕跟她说的话:我陪他三年,他陪我一辈子,这买卖明显姐赚了!你还不放心个什么劲啊!
那初开的芙蓉树底下嗅出的清风的甘甜,映着昨日霞光初绽里开进浮世流年中的盛事笑颜,从此枯灭于命运的悲歌萧瑟、恩怨难歇。
是不是我们都错了,安凉夏错了,她也错了,用梦和命搏来一场错误的爱情,最后云飞烟灭,盛景都歇?
冷夜森森,月色幽幽。
一阵风过,竹叶间簌簌声起,竹身却赫然挺拔,青玉般矗立,刚劲与曼妙共存,散逸与风骨同在。
而在竹林深处,一点细微光亮自玲珑木屋之中淡淡溢出,平添了三分暖意。
木屋内,一年轻男子正襟坐于席上。右手握拳,随即轻云般向上一抛,掌心三枚铜钱在半空中翻展一个来回,又呈直线一一落回掌心。
接住三枚铜钱,男子掌心微湿。接着右手行云流水般翻扣于桌上,握拳的手掌顺势平铺开,便听见三声铜钱叩击桌面的声响。
“大凶...”他轻声呢喃,眸色冷凝而深沉,如一泓沉潭深泉反射幽幽的光,倏忽眸光一瞥看向门口。
门外明明听不到任何声音,竹门却被轻轻推开,一只纤净的手先映入眼帘。
人尚未见,话音先起。
“埋名,别来无恙?”
顾长歌推开门,看向对面的羽埋名。
他一身月白色简单长袍,袍子上没有半点花样,使他通身淡然更显三分淡漠。月光洒上他清透的面容,白玉般无瑕又清澈,像极了凉冬腊月的月下飞雪。
若是没见过他的人很难相信,世人眼中可窥天机的埋名大师,竟是这样年轻的男子――不过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羽埋名轻轻阖眸,指尖轻动,再次抬手时,右手掌心下的三枚铜钱已不见,便听见他开口缓缓道:“别来无恙,顾长歌。”
注意到他手下的小动作,顾长歌眸光一闪,却也没说什么。
被一眼识出真实身份的顾长歌没觉得讶异,向来为世人所敬仰的埋名大师自有其过人的本事。
她关上门,坐于他的对面,点头道:“我本不想这么快来找你,但我有一个朋友出了事,我又暂时找不到我师傅他老人家,便只能先来找你。”
闻言,羽埋名抬眸看他,面上并无二色,眼中却稍显疑惑,“我以为,你会先问有关南番的形势,又或者,有关凰盟的事情...没想到...”
沉吟半晌,他又轻笑道:“不过,这倒也合你的性子。”便见他指尖内扣又回旋,转眼便夹了三枚铜钱。
“说吧,你想问有关谁的事?生辰八字或是贴身物什有吗?”
顾长歌轻叹口气,如星的眸子渐暗,“正因为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才特意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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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窥天意,知天命
第七十三章窥天意,知天机
“她的名字叫做安凉夏...”
羽埋名凝眸,出声问道:“宣梁国的那个安凉夏?”
“对,就是她!”顾长歌皱眉看着羽埋名,“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之前有人来找过你?”
心急之下,顾长歌的语气稍显急促而凌厉,羽埋名只是轻轻点了点头。txt下载80txt.com
“是...轩辕瑾?”不知为何,顾长歌的第一反应便是他。
羽埋名却没有回答她的话,淡淡道:“安凉夏确实已经死了。”
顾长歌身子一颤,呼吸声愈发沉重。
“那么...”心中尚存希冀或者说是期盼,她轻声开口问道。
羽埋名拈起一枚铜钱于指尖,指腹微压感受着铜钱上的纹路,垂眸道:“身死不代表魂灭,既然你可以重来,别人又何尝没有她自己的际遇?”
上弦月冷冷镂刻在浮云顶端,垂下静默凉薄的深影,被倏忽抬头的顾长歌收纳于眼中,于是她眸光一亮,脸上笑意乍现。
“你的意思是...”
羽埋名打断她的话,“好了,既然你已知道自己所求,那便离开吧。”
被打断话的顾长歌红唇微启,深深看一眼面前依旧低着头的羽埋名,半晌勾唇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这次的事情,多谢了。”
见羽埋名依旧垂首不言,顾长歌颔首以表谢意便起身离去。
待她再次碰到竹门时,身后羽埋名微微喑哑的声音又响起:“还有,凰盟一事,时机未到。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耳边听得竹门外声响渐歇,便知斯人已去,一直垂首的羽埋名一个颤栗,硬生生咳出一口鲜血。
他手抚心口,看着身前矮桌上渐渐蔓延开来的血色一片,眸子却黑沉地吓人。
窥天意,知天机,犯天命。
羽埋名呼吸渐沉,但望自己所做的一切,尚可补救此大凶之兆......
第二天少年们在训练场集合的时候,发现顾长歌已经披一身寒凉站在晨风里,好似一株琉璃晨光下挺拔而立的坚韧桂竹,清修决绝。
苏离昨夜已经离开,顾长歌也向谷里传去消息,派人全力彻查三年前的事情真相。
既然羽埋名已说事情尚有转机,那就一定可以查到些当年的事。
在床上枯坐一夜,顾长歌已经冷静下来。况且她本就不相信凭安凉夏的本事能力,会那么容易死,也不相信轩辕瑾对安凉夏会下狠手。
顾长歌不再那般相信自己的爱情,却真心期待和祝愿别人。若是轩辕瑾无情,那他就不会让苏壹查出凉夏身死的消息,也不会留下自己的那封信。
她相信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与幸运,不会因为黑暗的来临而失却相遇黎明时那一霎的极致灿烂,她自己已崩溃,却愿念别人尚存欢喜。
而对于百里荣晨,她虽心存怨愤,却依旧不愿忘记――我还是很喜欢你,像风走了八百里,不问归期;我还是很喜欢你,像星辰奔波亿万年黑夜,不诉怨语。
红尘多寂寥,痴痴世人笑。
众人见她与寻常不同的清冷淡漠的神情,一时不敢打扰。倒是活络的章志三两步跑过去,牵住她的袖子摇晃两下。
“业哥,昨夜我已经打听到了,南番蛮夷最近一般是每隔五六天便会挑起战事,也大都是小打小闹,但每一次都占有先机,咱们这边也是接连失利,都猜测他们那边可能是有高人指点,所以和他们之前的作战策略和风格大相径庭。”
“嗯...”顾长歌抿唇,回神分析道,“虽说朝廷一直在为战事准备,皇上也有意挑起战争,但与南番的战事还是半年前他们先主动的,如果没有有心人背后挑唆和支持,像南番这种小地方应该不会有这个胆量。所以不排除这次是背后势力又派了新人过来的可能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猜他们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说不定,就在我们将要出战的这次...”
可章志脸上没有半点惧意,高声道:“跟着业哥,我们不怕!”
再看看他身后列队而站的少年们,没有少不更事的青涩,反而隐隐有一种勘破世事的豁达与豪气。
“好!”顾长歌也被这种高涨的情绪感染,心中暗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我们就趁着南番还没下次来犯的空档,好好操练一番,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不过...顾长歌看看训练场上仅有的十几个少年,眼中一丝精光闪过。
像是知道顾长歌心中所想,章志说道:“放心业哥,昨日我已经通知那些人训练集合的时间了,所以...”
顾长歌冷厉一笑,“所以,不是我找他们麻烦,而是他们欠收拾!”
“走,兄弟们!”顾长歌率先跨步,“一人抬一桶水,‘帮’他们,洗漱去!”
两尺木桶,果真是每人提了满满一桶水,朝剩下那些人睡觉的地方奔去。
走进营帐,一股难以忍受的酸臭味扑面而来,鼾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顾长歌面无表情,看着床上横七竖八睡得跟死猪似的一众士兵,抬起手中木桶就泼了上去,紧接着,十几桶水泼满了整个床铺。
“啊!”
“谁他娘的想找死!”
歪七扭八的士兵们一屁股坐起身,眼睛还没睁开就破口大骂。
顾长歌冷着脸看看众人的丑态,加一丝内力在声音上,低沉开口:“半盏茶的时间,现在开始收拾自己,没完成的和最后一个今天不准吃饭!”
顾长歌的声音喑哑低沉,却带有不怒而威的气势,骚乱的众人一时噤声,不敢说话。
不过很快就有人不服,扯着嗓子喊道:“你他妈不就一个百夫长么,跟大家伙威风个屁啊!”
“是啊!”
“就是,有什么好威风的!”
有了带头的人,剩下的士兵又纷纷骚动,发泄自己的不满。
顾长歌勾唇看了眼先说话的士兵,一个魁梧黧黑的壮汉――宫雍和派来的的人,很好。
翻转手腕轻捻指尖,唰得一阵风声而过,一根油亮的银针便擦着某个士兵的脸直击那人而去。
壮汉应声而倒,终于,没人敢再说话,只是瞠大眼看向顾长歌。
“放心,他只是浑身发麻外加晕过去而已。”顾长歌温和一笑,眼角却露一抹凌厉,“不过你们时间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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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军队立威
第七十四章军队立威
刚开始,床上坐着的士兵还没不知道什么意思,不知谁先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看是不是自己的衣服,七手八脚的扯过来就穿。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次,没人再敢懈怠。
顾长歌满意地笑笑,转身道:“言萧,你在这看着他们。”
言萧点头,顾长歌领着少年们走出营帐。
这些士兵里,除去乔征和宫雍和塞进来的人以外,剩下的,都是乔征特意派人在军营里搜罗的无法管束的盟下大爷。
因为要扩军备战,朝廷连发饷银。只是经过从上到下一层一层的刮剥,剩下的真没多少。可是兵也征了,仗也打了,没银子怎么办?军队里一些人就打起了当地百姓的主意,只不过远离京都,又是平常的农家根本就没多少钱,搜刮了两次也不过杯水车薪。
最后,想一出是一出的某些军官,便开始勾搭土匪强抢当地商家大户,南江本就临海,是个富庶小镇,这里的商户们靠着海上生意当真是挣了不少。所以相护的官匪抢了几家后尝到了甜头,愈发不知收敛
接连几家被洗劫一空,甚至闹出了人命,那些大户们也开始害怕了,便主动出钱,一边免去被抢劫一空的可能,另一边,也是拿银子替自家被强行征去的孩子打通路子,在军营里好过一点。
于是军营里这些商家大户的子弟们便开始仗着这层关系不服管教、游手好闲,搅得整个军营乌烟瘴气浑水不休,不知不觉就成了南江军营里的一个小型毒瘤。[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偏偏这毒瘤还不能动――先不说他们的父母是整个军营一部分供给的来源,就单单是他们曾“接济”过战事,军营将领们就不能不念旧情地对付、驱逐他们,富商反噬事小,失了军心为大!
如今,这个毒瘤,被整个交到了顾长歌手上。
其实转念一想,这些人倒也好管教。
这些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罪的富家子弟,从小到大都过得顺风顺水。可是一到了军队,没人伺候甚至是因为背后这层关系为人诟病、冷落的他们可能也曾想要证明自己,可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没有人愿意带着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甚至是犯了什么错也不好惩罚的“大爷”们,久而久之,这些富家子弟也就只好游手好闲、自暴自弃。当然,也不能排除从一开始就抱着混日子的目的的人。
想到这些,顾长歌也就开始释怀了。
毕竟费心思收服一群“心无所属”、背景单纯的士兵,比劳心劳力帮别人训练手下,自己还讨不着好处来的值当吧!
半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士兵们陆陆续续走出营帐。
顾长歌冷眼扫一遍面前松松垮垮站着的士兵,心中冷笑,果然,没来的两成人中大都是乔征和宫雍和塞进来的探子。
“言萧,带着他们再进一趟营帐,把那些还没起床的人给我一人踹一脚,直到踹到他们起床为止!”顾长歌看一眼跟在言萧身后的少年,又指指营帐示意他们进去。
眸光一转,又看向场中的士兵,低喝一声:“剩下的人,都给我站好!”
虽然没怎么被正规训练过,但总归是进了军队,基本的站姿还是可以掌握的,而被一盆水泼醒的士兵们暂时还不敢和顾长歌硬碰硬呛声,纷纷乖乖地站好。
“很好。”顾长歌满意的笑笑,再转头看一眼营帐,眸光暗沉。
看到自家百夫长脸上淡淡的深沉笑意,和她不时射向营帐的凌厉眸光,刚刚得到夸奖的士兵们默默打了个寒战,忽然又想起刚刚营帐里一闪而过的银针,再默默打了个寒战,自觉挺胸收腰,站得更加笔直。
然而站好之后士兵们才觉得,以前从没有用心仔细站过的军姿,现在看来还挺有意思的。
承认吧,其实你们是受虐体制......
而一直看向营帐的顾长歌斜睨一眼愈发认真的“大爷”们,低下头,没人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很快,剩下的士兵们全部出来,最后一个人脸上还挂着一个鲜红的鞋底印子。而他们阴沉的脸色和走在他们身后的少年们的昂扬振奋形成鲜明对比。
少年们很快站好队形正想走去队伍后面,被顾长歌阻止,“陈昌,带着你的人,站到那边去。”
被点名的陈昌稍稍有些错愕,不过也没说什么,回了句“是”,就领着十几个人站到顾长歌所指的地方。
而言萧从队伍的最后走到顾长歌身边站住,没说一句话,顾长歌知道言萧的性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他交换了个眼神,而后看也没看脸色阴沉的士兵们一眼,淡淡道:“归队。”
那些人的脸色愈发阴沉,咬牙切齿的瞪着顾长歌的后背,奈何人家死活不回头,只好握紧拳头稀稀拉拉地走到士兵队伍站好。
除了最开始被顾长歌一针放倒的那个壮汉没到,其他人都已集合完毕,顾长歌唇角勾一抹笑,又说了句:“很好。”
“现在,全体都有。”顾长歌扫一眼面前的士兵们,“进营帐拿起你们打湿了的被褥,我不管你是抱着也好,扛着也罢,全部负重从东城门跑到西城门!”
此言一出,士兵中一片哗然。
军营里条件本就不好,被褥里的棉花都是用过好几年的陈年旧棉,打湿之后得有个十几二十斤重,更不用说背着它从东城门跑到西城门这么远的距离。
大早上还没睡醒就被一桶水泼了个透心凉的士兵们心中本就窝气,一听到这种要求,连刚开始的新鲜劲也没了,和旁边同伴开始议论纷纷,有的甚至直接就破口大骂。
“闭嘴。”言萧冷眼凌厉一扫,顺便亮了亮手中长剑,晨光微熹中倒映着众人吓得发白的脸庞。
这下,没人再敢说话。
此时的天际已隐隐泛出一片鱼肚白,云端翻涌间,挥洒出笔笔亮色似墨泼的颜料,惊艳人的眼膜。
突然,人群中有人一动,眉宇间迎着辉光转身跑向营帐里,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披了自己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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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杀鸡儆猴
第七十五章杀鸡儆猴
“报告长官,准备完毕!”
顾长歌凝眸看一眼那人额角的汗珠,进而注视着他严肃而坚韧的目光,半晌鼓励一笑。[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站到言萧身后去。”
随后撇开视线看向剩下沉默的众人,顾长歌云淡风轻的开口道:“怎么,还不想动?容我提醒一句,跑在最后的,银针伺候!”
不知道是有人起了带头作用,还是被顾长歌指尖一闪一闪的银针恐吓住,总之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跑进营帐里,等走出来时,身上已有了被褥。
有人不服气,高声喊道:“凭什么他们不用负重?”他指着站在一旁空地里的十几个少年。
“呵...”顾长歌轻笑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把玩着手中银针,“你问问他们是几点起的,或者,你没听懂我昨天的要求?”
“我...啊!”
他还想再争辩什么,忽然感觉舌头针扎似的疼,惊呼一声,眼珠子向下一转才发现刚刚还在顾长歌手中的银针转眼已到了他的舌头上――每动一毫,便是剧痛。
顾长歌抬眸,看向正满脸惊惧看着她的士兵,启唇道:“不服规矩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人便倒地。
顾长歌没再说什么,只是指尖又闪现一抹亮色,没人管地上躺着的人是吓晕了还是已经死透了,只自顾自的加快步伐,抱被子站好。txt下载80txt.com
顾长歌低垂着眼眸看着地上眼睛狠睁着的人,捻一捻指尖的银针。想起苏离临走前给她的资料――宫雍和安插进来的人,十六岁时因为赌钱输掉家中房契、田产,不肯悔改又逼死父母,卖掉妹妹;十八岁因侮辱邻居家的待嫁闺女入狱,后被征入军队,投靠宫家派系。这种人渣,拿来杀鸡儆猴,刚好!
反正上面已经对自己和苏离有所防备,她也就不怕杀几个人来加深点他们对她的“误会”。
随即她又抿唇皱眉,军队已经到了拿罪犯充兵的地步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陈昌已经指挥着两人把之前倒地的尸体拖走,放到训练场的对打台下,自然会有人收拾。
而受过先前威吓的一众士兵们很快重新站好队伍,每个人都乖乖拿着自己的被褥――有团成团抱着的,有拿绳子捆起来负到背上的,也有和第一个人一样披在身上的。
“言萧,你在最前面带着他们开始跑,先跑到东城门,再从东城门跑到西城门。”
跟言萧说完后,顾长歌走到队伍的后面,又同陈昌说道:“你带好这十几个人,跟在前面那群士兵之后。”
整个队伍的最前面,言萧已经带着士兵们开始跑了,陈昌直接领着十几个少年跟在他们之后。
顾长歌站在队伍的最后,抱胸勾唇道:“我说过,跑在最后的,银针伺候。”随即跟着跑上去。
众人一听这话,如遭雷击,加快步子向前跑,而轻装上阵的少年们很快赶超。
“再友情提醒一句,都给我抱好被子!”
听到身后不断传来的催魂似的声音,士兵们整个都不好了,有几个刚想扔掉手里被子要投机取巧的士兵欲哭无泪的抓紧被角,默默在心底问候了顾长歌的祖宗十八代,然而还没等问候完毕,就又听见身后传来响彻云霄的尖叫声。
顾长歌一根银针甩最后那人的的屁股上,等他声嘶力竭地哭嚎完毕后,说了一句,“最好别在心底骂我!”
正抱着被子狂奔的士兵们又紧了紧身上捏着的被角,默默屏蔽了心中还没问候完的话语――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我想酣畅淋漓地骂你,却只能深埋心底。
等一众士兵端着一张生无可恋脸狗爬似的爬到西城门时,在狂奔过程中风干的被子又回到了最初湿透的状态――当然也不是完全最初的状态,因为现在它已经带有一股浓重的汗臭味儿......
顾长歌似是颇为懊悔的啧啧两声,“弄湿大家伙的被子,我很是愧疚,本想着让你们大清早借着这阵晨风风干的,没想到竟然又被汗水打湿了...怪我,没考虑周全啊...”说完,还有模有样的叹息一声。
刚刚恢复些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的一个士兵听完这话,“嘭”的一声又倒地上,你说你愧疚就愧疚吧,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是有几个意思?
毫无半点压力轻轻松松就跟着跑完全程后都不带大喘气的顾长歌一脸笑意地走到队伍前同样也是清清爽爽的言萧身边,说道:“兄弟们歇一歇,过会儿我领着你们吃饭去,可以去吃饭了,是不是很期待?”
倒地不起的一众士兵们:呵呵...我们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笑...
“我看你们对今天早上的训练很满意嘛,满意得都说不出话来了...”顾长歌摸摸下巴,“所以我决定,明天早晨,继续!”
话音刚落,地上一片哀嚎声响起...
看到满地死人似的士兵恨不能直接把被子铺地上直接睡死过去的样子,顾长歌挑挑眉,好笑道:“行了,一个个的都是男人,别没出息的躺着,让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们!”
士兵们瞪眼:难道不是吗?
看出他们心底的想法,顾长歌撇嘴,“要我真欺负你们,你们还能这么轻松?”
她依旧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惹得众人只想掀桌大骂:去你大爷的轻松!
“好啦好啦,大早上的,着凉了可别找我负责!”边说着,便微微躬身,伸手拉起身前坐地上的一个士兵,定神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今天最开始带头搬被子的那人。
顾长歌来了兴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拉起来的士兵还因为刚刚顾长歌的动作而有些怔愣,猛地一听她问话,也没走心直接回答:“萧啬。”
手心里还残留着刚刚相触过后残留的交融湿意,带起心潭从未有过的波澜,心石青苔如洗,心湖波光粼粼。
他也算是富家子弟,却是富家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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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萧啬与萧瑟
第七十六章萧啬与萧瑟
他的生母是一个被醉酒了的老爷强行占去身子的陪嫁丫鬟。(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老爷风流,家中美妾众多,不在乎这么一个勉强算是温柔小意的清秀佳人,要不是后来偷偷生下了孩子,也不会被抬为妾,却也因此被正室夫人憎恨于心。
老爷不止妾室多,孩子也多,自然不会在乎他这么个“错误”,于是,没有背景也不受疼爱甚至被夫人特意吩咐过要“好好看待”的他,打小就是众人欺负凌辱的对象。后来军队征兵,他就直接被安排进来。
别人不惜自残也要远离的军营,于他来说也是一次机会,他需要一个能够让人重视的身份来保护他的母亲――尚且在家里受苦受难的母亲。
而新来的这位百夫长,就是他的希望,他必须抓住的机会。
一株枯瘦不堪的梗草被过早拔起。
一颗还没熟透的青果被摘下而后又无情丢弃无人问津。
一抹烂漫春意凋零在缭乱酷暑又或者狼藉寒冬里。
凭什么他的名字生来就意味着萧瑟,如树影婆娑而烛火不发一语?
萧啬低头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要瘦弱矮小不少却一直笑意盈盈的百夫长。在她的眸光里,是他从没见过的坦率与真诚。
在场的其他人也为顾长歌这般随和亲近的动作而惊讶――印象里的长官,就算是十夫长、百夫长这样的“小官”,但凡有了一点儿小权利,不都应该是昂着头挺着肚子高高在上,看不起甚至是厌恶唾弃他们这些下层人的吗?怎么会愿意伸出他们“高贵”的手与他们相握?
顾长歌看着这些人怔愣的表情,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又走了几步踢一脚还躺在地上的士兵,说道:“怎么都傻啦,快拽拽身边的人一起起来啊!”
被踢了一脚的士兵咧嘴笑了两声,手撑着地起身,说道:“哎,这就起来!”顺道还拉了拉身边的人。[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士兵们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百夫长,突然想起来人家也是跟着一趟跑下来的,却也没抱怨什么。
再说了,虽然说自家长官冷下脸训练起来是有些那么不是东西,但你见过谁家的长官跟着手下的兵一块训练的,谁家的长官和自家百夫长一样亲近咱们这些小兵啊!
至于先前那个死了的,能怪谁?谁让他自己不听话找死,搁别的长官那,早乱棍打死了!
士兵们两两搭伙站起来,彼此兄弟俩似的肩搭着肩,另一只胳膊下夹着被子。
顾长歌双手抱胸,笑道:“这才像个人样嘛!都休息好了?”
“休息好啦!”士兵齐呼。
“好。”顾长歌转身领着一众人往食堂走去,“走,兄弟们,咱吃饭去!”
“好嘞,吃饭去!”
士兵们振臂高呼。
旁边早就惊呆了的其他营阵的士兵跟看疯子似的看着他们一群人。
“诶,你说他们这是怎么了?”一个刚起床的小兵戳戳旁边人问道。
那人摇头,“大概是跑傻了吧……”
新来的百夫长领着手下士兵大早上起来跑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军营――顾长歌一炮而红!
“跑傻了的众人”毫不畏惧、精神抖擞地招摇过市,无视其他人的指指点点――反正他们早就习惯了!
而顾长歌一向是我自横刀向天笑,人言于我不如狗,甩着她那虽然不高但占绝对优势比例的大长腿直奔士兵食堂。
一路上,不少士兵才刚刚起床,顾长歌暗叹:太松散了,再这样继续下去,两军交战,输是迟早的事!
到了食堂,顾长歌先吩咐了句:“行了,把手里的被子放个地方,我给你们看着,你们吃饭去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听到吃饭两个字,饿死鬼投胎似的士兵们二话没说,扔下手里的被子,直奔着打饭的地方而去。
那风一般的速度,比刚刚跑步的那个要死样快了可不止一倍两倍。
顾长歌站在原地摸摸下巴,思索片刻道:“嗯...看来是还有潜力没发掘出来嘛...”再看看满地凌乱堆着的被子,顾长歌又万分肯定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必须得加大力度!”
此刻被虐惨了的士兵如果知晓因为随手丢弃的被子造就了自己今后悲催的命运,不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欢快......
吃完这顿饭之后被一次次虐成狗的一众士兵每每提及自己悲痛的过往,无一不是哀转久绝、声泪俱下。简称――一床被子引发的血案!
此时正值初夏,未出太阳的早晨尚有些寒凉。被踩实的军营泥路上有些潮意,三两处聚些绿茸茸的杂草,薄薄一层,在叶尖结几滴晨露成亮闪闪的几颗琉璃珍珠。
被子就这样被扔在地上,一旦染上潮意、沾上泥土,就很容易让士兵们晚上盖着的时候染上病。
顾长歌无奈的叹口气,任劳任怨的抱起地上成团成卷的被子,再统一收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
边打饭边抱怨着今天早上艰难长跑又或者满口讲着荤段子的士兵们回头看见正给自己收拾被子的顾长歌,纷纷沉默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人肯蹲下吃饭。
顾长歌没关注这边停下的士兵,只一心收拾地上的被子。当她开始叠起第四床被子的时候,士兵里有人放下手里的碗,快步向顾长歌跑过去。
只是在他还没跑到顾长歌身边的时候,柳严飞和章志已经接过顾长歌抱在怀里的被子了。
顾长歌依旧蹲着身子,只是头抬起来看一眼身前的两人,又看到两人身后另一个有些尴尬地站在那的士兵,朝他打趣道:“行啊,还算有点良心嘛!”
让柳严飞把被子抱到一边去,又冲那士兵说了句,“还在那傻站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一句话化解了那士兵的尴尬,他摸摸头羞涩一笑,应一句“诶!这就来!”
手中依旧端着碗的士兵们心中不禁动容,也隐隐感觉手里的饭有些沉重,还没放下,就听见顾长歌在那喊:“还有你们,来抱自己的被子!”
士兵们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却迅速放下手里的碗,再飞快跑过来抱起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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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真正的高贵
第七十七章真正的高贵
空了手的顾长歌慢悠悠的站起身,扑扑手心的土,轻笑两声,不由得想起安凉夏曾经对百里荣晨的评价,想来也是很适合眼前这帮人的,便自言自语道:“一群傲娇货!”
顾长歌刚说完这句话,离她不远低头假寐的言萧突然呼吸一滞,睁开眼,无人察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只是紧了紧手中从不离身的长剑,再度闭眼假寐。(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
军营这边,“傲娇货”们终于将自己的被子收拾到了自家长官满意的程度,端起已经半凉的饭碗,这才真正吃起这顿来之不易的早饭。
士兵们狼吞虎咽,顾长歌细嚼慢咽。
喝下最后一口清汤,顾长歌放下手里的碗,状似欣慰地道:“看你们吃得这般满意,我也就放心了,想必大家对今早的训练的态度,同我一样……”顾长歌会心一笑。
至于顾长歌说的是什么态度,大家心照不宣。
众士兵:呵呵…我们就笑笑,不说话。
东边山头上已经升起一轮滚滚红日,在银河乍分的天幕下,有一身红衣的天神长袖倏卷,挥袖间华光折射,金线万箭。天地间独此一份的凌厉与尊贵,尽数自云端呼啸而过。
军营将领们自然有专人负责其伙食,而其他营阵的士兵们陆陆续续来到食堂吃饭,恰好看到马上就要吃完走人的顾长歌等人。
虽说已经听说了新来的百夫长的名头,但真正知道她长什么样没有几个,所以士兵们从顾长歌面前都是径直走过,顾长歌也乐得清闲,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在线阅读天火大道Http://wWw.qiushu.cc/
“吆!这不是咱们尊贵的张家少爷嘛,怎么今儿个起这么早啊!”一流里流气、满脸猥琐的士兵拦在一个刚吃完饭正要起身的士兵面前。
张恒看一眼身前的阻拦,嗤之以鼻,“怎么,又想打架?”
“啧啧,不是小弟不想打,只是少爷你刚从东城门跑过来,我这一拳把你打趴下,不就是胜之不武了吗?”
这世界上有一种心理叫仇富。
他们之所以仇,是因为富人们高高在上,而自己低至尘埃。在这些人眼里,富人们拥有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拥有的财富、权势、地位,所以他们仇恨这些富人,却不敢承认自己心底的自卑。
然而有一天房高高在上的富人变成和自己一样的身份,他们便开始兴奋,摩拳擦掌想要教训这些跌落下来的人,却不去想,自己拿什么名义去教训人家。
说到底,不过是给自己关在心房掩藏起来的自卑找了一个可以发泄的窗口,然后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看,我们都一样,你不高贵,我也不卑微。
可真正的高贵,不是要掩盖出身,优于别人;真正的高贵,是要跨越出身!
到底是富家少爷,哪能受得了这些讽刺挖苦,张恒攥紧拳头,正要一拳打过去,猛的被人抓住胳膊。
张恒一看,是这个新来的百夫长顾业。
张恒瞬间来气,“你别多管闲事,不过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官儿!”
他承认自己对这个百夫长有些好感,但也不会允许他对自己的事指手画脚。
顾长歌也不生气,淡淡道:“打完以后呢,再被罚个四五天,再说了,打这一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张恒沉默,确是,每一次被这些人挑衅,打完之后惩罚到说不上,赢了就被人冷处理,输了被打个半死也不会有人给自己出气,最多军营里有个管事儿的扔下些药,再骂一句“净是些会惹事儿的!”
张恒慢慢放下拳头,咬咬牙看向顾长歌,“那你说怎么办!”
“既然你们是我的兵,我自然是会护着你们的。”顾长歌松开张恒的胳膊,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张恒心底只觉一阵暖流而过,冷静下来,半晌才开口说道:“我信你便是。”
“当然。”顾长歌笑意渐浓,挑眉道,“除了信我,你别无选择!”
有一种人,天生便可为人所信服。刹那间一色光霞汇聚于她眉心,一瞬风华,一句落心。
刚刚那刘言东不满顾长歌插手两人的事,又开口挑衅道:“吆,这就是咱们新来的百夫长,看着…还挺嫩的嘛…”
调笑的话一出口,周围便是一阵哄笑。
顾长歌也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环胸站着,冷眼看着面前这个比她高了一头的人,等他挑衅的表情消失后,又环视一圈周围哄笑的士兵。
人群里慢慢安静下来,刘言东更是直冒冷汗。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她俨然盈盈的双瞳,却泛着幽冷的光。黝黑的瞳孔,似是摄人魂魄的无底洞,连晨光都投不进去,只一昧的深沉冷厉,森寒锐利。
被这样盯着,心中只一个念头,就怕冷不防的被毒蛇咬一口,并就此丧命,永堕无尽黑暗,再无来生。
良久,顾长歌终于开口。
“好狗不挡道!”
刘言东正要反驳两句,却被顾长歌抬眸看过来的眼神吓住,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挪了挪身子。
“呵……”顾长歌轻笑,“真是一条,听话的狗!”
一语双关。
刘言东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和恐惧,突然瞳孔紧缩,后颈处针扎似的一疼。
顾长歌满含深意的一笑,环顾四周后说道:“都吃完了吗?”
被刚刚自家长官的眼神一吓,士兵们才知道早上那扎屁股上的一针有多温柔,再看一眼碗里剩个碗底的清汤面,纷纷咽一口唾沫,往嘴里猛的一灌,也不怕呛着直接喊道:“吃完了!”
说完,放下碗,就往顾长歌身边靠拢,然后跟在她身后,昂着头,第一次这么器宇轩昂地从众人面前走过。
虽然没教训到刘言东,可张恒还是觉得解气,一想到刚刚他那一张被吓得发白的脸,张恒就感觉浑身舒爽,比以前揍他一顿爽多了,连带着看自家长官那张狐狸笑的脸更顺眼,全然忘了刚刚自己还在和她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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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最是那温柔的一踹
第七十八章最是那温柔的一踹
张恒嘿嘿一笑,凑到顾长歌身边,说道:“长官,那个刚刚我脾气不好,你别计较。[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他虽然是个富家子弟,但丝毫没沾染那些不好的习性,自己有错就认错,不觉得没面子。如果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他也犯不着跟人急眼,没脑子地四处树敌。
显然顾长歌对他这般坦然直率的性格很有好感,挑眉一笑,表示自己没在意。
张恒咧嘴又是一笑,继续说道:“不过,就这样放过他,是不是有点儿……”
顾长歌淡淡瞟他一眼,又目不斜视地走路,边走边道:“成大事者,需懂忍字。”再看一眼脸已经塌下来的张恒,笑他没出息,“而且,人要学会动脑子,就你那揍来揍去,有用?”
张恒眼睛一亮,也不管自己被骂没脑子,满脸希冀看着顾长歌。
“嗯哼,他以后,过不安生了……”
至于是怎样的不安生法,顾长歌也没法确定。
她给那个刘言东下的药所会带来的后果需要根据个人体质而定,不会死人...但也不会轻松就是了。
顾长歌的话成功的让身后除了言萧之外众人打了个寒战,心道:长官对待自己人,果真是如春风般温柔啊...
可不是嘛,跟刘言东将要受的苦比起来,自己早上那几脚和屁股上那几针,真真是温柔无害啊。
有句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极致用脚踹!于是抖m属性的士兵们很快就释然了。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至于言萧,一直跟在顾长歌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环胸抱剑,不时抬起头看一眼顾长歌,目光深沉而专注。
而顾长歌早就察觉到身后侵略性的视线,她知道言萧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与和苏离相处时不同,她对言萧本身就没有掩藏什么,当然也没有提示,因为她知道,言萧总有一天会认出她来,而她也没打算埋藏顾长歌这个身份。
总有一天,她会用顾家大小姐这个身份重新站在世人面前,站在宫家面前,站在...百里荣晨面前,然后让所有人知道,她,扛起了一个家族的崛起和荣耀。
永远缺根筋少个心眼儿的士兵们没察觉到自家长官和言萧之间的异样气氛,一路上嘻嘻哈哈地来到训练场。
训练场很大也很空旷,在这儿的也大都是些没什么实战经验的新兵,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兵们要不就去巡城,要不就去侦实地形或打探消息,再或者,就是一些大型营阵之间的实战对垒,也都是由一些将领组织,用来给自己手下的兵积累作战经验,培养默契程度。
所以现在像顾长歌这样领着人大早上起来跑步,再来训练场练习基本功的还真没多少。
不过顾长歌很满意,这么大个场,相当于她全包了。没人才好,没人就没麻烦――她不怕别人找她麻烦,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下手没个轻重会惹来麻烦――她嫌烦!
“行了都。”顾长歌神情严肃,“闹也闹够了,现在都给我列队站好!”
还不到一天的相处,“少爷”士兵们已经对这位新来的百夫长很有好感,有些甚至从心底里开始敬佩这个坦率真诚、随和护短的长官,其中,甚至还包括几个被安插进来的探子。
这没什么,世上本就没有天生黑心甚至是无心之人,只要为人坦诚,真心以待,未必不会收获真诚。
在这些士兵的生命中,第一次出现这样一个会平白无故护着他们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有时候感动就是来得那么莫名其妙,你用绫罗绸缎、美人财富都得不到的真心,然而只是区区几个眼神,几句话,几个动作,就可已让一个汉子低下头颅,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嘿,老大。”张恒贼眉鼠眼地又凑过来,“我觉得咱们得起个名字,必须是要霸气十足、举世无双、气势磅礴、气吞山河以至于让人欲罢不能、忘乎所以的名字!”
顾长歌沉默,霸气十足、举世无双什么的,听着还行,但后面那个欲罢不能、忘乎所以是个什么鬼?
旁边人一听要起名字,立刻来了精神。
“好,起个好名字,爷从今儿个起就从这军营里横着走!”
“还横着走,你以为你螃蟹啊!”
“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
对于这群人不分时间不分地点毫无保留地“释放天性”这件事,顾长歌扶额,表示自己觉得很丢人。
于是,顾长歌一个冷眼扫过去,众人噤声。
看到面前这帮紧闭着嘴却不断和张恒来回使眼色的“少爷们”,顾长歌一阵好笑,半晌开口道:“你们觉得,起个什么名字!”
“猛虎营!”一人振臂高呼。
旁边立刻有人捶他一拳,“我还青龙营呢!”
明显是调侃的一句话,谁知那人摸摸头,貌似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青龙营也挺好...”
“顾家军!”
“这个好,一看就是咱老大带的兵!”
顾长歌长叹一口气,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是起名废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以后真的再也不敢妄自尊大了......
听来听去,终于忍到最后忍无可忍,顾长歌还是决定靠自己,“就叫‘第一军’!”
顾长歌的话一出口,士兵们瞬间安静。
这名字好是好,可他们还真不敢用。众人只想问一句:长官,您确定您真的不敢再妄自尊大?
顾长歌轻蔑一笑:“怎么,不敢用?不是说要横着走吗?”
刚刚说要横着走的士兵:......横着走是横着走了,可我怕走的时候得捂着脸......
张恒咂咂嘴,也说道:“老大,你看这名是不是有点,太那啥了...”
顾长歌邪肆一笑:“那啥?”
看到自家长官脸上挂着的不怀好意的笑,张恒默默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冲她眨眨眼,“我是想说,太合适了!”怕她不信,便又加了句,“简直不能再合适了!大家说是不是?”
“呵呵...”显然,其他人也看见了那恐怖的笑容,僵着脸笑,“是啊...”
“笑得真丑!”顾长歌满脸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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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这很顾长歌
第七十九章这很顾长歌
“笑得真丑!”顾长歌满脸嫌弃。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士兵们哭:这真是一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嘛,除了我们,谁还敢叫!”
张恒不敢反驳正在兴头上的老大,却在心里暗道:请把那个“们”字去掉!
可转念一想,这也是老大对我们有信心嘛!
想到这里,张恒瞬间产生了就取这个名字的勇气,深呼一口气,说道:“老大,既然您对我们这么有信心,我们就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你想多了...我对你们可没信心。”顾长歌摇头,丝毫不顾忌他受伤的脸色,“我只是对自己有信心而已。”
被无数次打击又无数次顽强奋起的士兵们终于吐血: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于是乎,一个充满了唯我独尊舍我其谁强大气场的“第一军”就在顾长歌的铁血压迫和士兵们的迫不得已中诞生了。
后来在东海听到这个名字的苏离摸摸下巴,挑眉道:“嗯,这很顾长歌...”
在一条通往大庆的官道上,一男子高骑大马奔驰在路上。在他身后,跟着四个同样驰骏马飞奔的黑衣男子。
骑马之人正是苏离和他的四个侍卫。
头顶恰有一只白鸽盘旋,苏壹顺手摘得一枚叶子,轻放唇边吹出三声哨响――两声高亢,一声低沉。
苏壹取下鸽子脚边卷成卷的信,拆开一看,果然是自家宫主的信。txt下载80txt.com
“少主,宫主问你怎么还没到?”
苏离策马停下,拿过信来。
信上只有四个字:未归,缘何。
果真是自己亲爹的风格,简洁明了,能少说一句话就绝不多说一个字。
“这么催,莫非是父亲想我了?”
苏壹抹汗,能不催么,为了那个顾业,您都耽误了四五天了......
当然,这话苏壹也就是在心里牢骚两句,万万是不敢在世子爷面前说出来的。
苏离突然叹口气。
“少主,怎么了?”苏壹直觉上觉得世子爷叹的这口气和顾业有关。
果然...
“也不知道小叶子那里,怎么样了。”
其他苏家侍卫们可没苏壹那么“猥琐”,直感叹:话题跨度那么大,也不给点儿准备,这样好吗?
看自家主子这样一幅为情所困的样子,苏壹也想叹口气,据他从其他兄弟那的来的消息来看,完全是世子爷一头热,人家顾业压根就没那意思。
不过想想也是,这年头,哪来这么多断袖啊...哎...苏壹现在心里就一个字,真愁啊...
世子爷也愁,守身如玉二十一年,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结果人家还不待见自己――世子爷心里苦,但世子爷不说......
.......
大庆与北齐交界处的落月宫后山。
一轮夕阳,苍然于山。苏清和寂寞了许多年。
在江摇情死去的那么多年里,他时常一个人站在这里,一站就是一天。
你说只愿静立卿旁,兰亭远望;后来留我轻揽婆娑,兀自成霜。
你说世间最美好的爱情,是你走后,我把自己活成你希望的样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的心里很难过。
越是见识过人山人海,越是经历过刀剑风霜,就越是会想念一个人。
我在很多时候想起你,四季里,春雨沥沥,夏雷阵阵,秋风瑟瑟,冬雪皑皑;又或者笔墨里,满纸离文,狼藉衣衫,我恍惚间似看见你撑一把油纸伞,走过长灯月下,夜色阑珊,走进我纸宣素笺,清词浅浅。
再然后,我始终难以不想起你。看天是你,看云是你,看茶烟将散朦胧雾气后的模糊人影是你,看大雨滂沱长街雨巷里执伞走过的背影是你,看词句中明明有契合的诗意借喻是你,看什么都是你,看什么也都像在看你。那么,我该怎么才能不想起你?
你说不要我再等你,可我没有在等你,只是再没有办法爱上别人而已。
苏离他的眼睛越来越像你,性子也和你一般顽劣,倒真应了“儿随母”那句话。
你说有些话说出来,最后发生的事实往往与之相反,我笑你迷信。
可现在,我把儿子取名为离,你为何,还不归来?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宫主。”
身后有侍卫通报,苏清和转身跨步下崖头。
山间晚风赶走初夏的热意,自他背后无尽远山、浩淼天地中吹来。他的身影在日落后的黛青天幕间渐渐模糊,转眼却已在崖底。
那是一种历遍沧桑、不问风雨的成熟,一种极尽风霜、就此无言的淡漠:不管是在他沉潭般静水流深的眸子里,还是他沉默时微抿无漾的唇角边。
在他面前,尤其是当他用那样一双眼眸看着你的时候,不管是谁,也总会不自觉地收起满心的激荡,就此沉浸在难言的孤清,沉浸在他岁月不掩、凝定不惊的醇和沉中。然后在某一刻,如同一个匍匐前进、虔诚朝拜的朝圣者,突然听见山谷里传来的晨钟暮鼓、黄钟大吕,便忽觉前世今生,恍惚而已。
侍卫放低了声音,在他面前半跪,说道:“少主刚来信说是最多三日便可到达宫中。”
“嗯。”苏清和点头,“他可有说,为何会耽误这么些天?”
“并未。”侍卫双手呈上信封。
苏清和接过信看了两眼,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侍卫躬身拱手,恭敬道:“属下告退。”
苏清和捻捻手中的信纸,他知道苏离去了北齐南江,了解他的性子,只当他是闲的无事去凑凑热闹罢了,不想竟因着停留了那么多天。
到底是亲爹了解自己儿子,苏离一开始还真是闲的没事儿干才打算去趟趟浑水,可就连苏离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因此和小叶子看对了眼!
如果苏家侍卫们知道了他们世子爷心底这么定位他和顾业的“感情纠葛”,大抵是要吐槽的,世子爷春心萌动是一定的了,可看对眼这一说还不好妄下定论,世子您当自己是那王八,人家顾业还不想说自己是那绿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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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南番有变
第八十章南番有变
南江前线,三五个士兵叠罗汉似的脸朝下趴在地上,偌大的训练场地上,死猪似的堆了十几堆,哼哼唧唧的抱怨声、求饶声此起彼伏。[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顾长歌轻哼一声,笑得满脸鄙视,“这下,还有没有说不想跑步的?”
地上的人没再说话,依旧是小声哼唧。
顾长歌恨铁不成钢地踹了身旁叠在最上面的士兵一脚,笑骂道:“看你们这点出息,不是一个个的都挺能的嘛?”
被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士兵啃了一嘴泥,呸呸两下,撑肘翻了个身仰躺看着顾长歌。
“哎...”他叹口气,“可老大,这两天我们除了跑步就是扎马步,连点儿基本的拳法都不练,更别说是碰碰兵器了,这样上了战场有个屁用啊!”
其他士兵明显也有些不满,纷纷附和。
“我不是还教你们了一些攻防的队形变换吗?”顾长歌低头俯视那士兵,“怎么,又不想认账?”
“可我们想跟您学武功啊!”他狗腿地一笑,“您看您和萧哥那么厉害,就随便教我们大家伙几招,等上了战场,爷爷以一敌百,气死那帮看不起咱们第一军的孙子们,以后谁还敢看不起咱啊!”
顾长歌撇撇嘴,“又没说不教,都急什么!看看人家多沉得住气。”她点点下巴,示意他们朝那群正扎马步的少年们看去。
“再说了,基础练不好,还想当高手,做什么白日梦呢都!”说着,顾长歌抬脚又要踹。
那士兵眼急手快,赶忙拿手去挡屁股,还龇牙咧嘴地唉吆两声:“老大,别踹了,换个人踹!”
顾长歌被他这幅耍宝卖蠢的样子逗笑,收回脚虚晃了两下,“行了,都给我起来,继续练!”
趴在地上还没缓过劲儿来的士兵们又是一阵哀嚎。[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不过嚎了两嗓子之后,还是乖乖地站起来蹲马步。
别误会,这绝对不是他们发自内心真心“臣服”,只不过是不想挨屁股针罢了......
“徐扬,再蹲深点儿!”
“老大。不行啊,蹲不下...啊!”
顾长歌成功地用一根银针“堵”住了他抱怨的嘴。
“钱志奇,你那胳膊,端平了!”
钱志奇很识时务的抬了抬胳膊,直到顾长歌收起指尖那根亮得闪人眼睛的银针,这才呼出一口气。
顾长歌很满意,笑着说了声“很好”,然后转身看向同样在扎马步的少年。
在十几个人中找到章志,顾长歌冲他摆摆手,“阿志,过来。”
“业哥,你找我有事儿?”章志颠颠儿跑过来,笑眯着眼问道。
“嗯。”顾长歌抿唇,“我记得你前两天说过,南番那边每隔五六天就会挑起战事,那按理说,这两天应该有消息了,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章志皱眉,说道:“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我特意跟巡查的那些老兵打探过,发现南番那边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异常...”
“这么说来,很有可能我第一次出战就会遇到点儿什么...”顾长歌内心毫无惧意,甚至是有些激动和期待。
章志想了想,又说道:“业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南番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不排除这种可能。”顾长歌点点头,“你这两天再四处打探着点儿,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我们只管做好准备就行!”
“嗯。我知道了业哥!”章志朝顾长歌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对他被安排任务感到很激动。
“那...业哥,我回去了。”
顾长歌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回去吧。”
顾长歌垂眸,想着这次南番那边的异样。
如果这次真的有变的话,战场上必然会凶险万分,那她这次就不会让自己手下的近一百人亲涉战场。
他们都是还没经历过真实战争的新兵,还什么都不会。诚然,实战最能提升一个人的实力,但不能不顾危险,无视死亡。
她自己会去,可对于这些人的历练,还不到时候。
生命可贵,理应被尊重、被珍爱。
而在另一边,经过多天的策马奔驰,苏离终于到达了落月宫。
苏离翻身下马,正迎上来接他的落月宫侍卫。顺手脱下玄黑大氅扔到那人手上,步子都没停一下。
他的步子并不快,隐约透出一种如流云般的优雅华丽,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尊贵,一步踏出一个清秋,行走间袍角轻挑,划出一道弧度,勾住山河经纬,日光纵横。
“父亲现在在何处?”苏离问身旁的小厮。
“回少主的话,宫主正在后山思归崖等您。”小厮恭敬答道。
“想想也是在那...”苏离轻笑,“行了,你退下吧。”
除了一些特许的暗卫,思归崖一般不允许外人进入。
烟波流转,草碧深遮。
苏离一个人很快就到了思归崖,远远地看见自家父亲站在崖顶眺望台上负手远眺。他还没走近,便有苏清和低沉的声音传来:“回来了?”
苏离听出他话里的询问,回答道:“嗯,路上有事耽搁了,便回来的有些晚。”
“解决了?”苏清和依旧背对着苏离,极目远眺,似是无心一问。
“并无大事。”
苏离甩袖,飞身登上眺望台,行步间衣袖当风而身姿清举,雅洁温秀。然后他站到苏清和身边。
苏清和微微转头,看向身侧的儿子,淡淡道:“这次唤你回来,是要你亲自去一趟东海齐家,有些势力,还是要你去接手。”
苏离笑着点头。
“我会派人跟着你去,把苏家在那安插下的明里暗里的势力尽数说与你,不过我想你应该自己查的差不多了。”
实际上,苏离不仅已经查清楚了自己父亲在那的势力,顺道还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当然规模有些小,比不上父亲。
“你到了那,顺道...”苏清和语气一顿,微眯眼继续道,“顺道帮我去看看江家。”
“父亲,为何不自己去?”江家,是自己母亲的娘家,不过就是反目成仇了而已。
苏清和沉默。不想去自然是因为那里已经没有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再去也不过是徒增惆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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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是谁在骂老子的老子
第八十一章是谁在骂老子的老子
事实上,这个少了江摇情的世界,对他来说,早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他们已然相遇,却未来得及陪伴彼此在世外的棚屋,领会风雨共度的意义。然后在后来的这段漫长而沉默的时光里,他一个人看青云如炊烟般升起,却无人交换一夜如水凉薄的心事。
红尘浮生绘,可笑卿未归。
苏清和没有回答苏离的问题,苏离也就没有再追问。他们父子时常这样,因为一句话而沉默,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
良久,苏离又开口道:“父亲,此次回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苏清和又看向他,眼神中是无声的询问。
苏离想起记忆里常伴顾业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在唇角勾起一个相似的弧度。半晌,他说:“父亲,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苏清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欣慰,眼底含笑看向苏离。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山高风凉,自苏清和半束的发间穿过,扬起如墨斑斓的光影,倒映在他满含笑意的眸子里,遮掩了这些年深埋而不能为人所窥探的淡漠与孤寂。
苏离转头,对上他投过来的含笑眼眸,说道:“记得,父亲对我的要求是,宁缺毋滥。”
苏清和终于笑了,阳光照上他微勾的唇角,恍惚间光芒流转,让人想起波光潋滟的湛蓝湖面,二月柳稍曼曼青青,迤逦开水波回旋的层层涟漪不散。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我不要求你这一生只爱一人,但一定要爱对了人。你可是,都想清楚了?”
“嗯。”苏离笑着轻点头,“她很好。”
看到自家儿子向来平静无波的眼里漾开的温柔,苏清和心感欣慰,说道:“你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也无需我多做什么。等些日子,便带她来家里看看。”
“这是自然。”听闻此话,苏离面上无异,嘴上说得也很好,可心里委实是有些没底,且不说小叶子对自己还没什么意思,到现在自己还没弄清楚人家的真实身份,找来找去也找不着该从哪下手。
自打知道自己喜欢上顾业以来,苏大世子便恶补了不少坊间的话本子,遍览群书,看到过温柔表妹型的,需要日久生情;江湖侠女型的,可以英雄救美;再有就是柔弱小姐型的,这也可风流公子一见钟情,唯独没见过像顾业这样的冷情冷性又狡猾如狐,偏偏还对他万分防备的女人...当然,现在还是女孩儿...
哎...世子爷甚是疲惫地心叹一口气,一个字,愁啊!
苏离装的很好,可到底也没骗过他的精明老子。只是苏清和并不想掺和,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半晌,他开口道:“下山用膳,明早你就启程去东海吧。”
......
南江后方军备的将军营帐中,乔征盘腿而坐,抬眸看一眼面前半跪着的人。
“这两天,黎苏和他那个侍卫有什么异常吗?”
“属下一直派人在暗处盯着,黎苏一直在军中医治伤患,但他从来不自己动手,大多只是看一眼便吩咐楚曈去做,不过都反映说他的医术高超,找来的草药也很有用。”
“嗯。有能力的人大都傲气,不用强迫他亲自出手。”乔征转了转手中朱笔,复低头盯着笔尖红痕,继续道,“那他那个侍卫呢?”
“那个侍卫倒是有些奇怪,在第二天一大早便杀了宫雍和派去的一个人,然后每天领着剩下的九十多人跑步扎马步什么的。”
“年少轻狂?”乔征眯了眯眼,“先是打伤了一大批宫系的士兵,现在竟然直接杀了宫雍和塞去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显凌厉,想必心中已有定夺。
半跪的士兵思索片刻,抬头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在向将军您示好?”
乔征看着朱笔之下探子送来的宫雍和近期的表现和皇上特派人来前线的消息,模棱两可地道:“也许吧...”
“什么?宫醉来了!”
督军账内宫雍和听到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只觉心塞。
督军营帐内外的小厮侍卫们听到督军这般有些气急败坏的惊呼声,都没怎么惊讶,甚至已经说是习惯了。不外乎其他,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家督军这两天一直在气头上,跟个爆仗似的一点就着有时候不点也着。
先是那个胆大包天的顾业仗着上面有人打伤了督军手下一堆人,这不前两天传来消息还说他又把督军的探子给杀了!这不是上面有人是什么!更让督军气急的是那个顾业上面的人是谁,无论怎么查也查不着。
顾长歌抱胸笑得邪魅:本将军上面压根没人,你能查得出来?
可脑洞大开满心阴谋论的宫雍和是不会相信一个小小侍卫身后没人还敢如此作,所以他硬是给顾长歌凑了好多cp,比如说与他向来不和的乔征啊,宫家争权的其他派系啊,再比如说一直包藏祸心的东海世家啊,甚至是他一直忌惮伺机而动的皇上啊......
这还没完,昨天他又收到朝堂上探子递来的消息,说他埋在朝廷上的暗桩被挖出来了——这个消息差点没让宫雍和一口银牙给咬碎。天知道他为了在宫桦管制的文官里边培养点自己的势力费了多少心思!
这不他刚缓过神来,又被告知宫毅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来给他添乱了。
宫雍和真是忍不住要骂人了,“宫毅那个老不死的...”
他刚咬牙切齿地骂完人,外面就有个吊儿郎当、散漫不羁的声音从营帐外传进来。
“哟,让小爷我好好听听,是谁在骂老子的老子呢!”
话音未落,身穿绯红长袍的宫醉掀帘走进营帐。
他身后跟着两个带刀侍卫,一进来便跪在地上给宫雍和谢罪。
“属下该死,没拦住这个人!”
如果不是宫雍和正在气头上,他定然会仔细思索为何一个不争气的断袖能够闯过他手下带刀侍卫的阻拦,直接进入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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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第八十二章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可惜没有如果,一肚子气没处撒的宫督军手一挥,骂道:“行了,没用的东西,滚去自请三十军棍!”
等两个侍卫退下之后,他又嫌弃的看一眼吊儿郎当的宫醉,“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混账话!”
“啊?难道刚刚那个敢骂我爹的混账声音是三叔父您的?”宫醉满脸的不可置信。(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宫雍和被摆了一道,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咽下这口气作罢。
“当然不是...”
“我就说嘛,三叔父你怎么会那么混账!”
看着面前这张笑得又奸又贱的脸,暗暗掐了掐手心,面无表情道:“你来干什么?”
“你看看您这张脸,见到亲人都不见得笑一笑,可见过得有多无聊了。”宫醉啧啧两声,皱了皱秀眉,关心道,“这不是我爹就怕你闷,特意让我来给您添点儿乐子吗!”
宫雍和又掐了掐手心,他就知道,肯定是那宫毅看不得他好,让他这不成器的儿子来给自己添乱!
一句话给自家渣爹下了绊子的宫醉笑得一脸纯良。
虐完了宫雍和之后,宫醉心满意足大摇大摆的走出营帐。
半路上一见到不认识他并妄想拦住他的“无知”士兵,宫醉就扬头给他们亮出自己高傲的下巴,并指指自己挂在腰上从宫雍和那里顺来的将军令牌。然后扔下一句与另一个世界的“我爸是李刚”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我三叔父是乔征”的话,晒着鼻孔就走了。可谓是一个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不可一世胆大妄为至极。
一路畅通无阻的逛着,等到宫雍和终于派人开始四处找他意图拿回令牌的时候,宫醉已经溜达到了南江前线。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在军营的一个训练场上,几十个已经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圈的士兵正顶着炎炎烈日哭爹骂娘地扎马步。
手拿军事地图正研究地形的顾长歌不时抬头,扫一眼千方百计试图偷懒的士兵们,脸上绽开“温柔”的笑意。
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打出――尼玛,老大迷之微笑实在是出行游玩、消暑纳凉之必备法宝!
“老大,刘恣意晕倒了!”
烈日当头,终于有人熬不住似是中暑晕倒。
顾长歌舀了一碗她特意叫“苏离”备下的消暑汤,快步走过去。
“让一让!”顾长歌推开围在晕倒的刘恣意身旁打着关心同伴的名义实则借机偷懒的人墙,扶起他的肩头,用力掐了掐人中。
怀中人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一抽,顾长歌嘴角轻撇,又是一个迷之微笑。
顾长歌捏了捏刘恣意的下巴,想要往他嘴里灌消暑汤。
可能是她的动作太粗鲁太蛮横,汤水没灌进去,反而撒了顾长歌一手。
“呵呵...”顾长歌轻笑出声。
被大魔王魔音灌耳的众士兵莫名发冷:好大一股杀气...
同一时刻,躺在顾长歌怀里的刘恣意微微抖了一抖。
“我看这是中暑了。”顾长歌收起脸上的笑容,眉峰蹙起,“必须得让他喝下这消暑汤才行...”
不等人搭话,顾长歌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可灌不下去,这该如何是好呢?”
将瘫倒在她怀里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好吧,准确点儿来说,是扔在地上――众人清晰地看到刘恣意身子触地的时候还轻微的弹了一弹。
士兵们莫名的肉疼......
顾长歌环视一周,目光定格在因为往这边冲的最快以致站在离刘恣意最近地方的张恒这里,微微一笑。
张恒眨眼:“老...老大,你...你想干什么?”
“来,给你最关心的小伙伴刘恣意做个人工呼吸!”
“什么是...人工呼吸...”张恒直觉上是拒绝的。
顾长歌回答:“就是嘴对嘴给他吹两口气,再嘴对嘴把这汤给他‘喂’进去。”
特意加重延长的“喂”字说出了莫名暧昧的缠绵悱恻、荡气回肠。
“呵呵...”张恒傻笑,“老大,你开什么玩笑呢,我是个男的!”
顾长歌一脸“你怎么这么绝情这么冷血这么灭绝人性这么没有同伴爱”的表情,“你不愿救?刚刚我见你可是一看见刘恣意晕倒就第一个冲过来的人!”
张恒欲哭无泪:我就是想偷个懒,我容易吗我......
“老大...”张恒眼露怯意,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顾长歌将手中差不多只剩一半的消暑汤不容拒绝地递到他手上,看着他的眼睛,再朝地上的刘恣意点点下巴,意思很明显:别废话,赶紧上!
到了这种地步,张恒还能拒绝吗?又或者说他敢拒绝吗?
做戏得做全套,就算老大似乎已经看出来了,他也不得不演下去,因为他承受不起“谎言”被拆穿之后的后果。
喝了一口汤趴下身子前的最后一秒,张恒看一眼早就默默站到顾长歌身后的其他同伴,眼中发出的求助信号清晰可见。
有人抬头看天――嗯,今天天气真好!
也有人低头看地――啊,原来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当然也有人逃避似的眼珠子四处转不经意瞥见小伙伴可怜兮兮的眼神,垂眸闭眼: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认命似的低下头,看着他怀里嘴角不停抽搐地刘恣意,张恒心里好受了些:还好,我不是人在战斗。
就在一幕基情满满的吻戏马上要隆重地拉开帷幕的时候,溜达到训练营的宫醉恰好看见这一打破世俗人伦禁忌看法的豪举,大喜道:“没想到这军中竟然能看到和小爷我‘志同道合’的人物!”
被那个“志同道合”给恶心到的张恒没憋住,一口消暑汤喷在了刘恣意脸上。
同一时刻,顾长歌转身。
竟然是他?
显然,顾长歌认出了这个曾经被她和苏离打劫过的绝世小受。
当然,小受宫醉也认出了她。
“你是...”宫醉手指着顾长歌,点了又点,“你是那日...那个侍卫!”
宫醉生生把“抢劫小爷”这四个字给咽回肚子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来没脸没皮的宫醉也不想承认他曾经的黑历史。
不过,想必顾长歌对他没说出的潜台词心知肚明,不过她该觉得荣幸自己还能被这个为苏离所迷惑的小受注意到甚至是记住。
果然啊,都在扮猪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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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原来他叫黎苏
第八十三章原来他叫黎苏
顾长歌挑眉,“你是那天...那个少爷。[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
“少爷”这个词内涵着实有些博大精深,宫醉隐约觉着面前这个顾业在说这个词的时候眼神语气都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不过宫醉也听出了她另一重的潜台词,摸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心中暗暗盘算,该怎么让这个侍卫闭嘴。
不过...那个风华绝代的小哥呢?
向来擅察人心的顾长歌看他似是不经意转眸探查的视线,便知他是在寻找苏离。
没找着人的宫醉正打算说点儿什么套套话,就看见远处跑过来两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年,停在这小侍卫身边。
章志伏在顾长歌耳边,说道:“业哥,我昨天听人谈起过,这应该就是刚刚到军营的帝都宫家派来的人。”
作为明面上乔征派来的督军,楚橦一听到宫家来了人,自然是立马赶了过来。
“都聚在这干什么!”闻讯而来的楚橦厉喝一声,皱眉道,“顾业,还不领着你的兵去训练!”
顾长歌微微躬身,低头的一刹那间和走过她身边的楚橦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欲领着众人退下,只是步子较平时慢了些。(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趁着顾长歌没走远这个空档,楚橦大声说道:“宫醉宫大人受朝廷之托特地来访前线,属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你也知道你来晚了?”宫醉全然一副张扬纨绔的蠢样。
“宫大人消消气,属下这不是被乔副将喊去,有些事儿耽搁了吗?”楚橦把责任不动声色地往乔钰身上推。
放慢了脚步的顾长歌听到这话也微微惊讶,她也发现了,原来只要哥哥楚橦不面对她和苏离,智商还都是在线上的。
宫醉傲娇的冷哼一声,一副“小爷光明正大看不起乔家人”的后娘脸。
楚橦继续说话:“这不,属下特意代乔副将来请您去一叙,说要想问问您父亲宫毅和伯父宫桦近来的情况。”
顾长歌听了一会儿,发现也没多少有用的东西,顶多是能证实她本就有八成把握的猜测罢了。
可楚橦哪知道顾长歌这些心思,还在那一心给她透露消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一直在扮演心思单蠢没脑子的纨绔断袖角色的宫醉才不管这么多,誓要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进行到底。
“哼!”宫醉轻蔑一笑,“乔钰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我看他恨不得我爹他们死了才好...”
说完,他默默在心底加了一句:不巧,小爷也是这样希望的。
可能演技这东西真的会传染,楚橦也是一心要把这个趋炎附势又胆小怕事的督军角色演得深入人心。
他苦哈哈的赔笑道:“您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乔副将怎么会有那种险恶心思呢!”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以为有乔征这么个爹,儿子会是个纯良之人?”
楚橦不敢再多说什么,唯恐一言不慎惹上麻烦,心中却暗道:这都瞎说的什么大实话啊!
宫醉随着楚橦的指引往副将营帐走去,边走边打量着不时走过的士兵,那猥琐的视线还总是往人家的胸上瞟。
楚曈一阵恶寒,心想自己的模样多少也算是俊俏,可千万别被这断袖给看上!
“诶。”宫醉拿胳膊肘碰碰楚橦。
还在心中求天拜地愿佛祖保佑护自己清白的楚橦被他突然的靠近吓得后退两步。
“你躲什么?”
看到宫醉脸上的不耐烦,楚橦低下头,“有事儿您吩咐!”
宫醉上下扫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一声,满脸鄙视。
“小爷我就是想问问,最近这军营有没有进来什么绝色?”宫醉给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楚橦变了脸色,“大人,话可不能乱说,军营里早就有规定,不能招军妓!”
宫醉万分嫌弃,一脸“你个蠢货”的样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小爷说的是...男的...”
这下楚橦更不好了。
一看他这幅“你怎么那么下流、那么淫荡、那么无耻”的表情,宫醉就知道他是误会了。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有没有一个和那个顾业一起进军营的绝世美男子!”
显然已经不想再靠他这么近的楚橦慢慢和宫醉拉开三步远的距离,“您说的是黎苏黎军医吧!”
“对对对!”也不管是不是那个人,宫醉一脸陶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情难自已的“迷妹”气息,“就是那个长得特别美的黎苏...”
“原来他叫黎苏啊...”宫醉眼泛桃花,“真是个好名字...”
只是无人察觉,桃花深处,石站苍然,深沉乍现。
后来宫醉和乔钰的见面,无非就是打太极,试探来试探去,你推我来我推你。
推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宫醉开始防备这个据说是隐世很久的乔钰,乔钰也开始防备这个表面上嚣张断袖的宫醉。
然而从这以后,南番前线军营一把手乔钰乔副将就开始了和北齐协办大学士之子宫醉一武一文一路高歌龙阳之好八匹马也拉不回地走上了绝路。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那日宫醉走出乔钰营帐的时候,众人眼中是一幅这样的画面:他身上出了一身微汗——营帐里待了几个小时热的;一张如花似玉巴掌脸泛起双颊绯红,媚意天成——这破天气空气不流通闷的;手扶胸口气喘吁吁——看乔钰不顺眼互相讽刺了几句气的;甚至衣衫凌乱里衣外露——最后气不过就打着友好交流的旗号你来我往过了几招打的。
总之,乔钰和宫醉在营帐里单独相处的几个时辰里所做的事,概括起来就只有一桩——一言不合就开撕!
可其他人不了解事情真相啊,看着乔钰的目光里都带着暧昧和审视——看不出来嘛,平时这般淡漠冷静的乔副将原来也有热情如火的时候,唉吆,真是羞红了脸,不可说不可说啊......
可这些人看宫醉的眼神就不一样了,简直是审视中带着漠视,漠视里夹杂着无视,无视中又有着一种浓浓的唾弃。
原因不外乎其他,就是这臭不要脸的又勾搭上了高岭之花黎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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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南番来犯
第八十五章南番来犯
即使再不想跪,在身份和军情面前,都不能有片刻的疏漏和耽搁。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而危机面前反而愈发冷静深沉的乔钰双手负在身后,眼睛盯着面前的宋轶,又瞥了瞥右侧僵直着身子的陈谦凌。
军情危急,刻不容缓。
宋轶咬了咬牙,继续道:“请副将尽快下决定!”
“好。”乔钰的目光深黑幽邃,仿若万丈深渊,朝他的瞳孔望过去,只觉临渊窥探,深不见底。而愈往深处去,愈觉灰蒙蒙雾气一片,幽深之中,飘摇不定,“此次出战,本副将特命宋轶宋统领与陈谦凌陈统领各领万人同赴战场,定要那南番战败言降!”
“属下遵命!”宋轶与陈谦凌一同领命后退下。
其他统领也陆续走出营帐,就在最后一人已经半步踏出时,他回头看一眼,发现乔钰看过来的眼睛里反射一莹光芒,亮得惊人――他骤然停下。
双目交视,乔钰唇角噙一抹笑,如剑上红缨在风中猎猎飞舞舞出的弧度,意味难言。
“柳统领,你现在立刻去北城门找守城之人林殊,然后一同前来,我有事要你们去做!”
......
在军中号角吹响的同一时刻,训练场中一片静默。
顾长歌在听到号角声响起的瞬间,转头与身侧言萧对望一眼,两人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求书网www.qiushu.Cc
“集合!”顾长歌大喊一声。
场中百人迅速收腿站直,往中心聚拢,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列队站好。
顾长歌面向众人而站,沉静的目光似是放空,又像是凝视着远处的南山,眼神若有所思。然而若是看得仔细,便可发现她深海般的眼眸里笑意淡淡,还有隐藏的七分期待神采。
而远处的天际,一线薄红微微跳跃,晨曦将起。
言萧和在场所有士兵的视线都汇聚于身前的少年身上――她长身而立,干脆而无畏。
半晌,顾长歌终于开口:“眼下,战事终于开始了...”
她语气平静,笑容却若有深意,又将终于两字咬得尤其重上几分。
言萧面无二色,依旧是一副沉稳如山的面瘫脸,只是又紧了紧手中长剑,一张卓朗不凡的脸上,如古泉般幽静深邃的眼睛埋下不为人知的心事重重。在极度的黑与冷中,跳跃着奇异的星火浮光。
其他人自然是没有他这番沉稳心性,纷纷变了脸色。有畏惧,有震惊,也有同顾长歌一般的激动和期待。
萧啬就是那激动之人,他直接开口问道:“长官的意思是,南番来犯了?”
顾长歌收回了视线,黑黝黝的眸子盯着最先说话的萧啬,意味不明的点点头。
很快就会有人来喊她编队出战,顾长歌明白,她的时间并不充裕。
点点星火在眼底飞旋,却时时不敢跨越半步,从眸子里飞跃而出。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的风不知何时开始肆虐,带起顾长歌半散的额前细发,随即被汗水沾黏在眼尾,划出一道上钩的弧线,顺着弧线窥探,一瞬间眼神锐利,目光如鹰。
凝重而沉肃的气氛渐渐有些凌厉初显。
心思百转千回,意念仅仅一瞬。顾长歌沉了沉呼吸,说道:“此次出战,我原不想带你们。”
百人队安静如无人,却掩饰不了显露于脸上无疑的心思――有惊喜,有疑惑,也有愤怒。
“为什么?”
“凭什么!”
一个疑问,一个诘问――象征着两种截然不同却本质无差的态度。
顾长歌看看满脸惊讶不解的柳严飞,再看看咬牙切齿的萧啬,微微呼了一口长气,正想要解释,柳严飞身侧的章志率先开口。
“业哥是觉得这次出战凶险异常,不想我们涉嫌吧。”
顾长歌定了定,低沉的嗓子响起,“南番有阴谋。”
本就知晓她是为自己着想,无奈一时气急,诘问之词就已脱口的萧啬听了这话,内心更是羞愧难当,他咬了咬牙,大喘口气,这才开口说道:“可是长官,你不能平白剥夺我们上战场的权利。我们有自己的意愿。”
话中已含不敬,队里的张恒眼露不满之意,正欲开口。
章志随声附和,“是啊,业哥,我们真心愿意跟着你。”
两人的话一说完,百人之中就有人变了脸色,四处看看,恰好对上某些人的眼色,再转头大喊出声:“你们两个凭什么代表我们这些人说话!”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啊,凭什...”
然而附和之人的话并未说完,便被站在他身边的言萧倏忽出剑森然一指给吓了回去。
剑锋寒气凛冽、雪亮森寒,横搁在那人脖颈之上,剑身杀气如化刃的冰锋,锐利而冰冷,直逼上那人血骨。
顾长歌手一拦,“言萧,把剑放下。”
她看过来的眸子青幽幽深沉如千仞深渊,神色沉着。言萧无言,却手腕使力一挑,“唰”的一声,长剑回鞘。
放下虚拦着言萧的手,负至身后,顾长歌踱步走至刚刚反驳之人的身前,抬眸勾唇一笑。
刚刚那反驳之人却瞬间瞠目,满眼恐惧――就在那一笑中,有讽刺,有蔑视,还有勘破一切的灵智。不过抬眸一霎,他恍若看见血与火的悍勇厮杀,压迫致心理乃至灵魂,给予他狠狠一击。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那声音冷淡而缥缈,似有若无,夹杂着不屑一顾的轻视。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顾长歌已经撤身不再看他。
顾长歌冷眸扫视百人队伍,最后视线定格在萧啬通红的眸子里,开口说道:“所以,我说了是“原不想”...”
是的,从看到近两天训练时一些人全力以赴奋力迎战的表现时,她就开始动摇,再然后,看到刚刚一些人眼中的期待,她这才终于改变想法。
正如萧啬所说,她无权替别人决定其意愿,就算是打着关怀的名义。
“现在,全部都有...”顾长歌眼睛亮得惊人,无形间带一身惊人的气势,“自愿随我前往战场的,前踏一步!”
话音刚落,最先动的,是那十六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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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第八十六章于无声处听惊雷
万端金光自霓虹天际出,从宇宙深处来,穿透遥遥无际的银河烟云,跨越清澈湛蓝的天际,自云端呼啸而过,直直抵达少年眉间,便忽觉眼前一亮,亮至荒芜已久的人心,好似世间所有**、黑暗,都在这万般尊贵难言的霞间和质朴真诚、丹诚相许的少年心性里尽数湮灭。qiushu.cc [天火大道]
然后是有些怔愣片刻的萧啬和张恒――抬脚,跨步,挺腰。每一个动作都是全然无悔的追随。
人群中有些骚乱,脚下却不敢乱动一步,上身却扭个不停,头也左转转右转转,最后对上顾长歌的视线。
风吹起她的黑发,少年小将的眼睛黑如玛瑙,干净透亮,毫无怯色,带着凝聚人心的魅力。那样的目光对上队伍里一些滴溜溜乱转的猥琐眼眸或是狠厉神色,毫无惧意的对视上去,一分一毫也不肯退让。
于是,又有人动了。
训练场外是嘈杂无序的纷乱而紧张的步伐,那是各个将领在紧急征兵成队――黑袍铁甲,佩刀带弓,晨光下闪着冷厉深邃的光,如道道闪电隆隆而来,裹挟着一大片深黑青紫的云霾压城而来――黑云压城城欲摧,不外乎如是。
而顾长歌一动不动的垂眸站在场上,耳畔是踌躇也无畏的踏步声,一步又一步,自四面八方而来。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明明是很短的片刻,拆分起来竟也似月月年年。
“停!”
顾长歌一声令下,打断士兵们的纠结,有些人腿还半悬在空中,似踏未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顾长歌知道,这些人,不能要。
任何心性不坚,目标不明,初心不定之人,定然无所大成,不堪重任。
出乎意料的,自愿跟随出战之人,近八成。
顾长歌微笑,光华烈烈,载着晨起辉煌的霞光,让人想起一抹梨花暗香疏影,柔和如水淡淡照上深垂的帘幕,心绪自遥遥银河暗暗天幕,不可猜度,不为估摸。
而立于空旷训练场中的她,清瘦,坚刚,脊背挺直。明明瘦弱单薄,却又有一股子不可撼动的韧性,令人深深为其沉着悍然所折服。
场中突然就这么沉寂下来。
张恒握拳,快步走出参差不齐的队伍,跑到顾长歌身侧,“老大,剩下的人怎么办?”
顾长歌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连官阶都称不上,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决定士兵是否出战迎敌。
她起先是有个主意,打算给这些人下点软骨散,对外称他们被自己训练的狠了,不能上战场。
左右乔征和宫雍和盯着的人是自己,和这些士兵无关。大不了回来之后受点小罚,无伤大雅。
只是事情突然有变,看到剩下这些大都是冥顽不化的探子,有些还有“案底”,便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
顾长歌露出八颗白净牙齿,朝着剩下近二十人“阴险”一笑,神情中微带思索。
迷之微笑一出,又是一阵似曾相识的凉意袭上全身,离顾长歌最近的张恒打了个寒战,说道:“想必老大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哈,我就不瞎操心了...”
说完,就立刻退后散步,站得远了些。
“当然...”顾长歌喃喃一声,似夜露森凉冷月无声里的环佩轻响,透着凉薄。
“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平白无故的留下你们。”顾长歌十指交握于胸前,缓缓转动手腕,“所以,要想不去战场,就得,吃点苦头了...”
“咯嘣”一声,顾长歌歪了歪脖子发出一声脆响。
所有人,仿若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清脆而**的声音。
不过眨眼间,八成人退散,站到顾长歌身后。于是,在她的身前,只剩下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于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近二十人。
.......
随着最后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声归于沉寂,顾长歌无视她面前被揍的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士兵,转身看向背后张大了眼猛吞口水的张恒一行人,“好了,问题解决了。”
“对外就说,这些人昨天**练的狠了,伤了身子,暂时上不了战场。”顾长歌又揉了揉手腕,突然又想起什么,继续说道,“对了,别忘了叫黎苏来看看。”
张恒一行人:......顾大魔王威武霸气,千秋万代,一统军营......
时间赶得正巧,有士兵远来通知顾长歌,让她带兵去南城门集合出征。
顾长歌看着面前神采奕奕的士兵,烈烈风中矗立原地,一瞥飞掠高挑的眼风,比之日光更艳烈,扬唇问道:“第一军,准备好了否?”
四周空气变得湿润凝重,似是要凝成一片灰白的雾气,笼罩住一众心思各异之人。
“随时追随长官!”张恒大呼一声,打破四周沉寂。
随即是众人齐呼,声如洪钟响遏行云,带着万古不衰的冲天豪气,将这沉滞的气氛割的支离破碎:“随时追随长官!”
场外有士兵往这看,顾长歌领着人则直接迎着众人窥探的目光大步踏出训练场,身后众人步伐沉稳统一,步履行走间浩荡晨风将衣衫铁甲吹得铮铮轻响,兵马犹在,奔腾叱喝。
万人队伍占据南城门护城河前的一片偌大空地,黧黑的城墙前,玄黑色护甲与银亮色长枪护盾交相辉映,有人轻微旋转一下手中长枪,反射出一道与清冽河水碧波**一般的雪光锃亮、流光溢彩,刺得人眼睛生疼,却无人敢发一声。
当顾长歌带领手下士兵抵达城门时,两位出战统领宋轶和陈谦凌已经各领万人分开在东西两侧,乔钰一身银灰铠甲,墨发高束,昂首于城门之上。
他的目光比城下士兵精心打磨的枪尖还亮,一看到顾长歌的身影,陡然一亮,熠熠灼热如丛林狩猎的虎豹。
只不过这等威严尊贵如朗朗明日的气势还未来得及震慑众人,就硬生生地被“严肃”终结者――刚爬上城墙来凑热闹的宫醉给破坏的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晨曦的金光镀上宫小受细长却精致的眉眼,他高举右手打了个招呼,虽然未说话,却满脸“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的傲娇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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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壮哉大军
第八十七章壮哉大军
与他曾有过潋滟暧昧的乔钰斜睨他一眼,一脸“你干嘛不好好待营帐里混吃等死偏要出来丢人现眼讨人没趣”的嫌弃,没脸没皮的宫醉假装没看见。(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而城门下的顾长歌挑眉,如果她刚刚没看错的话,那小受是趁机给她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儿?虽然不怕丢脸但也绝不想无缘无故丢脸的顾长歌假装没看见。
现在就有些尴尬了,顾长歌刚到前线没几天,属于将军亲策,再加上近日事务繁忙和乔钰有心拖着,竟未给顾长歌编进哪个营下。如今两方人马,占据东西两侧,而顾长歌,该往哪边走?
高骑大马的宋轶和陈谦凌侧身看着从城门内走出的瘦弱少年。
她面向全军的视线而行,不低头,不回避,不躲闪,也不激进。就只是清清的,淡淡的如同一泓山间清泉,灵动通透,却也清冽淡漠,不刺骨,却扎心。
当这样一个坚刚如玉的人用一双勘破表象,直击心底的深邃幽深犹如窥临宇宙的眸子轻轻地瞥上你一眼时,你直觉如堕深渊,深陷渊下又或者是她眼中的重重迷雾,她若有心拖着你,你便再也无法逃脱。
而在她的身后,近八十人的队伍排排列列整齐地前行,四十五度角银枪斜指,在光下熠熠生辉,犹如飞斩日光,长空惊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Qiushu.cc
一步一步走在顾长歌身后,抬腿伸手的高度角度时间丝毫不差,甚至步步带起的风声都显沉着稳重、厚实强悍,重而坚决。
宋轶与陈谦凌不自觉地对望一眼,竟然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惧意,再度看向顾长歌时已经收起了嘲笑和讽刺,却依旧满含玩味等着看她和所谓的“第一军”的笑话。
顾长歌默默感受着身边四周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的视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走到距离两位统领尚有十几步的时候,收步停下。
众人的视线也随着顾长歌的步子停顿住,静默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顾长歌垂眸,看着黧黑的地面,再跨一步时已到了左边。
左侧的陈谦凌讽刺一笑,这是要投在自己的麾下寻求庇佑了?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未发生,顾长歌只是踏出一步,收脚站在左侧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更让人惊讶疑惑的是,她身后不足百人却整齐有势的队伍并未停下并跟随她左转,而是继续坚定不移地前进,再前进。
城下的众士兵甚至是陈谦凌与宋轶两人都觉困惑,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安。城上乔钰却好像知晓了什么,自顾长歌左跨一步停止不动开始,便在嘴角莫名挂起一抹笑,好似在树木葱茏盛夏的华茂听到高山流水花草叶深里暗藏的筝声响起,此间心事,莫于她知。
人人心绪万千,是以无人察觉低头不语的宫醉捻起肩头一抹垂发勾卷,眼地温柔一片俘获心思流连,笑意浅浅。
第一军人不多,步子也慢,却跨步大,只五六步便全部走出城门,站在顾长歌和两统领中间的过道上,统一转身面向城门。
宋轶和陈谦凌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霎时苍白,不可思议地看向顾长歌。
顾长歌便在这般惊诧的目光中抬脚走到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从城门之上往下看,顾长歌所带领的第一军整整截截、目不斜视地站守在城门正对面的过道上,威严而不容侵犯。
第一军两侧后方,分别是陈谦凌和宋轶带领万人之军成守护之势――主次分明,高低立现。
顾长歌的这一巴掌来的措不及防,打得陈谦凌和宋轶两人的老脸啪啪作响。
抬头对上乔钰看下来的深深眼神,顾长歌琉璃般的眼睛里笑意乍现却也暗潮汹涌、变幻万千。
想看笑话就要付出代价,今日仅这一巴掌,扇你们个目中无人、狗眼看人低,让你们知道从今儿个起,得学会抬头看着第一军;从从打完这一仗起,你们得昂头看第一军!
陈谦凌与宋轶也抬头去看城门上的乔钰。纵使再看不上这小子,今天也得需要他给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各方目光交错着袭来,不管是骄傲凌厉,还是色厉内荏、虚伪矫揉,都让乔钰觉得嫌恶。他可不想给那两位所谓的统领出头,不过是倚老卖老罢了,更何况,还是别有用心。
“此次出战...”他接过旁边副手递过来的一碗酒,不理会下面那两人杀人的目光。
借助内力将声音散播开来,他对着整个大军举杯,“本副将先敬你们一杯,预祝此次凯旋!”
随即一口喝干碗里的酒,便一个甩手将空碗扔下城门无人之地,碎裂之声传来,他率先喊道:“壮哉大军,唯我北齐!”
“壮哉大军,唯我北齐!”
“壮哉大军,唯我北齐!”
南城门气势高涨,豪迈高歌,而北城门,柳擎啸与林殊怀揣一封信,直奔南江军营。
南番兵行军的速度并不算慢,为了让战场尽可能的远离城中,北齐军队只能加快行军速度,终于在距离南城门还有两里地时,与南番军队仅隔了一座山头的距离。
章志、陈昌和柳严飞三人一直紧跟在顾长歌身边,见她紧锁着眉头,心有戚戚的样子,章志开口问道:“怎么了,业哥?有什么不对吗?”
顾长歌轻叹一口气,“你们不觉得南番军行军的速度太慢了吗?”
思索一番,章志拍了拍自己的头,双眉紧皱,“业哥,你这一说,还真是这样!”
“按理说,他们先出军,我们得到消息时,他们据南城门尚有三里地,再说我们还集合整顿军队耽误了一些时间,怎么还会反超他们。”陈昌抬眸看着顾长歌黝黑深邃的瞳孔,分析道。
“正是这个理儿啊!”章志摩挲一下拳头,想了半晌才继续说道,“莫非他们又有什么阴谋?”
“又?”柳严飞有些不解。
“对啊!”章志狠狠点了下头,生怕柳严飞不信似的,“第一个阴谋,肯定和这出兵时间和规模有关;这第二个阴谋嘛,恐怕就跟这行军速度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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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大战在即
第八十八章大战在即
顾长歌等人注意到不对劲,有多年带兵经验的老统领们自然也有所怀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马上的宋轶昂首望望山头,结果被颇有些刺眼的日光给害了眼睛,连忙低头紧闭着眸子歇了会儿,掩饰不住怒气,骂道:“这南番又搞什么幺蛾子!”
骑马走在他身侧的陈谦凌看一眼气急败坏的老对头,轻哼一声,“你再急能有用?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办!”
“是,我急!陈统领心静...”宋轶被噎得一张脸泛红,攥紧手中的缰绳,“既然陈统领能静下心来,不如您给出个主意?”
这话一出,陈谦凌不禁转头皱着眉深深凝视着宋轶,“咱们也斗了几年了,你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差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真是越来越不如先前了!”
总是有些私心,可陈谦凌这话说得真不假,两人能从平民小兵做到从从三品统领,并且一直斗了这么多年不倒,凭的到底是些真本事,也正因为这样,才对那靠父亲走出来的乔钰看不顺眼。
不过今天宋轶这等表现还真是让陈谦凌大吃一惊,不过享了几年福,他就沦落到这般浮躁的性子,以后还能走多远?
陈谦凌眼里的鄙视毫不遮掩,让宋轶更是气恼,咬牙切齿地别过头硬不去看他。
正是他这番动作,让陈谦凌也忽略了宋轶转头一瞬间看过来的愤恨却阴狠诡异的笑意。
他一口一口呼气的声音尤其大,良久才平复下来。求书网小说qiushu.cc宋轶拽了拽缰绳,驱马走了两步,说道:“副官,你派人去后面通知那个新来的百夫长,让他带着他那‘第一军’越过这座山去查探一下敌军情况!”
他的语气平静而淡漠,眼眸身处却又星星点点欲待蓬勃兴旺的疯狂,尤其在“第一军”三字上加重了语气。
陈谦凌眸光一闪,这是要打压新人?呵,还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不过他也就只在心里鄙视两下,嘴上也不会反驳什么,毕竟有坐山观虎斗,趁机捞好处的事儿,他怎么会舍得丢掉这种机会。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前代有“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之陋室智者,今朝有山郊野外高踞山头调戏蚂蚱的魔王顾长歌。
只见她侧躺在杂草丛生的斜披上,一手枕于脑后,另一只手揪一根狗尾巴草,后搔搔蚂蚱的屁股,前挠挠人家的下巴。
人家蚂蚱虽然是一只块头不大的蝗科直翅目昆虫,但也是有节操有个性有修养有追求的昆虫。
奈何敌人太过无耻强大,这只蚂蚱只能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然而在它无数次企图逃跑溜之大吉的时候,道道凭空而起的风刃总是在关键时刻挡住它侦查已久的去路。
又是一道风刃划过额前,小蚂蚱便看到一根触须在眼前飘下,被还未来得及消于无形的风刃带起,飘啊飘摇啊摇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消遁于远处的草丛里。
“吱、吱!”――哥的发型!
老祖宗说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富有节奏,清越响亮的叫声刚落,顾长歌便看见那小蚂蚱一个跳跃就要往脸上来。
蚂蚱吱吱地叫,尼玛你继续使你那风刃啊,也往你脸上划两刀!
命运总喜欢在你初见希望时补上两刀,然后充满慈悲的告诉你:孩子,这就是命运。
小蚂蚱只想大骂:去你妹的悲催命运!
于是乎,它悲催的被眼疾手快的顾大魔王抓住了身后两对翅膀,随即听到顾长歌清朗却促狎的笑声,小蚂蚱累觉不爱,血槽已空。
趴在顾长歌身边原本全神贯注目视正下方的张恒听到她“呵呵”了两声,斜眼一看才发现自家玩心大起的老大手里正捏着一只蚂蚱。
“老大,你逮那蚂蚱做什么!”张恒无力的叹息一声,“你就不生气吗?”
顾长歌斜睨他一眼,“有什么可气的?”
“不就是那些人看你好欺负,就叫你冒着危险来打探消息!”
“哦?”顾长歌枕在脑后的手拿到身前,拿起刚刚随手扔在胸前的狗尾巴草,又搔了搔那蚂蚱的肚子,“你觉得经过早上那件事,他们还觉得我好欺负?”
张恒咂咂嘴,想起早上那啪啪的打脸声,默默摇了摇头,半晌又说:“那他们就是在打压报复你啊!”
“这倒是。”顾长歌邪魅一笑,“不招人妒是庸才,这打压,我认了!”
“老大,你...”张恒一脸痛心疾首吃坏了肚子的便秘表情。
顾长歌终于正视他,说道:“就算我不认,能怎么样呢?”
张恒一时语塞,是啊,就算不认,又能怎么样呢?
不管是怒其不争的怨愤怒气还是为其不甘的心酸狼狈,在一双如星的眸子里都渐渐黯淡消弭,一切变得灰蒙蒙,灰暗之后是苍凉,连同过往所有沉积的怨愤和恨意继续沉积,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发紧,沉重如沼泽万丈淤泥,让人承担不起。
“张恒...”顾长歌轻唤他一声。
张恒低下的头又抬起来看着面前的人。她的眼眸依旧清致风华,如浅水一湾,月色一泊。
“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一生都只能甘于平凡,是因为他们忍受不了伟人背后的孤独痛苦,以及伟人曾遭受过的磨难艰辛。他们看得到那层荣光普度众生,便也想凑上去摆脱软弱无能的自己。”
“没有人甘愿做一个小人物,不明不白,任人欺凌。却又忍受不了一路上的白眼、打击和孤独。”
“可小人物的任人欺凌与成名路上的白眼孤独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是他们不能真正体会强大,是因为他们本就弱小,惹人发笑。”
顾长歌语气平静,目光清冷却莹莹泛着辉光。
张恒渐渐平静下来,眼睛渐渐开始变得有神,黑彻如曜石。
“张恒,我要你知道,今日我说认了这打击,不是短暂的屈服,也不是一时的认输。”顾长歌灯火琉璃的眸子里有清晰的笑意,倒映这如碧芳草、蓝天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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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散尽深魇埋遗梦
第八十九章散尽深魇埋遗梦
“你要知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情的契机往往在寻常人忽略甚至是厌弃的角落间隙。9; 提供Txt免费下载)而你要做的,便是沉下心来,做那个‘非常人’。”
愿你看清了这浮世流年绘。
愿你淡漠了这世间的不堪。
愿你冷漠了这人情的冷漠。
然后,沉下心来,修炼自己。
愿你穿过所有的目光。
愿你爱上每一个日出。
愿你笑傲寰宇的巅峰。
然后,沉下心来,成就自己。
张恒深深的呼吸,似要参透这云水禅落经卷黄,一瞬禅定渡魇风清花芳。
散尽深魇埋遗梦,从此旧殇故人凉。
气氛原本是一派温馨随和又不失高雅,奈何顾长歌一时不察,手里捏着的小蚂蚱竟跳出来,猛扒着爪子勾住顾长歌的头发。
顾长歌顺着那个油绿色的身影往上看,硬生生地翻了个白眼。
场面瞬间崩坏,张恒“噗嗤”一声笑出来,却也不敢大声打草惊蛇,只能紧紧捂着嘴,小幅度地抖着肩膀。
顾长歌嫌弃的瞥他一眼,抬手弹走头上的蚂蚱,“行了,有消息了。”
张恒往脚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伙士兵走过来。
领头的章志和陈昌等人神色颇为紧张,皱着眉头弓腰走过来。(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张恒开口问道。
章志长叹一口气,“不管从哪个方向往远处查,都没有再发现其他南番士兵的影子。”
“怎么可能!”未去查探消息的柳严飞惊呼,“那这样的话南番的兵远远不够两万人!”
顾长歌沉思片刻,问道:“周围和远处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就算有其他的兵,如果在这里开战的话,没几个时辰,大批的人马根本就赶不过来!”
顾长歌神色平静,探探身子看着山下平地上停顿休息了许久的南番军队。
章志等人顺势趴下,随顾长歌的视线一同看过去。
半晌,张恒开口道:“老大,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直停在这里等援军,所以才被我们赶超了?”
顾长歌没回话,一旁的章志却是开口道:“有没有可能,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所以才特意放满了行军的速度?”
“可当初探子来报是两万人?”张恒提出疑问。
章志停顿片刻,看着张恒的眼睛,严肃道:“如果探子说的,是假的呢?”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张恒皱皱眉头,似是想不明白,“那他们用这么少的人来作战不是送死吗?”
“这么说,是真的在等援军?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章志挠挠下巴,沉思片刻,看向顾长歌,“业哥,你怎么看?”
顾长歌的目光探向山下的南番兵,缓缓开口道:“再等等......”
几人陷入沉思,无人注意后面的动静。
一个趴在地上的长脸士兵吸吸鼻子,那胳膊肘碰碰旁边同样趴着却快要睡着的方脸士兵。
“嗯...”迷迷糊糊地揉揉眉心,方脸士兵缩了缩身子躲开长脸士兵的胳膊,“怎么了?”
那长脸士兵冲他眨眨眼,小声道:“兄弟,想不想捞点军功?”
“你说什么!”眯着眼的士兵瞬间睁大了眼。
“嘘!”长脸士兵一只手赶快捂住那人的嘴,瞄瞄四周,“你小点声!”
见没人看过来,长脸士兵放开手,又说道:“知不知道,刚刚我去查探消息,发现南番根本没有那么多人。他们之所以行军这么慢,就是故意在等援军呢!”
刚刚被捂住嘴的方脸士兵长了个心眼,赶紧凑过去,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呀!”
“我骗你干嘛?”长脸士兵又吸吸鼻子,声音越发的小,“咱们把这个消息去告诉统领,等这仗赢了,咱们可就是大功臣!”
方脸士兵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挠了挠头又说:“可长官他为什么不去说呀?”
“长官他肯定还没来得及找人啊!”长脸士兵脸上透出诡异的笑容,“再说了,长官不去,这不刚好给咱们机会吗?”
“那可不行!”方脸士兵赶紧摇摇头,皱眉道,“长官不去,肯定有他的心思,咱们得听从长官的安排!”
“哼...”长脸士兵轻哼一声,鄙视道,“听从长官的安排?长官让随时保持警惕,你呢,刚刚都快睡着了!”
听闻这话,方脸士兵顿时羞红一张脸,咽了口唾沫。
方才他实在是太困了,谁让昨天晚上半夜梦到自家媳妇了,就那啥...咳咳,后半夜没睡安稳...刚刚实在熬不住,就眯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然被人给抓住了。
可方脸士兵还是摇头,“不行,这两件事儿性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长脸士兵似乎没了耐性,直接打断他,“就一句话,你去不去!”
“我...”
“他不去,我去!”方脸士兵没来得及拒绝,紧挨着他的另一个士兵直接接话。
方脸士兵转头看他,满脸不同意,“小林,你...”
“好,咱俩去!”方脸士兵脸露笑意,眼底藏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
再一次被打断的方脸士兵又要开口劝阻,却被再一次打断。
“峰哥,你别说了。”
两人匍匐着身子往后退,三人本就在队伍的最后,两个商量好的人趁着别人不注意就直接往北齐大军那边跑。
“哎......”方脸士兵长叹一口气,握拳捶了捶地上的草,半晌说道,“不行,我得把这事告诉长官!”
最前面的斜坡上,顾长歌正垂眸思考这次战事的诡异之处,突然有人从后面拽了拽她的鞋尖。
顾长歌回头,拉她鞋尖的士兵一字一顿的无声念到:“后、面、有、人、找。”
看对方口型知晓了他的意思,顾长歌撑肘抬胸,匍匐起身子,半晌下了斜坡。
张恒、章志两人察觉到她的动作,见她离开,纷纷对视一眼,往后看去。
“长官。”方脸士兵一见到顾长歌便急着小声喊了一句。
“怎么了?”
“刚刚有人去给统领报信儿了,说南番兵不足!”
顾长歌瞬间黑了脸,“蠢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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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九十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队伍后边的陈昌见不对劲儿,弓着腰走过来,“出什么问题了?”
顾长歌深呼一口气,抬手抓住陈昌的肩膀,说道:“陈昌,你现在抓紧去找那两个统领,告诉他们南番那边情况不对劲儿,可能有诈,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看出顾长歌深沉眸子里浓重的严肃,陈昌点头,“好!”
陈昌走后,顾长歌的目光,已经遥遥落向了南方......
陈谦凌与宋轶立在晌午的日光间,双双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半跪在身前两个士兵。[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几个时辰的日光曝晒,让本就已过知天命年岁的两人有些倦怠,却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瞬间振奋。
宋轶眉宇微沉,率先开口问话:“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他的目光如鹰般太过犀利深刻,隼啄着两人。
两个士兵依旧半跪着,不敢抬头。长脸士兵低头回话:“回统领,此事千真万确!”
陈谦凌紧抿着唇,眼中有思索的神色,“是顾业派你们来报告的?”
长脸士兵没说话,呼吸却加重了些,他身边的那被称作“小林”的士兵身子轻颤,也不敢说话。
“嗯?”陈谦凌轻哼了一声,表示询问。
半跪的两士兵被吓得立刻撤腿跪趴在地上。[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天上有黑色飞鸟,脖子上系一根红绳,似是谁家少儿郎顽劣豢养的宠物。那鸟飞渡过枯黄的树尖,一路电般穿越,侧身翻飞带起红印猎猎如血蝶之翼。
宋轶似是不经意的抬眸一瞥,眸光一闪。
然后他猛地一扭头,满身煞气地开口:“管那个劳什子顾业干甚,那小子心思多着呢,指不定打什么主意!”
宋轶的话意有所指,陈谦凌皱皱眉头道:“他不像那种好大喜功、不顾军机之人。”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宋轶满脸嘲讽的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觉得他是那种没什么野心的老实人!”
话虽不假,但陈谦凌被宋轶那蛮横粗暴的语气搅得脑筋生疼,心下对他越发不满。
“你...”
“我什么我!”宋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抢话,“你还想怎么忍?现在不光一个靠着爹爬到咱们头上撒野的乔钰,就连一个小小的百夫长都敢在你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你还要忍?”
陈谦凌抬眸,眼神冰凉彻骨,一瞬间杀气相击,似有铿然之音响起。
“你说说看,就从顾老将军死后,咱们这些老将忍了多久了,忍了他们借机上位的无耻乔家多久啦!”提到顾家顾老将军,宋轶残暴的眸子里有片刻的凝怔和怀伤,不过转瞬又被怒火袭盖,“他爷爷的,你忍,我可不忍了!”
不远处陈昌终于赶过来,他本就不甚言辞,隔着远远的,只知道老统领们似乎在争吵,又看见跪趴在地上的两个士兵,暗道不好,只能加紧脚下步伐,快步跑过来。
宋轶一瞧,这不是跟在顾业身边的一个少年吗?顿时怒火更甚,一脚踢上本来跪趴在地上却稍稍抬头后瞥的小林。
被一脚踹出一丈远小林,侧趴在地上吐了口血,不甘又疑惑地看了宋轶一眼,然后昏了过去。
他明明是立了功的有功之臣,为什么没有奖赏反而捞此下场?
然而没有人安抚他的不甘,也没有人解决他的疑惑,从他选择通过背弃自己的长官来谋求自身利益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宋轶最后看面前昏死之人一眼,摆了摆手找人拖走。
他不需要怜悯这种累人心思的东西,他的心,早就在风刀霜剑、人情冷暖中磨砺得坚硬如铁、刀剑不穿。
“你想说什么?”宋轶先陈昌一步开口,“是顾业派你来告知本统领与陈统领,南番兵马不足之事?”
陈昌摇摇头,说道:“顾长官说此事恐有诈,不宜妄动。”
“不宜妄动?他知道什么!”宋轶怒喝,反问一句,“有事不报,你们顾长官就不怕本统领治他个延误军机之罪!”
陈昌面色如常,平静道:“顾长官并无此意。”
见他一脸满不在乎的平静如斯,宋轶怒上加怒,似是要疯魔,抬手抽出腰侧的佩剑,冷光一闪,重剑已横在陈昌的脖子上。
“你敢反驳我!”
陈谦凌见陈昌脖子上已有血丝溢出,狠狠攥住宋轶的执剑的手腕,看向他通红的眸子,“你这是做什么!”
陈昌依旧面无表情,好似被宋轶手中的剑割的不是他一样。
他自年幼懂事开始便流离彷徨,一路走来满身伤痕,熬过人间至苦至痛,便再也不怕这苦痛的滋味。
宋轶猛地甩开陈谦凌的手,扔掉手中长剑,突然平静下来,却再没理会陈谦凌一眼。
他跨步上马,高声大喝:“炽炼营一万士兵,全部集合!”
旁边有副官捡起他扔在地上的剑,躬身双手奉上。
宋轶冷眼拿起剑,嗤笑一声,血丝淡去的眸子称得眼珠黝黑发亮如曜石,更添三分煞气。
“陈谦凌,你再不下令集合,我这一万士兵可就要出发了...”
陈谦凌抬眸与马上的宋轶相视,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东西。
他们是多年相伴相合却也相斗相争的搭档和“敌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对方。
了解彼此的不甘,了解彼此的疯狂,了解彼此的野心,了解彼此的抱负。
陈谦凌撇开视线,又低头看一眼陈昌,沉声说道:“回去通知顾业,尽快归队出征。”
说完,他利落上马,策马转身面向身后士兵,同样高声大喝:“虎魄营,集合!”
......
一株玉兰暗香疏影,斜斜映上低垂的帘幕。帘幕深处,一人身着曳地长袍,足踏满园花色而来,环佩轻响,身姿颀长。
而一帘相隔的另一方,竹影高挑,从碧纱槅扇外映照过来,日光斑驳,清逸的竹影投照在地上,仿若也是一片浅浅的绿色,如一幅写意水墨,笔笔端端,都清致俊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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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心意错付
第九十一章心意错付
掀开帘幕来,合上帘幕去。[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绢丝精绣花鸟双鱼鎏金屏前,亦淡淡透出两个修长的影子――衣袖当风,身姿清举。皑皑如山上雪,皎皎若云间月。
夏有清风访玉竹,帘幕恰漫一席香。
百里荣晨正俯身描摹一幅丹青,茶烟将散。他搁笔,低声说了句“来了?”
“呵...”行走的风将发丝微微扬起,琉璃日光下一张清俊秀雅的脸眉目如画,“陛下这般召见我,三天一小跑,五天一大跑的,弄得那些同僚们私下里都纷纷祝贺我承蒙圣宠了。”
对上百里荣晨看过来的视线,江夜拢一拢青衣袖口,捂了嘴痴痴一笑,笑得妖娆,继续道:“当下,我可是比皇后娘娘‘承欢’的次数都多呀...”
百里荣晨挑眉,对不停对他搔首弄姿的江夜表示不屑。竹影下微微半露的一张脸,莹莹如玉,像月光亮了一方绣帘窗栊。
像是习惯了百里荣晨的默不作声,江夜笑着摇摇头,凝视一眼桌上丹青,美人如花,又伸手将两人面前的茶盏续满。
他在笑什么呢?
笑面前人倾情执念空影,命里再无她。
笑面前人落笔生花忆她,荒冢饮清茶。
笑面前人玲珑心意错付,云影已入画。
笑这一世情深,一世情苦,不过命运弄人,再无造化。txt下载80txt.com
“江夜。”百里荣晨看着面前续满的茶盏,复抬眸看着若有所思的江夜,“朕打算亲自去一趟东海,你呢,要回去吗?”
“我说,皇上,您就不能多笑一笑吗?”江夜好似没听到百里荣晨的话,“白瞎了您那一张盛世美颜呐...”
“你哥就快要到南江了,”百里荣晨也好似没听到江夜的调侃,继续道,“他分身乏术,去不了东海,只剩下你,不回本家看看?”
“听宫醉来信说,他又见到他命中的白马王子了,还发展了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江夜挤眉弄眼,一脸暧昧,“您说,我要不要去凑个热闹,说不定,我和那人也能看对眼了呢...”
百里荣晨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道:“东海那边最近出了许多事儿,比如说,你那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江夜破功,面露惊诧。
百里荣晨云淡风轻的瞥他一眼,“自然是你父母为你寻的沈家女儿。”
一提到沈家女儿,江夜脑子里瞬间闪现了许多场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皱眉说道:“江家和沈家想要联手打压齐家,打压就是了,搭上我做什么?”
他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又道:“对了,不是还有我哥吗?我哥凭着他那平和淡泊、优雅随和的性子,当初可是东海所有待嫁闺秀心中的一枝花呀!”
“据说,人家姑娘觉得你哥江黛没意思,也太没挑战性,反而看上你,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誓要让你从一个风流公子变多情妻奴!”百里荣晨眨眨眼。
江夜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暗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不过转瞬就开始为自己哀叹。
感情这年头姑娘家不爱被宠爱调教,当然如果她要调教的人不是自己的话,江夜绝对也会赞一声:这真是一个有追求有理想有情操有个性的好姑娘!
终于,百里荣晨言归正传,“你可要去?”
江夜赶紧摇头,如果他真要回去的话。他家那几口子为了方便快捷,肯定会直接把他绑进洞房的――他绝对不会怀疑这事儿的真实合理性!
“你若不去,朕怎么跟你父母交代?”百里荣晨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江夜嫌弃的看他一眼,你装,你再装!这天下能有几个你摆不平的人!就算有也绝对不包括他家那几口子。
不过现在江夜有事相求,自然得把百里荣晨当做大爷来看,所以他“谦卑”道:“皇上,边境局势紧张,朝中又有虎狼,哥哥与我作为您的臣子,自然要在您不在的时候,尽一份绵薄之力,以告陛下恩泽。”
“若连我等都离开,恐给那虎狼小人以可乘之机啊!”江夜一脸忧虑,“所以,陛下,微臣请命留于宫中!”
百里荣晨叹口气,“爱卿所言极是。朕还真的不放心宫家那些人...”
江夜咬牙切齿,这是非得逼他作出具体的承诺来了?
“陛下放心,微臣定会盯好那宫家,绝对不会给他们一丁点儿做下犯上的机会!”
“嗯...”百里荣晨眼含笑意的点点头,“虽然爱卿时而不靠谱,但朕总归还是相信你的。”
“微臣惶恐,对于陛下之信任,感(hen)恩(zhi)戴(ru)德(gu),必将竭尽全力,定不会让您托付不效。”
江夜咬牙切齿说这些违心的话,轻哼一声,尼玛从头到尾说了那么多,只怕百里狐狸从他进门开始的第一句话就再给他设套,让他作出承诺。
江夜欲哭无泪,只怪自己太单纯!
“不过...”江夜撩了撩衣摆席地而坐,打了个响指挑眉道,“我只能在暗处盯着宫家,那明处怎么办?先说好了啊,我可顾不着这么多!”
百里荣晨两指捏住白玉杯沿,微微眯眼,“本就没指望你这么多...”
他语气一如往日的平静无波,面色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敷衍和鄙视,可自称是与百里陛下心意相通的江夜硬是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嫌弃。
“是是是!”江夜阴阳怪气地白了百里荣晨一眼,低头摆弄自己的纤细修长的手指,“陛下您最最厉害了,那简直是上得朝堂下得后宫,杀的了乱臣斗得过贼子,最重要的是,您还滚得了皇后,睡得下微臣啊!”
“皇上您说是不是?”江夜又抛了个活色生香、风情万种的媚眼。
听到最后那句“睡得下微臣”,百里荣晨依旧神情从容,一副万事不萦心头的模样,却把手中捻着的茶杯狠狠地往江夜如花似玉的脸上甩去,轻描淡写地道:“荒谬!”
“无情!”江夜稳稳接住百里荣晨抛掷过来的茶杯,娇嗔回了一句。
随即又是低头一口饮尽杯中茶水,低头的瞬间隐去眼中一抹凉薄。
他总是看不惯百里荣晨这一张冷情冷性的面瘫脸,似乎谁都无法挑起他潜藏于心沉重的心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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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胜败转折
第一百零一章胜败转折
听出沈钰话里明显的温柔和满意,青蠡立刻接话道:“公子与大小姐彼此间向来是谊切苔岑的。[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听到这话,沈钰明朗一笑,半晌又道:“不过,俏意还是有些急躁了,骗骗那些世家子弟还行,若真是有心人,难免会引起注意...这样,青蠡,随我回南番军营吧,给我回封信去东海。”
“那这战场之事...”青蠡眼含疑问看向沈钰。
“哼!”沈钰不屑的嗤笑一声,“我都替他南番打到这种程度了,他南番的将领要是能让北齐反扑,可就只能怪他们是真蠢了。如果真是扶不上墙的东西,也值得我费那么大的力气?”
青蠡瞬间明白过来――这也是公子给南番的一个小小的考验,过了,皆大欢喜;过不了,就成了一颗弃子,而弃子,没有存在的意义。
当然,就算过了这场考验之后,也只是一颗棋子,至于什么时候被弃,就全看南番以后的本事了......
临走前,沈钰派人跟南番的将领交代了很多事情,足以应对许多种可能。
如若是一般的将领领兵反扑,定然能轻易被击溃,只可惜,他对上的,是从小就便览兵书,并在军营里历练了多年的顾长歌。
这一场由顾长歌带领的反扑之战,从沈钰离开的时候起,便再无除胜利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而失去了最得力“探子”――弘戾的沈钰,也因错过了最精准消息而错过了阻止顾长歌的最好时机。
“统领,您觉得...这个沈钰,可靠吗?”
被称作统领的南番一将领神情似笑似不屑,斜睨了身边扯着笑脸满眼奉承的小兵一眼,淡淡道:“谁知道呢?”
......
“顾长官,如您所料,刚刚有南番探子出现,不过很快就离开了,应该是回去报告了...”士兵嘴上说着“如您所料”,心中也确实是佩服这位料事如神的百夫长,只是仍然眉头微皱,藏不住眼眸里的焦灼。[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
顾长歌反而面色平静,深邃的瞳眸中倒映这昏黑如墨的天色,“那我们该抓紧速度了...”
士兵不懂,为什么这位长官敢带着一千人去对上那四千敌兵,甚至还要加快行军速度。
这不是送死吗?
这是在送死吗?
南番统领们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自从听到探子传来的一千士兵急速行军的消息之后,南番军说得上话的将领们纷纷聚在一起,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其中到底会有什么阴谋?
忽然有个统领往前走了一步,皱眉道:“他们,莫非也有援军?”
“有援军不等,还拼命加速?”立刻有人反驳他,“这是嫌死得不够快?”
风水轮流转,之前北齐大军的将领们抓耳挠腮地想着南番的阴谋,然而转眼不过半天时间,就换成南番兵们百思不解。
苍穹深暗,诡异狰狞的血色浓云下,不远处的山头上白日里的一片深黛丛林,便成了这般沉沉的棕黑色,大风呼啦啦的狂飙而过,带动树身疯狂耸动,那声音萦绕在众人耳畔,似鬼嚎,也似无数带着兵戈相击的呼喊声。
“看!”忽然有士兵惊恐出声,“西边点起了烽烟!”
所有人朝西边看过去,只见沉沉黑云下,战火烽烟似要凝结成柱撑起锋锐利剑般直插云天,倏忽有风吹过,岚烟四散,竟是往东边三山关方向过来。
这是在传递消息?
难道真有援军?
有援军!
这一刻,在场的南番将领们心绪万千,却无法再继续保持平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北边山头上霍然响起马蹄飞踏和士兵呼喊的声音,震天而起,连同着“轰隆隆”的惊雷声雄浑凛冽,似是震得树身都开始摇晃。
连绵着几座山头阴沉沉一片,树尖疯狂晃动。
南番军恍惚,这么一大片的树,难道真的是声音惊动的?
又或者,是兵马经过所致...
想到这,南番军齐齐变了脸色――北齐真的有援军,人数看是不少!
怎么办?
到了这种地步,谁还记得沈钰那番交代和嘱咐。
他们只恨这沈钰抽身离去走得潇洒,却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给他们――南番将领们恨恨咬牙!
总之,南番的所有人都慌了。慌乱之中,有统领大喊:“快!咱们还有四千人,叫回来,都叫回来!”
这般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立马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中了阴谋的他们自身都难保,哪还能顾得上往南边去的那些残兵败将的死活啊!
所谓人性,不过是利益与死亡的手下败将。
只是,那四千人,真的还能叫回来吗?
兵书有云,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少阴、太阴、太阳。
顾长歌嘴角露出一丝飘忽的笑意,这无中生有一计,她以双手奉上,只问南番一句,接不接的下?
听从顾长歌的意思点了烽火之后的士兵回头瞧见她嘴角的笑容,凑上去便问:“长官,咱们接下来再怎么做?”
顾长歌仰头看天。
在无风的间隙,燃起的烽烟直杵上阴霾灰尘的天空,巨杵般撞向层层黑云,似要将之撞出些许裂痕,只待云后光芒如剑泻下,然后,划破这晦暗天际。
同时划破的,还有这层层压抑背后掩藏着的沾了血的阴谋与风暴。
她看了许久的天空,士兵觉得奇怪,便也抬头看天,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摸着鼻头继续开口道:“遇上这破天气,真希望快点放晴啊...”
闻言,顾长歌悠悠一笑,眼底光芒似辉光闪耀,让人想起四月春光里波光潋滟的湖面反射过的点点璀璨阳光。
对上士兵看过来的期待的眼神,她回答道:“放心吧,很快了...”
半晌,她又回答了士兵的另一问题,“吩咐下去,放慢速度。”
......
夜半风声起,云影入梦来。
偌大的宅子里沉静无声,人家早已歇下,便显得黑沉沉一片。而高墙外是不夜繁华,灯火辉煌。
莲花池中,月色下波光潋滟。隐约有风中传来花莘馥郁的芳香,伴着琉璃彩色的灯火渲染了一方高墙寂寞的边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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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顾业和顾长歌
第一百零二章顾业和顾长歌
在夜半宅室内的丛花深处,恍若有悠悠呼喊,游丝般飘荡开来,宛若烟水茫茫里,隔了云雾探那梦里花开,声声痴缠恨怨,像今夜一束束写满了心事的月光。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梦里花开又谢,一道道旧迹回望,谁念?念谁?
是铁马冰河孤枕难眠?
还是塞外烽烟生死一线?
又或者从风雪归人沙场千军到宫苑深深夜漏三更,却再寻不到当年缘分?
你只记得如今有人为你红服加身,可还记得曾经剑伤有谁为你疼?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突然便听到一声呓语:长歌......
一弯月色上帘栊,八宝铜雕小香炉中点着安眠香,淡淡烟雾中,百里荣晨眉头紧皱,唇角却勾出温柔笑纹。
醒来全忘记,梦里才敢想起。
窗外一闪而过似夜中鬼魅的人影飘过前堂飘上飞檐画角的小楼,迢迢如流云。那身姿清举,全然没有半点夜半窥人家的心虚猥琐,反而有一种常人所不及的潇洒随意。
然而这种来去自如的潇洒随意在听到“长歌”两字时轻微一滞。
落叶般悠悠倒挂在屋宅檐角的苏离眸色深深,屏住呼吸朝窗口看进去。
他闲来无事夜探沈家,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百里荣晨的居所?
这么说,他唤出的那声“长歌”就是顾长歌了......
苏离摸了摸下巴,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半晌邪魅一笑,抱着这种心态的人,一般来说,最后都到不了嘴里......
不过到不到得了百里荣晨的嘴里,关他苏离什么事?他暂时还不想节外生枝对上百里荣晨这只狐狸,思忖一二正欲离开,却忽然怔住。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身份一直存疑的顾业与这个顾长歌,真的只是姐弟关系?
他仔细回想两人举酒对饮的那个晚上顾业的言行和神情,以及她话中所怀念过的人――苏离神色微沉,然而下一秒,他却又笑了。
若是没有猜错,当夜她布下的两只杯子,一只是为他兄长准备;另一只,便是为百里荣晨备下的。
如果真如顾业自己所说的那般关系,那么,顾长歌的被子,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呢?
苏离勾唇一笑,飞扬入鬓的眉,带出流逸超然的弧度。
去了哪里呢?没有在他手里,就只能是在顾业自己手里了......
想到这,苏离又转头看向屋内的百里荣晨的方向,想着他刚刚那声低唤。
所以,锅里的会不会到了百里荣晨的嘴里,如今,和他有关了......
方才一直在思考问题的苏离没有注意到百里荣晨隐隐有醒转的样子,等真正看过去的时候,百里荣晨恰好睁开一双如星的眸子。
两双眸子对视的瞬间,百里荣晨上身如箭直挺,手臂一挥,便有簌簌风声凭空而起,一道满含戾气的凉意似要割裂这如水月色,绷直着朝苏离砍过去。
而苏离倒掉檐角的脚尖一勾,身体后仰,竟直接翻身单脚立在刚刚被他勾住的檐角上。他翻身的姿态慵懒高贵,却难掩凌厉迅速,站直后便如箭直射一飞冲天。
他只身来到沈家打探,不宜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再加上他还要整理顾业与顾长歌的事,便不再纠缠。
等百里荣晨一跃出窗,攀上房顶的时候,只看见苏离如风的背影奔月而去。
百里荣晨没打算追。
上弦月冷冷地镂刻在深蓝色苍穹之上,百里荣晨披一件黑色披风站在月光里。
朦胧月光罩住他清越身影,亦如梦中一般,烟雾缭绕,白茫茫一片。
月光下,波光粼粼,荷叶翩翩,倒影绰绰,锦鲤湾湾。而他,环顾四周,宫阙楼台看遍,似在寻找什么?
究竟在找什么呢?
百里荣晨自己也不知道。
这夜寒风瑟瑟,却吹不灭深埋心底的寂寞......
再说说这下令召回那四千人的南番将领们,战战兢兢等了大半个时辰,既没等到自家那四千士兵,也没等到北齐援军。
一直驻守在三山关不敢妄动的南番兵们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也越发的怨恨沈钰――谁让他这么多地方不选,偏偏选了三山关这么个破地儿伏击。
南番军现在处在一种什么样的境地呢?
往北跑,就跑到了北齐的地界,无异于自寻死路;往西跑,是刚刚北齐援军去的地方,又是死路一条;至于往东跑,东面面朝大海,难不成要跳海自杀?
于是有人提议往南跑,去和那四千人会合,结果被南番的将领们全票否决――开玩笑,这一个多时辰都过去了,那四千人都没能过来,指不定遭遇了什么不测,现在让他们主动去送死?还不如往东跑去跳海呢!
当然,如果真逼着这些人去跳海,他们定然也是不敢去的,于是便只好等在原地求天告地祈求上天庇佑。
愚人求他,智者自渡。
多可笑,神佛作为一种信仰的存在,本意为指引人心向善,如今却成了懦弱之人掩盖罪恶、满足私欲的借口与方式。
密密麻麻四千人挤在三山关中三面山的内侧,没办法,在谷中低地里,除了一堆一堆的北齐兵尸体外,满满是上一场屠杀留下的血水,脚踩上去便直接没过了脚背,一地泥泞站不住人。
山顶穿过高高低低的树杈而来的风夹杂着海岸线的腥湿寒意,像一片片凌厉的刀光,刮得脸颊生疼,而士兵们的眼底,却渐生麻木。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们尚且是这个战场、这场战争的主导者、掌控者,而现在,他们坐地枯等,终于要接受审判。
这都是债,他们在心底这般告诉自己。
之前欠下多少,之后便要归还,也总要归还――只是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般快。
......
距三山关不过一里地的地方,顾长歌微微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山头,有风带起额际碎发掠过她三分寒意隐现,两点笑意深藏的双眸。
“长官,南番现在士气低迷,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一士兵伏在顾长歌耳畔低声道。
顾长歌微微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但一千人对上四千人,还是要谨慎为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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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反攻战起
第一百零三章反攻战起
耳畔风声呼啸,却听得人激昂振奋,一千人对上四千人,若是真能得胜......
先前说话那士兵缓缓睁大了眼睛,似在这般葳蕤华茂的丛林里看见未来难言的荣华与名誉。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见他这幅样子,顾长歌的嘴角浮起一丝没有笑意的笑容,却并未言语。
立定斜坡上,冷眼望着前面掩在昏暗中的山体,顾长歌仿佛看见走过昏暗后曾经并肩而立的三人拼死搏杀的背影,那曾经无比庇护宠溺她的兄长,以及曾经在这风声寂寂寒意森然里给于她宝贵温暖的、被她无比眷念着的男子。
顾长歌缓缓的闭上眼,大风鼓荡中她站得笔直。
三山关,这个曾经让他们三人吃过大亏的地方。
今日,剩她一个人找回昔日的荣耀和一直以来被刻意冷落在角落里的美好。
她曾经羡慕每一朵蒲公英,在流落天涯时总会有风来相送,而如今,纵使无人相伴,她已然懂得了奔跑和承担――一个人的奔跑,一个人的承担。
半晌,她睁开眼,开口道:“张良,你带着三百人从南面上山。”
士兵张良点头道好。
“马佑才,你带着三百人从北面上去;洪修延,你带着三百人从东面上去。”
顾长歌一一看过三人的眸子,继续严肃道:“记住,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说罢,尤其在张良这里多看了几眼。
张良半是羞愧半是不甘地低下头。小说txt下载HtTp://Www.80txt.Com/
马佑才和洪修延对视一眼,后又看向顾长歌,马佑才问道:“顾长官,可方便透露你的计划?”
看到他眼中的探究,顾长歌轻轻一笑,“放心,不会牺牲你的那些弟兄们。”
闻言,马佑才终于卸下眼中防备,心底暗暗为这般玲珑心思赞叹,“那...”
“火攻!”顾长歌抬眼看向黑沉沉的天幕。
“嘶......”三人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变了脸色,洪修延更是直接开口问道:“万一火势一个控制不好,整个林子烧起来可就麻烦了...”
顾长歌没回话,眼睛直直看向东面沉沉的浓云。
唯有风声呼啸......
其他三人似是明白了什么,只是眼中依旧是难掩的担忧。
“若是......没下雨呢?”
“对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顾长歌冷眼扫过去,嘲讽道:“所以,你想让这一千人直接对上那四千人,一言不合就开打?”
张良一顿语塞,“这...这不是还有谢参军那的四千人吗?”
“你等他来助你...说不定他也在等你去助他呢!”顾长歌眼底毫无厉色,语气平静,“我说我能确定今日必有雨,你信不信?”
她的师傅云游四海,被世人尊称为天机老人,本事可谓通天。对当下甚至是几天内的天气预测自然不在话下。
而她跟随师父多年,又受其谆谆教诲,学得一二,若是连这天气都看不准,可还有脸说自己是天机老人的徒弟?
“我信!”洪修延首先开口道。
马佑才看他一眼,随及道:“我也信!”
马佑才刚说完,便连同洪修延一同看向张良。
两人目光犀利,又夹杂着探究,看得张良一阵心虚,嘴唇开开合合,却是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可话又说回来,心虚归心虚,他可不想死啊。
照着他的意思,两万北齐士兵只剩下他们不过五千人已实属不易,如今就算他们逃回南江城北齐军营,也不会有人说他们贪生怕死,哪用得着这般作死地要再打回去!
可这话张良最多是在心里嘀咕两句,万万是不敢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出来的。
半晌没等到他回话,顾长歌冷笑着看过去。
她乌黑的眼眸在阴沉的天光里愈发深沉如墨,看向张良的神情讽刺,浓密的睫毛在眼眸中晕出淡淡的黑影,让张良心生戒备,甚至是畏惧,以致不敢生出丝毫懈怠之意。
忽然,她嘴角轻轻扯一抹笑,道:“这么长时间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
“你...”张良脸上一阵诧异和惊恐,似是没想到面前这人能这么“不要脸”。
“我自然是懂你的意思的!”顾长歌却是一脸笑意,似是在为张良的“识大体”、“顾大局”而心觉欣慰。
“我...”
“你自然也会义不容辞,全力以赴的!”顾长歌微笑,一脸“我都懂你很好你很棒我很欣慰我很感动”的表情。
不等张良再继续说话,顾长歌接着道:“既然都计划好了,那便行动吧!”
洪修延与马佑才对视一眼,握紧手中长矛朝顾长歌点点头,却没再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张良一眼,转身离开。
顾长歌眯了眯眼,似是放空视线望向张良身后的浸了墨般的浓浓黑云,寒意隐现的眸子里倏忽起了火星点点,待呈燎原之势。
随即,她冰冷如冰渣的话音响起,“张良,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张良低头,不发一语。
“呵...”顾长歌轻笑,声音里却不含一丝笑意,“你觉得,能被乔将军直接派来前线,又受乔副将关照而自立门户,避免从属于任意一方伏低做小的情况,我能是多没用的人?”
这话就纯属瞎扯了,“受关照”确实不错,只是这关照明显不怀好意。不过这话蒙一蒙张良这种没什么心思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长歌表示,她没有半点害怕被揭穿的压力,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果然,张良的肩头几不可见地抖了一抖。
顾长歌轻轻抚摸着腰侧的长剑,继续冷笑道:“还是你觉得,我能被两大统领忌讳和打压,是个没背景任人欺辱的小角色?”
张良暗暗咬牙,若真是没什么背景的小角色,照着两位统领的性子,定然不会是打压这么简单......
“其实,你只要再大胆些,未必不会看到这场反攻之后的巨大收益......”顾长歌挑眉,对上张良看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如果这次反攻成功了,作为功臣的你,就算得不到军衔,却也总能混个百夫长、千夫长当当,难道,你还想做一辈子的小兵?”
顾长歌微笑,棍子挨完了,这甜枣吃的可还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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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醉翁之意
第一百零四章醉翁之意
又挣扎了一会儿,张良终于动摇了,甚至也可以说,他是动心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两人都没再说话。[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张良抬眸,最后一眼望向顾长歌暗藏乾坤的如星瞳眸,然后转身背向她而行。
......
“少主,南朗街上,沈家大小姐沈俏意的绣球招亲已经开始了...”苏叁说完,恭敬地站到一边。
“哦?”苏离笑得烟波流动,若有深意,“绣球招亲?”
一听自家世子爷语气不对,苏壹轻皱眉道:“少主是想说,事有蹊跷?”
苏离目光晶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上,笑道:“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听闻此话,苏壹也觉得不对劲,便自觉将打听到的另一个消息报上,“前两日,沈家大小姐还公开说要追求江家的风流幺子江夜,不过江家一直未曾作出答复,于是便有流言道沈家大小姐求爱被拒一气之下自我放逐公开招婿。”
前一秒还在为自行脑补出的狗血家族复仇相爱相杀式的戏码而激动不已的苏壹,在说到“求爱被拒”的时候,突然想到许久之前的一件有关“世子爷求爱遭拒”的事以及它的后续发展,脸上的猥琐表情瞬间烟消云散。
他偷偷瞄了斜倚在小榻上的某人一眼,果然看到苏离阴恻恻却依旧难掩风华探过来的眸子。
阳光温柔缱绻,美人斜卧小榻,万千风流不谢,如沐春风深情不掩的海棠。[八零电子书wWw.80txt.COM]
海棠美人醉春风般温柔一笑,“求爱被拒......”
只一声低语,偏生被苏离说得呢哝软语,魅惑缠绵。
苏壹没感觉到所谓的春风,甚至还打了个寒战......
“哎...”苏离叹口气,听不出语调中是什么意思,“你总是这般经验丰富......”
听闻“经验丰富”这四个字,苏壹如遭雷劈,瞬间想起了上次祸从口出的悲催经历。(详情请关注第二十八章世子爷求爱遭拒)
显然苏离也想起了什么,只是他想的可不是上次因为说出“求爱被拒”而被狠狠整蛊的苏壹,而是自己“求爱被拒”的对象——顾业,又或者,称其为顾长歌。
接着又想到了她目前还在跟一群男人混在满是汉子的军营里,甚至是同吃同住!
世子爷不淡定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张床的交情”——他都没享受过这待遇,竟然被一群糙汉给抢先了!
更可恨的是,孤家寡人的他现在竟然和顾长歌的“绯闻前男友”杠上了,虽然说他直觉这是早晚的事,但这节奏是不是快了点儿?
想得入神,到现在还没什么名分的苏大世子不知不觉就待了丝怨愤的神情在脸上。
被一张“怨妇脸”给吓着的苏壹脚下一个踉跄,瞬间就知晓了自家世子爷那点写在脸上和某人有关的心事......
“算了...”苏离又是一声轻叹,“还是说点闲事儿吧。”
苏壹撇嘴,合着只有那个顾业的事儿在世子爷这里才算正事儿。
苏离可不理会他内心这些小九九,事实上,他自己心气还未平,何谈别人。
半晌,苏离终于开口道:“苏叁,你派人去查一查沈钰的消息。”
“少主是怀疑沈俏意在给沈钰打掩护?”苏叁和苏壹面色皆是一凝,神情严肃。
“不是怀疑,是确定。”苏离的声音中依旧有骚动和笑意,只不过又多了了悟一切的睿智和掌控格局的气势,“让你去查他的消息,不过是要知道他现在搭上了那条大船...”
他欲言又止,神色渐渐平静,半晌又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想,我应该也猜到了。”
既然苏离已经猜到了,百里荣晨自然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察觉到。
他身旁立着一个瘦高男子,端起桌子上倒扣着的青玉浮雕双璃龙茶盏,斟了一杯茶。
江家作为东海三大世家之一,奉上的茶自然也是好茶。杯中茶水清透,茶叶根根直立,尖端银白,是顶级的银毫。
百里荣晨看着面前的茶盏,神情微微思索。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言嵘,去查一查沈钰。”
身旁瘦高男子恭敬颔首,道了声是。然后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男子身形一闪,人影已无。
风过,带起百里荣晨紫金华袍的暗纹袍角,袍角浮动间暗光乍现,隐耀如日月之辉。
他垂眸,轻啜了一口茶水。茶水中倒映了一双深切幽邃,深沉如海水的眸子。茶水轻漾,眸子中也如波荡,迤逦开水波回旋的暗纹。
放下杯子,伸手一招,自暗处又走出一个男子,恭敬地直挺挺立在百里荣晨身边。
“走吧。”百里荣晨缓缓起身,“去南朗街。”
东海上风平浪静之下潜藏杀机,而北齐南江的战场上,杀机尽显,藏也藏不住。
顾长歌领着一百士兵朝三山关关口处行进,同一时刻,张良、洪修延与马佑才三人分别率领三百人从三个方向登上山顶。
偶尔有巡查的一两个南番兵,还未张口呼喊,便已被刀口抹杀。身体倒地,鲜血自伤口溢出,浸入土地,滋润了一方草木。
南番军毫无觉察,蜷伏于三山关谷内战战兢兢却不知该作何动作。
风起,吹得山上草木摩擦窸窸窣窣,掩盖住北齐的脚步声和衣服勾扯树木的声音。
只听得风声合着南番军的呼吸,反倒更显寂静。
直至一声震天响划破天际,割裂这平静的假象,“轰”的一声,南番军也一阵惊惶,炸裂开来。
伴随着震天响一同而来的,是漫天的火光倾泻而下。
艳红的火光照亮了半边昏暗的天,一同倒映在南番大军惶恐不安的眸子里。
山上远远投来的火把,凌空闪耀这绚丽的尾身,“嘭”的一声,火焰点燃了树身成了靶心。
四面都是呼喊声,马蹄声,箭矢破空声在耳边咻咻飞过,三山关山上、谷底,黑压压的都是人头,人头下面是闪烁着的火光,从脚下渐渐蔓延到身上,从一个人渐渐蔓延的一群人。
“啊!北齐军来了,快逃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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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终有胜负
第一百零五章终有胜负
“对了,往关口逃,那里没人!”
不只是谁大喊了一句,人头攒动,黑压压潮水一般拼命往西边涌去。热门小说网WWW.QiuShu.Cc
火光依旧绚丽如虹,西边人群里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嘶厉喝,而后人群迅速散开四逃,却无一人再往西边前进一步。
顾长歌一身血衣站在西边关口,嘴角勾笑。
她并无杀气,眼底却流动诡谲的光。
脚下,是一具还带着热意刚死不久的尸体——一柄匕首径直没入心口,只留玄黑手柄挺翘在银白却沾了血的盔甲上。
一百北齐兵规整地站在她身后,神情威肃,眼神凌厉。
而在这一百北齐军的身后,远处原本是水墨黛青的山色,在昏黑的天际印衬下,呈现一团深棕色。火光凄厉的照亮眼前,却像是涂抹在天际山头的血色浊红,成了接下来血腥厮杀的最好伏笔。
南番兵中有将领刀一横,对着顾长歌做出应战姿势,喊道:“怕什么,就这么几个人,我们还杀不出一条路来!”
谷中火越烧越大,冲天而起,有南番军冒死往山上高处爬,好不容易冲出火墙,却接着被等在山头上的北齐兵斩杀。
烧死了一大批人,被北齐砍杀了一大批人,剩下为数不多的南番士兵跟在喊话将领的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却没有丝毫试图拼杀突围的煞气。
顾长歌面色平静,淡淡说了句:“放弃吧。”
那名南番将领哈哈大笑,面露疯狂,“让我放弃还不如叫你去死!”
话音未落,他手握长枪,朝顾长歌狂奔而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冷风中,火光里,他神色狰狞,霸气冲杀,身体如出弦之箭,狂奔向在原地站着不动的顾长歌。
然而一丝银亮闪过,带起咻咻风声,随即听得“嘭”的一声,众人看过去,那南番将领的身体重重的栽倒在地。
真正的杀人于无形之中。
南番士兵的眼里,满满的是不可置信,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恐惧与绝望。
袖间手腕上还贴着几根凉凉的银针,顾长歌甩一根在指尖轻轻捻了又捻,冷眼扫过仅剩不多的南番兵。
剩余的南番兵满脸惶恐,“嘭嘭嘭”得纷纷跪伏在地上。
“投降!我们投降!”
终于听见这两个字,顾长歌心头却生不起丝毫雀跃之意,耳畔是北齐士兵振臂高呼的欢悦呼唤,她却缓缓的闭上了眼。
一场战争,哪有真正的胜负?
可怜万里关山道,年年战骨多秋草。
君不见,一方风光变焦土,争霸铁骑转眼成浮尸四荒。
时间真的是卡的刚刚好,北齐打完胜仗没多久,就在大火马上要蔓延到山顶时,倾盆大雨瓢泼而至。
雨水下得猛烈,像是扯了天倒了海,哗啦啦的向下浇,眨眼便浇灭了四溅的火花。
士兵们纷纷举起地上散着的盾牌挡头顶上的雨,顾长歌却没有动作。
她抬眸看一眼风雨漫卷的黑沉天幕,一阵空虚没缘由的突然袭来。
旁边有士兵看着独处雨中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长官,正想着要不要给她递个护盾挡挡雨,却见她眉眼一挑,紧抿着唇朝关口看过去。
马蹄飞踏的声音传来,拿着盾牌的士兵心口一紧,不会是南番还有援军吧!
心下正紧着,便连忙转身一看,才发现大雨瓢泼中五千身着北齐军服的士兵疾驰而来。
领队之人是柳旸厉柳统领和北城门守城护军校林殊。
而五千列队士兵的左侧,是顾长官所带领的那支不足百人的队伍。
看清楚来人,那士兵顿时松了口气,眼中这才真正漫上笑意。
五千多人正向着三山关疾驰而来,却半路被自南面奔来的谢梁之截了胡。
顾长歌也领着三山关中一千士兵过去,刚一走近,便看见谢梁之一个飞身下马,半跪在柳旸厉身前。
“禀报统领,属下谢梁之不负所托,带领四千士兵反击成功,终得战胜南番!”
他说得气势凛然,却让他身后和顾长歌身后一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明明出谋划策成功带领北齐反击的人是顾长歌,现在怎么就成了谢梁之的功劳了?
四千士兵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说话的。
顾长歌朝半跪着的谢梁之冷厉一笑,也没说话。
大军死寂如枯林,只有雨浇大地哗啦啦的声响,忽然雷声一阵,便听得有个声音同时迸裂而出。
“他说谎!”
乔钰微微皱眉,两指轻扣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一声又一声,厚重低沉。
矮桌前,通报士兵恭敬地半跪在地,一只手扣抓住腰侧铁剑手柄,呼吸声压的很低。
副将营帐中,气氛一时沉闷。
半晌,乔钰终于开口:“你的意思是,这次的胜仗全是谢梁之的功劳?”
“这……属下不敢妄加评论…”士兵闷着嗓子,低头回话,无人看见的眼眸中目光微微闪烁,“不过是听了别人的话,就照着给您通报一声…”
闻言,乔钰微眯眼眸,倒扣桌子的两指收回,又把整个手掌翻过来覆在矮桌上,微微哼了一声,“嗯?”
一瞬间,气息将变。
“这…这是谢参军的说法…”士兵终于改口,“还有一种说法是,这次能够反败为胜,多是那个顾业的功劳。”
说完,士兵抬头看了乔钰一眼,恰好对上他满含深意的眸子。
帐外大雨哗啦啦从天而降,不时有闪电亮起,雨滴连珠成亮剑直劈向地,天色愈发昏暗,帐内人气息也是愈发低沉。
乔钰沉吟道:“那柳旸厉和林殊两人呢…”
“已与谢参军同归…并未起到多大用处…”半跪的士兵颔首道,却再一次故意忽略了顾业。
“你心思太多了,梁毅。”乔钰淡淡斜睨他一眼,不再言语。
“砰”得一声,梁毅两膝着地,赶忙谢罪道,“属下知罪,望将军责罚!”
“报!”帐外隔着远远的传来一声高呼打断乔钰的沉思。
掀帘进帐,通报士兵躬身道:“大军已归,只待副将移步。”
说完这一句,他顿了顿,长呼一口气继续道:“传来最新消息,领军的两位统领,全部…阵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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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谁功谁过
第一百零六章谁功谁过
掀帘进帐,通报士兵躬身道:“大军已归,只待副将移步。[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说完这一句,他顿了顿,长呼一口气继续道:“传来最新消息,领军的两位统领,全部…阵亡…”
士兵声音哽咽,眼角隐约有亮光闪现。
陈谦凌和宋轶是军中老将,带兵多年,在军中颇有威望,很多人都受过其照顾甚至恩惠。
尽管最近几年两人争斗不断也频出状况,但也算受人尊重。所以两人身死的消息也在军中迅速扩散,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减了战争胜利所带来的喜悦。
而听闻此消息的乔钰只是神情淡淡点了点头。
他透过半开的帘帐望向帐外连成线的瓢泼大雨,虚浮在半空中的目光微沉,半晌,他道:“吩咐下去,派人领着凯旋的士兵下去疗伤休息,然后,把谢梁之、顾业,还有柳旸厉林殊传唤过来。”
“另外…”他又接着补充道,“疗伤的事就去找军医黎苏。”
士兵答是,转身退下,再回来时身后已经跟了被淋了满身雨水的顾长歌与谢梁之等人。
虽是同样被淋了雨,顾长歌却丝毫不显狼狈,身上也披了一件干的大氅——这是“黎苏”特意派人送来的,意在敲山震虎,向某些心思不纯之人表明他对顾业的看重和在乎。
乔钰看一眼不卑不亢站在自己面前的顾业,再扫过她身上不难看出并非凡品的玄青色大氅时,眸光愈发深沉,嘴角确是勾起满含深意的笑意。
顾长歌只是淡淡回了他一眼,两人都沉得住气,谢梁之却没有这般沉稳心性,眉眼皱地越深。[求书网www.Qiushu.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眼看着大帐里越发沉静,没有什么动静,柳旸厉动了动眼珠,苦笑了一声,正准备开口说话,突然就听到谢梁之的声音。
“乔副将,我这刚得胜归来,满身雨水血污,实在不好见人。”
他明显话里有话,似乎一开口就掌控了整个局面。
一句“我得胜归来”不仅揽了功劳,也是为他下面做些铺垫,好顺利地拖延些时间。
至于为什么要拖延时间,自然是因为他身为一个宫派参军,在乔家人面前自然讨不了好处,而顾业,他早就把顾业看做是乔系的人。
谢梁之撇头看一眼嘴角莫名勾一抹笑意的顾业。
顾长歌笑得嘲讽。
谢梁之看得心堵,索性又撇回头。
他继续道:“况且宫督军派人传来消息让属下先去找他一趟,您看……”
他显然是在借机敲打也可以说是威胁其他人——看,我背后可是有人,所以别轻易打我的主意!
此话一出,林殊、柳旸厉俱是脸色微变,顾长歌脸上讽刺意味更深。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没谁了,在场的人除了乔钰都是和谢梁之一路从战场走回来的,有没有人来通知他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吗?
对付不要脸的人的方法就是要比他更不要脸,乔钰显然深谙此道,张口便回他说:“谢参军不必担心,刚刚宫督军也给本副将来了消息,说要知会你一声说不用去找他了…”
谢梁之黑了脸,心中直呼这人是听不懂他的潜台词还是真傻!
林殊也是脸皮微微抽搐,随后他忽然脸色一正,淡淡道:“乔副将,谢参军…”
两人转头看他。
“这时候,我们不该先商讨一下两位统领的身后事吗?”
大帐内一片寂静。
趁众人沉思之际,谢梁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立马冷笑道:“哼!如果不是这个顾业,两位统领何故到了这般地步!”
说完,他似笑非笑,瞟了一眼顾长歌,却发现她正注视着自己,眼眸清透平静,深如碧谭。
这人不过经历了一番征战,竟是愈发深沉深邃…
谢梁之目光缩了一缩,紧接着一沉,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后背发冷,他的声音也越发的冷,像极了冰山雪颠上动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冰碴。
“若不是顾业没打探好敌军的消息,两位统领怎么会这般鲁莽的直追逃兵,以致中了敌人的埋伏!”他说地神情愤愤,环目四顾,目光冷厉如刀割。
帐内站着的几人,有惊讶,有疑惑,有愤怒,还有依旧如谭的平静……
乔钰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也是神情淡淡,看向顾长歌问道:“是这样吗?”
顾长歌嘴角依旧挂着笑,然而那笑容却没有温度。
“是不是这样,我想在场的几位都心知肚明吧…”顾长歌笑得讽刺。
她的声调依旧是清冷淡漠,笑容中却带着一股犀利冷峻,一种掌控一切却也目空一切的矜贵气势凌空而来。
谢梁之后背又是一丝凉意泛起。
他忽然怒喝一声,“你这小子!”
边说着,边呛得一声抽出寒光熠熠的长剑,剑尖直指顾长歌脸面。
还未来得及仔细思索顾长歌方才话中意思的众人瞬间被他这声怒喝吸引去了注意力。
眼看目的达到的谢梁之顺着冷光凛冽的剑身投给顾长歌一个暗含深意却也一闪而过的笑容。
他一拔剑,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士兵也齐齐拔出长剑怒目相视,啷呛之声连响,杀气凛凛。
三把剑直指顾长歌,顾长歌独自一人站在他们对面,面对三人满身杀气和谢梁之的挑衅确是一动也不动。
顾长歌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品级的百夫长,自然没有谢梁之这般权利能随身带着侍卫。事实上,如果不是乔钰特地召见她,她连大战后进入副将营帐的资格也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谢梁之敢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地抢顾长歌军功的理由——一个连将领营帐都进不了的百夫长能去请功?被抢了功又有多大能力再抢回去?
谢梁之继续道:“如果不是你派人去告知两位统领说南番兵不足数,我们又怎么会这般鲁莽的率先出击,进而中了敌军的埋伏甚至险些全军覆没?难道你还想狡辩!”
手中长剑泛着幽冷的光,反射到谢梁之阴狠的眸子里,他回头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的乔钰,道:“顾业这可是谎报军情并险些酿成大祸,难道乔副将觉得不该重罚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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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苏离助阵
第一百零七章苏离助阵
他说了个问句,却也没打算听到回答,环顾四周又接着道:“也不能说是‘险些酿成大祸’了吧,毕竟,两位统领可都是阵亡了啊…”
“仅仅是一个谎报军情,便导致了如此后果,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全身了吧…”谢梁之笑得诡异,一双眸子死死地盯住顾长歌,“那么,在这场战事中,谎报军情的顾长官,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发挥了什么作用?”
听闻此话,林殊与柳旸厉齐齐变了脸色。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谢梁之话中的意思,是在暗指顾业与南番勾结谎报军情,也就是说,他是个叛徒,又或者,一个奸细!
这已经是杀头的大罪了,顾业怎么说?
两人又看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顾长歌。
“哦?”顾长歌勾了勾嘴角,笑看向一脸愤慨的谢梁之,“你怎么知道那两人是我派去的?是他们自己承认的,还是,你们猜的,又或者,硬要塞给我的!”
她语气平淡,一双清冷莹莹泛着辉光的眸子黑彻如曜石,仿佛可以映照出世间所有龌龊与不堪。
“就算再退一步讲,权且不算那两个报信人的问题,难道你们随后就没再接到我送去说南番有诈的消息?”
谢梁之眸光躲闪,确是不敢再与其对视。甚至看着那双冷肃深沉的眼睛时,他都不敢说出半句谎。
“没收到”三个字在嘴边打转,到底是没说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谢参军?”顾长歌用手指轻轻拨开面前的剑尖,谢参军三个字咬的尤其重上几分,“所以,你们必然是收到了消息,那么,为什么还会继续进攻?”
顾长歌的眼神越发犀利,“不过是你们求胜心切罢了,还把账赖在我身上!”
谢梁之呼吸一滞,随机呵斥道:“大胆!你还知道我是参军,竟然敢这么跟本参军说话!”
本来是一句夺气势的喝问,自谢梁之嘴中说出,全然没有了半分压迫感。qiushu.cc [天火大道]
顾长歌身子微微前倾,如鹰的视线似是从无穷天际俯冲而下,死盯住谢梁之躲闪着的目光。
乔钰终于再次开口,“你怎么说?”
同样的问题,这次却是问向另一个人。
额角冷汗滴滴滑落,谢梁之微微后仰,手中剑身也有些颤抖。
他暗自咬了咬牙,他得继续拖延时间好等到宫家来人才行!
谢梁之怎么说?
他会怎么说?他该怎么说!
谢梁之自己也不知道,心中只期盼着宫家快点来人。
他抬头,恰好对上乔钰看过来的深沉视线,那双掩藏了千仞深渊的眸子,暗潮涌动也变幻万千。
但他不敢朝顾长歌看过去。
心跳声如擂鼓,一敲一震,“咚咚”声隐约对上帐外雷鸣的“轰隆”声震天响,大雨倾泻如瀑,他额角的冷汗也涔涔如雨下。
忽然,帐外又传来通报声。
“报!”声音拖着长腔,话音刚响,谢梁之眼底唰得一亮。
众人视线投向营帐帘幕处。
“报告副将。”通报士兵掀开帘幕,快步进来后跪下,“第一军有人请见!”
闻言,在场众人脸色不一。
乔钰面露玩味的笑,摆了摆手,“宣。”
谢梁之眸光一暗,紧了紧手中攥着的长剑剑柄,视线移向顾长歌。
顾长歌挑眉,半晌又是展颜一笑。
仿佛心底有根极细的、紧绷的弦,因为家族的荣辱,因为风雨的磨折,因为人情的冷漠,因为阴谋的龃龉,因为那人的背弃而紧张欲断的弦,在此刻帐外滂沱大雨的喧嚣中,在帐内安谧无言的沉静中,得以续接并被温柔相待。
这一生戎马,两程争夺,她经历过这么多阴谋诡计和尔虞我诈,也见识了无数的死亡、挣扎和背叛,却从不丢弃原则和信仰,无外乎身边常伴了像这样一群永远鲜活而可贵的人,能够让她在人生的风烟里,不忘初心,支枕静观岁月罅隙里的风烟俱静。
思绪间,已经有人走了进来,顾长歌定睛一看。
言萧、张恒和章志,还有楚曈。
楚曈也恰好对上顾长歌看过去的视线。
她乌黑的眼眸并未在顾长歌这里停留多久,反而是环视一周,像一头直面敌人始终处于紧张备战状态的幼兽,从未放下些许的戒备。
乔钰饶有兴趣地看着楚曈。
“参见乔副将。”四人朝乔钰半跪在地,道。
乔钰点头,摆了摆手,四人又起身向其余将领长官躬身一拜,“参见柳统领,谢参军,林长官,顾长官。”
除了谢梁之冷着一张脸之外,其余几人皆是微微颔首。
乔钰负手于背后,淡淡地道:“尔等来次,所为何事?”
章志与张恒双双对视一眼,而后张恒拱手道:“启禀副将,我等有军机要事禀报。”
他顿了顿,视线越过顾长歌看向双眉紧锁、黑面含怒的谢梁之,微微一瞥又继续道,“此事,与此次大战有关,也与顾长官和谢参军有关!”
“你想说什么?”谢梁之脸色发青,冷笑一声,“还与本参军有关?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公然言及将领,搬弄是非!”
他的语气犹如万杀之刃,含怒之雷,锐利如刀割直袭张恒,说完便立马转头对乔钰道:“况且他们乃是顾业的直系士兵,必然是会偏袒于她,故而属下以为,他们的话,不可信!”
乔钰谁也没理,依旧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看向楚曈,“你呢?”
乔钰面上虽是一副淡淡的玩味笑意,却让楚曈莫名感到一阵威压迎面扑来。
楚曈微微垂眸,错开他的视线,一副恭敬俯首的表情。
“回副将的话,是黎军医派我来的。”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长歌,和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的言萧三人,“这三人不顾伤势非要往这边敢,说有要事禀报,我们也不好阻拦,只怕延误了军机,便只好跟着他们仔细着他们的伤口…”
这依旧是在为顾长歌等人增加筹码。
说话间,楚曈突然发现顾长歌看过来的含笑眼眸中,浮光掠影如水中青花,杯中明月,波光潋滟,洁净如雪。
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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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孰是孰非
第一百零八章孰是孰非
楚曈想了想,觉的顾业在笑也无非是在笑有这样一个人随时随地不忘支持他吧。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
得遇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怕是谁,也要欢喜的吧!
楚曈再次垂眸,可惜了,她没有这般福分…
不过是转瞬间,她便又再次睁开双眼,凌厉乍现,她道:“另外,黎军医还吩咐了一件事,说是要请顾长官尽快些去找他处理伤口…”
她转身对着顾长歌继续说。
“他让我替他吩咐您一句,说是如果你再这般乱揽一些不关自己的事还瞎逞强不爱惜自己,他就算有顶好顶好的药,也是宁愿扔了也不给你用了…”
说完这些话,她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瞥一眼顾长歌,没动,半晌再瞥一眼,微抿唇,同章志等人一样,走到顾长歌身侧。
短短的一段话,楚曈说的云淡风轻,其他人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摆明了就是说这次战事的胜利就是顾长歌的功劳,却被不要脸的人抢了去;另外,他有顶好顶好的药,还随便扔不心疼的那种!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只是单纯的炫富吗?自然不能是!
再加上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宠溺和爱护,不过是警告那些心思不纯之人打狗也得看主人。
这个比喻虽说有些不好听,但在别人看来还真是那么个意思。
乔钰目光深沉,嘴角还留着那抹玩味的笑,却也和刚刚的有所不同。(WWW.qiushu.CC 好看的小说
刚刚的潜台词谢梁之不会不懂,他的脸色愈发不好,舌绽春雷,怒不可遏,“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与副将正商讨正事呢,他一个军医来凑什么热闹!”
他声音微微嘶哑,一回首便看到一身铠甲的顾长歌沉静漠然的立在大帐中,身影坚钢挺拔如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过来的眸子却是黝黑发亮的。
谢梁之心中一跳,随后看向乔钰,躬身道:“属下听说,这顾业原本就是黎苏的侍卫,两人关系必然亲密,所以他的话也必然是不可信的!”
顾长歌反而很平静。
她的平静,在谢梁之狰狞狠厉的表情之后更显底定雍容,万事不惊。
她淡淡道:“谢参军总说这个不可信,那个不可信,那在你看来,谁更可信?不如你给推荐一个!”
顾长歌看着谢梁之,幽瞳里泛点点辉光亮如星火。
谢梁之一阵牙疼,却也在心里盘算着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来为他做个伪证。
柳旸厉?谢梁之接着便否定了。
宫家与乔家两派争斗三年,军营里会站队的早就站的差不多了,说得上话的也没参加这场战争的就只剩他了。
三年以来,自然不可能没人找过他,只能是他心志清明坚定,始终保持中立,说白了,就是个死脑筋,况且,刚刚他的态度也已经表明了——绝不偏袒任一方。
所以,柳旸厉不行……那林殊?
谢梁之赶忙摇头,看他刚刚反应,隐隐有向着顾业的意思,再说了,这人就在这里,想要用法子让他改口也不容易……
让那些小兵头头改口倒是件容易的事,但他们人微言轻,起不了多少效果,而且,容易被贿赂被威胁也不是好事,说不定是个两面派,那就真的麻烦了!
谢梁之阴沉着脸思来想去,挖空了脑袋也没想起什么可信的人来,只能在原地频频皱眉摇头。
顾长歌欣赏着他奇异多变的表情,一时间也像找到了乐趣,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不知怎的,却突然想起苏离来,想起他那张永远狐狸笑却依旧似月色清辉,绮丽如烟的盛世容颜。
而永远狐狸笑魅惑世人的苏大世子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东海主岛的三大世家之一的沈家一别院隔扇门前,入目便是一架刚刚搭起不久的木质高台。
虽说是刚搭建好不久,却丝毫不显得粗鄙应付。
整个高台背靠一色水墨群墙,立起于白玉石阶,石阶上雕刻有各种飞鸟猛禽花样的浮雕,单是瞧上一眼便已觉气势非凡,只道好一个雍容华贵、大气端庄。
高台四角分别竖有沉香木木柱,木柱上皆是细雕有万字穿花图案,沉香木上挽着繁复华美的云萝绸如水色,阳光下亮得通透,红绸绾花荡漾在风中迤逦开美如春日杨柳的风姿。
后面两根木柱的正中间安放一紫檀百花叠绣围屏,围屏后有一影绰人影。
那人影背对着,端坐在一贵妃小榻上,小榻旁,隐约有铜兽香炉青烟浮。
外面围观的人群看着屏风后的窈窕人影只觉美好,屏风后的人却是抓耳挠腮,挤眉弄眼。
“小姐,注意形象!”侍候的丫鬟瞟一眼小榻上的女子,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似乎是在为自家小姐的出路而万分愁苦。
就像任何时代都不缺乏脑残和叛逆一样,东海世家里也有这样特立独行,具有时代探究意义的风向标兵,她便是沈家嫡女沈俏意。
丫鬟哭着一张俊脸,能不愁吗?
自家小姐打小就爱做些惊世骇俗的事儿,上能爬树掏鸟蛋,下能入水抓王八,这大了之后更是越发不可收拾,前两天还公然示爱江家老幺,谁知道画风一变下一秒就开始比武招亲,真是不知道说风就是雨的小姐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时代标兵沈俏意不甚在意地笑笑,色泽鲜明的唇角弧度上扬,勾出一个带着东海海风一样湿润鲜亮的笑容。
又伸出两指捋了捋头发,微微扬首道:“有什么好注意的,他们又看不见?”
“小姐!”丫鬟嗔怒了一声,尾音拖长,“说了多少次了,您说话声音要小一点儿……”
“是是是,我的小欣欣!”沈俏意刷的一下放好双手与膝上,朝丫鬟常欣眨眨眼道,“还要温声细语,吴侬软语…对不对?”
常欣被她这幅样子给逗乐,一时间不知道是哭是笑,勾唇道:“小姐你总是这般,看你再被老祖母罚了该找谁!”
半晌又补充道:“总归公子不在,你也找不到帮手了!老祖母可得好好治你不可!”
此话一出,沈俏意脸立即耷拉下来,“欣欣,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还得跑得再远一点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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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绣球招亲
第一百零九章绣球招亲
沈俏意挑眉,两道秀致而英气的眉似欲飞飘带飞扬开去,又似两把精致纤细的小刀,柔中带刚自有威仪。(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放心,如若他们不老实,就算哥哥不在,我也自有法子收拾他们!”
高台屏风背后自有凌厉气势,高台下也是热闹非凡,风光无限。
听闻三大世家之一的沈家沈大小姐竟然要绣球招亲的消息之后,一心想攀关系的人便动了心思,如今看台下的人头攒动,算来动心思的人还不少。
然而台下尽是些上不了大台面的三教九流,那些真正的世家子弟是不会放下身份,参与这些抛头露面有辱门风的事情来,不过,世家里看热闹的人却是来了不少,一个个的早就包下这附近的客栈、酒楼和看台,占据有利地形只待好戏开演。
苏离和百里荣晨也算是这其中之一了。
高台两侧分别有三层高的酒楼,从顶层看下去,所有风光一览无遗。
此时,两侧观楼分别为苏离和百里荣晨包下。
“主子。”言嵘半跪在百里荣晨身后,垂首道,“沈钰目前不在东海。只不过去了哪里暂时还不明朗。”
百里荣晨站于酒楼特设的看台上,一手随意搭在看台的木制横栏上,淡淡扫一眼人声鼎沸的楼下,随即视线定格在高台围屏后的人影上。
一边对身后的言嵘道:“往南番方向查。(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一直处于弱势的南番敢突然向国势处于上升期的北齐开战,且步步紧逼如有神助,定然是有了能让他们强势起来的背后助攻,偏偏在这个时候沈钰消失,那么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和南番之间的联系了。这么一来,对大陆态度暧昧且始终以观望姿态示人的东海三大世家拒绝入世的局面被打破,也刚好可以解释三大世家之间的矛盾渐生。
果然啊,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挥手让言嵘退下去,百里荣晨自楼下淡淡瞥开视线,不经意间看到对面酒楼上的苏离。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盏更不省油的灯。
对面,苏离与百里荣晨深沉的视线恰好对上,转转指尖的白玉酒杯,而后举至胸前,冲百里荣晨遥遥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百里荣晨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然而就在他垂首之时,突听得耳边风声烈烈竟隐隐有狰狞之感。
倏忽抬头,便见一道耀眼白光迎面而来,似是一斩霹雳电光撕裂空气而来。
空中飞旋着的白玉杯转眼已闪至面前,百里荣晨站定不动,扶在横栏上的手却翻覆成掌,罡气起,身周空气即刻延缓几乎要凝滞住,杯子的速度被放慢了十几倍,被百里荣晨单手把握住。
轻缀一口,抬眸对上对面苏离若有深意的笑容。
楼下突然惊呼乍起。
两人顺势看下去,便见高台上自围屏后走出一个身着木兰青双绣锻裳,挽一个随云髻,只简单插一根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不摇,简单中却透着尊贵端庄。
围屏后的沈俏意也是看着高台前常欣的背影,眸中赞赏之意愈深。旁边有小厮凑过身来,小声道:“小姐,台下已安排妥当。”
近日来,已经很多人把目光投向许久未曾出现的沈钰身上,而沈俏意此举的目的就在于吸引多方视线为自己的哥哥打掩护,自然不可能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于是便派人在下面安排了许多人手,必要时毁掉绣球。
这手段虽有些不光彩,但总归是个办法。
思量片刻,沈俏意勾唇道:“可以开始了。”
围屏外侧立即有侍女应声走几步跨出去暗暗冲高台上的常欣点点头。
常欣状似随意地眨眨眼,随即面向高台下众人笑道:“相信各位侠士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沈家于南朗街搭建此处高台的目的,就是为我沈家大小姐沈俏意选个好夫婿。”
台下一片叫好声。
常欣淡淡一笑,抬手再缓缓一压,示意一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看诸位也是兴头正好,那我就话不多说,我家小姐马上便登台。”
话毕,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一年方二八的豆蔻佳人自紫檀百花叠绣围屏后款款走出。
她一袭水蓝色藤萝曳花襦裙,外罩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双手端于胸前,脚下步步生莲,姿态优雅,妆容端庄,笑容高贵,将一个养在深闺又年方韶华的名门大小姐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只是一众看客心中描摹出来的画面,看在对自家小姐知根知底的常欣眼里却变了模样,脚下步子比之平时慢了半拍,腰背挺得笔直,端于胸前的胳膊微僵,笑得时候左边嘴角有轻微抽搐——总之,装得很辛苦。
好在常欣懂得体恤自家主子,实则内心一点儿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实在看不下去,她快走几步到沈俏意身边,冲高台侧面的丫鬟摆摆手,换来被摆在端盘上的大红绣球。
伸手接过来递到沈俏意面前,道:“小姐,抛绣球吧。”
沈俏意趁着脸被常欣挡住的片刻,龇牙咧嘴地递出个委屈的眼神,接过绣球后又立马正色。
不置一词她淡淡扫过台下人群,果真看到几个衣服上标有沈氏暗纹的人分散在人群中间。而后,轻轻一抛,看似随意,那绣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惹眼的弧度随后精准得落往一人怀中。
被选中的那人眸色一暗,脚尖轻点飞身而起便去伸手接绣球。
本以为接住绣球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不想就在他手马上就碰到绣球时,突然凭空生出一阵风,那风来得稀奇,力道也是难见,底下人还没几个能感觉到,却可以把一定重量的绣球吹起来。
便见樱红的绣球再度凌空而起,竟直直朝左侧高楼看台上飞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绣球的方向看过去。
而看台上看着绣球朝自己飞过来的百里荣晨脸色一沉,黑魆魆的眸子先是深深看一眼对面作怪的苏离,而后箭一般射向绣球。
众人只觉有一阵凌厉罡风凭空而起,与方才温柔徐缓的真气不同,这次的风恍若带有排山倒海之势,将人们的头发衣袂哗啦啦一同卷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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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顾业统领
第一百一十一章顾业统领
乔钰轻笑着对上宫雍和的视线,意味难名地答道:“这是自然。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小钰是我与你父亲亲自推荐才得以册封的副将,自然是被寄予厚望,伯父知道你向来是个聪明人对吧?”
“小侄驽钝,不知宫督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乔钰微微颔首做恭敬状,对宫雍和话中的威胁之意置若罔闻。
没想到一个小辈竟然这般不识趣不给自己面子,宫雍和脸微微发黑,心中暗骂乔家这对父子越来越难缠,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军营过得憋屈,忍不住有些黑脸,沉声道:“本督军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说唐唐一副将,连手下的兵都带不好!”
他意有所指,瞥一眼顾长歌,继续道:“这人一看便是贪慕权势之人,搞了这一出大戏无非想混淆是非趁机抢取功劳。”
“且不说他一介初踏战场的新兵怎会有识破敌军阴谋并带领我军杀出重围反败为胜的智谋和胆识,就算是当真如此,又怎能调动的了万人的大军?”
“这一看便是一出漏洞百出的谎言,竟也值得你这般审问?”宫雍和咄咄逼人,语气越发的讽刺,冷笑一声这才道,“只是,切莫凉了英雄心!”
听见这些话,尤其是最后那句“英雄心”时,谢梁之自觉挺了挺脊梁,骄傲又轻蔑地看顾长歌等人一眼。
“督军说我不能调动大军?”顾长歌终于开口,星眸中日月隐耀,寒光乍现,“那找来几个参与此次大战的士兵一问便知,何故妄下定论?”
“大胆!”宫雍和彻底黑着一张脸还没说话,反倒是谢梁之先一步蹦了出来,一脸愤怒得道,“大胆,督军面前不称卑职竟敢以‘我’自称,可有将尊卑规矩记于心上!”
说完转头对宫雍和与乔钰道:“督军大人,乔副将,依末将看来,顾业刚刚那一副不符尊卑的言论恰好暴露了其狼子野心,也不用再找人对峙了,万一落了谁的面子以免伤了军中和气。[www.mianhuatang.cc 超多好看小说]”
落了谁的面子?自然不是指这顾业。谢梁之在心中自有其考量。
他叹口气,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道:“那不如这样,末将不再追究其错处,只是小小教训一下便可,毕竟...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总归是要有点教训来震慑军队众人的。”
谢梁之可不敢真的找人来对峙,虽说他觉得说不定宫家已经在幸存士兵中找好了人,但还是有风险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是真的承担不起那种下场。
至于“小小教训一下”之说――谢梁之心中冷笑――等自己因为此次“战功”加官进爵,总会有机会能在这些教训中寻得机会偷偷处理了这个顾业,永绝后患。
这下,连向来都是独身事外的林殊都看不下去了,脚尖踌躇两步好似终于下定决心说些什么的他正想说话,突然又听见营帐外一晴朗声音隔着一段距离高喊道:“哟,小爷我正愁找不着人呐,原来是都窝在这了!”
这小祖宗怎么又来了!
宫雍和心里暗骂一声,想这不成器的宫醉什么事都得掺和一脚,不知道是私下里听了宫毅那老不死的多少吩咐。
众人都被这声音给吸引去了,纷纷看向营帐口走进来的一身绯红衣裳的宫醉。
宫醉走进来,第一眼笑眯眯看向顾长歌。
谢梁之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开始忐忑,却也不敢妄动,默默退后半步到宫雍和身侧。
宫雍和看他这么卑微胆小的样子,心中又是暗骂一声扶不起的阿斗便不再看他,转而盯着宫醉多看了两眼。
“贤侄来此,所为何事?”谢梁之品级小,在一堆人里委实不敢多说几句话,可宫雍和作为军营中的一把手“书记”,地位摆在那,断然不必顾忌这么些,便先发制人道。
宫醉笑吟吟理了理袖口,指尖在宽大袖口中微微摩挲两下道:“也没什么大事,实在无事可做便喜欢往人堆里凑。大家不会嫌弃我吧?”
说完没等别人回答,便自圆自说:“想来也是不会的。”
少年,你真是太自信了――面对这么不要脸的说辞,众人也只能是在心底呵呵一笑。
不过被宫醉这么一搅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一时缓和,宫雍和皱皱眉,不再理会吊儿郎当的宫醉,开口继续刚刚的话题。
“想必乔副将心中已有定论了吧?”他上前踏一步离乔钰又近了些,“那你想怎么处理这顾业?”
乔钰微微垂着的脸上面色平静,一点儿也不见被人逼迫压制的不虞,微微眯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既然如此...”
“禀告副将...”
“诶,顾业?”
一边儿正在不耐烦地掏耳朵的宫醉一脸浮夸的演技“惊讶万分”地叫唤了一声,恰好打断了刚跨出一部正想说话的林殊。
“刚刚你们在说顾业?”宫醉瞥一眼被自己挡在身后的林殊,正色道,“咱们的顾大统领?”
在场所有人脸色皆变。
顾...大统领?是谁?
不会是说的这...顾业吧?谢梁之瞪大了眼,心中越发不安。
宫雍和也觉得这场面和剧情发展有点不受控制,只觉接下来的情节绝对不是他想要知道的。
宫醉才不管其他人堪称好看的脸色,挑眉对顾业说话:“我说顾大统领,您和黎苏瞒得可够紧的,这都个把月了,要不是我在大军到来之前这几天收到消息,竟还不知道咱们这么‘招人眼’的顾百夫长原来是圣上亲策的三品命官!”
这话把所有人怀疑和想要不知道却不想要听到的全都交代清楚了,更让人浮想联翩的是那句“招人眼”。
又把视线投向脸色难看至极的谢梁之身上――宫醉这话在说谁想来也是清清楚楚了。
谢梁之整张脸似乎都皱在一起,不死心地咬牙道:“顾业...他真是统领?”
“大胆!”宫醉一声厉喝,间细的嗓音竟也让人觉出一丝厉色,“竟敢质疑朝廷命官,你这是在挑战皇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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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绝世之争
第一百一十章绝世之争
自我保护的意识先意志一步,众人不由自主地闭眼且以手挡脸。(www.QiuShu.cc 求书小说网)也有人慌乱之中眯一眯眼想要看清后续如何,便见那绣球竟成一道樱红残影成长剑倏忽射向右边高楼看台。
苏离负手而立唇边勾笑旋身而起。月华锦织就的华贵衣袍光芒暗隐,如月下水波荡漾动人心魄。而他起身的动作也像是上天精心设计过的和风细雨,迤逦的袍角勾勒出掺杂了一丝缠绵的尊贵。
随即他右腿高高一抬,绷紧的脚尖恰好碰到绣球的边缘,底下众人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楚脚尖与绣球是否真实接触,那绣球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反先前温和的气势拉长了缨带直直地朝对面旋射过去。
几乎要凝影成剑,千里直取人头颅。
百里荣晨微微抬头撇它一眼,再一眼倏忽看向笑得雅然深致的苏离。
对望不过一霎。
百里荣晨指尖一旋,手中玉杯阳光下通透晶莹,波光流转,下一秒光芒乍闪流光激越,白玉杯“唰”得一下割裂这沉沉气氛而去,向着虚空中凌厉飞来的红艳绣球而去。
明明是软趴趴的绣球,与那白玉杯撞在一起,经发出“嘭”的声响,让在场听到这声响的人无一不感压抑。
这还没有完,玉杯与绣球半空中撞在一起,既没有左偏也未右移,空中停滞一霎,似是要齐齐坠跌。
高台一侧苏离旋起的身子站定于木制横栏上,掌心于胸前推出,又是一股无形的风拔地而起凝集成束,被尽数注于那绣球之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也是一霎间,单手负于身后的百里荣晨抛出玉杯的那只手化竖为横,猛地收回又倏忽出掌,风起,天阑。
真气越来越浑厚汹涌,在场有些人已经快要撑不住,苏离与百里荣晨的脸色也开始沉下来。
高台上沈俏意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差――气得!
不管从无双的面容还是通身的气度来度量,两人都绝非凡人,而他们之间的一场较量说是“绝世之争”也不为过,可如果这个“绝世之争”不是争着嫌弃她就好了......
明白人打眼一瞧就知道两个人都是在把绣球往对方怀里推,一副“我很嫌弃但你必须收下”的模样,让沈俏意简直分分钟想掀桌――不想要你最开始都别动手啊,姑娘我自己又不是没安排退路!
沈俏意在高台上咬牙切齿,而看台上两人也是脸色一瞬间成煞白。
最后一刻真气犹如山间飞洪奔腾而出,有奔雷之势,万马之惊,两人衣袂在半空中飞卷,原本柔滑的布料罡风中烈烈如刀割,然而下一秒那衣袍如长旗一扬――刹那间光芒激越,刹那间风荡似狂。
两人同时收手,便见半空中两物什在光芒未隐的中心倏忽炸裂开来。
殷红流缨四散如鸿,白玉杯盏飞溅似刀,围观人群中有躲避未及的人慌忙中歪了歪身子险些倒在地上这才躲过了杀机,却也让身上挂了彩――入肉三分的裂口,几见白骨。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高楼上杀气凛然却也绝不外露的两位绝世男子。
......
南江前线副将营帐内气氛越发沉重低迷,而此时营帐外突然有声音传来:“参见督军大人。”
这是,宫雍和来了?
霎时间,营帐内人脸色不一,谢梁之却是眸中喜色乍现――这是能给他撑腰的人,终于来了。
一反先前的凝重抑郁,谢梁之眼含笑意面迎营帐口掀帘走进来的人。
帐帘半敞着脸还没露出来,带笑的话音先起:“本督军尚在南江后方军营便听见了这谢参军得胜归来的消息,心下甚慰,冒着雨势也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听闻此言,顾长歌身边的人连带着林殊皆是面色一变,宫雍和这一句话便直接将功劳尽数归于谢梁之身上,且凭他在军营中的地位,但凡说出这话,那这功劳十有*就算是落到了谢梁之手上,便是顾长歌有话也说不出什么。
众人齐齐看向顾长歌,她微微勾唇,笑中满是讥诮却再无其他,一时间几人也难窥其如海心思。
宫雍和已经走进了营帐,一众人正欲向他行礼,他笑呵呵地摆摆手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打量一眼这帐中场景,先是有些疑惑,在看到谢梁之满脸喜色时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问乔钰:“看来本督军是赶了巧了,刚好赶上行封赏令了?”
看到宫雍和这幅明显在袒护自己的样子,谢梁之全身紧绷的肌肉和揪紧的心情终于松缓下来。他怨恨地看一眼笑容隐隐有讽刺之意的顾业,想起刚刚自己被这人打压的狼狈样,顿时心生不甘。
他跨一步半跪在宫雍和身前,先是一笑道:“末将幸不辱命!”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抢下了此次胜仗的功劳。
宫雍和正哈哈大笑地要去扶他,却见他歪着脸跪在地上不起来,对上自己的侧脸隐隐有委屈之色。
他淡淡扫一眼大帐中脸色不虞的一些人,在顾长歌身上尤其停驻两眼,状似随意问道:“怎么,莫非此事另有蹊跷?”
还没等其他人说什么,谢梁之忽然身子一趴跪伏在地上,大声道:“还请督军为末将做主,这顾业,他竟抢人功劳!”
他语气中的委屈毫不遮掩,却是让在场知晓事实真相的人白了脸。
顾长歌也是挑眉――这谢梁之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哦?”宫雍和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长歌一眼,也没去再扶地上的谢梁之,“还有这等事?”
跪伏在地上的谢梁之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来扶自己起身,当下微微动了动身子僵在那里跪也不是起也不是。
半晌像是终于注意到地上的谢梁之,低声道了句,“嗯,谢参军起来吧。”
他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和心思,谢梁之也是心中忐忑,摸不准宫雍和的态度,却又听见他后面又来了句,“放心,若真有此事,我等必会为你做主。”
抬眸看向缄默不言的乔钰,笑道:“乔副将,你说是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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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圣上暗旨
第一百一十二章圣上暗旨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在谢梁之头上,吓得他赶忙哆嗦着跪下,却对于刚刚的反转似是还未反应过来,傻子似的愣在原地。[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宫雍和也是愣了一愣,不过毕竟年纪阅历都摆在那,他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既然是领兵统领,那顾统领这行为可算是擅离职守、藐视军纪了吧?”
擅离职守这罪名往小了说也就几十军棍的事,可如果要把事闹大了,也是能卸任甚至抄家砍头的大罪。
宫雍和掐掐手心,你釜底抽薪摘得清楚,我又如何不能再釜底抽薪将你一军?
顾长歌轻笑,“谁规定领兵统领就不能提前走一步了?”
她这副掌握一切的平静态度将谢梁之心底的不安继续放大,他下意识地看向宫雍和,这次却是让他失望了,还没等宫雍和说话,顾长歌挑眉道:“还有,你们怎么就知道我是没有收到什么特殊命令?”
说完,她朝宫醉的方向点点头。
对于既抢了话也抢了自己风头的顾业,宫醉忿忿掏出袖子里的暗旨。
这道暗旨是他刚收到的――这顾业也是个嚣张的,连名字面貌都不知道掩饰掩饰,要不是自己跟陛下江夜他们报了个信,恐怕到现在自己还有陛下他们都还被埋在鼓里,那么这道救急的旨意也不可能这么及时!
说到底,还是多亏了自己――宫醉眼眸一亮,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又高大上的了一定程度,想来是江夜八匹马也追不上的了!
众人眼神怪异地看着一脸“泛滥春色”的宫醉,纷纷不由自主地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下连一向清冷稳重的乔钰都有些忍不了,一瞬间想起自己和宫醉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赶忙说道:“宫副督军有什么想说的?”
抽出明黄色暗旨,宫醉面色“严肃”地打开,再极其正色地端看了一会儿。(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
就在众人以为他终于要正经下来地时候,宫醉“噗嗤”掩嘴一笑,而后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皇上他下了道暗旨,让今年武举状元顾业顾大统领先行一步道前线军营视察一下,可谁知道...”
他笑吟吟看顾长歌一眼,隐藏起来的情绪着实意味难明,也是,任谁被摆了一道还要被强迫跟在她后面给她擦屁股也不会开心。
“可谁知道,咱们新任统领竟然这么低调,在军营里做了个小小的百夫长。哦,还有,那黎军医也是个人物――今年武举第四名,任六品征戎护军。这不,也跟着统领先走了一步。”
边说着,便把手中圣旨在几人眼前抖了抖,丝毫不惧触犯龙威。众人又被他这副心大的模样给刺激的不轻,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说好听点儿这叫没心机,说难听点而就是蠢。
唯独宫雍和、谢梁之两人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才刚说人家身份低微贪恋权势,接着就爆出人家官居正三品,且正受皇上恩宠,可谓是前途无限,哪用得着费尽心思小家子气地抢这点儿军功?
究竟是谢梁之抢了军功还是顾业抢了军功,在场的人没那么蠢,稍微动动脑袋就能想清楚。
再看看气定神闲的顾业,和萎头缩脑脸色煞白的谢梁之一对比,事实简直摆在了眼前。
“嘭”得一声拍在桌子上,乔钰怒喝:“大胆谢梁之,竟敢颠倒黑白抢人功劳?是谁给你的这个脸!”
宫雍和气得差点吐血――刚刚顾业处于下风的时候你装深沉不说话,现在倒好,第一个站出来,还有最后那句话几个意思?就差指着鼻子骂到他宫雍和脸上了!
这小子忒会装模作样――气着撇开头又瞅着一边被吓得一个腿软坐在地上满脸惶恐的谢梁之,心下更气――这也是个不成器的。
既然如此,一招废棋,不能成事,弃了便好。
理清头绪,宫雍和强迫自己立刻冷静下来,沉声道:“依我看,这种情况必须严惩!连我等都敢欺骗,简直是胆大包天!”
地上尚且心存侥幸觉得宫家会护着自己的谢梁之倏忽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宫雍和。
“看本督军做什么!”宫雍和满脸暴戾,“若不是小醉的消息来得及时,怕是本督军也要被你蒙骗过去,你还有脸看!”
改了口被称作“小醉”的宫小受撇撇嘴,才不想看这俩狗咬狗,便勾着笑走到顾长歌身边,微微躬身一拜,“还未来得及恭喜顾大统领凯旋,以后便是同朝为官,还望多多照应!”
同时督军,人家宫雍和官居二品,可宫醉这个被当做“靶子”推出来的副督军仅仅是他老爹宫毅丝毫没走心地求来的从四品官员,比起正三品的统领自然是低了几级,说照应也到说得过去。
不过,这得忽略他那双桃花眼中的戏谑以及控诉。
顾长歌笑着微微颔首。
不过被他的话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新晋统领也是目前军中继宋轶陈谦凌死后的唯一一位统领――顾业。
又想到刚刚宫醉“凯旋”一类的说辞,登时反应过来,这次的军功怕是稳稳落在顾业的手上了。再看一眼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业――刚刚还觉得有点沉默寡言的人现在看着却更像是高深莫测。
一直作妖的宫雍和看看越发沉得住气的顾业和乔钰,暗暗咬牙道:“这谢梁之狗胆包天抢人功劳实在是可恶,不过好在也没铸成什么大错...既然如此,那边将其参军品级军籍撤去,贬做一步兵如何?顾业看着这样可好?”
顾业作为正三品统领,又是承蒙圣宠之时,他必然要顾及着点,便想着问问他的意见。
不过他这一问却让顾业身后张恒、章志等人却像生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实在是宫雍和谢梁之两人狼狈为奸忒不要脸,污蔑人家顾业的时候就拼命往大了说,甚至把两位统领的阵亡都归咎在人家身上,现在这罪名扯到了他自己人身上,就成了“没铸成什么大错”。
顾业也觉得此人脸皮厚度直逼长城长度,但想来,还是比不上苏离那死狐狸的,人家撒谎自恋吹牛皮脸都不红一下,堪称“巨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再看看宫雍和段数就差了不是那么一点半点儿,嗯...现在老脸都快绷不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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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贱人作乱
第一百一十三章贱人作乱
顾业细细打量着宫雍和,心里想的却是远在东海正祸害人的苏大世子,可别人不知道啊,见她时不时若有深意地瞟一眼对面两人,皆以为他是在对刚刚宫雍和的处理不满。(www.QiuShu.cc 求、书=‘网’小‘说’)
“咱们顾统领想来是不满意方才这番处理,要不这样?”宫醉眼珠子一转,先一步站了出来,“不如,这谢梁之也别做什么步兵了,干脆去做个火头兵吧。”
谢梁之脸轰的一下红了,大叫一声:“士可杀不可辱!”自古便有“君子远庖厨”一说,他虽自认不是君子,可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
“胡扯!”乔钰沉声呵斥他,“那军营里的火头军就是被辱了?被谁辱了?被你?”
他一连三个问句,成功地让谢梁之重新白了脸,唯唯诺诺小声辩解道:“末将...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从参军被贬,没了品级,他自然不能再以“末将”自称,赶忙改口。
“行了,你也别说什么了。”宫醉挥挥小手,一锤定音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除了你,估计没人愉快。顾长歌淡淡斜睨他一眼,不经意间又瞅到谢梁之仇视的目光。
唉吆?顾长歌微微摆头,贬你官扣你工资的是你老大宫雍和,让你去当厨子的是你老大的死对头宫醉,我一句话没说,你来瞪我?
顾长歌觉得自己很无辜。
......
再说东海。
被两个不知道是从哪来的绝世美男搅了场子以致没能成功把自己“嫁”出去的沈俏意一脚踹在凳子上,一边气得“噗哧噗哧”连鼻子都在喘气,一边骂道:“气死本小姐了!怎么还没查出来,这俩混蛋是哪来的?”
“小姐喝杯茶压压气啊!”常欣倒了杯茶放在沈俏意手边,柔声道,“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cc”
沈俏意稍稍平静了一点儿,点点头,半晌突然又想起些什么,“对了,我大哥他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常欣促狭看她一眼,说道:“小姐和公子还真是心有灵犀,片刻都离不开对方。”
“喏。”她自袖中抽出一封标有沈家独有标记的信,递给眼露惊喜的沈俏意,“这是公子刚从北齐来的消息。”
仿若春风化雨,带有涤荡一切冰寒的暖意,沈俏意笑着接过去,拆看信封。
嘴角的笑容却渐渐消隐。
常欣也发觉了不对劲,“小姐,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这个表情。”
“坏事了!”沈俏意啪得一下合上手,信纸也揉皱成一团,面色凝重道,“是我行事莽撞,打草惊蛇了!”
常欣皱眉想了想,开口道:“小姐的意思是,这次绣球招亲?”
沈俏意不语,却也是默认常欣的猜测。忽的一拍桌子,抓住常欣的手道:“快,常欣,去把派出去调查那两人的探子召回来!”
常欣也立马反应过来,攥了攥沈俏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转身便要往外走。
只是还未来得及迈出两步,门口风一般地闯过来一个侍卫,跪地道:“报...”
一见来人行色匆匆,沈俏意心里咯噔一声,摆手道:“行了,直接说出了什么事!”
“三公子带着人在鸿秀楼闹起来了!”
沈俏意倏尔起身,脚后跟别了下凳子,凳子晃了两下碰到方才被沈俏意踢歪的凳子上,咕噜两声滚得更远了些。
听着这让人心烦的声音,沈俏意莫名一阵心悸。
鸿秀楼是沈家挂名在外的东海主岛上的第一酒楼,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自从这酒楼被划到自家哥哥沈钰手上之后,一直为二房眼红和窥视,不过在沈钰面前,他们也不敢怎么放肆。
现在猛地站出来,说不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甫至门口还未出门的常欣扶着门框的手一紧,皱眉对上沈俏意阴沉的眉眼。
沈俏意拳头一握,快步往门外走,边走边对着地上跪着的侍卫道:“武颐,马上带着人,跟我走一趟鸿秀楼。”
“小姐,大事不好了!”
沈俏意又一次被挡在院子门口。
常欣瞪一眼地上没有眼色冲上来的丫鬟,呵斥道:“会不会说话,小姐怎么不好了!”
“又有什么事?”沈俏意眉心紧锁,却依旧关不住快要蓬勃而出的怒意。
小丫鬟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声音本来就不大,还全闷在怀里。沈俏意更是心烦,气急骂了一声,“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咱们大小姐怎么发了这么一大通脾气啊?”门外传来尖利的女声。
沈俏意抬眸一瞧――二房和三房。
不远处一堆丫鬟老妪簇拥着走过来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赫然是三房沈言氏母女和四方沈何氏母女。
常欣已经拽着地上的丫鬟起来走到沈俏意身后,四个女人这才慢腾腾走过来,眼中却是埋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刚刚开口喊话的是近来最受宠的沈何氏何意如,她抬手压了压鬓角,打量了一番道:“大小姐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发这么大脾气?”
一个娇俏的小女儿声音笑着接话道:“莫不是姐姐的绣球没能抛不出,这会子心里烦闷?”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接话的人是何意如的女儿沈知棋,刚说完便被三房夫人言之柳“教训”道:“别乱说话,没规矩!”
说完沈知棋又回头冲沈俏意笑笑,突然“恍然”道:“大小姐,这是要出门?”
“看这样子是要去寻郎君吧!”刚刚被骂了一通的沈知棋没长记性,丝毫不忌讳女儿家的矜持,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的话就这么不经大脑直接出口。
如果说方才言之柳的呵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现在听了这一句却是皱了皱眉。不过到底不是自家的女儿,她乐得看四房的热闹。
沈俏意冷冷看着面前演戏演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的几人,不耐烦地沉声道:“让开!”
连最基本的表面上的礼仪寒暄都不屑了,对面几人面色一白,竟是一直未言语的三房女儿沈知画笑着开口:“姐姐手头上的事儿还是先放放吧,二夫人正找你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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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帝都来客
第一百一十四章帝都来客
沈俏意站在正厅中央,看着对面那个首座上一脸担忧的妇人。(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
“俏意,我知晓你母亲走得早。”似乎是没察觉到沈俏意身上一瞬间的戾气,沈唐氏唐思意依旧面色悲恸而忧心,一副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模样继续道,“不过既然你父亲将你托付于我,我必然要尽到一位母亲该尽的义务。”
话里有话,无非是在说照顾自己是个必须要尽的义务罢了,再难听点儿,就是眼中钉也不为过。
沈俏意心中冷笑,真以为她稀罕这“照顾”?
“你这两日的行为确实不是个女孩子家该有的样子。再看看你今日闹得这主岛上更是人尽皆知,以后还怎么嫁个好人家?”
“姨娘多虑了。”沈俏意笑笑,“我可不认为沈家的女儿会嫁不出去。”
唐思意温婉一笑,面上却依旧是抹不去的怜爱和忧心,“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终归对女儿家的名声不好。”
沈知棋站在边上又不安生地开口:“二夫人这是一门心思为你着想,你还不领情!”
“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唐思意依旧是一副温柔亲和的样子,安抚性地朝沈知棋笑笑,继续道,“俏意现在也是正在这个喜闹的年纪上,既然不想我管束你太多,那便催催你哥哥,早些出关,看着你点儿,姨娘也好放心。求书网Http://wWw.qiushu.cc/”
所以绕来绕去,还是想要来打探自家哥哥的消息了?
“哥哥闭关已久,目前还没有要出关的消息。”沈俏意面露难色,“做妹妹的总不好去打扰哥哥。”
唐思意眸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喜,拈起一角手帕擦擦嘴角不存在的水渍,叹口气道:“俏意啊,你说长公子作为沈家嫡子,打小被寄予厚望,加冠后手上还有家族里那么多事儿,总该是不能耽误了的。”
她明显话里有话,半晌又接着道:“你也劝劝他,别老是一闭关就闭这么长时间,毕竟这沈家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事,多多少少还是要分清主次的。”
沈俏意垂眸,似是在想些什么,心里却是冷笑,这是打探不到消息,便想着要“夺权”了?
果然,唐思意缓了缓勾唇“善解人意”地问了句:“当然,若是小钰实在忙不过来,家里这么多兄弟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姨娘不必担心。”沈俏意回以一笑,“哥哥掌家这么些年,从没出过什么纰漏,您还不相信他吗?我也会劝劝哥哥注意主次,断然不能让这些繁琐之事扰了其他兄长庶弟们的风流心思。”
这一句“风流心思”,讽刺地唐思意、何意如等人脸上一阵滚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回去。
......
“少主,有关沈钰的消息已经都私下里‘透露’出去,沈家老三也已带人闹到鸿秀楼了。”
苏离面上带笑淡淡点了点头,神情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壹默默地退了下去,对这等现象毫不惊诧――惊诧早就惊诧过了,剩下的也就是习以为常――少主这个老狐狸八成又是在想顾业那个小狐狸。
事实上,苏壹这次猜错了,或许前几次想的确实是那只小狐狸,现在却是百里荣晨。
今日两人的交手苏离报了七分试探的心思,咳咳,剩下那三分,自然是来自于情敌的挑衅。
当然,咱们苏离苏大世子自然是不承认自己心底这种一看起来便不符合他成熟大气气场的小心思的,也不认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百里荣晨会有资格做自己的情敌,但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出手的,怎么也得替他家小叶子教训一下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吧。
这一交手,才觉得百里荣晨此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苏离扣指敲敲桌子,道:“百里荣晨那边有什么行动?”
“暂时还查不到什么。”苏壹道,“不过鸿秀楼沈家老三闹了有一阵时间了,却还是没人去阻止他,怕是沈俏意被谁拖住了,这里面应该就有百里荣晨的手笔。”
闻言,苏离轻笑,一线唇红噙花一朵。
“不管是不是百里荣晨,反正,沈钰该回来了。”
所以,自己,也是时候回去了。
......
还不知道某些人就快要归来的新上任统领顾业最近有些“惆怅”,因为宫醉宫小受“水性杨花”、“始乱终弃”已经毫不留恋地抛弃了他先前的cp苏离和乔钰,而笑眯眯地缠上了自己。
如果知道苏离要回来,她是绝壁不会再为这种事情烦忧的。
几日前处理了谢梁之以及安排完两位统领的身后事之后,宫雍和、乔征和乔钰等人正准备对此次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士们论功行赏,后方军营突然又传来消息说大军将至,随之而来的还有皇上特派慰问使江黛,并带来了新的封赏旨意。
这么一来,宫乔两家的压在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齐齐打了水漂。
本来陈谦凌宋轶阵亡沙场之后,空下来的二十万兵马八成会被两派瓜分用来培植新的势力,可如今扯进来一个顾业,明显是皇帝那边的人,这样一来,皇帝的心思就很明显了,就是分一杯羹喂给顾业。
对于此事,反应最大的不是军营兵权一把手乔征,而是宫雍和。
陈谦凌宋轶两人本来都是乔家的人,二十万兵马也被死死地攥在他们手里,可两人一死,军队必然会重新编制。
宫雍和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那个毫无根基的督军了,他早就在军营里暗中培养起自己的势力,这次重新洗牌,就算自己抢不到一半的兵马,也总能抢个五分之二。
这么一算,这场战事受益最大的反而成了宫雍和。
可现在被顾业一掺和,这二十万人分成三波到了自己手里,就说不准还剩多少了。
宫雍和自然郁闷。
只是心里不管再怎么郁闷,面上总还是得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地去接圣旨。
同去接旨的人还有很多。
落日余晖里,顾业一身统领银铠战袍与众人中分外惹眼,坐于马上,遥望北面远来的大军。
在接到江黛及圣旨消息的第七日,来自帝都的八万兵马终于到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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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雨再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亓城危机
“甚至...再这么继续下去,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洪水。qiushu.cc [天火大道小说]”宫雍和接话道,眼中没有一丝担心,反而隐隐泛着幽光。
乔征眉峰一皱,一时猜不准他的心思,“你究竟想做什么?”
宫雍和笑得讳莫如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乔将军还没什么想法?”
“你的意思是...”乔征想了想,看着对面人笑意狠厉的眸子,忽的又摇摇头,“照往年经验,如今涝季未到,你怎么就确定会溃坝泄洪?”
宫雍和意味深长地笑笑,摇头道:“乔将军,你这可是绕了圈子了。”
乔征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派顾业去查知水患不过是一道引子罢了,万一发了洪水,便借此治他个治水不利之罪。若是没有洪水...”宫雍和故意停顿几秒,眯眼小声道,“这一路上不还有那些人和势力吗?”
宫雍和说的隐晦,乔征却是懂了,倏忽抬眼微微睁大了眸子,“你是想要...借刀杀人?”
宫雍和扬了扬眉,投过去个赞赏的眼神,却是让乔征生出怀疑。
“这主意,真的是你想出来的?”
但笑不语。
就在乔征以为他是默认了暗中有人相助时,宫雍和突然冷下脸来,斜睨他一眼道:“不是我想出来的,难道是将军你的主意?”
乔征噤声。
暂且先不管这主意是不是宫雍和自己想出来的,但可实施性委实很大。
皇上这一番动作明显是想要拿乔家下手,而且一系列动作让人措手不及。他输了第一局,后面定然是再输不起的,但乔家势单力薄,直接对上怕是鸡蛋碰石头,所以,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和宫雍和合作。
至于宫雍和身后有没有人,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窥察,只能是偷偷再留一手。
对视一眼,眸光沉沉,各怀鬼胎的两人再次达成共识。
既然心中已有想法,两人自然是趁早动手,所以第二天就敲定且下达了命令。
派统领顾业去南江亓城一带亓河坝沿线查知水患,因亓河坝一带常年有官员将士驻守,故仅带亲兵十余人便可,即日出发。
出人意料的是,顾长歌身边只带了言萧张恒两人,当然,还有暗处偷偷跟着的苏伍苏陆两人。
“这宫雍和乔征又有什么意思,亓河坝刚刚建成不过十年,两年前又是刚刚加固过,再说了,这雨水虽是下了有些日子,但尚且没有什么要发大水的迹象吧...”张恒简单收拾了些换洗衣裳,跟着顾长歌言萧就出了城。
“难道就是为了随意寻个由头把老大派出去,不该是这么简单啊?”不是张恒满脑子阴谋论,实在是这两天他跟在自家老大身边经历的各种能说的不能说的腌臜事太多了。
张恒想不出缘由,顾长歌、言萧两人却是心中敞亮。
想起前些日子羽埋名提到的“时机未到”一说,顾长歌眉头一挑,当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再一想,终于有了点眉目。想必那“时机”,就是指这次查坝一行。txt电子书下载Http://wWw.80txt.com/
当年她已顾家嫡女的身份行走于各国之间,并一手建立了凰盟,本来是将其分散藏匿于各国市井江湖甚至是朝堂之间,但三年前先皇身体突染疾,国事动荡,南番小动作频繁,为了更好地掌控南番的消息和暗中动作,她将凰盟主要力量尽数安排到北齐与南番的交界地带。
不想...顾家遭难,凰盟中尾大不掉,又难免有些不安分的人和心思,便趁此机会从中作乱,在这一带“占山为王”。
表面上还是从属于凰盟,实际上各方势力野性难驯,早就盘根错节。
这一行,打着朝廷的幌子去收服这么一众人,也算是多了一重筹码。
故曰,时机,已到。
眼前这一片天地,雨一直下,雨珠密集地打在平静的黛色青山里,雨帘中的高大油杉翠绿针形叶子随着被雨水打压下的枝干下垂,渐生颓势。
顾长歌微微仰头看看黑黝黝一片的天幕,眼中阴沉之色渐浓。
这雨,来得委实有些不正常。
连绵的雨从油衣上滑落,溅落在脚边的坑洼中,啪啪声响不息,顾长歌没由来的一阵心悸,沉了沉眸子,她策马朝向南面疾驰而去,马蹄踩得地上积水垮垮作响。
言萧紧随其后。
“老大,你...”身后张恒没来得及跟上,高声喊她。
顾长歌停也没停,头也没转,高声回他:“快点跟上!”
......
顾长歌冒雨感到亓城的时候,当地的县守和驻守将领已经候在县守府多时了,一见来人即刻迎上来。
行了个官礼,站在最中间那人笑着道:“想必这就是咱们顾业统领了吧?久仰久仰。”
顾长歌看他一眼,翻身下马,没等他再说一句寒暄的话便开口道:“这里有没有负责河坝水利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静了静,纷纷面面相觑,还是方才说话那个人脸皮一紧,又走近一步,问道:“统领大人问这作甚?”
“有没有?有的话快点儿找来!”顾长歌嘴唇一抿,冷声继续道。
像是懂得了什么,那官员一笑,也知道这位统领是上面派来查知水患的,大概是想“搞点业绩”表表为民之心,说白了也就是做做表面样子。
这些向来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些事,县守自认为听懂了顾长歌的话,微微俯身道:“下官是这亓城县守,自然是会安排这些事的,大人还请不要心急,还是先随下官回府一坐收拾收拾,府中已备好......”
“我再说一遍!”顾长歌打断他的敷衍之词,“快点找人去查一下亓河坝的水位如何。”
被驳了面子,亓城县守脸一阵黑一阵红,显然是也没料到这位统领会这么不懂“眼色”,当下也变了脸色,稍稍冷声问道:“有什么事值得统领大人这么急?”
“统领大人”四个字咬得有些重,话里话外一股子讽刺的意味。
“上万人命,千顷良田,百民生计,国之根本”顾长歌道,抛出的砝码却是越来越重,“你说我急不急!”
“你什么意思?”
“亓河坝可能要垮!”第一百一十六章亓城危机
“甚至...再这么继续下去,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洪水。”宫雍和接话道,眼中没有一丝担心,反而隐隐泛着幽光。
乔征眉峰一皱,一时猜不准他的心思,“你究竟想做什么?”
宫雍和笑得讳莫如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乔将军还没什么想法?”
“你的意思是...”乔征想了想,看着对面人笑意狠厉的眸子,忽的又摇摇头,“照往年经验,如今涝季未到,你怎么就确定会溃坝泄洪?”
宫雍和意味深长地笑笑,摇头道:“乔将军,你这可是绕了圈子了。”
乔征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派顾业去查知水患不过是一道引子罢了,万一发了洪水,便借此治他个治水不利之罪。若是没有洪水...”宫雍和故意停顿几秒,眯眼小声道,“这一路上不还有那些人和势力吗?”
宫雍和说的隐晦,乔征却是懂了,倏忽抬眼微微睁大了眸子,“你是想要...借刀杀人?”
宫雍和扬了扬眉,投过去个赞赏的眼神,却是让乔征生出怀疑。
“这主意,真的是你想出来的?”
但笑不语。
就在乔征以为他是默认了暗中有人相助时,宫雍和突然冷下脸来,斜睨他一眼道:“不是我想出来的,难道是将军你的主意?”
乔征噤声。
暂且先不管这主意是不是宫雍和自己想出来的,但可实施性委实很大。
皇上这一番动作明显是想要拿乔家下手,而且一系列动作让人措手不及。他输了第一局,后面定然是再输不起的,但乔家势单力薄,直接对上怕是鸡蛋碰石头,所以,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和宫雍和合作。
至于宫雍和身后有没有人,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窥察,只能是偷偷再留一手。
对视一眼,眸光沉沉,各怀鬼胎的两人再次达成共识。
既然心中已有想法,两人自然是趁早动手,所以第二天就敲定且下达了命令。
派统领顾业去南江亓城一带亓河坝沿线查知水患,因亓河坝一带常年有官员将士驻守,故仅带亲兵十余人便可,即日出发。
出人意料的是,顾长歌身边只带了言萧张恒两人,当然,还有暗处偷偷跟着的苏伍苏陆两人。
“这宫雍和乔征又有什么意思,亓河坝刚刚建成不过十年,两年前又是刚刚加固过,再说了,这雨水虽是下了有些日子,但尚且没有什么要发大水的迹象吧...”张恒简单收拾了些换洗衣裳,跟着顾长歌言萧就出了城。
“难道就是为了随意寻个由头把老大派出去,不该是这么简单啊?”不是张恒满脑子阴谋论,实在是这两天他跟在自家老大身边经历的各种能说的不能说的腌臜事太多了。
张恒想不出缘由,顾长歌、言萧两人却是心中敞亮。
想起前些日子羽埋名提到的“时机未到”一说,顾长歌眉头一挑,当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再一想,终于有了点眉目。想必那“时机”,就是指这次查坝一行。
当年她已顾家嫡女的身份行走于各国之间,并一手建立了凰盟,本来是将其分散藏匿于各国市井江湖甚至是朝堂之间,但三年前先皇身体突染疾,国事动荡,南番小动作频繁,为了更好地掌控南番的消息和暗中动作,她将凰盟主要力量尽数安排到北齐与南番的交界地带。
不想...顾家遭难,凰盟中尾大不掉,又难免有些不安分的人和心思,便趁此机会从中作乱,在这一带“占山为王”。
表面上还是从属于凰盟,实际上各方势力野性难驯,早就盘根错节。
这一行,打着朝廷的幌子去收服这么一众人,也算是多了一重筹码。
故曰,时机,已到。
眼前这一片天地,雨一直下,雨珠密集地打在平静的黛色青山里,雨帘中的高大油杉翠绿针形叶子随着被雨水打压下的枝干下垂,渐生颓势。
顾长歌微微仰头看看黑黝黝一片的天幕,眼中阴沉之色渐浓。
这雨,来得委实有些不正常。
连绵的雨从油衣上滑落,溅落在脚边的坑洼中,啪啪声响不息,顾长歌没由来的一阵心悸,沉了沉眸子,她策马朝向南面疾驰而去,马蹄踩得地上积水垮垮作响。
言萧紧随其后。
“老大,你...”身后张恒没来得及跟上,高声喊她。
顾长歌停也没停,头也没转,高声回他:“快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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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歌冒雨感到亓城的时候,当地的县守和驻守将领已经候在县守府多时了,一见来人即刻迎上来。
行了个官礼,站在最中间那人笑着道:“想必这就是咱们顾业统领了吧?久仰久仰。”
顾长歌看他一眼,翻身下马,没等他再说一句寒暄的话便开口道:“这里有没有负责河坝水利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静了静,纷纷面面相觑,还是方才说话那个人脸皮一紧,又走近一步,问道:“统领大人问这作甚?”
“有没有?有的话快点儿找来!”顾长歌嘴唇一抿,冷声继续道。
像是懂得了什么,那官员一笑,也知道这位统领是上面派来查知水患的,大概是想“搞点业绩”表表为民之心,说白了也就是做做表面样子。
这些向来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些事,县守自认为听懂了顾长歌的话,微微俯身道:“下官是这亓城县守,自然是会安排这些事的,大人还请不要心急,还是先随下官回府一坐收拾收拾,府中已备好......”
“我再说一遍!”顾长歌打断他的敷衍之词,“快点找人去查一下亓河坝的水位如何。”
被驳了面子,亓城县守脸一阵黑一阵红,显然是也没料到这位统领会这么不懂“眼色”,当下也变了脸色,稍稍冷声问道:“有什么事值得统领大人这么急?”
“统领大人”四个字咬得有些重,话里话外一股子讽刺的意味。
“上万人命,千顷良田,百民生计,国之根本”顾长歌道,抛出的砝码却是越来越重,“你说我急不急!”
“你什么意思?”
“亓河坝可能要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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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亓河坝要垮?
第一百一十六章亓河坝要垮?
“你什么意思?”
“亓河坝可能要垮!”
这话猛地一说出来唬得在场的其他人一愣一愣的,安静了一会儿,亓城县守瞠目问了句:“统领大人何出此言?”
顾长歌还没说话,县守旁边一个常年驻守此地的将领轻嗤一声,“众所周知,这亓河坝建成不过十年,又是刚刚加固过不久,就算是统领您危言耸听,也不至于夸张到这种程度吧!”
“周参军说得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另一边也是一军官打扮的人开口,“统领可知你刚刚那话传出去可是会惊扰同僚、动摇人心的。”
两人一左一右先后开口,分明是不给顾长歌半分反驳的机会。
被两人这番夹枪带棒的话一堵,顾长歌反倒是冷静下来,眼神里泛着幽冷的光,沉沉如夜。
亓城县守张尧绩看看各执一词的双方,沉吟片刻也开口道:“顾统领,有关堤坝一事,事干百民生计,我等怎敢小觑,前两日大雨初起便派人去看过了,三年前加固之后,也是有水利大家连着两年来视察过,皆言稳固牢靠。您一番为民之心和周到心思,我等都懂,私以为,不必这般...大动干戈。”
他斟酌了几番用词,说出这样一段顾及双方脸面的话。毕竟一边是最新上任炙手可热的统领,一边是乔家派来驻守多年的将领,他谁也不敢得罪。
这边对峙的双方还没有收敛各自气息,那边有人传来消息。
顾长歌望定――是半路上被自己先一步派出去的言萧!
“亓河坝情况如何?”
“不知道。(wwW.80txt.com 无弹窗广告)”言萧回顾长歌道,“水位标杆已经不在了,如果不是被渔家拔走,就只能是给大水冲了去。”
“水利这方面我终究不懂,所以没能查出准确水位。”
顾长歌默然,言萧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在那坝上站了会儿,能听出坝下面已有裂缝。”
张尧绩和两个参军周衡、杨纪皆是一怔。
顾长歌凝视他们煞白的脸半晌,冷笑道:“现在还不找人去查?”
“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杨纪嗤笑一声,还没说完却被张尧绩打断。
“查查查!”张尧绩先是一愣,而后立马反应过来,冲身边的衙役拍手,“快快,快找府里的陈修陈先生去看看!”
陈修是上面派下来的水利大家,自从十年前修筑亓河坝的时候起便一直待在亓城,亓河坝所有的事宜都经由他手。
到底是不放心,一众人跟着陈修来到了亓河坝上。
顾长歌是不放心这亓河坝的情况和亓城的安危,县守张尧绩不放心他的官纱帽还能不能戴稳,至于周衡、杨纪两人不放心什么,就得问他们自己了。
亓河坝共三条堤坝,两副一主。
顾长歌一行人就站在最中间的主坝上,看着陈修半跪在地上这里敲敲那里瞧瞧,眉宇间的焦虑也越来越浓重。
张继尧看着他这幅表情,心里一个咯噔,看看几乎要澎湃到脚边的浑浊大水,大跨了一步,俯身问道:“先生,情况如何?”
陈修最后看了看堤坝边上蔓延的水,似是想使劲看清浑水下面的情况,只是无果,半晌皱着眉起身。
摇头道:“情况不妙...确实是出现了裂缝。”
众人心惊。顾长歌说的危险,也许真的就迫在眉睫。
也是顾长歌最先有行动。她先是派张恒带着陈修立即快马走一遍三大坝,看看其他两坝还有主坝别处是否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又让言萧将附近的田家农户和地势打探清楚,好应对万一。
南江一带虽是地处南方,但湖泊河流并不多,大多数的稻谷多靠这条由闽江、梁江汇聚之处修建出来的亓河坝给养,所以周遭附近数十里百姓的水米蔬菜皆靠着它来供给,甚至是常年驻扎在此的军营,除了朝廷上发下来的军饷之外,有些军粮也是从这里征收去的。如此一来,这亓河坝一旦溃坝,后果不堪设想。
更严重的,怕是会动荡民心和军心,对与南番的战争很是不利。
回到县守府真正商量起对策的时候却又出了状况。
顾长歌砰地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我说了,必须马上疏散亓城这一带的百姓居民!”
“我还是这个意思,百姓倒在其次,当务之急是抢收粮食!”杨纪阴沉着脸。
周衡站在杨纪身侧,两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
南江军营那边消息来得很快,无论如何,尽量拖住顾长歌。
顾长歌狠狠攥了攥拳头,道:“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是人命重要还是粮食重要?”
“自然是人命重要,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抓紧时间抢收粮食。”周衡阴恻恻地道,“如今与南番的战争正处胶着之时,朝廷上的粮饷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到,就算快马加鞭,也不一定应付得了战场上的瞬息万变,那这亓城就是军粮的最后补给底牌。”
“顾统领你说。”周衡冷笑着再次开口,“是这军营二十几万士兵还有他们身后的北齐国土重要,还是亓城区区百户人家重要?”
“再说了,损失的又不只是我们北齐南江的百姓。”杨纪沉声道。
浸淫军队十几年,周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附和道:“确实,亓河坝下游不还有南番的百姓吗?”
“能为我北齐捐躯,本就是荣幸之事,况且还能搭上南番蛮夷子的贱命,我相信亓城这些人不会有丝毫怨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显然已经给亓城近千口人的性命下了这最后通牒,顾长歌反倒平静下来,完全用一种“你们真是一群无耻的傻子”的眼神淡淡笼罩住他们。
周衡、杨纪一开始还侃侃而谈,渐渐地声音便弱了下来,明明心中占理,却在这样一种眼神中,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心虚和心塞。
“怕是你们还有别的考量吧?”顾长歌道,“下游那不过几十户人家的南番游民反倒在其次,你们最终的目的,应该是那些长期盘踞在此地又难以掌控的势力吧?”
明明是问句,顾长歌却是用一种确定的语气说出来,成功让两人的脸再次黑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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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起分歧
第一百一十七章再生分歧
仿若心中压了千钧重的石头,再忍受不了眼前人目光中透着嘲讽的了然,杨纪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顾统领!”
顾长歌淡淡看他一眼。[求书网qiushu.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老实跟你说吧,这一切都是乔将军和宫督军的命令,抢收粮食也是两位大人共同做的决定,末将一切听命于将军,至于您想干什么,还是亲自去和将军请示吧!”
“您是否还要看一遍两位大人派来的文书?”杨纪又加了句。
文书有没有、看不看已经毫无意义,顾长歌也知道周衡、杨纪两人是乔征的人,方才两人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
见顾长歌摇头,杨纪眸中闪过一丝得意,说道:“不过想您顾统领菩萨心肠,定然不会放弃这南江百姓的性命。反正抢收粮食的人手我们也够,任务也是乔将军直接派给了卑职与周参军,既然如此,你不如亲自去亓河坝下游地势低的村子看看,顺道成功地疏散村民,也不失为美事一桩、大功一件!”
好似没听到杨纪颇有些阴阳怪调的音调,顾长歌面无表情地转身,踏着步子便往外走。
身后周衡冷笑道:“我们见过亓河坝的情况,自然会对亓河坝将溃的消息信上几分而做些准备,可那些你爱护的百姓们未必会信,再加上粮食收割在望,各家都在为此准备,多半以为您是在‘胡闹’,且看看哪户人家会信了您的话,哦,对了!还望统领大人护好自身安危,别伤着了!”
顾长歌依旧像是没听见他的奚落,大步走至门口,刚好遇到方才去召集府内衙役人手的县守张尧绩,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夫人,一双眼还红着,似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对上顾长歌,垂首福了福身子。
一直撑着伞的张尧绩将手中油伞交到夫人手中,道:“您的房间贱内已经备好,统领大人可是要移步...”
“不用了。”顾长歌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道,“县守大人的名字是个好名字,这县守府,也是个丝毫不见别处因战乱而破败的难得的‘好地方’。”
说完便快步离开,留下刷白着脸的张尧绩怔在原地。
腰间突然被拧了一把,张尧绩“嘶”得一声,看向身旁红着眼瞪他的夫人。
面上挣扎之色尽显,他揉了揉眉头,侧头看看一直扭着自己腰的夫人以及她眼中难得的认真。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妥协又像是释怀,喊了声身边的衙役,“你带着些人跟着顾统...”
“张县守!”
周衡和杨纪走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县守夫妻两人。
“县守大人,共事这么长时间,有句话还是要告诫你一声。”周衡笑得隐晦,“有些事力有未逮,还是不要管得好...另外,乔将军同我说过,他很看好你。”
伸手拍拍张尧绩的肩膀,周衡、杨纪走得洒脱。
沉默。
“老爷...你是不是还是要放弃那些农户?”
“夫人。”张尧绩低着头没有去看自己夫人的眼睛,“你不用说了,这件事已经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了。”
“一切,便祈天意吧...”
夫人撑伞的手一颤,险些掉落。
天意...哪有这么些天遂人意...
......
南江前线副将营帐里,乔钰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文书,一边看一边问话:“南番那边情况如何?”
“经过上一战,南番士气尚处低潮期,而且对方将领中好像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和争执,近一段时间内应该都会很安分。”
“嗯。”乔钰头也没抬,“继续盯着,切不可大意。”
沉吟一会儿,又问道:“父亲那边怎样?”
“乔将军与宫督军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在一同针对新来的顾业顾统领,已经合力将其派往亓城查知水患...”
“咦?”乔钰目光定格在手中文书上又想想方才听到的那句话,眸色渐深。
旁边幕僚声音不禁压得更低:“怎么了,副将?”
“你刚刚说,顾业被父亲他们派往亓城查知水患?”
看他神情难得恍惚,幕僚思量片刻,问道:“难道是真的有水患?”
乔钰没说话,却将手中文书轻放在书案上,指尖轻点某处字迹。
幕僚凑过去,看看自亓城县守府传上来的消息,呼吸一滞。
“亓河坝建成不过十年,三年前才刚刚加固过,又是有水利大家连年视察,怎么突然就有了问题?还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我早就觉得亓河坝情况有些不对劲。”乔钰指尖轻扣桌面,“三年前南江一带突发大雨,当地县守府和驻扎官兵联名上书请求拨银两加固亓河坝,只不过当年朝廷变故颇多,户部本已借此称银库不足是要拒绝的,后来也是当时尚为皇子的当今皇上再三上书请求,这才拨了万两银款。”
“副将是怀疑有人对这笔银两动了手脚?”说完他自己就先摇头否定,“亓河坝之重堪比崇山,一旦溃坝,万亩良田尽毁于此且不说,最严重的后果莫过于死伤无数,谁担得起这样的责任?此事干系重大,怎么会有人不要命往这上面动心思?”
“这可说不准。”乔钰冷笑一声,“若是这笔银子真的落到了实处,那么当年亓河坝加固工程绝不会这么快完成。”
“当年的托词是时间紧任务重,加固之事迫在眉睫,断然不能像以往工期那般重,只能是抓紧时间。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所需的人手至少得再多两倍。”
幕僚眼神一紧,像是回想起什么,“这么一说,当年我还在乔将军身边的时候,还真没听到过亓城请求加派人手的消息。”
“齐礼,立即加派人手去亓城,另外,再安排些木料土石沙袋以备不测。”
“副将...”幕僚欲言又止,却并无动作。
乔钰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幕僚咬咬牙道:“将军的意思很明了,他已经下令不准插手顾业的事。”
“我不是在插手顾业的事!”乔钰微微眯眼,语气却是严肃至极,“我只是不能对亓城以及附近的几百户人的安危坐视不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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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又遭质疑
第一百一十八章又遭质疑
乔钰掌心紧扣桌案,上身微俯,眼神却锐利如刀割。(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突生了这么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让齐礼心中一惊,连到了嘴边的劝阻的话也生生压了回去。
见他明显还有话要说,想想也知道是什么,乔钰又开口:“齐礼,你已经在我身边呆了有一段时间,对我也算是有些了解,你觉得这件事我会轻易妥协?”
这话齐礼却不敢应了。了解是了解,不过也多是行事风格和待人处事的性格方面,至于其他的,齐礼还真不敢说自己了解自家这位三年前空降的小主子。
看不透他。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看在眼里,却猜不透眼前乔钰的心思。不过有一件事齐礼可以确定――一直以来,乔钰都在藏拙。
所以,现在这股凭空而起的狠劲儿和气势,是终于打算撕下伪装了?
因为亓城的水患,还是那个顾业?
齐礼抿唇,暗觉还是后一个可能性比较大。沉吟片刻,他道:“公子向来是有自己的主意,本是轮不到我说话的,不过这件事到底是将军特意吩咐了,我还需请示一下的。”
“我可以等,亓城百姓可等不了。”乔钰气势一收,坐直身子,“而且,你明知道父亲他不会同意我的想法,请示也不过是你拖延时间的说辞罢了。”
他揉揉眉头,单手撑地起身。“你便去请示好了,且不用再回来了。”
说完话看都没再看齐礼一眼,留下错愕的他自己走出了营帐。mianhuatang.cc [棉花糖小说网]
营帐外立即有人迎上来,“主子,人手和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可否出发?”
乔钰轻点头,走在前面。
这么些年常年游走各国,他自然有自己的势力,方才与齐礼的那一番对话,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父亲的意思,再然后,也是给他个准备,好让他们也知晓自己的打算。
本来是做好先斩后奏的打算的,现在索性撕开了脸皮,危机迫在眉睫,实在是也顾不得太多。
刚刚迎上来身着士兵服的人看一眼前面阴沉天色下步子稳重却也略急的主子,眸光一闪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同样站在阴沉天色下的顾长歌眸色一沉,冷冷扫一眼面前零零散散聚起来的几口农户。
还大多是女人抱着自家孩子来看热闹。
水祥村是亓河坝下游附近地势最低的地界,如果真的发生溃坝,无论溃在哪里,这里总会遭殃。
来的几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想想刚才从眼前这个清瘦少年嘴里说出来的“亓河坝将溃”的说法,也就当个笑话听听。
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将怀里孩子抱得紧了紧,笑道:“大人您说笑呢,我家男人昨天还牵着家里那头牛从坝上走过去,恁稳呢!哪来的裂缝啊!”
说完又朝身边的几个人笑笑,脸上有些炫耀的神色,“我们家那头牛快抵上我家男人两个高了,去年两天的时间一头牛耕了北边两亩地嘞!”
旁边人也笑笑,又羡慕的也有眼红嫉妒的。
顾长歌看了一会儿,直接转身问身后的言萧道:“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我去周围水田查的时候,发现大多数男人都在田里。”言萧皱着眉道,“重要的是,根本没人信。”
脸上没什么情绪,这种情况本来就在顾长歌的意料之中。又转过身来,冲着离她最近的女人问道:“你们这管事儿的村长住哪?”
被问道的女人先是一懵,却迫于面前人的气势迷迷糊糊指了指西边,“往西边走,村西头那间青砖瓦房就是了。”
这很好认,常年战乱本就穷苦,村里面唯一一户青砖瓦房,家底还算殷实的就是村长家。
等走到村长家见到村长之后,就觉得先前自己那点儿揣摩委实是有些冤枉人家了。
村长不高,一身还算干净的浅色衣裳衬得本就不白的脸在暗暗天色下更黑了几分,看起来倒是个忠厚老实的。
家里头人挺多,一趟看下来除了老父母和小孩子,年轻人有七口子――倒像是住一起的一大家子。
顾长歌稍稍了解了下情况,知晓这一家的关系在周遭村里都是出了名的和睦,几家人把自己的水田合一起种,都是忠厚老实的,每年收成还挺好。
沉默着挑挑眉,顾长歌看看这村长家的干净瓦房,再想想一路上看过来的那些茅草屋,也没多说话。
也是,这世上哪来这么多一心为人不求回报的“傻好人”呢,人家村长也没做错,平时里照顾着村里人也算仁至义尽,哪能道德绑架说要管着别人都富起来。
也根本不可能――二十一世纪喊了好几个五年规划的“缩小贫富差距实现共同富裕”的美好蓝图不也还没实现么!
村长朝顾长歌躬身一拜,道:“听说大人找草民有事?”
“村长,麻烦你把村里面的人都集合起来。”顾长歌开门见山道,“亓河坝可能要垮!”
没由来的一句话,把村长吓得不轻,他身子一颤,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这人在说胡话,深深看一眼顾长歌,又觉得眼前人这神情不像是在说谎。
想了想,他又问道:“大人这话是认真的?”
顾长歌也想了想,改口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村长感觉有点犯难,最终攥攥拳头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道,“行,大人,我这就找人去把大家伙集合起来。”
走了几步,又像是解释般地小声说了句:“我这心里,最近几天也是没由来的惶惶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走在后面的顾长歌脚步微微一顿,看一眼身前的人,暗赞一声通透。
村长在村里向来有些威信,一敲钟,本来在地里干活的男人也大都赶了过来。
看一眼人聚的差不多了,村长后退半步,给顾长歌腾出位置来。
“我是军营里新上任的统领,特被派来查知水患。”先一步亮明身份,顾长歌看看台下明显重视了许多的村民,又继续道,“亓河坝要垮,大家赶紧往高处走!”
人群中先是一静,而后“轰”得一声炸裂开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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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事有转机
第一百一十九章事有转机
“这开什么玩笑,亓河坝才修了多久啊!”
“怎么可能啊!”
“说笑呢吧,这涝季还没到时候吧。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我那水稻还没收完呢!”
“统领是多大官儿?”
“不知道,不过看着年纪这么小,指不定是蒙人的。”
“不会有是想来收税的借口吧?”
最后一句话让底下一群百姓变了脸,纷纷看着顾长歌和她身后的村长。
村长一看有些人已经有了想走人的念头,又看看身边一张脸不辨心思的统领,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两声说道:“各位,我说两句。”
“亓河坝的情况我已经让我二弟去看看了,这位大人是上面刚派下来的统领,咱们听他的先躲躲,总归没什么损失。”
“怎么没损失啊!”人群里不知是谁吆喝一声,“村长你看看这天阴成这样,指不定还会下多久,我们可不跟您家似的早早收好了好几亩地。”
村里早就有人眼红村长家的那几件青砖瓦房,趁着这个时候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于是立即有人附和:“就是啊,村长,您要没啥其他事儿,我们就先走了,地里的水稻还没收完呢!”
说罢,扛起柱在地上的农具于肩上,做出要走的姿态。
又有几个人四下瞥瞥,小声问了句,“真走啊?”
“走吧。[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被问的人撇撇嘴,“要真是上头官府里来的通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就只有这么...半大小子一个人来,你想想以前,但凡有点事儿,那些大官儿哪次不是前呼后拥好不威风的?”
“快走吧,八成是骗人的。”
“嗯嗯,我觉得也是,走吧走吧,水田里的粮食不要啦?”
一提起粮食,人散得更快了。
顾长歌从头到尾冷眼旁观这群人的姿态,目光一闪,看见边上一对母子。
这对母子穿得还算不错,虽说不上是华贵,但比起村子里其他人身上补了好些补丁的好了很多,虽朴素了点儿,但胜在干净整洁,让人看着便觉得清爽。
村长一见她看向边上去,顺着她的目光一瞧,皱皱眉介绍道:“这是林刘氏,旁边是她的儿子,家里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就是男人常年待在军营里不归家。”
顾长歌点点头,看着那个看起来已经十三四岁的孩子两只手拽着母亲的袖子,扯来扯去。
心中有点疑惑,这行为和表情不像是一个少年该有的。
“唉。”村长见她探究的目光,忍不住幽幽叹口气,“说起来他们一家子也是个命苦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前几年家里突然闯进来一伙人非要带走家里的孩子,林刘氏自然是死死拦着,谁知道推搡过程中那孩子摔地上磕到了脑子,就这么...磕成了傻子。最后不知道怎么,那伙人走了,这事也就一了百了,没了后续。”
“哦,对了,我记得当年她家男人在军营里还混得挺好呢,叫林殊,就是这几年不知道怎么样了。”
听见“林殊”这名字,顾长歌瞳眸微瞪,随即迈开步子往那对母女走过去。
越走进,两人的对话越听得清楚。
“娘亲,咱们去北坡上放风筝好不好啊?”
旁边的女人拍拍他的头,安抚道:“怎么突然想去北坡啦?”
少年皱皱眉,撇嘴道:“娘亲刚刚没好好听别人讲话哦!刚刚那哥哥明明说要我们去高处去的。”
至于去高处做什么,他不知道,五六岁的孩童思维,他不明白洪涝溃坝是什么概念。
“呃...”女人语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孩子,想了想半晌道,“可是你看看别人都没有去啊,你看看。”她指指朝四处散去的人。
唇边勾一抹温柔的弧度,女人撤回手又摸摸少年的头,没有半点不耐,“而且现在下着雨,风筝飞不起来,你还要去吗?”
少年低下头,像是在思考还要不要去北坡。
顾长歌走过来,女人的脸一红。
她其实也是不信这位统领所说的溃坝的说法的,只是原本只能在背地里说说的话被人家直接抓住,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刘芝朝顾长歌和村长羞赧一笑,便想拉着自己的孩子回家。
少年固执地杵在那,皱皱眉看着顾长歌。
阴沉天色下少年仰头看过来的眸光晶亮,带有孩童般不通世事的真挚。
顾长歌不由得抿唇一笑:“你信我?”
“我喜欢你。”少年眉宇舒展开来,笑着答道。
“嗯?喜欢我?”
“嗯!”少年扯开林芝的手,站在顾长歌面前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和别人的都不一样!他们都叫我傻子,我知道他们都嫌弃我,可是你不一样。”
“你的眼睛,不会骗人。”少年的话呼噜呼噜一片说完,有些词不达意,半晌眉头又耷拉下来,闷声道,“但是我娘说现在下着雨不能去北坡放风筝了。”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怀疑她的话,唯独一个痴傻的孩子,立即便信了。
“嗯。”顾长歌默默看他,点点头,摸了摸已经到自己下巴高的少年的头,然后转头看向林芝,“我认识林殊。”
林芝一怔,随即再次拉起自己儿子的手温柔抚弄,低头轻笑一声,“嗯。”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分明是有怨的吧?
丈夫常年不归家,一个柔弱的女人,一边要教养痴傻的孩子,一边还要照顾年迈的婆婆,怎么会没有怨?
顾长歌不太理解这种感情上的事,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半晌她撇开话题,直接道:“你信我,带着这孩子和家里的婆婆立即到高处去。亓河坝的主坝上已经出现了裂缝,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主持水利的大师陈修亲口承认的。”
她难得对人解释这么多,说罢,神色颇为严肃认真地与林芝对望。
片刻,林芝点点头,捏着怀里少年的手也微微用了点儿力气,“我知道了,会带着家里人往安全的地方躲的。”
目的达到,顾长歌匆匆对林芝点点头,转身便往西边亓河坝方向走。
身后传来林芝的声音,“大人一个人势微言轻,多半是初来乍到没有多少信服力,您刚刚说的陈修陈先生说不定可以帮到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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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水中一吻
第一百二十章水中一吻
顾长歌脚步先是一顿,怔愣不过一刹,脚步忽的加快。[txt全集下载wWw.80txt.coM]
边走边说道:“言萧,快,把张恒和陈修叫过来。”
陈修常年主持河坝各项工作,又是水利大家,再加上水祥村本就是重点关注对象,官府素来走得勤,所以陈修在这些村民里面还是很有威信的。
不信她,总该会信几分陈修吧?
顾长歌继续道:“村长,过会儿陈修过来,还需您带着他再在这些村民面前走一遭。”
村长点点头,跟在顾长歌身后脚步也加快了些。
“言萧?”顾长歌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这才想起言萧已经被派出去找张恒了,揉揉眉头,想了想便朝不远处喊了声,“苏伍苏陆?”
“诶,有事儿您吩咐!”立刻有人闪身出现在顾长歌身前,硬是吓了村长一大跳。
苏伍苏陆笑呵呵地看着顾长歌,一副软萌萌乖乖听话的样子。
他们可没有自家大哥苏壹的死脑筋,只听世子爷的话。
看看自家世子爷那股子热乎劲,今后顾业的地位绝对是无可置疑的好吗!苏伍苏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甚至脑洞大开闲的没事干连以后的事都想过。
比如说等以后两人成亲后吵架他们帮谁?
不管别人怎么想,苏伍苏陆是打定主意帮顾业的。
帮了顾业,世子爷一时不开心也就是顾业两句话能哄回来的事;至于帮了世子爷,可能也就痛快这么一会儿,等世子爷反应过来了,就冲着他这么一股子鬼畜劲儿心疼人家铁定再反过来合着顾业一起来收拾他们。
呵呵...不用怀疑,他们家世子爷就是这么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存在!
顾长歌可不知道苏伍苏陆心中的腹诽,看着这兄弟俩问道:“我走了之后,张尧绩可有什么动作?”
她今日那一番敲打,想来应该是可以奏效。
果然,苏伍笑着答道:“那县守也算是个聪明人,直接让自己的亲信给前线的乔钰送了封信。我们在军营里的探子也传来消息说乔钰带着一些士兵和物资直接往亓城这边来。”
“嗯嗯!”苏陆点头,“算起来,应该是快到了。”
“还有啊!”苏伍笑得暧昧,“我们世子爷也快回来了!”
顾长歌想着什么,甚不走心地点点头,突然听到苏离要回来的消息,心下一愣。
“苏离要回来了?”
“对啊。”苏陆一张脸上笑意满满,“我们也是刚收到消息不久。”
“回来就回来啊。”顾长歌疑惑睨一眼两人,“你们这么副表情做什么?”
苏伍苏陆这才反应过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家世子爷一个人乐呵,人家顾业什么“龌龊”心思都没有。
“呃,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世子爷他心...唔...”
头一次没附和自家哥哥的苏陆一把捂住苏伍的嘴,难得长了个心眼,在苏伍耳根道:“不能说,吓着人家怎么办!”
苏伍眼珠子一转,想想也是,自家王爷虽然成了个断袖喜欢上顾业这么个男人,但别人还是很正常的,万一把人家吓着了,这不是给世子爷帮了倒忙嘛!
世子爷回来指不定怎么把自己往死里收拾呢!
“你们世子爷他什么?”
“他...他心里愿意帮你!”
顾长歌淡淡瞥苏伍一眼,虽然不知道他本来想说什么,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一句。9; 提供Txt免费下载)
两人的互动让顾长歌全然是一头雾水,干脆迈一步绕过两人往亓河坝赶过去。
言萧陈修和村长的效率都挺高,至少顾长歌赶到亓河坝的时候,河坝周围的水田里已经没有了人影,想来应该是被他们叫去了。
没有了农作的人,因这天气渔船也早就收了起来,偌大亓河坝上几乎就空无一人。
河道里的水已经漫了出来一大截,而后在高坝上一泻而下,撞上地面发出磅礴一声“嘭”的声响,甚至掩盖住远处轰隆雷鸣震天响。
不由自主地压住了呼吸,顾长歌黑曜石般的眸子沉沉望向天际,身上的油衣已经挡不住瓢泼雨水了,雨滴从脖口灌进里衣,让本就有了凉意的身子又打了个哆嗦。
“快看!”苏陆指指北边山头上,人影攒动,“已经有人开始往北坡上转移了。”
苏伍合掌笑道:“乔钰的人也来了!”他指指北边。
说完,两人闪身躲了起来。
毕竟苏家暗卫的身份尚在暗处,不能暴露在乔家和宫家人面前。
乔钰带的人不算多,但加上那些土料砂石应该是可以撑一段时间,远远地看见亓河坝边上顾长歌,便下令手下人快走几步。
“乔副将。”顾长歌颔首打了个招呼。
乔钰站得远了些,并没有靠近亓河坝,只是派手下人行至顾长歌身边听候其差遣。
他来时已经派人向陈修打听了亓河坝的情况,现在这种情况,亓河坝随时可能会垮,他怎么会靠近河坝?
顾长歌不管他,立即招呼那些士兵搬过来石沙袋开始往坝上裂缝的地方堵。
河坝上的裂缝已经蔓延到表面清晰可见的地方,一众士兵也看得心惊,甚至有些已经不敢搬着沙袋往坝边上走了。
言萧在安顿好村民之后便急着赶下来,顾长歌也快走两步到他身边,“怎么样,人都聚齐了吗?”
“嗯。”言萧点点头,“张恒在北坡上守着,聚在一起的还有旁边几个村子里的人,是一路上陈修、张恒叫过来的。”
顾长歌眉峰一挑,看着山头上正给她招手打招呼的张恒,沉了一整天的脸终于松松露了丝浅薄的笑意。
而后被言萧飞快捕捉,心头一热,却依旧面瘫着一张脸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该早点儿到北坡上去?”
“再等等...”顾长歌转身看向堤坝上蔓延开来的水。
言萧皱眉,再等等?等多久?
“顾业,你...”他难得唤她一次名字,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是林殊的儿子!”顾长歌不知道他叫什么,看着不高的山头上拿着一个燕子形状的风筝的少年径直朝她跑过来,他身后是同样在飞奔的林芝。
“阿奇,回来,下面危险!”
少年边跑边回头笑道:“娘亲,我看到那个哥哥了!我要去找他!”
顾长歌一双眼瞪得通红,扯着嗓子喊:“快点回去!”
只是声音被一声巨大的咔响掩盖――亓河坝垮了!
同一时间,顾长歌感觉自己脑子里一根紧绷着的弦也“铿”得一声断了。
一刹那,仿佛整个地面都震了一震,震得人心底一沉,仿若整颗心直直坠下深渊,再难见天日。
天地间都寂静了一瞬,而后有尖叫声直通云霄。
“决堤啦――”
最先遭殃的是那些正搬着沙袋走不开的士兵,伴随着“轰轰”的巨大声响,只见脚下整个堤面轰然下坠。
惊恐的嘶吼声被倾泻而下的悬洪淹没,从北坡上看下去,久蓄的河水排山倒海般直直压下断裂的堤坝,浑浊的水帘在山间铺展开,根本看不见被吞了的几个人影。
顾长歌却没回头,心中一痛,随后朝着呆滞在原地的少年狂奔过去。
从堤坝一侧漫出来的洪水,铺天盖地朝已在平地上的少年涌过去。
耳边是林芝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顾长歌几乎是拼尽了浑身力气和奔洪赛跑,仅仅是快了那么两步,她一蹲身扛起和他身形差不了许多的少年。
用力一抛,朝着常年同行而生出默契跑在自己前面的言萧扯着嗓子一喊:“言萧,接住!”
便见一道身形风般闪过再掠向不远处一棵树顶,随即伴随着一声“顾业!”,眼前一黑,仿若有阴沉的天幕朝着头顶砸下来,砸的人天灵盖都震颤疼痛。
一瞬间漫入水中,没来得及闭口的顾长歌呛进一口浑水,嗓子便被砂石磨砺,随即而来的是更多的水,灌满了嘴中、鼻子里,还有耳朵中。
浑浊的水下什么也看不见,所有的意识都被冰冷和黑暗阻隔,胸腔憋闷以致生出了痛楚,却在临近死亡的恐惧中被硬生生压下去。
绝望,还是绝望。
意识漂流而渐消,黑暗里顾长歌的身体开始斜斜地往下坠,时间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刹,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冰冷和僵硬。
临近死亡。
脑海中生出许多念头,最后定格在眼前那一张模糊却依旧绮丽的脸上。
顾长歌正纳闷,为什么最后会突然想起苏离这个妖孽来。
直到有一只同样冰凉的手恍惚之中握住她的手腕,随即腰上一紧,被带进一个人怀里往上一顶。
苏离来了?
苏离来了!
原本消沉渐失的意识突然振奋,顾长歌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好让苏离带着自己往上游的时候更轻松些。
被苏离紧紧箍在怀里,她浑身力气几近全失,只能松松靠在他的怀里。
耳边传来“咚咚”的心跳声,让她的心也莫名跟着一动。
方才的那一刻,天地颠倒,暴洪倾泻,电光火石之间他冲过来搂住她的腰,那般混乱而危及的情境里,她意识渐失,什么也不记得,却在这一刻安定下来之后,靠在他的怀里,清晰地想起最初他深深看过来的一眼。
无数情绪尽数交付在那样一双眸子里,全然不见平日里的风流缱绻、笑意如歌。
她看到了什么?
说不上来,那些情绪交错变换太过快速而剧烈,沉淀到最后,便感觉是一种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
顾长歌倏忽一惊,突然意识到或许苏离对自己......
这想法太过让人惊诧,就连向来自持淡定的顾长歌都忍不住一怔,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在顾长歌神游之间,苏离已经带着顾长歌接近水面。
饶是外面天光暗沉,总也比这浑浊不堪的水面亮堂了许多,而越是靠近顶端,眼前光景也越发清晰。
水中暗灰如鸿蒙,却也被头顶打下的光束映照出一刹的极致的光华灿烂。
眼前恍若有深深照,深邃光晕里,他低头,对上她的视线。
那般深切。
那般明澈――明澈到偏偏让她在他的眸子里看到狼狈而陌生的自己。
她恍然惊觉,这本不是她的脸,这本不是她的命,这本不是她的人生。
她是她,她不是她,她是谁?
在顾长歌的魔怔里,苏离终于抱着她破水而出。
她这才重新开始打量他。
苏离也很狼狈,头发被大水冲散黏在脸上,黑发间还插着些乱草碎石,平添了一丝喜感,然后是他的衣领也被水冲开,露出一截玉白色的脖颈,脖颈上却血丝勾连,有些还泛着血迹。
素来光鲜华贵、锦衣风流的一个人,现下为了救自己成了这副模样,说不感动是假的。
难得感性一回,顾长歌吸吸鼻子,嘶哑着嗓子小声唤了句:“苏离...咳咳...”
才咳嗽两声,便感觉扶着自己后背的手掌生出一股磅礴的暖意,自接触的地方绵延近自己的筋脉中,最后齐齐汇入丹田。
暖的,却是心口。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苏离的声音,顾长歌稍稍有点惊讶,毕竟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可不认为苏离是那种沉默的人。
谁知苏离只是淡淡低头瞥她一眼,某种情绪又变的高深莫测,随后移开视线往四下看看。
顾长歌自讨没趣,挑挑眉也环视四周。
触及到某点,眼睛一亮,顾长歌指指不远处的建筑一角:“那边,露出一端屋顶,想必是建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的屋子,我们先去那躲躲。”
苏离仍旧没说话,这下看都没看顾长歌一眼,却不由分说地将手掌自她的背后移到身侧,揽住她的腰,强劲有力的臂膀,再次紧紧将她箍住往怀里一带。
顾长歌知道自己本来就没多少力气不宜逞能,况且乱动说不定还会给苏离带来不便。
很快就到了屋顶,苏离手臂猛地使力,脚下虚浮水中轻点,直接抱着顾长歌微微一个飘身便上去。
“难得见你这么乖一次。”苏离冷着脸硬邦邦说了一句,嘴里的话却带了调戏的意味,“怎么,还不放手?”
顾长歌脸一红,力气没多少,撤个胳膊的力道还是拿得出来的,微微一皱眉正想着从他怀里起来。
只是才稍稍一动身,便立即被苏离压回怀里。
一只手揽住怀里人的腰,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一低头,吻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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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倾心一吻
第一百二十一章倾心一吻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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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上来是谁心惊,也说不上来是谁心动。
最开始是暴烈,带着激越的情绪和凌厉炽热帝王般的压迫,他的唇重重的覆上她的,谁知顾长歌一歪头,让原本该落在唇上的吻,重重地磕在了她的脸上。
心中有太多乱麻一般的情绪需要发泄,却哽咽在嘴边说不出半句话,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苏离瞬间便回想起方才看着洪卷漫天里,滔天浊浪一个翻腾吞噬了她的身影,沉入浪中。
他的心也似被淹没在这万丈洪潮中,再无重见天日之日。
而现在,翻来覆去万般心思戗心痛楚尽数喷薄于当下炽热一吻中,却在触及她湿润微凉的肌肤时突生疼惜。
于是这个吻从唇角开始侵占,一啄一吻带着难言的温柔和难掩的急切,直至,唇与唇的触碰。
顾长歌无力地抵住苏离的胸口,微微撇头想要躲过去,只可惜她要退,有个人却向来喜欢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步步紧逼之余,世子爷还不忘忙里偷闲换个姿势,一只手依旧揽着顾长歌的腰,另一只手从下巴处直接后探勾住她的颈,轻轻一压,唇与唇的摩擦,温柔缱绻,辗转交缠,不急不慢,不紧不缓。
他的手上用了力度,她便再无处逃。
仿若有来自平原春景里绵延娇艳的春风,带着高远清逸又微醺流媚的气息,越过千里山岗,越过林苑春盛,越过高山低壑,越过万里疆域,在彼此交缠的唇间流连留恋。八零电子书HtTp://Www.80txt.COM/
他不由得呻吟一声,咬住了她的下唇,而她后退不得似是不满呜哝一声,却换得那人齿关一磕,舌尖便滑进了她从未有人侵占过的馥郁之中,仿佛游鱼一尾,轻巧而灵活地回旋往复,攻城略地。
原本双臂挡在两人之间,却被苏离狠狠一环锁死在他的怀里,那般紧拥的力度,相缠的气息,热忱的压迫,让原本被水呛得晕晕乎乎的顾长歌更是神志晕眩。
世子爷乐滋滋亲吻之余,还不忘偷偷打量下怀里女子的反应。
嗯?没反应?
世子爷换个角度继续亲,心想大抵是吓着了?被吻傻了?还是,和自己一样沉迷其中?
一向脸皮比天厚的世子大人固执地认为是肯定是最后一个原因!
渐渐地,他一心沉溺贪恋于她的温软美好中,丝毫没注意到怀中女子指尖的动作。
直到颈间针扎似的一疼,苏离停下齿间一松,却始终固执地与顾长歌唇齿相触,额间相抵。
“呵...”他低笑一声,尾音缱绻深陷于两人将触未触的唇边,一种无言的魅惑在他的眼角弥漫开来,眼神却更深了几分。
垂眸看一眼自己已半陷入脖颈上银闪闪的三根银针,哦,原来不是没反应,是“处心积虑”积蓄力量伺机给自己致命一击?
小叶子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有情趣玩美人计了?
不过苏大世子撇撇嘴,又想这么一来,她方才那看似没反应的反应,原来不是跟自己一样沉迷其中?
坐好身子,离顾长歌稍稍远了些,再轻描淡写地拂开脖子上的银针,睨她一眼道:“小叶子这恩将仇报的戏码玩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
顾长歌嘴角一抽,被苏离这种阴阳怪气里又添了点儿哀忿幽怨的语气给膈应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抖抖身子,她莞尔一笑:“别忙着埋怨不满,你这三针,挨得不冤。”
没有表态,苏离侧侧身子,单手搂住顾长歌的肩膀,再没有其他动作。
不能逼得太紧,过犹不及。
若是顾长歌知晓此时此刻他心里的想法,大抵是要一巴掌抽过去的――你看看你那不老实的咸猪手,不能逼得太紧?来来来,咱俩谈谈,什么才叫紧?
只是她没有读心术,就算有也没有力气,只能轻哼一声,动了动被握住的肩头。
“别逞能。”苏离搂得更紧了些,“你没力气了,我若是松开,你根本坐不住。”
顾长歌不置可否,却当真没有了其他动作。耳边又传来苏离的轻笑:“嗯?几日不见,你似乎又瘦了些?”
边说着,还指尖轻抚了抚她的肩膀。
他的指尖下又是一阵鸡皮疙瘩陡生,尽可能地忽略那只咸猪手,顾长歌面无表情道:“一天到晚东奔西跑,你试试会不会瘦下来――尼玛,苏离你那手指头再敢乱动一下?”
苏离立即老实了,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听说你又遇到了麻烦?被军营里小人算计了?”
“你看看我现在副样子。”顾长歌瞥一眼肩膀上终于老实了的手,睨他一眼,没再说话。
言外之意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我现在这副样子,还不都是小人闹得!
“唉...”苏离意味不明地叹口气,“我不过就离开几天,你就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边说着,边偏过身子替顾长歌撩了撩黏在脸上的发丝。
他的指尖温柔,轻轻拂过唇边的肌肤,莫名让人觉得,也搔在了寂静很久的心湖上。
顾长歌万分嫌弃地扯唇笑笑,“你以为你现在就人模狗样了?”
“呵...”苏离换了个姿势,好让怀里的人靠的更舒服些,“你在我这里嘴上倒是吃不了亏,怎么在别人那,就不知道多长个心眼了?”
顾长歌沉默。
苏离也没指望她会回答,又继续道:“来的路上,我已经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了解的差不多了,远的先不说,就这次溃坝的事,你就先不必操心了,有苏壹善后。”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好似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羽毛般轻重而不值得一提,却是让顾长歌心中绷着的一根弦彻底放了下来。
见她眉宇间的一丝愁容终于淡去,苏离反而觉得郁闷,心头积压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愤慨:“顾业,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大,顾得上别人,就不顾及一下自己的安危和身边人的感受?你难道觉得你现在坐在这一屁股大的一点儿地上,是一件很安全的事?”
忽的一下一张脸压下来,语气依旧淡淡,还带了点儿调笑,只是脸色却阴沉如墨,他道:“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和我一同殉情的心理准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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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邪魅狂狷苏大世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邪魅狂狷苏大世子
他压下来的一张脸半数笼在阴影里,顾长歌偏偏头,目光只触及到他玉似莹润的下颌,以及,微带点湿润莹光的雪地新樱般勾魂的红唇。[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一红又一白,她一根手指头挡在他将要抵住自己的额头前,微微用力挪开他。
歇下来后苏离一直在用自己的内力替她调息,虽不能说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总也是有了些力气。
顾长歌稍稍坐直了身子,嫌弃道:“你又抽什么疯?”如果不是知道苏离确确实实是个原著古代人,她简直要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看了现代那些狗血总裁文,装的好一手高贵冷艳邪魅狂狷!
见顾长歌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苏离挑挑眉,那些话本子里不是都说这种性格的男子很讨女孩子欢心吗?
是没用?还是小叶子害羞了?
再看一眼她环顾四周的侧颜,还有是不是撇自己一眼“你没吃药吧”的眼神,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苏大世子依旧很挫败地认识到人家还真不是害羞。
场面有点几乎要垮掉的尴尬,苏离装模作样掩唇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也不是我说你,平时能耐挺大的,怎么差点儿栽在那两个参军手里?”
知道他说的是周衡和杨纪,顾长歌想了想又问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苏离顿时看傻子似的看她。
“我只是想问粮食有没有被抢收下来,毕竟,这一带的农户都靠着这点粮食过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苏离依旧看着她,眼神却变得颇有些无可奈何,半晌叹口气道:“我暂时也不知道。我来的路上打听到的消息中并没有关于大规模收割稻粮的消息,而且,水祥村应该是最先溃坝的地方,我刚到就见你...没入洪水里,便跟着跳了下来,至于其他的地方有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听着苏离的话,顾长歌眼皮一跳,逃避似地轻轻阖上眸子,淡淡道:“苏离,我并不是栽在他们两人的手里。”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两人中间散开,她的声音像是带了冷夜里染了凉的沉沉月光。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那么些别离罢了...”
苏离指尖一颤,唇边却勾起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笑,臂间也带了些力气,拥住怀里的女子。
他想起自己掌握的资料里顾长歌所经历过的往事,虽不明朗,却也能隐隐约约窥探出她的几分凉薄身世。
经历黑暗,饱受磋磨,她在半生泥泞中走过,本该有理由抱怨世事不公,却固执地坚守那一怀从不曾失却本心的琉璃心境。
眼眸之中隐隐有光芒闪烁。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心里翻来覆去就这几个字,明明很多话压在心底,见她之前总想着该怎么倾诉,可心中演练千回,如今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想来想去到最后,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否定她吗?可她本就没有错,只不过是心底坚守着最后的良善,早就被这个吃人世道里大多数人抛弃的良善。
认可她?这更是不可能的。他从来都是一个凉薄的人,他不在乎那么些不相干的人的生死,一路上派人做了那么些准备也不过是为了护怀中一人的安好即可。
于是微微一漾,心中只剩怜惜和珍重。
他淡淡道:“折腾了那么久,你先休息一下吧,过不了多久苏壹他们应该就可以找来了。”
“你呢?”顾长歌抬起头,目光扫过他眼下一片浅浅的青黑,“脸色这么差,连夜奔波?我记得今日苏伍苏陆还跟我说你快到了,想必是接到你的消息,但看他们的意思,再快也没快到当天便到吧?你有什么可急的?”
听着她那种不可理喻的语气,苏离气极反笑,有什么可急的?还不是为了你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苏大世子正恶狠狠地想着以后娶了怀里这个女人之后应该怎么亲力亲为地好好调教她,突然又听见顾长歌道:“别逞能了,你的身体撑不住。”
苏离一听简直怒不可遏,恶狠狠瞪她一眼――这话是一个女人该对男人说的?
“瞪什么瞪,难道你想我把你刚刚传给我的真气再还给你?”
“......”
“还瞪?你就不能乖乖听一次话吗?”
“......”这话是不是说反了?这该是一个女人对男人说的?
“好了好了。”顾长歌轻笑,换了副哄小孩儿的语气,“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借着你的这些真气,自己调息一下,恢复得快些。”
本来以为自己还要费些口舌,谁料苏离转过脸来笑吟吟看着她道:“那你靠过来点,我抵着你的头歇一会儿?”
面对这种有被吃豆腐可能的动作,顾长歌挑眉对上苏离看起来很“正经”的眼神。
“你不愿意?”苏离脸一垮,带着被人拒绝的失落,“我没别的心思,总不能在这直挺挺坐着休息吧?”
虽然被苏离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给恶心的不轻,可面对他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顾长歌偏偏狠不下心,毕竟人家现在落得这幅境地都是为着自己。
再拒绝就真得说不过去了。
顾长歌也不是矫情的人,想好之后便往苏离身边又凑了凑,歪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道:“好了,你靠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苏离眸中得意之色尽显,知道顾长歌本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适当装一下委屈和柔弱,还是很凑效的。
至于这种毫无男子气概的装弱行为,苏大世子完全当成是情人之间小小的情趣,甚至关于怎么找回男子雄风的后续他都想好了。
或许,床上是个好地点?
笑吟吟地靠近顾长歌,世子爷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就是小叶子的男女之防观念不太重。
难不成以后但凡有个男人在她面前流点泪她都得凑过去展现一番善良?
嗯,不行,得改。
不过这念头还未来得及细细考量,他靠在她的头上,瞬间被她身上的女子气息给勾去了心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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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遇险境
第一百二十三章再遇险境
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肩,淡淡香气和细软触感隔着微湿的布料一瞬间透肤而入,香到了心里也柔到了心里。(wwW.qiushu.cc 无弹窗广告)www.しwxs520.com
恍若有三月烟柳被柔媚春风淡淡撩起,揉皱一潭深湖,而后,深湖静,心湖动。
忽然便盼望着这一刻难得时光可以无限拉长,于是恍惚中已至夜里,白玉明月自视野所及之处的洪水边缘升起,勾勒出粼粼水波延伸到两人脚下。
已是过了有两三个时辰,苏离到底是没怎么睡,调息了会儿便忙着将两人的衣服用内力烘干――毕竟这会儿还是浅夏,再加上雨刚停,入了夜还是凉了些,穿着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做这么一会儿,怕是也会沾了湿气。
“苏离,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顾长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推开苏离的手坐直身子。
苏离颇有些可惜和回味地攥攥拳头,似是想护住手心里那仅剩不多的暖意和香气,凭生又攥住一把凉气。
顾长歌又看过来一眼,苏离才道:“确实,按理说早该有人来找了吧?可现在过了这么久,你的人没来,我的人也没到。”
“怕是又被谁拖住了。”顾长歌揉揉眉头,像是在想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别想了。”苏离扣指敲敲顾长歌的头,“你得罪的人实在太多。”
“想你死的必然也不少,五十步笑百步?”
“你还真是不吃亏。”苏离笑着摇摇头,“不过,现在还是想想我们接下来的出路吧。”
当下收起玩笑的心思,顾长歌环顾四周,目光遥遥望向东南边。
“你想顺流往南边走?”
顾长歌点点头。
“南边啊...”苏离挠挠下巴,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南边可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白他一眼,“你以为北边那群人能干净到哪去?”
“呃...瞎说什么大实话呢这是!不过,我算是明白你那些小人是怎么招来的了。”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看热闹的心思。”
苏离摊摊手,“好吧,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咱们就想办法吧。”
“你也要去?”顾长歌斜着眼看过来。
“要不然呢?”苏离突然委屈,“难不成你又想丢下我?”
这是装委屈装上瘾了?
顾长歌转过脸来正儿八经端详了一会儿,啧啧了两声。
“怎么?”苏离摸摸自己的脸,“是突然发现我的美貌绝世风华?”
“那倒不是。”顾长歌没移开眼,“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刚刚那不胜娇羞的表情,简直和宫醉神重合。”
苏离的脸瞬间黑下来,那个被顾长歌笑称为“小受”的男人?谁跟他像了!
这女人简直是一张嘴毁人生,话说他在东海寻来的那些话本子里出现这种情况时,里面的男主角都是怎么解决来着?
貌似...是直接吻上去,吻到怀里的女人“浑身虚软,面色娇酡,眼神迷醉”?
边想着,世子爷边打量一眼身边女子挺直坐好的腰臀上,一抹流畅飘逸的弧线滑过月光,心里暗暗描摹她如书中描写那般的娇艳模样。[www.qiushu.cc 超多好看小说]
这边苏离还没勾勒完顾长歌温柔如水娇艳如花的模样呢,那边顾长歌先发现了神色迷离、眸色加深的苏离一脸的春情荡漾。
“你又想什么龌龊心思呢?”
“在想你......”苏离豁然闭嘴――差点说漏了。
“想我什么?”顾长歌眯眼看向不远处一棵半露出水面的树,漫不经心地问道。
“想你...想你我接下来该怎么到高地上去。”
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几眼苏离,顾长歌挠挠下巴――这人今晚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怎么感觉跟换了个人似地,和那些言情小说的智障男主有点像。
顾长歌可没把自己往那些脑残女主身上带,最多也是觉得这说不准苏离是那些*文男主。
不过苏离脑抽关她什么事?反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于是移开视线,看看一眼看不见边的洪水,心想游是游不过去了。
苏离又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南边一瞧,目光闪烁一霎,道:“你这就是死脑筋了。”
顾长歌一个眼神甩过去――你有办法?
指指北边,不远处有一处断崖,本来挺高,但被水一漫,生生截去了半块。
顾长歌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我们可以借着脚下这块屋顶的板子渡到断崖,上去后另谋出路!”
“然也。”苏离微笑,心底暗赞一声这世间女子难有的这般聪慧通透,而后不放弃任何能占便宜的时机伏在顾长歌耳边低喝一声,“抱紧我!”
说是低喝,声音却大不了哪去,只是稍稍急了些,让人不由自主的按着说话人的意思做。
只是顾长歌早有准备,她又不是傻子,今晚苏离先是一通不明所以的吻,还有时候相处中明显不对劲儿的闪烁的目光,还有暗含算计的诡异笑容,心里必然有他的小九九,这小九九要是和她无关,她跟他姓!
于是在世子爷往自己身边凑过来还没说话的时候,她眼疾手快扫一眼苏离的手下的动作,先一步催动内力横掌成刀劈向了两人身下的一块木板。
伴随着苏离那声“抱紧我”的低喝,木板应声而裂,恰好开裂在世子爷尊臀下面的地方。
只可惜苏大世子全身心的做好准备迎接温香软玉的投怀送抱,一点没注意身下的情况,一只手搂紧顾长歌的腰肢,另一只手摸索着就朝身后的地方砍过去。
结果早就裂了个果断的木板渐渐随着水流飘出一段距离,然后,世子爷的那只手就扑空了,再然后,趁其一刹慌乱而躲离苏离怀抱的顾长歌浑水摸鱼轻轻地,真的只是轻轻地一推――世子爷落水了。
一脸茫然地落水了。
顾长歌看着报仇的目的已经达到,及时抓住了苏离的手腕以防其出现抽筋沉水的情况。
看着向来运筹帷幄又注重形象锦衣风流的苏离现在一脸茫然地狼狈落水,顾长歌“噗嗤”一声笑了个满怀。
刚反应过来是个怎么回事的苏离正欲报仇雪恨,眼珠子一转却突然瞥见顾长歌因沾了水而水晶般光芒流转的脸上张扬而纯粹的笑,忽然就停下了动作。
罢了,罢了。
他知道她心中积压着常年难消的痛,像今夜这般痛快纯粹的笑又能有几次?
索性便抛了自己的所谓面子和尊严,换她一次真心的笑又有何妨。
月光下,她笑声清越而明朗,伴着潺潺水声听在耳中愈显轻快。
苏离一只手搁在木板上,垫着下巴看她。
“笑够了?”过了好半晌,见顾长歌笑声渐缓,苏离瞪她一眼,“笑够了就准备走了。”
“咳咳...”被笑噎了嗓子,顾长歌咳嗽两声,问道,“怎么,你不上来?”
“这木板不大,我上去怕它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苏离摆摆手,“你一个人老老实实在上面待着就行,别没事儿老操心。这坏毛病得改!”
嘿,关心他反倒是自己的错了?
顾长歌挑眉,“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们俩还是轮流来吧...”
“轮流来?你在泡在水里推着木板,我一个大男人坐在上面被你伺候?”他神情里满是不可置信和不满,嘴里还嘟哝着话,“不行不行,我是想被你伺候,可也不是这么个法子伺候!”
顾长歌没听清他后面嘟哝着什么,只见他前面那睁大了眼质问自己的表情就知道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别有事没事就逞能,这坏毛病得改!”顾长歌拿他的话来回他,让苏离又一阵气闷。
他正想再驳她两句,却又听见西北方向蓦然一声巨响。
轰轰一声震天响,仿若雷霆乍惊,震得水面荡了又荡,顾长歌一瞧,不对劲儿!这水面明明是又涨了许多!
苏离哗然大喊:“顾业,抱紧木板,又垮了一条坝!”
震天巨响声中,苏离的声音依旧清晰,顾长歌脚下一挪跳入水里,同时眼疾手快一紧抱住木板,刚抱紧,身形便被突如其来的浪给拍在了背上,水流突然凶猛了数倍,一层层浪铁板一般拍打在人身上,洪潮狂涌,冲着抱紧木板的两人瞬间顺流往南边撞过去。
这洪浪本就浑浊,又是在夜里,除了面对面抱紧木板的两个人的彼此那张脸,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很危险,且不说这水下激流暗涌,就光是水面上漂浮着的杂物一旦撞在人身上,那也能伤得不轻。
“不好!”苏离大喊,“这木板要裂了!”
顾长歌心惊,果然感觉到手臂间有一块地方出现了一指宽的裂缝。
随即“咔擦”一声,手肘处一空,还没有什么动作,便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两人间的木板被有一个浊浪彻底打裂成两半从两人胸前被冲走,黑暗里一个胸膛紧紧拥过来,顾长歌被“砰”一下搂在怀里,耳边是苏离急切而低沉的声音,“抱紧我!”
顾长歌一把搂住他的腰,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本来被整个护在怀里,顾长歌挣扎一下霍然探出头来,黑暗里眸子尤其晶亮,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模模糊糊立柱的枝杈。
忽然想起自己先前在东南方看见一棵半淹的树,她喊道:“苏离,我们前面不远处有棵树,我隐约记得它的方位,等会你注意我的动作,我们抱住它。”
“好!你注意安全!”
激流中两人被浪带着极速前进,顾长歌得到苏离的回复之后,便稳住心神盯紧黑暗里那团影子。
近了...
就是现在!顾长歌猛地伸出手抱住树身,上身紧紧贴在上面,下半身却狠狠一荡,电光火石之中,她分明听见苏离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即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松。
便见苏离身形一坠,顾长歌大惊,一只手勾住树,一只手捞住苏离衣领,长腿一勾,顺势勾住他的腰。再用尽全力猛地往上一提。
“苏离,抱住树。”顾长歌一声高喝,苏离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树身。
终于能够缓口气,顾长歌两只手再度抱紧身前的树,看一眼对面狼狈不堪的苏离,见他只是脸色发白,放心下来长叹口气。
苏离呼吸有些沉重,动作也稍稍有点僵硬,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苏离?”顾长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脸色未免也太白了吧,轻声喊了句,“你怎么了?”
“嗯?”苏离终于应了一声,半阖着眸子白她一眼,阴阳怪气道,“我还能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些心塞。”
“呃...”心塞什么?顾长歌只觉得眼前这男人心,才真真是海底针。
“方才危机之中,你喊了句什么?”
......顾长歌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瞟他一眼,说了什么,认真回想,想了好半晌才道:“苏离,保住树?”
苏离闷闷点点头,“那你再想想,我跟你说的什么?”
“你注意安全?”
“不是,再想!和你那句很像。”
顾长歌皱皱眉,一时不知道这人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抱紧我?”
话音方落,苏离飞快又幽怨的瞪她一眼。
顾长歌突然有点儿哭笑不得,合着这位爷在为了两句话揪心呢!
“刚才那种情况,你不抱紧树,难道还要来抱紧我?”
苏离不说话。
“若我喊着你抱紧我,现在咱俩说不定就直接奔着南边一去不回头了!”
苏离直接低下头不理她。
嘿!顾长歌觉得苏离这人委实是有些无理取闹,干脆直接闭嘴不再自讨没趣地搭理他。
洪水渐渐缓了下来,但水位却是涨了又涨。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越发沉闷。
半晌还是苏离闷着嗓子瓮声道:“咱们总不能停在这里不动了吧?”
“不行。”顾长歌摇摇头,“既然能垮第二道坝,说不定第三条坝什么时候会垮,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四面茫茫水域,淹没两岸,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苏离环视一周,再转头看过来时,瞳眸深深。
“小叶子,我们砍了这树,随树漂流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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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以身相许
第一百二十四章以身相许
除了坐以待毙,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顾长歌点点头,与苏离对视半晌,她环住树身的胳膊微微一耸,“你来,还是我来?”
“难得啊...”苏离讶异看她一眼,小叶子刚刚睥睨得恨不能把所有男人都踩在脚下的气魄去哪了?
“嗯,确实难得。”若放在平时这个男人为了展示自己的“男子风采”早就争着一个手刀劈上去了。
不正常的两人又双双对望一眼后低下头,眸光一闪。
“我来!”
“我来吧!”
两人同时出声。
苏离一声轻笑,挪了挪上身凑过脸来,“诶,小叶子,挺有默契啊!”
嗤――这人别的不行,插科打诨、耍嘴皮子的能力倒是一流,简直是他除却脸皮厚之后又一无人能敌的本事。
“既然这么有默契,那么你来吧!”
苏离愣了那么一霎,所以,有默契和他来砍树这两件事有什么因果联系吗?
他来就他来。
正了正身子,再用一只手环住成年男子腰身粗的树身,另一只手霍然竖起,凝定间其上已流覆一层淡淡月华般的光芒。
顾长歌暗赞一声,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般纯粹而收敛自如的真气,放眼几国,恐怕真没几个能做到。
下一秒光芒乍闪,苏离手成一道残影黑夜中闪过一重潋滟辉光,极致潇洒而风华。
“做好准备了!”苏离低喝。
顾长歌身子往旁边一让,辉光直击两人手臂下的粗木,便听得“咔――嗤”一声响,先是脆木断裂,随之而来的是早就没了叶子的枝干划破夜空的声响。
腰肢粗的树应声而倒,“噗通”两声水波翻涌的声音,是顾长歌和苏离变换身形入水的声音。
只是砍树当事人的姿势却有点儿诡异了――树倒之时,苏离便抱住树,腰肢扭成一个九十度角极其扭曲的程度,径直没入水里,下半身似是没动,没翻腾起半点水花。
顾长歌立即发现不对劲。
“你的腿怎么了?”厉喝一声的同时,她神色严肃而急切,伸手便往苏离泡在水下的双腿探过去。
刚寻找到热源,正想进一步行动,却忽然被这双腿的主人强硬地夹在两腿中间。
这般暧昧的一个姿势让顾长歌的脸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抬起头来对上苏离笑吟吟的目光。
“几日不见,小叶子怎得变成这般不矜――你的手怎么了!”
语气突变,他眸色冷夜般沉凉看向顾长歌半勾住树身的那只血色淋漓的手。
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她的手上,腿上本来就没多少力气这下更是泄了大半。与是顾长歌轻而易举地撤出手朝别处探去,便摸到一手温热而略显粘稠的湿意――那是与这水全然不同的感觉――那是血!
一刹的怔愣,顾长歌水下的手掌攥拳收回来,视线轻描淡写扫一眼月光下自己那一只血肉模糊的手,“那么,你的腿又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心里隐约有猜到,大抵就是因为她。
方才顺着浪潮冲到树边的时候,她因为树影模糊,再加上眼前被翻腾的浊浪打了眼,没能及时的做出动作,下一秒出手时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正欲拼尽全力往树身处一跃的时候,便感觉搂住自己腰的那只手臂拖着自己往前一顶。她眼疾手快抱住树,却听见身后苏离的一声闷哼。
这水下无数砂石木块,说不准苏离的腿一时间不注意便被什么撞上了。现在来看,应该还撞得不轻。
“好了,别这么一副你欠我一万两银子的悲恸表情。”虽是调笑的意味,声音里却没有他一贯的骚动和笑意,反倒让人觉得沉稳,“你这手,是刚刚捞我的时候单手勾树才弄伤的吧?”
询问的语句,肯定的语气。
“好吧。”顾长歌咂咂嘴,“一人救彼此一次,抵消了!”
“不不不!这可不是抵消不抵消的事。”苏离摇摇头,笑得狡黠,“我救你一次,你得报答我,我看以身相许就不错!”
顾长歌嗤笑一声,笑他痴人说梦。
“为了公平起见,你救我一次,我也得报答你,我个人觉得......”
“打住!”顾长歌双手再度环抱住平置于水面的树,睨他一眼,“你就不用以身相许了。”
话音未落,苏离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想什么大好事呢――小心点儿,你那只伤着了的手不能沾水――我这般美貌,你不过救我一次便想玷污我!”
“玷污”一词用的简直是生动传神到让顾长歌恨不能一巴掌把眼前这骚包自恋死狐狸狠狠地摁进水里去。
反正脑子本来就进水了,不介意再多进点儿好洗洗这男人满脑子不正经的思想。
又有感于这人调侃之余不忘关心自己的伤势,顾长歌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不住咳嗽。
见她反应这么大,那边苏离又说话了,“不过你若真是这么想,我也可以...”
“别别别,可别委屈了世子爷您。”顾长歌换了换姿势,让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转到横木最上面,一边道,“我这手可以挪地方,你那腿总不能一直泡水里,咱们得尽快上岸才行。”
“现在天实在是黑。”苏离抬头看看转眼间被厚重云层遮住了大半的月亮,叹口气道,“水下情况不明,万事还是以安稳为重,索性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说着话,他突然伸手摸了摸顾长歌横木之上手上的那只手,趁顾长歌反应过来之前又飞快撤回来,“嗯,你这只手倒是没有伤到骨头,还不算太严重。”
顾长歌挑眉,看看面前这男人一脸正经到不行的表情,心想如果不是这人撤回手之前调情似的不重不缓轻轻搔了搔她的手背,她真的就以为这人变了性子成正人君子了。
只是笔尖翕动,她嗅嗅身周那渐渐生得浓重的血腥味,视线扫过胸前明显变暗的水面,皱皱眉道:“等你那只腿发炎溃烂不能动弹的时候,你就知道严重不严重了。”
“瞧你说的!”苏离动了动身子,“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你少说话我就能说好话了。”顾长歌依旧皱着眉,没去看苏离,反倒是将没手上的那只手轻轻放在水面一顿,“苏离,你有没有觉得,这水流又加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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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突遇断崖
第一百二十五章突遇断崖
苏离视线转移到自己那被水流扯得平展铺在河面上的宽袖,神色一凝,苦笑道:“怕是,又要有情况了!”
“你对亓城这地域地势了解多少?”顾长歌问苏离。
“你不会以为我当真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吧?”
顾长歌垂眸,心想除了你这么自恋,估计也没人会这么以为。
“我本就是大庆人,偶尔路过北齐也多是帝都那一块儿,那会对南番这种小地方了解多少!倒是你,先前还是将......”
苏离话音一顿,飞快瞧一眼顾长歌的面色。
一直在注意着周遭环境和情况的顾长歌一心二用,都是没有太多注意苏离的“废话”,漫不经心瞟他一眼,“怎么不说了?”
在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苏离改口道:“我想你既然被朝廷派到南番前线,总该会对这一块的地形研究一番的,怎么,你心里也没底?”
“我所掌握的资料到底是有些年头了,不能确定这么些年过去是否会有大的改变。”顾长歌叹口气道,“据我所知,南江南番多为平原,却也有几处地势陡峭,只是...我没法确定我们现在所处方位。”
毕竟顺着水流被冲了这么久一段时间,再加上附近已经看不到什么房屋建筑,只有茫茫的水域,她实在是无法判断出现在的具体情况。
“算了,最多还有两三个时辰便天亮了,趁着这时候,我们先轮流休息一会儿,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情况。”
本就是长途奔波,来到亓城还没歇息便是决然入水,入水后经历也是一波三折,更是伤了腿,饶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般折腾而时刻绷紧了神经,苏离隐隐觉得伤口狰狞处越来越麻木,眼皮子也有些沉重,听了顾长歌的话,便轻轻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先守夜。”
面对这么一个时刻不忘逞强装×的人,顾长歌终于不想再叽叽歪歪下去,半合了眸子轻声道一句“好”,随后趁苏离一个不备,迅速拂了他的睡穴。
最后一眼苏离看过来的目光错愕而愤怒,顾长歌只笑笑,便认真注意起周遭环境。
云层渐散,月光斜斜照下来,光芒迢递里粼粼水波延伸到视线深处,近处却倒映了两个人影,清冷却不寂寞的漂流。
很快,两个时辰便已过去。
呼吸却越来越沉重,顾长歌动了动身子,将头搁在横于树身的胳膊上。
这树身狭窄,她将头靠过去,不可避免的挨近了昏睡中的苏离的后脑勺。
鼻息间是他身上隐隐传过来的淡淡又清雅的雪松木香气,本是清冷淡然的香气,却让顾长歌莫名觉得带了些体温的温热。
思索间,苏离脑袋突然一转,一张闭着眸子便觉清雅俊逸的脸直面顾长歌,却依旧睡着。
月光下脸色煞白,眼下青黑也愈显明显,却依旧难掩风华。
他这一番无意识的动作,让靠得本就近的两人直接鼻尖相触,于是那种香气越发清晰而惑人。
如兰似麝,魅惑人心。
连耳边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有梨花暗香疏影横斜里,月升楼台琵琶初起。
顾长歌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缓缓阖上了眼。
谁知这时突然“嗤”得一声轻响,衣料撕裂的声音在这寂静暗夜潺潺水声里有些骇人。
脑袋正昏昏沉沉的顾长歌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身子被什么一勾,偏偏被伤了的右手与长时间泡在水下的左臂一阵无力,一个没注意整个身子便被带着往前面漂去。
苏离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顾长歌。
顾长歌霍然睁眼,醒的彻底,赶忙手脚并用地游两步抱上浮木。
这动作颇有些滑稽,本以为又会惹来苏离一翻奚落,抬眸却见他迷蒙眸子中有更甚于自己的焦急。
只觉心口一紧,而后是一暖,纵使在这清冷黎明依旧氤氲温热和柔软。
于是嘴角浮现出经历这连夜重重杀机后的第一个笑容,伴随着黎明的第一抹辉光光耀世间,霞光潋滟不足以名其鲜妍、夺其神采。
“你还笑?”苏离却气不打一处来,瞪着顾长歌,“你这女人...”
不知道是该愤怒于被她突如其来的点穴还是该后怕方才她差一点又被浪潮卷走的险境。
毕竟,只差一点,他就会再一次失去她。
那种让人濒临崩溃的感觉他此生不想再尝试第三次。
长期绷紧的神经一旦松缓下来,便是一瞬也能沉入昏睡中难以脱身,被顾长歌拂了睡穴,他陷入沉睡本来对外界没有丁点的感官,却不知为何突然在刚刚一瞬间心如刀创,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让他刹那间醒转,眼中初醒的迷离还未散,朦胧间却偏偏清晰地探见与自己毫厘之远的顾长歌脸上的错愕,随即便见她身子骤然远离。
来不及细想,他猛的一把抓住。
万幸,未迟。
一声悠长的叹息弥漫开来,他抬头望一眼渐生白光的天幕,突然心生感念,“罢了...”
顾长歌才听了他上一句有些气急的“你这女人”,正想苏离突然停口说不定心里在想着怎么折腾“报复”自己,听见他那一句悠长辨不清情绪的叹息和“罢了”。
罢了?
这是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无理取闹知道自己是为了让他好好休息?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人还是苏离吗?
她脸上的惊讶表情毫不遮掩,苏离怒极反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懂事?”
苏离想了好久搜肠刮肚才想出这么个词。
顾长歌摇摇头,当然不是,谈不上不懂事,只是苏离恣意妄为的任性性子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这次抱好了?”苏离干脆转移话题,“抱住了,就赶紧休息一会儿。过不了多久怕是休息不成了。”
两人都能感觉这水速越来越急,水中杂物也越来越多,只怕是到了地势低一些的地方。顾长歌眼中忧虑越来越重,隐约记着亓城东南边有几处断崖,有深有浅。
正想着,两人顺着水流身形一荡,便见水面上的浮木明显晃了晃,在高低不同的水面上半打了个转。
水流倏忽加快。
坏了!
她揉揉眉心,心突突跳得飞快,这断崖多半是要让他们给遇上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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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瀑布惊魂
“你不会以为我当真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吧?”
顾长歌垂眸,心想除了你这么自恋,估计也没人会这么以为。
“我本就是大庆人,偶尔路过北齐也多是帝都那一块儿,那会对南番这种小地方了解多少!倒是你,先前还是将......”
苏离话音一顿,飞快瞧一眼顾长歌的面色。
一直在注意着周遭环境和情况的顾长歌一心二用,都是没有太多注意苏离的“废话”,漫不经心瞟他一眼,“怎么不说了?”
在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苏离改口道:“我想你既然被朝廷派到南番前线,总该会对这一块的地形研究一番的,怎么,你心里也没底?”
“我所掌握的资料到底是有些年头了,不能确定这么些年过去是否会有大的改变。”顾长歌叹口气道,“据我所知,南江南番多为平原,却也有几处地势陡峭,只是...我没法确定我们现在所处方位。”
毕竟顺着水流被冲了这么久一段时间,再加上附近已经看不到什么房屋建筑,只有茫茫的水域,她实在是无法判断出现在的具体情况。
“算了,最多还有两三个时辰便天亮了,趁着这时候,我们先轮流休息一会儿,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情况。”
本就是长途奔波,来到亓城还没歇息便是决然入水,入水后经历也是一波三折,更是伤了腿,饶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般折腾而时刻绷紧了神经,苏离隐隐觉得伤口狰狞处越来越麻木,眼皮子也有些沉重,听了顾长歌的话,便轻轻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先守夜。”
面对这么一个时刻不忘逞强装×的人,顾长歌终于不想再叽叽歪歪下去,半合了眸子轻声道一句“好”,随后趁苏离一个不备,迅速拂了他的睡穴。
最后一眼苏离看过来的目光错愕而愤怒,顾长歌只笑笑,便认真注意起周遭环境。
云层渐散,月光斜斜照下来,光芒迢递里粼粼水波延伸到视线深处,近处却倒映了两个人影,清冷却不寂寞的漂流。
很快,两个时辰便已过去。
呼吸却越来越沉重,顾长歌动了动身子,将头搁在横于树身的胳膊上。
这树身狭窄,她将头靠过去,不可避免的挨近了昏睡中的苏离的后脑勺。
鼻息间是他身上隐隐传过来的淡淡又清雅的雪松木香气,本是清冷淡然的香气,却让顾长歌莫名觉得带了些体温的温热。
思索间,苏离脑袋突然一转,一张闭着眸子便觉清雅俊逸的脸直面顾长歌,却依旧睡着。
月光下脸色煞白,眼下青黑也愈显明显,却依旧难掩风华。
他这一番无意识的动作,让靠得本就近的两人直接鼻尖相触,于是那种香气越发清晰而惑人。
如兰似麝,魅惑人心。
连耳边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有梨花暗香疏影横斜里,月升楼台琵琶初起。
顾长歌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缓缓阖上了眼。
谁知这时突然“嗤”得一声轻响,衣料撕裂的声音在这寂静暗夜潺潺水声里有些骇人。
脑袋正昏昏沉沉的顾长歌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身子被什么一勾,偏偏被伤了的右手与长时间泡在水下的左臂一阵无力,一个没注意整个身子便被带着往前面漂去。
苏离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顾长歌。
顾长歌霍然睁眼,醒的彻底,赶忙手脚并用地游两步抱上浮木。
这动作颇有些滑稽,本以为又会惹来苏离一翻奚落,抬眸却见他迷蒙眸子中有更甚于自己的焦急。
只觉心口一紧,而后是一暖,纵使在这清冷黎明依旧氤氲温热和柔软。
于是嘴角浮现出经历这连夜重重杀机后的第一个笑容,伴随着黎明的第一抹辉光光耀世间,霞光潋滟不足以名其鲜妍、夺其神采。
“你还笑?”苏离却气不打一处来,瞪着顾长歌,“你这女人...”
不知道是该愤怒于被她突如其来的点穴还是该后怕方才她差一点又被浪潮卷走的险境。
毕竟,只差一点,他就会再一次失去她。
那种让人濒临崩溃的感觉他此生不想再尝试第三次。
长期绷紧的神经一旦松缓下来,便是一瞬也能沉入昏睡中难以脱身,被顾长歌拂了睡穴,他陷入沉睡本来对外界没有丁点的感官,却不知为何突然在刚刚一瞬间心如刀创,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让他刹那间醒转,眼中初醒的迷离还未散,朦胧间却偏偏清晰地探见与自己毫厘之远的顾长歌脸上的错愕,随即便见她身子骤然远离。
来不及细想,他猛的一把抓住。
万幸,未迟。
一声悠长的叹息弥漫开来,他抬头望一眼渐生白光的天幕,突然心生感念,“罢了...”
顾长歌才听了他上一句有些气急的“你这女人”,正想苏离突然停口说不定心里在想着怎么折腾“报复”自己,听见他那一句悠长辨不清情绪的叹息和“罢了”。
罢了?
这是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无理取闹知道自己是为了让他好好休息?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人还是苏离吗?
她脸上的惊讶表情毫不遮掩,苏离怒极反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懂事?”
苏离想了好久搜肠刮肚才想出这么个词。
顾长歌摇摇头,当然不是,谈不上不懂事,只是苏离恣意妄为的任性性子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这次抱好了?”苏离干脆转移话题,“抱住了,就赶紧休息一会儿。过不了多久怕是休息不成了。”
两人都能感觉这水速越来越急,水中杂物也越来越多,只怕是到了地势低一些的地方。顾长歌眼中忧虑越来越重,隐约记着亓城东南边有几处断崖,有深有浅。
正想着,两人顺着水流身形一荡,便见水面上的浮木明显晃了晃,在高低不同的水面上半打了个转。
水流倏忽加快。
坏了!
她揉揉眉心,心突突跳得飞快,这断崖多半是要让他们给遇上了!
苏离也立刻感觉到不对劲,不说话直接紧紧抓住顾长歌受伤的左手手腕,刚好避开她血肉模糊的手掌和指头。
顾长歌一怔,低头深深看一眼自己被一把攥住甚至勒得有点儿疼的左手,抬眸与苏离对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往水流渐急的方向远远望一眼,“苏离,做好准备了,我猜我们很有可能遇到断崖了!”
湍急的水流狂风般向前翻涌,远处低矮的黛色青山也风一般从眼前飞快划过,本来并未连在一起的青山这下几乎连绵成一道昏暗的长线。
苏离一手紧紧抓着顾长歌,一手使力撑住浮木微微向上挺了挺胸,向前远远得看了一眼。
只见云销雨霁之后的湛青天际下,一道浑浊水线陡然相接,相接处激流冲撞,大片大片的碎玉乱琼般的水花乱溅光影翻飞――这无疑是断崖了!
又紧了紧手,苏离尽可能的朝顾长歌那边靠过去。
转眼间断崖将至,耳畔轰鸣的水声几乎要盖住人声。
“现在怎么办?”顾长歌靠着苏离的头大喊了句。
苏离没回话,只是激流之间四下张望。
“你看断崖那边!”苏离忽然道,而后递给顾长歌一个眼神,示意她往那边看过去!
眼前水花飞溅,几乎要盖住视线,顾长歌好不容易才看见断崖方向的那一抹苍青色。
好像是一棵松树,长在断崖层偏下一点儿,又避过水流最急的中心地带,得以生存。甚至也借着这水滋养而繁茂,才能将一抹象征了不灭生机的绿意攀着悬崖,越过狂澜,绚烂在至高之顶。
着实绚烂――晨光清透,照上半空中飞旋玉珠,却在灵动跃然间撒下七彩琉璃的光芒与那抹绝世绿衣相映衬,成就这世间最动人的斑斓色彩。
于是那色彩也染上了顾长歌的清亮眸子。
眼睛一亮,顾长歌道:“很好,我调整浮木的方向,让它往边上靠…你别乱动!”
顾长歌黑着脸,“你这腿还想不想要了!”
苏离瞧这强势也倔强的女人一眼,终于妥协,却暗暗将内力顺着两人相接触的手腕处度过去。
肌肤接触间一暖,又骤然一凉。苏离的真气与顾长歌的真气一撞,掌心微痛。
“顾好你自己就行!”顾长歌冷着一张脸紧紧盯着松树方向,又喊了声,“等会儿跟我配合好,我说跳的时候一起跳!”
嘿,这不识好歹又不解风情的女人!
世子爷暗暗撇嘴,瞟了一眼她额头上分不出是水珠还是汗珠的道道水迹,却暗暗使力使出一个千斤坠,减缓两人的速度。
眼见着断崖越来越近,浮木带着两人也渐渐往边上靠拢。
“准备好了...”顾长歌招呼一声,“三,二...”
气氛越发紧张。
“一!跳!”一声高喝,两人同时松开环住浮木的胳膊,破水而出。
长空中闪过两道凌厉的身影,凌厉中却又带了潇洒和从容,仿佛眼前飞瀑巨浪和断崖嶙峋都不过谈笑间而已。
两道人影相携着在湛蓝天际中横穿而过,越过水流急越的那道天堑悬瀑,再划出一条圆润的弧度,轻飘飘落了下去。
安稳落在悬崖苍松的主干上,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长歌探头往下看了一眼――这断崖不算太深,但就这么掉下去被俯冲下来的激流一打,不死也得残。
好险好险...又吁出一口长气。
“现在知道怕了?”苏离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轻柔又暧昧的搔过耳畔。
顾长歌脸一红,“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呃...”
这实在是怪不得人家苏离,这松树本就算不得粗壮,也就跟方才的浮木差不多粗细。
如今两人全都攀附在这棵树上,只能是身形相叠紧紧拥在一起――这着实是太暧昧。
再加上方才顾长歌恼怒身后苏离靠得太近而微微侧脸想要白他一眼,两张脸便直接蹭到一起,这一蹭,不光是脸颊凑到了苏离唇边,更是半边嘴唇擦过他明珠般莹润的下颌。
一瞬间呆滞,没等苏离有所动作,她先反应过来,倏忽转头,连带着身形一动。
“嘶...”身后苏离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顾长歌便感觉苏离压在自己腿上面的半条腿一弹一僵,这才想起苏离腿上的伤。
她赶忙稳住身形,“你的腿现在情况如何?”
“情况...不怎么好...”苏离苦笑。
先前一时不妨,被水中暗石撞上,被他的腿一拦便又被浪卷着拐了个方向,粗粝的棱角直接擦着膝盖上面大腿外侧而过,这一撞一擦,直接就伤到了筋骨。
再加上没能及时医治,污浊冷水下泡了大半夜,血腥味淡了些,现在怕是已经流脓发炎了。
情况并不明朗,苏离觉得他的膝盖往下已经没有半点知觉,而膝盖往上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动一动都困难。
顾长歌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抿唇道:“你再忍一会儿。”
“你有办法?”苏离立即捕捉到她的潜台词。
“嗯。”顾长歌应一声,而后轻缓而小心地歪了歪头,目光探究地往飞流直下的瀑布中心看过去,自上而下扫了好几遍,突然在某处顿住。
苏离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心头一暖,煞白的脸止不住微笑。
这个外表强硬内心却柔软细腻得惊人的女子,让人怎么能轻易放下!
这次她特意放缓了动作身后果然没有再传来抽气声,只是温软而缠绵的呼吸细细抚过她的颈侧,带有他独特的清冷雪松木香气。
“苏离,你小心一点儿。”顾长歌突然出声,声音里少了往日的随性清淡,有些急促像是要故意打断方才的绮思。
苏离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便淡淡应了声“好”。
只见顾长歌右手掌心光芒乍现,苏离便感觉自己脸侧的方向一道劲风擦过,一缕湿了的发散落下来,擦着他的脸直直坠下悬崖,莫名的,他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同那头发一齐掉下来的,是一截手指粗的松木枝。
顾长歌颠了颠手中的木枝,便将其夹在两指间,“看好了!”
说话间便见一道笔直残影径直射向瀑布中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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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别有洞天
第一百二十七章别有洞天
手指粗细的松枝覆上一层月华流光般的醇厚真气,晨光下熠熠生辉宛若琉璃,璀璨中又不失力度和强势凌厉,带着破风的气势,直逼一泻千里的湍急水流而去。
苏离也好似发现了什么,眯眼盯紧了那截松枝。
果然,松枝没入白色水面,强行抵入其中的过程没有发生半分偏折。
苏离又朝断崖下面的深潭中看过去。
天气早已转晴,两人又在洪水中漂流了许久,这水速本就时而湍急,两人该是走离了好一段距离。而长久的奔波和几重河道的辗转,这大水本就被分流开来泄得差不多了。
所以除却飞流泻下的瀑布根处,远一些形成的深潭中清澈见底,其间平静舒缓的地方甚至还能看见鱼虾潜游,好不自在。只是,没有那截松枝。不管是水底还是水面。
所以,是直接穿水而过?也就是说,就是那道飞悬瀑布的后面,是空的?
再想想小叶子先前那副胸有成竹掌控一切的样子,八成就是这瀑布后面别有洞天了。
只是,小叶子是怎么知道的?苏离搔搔下巴,探究看向顾长歌。
与他对视一眼,顾长歌没说话。
先前她在察觉到他们可能是碰上断崖的时候,就隐隐开始有些关注周遭的环境了,现在半悬在瀑布之上,她自上而下打量几眼断崖之下的环境,终于可以确定。
――他们这是误打误撞闯到了凰盟中盘踞南方的那些势力的老窝了。
南番的人和北齐军营的那些人这么些年没能摸清这些势力藏身的真正方位,可作为凰盟“两”任老大的顾长歌早就派底下的人摸清楚这些叛逃势力的底细了。
只是,这些事情,到底还是不能让苏离知道。
“怎么样,你还能动吗?”顾长歌稍稍摆头问身后的苏离道。
苏离上下打量了几眼倒坠如白练的瀑布,“你是想穿过去?”
“嗯。”顾长歌点头,“要想摆脱现在这种境况,除了冒险越水而过,我们别无他法。再说了,你这腿上的伤口耽误不得了。”
“我的腿好多了,不过冒险?”苏离笑笑,眼神若有深意,“我怎么看你一脸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将要冒险的意思呢?”
“就你废话多。”顾长歌斜睨他一眼,“这是腿不疼了?不疼了就把你死猪一样的身子从我的背上挪开!”
“哎哟,疼,真疼!”苏离龇牙咧嘴夸张地倒抽了口凉气。
......世子爷,您的脸呢?
顾长歌真不想说自己认识他,可到底是现实摆在眼前,她万分嫌弃的朝一直在吱呀怪叫还不忘不时拿委屈的小眼神瞟自己两眼的苏离轻切了一声。
“是真的疼!”苏离哼唧了两声,声音有点儿弱,莫名还有点儿软,“整条腿一会儿麻木沉重,一会儿又钻心的疼,我估摸着已经化脓发炎,甚至......”
“胳膊没伤着吧?抱紧我!”顾长歌终于不胜其烦打断他的话,并再次刷新了对其脸皮厚度的认知。
“嗯!”这一生嗯倒是中气十足,世子大人圆满了,微笑着环住顾长歌的腰,凑到顾长歌晶莹透亮的耳垂边轻声道,“你真是个好人。”
世子大人自认为这一番动作他做得极好,稍显暧昧又不失矜持,缠绵也觉清艳,说出的话也是极其守礼又能恰到好处明其心意的!
顾长歌却对自己突然被发“好人卡”有点儿错愕惊讶,瞄一眼那双含笑眸子里的水光潋滟、春情荡漾,反应过来大抵世子爷是不清楚这好人卡在二十一世纪是什么意思的,目光一转,笑着开口回他:“别这么客气,你才是个好人。”
苏离听得一头雾水,只是顾长歌却没给他时间多想多问。
“抱紧了?”
“抱紧了...不对,我觉得还得再紧点儿!”时刻不放弃半点能占便宜的机会。
顾长歌翻了个白眼,再看向瀑布的正中心。
又扔了几根松枝,顾长歌大抵摸清了隐藏在瀑布后面的空间大小,松树在其偏上靠左的地方,离洞口边缘最近也有五六米的距离――不算远,但对于近乎脱力的两人来说,也绝对是个不小的挑战。而且,她还得时刻注意着尽量让水流对苏离的腿的伤害减到最小。
更何况两人目前的姿势是半趴在松树上的。
这个姿势根本没法使力,要想一跃而起往右上方的洞口跳过去,两人就必须站起来。
怎样在不伤到苏离腿的情况下站到树上,是目前困扰顾长歌的最大难题。
苏离也清楚她的顾虑,轻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的腿现在好多了,只要不是大动作,还是没有问题的,不必太顾及我。”
边说着,苏离还边挪动大腿往顾长歌身上蹭了蹭。
表情荡漾,动作猥琐。
顾长歌的脸唰得一下黑了,脚尖一绷就踢到了苏离的小腿上,“唉吆!”苏离立即虚张声势叫唤了一声。
“你这女人。”苏离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你这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温柔?”
不错,看来是真的好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叫得这么大声。
顾长歌淡淡道:“我伤到了一只手,只能用一只手环住树,等会儿你抱紧我的腰,我们先悬挂在树上,然后你用一只手撑着树,把我们两个带上去站住。”
“你能行吗?”
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询问一个男人行不行的问题,估计除了顾长歌也没谁了。
苏离黑着一张脸,心想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真的不介意用某种手段向他展示一下自己身为男人的力量,好让她知道自己究竟“行不行”!
到底是没回答顾长歌方才不管自己回不回答都具有羞辱性的问题,苏离直接道:“动手吧。”
“那好。”
顾长歌轻声应了句,便将腿从松树上缓缓放下去,两人的重量几乎全部靠顾长歌勾住松树的那只胳膊撑着,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湿了碎发,她咬咬牙说了句,“可以了!”
话音刚落,苏离一手抱着顾长歌的腰,一手上伸抓住头顶细一些的枝干并借此一撑。
两人身形骤然跃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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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现已加入肯德基豪华午餐
第一百二十八章现已加入肯德基豪华午餐
两人身形骤然跃起!
霍然一个纵身,两道紧拥在一起的身影破空而起,如风从龙,刮带着尚且湿漉漉的衣角“呼哧哧”划破长空,似是要割裂空气。
这烈风怦然中,两人轻巧跃落,稳稳落在松木上。
顾长歌先是侧头看看苏离的脸色,得到他点头回应,便“嗯”了一声,低喝一声“走!”
又是一个飞跃。
她一袭沾了水的黛色衣衫在宛若白练的水幕前划过,即使带了一个人也丝毫不显累赘钝磨,在日色白光里,那身影利落而灵动,带起曦光一抹。
而顺着金光的轨迹,便见她与他的身形没有半分停顿滞怠,朝着白幕飞袭而去。
眼见着水面就在眼前,两人正欲做好准备一跃而过,却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沉闷声响。
电光火石间抬头一瞧,顾长歌瞬间瞳孔紧缩――那是一块被水冲下来的山石,半个成人身子般大小,直冲着两人头顶的方向而来。
眼前水花飞溅,迷离光景里,顾长歌身子一晃堪堪躲过山石,石块咻咻擦着腰部而过。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晃动停顿,半空中的身子无处借力再度跃起,竟开始下坠。
糟糕!
顾长歌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却突然感觉搂住自己腰的胳膊一松,趁势拖住她的腰身两侧,使劲把她往上方一抛。
顾长歌飞身而起,一回头便见苏离身子更快地往下坠,她心头一紧似乎被狠狠攥了一把,再由不得多想,她抻着脚,脚尖一绷勾住苏离半开的衣领,左手直接越过瀑布往里一探,刚好摸到一块石板。
四指成勾,狠狠地扣紧地面,本就伤了的手指头钻心般的痛,她却来不及细细感触,便被一手拖住脚底拖了上来,半个身子已经探进了瀑布里面。
她隔着水帘赶紧往下望一眼,便见朦胧景象里,他略显僵硬的腿往上边狠狠一踢,腰弯成一个近乎九十度的直角,凭空一个后空翻飞凤般腾起,而后抢先顾长歌一步,落入瀑布后的石洞里。
闷哼了一声,闭眼之前往顾长歌方向看了一眼,确定她没事,苏离终于晕了过去。
等他再度张开眼,发现自己半倚靠在青苔湿凉的洞壁上。
一手揉揉眉心,另一只手正想撑地起身,动作一顿才发现自己的腿被两个木头固定住了。
手法有点儿粗糙但绝对专业,苏离如是点评,就是固定捆扎的布料和花纹有点熟悉,好像是,他的外袍?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外袍被脱了,一半被撕成了布条固定自己的腿,四分之一盖在了自己的膝盖以上。
袍子下有点凉凉的,苏离纳闷,掀开袍子看了一眼,这一眼不得了,世子爷原本晕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
袍子下,他膝盖往上的裤腿被刀子隔开一大块一直到大腿根部,露出被深绿色草药覆盖的伤口。
“醒了?”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过来。
苏离朝声音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坐在火堆边正在烤着什么的顾长歌。
瞥一眼她的左手,苏离挑眉,难怪刚刚还在纳闷自己那四分之一的袍子哪去了,感情是被小叶子拿去包扎伤口了。
火堆旁洒了满地的血,让人看着心惊。血上面有一个木头制成的简易支架,靠近火堆,架了张毛皮在烤。
“咳咳...”苏离正欲开口,刚张嘴想出声便咳了两下,清清嗓子,他道,“这是在烤肉?”
顾长歌轻轻扬了扬手中被烤得滋滋冒油的肉,点头道:“现已加入肯德基豪华午餐,要尝尝?”
“啃得鸡...是什么鸡?”苏离又仔细看看,撇撇嘴,“什么鸡,这明明是兔子――诶,你哪来的兔子?”
“当然是我抓的,要不然它还能自己撞过来?”边说着,顾长歌便给苏离递过去个眼神,示意他往山洞里面看。
越往里看越黑,再仔细些,能隐隐看见有层层台阶次第向下铺开,延伸入深处。
这山洞果然暗藏玄机!
“你已经进去过了?”
“嗯。”顾长歌点点头。
闻言,苏离皱眉,道:“那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洞的尽头是一个山谷,山谷里应该有隐藏的势力。”顾长歌道,“我知道目前不宜与其直接对上,便没有深入。”
“这就好。”苏离吁一口气,“南江这一块形势并不明朗,保不齐这就是哪一方势力的盘踞地,你还是小心些的好。”
顾长歌瞒了他一些事情,他其实差不多能猜到一些,多半又和她的身世有关。只是她不说,他便不问也不查。
总有一日,她会心无芥蒂、丝毫不差地尽数说与他。
他可以等,他不怕等。
他相信这世上龃龉无数,世人因此而自筑城墙,却终究不敌月光。
非同寻常的经历隔膜了她和这个世界,她规避于自己的城中本能地保护自我,便由他来做那一怀月光,覆上她写满心事的墙,拥抱她谢绝登拜的城,试图在与她的心连接的最近的地方,写上属于他和她的故事。
顾长歌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只点点头也没接话,半晌捏起身侧的几根草叶,揉了些汁水洒在烤肉上。
翠绿色草汁瞬间没入肉中,紧接着相接处便溢出了淡淡的香味。
洞中光线晦暗不明,于是那方橘红色跳动的火焰便显得扎眼。再扎眼,于苏离眼中,也远不及那人淡淡侧颜上映出的一片暖心的红,透出宁静而淡然的温柔。
只觉现世安好,有她在,便好。
“你的腿现在如何了?”顾长歌扫一眼苏离的腿,眸子里倒映了淡淡的火光,覆上她长久以来的清冷。
苏离“唔”了一声,笑道:“你处理的不错,现在感觉好多了。”
“嗯。”顾长歌收回视线看看手中已经烤好的肉,“这几天谢谢你了,救了我好多次――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苏离选择性地忽略那句稍显疏离的谢谢,调笑的语气回了句:“这就是你说的什么‘肯德基豪华午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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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她是他命中的劫数
第一百二十九章她是他命中的劫数
两人很快将一只兔子分食完毕,顾长歌拿树枝挑挑火堆,对苏离道:“咱们得尽快往里走,这个山洞太阴湿,对你腿上的伤不好。”
“而且这山洞里的台阶明显有人工凿砸的痕迹,又地处隐秘,应该是一方势力的根据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经过,所以不宜久留。”稍一停顿,顾长歌又继续道:“方才我顺着台阶走到谷里去随意逛了逛,发现在山谷外围还是有一些藏身养伤之地的,正好,你也可以借着养伤这段时间联系你的人。”
“你这随意逛了逛逛得可真‘随意’。”苏离似笑非笑看她,“还能这么幸运地找到一些藏身之地...”尤其在“一些”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顾长歌白了他一眼不回话,苏离这人一天不膈应她两句才是见了鬼。
“拿好!”右手在身侧拿起个什么东西给苏离“随意地”扔了过去。
靠墙半躺的苏离便见一根木棍简易削成的拐杖尖锐一头朝自己的脸狠狠飞过来,“嘿!你这女人,真记仇!”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苏离一把握住离自己眉心仅有一根指节宽距离的木根尾部,嘟囔了一句,“古人诚不欺我呀!”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顾长歌听见。
“呵。”顾长歌右手撑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笑吟吟道,“对!唯我和你难养嘛!”
脸皮向来比天厚的世子爷还不把这种奚落放在眼里,将那四分之一的袍子系在腿上遮住裸露在外的伤口肌肤,撑着拐杖也起身,“要不,你养我?”
“脸皮太厚,没几两肉,养来干嘛?”
“没肉才要你来养...”还带着笑的声音戛然而止,世子爷后知后觉,这是拿他和猪比呢!
“被你这么一气...”苏离撑起拐杖踉跄几步,软云般飘到顾长歌身边,声音里带着郁闷,“我觉得我站都站不住了!”
刚说完,堪堪一倒,恰到好处倒在顾长歌身上。
他这一连套动作说来复杂,被他做出来速度却极快,顾长歌一时不察,真得被苏离抱了个满怀。
“柔弱又娇糯”苏离懒懒靠在顾长歌肩膀上,半搂住她圆润饱满的肩头,视线瞥到顾长歌抵住自己胸口做出要推拒的姿态,立马可怜兮兮又“自哀自怜”道:“唉...为了救人伤了腿却没人管,天可怜见哟,现在站都站不住了...”
刚要用力的手一顿,明知道这又是苏离在装可怜,可顾长歌就是狠不下心来推开他――真是欠他的!
于是苏离得逞了,高了顾长歌一个头高的高大身子半倚在她身上,长发流水般披泻,露出半边微微苍白的轮廓,唇角笑意微深,楚楚之姿,着实惊艳。
惊艳啊惊艳――顾长歌不置可否,想想现代堪称某个国度国宝的那些难辨雌雄的尤物,心道向来人妖多绝色。
“走吧?”顾长歌面无表情问了句。
“好。”苏离笑意更深回了句。
说是靠在顾长歌身上,苏离却早把重量尽数撑在那根拐杖上,只虚虚揽住她的肩上。
鼻息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女子香气,带着独属于女子的如水温柔和顾长歌特有的矜贵清冷的气息,苏离只觉迷醉而深陷。
迷离而氤氲的香气里,他半悬半浮仿若陷身迷离梦境,梦中浮云迤逦不绝,他恍惚中看见有人身处繁华却依旧孤苦疲乏,有人深陷荒凉却仍然美若明光。
心事如被辉光照映。
这些拂面而过的香风,越过二十余年枯寂岁月的樊笼,仿若带了力度的刻刀,将此刻一霎花开水上的心情永久镂刻在心上。
那暗藏曲律的沉沉呼吸,如今听来却有万分契合心意的触动,他忽然醒悟过来,或许过往的所有难言的孤独清寂,只是为了让他自遇上她之后,更快的沦陷。
从此,他被她捆缚,无处可逃,最后,心甘情愿地沉沦。
她是他命中的劫数。
“你怎么了?”苏离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顾长歌瞟瞟他苍白的脸,不由得有些担心地轻声问了句。
“我没事。”苏离低垂着眼睑应了句,眸间却突然捕捉到一抹亮色,“到了!”
顾长歌眼中深沉之色渐深,架着苏离往洞口又走了两步出去。
两人终于到了谷底。
这谷底四野开阔空旷,远处花树被雨打落,落花如雪。恍然间还是昨日暗香如故,如今却不堪捡拾。花尚且如此,人又何尝不是?
“谁!”一声厉喝打断顾长歌神思。
两人心惊,抬眼朝声音来处看了去――一个身穿利落灰色袍子,怀中抱着一堆半湿的柴火的青年男子。
就这一个人?
眼见着那青年大张着嘴还要叫唤,苏离眼疾手快,素手于腰间一摸,便是一道亮眼的白光眨眼间射入青年眉心。
“嘭”得一声,青年倒地,身亡。
顾长歌稍稍皱眉,眸光一闪,架着苏离让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对苏离道:“你先在这坐会儿,我去看看这人,顺便处理了。”
被强行放在原地的苏离看着顾长歌远去的背影,神情晦暗不明。
再说顾长歌走至被一匕首致命的青年身侧,蹲下身子在他腰间一探,果然找出来一块腰牌。
“易堂门。”顾长歌摩挲着牌子,心里暗暗揣摩这是凰盟中的哪一派系――听着名字,倒是有点像黄芪执掌下的有关易容的。
收起心思,四下望了望找到远处一个野草茂盛的地方――一米多的草,长得又盛,挡尸体挡得挺严实,只要尸体不腐烂散发恶臭,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发现。
“你处理完了?”苏离手里捏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问了句,“有什么发现?”
顾长歌想了想,终于还是从怀里掏出之前找到的腰牌递给他,道:“那人是易堂门的,应该是这谷里的势力,不过是不是唯一的势力,就不知道了。”
“易堂门,倒是没听说过。”又将手中黑色木牌翻覆两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抿唇道,“不过,这个牌子上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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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七门会盟
第一百三十章七门会盟
“这么些天过去了,联系上你的人了?”顾长歌又揉了揉手中的草药,攥出最后几滴草汁滴到苏离腿上的伤口周围。
五天前他们在离谷口较远的地方歇了下来,便一直在养伤,她的伤口倒还好,到底是没伤到骨节,只是苏离的腿有些严重。
她差不多走了方圆两里地才找全找够了治其伤口的草药,不过也是借着这几里地,她已经把附近的情况探查的差不多了。
苏离的目光在顾长歌的染了绿的手和腿上已经结疤的伤口之间来回游移几番,若无其事道:“嗯,刚收到消息,今明两天苏壹应该就会到了。”
“你呢?”
“嗯?”
“你的人联系上了吗?”
顾长歌垂眸笑道:“张恒和章志那群人可没你那侍卫的那种能力。”
“我不是问他们。”苏离叹口气,定定看着低着头的顾长歌,“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我一个势单力薄的穷苦武状元,哪来的财力和精力来培养自己的势力。”顾长歌面无异色,依旧笑容淡淡,让人难辨其情绪,“再说了,皇上可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苏离眼含深意深深看一眼顾长歌,随即黯然――是了,经过几天的相处,顾长歌对他不仅没有生出亲近的心思,反倒是更加疏离了些。
先前在水中,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丝丝暧昧也在顾长歌的刻意疏远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一场梦。
两人一时静默,顾长歌将袍子覆在苏离腿上,隔着衣料给他施以内力揉了揉,以帮助药效发挥得快一些好一些。
腿上暖意漫延,苏离彻底放松下来去隔着衣料感受其掌心上温柔的弧度和纹路。
“你休息一会儿吧。”揉了一会儿,顾长歌移开手,转了转手腕道,“我再去附近找找吃的。”
“这里还有些果子,若是饿了便先垫垫胃。你的腿已经能小范围动弹几步,若是实在想吃点儿野物什么的,自己也能解决。”
顾长歌细细嘱咐了一番,一直没听见苏离回应,低头一看,却对上他探过来的沉凉目光,那目光里带了一晃而过的心伤和酸涩,她不由得一愣,下一秒再想捕捉时已寻查不到。
苏离收回视线,将顾长歌只给自己的半青不红的野果子,随意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舌尖酸涩漫延,尚带了一丝苦,似他此刻的心情。
“味道不错。”他笑着扬了扬手,被咬了一口的青果上留了个齿痕。
“你喜欢便好。”顾长歌淡淡勾唇,唇边却无一丝笑意,“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去了?”
苏离没抬头也没回她,一心一意啃吃那枚青果。
抿抿唇,顾长歌移开视线,转身便走。
“你...”
顾长歌停下步子,回头看他。
“注意安全。”苏离依旧低着头,只是握着青果的手慢慢攥紧,声音压低道,“你...早去早回...”
果然没等来那声“好”,苏离抬眸看着顾长歌远去的背影,眸光一暗――这人啊,连哄骗他一句,都不愿。
他盯着那个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视线里,就好像是一步一走走离自己的生命,他的心一瞬间骤然紧缩,戗心的痛。
痛到一向警醒的他连身后有人走没都没注意到。
直到身后苏壹开口:“属下来迟,请少主责罚!”
......
顾长歌最后一步站定,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状似风平浪静的竹林,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竹林里的寂魂阵有多凶狠。
这地方果然不简单,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外人踏足这里。单看这设阵的手法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到的。
那这么看来,这地方不该只有易堂门一方势力。
耳朵一动,顾长歌看向西南边――有声音。四下一望,顾长歌闪身躲到一棵高树上。
树下声音越来越近,顾长歌静心听着。
“听说无影门的门主是个极其俊美又有能力的美男子,你说是不是真的呀?”声音里是小女儿独有的娇俏和怀春丫头的娇羞。
“不是说他不是一直带着面具吗?哪知道他是俊是丑!”另一道沉稳声音笑着回她,“多半是愚昧世人以讹传讹罢了,传言不可信。”
“姐姐!”娇俏些的那道声音似是不满地嗔了一句,“就是因为他一直都带着面具啊,说不定他就是因为不想引起太多女子关注这才遮掩其容貌来的,就连爹爹还夸赞说这人高深莫测又气势凛然,想来有这般气质的人怎么会丑!”
“是是是!”另一人声音里带着宠溺,笑道,“那么咱们貌美如花的玉儿就趁着这次七门会盟好好看看那无影公子,若是真的喜欢就去追啊!”
“嗯!”王承玉重重点了点头,半晌又半羞涩半期待地开口,“姐姐,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啊?”
“你还没见到这无影公子呢,就先想入非非了呀?”王承烟促狭道,“不过啊,玉儿放心,像你这么可爱又单纯漂亮的女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王承玉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却没告诉自己姐姐,其实她早就在几天前远远地看过一眼无影公子了。
也是这远远的一眼,让她沉迷深陷。
两人又笑着打趣几句,渐渐走远,树上顾长歌一个飘身下来。
先是无影门,再是七门会盟,还有这两个丫头,怕也是身份不简单,说不准也是这七门里的人。
细细回想刚刚姐妹俩的相貌,顾长歌将她以前安插在南番的所有重要人物飞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双眼微微眯了眯往两人去的方向望了望,而后飞身而起往两人来的西南边跃去。
身形起起落落,在树林中飞快行进,最终,顾长歌停在了一处沼泽地前。
顾长歌知道这里,南江最西边靠海的西沼泽,以面积大且神秘著称,多年来,探险的很多,身死此地的更多。
有人曾从海面上靠近这块沼泽地,远远地似乎看到沼泽地与海水连在一起,再往近处靠近的时候,却遇到了不明生物的攻击险些遇害横死。
自此,西沼泽越发神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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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渔翁得利
第一百三十一章渔翁得利
而眼下一场连绵多日的大雨,沼泽地进了水,几乎成了一潭深湖。至少走船是可以了。
正想着,便见远处果然来了一艘行船,不大,就像平日南江那种很常见的渔船,也就坐两三个人,也刚好能被沼泽地上不算深的水承载。
顾长歌身形一闪,躲在邻近的一棵树上。
拨开叶子一瞧,船上走下的三人里还有一个是熟人,更准确点儿来说,是黄芪的熟人――堂黄,也是易容的一把好手。
当初为了更好地应付南番复杂的局势,黄芪特意下了重力气培养起来一介易容高手派到南方,却不想养了只野心勃勃的白眼狼?
登岸后三人各自一番动作似是在给自己的人递消息,而后一人开口道:“不知堂兄对方才梁门主的那一番话作何感想?”
堂黄整整衣襟,闻言瞥他一眼,勾唇笑道:“齐兄这可是抬举我了,梁门主所掌的断息门势力几乎覆盖整个南江和半个南番,实在不是你我可比拟的,私以为,由他来说出那样一番话也是无可厚非的。”
呸!这老狐狸!
齐昭心里暗骂一声,想他方才主殿上的脸色可不比自己差了多少,现在跟自己说话却知道藏着掖着了。让外人听来,还真让人以为他堂黄是那种正大光明、辞尊居卑的君子为人了。
呵,要真是君子为人,当初也不会顾家一倒就迫不及待叛主另立门户了。
“梁门主确实能称得上一方人物了,可唐门主也不差呀!”齐昭挑眉道,“今日主殿上梁门主的一番话,说是警告,但在场的人都能听的出来实含敲打之意,他分明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削弱其他几门的力量,好趁机上位总揽七门权力。”
齐昭表情恨恨,“说什么近日南番局势不稳恐有大变,还有北齐朝廷的人已经注意到咱们并准备下手,要我们联合起来对抗两方势力,说到底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而且他敲打便敲打就是,为什么偏偏单点了易堂门?这其中深意怕是容不得堂兄不多想吧?”
堂黄脸上笑容渐收,负手望着沼泽深处。
齐昭眼珠子一转,继续道:“三年前顾家惨遭灭族,凰盟失了主心骨又招人暗算而受重创,为了自保,你我不得不在这蛮荒战乱之地费尽心思,其中艰苦不可谓不深刻,这才有了如今的势力,可他梁毅铮三字句话就像你我将手中大权上交,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树上顾长歌一怔――凰盟当年招人暗算?言萧他们怎么没提起过这事儿,而且,听两人这语气,貌似当年动荡还不小?
顾长歌眸色渐深,树下堂黄终于开口。
“齐兄,所言甚是......”他点点头,继续道,“梁毅铮今日确实是有些狂妄和托大了。”
齐昭眼中划过一丝讽刺和不屑――方才还尊称一声“梁门主”,现在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直呼其名姓,这堂黄也不过如此。
随即表情狠厉,隐隐添了些狰狞,他道:“相信不仅堂兄与我这般觉得,其他人定然也有不满......就像那个无影公子,别看一副淡泊寡然、不喜不燥的样子,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毕竟咱们这些人里,唯独他年纪小却成就高,想来必然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忍得了这种气!”
“可别小看他。”堂黄撇齐昭一眼,冷笑一声道,“年纪小了才更显得可怕。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他与帝都那些人可是关系最好的了,现在不还是一言不发叛了出来?这人心思可深着呢!”
齐昭面色一凝,正想着再问些什么,堂黄一摆手断了他问话的心思,道:“无影门先放一放,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梁毅铮的问题。”
“嗯。”齐昭点点头道,“那依堂兄看......”
“齐兄!”堂黄打断他,四下望了望,神色凝肃与他对视,“此处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商讨此事的好地方,不如你我另约一日再续?”
齐昭这才反应过来,当下也严肃点点头,“好!既然如此,还劳烦堂兄另寻一日再派人通知我一声。”
说罢,冲堂黄点点头,便带着自己身后心腹离开。
两人一走远到看不见人影的时候,堂黄目送两人离开,讽刺地轻笑一声。
笑音未歇,左边两米高的山石后走出来一行人,领头的那个先一步走到堂黄身边,颔首恭敬道:“门主!”
“来了多久了?”漫不经心地低头理理袖口,堂黄看一眼自己的人。
“不长,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
“嗯。”堂黄随意应了句,负手身后便迈步离开,“走吧。”
领头的人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问道:“门主为什么要提点齐昭,让他注意无影门?他若是用了心思......”
“他用了心思,对我们有什么坏处吗?”堂黄漫不经心道,“齐昭用了心思,坏的是无影门的事,对我们,有什么坏处?”
那人恍然大悟,抚掌道:“门主的意思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们再渔翁得利!”
“呵...”堂黄轻笑着摇头,“齐昭这人,可算不上虎,也斗不过无影公子,但好歹能挡住他的路好一会儿了。”
“门主好计谋!”那人恭敬道。
“计谋倒谈不上。”堂黄侧头眯着精明眸子道,“不过,你去查一下南江来的那个新统领!”
“顾业?”
“嗯!”
“呃...”那人皱皱眉,思量半晌道,“属下最近刚好在亓城又听到一些关于这个顾业的传言。”
“哦?”堂黄顿了顿脚步,眉头一动又继续走,“说说!”
“有人说他被那场大水淹死了,也有人说他是畏罪潜逃了。”
“畏罪潜逃?”
“南江军营里发了通缉令,说是有关亓城溃坝一事,被派往亓城查知水患的顾业察觉有水患,却为了私揽功绩而隐瞒不报,造成亓河坝下游良田尽毁、损失惨重,又说幸好有两位常驻参将处置及时,这才未造成大规模的死伤,只是两位参将不幸殉职,已上报朝廷为其求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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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混入易堂门
第一百三十二章混入易堂门
“哦?有这事?”堂黄半笑不笑,“什么时候亓城那些官员将领有了这种本事了?”
话中讽刺意味明显,他想了想继续道:“不过经你这么一说,顾业这人反而更得查一查了。这事务必由你来办,后天,把他详细的资料拿给我!”
“是!”
树上顾长歌摸摸下巴,看着跟在队伍最后的两个人。
抬手随意摘了枚叶子,指尖轻轻一甩,青色叶子留残影一道,无声割裂其中一人的腰带。
“唉吆!”那人一声惊呼,随后连忙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提住自己将坠未坠的裤子。
旁边人看过来,“你怎么了?”
“嘶...”那人咬咬牙,自己心里也纳闷为什么会突然断了腰带,便给身边人递个眼色,道,“你们先走,我有点儿小事儿,处理完了马上跟上!”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目露疑惑,却还是点点头,“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不用,你帮我照应好这边就行,我马上就好!”
还没说完就跑着往石头后面躲过去。
嘿,这小子!那人摇摇头,看了一眼便跟着队伍往东边走过去。
被割了腰带的人匆忙掀起袍子正要仔细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垂下的脖颈突然一疼,身子一软,随即晕晕乎乎地倒了下去。
顾长歌扶住他,缓缓放倒在地。
“抱歉了,兄弟!”顾长歌半蹲着拍拍他的脸,“借你衣服一用。”
说完,便换下两人的袍子,容不得一丝耽搁,脚步一提便跟上了走远一块距离的队伍。
方才那人见他终于跟上来,一脸担忧地问:“你刚才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拉肚子了?”
顾长歌低着头,闷声应了句“嗯”。
“嗐!”那人拍拍他的肩膀,见他一直不抬头以为是不好意思的,“这有什么难开口的呀。”
顾长歌心道不好——听着语气两人关系怕是不错,更是压低了头。
那人又开口:“那你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给你拿点儿药?”
摇摇头,顾长歌听见那人说了句“那你自己注意点儿!”,刚要放下的心被他下一句话吓得狠狠一提。
“你的脸......”
“我...”
“你的脸怎么又换了一张?”那人语气不明地道,“合着你刚刚是又去易容啦?”
顾长歌松了口气,赶忙点头,“对!”
“你说你这三天两头就换张脸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啊?”
“.......”
“你这人可真不够兄弟,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长啥样。”
“......”
“这次更厉害了,竟然连声音都换了。”
“.......”
刚刚还在想怎么掩饰自己声音的顾长歌不可思议地看一眼对面的“二傻子”,再不可思议地瞟一眼身后的石头,石头后面一抹衣角无辜地露出来。
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啧啧,可惜人在作的时候永远都不知道或是不相信自己会死——这下好了,终于把自己给作“死”了。
.......
易堂门的本部在山谷西北方向,四周树影重重,机关遍地。
堂黄带着人不紧不慢穿过树林后,已经是黄昏,堂黄便叫众人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歇下。
翌日清晨,顾长歌刚四处逛了几圈这易堂门回来,走到门口便被李羌抓住胳膊。
李羌便是昨日那“二傻子”。
“诶?今天你竟然没再换脸?”
顾长歌眼角一抽,淡淡拂去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道:“嗯,突然觉得这张脸不错,短时间内不想换了。”
李羌一脸“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吴悠吗”的不可置信的表情道:“这张脸哪不错了?还不如你昨天没换时候的那张脸呢!”
顾长歌也不可置信——这人不仅傻,眼光还有问题!她这张脸怎么了,虽然比不上前世,但好歹也是美人一个吧!至少比昨天那张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脸顺眼吧。
“额...”李羌摸摸头,“我瞧着吧,有点像女人。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顾长歌:“......”谢谢,我本来就是女人。
“大清早的,你找我什么事儿?”顾长歌开口扯开话题。
“哦,对了!”李羌一拍脑袋,“快走吧,门主在找我们!”
背对着李羌的顾长歌眼神一紧,皱皱眉,语气里却只带了点儿疑惑和焦急:“门主他突然喊我们做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快些过去吧,别再耽误了!”
等两人到了易堂门如易阁的时候,堂黄皱眉斜睨两人一眼,眸中满是不满,而后又笑着同屋内的齐昭交谈。
顾长歌还没怎么看两人几眼,便被李羌拽着走到边上。
收敛心思,顾长歌恭敬状颔首站好,便听得堂黄笑道:“我这还没有派人去请齐兄呢,齐兄倒是先一步来了。怎么,是有什么想法了?”
齐昭倒是笑不出来了,他昨天派人深夜去无影门试探那个无影公子,谁知道派去的五人里竟然只回来一人,还是伤痕累累什么也没试探到。
于是一夜辗转,他想了许多,有关无影公子、梁毅铮的,有关七门会盟还有眼下局势的,想来想去,又觉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梁毅铮。
他想了想昨天自己与堂黄的那一番深谈,自认为已经挑起了其与梁毅铮之间的“战火”,不如趁着时机,他再添一把火,让梁毅铮和堂黄两人彻底烧起来,他自己好隔岸观火,顺道把心思往无影门上多放放。
他蛰伏算计这么些年,总不能最后因为一个不声不响的无影门功亏一篑。
不过,还是多亏了这个堂黄,竟然傻傻地将这么重要的讯息透露给自己!
齐昭“真诚地”朝堂黄笑=道:“自然。这不一大早耐不住性子便急匆匆寻堂兄了,堂兄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堂黄哈哈一笑,“自然不会!来,齐兄请坐。”
一边招呼着齐昭坐下,一边朝顾长歌招招手:“吴悠,去泡两杯茶。其他人都退下去!”
众人皆是一愣,顾长歌一时间拿不准这堂黄是什么心思,只好应下,抬起头间恰好对上齐昭探究的目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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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面具千层
第一百三十三章面具千层
顾长歌赶忙垂下头,垂首之前半惊喜半谄媚地看了一眼齐昭,这才快步往外间走去。
齐昭讽刺一笑,心道自己真是被梁毅铮和无影公子给弄得有点儿疑神疑鬼了,竟然会注意这么个压不住心思的毛头小子。
转头笑对堂黄,他道:“既然闲杂人等都已退下,那么我们便开始商量一下对付梁毅铮的对策吧!”
看着齐昭眉眼中已隐隐遮不住的急切和狰狞,堂黄笑得可亲,招着手把他往椅子上领,“先坐先坐......”
又卡着齐昭攥着拳头险些要发火的前一刻,坐于上位沉吟道:“实话不瞒齐兄说,我昨日仔细回想并派人暗地里查了下近日以来梁毅铮的一系列动作,才恍然大悟其心思之深沉,行事之狠烈。唉...说起来惭愧,我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还多亏了齐兄的提醒啊!”
边说着,边感激地看了眼齐昭。
齐昭笑着颔首,手在额前摆了摆,推辞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先堂兄一步,多注意了下梁毅铮罢了,堂兄能力更胜我一筹,发现其狼子野心也是早晚的事。”
不动声色地恭维了堂黄两句,被手挡住的眸子里却闪过得意和鄙视。
很好,鱼儿已上钩!
堂黄面上有些羞赧之色,掩唇咳嗽两声做掩饰状,却又偏了偏角度恰好能让齐昭捕捉到他唇角的一丝不甘。
齐昭笑得更欢了。
端着两杯君山银针进来的顾长歌瞥一眼两人各自的神色和动作,便无声地叹口气,止不住摇头――这两人压根就不是一个段数上的,这么笑来笑去,还觉得挺有意思!
怪这世上傻子太多,却都以为自己是绝顶聪明!
将端盘上的两杯茶盏逐一放在两人面前,只不过先放了齐昭的。
恭敬状退到一边,颔首间与堂黄对视一眼,果然看到他眼中一线赞赏,还有微微的惊讶。
顾长歌又默不作声地添了这一把火,终于让磨磨唧唧的齐昭彻底烧了起来。
“我得到消息,这梁毅铮近来气焰太盛,据说是搭上了南番某个大头的线。”齐昭压低了声音,脊背一弯,头靠向对面堂黄的方向道。
“哦?”堂黄食指轻敲着黄梨木厚重桌面,两眼微眯,“齐兄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然是有我的消息渠道。”他总觉得对面堂黄这人这会儿情绪有些不对劲儿,便也藏了藏心思,没做解释,继续道,“堂兄以为这消息真伪如何?可信度可高?”
堂黄确实有些讶异和惊诧,似乎是没想到以齐昭的本事能查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隐隐觉得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不过也是一霎,见自己的瞬间的情绪外露竟然会引起齐昭的怀疑,立即收敛了自己的揣摩心思,攥攥拳头狠厉道:“这消息的真伪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齐昭睁大了眼看他,眼珠子一转,不置可否道:“我记得当初咱们七门初定,曾签过一个盟约。”
顿了顿,与堂黄对视一眼,沉吟良久后一字一顿道:“既已叛主,绝不叛国!”
“齐兄的意思是,我们用这个作为讨伐梁毅铮的理由?”
“呵...”齐昭冷笑一声,道,“不瞒唐兄,其实当初签下这盟约的时候,我心里还觉得奇怪,与其他实质性的权利底盘分割条约想比,这条实在是抽象而无用。现在想来,竟然让我们钻了空子!”
听到他最后“钻了空子”一说,守在一旁的顾长歌神色一暗,指尖无意间染上一道凉意,阳光下,银针一闪。
堂黄没有应答,不附和也不否认。半晌开口道:“可我们无法确定和证明这消息真伪,怎么取信其他几门门主,以此来讨伐梁毅铮?”
“呵...堂兄你这就是不知变通了。”齐昭笑意渐深,慢吞吞道,“就算是假的又如何?我想它变成真的,它就是真的!”
堂黄眉间一凛,执起桌上已半凉的茶水灌了半口似是在压惊,一杯茶水很快见了底,心上也坦然下来,“齐兄,好计谋!”
“话我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堂兄不会只是口头上赞一声便没了别的心思吧?”齐昭扫一眼堂黄面前被他喝完的茶,端起自己的茶杯也轻抿了一口,“难道堂兄真得如同外面传言的那般淡泊?”
堂黄面色一凝,像是被人拆穿了心思一般,语气微有些急促不安,“齐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昭了然一笑,又抿了一口茶道:“堂兄能将易堂门发展到如今规模,能力自然不可小觑,也可以说和梁毅铮的断息门相比也不相上下,又何必屈居人下,像昨日那般受尽侮辱?”
堂黄呼吸骤紧。
齐昭步步紧逼:“照我说,堂兄何不借着这次七门会盟的机会,一步登顶?”
他说的隐晦,意思却很明显,堂黄一直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沉默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般霍然抬头,开口问道:“为什么是我?”
“七门势力相比,唯堂兄的易堂门、梁毅铮的断息门,还有无影公子的无影门称大,而无影公子向来心思晦涩、态度不明,我实在不敢贸然惊扰,再加上我毒门与易堂门挨得近,交情也深,这么算下来,堂兄委实是上上之选!”
挨得近交情深?他怎么不知道一向互不牵涉泾渭分明的易堂门和毒门是什么时候有了交情了?
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渐趋平静,堂黄又问了一句:“那么齐兄有什么要求?”
见齐昭瞧过来的目光,堂黄又继续道:“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我虽憧憬,但真发生在我身上,我却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所以,齐兄你与我合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行!”
“要求算不上。”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齐昭笑了笑,道,“只要堂兄成功上位以后,多给我留点儿资源便好。我听说梁门主的断息门收罗了一批珍贵的医书和药材...”
话既然说到了这种地步,两人也算是已经谈妥,齐昭拢拢袖子,起身道:“既然茶也喝完了,没什么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堂黄赶忙起身,微微躬身一让,站定后便招手喊顾长歌过来。
“吴悠去,替我送送齐门主!”
“是!”与堂黄交换了一个眼神,顾长歌躬身一引,“齐门主,请。”
......
两人方走至如易阁院子里的假山处,齐昭停下步子对顾长歌挥手道:“好了,送到这儿便好,你回去复命吧!”
“好!齐门主慢走!”顾长歌唇角恰到好处地勾起,勾勒出一丝讨好献媚的意味。
齐昭没再搭理她,转身便向着假山转弯处走过去,还没转得彻底,也就刚侧了侧身子,突然转角处传出两声大叫。
“啊!先生恕罪!”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顾长歌仔细听了听――这是李羌的声音!
一切照计划完美进行,齐昭心中正勾勒着他正欲舒展的宏图大志和美好前景呢,却突然被人一撞,打断了他的美梦,本就有些心高气傲的他顿时火了。
“你算是什么......”
“这是怎么了?”
顾长歌一走过来,便发现了跪在地上头伏地的李羌和怒不可遏大吼大叫的齐昭。
眉头一皱,她趁着齐昭开口前抢先一步冲地上跪着的李羌教训道:“我方才让你过来找门主,你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李羌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顾长歌一眼,脑子飞快一转,惊魂甫定抖着声音道:“回大人,我...方才是去给门主安排早点去了......”
“这么慢?”不满地又说了句,顾长歌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你这是冲撞了齐门主?”
李羌被吓得声音更抖,“回大人,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实在是太急了,请门主和大人饶命!”
说完猛地一扑,整个身子几乎要伏在地上。
“还想逃罪?”顾长歌不给齐昭说半句话的机会,厉喝道,“自己滚去典刑房请罪!”
说完,就冲齐昭弓腰道:“实在是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齐门主,放心,这人我定不轻罚!”
齐昭的怒气反而慢慢被压了下来,想到方才堂黄唯独将吴悠这人留下来,定然是极其重视此人的,而刚刚看着这人的表现,虽是有些外强中干,但也算是反应机敏、可圈可点。自己现在与堂黄还在“合作”,必然要照顾他的面子。
再说了,受了气又不一定非得在明面上找回面子来,背地里反而更好下手!
齐昭勾唇一笑,眸中尽是阴险狠戾,语气却轻缓道:“嗯,你处理便是。”
说罢,甩袖朝外面走去。
地上李羌大气不敢喘一声,半晌才抬起上半身,对上顾长歌讳莫如深的眼神。
顾长歌扶起他,状似随意地在他耳边一靠,低声道:“李羌听我的,这两天,你去典刑房躲躲!”
而后猛地一推,差点儿让李羌又倒在地上,她厉声呵斥他:“哼,差点儿乱了门主的大事儿,你还想求饶,别以为凭着旧交情我就会对你网开一面,快滚去受罚!”
说罢,看都不看他一眼,追着齐昭的方向而去。
李羌愣在原地,周围的小厮皆是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这吴悠也有点儿太狠了吧,一点旧情也不念?”
“可不是嘛,听说典刑房走一趟下来,最轻的也得脱层皮呢!”
“哼,人家吴悠可是被门主提点了,以后怕是要前途无量的,哪还会再念我们这点旧情啊!”
“啧啧,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有点儿看不过去,毕竟吴悠以前对他多好啊!”
“唉...这些事儿可不会你我能掺和的,消停点儿吧!”
“.......”
人群渐渐散开,李羌咬咬嘴唇,朝着如易阁主殿的方向走去。
.......
刚出了易堂门,齐昭身边立刻闪现一道人影。
“门主!”
“嗯。”齐昭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那人跟在他身后,轻声问道:“门主,刚才那个叫李羌的人今晚处理了?”
“不用这么急。”齐昭摆摆手,“过两天再说或者你随便派个人就行,现在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我刚刚试探了堂黄,发现他是真得对我们得到的关于南番和梁毅铮的事毫不知情。既然如此,那么那个黑衣人就值得我多动些心思了,这样,你找个信得过的机灵人再去和他交涉,务必套出更多有利于我们的消息。”
“是!”那人点点头。
“还有,这次等堂黄开始对梁毅铮下手之后,你就亲自去南番看看梁毅铮的人会和谁联系,如果有可能,取代他!”
“门主的意思是?”
“南番想做什么我们彼此都明白,那么跟谁合作差别不大,能者更有资格不是吗?”
“属下明白了!”
两人的身影走远,顾长歌从一块山石后走出,望着两人的背影深思一番。
......
“吴悠,我怎么觉得你这次机灵了很多啊?”堂黄坐在上位,若有所思地问道。
顾长歌心道不好――莫非被这老狐狸发现了什么?不是说这吴悠是个小透明一般的存在吗,怎么突然这么受堂黄关注了?
面上并无二色,一丝内力压迫于嗓子上,她哑着声音道:“前两日被那场大雨淋了一次,病还没好,却不知怎么,莫名觉得脑袋灵光了许多。”
“哦,原来是这样...”堂黄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平缓,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半晌他眉头一挑,突然道:“我好像好久没见过你的真正容貌了,揭下面具来,我瞧瞧。”
顾长歌心头倏忽一紧,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昨日李羌曾说无忧这人三天两头就换张脸,还没让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沉了沉心,她半是回答半是试探地应道:“门主说笑了,面具千层,您怎么就知道我哪一张脸是真的呢?”
半晌没听见堂黄说话,她心渐渐安定,想来是自己猜对了――他根本就没见过吴悠的真正容貌。方才那句想必也是试探。
他怀疑自己了?
“那如果是我现在想看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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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不是吴悠
第一百三十四章你不是吴悠!
“那如果是我现在想看呢?”堂黄淡淡道,小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上莹润的水渍。
顾长歌面色不改,稍稍抬眸瞥一眼堂黄有些泄露心思的小动作,沉默半晌才哑着嗓子道:“门主若是想看,吴悠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这样说着,却没有任何动作,脸依旧是这样一张脸――与过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不同,这一次太过清隽绮丽,沉稳清冷的气质,让他完全没有少年的青涩,反而显出一种独具魅力的大气。
与记忆中那人的长相完全没有相似的痕迹,所以才让堂黄生了怀疑。
见他许久没有动作,堂黄收回手放于膝盖上端坐,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压迫下来,语气不明地问道:“吴悠的意思是,你现在这张脸,就是你本来的容貌?”
顾长歌垂首默认。
“吴悠啊...”堂黄慢悠悠开口,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顾长歌,“你这一堆说辞,很难让我信服啊?”
语气越发低沉,“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吴悠!”
一挥手,桌子上的茶盏被他挥袖间撂到地上,碎的彻底。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顾长歌半垂的眼捷下一抹杀机凌厉,指尖也扣上一根冰凉的银针,蓄势待发着。
紧闭的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屋内两人本就是高手,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精神更是紧绷着注意着身周的一切,不敢有一丝松懈,此时皆听见门外的声音听得清楚。
堂黄“砰”得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隔着门大喝一声:“门外是谁!”
同一时刻,顾长歌眼珠子一转,立刻作警备状身形一闪将堂黄护在身后。
堂黄也被顾长歌这动作唬得一怔,反而将大部分精力又重新放在了眼前少年的背影上――他这是把整个背后空门都放心的交给了自己,当真不怕自己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干脆杀了他一了百了?
是心中另有准备,还是说孤注一掷对他真的就忠心耿耿?
顾长歌背对着堂黄的脸上嘴角勾一抹讽刺而意味深长的笑,随即眼神一厉,掌心罡风凭空而起,一挥手隔空打开门,“究竟是谁!”
屋内两人皆朝外面看去。
“李羌,怎么是你?”顾长歌神色复杂地看着险些被罡风伤到趴在地上的李羌,一边说着,一边迈了两步走到门口将他扶了起来。
堂黄不认识李羌,看着顾长歌将人扶起来后,关心地检查他身上的伤。
这两人认识他是看得出来的,而且看起来两人交情不错?
他负手而立,仔细观察着两人的动作是否包藏祸心,心神飞动间恰好对上顾长歌那边投过来的眼神――没有危险。
读懂了她的意思,堂黄这才发现,吴悠一直扶住李羌的手其实是搭在了李羌的命门上!
难道说真的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其实吴悠根本没有二心?
心中暗暗思量,眸色暗暗探究两眼,半晌缓缓开口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躲在门外作何?”
李羌挣脱开顾长歌的手赶忙跪下,叩首道:“回门主的话,属下可以证明,吴悠他...”
顾长歌呼吸声骤紧。
“吴悠他...他绝对是本人!”
“哦?”堂黄眸光复杂地在顾长歌和李羌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两眼,视线最终定格在被他打碎的茶盏碎片上。
门外初起的曦光微红,照在白玉通透的茶盏内壁,反射出一道亮眼的辉光,于是辉光里他有些闪眼,一瞬间眼前似有无数光芒乍现,辨不清来始由终。
闭了闭眼,他侧了侧身子,斜睨着李羌问道:“你怎么证明他的身份?难道你见过他这张脸?”
李羌身子抖了抖,撇撇头又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吴悠――这张脸他昨天也是第一次见,今天还是没换,算上方才分开了一会儿,他也只是见了第三次。可吴悠是从来不会两天之内用一张脸的,这说不准就是他的真实面貌。
“是的!”李羌点头,“他这张脸我很早之前就见过,吴悠也曾亲口承认过这就是他真正的容貌。而且,我们两个关系好,做什么都是一起的,从来没有分开过,吴悠我是最熟悉的,绝对不可能是别人假冒的。”
他说完这话,屋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有声音,顾长歌也一时拿不准堂黄的心思。
不过她多少也算是心中有把握了,先是她方才特意做出的一心护主的姿态,后来李羌又来了这么一剂强心剂,堂黄总该是放下七分疑心了。
果然,堂黄沉着声音又开口问道:“你刚刚鬼鬼祟祟在外面是偷听?”
“门主明察!”李羌被吓得声音都在发抖,“属下并没有偷听。”
李羌想了想继续解释:“方才属下不小心冲撞了齐门主,被吴悠罚了去典狱房领罚,心中不平他吴悠凭什么处置我,便想着来找门主做主!谁知才到门口便听到门主和吴悠的对话,又一时被那杯子摔碎的声音给吓着了碰到了门,然后...就被您发现了。”
堂黄坐回椅子上,边敲击桌面边抬眸看两眼顾长歌一如最初的沉着。
来龙去脉已清,他能看得出来吴悠方才当着齐昭的面惩罚李羌,应该是在保护他。毕竟易堂门的典狱房是整个易堂门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李羌进了那被惩罚一番也总好过被齐昭暗杀掉了一条来得强的多。
这么说,这两人的关系真的很好了?
想到这,堂黄眼角光芒一闪,心中冷笑一声开口道:“吴悠他确实有资格处置你,他是本门主的人,方才已经成了易堂门的左护法了。”
顾长歌眼皮一跳,脊背一挺,做出一个振奋的姿态,“不可思议”地看了堂皇一眼。
李羌也觉得不可思议,睁大了眼看看今非昔比的吴悠,一瞬间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儿。
“再说了,你做错了事,本就该受罚。”堂黄停下敲击桌面的动作,道,“那便像吴悠说的,自己去典狱房领罚吧!”
他这是想拿李羌的安危要挟自己!
顾长歌虚虚攥了下拳――七分疑心已除,剩下三分是他天性多疑的本能,见他与李羌关系好,想用他来牵制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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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神秘黑影
第一百三十五章神秘黑影
果然不能小看了这老狐狸!只是委屈了夹在两人中间无辜的李羌。
李羌已经被一脸茫然地带了下去,藏在袖子里的手摸了摸刚刚经过顾长歌身边的一霎被她强行塞在自己手里的瓷瓶。
耳边一线细微的声音传来——这是伤药,外敷与内服皆可,我会去救你。
临出门之前回望了一眼,顾长歌却并未回头,手心里的温热和萦绕在耳畔难散的清音如同此刻院子里碧树青花黑山石和满园被风声带起的丁香,缓缓抚平了心中因未知惩罚而起皱褶。
心,突然安定下来,再度抬脚的步子也不再虚晃和踟蹰。
屋门被最后走出的人伸手带上,室内又变得晦暗不明,空气也凝滞,一如此刻两人心情和之间的气氛。
“吴悠啊。”堂黄笑着开口,“你果然还是想通了!”
顾长歌沉默以对,心中却掀起波澜重重——吴悠果然与堂黄关系匪浅!
似是早就习惯了对面人的沉默,堂黄起身撩了撩袍子,一步一步走至顾长歌身后,两人相互背对着,堂黄负手而立微微侧头看着她道:“我知道把你放到易堂门最底层是有些委屈你了。但我也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到底是为你好。”
嗤——顾长歌心底嗤笑一声——为了吴悠好?怕是怕吴悠这人恃才傲物不听话,便先扔到最下面打一棒子吧?
这是打完了,觉得人家开窍了,再来给甜枣?
“门主用心良苦,吴悠都懂!”嘶哑的声音稍稍有点闷,带着少年的任性和不满。
堂黄听着她的语气,不由得生出些许不满,不满之后心又放了放——毕竟这才是一个未经世事龃龉的少年该有的态度。
先前吴悠表现得太好,他反倒隐隐有些不安和怀疑,现在没有别人见他真实的性子一出,才真正放心下来。
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他面带亲和的笑,转身拍拍他的肩膀,果然感受到吴悠一瞬间的僵硬,他笑着哄道:“好了好了,知道你的委屈,这不是都让你接任你父亲左护法的位子了吗?”
堂黄的语气太过亲昵,说出的话也是信息量极大,她这才真正意识到吴悠这个人的身份有多受人关注。
顾长歌心道不好——她对吴悠这个人的处理太过随便了!照着她当初砍吴悠的力度和后来下的药,就算吴悠这人身体素质再好,睡这么三天也是没问题的,可是她丢的地方偏随意了些。本以为是个没人注意的小透明,没想到来头竟这么大。
她得去看看补救还来不来得及!
“吴悠?”堂黄又喊了一声,声音里有些愠怒,“你方才在想什么呢,我喊你你也没听见。难不成还在跟我置气?”
“属下怎敢!”顾长歌低头认错,“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干净。”
“嗯,既然如此,那你快去处理了吧。”堂黄道,“我等会儿便派人吩咐下去,以后你便是我们易堂门的左护法。”
“吴悠,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你可不要做一些让我失望的事,知道吗?”
顾长歌身子一晃,脸上带着惶恐不安的神色,急切着转身对他道:“门主放心,属下定心安易堂,不负众望!”
表完决心,顾长歌也没管其他的,轻功施展到极致,身形如飞鸿,长空一展,飞身往西南边而去。
日出,滟滟千万里。
湛蓝天际上,一道道金光如杵,捣碎天边白云如绸。而云层尽头,灿烂金轮成就这世间最明媚也最尊贵的颜色。
顾长歌便是在这浮云无声、万丈金光中穿行,纯正而耀眼的金色染上她的眉间和青色衣角,一切容颜上的华美反倒黯淡而沦为附庸,她的身影在云端呼啸而过,宛如神祇,恍若真神。
临空一望,下面风景尽收眼中,她眼神飞动,在树林中穿行,忽然瞥到绿意间一道黑影。
顾长歌心中立刻闪过一丝不安。
速度比之刚才又快了三分,身形如鹰击长空般俯冲而下。
被顾长歌藏了吴悠的那块石头近在眼前,那黑影似是也察觉到了她,更快地往西南边奔去——他果然也是冲着吴悠去的!
两人的速度皆快如闪电,如驭飞剑裂苍穹,眼见着顾长歌幽幽的青色衣角傲然拂过,身影一笼就要先一步落在山石上,她眼尖地瞥见石头后面那抹衣角。
山石后突然又出现一个黑衣人,飞快扛起地上的吴悠,拔地而起。
见状,另一个黑衣人也不赶了,身形一顿一转,斜斜地往顾长歌方向而去,目的很简单,要掩护着自己人带着吴悠尽快离开。
顾长歌脚尖在山石顶端轻轻一点,如轻烟缭乱一飘而后飞燕般掠起正要追着那人而走,却突然被身后黑衣人一扯。
黑衣人轻功还可,武功却算不上好,然而招式刁钻也让顾长歌好一阵应付。
等她终于一气之下一脚踹断了黑衣人小腿之后,另一个人已经没了影子。
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已经疼得晕了过去,倒在地上紧闭着眸子却时不时抽上一抽,大抵是小腿上疼得紧了。
顾长歌却还是止不住地气闷,蹲下身在黑衣人身上好一顿搜刮,几乎要扒衣见君了却依旧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是哪一方势力?七门、南番还是北齐?
突然又想起来今日她跟在齐昭身后时听到他提了句有关黑衣人的事。
这两方黑衣人会不会是一伙的?
想完无果,她又想这事不能就这么作罢,便朝着另一个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
树林深处,两道身着黑色长袍的瘦高身形立在斑驳树荫下。
黑袍长到脚腕,隐隐盖住一双同为黑色的鞋子,头顶上巨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晨光中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巴。
一道黑影垂首对另一个人道:“主子,悟传来消息,人已安排妥当。”
另一道黑影身形高挑,半露出的下巴光润莹洁,精致的线条勾出流逸超然的弧度,与深沉的黑形成极致惊人的鲜明对比。
光线翕动,他下巴微收,一道低沉优雅带起恍若暗夜王者气势的声音在晨风中幽幽散开。
“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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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攻心之计
第一百三十六章攻心之计
顾长歌顺着鲜少的痕迹追过去,却依旧没能找到带走了吴悠的黑衣人。
原本是往西南边追的,奈何她对这块地域实在是不熟悉,追着追着竟也丢了方向。
继续这样没头没脑地找下去显然不行,她停在湖水边,静心扫了扫周围的环境。
左手边是一汪静湖,雨过后倒映天色瑰丽,水也很清,清澈见底的那种,实在是不像能藏人的。
那么就剩身前和右手边的大片树林了。
树林中丛生寂寂,不时传来虫鸣清朗和鸟叫声唧唧,她闭上眼睛认真听着。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着实是藏人的好地方,但也有一个缺点,若是有人经过,难免惊了林中鸟兽。
果然,右手边突然传几声突兀鸟叫,伴随着扑棱扑棱翅膀挥动的声音,顾长歌倏尔睁开眼往右手边望过去――高空中一群飞鸟像是突然被惊起,齐齐往这边飞过来。
就是那了――追!
顾长歌二话没说飞身而起,下一秒另一个方向响起来的声音让她脚下的动作突然顿住。
另一个方向的树林也有与方才无异的情况――难道是障眼法?
身子已经趋向左手边的方向,顾长歌却没动,她现在身边没人,仅她一个,根本不可能两边兼顾。
若是花点儿时间好好再找点儿痕迹,比如说脚印的轻重缓急,大抵也是可以找出点儿什么的,可现在她的时间耽误不起,但凡慢了一步,便再也没可能追回吴悠。
怎么办?往哪追?
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下决心。
思绪帘幕般飞旋,方才一路经过的所有细节一幕幕脑海中回放――最开始是两个黑衣人,一个转移她的注意力,一个带走了吴悠。两人皆往西南面跑,可是在追的过程中,她有时跟得近一些了再看只有一个人的背影,先前以为是被树挡住了,现在想来怕是早已兵分两路。
两个黑衣人神形相差不多,正常成年男子的身量,带走吴悠的那人扛起吴悠卷走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怠之感,想来轻功要比另一个好上许多。
吴悠少年身形,她也曾抱过他,不算太高也不算太重,最多也就是减去那黑衣人轻功的两分速度,但脚下力度总归是要加重的。
两人往西南边过来的时候,一前一后,应该是轻功更好的那人带着吴悠走往另一个方向,留下轻功差了些的人引开她的注意力。
想到这,顾长歌脚尖轻轻一点往左手边一掠,灼灼目光四处细细打量,终于在一棵不起眼的树的枝干上发现一处擦痕。
眼睛一眨,她默默记下,而后往另一方向的树林一掠,也发现一处脚印――这次不是擦痕,而是力度加重了些的踏痕。
很好,就是这个方向。
顾长歌当即用尽全力追过去!
林间青木风一般从脚下略过,视野中连绵成一道幽幽的长线,顾长歌的目光在林间逡巡,来回搜寻嫌疑身影。
她的猜测很快得到印证,原本她的轻功便是绝顶,顺着现在正在追的这个方向,果然找到了那抱着吴悠的黑衣人的踪迹。
顾长歌找准方向,挥袖间几根银针先一步飞了过去。
她使银针的手法向来高超,世间难有敌手,就算隔了不算太近的距离,仍旧有几根让黑衣人防不胜防中了招。
银针上被抹了麻药,药效很强,发作也很快,黑衣人脚下一软立即顿在了原地。
顾长歌转眼间追了上来,垂眸先是看了眼被扛在黑衣人肩上的吴悠,唇角勾一抹淡淡的笑看向一张脸遮得严实的黑衣人。
明明是温和淡定的笑,不带一丝戾气,却让黑衣人莫名觉得心头一紧,连呼吸都颤得发抖。
“放心,针上的药只是麻药而已。”顾长歌笑得柔和,指尖又现出一抹亮色,笑容被这银亮映照,显出一线凌厉,“但是我手上这个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阳光下银针一闪,顾长歌的眼睛也一亮,黑衣人脸色黑了又黑。
顾长歌微微压了压身子,沉声道:“说吧,你身后的人是谁?”
黑衣人不语。
“啧啧,还挺有骨气。”顾长歌抚掌赞一声,脸上笑容玩味,“你现在是不是想睡觉?觉得我给你下了不会伤人性命的麻药,所以你睡过去之后便不会再为难你?”
黑衣人身子一僵,虽未言语,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暴露了他的情绪和想法。
顾长歌皱皱眉,惋惜着摇头叹息道:“唉,我觉得有件事我还是要给你解释清楚的。”
黑衣人身子轻颤,活像一朵受恶霸欺凌的小白花,内心深处对下面顾长歌将要说出来的话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可惜,就像世子爷一直诟病的那样,顾大恶霸向来不解风情得紧,没有一点儿“怜香惜花”的心思,轻飘飘开口:“我这麻药虽然不会伤人性命,但效果可不小,若是没人发现,那让你在这躺上个三四五六天是没什么问题的。”
小白花喉结上下耸动了两下,咽了口唾沫,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她到底想说什么,单单只是对她那个表情和语气给吓得不轻。
“这里气候湿热,尤其以蛇虫肆虐,再加上临近西沼泽,更是有无数不可解的未知毒物。”顾长歌身子又压低了些,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你说你躺在这一两天,有没有可能还没等你的小伙伴儿找到你,反而是这些小可爱先看上你想和你亲近亲近?”
“......”
“这树林中可是有一些大型野兽的,听说可是会吃人肉的。”
“......”
“也说不定你命不该绝,药效一过没被毒死也没被咬死,醒过来看见的是你缺了胳膊还是少了一条腿呢?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是自杀呢还是拖着残疾的身子苟活于世?”
“你是死士吧?生命便由不得你自己了。那我想,等你真得残疾了没用了,到时候真的还能逃过一死吗?”
“够了!”
黑衣人大吼了一声,身子后仰将肩上昏着的人都抖在了地上。
这一抖,将原本其朝下的脸摆正了瘫在地上。
顾长歌猛地站直身子――这不是吴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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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背后的手
第一百三十七章背后的手
“你耍我?嗯?”顾长歌唇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看着黑衣人额角将坠的汗滴,笑意加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麻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黑衣人只觉得脑袋和眼皮都沉坠坠,可他能看出来此时面前这人正处盛怒中,和方才逗弄自己的人完全不同,他是真的怕自己睡过去之后被她一针灭了。
顾长歌针尖指指地上躺着的男人,“这根本不是吴悠,别跟我说你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黑衣人声音拔高,似乎才突然反应过来,叫了一声之后看看眼前黑煞一样的人,皱眉,“我是真的不知道。”
顾长歌紧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才不得不承认,眼前着黑衣人或许是真的不知道真相。
她屈身凑近了黑衣人,一把扯起他的衣领,“说,你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黑衣人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缝,咬了咬舌头保持最后的清醒。
“最后一次机会!”顾长歌将指尖的银针轻轻放在黑衣人的脖颈间,“说不说?”
黑衣人几乎已经隔着布料感受到银针上渗人的凉意,昏昏沉沉的脑袋冷不丁一个激灵,他脱口而出:“你若是敢下手,我们无影门是不会放过你的!”
“无影门...”顾长歌捻了捻银针指尖上转了个圈,漫不经心地将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无影门。”黑衣人的声音难掩虚弱,却带着得意,“七门皆知,我们无影门门主最是护短。你若是敢伤我,我们无影公子定不轻饶于你!”
顾长歌对他临近昏迷前的虚张声势丝毫无感,手上力度一松,看都没看一眼便将他扔在地上。
黑衣人的身子倒在地上,颠了一颠,终于彻底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背对着顾长歌的脸稍稍朝下,勾了一抹诡异的笑。
顾长歌没看见那个笑,反而是觉得方才这人提起无影门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对劲儿。
至于是哪不对劲,她暂时还没有头绪,而且她现在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往黑衣人身上放,当务之急还是吴悠。
关于吴悠的失踪,其中有太多疑点,有很多地方都透着诡异,顾长歌总感觉从来到亓城开始,背后便一直隐隐有一双手,操纵着什么。
现在仔细想想,一些时候连她都被算计进去了。
顾长歌惊起一身冷汗,随即像是立即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四下一望。
她现在尚在林中,为什么,连个声音都听不见。
虫鸣,鸟叫,风声,什么都没有。
阵法?
或许,她又闯进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范围之内了?
顾长歌将指尖的银针收回,转了转身子环顾四周,压低了呼吸缓缓掏出腰间一把匕首,呈备战姿态。
耳中突然有了叶子间的摩擦翕动声,明明无风,却凭空起了这样的声响,有点儿渗人。
甚至这声音不光在头顶上的高大乔木上传来,而且还有脚下散落的碎叶枯叶被雨水打落的叶子上,悉悉索索,无处不在。
顾长歌晃晃脑袋,立即稳了稳心神――这声音甚至可以骚动人心。
突然又是一霎的寂静,四周地上蒲扇般的叶子齐刷刷飞起,“咻咻咻咻”连声而起,像是划破空气的声音,飞电白光,纵横交错,却都指向一个方向――顾长歌。
顾长歌脚尖一点,向着头顶的方向破空而起。树叶从脚下直愣愣飘起,浮在半空中唰唰飞过来,像一把平射的飞刀,力度虽在,角度却也被限制在一定高度上。
顾长歌脚尖踏着最高处的一枚叶子,再度借力凌空一跃。
忽然又有声音凭空而起,似是其阳江上咆哮卷掠掀起重重波浪的江山狂风,一瞬间的动人心魄,而后渐渐平息下来,终于化为一泊彻底平静的水面。
顾长歌纵身一跃,一跃间整个腰身一折,长腿一扫,半空中一个翻腾,躲过一枚柳叶般细小的不知名叶子,叶子擦着腰部而过,布料割裂的声音清晰可辨。
又是一枚枚这样的叶子劈空而来,尖锐的菱角青幽幽闪着幽光,似无数枚短剑乍现寒光,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而来。
像是终于陷入绝境之中,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天上、地下,脚底、头顶,皆是这样青漾漾一片水色般的细叶。
似美人的眉,也如刀客的刀,柔和与凌厉俱在,惑人与杀机同存。
顾长歌罡气化形,一面为刀,碎叶于无形;一面化盾,拦叶于无声。
只可惜她撑不了太久,毕竟这林中树叶太多。
这已经可以确定是阵法无疑了,破解之法也容易,归根结底是要找到阵眼。
眼下这忽起忽灭的风声着实诡异,顾长歌猜测,这阵眼多半是和这风声有关。
只是风声时短时长,时缓时急,毫无规律可循,再来就是四周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风意――可是没有风,哪来的风声?
.......
易堂门典狱房,刚进来不久的李羌一身汗渍掺着血渍,狼狈地半靠在牢房草垛上。
早上他刚被关进来便被拉去给抽了一顿鞭子,倒是有没像外面传闻的那样掉了半条命,但他到底是从小到大没怎么受过什么伤的一介少年,被这么一顿抽打,身上也是骇人的疼。
方才抽打间,他半是迷糊半是清醒的时候,隐约在鞭子声中听见了句“行了,也别太狠,总归是吩咐过的...”
现在安静下来,他才又想起来这事,开始思量,会是谁在帮他。
难道是吴悠?毕竟他说过回来救他的。
猛地一想起吴悠,他动了动身子从怀里掏出吴悠塞给他的伤药。
打开瓶塞凑在鼻子上闻了闻,药是好药。他平素里便是个热心的性子,帮过好些人,在门中一贯吃得开,鱼龙混杂接触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点儿见识,不至于连药的好坏都分不出。
这药香四溢散开在鼻尖,他便是单单一闻,便感觉心胸开阔,郁结之气也淡了不少,喉间堵着的一口血腥之气也消减很多。
转了转莹莹散着玉白光的瓶身,李羌眸光一闪,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莫名有点儿委屈,甚至还有点儿嫉妒的意思,偏偏闻着药香,心中暖暖的有些感动,和发自内心为吴悠熬出头的欣喜。
眼前一暗,他忽然抬头,才发现方才在他纠结间,牢房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个黑袍斗篷人。
“你是...”
一句话没说完,那黑袍斗篷人弯腰在他眉心轻轻一点,意识渐渐抽离。
李羌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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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破阵之法
第一百三十八章破阵之法
那黑袍斗篷人同早上树林里那两人的穿着一模一样,头上巨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线条分明的下巴。
这么一晕,李羌斜倚着墙的身子一躺,手中攥得不紧的拇指大小的白玉药瓶骨碌碌滚到斗篷人脚边。
黑袍里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躬腰拿起白玉瓶,修长纤细的指尖如葱白,竟然比那上好的白玉还亮白了几分。
稍稍一顿,腰身行云流水般一起,黑袍斗篷下脚边勾勒出一抹月白色衣角,飘忽一现便又重新隐逸。
瓶塞还没有扣上,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撒了几颗药在外面,淡淡的药香便盈散在阴暗牢房中。
“绮莲香?”
一向素静优雅的声音添了一份惊讶――绮莲香是极好的疗伤圣药,治疗外伤有极佳的功效,又因为其原料绮莲只生长在极北冷寒之地,三年一开花而珍贵无比,向来是只在各国皇族世家和江湖中的顶级名派间可见,没想到这竟然在这小子手里看见。
惊讶也只是一瞬间,片刻后斗篷人唇角勾笑,心想自己这一趟走得确实值得,这李羌竟如此的顾业青眼。
这样也好,对他的计划更有利无弊。
将药瓶扔回地上――这样的药在其他人眼中或许极其珍贵,只可惜还没能到入了他的眼的程度。
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另外两个黑袍斗篷人吩咐了句“带上他,走吧。”,便负手走离了牢房。
两个黑袍斗篷人恭敬地点头,转身走进牢房低头朝着昏死过去的李羌走过去,不经意间甫一抬眸才发现墙角上站了个人。
两人皆是一惊,却对视一眼,很快做出反应――其中一人快步走向李羌,另一人黑袍中抽出一把长剑倏忽朝墙角上那人砍去。
“哼!”一声低沉的轻笑响起,似在嘲笑两人的不自量力。
两个黑袍斗篷人也像是被这轻笑声激怒,冷喝一声――声音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两道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倒下的两人身后又出现两道人影,一声不吭地看着墙角那人盯着地上的绮莲香药瓶。
“绮莲香...哼!”又是一声轻笑,这次没有嘲讽,却凭生添了丝怒气。
真的只是一丝怒气,极其不易被察觉的怒气,却被两人精准的捕捉,两人默默打了个寒战,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出与自己一样的想法――又要有人倒霉了。
易堂门典狱房的牢房中静静躺着昏死过去的李羌,再次恢复平静,西南边不知名的阵法里却又再次风声呼啸。
与上一次的狂风怒吼不一样,这次反而尖细激越,像极了被放大了几倍的清越鸟叫。
顾长歌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就要被这啸声震聋了,青色衣襟被护身的罡风翻展开深邃的弧度,与手中匕首的乌黑色刀柄相互映衬,刀柄乌黑刀锋却雪亮,凌空一斩,霍刺刺劈开头顶上呼啸而下的树叶。
深青色树叶被劈开成两半,随即被卷进浩荡的罡风中碎叶成蝶。罡风一漾,随着深青色蝶翅震颤,牛乳一般莹润的白无声地晕染开,那白渐渐变得稀薄,最后阳光一照成透亮的水一般消失。
顾长歌深呼一口气,这已经是第五波攻击了,她心中暗暗打量着时间,估摸着已经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里,真气消耗不可谓不大,顾长歌算了算,她最多再能支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再不破阵,真的就只能是生死有命了。
五轮攻击下来,她也找到点儿规律,就是距离下一次的攻击,中间会有一阵或长或短的间歇期,她可以借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会儿,好好想想破阵之法。
其实她已经差不多猜到这个阵法的阵眼在哪了,而且有八分肯定,便是在她脚下。
不是她现在脚下踩的位置,而是阵眼随时在变,她走到哪里,阵眼便在哪里――这也是这个阵法的精妙之处。
前五次的攻击,那些各式各样的叶子要么是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来,要么是从头顶或者距自己一尺之外的地上而起。
而她脚下一尺以内的叶子丝毫未动――除了她第一次脚尖轻点离地的那一次之外,那一次她离地之后,叶子从四面八方而起,脚下的攻势最为凌厉。
而后的四次攻击,她一直在地上,脚下一尺以内的叶子再没动过,但她每次都能感受到脚下的叶子连同地面都在震动,而且一次又一次,震动逐渐加强,等到方才第五次攻击的时候,那些叶子几乎给她一种要掀翻过来的感觉,她都做好应付脚下的准备了,叶子却从头顶上掉下来。
顾长歌有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下一次的攻击便是脚下的叶子。
这是她破阵的最好时机,所以这一次的间歇期尤其重要,她必须积蓄力量随时做好准备。
“呼!”
有风声倏忽而起,雷霆之势,万马之惊。
顾长歌万分确定,这次的风声就是从脚下传来的,所以,契机来了!
她屏住呼吸,身形如出弓之箭悬天而射,几乎模糊成一道玄青色刀光,刀光如悬泉倒挂,霍刺刺闪现的月白色罡气却是一种纯正的柔和朦胧的白,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对比的中央,顾长歌束发带散开,一头墨发被罡风带起,蓦然风华。
玄青色身影流水般一划,半空中大扭腰身子一弯,长发一甩黑色波浪一扬,整个人便头朝下倒挂在半空中。
一道白色流光绽放于顾长歌手中,纯白罡气凝成一把无柄长剑,极光一般光芒乍现。
顾长歌俯身冲向下。
地上凌乱树叶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齐齐朝从上至下强势冲下来的顾长歌短剑一般射过去。
有些叶子甚至不能称为短剑,因为速度过快,成一道长长的残影而成为一把绝世长剑。
短剑长剑便在眼前,似乎下一秒就能割伤她的脖子,刺进她的眼睛。顾长歌恍若未见,手中罡气化剑也越发凌厉。
“刺――”一道刺耳的声音乍然而起,顾长歌手中剑狠狠刺进厚实的大地。
一瞬间,光芒万丈。
一瞬间,万物寂静。
阵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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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公子如玉
第一百三十九章公子如玉
身侧无数落叶飘然而落,斑驳阳光下,长风拨弦,落叶如雪。
顾长歌长身玉立在这场落叶里,轻轻喘息,沉静而悍然。
脑袋刚放空了片刻,耳边突然有几声鼓掌声响起。
顾长歌霍然转头,声音来处一望――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面具的清瘦男子站在树上。
银色精致的面具遮住他半边脸颊,露出线条精致优美的下巴,和更精致优美的唇,微微仰头望过去的视线中,鼻尖笔直,如玉雕成的细长葱柱。
仅仅是半张脸,便能窥出几分风华之意。
而他一身黑衣深沉如墨,风一扬,扬起脚边衣袂,将通身气质再添一分潇洒。
公子如玉,陌上无双。
这样一个如玉公子,山一般稳稳立在胳膊粗细的枝干上,莫名给人以一种如山般巍巍之感,双手什么也不扶,甚至鼓掌间轻轻动了动身子。
这通身气度,怎一个公子如玉了得!顾长歌心底暗赞一声。
如玉公子便在顾长歌一个赞赏的目光里悠悠下了树,腰身上流水般碧色丝绦风中一漾,勾人心神。
站定,他淡淡道:“先生好功夫!”
声音低沉,微微沙哑,像是被刻意压着嗓子说出的话。
“公子也不错!”顾长歌颔首一笑,谦虚回道。
“只是先生今日硬闯我无影门,所为何事?”
无影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影公子?
果然是个人物!
顾长歌立即想起地上躺着的那个黑衣人晕死过去之前说他是无影门的人。
她皱皱眉,在没见过无影公子之前,顾长歌对这黑衣人的话尚存怀疑,再说这黑衣人说话的语气本就有些不对劲,而见过无影公子之后,她突然觉得能拥有这般气度的人,不像是会搞这些阴谋阳谋卑鄙小动作的那种人,所以直觉上认为吴悠这件事可能真的和无影门没关系。
不过一切还是不能看外在和表面。
与无影公子对视一眼,顾长歌道:“若是我真的有备而来硬闯上无影门,又岂会被这门外阵法所逼,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先生真是妄自菲薄了。”无影公子笑声清越,声音如玉珠般流泻开来,“这么些年以来,公子可是第一个这么快且毫发无损的通过我无影门前这‘影叶移位阵’的人!”
顾长歌不置可否,指了指一旁晕得正死的黑衣人,“这人,公子可认识?”
无影公子仔细打量了半晌,伸手虚虚一拂,黑衣人脸上的黑布便被割裂成两半落在他腰间。
一张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脸曝露出来,无影公子摇摇头道:“并不认识。”
“哦?”顾长歌神色询问和怀疑,又道,“可这人却同我说他是无影门的人。”
面具后的脸轻轻拢了拢眉,又伸手往其脖颈间虚空一抹。
脖颈处的衣领被割裂。
他指了指被翻开的衣领,云淡风轻地道:“我无影门的人脖颈衣领处皆用银线绣以一个影字,且影字走笔为我门中特有,外人所无法临摹,这人衣服上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并非我门中之人。”
顾长歌似是早就知道这一切,轻易便信了无影公子的说辞。
“你就不怀疑我说的话是假的?”无影公子反倒是有些讶异。
“我信我自己的心。”顾长歌深深看一眼他面具之下的眼睛,淡淡道,“还有,也信有这样一双清澈眸子的人不屑于说谎。或者说,对这种事说谎。”
闻言,无影公子唇角微勾,似噙一朵清雅莲花,语气也如莲花般雅然深致,“你这性子,还真让人不得不喜欢。”
“这些并不重要。”顾长歌道,“重要的是,我是被这人引到这里来的!”
先是被黑衣人刻意引到无影门的地方,而后更是被直接点出无影门是幕后黑手,显然是有人将心思用到了无影门上,想刻意挑起两方的矛盾。
其实顾长歌也有些奇怪,按理说七门之中应该没有人会察觉到她的存在和身份,那为什么还会发生这件事――这件事明显是冲着她和无影门来的!
顾长歌可不信一切都是凑巧,心中隐隐不安怕是真的有人从中作梗且一直紧盯着她。
无影公子也觉疑惑,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挑拨?”
顾长歌点点头。
“若非是七门中人?”
顾长歌也有这个猜测,但仔细想了想,或许挑拨无影门的是七门势力之一,但背后盯着她的应该与七门无关,毕竟她被大水冲到这实属意外,进入谷中又行事隐秘从未暴露过自己。
七门连她这个人都不知道,何谈对付一说?
那还会有谁?
眉头一皱,顾长歌突然想起那日齐昭口中的神秘黑衣人,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再看看地上躺着的黑衣人,眸光一闪,转头道:“或许你可以多注意一下齐昭这人!”
“毒门门主齐昭?”
“嗯,还有易堂门门主堂黄。”
无影公子唇边笑意渐消,眸色深深盯着顾长歌,“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帮我?”
“帮你?你怎么确定我告诉你这些是在帮你?”顾长歌挑眉,继续道,“说不定我只是在挑拨无影门同其他七门的关系,想从中得利呢?”
“我信你,正同你信我一般!”
顾长歌闻声而笑,“所以啊,正向你说的,我信你,所以才告诉你这些!”
两人相视一笑。
“既然你也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事,便先走了。”她转身便要抬脚离开。
身后无影公子喊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有缘自会相见,名字也不过是一称谓而已,该说的时候我自会告知!”顾长歌并未回头,接着问道,“我也想问一句,最开始,我刚出阵正虚弱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一招杀我,却为何没有动手?”
沉默半晌,顾长歌才听见无影公子才回答她,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缅怀的情绪,“我见着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尤其是…那双眼睛…”
“你那朋友,现在…如何了?”
“她…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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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第一百四十章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故人...
顾长歌有些恍惚。
她隐隐感觉这无影公子有些像与她曾有过数面之缘的曲影琛,身形、性格,还有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像,但顾长歌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熟悉中偏偏多了点儿说不上来的陌生。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顾长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吴悠的事情暂时也没什么头绪,索性放空了脑袋往易堂门方向去。
她难得有这么闲暇的时候,明明想放松片刻,却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被她“抛弃”在山谷外围的苏离。
他应该和苏家侍卫们取得联系了吧,毕竟苏家的逗比侍卫们虽然表面上永远副插科打诨不务正业的样子,但凡认真起来便是连皇家暗卫都比不得的。
现在看来,活得也比那些皇家暗卫们恣意通透的多了,就像跟在百里荣晨身边的言臻他们,在偌大的北齐,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偷咽了多少苦痛和龃龉。
谁又知道呢?
皇家呀,向来是外表多瑰华,内里便有多腐朽。
她早就看透了,只可惜当初无论是自己还是父亲兄长都醒悟得不够彻底,这才落下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真是狠心呐,连她最后的爱情都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以至于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百里荣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当真是在认真思考这个自打重生以来她无数次想放下无数次都似乎已放下到头来却从未放下的问题,甚至连自己已经到了易堂门都没有发觉。
“左护法大人,门主正在找您,让您尽快去如易阁一趟。”
顾长歌看一眼地上半跪着的小厮,点头“嗯”了一声,而后远远地望了望西北角典狱房的方向。
她并没有立即前往如易阁,反而是沉吟片刻,自腰间取下个水头极好的鹤承流云玉佩随意地扔给小厮。
小厮看似手忙脚乱实则眼疾手快地准确接住,半是惊喜半是试探地语气问道:“左护法的意思是?”
“你以我的名号去典狱房走一趟。”顾长歌道,“私下里替我给李羌打点一下,办得好了,这块玉佩便是你的了。”
润泽透明的玉佩半握在手心,小厮紧了紧手上的力度,“左护法大人请放心,小人一定替您打点好。”
说完,将玉佩往怀里一揣,猫着腰往典狱房方向跑去。
而先他一步,一个护卫穿着的人自如易阁中走出,手中攥了个拇指大小的青玉瓶,同样往典狱房方向跑了去。
一步之差。
......
顾长歌很快到了如易阁,房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侍候着的人。
她抿唇,伸手敲了敲,哑着嗓子道:“门主,我是吴悠。”
话音刚落,屋内很快传来声音:“进来吧。”
“门主找属下有何吩咐?”
屋内堂黄正在微微仰头看一幅画,画上泼墨洒一笔血色绮丽江山,山头露半边红日,染万丈苍穹,也染一抹诡异的红在他的眸子上,他背对着顾长歌,淡淡道:“再过三日便是七门会盟,你准备一下,这次我会带你去。”
顾长歌的视线在那副血色江山上顿了一秒,随即沉声应道:“是。”
“吴悠的易容术又精进了许多吧?”沉默半晌,堂黄又问了句话。
这是又在试探她?还是出个难题考考她探探真假?
顾长歌一时半会儿猜不准堂黄的心思,想了想回道:“尚可。”
“你这性子倒是随了你那父亲,人前永远这般谦虚。”堂黄哈哈一笑道,“可是谁不知道,当初我们三人中,便是你爹的易容术最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是幽幽叹了口气,有种缅怀的感觉夹杂其中。
吴悠的爹出事了?顾长歌立刻嗅出一种“阴谋”的味道。
若是永远保持了一颗赤子八卦心的苏大世子在这,,大抵是要嘲笑顾长歌的不坦诚的,你确定你心里想的真是“阴谋”,而不是“八卦”?
不过既然都谈到吴悠亲爹了,顾长歌总该有点儿表示,当下呼吸加重了两声。
堂黄立即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换了口气笑了笑,道:“吴悠的易容术得你父亲的亲传,想必是差不了哪里去的。”
这话里的门道就多了,顾长歌赶紧明志:“门主谬赞了。”
“是不是谬赞我心里清楚。”语气有些阴沉。
顾长歌心里暗啐一声,说变脸就变脸,真不好伺候!
下一句话又再度变脸,堂黄转身看着顾长歌道:“我记得当初你说过,等有朝一日易容术真正练成,便恢复自己的真面目。你说这便是你的本来容貌,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的易容术...练成了?”
顾长歌沉默以对,也算是默认。
想来堂黄也当她是默认了,缓缓叹了口气,目光却逐渐拉长,延伸到远处,似是透过了眼前光景看穿了岁月,他幽幽道:“想当年我们三人皆师从他,到头来竟是你先练成了易容术,做了他之后的第一人。”
堂黄倏忽凝眸盯住了顾长歌,顾长歌分明在他眼中窥出了一分隐藏地极深的杀气――他想杀了吴悠!
这死变态看不得别人比他好?
不过这堂黄口中的他,是指黄芪?
听起来像,毕竟她所知道的练成易容术得只有黄芪。可当初黄芪不是说他只教了堂黄一人吗?那另外两人是怎么回事?
顾长歌神思之间,堂黄已经收起了方才的语气,又哈哈大笑一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变脸的功夫,顾长歌心底为他叫声好。
堂黄突然又换了话题,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吴悠还没有去看过李羌吧。”
顾长歌心头倏忽一紧――他这是把心思打到了李羌身上,想借李羌来敲打和拿捏自己?
这老狐狸当真是老谋深算啊。
稳了稳心神,顾长歌淡淡道:“尚未去过,不知门主为何忽然提起他?”
“哦,也没多大事。”堂黄睨顾长歌一眼,若无其事道,“只是刚刚有人传来消息说,典狱房的人手上没个轻重,竟然往李羌身上试了一种新的毒药。”
“如今,他尚在昏迷中...”
顾长歌无声掐了掐手心,同样若无其事问道:“门主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我以为吴悠向来聪慧,不至于不懂我的意思。”
顾长歌抿唇,“门主谬赞了,我以为的聪慧,向来是该知道的事情便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就该一无所知,这,才叫为人所用为人所信的聪慧。”
“所以啊。”堂黄唇边勾起几勾笑纹,其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我才说吴悠是个聪明人。”
“那李羌的事,门主究竟意欲如何?”
“是典狱房那些人做事每个轻重,我自会罚他们。”堂黄负手,同顾长歌对视一眼,在她眸子中没有看出半分情绪,他微微有些心惊,只觉得眼前的半大少年越发深不可测,“至于李羌的毒,可解。”
顾长歌眸中依旧淡淡,没有什么情绪,哑着嗓子道:“那我便先替李羌多谢门主了。”
“我拿你当晚辈看,吴悠不必说这些伤了情分的话。”堂黄笑纹渐深。
顾长歌心底冷笑一声――自己明明都说了,是在替李羌谢他,堂黄还跟听不懂似的同他讲情分,分明是在用李羌的生死作筹码,他果然是不能完全信任自己。
不,准确点儿来说,他是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人。
真是,可悲啊。
堂黄却觉得总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中一块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眸中深沉之色消了消,他负手再度看向身后墙上的血色江山图,道:“吴悠,在去七门会盟之前,我需要你先去做几件事情。”
......
等顾长歌终于从如易阁走出来的时候,时间已至午时三刻。
她回头朝如易阁内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堂黄讽刺一笑――这货大概到现在还沉醉在他将要称霸七门的美梦里吧。
以为给李羌下了毒便能彻底掌控他,于是将自己对付其余六门的计划尽数告知于自己,让她凭借吴悠易容的能力算计其他几门。
这老狐狸打得到是个好主意!
同为狐狸,那苏离怎么就比他顺眼了这么多!
难道真的是颜值决定一切?
身形一闪,玄青色衣襟在空中翻展开凌厉而深邃的弧度,顾长歌快步往典狱房方向奔去。
脚下建筑连成一线,她恍惚中好像看见几道白色身影在哪个角落中闪了几下,顾长歌皱皱眉――易堂门弟子皆穿一袭青色便袍,哪里来的白衣?
行路匆忙看岔了?救人心切眼花了?
算了,还是先救人吧!
凭着臻至绝境的轻功轻轻松松躲过典狱房的侍卫,再轻轻松松放倒李羌牢门前的守门人,顾长歌看看倒在墙角里脸色淡淡泛青的李羌,眉心一拢。
自怀中掏出一个女子香包大小的小布袋,再将李羌扶起来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
进了一看才发现毒气已经蔓延到眉心处,一点青灰色隐隐有加深的迹象。
顾长歌无声松了口气,虽说是晚了些,但幸亏一切还来得及。
一只胳膊揽住李羌,另一只手挑开小布袋上的系口,一枚一个指节大小的乌黑蛇丹露了出来――这是她武举三试在帝都皇家林场那条黄金巨蟒肚子里挖出来的内丹。
唐挽歌说这枚蛇丹有解百毒的功效,她向来对唐挽歌识毒解毒的本事信服,自然不疑有他,便一直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不想今日竟然真的解了燃眉之急,李羌中毒一事到底有她的责任在其中,她不能见死不救。
边想着,她便将内丹塞到李羌嘴里,抚着他的喉咙一压,蛇丹便已下肚。
第一步做完,顾长歌又将李羌扶着坐好打坐,她暗暗将内功心法运行十八周天,掌心一热覆上淡淡一层薄纱般朦胧浅白,那是顾长歌真气凝实之后独有的月华雾白。
月华光芒浅浅一漾,流光潋滟流萤般跳上李羌的后背,顾长歌的掌心紧接着轻轻覆上。
等顾长歌觉得李羌体内的蛇丹被她的真气催化的差不多的时候,她轻轻撤掌,将李羌又扶回墙角半倚着,自己则静静打坐等他醒过来。
时间不算太久,她也就等了不过一刻钟,李羌悠悠转醒。
“吴...悠?”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顾长歌轻轻“嗯”了一声应他。
“我中毒了。”他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方才被外面突然来的一个人喂了个药丸便晕了过去,想必是被下了毒,“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顾长歌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被下毒也是因为我。”
“哦,谢谢。”
一句谢谢听不出是不是讽刺,顾长歌凝眸看几眼李羌有些发白的面容,总觉得这人有些和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不太一样,稍稍...深沉了些。
李羌见顾长歌这么打量自己,幽幽叹口气道:“经历了一次生死,心态上总要有些变化。”
顾长歌了然,虽说她觉得这种性格上的变化对李羌来说并不算坏事,但人家未必这样想,不过这变化到底是因她而起,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李羌低头没说话。
顾长歌觉得李羌心底大抵是怨她的,这场面实在让人尴尬,她以手掩口咳嗽两声道:“方才我已经给你喂下一颗蛇丹,你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而且以后也不用再怕一般的毒了,所以这牢中的饭菜你也可以放心的吃,就算有毒对你也没什么伤害了。”
“哦,谢谢。”
顾长歌抿唇,继续道:“我已经找人在这典狱房中为你打点了一番,你以后有人的时候只要装死瞒过线人就可,也不必担心会受刑。”
“我给你的伤药,你记得用,那是从我一个朋友那里得来的‘绮莲香’,是治疗外伤的极好的药。”
李羌的身子在听见“绮莲香”三个字的时候几不可见的抽了一抽,顾长歌没有注意到。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了。”顾长歌站起身,正欲离开。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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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救出李羌
第一百四十一章救出李羌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
李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凉凉的,却又带了点儿期许的意思,顾长歌回头看他。
“嗯?”
李羌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我想出去,但这里守卫森严,我只能靠你领着才能出去。”
顾长歌不是不知道他的意思,但他的身边明显有堂黄的耳目在,以便随时向他报告李羌的情况好借以掌控顾长歌,那么李羌的作用在堂黄心里也就有了定论,那边只是用来拿捏顾长歌罢了。
若是一旦让堂黄发现他把握在手中威胁顾长歌的把柄不在了,肯定会再次制造点儿什么事端好让李羌重新“服帖”下来。
新的状况顾长歌不敢保证她就能让李羌再次平安度过,所以对李羌来说,反倒是老老实实待在牢里更安全些。
更何况,他一旦出去,还得面对齐昭的人的追杀。
“其实,你待在这里...”
“我待在这里整天担惊受怕,我甚至连觉都不敢睡,生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李羌低呼一声,打断顾长歌的话,“吴悠,你是不是怕我出去之后,牢里无人会惊动门主?”
顾长歌抿唇,点点头。
“那再找个人放在这用障眼法不就行了?”
李羌的一句话成功地让顾长歌呆住了,她怎么没想到......莫非是这两天脑子使用过度,抽了?
脑子抽没抽顾长歌暂时没法确定,反倒是紧抿的唇角先抽了一抽。
李羌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吴悠不愿意为自己冒险,顿了顿又道:“若是你...不想出手的话,我自己找个人给他易容也行,我虽然易容的功夫不算太好,但找个晕死过去的人脸朝下应付过去也是可以的。”
易容术入门很容易,一般人若是想学都可以上手,在江湖上也算是很常见的手法,但若是想要精通还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至少顾长歌这么久以来行走江湖见过真正学成的易容大家,为黄芪一人而已。
“在你救我之前,我被人下药时隐隐听见那人跟旁边人说我中了这毒一时半会儿没人能接,想必看守我的人也会因此而放松警惕。”李羌伸手拽住顾长歌的衣摆,“所以找个人在这冒充下晕过去的我,应该不难。”
“你...还不...”
“行,就这么办。”顾长歌扶着李羌起来,又问,“我替你找个人,你来完成易容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顾长歌觉得李羌比以前重了些,不过她也没多想,只觉得大抵是李羌现在浑身虚弱走不了,便把整个身子都倚在了自己身上。
李羌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忙点头应道:“可以可以!”
顾长歌倒是也会易容,不过并不精通,说不定还不如李羌,自然是不能再李羌面前贸然出手暴露了身份。
李羌也没对她出不出手有什么想法,只当是人家心高气傲,毕竟人家有傲的资本,至于他自己,能被施以援手成功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顾长歌在典狱房东逛西逛,很快扛回来个和李羌身形差不多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而关进来的青衣弟子,扔给李羌自己处理。
不出一刻钟,李羌拍拍手,“行了,咱们走吧。”
顾长歌瞧一眼――那人被李羌摆在墙角,微微躬背背对着牢门口,阴影里露出的半张脸和李羌相似度达到八成。
她忽然觉得,这李羌也是个人才,至少他今日的一番表现实在是让她刮目相看。
“走吧?”李羌揪住顾长歌袖口拽了拽,手指不经意间隔着夏衫单薄的衣料挠了挠她的胳膊。
顾长歌面无表情地瞅一眼李羌的小动作,心想人家还是个半大少年,应该、可能、大概、也许是一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再看一眼李羌一双秋水明澈似是被泉水洗亮的眸子,暗骂自己竟然拿揣摩苏离的那种龌龊心思去看人家一个单纯少年。
单纯少年又揪了揪顾长歌的袖子,拿眼神询问她――为什么还不走?
顾长歌这才发现,李羌的眼睛很漂亮。漂亮的不是眼型,而是那种眼眸深处的神采。
不明所以地叹口气,抽出袖子攥住李羌的胳膊,“好了,走吧。”
李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脚下一空,整个人便被顾长歌带着闪出了牢房。
等他“啊”得一声叫出来,两个人已经出了典狱房,顾长歌一巴掌捂住他的嘴,瞪他一眼。
眼神凶狠――小声点儿!
李羌满眼委屈的“呜呜”两声,两只手却自觉搂住顾长歌的腰身,整个人靠进她的怀里。
顾长歌脸唰得一下黑了,开始认真思考方才自己对眼前这个“单纯少年”的认知判断是否准确。
两人落地,李羌及时松手,脸上红扑扑的两抹滟滟飞霞,不知道是被羞得还是被吓得。
见他这幅样子,顾长歌以手扶额,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终于道:“我已经把你带到易堂门外围,我劝你趁堂黄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逃得远远的。”
“现在。”顾长歌给李羌随意指了指,“天大地大,随你跑。”
李羌又拽住她的袖子。
“嗯?”顾长歌努力压制怒火,笑意盈盈看他,只是这次的笑怎么看都像浮在表面。
其实她也觉得纳闷,她的情绪向来平稳,难得有今日这般波动――这小子怎么比苏离那死狐狸还难缠?
“我想跟着你。”李羌小声回了句,抬头看向顾长歌的眸子一闪一闪的,逆着光看在顾长歌眼睛里,看着越发光芒流转灿若水晶。
顾长歌知道他还有话,伸手拂去李羌攥住自己袖口的手,脸上笑容反而坦荡清朗了些。
李羌的手被顾长歌轻而易举地拂开,也不再纠缠,撇撇嘴道:“若是我在堂黄反应过来之前没有躲好呢?再说了,暗处还有齐门主的人盯着我呢!”
“你竟然还知道你被齐昭盯着?”顾长歌惊讶地看他。
“我之前是有些傻。”李羌眼中情绪意味难明,“但后来牢里经历一番之后,才知晓自己以前到底有多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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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一百四十二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羌目光冷了一冷,叹口气继续道:“先前我在门中来来回回走得多,认识的人多了也吃得开,便以为自己长了多少见识,还时不时沾沾自喜。”
转眸与顾长歌对视一眼似乎是想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无果,轻声笑了笑,笑里带了些讽刺。
“牢中遭遇一番后,一开始还觉得是自己‘真心错付’,等鬼门关走了一圈后,才清醒过来。”深深吸了口气,他冲顾长歌眨眨眼,“我冲撞了齐昭,也多亏是你,要不我多半当场就被齐昭杀了吧,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下毒。就连后来你把我安排在整个易堂门守卫最严的典狱房,也是为了帮我躲过齐昭的暗杀吧?”
顾长歌无声点头。她虽然不知道李羌在典狱房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听着语气想来也是不轻松的,不过,她觉得李羌如今能有这般觉悟,那这一番遭遇委实是值得的。
“那我就更不能离开你了!”李羌抬头看天,日光灿烂,万里朗阔,一如他此时心情。
他掰着指头给顾长歌数了数,“你看看啊,一来,有咱们易堂门门主时刻盯住我;二来嘛,又有暗处毒门的齐门主想要了结了我。”
被掰开的两根手指收起一根留一个对着四周环境指指点点一番,脸上带了惧色,喏喏道:“三来,还有这山谷中其中几门势力错综复杂,哪一个是我惹得起的?”
“所以你就想跟着我?”顾长歌眉峰一挑,微笑道,“跟我回易堂门?那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易堂门左护法,是忠心于门主的绝对势力?”
“是吗?”李羌也反问她,“可是吴悠..暂且称你为吴悠吧...你已经在我面前暴露了太多不属于易堂门的势力了。”
气氛突然凝滞,顾长歌垂眸,未来得及收住的明澈眼风利刃般朝李羌飞了过去,“所以,你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李羌摇摇头,一脸真诚地道,“悠悠,我只是在提醒你,我们其实早就绑在一条绳子上了。”
顾长歌被他那个称呼给雷了个半死。
“悠悠,你不信我吗?我......”
“我信你。”顾长歌咬咬牙,“但是,别再这么喊我!”
“你是说悠悠这个称呼?”李羌耳尖得听见顾长歌的磨牙声,小心翼翼地看过去,“我这不是为了表现你我关系的亲密嘛!”
眼见着李羌的手伸过来又要抓住自己的袖子,顾长歌先一步攥住他的手腕,手指看似随意地一搭――没有内力,“你想跟便跟吧,只要别坏我事儿就好。”
“恩恩!”李羌赶忙点头表忠心,“那咱们现在是回易堂门?”
顾长歌的视线远远地投向北边低矮却连绵的一线青山上,傲然一笑道:“先跟着我,断息门半日游!”
“啊!悠悠,你又要做什么!”李羌后退半步试图躲过跟着顾长歌高空飞行的命运。
顾长歌一手粗鲁地没有半分怜惜地甚至手上添了三分力度地狠狠捞起他,拽着便飞了起来。
“悠悠...啊!”
......
断息门。
“这断息门的守卫果真是比咱们易堂门重了很多啊...”屋顶上一处视觉死角上趴着的李羌小声哼唧两声道。
“不过表面罢了。”顾长歌无声掀开一块青瓦,目光平静俯身往下探去,“堂黄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表面上自然低调了许多,你见这断息门来来往往巡逻护卫不绝,实则浮在表面根本防不了真正的高手,反倒是易堂门暗中角落里藏了不知多少暗卫,那才是真正的杀机。”
李羌一脸崇拜星星眼看她,“哇,悠悠,你知道的好多啊...”
“闭嘴。”顾长歌白他一眼,“下面来人了。”
李羌立马正色,挨着顾长歌的脑袋,凑脸看下去。
视线中走出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便是断息门门主梁毅铮。
梁毅铮一进屋便坐在一张铺了华贵织云锦的的太师椅上,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扣扣桌面。
另一个人本来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等梁毅铮坐下后,又走两步到桌子前,拿起倒扣在桌面上的青玉双璃龙茶杯放在梁毅铮手边,满了杯茶。
许是渴得紧了,梁毅铮一口灌下去茶杯便见了底,放下茶杯,他淡淡道:“南番那些蛮夷还真是贪得无厌啊。”
拿着茶壶的人不置可否,又往茶杯里满了一杯,这才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梁毅铮冷哼一声,撑着膝盖的那只手紧紧扣住膝头,语气平静,“一介蛮夷小国罢了,竟给我摆出一副天王老子的姿态,谁给他们的胆子?”
“门主是想?”
“南番来使现在差不多在门中安顿下来了吧?”梁毅铮目光闪动,“伊泽,是时候给他们些教训了...”
伊泽将手中茶壶轻轻一搁,颔首道:“属下立刻便去安排。”
“不急。”梁毅铮摆摆手,拈着杯子的手轻轻一转转出淡青色的光,日光透过琉璃玉杯照见他眼底的波澜,“一堆扶不上墙的残兵败将,值不当你这般心切。”
伊泽怔了怔,心中到底是不安,沉吟半晌道:“可门主若是把那亓城军事地形图给了南番他们,他们下一次未必...还会输...”
屋顶上顾长歌眸光悍然一凝,目光几成一道寒潭冰柱亦利刃般旋了出去――这梁毅铮胆大半天,竟要将这军事地形图交给南番?
“况且...”伊泽微微皱起长眉,“这南番狼子野心,分明是想趁着这次亓城大水突至、北齐疏于军防,一举攻下亓城一雪前耻,门主若真交出去,就是...为虎作伥了...”
这话他一个下属说出来难免是以下犯上,但伊泽实在忍不住要提醒自家主子莫干这种有叛国嫌疑的傻事。
本以为梁毅铮这种一向刚愎自用、唯我独尊的人会发火,却不想他只是轻轻缀一口茶水,云淡风轻的开口道:“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呢?”
“南番他若有本事打便打就是,输了滚回他南番,赢了这亓城换一个名字,不过,这与我断息门又有何干?”
“还是伊泽你以为,他北齐,容得下我们,或者说,庇佑我们?”
“他们北齐也好,南番也罢,哪一方,不是我们七门如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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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繁华一梦
第一百四十三章繁华一梦
“他们北齐也好,南番也罢,哪一方,不视我们七门如虎狼?”
梁毅铮冷冷笑了一声,看向伊泽的目光里带了激愤和不甘。
伊泽对上他的目光,脸色一白,噤声不语,想了想却又咬牙道:“门主,你我...到底皆为北齐人...”
“哈!北齐人!”梁毅铮仰首大笑一声,青惨惨的脸色一半黑暗一半苍白,“他北齐大军多次围剿我断息门时,又何曾顾及我们是北齐人?”
伊泽额头微汗,抖动间划下一道凉薄的轨迹,他的声音也有些抖:“门主,既已叛主,绝不叛国...你难道忘了吗?”
“没忘、没忘,哪敢忘?”梁毅铮扯唇微微一笑,垂下眼睫,再抬起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道,“可伊泽,你又是否还记得,三年前我们隐姓埋名来到南番时,便已经抛下了北齐的身份,哪还有叛国一说?”
声音淡淡,目光却隐隐生寒,梁毅铮道:“更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许久,伊泽像是终于也平静下来,他抬头深深看一眼似已入魇的梁毅铮,低声道:“那门主接下来的打算是?”
“伊泽,你我兄弟情分三年了。”梁毅铮意味不明地低低说了句,“我从来都是信任你的。”
伊泽低着头没回应他。
“我记得最开始被分到南番的时候,便是你我两个人。”语气中埋了些涩涩的情绪,无端勾起人心底深藏的回忆,良久又听见梁毅铮继续道,“两个人啊,身边什么人都不认识,甚至连彼此都是陌生的,偏偏要强迫自己同对方相依为命,因为我们都明白,除了合作,在局势尤为紧张的南番中,我们两个外来人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伊泽叹口气道:“是啊,活命都是奢望,更何况我们身上还有自己的责任。”
“伊泽,你看,我们的区别就在这。”梁毅铮笑了笑,声音又凉了凉,“你且认为那是责任,或者说是使命,可我,只当那是一个任务罢了。”
“等有朝一日任务完成了,你我荣归故里...帝都啊,多年来梦中繁华依旧...我却再没能看一眼...”梁毅铮目光触及手中极为名贵的双璃龙茶盏,阖上眼感受它细腻温润的触感,“这便是最初支撑我走过当年磨折屈辱的力量。”
伊泽在他说到“最初”两字的时候,指尖一抖,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他道:“后来呢?”
“后来啊...”梁毅铮一手摩挲着茶盏,抬眸看向门外不远处双层楼阁的殿顶深黄翠绿宝光灿烂的明瓦,“后来一路挣扎、千辛万苦,等到咱们终于进入了南番明逸王王府的时候,我突然明白,其实不管哪里的皇宫王府,都是琉璃瓦汉白玉,都是极尽奢华、尊贵无比,我为什么单单就执着于北齐帝都的繁华?”
“繁华又如何?”伊泽顺着他的目光远远一望,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哪一处,都不属于你我。”
“对啊,我也明白,所以我一心蛰伏于明逸王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续半个多月都没能睡个好觉,时常是整日整日的惶恐不安,唯恐暴露了身份。”
“但终究是值得的,我们很快就取得了明逸王的信任啊。”
“是啊,我们两个应该算是凰盟在南番势力中行动最快的了吧?”梁毅铮道,“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半个月之后,顾家不还是倒了吗?凰盟也受重创。你我,终究是功亏一篑。”
伊泽默然。
偏偏这个时候,梁毅铮眉一扬,深深吸了口气。
道:“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伊泽霍然转头,看着他。
梁毅铮毫不躲闪地对上他的目光,声音冷了又冷。
“也就是这个时候,你我终于发生了争执。顾家已倒,凰盟又散,我便想趁这个时候自立门户大干一场,你却听说帝都凰盟总部尚有余力,死活要回去。”
“我劝你,回去又有何用,顾家的败倒,掺杂了各方势力,根本不是单凭你我力量可以对抗的。”梁毅铮锐利目光忽然化柔,依旧看向伊泽,“我也是不愿你回去,一方面,不想看你回去冒险;另一方面,便是要你留下帮我。你的能力很多时候都让我惊艳,我甚至已经下了要用尽方法留住你的决心,偏偏这个时候,你中毒了――南番皇家顶级毒药,你甚至要熬不过一个晚上。”
“你救了我。”伊泽目光也柔和。
“我几乎丢了一条命,从南番皇宫找出解药,这才,救了你。”梁毅铮撑着桌子站起来,转身面向伊泽,“你也留了下来,成了今日断息门副门主。”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你看如今的断息门,已经隐隐有了七门之首的趋势,三天后,便是我们走至巅峰的下一步。”他将手搭到伊泽的肩上,拍了两下,“我说这些的目的,只是想你知道,我昨日救你是拿你当我一生的知己和兄弟来看,今日,依旧是这般信任你。”
伊泽一怔,微微侧脸看看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气息一沉。
梁毅铮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自袖中拿出一张叠了三叠的图纸,纸上依稀能看出淡淡墨迹勾勒出的绵延青山浩荡长水。
他递给伊泽,道:“你把这图交给南番的那些人...但一定等到拿下东西后再把这图交出去。”
“我都懂。”伊泽半晌才伸手接过去,指尖重重捻了捻图纸边角,声音却淡了再淡。
“嗯。”梁毅铮冲他笑笑,“你的能力,我向来是相信的。那么,你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屋顶上顾长歌与李羌两人从头静静听到尾。
“悠悠,你的脸色有些不对,你怎么了?”李羌挨得顾长歌又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
感觉有气息扫过自己的侧脸,顾长歌不动声色离李羌远了些,试图弯起唇角,却显得有些僵硬,她道:“我能有什么事?”
“有事的...”眼中一线冷厉划过,“只会是梁毅铮和南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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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当万种风情遇上不解风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当万种风情遇上不解风情
顾长歌揪着李羌的衣领跟在伊泽的后面七拐八拐,终于拐进一个胡同小道里的时候,李羌黑着脸抱紧顾长歌的腰,勾了勾她的腰带道:“差不多能动手了吧?”
顾长歌斜斜瞥他脸色一眼,估摸着再不把他放下来,他就要吐在自己身上了,这才点点头,“没人,刚好下手!”
说完,抓住李羌衣领的手一松,脚顶上他的膝盖一蹬――李羌“嘭”得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
这声音并不算小,惹得伊泽倏忽回头――“谁!”
扯着嗓子刚想喊人,脖颈后侧突然一疼,便晕了过去。
“嘭”得一声,又倒了一个。
这边刚倒下,那边揉着脑袋晕晕乎乎爬了起来。
“我说悠悠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就把我往下扔啊,两三米呢,你就不怕我被你摔死?”
“放心。”顾长歌在伊泽身前蹲下,一边往他怀中一探,一边抬起头对李羌戏谑道,“祸害遗千年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李羌似是被她这句话堵的无言以对,气呼呼揉了两把自己的膝盖,抬脚往伊泽这边也走过来。
顾长歌又瞅了瞅自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之后便对自己差点被毒死的经历闭口不谈却性格大变的李羌,煞有介事地叹口气。
果然啊…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变态…
变态啊变态…跟苏离有的一拼!
这刚一戏谑完,顾长歌突然一怔,手上没控制力度猛地一拍――这两天她怎么老是想起苏离那个死狐狸来?
也是这一拍不知道拍在了什么上,咯得她掌心一疼,低下头看过去的瞬间,不经意撇到对面那沉默中的变态宛若在看一个变态的眼神看着自己。
顾长歌觉得这眼神有点儿渗人,低下头往掌心处一看――怪不得疼,她这一掌,拍人家胸口处,被骨头咯着了。
至于变态一说…
刚刚那一掌没仔细轻重,一掌下去,伊泽的嘴角见了血。
李羌那边凑了张笑嘻嘻的脸过来,带了点儿小心翼翼,“你方才,在想什么…”
哎吆,这次没喊悠悠了?
顾长歌挑高一边眉毛,对李羌趋利避害的功夫简直佩服,语气颇有些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个变态。”
李羌却莫名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默然打了个寒噤。
顾长歌没理他,从伊泽怀里翻出那张亓城军事地形图抖开来看了两眼,又塞到自己怀里。
做好这番动作,顾长歌直接从怀里又掏出个小玉瓶,瓶子中“噔楞”响了两声。
顾长歌倒出一枚黑色药丸,往伊泽嘴里塞了进去,眼角好像又瞅见李羌身形晃了一晃。
“怎么了你?”顾长歌好心问了句。
“我?”李羌指指自己,一脸茫然,“我没事啊,怎么了?”
顾长歌以为自己刚才多半是眼花了,点点头,又道:“你给他易容一下,我给他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为什么要我来给他易容!”李羌声音里有些不满,甚至是有些阴阳怪气、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不是一向很热心很善良吗,为什么你不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长歌觉得他说“善良”和“热心”两个词时,语气更怪了。
“这和善良热心有什么关系?”顾长歌觉得李羌有点儿莫名其妙,还话里有话,“再说了,你都知道我不是吴悠了,哪还会易容?”
李羌眼珠跟流光肆意的玻璃球似的转了转,笑吟吟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悠悠是想自己扮作这伊泽搅断息门和南番的一通浑水吧?”
顾长歌微微有些惊诧看他一眼――这人倒是机灵通透了不少!
受这眼神鼓舞,李羌歪歪脑袋眨眼睛,“你是想我给你易容成这伊泽呢,还是想我给这伊泽随意安个相貌?先说好了,我只出手一次!”
神情是很严肃的,说话是铿锵有力的,一根手指竖在两人中间也是很有原则的。
顾长歌轻轻推开两人中间的那根手指,一时猜不透眼前的少年心思,只当他是玩闹,“你的易容术也是半斤八两吧,怎么就有这自信跟我谈条件?”
少年不为所动,“总比你那入门的功夫强上许多。”
“好吧。”顾长歌无奈耸肩,“那你先给我易容,我再给他收拾一番。”
转眼间李羌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套工具,作势便要凑近她往顾长歌脸上涂涂抹抹。
易容术分两种,一种是时间花费得长一些却也更精致一些的面具,另一种也是简便地直接在脸上下功夫,虽然快但效果并不及面具。
虽说很多临时变妆的工具是防水的,一旦湿了水,总归会出岔子。
没办法,时间紧迫,实在是来不及做面具。
李羌越过伊泽,缓缓凑到顾长歌身前。两人脸挨得极近,便听见风声中李羌柔和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恍惚中,风声间无数雪色繁花悠悠降落。
“闭上眼睛。”
垂眸间眼波如饴,她眉拢远山,眉目如画。
许是他的错觉,只觉她那婉转灵慧又通透仙灵的眼睛一闭,清浅幽细的呼吸便不觉间重了些,宛如风里的蝴蝶,越渡旖旎了三千里寂寥相思的沧海。
手上涂抹的力度不由得放轻再放轻,放缓再放缓,只想用手上隔了层薄纱棉帛的温润触感去感受她真实的温度。
他的眼睛也越来越亮,那般深邃幽切如星火的眸,漂亮得像漫天的星光都被聚集到了一盏琉璃瓶里,璀璨眩目。
万种风情,惊心之美。
“李羌,你好了没,再这么松松缓缓下去我就要睡着了!”
!!!
李羌心里长叹一口气,真要命。
当万种风情遇上不解风情,真要命!
“好了好了…”李羌瓮声瓮气地嘟囔两声,“催什么催…”
语气不善,手上力度却依旧轻缓,眉笔在眉峰稍稍一勾,勾出远山青黛,沧海长歌。
最后一笔成功收尾,李羌满意地笑了笑,“可以了!”
“嗯。”顾长歌点点头,“你那套东西先别收起来,我也用一下。”
“好。”李羌将眉笔轻轻搁置一旁木匣中,又在一个小暗箱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铜镜,掌心一闪,“要不要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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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谁的下马威
第一百四十五章谁的下马威
“好。”李羌将眉笔轻轻搁置一旁木匣中,又在一个小暗箱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铜镜,掌心一闪,“要不要看一眼?”
顾长歌借着李羌手心里的铜镜匆匆瞥了一眼,这一眼看去已觉与伊泽有九分相似,“好了,不用再看了。”
剩下那一分,全看她描摹伊泽的神情姿态如何了。
转眸又瞧了眼被夸奖之后笑得傻里傻气的的李羌,总觉得这人以前是藏拙了,这一手易容术,可不是简单入门就能掌握得了的。
“藏得挺深啊。”顾长歌双手环胸笑吟吟看他。
“哪里哪里...”李羌笑呵呵装傻,嘿嘿一笑道,“没你深,没你深。”
顾长歌全当没听见,一把扯起地上躺着的伊泽,拍拍他的脸便准备动手。
“诶!等等!”
顾长歌懒懒歪过头,递了个眼神过去。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李羌觉得自己委屈,黑着脸瞪她一眼,“就你这三脚猫的易容手法,是想自欺欺人还是怎么着?”
顾长歌觉得李羌这人越来越欠揍了。
“行了,别有事没事就靠这么近,让开让开。”李羌一屁股挤开她,“还得我出手。”
眼看着李羌在伊泽脸上画了这么寥寥几笔,就已经将他的整体轮廓改变,顾长歌挠挠下巴,打算暂时不跟这变态计较。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她觉得这李羌今日的表现,跟智障也差不了许多,许是鬼门关走一趟,三魂七魄没回全。
“好了!”好半晌,李羌抚掌,最后端详了几眼道,“大功告成。就这个样,别说梁毅铮了,就算他亲爹亲娘,都不一定认出他来。”
顾长歌原本正在看着这四周巡逻护卫的动静呢,被李羌的声音吸引过来一看,觉得当真有可能――人家本来一张儒雅大叔脸,被他这么一整,简直丑了不止十倍。
可不是嘛,谁家亲爹亲娘愿意自个儿辛辛苦苦生养大的孩子从一介翩翩公子丑成这个模样,就算是真的,一时想不开可能也是不愿认的。
“你与他有仇?”顾长歌斜睨一眼笑得贼兮兮的李羌。
“怎么说话呢,悠悠!”李羌瞬间一脸正经,“我这也不是为了你着想嘛,你想啊,你把他藏起来,万一被人发现了或者自己醒了,就这么一张脸,第一眼瞧见了,谁不得吓一跳躲得远远得!”
“你还真是用(fei)心(jin)良(xin)苦(ji)啊!”
“嘿嘿,都是为了你嘛!”李羌傻笑着挠挠头,压根听不出顾长歌话中的嘲讽。
顾长歌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抱起伊泽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等她回到原地时,李羌也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毕。
“怎么样?”李羌一脸邀宠笑,“我把这有人待过的痕迹都清理的差不多了!”
“很好。”顾长歌好像看见了他身后摇得正欢的尾巴,摸摸他的头道,“既然收拾好了,那咱们走吧!”
李羌跟在他身后,突然觉得刚才那一幕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
“将军,您真的相信他梁毅铮会把北齐的军事地形图给我们?”
赫连北钊端着茶杯的手稍稍一顿,接着低头轻缀一口茶,“你是怕他在图纸上做手脚?”
左延邱神色晦暗地点点头,“北齐人向来诡计多端,我们不能不防。”
“放心,他还没这个胆子!”赫连北钊冷哼一声,“对内,他断息门作为七门中实力最强的一门,已经开始受其余六门的排斥;对外,北有北齐军队的围剿,南有我们南番盯着,他断息门根本就没有别人眼里的风光。这次同我们合作,也是孤注一掷拼一把,赢了七门势力尽归其手,败了...他根本就输不起!”
“你说这个时候,他哪还敢跟我们玩心思手段?”
左延邱小眼一眯,装模作样点头,谄媚一笑道:“还是将军您脑子转得快!属下佩服!”
赫连北钊低首喝茶,忽见门上阴影一道。
有人在门上敲了敲,道:“将军,断息门伊泽求见。”
锐利眼风自杯沿利刃般飞了过去,赫连北钊语气却平静:“快请进来。”
门一开,顾长歌身后跟着李羌,走了进来。
踏一步作揖拜了一拜,顾长歌拱手打了个招呼:“赫连将军,在下为断息门副门主,伊泽。”
赫连北正一口茶喝了老半天,抬头见两人依旧微微躬身,脸上添了些惊讶,赶忙道:“伊先生不必客气,快快请坐。”
“实在是怪不得本将军没反应过来啊。”赫连北钊将喝了一半的茶放下,手捻了捻杯沿,笑道,“在我们南番,像伊先生这样的江湖势力面对本将军这般品阶的朝堂命官时,都是要下跪的,没想到一向以礼仪之邦自称的北齐竟这么没有规矩,实在是让人有些诧异。”
甫一见面便来了这么个下马威,顾长歌眸中幽光一闪,面上却带了笑意,拢袖直起身道:“将军方才也说了,是‘在你们南番’,而我们北齐作为礼仪之邦本来也是有这种规矩的,甚至还分得更细了些。只是在下记得,十多年前南番战败同我北齐签了协议,早就成了北齐的附属国,不知将军您在南番的这般品阶在北齐官拜几品啊?我也好根据您的品阶给以您相符的待遇,您说对吧?”
话音方落,茶杯应声而碎。
赫连北钊紧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尽显,狰狞着蜿蜒进袖口。
顾长歌笑得随和,拢着袖子踱步走到赫连北钊左手旁的椅子处,一边慢悠悠坐下,一边冲左延邱吩咐道:“还看着,不帮赫连将军收拾了!”
左延邱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听顾长歌的话,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顾长歌煞有介事地叹口气,皱眉道:“你是我断息门下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不不不。”左延邱忙摇头,“我是赫连将军的......”
“怪不得...”顾长歌也摇摇头打断他的话。
怪不得什么?虽然顾长歌没说完,但在场的人谁听不懂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嘲笑南番了。
赫连北钊黑着脸狠瞪左延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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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计中计,谍中谍
第一百四十六章计中计,谍中谍
赫连北钊黑着脸瞪左延邱,冷声呵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左延邱的脸一刹变得煞白,手更是一时没注意在茶杯碎片上割了道口子,鲜血翻涌而出染红了杯沿,他目光一闪,半晌唯唯诺诺道:“属下知错,这就滚…”
“下人们没规矩,让先生见笑了…”赫连北钊对着顾长歌笑笑,眼睛里却闪过一道诡异的光,亮又凉,如薄薄的一线刀刃。
顾长歌对着他微笑,却并未说话。
这种态度让人看来完全是承认了赫连北钊方才那句话,这让本来只是客气一番的赫连北钊瞬间冷了脸。
半晌也没见他说话,顾长歌细长眉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她开口道:“不知将军的东西准备地如何了?”
先是打乱了赫连北钊试图步步紧逼的整个节奏,而后先发制人开口,顾长歌已经将当前的整个局面和局势稳稳掌控在手。
赫连北钊被牵着鼻子走尚不自知,顺着顾长歌的话答道:“自然是已经备好,现在就看断息门的诚意如何了。”
“诚意,我们断息门自然是有的。”顾长歌自袖中掏出一张叠了三叠的图纸,“将军,你觉得如何?”
这军事地形图自然不是真的,真的那份早就让顾长歌看过之后便毁了,现在安安静静躺在她手上的是经过她倾情改编,上天入地仅此一份的“孤本”。
至于顾长歌看过的那份真品,其中刻画的细节简直让人心惊,甚至说凭着这份军事地形图,南番想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亓城,至少有八成把握!
顾长歌更感兴趣的是,这份军事地形图是梁毅铮从何处得来的――这种程度的图纸,没有几年行军作战经验的人,根本画不出来,更何况,这小小的一幅画里,藏了那么多军事机密,一般的将领根本不可能窥探的到。
沉思未已,对面赫连北钊冷笑一声:“阁下诚意在哪?你这图纸叠了这么多层,什么也看不见,本将军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嘁!
顾长歌心里嗤笑一声,说出的话也带了戏谑:“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就算我展开让您看两眼,您也是不知道这图纸是真是假的!毕竟,要是您真得知道了,也用不着我们断息门千方百计替您寻来这东西了不是?”
边说着眼角余光边瞟了眼赫连北钊的脸色,啧啧,目测这是他今天第几次黑脸了?还是说,自从她来过,就没正常过?
一双平淡无奇的眼里波光流转,顾长歌好脾气地抖了抖手中的图纸,又掀开一层,“将军您看,这般,我们断息门诚意如何,您还要怀疑?”
原本叠了三叠的淡黄色宣纸成了两层,赫连北钊仔细打量了几眼上面墨迹淡淡勾勒出的几笔痕迹,脸色好看了许多。
“这下赫连将军您总该放心了吧!”顾长歌笑眯眯收起图纸,白净的掌心在赫连北钊面前一摊,“那么,赫连将军您的诚意呢?”
“哼!”赫连北钊鼻孔朝天冷哼一声,自腰间取下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铜制令牌,扔到两人椅子中间的黄梨木雕花方桌上,“瞧好了!”
瞧什么,瞧您鼻孔真大吗?
顾长歌长嘘一口气,颇为无奈道:“将军您直接将这令牌扔到桌子上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就算您直接塞到在下的手里,我也是没法子知道这东西的真伪的!”
赫连北钊真心被这话气到不行――和着就跟本将军知道你那图是真是假一样!
可能是见其脸色着实差了点儿,顾长歌掂量着又开口补充了句:“将军你别气,我也不是质疑你……”
“你敢质疑本将军!”后面的话听都不听,赫连北钊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硕大的两个鼻孔都在喷气,“这令牌乃本将军贴身之物,你拿着它便可直接号令我借于你的五千士兵!再说了,本将军都亲自来了,而你断息门不过到了一个副门主,还敢来质疑本将军!”
他怒不可遏说出的话已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一会儿“我”一会儿“本将军”的。
顾长歌垂首做不安状,低垂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了然――原来那梁毅铮同南番交换的竟是兵马!
换个角度想,这何尝不是引狼入室!
梁毅铮这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自信到觉得这七门尽在他手便天下无敌了!
“将军息怒!”顾长歌拿起一个倒扣在桌面上的杯子放在赫连北钊面前,亲自给他满了杯茶,“门主派我来自然有他的考量…”
不动声色给梁毅铮拉了个仇恨,顾长歌又继续道:“将军亲自到我断息门中,我自然也是相信您这令牌的真实性!可毕竟在下不过江湖一介草莽之辈,没接触过严谨肃然的军队,小心一点儿也是无可厚非的…你说是不是?”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赫连北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心中怒气问了句。
顾长歌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听说这军中调度兵马一般都需要将领的令牌,但也有些亲兵,却是直接听令于自己领帅,这种令牌,便没有什么用处了……”
赫连北钊端着茶水的手几不可见地顿了一顿,这动作被顾长歌精准捕捉,她笑吟吟又开口:“谁知道,将军您给我们断息门的五千精兵,是属于哪一种呢?”
“我们断息门苟存于深山,整日如履薄冰不过是想求一个安稳罢了,必然要万事小心,不然稍有不慎,那可是万劫不复!”顾长歌若有所思,顿了顿,叹口气接着道,“将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求一个安稳?这话说出来谁信!
赫连北钊心底嗤笑一声――若真是只求一个安稳,还能来找上本将军?
不过有欲有求的人更好把握不是吗?
收起眼中的轻蔑和嘲讽,赫连北钊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这个要说解决也简单!”顾长歌笑了笑,“我知道您那五千精兵安排地离这不远,可否带在下走一趟,顺带当场许下这五千精兵这几日的归属问题的,如何?”
赫连北钊一笑,“当然,可以…”
眸中闪过一丝诡异――是你自己要送上门来,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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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螳螂捕蝉
第一百四十七章螳螂捕蝉
赫连北钊一笑,“当然,可以…”
眸中闪过一丝诡异――是你自己要送上门来,可别,后悔!
“如此甚好。”顾长歌站起来躬身拜了拜,一脸单纯地眉开眼笑道,“既然这般说好,容在下同梁门主报备一声,便可与赫连将军同行了。”
一听说这伊泽还要跟梁毅铮报备一声,脸上有一瞬间的紧张――这人又想搞什么,还是说,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沉思不得,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哦?不知伊副门主要同梁门主报备什么?”
“也没什么可说的。”顾长歌坦然一笑,“原本没打算和将军走这一趟的,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自然要和门主说一声,以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顾长歌特意在“不必要的误会”几个字上稍稍顿了顿,脸上神情有一刹那的不自然,被一直注意着她的赫连北钊抓了个正着。
赫连北钊眼睛一亮。
顾长歌一边同赫连北钊解释着,一边给站在她身边的李羌打了个手势。
李羌顺势凑到顾长歌跟前。
“你去跟门主说一声,就说赫连将军以示诚意,特邀我随他走一趟,最晚明日便可将五千精兵亲自领回来,让他,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该透露的差不多都透露出来了,直接当着几人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也是暗含警告之意,在场的人皆是浸淫明争暗斗长久之人,也都听得懂。
赫连北钊眸色一暗,转而侧身给门口的左延邱递了个眼神,背在身后的手在顾长歌等人看不见的角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左延邱脑子转得飞快,微乎其微地点点头,等李羌走出门之后稍微远了些便跟了上去。
屋里,顾长歌同赫连北钊相视一笑,却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了和自己一样满意的神色。
螳螂捕蝉,都以为自己是螳螂,那谁是蝉?
“从这里到梁门主所居住的地方怕是要费上些时间吧?”赫连北钊道,“伊先生可还要等着?”
顾长歌眉头微皱,似是为难,“赫连将军的意思是,咱们不等门主的回话,直接走?”
“正是。”赫连北钊笑着宽慰她,“先生本就是随我去接受军队事宜,我想便是门主回信,也不过是嘱托先生小心行事,莫要为其他几门所察觉罢了。”
面上带笑,心中却轻嗤――还想等?等不到了!
“话虽说是如此,我只是担心这传信之人除了差错...”
赫连北钊一脸不赞同的模样反驳他:“先生真是杞人忧天了,这本就在断息门内,哪里不是门下的弟子和巡逻护卫,哪里会出事?若是非要细究,断息门中恐怕就只有我这个临时安置的院子里没有断息门安排的人了,莫非...”他眼刀子飞出,似笑非笑道,“莫非,先生是怀疑本将军会暗中做手脚?”
顾长歌淡定接过赫连北钊那一眼飞到,心中冷笑――不是怀疑,是确定!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解释口吻道:“在下怎会这么想?毕竟赫连将军的诚意我也是看到了并心生感慨的,怎会怀疑将军的品性。”
说罢长吁了一口气,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边照将军说的,咱们直接走吧。”
“先生考虑好了便可。”赫连北钊笑得随意且随和,稍一躬身,一手引向门口,做出“请”的姿态,“如此,那便走吧,先生?”
顾长歌依旧是眉头微皱,往门口李羌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两眼,到底是叹了口气,“走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四下寻摸了几轮,状似随意的问了句:“诶,方才还在门口的左副将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
“他去......”
赫连北钊正在暗暗嘲讽眼前这伊泽的单蠢,猛地一听见顾长歌问他左延邱的消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张嘴差点儿把实话说出来,连忙改口。
“他去了哪本将军怎么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一会儿就不知道滚哪去了,去!”他随手指了个院子里驻守的士兵,“你去找找他,让他快点儿跟上来!”又转头对顾长歌道,“先生不用在意他,咱们先走吧。”
赫连北钊与顾长歌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随即驻守在院内的所有士兵紧随其后撤了出去。
院子里很快静了下来,转角处突然走出一个人――左延邱。
他眸光明明灭灭,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紧攥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转角的深处一道声音兀自传出,犹自带了笑声,明明没有讽刺和嘲笑,却让左延邱毫无表情的脸出现了裂缝。
他说:“听见方才你效忠的将军是怎么说的了吧?那么,我方才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
梁毅铮不敢让赫连北钊的势力真正进入断息门的内部,所以给他安排的院落止于外院,而且是外院靠门的地方。
一路上几乎没遇见几个人,就算偶尔遇见几个人也是谁都不认识什么也不知道的那种外门弟子,连梁毅铮的面都碰不上,赫连北钊也不怕他们会给断息门上层透露出什么消息,就算真的让梁毅铮知道些什么,到时候也是来不及的。
赫连北钊瞥一眼一直挂着笑的顾长歌一眼――笑吧,等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他特意加快了步子,一行人很快便彻底出了断息门的势力范围。
林子里风有些大,吹得人衣袂鼓荡,风声中夹杂着不远处传来的溪流涂琮的声响,明明清越爽朗,却无端让几人中的气氛更加低沉。
赫连北钊颠了颠手中长剑,低低笑了声,笑声中没有笑意,他道:“图纸呢?拿出来吧。”
他背着风说话,声音有些低,顺着风飘到了顾长歌耳朵里。
这让声音稍显嘈杂,赫连北钊觉得顾长歌最开始好像没有听清,因为她并没有什么动作,反而逆着风拢了拢袖子。
袖子里便藏了那张军事地形图。
赫连北钊眸色阴沉,这次声音大了些:“图纸呢?”
“哦,原来您说图纸啊!”顾长歌恍然大悟,“原来您也知道这东西您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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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黄雀在后
第一百四十八章黄雀在后
“哦,原来您说的是图纸啊!”顾长歌恍然大悟,“原来您也知道这东西您看不懂!”
赫连北钊脸“唰”得一下瞬间变白,瞪大了眼问她:“你什么意思?”
顾长歌笑吟吟从袖子里抽出手,顺带着拿出那张赫连北钊惦记了许久的军事地形图,朝他抖抖,原本叠了两层的图纸被抖开成一层,嘿嘿一笑道:“这张图吧,绘制的时候用了些我们断息门独有的笔法,赫连将军您吧...可能不懂。”
赫连北钊就看着那张图纸的背面在风中几乎被吹得与顾长歌的胳膊平行,隐约间,能看见一两道痕迹勾勒出青山的模样。
再看看顾长歌脸上“无害单纯”的表情,赫连北钊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哎呀!”顾长歌移开视线看向赫连北钊手中的长剑,林中光影斑驳,又光线投射在长剑上,反射出一道亮眼的冷光,“将军您抽剑作甚。”
赫连北钊握着剑的手背上青筋狰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无数次劝自己——还不能动手动不能动手还不能动手......
再等等!
赫连北钊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早就派人暗中查过伊泽和梁毅铮这两人的资料,知晓这两人向来以兄弟相称相待,关系非比寻常,而伊泽被梁毅铮救过,再加上他在江湖中尤其以重情重义闻名,所以对梁毅铮和断息门真的可以说是死忠。
伊泽又不是那种贪生怕死和贪恋权势之人,赫连北钊毫不怀疑,就算他把刀架在这伊泽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出这图纸的秘密。
所以,只能智取,慢慢来——他就不信,他还能一直憋在嘴里,什么都不说!
“哦我知道了!”顾长歌脸倏忽严肃下来,看向赫连北钊的神色中透着审视。
赫连北钊心一紧——他知道了?
“赫连将军是不是也饿了,抽剑正想去打猎呢!”顾长歌瞬间喜笑颜开,“正巧,在下也饿了,将军快去打猎吧!”
赫连北钊觉得嗓子眼中的那口血又往上逼近了一步,他甚至不敢说话,害怕自己一张嘴,这口血就直接喷了出来。
他只能点头。
看见他点头,顾长歌笑得牙不见眼,不过转瞬她就有些担心地走进了赫连北钊几步,“将军,我见你脸色不太好啊。”
赫连北钊抿唇笑笑,表示他没事——废话,被你气成这样谁脸色还能好!
“要不这样吧......”顾长歌挠挠下巴,沉思道。
怎样?要不本将军就不去打猎了?
事实证明,赫连北钊想多了,或者说是小看了顾大狐狸的黑心程度。
“这样吧......赫连将军您打完猎回来就快些休息吧,后续烤肉工作就交给下属去做好了。”顾长歌不知从哪里找出来块三尺见方的厚布料铺在一块空地上,蹲下身一边收拾一边惋惜道,“哎......我原本还想趁着有空,跟将军说点儿有关这军事地形图的事儿呢,没想到就这么给耽误了。”
说实话,声音挺小的,只是恰好能让赫连北钊听得清楚。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啧啧两声。
好不容易整理完了,她一屁股舒舒服服地坐在厚步料上,便看见赫连北钊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诶,将军,您怎么还没走啊?不用特意给我说一声,您直接去就行,我在这等着您呐!”
根本没等到顾长歌说完话,赫连北钊面无表情执剑转身,嘴角蜿蜒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对了,将军!”远远地听见顾长歌高声喊了句,“记得找找这林中特有的绕角牤牛啊,这种牛肉质肥嫩,烤出来焦黄脆嫩,尤为鲜美!”
于是,顾长歌便远远地听见“噗”得一声,随即是一连串的咳嗽咯血的声音。
她坐在原地,半晌,笑得玩味和狡黠。
......
赫连北钊已经带着手下一部分亲兵往林子深处打猎去了,留下大部分人“照顾”顾长歌。
虽说是在树林中,但夏日晌午的日头太烈,仍旧燥热得众人额头大汗淋漓。
顾长歌不知从哪里捡来一个蒲扇般大小叶子,坐在厚布料上慢悠悠地扇着凉风,看一眼四周站得笔直的守卫士兵,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儿同情和惭愧,她道:“几位兄弟,坐下来歇歇吧。”
没人理她。
“这日头太晒了,你们找了阴凉地歇息一下。”
“......”依旧是沉默。
“你们是怕将军怪罪?”
有人微微晃了晃身子。
顾长歌叶子下的唇角微勾,下一秒又是一脸同情,“没事儿,你们不说,我也不说,谁还知道?”
众人两两对视一眼。
“行了,快坐下歇歇吧,我给你们看着。”顾长歌又添了一把火,伸手指指一处地方,“我看着那边就不错,一大块阴凉地,又能接着那个灌木丛挡挡视线。”
这下终于有人心动了,抿唇道:“兄弟们,咱们要不就歇一会儿。”
“嗯,歇一会儿吧。”
于是两两作伴,松松缓缓地坐在一大块儿阴凉地里。
只要坐下来就好办了。
日头晒得人直发晕,树上知了一声一声催魂似的叫唤,很快就有人打起了瞌睡。
“啾啾,啾啾...”有鸟叫声伴着知了响起来。
顾长歌随意地将视线往左手边一棵树上一瞥,瞬间对上一双琉璃化雪,莹翠通透的眸子。
果然是李羌!
顾长歌悠闲地半坐半躺收回视线,心想这家伙看来是已经搞定左延邱了。
她早就察觉到一路上有人跟着,现在便可以确定,真的是李羌——或许,又不是李羌。
她原本以为“李羌”的性格大变同他这次鬼门关的经历有关,可越相处越觉得不对劲儿,性格再怎么大变,智商也不会一下子提高那么多吧?
不光一路上和她各种配合默契,就连左延邱都能搞定的那么快。
智商一下子变得这么高也就算了,难道还能顺带着打通了任督二脉,连轻功都自如了?
唯一行得通的解释便是,眼前的李羌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李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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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将军“不行”
第一百四十九章将军“不行”
唯一行得通的解释便是,眼前的李羌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李羌!
所以,现在的“李羌”是谁?
难道是堂黄安排的人?
直觉上不是。
细细想一想,堂黄是想要拿李羌来威胁她,他要自己看见的,应该是李羌半死不活的样子,好让自己安安心心为他所用,所以没必要多此一举。
那会是谁......
“啾啾,啾啾...”又有声音响起来。
顾长歌的思路被打断,一个眼刀甩过去。
——有事?
李羌扒着树干,笑眯眯看过来。
——事情搞定了!
顾长歌漫不经心地展了展布角,这才抬头看过去,半晌点了点头。
李羌一愣——这就完了?点点头算是什么意思?
他抱着树坐好身子,淡淡蹙眉,不满地看着树下的人。
——这件事我办得不好还是不和你心意?
——挺好的,也甚合我意,怎么了?
——那么,奖励呢?
顾长歌瞬间觉得自己的所谓顾虑根本就没必要,如果真有人想要害自己,谁会派这么二的人来?还不够丢脸的呢!
虽说顾长歌直觉上觉得眼前这“李羌”并没有什么危险,但到底是在心中留了个心眼。没有搭理树上那人所谓的“奖励”,只是目光淡淡放在赫连北钊离去的方向。
算算时间,赫连北钊一行人也该回来了,她可不相信那人会这么放心自己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长时间,方才不过是被她故意气得一时间找不着北,脑子没转过来才顺了她的道去打猎,等到他反应过来了,赫连北钊一向疑心重,定然是要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果不其然,顾长歌眼尖的看见丛林深处一身黑衣的赫连北钊黑着一张堪比他的黑衣的脸回来了。
再往他身后瞧了瞧,顾长歌高高挑起一边眉,原本是一句戏语,不想他身后的士兵还真拖了头牤牛回来。
啧啧——这东西可不好打!
她怎么突然就觉得,身边每个人都变得有点儿深,不可测了呢?
顾长歌收回视线,不经意间又瞥了瞥树上那人,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幽暗之光。
“你要的牤牛!”赫连北钊一把拖过下属手里的牤牛扔到顾长歌脚边,咬牙切齿道,“吃吧!”
顾长歌若有所思地看看地上一抽一抽还没死绝的牤牛,鼻子里还扑哧扑哧出着气,又打量了下赫连北钊,“赫连将军回来的倒是快,不过还是听在下一句劝,别这么拼,您看看您这骇人的脸色煞白...”
煞白?他这脸色明明是黝黑——赫连北钊低头看她——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她的语气有点儿意味深长,赫连北钊一开始还有点儿莫名其妙,看她撇着嘴不时讳莫如深地瞅一眼自己脊柱两侧腹后壁某个地方,脸唰得一下果真煞白。
偏偏某人还不自知,皱着眉一脸关怀的模样又吆喝了两句:“你看你看,不过这会子更白了,将军您要注意保养,美人窟,英雄冢啊!”
“闭嘴!”赫连北钊气息一滞,大吼了一声。
顾长歌的声音原本不大,一众人也没怎么注意这边,现在却都被赫连北钊那一嗓子给吼得吓了一跳。
士兵们全都撑大了眼看过来,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伊泽先生堪称直白露骨的话,面面相觑,最终不由自主纷纷把视线投向自家将军的某个位置。
怪不得将军府放了那么多美人儿,却一年到头也不见将军进自家后院几次,原来是...不行了...
有权有势却不能玩女人,可怜啊可怜——众人皆是一副同情万分的模样看过来。
赫连北钊突然觉得自己被气得真的肾疼,一边瞪着眼环视一周,一边面目狰狞咬牙道:“你们是都太闲了吗!”
士兵们一哄而散,作鸟兽散忙活起来。
“哎,将军也不用...”顾长歌轻挑了下眉,好声好气地又开口,还没说完便被赫连北钊抽剑打断。
“闭嘴!”
阳光下剑光冷厉而嚣张,顾长歌眼底露一抹玩味的笑,面上却惶恐又委屈,闭上嘴低头整理起方才被赫连北钊扔过来的牤牛弄乱的厚布角。
她向来深谙拿捏人心之术,此类种种动作和表情,让旁边的士兵都以为是她被自家将军恐吓,把到嘴边的实话给吞了回去。
于是南番招远将军赫连北钊“不行”的传言不胫而走。
......
这一趟打猎收获颇丰,除了那头大牤牛,还有一些土鸡和野兔什么的,牤牛若是真要吃,一时半会儿是忙不完的,他们时间抓得紧,固然不可能动它,只架了火,将小野味剥了皮便要烤。
顾长歌看着一群士兵倒腾着整个的鸡直接架上了烧烤架,终于看不下去,扶着额头叹口气道:“不是这么烤的。”
士兵们手忙脚乱回过头来看她。
“你总得去头去尾去内脏吧!”顾长歌望天,沉默半晌,终于挥挥手打发了他们再去添点儿柴火,自己接过了那只被拔了毛的土鸡。
赫连北钊在一旁阴沉着脸见她利落地处理完,开始烤鸡,沉吟道:“你倒是懂得多!”
顾长歌自然能听出话里试探的口气,云淡风轻的开口道:“早年断息门初建立时难免经历一番波折,最苦的时候什么不是自己来做?林子里随意抓些野物做吃食,一日三餐地来,自然也就熟练了。”
说出的话三分假,七分真。
她早年随父行军,军中条件本就算不得多好,还时不时出兵打仗,父亲兄长有时怕她一个女孩子总是吃军中那些干粮伤了身子,便会半夜里带她出去烤些野物来吃,长此以往,她便也掌握了门手艺,后来和百里荣晨一起,为了皇位四处奔波,还因为这个被他夸了好多次呢。
其实她知道,百里荣晨的手艺比她更好,当初为了照顾好她,他默默学了很多......
顾长歌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作他想,一心专注于手上的动作,赫连北钊见她沉默下来,以为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不好的经历,总归是没有再打扰她。
只有火堆里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没人注意一棵树上风一般掠过道人影。
“啊!伊伊,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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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啊,你的鸡!
第一百五十章啊,你的鸡!
“啊!伊伊,竟然是你!”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语调还有熟悉到让人想掉鸡皮疙瘩的称呼,顾长歌手一抖,霍然转头看向北边那个不太熟悉的身影——这个作妖的“李羌”!
赫连北钊一行人瞬间手握刀柄做警惕戒备状。
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换了张脸的李羌浑然不觉,一边咯血一边抚胸,拖着一条腿身残志坚地往顾长歌这边走。
“伊伊,你个狠心的呦!”李羌哑着嗓子抹泪,私底下却冲着顾长歌猛眨眼睛——配合我配合我!
顾长歌听见那个恶心人的叠字称呼,嘴角止不住的抽了抽,望天——这人一日不作妖,身上简直就要长虱子!
他的语气太过凄苦,偏偏凄苦里又添了些缠绵的味道,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销魂味儿,总让人不得不多想。
那些看热闹的士兵还真的就多想了。赫连北钊也在想,想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跟伊泽是什么关系。
顾长歌见对面李羌眼睛跟抽了似的死命眨着朝自己挤眉弄眼,知道这人大抵又是闷不住性子,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许久未回应,难免让人多想,对面李羌便扯着嗓子又喊了声:“伊伊?伊伊?”
顾长歌一阵牙疼,索性扮了个心疼的模样,朝着李羌大喊了声:“夭寿哦,小菊花儿!原来是你!”
这一声实在是中气十足,扯着大嗓门喊了出来,喊得赫连北钊同其士兵们皆是一愣,喊的对面身残志坚一步一步拖过来的李羌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而后像是喉咙被呛住了,猛地一阵咳嗽。
顾长歌面上担忧快步跑向李羌,眼中笑意玩味——这菊花一词的深长意味,古代人可是猜不透的,她纯粹是为了仗着李羌不懂来膈应他,可现在看“菊花儿”这副表现,怎么就不像不懂的样子呢?
她神思一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笑意不觉更深。
身形一闪扑向李羌,将他一把拥入怀中,趁势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却没给他回话的声音,一掌猛地拍向李羌后背,“我的菊花儿哟,我找了你这么久,你究竟是去了哪呀?”
没丝毫准备的李羌被那一掌拍得不轻,咳嗽的更猛了。
外人却被两人这出“故人重逢”的戏码哄得一愣一愣的,顾长歌那一掌拍得也隐秘,旁人看来也不过是轻抚的力度,着实轻柔,更是映衬了此情此景,这不,那菊花儿有感于重逢,哭得都止不住咳嗽了!
顾长歌一手环住李羌的腰肢,扶着他站好,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好一阵细语关怀,李羌顺势靠在他怀里。
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抱在一起,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赫连北钊不由得想起那些七门中关于梁毅铮和伊泽的隐晦传闻。
可这个“菊花儿”又是哪来的?
难道是这伊泽的新宠?可江湖传言不是说伊泽单恋梁毅铮吗?毕竟断息门里梁毅铮可是贤妻美妾一箩筐的。
赫连北钊冷不丁地又瞧见抱头痛哭的两人,那“菊花儿”还时不时用袖子给伊泽擦眼泪,当真像一对久别重逢、情真意切的断袖呢!
莫非......
莫非是伊泽单相思不成,便移情别恋有了这个菊花儿?
赫连北钊眼神怪异地打量两人好几眼,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边“抱头痛哭”的两人一边抖动着肩膀作痛苦状,一边抱头窃窃私语。
“你又想做什么?”顾长歌揪了揪李羌背后柔顺的长发。
可惜两人的脑回路永远不在一条路上,李羌委屈兮兮,“你方才为什么不搭理我了?”
“左延邱没和你一起?”
“我帮你搞定了左延邱,你就没什么表示?”
顾长歌咬牙,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那你想怎么样?”
“呃...先欠着吧,等我想起来再说!”
“行!”顾长歌语气突然变得格外温柔,还顺了顺李羌背后的长发,“那菊花儿现在该告诉我,左延邱怎么样了吧?”
背后手心轻柔温软,李羌却莫名打了个寒颤,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放心,已经提前一步,到和原候着去了。”
和原便是赫连北钊五千精兵所在之处,离断息门不远,不过半日的行程。
“你们两个人还打算抱到什么时候?”两人“缠缠绵绵”还在抱着,赫连北钊审视两人半晌,终究是没发现什么,沉着嗓子开口,两个大男人也不嫌恶心,尤其是那个叫“菊花儿”的,一个大男人起这名,心里还没嫌弃完,突然鼻子一动,“什么味儿?”
顾长歌大叫一声,“啊,你的鸡!”
显然,是她先前烤的土鸡糊了。
李菊花儿噗的一声毫不客气地大笑出来。
赫连北扎黑着脸,“什么我的鸡,明明是你烤的。”
“对啊!不过是你抓来的啊!”顾长歌不忘她的“心肝菊花儿”,搂着佳人往火堆走,“所以说,我烤的,你的鸡啊!”
.......
赫连北钊辛辛苦苦打猎来的土鸡到底是烤糊了,他也没时间让顾长歌再把别的野味重新烤来吃,只能看着顾长歌将那些尚活着的野味给放了,包括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逮住的那只牤牛。
一行人重新上路,顾长歌与李羌同骑一马,众人便看着那“菊花儿”紧紧搂着伊泽先生的腰,整个人伏在他的背上,一副娇弱小白花的模样。
娇弱菊花儿嘤嘤嘤开口:“伊伊,人家找你找得好苦呀!”
顾长歌一手策马,一手轻覆在那双勾住自己腰的纤纤玉手,看似轻柔安抚,实则强硬死掰——你苦就苦吧,特么的能不能松点儿,她快被这娇弱菊花儿勒死了!
赫连北钊嗤笑一声,只觉自己的担忧纯粹是白瞎了,就这么个兔儿爷怎么可能带来威胁,转眸一想,这一路过来,伊泽已经把那张军事地形图的秘密给他透露得差不多了,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心思对他来说也造不成多大的威胁了。
一路上再没遇到其余六门的任何势力,顺利得有点儿让人不安,但一行人到底是在酉时末到了和原。
和原旷野上扎了密密麻麻好些行军简陋帐篷,帐篷内外却无一人,煞是沉寂。
顾长歌坐于马上,挑高了眉笑笑,一双眼睛清亮得吓人,“将军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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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局势反转
第一百五十一章局势反转
顾长歌坐于马上,挑高了眉笑笑,一双眼睛清亮得吓人,“将军这是何意?”
她看似搂着实则拽着李羌下了马,周遭南番士兵长矛枪尖铮亮,围成圈冲着顾长歌。
赫连北钊策马在外围,冷笑着开口:“怎么,伊先生现在还不明白?”
他的话刚落,顾长歌同李羌面面相觑,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快得几乎让人难以捕捉,却让一直注意着她的动向的赫连北钊眼尖得发现。
“原来这就是将军所谓的诚意?”顾长歌冷哼了一声,“难道就不怕在下一气之下毁了这张来之不易的军事地形图?”
从怀里掏出图纸,她作势便要撕毁的样子冷面直视赫连北钊。
赫连北钊却只当她是强作镇定,“你觉得现在你手里这张图纸对本将军来说还有多少用处?”
说罢轻轻抚掌,立刻有一个士兵拿出一张同顾长歌手中所画地形一模一样的图纸双手奉上,赫连北钊接过来冲着顾长歌展开。
顾长歌脸色倏忽煞白,“赫连将军果然好手段,竟趁着在下替你讲解图纸的空档,派人私下临摹了一番...好!好!”
她连道两个好字,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凉意,“可笑我伊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输在了赫连将军手里。”
突然这个时候,李羌扯扯她袖子,顾长歌一把握住他的手。
“输了便是输了,我伊泽愿赌服输,只望将军看在这张图纸的面子上,答应在下一件事。”她转过身,将李羌护在身后,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紧握着他的手指尖微勾,在其掌心描摹一番。
赫连北钊果然没注意到她这一番小动作,在马上倨傲抬抬下巴,“你说。”
“我死,可以。只望将军饶过菊花儿一命!”
赫连北钊直觉上觉得这条件不能答应,还没说话却被李羌一嗓子吓得险些跌下马。
“夭寿哦,伊伊!”他脚下一软整个人扑倒顾长歌怀里,奈何演得太过投入,一个没注意便撞到了不该撞的地方。
顾长歌只觉得她尚在发育中的胸口一痛,闷哼一声赶紧抱住他,咬牙切齿低声“呢喃”道:“菊花儿!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李羌的头在顾长歌胸口一阵猛摇,一脸“你怎么这么无情这么冷酷这么无理取闹”的表情,“你怎么这么狠心要丢下我一个人?”
顾长歌磨牙嚯嚯,忍不住一掌拍在李羌的后背,“你听我说,菊花儿!”
李羌像是被口水呛到似的一阵咳嗽,终于老实下来。
顾长歌一边捧起他的脸,一边努力回想前世现代看过的琼瑶言情剧里酸死人不偿命的台词,“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替我好好活下去,走遍高山流水,看透云蒸霞蔚,不好吗,菊花儿?”
挺煽情的台词,至少顾长歌觉得自己牙都酸了,不过最后到底是被“菊花儿”这名给毁了。
感觉实在是演不下去了,她赶紧又挠了挠李羌的手心,示意他见好就收。
李羌抬起头冲她眨眨眼,而后猛地推开她。
两道泪水恰到好处地从脸颊上划过,他踉跄了两步站定,仿若心中集聚了巨大的苦痛,见者为悲伤,周围士兵们也被这种气氛感染,手中长矛微垂。
他哭着开口:“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伊伊你都忘了吗!”
最后一句尖利的音调陡然拔高,随声而起的是一道冲天而上的烟花炸裂般的声音。
赫连北钊被这声音一激心头一动,立马觉得不对劲,偏偏整个脑子都被顾长歌和李强这出戏和两人怒吼的声音整的发晕。
李羌唰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顾长歌见状脸色大惊――不就演个戏吗?用得着这么拼吗?
“方才那道日景光霞,还有这把匕首都是你送与我的定情信物,现在不要也罢!”说罢,匕首扬天一抬,不带半分停顿直直插进腹中。
“菊花儿!”众人眼中伊泽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李羌嘴角一丝血色蜿蜒,应声倒下。
赫连北钊和一众士兵皆被这剧情发展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于是那道所谓的“日景光霞”的定情信物也就这样被忽略过去。
“你满意了?”顾长歌双眼通红望向赫连北钊,“逼死了菊花儿,你满意了?赫连北钊!”
赫连北钊抿唇,竟不知道该做何回复。
再一次反转,顾长歌重新掌控当下整个局势节奏。
见她这一副想要拼命的模样,明明感觉自己胜券在握,赫连北钊一时间却不敢轻举妄动。
顾长歌埋头在李羌的脖颈间,半掩的眸子冷冷扫过树林阴翳下的恍惚人影。
然而就在一众持枪士兵因为她的动作而稍生懈怠的时候,顾长歌却霍然身起,整个身形长风般一展,如一只鸣镝尖啸着直上云霄,半空中却折了个方向,衣袂翻展如一道火箭半空中炸开,她的动作迅猛而凌厉,众人只觉苍龙于层云间飞舞,而后在云端狞厉下扑。
赫连北钊哄然仰首,竟为顾长歌气势所震,等反应过来,顾长歌已经抢了他的佩剑横架在他的脖子上。
众人哗然。
不光是那几个围成圈举着长矛的士兵在惊呼,天光下阴影翳翳的林子中哗声更大。
顾长歌手中长剑又压了压,赫连北钊脖子上立刻有一道血痕印现,她朝林子中冷笑道:“出来吧。”
半晌,阴影中率先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赫连北钊也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竟然是消失了好半晌的左延邱。
左延邱身后,密密麻麻走出了那南番的五千精兵。
见这情形,赫连北钊没由来觉得不对劲,但当前形势危急,由不得他多想,只能把全部精力暂时放在身后伊泽身上。
“放手吧,伊泽。”他脖子稍稍离得剑远了些,“你觉得你一人可以敌过我这五千精兵?”
顾长歌伸手点了赫连北钊的章门穴,眼中血丝蔓延,“那就要看是他们快,还是我手中的剑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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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第一百五十二章假亦真时真亦假
顾长歌伸手点了赫连北钊的章门穴,眼中血丝蔓延,“那就要看是他们快,还是我手中的剑更快了。”
赫连北钊瞬间浑身发麻,整个人瘫在了顾长歌怀里。
心头一阵惊惶,更没心情去关注此时情绪已有些异样的左延邱了,剑上冷意渗人的凉,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声音不觉有些颤抖:“你可要想清楚了,伊泽。若是我死了,你的下场必定不会比我好!”
“这样吧,伊泽。”赫连北钊长吸了一口气,“我们各退一步,你放了我,我也饶过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长歌眼中一片死灰,半晌她阖上眸子,淡淡道,“菊花儿死了,又没能将五千精兵带回去,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乎生死吗?”
这次赫连北钊当真是有些绝望了,他想了想,小声道:“如果...如果我将那五千精兵真的交给你呢?”
“你觉得这次我还会信你吗?”顾长歌笑里带了深深的讥讽,目光在剑上一划,划至淡淡的红痕时眯了眯眼,她又道,“这五千精兵是你的亲兵吧?我手里这块令牌压根就没用!”
赫连北钊抿唇,他能感受到脖子间剑上的力度小了很多,却依旧不敢妄动,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呵!”顾长歌冷笑出声,“你倒是打得好主意,想用一块令牌便空手套白狼,你当我们断息门都是傻子吗!”
黄昏里剑光一闪,赫连北钊忙否认,头却一动不敢动,呼吸愈发的紧,他咽了口唾沫,开口道,“伊先生,你先别急。总有办法能让你相信我的。”
“你想说什么?”顾长歌低声问了句。
赫连北钊见她来了兴趣,扫一眼他的五千精兵和左延邱,说道:“我让左延邱亲自带着这五千精兵去断息门,如何?”
“左延邱?”顾长歌看一眼马下低头不语的左延邱,眸中精光一闪,面色却一紧,“你能确定这五千精兵能听他的?说不定你和他也是串通好的呢?”
“怎么会!”赫连北钊赶忙仰头看看她,果然瞥见顾长歌眉宇间深深的怀疑,他开口解释道,“这一路上我都没和左延邱走在一起,你也知道,而且在先生眼皮子底下,我哪还敢有小动作?”
他不动声色地恭维了一句,换来顾长歌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那他之前在我断息门消失的一段时间里去做了什么?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赫连北钊一窒,他当然知道左延邱去做什么了,但这些事情必然也是不能告诉伊泽的,他总觉得左延邱有些不对劲儿,可思来想去还没想起什么,便强行被脖子上架着的长剑唤回意识。
他唯唯诺诺着小声道:“我...不知道...”
“嗯?”手上力度一重。
“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赫连北钊被吓得魂都飞了。
他还想着怎么搪塞过去,顾长歌却冷眼扫了扫左延邱身后的五千精兵,意思不言而喻。
赫连北钊立即心领神会,朝着左延邱和自己麾下五千亲兵喊话道:“左延邱,本将军命你现在立即带着这五千精兵前往断息门。”说完,又对着士兵道,“你们,从现在开始听从左副将的话,并全力配合断息门。”
“伊先生,你看,这样如何?”赫连北钊微微仰头,小幅度地动动几乎要僵住的脖子。
“哼。”顾长歌冷哼一声,没搭理他,却侧头朝马下说话,“左延邱,把菊花儿抱过来!”
左延邱在听见那句菊花儿时身子几不可见地抖了一抖,却听话地抱起地上仿若死的不能再死的李羌。
“这样的麻烦啊!”赫连北钊突然插话,原本煞白的脸上终于见了些红润,“不如就让左延邱抱着菊花儿的尸...身体好了。”
顾长歌的脸色却倏忽黑了下来,眼中狰狞之色尽显,咬着牙在赫连北钊耳边低语:“你在打什么主意?想威胁我?”
赫连北钊见她这幅样子,反倒笑得更欢了,也不否认她的话,“伊先生不必多虑,我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让自身的安危多层保障罢了,到了断息门,我若无事,菊花儿的身子自然无事...”
“很好!你有胆子!”顾长歌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狰狞,剑上力度却不见得加重分毫。
赫连北钊显然也察觉到了,眸中笑意更深,道:“左延邱,你抱着菊花儿...公子,然后领着那五千兵马先走一步,我与伊先生,随后便来。”
.......
断息门内,梁毅铮正在同门下幕僚商计三日后的七门会盟事宜。
谈论生渐渐歇了下来,梁毅铮突又发声:“这都多久了,怎么伊泽还没有回来?”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闯进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
他身上虽穿着断息门内门弟子的衣服,但梁毅铮仔细打量一下血污下依稀可见的面容,并不认识。
手按上腰间佩剑,他淡淡开口:“你是?”
那人浑身是伤,气息将断,几乎是只能出气没法进气,他大张着嘴开口:“赫连...有阴谋...副门主...恐遭...不测!”
梁毅铮豁然起身,一把捞起地上快要昏死过去的内门弟子,“副门主现在在哪?”
“已随...赫连北钊...前往和原...”
梁毅铮扔下人便要往门外走。
“门主稍等!”幕僚拦住他,“这事儿不对劲儿!”
梁毅铮自然也知道不对劲儿,先不说伊泽为什么会突然跟随赫连北钊前往和原,况且他还没有跟自己知会一声,可现在看这个内门弟子这幅样子,只怕伊泽现在也是生死不明,他等不了太久。
他一手拂开幕僚握住自己胳膊的手,道:“我心里有数,但伊泽不仅是我的下属,更是我的兄弟!”
“他还在等我,去救他!”
说完,便匆忙出了门,幕僚狠皱了皱眉,望着梁毅铮的背影摇了摇头,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屋内只剩地上躺了个昏死的内门弟子,一片沉寂中,那弟子身子一动,缓缓坐起身抹了把脸――一张顾长歌甚是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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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博弈
第一百五十三章博弈
尚在浑身僵麻中的赫连北钊一屁股滚下马,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他呸呸吐了几口土,恨恨地盯着马上的顾长歌。
“伊泽小人,你出尔反尔!”
顾长歌执剑的手一顿,微微勾起了唇角:“彼此彼此,我是小人,赫连将军也君子不到哪去!”
“伊泽,你可不要忘了!”赫连北钊咬牙定定看着顾长歌,“若是见不到我平安无事,左延邱可是不会将那五千精兵交到断息门手上的,对了,还有你那情郎的尸体,难道你想让他尸骨无存吗!”
顾长歌嘴角的笑意僵了一僵,她当然不是在担心什么,只是被赫连北钊那个“情郎”给恶心到了。
赫连北钊却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稍稍有了底气,他平躺在地上,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道:“伊先生,是不是后悔这么早便撕破脸皮了?”
他如今坚信这伊泽是真的爱护菊花儿了,毕竟他方才只是明里暗里拿菊花儿的尸体威胁了她两句,她便一时气不过将自己推下了马,现在更是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妥协,那么他也能借这个拿捏住这个伊泽,然后,反败为胜。
这是两个人的博弈,端看是谁手里的筹码更重。
显然,现在看来,是他赫连北钊取胜的可能更大,不是吗?可笑这伊泽也是一介人物,如今竟为情所困,当真是没出息了!
“你想怎么?”
赫连北钊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色和冷厉,夹杂了对伊泽的嘲讽和鄙夷,他自认为胜券在握,连语气都是淡淡的:“我偏偏不想息事宁人!”
顾长歌挑挑眉,不动声色地北望了一眼。
赫连北钊不以为意,只以为她是在掩饰心中不安,轻嗤一声:“这样吧,先把我的穴道解了,然后乖乖在我面前磕三个头,本将军便原谅你,如何?”
“呵...赫连将军您...还真是大度啊。”顾长歌闻言轻笑出声,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
赫连北钊被她那不以为意的语气和眼神给气得心口又堵又疼,眸子里一点幽暗的火焰渐成燎原之势,“你就真的不怕,我通知给左延邱,让他临时变卦,毁了你那小情郎?”
“哦?”顾长歌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怎么通知?”
赫连北钊垂眸扫了扫自己的袖子,道“想不到伊先生,身为江湖中人,竟然不知道这些远程传递消息的法子,比如说烽火,烟花...”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赫连北钊眼睛倏忽瞪得琉璃珠似的――烟花!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菊花儿混乱之中放的那朵烟花,那朵被他们戏称为定情信物的“日景光霞”!
此刻,顾长歌嘴角的笑也变得高深莫测,他直觉上觉得不妙,挣扎着上半身,想要掏出袖子里的东西,奈何被点了章门穴,浑身发麻已是僵硬动弹不得。
这么一翻折腾,倒像是一条离了水半干了的咸鱼,到底是没能够到袖子里的传信烟花。
顾长歌唇角依旧是淡淡的笑,噙一朵渲染了氤氲烟雨的清丽雨荷,却让赫连北钊无端生出惧意。
伊泽的脸眉目细长,顾长歌轻轻一挑,连眉端都带了笑意,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赫连将军。”她道,“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你是想找左延邱吧?您瞧,那不是来了?”
她修长细指淡淡一点,赫连北钊顺着方向看过去,撑大了眸子似是不可置信,脸上的喜色还未来得及收起,硬生生僵在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左延邱!”
他大喝一声,目光却紧紧锁在他身后的李羌身上。
李羌笑吟吟同他招手打了个招呼。
“左延邱!”前思后想,赫连北钊终于想明白了,顿时怒不可遏,恨不能吃了左延邱的模样,“你竟敢背叛本将军!你这是叛主,你这是叛国!”
左延邱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低着头不置一词。
原本跟在他身后的李羌看着他的背影玩味一笑,脚下动作却不停,绕过左延邱走到顾长歌马下,笑吟吟开口:“情郎?”
顾长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就这道这人刚刚什么都听见了,偏偏现在才出来膈应她。
她抖抖缰绳,像是在抖落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挑眉笑对马下的李羌:“菊花儿?”
两人调笑之余,左延邱长呼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走到赫连北钊身边又伸手替他拂开衣服上沾满的土。
赫连北钊原本一脸愤恨,却在左延邱的手从他身前一拂而过的时候一怔,忙低下头掩盖住脸上收不住的喜色。
左延邱握着赫连北钊的胳膊扶起他来,顺势在他耳边低语道:“这两人武功甚高,你别轻举妄动,等会儿我帮你逃走。”
赫连北钊虽说穴道被点开了,但长时间的僵麻依旧让他一时半会儿不能歇过来,他自然是不敢趁这个时候打草惊蛇而逃走的,半靠在左延邱身上,他小声问道:“那么你呢?”
左延邱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赫连北钊竟然还会关心他。心头一动,他放在赫连北钊背后的手虚虚一拂,内力便从掌心传至他身上,心情复杂道:“你不用管我了。”
“那怎么行!”赫连北钊想到没想便开口,“没有你在,我哪能逃得出去!”
闻言,左延邱侧脸看看赫连北钊脸上有些急切的表情,讽刺一笑,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人家哪里是在关心他,明明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罢了。
赫连北钊见他许久没吭声,便有些心急,但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和声音,只是用恢复了些力气的手粗鲁的拽拽左延邱的袖子。
左延邱淡淡扯回自己的袖子,“我自会助你。”
边说着,丹田一沉,更多的内力传向赫连北钊。
一向警醒的顾长歌、李羌两人这次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地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
李羌拍了拍马头,对着马上的顾长歌撇嘴:“我要上马。”
“马只有一匹,没你的位置。”顾长歌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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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顺意而为
第一百五十四章顺意而为
李羌拍了拍马头,对着马上的顾长歌撇嘴:“我要上马。”
“马只有一匹,没你的位置。”顾长歌不为所动。
李羌以手捂腹,表情委屈,“为了你,我‘自尽’的那一刀可不轻,你看我都受伤了,还不让我上去歇歇。”
“受伤了?”顾长歌冷眼看着李羌捂着的地方隐隐有干涸的血迹,在看看李羌点头如捣蒜,眸中笑意玩味,“想上来?”
边说着,脚下动作忽起,毫不留情地踢向李羌捂着腹部的手。
李羌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去挡,笑骂道:“你这个恁是狠心的情郎哟!”
饶是被李羌突如其来的雷死人不偿命的话恶心得不轻,顾长歌一个抬脚,脚下力度不减丝毫,拉出一个扇形的弧度,直直逼向李羌同时抬起来的胳膊,一个妙到毫巅的角度,刁钻到李羌不得不伸出那只捂住腹部的手去挡几乎马上要够到自己肩膀的脚尖。
“嘭”得一声闷哼似的轻响,顾长歌的脚尖已经被李羌握在手中。
顾长歌也不急着撤回脚,勾唇笑吟吟看向先前被李羌捂得严实的那块极其干净的地方。
那块衣服上破了个洞,像是被匕首直直的捅进去,却神奇的没有星点血迹溅开,只在离得不近的一块衣摆上沾了一点儿干涸的血迹。
“装着有病,用意何为?”顾长歌单单挑高了一道眉,远山般延伸到鬓角,意味深长的笑。
李羌却全然没有被当着面揭穿的尴尬和不安,反而是嘿嘿一笑,松开手,“我这不是为了找个理由亲近你吗?”
话音未落,他翻身而起,衣袂在半空中旋出一道深色弧影,若是看得再仔细些,便能发现那衣裳的内侧,隐隐有月华般光芒流转。
李羌翻身上马,身姿流曼如二月春柳,看得一旁的赫连北钊和左延邱两人不禁眼睛有些发直。
也是在这个时候,赫连北钊眸光一闪,趁原本握着其胳膊的左延邱一个不备,用力甩开他的手,真气一沉,脚尖一定便要飞身而起。
左延邱瞳孔骤缩,不由自主的喊出声来:“别――小心!”眸光斜斜一瞥,便见三道泛着凉凉辉光的银针朝着赫连北钊的背上射去。
赫连北钊一心逃走,对背后情形浑然不觉,连左延邱的提醒都充耳不闻,旋身一转往更远处掠去。
眼看着三道银光便要冲进赫连北钊的肩头,电光火石之间,左延邱狠狠一咬牙,伸手便要用自己去拦那银针。
然而三道银针间的距离太大,他根本不可能同时接住,便微微侧身,一手去挡那银光,一手便要拽住赫连北钊的手想要拉开他的身子。
“嗯。”闷哼一声,一道银针已经入体,左延邱却顾也不顾,伸手再去挡第二针。
便是这个时候,一直看热闹的李羌素手腰间一抹,在朝着左延邱的方向一甩,一道匕首泛着匹练似的刀光豁刺刺冲过去,刀行之处,风声霍霍,“刺啦”一声似要将空气撕裂开来。
左延邱瞳孔骤缩,大张着嘴来不及惊呼想要躲过去,却见那道匕首并不是朝着他射过来的,而是朝着――银针的方向。
华光万丈中自有杀气凌人。
所有变故的发生不过一瞬的时间,赫连北钊却也能听见身后风声撕裂声呼啸而来,慌忙间他回头一瞧,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
生死面前他脑袋难得转的飞快,眼也四处瞄,视线回勾便看见左延邱的手马上要拉住自己的胳膊,没时间思考左延邱在做什么,他反而凑过去,先一步一把抓住左延邱的手腕。
左延邱一时不察,一眼望过去,却见赫连北钊眸中狰狞之色尽显,他下意识想要挣脱,无奈替赫连北钊接了的那根银针上的麻药已经起了作用,他浑身无力竟被赫连北钊猛地扯了过去挡在他身前。
一霎时间似要停驻,左延邱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甚至连外界痛楚都感受不到,匕首入肉剔骨的痛远远比不得当下的戗心之痛。
恰在此时,匕首冲上了左延邱的肩膀,那根被李羌的匕首一撞硬生生改了方向的银针也没入赫连北钊的肩头。
一声闷哼入耳,没有一丝停滞,赫连北钊将左延邱扔向地面,一手捂住开始发麻的肩头,闪身便逃。
许是生死面前,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赫连北钊的轻功发挥到极致,转眼便不见。
顾长歌和李羌都没有去追。
地上鲜血淋漓,侧躺着的左延邱伸手抹了一把,半晌浑身失了力气平躺在地上,自嘲一笑。
顾长歌策马走过来,脸上却挂着看破一切的了然的笑。
她都知道!
看见这么个深沉的笑,一瞬间,左延邱心中蹦出这么一句话――她都知道。
他的所有心思和小动作,她都知道,那么,他的所有小动作都是她默许的。
可怕。
心思万千尽数归于一个“可怕”,惧怕之余,他皱眉回想所有细节――这个伊泽究竟想做什么?
“怎么,在想我到底想干什么?”顾长歌轻笑,一边还颠颠自己的肩膀想要把某人靠在上面的下巴颠走。
李羌的下巴却像长在了顾长歌肩膀上一样,任她怎么羊癫疯似的颠沓都稳稳扎根在上面。
顺带着还蹭了蹭摩挲了两下,半晌在她耳边轻语:“别动。”
顾长歌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地上的左延邱对两人的互动视而不见,抿唇直视顾长歌。
“为什么要放走他?”顾长歌换了个话题,“他都这么对你了。”
顾长歌看得出来,在刚才即使左延邱肩膀上挨了刀子,他依旧能拦住妄想逃走的赫连北钊。
“你要杀我吗?”左延邱出声问道。
顾长歌摇摇头,“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毕竟你手里还有那五千精兵呢。”
左延邱闻言轻笑,笑里带了丝凉薄,他淡淡道:“这次放走他,我们便两不相欠,我也算是报了他的救命之恩和提携之恩。”
“你要报恩,却来坏了我的事?”
“伊先生莫要说笑了。”麻药开始发挥作用,左延邱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放了他,不正是顺了你的意吗?”矜念君顾说除夕二更,各位新年快乐哟~新年小剧场再来一个!“苏离,瞧见没有,方才来拜年的那小姑娘长得真水灵~有没有心动?”苏离瞥一眼笑容奸诈的顾长歌,“没觉得。”顾长歌挑挑眉,“听你这般语气,难道亦是觉得她不及我好看吗?”“唉。”苏离斜睨一眼难得自恋一回的顾长歌,长叹一口气,“自从喜欢上了你,我的审美便已扭曲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小剧场逗君一笑,然后求打赏求推荐求月票,各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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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演一场戏
第一百五十五章演一场戏
“你要报恩,却来坏了我的事?”
“伊先生莫要说笑了。”麻药开始发挥作用,左延邱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放了他,不正是顺了你的意吗?”
闻言,顾长歌挑眉一笑道:“你倒是,难得机敏…”
“我却觉得…”左延邱唇上挂一抹醒透也苍白的笑,自嘲的口吻道,“我是难得糊涂…”
顾长歌不置可否,“我怎么谋划是我的事,却也不想就此放过你的隐瞒之过,你说该怎么办呢?”
“呵,还真是霸道得有些无耻啊!”左延邱眼皮子重得几乎要撑不起来,便索性垂下眸子,淡淡嘲讽,半晌再度启唇道,“放心吧,既然答应了同你们合作,我便不会再有二心。”
顾长歌身后一直在黏糊她的李羌轻飘飘瞥了左延邱一眼,垂眸望过去的琥珀色眸子幽凉,深邃如沉海,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惯会作妖的东西,再不听话,杀了便是。当真以为自己还算个人物?”
那语气微微带了些不耐,却依旧让人觉得说话人说得随意且清淡。
左延邱一僵,在那清淡语气中听出了夜露森凉,杀机四伏。
他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表示了,便运行一个周天,勉强调动丹田中最后一丝内力,借以抵抗麻药的效用,他道:“我,将功赎罪。”
顾长歌轻哼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左延邱气息越发削薄而细幽,“不管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我以生命起诺,那五千精兵,都会是你是你的最大助力。”
说完,整个人昏昏沉沉便晕了过去,没能看见马上两人唇角勾起的笑。
远处青山渐隐于幽暗天幕,黄昏过后的入夜时分,眼前一切都幽暗不明,如同蒙了一层南城的烟雨葱茏,一如,心里丝线般晦暗纠缠的感情。
……
断息门练武场空地上,趁着三百内门弟子集结的空档,幕僚站在梁毅铮身后,再次劝道:“门主,关于亲自去救伊副门主的事情,您是不是该再考虑考虑?我总觉得这其中尚有不妥。”
夜风鼓荡,最初听到消息时的急躁已经稍稍歇了下来,梁毅铮开始冷静思考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并不是怀疑伊泽,只是信不过赫连北钊那些南蛮子。
他虽然打心底里看不起南番人,却也不得不防备,甚至借助他们的力量。可这些并不妨碍他私底下派人紧紧盯着赫连北钊的势力。
然而就在方才,他在见过那个浑身带血的通报弟子之后,突然又收到自己派去盯着和原的人传来消息说,南番那五千精兵突然不见了。
消息的传递到底是要费些时间,所以五千精兵消失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他也不知道和原现在是什么情况。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担心伊泽当下的处境,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他同时也在担心地五千精兵的去处和赫连北钊到底有什么阴谋,这阴谋又是否会危及他的利益。
思来想去,脑子里反倒是几乎粘成一锅粥,什么也想不出来。毕竟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人心算计和谋划策略,这么些年来,这种事多半都是靠伊泽处理,他依赖他已成了一种习惯,如今猛地失去,才意识到伊泽对他、对断息门的重要性。
救人,是必须要去救的。
只是,他要不要亲自出动,还要多加考虑。
见他眼底情绪翻涌,笼着幽冷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幕僚心头一紧,又开口劝他:“门主,要我说,您都已经派出我们断息门中最为厉害的三百内门弟子,那便实在没有必要再去亲自涉险。”
幕僚抿抿唇,神情中满是不同意,“这太危险了,门主,三思啊。您忘了,三日后的七门会盟还需要您亲自主持呢!”
梁毅铮沉着眸子看着面前练武场中越来越多的内门弟子,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我想,如果伊副门主当真是遇到了不测。”幕僚长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梁毅铮道,“他,定然也是不愿意门主您去涉险的。”
沉默良久,梁毅铮叹了口气,仔细听,又似是松了一口气。面前三百弟子已经集结完毕,他冷淡地扫一眼,转身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幕僚便听见身后冷若秋霜的声音传来:“就按你说的,吩咐下去吧。”
......
再说和原,地上原本一动不动昏死过去的左延邱指尖忽得一动,紧接着便缓缓睁开了眼。
身子尚且有些僵麻,头也有点儿晕,他伸手揉了揉眉心,一不小心扯到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眸光一瞥,他愣住――伤口已经包扎了。
“醒了?”
左延邱神色复杂地看向光影晦暗中长身玉立的那一双身影,麻药的效力不知道是已经过去了还是被眼前人解了,他总归是能动弹几下了,便双手撑地慢慢坐起身来,随即手轻轻覆在肩膀上,有些感慨又有些凉薄地喑哑着嗓子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还有合作。”顾长歌笑着实事求是地回答他,“马上就要用着你了,我原本还琢磨着找个法子弄醒你呢,没想到倒是省事,你自己先醒了。”
左延邱被她这么坦诚的态度给噎了一下,心中稍稍有些堵,随即便为她的坦荡率真所感染,不觉心事一轻,微微勾唇打趣的神情笑了下:“就不能照顾下伤者的心情吗?非得这么绝情。”
没听见顾长歌的回话,反倒是李羌插嘴,冷言道:“照顾你?你倒是个心宽的,莫要忘了自己先前所为!”
虽说李羌的语气有些冲,但顾长歌这次难得没拆他的台,环胸看着半坐在地上的左延邱,道:“我查过了,你并无大碍,起来吧,我们等得你,有些人可等不得。”
“好吧。”左延邱半跪一条腿起身,“要我做什么?”
顾长歌一双眸子淡淡瞥向北边的昏暗天幕,眸中烟波浩渺,幽影不明,似深渊暗海中狂风忽起,“陪我,演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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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断息门出
第一百五十六章断息门出
黑夜阴郁狰狞,似是沉寂。
便在这片死一般的沉寂中,刀剑铿然而鸣。
而后是火光艳烈而激越,似是胸中嗜血渴望。
左延邱一挥手,五千精兵呼声齐发震天响,齐齐扑向单枪匹马的顾长歌。
她素来洁净的衣服上,已经染了一身血腥,因着鸦青色的布料掩在黑夜中,看不见其上斑驳的血迹。
兵戈相击的两人,此时眸中皆是一片阴沉。
“伊副门主,束手就擒吧!”
顾长歌咳出一口血,抿了抿唇,冷声道:“你尽管上吧!”
气氛一时沉闷。
刀剑将鸣。
忽有另一种声音响起。
马蹄奔腾声。
伴随着马蹄声,还有激越长啸声,声音清越,顾长歌、左延邱,连同那五千精兵听得清晰。
“伊副门主,我断息门弟子来迟一步!”
顾长歌悍然回首。
断息门三百内门弟子高骑大马狂奔而来,手中长剑反射血光和火光,转眼已扑至眼前。
左延邱大骇,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因这突如其来的三百弟子已有些慌乱的五千士兵,沉声道:“稳住!”
众人心头心思一闪――五千对上三百,还是很稳的。
两方对峙,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停在距离对方三丈远的地方两相对望。
顾长歌就支剑半跪在两方人队伍之间的空地上。
断息门弟子中最前面领头的一人冷冷的看一眼对面南番士兵,压低了呼吸从袖中掏出个一手撑握的管状物什,紧紧攥在手里。
随即缓缓下马,一步一步走向顾长歌,扶着她站起来,低声问了句,“副门主?”
“我还好...都是外伤。”顾长歌哑着嗓子又压低了声音开口。
那弟子一愣,听见这声音和印象中不太像,皱眉听顾长歌咳嗽了两声,想他这一番艰辛可能是伤了嗓子也不一定,毕竟这烟火有些呛,总归是说得通的,他便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
顾长歌斜斜虚靠在他身上,低声问道:“怎么样,有把握吗?”
内门弟子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给她亮了亮手中的黑管。
顾长歌心头一惊――火药!
这年头火药并不是没有,毕竟烟花鞭炮都有,改改便也能造出火药枪炮什么的。
但毕竟能力有限,改造出来的火药枪炮太不稳定,伤亡的几率很大,持方收到的成效也未必能和损失相抵,久而久之也便没人再往这方面动脑子。
只是大隐隐于市,总有一些能工巧匠能够小批量的做出些能上手的火药管用于自保暗杀一类的小规模动作。
这东西也算是个稀缺玩意儿了。
顾长歌没想到梁毅铮竟然为了伊泽,动用了这般“珍宝”,到底是有心了。
可这么一来,她心中的计划便行不通了。
恰在此时,对面左延邱冷冷厉喝一声,“想走便走,问过我们南番五千精兵的同意了吗?还是说,你断息门当真以为你们天下无敌、一手遮天了?”
内门弟子脚下一顿,扶着顾长歌胳膊的手忍不住收紧,却也不敢妄动另一只手的力度。
“副门主,您先稍等。”他朝顾长歌颔首道,随后转身对着左延邱阴厉一笑,“左副将是吧?我劝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左延邱眸子渐渐冷了下去,好似不满自己被威胁,径自策马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深沉地睨着他:“不过一江湖无知小儿,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在下自然清楚自己在同谁说话,也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内门弟子阴沉着脸,眼底寒光濯濯,“只是,我这江湖小儿,虽没有副将您权大势大,却也正是了无牵挂一身轻,毕竟...”
幽幽摄人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马上的左延邱,内门弟子咬咬牙,一字一顿地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左副将,您说是不是?”
闻言,左延邱气息一窒,垂眸间似是不经意的往后一瞥,瞥见顾长歌朝他眨了眨眼。
顾长歌安安静静站在内门弟子的身后,却是不动声色地同左延邱对口型――放我们走。
视线如同深秋落叶一个飘忽移了开来,左延邱寒眸幽幽沉沉,似有暗流汹涌,却眨眼间转瞬即逝。
内门弟子还未来得及深究其中意味,便听见左延邱声音轻而冷,却又饱含力量,像黑夜中蛰伏的野兽,隐藏于无尽的黑暗荒原,他道:“呵...你赢了,我放你们走。”
内门弟子嗤笑一声,却是一脸平静,好似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一样,微微躬身一拜道:“既然如此,那便谢过左副将了。”
转身又去扶着顾长歌,一步一步缓缓走回自己的阵营,作势便要扶着顾长歌上马。
突然有一道声音插话进来:“成师兄,我看伊副门主的情况并不好,怕是经不起我们一夜飞奔的折腾,况且咱们其余的师兄弟们连夜赶来,精神更是高度紧张,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件事,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替副门主调息一下,如何?”
顾长歌抬眸淡淡瞥了一眼说话人。
被称作“成师兄”的内门弟子低头想了想,点头同意:“嗯,也好。”
“成师兄,不若将副门主先交给我带他一程。”那人又道,半边脸隐于黑暗中,火光微闪,莫名让人觉得幽沉也靡艳,“你在最前面带着其余师兄弟们先找个能歇脚的安全的地方,我带着副门主慢些走,毕竟他现在经不起颠簸了。”
内门弟子沉吟片刻,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便又点了点头,扶着顾长歌往另一匹马下再走过去。
顾长歌低下头“任人摆布”,无人探看的清亮眸子中,一抹笑意悠然划过。
她便笑着被人架着上了马,背后靠在一个不甚宽厚却温暖的怀里,低低的笑了笑,玩味道:“菊花儿的动作可真快。”
何止是快,能在这么多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混进这三百弟子中,可谓神出鬼没了。
饶是听过无数遍这个坑爹的名字,身后人还是一僵,片刻后也是低声的笑,这笑掩在喉中,胸腔微震。
半晌他靠在顾长歌耳边低语道:“小情郎可真是个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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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用毒
第一百五十七章用毒
成默正派弟子在旷野上扎起帐篷,并点火做饭,中间转头打量了几眼马上抱姿诡异的两人,火光映照的眸子一闪,脸色也变了变。
素来清冷又多智近妖的副门主何曾如这般虚弱靠在一个男人怀里,偏偏他还特么的觉得异常和谐,心头一紧,莫非门中那个传言是真的?难道副门主真的有龙阳之好?
成默心思百转千回,没发觉到自己盯着马上两人的目光有些诡异和专注,直到有一瞬间身上如被冰锥倒刺,浑身又冷又疼,汗毛尽竖。
他倏忽回醒,赶忙手按腰侧佩剑,往暗处四下望了望。
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他有些疑惑和不安――难道方才是错觉?
有一瞬间,他几乎感觉到有一只黑暗中蛰伏的野兽狠狠地咬住了他,那种幽暗血腥的气息,还有与生俱来的的威压森凉,硬生生地让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不该是错觉,太真实了,真实到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不由自主压低了呼吸,他收回暗暗打量顾长歌两人的视线,把全部心神放在了黑暗中潜藏的危险。
他越想越观察越觉得可怕,索性抽出剑喊了几个弟子中的高手在身侧,“我感觉这暗中有高手存在,咱们几个去看看。”
他随手点了几个人,又对剩下几个人道:“你们几个就好好守在这里,看好了副门主,如果有危险发生,一定要保护好他!”
被点到名的所有人皆重重点了点头,随即迅速分成两拨,各自行动。
顾长歌被扶到了一个火堆旁,看看身侧无人,抽出胳膊白了他一眼,“行了,别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伤都是假的!”
边说着,往成默离开的的那个方向看了两眼,靠近火堆坐了下来。
李羌紧挨着顾长歌坐下,撇嘴道:“作妖的小情郎哟,惯会这般翻脸不认人,见用不着人家了,便毫不留情一脚踢开!”
他挑高的语调给人一种玩世不恭又甚不走心的感觉,一双眸子却藏了千万情绪,却都是极其认真的,认真的温柔,认真的委屈,认真到让顾长歌气息一滞。
顾长歌心中轻叹,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你看你把人家成默给吓得!”
“哼!”李羌轻嗤,懒洋洋给顾长歌紧了紧披风,语气讥诮道,“传言不可信,这号称是断息门内门弟子第一人的成默也不过如此嘛!”
“得了吧!”顾长歌推开他的手,自己兜了兜进了些风的披风,轻笑一声,“照你这意思,人家的谨慎也能被你说成是风声鹤唳、杯弓蛇影。”
“你又何尝不是疑神疑鬼,一颗心紧紧绷着,丝毫不敢敞开心相信别人?”李羌意有所指地回她。
顾长歌沉默不语。
李羌轻描淡写看她一眼,被推开的手指尖一紧,挽住了少许这暗夜凉风,他心上也一冷,便随意地从地上拿起跟木棍,挑了挑火堆,而后将手中木棍也丢了进去。
夏夜的凉风携着海上带过来的细细湿湿的水雾吹在两人脸上,心中同样乌云冷雨翻腾。
转眸又看着她,黑翎羽一般的睫羽微微翕动,掩住了他的眸子,李羌善解人意地换了话题:“想好怎么对付这三百断息门弟子了吗?咱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最晚明天早上,赫连北钊的消息便能传到断息门中梁毅铮的耳朵里。”
顾长歌神色微沉,眯了眯眼,眼中闪过寒光,“我刚好有一个主意。”
李羌对上她的视线,挑眉一笑,了然般道:“用毒!”
“正是。”顾长歌披风下的手打了个响指,火光闪映中的眉眼染了些暖意,眸子中却泛着冷光,“你把成默支开,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下手。”
“你想用什么毒?”李羌歪着头问她。
顾长歌想了想,这个决定做得有些突兀,她身上并没带着合适的药物,便拢了拢披风抬眸看向李羌,“你身上有什么样的毒?”
李羌咂咂嘴,从腰上一掏,拿出个精致的小瓶子:“用这个,无色无味,一滴下去,滴在过一会儿的饭菜里,不出一刻钟倒一片。”
顾长歌没接,只是眨了眨眼又问:“倒一片是什么意思?”
“嗯。”李羌眸子中幽光濯濯,歪着头沉吟片刻道,“大抵就是死一片的意思。”
顾长歌抿唇,依旧没接,也不说话,一双清冷的琉璃星眸淡淡看着李羌。
“好吧好吧,逗你的。”李羌耸耸肩,将精致的瓶子收起来,素手自腰间一抹,又拿出个与方才那只一模一样的玉瓶,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用这个,无色无味,一滴下去倒一片,嗯,这个是晕倒一片,就这群弟子,没个三五天别想醒过来。”
顾长歌勾唇轻笑,还是没接,却道:“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可不是好人。”李羌黑眸幽深,直勾勾盯着顾长歌,“我倒是想把他们送到西。”
但到底是攥着瓶子站起来,踱步走到支着火烧饭的地方去。
他目前的身份是断息门内门弟子十大高手中排行第七的段泽修,素来受其他弟子的敬重。
原本围坐在火堆旁烤肉的众人一见他过来,纷纷起身散开。
“段师兄怎么过来了?”
“我是来替副门主问问,这饭还有多长时间能吃上,若是等得久的话,他便想先休息一会儿。”言罢,他稍稍往火堆上架着的肉凑过去瞧了一眼,只一眼,便很快站定。
负责烧烤的弟子一笑道:“烦请段师兄告知副门主一声,说这肉很快便好,不如吃过之后再休息,也省得等会儿睡熟了却被打扰,只怕是会坏了心情。”
李羌勾唇,尚显清秀的脸上挂了温和清雅的笑,他点点头,转身便走。
在他身后有人痴痴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了句:“几天不见,怎么突然觉得段师兄更好看了呢?”
摇着头啧啧两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回火堆边。
黑夜沉寂而星火迷离,李羌对上顾长歌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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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事态迷离
第一百五十八章事态迷离
月色西沉,夏日长夜如黑丝绒一般的天幕上挂一轮光耀白盘,长风瑟瑟带了些海的腥湿,无端给人以一种粘稠之感。
李羌冷眼扫扫面前躺了一地的断息门弟子,转头笑吟吟对顾长歌道:“怎么样,看这效果,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顾长歌挑眉看看地上晕得七荤八素的一众人,再打量了下笑容清雅俊秀的某人,心里默默感叹了句,以后得罪谁也是绝对不能得罪这小人的。
“没漏网之鱼吧?”顾长歌掀开就近的一个帐篷往里瞧了瞧。
李羌长眉轻挑,替顾长歌整了整有些松散的披风,“看着你的披风点,这临海夜里风凉,仔细你的身子――还有你便放心吧,这外面躺着的加上帐篷里歇着的,我仔细点过,共两百九十九人,没拉下。”
“帐篷里歇下的?”顾长歌总觉得这话李羌没说完。
果然,李羌的眸子锁在顾长歌唇角矜淡的笑意上,云淡风轻的开口道:“有些人太累便没进食提早歇下了,我好心让他们睡得更安稳些,便在帐篷里撒了点东西。”
闻言,顾长歌啧啧了两声,笑着摇摇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真理呀真理,古人诚不欺我!
李羌见她笑里满是调笑和戏谑,煞有介事地轻叹口气:“知晓你佩服我心思缜密,可表现也不必这般夸张吧,全写在一张脸上了。”
“你这脸皮啊。”顾长歌拖着长音开口,眸中星火迷离,越往深处越见幽沉深邃,半晌她才意味深长地继续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厚啊!”
一如既往?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让李羌替她拢披风的手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却是转瞬又恢复了往日里静水流深的沉沉如曜,他看着顾长歌微微一笑道:“眼见着还有几个时辰便要天亮了,你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左右无事,索性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会儿。”
见他轻描淡写地撇开话题,顾长歌轻笑却也没继续深究,拢拢眉打量了几眼满地的躺尸,她正欲开口,又被李羌抢了话。
“你若是担心半夜出事,我便醒着替你好好看着。”见她依旧要开口,李羌想着上次的教训,长了记性,果断伸手拂了顾长歌的睡穴,幽深如静夜深海的暗暗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和无奈,“你还是,睡吧。”
顾长歌闭上眼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秒,脑子里闪过两个字――报应。
......
天边晨曦将起,点点橙黄自黛青天际生,原本模糊的视野,也被天际那极致光华灿烂照亮。
断息门门主阁内,一夜未眠的梁毅铮一个不备被窗外的光闪了眼,不禁垂下眼睫掩去眼中通红的血丝。
伸手揉了揉眉心,他翻过来一个桌上倒扣的茶杯,自己倒了杯凉了半夜的茶水。
刚啜了半口,紧闭的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走进来神色焦急的幕僚。
“嘭”的一声,杯子被重重放在桌子上,梁毅铮站起来抓住幕僚的胳膊,眼中冷锐如刀的光刹那间迸射出来,他急切询问:“怎么样了,有阿泽的消息了吗?”
这话一出口,梁毅铮反倒先愣住了。
最开始两人被安排到南番的时候,两人关系好,他确实是称呼伊泽为阿泽的,而伊泽也一向称呼他为毅铮,只是后来顾家和凰盟出了事,两人意见相左,这么些年来头一次发生了争执,再到后来建立断息门,他身为门主觉得怎么也要在门下做做样子,树立身为门主的威信,便改了称呼叫他伊泽。
他尚且记着他第一次唤伊泽名姓的时候,伊泽眼中的错愕和复杂,但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对他的称呼也从毅铮自然而然的换成了门主。
如今伊泽遇难,生死不明的时候,他一时心急,不知怎么突然就唤起来从前的称呼,而这么喊出来之后,他心头更觉压抑,觉得这么些年,他欠伊泽的,实在太多。
幕僚见他忽然就变了脸色,带了些沉湎的味道,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梁毅铮心中有事,没能发现幕僚的不对劲,抓着他的胳膊又紧了紧,“快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赫连北钊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底下探子来报。”幕僚咬咬牙,索性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咱们门下派去救副门主的三百弟子,就在昨晚忽然失去的踪迹。”
梁毅铮急目圆睁,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甚至是下意识宁愿相信自己是听错了,“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会突然就,就没了踪迹呢?你给我说清楚!”
“门主,您先听我说。”幕僚反手握住梁毅铮的手腕,“不光是咱那三百弟子和副门主不见了踪迹,现在就连南番那五千精兵都没了消息。”
梁毅铮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身上更是冷汗直冒。
幕僚紧了紧嗓子,腿都有些打颤,稳了稳呼吸半晌继续道:“现在唯独可以确定的是,赫连北钊已经一个人回了他的南番府邸。”
“一个人?”梁毅铮眸光冷厉,苍白的脸上闪过怀疑神色,“确定是一个人?”
幕僚想了想,摇头道:“私以为并不可信,但目前我们断息门在那的探子传来的消息里说的是他一个人回了将军府,且非常的虚弱。”
“虚弱?”梁毅铮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说不准是掩人耳目。”
幕僚点点头,“这件事情来龙去脉好好想一想的话,赫连北钊从中做手脚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咱们三百弟子和五千精兵消失地也太诡异了,偏偏这个时机,赫连北钊一个人出现在南番,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件事,肯定有赫连北钊的手笔!”梁毅铮眼底冷光一闪。
“那门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幕僚脸上有明显的慌乱和不安,毕竟这些事平时都是副门主出主意,想到这,他倏忽抬眸,“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副门主,他肯定会有主意的!”
就在两人尚且为伊泽的去向发愁的时候,断息门一个鲜少有人经过的破落屋室内,角落中一个昏死过去的人眸子紧闭,指尖却轻轻一动。
似醒未醒。
将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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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生变故
第一百五十九章又生变故
这一觉睡得太死,但等清晨顾长歌醒来的时候日头还未起,她揉了揉额头发觉自己身在帐篷中,想来应该是李羌先点了她的睡穴,而后等她真正睡过去之后便解了睡穴送进帐篷里。
帐篷外有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只是那脚步声太杂太乱,尽管刻意放低,却依旧将熟睡中习惯性地保持高度警惕的顾长歌吵醒。
她撩开帘子走出去,一眼便看见凝眉微蹙的李羌和他对面面色沉重严肃的左延邱,至于那杂乱的脚步声,是不远处的五千精兵走动间发出的。
李羌第一个注意到顾长歌,他魅眸幽幽,却在第一眼瞥见顾长歌时洒了晶亮的辉光,好似暗夜天幕上一颗一颗琉璃明媚的星子,两步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眸光深邃如海,嗓音似这初起的晨曦,幽凉而温柔:“醒了?”
两人靠得有些近,他说话间,顾长歌便感觉犹如一泓清泉再他气息扫过的肌肤上流泻开来,颇有些不自在地后退半步,她点头道:“嗯。”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对昨夜的事情闭口不谈,但心中对彼此的真实身份也都早有定论,不过眼下杂人太多,左延邱嘴上说着归附于她,但到底是不可尽信,多防备些总是好的,那么身份也便不能暴露地太早。
左延邱见顾长歌终于醒了,快步走过来,微微躬身一拜道:“伊先生。”
见他一脸严肃和沉重,顾长歌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的行踪恐怕暴露了。”左延邱声音压得极低,喘了口粗气皱眉道,“昨夜有士兵发现了临时驻扎地的附近上半夜有人影闪过,本来那士兵以为眼花没放在心上,不成想下半夜又有起夜的士兵直接跟那些人碰上,才刚出声便被杀了,我被吵醒急忙追过去,但并未追上,叫他们逃了。”
“能确定是哪一方势力吗?”顾长歌脸色微变。
左延邱咬咬牙,半晌才羞于开口道:“没...尚不能确定,除了那士兵被那些人一招致命,其余什么痕迹他们都没留下。”
顾长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那士兵在哪,带我去看看。”
“就在那!”左延邱没想到她竟然第一眼先去看那士兵,心中也庆幸多亏没让人处理了,他指指某处,“我先前找人把他从林子里搬到这边来...”
“你让人动过他了!”顾长歌话刚听了一半,突然拧眉打断他。
“对啊。”左延邱被她这难得骤变的模样吓了一跳,一时间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疑惑道,“怎么了?”
抿了抿唇,顾长歌快步走向放着死去士兵尸体的地方,头也没回便道:“来不及解释了,你快些把那几个动过那尸体的士兵召集过来。”
左延邱直愣愣站着,看看前面那个行步匆忙的背影,耳中传来她沉凉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只觉得那话中的冰冷寒意自耳边一点点浸润到血管之中,在无声蔓延到全身。
打了个哆嗦,便招来身边的副官道:“你快去把那几个士兵找来。”随即便跟在顾长歌身后走了过去。
......
顾长歌半蹲着身子,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这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过了大半夜,这尸体早已僵硬,脖颈上那道一指长的口子,血迹也都干涸——至少表面上来看,是一刀致命,并没有什么异常。
“看出什么来了?”
身侧是李羌纯粹看热闹的口吻问话,顾长歌一大早就遇上这种事,再听见他这语气,难免心情不佳,蹙眉冷冷扫了李羌一眼,沉声道:“你撑开他的眼皮子和嘴看看。”
闻言,李羌似是受了惊吓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明明猜到了这士兵死亡的真正原因,还让我去碰他?”
“别装。”顾长歌淡淡道,“我先前给你喂了颗好东西,总不能白瞎了吧。”
她在易堂门典狱房尚未搞清楚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时,还以为是真正的李羌被喂了毒,便将自己手中能解百毒的那颗蛇胆喂给了他,现在想来八成是白给了。
现在不过让他来搭把手而已,也算是物尽其用,总不能白白让他占了便宜吧。
李羌转眸看了顾长歌半晌,叹口气似是颇为无奈道:“好吧,真是欠你的。”
话里话外全是无奈,顾长歌却从中听出了轻松欣悦的意思,她轻哼一声——占了这么大个便宜,能不欣喜愉悦嘛!
李羌没理会她那声嗤笑,缓缓蹲下,两指撑开了那士兵的眼皮,让顾长歌看了两眼,而后再攥着下巴捏开了他的嘴。
只一眼,顾长歌收回视线,眯起眸子,目光幽邃莫测,“果然是这样,中毒了。”
“却伪造了个一刀毙命的假象。”李羌接话道,起身,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帕子擦了擦手,动作间带着他一贯的优雅矜贵。
左延邱静静站在两人身后,心中却是一阵狂风骇浪掀起。
恰在此时,副官形色匆忙跑过来,给了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左延邱看看两人幽幽明明的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无声地叹口气,半是无奈半是放任地开口:“直接说罢,这里,没有...外人。”
“禀报副将,那三人先前说有些不舒服便去歇下了,刚刚派人去找他们,才发现...”副官咽了口唾沫,“发现,那三人已经死了。”
死了!
左延邱细眸一瞋,“真的是用毒!”
“现在该怎么办,伊先生?”左延邱有些慌了神,现在显然是被人盯上了。
“不用慌。”顾长歌云淡风轻地瞥他一眼。
看着这毒,她首先想起来的便是齐昭的毒门,再想想那一日她偷偷跟在齐昭身后刚出了断息门的时候,听见他吩咐手下人看住了梁毅铮和南番之间的联系,莫非这次是齐昭出手了?
她垂眸想了很多,左延邱却有点儿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又喊了句:“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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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黑袍再现
第一百六十章黑袍再现
顾长歌立即回神,快言快语吩咐道:“左延邱,别再管这些中毒而亡的士兵,不要让任何人碰到他们,也不能焚烧,你带着这五千人尽快换个隐秘的地方。”
“您呢?”
“我去办点事儿!”吩咐完,侧眸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羌。
李羌对上她的视线,微垂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声音低柔而幽凉,柔若春风,凉如泓泉,尽数浇灌于心头上这夏日焦躁之意,“我自是陪你一起。”
脚边被晨露压得微垂的草尖被清晨的细碎阳光镀得越发金光灿烂,李羌走近来一步,草尖上袍角散开,叶尖翕动,一滴露珠顺着草间滑下,随即一跳浸润在土中,顾长歌也觉心头被撩拨得一动,那滴露珠也似浸润在心上,一霎微润。
......
夏日的风从林梢掠过,远处有喧闹声,晨醒出巢觅食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唤了两声,迎着更远处的朝阳初生,未知名的湖上倒影曦光滟滟千万里,泛着朝霞的金光,又一阵风起,鳞波闪闪,如同散在湖中细碎的晶莹闪烁的珠串,又像铺展在水面上流萤漫展、华光璀璨的凤凰尾羽。
近处空气却近乎沉重黏腻,有身形修长的黑袍男子,他侧头,往身后突然来的那同样身着黑袍的人方向瞥了眼,夏日里的声音却凉过冬日寒风:“安排的如何了?”
“回主上,易堂门吴悠已备好。”那人声音淡漠,像是在安排一件东西,“只等您一句话,随时可以出手。”
“李羌那人,找回来了吗?”声音轻柔,尾音微勾,勾出一种阴魅。
那人却浑身一抖,只觉身上一股子凉气袭来,他看着前面那个修长淡漠的背影,凭生想起好些主上刑罚的法子,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颤抖,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他咬咬牙,用尽力气开口道:“并未...”
“并未?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黑袍男子语气未变,却有一种幽暗血腥的气息倏忽而起,还有平淡语调间那种与生俱来的威压森凉,让人如堕深渊,顿了顿他继续道,“若是明日依旧找不到人,你就跟那个弄丢了李羌的人一起去喂食吧。”
林间幽幽明明的光落在他的黑袍上,忽有风起,半掀开头上大大的帽子,露出一线红玉珠色、线条精致的唇,雪地新樱般魅惑勾人的红,却在如云月如珍珠如水晶的肤色中,显出一种异样的清雅。
红唇微勾,却让人感觉扭曲,还有冰冷森然,他呵呵一笑道:“吩咐下去,开始下饵。”
“那主上,接下来咱们......”
“本尊,自然是亲自垂钓去。”声音里带了诡异的笑意,“走吧,去趟毒门。”
.......
顾长歌、李羌两人也往毒门走,一路上各自沉默,顾长歌只一门心思回想她介入七门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她先是取代吴悠进入易堂门,原本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却不想这吴悠竟然是堂黄私下留的一手角色,她索性见招拆招,将吴悠的身份扮演彻底,却不想再回去处理真正的吴悠时出了问题。
晕过去的吴悠被两个黑衣人掠走,然后她追过去却被引到了无影门的地界,却到底是没能找到吴悠的去处。
再后来她以堂黄的名义潜入断息门,取代伊泽挑拨梁毅铮和南番的关系,偏偏这个时候,齐昭毒门再添一脚。
莫非吴悠也是齐昭派人掠走的?
可她看过齐昭这人的资料,为人刚愎自用、有勇无谋,若是有这等本事,不该混成现在这幅样子,那么还有谁,能将手伸得那么远那么长,甚至从最开始便盯上她。
顾长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那日齐昭一笔带过提起的黑衣男子,那么那个黑衣男子又扮演了什么身份?
如果吴悠的失踪不是巧合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暗中那人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顾业,而同顾业这个身份有仇或有利益纷争的人也不少,黑衣男子会是哪一方的人?
宫家,或者乔家,甚至是远在帝都的刘家?
她暂时没有办法确定,但直觉上,觉得宫乔两家没有这等本事,更别说刘家那些靠溜须拍马和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上位的刘家。
“对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李羌突然开口,“就是那日――有人!”
顾长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同样是去往毒门的方向。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便是齐昭口中的黑衣人――看装扮,同那日引她去无影门的人不像是一伙的,但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确定是不是障眼法。
两人一见黑袍男子的瞬间便立即屏住了呼吸,却不想那前面的黑袍男子如此敏锐,在两人还没来得及藏避便看过来。
显然,那黑袍男子也没想到竟然会遇见这两个人,短短一霎的怔愣过后,身形如电,迅速出击。
也便是黑袍男子的这般反应,顾长歌一惊――这人认识她!
如若不然,他不应该对着一个完全不了解情况的陌生人这般贸然进攻,那一霎的怔愣更像是惊讶――惊讶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遇到她!
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吴悠十有八九是这人掳走的,齐昭口中的黑衣人明显也是他们!
又是一刹,黑袍男子已至眼前,令人讶异的是,他这般飞身扑来,挡住大半张脸的帽子竟然依旧死死地遮住脸,没有被烈风吹开半点儿弧度。
他一只手成掌攻向顾长歌,另一只手半空中一扬带出一道劲风,刹那间一棵树便被拦腰斩开一道口子,下面的黑袍男子配合默契,凌空两脚将上半身的树踹开,烈风一卷,轰然倒塌,尘烟漫卷中无数细小枝叶盘旋呼啸在半空中化为一道道光,而后是整棵树,向着顾长歌身边的李羌当头砸去。
顾长歌与李羌迅速分开,一人一掌对上那黑袍男子,另一人一脚飞踢,长腿划过刀锋一般凌厉的线砸在树身上,整棵树霍然砸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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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伊泽之死
第一百六十一章伊泽之死
顾长歌与李羌迅速分开,一人一掌对上那黑袍男子,另一人一脚飞踢,长腿划过刀锋一般凌厉的线砸在树身上,整棵树霍然砸向地面。
底下轰然砸地声响起,半空中对上一掌的黑袍男子和顾长歌真气对撞,月白对上幽蓝,刹那间辉映无上苍穹,两股冲荡的真气相撞,长风中衣袂猎猎飞舞,如海波流荡云涛飞卷,随即两道身形豁然后退,黑袍男子身子一纵,黑色袍角在风中涤荡,顾长歌则一个后仰,朝着向她凌空飞身而来的李羌怀中一扑。
李羌效仿方才黑袍男子的动作,左手罡气凭空而起,卷住方才砸在地上的树,风声呼呼地朝着急速后退的黑袍男子撞过去,而右手将顾长歌虚空中一揽,旋身一转,悠然落地。
两人相视而笑。
两个黑袍男子便没那么幸运了,一个因为方才对树身的全力一踢已经泄了力气,另一个也在同顾长歌对上的一掌而泄了真气,此时面对李羌添了自己罡气在其上的树身,闪避不及,地上那个黑袍男子直接被压在了树下,而另一个半空中对撞的那个一扭,身子虽躲过去了,头上的黑色帽子却被枝杈一勾。
顾长歌急目看过去,却见帽檐掀开的一瞬间,只有一个下巴露了出来――这人竟带了面具!
顾长歌险些吐血。
还未认真打量,那黑袍男子反身重新罩上帽子,拽起被压在树下的那人闪身便逃。
那树虽是狠狠地打击了两人,却也为他们成功逃走提供了便利,顾长歌和李羌两人被挡在树后,若想去追,便要越过挡在面前的树。
等两人追过去,已经没有了影子。
“让他给跑了!”顾长歌懊恼地咬咬牙。
李羌却仔细地打量了树下原本压着黑衣人的地上被拖出的一道痕迹,而后视线移到被勾断的几根树枝,垂眸一刹,他睁开眼忽然道:“往东追!”
“啊?”顾长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羌拽着手腕往东边追过去。
……
“不行!”梁毅铮一掌拍在桌子上,怒目圆睁道,“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了!”
“可是,门主…我们现在没了副门主…拿主意…内门弟子也仅剩不足三百人,拿什么拼?”
“谁告诉你拿主意只能是伊泽的事了?”梁毅铮冷眸斜睨幕僚一眼,“我养你是干什么用的!”
“我……”
幕僚“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神色逃避握了握拳。
梁毅铮见他这幅样子,知道自己是靠不上他了,眼底闪过森然冷光,骂了句“废物”。
幕僚握起的拳头骤然用力,突出的指节微微泛白,沉了沉气,他到底是喏喏开口:“门主,那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你问我怎么做,我去问谁!”梁毅铮气极反笑,歪着头看幕僚,“我将你特意放在副门主身边这么久,你都给我学会了什么?”
幕僚一时语塞,他确实是被梁毅铮特意安排在伊泽身边,表面上看是帮着伊泽处理门中事,但他却在梁毅铮的话中听出几分意思――他分明是想逐渐架空伊泽作为副门主的权利。
毕竟门中很多人都受过伊泽副门主的恩惠,更是为他的智慧所折服,他也多少算是其中一人。
不过他始终觉得为人难得糊涂,所想走得长远,是不能太过“聪明”的,一旦为上位者所忌讳,便容易落下个“兔死狗烹”的下场,伊泽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而他也认为既然梁毅铮能将他安排在伊泽身边,一方面是想自己能够盯住伊泽不要做些小动作,另一方面也是有意培养自己,他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自然不可能太多学着伊泽,也就没将他那天赋智慧和过人的谋略学过来多少,只学了些他平日里待人处事和执掌门中的本领,好为将来多做打算。
却没想到,现在出了这么一门子事!
可梁毅铮现在是什么意思,反过来怪他?
当初他安排自己的时候话里话外可都是让自己盯着伊泽的意思,也没见他多关心过他,现在大难临头了,反倒想起人家的好来了?
无耻!
幕僚在心里暗骂一句,面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伊副门主谋略过人,自然不是我等可比的…”
“还用你说,他素来聪慧,再加上武功过人,鲜少会遇到敌手,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梁毅铮阴沉着脸――鲜少会遇到敌手,为什么这次却连个消息都没能传回来…
还有,为什么,一开始他随赫连北钊去和原交接兵权,突然改了主意却没告知自己一声…
为什么,他和那五千精兵一同消失,而赫连北钊一个人虚弱地出现在南番府邸…
他越想越觉得可怕,身上更是冷汗直冒,他早就有些忌惮伊泽的智慧和在门中受到的弟子拥护与爱戴,这么有能力的人怎么甘心屈居人下?他便怀疑,所以在他身边安插了很多人…这么久都没能发现他的不臣之心,难道这次,是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心中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甚至不需要细心呵护,便可以崖顶苍松般成长起来。
梁毅铮不觉攥住了椅子上的护手。
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吓得梁毅铮骤然回神,他忙把人喊进来。
“门主,这是南番赫连北钊来的信…”
没等他说完,梁毅铮一把夺过去,看着信封上面那个嚣张的赫连北钊的名字。
信是用南番文字写的,梁毅铮先前潜伏南番这么久,自然能读懂。
所以,他读懂了…
读懂了赫连北钊的第一句话:断息门你们欺人太甚,竟用计抢了我南番的兵马,还想杀了我!
后面的他没再看,只一句,让他如堕深渊…伊泽真的背叛了他…
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就此决裂。
信纸在他手中被揉皱成一团,脸上狰狞的表情吓得屋内的幕僚和通报弟子颤了颤。
恰在此时,门外又有声音:“门主,是副门主回来了!”
梁毅铮倏忽抬头――他还敢回来?他还敢回来!
难不成是来下战书?
还是以为这断息门还容得下他这副门主?以为他这门主还被他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这断息门还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怎么可能!
梁毅铮摸了摸腰间暗藏的匕首,眸中嗜血之色闪过――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轻易离开!
伊泽撑着门框走进来,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汗,沾了些灰蒙蒙的东西蜿蜒着痕迹顺着下巴滴下来,一身狼狈,神色焦灼。
他一进门,梁毅铮和幕僚皆是快步迎上去。谁都没有注意到梁毅铮脸上诡谲狠辣的表情。
“副门主,你终于回来了,快...”
“先别说这些了,快去派人到...”声音戛然而止。
伊泽惨白的脸上还有那些没洗干净的易容颜料,青灰色痕迹一道一道蔓展在脸上,嘴角却溢出了血红色,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直勾勾看着面目狰狞森然的梁毅铮。
一双深渊般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伊泽嘴角的红也染上了血色,梁毅铮语调平直僵硬,却是一字一顿道:“去死吧,叛徒。”
伊泽这下也明白了,原本满是震惊的泛红眸子渐渐笼上了幽凉雾气,幽影不明。
他终于垂上了眸子,掩去眸底潜藏深深的失望,他启唇,血从嘴中彻底溢出来,“有人...冒充我...”
说完这句话,他软软地倒了下去,唇角却解脱般的一勾,气息骤停。
世间执念万千,妄想解脱苦不得法,唯死亡可了生愿。
死亡是肤浅之事,而比肤浅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妄念。
他的心底始终有一个无人涉足的地方,藏着一些妄念,这里,阳光也照不进来。
那么深,那么幽暗,那么绝望。
而他给予的光芒被他藏起,不敢挥霍,也不敢贪图更多。
连带着心中那些连自己都唾弃的病态而缠绵的心思也被深深藏起,不敢招摇,也不敢奢望其他。
也曾把一切冠冕堂皇、自欺欺人的借口和自我诟病当做良药吞下,近乎偏执地想要矫正那些感情上的偏差。
于是他将自己生硬的掰离他的身边,却将一颗心推离他更近。
三十余年韶华倾负,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嗔痴妄念,尽数结束于他手中。
最后一眼看向梁毅铮,那般深切,伊泽在心里默念――时间执念万千,唯死亡可了生愿。
只此一眼,再无一言。
梁毅铮却因为伊泽临死前一句话而怔住。
“阿泽!”他一声长嚎,挥臂抱住伊泽倒下的身子。
那一声嚎叫殷然带血,那般带着血色的狠狠揉搓,揉过一颗因挣扎权欲、磨折欺骗和利用而千疮百孔的心,从此再不得欣慰和安宁。
“门主。”幕僚颤抖着声音开口,“易容,易容,是易堂门!”
“易、堂、门!”
七门局势,将乱。
......
毒门外围,顾长歌与李羌对视一眼,而后双双看向林子中走出来的无影公子。
黑袍男子没追到,反倒又蹦出个无影公子――怎么看都觉得巧合到诡异,让人不得不多想。
无影公子好似也没想到会遇见顾长歌他们,只是现在顾长歌的面容尚且带着伊泽的装扮,李羌这人也是一身断息门弟子的衣着,静静打量了两人几眼,他终于开口:“我知道你们在追一个黑袍人。”
顾长歌静静地看着眼前人那张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下细致如玉的肌肤,一线红唇,还有线条精致的下颌。
她莫名觉得这无影公子的脸部轮廓跟方才那黑袍人有几分像,但是,身形又不像――那黑袍男子比这无影公子高了近半个头。
无影公子面色微凝,沉吟片刻道:“我也在追。”
“我凭什么信你?”顾长歌抿唇,“而你,又为什么信我,这般毫无保留地直接把自己的行踪告诉我?”
“我信你,因为我认得你。”
顾长歌不由淡淡弯起了唇角,“我伊泽乃断息门副门主,无影公子自然认得。”
“你不是伊泽。”无影公子直接否认,深深看了一眼顾长歌的眼睛,“脸会变,但眼睛不会变。”
顾长歌眸光一闪,突然想起两人初见那日,这无影公子曾说自己的眼睛很像他的一位故人。
这故人,恐怕就是说的她三年前死去的本尊――顾长歌,所以,这人真的是曲影琛?
随即便听见无影公子道:“我是曲影琛。现在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果然是曲影琛――顾长歌眸中一抹异色闪过――那么眼前这人身上的陌生感是怎么来的?
“确实,我不是伊泽。”顾长歌淡淡一笑,一向清亮的眸子里却仿若笼了一层雾,让人难辨其情绪何如,没回答曲影琛的话,她道,“你是怎么发现黑袍男子的,为什么要追他?”
曲影琛沉默了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信我?”
“毕竟你出现得太过巧合了不是吗?”顾长歌毫不避讳地回答他。
曲影琛良久没答话,林间的风吹起他垂在脸颊的发丝,与他微扬的衣袂一起,翩然若仙般,寂寞。
唇角勾起个不以为意的笑,曲影琛淡淡道:“我在其余六门中的探子来报,最近各门中的小动作有些多,我原本以为是七门会盟临近,有些小动作也是应该的,但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安,便亲自去查了查,才发现了这黑袍男子的踪迹。”
“所以你真的是在追查他?”顾长歌笑容清淡,眼角噙了一丝玩味,“可我们追过来的时候,那黑袍男子是从你来的方向消失的。”
“呵。”曲影琛轻笑,“既然你不信我,我又何必多做解释?”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顾长歌从中听出了落寞,向来平静地心口一皱,竟微微泛起一种难言的疼痛。
她觉得这疼痛莫名而诡异,不由眉头微拧,又转开话题道:“无影公子能在六门中不动声色地安插自己的探子,而且从你方才的话中也可以听出,这些探子的地位怕还不低,那么我能问一句无影公子做的这些,难道就没有私心吗?还是说当真只为自保,我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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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此心不弃
第一百六十二章此心不弃
“我所做的一切,确实有私心。”曲影琛自嘲一笑,但面具下一张清雅的脸依旧是一片从容淡然,“我这番折腾,不过是想要替故友...守住她最后的心血罢了...”
顾长歌看着他露在面具外面一双深邃认真的眸子,心口像是突然被轻轻扯了一下,“你所说的故友,可是那日你提过的同我眼睛很像故人?”
曲影琛瞬间便乱了呼吸,转身便要走,背对着顾长歌道:“既然先生都知道了,那我便先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顾长歌出声喊住他。
曲影琛没有停下步子,只是走得轻缓,边走边道:“不仅是因为这样一双相似眼睛让我觉得一见如故,更是因为我始终相信能够拥有这样一双澄澈通透眸子的人,不该是那种奸佞龌龊的小人。”
他一向如暖玉的音色里渗了些凉意,顾长歌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终于开口:“我们合作吧。”
这句话成功地让曲影琛顿住,微微转头,视线却投向远处绵延的低矮青山,缓缓叹了口气,他问:“为什么?”
“还记得那日我是怎么回你的吗?”顾长歌唇角弯出一道清丽柔和的弧度,缓缓开口,“我信我自己的心。”
“我信你正如你信我一般。”曲影琛转身,唇角微勾似笑非笑若噙花一朵,“那么现在,你可以告知我你的名姓了吗?”
“我叫,顾业。”顾长歌一字一顿地开口,随即便见到曲影琛身形一颤,眸中划过一丝复杂地情绪,“是失望了,还是怎么?”
曲影琛身子颤得更明显,低下头呼吸不觉加重。
真的是他奢望了吗?可这样一双相似甚至是和记忆中重合的眸子,除了她谁还能拥有?
“你自己都说了故友已故,为什么还会多想?”顾长歌高声问他,“你到底是没能放下,你还活在哪呢?”
曲影琛闻言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对面的顾长歌,“你觉得,我还活在哪呢?”
“我不知道你还活在哪。”顾长歌笑着摇摇头,“我只知道,你该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活在当下...”曲影琛近乎哽咽地低声呢喃,眸中混沌却渐散,刹那间锐利乍现,他倏忽抬头,“你是谁?”
“顾业。”顾长歌不厌其烦地第二次说出这个名字,“顾家遗孤,顾业。”
明明声音低沉若无,听在曲影琛耳中却重若千钧,林中斑驳的阳光投射在他的侧脸面具上,反射着冰冷也锐利的光,他的眼神也是复杂难言。
“你来七门...”
“所为凰盟。”
两人相视一笑。
一直在一边近乎透明的李羌见两人终于谈妥,这才走过来。
曲影琛转眸,轻笑道:“这位是?”
趁曲影琛一时不备,李羌倏忽出手,微微圈住他的手腕,容不得曲影琛撤回,他两指看似随意的一勾,而后便自行收手。
“不必惊慌,只是个打招呼的方式罢了。”
阳光照上李羌的明锐深邃的眸子,眼眸深处,隐隐有幽幽色彩,刚好映衬那眉梢眼角上晕染出的一色阴影,宛若暗夜盛开的曼陀罗,神秘而危险。他微微垂眸,黑翎似的睫羽投下深不可测的阴影,也掩去他的情绪。
他勾唇,淡淡道:“你好,我是黎苏。”
......
“你方才真的是在打招呼?”顾长歌已经同曲影琛分开,当下只剩苏离和她两个人。
她可不信刚才这狐狸突然出手是在像他说的打招呼。
“当然。”苏离笑容温雅,“宣梁国新传过来的打招呼的方式而已,我记得是叫握腕礼。”
顾长歌还是不信,她只听说过握手礼,哪里来了个“握腕礼”?
只是她一心扑在苏离方才诡异的动作上,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轻柔握住。
耳边传来苏离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还有他靠过来之后身上淡淡清雅的雪松木清香,他道:“就像这般。”
手腕上是他轻柔而温和的力度,耳边有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宛若花落如雪、长风拨弦,溪边青柳繁丝摇落,摇向更远处的青山隐隐。
顾长歌一怔,随即缓缓转过头,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相闻,她抬眸终于对上他的视线。
如同笼罩在晨曦雾气里的落月银湖,幽邃深切。
那般璀璨雍容、风华绝代,又饱含深情和温柔包容一切的目光。
顾长歌怎能不懂?
却还是不发一言地轻轻抽出手,手腕上还有那种温热的***顾长歌后退半步,勾唇一笑,笑得明媚而坦然。
和她一样,苏离也在笑,然而那清冽笑意中却添了几分孤寂和落寞,从长久的寂寥和叹息中一点点剥落,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疼。
良久,他缓缓松开微弯成拳的手,轻笑一声,眼神朦胧,道:“小叶子,我不放弃。”
终换得她一声悠长的叹息。
苏离却突然一笑,转移开话题:“你还记得黑袍人出现前,我想同你说起一件事?”
“什么事?”顾长歌撇过头再次看向苏离。
“就是有关这个黑袍人的。”苏离凝眉轻蹙,“我当日赶到断息门典狱房的时候,李羌便是被这么个黑袍男子打晕了,看样子是正想把他带走。”
“李羌...”又牵扯到了易堂门,顾长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所以李羌现在是在你手里?”
“嗯,这你倒不用担心。”苏离点点头,又道,“不过这些黑袍男子明显是冲你来的,而且来势汹汹。”
“我也纳闷,想来想去却找不到入手点。”顾长歌皱眉,想了想又道,“不过我看他对这七门局势尤其熟悉。”
“小叶子,你不怀疑曲影琛这人吗?”
顾长歌挑眉道:“你为什么总揪着他不放,又是探腕又是眼神杀的?”
“他对你有所隐瞒。”苏离眸中寒意渐凝如刀锋。
“我们彼此都有隐瞒,这个尚可理解吧。”
“如果我说,曲影琛这人,是女人呢?”
顾长歌大惊――怎么可能!
曲影琛这人她三年前便熟识,男子身份不容置疑,如果真照苏离说的,是个女人的话――顾长歌眯了眯眼――那么这个“曲影琛”的真实身份,便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可是为什么,她面对这个“曲影琛”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
“所以,小叶子,你还信她吗?”苏离问她。
顾长歌叹了口气,答道:“唯待时光可证。”
......
“主上,查出来了,是齐昭派其毒门弟子暗中打探消息,这才惊动了顾业。”一个黑袍男子半跪着道,“顾业查到是毒门的人,便立马往毒门赶,这才,同主上碰见,让我们...暴露了身份。”
话音方落,便见座上那人蓦然拍案而起,一抬手“嘭”得一声,结实的红木雕花嵌紫贝琉璃桌上裂缝蜿蜒开来。
他梭然一挥袖,厉风狂卷,被宽袖卷起的茶壶玉杯凌空碎成齑粉。
地上跪了一片人,全部是遮住全身的黑袍装扮,此刻都吓得噤若寒蝉,一声不吭。
那人面无表情地开了口:“这个不自量力的蠢货,不过一跳梁小丑而已,也敢在本尊面前耍小聪明,坏了本尊的事!”
他缓缓起身,并未有其余动作,却让整个屋内又添了三分令人窒息的阴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良久才有人颤抖着声音开口:“那...主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那人勾了勾唇,轻笑一声,声音轻柔如流水,却似极北千年寒冰化水,能将所有人冻僵而死。
“本尊手底下,不留不听话还爱自作主张的人,既然如此,毒门便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句话,轻巧地定下毒门近五百人的性命――声音中没有一丝人气,一入耳,便让人生出无边无际的恐惧。
地上跪着的人始终安安静静地跪伏在地,无人敢抬头,却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子。
“易堂门的吴悠已经放下去了吧?”他忽然开口问道。
“回主上,吴悠已经回到易堂门,且就要取得堂黄的信任了。”
“嗯。”他的声音幽冷,犹如常年深藏黑暗的地下冰泉,带着渗人的凉意,“关于李羌,还有带走李羌的人,都查到了吗?”
地上跪伏着的人脊背高高拱起,此时翻出一阵战栗。
“没人回答是什么意思,嗯?”那人眼底幽色波澜起伏,声音却还是稳若镜湖,“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我倒不介意还有人下去陪他们。”
依旧没人回话。
“呵。”那人撩了撩袍角,缓缓坐回椅子上,轻笑了一声,语调已经有些怪异,“那方才和顾业一起的那个男子呢,查到什么了?”
“回主上...属下觉得,掳走李羌的人和这个男子,应该有关系...”底下有声音瓮瓮闷声想起。
“你倒是个聪明的!”
刚才说话那人一喜,就在他以为自己能逃过一死的时候,突然听到下一句让他如堕深渊的话。
“既然那么聪明,不如你下去教教那两个没找到人的蠢货怎么样?”
底下人没来得及惊呼,突然觉得胸口一痛,整个人便瘫软在地上,没了呼吸。
“本尊不需要这种废物,只需要有人来告诉本尊,他究竟是谁!”
一室静默。
地上跪着的人几乎要崩溃。
死亡并不可怕,等待死亡还不能反抗才真正让人恐惧,那巨大沉滞的威压和长久积聚起的敬畏,甚至让他们不敢开口哭泣和求饶。
“好吧,看来还真是遇到敌手了。”那人垂下眸子,又是一声轻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七门会盟开始前以及没能找出人来,那便,全都消失罢。”
说罢,他便起身往门外款步离去。
徒留一地劫后余生的唏嘘叹气声。
......
两日便也这么过去,七门会盟终于开始。
西沼泽上一搜行舟上,坐了三个人。
三人中为首的是唐黄,他眼光闪过一丝冷光,神色晦暗不明地看了看自己左后侧坐着的吴悠。
两日前这人突然闯到易堂门说他才是真正的吴悠,被他派出去的那个其实是假的。他立即感觉不对劲儿,赶忙找人到典狱房走了一趟,才发现他一直以为掌控在手的李羌早就被人偷梁换柱了,可笑他还以为自己抓住了掌控吴悠的筹码。
那么他最开始便在怀疑的吴悠,真的不是他原本的左护法之子。
可眼前这个,真的就是吴悠了吗?
他不能确定,被骗过一次之后,他便不敢再随便相信这个出现地着实诡异的吴悠了,就算他说这张脸是他原本的面目――仔细一看和之前的左护法确实有些相信,但谁又能确定这张脸也是真的?就算他在自己面前亲手演示了其高超的易容手法,他还是保留了一丝怀疑和清醒,毕竟易容术并不算多隐秘的能力,如果真的是有心人趁着这个时机送过来,打的是七门会盟的主意,找来个易容高手也不是太难的事儿。
堂黄为人虽有些刚愎自用,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也不会认为他们易堂门的易容本领就是天下第一了。
吴悠心里也苦。
三日前在西沼泽这边被人打晕,等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完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还有两个身着黑袍的男子。
那两人告诉他,他在易堂门的身份被人冒用,现在正风头大出。他当即便气血上涌,心里堵了一口气出不来。
他身为左护法之子,原本是该子承父业的,谁知道门主偏偏说他心性不成难堪重任,非要让他混在一众底层弟子中磨练性子。他虽然心中有怨,但门主的命令又不可违抗,便只好听令也当做是一次潜心研究易容的机会。
磨了一年受苦受累,眼见着便要熬出头,却不想被不知道是哪里的无耻小儿摘了可下口的果子。
他甚至没想过那两个黑袍男子的心思和阴谋,便直接回到易堂门。
着实可恨!
更可恨的是,被那人骗过一次的门主现在连他也不敢相信。
这么一来,一年多的磨砺和隐忍,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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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惨遭灭门
第一百六十三章惨遭灭门
这么一来,一年多的磨砺和隐忍,功亏一篑。
吴悠狠狠地攥了攥拳,难道就这么认命吗——不!他才不认命!
他始终相信,命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需要自己挣来的。
眸光一瞥,瞥见远处一艘朝这边过来的渔船,吴悠咬咬下唇,若是在易堂门真的没有出路了,他不介意另谋一条,毕竟最后的目标都是一样的不是吗?一条路不通,换个踏板走走弯路又何尝不可!
心中打定主意,他暗暗垂眸,掩下眸光诡谲,“门主,那边来人了。”
堂黄也沉了沉心思,看着向着自己的方向越来越近的洪门门主王启洪。
率先拜了一拜,垂首的瞬间不动声色地扫了两眼王启洪身后的两姐妹,道:“王门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唐门主。”王启洪颔首,随即对身后的两女儿使了个眼色,道,“这是易堂门门主堂黄。”
王承玉和王承烟两姐妹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拜了一拜,“唐门主。”
堂黄见两人姿态,心下一惊——这一拜,拜的姿势并不想寻常人家的女儿一般褔身礼,而是江湖来往的礼节,且这般正式,怕是这王启洪有意培养两个女儿。
也对,王启洪故妻已亡,没有再续弦,膝下便只有两个女儿能来继承家业。
一番心思暗涌,堂黄心中已有定论,有心结交,便端起个长辈的口吻道:“这便是王门主的两个女儿了吧?早就听说洪门两位小姐出落得如花似玉,如今一看果然是不同凡响。”
这种奉承美貌的话虽说不出彩,但也是中规中矩,用在此时刚好不过。
见对面一对姐妹花矜持一笑,“唐门主谬赞了。”
堂黄也笑了笑,“喊什么唐门主,我同你们父亲也算是旧友,便托大唤你们一声侄女,不必这般生疏。”
王承玉、王承烟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堂黄会这么说,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亲,见他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爽朗一笑,齐唤道:“唐伯父。”
堂黄哈哈一笑,显然是很满意,便又对王启洪开口:“王兄的这对闺女,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将来必是一方人物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上辈子积福才能娶了这般解语花般的女子。”
说话间,给身侧的吴悠递了几个眼神。
王承玉没注意到他这般神色,只是在听见嫁娶之事时,突然想起了那个无影门的无影公子以及他风华绝代的身影,女儿家的薄脸皮上也微微泛了红,不由得低下头。
王承玉春心萌动,没能注意到堂黄,姐姐王承烟却是见了堂黄瞥向他身侧那个年轻人的视线。
她默默打量了几眼吴悠,随即轻笑道:“唐伯父说笑了,我与妹妹才多大年纪,现在说这夫婿之事未免为时过早,再说了,我们还想多陪陪父亲呢!”
边说着,便一脸孺慕之情地亲昵搂住王启洪的胳膊,笑道:“爹,您说是不是啊。”
王启洪眼中闪过一丝赞扬之意,拍了拍自家大女儿的手背,叹了口气,对堂黄一笑道:“承烟说的是啊,她们母亲去的早,打小便跟在我身边长大,我可舍不得这么早把他们嫁出去。”
堂黄低头低声的笑,眸中却有阴厉之色一闪而过,暗骂一声不识抬举,眼底似有深海暗渊风暴狂起,一霎风平浪静,他抬眸状似艳羡,“也是也是,任谁家有了这般闺女,也是不舍得提早嫁出去的,总该好好挑选夫家,倒是我这外人先替王兄急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知道这话就该到这打住,便谁也没有接话,只是对着笑了笑。
两艘渔船齐头并进,气氛一时沉静下来。
半晌,堂黄突然开口:“不知王兄对毒门一夜覆灭这件事,怎么看?”
闻言,王启洪挑眉,眼珠子转了转,隐晦口吻道:“现下南江时局动荡,谷内外势力突起不知几何,谁知道齐门主是惹到了谁。不好说,不好说呀...”
堂黄一下子抓住王启洪话里的重点,压低了声音问道:“听王兄这意思,是觉得这事很可能不是七门的手笔?”
“我哪知道啊。”王启洪呵呵一笑,模糊道,“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哪能随便当真。”
暗赞一声滴水不漏,堂黄低垂的脸面色不虞,眨眼间便恢复了正常,又不死心问了句:“王兄,怎么就确定是齐门主惹到了别人?”
“哦?”王启洪低垂眉眼看看依旧搂住自己胳膊的女儿的手,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堂兄有何高见?”
“高见倒谈不上,不过是和王兄看法有些出入罢了。”堂黄声音压得越发低,“我倒觉得,齐门主以及毒门遭此一劫,多半是挡了某些人的路!”
王启洪轻拍着王承烟手背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只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心道果然是老狐狸,堂黄没有气馁,反而接着道:“王兄难道不觉得,最近断息门有些太过招摇了吗?”
“断息门在七门中一向发展得好,这未必就是招摇,不过是想要更上一步罢了。”王启洪轻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而已,大不可为此多想。”
堂黄轻哼一声,“若是他往高处走的路要用我们其余六门垫脚呢?”
“什么垫脚不垫脚的。”王启洪声音平缓,“被拿来垫脚的多半是一心想走在别人前面的,我老了,走不动了,若有人想要往前走,我让路便可。”
堂黄咬了咬牙——什么叫“被拿来垫脚的多半是一心想走在别人前面的”,不就是暗讽他也和梁毅铮一样狼子野心嘛!
他正要再度开口,没想到王启洪先开口表了态度,“我老了,也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倒不如同我这俩女儿放在身边,停下来一起看看路边的风景,也算是人生独一份的乐趣了。”
说罢,笑眯眯拍了拍王承烟的手,王承烟回以一笑。
堂黄倒吸了口气,奈何两父女配合太好,他是在插不上话,正想着再如何开口,却不想王启洪直接对着前面行船的船家说了声“快些走吧。”
随即转头对堂黄笑笑:“早先我这两个女儿便吵着要我带她们好好逛逛,这般我们便先走一步啦,堂门主,再会。”
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堂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扯了扯唇角,颔首道:“那我便不拦你了,再会。”
两艘船很快地拉开距离,王承玉回头看看后面脸色阴沉的难看的堂黄,往自己父亲身边凑了凑,“爹,那堂门主...”
“离他远这点儿。”王启洪打断自家小女儿的话,摸了摸她的头发,“这堂黄狼子野心,还心术不正,明显是想拿我洪门做掌中刀。”
“借刀杀人。”王承烟接了句话。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王启洪冷笑一声,“难得他韬光养晦这么久,如今时机一到,他自然是要该出手时就出手,打定主意要一击毙命。”
“韬光养晦?”王承玉不解问了句,“易堂门被断息门打压了这么久,是在韬光养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堂黄倒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物了。”
王启洪点点头,“当年七门初立,以断息门为盛,易堂门最弱,三年来,断息门梁毅铮锋芒毕露,反倒是易堂门这个堂黄一声不吭、韬光养晦,看着吧,这次的七门会盟,断息门八成是替易堂门做了嫁妆。”
“既然父亲看得这般清楚,为什么不趁机站到易堂门这边,反倒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王启洪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幽幽叹了口气,“方才那些话,我不单单是同堂黄撇清了关系,连带着和其他几门也扯得干干净净,这样最能让人放心。”
“况且,父亲是真的有了隐退之意了吧?”王承烟眸色清澈,凝定万千烟波。
“争了大半辈子,也该退了。我早就该看开,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没了母亲。”王启洪唇角紧抿,眼眶隐隐泛红,而后紧紧握住两个女儿的手,“我们洪门势力虽不算强盛,但也足以自保。不管是谁成功上位,我们只要能抱住一方平安即可。”
王承烟和王承玉对望一眼,而后齐齐看向红了眼眶的父亲,纷纷握紧了他的手,给与他无声的支持。
“为父剩下的日子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年,最后的心愿就是为你们寻个如意郎君,也便能安安心心地去下面见你们母亲啦!”
“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肯定能长寿的,莫要在说这些‘去啊’、‘走啊’之类的话,来吓唬我与妹妹了。”王承烟不赞同的嗔怪王启洪一眼,而后看向王承玉,“玉儿你说是不是?”
王承玉没反应过来,方才听到自家父亲说起如意郎君,她又想起了无影公子。
......
而西沼泽另一处行舟处,无影公子曲影琛和断息门梁毅铮也碰在了一起。
这自然不是巧合的偶遇。
梁毅铮面色苍白,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虽年轻却依旧高深莫测的无影公子。
自从收到赫连北钊的那封信之后,断息门中便不断有弟子遇刺而亡,门中上下人心惶惶,原本就只剩下的不足三百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只剩一百多人。
他被这事弄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一方面在想怎么平息南番赫连北钊的怒火,一方面也想该怎么报复易堂门。
不是没有派人去南番同赫连北钊解释,但派过去的弟子还没开口,便先一步直接被斩杀。
赫连北钊的这般怒火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怕是赫连北钊手中那五千精兵是真的被那个假的伊泽给骗去了。
骗去了哪?
必然是从中作梗的易堂门。
他断息门经此一事元气大伤根本没能力和其他六门斗,偏偏七门会盟迫在眉睫,根本不可能突然取消,易堂门得了这五千精兵的支持,不出意外最后的胜利便是属于堂黄那老狐狸的。
不甘心啊!
他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么久的事,到头来反倒为别人做嫁衣?
于是他找上了无影门,孤注一掷试图做最后的一搏。
曲影琛面具后的请冷眸子打量了几眼明显风光不再却依旧在强撑的梁毅铮,想起顾业给自己说过的他做过的那些事,看来是收到成效了。
所以这梁毅铮现在是来找他谈合作,想要拿他做冤大头的?
曲影琛心中冷笑——是谁给了这梁毅铮这般自信,觉得他能在自己手里抢到好处?
梁毅铮见对面曲影琛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想了想便先行开口道:“无影公子,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曲影琛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便没有再说话,显然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梁毅铮眸光一暗,眼底幽色波澜起伏,最终还是平静了下去,神情讳莫如深,他道:“想必擅掌情报收集的无影公子必然已经知道毒门一夜覆灭的消息了吧。”
曲影琛瞳孔一缩眸色骤深,黑翎羽一般的睫羽微微翕动,唇角轻抿,下巴微抬,半晌点了点头。
他始终没说话,让向来受人尊崇和奉承的梁毅铮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只是知道自己到底是有求于人,难免要在这人面前低一头,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他沉声道:“那么无影公子对此事,可有见解?”
“梁门主呢?”曲影琛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梁毅铮咬咬牙,暗骂一声这人越来越难缠,沉吟片刻道:“在下觉得,七门中人,无此能力,能在一夜之间,灭了一个门派。”
“那可未必。”曲影琛摇了摇头,“若想要无声无息地杀人,还是整个门派这么多人,不一定就要真刀实枪地干。”
梁毅铮神情一震,声音都有些变了,“公子的意思是,用毒?”
曲影琛无声点了点头。
这么一会儿,梁毅铮也算是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只一心扑在两人方才的对话上——用毒,确实是个很大的可能,那这样一来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七门以内的人干的了。
“那...公子以为,会是谁干的?”
曲影琛瞳眸深深,半晌微微眯起了眸子,直勾勾盯着梁毅铮道:“说实话,你的可能性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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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杀鸡儆猴
第一百六十四章杀鸡儆猴
“那...公子以为,会是谁干的?”
曲影琛瞳眸深深,半晌微微眯起了眸子,直勾勾盯着梁毅铮道:“说实话,你的可能性最大。”
梁毅铮心底霎时掀起万丈狂澜,扯了扯几乎要僵住的嘴角道:“公子说笑呢罢。”
“你知道我没有在说笑。”曲影琛一脸严肃和认真,“毒门被灭一事,最遭人怀疑的便是你断息门。毕竟三年来七门中唯独你最是招摇,且七门人中皆知梁门主曾与齐门主因某些事发生过冲突,故此断息门和毒门的关系向来紧张。再说眼下七门会盟迫在眉睫,断息门称王称霸的心思毫不遮掩,若是真的要拿毒门杀鸡儆猴的话,也不是说不过去。”
他越分析下去,梁毅铮的脸便更苍白一分,心中凉意更甚――这明显是有心之人在针对断息门。
先是被易堂门设计,失去了伊泽和三百内门弟子,更是挑拨的赫连北钊不断对断息门内其余弟子痛下杀手,各种暗杀防不胜防。
那么这次的毒门之事会不会也是易堂门下的手?
梁毅铮倒抽了一口凉气,越想越觉得有很大可能,毕竟易堂门和他断息门素来不对付,这次出手覆灭毒门,不仅除去了一大作对势力,更是将一切嫁祸于他断息门,惹得其余几门的怀疑和敌视。
曲影琛淡淡扫了几眼梁毅铮袖口处攥得骨节发白的手,心中不由冷笑,面上却是依旧素淡如水,他道:“梁门主不会这般单纯地以为此事是你的宿敌易堂门出手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梁毅铮眸光化剑噌的一下射过去。
曲影琛眉梢轻挑,眼中冷光乍现,梁毅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语气有多差,赶忙赔笑道:“无意冒犯,还请无影公子见谅。”
曲影琛挑着眉冷冷瞧了几眼梁毅铮,直到他额角虚汗直冒,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梁毅铮见他态度终于有所轻缓,赶忙赔笑着又问:“不知无影公子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公子觉得毒门覆灭一事尚有蹊跷?”
“想要无声无息灭了一个门派,并非是一件易事,便是用毒也要挑对了毒。”曲影琛淡淡道,“你觉得七门中谁有这个本事?”
曲影琛的话意有所指,梁毅铮想了许久,突然脑海中灵光乍现,他心下一惊,似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惊怕恐惧,抖着声音道:“若是真要算起用毒的功夫,便是毒门了,公子的意思是...”
曲影琛瞳眸深深,淡淡点了点头,沉声道:“且不说他毒门本来就精通各种毒药,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别人下了毒,更是一毒直接灭了满门,再说了,真要用毒,整个毒门近千人,就能没有一个察觉的?我可不信。”
闻言,梁毅铮连呼吸都在颤抖。
“这毒说不准就是他们自己下的。”曲影琛半眯起眸子,“真真是好一个金蝉脱壳,掩人耳目的绝妙之计,不仅能让其余六门放下防备,更是令大家互相猜忌,而他齐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上位,甚至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梁毅铮如今甚至可以说是被曲影琛的一番话吓了个措手不及,他眸光渐冷,却下意识地不再相信身边任何人。
面上带了明显的怀疑,他冷声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曲影琛轻笑道:“今日梁门主主动来找我,不就是想谈合作的吗?难道是我猜错了?”
梁毅铮大惊――他竟然知道自己是来找他合作的!莫非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心头一紧,瞳孔紧缩,面上却是带了倨傲之色,他大笑一声,试探道:“笑话!我断息门内门弟子有近七百人,外门弟子更是无数,就算单单是人数上也远胜了其他六门。况且我断息门以暗杀成名于这南番和北齐,尤其是我门中独有的七步剑法杀人无数,向来为人所惧,皆使得我断息门在这七门中称大已久,哪里用得着同别人合作!”
“呵呵...”曲影琛笑得清雅淡漠,梁毅铮却能从中听出一分嘲讽之意,笑声渐歇,便听见曲影琛继续道,“梁门主这些话,若是放在以前,我定然是深信不疑的,也不敢自讨没趣找人合作找到断息门来。”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道:“可梁门主现在还说这话,心中就不会底气不足吗?”
“你都知道了什么?”梁毅铮眸中狠厉之色尽显。
曲影琛恍若不见,笑对上他阴冷似箭的目光,“梁门主莫不是忘了我无影门是干什么的?想知道些不为人知的消息,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吧。”
梁毅铮嘴唇微启,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噤声。
终于还是曲影琛又开了口:“放心,梁门主,有些不该说的话,我是不会随便说的。”
他竟然敢威胁他!梁毅铮脸色一僵,偏偏他还不得不屈服于这无影公子的威胁,他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一言不慎惹着了这个无影公子,那断息门苟延残喘的消息瞬间便会传遍七门,以及南番和南江,先不说树敌无数的断息门那些仇家,就光是其余六门就能瞬间分食了他!
他咬咬牙道:“你究竟,想怎么做?”
“我说过了我的来意。”曲影琛道,“合作。”
“为什么是我?”
曲影琛轻笑出声,仿佛梁毅铮问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慢慢的一字一顿地道:“我资历尚浅,总该有人举荐我这个年纪尚小的人上位,至于为什么是你...呵,没有了反扑能力的老虎,刚好用来狐假虎威,不是吗?”
“好,好,好!”梁毅铮冷笑着鼓掌,“无影公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夫还真是不得不服!”
曲影琛轻笑着颔首,似是心满意足地接下了这夹杂着冷嘲热讽的称赞,“梁门主放心,事成之后自然也会有好处,只要你好好配合便是。”
“配合,配合...”梁毅铮脸上笑容扭曲狰狞,“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若毒门灭族一事真的是齐昭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毒门尚在暗处,当然是要逼出他来。”
梁毅铮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说的倒是简单,怎么逼出来?”
曲影琛眸光清冽,对梁毅铮的嗤笑嘲讽的神色视而不见,眯起眸子道:“你我合作,洪门门主置身事外,千宗门暗中依附于你,?移门是我手下的势力,这么一算,就只剩下一个易堂门了。”
在听到他淡淡的语气说出他自以为隐藏最深的千宗门时,梁毅铮近乎绝望,一时间他竟有些站不住,脚下一个踉跄,换来曲影琛袖风一打。
一股劲风凭空而起,扶住他的腰,梁毅铮站定,长长叹出一口气,面无表情道:“你是想,杀鸡儆猴?”
“不不不!”曲影琛笑着摇头,“不存在谁是猴,在我看来,若不听话,都是鸡!”
他那清淡的眸光瞬间让梁毅铮蓦然一震,他微微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曲影琛眸中笑意加深,却让梁毅铮觉得可怕。半晌,便听见他道:“毒门用毒的战术让人防不胜防,总该是要防备些的。不碰席中任何吃食是最基本的,但还是有很多需要防备。”
边说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又从瓶中倒出两粒he黑色药丸,递一颗给梁毅铮。
梁毅铮接过来,看看手里的药丸,再抬眸深深看了一眼笑容清雅淡然,如名家烧制的极好的素淡青花瓷。
良久,他一笑,指了指曲影琛留给自己的那颗,对曲影琛道:“不知我可否拿无影公子那只手中的那一颗?”
曲影琛面色温润,不喜不怒,看不出情绪,将原本递给梁毅铮的那颗药直接扔到自己嘴里,再把留给自己的那颗递给他,道:“梁门主还真是谨慎呢!”
说罢,将剩下的药分给两只船上的其他人。
梁毅铮这才将药安安心心地咽下去,笑道:“江湖中人,本就该多长几个心眼,无意冒犯,想必无影公子可以理解吧?”
“呵,理解,理解…”曲影琛轻笑着负手转身。
压在下面的那只手指尖轻轻一捻,星星点点近乎无色的粉末从指甲里脱落,无声掉落到宽大的袖子中。
无人注意,背对着梁毅铮的曲影琛,勾唇一笑。
……
除了常年定居在这无名山谷里的七门,恐怕还没人知道,这神秘莫测的西沼泽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落脚的高地。
高地上七门合力建了座大殿,说不上来多么华贵,却绝对隐秘安全且舒适――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七门门主已经全部来齐,大殿中,中间最上首的位置空着,左边第一个坐得是梁毅铮,右边第一个是曲影琛。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视线一飘便分开。
梁毅铮举杯,笑道:“今日我七门齐聚于此商讨要事,也算是一次那么的盛宴,不如举杯一起喝一杯,如何?”
众人笑呵呵纷纷举杯。
见其余人皆是痛快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梁毅铮眸光一闪,随即宽大袖子遮住酒杯作势要一饮而尽,杯中酒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尽数灌于袖中。
放下杯子,梁毅铮再没说半句废话,直入主题地道:“今日七门会盟要商讨的问题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清楚。”
右手边第二位的堂黄眸中冷厉藏得极深,对上梁毅铮明显挑衅的视线,笑着接话道:“我等自然清楚,无非是关乎我们七门存亡的极重要问题!”
“既然都说了,关乎存亡…”曲影琛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堂门主竟还笑得出来?”
此话一出,除了梁毅铮以外的其余几人皆是一惊――平素里这无影公子从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冷眼旁观默不作声的样子,今日怎么突然就开口说话了?而且一开口还吓死人,竟然公然挤兑易堂门的堂黄。
堂黄脸色明显不好看,嘴角扯一抹不知道该不该收回的笑,硬生生僵在那里,煞是尴尬。
心中更是被无影公子这番不正常的举动给弄得有些不安,他虽然一直有在防范和暗中窥察七门之中一直以来最是低调的无影门,奈何无论派出多少探子,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想到这些,堂黄心里头没由来的一阵惊慌,怕是这无影门是他今日的最大对手,至于梁毅铮,他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以往都是断息门和易堂门的争斗,今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易堂门和无影门的战争,剩下那三门看得有些不解,千宗门的门主更是不断地给梁毅铮使眼色。
梁毅铮对此视而不见,仔细打量这大殿中的情况,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瞧了三遍,梁毅铮仍旧没能发现任何像是毒门中人的可疑人物,见此时气氛已是有些尴尬和沉闷,他开口道:“无影公子这就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罢,方才我见大家可是都笑了的,何必单单抓住堂门主一个人不放?”
曲影琛垂下眸子只是喝酒,没有再反驳他。
梁毅铮沉了沉呼吸,接着道:“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心里都有数,我们七门在外人看来是风光无数,但个中艰辛除了自己谁又能体会理解!北有北齐驻守南江的军队,南有虎视眈眈的南番,两个国家,哪一个都不是我们一介江湖中人可以小觑的,更有消息称,北齐近年会有大动作,说是要改道齐河,断了我们的水源。”
其余人皆是一脸震惊和恐惧的表情,隐隐还带了愤怒和失望。
梁毅铮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情,可下一刻又瞬间反应过来――他在满意什么呢?如今就算是再有什么,成败得失也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他顿了顿,冷厉道:“他们北齐和南番哪一方能容得下我们七门?到头来,只有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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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凰盟再出,诏令天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凰盟再出,诏令天下
他顿了顿,冷厉道:“他们北齐和南番哪一方能容得下我们七门?到头来,只有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
一番话说下来,直接戳到在座的人心窝里,众人不由得停下自己手里的动作,纷纷看向梁毅铮。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梁毅铮冷眸环视大殿一周,接着道,“为今之计,只有合作。”
他拍了拍桌子,又说了句:“话我搁这了,你们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
说罢,他淡淡扫了一眼对面桌子上从方才开始便一声不吭的曲影琛,随即垂下眸子。
若是放在以前,他哪里会说出这般话,还让他们“考虑”,直接强势镇压,以武力使之屈服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现在左右无他的好处,他凭什么做这种火中取栗的事情,白白让无影门得了好处!
余下几门门主也都觉得奇怪,若是放在以前,这梁毅铮哪有这么好说话,更不用说像现在甚至隐隐有放任他们自己下决定的趋势。
接下来堂黄的一句话却让他们更为惊讶,因为一向和断息门对着干的易堂门这次竟然附和了梁毅铮的主意。
“我倒觉得梁门主这个法子确实是个好出路。”堂黄也拍了拍桌子,“不知大家一下如何?”
闻言,千宗门门主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几眼梁毅铮,却没收到任何提示性回复,一时半会儿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倒是洪门王启洪率先表了态:“为谋生存,我倒也认可这种法子。”
?移门门主闻言点了点头,“确实,不管以前我们七门内部如何斗到底是我们自己的事,如今大难临头,一致排外才是王道啊。”
见最后只剩下他和无影公子没说话,千宗门门主咬咬牙,也附和道:“在下也觉得梁门主所言甚是。”
一句话恭维了句梁毅铮,千宗门门主也算是表完了态,出去没能到场的毒门,六门中便只剩下无影门没有说话。
众人的视线便汇集于曲影琛一人身上,梁毅铮挑了挑眉,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无影公子,当下却也猜不准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以手掩唇,梁毅铮轻轻咳嗽了两声,引得曲影琛的视线看过来,他问道:“不知道无影门对这合作之事是个什么态度?”
曲影琛眸光清浅,指尖捏着杯沿轻轻转了转,身子稍稍一斜,原本盯着杯中美酒的目光霞间青鸟般一瞥,那一刹的凝眸,让众人恍惚觉得看错了人,原本是清冷淡漠的一个人,方才看来却觉魅惑和邪肆。
“合作嘛,自然是没问题的。”说完,轻缀了一口酒。
梁毅铮盯着他的动作和微抿的唇角,却觉得他尚有话还没说完。
果真,半晌,便听曲影琛又轻描淡写却直至要害地问了句:“可这合作之后的七门,总该有一个人来主持大局,那么,谁来做这个人呢?”
在场的人纷纷静默垂首――最犀利的一个问题,竟然被一向沉默寡淡的无影门门主这般轻描淡写地提出来,没做好准备,他们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先出声的是千宗门门主,尽管依旧没收到梁毅铮的提示,他眼珠子一转还是开口:“这还用想,能者居之,自然是最有名望且实力最盛的断息门梁门主了。”
梁毅铮的目光扫过去,千宗门门主恰好对上,心中却一惊――按理说自己说出的这话是最合梁毅铮的心思的,为何他眼中竟没有赞同和愉悦?
本以为这种问题最该是引发争论甚至是争吵的,没想到竟还是安静得诡异,很长一段时间,在没有一个人说话。
千宗门门主无声地吞了口口水,最后还作死地把问题踢给了一直想置身事外的梁毅铮。
“不知梁门主意下如何?”
“我断息门虽是七门中实力最强的一门,单靠一个我是撑不起来的,名望也多是恭维之词,私以为算不得真,在下委实不敢称大,但真要说起能力,我却觉得堂门主堪担大任。”
?移门门主立即附和:“梁门主这话,我也认同,三年前易堂门在七门中实力最弱,如今却在南番南江皆喊得上名号,这般成就,同堂门主实在是分不开的。”
“那,堂门主,你的意思呢?”梁毅铮笑着看向堂黄问道。
堂黄也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两位门主谬赞了,论能力,我可是比不得无影公子呀。”
说来也奇怪,三日前还为了这主持大局的位子争得不可开交,三日后却一个个忙着推脱,推着推着,竟推到了以往看来绝不可能轮到的无影门上。
毕竟三年以来七门中明里暗里的不少争斗,除了一直持中间立场的洪门之外,便是无影门置身事外,不争不抢,又联想到这无影公子昔日里和凰盟上面那几位的关系,只以为是他叛出凰盟以后心里郁结,过意不去,长此以往也就歇了什么争名夺利的心思。
?移门门主见他被点了名却依旧是一副凝定不惊的模样,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想了想便抢过话来:“哦?不知堂门主此话怎讲?”
无影公子一直以来都很低调,要说他有什么让人敬服的能力,七门中的这些外人还真说不上来,?移门门主这么一发问,视线便从曲影琛身上又重新移回堂黄这里。
堂皇紧盯着曲影琛,眸光深深,半晌他一笑:“我前几日,可是从易堂门中抓住好几个盘踞多年的无影门的探子呢,其中有一个还是我高层内部的人,你们说,无影门此等能力,能不能令人侧目呢?”
此话一出,连带着置身事外的梁毅铮也是一惊,易堂门能抓住探子,那其余门中还能没有?
一句话犯了众怒,就连一向平和的王启洪都怒目直盯曲影琛,“无影公子不觉得你该解释一下吗?”
“呵,说来说去还是没能选出人来主持大局啊。”曲影琛撑起腰来,戏谑的眸子环视一周,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点儿不知所措,“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是觉得自己没能力,还是觉得自己没立场做这七门共主?”
“无影公子,你不要转移话题...”
面对众人语气强硬的质问,曲影琛神色淡淡,下一秒却倏忽发难,将手中杯子猛地摔出两丈远,音调拔高狠厉道:“我却觉得,你们是没资格!”
堂黄也被曲影琛突如其来的发难吓了一跳,站起来冷冷地道:“无影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资格’?”
“没关系,你们没资格,自然有人有资格。”曲影琛却平静下来,没回答堂黄的问题,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谁会有“资格”?
看看六门中人脸上的惊惧不安,曲影琛坐下,又重新拿了个酒杯,满酒喝下一杯,开口安抚道:“别急,有资格的人马上就出现。”
心中的不安倏忽放大,堂黄终于冷静不下去了,“你别在这装神弄鬼,你说,你是不是带了七门之外的人出来!”
“堂门主,别来无恙啊。”大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喑哑的声音,“我可不算是七门之外的人!”
霍然转头朝门口看过去――两道修长的身影自门口逆光处走了进来,与后面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想比,前面那一个反倒显得矮一些瘦一些,方才的话是前面那人说的。
待两人真正走近,众人终于看清两人面貌。
一个清隽雅致如墨莲,一个华丽尊贵似牡丹――用两朵花来形容两个男人却不会让大殿众人觉得夸张,这是真正的风华,不仅在其外在华美如斯的面容上,更凸显于其长天之水般的高古气韵、高华气度以及天生居上位者的尊崇气势上。
众人不觉晃了眼睛,只觉天人之姿也不过如此。
一声轻笑淡淡入耳,却让看呆了的人蓦然惊醒。
内力暗暗运行十八个周天,堂黄面露疑惑和戒备,沉声问道:“你是谁?你们不是七门中人!”
“我当然不是七门的人。”顾长歌闻言轻笑,笑声中却渐渐酝酿出杀气,“准确点儿来说,你们七门都是我的人!”
一语惊起千层浪。
大殿内鲜少有人还坐着,就在顾长歌语毕之时,刹那间刀剑出鞘,杀气飞扬。席间众人,脸色复杂难言――顾长歌的身份,呼之欲出。
顾长歌神色却是不变,唇角勾起淡定的笑,抬步走向大殿正中间的首位――那个原本是为今日将选出的七门共主准备的座位。
在众人肃杀冷酷的眼神中,顾长歌缓缓坐了下去,苏离就站在她身侧。
“诸位都坐吧。”顾长歌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袍角,温和一笑道,“都是自家人,拔刀做什么?”
“谁跟你是自家人――你做了什么?”上句话还没说完,堂黄突然变了语气,便见他竟真的听了顾长歌的话,缓缓地坐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惊讶,其余人也皆是双腿一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在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的时候,梁毅铮轻轻皱眉,看向对面为数不多的原本便没有站起来的曲影琛。
曲影琛唇角微勾,抬眸看了他一眼――将计就计。
梁毅铮立即心领神会,随着其他人一起跪坐下去,只是到底比其他人都慢了一步。
顾长歌笑着点点头,颇为满意地环顾一周,最后目光停驻在梁毅铮身上,眸光微闪。
梁毅铮心头一紧――这是被怀疑了?
随即便听见顾长歌低低笑了一声,“早就听闻断息门梁门主武功极高,吓得我以为我这顶级的软骨散都不起作用呢。”
梁毅铮垂首,掩去脸上的诡异的笑,状似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顾长歌不作理会,视线触及掉了一地的长剑,笑吟吟道:“这不还是收刀了吗,都说了是一家人。”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凰盟令,两指一夹,随意地扔在了桌子上,“怎么样,都认识吧,还会怀疑我的身份吗?”
凰盟令!
凰盟一出,诏令天下――怎么会不认识!
七门中人顿时脸色大变,煞白一片。
浑身虚软无力,堂黄半边脸趴在桌面上,皱眉冷冷看着首位上的不速之客,“你到底是谁,凰盟之中,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他三年前未来南番之前,一直跟在黄芪身边学习易容之术,便也认识了凰盟中上层的许多人,他当时有意结交,自然用心记下了所有重要人物,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真巧啊。”顾长歌笑容坦荡,“同为凰盟中人,在座的各位,除了你,我也是其他人都不认识呢。顺便说一句――黄芪让我带他给你问声好。”
堂黄话意一滞,这些都是凰盟中的隐秘事,很少有人知道的这般细致。他的视线又慢慢移至桌子上的凰盟令上,眸子幽深如乌沉大海。
“谁跟你同为凰盟中人,我们乃南江七门!”底下千宗门门主叫唤起来,上半身整个趴在了桌面上,姿势怪异,很是狼狈。
“南江七门...”顾长歌语气轻柔,似是呢喃出声,念出这四个字,下一刻气息骤然一冷,一种令人惊惧的威压森凉瞬间直透人心。
众人觉眼前白光乍闪,“唰”得一声从眼前掠过,一把匕首,最终直直钉在千宗门门主眼前一指宽的地方。
一种幽暗血腥的气息,还有顾长歌身上与生俱来的威压森凉,硬生生压得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便听见她凉如极北千年寒冰的声音道:“非我族类,必诛。你,可想清楚了?”
没有听见回答――千宗门门主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
“可不要再有人说这种话诛心的话了,让人听了难免有情绪,大家说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顾长歌似乎也没打算等人回答她的话。方才尚且波澜起伏的眼底幽色终于平静下去,她淡淡移开视线,再度看向堂黄。
堂黄心头一惊,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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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撕破脸皮
第一百六十六章撕破脸皮
没有人回答,顾长歌似乎也没打算等人回答她的话。方才尚且波澜起伏的眼底幽色终于平静下去,她淡淡移开视线,再度看向堂黄。
堂黄心头一惊,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是看你们闹了这么久也该玩够了。”顾长歌好脾气的笑笑,“是时候来提醒你们一下,该收收心了。放任你们玩了三年,莫非真当凰盟是没人了!”
最后一句话音调猛地拔高,宛若刀剑出鞘,骇人的剑光酝酿出杀气。
此话一出,便是有些撕破脸皮敞亮来的意思,堂黄掐了掐指尖,发觉自己竟然开始感觉不到痛意,顿时明白过来是软骨散一点点儿开始发挥效力了。
心中一阵惊惶和不安,他索性也撕破脸皮,冷笑道:“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罢了,当真以为用点儿软骨散就能逼我们束手就擒?”
“晚辈自然不会这般单纯。”顾长歌轻描淡写地笑笑,道,“我知道你们各自在暗处安排了很多暗卫,所以这一顿饭只当是晚辈宴请各位,打个照面,好让各位知晓我凰盟要重整七门的决心,既然各位不给面子,那便走着瞧好了。”
堂黄面露怀疑――当真这么简单?
顾长歌指指大殿门口的方向,“门就在那边,各位既然想走,走便是。”
没人动。
不是因为软骨散的作用他们不能动,而是不敢相信这个有这般气势的年轻人会这么好心直接放他们走。
几个门主面面相觑,曲影琛神神在在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梁毅铮眯眼看看大殿中一众人的反应,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似的。
自家门主没说话,七门中带来的几个护卫一个个矗立在原地也不敢妄动,握着佩刀的手却是越发的紧了。
“怎么又不走了?”顾长歌好笑道,“莫非还要我一个个的亲自送一趟?”
堂黄两眼微瞪,终于开口朝着自己带来的两个护卫道:“扶我起来,咱们走。”
“堂门主好魄力!”顾长歌笑赞了一声。
堂黄没理她,由着两个护卫架着自己走至大殿门口。
“门主,咱们出不去,外面都是士兵,我们被包围了!”
离殿门最近的易堂门护卫最先冲出了大殿,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出不去。
堂黄一听顿觉不好,朝门外眺目一望。
大殿外密密麻麻的士兵列队森严,手持长枪在大殿四周围成一个圈,四十五度角银枪斜指,飞斩日光,长空惊鸿,泛着森冷的杀气。
他们被顾长歌的军队包围了。
极致的惊恐之后,堂黄反倒冷静下来了――这小子哪来的军队?
不对!
堂黄瞪圆了眼睛――这士兵衣着,是南番的!
被护卫架着身子,他霍然转头看向首位上的顾长歌,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勾结南番?”
顾长歌正襟危坐,不理会四面八方看过来的或是惊讶或是畏惧的各种眼神,反而轻飘飘扫了一眼梁毅铮。
梁毅铮心头酝酿出浓浓的不安。
“这五千南番精兵的事,就要等过一会儿您亲自问梁门主了,毕竟我也是从他手上接手过来的。”
梁毅铮心头烟花般炸开――竟然是她!伊泽的死,三百内门弟子的下落不明,还有与南番赫连北钊之间的误会,竟然全是这个年轻人的手笔――这次的七门会盟,她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不知怎的,梁毅铮想明白了这些事,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认命般的绝望和无力,他觉得这七门,分明已是她的掌中之物了,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斗不过她。
其余人也都明白了自己被眼前这打着凰盟名号而来的年轻人包围了,他们甚至没时间多想那梁毅铮和五千南番兵的关系,心中只剩下难逃此劫的不安和惊惧。
“南番的事先不急。”顾长歌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微俯下身来狠狠盯着堂黄,“只是堂门主这是什么什么意思?你说想走我便送你离开,现在怎么又不走了?说走的是你,不走的也是你,当真以为我凰盟现在这么好说话任你欺负?”
堂黄缓缓转过身来,冷笑着开口:“我承认你确实有几分手段,不过到底是年轻气盛,当真以为控制住我们,便能控制住七门了?”
七门中原本就是相互猜忌和防备,今日近乎单枪匹马来参加这个七门会盟,自然要留一手。他早就派人围在西沼泽之外,相信其余几门的人也定是差不多都做了这般准备。
原本是用来对付其余六门的,没想到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被包围了又如何,西沼泽之外无数的七门弟子也能再包回饺子。
谁是馅谁是皮还不一定呢!
能在这蛮荒之地虎狼之争中混出一个七门,真当他们是吃素的吗!
硬撑起一丝内力抵抗软骨散,他一只手伸向腰间,掏出一颗情报管,手高高举起。
“年轻人,学着点!”眼见着那情报官就要重重落地,而后摔出一朵惊世的烟花,却听见易堂门方才冲出去的一个护卫被吓得变了调的呼喊出口。
“门主,有火!”他大叫一声,“易堂门的方向,着火了!”
话音方落,七门中人纷纷扭头看过去。
远远望见,易堂门的方向,冲天的火光艳烈,似是要烧到心底,融了一颗冰冷的心。
堂黄的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一口老血哽在喉间,片刻后他仰天长啸一声,“好!好!好手段!”
“堂门主谬赞了,比不得你们。”顾长歌笑眯眯答话,一脸谦虚,再看看大殿中脸色不一的众人,笑意也渐渐收敛,“相信各位都埋伏了人在西沼泽吧?”
所有七门中人都绷紧了脸,面色齐齐一凛,他们真的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顾长歌开口继续道:“那么,想必各位门中也没留多少人吧?容我想想,这一场火,烧到其他地方,需要多久?”
所有门主的脸瞬间扭曲,阴冷眸光紧锁在首位上端坐的顾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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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已归来,不死不休
第一百六十七章我已归来,不死不休
顾长歌开口继续道:“那么,想必各位门中也没留多少人吧?容我想想,这一场火,烧到其他地方,需要多久?”
所有门主的脸瞬间扭曲,阴冷眸光紧锁在首位上端坐的顾长歌。
顾长歌对这眼神浑然不觉,淡淡道:“现在,我想我们可以沉下心来好好聊一聊这所谓的七门会盟的问题了。堂门主,回来坐下吧。”
堂黄面如死灰,满脑子都是易堂门烧出来的大火,他方才有一瞬间甚至想要和这年轻人拼了命,下一秒却又歇了心思,拼命又如何,死的绝对是他。
他惧怕失去,但他更惧怕死亡。
到底是让护卫架着自己又回到了座位上。
顾长歌面露满意神色点了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生存还是死亡,全在各位一念之间。”
话音落下,便是一室静默。
七门之中最先开口的洪门门主王启洪,他幽幽叹了口气,“老了老了,早就该退了,到底是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关于这七门共主,交给你,倒真的是名正言顺。”
一句话算是表了态,承认了顾长歌在这七门中的地位。
“王老果真通透。”顾长歌轻笑赞一声,又扫了扫其余面色复杂保持沉默的其余几门门主。
王启洪的目光也在堂黄和梁毅铮两人脸上一扫,叹了口气,沉声道:“终究是...报应啊。”
先是一句“名正言顺”,后来了这个“报应”,在场一众人心如明镜,怎么会不明白王启洪是在说当年七门叛主的事。
千宗门门主偷偷瞄了瞄梁毅铮,却见他脸上隐有狰狞之意,竟有些被吓到。
顾长歌缓缓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的开口:“当初顾家遭难,凰盟受创,大家另立门户也不是不能理解,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活命,或者活得更好而已。”
梁毅铮面露讽刺――这是打算走感情牌了?
其他人却心有感触的垂了垂眸。
顾长歌将一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沉吟片刻又开口道:“可这三年来,各位过得可安稳?”
北有北齐,南有南番,他们在虎狼之中求生存,怎么会安稳?
“北齐驻守南江的人是乔系势力和宫家之人,都不是能容得下七门的人;而南番上层很多都是各位的仇家,更不可能接纳七门,所以,各位的日子,并不好过吧。找了这么个隐秘的山谷,安全是安全,又何尝不是在逃避。”
堂黄讽刺地冷笑,“我们得到南番这般对待,,还不是受凰盟所赐!”
“那堂门主就这般单纯的以为,没有凰盟,你们就能在南番安家落户,甚至是大展宏图?”顾长歌看着堂黄面色一白,道,“不会的,南番人本就多疑,且素来排外,更不用说是他们一直仇视的北齐人。你们在南番,就算是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也根本就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
“况且,我觉得各位也不像是那种不喜争抢的人。”
“而且,容我提醒各位一句话,凰盟并不欠你们任何人的。在进入凰盟之前,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用不着我替你们回忆。”
堂黄面色一凛,确实,他最开始加入凰盟就是为了保命,这一生里最难的时候,是凰盟收留了他。
“看吧,没了凰盟,你们现在过的日子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呢?同样为了保命或是为了权势而费尽心思。蜗居一隅,整日担惊受怕,怕死,更怕生不如死。”
“有什么意义呢?”顾长歌声音轻缓,直入人心,“那你们还记得最初我们顾家嫡女顾长歌最初建立凰盟的意义吗?便是为了寻一方净土,守一方安稳。守得我凰盟中人梦寐以求的安稳,更是守得我万里北齐疆土的安稳!”
“而现在我凰盟回来了,为了三年前顾家灭门一仇而来,为了凰盟重创死伤无数之仇而来,更为了替我凰盟中人重新寻回当日安稳而来。”
“我已归来,不死不休!”
满座俱静,心头却一动,如心上被一双素手轻轻拨了弦,长调如流水,犹记当年。
顾长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众人听见这一声,仿若心头积压已久的郁结心事也被重重的一撞,随即开始崩离,开始瓦解。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前些日子南番大败,损失惨重,我想,他们已经受不起打击了,这何尝不是我们的机会?”顾长歌声音渐低,喑哑中带了诱惑人心的力量,“拿下了南番,你们哪还用偏安一隅,规避于此处小山谷中,不见天日。”
“这话说得简单,南番好歹是一国,就算受创重大,但到底是手握重兵,哪能是我们可以对抗的!”堂黄虽是反驳,声音却全然没有先前的阴沉。
顾长歌挑眉,“谁让你们去对抗南番的军队去了。南番兵马自然有北齐驻守南江的将领来对付,哪里轮得到你们操心?”
“让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没看见什么希望,反倒是又想起了我们又一个更难缠的敌人。”堂黄轻嗤一声,却整个人懒洋洋趴在桌子上,难得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顾长歌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北齐对七门的虎视眈眈,她挑眉一笑,玩味道:“北齐要对付南番,南番自然也要对付北齐,两边相互纠缠,哪还管得上你们这些小虾米。”
一听他们七门被比作小虾米,各门主脸色都不好看,却也知道是实话,他们这些力量,再国家层面看来,确实不足为惧,冷哼了一声没接话。
顾长歌笑吟吟开口继续道:“我可以保证,再有几次,甚至用不着很久,南番必败,我们凰盟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为自己打算。”
从“你们七门”到“我们凰盟”,顾长歌转换得自然,其余人竟也没有反驳,只竖起耳朵听她讲。
“等这次南番兵败,等待他们的结果便不再被称作是附属国,而是成了北齐的某个藩地。”顾长歌笑得温和,眸中却有精光一亮,她勾唇道,“但这并不是我所想要的结果,我想听到的,是消失了一个南番国,却多了一个凰盟的安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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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追随于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追随于你
“但这并不是我所想要的结果,我想听到的,是消失了一个南番国,却多了一个凰盟的安居地!”
大殿上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长歌置若罔闻。
三年前的惨痛教训,让她彻底明白了这帝王无情、兔死狗烹的道理,重来一回,就算她最后真得再次重权在握,也不过是帝王手里一把锐利的刀,杀的了别人,自然也能伤到她自己。所以,若真想大仇得报,就必须有自己能与之抗衡的强大势力。
南番于她,志在必得。
却也只是她迈出的第一步而已。
“你这小子,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堂黄嗤笑一声,眼底倒是没有了先前的针锋相对,却还是凉意渗人。
他虽说对眼前这年轻人的一番话心有感触,但还记得方才那一把火的仇,一时半会儿的怎么可能放下成见。
顾长歌不置可否的一笑。
堂黄见她唇角的笑意,心里又是一阵不舒坦,冷哼了一声道:“就算我们能趁北齐军队一时不备占据扎据南番如何?等乔家和宫家那两个不安生的主反应过来,我们不敌,不还是得双手奉上?”
“堂门主说的是。”顾长歌颔首一笑,态度端正,让在场几位门主不由得心生些许好感,“凰盟先前发展的那么快,有一部分原因也确实是有顾家开路。不过...”
她刻意停顿了好一会儿,其余人便心生好奇,眨了眨眼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我能让北齐驻守南番的兵马,重新姓顾呢?”
大殿内又是死一般的沉寂,众人皆被顾长歌这般的口无遮拦的勃勃野心给吓得不轻。
堂黄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看向顾长歌。
“顾家嫡子,顾业。”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没人相信顾长歌的身份,或者说是没人敢相信――三年前被灭了族的顾家,从哪蹦出来个从来没听说过的顾业。
实在是蹊跷可疑。
他们七门虽说算不得大来头,但在南江和南番这一带,到底是块能啃的肉,被有心人惦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底下的堂黄也是震惊,片刻的震惊之后又有一丝迷茫,心道顾业这个名字,着实熟悉,是在哪听过来着?
心思一动,他突然睁大了眼――顾业...他前些日子派人查过的朝堂亲自任命并一战成名的那个统领顾业!
这绝不是巧合,两人分明就是一个人。
首位上顾长歌虚虚倚靠在椅背上,点着指头敲了敲桌子上被扔的倒扣过来的凰盟令,笑道:“就算我不是真的,凰盟令在此,你们也得听我的!”
“你!”
“我怎么了?”顾长歌笑呵呵堵住千宗门门主将要出口的质问,“我就不信你们之中没有人听过北齐军营里新来的统领顾业。”
“统领?”千宗门门主皱皱眉,“不对,若是你真的是顾家人,乔征和宫雍和怎么可能会让你进军营?”
这话明显没经过脑子,一出口他也后悔,摆明了这顾业的身份在外面是个秘密,军营里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顾业和顾家的身份。
就算他们亲口听顾业承认了,都不敢相信,更何况那些亲手参与、亲眼看着顾家被灭族的宫乔两家。
堂黄想了想道:“我确实派人查过这个顾业统领的身世,今年的武举状元,皇帝敕封的正三品抚边统领,只是没能查到这位横空出世、一时风光的统领和顾家的关系,现在看来,是把全天下的人都蒙在了鼓里。”
“哪里是全天下的人。”顾长歌笑意盈盈的眸子泛着晶亮的光,“不还有你们都知道吗?”
一众七门中人齐齐因这句话怔住了,没想到顾业这般坦荡,竟真的把他们都当成的自己人。
他们不由得抬头看向首位上坐着的人,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便可以看见顾长歌的一双弯起的眸子清亮的爽人,那投下来的目光柔和而平静,带着淡淡的信任,深邃又渺远,将他们所有人拢在其中,不得逃脱。
暖心又诛心。
暖得是一颗生性凉薄,从来怠于信任他人的心。
诛得还是这颗生性凉薄,从来怠于信任他人的心。
“诸位进了我凰盟,便都是一家人,哪能有隐瞒之心,况且各位当初以身犯险深入南番本就是为我凰盟做事,就算后来出了些人力不可抗拒的变故,那也怪不得大家,你们,也算是我凰盟的功臣。”顾长歌道,“对于功臣,先不说奉为上宾,怎么敢有所隐瞒?”
“少主说的是。”王启洪喑哑着嗓子开口,抬眸对上顾长歌的目光,他颔首继续道,“不过我倒觉得,三年前变故虽生,一些事情被迫停手,如今也不是不可挽救。”
一声少主喊出了口,开了头,接下来便很自然了。
顾长歌坐正了身子,微笑道:“王门主是什么意思?”
王启洪动了动栽倒在桌子上的脑袋,想要换个姿势说话,不想那软骨散的药效实在是强,半天没能动弹。
顾长歌眸光一闪,对身后道:“快给几位门主送上解药。”
随即便见几道乌黑虚影四散开来,一枚枚药丸准确砸进几位门主身后的护卫手里。
“实在是无奈之举,还请诸位海涵。”顾长歌笑得坦然。
见她这般,王启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被王承烟喂下解药,又在她的帮助下端正坐好,道:“我们虽已离开南番三年,但有些关系还在。”
虽然说得隐晦,但在场的人谁不懂?
王启洪继续道:“这些关系,再重新捡起来虽说需要下一番功夫,但为我们凰盟成功拿下南番必是一大助力。”
“好!”顾长歌抚掌一笑,随即高高挑起了一道眉,视线扫过其余七门中人,“不知其他几位门主意下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
良久,堂黄幽幽叹一口气道:“若你先前说的话是真心而为,那我等自然也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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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拿下七门,南番出兵
第一百六十九章拿下七门,南番出兵
几人面面相觑。
良久,堂黄幽幽叹一口气道:“若你先前说的话是真心而为,那我等自然也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你。”
顾长歌听得出来,这是堂黄服软了。随即面色一正,也不拿乔,严肃道:“几位门主放心,以后晚辈还要仰仗各位的扶持。”
“扶持谈不上。”堂黄摆摆手,“各司其职,各尽所能罢了。”
顾长歌面上带着清淡的笑,半晌挑眉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左右两人,笑道:“无影公子和梁门主今日怎得如此沉默,莫非是对我有所不满?”
梁毅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垂眸若有所思的曲影琛,曲影琛没看他,反而抬眸对顾长歌勾唇道:“在下对少主的手段也是心服口服!”
话里话外有些嘲讽的意思,顾长歌也不知道听没听得懂,或是只听懂了他喊自己少主的那一部分,好脾气地笑着颔首,而后看向梁毅铮。
梁毅铮见曲影琛也已表态,虽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心思,但也随了他的话,垂眸掩去眼底诡谲光芒,淡淡道:“谨遵少主之意。”
千宗门门主和?移门门主立即拱手一拜,齐声道:“唯少主马首是瞻。”
众人皆笑,笑声中突有风声嗤嗤的响,便见一道箭从窗外裂风而来――冲着顾长歌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几乎屏住呼吸的众人却见一直安安静静垂首站在顾业身后的那个不知名姓的绝世美男子衣袖一卷,甩在破空而来的飞箭上。
袖袍一荡,再次落下的时候,箭身已经被他稳稳地攥在了手里,抽出箭上绑着的纸条,垂眸一看。
“南番出兵了!”
底下轰的一声炸开。
“这么快?”
“还很突然啊。明显是趁着亓城溃坝,想要趁虚而入!”
顾长歌霍然起身,肃然道:“现在到哪了?”
“距离亓城南城门还有三里地。”
“嗯。”顾长歌点头,继而转身直面底下有些慌乱的众人,眼神黝黯,浮沉点点幽光,前一刻还沉如将雨前的晦暗深青天色,转眼却又给人以黎明之前的亮烈。
她道:“诸位,我们的机会来了,是时候出动了。”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肃然,缓缓起身,王启洪拱手道:“那少主,我等也该回去做些准备了。”
顾长歌回以一拜:“南番和凰盟的事情,还要依仗各位了。”
“就是......”王启洪颇为惋惜地叹口气,“就是可惜了堂门主的易堂门,他那门中精通易容的人多,定然会对此番行动有所帮助。”
这话一出口,随说没有任何惋惜之外的情绪,但顾长歌何尝不知道这是在埋怨她心狠手辣,她云淡风轻地开口道:“怎么可惜了?我不过派人在西边的方向少了点湿柴起了些烟罢了,关易堂门何事?”
堂黄倏忽抬头,一双眸子通红,“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顾长歌笑得襟怀坦荡,躬身又是一拜,“先前多有得罪了,堂门主,你的易堂门绝对还好好的!”
“少主果然是个人物!”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堂黄哈哈大笑,“属下输的心服口服!”
听见他自称一句“属下”,其余七门中人皆是一愣,这一句属下出口,便意味着易堂门真正归附于这顾业了。
顾长歌却不见其他多余的情绪,依旧是嘴角勾着淡淡的笑,“这般气度,堂门主又何尝不是个人物,晚辈要学的还有很多!”
“后生可畏啊。”堂黄长长呼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便带着人回易堂门准备去了。”
“那便都走吧。”王启洪随后开口。
“嗯。”顾长歌颔首,“其余人都离开吧,但无影公子留一下。”
走在最后的曲影琛和梁毅铮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震惊和不安,梁毅铮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嘴唇微动,他没出声问了句:“怎么办?”
你先走,不用管我――曲影琛递给梁毅铮一个眼神。
“怎么,莫非梁门主也想留下?”顾长歌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玩味。
曲影琛目光往后轻轻一瞥,随即对梁毅铮眨了眨眼。
梁毅铮又看了两眼已经停下了步子的曲影琛,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一言未发,迈步走出了大殿。
等殿内仅剩顾长歌、苏离和曲影琛三人的时候,曲影琛见梁毅铮的背影走远,眸中的震惊和不安等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生了淡淡的嘲讽。
“试探的如何?”顾长歌从首位上走下来,站在曲影琛身后问道。
“他确实有问题。”曲影琛转身道,“你给的毒药我也已经喂他吃下,他没有察觉到。”
“他的断息门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依附他而活的千宗门得到消息后很快也会和他划开距离,等到他无路可走的时候,自然会找上某些人。”顾长歌沉声分析道。
“顾业。”曲影琛轻声唤她,瞳眸深深,眸光幽幽隐隐,有些复杂。
顾长歌凝眸轻笑,“嗯?”
“你为什么单单对梁毅铮用了这般心思?”
“我以为你会用‘心机’这个词比较好。”顾长歌含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你以为大殿外这五千南番兵是我从哪拐来的?”
曲影琛瞳孔骤缩,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梁毅铮他...同南番勾结?”
顾长歌淡淡点头,视线远远投向远处天地阔远,青山隐隐,“梁毅铮这个人问题很多。我留下他这么个心思深沉的人,一是为了找出他身后那个给了他亓城军事地形图的人,我觉得那人在北齐军营的地位必定不低...这隐患实在太大,我不得不下狠手。”
曲影琛怔了又怔,大概没能料到一个梁毅铮背后竟牵扯出了北齐军营里一些见不得光的龃龉。
顾长歌轻叹,眸中深沉渐深,继续解释:“而来,我也是想以这个梁毅铮为饵,将一直藏在暗处的黑袍男子引到明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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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我心悦于你
第一百七十章我心悦于你
顾长歌轻叹,眸中深沉渐深,继续解释:“二来,我也是想以这个梁毅铮为饵,将一直藏在暗处的黑袍男子引到明处来。”
曲影琛皱眉抿了抿唇,虽未说话,但显然已经认可了顾长歌的这番安排。
“原本七门中唯一同那黑袍男有过正面接触的门派便是毒门。”顾长歌道,“但齐昭这人蠢得有点儿过,还爱刚愎自用,偏偏人又野心太大,造成的最终结果便是暴露了那黑袍男子。”
曲影琛啧啧了两声,“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然也。”顾长歌抚掌一笑,眼底深意却未散,“若我猜的没错,毒门一夜覆灭之事,八成就是那黑袍男干的。”
“一夜灭了一个门派,当真是一个手段极其厉害的对手了。”曲影琛拢眉叹口气,话里的担忧不言而喻,“顾业,你要小心,我总觉得,他最后的目标,是你。”
“我顾家,不也是被人一夜端了?”顾长歌冷笑一声,声音如深秋寒风掠过秋霜遍布的树梢,刮起层层难言的凉和沧桑。
曲影琛皱着的眉又深了些,“你是怀疑那黑袍男和三年前顾家灭门也有关?”
“不知道。”顾长歌顿了顿道,“三年前的那一夜来得太过突然,而事后又被处理地急、隐瞒得紧,我只知道其中作乱的有北齐当时的皇帝百里濯、丞相宫桦,还有一方势力没能查出来,而且全无头绪,这黑袍男子一现身,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可查的方向。”
“全无头绪吗?”曲影琛呢喃了一声,低似叹息,低若秋风扫过被压下最低的落叶,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默然半晌道,“我给你提供个方向吧,往东海查。”
顾长歌在沉默。
真的全无头绪吗?不是的,早就在重生那日找到王鑫的时候,他们便把目光锁定在了东海那个地方。只是眼前七门之中迷雾重重,她原本就对眼前这个无影公子埋了一分怀疑和试探,怎么可能告诉他这些隐秘之事。
良久,等得曲影琛一声沉凉的叹息,一声从当下盛夏凉至隔秋寒冬,绵长若此,长过情丝万缕,“无影门还需要为重归南番准备好些东西,我先走了。”
顾长歌紧抿着唇,看看曲影琛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是苏离那只死狐狸,“怎么,心疼人家了?”
顾长歌转过身瞥他一眼,“你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从哪学来的,跟独守闺房的怨妇一般无二。”
“左右都是你在理,我不和你争。”苏离轻飘飘一个甩手,宽袖一拧,那黑色长箭已重重插入大殿墙上,“但容我提醒你一句,莫要假扮男子时间长了便忘了自己是个女子的事实。”
“你也觉得她对我有情?”顾长歌也不掩饰,径直开口。
苏离反倒被她这般直言不讳给愣了一愣,在看她眼神澄澈,带了淡淡的疑惑、不解和点点急躁,说出的话也是坦荡无所遮掩。
分明是只带了些暧昧色彩的绵绵情意,尚探不得几分虚实,若是搁在一般女子的身上,定是要犹豫纠结,或是装傻充愣,难免显出几分小家子气的矫揉造作,但唯独是她,不管是被人指自作多情,还是尴尬直面这种女子间的畸恋,她皆不畏惧,直接干脆挑明了来。
这就是她,是他喜欢的女子。
她的目光应眺望更加深远辽阔的天地,而不该流连在这般毫无意义的儿女情长上。
苏大世子坚定以为,除了和他一起,其余的爱慕于她,皆是毫无意义。
苏离微微一笑,“你当真以为这天下有这么些人眼光同我一般差?”
顾长歌一噎,看向苏离的神情已经带了些古怪。
“与其说是情意,倒不如说是由歉疚衍生出来几分真心以待。”苏离于她分析道,“用你的话来说,七门叛主,虽说是有些无奈之举,但无论其中有什么原因,到底是叛出了凰盟,曲影琛很可能是觉得叛出凰盟而内心煎熬,愧疚于你。”
“当然,也不能排除她这一切都是装出来迷惑你的假象。”苏离瞳眸渐深,语气微沉道,“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我们这个词,别随便用。”顾长歌突然道,“苏离,我允许你跟在我身边知道了这么些隐秘之事,不是因为信任你,而是无奈之举。因为我知道你若真的想跟上来或者私下里调查什么,我防不住,与其让你查到更多,倒不如主动将一些浮在表面的东西示意于你。”
“你根本就不是那种野心勃勃又或者多管闲事的人。”顾长歌看着他的眼睛,“没了兴趣,你自然会离开。”
她乌黑的眸子沉沉如曜寒气隐现,看向男子的神情满含戒备和凉薄,让人想起北方黄旗山上绵延千里的茫茫雪线,风声呼啸里漫天的琼花玉雪,冰一般的凉。
苏离久久凝注她的目光。
她的心里装得下纵横江山、万里烽烟,装得下朝堂诡谲、人心莫测,装得下狼藉命运、悲歌萧瑟,却也坚定地,拒绝情意纠缠。
可对他来说,万里江山舆图,怎敌心头她一人羁绊。
“顾业。”他的声音静而微凉,雍容眸光里波光潋滟,深意无限,“我心悦于你。”
“你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一时兴起,也不关阴谋诡计,不过是因为我心悦于你。”苏离微微俯身,一点一点地凑近她苍白的脸,“我可以接受你的推拒和疏离,但我不喜欢你用这般语气否认甚至亵渎我对你的感情以及毫无理由的排斥和放弃。”
苏离淡淡道:“我们之间,一同经历了这么多,早就不是一个信任不信任可以诠释得清的了。你要我离开,有八分是因为未知的敌人太过强大,甚至是连你我还有凰盟、落月宫两方势力都不可敌,你不过是不想我无缘无故的涉险甚至是拼上自己的全部力量。”
顾长歌微垂的睫毛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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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重归亓城
第一百七十一章重归亓城
顾长歌微垂的睫毛微颤。
“可小叶子,我既然心悦于你,那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心甘情愿、无怨无尤,为了你,又怎么会是无缘无故?”两人鼻尖相贴,呼吸缠绵,苏离继续道,“那么,剩下那两分,你又在畏惧些什么?”
面前这张脸因挨得过近而剪碎了她的目光,她只见了那双眼,那双幽深如藏了星火的眸,如同烂漫烟花绚烂在幽深广阔的夜空,以及那般目色清冽里,在那般平静的,温柔的,深邃的,若有深意的广袤目光里,看见了她自己。
顾长歌心中动了动,随即一痛。
眉目模糊里,她看他,如同在微雨檐下隔着琉璃雨帘,模糊看一场无缘参与的绝世盛宴。
她看他,看见那双眼睛也在问:你在畏惧些什么。
是畏惧吗?
扪心自问,并不是。
她不是那种因为一次感情的失败,便从此关上心窗偏安一隅而,同时也从此拒绝任何善意窥探的人。
鼻息间是他染了清淡雪松木香气的浅浅呼吸,她垂下眸子,心底走马灯般地掠过重生以来所有的经历,以及那些经历中他风华而深刻的容颜,于虚幻和真实间游走,最后定格在另一张依稀辨得几分精致的模糊面容上,以及他告知自己的一句话――你只有六年。
用两世轮回换来的六年重生,是隔断她和这个世界任何联系的唯一一重障碍。
非同寻常的经历隔膜了她和这个世界,于是她在心底劝自己,不能犹豫,不能放纵,不能沉迷。
为了自己,更为了他。
苏离看着她半掀开眼帘的眸子中由迷离渐渐变得清明而决绝,他在心底又深深叹息一声,万般心事,最终化作一个浅浅的吻,轻轻印上她的额头,却一触即离。
“我不会逼你太紧。”苏离缓缓站直了身子,“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我等你想明白的那一日。”
......
顾长歌和苏离两人默契地双双陷入了冷战,也说不上是冷战,只是各自单方面地不想理对方。
苏离是有心晾一晾顾长歌,好让她想明白有些事不可逃避而懂得直面两人的感情。
顾长歌却是故意离他远一些,更远一些,然后在心底告诉自己,有些路终究还是要一人走完,不能放纵。
南番突然出兵,两人马不停蹄奔到亓城,苏家侍卫们一路跟在暗处,看得有些惆怅。
“这两个人又是怎么一回事?”苏壹挠了挠下巴,身形隐在暗处,疑惑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又问了问自己身后的几人。
侍卫里没人知道,也没人回答他。他们先前一直被自家世子爷安排在南江军营、亓城还有南番几个地方盯着各方动向,自然不清楚这惯会作妖的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惯会作妖”的顾长歌面色沉静,远望一眼亓城外的几处低矮的丘陵。山野间很是平静,没有南番兵马的足迹,同样的,也没有北齐来兵。
不过应该也快到了。
在从山谷出来之后往亓城赶过来的路上,她已经暗中给言萧传了消息,让他以南番将要兵犯亓城为缘由请兵,担心乔征和宫雍和两人从中作梗,又私下里联系了宫醉,让他以皇帝的名义施压给两人。
她早就暗地里与宫醉相互取信,知晓他是百里荣晨的暗桩。而宫醉最开始也是打着皇帝亲自任命的由头来得南番,虽说没几个人相信,但由暂时还没走远的江黛传个口谕给他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毕竟这军营里说得上话的,就只有乔征、宫雍和和宫醉,乔征和宫雍和自知皇帝防备他们,定然不会将旨意传给两人,所以能接旨传信的只有这个“一事无成”、“胸无城府”的断袖,也不会多加怀疑于他。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能看透?
让宫醉帮着解决的,还有关于前些日子亓城水患所引发的的风言风语。
亓河坝溃坝万亩良田被淹,好些粮食来不及抢收而损失惨重,索性她察觉到隐患察觉得早,派人疏散下游人群也及时,死伤倒是不多。
原本是大功一件,却半路让周衡、杨纪给抢了去,还造谣污蔑说南江军营里特派下来的统领顾业为了私揽功绩,对水患一事隐瞒不报,后来更是畏罪潜逃。
此话正合宫雍和、乔征的心思,两人本就找不到理由压制她,这下一个罪名便通报全军,满城通缉。
却不想通缉文书公布出来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亓城百姓的不满。
尤其是亓河坝下游水祥村及其附近几个被救村子的村民自发地联合起来,将当日真实情况公之于众,洗刷了她的冤情,顺道也揭露了两个常驻参军的嘴脸。
当然只有平民百姓这些小打小闹还不行,官府里很快强行压制下去,但到底走漏了风声。顾长歌便趁着这个时机,修书宫醉,以百里荣晨的名义施压于宫雍和、乔征两方。
乔征和宫雍和显然没能料到上面和下面两方同时为了一个统领闹到这般地步,只能弃卒保帅,说一切不过是周衡、杨纪两人颠倒黑白,抢了顾业统领的功劳,并严肃处置了两人,这才让下面的百姓消停下来。
顾长歌眸光看似不经意地扫了扫身旁的苏离,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
若是没有有心人从中安排,那些村民怎么有能力闹得起来,很有可能才刚起了意没动手,便已经被当地官府给抓了起来,更是一丁点儿的风声都不会走漏。
现在看来,这个有心人,八成是苏离刻意安排的。
顾长歌有些头疼,不知道这个情该怎么回,当然不是感情,而是恩情。
“苏壹。”苏离低声唤了句。
身形一闪不过一瞬,苏壹半跪在苏离身后道:“爷有何吩咐?”
“不是让你去催过吗,北齐兵马何时才到?”
苏壹歪着头往远处望了望,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应该到了呀...”
“顾业!”
顾长歌霍然回头――言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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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迷雾重重
第一百七十二章迷雾重重
苏壹歪着头往远处望了望,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应该到了呀...”
“顾业!”
顾长歌霍然回头――言萧!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言萧皱了皱眉道:“路上遇上些事儿耽误了,怕你担心,就先一个人过来告知你一声,军队里我让林殊看着,张恒和章志协助领军往这走,应该很快就能到。”
“林殊?”
“对。”言萧点头道,“这次乔钰请旨,特批了林殊作为随行参军历练一番,看来是上次大战损失了两位统领,所以有心再培养林殊这个被埋没了许久的人才。”
顾长歌双眸微眯,轻着笑问道:“那林殊是什么意思?”
“你救了林殊在水祥村的妻子,他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自然是归心于你。”言萧执剑的手微紧,停顿片刻又道,“林殊也曾于我承认,乔钰私下里找过他,许了他一些好处。”
“林殊这个人信得过。”顾长歌点点头,盯着南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言萧问道:“这次乔征派兵多少?”
“据探子来报,南番这次可能是孤注一掷要拼一把,国内仅剩不多的十万兵力压了七万在亓城,剩下三万守在国内。”言萧道,“所以乔征重新编制的第一军里也调了十万士兵于你,并且要你彻底攻下南番。”
“打得倒是个好算盘。”顾长歌嗤笑一声,“十万士兵全部从我第一军中抽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顿了片刻,顾长歌又问:“这次齐昭和宫雍和怎么没派人跟着,他们这么放心我?”
“宫雍和是有心无力。朝廷突然下旨,说是要彻查亓河坝溃坝一事,于是牵扯出了常年驻守亓城的两个参将贪污一事,也就是杨纪和周衡,估计是齐家的手笔,查着查着,原来杨纪和周衡背后之人竟然是宫雍和,皇上这次来势汹涌,根本就没给宫雍和反扑的机会,这次,军营里宫雍和一派八成是要倒了。”
顾长歌听着,突然问了句,“朝廷上派谁来查的亓河坝一事?”
“江黛半路折返。”
“又是这个江黛...”顾长歌垂眉低语,半晌换了个话题问道,“那齐昭有什么动作?”
“除了亲自抽调了这十万第一军士兵,并无其他。”言萧答道。
闻言,顾长歌嗤笑一声――他齐昭当然不用再有任何动作了。
宫雍和倒台,得利最大便是乔征。再加上此次南番宣战,他作为军中真正的一把手,派出的迎战士兵全部是她手下的第一军,无非是打着消磨她这个领兵最多的统领的力量的主意。如此下来,乔征他的两个对手,一个倒台再无翻身之力,另一个亏损大部分兵力,甚至再无同他一较高下的能力。
他只需要稳坐后方,一边看着宫雍和的倒台,一边看着她和南番几乎是破釜沉舟的兵力厮杀,就能打败两个对手,怎么还用得着有所动作。
只是,他当真以为她顾长歌有这么容易被打败?
一旁的苏离见顾长歌眼底笑意凛然,也知道现在局势危急,实在是没那个精力再来闹些情趣般的小别扭,便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顾长歌虽对苏离突然开口有些猝不及防,微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两眼,半晌勾唇轻笑道:“怎么,忘了我给赫连北钊的那张图了?”
苏离自然是知道顾长歌说的是那张假的军事地形图,他想了想又道:“只是赫连北钊知道自己被断息门蒙骗,定然会怀疑那张图纸的真实可信度。”
“你也说了,是‘怀疑’。”顾长歌眸底精光乍现,唇角泛着冰冷的笑意,冷声道,“赫连北钊这次以身涉险、亲临七门,为的便是这个军事地形图,到头来不过是暴露了南番的狼子野心和求胜心切。”
“上次兵败,南番损失不可谓不惨重。”顾长歌冷眼扫了扫南边远处环山,“按照南番原有的性子,大战后本该是休养生息好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北齐亓城突发洪水,发生了溃坝这种大事,便盯上了这次难得的机会。毕竟发生这种灾事,一方面需要大量的军队进行营救,另一方面,军心消弭、士气低沉,北齐士兵根本无心应战。为了趁此机会尽快拿下亓城,赫连北钊便打起了亓城这块地界的军事地形图。”
“当然,我还有一个猜测。”顾长歌冷然一笑,看着苏离道。
苏离迎上她的目光,同样勾唇道:“南番内部出了问题。”
“然也!”顾长歌抚掌,“上次战争我分明看到南番大军后方有一个人压阵,看其穿着和通身气度根本就不是南番人,想必就是一直在为南番出谋划策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抽身离去,然后,南番兵败如山倒。”
顾长歌继续分析:“我猜想很可能是他的突然离去,给南番内部带来了很多麻烦。也让南番不得不加快出击北齐的计划。”
“你猜的不错。”苏离抿了抿薄唇,“你看见的那人确实不是南番人。他是东海三大世家之一的沈家公子沈钰,此次来南番,绝对是对北齐,甚至其他国家暗含心思。他与南番的合作,应该是互惠互利,只是这次南番大败很可能坏了他的计划,怕惹其不快,才想要出兵南番,将功赎罪。”
说罢,他低头深深看了一眼顾长歌,接着道:“当我到东海发现他不在的时候,再联系南番的不对劲儿,便知道你很有可能会遇到麻烦,便施以计策,让他不得不快马加鞭回到东海亲自处理。”
顾长歌抬眸,见他眼底琉璃光芒流转,却并无半分邀功之意,含笑真诚道了声谢。
苏离却叹息,“你知道的,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道谢...”
听他这等语气,顾长歌顿感如临大敌,忙转移开话题:“所以,内忧外患之下,赫连北钊就算是对那军事地形图尚有几分怀疑,却依旧会心有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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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哥哥你大胆地往坑里走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哥哥你大胆地往坑里走啊
听他这等语气,顾长歌顿感如临大敌,忙转移开话题:“所以,内忧外患之下,赫连北钊就算是对那军事地形图尚有几分怀疑,却依旧会心有所动。”
“心存戒备之下,他将信将疑,迈出的第一步必然会有所试探。”顾长歌目光灼灼,“我们要做的,便是让他彻底放下戒心,大胆地迈出第一步之后的第二步,甚至第三步,然后,一举拿下!”
苏离看看顾长歌脸上阴测测的笑,单挑高一道眉轻声问道:“那张军事地形图上,你...作了多少马脚?”
“呵呵...”顾长歌阴测测地继续笑,“也没多少,也就是够他死个七八次的吧!”
苏离不禁打了个寒噤,指了指北边的人影,“你的兵,到了。”
“哟,这么快就来了。”啧啧两声低声唱起了歌:“哥哥你大胆地往坑里走啊,莫回头!”
言萧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对突然画风诡异的顾长歌的惊悚,随即便跟在顾长歌身后向着第一军来的方向走了去。
苏离挑挑眉,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业哥,萧哥。”
“老大。”
章志同张恒两人快走了两步到顾长歌身前,又同时打了声招呼。
顾长歌终于还是恢复了平静,笑着点了点头。
紧跟着林殊也走了过来,颔首道:“一直没来得及跟统领道声谢,亓城水患,多亏统领救了我家妻小一命。”
“职责所在。”顾长歌同样颔首回道,“林长官不用放在心上。”
林殊长吁一口气,“对顾统领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对我们一家来说,便是天大的恩情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这般救命之恩,放心吧,统领,我林殊这条命,今后就是您的了。”
顾长歌笑道:“不需要你为我拼命,也不需要你为我卖命,只望你为了家人和那些敬重你的士兵们惜命。”
此言一出,林殊彻底低下头定了心。
顾长歌看着面前对自己态度越发尊重的林殊,同是幽幽叹了口气。
她先前在注意到林殊这人身上的才能和品性之后,便找人去查过了他的资料。
林殊这人,年轻的时候进入军营,原本也是凭着一身本事和品性颇得人心,奈何年轻气盛又不懂收敛和交际,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好些人,军营中遭了小人,军阶越混越低。这些尚且算不得什么,不过是磨砺一下心性罢了。
真正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家人因为他的缘故遭了难,也就是他那小儿子,被自己得罪的人一时气不过打了脑袋,打傻了。
从这以后,林殊终于开始收敛锋芒,混迹于军营底层。
她救下林殊的儿子,本来没想这么多,却不想竟因此得到了林殊的效忠。
多多少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想完这些,顾长歌抬头看看自己麾下第一军的十万兵马,傲然一笑道:“走吧,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
行军途中,顾长歌派了几队人马走在最前面侦察敌情,等第一军行至阳芷山一带时突然收到消息,南番军出现了。
赫连北钊终于来了!
此时阳芷山外围,赫连北钊骑于马上,远望了望连绵的山头,又低下头仔细查了查手中找人根据先前顾长歌假扮的伊泽的描述描摹出来的亓城军事地形图。
图纸上清晰标记着阳芷山一带南番寻常步兵的策略和常用的一些阵法。
他盯着看了好久,手指顺着阳芷山附近勾勒出的几道线摩挲了好久。
身边接替左延邱刚刚走马上任新副官洪启林拨马往赫连北钊身边走进了些,轻声问道:“将军您在想什么?”
“自然是担心这图纸有诈。”赫连北钊抿唇道,“断息门那伊泽心眼子实在太多。”
当初断息门发生那样的事,而七门会盟就在眼前,梁毅铮自然不可能让断息门遭大创的消息流出去,而后来七门会盟之后,顾长歌接管七门便让人及时封锁了七门内部的所有消息,所以赫连北钊自然到不知道伊泽已亡的消息,更是到现在都还在以为是断息门伊泽和梁毅铮联合左延邱一起骗了他。
洪启林沉吟片刻道:“属下以为,将军这担心实在是没必要。”
赫连北钊就着线摩挲的手顿了一顿,半晌开口道:“你继续说。”
“是,将军。”洪启林颔首,低声继续道,“南江军营和七门一向不对付,最近更是听到消息说南江为了逼这七门就范,甚至动了改道齐河的心思,所以两方水火不容的现状根本就不容置疑。这么说来,我们同七门就有共同的敌人,既然如此,那七门怎么还会阻止我们攻打亓城。”
“可我们未尝就容得下他们七门,没了北齐的制约,换了我们南番依旧会敌视他们,我不信他们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赫连北钊嗤笑一声,语意讽刺道,“我倒觉得他们是打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那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洪启林道,“既然是打定主意坐山观虎斗,那断息门无非是给了我们一张没用的假地形图。”
“可就算没这张图,依属下看来,我们南番未尝就赢不了,不过是多花了些精力而已。”他压低了些声音,“将军您想想,亓河坝溃坝,亓城得有多大的损失?先不说他们未来得及抢收的粮食很大程度上是他们的军粮的直接供应,那些死伤的下游居民,又有多少,是南江军营里士兵的家人呢?”
“这般分析下来,第一,南江军营里要匀出一些兵力去进行救灾,寻人和抢收粮食;第二,军粮短缺,家人又生死不明,北齐士兵根本无心应战,甚至可能都没怎么设防。我们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再说了,将军若是真的想知道这地形图到底有没有问题,试试不就行了?”
边说着,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眼前的阳芷山。
洪启林笑道:“有没有问题,先找些人去阳芷山一探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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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请君入瓮
第一百七十四章请君入瓮
边说着,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眼前的阳芷山。
洪启林笑道:“有没有问题,先找些人去阳芷山一探不就好了?”
“你看这里。”洪启林手指在图纸上某个地方轻轻一点,“根据这张军事地形图来看,北齐在此地常驻有大约千人埋伏于此,人数并不算多。我们便派出三千人探探虚实如何?”
赫连北钊眯着眼盯着洪启林手指点住的地方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道:“好,你便亲自带领三千兵马去此处一探虚实。”
听闻此言,洪启林愣了一愣,可能是也没想到赫连北钊竟然把试探敌情虚实的活交到了他手上,不过想想以前在他手下过活现在据说是背叛了他的左延邱的境况,也就明白了――感情这位赫连将军专业坑副将一百年。
不过怔愣不过片刻,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他颔首躬身一拜道:“属下领命。”
随即点了手底下的一个小参军,“你带着人,随我走一趟。”
......
顾长歌也随手点了区区千人,指明领兵头领的时候顿了片刻,眼角眸光瞥见边上的张恒一直朝她龇牙咧嘴,想了想,张恒是在军营里待得最久的,而且平时鬼点子也多,脑袋一向灵光转得快,派他领兵确实比别人更稳妥些。
“行,那就张恒带兵吧。”
张恒笑得眉开眼笑,“得令!”
“你别不当回事儿似的跟我这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战场上刀剑无情。”顾长歌拿佩剑敲了敲他的头,“等会带兵去的时候小心点儿,记住我说的话,只要见到南番的军队,就装作无力抵抗、落荒而逃的样子,知道吗?”
“记住了记住了,您刚才都说了好几遍了。”饶是顾长歌没用劲儿,那佩剑也不是个轻的物件,张恒单手捂住自己的头胡乱摸了两把,“南番那些南蛮子,不足为惧!”
“话不能这么说,那南番的某些人确实是喜欢犯蠢。”
张恒刚想夸自家老大一句这种蔑视南番的霸气舍我其谁,听见她下句话瞬间闭嘴。
便听顾长歌继续毒舌道:“但保不齐你哪天智商掉线,比他们还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张恒嘴角一抽,撇嘴道:“关心我就关心我,老大干嘛还损我一把。”
“行了你。”顾长歌踢了他一脚,“记住我的话,赶紧走吧。”
“疼啊,老大你轻点儿!”张恒夸张的龇牙咧嘴吱吆了两声,可能是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演技有点儿浮夸和油腻,砸吧砸吧嘴很快消停了下来,便领了千余名士兵往阳芷山里头走进去。
一行人在张恒的带领下很快埋伏在顾长歌所说的地方。
......
“洪副将,您觉得那张军事地形图靠谱吗?”跟在洪启林身后的参军心里有点儿发憷,总觉得这虚实探得有点儿不太保险。
洪启林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回头笑了笑,眉眼随和道:“不用担心,方才我给将军分析的那些你不也听见了?要不然我怎么还敢亲自来冒这个险?”
他一向懂得怎么和下面这些人打好关系,而不是跟赫连北钊似的把踩在脚下的人不当人看,洪启林甚至觉得,要不是赫连北钊这脾气,说不准左延邱根本就不会“背叛”。当然,是不是真如赫连北钊说地一样,左延邱投诚北齐,还不能确定,他从来不信一个人的片面之词,他只信自己的眼睛。
眼底闪过一丝隐藏得极深的鄙视,洪启林又安抚了参军几句:“你发憷也来了,不发憷也来了,总不能临阵脱逃吧,前面就是图纸上所说的第一个埋伏地点了,关键时刻别掉链子,有我呢!”
参军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眼角余光一瞥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指着不远处两座低矮丘陵间的狭小缝隙,树林阴翳、黛木葱茏之后,隐约有人影闪现,他有些口不择言地哑着嗓子叫了声:“洪副将洪副将,您看那!”
“怎么了?”洪启林半是疑惑半是谨慎地往参军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警戒起来,“有情况,全副武装做好准备!”
心里却藏了兴奋和激越――看来那张图纸八成是真的!
就像他自己跟赫连北钊分析的那样,他一直都觉得这张从断息门手中骗过来的亓城军事地形图是真的,甚至还有些觉得赫连北钊太过疑神疑鬼,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这么想着,连心中原本的七分警戒感也下降成了五分,声音里难掩兴奋,“动作轻点儿,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谁知他才刚说完,却见两座丘陵后突然传来马蹄惊起声,还有呼喊声:“南番来袭,大家快逃,回去禀报将军!”
随即尘烟四起,马蹄纷乱,林鸟四散。
转眼间留下目瞪口呆甚至没反应过来以致没有丝毫动作的南番一众头领和士兵。
“洪副将,这...追吗?”参军瞪大了眼问话。
洪启林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追!当然追!”
“你领着这三千人即刻去追!”洪启林拨马调转方向,马鞭一扬便往回走去,“我现在去找将军,大军马上追上去!”
在原地等消息的赫连北钊没等一会儿,便见扬着马鞭飞奔过来的洪启林。
“情况怎么样?”赫连北钊一把握住洪启林的手腕,“有没有埋伏?”
“有!将军,有埋伏!”从来没见行军遇见敌人埋伏还这么高兴的,洪启林脸上喜色还未来及收敛,急忙道,“方才那里真的有埋伏,那张图纸是真的!”
赫连北钊却依旧很冷静,“那现在情况如何?两边打起来了?”
“这...这倒没有。”洪启林皱着眉解释,“那些北齐士兵一见到我们便逃跑了。”
“逃跑了?会不会是有后招?”
“将军!我倒觉得他们此番落荒而逃,恰好印证了他们北齐士兵如今自顾不暇,无心应战。”洪启林加快了几分语速,“将军,事不宜迟,快点儿下令追吧,趁他们还没走远,不至于惊动下一个埋伏地点,咱们一点点儿干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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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瓮中捉鳖
第一百七十五章瓮中捉鳖
“将军!我倒觉得他们此番落荒而逃,恰好印证了他们北齐士兵如今自顾不暇,无心应战。”洪启林加快了几分语速,“将军,事不宜迟,快点儿下令追吧,趁他们还没走远,不至于惊动下一个埋伏地点,咱们一点点儿干掉他们!”
洪启林急得额头冒汗,赫连北钊却依旧是抿唇不语,一脸深沉。
“将军!”
“你,过来。”赫连北钊冷冷瞥了洪启林一眼,没再理会他,反倒是招招手喊过来一个校尉,铺开手中图纸,点了点阳芷山中下一个埋伏地点道,“你带着手下一百轻骑,赶在北齐那群人之前到这个地方。”
校尉看了一眼赫连北钊所指的地方,图纸上标注此处伏兵至少过千人,再抬眸对上他阴沉的目光,校尉心头一跳。
“不用担心。”赫连北钊手指顺着地图上阳芷山的脉线摩挲了两下,冷声道,“没让你正面对上,远远地看见有北齐军队便跑,往这跑。”
赫连北钊指尖微动指向第三个埋伏地点,此处已经深入至阳芷山深处。
“如果这里依旧藏有伏兵,直接发信号弹。”
“可...可是一旦发射了信号弹,属下这一百轻骑不久暴露了吗...”校尉面色惨白道。
赫连北钊不以为意,“放心,若是真有伏兵,你放出那个信号弹之后,他们第一反应绝对是逃。”
“逃?”校尉心里没底。
“当然,没听见方才洪副将是怎么说的?”赫连北钊斜睨他一眼,“即刻领兵出发,耽误了本将军的事治你个大罪!”
校尉还是带着手下一百轻骑往北边阳芷山深处去了,这一番交涉还是浪费了不少时间,洪启林看了眼一百轻骑马蹄下溅起的飞尘,抹了把额头的汗道:“将军,咱们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吗?”
“怎么来不及?”赫连北钊眸中精光乍现,冷笑一声道,“你不是已经派了那三千兵马紧随其后吗?就算北齐那些士兵能赶到下一个伏击地点,人数统共不过两千多人,我南番三千士兵士气高涨还搞不定?”
洪启林眼珠子一转,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笑了笑道:“将军说的是。”
“走!整军出发,咱们追!”
......
赫连北钊一番安排做得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却不想早就被盯着他们的苏家侍卫看的一清二楚,随意出来两个人跟在那一百轻骑后面,苏叁往阳芷山另一头北齐军的方向奔去。
“少主,南番那边派人往兰谷方向去了。”刚收到消息的苏十八道。
兰谷就是军事地形图上所标注的第二个埋伏地点。
顾长歌挑了挑眉问道:“派了多少人?”
苏十八微微抬头一瞧――哦,问话的是少主他未来的“媳妇儿”,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主,不像某人,他向来有眼色、拎得清。
“一百轻骑。”
顾长歌瞬间就明白了赫连北钊打的是什么主意,看来被骗了一次之后长记性了,至少不像以前那么莽撞了。
“章志,你现在领着一千士兵在那一百轻骑之前赶到兰谷,莫要妄动,等着张恒那一千人汇合。”相比于赫连北钊离兰谷的距离,他们离兰谷更近些,章志领着人快些走,想要在南番军之前到达并不是太难。
章志点头,“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出发。”
顾长歌淡淡看了眼章志领兵而走的背影,又转过头来对苏十八道:“可以了,告诉苏叁,继续盯着去吧。”
一旁苏离看着自家“乖巧听话”的侍卫,挑高了眉,“我的人,你使唤的倒是上手。”
“能者多劳。”顾长歌轻描淡写道,“若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的。”
“是吗?”苏离眉眼含笑,像是揣了满怀的春色如歌,唇角悠悠一扬,一字一顿咬字咬得极其暧昧缠绵,“随时欢迎小叶子,对我,不客气。”
面对这明显宛若发春、惹人遐想的一句话,顾长歌撇撇嘴,全当没听见。
“全军听令。”大手一挥,顾长歌扬声道,“咱们去阳芷山遗谷,捉鳖去!”
......
赫连北钊没有追上最开始张恒带领的那一千北齐兵马,他停在前往兰谷的半路上,马前跪了个脸色惨白的人。
赫连北钊认识这人,是他特意安排在南番都城盛京里盯着那些上层贵族的眼线。
他直觉盛京里发生了些不好的事,要不然他也不会亲自来一趟,心上一紧沉声道:“怎么来得这么突然,盛京发生了什么?”
“就在昨天,原本气势汹汹要攻打北齐的上层贵族突然分裂成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连皇上都快要压不下去了。”
“什么?”赫连北钊勒紧了缰绳,掌心磨得生疼,“怎么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事儿?肯定有人从中挑拨,查清楚了吗?”
“什么都查不到!”那人头垂得更低,咬牙道,“不仅如此,今日早朝时又有几个主战派的贵族跳到主和一派,还上了折子,说...”
饶是猜到南番朝廷出现了动荡,赫连北钊却没想到这乱子会闹得这么大,“他们说什么?”
“说...说要您收兵回朝。”那人乱了呼吸,声音里止不住地颤抖,“皇上他被逼得没法子,已经下了圣旨!”
“这个废物!”赫连北钊低骂一声。早就知道现在这个由贵族扶持起来的傀儡皇帝成不了事,也没想到会这么没用!
“将...将军,圣旨马上会到,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赫连北钊冷笑着反问了句,眉间阴鸷越发骇人,“七万兵马都在我手里,谁给他们的胆子在我这指手画脚。”
“可将军,那群贵族手里...有兵符!”
“有兵符又如何?”赫连北钊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近,脸上笑意冷寒,“但凡有人拿着兵符来到本将军面前,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骇然。
突然,北边天空“嘭”得一声蓦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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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兵伏遗谷
第一百七十六章兵伏遗谷
突然,北边天空“嘭”得一声蓦然炸响。
赫连北钊阴鸷的眸子里蓦地一亮,这是从遗谷方向传来的,那么就一定是方才那个校尉传来的方向。
“时机已至,谁也拦不住本将军。”赫连北钊冷冷一笑,一双发红眸子里的勃勃野心毫不遮掩,随即振臂一呼道,“整军出发,向着遗谷方向,行军!”
七万大军先至兰谷,除了大量人马蹈籍的痕迹再没有发现任何人影,赫连北钊没有停留太久,挥军直指遗谷。
进入遗谷之前要经过一个狭长的峡谷,两边悬崖峭壁近乎十丈之高。
此处很容易埋伏有敌,但当前南番局势并不明朗,于他多有不利,而北齐现在遭难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容不得赫连北钊想太多,当即下令整军变队为四列进入峡谷。
赫连北钊和洪启林在队伍的最中间,小心翼翼行至将近峡谷快一半的时候依旧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这才放开了胆子。
赫连北钊远远的往前望了一眼,见大军最前面的一队士兵已经进了谷,心里的惴惴不安却愈发明显了起来。
“奇怪...眼见着已经到了遗谷,怎么不见那一百轻骑的影子呢?”洪启林无意间呢喃了一句。
赫连北钊却如闻惊雷。
“洪启林。”他突然道,“你快走一步去谷里看看有没有那一百轻骑。”
洪启林抬头对上赫连北钊的目光,两人此时都发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赫连北钊倒是没有怀疑自己手里这张军事地形图的真伪,他只是担心北齐怕是已有察觉,说不准会临时变更阳芷山兵马布置。
洪启林恭敬地点了点头,策马往最前面飞奔而去。
随即他缓缓睁大了双眼。
谷里确实有那一百轻骑。但那一百轻骑之后,还有身着北齐盔甲的北齐士兵,匆匆一瞥也有万人。
他们中了埋伏!
洪启林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霍然转身朝着快马奔过来的赫连北钊挥手,“快撤退,有埋伏!”
然而来不及了。
赫连北钊勒马停住,就看着洪启林狰狞的脸下缓缓靠上了一把剑,在他身后,是南番的一百轻骑,和万名北齐士兵。
恰恰此时,头顶悬崖之上又有声音响起,“赫连将军,别来无恙否?”
他霍然抬头――那张脸不认识,但通身气度和说话的语气很是熟悉,不过...别来无恙?
赫连北钊攥了攥拳,突然反应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军事地形图,这一被埋伏,足以说明这张图是假的无疑了。
脑子里一抹灵光乍现――图是假的,那就是伊泽的问题了。
伊泽!
赫连北钊突然反应过来,当日伊泽也曾给他这般高深莫测的感觉、
但七门向来与北齐不对付,伊泽又怎么会同北齐军队扯上关系?
头顶上顾长歌也不管底下人有没有认出自己来,又说话了:“赫连将军,此战可还要打?”
怎么打?赫连北钊一眼扫过头顶两侧悬崖上密密麻麻的人,还有峡谷两端将他们南番士兵彻底包围起来的北齐军队,无声叹了口气。
但是他又不甘心投降。
自从南番与北齐开战以来,除了那几场由那个据说来自神秘东海的人带兵打得几场仗以外,就没怎么再赢过。
而南番本就人少,一番折腾之后兵马不过十万,留守盛京的不过三万,剩下七万全在他手里。
他本就是孤注一掷,甚至不惜与整个上层贵族作对来和北齐作最后一战,怎么可能这么轻松便说投降。
而且,就算投降了,他还会有活路吗?
不会了,不光是北齐容不下他这个野心勃勃的南番将军,就连南番朝廷也容不下这么个手握大权还不听话的臣子――此次出兵,他真的可以说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赫连北钊眸光愈发深沉,既然毫无退路,索性做这最后一搏!
他仔细打量了下四周环境。北齐兵马看起来不必他少,尤其以悬崖上为最盛,但若是想从上面下来也要费些时间,他不如趁这个时候往南杀出一条血路,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逃上一次又何妨?
“想我投降?”赫连北钊冷笑道,“白日做梦去吧,看我南番兵马,如何在你眼皮子底下杀出一条血路!”
他策马挥刀便往南便狂奔而去,“往南,杀啊――”
他最后一个字音犹自悠长,便见一箭破空而来,如风从龙,带起赫赫风声,直钉上南番最南边一个士兵的脚下。
被一箭吓在原地的南番士兵瞠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身后蜂拥而上的其余南番兵踏在身下。
南番所有士兵都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也都知道此时南边是他们的唯一出路,便拼了命的往南冲。
迎接他们的,是箭如雨下。
一排一排的森黑箭雨破空而来,带着凛然而威的气势,所行之处烈风呼啸、铿然连响,冲在最前面的人微微瞠目,然后在森黑长箭赫然穿过胸口的时候,浑身一颤,双目圆睁,随即重重倒地。
一排又一排的箭雨袭来,一个又一个的南番士兵倒下,赫连北钊红着眼还没冲到峡谷南边出口,头顶上又传来顾长歌的声音。
声音里带着悠长内力而显清越,在人声鼎沸的嘈杂战场上依旧清晰可闻,“如此,赫连将军可还执意要拼?”
赫连北钊再度抬头看过去,便见前排散开的一众士兵身后,被缓缓推上来十几个两人高的巨大石块,石块旁,是三排执弓半跪的士兵。
若是说箭尚可用盾牌抵挡,那石头一旦推下来可是无处逃脱的。
赫连北钊恍若看见摆在他面前的一个必死之局。
“赫连将军,我给你半盏茶的时间考虑一下。”顾长歌唇角含笑,笑意中却带了无形的压迫。
闯在最前面的南番士兵死了一批又一批,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南番已折损近千人。
赫连北钊通红的眸子遥遥地望向南边,视线一转看了眼仿若近在咫尺的峡谷出口,咬牙道:“本将军,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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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兵败遗谷
第一百七十七章兵败遗谷
赫连北钊通红的眸子遥遥地望向南边,视线一转看了眼仿若近在咫尺的峡谷出口,咬牙道:“本将军,不降!”
“没想到赫连将军竟然是一个如此有气魄之人。”顾长歌抚掌称赞,“既然如此,那便打罢。”
“放箭!”
顷刻间乌黑箭矢如雨下,展开血色绮丽如画。
赫连北钊头顶盾牌,艰难前移。
南番冲在最前面的人死了一波又一波,后面的人密密麻麻堵在狭长的峡谷里几乎是寸步难移。
南番作为一个附属国本就算不得富饶,要不然也不会想不开和北齐开战,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活得更好。
所以南番士兵也并非全部手持盾牌,箭雨如倾盆而下,南番士兵又倒下一大批人。
赫连北钊已经杀红了眼,拼了命的往前冲,眼见着便要冲到南边峡谷出口,两人高的大石头从天而降堵在了出口处,几个没来得及逃开的南番兵被硬生生压在下面。
鲜红腥热的鲜血溅满赫连北钊整张脸,他整个人却彻底安静下来,伸手抹了一把脸,僵直着身子坐在马上。
而后,翻身下马。
顾长歌无声挥了挥手,示意放箭之人停手。
“将军如今意欲何为?”
赫连北钊半阖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往前踏了一步,却一个踉跄半跪在地,良久才慢慢吐出一个字:“降。”
七万兵马折死四万,剩下三万也早就没有了求胜之心,必败之局,想不投降都不行。
赫连北钊一个降字话音方落,南番剩余士兵便尽数丢兵弃甲,作投降状。
崖上的顾长歌负手而立,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峡谷内失魂落魄的士兵,随即淡淡撇开视线,似是早就对这种结果有所预料。
“言萧,你去控制住赫连北钊。”顾长歌道,“我担心他会有后招。”
言萧同她对视一眼,点头后转身便走。
顾长歌看着言萧的背影迅速离开,转身又对张恒道:“张恒,你马上点兵五万,来彻底控制住南番这三万兵马,我带着剩余五万乘胜追击,转战盛京。”
同林殊相比,张恒更懂变通;而同章志相比,张恒在士兵中的威信更胜一筹,三人中选他留下最是稳妥。
张恒果然不负众望,先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从遗谷到南番盛京还有好些路要走,行军打仗贵在速度,需要连夜行军,士兵难免疲累,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下崖下参战的四万士兵,只再从崖上这些观战的士兵里抽调一万以免不备,剩下的四万精兵便全跟着老大远征南番好了!”
顾长歌赞赏地看他一眼,点头道:“领兵去吧。”
......
“我柯家北犁街有一家成衣铺子关了门,这已经是第四家了,皇上,你可要为微臣做主啊!”柯世荣边说着,边斜眼瞥瞥身旁同样是神色戚戚的周连继。
大殿高台上坐着的南番皇帝也是坐立难安,看着底下柯世荣看向周连继明显意有所指的愤恨眼神,扶额无奈道:“这...周爱卿...”
“皇上。”周连继直接打断南番皇帝的问话,起身微微躬身一拜,苦笑道,“府上倒了铺子的又不止他柯氏一家,我周家也倒了两家客栈了。”
周连继也是满肚子苦水,对上身边柯世荣先是略显错愕的目光,心里暗骂其装模作样演戏的本事着实强,面上也是拧眉不满:“他柯世荣暗指我坏他生意,微臣却觉得他才是恶人先告状,还望圣上明察!”
“胡说!这简直是污蔑!”柯世荣指着周连继的鼻子怒骂,“明明是他周家眼红我柯家生意,才想着趁这次因着和北齐战事大乱的时机动手。”
“照你的意思,那我周家的两家客栈是怎么回事?”周连继冷笑,“难不成柯大人还想说我这是故意掩人耳目。”
“说不准呢......”
“两位爱卿...”听着两人在大殿上毫不避讳地争吵,皇帝眸子里闪过的眸光阴冷,面上却没有半点怒气,半晌叹了口气打断他们道,“方才听你们提到此次战事朕才想起来,好像赫连将军到现在还没传回带兵撤回的消息,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两人就算私下里再不把这位傀儡皇帝看在眼里,大殿上众目睽睽之下也是不能无视他的,毕竟太容易给别人留下话柄。
柯世荣想了想皱眉道:“赫连北钊这人......”
他还没再多说些什么,殿外便有人高呼“陛下”,拖着长长的尾音,尖亢中带了惊恐。
“这是发生了何事,如此惊慌?”
“陛下。”那人跪伏在地上,磕磕绊绊道,“北边探子来报,盛京城外...三里地处的北湖山处,有...有大量北齐兵马出没。”
方听这话,众人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先前他们已经派人去通知赫连北钊说要同北齐求和,想必北齐将领是带人来南番交涉来了。
“来便来了,慌什么。”周连继轻飘飘扫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赫连北钊可是一同回来了,人呢?”
“不是不是...”那人猛地一阵摇头,语气更加惊惶,“北齐兵马甚多,且行军极快,驻守背面的将领们一看都觉得北齐来者不善,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皇帝心觉不妙,手紧紧压着身侧扶手,“你倒是快说啊!”
那人惶恐地抬头,声音小了又小,“而且阳芷山放出消息...赫连将军并未言和,而是举全军之力对上北齐,然后...然后全军覆灭!”
“什么!”皇帝猛地站起来,失声道,“你的意思是...北齐就要打过来了?”
让南番君臣惊慌失措的北齐兵马确实马上就要打到盛京了。
顾长歌的目光遥遥望向南边已经能看出些许建筑的盛京城影,身侧苏离离她极近,两人几乎是并肩而行。
身下马蹄飞奔,顾长歌黑发在身后近乎拉成一道笔直的线,线尾在风中散开一点弧度,蹭过一霎落后半步的苏离的脸颊,带起一阵颤意。矜念君顾说#我家智障闺蜜总想上天系列#昨天生日,闺蜜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随便,最好有关古风。闺蜜:关古风是啥?我:......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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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末路与解脱
第一百七十八章末路与解脱
“北齐大军可是就要打过来了。”南番皇帝往前探了探身子,手却紧紧抓住龙椅两侧的护手,一脸苦大仇深道,“诸位爱卿可有愿代我南番出战者?”
“这......”底下大臣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站出来。
皇帝似乎是对这种局面早有预料,沉沉呼出一口气,皱眉道:“难不成我堂堂南番,竟连一个带兵打仗的人都找不出来?”
方才还吵得热闹的柯世荣、周连继两人这下都觉沉默是金,对鲜少发脾气的南番皇帝这番冷嘲热讽也闭口不言。
气氛一时沉闷。
倒是有个三品的文官先说话了,他嘴唇动了好几下,半晌才说出话来:“皇上...咱们不是早就打算求和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他们早就是打定主意要求和的,那赫连北钊临时起意反了北齐纯属是他自己作死,关他们这些人什么事,这锅他们不背!
想明白了这一点,南番大臣们便齐齐放松了下来,在他们看来,现在的任务就是找个人出门迎接北齐那位来势汹汹的攻城将领,并争取让那位将领消气就好,只要不迁怒他们,无论那人有什么条件,他们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就算是有条件,也无非是权势财富、绸萝美人什么的,有些东西他们虽不舍,却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老话。
看着下面一种大臣明显已经松了口气的模样,上面坐着的皇帝冷笑一声,平日里一向懦弱的傀儡皇帝此时用一种近乎讽刺地语气“好心提醒”道:“诸位都是我南番多年来的股肱大臣,未曾想竟这般单纯,难道还想不过来如今以南番的处境,是区区一个求和就能救得回来的?你们以为的好法子,人家北齐可未必稀罕!”
他面上甚至隐隐带了一丝狰狞,视线扫过这一层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玉阙金宫、锦帐深幄,语气里带着近乎偏执的报复,压抑着嗓子道:“难不成还想让朕跟诸位爱卿解释解释,这‘投降’与‘求和’的区别?”
这般压抑的声音在大殿内余音散尽,进到人耳朵里却久久不消,然后在心里埋下一颗名叫恐惧的种子,再“咯噔”一声,冒土而出。
大殿内一片深寂,却冷不防突然响起南番皇帝的大笑声。
他抬起头来,仰首大笑,笑得肩头直抖,笑得放纵和张扬。而后在众人惊恐未散又显诧异地目光中站起身来。
他头一次在这么些大臣和贵族面前挺直了腰板,又垂首看他们,眯着眼足足看了有十几息,终于,大笑着,甩袖离开。
他已走到末路,他也走至解脱。
直到人走出了好远,大殿上依旧能听到他狂放夸张、毫不掩饰的大笑,却终究没能打破这层层穹顶、厚厚帐幔下,沉重的铁板一般的压抑。
这种时候,没人再去理会一个傀儡皇帝的反常表现,却又齐齐为他方才的话所震慑。
“投降”和“求和”的区别,他们自然明白得很......
“诸位,如今...我们该作何应对?”柯世荣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殿内皆是一脸茫然和惧意的其余同僚,他支支吾吾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没人听清他说的什么。
经过南番皇帝方才那好一顿搅和,他是真的没脸再说出“求和”这种话来了。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南番七万大军折损于遗谷,剩下三万守城士兵是真的扛不住北齐的攻打了,无论怎么说,南番都是必输之局,哪还有脸再去求和?况且这场战事追根溯源本就是南番先挑起来的。
周连继也是慌了,慌得却不是眼下的亡国之兆,而是他想起来,在盛京城内,周家还有好些铺子生意还没来得及转移出去呢。
周连继心眼本就多,看得也清楚。他早就知道没了那些人的支持,这南番根本就不是成大事的料,所以他动了心思,前些日子便开始着手准备将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一步步转移到别处去,不曾想北齐打来得这么突然,当真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心思飞转,却突然感觉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周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呀!”
“能怎么办?”周连继瞪了一眼揪着他袖子不放以致有些失了体统的柯世荣,“自然是派人去交涉,万一真打进来,这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呵,周大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柯世荣甩开周连继的袖子,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你倒是说说能派谁去?”
他们都知道应该派人去交涉,可是这种时候,人人自危,一边要惦记着自家家里的家产和家室,一边还要为自己找好退路,谁又愿意在这种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去面对尚且猜不透心思的北齐大军。
一个贵族的族长也煞有介事地叹口气道:“是啊...到底该派谁去还真是个麻烦事,偏偏皇上他也走了,谁来决定这种大事呢?”
平日里有关南番的所有决定,没有几个是他们所“拥护”的傀儡皇帝能决定的,偏偏这个时候,这种所谓的“国家大事”用得着人家了,无非是打着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的心思,这算盘打得好,可谁又能瞒得过谁?
周连继冷笑着瞥了那贵族一眼,“不如,派你去,如何?”
“这...”那贵族赔笑,面上却一片僵硬,“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呀......”
说完,便噤声不语。
周连继又是冷笑,却也知道有些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派他去别说交涉求和,连拖延时间都不一定做得到。
“其实我倒觉得,周大人可担此重任。”
话音方落,周连继的冷笑瞬间僵在脸上,目光凝剑狠厉劈向柯世荣,“柯大人,有些话说出口之前可要经过脑子。”
两个人已经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索性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拨弩张,眼见着就要到拔刀相对程度的时候,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上了大殿。
“不好了,不好了,北齐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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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盛京城破
第一百七十九章盛京城破
北齐真的打过来了?
北齐真的打过来了!
就在南番群臣慌不择路的时候,顾长歌同五万北齐大军已经来到了盛京城外。
面前是高达数丈之高的城墙,驻守城门之上的南番兵却只有零星几个,顾长歌挑眉笑了笑,若不是心里清楚知晓南番的真实情况,她就快要以为这是一出空城计了。
显然苏离也能猜出顾长歌此时的心理活动,拨马又往她这边靠了靠,凑到她耳边,视线却虚虚投向城门之上,漫不经心地笑道:“会不会感觉有问题?”
“我自然是能陪他们玩。”顾长歌轻描淡写地一根手指头推开苏离几乎要碰上她侧脸的额头,“可他们南番经得起折腾吗?”
话里话外带了丝霸气的蔑视,不是她看不起南番,实在是他们这些自私惯了的人玩不起。
苏离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就着顾长歌的手往后退了退,而后行云流水般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顺势勾住顾长歌的手指,面上却是对这番小动作全无异色,着实自然得很。
顾长歌看了眼自己被苏离勾在掌心的手指,微微一眯眼便不动声色的撤了出来。
不过苏离握得并不紧,轻而易举便被顾长歌抽了出去,食指却顺着顾长歌后撤的轨迹轻轻摩挲,惹得顾长歌不自觉地一阵轻颤。
苏离和顾长歌两人,一人面上光风霁月,一人一张脸面无表情,其余人谁都没有察觉两人这般带了暧昧色彩的小动作,见平日里素来带笑的顾统领这般“深沉严肃”,也皆是以为大战在即该有的严肃和紧张罢了。
林殊的视线自城墙上收回来,看了看顾长歌的背影,抿抿嘴拨马走过去道:“统领,这城门上这么空,怕是会有什么阴谋,咱们...怎么做?”
他不像顾长歌和苏离,对南番的整体局势有基本的把握,如今面对南番这番反常的情况,定然是要怀疑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南番那守城的三万士兵呢?
事实上,如果林殊能够稍微了解一些南番群臣和贵族的那些自私自利的德行,怕是对今日这种情况也会有所理解。
这三万士兵在大殿上那些股肱大臣得到北齐已经打过来的消息时,就已经被“瓜分”干净了。
南番的兵力储备本就不多,几年来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战事又死伤无数,到最后举全国兵力,剩下的,也就仅仅十万兵马而已。
最后一战趁着亓城发水灾想要破釜沉舟的赫连北钊抽调走七万士兵,最后留下这三万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这三万,本就是南番各怀鬼胎的朝臣和贵族们在军队里安插进去的人手罢了,赫连北钊查清楚这些人之后,索性全部让他们留在了盛京城。
现下北齐突然打过来,留下的三万士兵倒成了这些原本心怀愤愤如今措手不及的朝臣和贵族能抓在手心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帮着他们将这盛京城中最后未来得及安排的势力和财物全都抓紧时间“送”出去。
于是这些原本被拍在城门前守城的三万士兵纷纷被这些股肱大臣紧急召回,留了一个“空城”在这等着北齐大军。
就在顾长歌考虑是直接带兵闯进城里去,还是再等等的时候,城门自门内打开,而后走出一众穿着南番朝服的大臣和贵族们。
顾长歌冷眼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就是这些人,生生拖垮了一个国家。
她的目光深邃而森凉,让迎着她的目光走在最前面的周连继和柯世荣额头上冷汗直冒,两人最终带着人停在了距离顾长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躬身拱手恭敬一拜。
顾长歌依旧冷眼看着。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不管是周连继还是柯世荣都没见过顾长歌,自然也不清楚她如今的军阶如何。
顾长歌微微勾唇,眼底却不带笑意。她没说话,北齐大军中自然没有别人敢多说一句,所有人都察觉得到自家长官现在心情不怎么好。
南番这些人许是没预料到自己会这么不受待见,不觉有些尴尬,却也只能赔笑,视线游移在北齐最前面的这些看起来像是将领的人物中。
林殊攥着缰绳的手紧了一紧,瞥眼看看顾长歌脸上的神色,半晌抿着唇拨马走向南番一众人,先是回头对顾长歌微微颔首以示尊敬,而后居高临下地道:“这是我北齐正三品抚边统领――顾业大统领。”
南番众人纷纷惊诧。
这就是顾业?
南番在北齐军营自然会有探子,只是苦于不能进入军营上层势力,再加上上次南番大败于此人,自然就对其上了心。
上心是上心了,可无论南番怎么派人去查这个顾业,都没能查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如今终于得此一见――他竟然如此年轻!
最重要的是这般年纪便能在扎根南江军营势力强盛的宫乔两家的夹缝中成长至此,说背后没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那么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南番这些人不可能没有猜到――北齐皇帝蛰伏多年,终于,要对他们动手了!
惊诧之余的神思之后便是惊惶和恐惧。
林殊看着底下这些人脸色倏忽煞白,翻身下马站在他们面前,满含深意地道:“这是我们统领给你们南番的最后机会。”
南番的所有人齐齐跪下,磕头匍匐在地上,心里莫名存了一丝侥幸――幸亏,他们没有负隅顽抗,幸亏,他们已经把该送走的都送走得早。
这般想着,柯世荣仰着脖子,看着顾长歌眸子里冰碴子似的目光,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求和之词”改成了“投降”。
“我们南番愿降于北齐。”
“嗤――”顾长歌冷笑一声,笑中讽刺明显,“还‘你们南番’,倒是真敢说!”
南番朝臣们先是一愣,没能反应过来顾长歌话里的意思,垂首想了半晌大约能明白过来,南番早就成了北齐的附属国,哪还有“我们”一说。
明白过来这层意思,南番朝臣更是一声不吭,死死压低了身子装死人。
又是一声嗤笑,冷不防往城墙之上抬头一看,顾长歌双眼微眯――南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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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以身殉国
第一百八十章以身殉国
注意到顾长歌明显不对劲儿的表情,南番群臣们也忍不住回头一瞧,果真瞧见了城墙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这个时候他来添什么乱!
柯世荣也是才反应过来,他们一心扑在自家的那些铺子财物上,竟然把这个皇帝给忘了,只是他这种时候不趁乱赶紧逃走,难不成还想着继续做皇帝的美梦吗?
怎么可能!南番本就是一个附属国,这次投降之后,怎么还会有保留国号的可能,他这个皇帝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一个好结果!
周连继也是错愕,完全猜不到皇帝这时候出现在城门之上的动机是什么,他难得的这般同仇敌忾地同柯世荣对视一眼,想着这皇帝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有损他们这些“前朝”官员利益的事情,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真的怕这皇帝出什么幺蛾子,柯世荣率先开口喊了一声:“顾业统领,他......”
话未说完,顾长歌看也没看他一眼,挥手打断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城楼上一脸决绝却也平静的南番皇帝。
他孤身一人站在高处,身边没带一个侍卫侍女,甚至连贴身的太监都不见人影,怕是早趁乱逃得远了。
他一身明黄色龙袍难得穿得这般端正和威严,双手撑在城墙之上,手指微曲,摩挲着青砖上借着前几日阴雨初生的微润青苔,目光一寸寸将眼底山河展望,眼角也湿润。
半晌他收回视线,笑对着城下诸人:“有朋自远方来,朕怎能不亲自迎接?”
闻言,南番朝臣齐齐变了脸色,柯世荣更是直接喊出声:“陛下,你别做傻事!”
声音里没有多少尊敬,更像是一句质问。
顾长歌闻言轻笑,“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南番皇帝臣子之间能这么融洽,甚至竟然能这般语气同皇帝说话。”
柯世荣脸色煞白,虽说他这次话出口是有些急了,但平日里也不见得比这次尊敬多少,只是听顾统领这语气,柯世荣实在不敢再多说什么。
南番皇帝也说话了:“柯爱卿言重了。”
转眸又看向顾长歌,他神情变得肃穆和深沉,“朕身为一国之主,生不能决其命数,死却要同其共死。”
他缓缓转头看了看盛京城内空荡荡的街道,眼前的帝冕流珠甩的啪啪作响,“只是望北齐可善待我南番子民。”
而后来不及谁再说什么,一脚踏上城墙纵身一跃。
南番皇帝死了。
他殉国了。
一个真正关心国家却做不了主的皇帝死了,一群自私自利却一心只为自己谋私利的臣子们还活着。
这世事无常又残酷,容不得置喙,空余喟叹。
南番皇帝这一跳,着实吓坏了南番的一众贵族朝臣,最震撼的莫过于柯世荣和周连继两人,皇帝死了,那么还有谁能被推出来去做个冤死鬼平息北齐对南番出兵的怒火呢?
无非是需要一个手握大权、身份高贵的南番人,这原本就是他们为这个傀儡皇帝选定的最终宿命,而现在皇帝死了,那么这个注定要没好下场的“冤死鬼”,除了他们两个,不作他想。
他们算天算地算计了一切,唯独没能料到皇帝会有这般决心要以身殉国。
命局算尽,到头来,反倒是算计了他们自己。
一群投降的南番大臣被关进了南番的大牢里,这有些不合规矩,但敌不过顾长歌一句“看他们不顺眼”,而以身殉国的皇帝,被顾长歌派人葬进了南番的皇陵――她敬佩所有于乱世中睥睨龃龉的英雄。
人间但存浩然气,千秋功业尽谁意?
至于那些投降的南番群臣,她暂时无法左右他们的生死,难不成还不能折腾他们一番?
一切尘埃落定,顾长歌带人进驻南番的皇宫,终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南番的都城盛京,择日南番投降文书一出,便是整个南番沦陷之时。
除了北齐的士兵,盛京皇宫里已经彻底不见了人影,所行之处皆是一片蹈籍,林殊派人来跟顾长歌说了声,整个皇宫除了有专人管理存放财物的金库,别处几乎都被逃得快的人顺手牵羊摸走了。只是,怕金库里也没能剩下多少。
顾长歌差不多也能预料到这些,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四处看了看,朝房梁上的苏叁问了句:“苏离呢?”
“少主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处理。”苏叁面瘫着一张脸,到底是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顾长歌挑挑眉,也没多问,人家不能信任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章志跟在她身边,见她一副运筹帷幄、澹定无惊的模样,皱眉问道:“业哥,既然你都能料到以南番如今这番境地,攻下他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带来这五万兵马,生生拖慢了行军速度?”
“南番注定是要输的,这五万士兵也是必须要备下的,却不是为南番备下的。”顾长歌朝窗外望了望,远处空山上路隐于林深处,留一眼沉沉青翠,愈到深处墨一般不见底。
章志沉吟片刻,倏忽睁大了眸子,“业哥......是在防备七门?”
顾长歌勾唇笑了笑,眼底却乍生冷意,便听见她沉凉的声音仿若噙了一口薄春寒烟,在章志耳边响起:“七门尚有不臣之心。”
......
“情况如何?”见来人,梁毅铮噔的一下站起来。
“梁门主身为一门之主,怎得这般急躁。”黑袍男子轻嗤一声,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喝下后才慢腾腾地又开口,“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梁门主想先听哪个?”
梁毅铮皱了皱眉头,见黑袍男子漫不经心地垂首拨弄茶杯盖,狠狠攥了攥掩在宽大袍袖下的拳头,“坏消息是什么?”
黑袍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坏消息,是顾业方才已经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盛京皇宫。”
听闻此言,梁毅铮一脸震惊踉跄了半步退到椅子前,扶着桌子坐下,“动作竟然这么快...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猜到。”
他呢喃了几句,半晌抬头又问:“那么好消息呢?”
“你断息门三百内门弟子,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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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 章 计谋黑袍
第一百八十一章计谋黑袍
他呢喃了几句,半晌抬头又问:“那么好消息呢?”
“你断息门三百内门弟子,已经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梁毅铮一脸遮掩不住的惊喜,“他们在哪?”
“和原。”黑袍男子道,“正要死不活的被喂了药扔在不知哪个山沟里。你若是想要救出他们,啧,可能性不大。”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梁毅铮的鄙夷和轻视,换来梁毅铮抿唇掐了掐掌心。
“我也派人往和原方向查过,却没能查到什么,你们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你怎能同我们主上相比!”黑袍男子嗤笑一声,转而皱了皱眉,脸色微沉,“不过这次消息来得委实有些蹊跷,我们主上也觉得事情怕是有诈。”
梁毅铮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屈辱,全心系在自己那三百内门弟子的诡秘行踪上。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不知尊主...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能与其有几门抗衡的能力了,更不用说要跟那个顾业算账,为今之计,他只能暂时性的依附这找上门来的黑袍男子,刚开始他难免还有些倨傲,可这么些天下来,看着顾业一往无前,还有其余几门在南番混得如鱼得水,再看看他自己一事无成,他终于明白过来他早就没有了傲气的资本,于是对着这些黑袍男伏低做小也是很寻常的了。
“主上大人的意思,是他亲自出手,到和原寻那三百弟子,并借机查清楚顾业有何阴谋。”
“尊主要亲自出手?”梁毅铮抚掌一笑道,“这定然是极好的,想必有尊主出手,那顾业定然再占不着好处!”
“哼。”黑袍男子对梁毅铮的讨好不置可否,冷冷瞥他一眼,“主上的事自然用不着你操心,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便好。”
梁毅铮垂首不语,做恭敬状。
“容我提醒梁门主一声,莫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还是要清楚自己有多少分量!”
“我自然是...”梁毅铮低声呢喃,像是被黑袍男子的厉声喝问给吓得不敢开口,诺诺道,“清楚的......”
语调里没有意思起伏,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却是攥得骨节发白。
他望着黑袍男子远去的背影,半晌眸子里淬了毒般阴狠一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自然是清楚的,再清楚不过了。”
......
黑袍男子离开梁毅铮,来到了南番和北齐的交界处柳植谷,而后在谷里七拐八拐找到了自家主上。
他一身和下属一般无二的从头顶盖到脚跟的黑袍,不仅掩去面貌,还遮住了身形,只能看出他比旁人要高上许多,再加上那一身寻常人难以比拟的高华气质,不难让人猜测这又是一个身形修长,气韵高古的美男子。
“主上,属下已经向梁毅铮透露了有关和原的消息,想来是能让他借此拖住顾业好一会儿――那咱们是现在出发?”
“嗯。”他淡淡应了句,像是从鼻腔里哼出的一个轻轻的鼻音,说不上来的慵懒又优雅,是溶于骨血,骨子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上位者的威严和尊贵,半晌他又道,“派两个人去盯着梁毅铮,以防出了什么大的差错,剩下的人全都跟着我走。”
实在是他上次被不仅蠢还自以为是的齐昭坑的有点惨,所以才不得不谨慎一些,至于和原那断息门三百弟子,他是真的担心顾业会有什么阴谋,定然是梁毅铮和他的属下那种段位能够应付得了的,便自己亲自出手,再找人拖住顾业留在南番,好确保万无一失。
“好了,走吧。”他道。
和原算是夹在南江丘陵腹地里一个不小的平原,据他属下得到的消息,梁毅铮的三百内门弟子就被困在和原附近的那座山里。
这个地方说大不小,就算地势看来隐秘点儿,但真要让这些黑袍男子找起来,也算不得多费心。
果然,不出一会儿,便有人来到他面前半跪着恭敬道:“主上,西北方向有大队人马出没的行迹。”
他跟着属下来到那处地方,果真在地上找到了生火和扎帐篷的痕迹,而且看样子,那些人应该离开的时间距离现在也不是很长,顶多就是昨晚,运气好点说不定是今早刚离开的也不一定。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纷乱却又被掩埋地不彻底的痕迹,心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想来想去却又觉得没什么遗漏的地方,当然也可能是他这两天草木皆兵,太过谨慎。
无言打了个手势,八个黑袍男子迅速动身往八个方向分散开来。他带的人并不算多,再减去被他派去盯着南番的两人,现下他身边也就剩了一个人。但他也并不是很担心,他有这个狂傲的资本,毕竟算起武功,在这五洲大陆上便已属登峰造极,更不用提他长期浸淫的帝王心术和谋略,以及那些传承千年、常人所难以窥测的秘术。
他一边思考着这两天顾业的动作,一边顺着痕迹往山的深处走了走,半晌突然停下步子。
他旁边的人不解,低声问道:“主上,怎么了?”
“有诈!”语气里不见慌乱,却也不见先前平静。
百密一疏,他怎么就把顾业先前拉拢的左延邱和那五千南番精兵给落下了。
照他先前得到的那些消息,那三百内门弟子被喂了药,尚且属于半死不活的状态,那么那些大队人马活动的痕迹是怎么来得?
也是,就算拿三百弟子被喂了药,但也不是寻常便几个人能制得住的,想来想去,还真就那左延邱能派的上用场。只是他没能想到,顾业竟然这般大胆,将手中这么重要的一个砝码交到一个在他看来怎么也不能信任的南番将领的手上,更何况,那将领手下还有三千忠于他的士兵。
那下属也吓了一跳,“那主上,咱们现在怎么办,要撤吗?”
“来不及了。”
他方说完,便见林中有踢踏声响起――真的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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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黑袍溃逃
第一百八十二章黑袍溃逃
仿若转眼的功夫,两人便已被层层士兵包围起来。
他神色依旧不见惊惶和慌乱,眸色淡淡,看着包围圈裂开一道口子,而后缓缓走出一个人。
这人他认识――左延邱。
“左副将。”他含笑道,算是打了个招呼。
左延邱右眼皮一跳,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意,莫名觉得不安,就像看见那两只狐狸脸上的笑一样。
想起那两人,左延邱又默默打了个寒颤。完了又觉得不爽,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两个黑袍男子――老子被人压迫了那么久,最恨有人在他眼前装13,那两只死狐狸他斗不过也就算了,就这两个人面对他手下五千精兵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着实让他看了想打人。
那边看左延邱没回他话,也没生气,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道:“左副将这是何意?”
他明明知道左延邱投靠了顾业,却又突然这般提起,无非是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让左延邱反水。
左延邱自然也知道,可他没这个想法,先不说他早就同顾业承诺过,只要不让他们亲手对上南番,那么自己同手下五千精兵就任他驱使;更何况他虽然看那两个死狐狸不爽,可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当下这种情况,眼前这黑袍男子根本就是被坑了一把。
他甚至想出于人道主义地劝劝他:大兄弟,别枉做挣扎了,那死狐狸心眼死多,你斗不过他们的,放弃吧…
左延邱心理活动忒复杂,看向黑袍男子的眼神还有些怪异的同情,看得黑袍男子不禁头皮发麻,却也因为左延邱一而再的无视他的问话而脸色稍有不虞。
无奈,他又继续问道:“左副将这般就投靠了顾业,可知道她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
左延邱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这是打算挑拨离间了?
他自然清楚顾业此时多半怕是已经打下了南番,可他能怎么办呢,先不说成王败寇本就是常理,更何况在他看来,南番朝堂王不是王,臣不成臣的,又没了那个势力的支持,失败早已成定局,根本就不是凭他一人之力就能力挽狂澜的,再说了,除了生于南番,其他的他什么都没能从南番享受过,安定,平和,甚至是吃饱穿暖,这些都不曾拥有过,那么他凭什么去为了一个已经从内里腐朽不堪的国家送死。
他不认为这是他冷血,甚至他觉得南番的失败,对常年受其压迫的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而且就南番那群君臣的德行,这盛京一战压根就打不起来,说不定北齐大军还没到盛京城下,南番的求和文书便已经送到了顾业的手里,所以那些百姓也根本不用饱受战乱之苦。
这不就够了吗?
他一个“你还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我给你机会”的眼神看得黑袍男子一阵皱眉,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之人。
眸光一闪,他唇角笑意便添了一丝诡谲,提高声音道:“左副将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就不替自己手下五千士兵想想?”
左延邱右眼皮一阵抽跳,暗道不好,挑拨离间不成,这人便把心思用到了这些士兵身上,是想搅动军心!
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听见黑袍男子又道:“北齐都已经打到了盛京,这些士兵的亲人可还都在城里呢……”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刹过后哄乱声爆发。
军心已乱,再耽误不得。
左延邱一声令下,包围圈迅速缩小,枪尖锃亮,映上黑袍男子一袭黑衣森然。
他拔地而起,身形似蛟龙出海,腾空翻越出一个凌厉的弧度,划过长空,转眼已到了众人头顶。
士兵们枪尖直指上空,却因为心底动荡难安而乍现凌乱。
由来难控是人心,五千精兵又如何,到底是让那黑袍男子在属下的拼死掩护下给逃跑了。
左延邱脸色森黑看着地上几乎被捅成了篓子的人,扒光了也没能在这人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死了的这个下属没能给他带来丝毫价值。
他娘的――他在心底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黑袍男子逃得轻巧,他却得提早估摸着自己这次怎么逃过那两只死狐狸的问责和刁难。
唉――他远远看了眼西南边,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同样的,身在盛京城内某家客栈里的梁毅铮朝窗外望了望,看见那条排成长龙般的北齐士兵离他越来越远,终于歇了口气。
他对面坐着的曲影琛端着茶盏,用茶杯盖轻轻拨了拨浮在面上的半立着的茶梗,目光却沿着杯沿轻飘飘瞥向梁毅铮。
梁毅铮怔了一下,半是疑惑方才在他眼里看见了鄙视。
许是他这些天心上压了太多事而敏感了――揉了揉眉心,梁毅铮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没曲影琛坐得住,便率先开口道:“想来顾业马上就要召集七门了,无影公子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等吧。”
“等?”梁毅铮惊诧地拔高声音喊了一句,“等死吗?再不有所作为,你我怕是都要有麻烦了。”
无视他满脸的焦躁和狰狞之下隐隐的疯狂,曲影琛轻啜了一口茶水,舌尖晕开淡淡的清涩和甘醇,他笑,“梁门主暗地里做了那么多,还会担心有麻烦?怕是早就为自己找好退路了吧?怎么,觉得不保险,是想再从我这里找点安全感?”
闻言,梁毅铮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神色平淡的曲影琛,他总觉得这人是知道了什么。
他佯装平静,试探着开口:“无影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要合作的!”
“呵...”曲影琛淡淡的笑,笑里却带了尖锐,“瞒着我联系那些人的时候,梁门主怎么就没想起来咱们是在合作?”
“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你能瞒得多紧,我都能知道,更遑论她。”
这个“她”是指,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梁毅铮狠瞪着眸子,“不可能...顾业她不可能知道的。”
“哦?我倒是想知道,我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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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拖延时间
第一百八十三章拖延时间
梁毅铮霍然转头看向门口。
门口顾业含笑看着他,向光的眸子光里熠熠生辉,星火璀璨不足以名其神采。
她身旁,一袭白衣倾城而立的绝代男子斜斜虚倚在门框上,一双眸子如狡黠的狐,慵懒的伪装下是迷惑世人的精明。
饶是心底无限惶恐、畏惧和防备,梁毅铮依旧有一瞬间的恍惚和痴迷。
“嗯?”顾长歌笑着轻声询问,“梁门主倒是说说,我不可能知道什么?”
“这...呃...”梁毅铮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便不停向一边置身事外的曲影琛疯狂使眼色。
曲影琛全当看不见。
顾长歌又笑,“既然梁门主不想说,那不如让我来猜猜。”
梁毅铮直觉要出大事,却在门口这两人含笑的眸光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说,梁门主门下三百内门弟子没了踪影。然后,又在和原发现了一些行迹。”
梁毅铮笑呵呵不承认,“少主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啊...”顾长歌面上带了疑惑,“可我怎么听说,梁门主还找了人去和原亲自查探了呢?”
收起疑惑,顾长歌笑吟吟继续问道:“查的怎么样了?梁门主还在等消息吧?”
梁毅铮死撑着不承认,“少主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呢,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而且,我一直和无影公子一起待着,哪会有什么小动作啊......”
这是打算拉曲影琛下水了?顾长歌心中冷笑,也不想再多做纠缠,索性径直开口:“不用再装傻了,和原上的消息你怕是等不到了。”
梁毅铮变了脸色,“你......”
顾长歌勾唇,“你同那黑袍男子究竟作了什么交易,我没兴趣,不过八成也能猜得差不多。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你手里那份亓城军事地形图,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什么军事地形图?”梁毅铮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却眸光一转看到顾顾长歌脸上讽刺的笑,便突然想起来,当初伊泽的死以及那五千南番兵马易主的事都有她的手笔,那么那张由伊泽保管的军事地形图自然也瞒不住她,自己真的是暴露得彻底。
“怎么,想好怎么同我交代了吗,梁门主?”边说着,便走进客栈房间,径直坐在梁毅铮对面。
交代?他能交代什么!梁毅铮暗暗咬牙,他私下里联系黑袍男子的罪名已经落实,若是再认下一个叛国之罪,当真是其罪当诛了。
“军事地形图那件事,我是真的不清楚。”梁毅铮面无表情,“同南番的合作和交涉,全权有断息门副门主伊泽负责,我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实情。”
他打定主意要往伊泽身上推,死人又不能说话,况且和赫连北钊联系的一直都是伊泽,确实和他“没多少关系”,他也不怕顾业这人会找上赫连北钊,要真有本事,去死人嘴里挖呀!
“梁门主好算计,往一个死者身上推。”顾长歌笑意微微收敛,眉宇间已经有了稀疏冷意,“难道你就不会亏心吗?当心夜半故人入梦来。”
“少主可不要装神弄鬼,我一向行的正坐得直,不信你大可问问无影公子,无影门专掌情报,自然清楚这么些天,我可有做什么对不起七...凰盟的事?想必他是愿意为我作证的。”
他下意识地要说七门,话到嘴边改了口,也没注意屋内其余三人的神情。
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曲影琛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垂眸道:“我...可不能作证。”
“你什么意思!”梁毅铮没想到曲影琛会这么说,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又有要反水的迹象?
曲影琛无视梁毅铮要喷火的眸子,抬眸对上顾长歌的目光,半晌轻笑,褪去他平日里的清冷,这一笑阳光通透撒上他的侧脸,更添三分柔和。
看见这些,梁毅铮要是再察觉不到什么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不过面临这番境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心中对曲影琛的反应尚存侥幸,颇有些自欺欺人而不自知。
曲影琛也不想同梁毅铮多做纠缠,也不绕弯子,“在我所掌握的情报里,梁门主同南番、北齐上层势力皆有所纠缠,只是还不能查出是谁而已。”
听闻此言,梁毅铮心思一转――还不能查出来是谁,也就是说,他大可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逃过当前这一劫。
顾长歌饶有兴致地看着梁毅铮神情变化,半晌道:“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梁门主还不想说?”
眼看着他所有的动作尽数被挖了出来,梁毅铮也不再伪装,直接撕开了脸皮说话:“没错,我是有多手准备。南番的赫连北钊已经被少主你揪了出来,可北齐还藏着呢。对你来说,怕是北齐的隐患更为严重吧?”
他冷冷一笑,“想必这也是顾少主留我到现在的真正目的了吧,你觉得,我手中最后这张王牌会轻易地交出来?”
“哦?”顾长歌神色未变,指尖轻叩桌面,漫不经心地道:“那梁门主想要用这张王牌得到什么?”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梁毅铮脸色阴沉道,“先把我断息门三百内门弟子交出来。”
“嗯,然后呢?”
梁毅铮瞥了眼对面三人神色凝定不惊,心头不安暗涌,打量了顾长歌两眼,强迫自己定下心神道:“然后...然后放我们离开。”
“没了?”
“没了。”梁毅铮道,“对你来说,这个要求并不困难。你放我还有我门下三百弟子平安离开,我便将北齐军营里那人告诉你,说实话,你并不亏。”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人是真是假,你若是骗我呢?”
“我...”
“别跟我保证,你的保证可是真不值钱。”顾长歌撇嘴,“而且,说来说去说那么多,我总觉得你是在拖延时间。”
梁毅铮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拳,双眸瞳孔骤缩,便听见顾业含笑的声音轻巧地在耳边响起:“真巧,我也是在,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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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阴谋迭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阴谋迭起
心中骤然炸响一声惊雷。
也是在这个时候,梁毅铮胸口硬生生受了一计重锤般的闷闷地疼,喉头腥热,漫出一丝血色。
霍然转头看向顾长歌,眼神狠厉:“你竟然...下毒...”
顾长歌笑着耸肩,“我什么时候动的手呢?”
“是你。”梁毅铮一手扶住桌角,一手抹去嘴角的血丝,拢眉看向曲影琛。
曲影琛颔首,算是承认了梁毅铮的质问。
“真是好手段啊。”梁毅铮咬牙切齿,“从最开始要合作的时候,你就在算计我,是不是?”
是不是...当然,那颗毒药就是在西沼泽的船上进了他的肚子呢。
曲影琛没有否认,面对梁毅铮狰狞的表情,他清雅一笑,好脾气道:“你为自己留了三条后路,除去我,去往和原的黑袍男子不用再肖想了,剩下的北齐军营那人,你怕是也等不到了,索性便将所有事都交代了吧,好歹能留一条命。”
梁毅铮先是面露挣扎,挣扎之后又是沉寂下来的讽刺一笑,“你当我还那么单纯,会相信你的这些话?左右不过一死,逃不过的。”
“你不信就怪不得我了。”曲影琛笑着挑了挑眉,“不过容我提醒一句,你这毒药可是费了我好大心思。”
看到梁毅铮脸上遮掩不住的惊恐,曲影琛笑意不减,“毒门顶级珍藏,‘了生念’。据说服下此药,死亡反倒成了一种妄念――了却生念,唯求一死。”
“你想试试?”
梁毅铮打了个哆嗦,他没听说过这种毒药,却也能在曲影琛的话里窥得几分,毒门本就以毒药闻名南江和南番,更何况是这种顶级珍藏。
他双眸几乎要滴出血来,死死盯住了曲影琛,突然身上由内而外生出一种难言的瘙痒,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皮下密密麻麻地攀爬,爬至全身各住,甚至渗入了血液之中爬一步,挠一下再咬一口,于是瘙痒之下又生出一种疼痛来,先是噬咬一般浅浅的疼,而后缓缓转成刀割一般,最后又成戗心之痛。
顷刻间,额头冷汗凝成珠子颗颗滚落,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曲影琛沉默,而后道:“这是药效发作了。”
见梁毅铮疼在在地上直打滚说不上话来,曲影琛顿了顿,他又道:“放心,这毒药会有间歇期,你大可在间歇期好好考虑考虑。”
他这话说完没一会儿,梁毅铮身上的疼果然有减轻之势――这疼来得急,走得也快。
梁毅铮浑身被汗水浸透死一般瘫软在地上,连吸气的劲儿都快没了,仰着脸看看头顶三人。
“如何?”曲影琛问他,“你快些考虑吧,这间歇期很短的。”
果真很短,不过是喘了十几口气的功夫,梁毅铮连句话都还没说出来,身上的瘙痒又有要骚动的迹象。
梁毅铮煞白的脸色遍布痛苦狰狞之意,他大口喘着气,咬了咬舌尖喊出一句话,“我说我说,快给我解药!”
顾长歌眸光一亮,曲影琛也是笑意加深,“直接说吧,是谁?”
“乔征,是乔征!”梁毅铮解脱般的嘶喊出一个人名,“快给我解药啊!”
话音未落,便见有三根银针乍现,银光一闪便已扎上梁毅铮身上三处。
身上的瘙痒和疼痛潮水般褪去,梁毅铮直挺挺绷紧的身子终于彻底软了下来,身上却是丁点力气都没有。
他足足缓了有十几息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身上被插着三根银针。
“这三根银针是怎么回事?”梁毅铮眨了眨眼,没让额头上的冷汗流进眼里,“说好的解药呢?”
顾长歌凝眸不语,神色间有些复杂,半晌又问道:“你说是乔征,证据呢?”
梁毅铮紧抿着唇,慢吞吞说道:“证据自然是有的,不过,你得先把解药给我才行。”
“你没有资格讨价还价。”顾长歌面色难得这般阴沉得几乎要滴墨,指尖一挑,又勾出一根银针,“还是说你还想重温一下方才的感觉?”
梁毅铮打了个寒战,他已经见识过她一手银针的本事,这下压根不敢再多有挑衅,吞了口唾沫,他道:“在我断息门的书房密室内放着,是我与他有关此事的私信往来。密室开关在书桌上的砚台下面。”
“这下...这下可以给我解药了吧?”他抬眸看着曲影琛,眸中带了些祈求之色,他是真的再不想尝试方才的那种痛苦了,连想想,都觉得难受不已。
曲影琛冷眼看他,“这毒没有解药。”
“什么?没有解药!”梁毅铮反应极大,方有些回暖而微微有些血色的脸一刹又是刷白,他想动却动不了,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提不起丁点儿内力,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长歌,“这是怎么回事儿?”
“此毒唯一的解法便是废了你这一身内力。”曲影琛道,“别拿这种眼神看别人,你这已经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凰盟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先是背主,而后叛国,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梁毅铮破口大喊,“你无影门当初不也是叛出凰盟的一份子吗?现在也不过是一条走狗罢了。你看看我的下场就知道了,他们凰盟玩得好一手兔死狗烹,你以为这个顾业是什么好人吗!他是来报仇的,他就是来报仇的,你们谁都不会有好下场,谁都不会!”
又一根银针凌空一闪,梁毅铮声音一窒,下一秒便昏了过去。
“他这是...”曲影琛看着顾长歌,神色有些复杂。
“没死。”一双眸子泛着幽凉雾气,深渊般阴郁深沉,顾长歌冷声道,“你处理好他,我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又将视线投向一直装透明的苏离,边往门边走边冲他道,“黎苏,我们走。”
两人方出了客栈门便凌空一跃施展轻功离开此处,所去方向为西北边断息门。
起起落落间,两人并肩而行,顾长歌道:“苏离,帮我派人盯着曲影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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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拿小拳拳垂他胸口
第一百八十四章拿小拳拳捶他胸口
她身边目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先找苏离借人。
苏离听见顾长歌话里的客气和疏离,又不乐意了。
“若是我不愿帮你呢?”
许久没听见回话,苏离又在反思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重了,于是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瞥了顾长歌一眼,见她侧颜清丽、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想法。
苏离忍不住又猜想,这是听见他的话不开心,使小性子不搭理他了?
他有些不安,可又想,若真是如此,小叶子愿意同他发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他定然是敞开怀抱十分欢迎的,最好还能是“拿小拳拳捶他胸口”的那种,而后他一把握住她的粉拳再使力将人拽到自己怀里趁机搂住,清风徐来,逸兴遄飞,岂不是一番良辰美景、柔情蜜意?若是能再携手相牵、唇齿相缠一番,岂不是更良辰美景,更柔情蜜意?
真真是满心**,世子爷单单是想想便也觉得人生圆满了。
就在苏离尚深陷美妙幻想中时,顾长歌已经停了下来。
苏离紧跟着停下,正色等着顾长歌的反应。
“嗯?你方才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苏离有点儿傻眼了:“嗳?”
顾长歌看着苏离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明觉厉。两人轻功本就是登峰造极,快速行进中风声激荡,将耳朵灌满,她是真的没听见。
世子爷心头郁结,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是真的歇了“逗弄”她的心思,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放心吧,已经有人跟着他了。”
“嗯,我知道。”顾长歌道,她向来相信苏离的谨慎和能力。
苏离撇嘴――是,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为了你那愁人的情商当真是苦恼万分还“受尽苦难”。
顾长歌也撇嘴――她发觉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苏离这个人了,明明方才还一副兴奋到打了鸡血似的模样,这一会儿就耷拉下脸来。
她耸耸肩,世子爷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
两人很快来到断息门内门主书房,也很顺利地找到了被放在暗格里的那些梁毅铮和乔征来往的书信。
顾长歌噙着冷笑抖了抖几页薄薄的信纸,既然乔征这么迫不及待要给她让位,那么她也就不客气地拉他下马了。
“接下来去哪?”苏离问。
“南番有林殊和那五万兵马出不了什么乱子。”顾长歌道,眸子里精光乍现,“是时候回南江军营一趟了,相信他们,也等不及了。”
南江军营里确实也不安分,自从收到南番投降、前线大捷的消息,乔征跟宫雍和两人就彻底坐不住了。
宫雍和更甚,已经急红了眼,“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乔征也急,但和宫雍和一比倒显镇定了许多,只是攥着腰侧佩剑的手上发白的骨节暴露了他的情绪。
“你急有什么用。”他低喝一声,被走来走去的宫雍和晃得脑袋生疼,他气急讽刺一笑,“当初不还是你的主意?先是把他派去亓城,然后对战南番,直逼盛京。结果,你步步错,她步步赢。”
“我的主意没有你的支持能顺利实施?”宫雍和也是气急反笑,“可是乔将军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起内讧吗?”
乔征一滞,一刹眼珠子瞪得死大,半晌抿唇歇了心思,长吁了一口气,他道:“眼下顾业已经成功拿下了盛京,且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八成是要马不停蹄赶回来的,至于他赶回来要干嘛,你我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当务之急还是你我该如何应付他。”
经此一战,他们已经是歇了要再压顾业一压的心思,一切但求一个自保。
只是乔征要自保好说,宫雍和却不然。
“那我怎么办?”他猩红的眸子几乎要滴出血来,瞳孔却是极近深沉绝望而渲染出的黑,“周衡、杨纪已经暴露,只要顾业有心再深究一番,便很容易就能查到我头上来,再说了,他本就心思深沉且缜密,目标也很明确,如何不会查我?”
乔征闭口不言,才不管宫雍和在那发疯,在他看来,这本就是宫雍和自作自受。
而且他亲手将顾业推至南江,除了想要借此机会除掉他,难道就真的没藏什么别的心思?说出去鬼信!
想来宫雍和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让他手下的周衡、杨纪两人拿顾业当踏板再上一层楼,好能为他挣来更多的兵权。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东西,这下好了,算计来算计去,不还是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行了。”乔征一把将佩剑扣在了桌子上,“嘭”得一声唤回宫雍和的心神,他鄙夷的瞧了一眼宫雍和涨红的脸和猩红的眼,沉声道,“有这抱怨急躁的时间,你还不如想想保住自己的办法。”
“你说得倒是轻巧,左右不关你的事儿,你自然不上心。”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意思吗?你......”
两人着急瞪眼正吵得欢快,营帐外突然有人扬高了声音喊话。
“这是讨论什么事儿有没有意思啊,不如说来我也听听?”
两人霍然转头――顾业!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两人立马住嘴,心思飞转,对视一眼后乔征拿起桌上的剑起身走到宫雍和身边。
宫雍和声音有些抖,“他...他怎么来得这么快?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一定是!怎么办?”
“稳住。”乔征低喝一声,“走,出去看看。”
说罢拉着宫雍和便掀帘走出帐外。
方走出帐外定神一瞧,这下连乔征也没办法保持冷静了。
营帐外层层士兵成圈围住,放眼一瞧一眼望不到边,个个银枪斜指,铁甲狰狞,阳光下冷意森然。
平原上冷风阵阵将兵羽铁甲吹得铮铮作响,乔征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指着对面笑意浅浅而又矜贵的顾业道:“顾统领,你这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顾业笑意不减,唇角弧度却透着森凉和阴郁,“想造反的是你吧,乔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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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手撕乔征
第一百八十六章手撕乔征
形势急转而下。
原本都以为顾长歌是冲着宫雍和来的,却未料到矛头竟直指乔征。
宫雍和傻了眼,乔征也是一头雾水,“顾业,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军营里也是能开这种玩笑的地方?”
顾长歌也不和他废话,直接让言萧拿出从断息门找来的证据。
来南江之前,她先去了趟和原,自己领了三万士兵回到后方军营,剩下的都跟着张恒压着南番降军回了盛京,至于赫连北钊,则被苏离带走了,用他的话说,是有大用处,但顾长歌也知道,其实多半也是他知晓自己暂时没精力,也没能力能处理好梁毅铮。
杀了吧,倒是一劳永逸,却极易寒了七门人的心,所以不能杀,至少是现在不能杀。
顾长歌在心底叹了口气,转眸又看向脸色惨白的乔征。
乔征远远地一见言萧拿出那几张纸整个人就不好了,其中有几张纸质特殊还有断息门特有标记的信纸自然是被他一眼认出来。
他死死咬住牙――不是都让梁毅铮看过之后毁了吗,为什么还能被顾业找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一时间,乔征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顾长歌便先开口:“乔将军看着这些书信,可还熟悉?”
“你又在出什么幺蛾子?”宫雍和皱着眉道,事实上他最开始是不敢说话的,甚至是说不出话,可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顾业竟然是冲着乔征来的?
顾长歌轻飘飘看了一眼宫雍和,如寒渊深海般不可测的眸子里潜藏幽幽鬼火般的暗芒,看得宫雍和心头一惊,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开开合合,却没再能说出一句话。
她勾勾唇,示意言萧将手中的几封信递给对面两人,言萧点头,手腕轻轻一扬,微微泛黄的信纸凌空一旋,转眼便已到了乔征、宫雍和两人怀里。
宫雍和看看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的信封,再抬眸分别瞅了含笑清淡的顾长歌和面无表情的乔征两人几眼,半晌还是抖着指尖打开了信封,他直觉这封信上的内容一旦公之于众,便又是一场风雨,还是改天换日的那种,于是他又有些兴奋――闹吧,顾业和乔征闹得越大,就再没时间精力去管自己的那些事,说不定到最后,鹬蚌相争,还是他渔翁得利。
乔征两指狠狠捻着手中信封的边角,面上却越发镇静下来。
不用看他也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这是叛国大罪,是砍头诛九族的大罪,他怎么能认?看着顾业带来的这些士兵最多不过五万,还是大战和奔波之后久经疲惫的士兵,如何能拼得过他自己手下操练已久的十万亲兵?
索性趁着这消息还没起来的时候便压下去,拼一把,赢了便是锦绣前程,足以和宫家抗衡,甚至再不惧怕皇家的资本;若是输了......
他眸光一闪,想起那个潜于暗处的黑影――输了又如何,他自然还有他的退路,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他一直都懂。
那头突然有惊呼声乍起,宫雍和声音不小,在场的好些人还有前排士兵都听得一清二楚。
“乔将军,你......你竟然做出这种傻事?”他一脸不可置信,瞪大了眸子转向乔征,其中冷光却诡谲,“你这是叛国啊!”
此言一出,原本算是平静的军营轰的一声炸开。
乔征目光阴冷,声音里也如同藏了冰碴子一般尖利冰冷,单单是听着便有种刮骨的痛感,对上宫雍和眸中诡谲的精光,他冷声道:“宫督军这是信了顾业的一面之词,而不信我了?”
“倒也不是,只不过一时间太过震惊罢了。”宫雍和可不怕他,打马虎眼道,“不过这信乔将军你怎么解释?”
他也震惊,怎么也没能想到顾业拿来的竟然是乔征和南江七门中人的来往书信,他不知道这信是真是假,但不管怎么看,过程都牵扯不到他,结局却定然会便宜了他。这绝对是好事儿,他置身事外绝不添乱,不过在两人之间推波助澜,适当加快些进程也是可以的。
他就要等不及了。
乔征怎么会没猜到宫雍和的心思,想要渔翁得利,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说了这不过是顾业的一面之词,本将军十万兵马屯于南江,怎么看都是赢家,怎么会看不开去冒这个险,况且,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尤其在“十万兵马”上加重了语气,让宫雍和不得不停下脑海里对未来的美好构想。
乔征这是在逼着他站队,还是明里暗里想拉他到他的阵营。
宫雍和陷入了沉思。
是啊,乔征手里还有他的十万亲兵,几乎无一不是久经沙场的实战兵,再加上那些他亲自提拔且提点过的将领,就算不能说是“无往不利”,却也比搁他手里什么也不抵用的七万士兵强得多。
他本就没有带兵的能力,要不然也不至于想要拿顾业做踏板,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全力提拔手下那数量愁人的几个参军和校尉。
至于顾业,先不说他如今在军中地位和声势如何,虽说是有号称十三万精兵,可如今分散于各处,又刚打了仗,怎么能经得起早就在南江甚至整个北齐军中站稳了脚跟的乔征的折腾。
更何况,他还有把柄被握在乔征手里。
宫雍和握了握拳,半晌才抬头又面向顾长歌:“话不能乱说,顾统领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乔将军确实有做过此等叛国之大逆不道的事?”
他一而在再而三的在这些士兵面前提到“叛国”,让乔征成功黑了大半张脸,却也无言以对,一同冷笑着看向顾长歌。
“人证物证自然是都不缺的。”顾长歌不慌不忙地道,“而且,两位怕还是不知道,我已经派人把消息上报陛下了,一同送去的,除了和你们手里差不多内容的几封书信外,还有一张亓城的军事地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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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乔征落马
第一百八十七章乔征落马
乔征骇然,着实没想到顾业动作竟然这么快,直接上报了朝廷,而且他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说出来,那肯定是不怕他去拦人。?? ≠
事实上,乔征扪心自问,他拦得上吗?
他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这么多事儿下来,在他眼里顾业这个人真的是太邪门了,不单单是成长的那么快,偏偏还是一帆风顺。
再看看他自己这一路走来,一对比,乔征简直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关键是现在他该怎么办?消息既然已经传至朝廷,那么就算他真的将顾业在军营里“就地正法”,等朝廷查实了这些书信,他依旧逃不过一个“死”字。
这么些年下来,盼着他死的人绝对不少,那些书信就算不是真的,朝堂上走一番也早晚变成真的。
这么算下来,他是真的在劫难逃?
乔征脸色墨一般阴沉,宫雍和却是保持观望状态。
对他来说,顾长歌将乔征一事上报朝廷,绝对是一件好事儿,至少,帮他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是吗?毕竟同朝廷二品将军叛国这种事相比,一个小城一两个官员贪污一事委实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纯粹是看热闹的心态了,就现在这种情况看来,明显是顾业占了上风的。
宫雍和乐得看两人相斗,自然也愿意添一把火,便道:“想必顾统领的物证便是这些来往书信了,说实话,我同乔将军共事这么些年,对他的字迹说不上多熟识,却也是能认出来的,这么一看,还真是有个七八分相像。”
乔征浑身一抖,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
宫雍和瞥了他一眼,却仿若没看见,自顾自继续说道:“可光这个还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若是有心,一个人字迹还是很容易便能临摹出来的,所以,可否请顾统领将你所说的人证也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顾长歌不置可否的一笑,挑眉瞧了一眼两边挑拨的宫雍和,“我怎么觉得,宫督军是在拖延时间?”
“呃...”宫雍和一怔,随即摇着头苦笑,“我始终持中间立场,哪来什么拖延时间的心思,还请两位放心,我觉得没有偏帮任意一方的想法。”
他恨不能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誓以表决心,换来顾长歌一声轻笑,听在宫雍和耳中却莫名觉得被嘲讽了。
他现在怎么也该是被两边人争着拉往自己阵营的香饽饽吧,顾业这般放肆,就真不怕自己一气之下去帮乔征,还是说顾业是真的胸有成竹会将乔征拉下马?
顾长歌对宫雍和内心乱七八糟的阴谋论无感,径直开口:“现在怎么看乔征他叛国的罪名也差不多能落实个五六分,面对这么一个很有可能已经叛国的人,宫督军竟然也能这般心大而宽容地说自己保持中立,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脸和心?”
宫雍和语滞。
乔征嗤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宫雍和的鄙夷,他如何不能猜到宫雍和打的是什么主意,还想从心眼这么多的顾业那里占便宜,也不怕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这种蠢事他做的还少吗?可惜就是不长记性。
他想,若是今天他真的要落马,留下宫雍和一个人在这南江军营,指不定蹦跶个两三天,就能被顾业这个人给搞死。
只是他现在最该担心地到底还是他自己。
抬眸看看对面始终笑意盈盈以致让人辨不清情绪和心思的顾业,完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乔征心底猜想顾业所说的那个人证八成就是梁毅铮。
想到这儿,他在心底暗骂一声,这个顾业果真邪门,连梁毅铮都能抓得住。
状似不经意地往层层包围的士兵圈外远远一望,皱皱眉,按理说顾业带兵把事儿闹得这么大,乔钰早该得到消息往这边赶过来,但不该这么长时间还没个人影出现。
他现在是真的不再奢望继续留在南江军营了,甚至说是打定主意要脱离北齐。皇上他早晚得到消息,那么就算他今天带兵砍了顾业留在军营里,总还是逃不过最后朝堂的一纸审判,何必呢?倒不如保存实力。
说实话,他对今日的这般情形早有心理准备。
他一直都清楚皇上对乔家下手的决心,知晓自己继续留在北齐未必会有好下场,便早就有所准备,另谋出路。
给断息门提供亓城的军事地形图便是第一步,一方面他也从断息门得到了一些东西,更多的考究,还是想借着断息门和南番的联系,让南番出兵来得更来势汹汹一些,吸引宫雍和、顾业的视线,给他为脱离北齐做准备争取更多时间。
至于北齐会不会因为这一张军事地形图输了这场战争,他还真没考虑过。他都打定主意要离开了,北齐输不输跟他又有多少关系。
只是没想到,断息门竟然这么没用,让顾业逮了个正着,也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现在只能寄寓于乔钰带兵来,而后两人趁乱逃出去。
他这般想着,目光也往南边探得越来越多。
顾长歌注意到他的动作,噙笑也往南边看了一眼。
宫雍和被顾长歌几句话逼到了这种地步,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再不表态是真的说不过去了,他重重吁一口气,终于开口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只好先委屈乔将军了。”
说罢,便想要叫人将乔征绑起来。
乔征瞠目:“你敢!”
“我如何不敢!”宫雍和被顾长歌怼了一顿,心里本来就不爽,现在被平时便压他一头如今死到临头还跟他耍威风的乔征再一顿龇牙瞪眼,当下便忍不住了,“来人!鉴于乔将军有叛国嫌疑且情绪过于激动,先给他......”
“且慢!”
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宫雍和正在气头上,呼哧呼哧转头看着那些士兵头顶上飞过来的人。
这人宫雍和也见过几次,是乔征身边的一个军师一样的人物,只是...为什么不是乔钰?
乔征看清来人,惊喜之后也是惊愕——乔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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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乔征身死
第一百八十八章乔征身死
军师朝乔征躬身一拜后便转身对宫雍和道:“宫督军这决定下得也未免太随便了些,这听风就是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眼下差不多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皮,他一改往日的儒雅随和,一开口便是近乎嘲讽和愤怒的质问,还意有所指地冷冷瞥了顾长歌一眼。
宫雍和耳根子软是真的,但为人向来自傲,最是听不得别人这般落他面子,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也不委婉地说他。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军师也想爬到他的头上来吗?
宫雍和指着军师的鼻子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军师也不退让,冷哼一声,挥袖走到乔征身后,站定道:“想要动将军,也得先问问将军麾下十万亲兵的意思!”
他方说完,外围恰到好处响起振臂高呼声――那是乔征的军队。
顾长歌派人围了乔征,乔征的人又围了顾长歌的人。
事态的发展真的是高潮迭起,可怜了宫雍和夹在两人中间,明明是该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却被两边人轮流换着挤兑。
乔征虽说对一直未露面的乔钰颇有微词,但对当下反转的局面还是满意的,他斜睨铁着一张黑脸的宫雍和,嘲讽意味地白了他一眼,便又对上顾长歌。
他的意思,当务之急还是快点儿走出顾业的包围圈才好,有了十万亲兵在此,他底气大增,也不愁走不出去。
“顾业统领不是说有人证吗?”乔征道,边说着边朝顾长歌的方向走了两步,惹来顾长歌身后章志几人警钟一震,立即拔刀相对。
一时间,场面再度剑拔弩张。
乔征想要借着去看所谓人证的机会逃走,顾长歌心里清楚得很,她笑着挥挥手,示意章志等人放下手中武器,侧身让了让,给乔征让出一条路。
宫雍和、章志等人皆是错愕――这是要退一步的意思?
宫雍和紧紧抿唇不再插嘴掺和,心里却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的样子,这么容易便退步,先不说不符合顾业的一贯作风,就是他看着也觉得事态发展有些忒是头重脚轻。
不过三万对上十万,换成谁也不得不低头妥协。
眼见着自家统领都已经退了一步,那第一军也就不再纠缠,当即便给宫雍和让开一条两人宽的小道。
乔征见此微扬下巴嗤笑一声,抬步便往外走。
顾长歌面色不改,跟了上去。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宫雍和越来越看不懂了,垂眸想了想,片刻后不甘寂寞地也跟在了几人身后。
他只默默的看着,看着乔征走离了第一军的包围圈,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军队,又看着他们无声地为乔征让出一条越来越远而延伸到人海那头、天高地阔的路。直到顾长歌轻描淡写地喊了句:“慢着。”
乔征临一脚便要踏入自家军队的保护圈,听见顾长歌的声音顿了一顿,心里有声音告诉他不能停下,但顶不住身后那些人发了狠盯着他的目光。
那无形目光几乎要凝了利剑成实质,让他感觉如芒在背,脚下再迈不出一步。
他转身,对上顾长歌含笑却深不见底的眸子,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这个顾业,分明就是铁了心的不让他好过。
“乔将军这是要去哪?”顾长歌道,“不是说要和人证当面对质的吗?这么着急要离开是为何?”
原本毕恭毕敬跟在乔征身后的军师拧着眉转身,说实话,他是根本不信自己将军会干出叛国的这种事来,只当是新来的这个年轻气盛的统领锋芒毕露又野心太盛,为了争权夺利而特意设下的一出局而已。
不过是打赢了几场仗便这般不饶人,这种心思深沉又不容人的人怎堪为帅将之材?
原本对这个一举击败南番的统领的敬佩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军师见乔征一直没说话又被逼到这个份上,忍不住开口:“顾业统领未免也太不分尊卑、以下犯上了吧?”
“军师你这就不是以下犯上了?”章志也忍不住回他一句。
“放肆!”
“你才放肆!”
顾长歌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已经气红了脸的军师,只消一眼,便让军师噤声。
军师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胆战、手足无措,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军,不用管他,我们走。”
说完这句话,转身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顾长歌的反应。
顾长歌垂眸依旧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没说话也没阻止两人。
乔征眯了眯眼,半晌抿唇最后看一眼顾长歌,随即转身便走。
方一迈步还未落下,他瞳孔骤缩,便在众人还未注意到顾长歌那一针是怎么射进乔征脑门里的时候,他一个踉跄,而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将军!”军师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去扶他,却被带着倒在了地上。
宫雍和也傻了眼――这顾业竟然这般生猛,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就对乔征下手了,他面对的,可是十万精兵,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大快人心呢?
宫雍和面上也是错愕和震惊,心里却快要笑出声来,动手吧动手吧,对面那些士兵都红着眼直接举刀了,他马上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顾业,你竟然...你怎么敢!”
顾长歌冷笑,她怎么不敢?
她领着手下三万士兵回来对上乔征的十万精兵,本来就没打算靠正经手段杀了乔征,也没打算给他机会让他逃了。
叛国之罪落实,她要的就是一击必杀,决不允许发生任何变故。
至于对面那十万士兵,会为了一个乔征发生暴乱?
根本就不可能。
先不说乔征平日里在军中的名声、声望如何,就算是他真的是众望所归、军心所向,也不可能会有大批的士兵为了他兵戈相击,搭上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而小规模的暴乱,她手下带来的这三万士兵就够了,完全压得下去。
就这样,北齐正二品将军乔征死得让人猝不及防,却是真真正正闭了气。
宫雍和暗暗搓手,看看对面面面相觑的士兵,再打量了一眼云淡风轻的顾业,眯了眯眼,而后骤然瞠目。
“大胆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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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锒铛入狱
第一百八十九章锒铛入狱
“大胆顾业!”宫雍和厉喝一声,三步并两步快步走至顾长歌身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道,“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当众击杀朝廷命官,你这是要造反吗!”
彻底解决了乔征,顾长歌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底也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便不想再多理会眼前宫雍和的纠缠。
再说了,她现在确实该“收敛”一下,不然乔征手下的那十万亲兵不会轻易消停。
至于怎么让他们消停,这个任务还是交给宫雍和好了,相信他也很愿意接手这件事的。
宫雍和自己一个人又是呲牙又是瞪眼,指着顾长歌骂了好一会儿,奈何人家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他气急,但见过顾长歌刚刚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之后又不敢妄动,生怕惹毛了她再给自己来上那么一针。
没了这次难得的机会事小,丢了性命事大。
宫雍和太惜命了,却又不想这么放过顾长歌,他算是看透了,以这个顾统领的本事,若是这次他没能趁机多捞些好处借以巩固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怕是不出多久,他自己早晚也得被算计了,轻则丢了这顶乌纱帽,重了,保不住一条命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只能拼一把,把握住这最后一次的机会,用军中这十万士兵的舆论力量,将顾业好好压制几天,为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
走到如今这种地步,他也就不再奢望能够在这南江军营里和顾业能平分秋色什么的了,只求能让自己性命无虞且保住这最后二十几年的繁华。
无论如何,没了钱没了权,对他来说,那是生不如死的。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三年前从北齐帝都来到南江这种偏远战乱之地,无非是在帝都他拼不过其余宫家人罢了。
唉――宫雍和重重地叹了口气,争了大半辈子,到最后怎么就输在这么个毛头小子手里了呢?
他边想着,边认真扫了一眼面前这个清瘦甚至可以说是单薄的统领,还未来得及收回实现,冷不丁顾长歌抬眸与他对视一刹,只一眼,满含深意的一眼。
宫雍和被吓得立马收回探究的目光,一颗心却沉到了底,直觉告诉他,他心里那些小算计,顾业都清楚得很。
是啊,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些。
反正两人彼此对各自和对方的想法都心知肚明,他就不再遮遮掩掩,以后,也便是各凭本事了,宫雍和想。
他又将视线投向那十万士兵,见其中已经有人将乔征的尸首抱了起来,此刻皆是一脸愤怒等着对顾业的处置,宫雍和心想着最好闹得再大些,他也有理由处置顾业处置得更重些。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宫雍和挑眉,便见方才那军师屈膝跪了下去,重重叩首道:“顾业统领以下犯上,无视军中纲纪,当众无故击杀乔将军,着实是罪无可恕,烦请宫督军为我等做主,拿下这罪人!”
方说完,身后一众士兵也跟着跪了下去。
他双眸充血,愤恨盯住了顾长歌,说出的话也是字字泣血。
宫雍和冷着脸听完这话,对其中某些字眼不置可否。
这军师也是个有本事的,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给他下套,将乔征身上的叛国嫌疑以一个“无故击杀”便想混过去,当真是单纯,说愚蠢都不为过。
宫雍和面上一副心有戚戚然的表情,却也没怎么把这军师的话放在心里,转头对顾长歌道:“顾业,你这简直是目无军纪!虽说乔将军有叛国之兆,但也不是单单你一个统领能够动的!你可知罪?”
顾长歌还未说话,一旁早就看不过去的章志先跳了出来,“他乔征既已有叛国之罪,统领他又如何动不得?”
“放肆!”宫雍和怒不可遏,“不认罪?好,既然不认罪,那便关到你认罪!”
“来人!”他招手,唤来原本隶属于乔征的亲兵,“将顾业关到俘虏营,等本督军将此事上报朝廷,再来定夺!”
听闻此言,军师一行人面露喜色,章志等人确是忿忿不平,纷纷挡在顾长歌身前。
反倒是言萧反应最平淡,不发一言依旧站在顾长歌身后。
宫雍和冷冷看着章志等人的对旁人的抗拒和对顾长歌的掩护,面露不虞之色,心底确是在笑,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顾长歌面色不改,淡淡一句“让开。”
章志回头看他,不可置信道:“业哥?”
顾长歌递给他个“放心”的眼神,示意他让开,再看向被章志拦住的两个士兵,淡淡道:“走吧。”
诶?
两个士兵也是一脸错愕――原本以为最难对付的人倒成了最合作的一个人,他们反倒是不知作何反应了。
“俘虏营啊。”顾长歌眸光莹莹,丝毫不减将要锒铛入狱的颓废,“走吧,难道还要我给你们带路?”
而后看向章志,“回去安顿好第一军,不用担心我。”
说罢,便率先抬脚往俘虏营的方向漫步去。
真的是漫步,简直比两个押解她的士兵还悠闲,一路上遇见几个相熟的人还打了两声招呼,委实是潇洒到不行。
到了俘虏营里,她直接就找了个向光干燥的牢房,光看环境配置,那也是高配2.0版的高级牢房,顾长歌满意的点点头,一撩衣摆便坐了下来。
坐好之后,她看看已经看傻了眼的那两人,笑着招呼道:“别客气啊,随便坐。”
谁和你客气了啊喂!
可怜了两个自以为是“恶人”的士兵明明觉得自己是在为难人家,偏偏又感觉人家其实是在享受,还一点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下好了,顾长歌笑眯眯地直接就把两人给气走了。
顾长歌耸肩,不管他们欣不欣赏,反正她自己对这牢房还算满意。
“我原本还想着你会不适应牢房,却未料竟是我多想了。”突然又一道满含笑意的清冽嗓音在牢房里响起,“你反倒是悠闲,无事一身轻啊,原是打着主意来这享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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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唇齿缠绵
第一百九十章唇齿缠绵
顾长歌整整衣摆,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什么不适应的。”
苏离身形一闪,转眼便已在顾长歌身边坐下,和她一般无二的青色袍角轻轻覆上她的。
见她神情淡漠,一副万事不以萦怀的态度看得他心头微微酸涩。
他苦笑。
她是他放在心上、真心以待的女子,自然希望她什么都是最好的。她的前生他无缘参与,今世却是捧了一颗赤诚真心尽力去靠近她。
只是她身边的位置尚且虚位以待,却从来抗拒任何人虚妄的爱慕和接近。
世子爷叹口气――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很绝望啊。
“算了。”苏离无奈轻叹,转而蹙眉严肃道,“我来这儿,除了要看看你,还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梁毅铮和乔钰都不见了。”
顾长歌当即正色,锁眉道:“怎么回事?”
“宫雍和派人去到乔钰的营帐时,人已经不见了,现在正派人全南江范围找人。”苏离道,“至于梁毅铮,是在曲影琛和苏伍苏陆眼皮子底下没了的。”
顾长歌挑眉一笑,“呵,能耐了这个梁毅铮。”
明明和他没多大关系,苏离却从顾长歌话里莫名听出一丝对他以及对苏家侍卫的玩味。
他摸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却也再为苏伍苏陆两人多说什么,“我已经派人去找梁、乔两人的下落了,你也不必多忧心。”
“嗯。”顾长歌点头。
“还有,这俘虏营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这儿你自己反倒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顾长歌神色淡淡,而后抬眸看苏离,“还有事吗?”
苏离对上她“如果没有事就赶快走吧我不留你一路走好”的眼神不由得心塞塞,摸了摸下巴道:“还有一件事!”
顾长歌看着苏离看过来的眼神就不对劲儿,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本就肩并肩挨得极近,苏离出手速度又快,直接伸手捧住了顾长歌的后脑勺往他自己这边压,动作背后所透露出的目的是很猥琐的,态度是很强硬的,世子爷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顾长歌眼看拦不住他手上的动作,便另谋出路胳膊一抡拦腰砍向苏离。
两人前后动作相差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在两人都快要得手的时候,苏离下半身猛地一使力半坐着的身子直接转了九十度,面向顾长歌。
顾长歌反应也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趁苏离眼下大部分精力都在下盘,便伸出另一只手握住苏离捧着自己后脑勺那只手的手腕用力一扯。
苏离果然被她扯开,她正得意,却瞥见苏离晶亮的眸中笑意一闪而过,直觉便要松开他的手腕。
苏离向来是将占到一向不解风情小叶子的便宜当做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的,顾长歌在这方面哪能斗得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高高抬起的那只手被苏离反手握住,原本砍向他侧腰的胳膊也被抓住,随即两只胳膊被同时反手别到她自己身后。
顾长歌因练武而柔软的腰肢在他的臂弯中微微后折,折出杨柳一般柔顺却韧性的弧度,她将上半身整个凑向苏离,苏离也顺势靠向她。
顾长歌原本盘坐在草垛上,两腿此时两腿相叠半跪半坐,一时间根本奈何不了苏离,只能任他“轻薄”。
两人双膝相抵,苏离难得见她这般柔顺依附他的姿态,纵使是这多半是他“压迫”来的,却也足以让他心生欢喜,原本晶亮的眸子刹那间微醺流媚,酒一般馥郁而缠绵。
而后,眼前光影一暗,他的唇温温凉凉,轻轻覆上她的。
两唇相贴,世子爷心生所感不由得喟叹一声――不容易啊!
感觉身下人的挣扎,他便拢得更紧了些,唇上力度也加重,原本仅仅是轻柔辗转的无声邂逅,此刻却带了吸吮的力度,微微酸麻而生出浅浅的疼痛。
她因此喘息渐紧,嘤咛一声,侧头企图摆脱他的禁锢,却尽数被他更加强势地堵在更深一步的润泽之中,那唇齿相缠碰撞出的更深更重的呻吟和战栗,换来他灵活而轻巧的舌化游鱼一尾,勾缠出她温软而清透的美好。
顾长歌突然大力挣扎起来,更是皱了皱眉,牙关狠狠一闭。
苏离撤得及时,唇角却依旧留了淡淡腥甜的滋味。
他眸光如酒馥郁流熏,轻轻拭去唇边血渍,看一眼微微喘息还未回过神来的顾长歌
两颊酡红,粉霞一般的潋滟,更是如酒醇深,他可惜地叹口气,却逃一般地起身,只留下一句“小叶子要照顾好自己!”便不做纠缠闪身走得果断。
这必须果断,要不然等小叶子回过神来一刀砍死他吗?
虽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能牡丹花下常驻,那才是真风流!
苏离这一走,好几天都没敢在出现在顾长歌面前,最多也只是倚在牢房外的大树上,拨开叶子透过小窗远远看几眼她。
这一躲,也直接躲到了宫雍和神色复杂地将顾长歌从这俘虏营里“请”了出去。
俘虏营外,消失了几天的宫小受捧着一份圣旨回归众人视线。
宫醉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看见苏离那张脸的时候眼睛一亮,恨不能立马黏到他身上的那种。
这目光忒吓人,好些人身子一抖,打了个寒颤,看向依旧笑得光风霁月对这目光视而不见的黎军医,敬佩感油然而生。
许是见人家始终没搭理他,宫醉摸了摸鼻子,面露惋惜却绝不挫败地收回视线,慢吞吞展开圣旨。
宫雍和呼吸骤紧。
他猜想这圣旨怕是一旦宣完,顾业也就当场脱罪了,但他不知道他这么些天做的准备,还有千方百计从原本乔征手下拉来的那些将领,到底能不能挡得住这个顾业。
更重要的,是皇上对这新空出来无主的十万兵马的安排。
那决定他今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的十万兵马,究竟归属何处?
宫醉难得一本正经地开始宣旨,愈往下读,宫雍和脸色愈白。
直到最后,宫醉合上圣旨,便见宫雍和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明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乔征叛国一事上,明明他这罪名也被这道圣旨落实了,顾业也平安无事的放了出来,还被指名要在几天后回帝都去加官进爵,可为什么亓城的事,还是牵扯到他的身上?
顾长歌挑眉玩味一笑,看宫雍和这种反应,想必是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能猜中故事的结尾?
“哟,三叔父对小侄行此大礼,想必是要认罪了!”宫醉面上吊儿郎当得笑,眸中却幽幽泛着冷光,“只不过您还是等到了帝都对着皇上认罪,好好解释解释那齐河坝修缮贪污和溃坝一事去吧,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
转头又看向顾长歌,半是恭敬半是讨好的一笑:“我这还一道圣旨,是有关南番的安排,皇上的意思是要我跟着您去盛京宣旨,顾统领的意思,是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啊?”
顾长歌将他却看得清楚,这小受面上一脸伏低做小讨好的表情,眼里却是清明得很,扮猪吃老虎吃到她这来了?
她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襟上沾着的些许草沫,心里却想着如今这南江军营表面上看着一副已成定局的平和模样,却也藏了太多隐患,明有宫雍和,暗有乔钰,她根本就走不开,怎么也得至少留出一天安排好一切再说,再说了,盛京有些事也耽误不得。
她这才彻底体会到人手不够的难处。
沉吟半晌,她道:“先缓一天吧,俘虏营里待了这么些天,到底不是什么干净的地儿,我先好好收拾一番去去晦气,明日去盛京也好讨个好兆头。”
宫醉笑眯眯上下打量了几眼顾长歌,在她压了些褶皱的袍角停顿了好一会儿,半阖着眸子掩下其中的意味深长,这才抬眸笑吟吟道:“自然是听顾统领您的,您怎么说就怎么来。”
宫雍和还在地上跪着,这边方停下来,他恍然惊醒,一声又一声不停高呼着“冤枉”。
宫醉不耐烦地白他一眼,在外人眼里简直是趾高气扬,对照着方才对顾长歌的态度来看,简直是捧高踩低的最好模板。
“三叔父有什么冤枉的呀?”宫醉扬了扬手中明黄色圣旨,“不是跟你说了有什么冤枉的去跟皇上说去嘛,在这咋呼什么。”
他环顾一周,瞥了几眼那些伺机而动的士兵们,“怎么还没人将这‘罪臣’抓起来,难不成还等着我和统领大人亲自动手吗?”
宫雍和却在两个士兵跑过来要抓他之前扑到宫醉脚下,仰首就要去抢他手里的圣旨。
一边抢,一边还嚷嚷着:“我不信...不信皇上会下这种旨意,我是冤枉的,皇上他会明察的......”
“放肆!”宫醉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宫雍和,弃若敝履地斜睨他,“三叔父先前一直说我没有规矩、不成体统什么的,如今您众目睽睽之下大呼小叫地撕抢圣旨,这就是有规矩、成体统啦!”
“快快快,拉下去,别放在这碍眼。”他摆摆手,叫人把宫雍和赶紧拖下去。
宫雍和这次没反抗,他早被方才宫醉那临门一脚给踢得彻底晕了过去。
啧啧啧――顾长歌咋舌,至于是因为宫雍和还是因为宫醉那就见仁见智了,又或者是两者都有,谁知道呢?
没再理会作妖作上瘾的宫小受,她回到自己的营帐,简单地洗漱了下又换了身衣服,再回来的时候,营帐了已经站了两天前刚领了两万士兵从盛京回来的张恒,以及言萧、章志和陈昌等人。眼下,除了尚在盛京皇宫里压制南番诸臣的林殊和他麾下五万士兵以外,剩下的都已经齐了。
既然人都齐了,她也好尽快做好安排。
“言萧,宫雍和这人就交给你了,我去盛京的这两天里,你务必要守好了他,不能出任何差错,有必要的话,可以去找黎苏。”
言萧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顾长歌又转头对其他人道:“剩下的人,分两拨。张恒领着三万人到前线去,至于章志和陈昌,你们都留在军营里,我只带走五千士兵,剩下的兵马全都留给你们,以免发生动乱。”
“再者,若是真有暴乱发生,闹得小的找宫醉;闹得大的,直接武力镇压。”她神情镇定,丝毫不显慌乱,“当然,只要没人煽动,绝对不会闹到多大。”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有黎苏在南江看着,她也不怕会有人带头闹事,至于某些人,回来了,注定也是自投罗网。
她最后告诉了他们一句话,“记住,万事留一线生机,毕竟以后这南江的所有士兵,到底是一家人!”
听闻此言,帐中所有人都面露笑意,就连一向面瘫脸的言萧眸光都柔和了很多。
熬过了在南江最艰难的时候,他们已然迎来了曙光。顾长歌噙一抹笑抬眸看向北边――接下来,便是帝都朝堂的征战了。
第二天和宫醉启程前往南番盛京,宫醉一身绯红的长袍,遮住他清瘦的身形,眼巴巴望了望半个目光没赏给他的风华绝代黎军医。
只是宫小受的目光太过深邃而热切,火辣辣直勾勾盯紧了苏离,他虽能无视却也不能无感。
苏离朝踏上马就要离开的顾长歌温柔一笑,等到她终于转身之后,目光骤然阴冷如雪山穹顶上千年寒冰,利刃般射向在他离开南江前往东海那段时间扮作他的模样留下来迷惑人的苏家某个侍卫还有一众八卦心沸腾着看热闹的士兵。
某侍卫也很委屈――他也不是故意勾引那宫醉的,纯粹是自家世子爷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每天能让他帅醒一百遍的脸太过招眼了而已――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苏家侍卫们也推陈出新,学会了顾业好些奇奇怪怪的话。
前一秒还在回想当初军营里那些“冠绝当世黎军医与浪子宫醉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士兵们忽然被黎军医那目光一扫,当下什么心思都歇了。
该散的都散了,独留下苏离和言萧,双双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清某些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心思,随即淡淡撇开视线。
走着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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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其实,皇上和黎苏才是一对儿
第一百九十一章其实,皇上和黎苏才是一对儿
“顾统领呐,你说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呀。”行军路上,宫小受拨马靠近顾长歌。
顾长歌笑意盈盈地看他,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宫醉笑呵呵,眼里却带了些小委屈,“你说你倒是前面撒欢跑马玩得嗨了,可怜我一路跟你身后任劳任怨给你擦屁股。你可不得谢谢我嘛!”
“哦?”顾长歌饶有兴趣地看他,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那你想如何?”
闻言,宫醉眸光一亮,而后难得露出一种小羞赧的神情,欲语还休好不“娇柔”,微微红脸道:“那个..顾统领跟我讲讲黎军医的事呗?”
这是自己没本事查到苏离的消息,便旁敲侧击把心思打到她这来了?顾长歌眼神渐冷,面色却不改。
“想知道?”
“当然!”宫醉赶忙点头表态。
顾长歌淡淡回道:“有本事自己去找人家直接问啊,来问我能问出个什么,我们也不过是比点头之交好点儿罢了,但也并未深交,哪里能熟悉到背后多嘴的地步。”
“呃。”宫醉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这不是怕唐突了佳人吗?”
呵!还佳人?也不怕苏离听了打死你。
顾长歌心下嗤笑一声,就这个理由,她若是信了才怪。
她勾了勾缰绳,往左边拨了拨马头,毫不犹豫远离了宫醉,“我又不常在军营里待着,和黎苏接触的次数不多,时间也不长,你还不如去问军营里其他人呢,比如说他看诊时常带在身边的那个楚曈。”
嘿!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宫醉暗暗咂嘴,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撇了撇嘴,“我这不是怕有人捷足先登嘛!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楚曈对黎军医明显也有那种意思。更何况,我这么贸然去问,多影响人家的名声啊!”
他纯粹忽略了早些日子他在军营里特意搞出来的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脸皮厚的堪比城墙。
顾长歌想,真该拉来苏离和这个宫醉比一比,看看谁的脸皮更厚。
她摸了摸下巴,笑得玩味,“他就这么受欢迎?”
“何止是受欢迎这么简单!”宫醉惊呼,话里还带了莫名的自豪和炫耀,星星眼眨了眨,“黎军医那一张脸简直是天上仅有地下绝无!”
“切——说得跟你上过天似的!”顾长歌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所以,你身后那人也被他吸引了?”
宫醉一瞬冷意乍现,眼神也变得清明,却依旧是吊儿郎当得笑,“顾统领这是说的哪跟哪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顾长歌没漏过方才宫醉眼里的冷意,她笑意不减,跟她装傻?
宫醉被顾长歌脸上渗人的笑闹得有些心累,知晓她怕是早就心知肚明,况且两人本就同属一个阵营,便也不再掩饰。
他苦笑,“顾统领是年少轻狂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可不是嘛,那人若是也被一个男子给吸引了,他保准真被吓得要上天。
“要不怎么就对这个黎苏纠缠不休?”顾长歌鄙夷瞟他,递过去个“瞧你那点儿胆子”的眼神。
“那是陛下圣明。”宫醉瞪回去,“我就不信顾统领没怀疑过这个黎苏的身世。今年武举本就蹊跷事儿多,尤其是武举十强,哪个是会省油的灯?索性其他的还能查一查,就你们两个,凭空冒出来似的,死活查不着,陛下他能不怀疑?”
“你确定要当着我的面,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顾长歌挑眉。
“皇上他除了挑女人瞎了点儿,其他时候还是很有眼光的。”宫醉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既然你已经进了这个阵营,我自然会信你、助你,真诚待你,但那个黎苏不同,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皇上指明要我多注意着他点儿!”说完,宫醉还煞有介事地皱了皱眉。
“傻孩子。”顾长歌老气横秋地开口,看傻子似的目光淡淡拢上他,透着一股子怜惜的意味,幽幽叹了口气。
宫醉被她这幅样子弄得不明所以,还深深为她眸子里莫名其妙的“怜惜”感到一阵牙疼,大晴天的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摩挲了下胳膊,咽了口唾沫,“怎...怎么了?”
“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皇上和黎苏他俩啊,才是一对儿!”
——嘎?
宫醉:“.......”
见他露出遭雷劈一样大惊失色、不可置信、三观尽毁、一言难尽的表情,顾长歌煞有介事地继续开口:“你啊,一直都理解错了皇上的意思了,他说让你多注意着点儿黎苏,说让你怎么注意了吗?难道你就没仔细观察一下当时他老人家的表情、语气啥的?”
宫醉此时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连那句“老人家”都忽略过去,晕晕乎乎的回想当时皇上交代他的时候,莫非还真是有点儿动情,有点儿旖旎?
他觉得他可以上天了......
“你啊,不知道该说你是纯还是蠢!”顾长歌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实话跟你说吧,当初我离开帝都之前被皇上召去好几次,也被皇上他交代过,一定要照看好黎苏。‘照看’这个词,你能明白吧?”
“你确定,当时皇上他就是跟你这么说的?”宫醉怀疑地撇顾长歌一眼,他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
“当然了。”顾长歌点头,“当时我也是无比震惊的,对这些话当然是印象深刻了。后来吧,我自己一个人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顾长歌头靠过来,声音压得越发低:“你想想,今年武举前八里面,除了我之外,不就黎苏待遇最值得深思吗?既不会树大招风,又极有前途,还特意指点你我罩着他,连个前线都没上,根本受不得半点儿伤,但这次回去,加官进爵不还是一句话的事儿。皇上他得费了多大的心思在里面啊,你难道现在还看不出来?”
宫醉瞠目结舌:“.......”艾玛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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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相思如此(第一卷完结)
第一百九十二章相思如此
颁给南番的圣旨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也不过是让这南番从北齐的一个附属国成了一个彻底没了主权的藩国罢了,至于新任藩王会是谁倒是没说。
还有南番的那些胸无大志的朝臣和贵族们,在同北齐大军的“亲切交流、友好往来”中,彻底没了什么多余的心思,攥了攥手里仅剩的那点地契和银票什么的,交了乌纱帽,走得多少也算洒脱。
这一路不管是从南江到盛京,还是回到南江军营,都是清清静静的,宫醉仍旧没能从自家皇上和黎军医那些不能说的秘密中回过神来,老神神在在试图捡起那些碎了一地的节操和三观。
顾长歌自然清楚,宫醉不来烦她,她也乐得清闲。
等回到南番的时候,宫醉更是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半路上遇见过来找顾长歌的苏离,只稍稍瞥了眼他的身形远远过来,就逃也是地跑了,这让苏离甚是不习惯地摸了摸下巴。
他伸过手想扶顾长歌下马,还一边问她:“宫醉这是?”
顾长歌无视他伸过来一双素净的手,利落地翻身下马。
“你不是一直嫌他黏着你不放吗?”顾长歌大手一挥,“放心,我给你解决了,还是一劳永逸的那种,不用谢我!”
苏离抿唇,心中无端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压根不想要谢她......
于是班师回朝的北齐士兵们惊喜地发现,那个娘里娘气的宫醉终于不再缠着他们风华绝代的黎军医了,苏家侍卫们也喜大普奔,终于不用再半夜不睡觉想方设法费脑子地驱赶某个不长眼的东西了,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能睡个好觉了。
某个格外倒霉的侍卫最高兴,欲哭无泪想他终于再也不用忍受自家世子爷的不要钱似的冷气了有没有......
顾长歌此次南江一行,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明面上不仅将南江军营里的三十万大军的兵权抓在了自己的手里,还彻底解决了同南番的战事;暗地里,更是将凰权中一大势力重召回来,真正可以说是不负此行了。
这些功绩传到帝都某些人的耳朵里,简直是让他们急红了眼,这便导致顾长歌从南江回帝都的一路上遇上的各种毒杀刺杀数不胜数,离帝都越近,各种暗杀就越丧心病狂。
可这依旧没能挡住大军回朝的步伐,顾长歌甚至特意下令加快了行军速度,她表示某些人越不想让她回来,她偏偏要给他们添堵更快的回来。
顾长歌走的时候提前了一步,等这次回到帝都她却是按部就班随着大军回来的。
顾长歌仰头,看看头顶的启明星。
天,就要亮了。
远处青山延绵成的黛青长线,是通往北齐万千荣光、八方朝拜的帝都的最后一道屏障。
在那之后的帝都里,万丈荣光由此始。
那里有龙袍御冕、盛世无双的北齐帝皇。
也有宠冠天下、万民称羡的一国皇后。
还有无限荣华、盛极一时的万千官家。
然而,哪有一人能真正容得下她?
唯独,不复昔日繁盛的容华街巷尽头独自坍圮的敕造将军府在等着她。
她知道,那是她最后的仰望和归宿。
她一直都知道。
直到身旁光影一暗,苏离将一件披风抖开来披在了顾长歌身上。
她侧头,对上苏离关切的目光,额头上有被午夜微微湿润的风拂过,随着头顶那人轻轻地靠近,夹杂了缠绵而温柔的气息。
她便在这般的气息中,感受到心头积压已久、盘旋不散深深的疲累和折磨,缓缓阖上眸子,便听见有温醇柔和如春风的语声略过耳畔:“帝都比不得南江,还是要注意,莫要不小心得了风寒,遭罪的还是你我。”
顾长歌垂眸轻笑,“我得了风寒,你遭什么罪?”
只是问完这话,她突然后悔。
苏离却轻轻一声叹息,裹挟了心有所属却又求而不得的最深沉的爱慕和相思,相思如此,一如此刻他将视线从顾长歌清丽却淡漠的侧颜轻缓地远远移向的耿耿星河。
晨曦微光里,星河浅浅一道,淡得几乎要看不出来,却被人深深地放在了心底不容窥视――那是独属于她给予他的美好。
“因为我…”他突然开口,淡淡温柔淡淡苦涩,“心疼啊…”
顾长歌突然想哭,她抬手捂住眼睛。
眼睛干涩,却没有落泪。
她想,她曾经真切地深爱过一个男子。
可这个世界给了他们必须分离的理由,于是他们便被命运强硬地分开。
从此,她便失去了再爱一次的能力。
她心头一阵苦涩,而后竟渐渐生出密密匝匝的疼痛,她想,这对苏离何其不公。
可仔细一想,命运又对谁公平过呢?她拿三世换来的六年光阴,注定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
她不想爱不能爱不敢爱,不仅是因为心理上的创伤,更是生理上的不得不妥协。
她恍恍惚惚透过指缝间的微光,似是看到了一道身影,那个被她放在心上,长久不能忘记的男子,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苏离注意到身旁人一刹的轻颤,眸光一瞥见看见不远处山头上越来越近的身影。他的心头也是一紧,心想他们都是执着若此的红尘挣扎男女,只不过是,你放不下过去,我放不下你…
他攥了攥拳头,随即松开又抬起来,温柔而又坚决地拿开顾长歌捂着双眼的手,沉声道:“他来了。”
他来了。
百里荣晨来了。
远远一眼看过去,他一身玄黑色金线绣龙腾云袍压同色日照锦金纹阔边,衣袖拂摆间金丝熠耀,暗茫浮动,王者气势碾压身后百官。
顾长歌只看见他。
苏离眸光一黯。
直到被身后声响唤回神思,两人回头:是宫醉,还有他身后十几万北齐士兵。
宫醉抻着脑袋瞧了一眼百里荣晨,突然“嗷”得一声叫唤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他,似乎在等他解释方才的声音。
他捂住脸――他能说什么?自家皇上一袭黑金色龙袍,黎苏则一身银白色便袍,他单单是这么看着,都觉得怎么看怎么相配――他实在也是没脸再多看!
宫醉一脸便秘似的一言难尽的表情,还带了些愤恨暗暗咬牙,是谁,掰弯了他家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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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扶摇直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扶摇直上
无极殿富丽堂皇,大而空旷。
御座宝殿之下,百官跪候。百里荣晨一身庄重龙袍正装,垂首看玉阶之下,以顾长歌为首的几个归朝将领。
一双冷肃深沉的眸子在苏离身上停了两秒,最终定格在顾长歌身上,淡淡道:“宣旨吧。”
这话是对他身边的李德忠说的,李德忠点头卷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品抚边统领顾业,前有三山关大捷以少胜多,后又直捣南番,骁勇善战,屡立奇功;又有亓城溃坝之时提早察觉,以一人之力挽万千百姓性命,朕心甚慰,着吏部从重议奖,封为正二品抚边将军,掌北齐三十万大军,留二十万于南江驻守,其余十万全权交于顾业将军。再有,赏黄金千两,府邸一处,以示皇恩,钦此。”
饶是早有准备,也没能想到封赏会这么重。
三十万大军啊。北齐军队满打满算,总共也不过五十万人,二十万分别驻守西、北两地边境,再有二十万被安排到南边,剩下这留在帝都的十万兵马,还全权交于顾业——如此殊荣,皇恩浩荡。
殿上百官神色复杂地看向宝座上端然而坐的百里荣晨——难道皇上就不怕养虎为患,再养出第二个宫家吗?
宫家的人最为震惊,尤其是宫桦。
他目光阴森,冷冷扫过自己左后方的顾业。
说实话,就算是有宫月出提点过,宫桦原本也没把顾长歌怎么放在心里,却不想这才短短数月,却能成长到这般地步,虽说这背后有帝王手笔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但这种斐然成绩,是单单靠一个在军权上几乎被架空的皇帝能一手操控出来的?
谁能信?
左右宫桦自己是不信的。
但如今封官之事已成定局,他纵使再不信,纵使千般不满万般不愿,又能怎样?说到底不还是他自己轻敌所致?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沉寂下去,没在大殿上开口,心里却盘算着下朝之后还是要抓紧时间去找一趟皇后。
还未深想,又被另一道旨意打断。
这道旨意是宣给除顾长歌以外的其余有关人的。
其中最古怪却又引人深思的当属对苏离的封赏。
从六品征戎护军到正四品御医,官阶是升了,可所有人看来,这官升得是真憋屈。
本来嘛,原本一个能掌实权的军部官职,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现在一升官,反倒成了最没前程的内医院御医了,这简直没有更亏本的事了。
众所周知,御医虽然待遇好,却是最没实权且最危险的了,一个不小心轻易便是砍头的大罪,就这点来说,还不如一个虽然待遇不算太高,但安全性绝对高了不止一个层面的太医来得好,而且御医最高不过三品,没有实权,终其一生不过被困在内医院三寸之地,这对一个年纪轻轻满怀抱负的人何其残忍?
众人不由得将视线纷纷投给苏离,又诧异——怎么觉得这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黎苏就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以前人家也好看,但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俊朗,更多吸引人的是他的气质,甚至可以说那张脸都有点儿拖累那通身难言的气质,可现在的这张脸,同以前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出彩,容貌和气质也是相得益彰。
那是一种具备侵略性的美,将以往对他的印象潮水一般尽数淹没,脑海里便也模糊了之前他的容貌,只觉似是而非,于世人万丈目光中间,天地间的光彩都似集中在他身上,于是世人便不作他想,下意识地绝对臣服。
他只消一个侧脸,明光一闪,便有人呼吸一滞,忘空一切。
可这里面,却没能包含以往一向沉浸在苏离绝世容颜里的宫醉。
听完这圣旨,他简直要惊掉了下巴,越想越发觉得自家皇上这番“用尽心机”的做法,其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是御医而不是太医啊!是专为皇室子弟看诊甚至可以贴身相随又绝对不会引起异议的御医啊!
这不是光明正大地给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嘛。
合着他家英明智慧的圣上越混越差不是昏聩,而是一门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若是用这种态度一心朝政,怎么还求不得一个大同盛世?
宫醉简直操碎了一颗心。
百里荣晨冷不丁被宫醉看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指尖敲了敲龙椅扶手,轻咳了一声。
宫醉被他冷冷一瞥,心碎地低下头,他明显又想歪了,觉得这绝对是陛下在警告他。
——脑补是病,少年。
除此以外,还有一众顾长歌为其请功的南江将士。
林殊直接被封了参军,张恒、章志和陈昌为校尉,还有楚橦、萧啬等人也都有所封赏,只是,无一例外都留在了南江和南番一地。
最后一道圣旨,是问罪之旨——乔征叛国之罪坐实,被判诛九族,除了先前在南江便逃之夭夭的乔钰之外,其余人皆被压入天牢,听候处置;宫雍和与其麾下杨纪、周衡因亓河坝贪污一事被判抄家问斩。
自此,北齐军中一大势力乔家就此落败,宫家四大势力之一的宫雍和也将彻底退出北齐的浮沉官场。
顾业,正二品抚边将军,扶摇直上。
“顾业留下。”百里荣晨两手放于双膝上淡淡道,“其他人,若无异议,便退朝吧。”
......
御书房内,顾长歌站在百里荣晨下首处,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几秒。
而后,她眨了眨眼淡淡撇开视线,眸光一闪又看见墙上那张美人背影图。
和上一次她看见的那张不太像——美人青衣袅袅,岚烟缭绕比之上次却是淡了不少。原本空荡荡的手如今握了一把长剑,剑光斜指森然又冷厉,却将一双白皙如云的素手称得更柔和了几分——应该是换了一张新的。
顾长歌看着那画中和前世自己越来越相像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她眸中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笑意不减,淡淡开口:“皇上找我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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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当年真相
第一百九十四章当年真相
百里荣晨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平静,眸光深邃。
面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他没见过几次的陌生面容,却奇异的和心底某个影子重合,他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那个影子是谁,可是,他告诉他自己,他想知道。
他的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在逼着他远离远离再远离,远离那些让他痛、让他苦、让他无能为力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幻境,又或者那根本不是幻境,是他曾真实经历却又缘何忘记的往事。
于是他听从内心更深处的劝慰和敦促,压抑着痛,尝试着,更进一步地去关注她、接近她。
直到梦中岚烟将散,而她背后的发浮云般的飘荡,勾起一抹熟悉的桃花香,迷离而氤氲,他的心便也被这片香气熏软,原本火烧火燎戗痛的心渐渐被钝痛取代,铁锤一般砸在心上依旧生疼。
百里荣晨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攥,指尖掐了掐掌心,掌心湿湿冷冷,一手的汗,此时突起尖锐的痛,一如此刻心事如刀割。
“与南番的战事,你做的很好。”他道。
顾长歌不置可否,笑道:“皇上配合的也好。”
好几次,若是没有他让江黛和宫醉及时的传旨,她根本没那么容易解决掉那些作乱人和事。
他是她的后盾,以前是,现在,依旧是。
她一直都清楚,百里荣晨这个人,未必给人以安全,却永远能给人一种能上瘾的安全感。
“嗯。”百里荣晨只点头。
两人突然又陷入沉默。
他们以前便是这样相处,原本就不是那种热络的性子,两人相处也多是彼此无言各做各的事。他有江山大业要拼,有朝堂诡谲要斗,她自然也有江湖事和战场风波要平,以往静处只觉平和安心,却不想时过境迁,现在反而感觉压抑,尚不及同苏离相处来得自然和轻快。
罢了,顾长歌在心底长叹一口气,总不能让人家皇帝屈尊降贵跟你没话找话说吧?她只好开口道:“皇上若是没事,微臣便退下了?”
“别。”百里荣晨出声拦她,话脱口而出后才觉不妥,手伸出一半掩饰性地放到嘴边轻咳了几声,“咳...找你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
目光倏忽幽深,他沉默半晌才开口:“朕把北齐三十万兵马全权交于你手,便是对你委以重任,是真正将你视为朕的人。”
“顾业。”百里荣晨又道,“朕的人可以不听话,但不能不坦诚和衷心,你明白吗?”
明白吗?她自然是明白的。
他本就是极谨慎的人,面对她这样的查无此人的“黑户”,心里没有半分怀疑是不可能的事,如今这么跟她说,无非是想让她自己坦白。
但是,顾长歌并不清楚百里荣晨知道了多少,贸然交代只怕是会被忽悠着暴露了更多,百里荣晨这个人她还不清楚?黑到了骨子里的一个人,哪一天谁被他买了说不定还要帮他数钱的那种。
顾长歌心里兀自回想长久以来同百里荣晨接触的所有细节,却没注意头顶上百里荣晨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复杂。
思绪飞转,记忆突然停驻于皇家林场的那场最后的比试。
那场奇怪的风和阵法。
她垂首斜斜盯着视线正前方的桌脚,双眸微眯。
原本以为那个阵法是林场里固有的,毕竟当年自家师傅在里面设了太多世人所不知的无名阵法,现在想来,竟更像是人为的。
不然为什么除了苏离和柳姬,其他人都遇见了同一个阵法,而且时间上看来,虽出阵有早有晚,但入阵时间当真是几乎重合。
再说了,谁知道苏离和柳姬所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诓人来迷惑视线的呢?就苏离那种坑死人不偿命的性子还真是有可能,而柳姬当时出林场的表现也有些奇怪。
本来没有在意过的细节,现在想想竟然生出那么多疑点,顾长歌抿唇,不免心生懊悔――大意了!
不过她现在可不敢再这么大意地面对百里荣晨了。
他八成是知道了自己是顾家的人。
顾长歌神色微凝,再度抬起头来时已恢复素来的平定不惊、笑意浅浅。
“想必皇上已经得到了消息吧。”她坦诚道,“没错,我确实和三年前以叛国罪名惨遭灭门的顾家有关。”
百里荣晨心一沉,正缓缓坐下去的身子几不可见地一僵,却是被顾长歌精准捕捉到。
她见着他动作的僵硬,那一刹呼吸一滞,万箭穿心般的痛袭上心头,恍恍惚惚之中想着他这样的反应,难道顾家惨案真的和他有关?
如果真的有关,她又该怎么办呢?
那些闲来无事开脱般的臆想,莫非真的就只是自欺欺人?
日光里,她的眸光却渐冷渐薄,如同冬夜里被割裂成片片含霜的月光,千片万片,每一片都像是命运森凉的刀,冰凌一般的凉。
百里荣晨动作僵硬着坐下,呼吸沉沉坠坠,像压的人心痛的铁板,压的这御书房空气也凝滞。
半晌他才道:“然后呢?”
顾长歌突然发问,一字字,问:
“皇上,既然你知道我是顾家人,你知道我的目的,那你为什么还留着我?”留着我这个隐患?还留了我一份念想?
“目的?你什么目的?”百里荣晨默然半晌,才又声音平静地问道。
“宫家。”她眸子里无尽的黑,黑得惊心动魄,而后隐隐生出狰狞的血红,她一字一顿,声音里也带了一股毁天灭地的狠劲儿和恨意,“还有所有曾伤我顾家的黑心人,都是我的目的!”
百里荣晨听着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又是默然半晌,长叹一口气道:“朕自然是有拿你对付宫家的想法,尤其是在知道你是顾家人之后。”
顾长歌抿唇不语,安静中有一种荼靡般的艳烈决绝。
“但顾业,不管你信不信,朕都有一句话要告诉你…”百里荣晨呼吸变得轻细,道,“朕和顾家被灭一事,并无关系。”
顾长歌霍然抬头。矜念君顾说女王节就要过去了,本强攻还没正儿八经地祝看书的大家伙节日快乐。祝女神们扑倒男神,心想事成;祝男神们被女神扑倒,万事如意!虽然个人感觉这祝福有点儿不走心,但别嫌弃,好歹是本强攻的一片心意。最后,依旧是花式求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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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问心成劫
第一百九十五章问心成劫
“三年前顾家被灭族的前几天,朕并不在帝都。”百里荣晨看着顾长歌猩红的眼睛,“那几天朕察觉到帝都突然涌进了一批不知名的势力,便暗中查探,不想却被追杀到了帝都城外。”
顾长歌垂眸,暗想这批不知名的势力会否和宫家扯上关系,又或者,再复杂一步扯上东海?
百里荣晨却仿若陷入了回忆,“那股势力很厉害,朕带去了数十人,几乎全军覆灭,最后在那些人的刻意追击下和手下走散,剩下朕一个人也是伤势严重,最后迫于无奈跳下一个高崖这才躲过一劫。”
忽的他眸光一亮,顾长歌终于在他脸上见到了许久不曾再见过的柔和。
“也是在那个时候,朕遇到了皇后。”他脸上并无笑意,眸光却如碧水一湾,日光下琉璃般清透无暇,光芒流转,声音也变得轻柔熨帖如春风拂面,“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朕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了她。”
所以,只消这一眼,你便喜欢上了她?
顾长歌通红的眸子突然有些酸涩,似这一刻沉重生锈的心,揉了沙子一般无声带血的磨砺。
她时常在想,她曾经说好要相伴一生的爱人是怎么在她死后尸骨未寒之时便迅速抽心爱上别的女子的,却不想,原来,在她还未给两人的爱情留出位子来时,便已成了多余而讽刺的存在。
她曾经听很多人说过,有一种爱情只需要一眼,一眼沉沦,一眼万年,却没能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成了这场浪漫之下的牺牲品。
顾长歌极用力的压制和掩藏自己外露的情绪,一向警敏的百里荣晨井也没有察觉,他继续道:“后来的几天里,我们又遇到过两次暗杀,我伤势严重中间竟也接连昏迷了两次,醒来后闻着朕和皇后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道也能窥探几分其中暗涌的杀机和阿月她带着我闯过包围回到丞相府的艰难。”
“再然后...”他转眸重新看向顾长歌,眼中柔和尽散,重新渲染上深沉,“朕第三次昏迷后再度醒来是在丞相府,然后接到消息,乔家因叛国罪名已被诛族。”
顾长歌身子在发抖,紧咬的下唇甚至已经渗出了血珠,那血色艳烈又萎靡,让他想起梦境里蔓延无边的血海无涯,死一般的沉重和绝望。
他拧眉,以为她这是听到自家被灭门的消息而起的反应。
时节已至初夏,北齐帝都偏北,天不免还有些凉,顾长歌却觉得她现在所感受的凉堪比冬夜月光,只一刹便凉到了心底,似揣了一柸冷玉在怀,是洋洋心火都捂不热的渗入骨血的冷彻,这种冷,总让她有一种感觉,有一天她的心也会被冻穿一个巨大的创口,那里有风穿过呼呼作响。
御书房外有鸟“嘎”得一声尖叫,扑腾着翅膀从窗外四角的天空飞过,顾长歌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半晌回过神来。
于是敏感的觉察到她情绪稍缓,头顶上百里荣晨又继续说话。
“那场大火之后,顾家倒台已成定局,宫家便是在那个时候找到了朕,说要助朕登上皇位以一臂之力。”他神色复杂,顿了半晌才又道,“朕答应了。”
顾长歌轻笑。当然是要答应了的,不仅仅是因为北齐权倾朝野的丞相能成为你荣登高位的最好助力,更是因为这一场交易能给予你和宫月出相伴一生的最好机会和伏笔。
再说了,顾家已倒,你便是断了一臂,宫家雪中送炭,怎么能,不答应呢?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听得两声叹息同起,难言的默契令两人抬眸对视一眼。
顾长歌突然觉得无趣,她闷闷开口:“若是皇上叫我来只是想找个人倾诉您跟皇后娘娘的定情伊始,又或者是警告微臣不要妄动和您交情已久的宫家,大可不必了…”
“我顾家和宫家之仇不共戴天,我怎么可能因为陛下您的几句话便放弃。”顾长歌神色尤其认真,“您也别觉得我这么说是如何如何的大逆不道,微臣没有那种坐下犯上的心思,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您也说了您没有对不起顾家,那微臣自然是效忠于您,效忠于我北齐…这是我身为顾家人时刻不敢忘记的教诲——忠君爱国。”
百里荣晨眸光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一颗百毒不侵帝王心修炼愈久,壁垒便愈发厚重,他道:“若是朕执意要庇护宫家人呢?”
“皇上,咱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顾长歌挑眉嗤笑一声,“您当初又是改革军制,又是武举大选,这一番张罗,最后选出身份不明甚至可以说是疑点重重的微臣来,不就是为了制衡宫家吗?”
她眉间轻笑似有若无,唇边勾起的弧度也带了不明的情绪,带了刺一样扎得人生疼,“说白了,我不过也是您手中一把刀,更有甚者,我身后顾家人的可疑身份让这把刀更顺手也说不定。”
百里荣晨默不作声,似乎是有应下了顾长歌这话的意思。
顾长歌只当自己说到了他的心里,“我可以跟您明说,我的目的只是报仇,甚至可以不管以后会不会又是兔死狗烹的下场,您大可放心,至少是这几年之内可以放宽了心。我……”
“朕信你。”百里荣晨突然道。
“嗯?”
“朕也觉顾家叛国一事内有龃龉。只是当年事发突然,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朕动手开始查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线索都被有心人刻意掩埋。”
百里荣晨眉头轻拧,脸色也不是太好,下意识地转眸看了一眼墙上女子的背影——这是他许久的习惯了,以往但凡心头郁结烦闷或夜来梦醒酸涩痛苦之时,单单只是看几眼这画,不管是烦闷还是痛苦,都会消减很多,只是些许的通畅之后,却是更深一层的空虚和寂寞,时常压的他喘不上气来,这滋味未必会比最开始的疼痛好上多少,却像是被喂了蛊毒一样,他甘之如饴。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将视线从那画上抽离回来,垂眸道:“朕查了三年,却也是只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也越发觉得顾家一事定有玄机。”
“所以,朕信你,顾业。”
顾长歌抬头对上百里荣晨的如炬目光,心头一跳,真的只是一些蛛丝马迹吗?
未必。
百里荣晨的能力她是知道的,绝不会查了三年还没有收获,左右不过是里面掺和了一些不能让她这个“外人”知道的秘密,这才半真半假的隐瞒着。
这没什么不对,毕竟她也是这般心态重新面对百里荣晨的。
谁也指责不到谁,谁也没资格指责。
我们的关系,被利益纠葛、倾轧心机重新定义为虚情假意。
我不难过,也没有失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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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公子倾城
第一百九十六章公子倾城
帝都泓伊酒楼顶层客房,顾长歌推门而入,一屋子人立马看过来。
最先迎过来的是王鑫,他逆光而来,目光也融进柔和的日光里,为素来明朗的气质又添了一分随和亲近,含笑道:“阿业。”
这里面虽都是凰盟中信得过的人,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还都不知道顾长歌的真实身份,王鑫话到嘴边,便临时改口。
两人相视一笑。
而后是黄芪笑嘻嘻凑过来,“少主可算是回来啦,我们可是等你好久了,是不是啊,襄陵?”
边说着,边笑呵呵给襄陵使眼色。
襄陵白了黄芪一眼,面色却也柔和,朝顾长歌点头。
顾长歌早就习惯了襄陵和黄芪满是爱的互动,也只是眉梢轻挑,往王鑫的方向走过去,王鑫踏开一步,好让顾长歌看清屋内的其他人。
难怪,言萧和秦之衍素来是那种沉默寡言的性子,稳稳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只给顾长歌一个淡淡的眼神,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两人之后,还有明明斜着眼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看了她好久却端正坐着不置一词的一向“高冷”的挽裳宫宫主唐挽歌,还有她身边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坐着的叶清容。
叶清容一向对他和唐挽歌之间的距离把握的甚好——只消一个伸手的距离,亲近又不亲密,也绝不会让人感觉压迫。
顾长歌有一刹的怔愣——由于种种耽搁和错过,这倒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再见到叶清容。
临窗而坐的这个男子,素衣如雪,眉目如画,五官分开来看未必有多出彩,但合起来一眼便觉舒服。
就是舒服,是春日里柔和不招眼的阳光,夏日里仿若被碧水洗过的清爽又洁净的天空,又或者秋阳困顿下,一席秋风带着果香拂面而过,还有一场冬日初雪,一色晶莹引人追索。
他微侧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却显得温和而疏离,如一株清丽委婉的玉兰,盛开在翠荫洒落的清溪岸边,有通透阳光自柳叶间袅袅而落,映照得那叶子也是清透无暇。
而此时,他的目光自身旁艳丽女子的脸上移开,终于正过脸来,比寻常人更淡一分的唇色,勾唇一笑时,像是岚气空濛后的倾城山水,素雅又高洁,柔和却也淡漠。
“少主。”他声音也清朗温和,微微颔首道,“在下便是凰盟情报司司长,叶清容。”
怔愣不过一瞬,顾长歌迅速回神,笑着报上自己的身份:“顾业。”
“嗯。”叶清容眸光轻淡,原本的疏离却也淡了几分,“顾少主这几个月来的风光,在下有所耳闻,久仰了。”
“嘿!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作甚?”黄芪笑呵呵凑过来,而后连着拖着好几个人做到屋子中央的大圆桌旁围着坐下,“来来来,咱们叙旧也叙过了,打招呼的也打过了,现在还是来聊点儿正事儿吧。”
却在想要伸手去拉唐挽歌的时候,被叶清容笑着拽住手拦下动作,“我来便好。”
黄芪有点儿尴尬地讪笑着摸摸鼻子,“忘啦忘啦,许久没见清容在宫主身边待着,都快忘了这俩人的规矩了,怪我怪我!”
一边说着,一边还朝叶清容暧昧地挑挑眉,一副“心照不宣、我懂我懂”的表情。
叶清容笑容坦荡,转而对临窗向外望的唐挽歌温柔喊了一声:“挽歌?”
唐挽歌先是冷冷瞪了一眼一边没走开留下看热闹的黄芪,眸光一瞥再看向轻轻放在自己腰侧的修长素净的手,径直忽略它,面无表情地起身:“我又不是残废。”言下之意就是,用不着你扶。
在场众人都对这场景太过熟悉,也是见怪不怪了,叶清容也面色不改,平静地收回手,唇边依旧挂着浅笑跟在唐挽歌身后,随后挨着她身边坐下。
见众人都已就位,顾长歌便先将自己在南江七门的经历大体讲了一遍,没有太多凶险,但还是有重点要说的。
比如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袍男子。
顾长歌说完,除了一同到了南番的言萧之外,其余几人皆是静默神思,连平素都是嘻嘻哈哈的黄芪也面露几分深沉。
王鑫沉吟半晌道:“我觉得这黑袍男子应该跟宫家扯不上关系。”
所有人抬眸看他,神情有些复杂。
“我这不是为宫家开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他无奈的叹口气,“依我看来,这黑袍男子行踪诡秘,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找出什么线索来,不如就先排除几个有嫌疑的可能,也好有点儿头目。”
“嗯。阿鑫这话确实在理。”襄陵点点头道,“你继续说吧,我们都听着。”
王鑫面对众人方才的质疑和后来的低头也不拿乔,继续分析道:“自从阿业离开帝都后,我便一直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宫家,可以说,丞相府不管是明面上的动作还是暗中有所行动都逃不过我安排的那些人的眼睛,包括际商会对宫家的生意有所打击之后,丞相府管家杨成毅不知从何处搞来的一大笔银两。”
说完,他话语稍顿,转头严肃对襄陵、黄芪两人道:“这也是我想着要提醒你们两人的事,宫家要反击了,你们万事小心,莫要暴露,且保护好自己。”
襄陵两眼微眯,眸中精光乍现,转眼被深沉取代,同黄芪对视一眼,而后又对王鑫颔首道:“嗯,我们会注意的,阿鑫继续吧。”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生意这方面太多的忙我也帮不上,只能给你们盯紧了宫家内部的消息。”王鑫道,“这也算是丞相府近期的大动作了,宫桦和宫乔氏一直在为他们的小儿子奔忙,没心思也没精力会隔着这么远操控南江的局势,况且,他们也没这个能力,那么宫家其余几派就更没这个能力了。”
“确实。”黄芪皱眉道,“听少主话里的意思,那黑袍男子明显是冲着她和凰盟去的,而如今能知道少主和凰盟关系的,没有几人。除非...”
“除非,凰盟里出了奸细。”顾长歌接话道,“又或者,你们还漏掉了宫家的一个人,当今皇后,宫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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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真相如此
第一百九十七章真相如此
话音方落,所有人失神般的沉默,顾长歌眉峰微挑,看着明显不正常的几人。
黄芪最先反应过来,“对,就是奸细。”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怀疑凰盟内部有奸细了。”襄陵紧随其后开口,语气也一如平日的沉稳,“不然三年前为什么那么巧的――”话说到一半,他霍然闭嘴。
顾长歌指尖轻叩桌面,晶亮的双眸带着狡黠笑意微微眯起:“你们瞒了我什么?”
要不是她先前从七门口中得知三年前凰盟遭难甚至差点儿崩溃瓦解的消息,怕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顾长歌挑眉看一眼襄陵。
襄陵方才一时大意说漏了嘴,现在正紧着自我反省,别指望他会再说话,便自顾自的转开脸躲开顾长歌审视的目光。
黄芪猴机灵地在顾长歌看过来之前低下头。
顾长歌原本没怎么在意,现如今看他们的反常的反应倒是觉得奇怪了,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难以言明的隐情是不方便说的?
“阿鑫,还是你说吧。”顾长歌对其他人也不抱想法,直接问自家最老实的“弟弟”。
一向明朗坦然的王鑫也支支吾吾,良久才慢吞吞开口:“当年凰盟所受重创之事,我们也查了很久,也是刚刚不久前才得到线索...”
语气稍顿,他抬眸深深凝视了顾长歌半晌,而后撇开头道:“隐约能窥到百里荣晨的影子。”
顾长歌嘴角淡淡的笑意终于消失,她沉默良久,黯淡的眸子却渐渐泛起光亮,晶光闪烁中,她重新勾唇,却到底没能扯出一个像样的笑容,索性放弃,冷面道:“不可能。”
若是今日没听见百里荣晨在御书房同她说的那一番话之前她或许还会有所怀疑,但只要百里荣晨跟她说了当年的经历,她便信他。
这不是一叶障目般的爱慕下衍生出的盲目信任,而是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个让她敬佩了十几年的男子不会被权利和爱情侵蚀的面目全非。
骄傲如他,根本不屑于靠谎言来拉拢一个信臣,更何况,她今日见他的眸光深沉却清明,没道理一个满心谎言心机的人会有那般明澈如长天碧水的眸光。
她的信任基于对彼此的了解和过往一同走过的经历,可别人未必会认同她的说法。
“少主,你为什么还来维护那个狗皇帝,他害你姐还有凰盟害的还不够么?”黄芪眉目间的憎恶没有半点掩饰,“那个宫月出不就是他背叛的证据?”
先前他们一直讳莫如深地刻意避开有关宫月出的话题,这一会儿倒是自己提起来了,显然也带起了众怒,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叶清容都目染寒意。
“你们是对自己太没信心还是太高估了皇家的力量。”顾长歌面无表情开口,“单单是一个北齐皇室甚至加上宫家,还不至于能让我凰盟尽全力追查,直到近三年才能得到这点消息。”
一众人梗着脖子不赞同的看她,显然没能被顾长歌的话说服。
“而且,据我所知,三年前顾家和凰盟是一同出事的吧?”顾长歌叹口气,“宫家和皇家几乎是出动了全部力量,怎么还能分得出精力再去伏击凰盟,而且你们真以为他们能知道凰盟和顾家的关系吗?如果不知道,他们何故再去招惹又一个大势力?难不成是闲的没事干上杆子来找虐?”
这下连唐挽歌都听不下去出口了,讽刺一笑道:“宫家和老皇帝忙着对付顾家,不还有百里荣晨吗?你能确定百里荣晨也不知道你和凰盟的事?就算不知道还能没察觉?就照着皇室子弟们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处事原则,凰盟受难是不可避免的。”
顾长歌语滞。当年她没刻意同百里荣晨隐瞒她和凰盟的关系,她也知道百里荣晨心中早就有所察觉,但两人谁都没有将事情扯上明面,故而顾长歌也不能确定百里荣晨到底猜到了哪一步。
她正想跟他们解释三年前百里荣晨的缺席,却未料一直静坐的言萧冷声开口。
“不会是他。”
凰盟中人早就对原本是百里荣晨手下言家卫一员的言萧颇有微词,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压抑着的怒气瞬间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你有什么立场说这话?或者说,你拿什么身份跟我们澄清那狗皇帝的清白?”
一怒之下,连襄陵都喊出了狗皇帝这个向来为黄芪所喜的称呼。
“听他说下去。”顾长歌直觉言萧所要说的是连她都不知道的隐情。
言萧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三年前那个时候,皇上他消失了一段时间。”
“这不正好说明他在找时机下手吗?”黄芪冷笑一声。
顾长歌静默,心想这段消失的时间想必就是百里荣晨所说的遇到的追杀了。
言萧谁也不理,自顾自继续道:“言家卫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皇上他却在顾家倒台之后自己又出现了,一同出现的,还有宫月出。”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两人之间满满的情意,偏偏皇上还没有过问任何有关顾家的事情。我们言家卫自然觉得怪异,起先旁敲侧击想问清楚皇上他的态度和想法却没有效果,后来直接开口问他有关他和长歌的事,才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慢慢攥紧了拳头,话音却没有一丝起伏,“我们根据皇上一反常态的表现查了很久,最后在皇家藏书中找到了真相。”
顾长歌呼吸骤紧。
“皇上他,被宫家用了传承千年的噬情咒。三百对情人的血水加上一人的心头血,辅以禁药,分三次浸泡其中,三次后,便能让被施咒的那人忘记前尘旧爱转而爱上放心头血的那人。宫家便是用这种方式,用一个宫月出彻底控制住了皇上。”
闻言,所有人的心底砰地一声炸裂。
“你为什么不早说!”顾长歌一颗心又涨又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言萧嘴唇开开合合,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是我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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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只能是我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你只能是我的
言萧嘴唇开开合合,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是我疏忽了。”
两人相遇以来,言萧最开始是不知道这个“顾业”便是已经死去的顾长歌的,只是后来相处中,顾长歌没有刻意隐瞒,言萧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又或者付出了什么,才有幸能换了一副面貌重新回来,却也终于能确定她的身份。
只是后来,顾长歌一直为各种事情奔波,又有心忽略所有百里荣晨和宫月出的事,言萧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久而久之反倒被搁置了。
一个有心忽略,一个无心遗忘,阴差阳错之下便差点漏了这么大的事。
良久,他终于在众人静默中开口,看似平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噬情咒,无解。”
戗心之击。
顾长歌手指无声抓住身侧衣摆,水青色的皱褶纵横,似此刻被真相割得裂成千片,绞痛揉捏无法展开的心。
震惊,悔恨,痛苦,绝望……这种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她本就欲撕裂的心填满,一把把刀子一样,扎到心上穿透了一个个明晃晃、血淋淋的洞口,单单是如此尚不满足,那刀子没有抽离反倒是一横,将尖锐刀锋对准本就鲜血淋漓疮烂了的模糊血肉,一片片,凌迟。
她倏忽抬头,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风一般地逃离了这个他们。
唐挽歌心道不好,作势便要去追,却被叶清容一手拦住。
“放手!”她瞪他。
叶清容难得没有顺着唐挽歌的意思来,压低声音,沉声道:“你帮不了她。”
“罢了。”王鑫摆摆手,黝黯幽深的目光远远望着顾长歌离去的方向,声音如酒冷冽,“让她自己静静罢。”
黄芪虽也震撼,却没其他人那么大反应,他不解地挠了挠头道:“你们不觉得少主这反应不太正常吗,难不成是为了长歌鸣不平?”
没人回答他,唯二知道顾长歌真实身份的王鑫和言萧两人,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犹如世间最沉最冷的冰窟。
……
顾长歌在狂奔,在黑夜里狂奔,在冷风里狂奔。
一直到月上楼阁,月色清凉如流水冷冽,倒映她眼中写满的血色和疼痛,她便在这般冷冽的月色里,狂奔。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下意识地觉着自己该去皇宫,去找他,可冰凉如雪的风刺骨扎在她脸上,让她有一瞬间的清醒,又觉得她是该远离皇宫,远离他的。
她便在这样的纠缠挣扎中,满心的狂躁痛苦不得发泄,全身的血也狂奔乱涌横冲直撞,拱窜着找寻一个出口。
终于,一口血水喷薄而出。
她仰头,看见了一场凄艳绝伦的血雨,扑簌簌将那轮惨淡的月色染得通红。
而后,她便在这场鲜艳淋漓的血雨中倒下,恍惚瞥到了皇宫城门的朱红一角。
顾长歌向后一倒,半空中的身子直直坠了下去,随即倒在了一个臂弯里。
“小叶子!”
……
等顾长歌再度睁开眼睛,她幽幽醒转,便看见头顶惨白的月盘和一侧嶙峋的悬崖山石。
她无力而又静静地靠在苏离的怀里,远远地瞥见更远处皇宫里的琉璃似的灯火稀疏而迷蒙。
那光有点儿刺眼,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却执着地盯紧了那处,直到被温热的掌心挡住了视线。
“眼睛不舒服就别看了。”
苏离一手揽着顾长歌的腰,一只手虚虚遮住她的双眼,感受着掌心被她浓长的睫毛细细一扫的温柔触感。
他看着怀里的人,看她原本精致的侧颜消瘦又煞白,看她两肩的轮廓瘦削,看她身上斑驳血色月光下深了数倍的红。
这长夜里风慢慢的凉,一如她此刻响起的嘶哑的声音。
“苏离…你知道噬情咒吗?”
“嗯。”苏离眼眸朦胧,出神似得看着身侧一支山间迎春,温柔道,“东海传承千年的顶级禁咒,高级一些的能让人断情绝爱,低级一些的也能让人忘情变心。”
“原来…是这样啊…”顾长歌身子靠在苏离怀里,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下,声音哽咽道,“那…可解吗?”
良久没听见苏离回答她的话。
他揽着顾长歌静静坐在月光里,被高处树枝割碎了的片片月光斑驳地落在他的精致侧脸上,映得他眉目模糊,他的声音也微微模糊,像雨前夜晚的毛月亮,不辨情绪。
他道:“无解。”
怀里人儿又是一颤。
他捂着她双眼的手拿开,移到她的头发上,轻轻顺着摩挲了两下,继续道:“这禁咒属于顶级巫咒,就算是在千年前巫术未失传且在鼎盛时期,也无人可解,除非…”
“除非什么?”
“据说此咒只有巫术修炼到最高级的巫神才能解开…但没有人能到达这个境界,就算到了这个境界,也必定是已经断情绝爱的了,又怎么会解这种咒。”
他说的太过简略,顾长歌有很多地方都没能听懂,却也明白了一件事――噬情咒,无解。
她扯扯唇,习惯性地一笑,而这样破碎的笑容里,却有一滴泪滚落,砸在苏离的手背上。
苏离的心在这无声的一砸中颤了颤,似有冰丝穿过原本温热的掌心,从手背漫延到本就冰冷的心上。
她心头拢上近乎让人绝望的疼痛,此刻再顾不上、记不得什么身世,恍恍惚惚喃喃开口:“他忘了我……”
“他爱上了别人……”
“他还爱我吗……”
她的话有点儿语无伦次,他却听懂了。
眼中一抹寂寥如远山,他的手顺着她的发缓缓向下,抚过她近乎透明的侧脸,抚过她瘦削的肩头,终于,拂过她的睡穴。
他脸上苦涩渐去,幽深如星火的眸,渐渐露出志在必得的坚定和决然。
“就算他只是忘了又能如何呢?就算他还爱你又如何呢?”
“就算他有朝一日能够重新记起来一切又如何呢?”
“他终究是没有资格再拥有你了。”
“你只能是我的。”
“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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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事态迷离
第一百九十九章事态迷离
顾长歌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黛色帷幔,又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头,这才支肘缓缓坐起身。
她半倚在床头,眼睛直愣愣盯着地上某点,沉默着出神。
王鑫推门而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穿戴整齐的她半掩在阴影里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难辨情绪。
见她这幅样子,他只觉心头堵闷,长长吐出一口气却也难挥去心头郁结,他轻轻关上门,终于移步走近她。
“长歌。”
“嗯。”她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声。
“醒了,想吃点儿什么?我让底下人去准备。”
“随便吧,你安排就好。”顾长歌叹了口气,掌心撑着床板缓缓坐直了身子,抬眸看向王鑫时,神色已平复,“昨天晚上...”
昨夜虽说是有些气急攻心,但她还是隐约记着些事情,却也只知道最后苏离拂了她的睡穴,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如今醒过来,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身上――昨夜沾了血的袍子已经被换了下来,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和苏离衣裳一样料子的月华锦便袍,果然是大庆国顶级布料,过了大半夜,也没见袍子上有半点皱褶。
王鑫见她要起身,正想去扶一扶,被顾长歌挥了挥手拒绝后也便作罢,站在一旁眉间轻皱道:“昨夜大约子时,是黎苏送你回来的。”
子时?顾长歌闻言点头,她昨夜睡过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子时,想必是苏离点了她睡穴之后便直接将她送了回来。
王鑫见她神色淡淡,似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黎苏的面容,好像跟出征前...有点不同。”
“不用管他,他对我们并无恶意。”
王鑫听罢也只是点点头,他向来是相信顾长歌的,只是心中有些奇怪,“你和他......”
顾长歌呼吸一紧,放在内侧柔软床褥上的手指尖轻颤,半晌听见她淡漠的声音清凉如水:“只是朋友罢了。”
而后又解释道:“昨夜,我...出去后,生了些波折,半路便遇上了他。”
王鑫见顾长歌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不再纠缠,笑了笑走到窗户那轻轻推开,转身看她,“襄陵他们还在等着你,你先洗漱一下,等会儿吃过饭,我再将他们喊过来。”
原本有些昏暗的屋子一刹亮堂了起来,顾长歌不适应地半阖了眸,一线柔光跳跃在平和的视线中,有浮尘扬扬又落落,半空中起伏婉转,恍若缠绵心事,又如跌宕人生。
这都是命――顾长歌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等顾长歌随便吃了些东西走进顶层客房时,里面的人已经齐全了,都在等她。
她还能让他们再这么等几次呢?顾长歌想,她已经没有太多的资本能让别人再这么等下去了,她背上所承载的,前路所要面对的,早就不是一个单薄的“走”字便可以问心无愧了。
门被推开,众人第一眼看到的是顾长歌脸上一如往日平和而澹定的浅浅笑意,心中纷纷松了口气。
黄芪朝她招了招手:“少主终于来啦,快过来,咱们就差你了!”
“嗯。”顾长歌点头走过去。
她方坐下,对面唐挽歌看她一眼,顾长歌抬眸方一对上她的视线,她又飞快移开脸,刚好冲着叶清容。
叶清容朝她温雅又宠溺地一笑,唐挽歌却又立马低下头。
顾长歌好笑地瞥见唐挽歌通红的耳垂,心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表面上看着是唐挽歌压得叶清容步步后退,可实际上,他们两个还不一定谁压制谁呢。
反正在顾长歌看来,唐挽歌分明就是被叶清容吃得死死的。
关键时刻还是要王鑫出场。
他以手掩口轻轻咳了两声,在顾长歌身边坐下后道:“还是说正事吧。”
“不如继续昨日没解决的黑袍男?”顾长歌敲了敲桌面,率先开口,换来众人微微惊讶又异样的眼神看她。
顾长歌苦笑,这种眼神看她,是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提起昨日的事情?以为她连直面过去的这点儿魄力都没有?
她又挑起食指扣了扣桌面,笑道:“原本我的想法,是这个黑袍男子很可能会和宫家的那个神秘皇后有关。”
“宫月出这个人不简单,我也曾派情报司的人去查过。”叶清容道,“只是皇宫戒备森严,我们的人就算千方百计安插进去几个人也谈查不到重要消息,尤其是朝鸾殿,有两股势力护着,根本接近不了。至于她未出阁前在宫家的那十几年的痕迹,也被人有心抹杀,没能查到太多有用的。”
“我最初怀疑她也确实因为这些。”顾长歌点头,随即眉头一皱道,“现在看来,其实不然。”
襄陵神情也愈发严肃凝重,“少主你继续说。”
“还记得言萧昨日提起的那个噬情咒吗?”再度提起这个话题,顾长歌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她沉声道,“据我了解,噬情咒源自东海。”
昨夜气急攻心,初从苏离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满心都是百里荣晨,哪里顾得上别的,后来冷静下来一想,才恍然惊醒,从三年前顾家倒台开始,似乎事情的发展,哪里都能找到东海的影子。
“东海...又是东海。”王鑫低眉喃喃道。
他也觉得不对劲。当初顾家倒台,他隐约从和宫家的接触中窥到几分东海的手笔;还有他当时所收到的有关母亲和那个女子的消息,也与东海有关;而现在,更是连皇家都和东海扯上了关系,那这是不是说明,东海是早有预谋地下一盘巨大的棋局,他们针对的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东海。”黄芪、襄陵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问道,“少主是说的,东海那三大世家?”
顾长歌点头,“还有,我在南江时和南番的战事里,那场三山关大战,我对上的,是东海三大世家之一的沈家之子,沈钰。”
“如果真的是东海,那...那咱们该怎么办?”黄芪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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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图谋天下
第二百章图谋天下
东海传承千年,其实力早就不是常人所能窥测的。就连五洲大陆上像北齐、大庆这样的的几个大国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势力,他们区区一个凰盟,怎么去斗?
黄芪这话问完,所有人沉默。
顾长歌抿唇,沉吟半晌道:“我更感兴趣的,反而是东海做了这么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王鑫面露疑惑,“难道仅仅是为了针对顾家?”
众人的目光汇聚于他身上,王鑫目色稍沉,冷肃道:“先是和宫家、老皇帝联手灭了顾家,又出手打击与顾家一脉相承的凰盟,而后又用噬情咒牵制住百里荣晨,阻止他进一步追查顾家一案,怎么看,都是在针对顾家。”
“那么针对顾家的目的呢?不会单单是对顾家有仇吧?再说了,顾家和他们根本就没牵扯,哪来的仇?”襄陵冷静分析,“况且,如果仅仅是针对顾家,那么出现在南番的沈钰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支肘撑着额头的黄芪听罢也坐直了身子,“襄陵的意思是,东海意图北齐?”
“或者心思更大,是一统整个五洲大陆。”襄陵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气,语气愈发凝重,“只不过是先从北齐下手,若想攻下北齐第一步便是解决掉顾家,那么他们的出手就找到合理解释了。”襄陵双眸微眯。
黄芪拍了拍脑袋,神情也是越发纠结,“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对狗皇帝下的那个噬情咒不就纯粹是多此一举了吗?反正顾家已经解决了,反正没了攻下北齐的障碍,那北齐查不查顾家,为顾家翻不翻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襄陵也没想明白这点,沉默下来。
“如果,皇上他也有征战天下,一统五洲的想法呢?”
倏忽抬眸,众人一致看向方才说出这话来的言萧,言萧倒是没多大反应,一言说罢,便静静坐着,拇指轻轻摩挲着放在桌子上的剑柄上的青菱石。
黄芪和襄陵对视一眼,这么一来的话,那么事情就说得通了,想来东海沉寂千年,终于忍不住要出手图谋天下了?
顾长歌五指微蜷,脑子里原本清明的线索此刻却几乎乱成一团,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差那最后的灵光一现。
她揉了揉额角,索性先放一边,环视一周道:“不管东海究竟有什么目的,顾家都是他们所要尽力除去的,我怀疑那黑袍男子就跟东海有关。他知道顾家跟凰盟的关系,更知道我跟顾家的关系,所以,他现在盯上我了。”
“这么说来,只要那个黑袍男子跟帝都里宫家还有狗皇帝稍稍一通气,咱们凰盟和少主就很难再这么如鱼得水的混下去了?”黄芪瞪大了眼,饶是知道了百里荣晨当年所为是事出有因,他一时还是改不了口叫他狗皇帝。
顾长歌被他这称呼给闹得眼角一抽,她又揉了揉眉心道:“宫家如何我不知道,但百里...百里荣晨他已经知道了我就是顾家人。”
就像黄芪改不了口喊他狗皇帝,她一样也改不过来总想像以前一样,喊他百里。
其他人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皆惊诧于顾长歌方才所言。
“他已经知道了?”王鑫拢眉道,“那么他可有表态?”
“他要拿我对付宫家。”顾长歌冷冷一笑,笑含讽刺。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黄芪也是满脸讽刺,“向来皇家多薄情,早就料到他们宫家的下场会是如此了。”
襄陵却是面色不改,平静道:“别忘了宫家还有一个王牌宫月出呢,有她在百里荣晨面前拦着,再怎么着,也不会死的太惨又或者死的太快,当务之急,还是我们凰盟和顾家。”
“我要说的大都交代完了。”顾长歌话锋一转,“再说说你们的吧。”
她最先看向襄陵,襄陵抿了抿唇接话道:“有了长歌留给少主的那些东西,我们际商会在这几个月里,已经成功地让宫家一半以上的铺子倒了,他们的地契田产也有不少被黄芪暗地里搞了过来。”
一边黄芪恰到好处地嘿嘿一笑,商人的奸诈狡猾本色尽显。
“昨日,阿鑫一说丞相府那管家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大笔银两,我便特意差人去查了查,果然发现杨成毅有所动作,我和黄芪也及时做了防备。”
“你们自己小心便可。”顾长歌转而看向叶清容,“清容有没有查出那笔银子的来历?”
叶清容点头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还特意交代了往宫月出的方向查了查,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了。另外,这几日江湖上也不太平先是有好些势力主动来找凰盟麻烦,虽说是小打小闹,可还是让人不能不多想。再有就是武林盟主李泗也不安生,自从知道少主要回朝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在忙活着招罗人刺杀,想必少主在回到帝都之前遭遇的一拨又一拨的暗杀里,有几次和他脱不了关系。”
闻言,顾长歌眉梢轻挑,嗤笑道:“这是把皇家林场里他儿子李程业受的罪算到了我头上?”
“难道真不是少主所为?”叶清容脸上笑意清浅,却让人看不出他是在怀疑还是看热闹,“李程业可是在江湖上说,他眼睛瞎了都是您害的,还放眼一定‘要你好看’。”
“哦?这样啊。”顾长歌漫不经心地挑了挑食指点点桌面,又玩笑般的开口,“说道李程业,我突然想起另一个和我有仇的人,刘奕程呢?那个可是我大庭广众之下‘招惹’了的,寻仇总比李程业更‘理所应当’吧?”
王鑫接话:“刘家一直是秦之衍盯着,他今日有事来得晚了些,等会你见到他再问他好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能说一声赶巧,便见窗口处有一道修长身影一掠而过,再定睛时,秦之衍已闪身进入室内。
顾长歌挑了挑眉――她身边这些朋友都是些什么怪癖,不走正门走窗户,唐挽歌如此,秦之衍也是如此,就不能学学人家叶清容,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从挽裳宫正门走进去的,虽然据说常常方入夜便从宫主屋内窜窗而出。
秦之衍进来后朝顾长歌颔首道:“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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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一枝独秀到两姝双绝
第二百零一章一枝独秀到两姝双绝
秦之衍简略交代了下自己在刘家这段时间的经历。
“这么说,刘家暗杀朝廷官员的那些证据如今都在你手里?”顾长歌眼神深思。
秦之衍淡淡点了点头道了声“嗯”。
原本在少主出征之前他没能照刘熙桥的意思将之暗杀便已经引起了刘家很大的不满,他也没再对留在刘家抱有太大的希望,反正那个时候叶清容也快要回来了,区区一个刘家,情报司还不放在眼里,想查什么消息也用不着他的暗杀阁,他本来也准备当夜便离开的,谁料在他走之前,刘熙桥突然派人来跟他说要给他个机会将功补过。
对于“将功补过”这一说,秦之衍嗤之以鼻,却接下了和刘家的这个交易――做刘家暗中的一把刀,指谁杀谁。
单看刘熙桥和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就能知道,刘家的人大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派秦之衍去杀的那些人里面,虽然有些确实该死,秦之衍也毫不留情地一刀毙命,但对某些经情报司查证过的好人,他也不能随便下手,只一句任务失败回来应付刘熙桥,饶是刘熙桥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拿他没办法。
“有刘家的把柄在手,倒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王鑫道,“阿业,这东西对你有用。”
确实有用,以后同朝为官,刘熙桥那老东西但凡明面上想为难她,也得掂量掂量她握在手里的这些证据,至于暗地里刘家想做什么,顾长歌淡定地表示,不服来战。
想来暗的,指不定鹿死谁手。
“既然如此,那之衍便继续留在刘家,没问题吧?”顾长歌唇角一抹笑意淡淡,让人看着,却觉得有些凉,“我等会儿还要去皇宫赴宴,说不定还能会一会某些人。其他人,还有什么事没说的要趁现在快些说吗?”
众人纷纷摇头,该说的他们都已经说的,他们各司其职,别的就只能看少主怎么处理了。
顾长歌微笑,端坐不动。
等她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经是晚宴时候了。
庆功宴照例设在太和殿,上次设宴还是武举宴会时这里染了血,不过也没人在意,毕竟偌大的一个皇宫里,哪里能免去沾上点儿血?
褪去军装铠甲换上一身水青色琉璃长袍的顾长歌脸还是那张脸,大抵真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莫名让人觉得颜值上升了不止一个层面,一路走来招了不少娇羞不胜小宫女的红脸,端一看,那也是个清秀挺拔玉树临风的少年英雄。
只不过这玉树临风的少年在半路遇上某个一夜之间凭借风华绝代的脸和气度风靡了大半个皇宫的御医时,还是被秒杀了。
向来以自家君临天下的皇帝陛下一枝独秀的北齐皇宫终于迎来了它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两姝双绝”的场面。
用春心荡漾宫女们的话来说,这是一场高冷vs温润的绝世较量。
苏离眼波漾漾,像一湾携了落花的流水,悠悠向顾长歌徜徉而去。
顾长歌决绝挥手,对某人及其闷骚的笑表示不屑,她拒绝跟这招摇过市的狐狸同行。
可狐狸不同意,硬是快步跟上了前面躲他跟躲仇人似的顾大将军。
“昨夜还靠我怀里一声不吭的占了我大半夜便宜,今晚就翻脸不认人了。”苏离靠在他耳边叹一口气,轻叹的气息吹着她耳边细碎的发簌簌而起,挠着她的耳垂,而后煞有介事地道,“唉,人心不古啊。”
顾长歌耳垂上的粉红有蔓延到脸上的趋势,她发现最近对上苏离,她越来越有一种力不从心要压不住这死狐狸的感觉,哪次不是她落了下风?
想了好一阵,她终于还是把这归咎于某人越来越厚的脸皮上。
两人并肩朝太和殿方向走去,前面有引路的宫女太监半垂首恭恭敬敬地走着。
“好好走你的路吧。”顾长歌斜睨他一眼,“黎大御医。”
苏离微笑,对某人破有些阴阳怪气的语调宛若未闻,眼中神光如酒,宫灯映照下馥郁流熏。
顾长歌越发看他这狐狸笑不顺眼,这人哪次从她这占了便宜不是这么笑的?
闷骚,奸诈,gay里gay气!
她宫灯照过来稍显朦胧的光里眼珠黑的莹润,滴溜溜转了一圈,挑眉笑道:“不知黎兄对你这封赏怎么看?六品护军到四品御医,这可是皇恩浩荡呢!”
尤其在“皇恩浩荡”这几个字上重重咬字,语调婉转飘忽。
苏离哪里不知道这是顾长歌在调侃他,又想起这几天宫醉时不时朝自己和百里荣晨看过来的暧昧不可说的眼神,忍不住要拿手屈指去敲一敲顾长歌的脑袋。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却带了玩闹和宠溺的意味,顾长歌下意识的去挡,顺手握住苏离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
温润的触感在两人相触的地方蔓延开来,两人心头皆是一跳。
苏离勾唇,光影梦魅下笑容也添了一分难得的邪魅,被攥在顾长歌微湿温软的掌心里的手指轻轻一动,顾长歌触了电一样的松手,却在那一瞬间被苏离勾了勾。
顾长歌掌心一痒,忙抽回手来。
苏离见好就收,换了副语气严肃道:“百里荣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嗯?”
“在东海的时候,我们两个碰了面。”苏离道,“还打了一架。”
顾长歌一愣,许是没想到苏离这一趟东海之行竟然还会遇上百里荣晨,不过两人武功虽不出同源,但应该也是平分秋色,谁也占不到谁便宜的那种。
“怎么打起来的?”两人以前压根没接触过,顾长歌没想到他们两人还会有利益纠葛之类的,又或者会在东海那个地方出手暴露自己。
苏离两眼一眯,像是又有什么坏点子,“为了......一个女人。”
“哟!”顾长歌递过去个眼神――长本事了这是。
这反应跟世子爷心里的预想有点不大一样,但依旧打消不了他不遗余力抹黑百里荣晨的决心。
“自然是百里荣晨为了一个女人先对我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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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回头草与窝边草
第二百零二章回头草与窝边草
他煞有介事的语气和表情落在暗中知晓事情真实经过的苏家侍卫耳中和眼里,令他们难得在心头生出不耻的念头。
这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说辞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侍卫们捂眼地捂眼,堵耳朵地堵耳朵――他们选择性忘记当初看到的明明是自家世子爷先出手,把人家姑娘的绣球死命往百里荣晨怀里塞。
顾长歌也表示不信。
百里荣晨那种性子,是会主动惹是生非的?
想都不用想,八成是苏离看他不顺眼,主动出手挑衅。至于为什么会看不顺眼,顾长歌虽然不想承认,但应该真的和她有关。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尤其是她昨晚在苏离面前近乎崩溃地彻底暴露出自己,苏离要还是看不出她就是顾长歌,就不单单是蠢的问题了。
不过看他种种表现,还有昨夜陷入沉睡之前恍恍惚惚听到他那一声近乎呢喃的“长歌”,想来这狐狸怕是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苏离无视顾长歌脸上的唾弃和鄙夷,并自我催眠坚定认为这是小叶子在嫌弃百里荣晨,他自顾自道:“他还去抢了沈家嫡女沈俏意的绣球,这种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最是信不得了!”
若是不知道百里荣晨是中了噬情咒,她说不定还真信了几分苏离这话,可是现在,顾长歌冷嗤一声:“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你不信人家,人家自然也信不过你。”
御医一职不就是百里荣晨对苏离反击的第一步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留在这又不图他什么,纯粹是为了你罢了。他这乌七八糟的北齐,要真给我我还看不上呢!”苏离不屑一顾的撇撇嘴,“再说了,他把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又何尝不是让他自己也暴露在我眼皮子底下,这皇宫里的暗卫根本防不到我,要真算起来,谁也占不了光。”
“你可真自信。”顾长歌轻轻翻了个白眼,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想反攻。
“我向来不说大话,小叶子看着便是。不过...”苏离挨着她又近了些,意有所指道,“看你这表现,小叶子不会还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念想吧?”
如果真的有,他不介意出手帮她快刀斩乱麻。
顾长歌先是一愣,而后心头密密匝匝的疼痛又一阵翻涌,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些。
苏离眸光一黯。
他一袭水色长袍,微垂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看似缱绻实则幽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别跟我说你还喜欢他?”
?“好马不吃回头草。”顾长歌笑了,随即一根指头推开面前那张放大的脸。
?“哦?”他欣然后退,“那你吃窝边草吗?”
“真是让你失望了。”她甩开他往前快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不吃素。”
“哦。”苏离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先前的嬉笑尽数收敛,脸上再看不出任何情绪,掩在暗处的身影修长,生出一种沉默的寂寞和萧索。半晌,他抬眸看着身前远去迷离的背影,眸色加深,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一泊玉般静水动荡成绝世名琴奏春风十里时缠绵的歌,他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这确实由不得顾长歌。
于是晚宴开始后,北齐大臣们纷纷目瞪口呆地看着离皇帝最近的下首宴席上,刚刚走马上任没两天的黎苏御医殷勤地给如今圣上身边风光无限的大红人顾将军布菜。
有人瞧得更仔细,这分明夹得都是素菜。
大殿上有懂武的武官看得更是一头雾水――每次顾将军伸筷子想要夹点荤菜的时候,黎御医总是眼疾手快先一步下手――眼看着顾将军的脸都要黑了,什么仇什么怨呐。
正在大臣们心里纷纷猜测两人是不是在南江结了仇的时候,顾长歌又一次被苏离截胡了。
她暗暗咬牙,索性一筷子夹住苏离正夹着一块牛肉的筷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离?”
“牛肉吃多了容易上火。”他微笑,安抚道,“乖,你看看你现在火大的。”
――“啪。”
谁的筷子折了。
顾长歌心底告诫自己,不要和智障一般计较,这才把火压下去,接过苏离递过来的另一双完好筷子,伸手又去夹鱼肉――这个总不会上火吧?
又被拦下。
顾长歌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他。
“小叶子,肉吃多了会脾约的,我这是为你好。”苏离道,顺便还善解人意地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赤根菜,“你先前同我说,你不吃素。这可不好,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我虽愿宠着你,却也不能纵容你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顾长歌眼角狠狠一抽――她虽然不学医,但别以为她不知道“脾约”就是“便秘”的意思,而赤根菜,尤其恰好治这个。
很好。
她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垂眸思索一会儿,抬眸看一眼身旁苏离的酒杯,忽然就笑了。
赤根菜再好,不如直接来泻药。
苏离被顾长歌这笑给吓得莫名一抖、寒毛尽竖,他也颇有眼力见儿地懂得见好就收,毕竟给了小叶子这么一次教训,相信她以后也能知道有些伤他心肝脾肺话是断不能随便说的。
上位被忽略已久的百里陛下注意他们很久了,虽然中间他很多次尝试着移开视线,无果,他索性一口一口喝着酒,看两人“相爱相杀”的对手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亲手提拔上来的这个“承蒙圣宠”的将军,和眼前这个越看越不是东西的大庆世子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有了这个认知的百里陛下有些不爽,顾业算是他的人吧,是吧是吧,这么光明正大的跟别的国家的人这样那样,就不怕他削了他的职?
还是他这个皇帝,在底下人眼里这么没有威慑力。
想到这,百里荣晨冷着脸在大殿上环视一周,底下有人接触到这冷冰冰的视线,冷不丁给人家吓得扔了手里的酒杯。
陛下满意地收回视线,再度看向左手边谈笑自若的两人。
没错,在陛下眼里,那两个无视他圣威的人就是谈笑自若。
终于,他冷着脸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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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打压宫家
第二百零三章打压宫家
席上所有人都抬头看着百里荣晨。
当事者却有点儿微微发愣,没想到所有人就这么安静下来了,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瞬恍惚就真出声了。
他难得感觉到尴尬,又不想下面大臣们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神,随口道:“宫丞相又没来?”
大臣们纷纷讶异,丞相这一阵时间尤其猖狂,很多次都没上朝和出席宴席,皇上也没怎么表态,本来以为和他们一样是见怪不怪的了,却不想今天突然又问起来。
这是打算兴师问罪了?
于是大臣们心思又活络了,心想宫家本就有失势的征兆,再来了这么个被陛下一手提携、横空出世的顾业,怎么看都是皇上要出手了。
都是官场老油条,稍稍动动脑子也能立马在心里脑补出一场前因后果、脉络清晰的大戏。
底下一直跟宫桦不对付的礼部尚书林耀师见缝插针想给宫桦上点儿眼药,恭敬道:“听说丞相大人最近一直在为庶子宫言辉的...伤势奔波,想必是太过繁忙这才没能赴宴,难不成丞相他,没跟宫里打声招呼?”
他在提到“伤势”时顿了顿,这帝都人人都知道宫言辉伤在了哪,可真要说出来的话就有点儿羞于开口了。
倒也没有多少人的心思放在宫言辉的伤势上,心里想的更多的反倒是方才林耀师话里话外意有所指提出当朝丞相对皇权的不敬,头垂得更低了。
林耀师恭敬垂首,掩在阴影中的面色薄薄冷冷。
和其余朝臣的关注点不同,他更想让皇帝注意到的,是“庶子”这个字眼。
宠妾灭妻向来为上层官僚大户所不齿,偏偏宫家这个丞相是个“多情”的,爱护他那二夫人爱护得紧,更是对两人的一双儿女好得不得了。只可惜,他死了的亡妻别的什么也没留下,偏偏留了个艳绝天下、冠宠后宫的当今皇后娘娘,也正是因为这个,那个二夫人如今也只能是二夫人。
皇上向来宠爱皇后,如今听见她本家的庶子庶女们备受关注,说不定会为皇后娘娘出头也不一定。
不过,皇上他向来冷静克制,出不出手还真是不好说,不过,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林耀师咬了咬牙,盯着压力抬眸看了眼宝座上的百里荣晨,见他神色平静,一双幽瞳眸光淡淡,不觉暗暗咬紧了腮帮子。
北齐朝臣都知道当今丞相是个宠妾灭妻的好手,私下里也都隐晦诟病过几句,但还有一个人也是他们都知道却怎么也不敢多说一句不是的人――先皇弘庆帝百里濯,也是个“性情中人”。
于是,当年还是九皇子的百里荣晨自从皇后生母死后便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落魄皇子,尤其是年幼的时候,明明是嫡子,却被后宫里的人害得不成样子。
弘庆帝也是个狠心的,又一次他就跟在皇帝身后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见到九皇子被当时正得宠的四皇子欺负,愣是冷眼旁观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谁都以为百里荣晨早就被弘庆帝放弃了,却不想竟成了最后的赢家,而从他登基以后,这帝都里的大小官员寻常便是再宠爱自家后院里貌美如花、柔情似水的小妾,也是不敢太过声张,生怕一不小心就揭了当今皇帝的伤疤。
偏偏就丞相是个奇葩且大胆的,尚且宫里还有个做皇后的嫡女,也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宠小妾和庶子。
单单是看这份敢于和皇室斗争的魄力,林耀师觉得自己也得鼓个掌以表对其的佩服和诚挚的祝福,顺道揪住他这个小辫子,给宫桦上个绊子,不然还真是对不起长久相斗却一直处于下风的自己。
百里荣晨能听不出林耀师话里暗藏的玄机?
他冷笑,垂首轻啜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丞相如此繁忙,那便告知他,最近的早朝便不用再来了罢。”
百官皆惊。
先是南江的宫雍和,那尚且算是小鱼小虾,没兵没权放不到眼里,可如今皇上分明已经把主意打到丞相府上了,这可是宫家的根本,皇上今天弄的这一出分明就是要着手动宫家的征兆。
坐在稍后面一些的宫毅和宫泽阳也要坐不住了,双双对视一眼,谁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宫家内部虽然争斗不断,可也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整个宫家现在主要靠的不还是一个丞相府嘛。
一笔写不出两个宫字,宫桦不在,他们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宫毅起身走至大殿中央跪道:“圣上息怒,丞相他...”
宫桦他怎样?宫毅想了想,发觉他还真找不着一个好借口来替宫桦开脱。
“嗯?”头顶上百里荣晨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响起,带着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只是淡淡的一声询问似的轻哼,捎带了些沉沉如夜鼻音,一道声息便也是一束王者香,无声潜入夜,潜入人心深处惊醒的繁华梦里,于是,一刹梦碎。
宫毅心倏忽一凉,额头上冷汗簌簌,他空长着一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景,紧随而来的宫泽阳暗骂了一声“废物”,紧跟着跪下,高呼道:“圣上息怒。丞相他并非是为了庶子才耽误了宴会,而是在造福我北齐百姓。”
“哦?”百里荣晨来了兴致,心想这是宫泽阳单纯在给宫桦开脱,还是宫桦真的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宫泽阳也不敢卖关子,只是百里荣晨没让他起来他也不敢妄自起身,便继续跪着道:“前些日子微臣途经襄城平和县时,遇到了一批及其猖狂的人,有点像土匪,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像,后来跟平和县当地官员商户了解到,这些人来到平和县已经有好一阵子了,烧杀抢掠,祸害了好多大户。”
他身为北齐从三品司巡按察使,职责便是寻访全国各处,一则防官贪官污,二来,也是盯着那些朝廷注意不到的角落,以免出了乱子。
“微臣直觉此事并不简单,无奈能力有限,只好将此事告知丞相大人。”宫泽阳俯身一拜,“丞相听了这事便立马动身前往,想必是心急到连皇上都没来得及告知。”
宫毅恰到好处高呼:“丞相大人心系民生,实为我北齐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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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坑死宫桦
第二百零四章坑死宫桦
“呵。”百里荣晨轻笑,手中酒杯也轻飘飘放在桌上,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宛若浮云,听在人耳里却重若千钧,“北齐之幸?”
说这话也不怕闪了牙。
宫泽阳和宫毅弓腰跪着,反应再迟钝也能察觉出皇帝陛下此刻心情似乎不那么美好。
宫泽阳将自己方才的话在脑子里细细又过了一遍,突然觉着不对劲。
刹那间冷汗直流,他抬起头试图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被百里荣晨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百里荣晨的视线顺着杯沿仿若剜了个凌厉的刀花看似很随意地直愣愣扔给了底下张着嘴想要说话的宫泽阳,微微俯身眯眼道:“丞相他,什么时候能从司巡按察使的口中截胡朕的消息了?”
“不,不是...”宫泽阳连忙跪伏在地上,“是微臣...”
“难不成是朕的司巡按察使觉察不对,第一时间想要告知的,是咱们北齐权倾朝野的丞相?”
百里荣晨的话明显意有所指,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宫泽阳也被吓得噤若寒蝉,不能再说了,若是他当真把这罪揽到自己身上,那么他今夜散席之后要回的就不是他的府邸,而是皇宫的牢房了。
他不能罔顾前程,或者说,是不能为了一个本来就有那么些敌对意味的宫桦罔顾自己的官途。
方才还想着“整个宫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宫泽阳在触及到自身利益后立马改了口,并顺手给宫桦推了一掌,企图将他推向更深的渊底,好将自己完完好好地摘出来。
他愤慨的表情溢于言表,道:“是丞相大人他,拦了微臣的折子,甚至为了揽功,拿着官途前程威胁微臣不许上报朝廷。”
百官哗然。
百里荣晨冷冷的笑,脸上却没有半分惊讶,“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丞相有了能越过朕这个皇帝,直接决定一位朝臣乌纱帽戴的是否稳妥的能力了。”
“还是说,卖官鬻爵?”他心不在焉的拨了拨盘子里的赤根菜。
底下大臣们却是炸开了锅――卖官鬻爵,这可是死罪!
宫泽阳和宫毅此时也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毕竟宫桦他自己作死,怪不得他们。
就在百官心里暗暗猜测皇上会怎么处置丞相宫桦的时候,却听他突然改了口风,笑了笑:“行了,你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吧,今日是为了给顾将军他们接风庆贺,就不要聊这些额外的事了。”
于是又有人心思活络――这是对宫桦“低头”,还是有意指点顾业?
“至于丞相,既然他这么想去查,那便给朕这个热忱热心的丞相一个发挥余热的机会,下令把襄城平和县的事全权交给他,查不出来就不要上朝了。”
众人被他口中“发挥余热”一词给吓出了冷汗。
谁知道这个词指的是宫桦的官途,还是性命?
帝王心思最是猜度不得,宫泽阳和宫毅对视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顾长歌挑挑眉,对百里荣晨把自己推出来的无耻行为表示不屑和不满。
却也知道这多多少少算是百里荣晨对自己和苏离的警告,当下也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吃了口苏离方才夹过来的赤根菜。
苏离注意到她的动作,甚是满意地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素菜。
顾长歌斜睨他一眼――她算是明白了,有些人你越是搭理他,他越能顺杆子往上爬,对待这种人,彻彻底底地无视才是真理。
冷漠。
顾长歌安安静静吃菜。
宫里御膳房的水平还是很高的,她三年多没吃过了,别说,还真挺怀念的。
苏离果然不作妖了,他端起杯酒,白净指尖捏住杯沿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下,笑了。
眸光轻瞥,飞霞一般掠开惊艳的弧度,被上座百里荣晨轻巧捕捉,他也举杯,对苏离点了点,示意共饮。
苏离挑眉,他可没忽略方才小叶子往他杯子里加的那点料,也不相信这小动作能逃得过一直留三分关注在这边的百里荣晨的眼睛。
只不过,百里荣晨不知道,小叶子方才也大抵是被他气得有些急了,忘了在亓城易堂门的时候她曾经给他喂过一枚解百毒的蛇的内丹,所以她下的这种泻药对他没用。
就算没那枚内丹,这种程度的泻药也是难不着他的。
他端着酒杯想了想,心道算了,就当是哄小叶子开心好了…
于是对百里荣晨举杯一笑,将酒喝了下去。
清冽酒水顺喉而下,四溢的酒香花一般绽开在舌尖,先是一刹的清凉爽透的果香感,而后晕开一片一片花开水上的温热。
好酒!
苏离暗赞一声,恍惚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也只以为是北齐皇宫的私窖独有的口感,瞟一眼顾长歌淡淡的眸色,硬生生压下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儿得让苏壹跟紧了他,以免生出变故。
顾长歌一口一口喝着酒,心里却觉得有点儿无聊,来趟皇宫,怎么也得找点事儿做,要不然还真对不起斜对面时不时拿狠厉目光盯紧了她,一边还跟身边小厮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的刘熙桥。
不过,她琉璃星眸珠子般提溜一转,秉承着“有事情要说出来大家一起搞,一个人搞多没意思”的原则,递给旁边又尝了一口酒想找找哪不对劲儿的苏离一个眼神――要不要一起凑个热闹?
苏离看她――你想做什么?
顾长歌眉毛一挑――就说你来不来?
――来啊!
苏离眨眨眼。
――就你一个人,别让你那些侍卫跟着!
苏离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出来了,却还是朝暗处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
顾长歌眸子一亮,放下酒杯轻咳一声道:“皇上,臣有点儿事要离席一会儿。”
果然,听闻此言,刘熙桥面上一喜。
百里荣晨手一顿,“去做什么?”
“呃…”顾长歌故作面色羞赧状。
于是大臣们瞬间了然,心里却冷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村夫,粗俗!
百里荣晨倒是反应平淡,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摆摆手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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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自作自受
第二百零五章自作自受
顾长歌起身整了整袍角,低垂的视线却百转千回悠悠瞥过刘熙桥身后正要转身的小厮。
她有点儿百无聊赖地走在御花园,一边等着苏离过来,一边盘算着刘熙桥会用什么招对付她。
她前世没怎么在皇宫里待过,对宫里这种阴谋迭起的宴会上一般会发生的腌臜事不怎么了解,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照着惯有的套路走,一般是“美人+春药”的标配?
美人嘛,一般是宫妃,再或者是大臣的女儿,今夜的晚宴没有大臣之女,至于宫妃,貌似百里荣晨也只有一个皇后。
顾长歌打了个寒颤,和百里荣晨抢女人?还是她这个尴尬的前女友?
她想,若真有,需要将计就计的话,这等好事还是让给苏离吧。
毕竟,说不定他过会儿正需要。
她正想着,身后突然有温热虚虚靠过来,鼻息间是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雪松木香气。
“等很久了?”苏离声音带笑,低沉而优雅,宛若此刻暗夜中的夜来香,耳边落下的气息也勾人。
顾长歌歪了歪头,远离身后的热源,顺道往身后剜了一眼。
苏离轻笑一声,终于站直了身子,走到顾长歌身侧。
“好了,不逗你了。”他笑,随即正色道,“刘熙桥如何了?”
“不知道。”顾长歌摇头,“还没有什么动作,至少我没发现。”
“刘熙桥的段数不像是能难倒你的,我很好奇…小叶子喊我来,是……”苏离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炯炯看向一处昏暗。
顾长歌也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而后同苏离对视一眼,下一秒身形同时一闪,便一齐消失在御花园中。
两人跟在那小厮身后,苏离侧头,“这个方向是往哪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顾长歌摇头,“两年前北齐皇宫翻修过,要真算起来,我这也是第二次‘逛’。不过,我看着这四周布景有些熟悉,像是...朝鸾殿的方向。”
说出来顾长歌也震惊——不会真像她猜的那样,刘熙桥这么没脑子要往她身上安个私通罪吧?
“呵。”苏离笑得有些怪异,“这刘熙桥也是下了老本了,为了一个你,竟然敢动百里荣晨的心头宝。”
“心头宝”三个字成功地让顾长歌冷笑着斜睨他,她也不说话,单单是拿眼神凌迟他。
许是夜风清凉,顺着苏离鼓荡的袖口灌进些许,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苏离闭嘴,方才在顾长歌眼里看见的那抹幸灾乐祸的眼神,让他心头淡去不一会儿的不好的预感又上来了。
他右眼皮一跳,忍不住单单挑高了右眉,视线从顾长歌脸上顺着一抹银白色流泻般的月光划开,再顺着这月光看向隐秘处。
那小厮果然停在了朝鸾殿外,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
这行为着实奇怪得很,顾长歌没怎么想明白,干脆纵身一跃跳上了朝鸾殿外院的墙头,稳稳的坐下。
紧跟着她上来自然是苏离,微微斜着身子坐在了她身后,素手一揽便搁在了她的腰上。
顾长歌脸有点儿黑,“拿开。”
只可惜某人对于这占她便宜这方面的事儿从来没有眼力见儿,干脆微微后仰,按着顾长歌纤细的腰肢靠在了身后一棵起到遮挡作用的梧桐树干上,喟叹一声而后道:“这样舒服。”
舒服个屁!
这话顾长歌当然没骂出来,她自认素质好,不能跟某些智障一般计较,便不置一词伸手去拿开腰上的咸猪手。
然后却被苏离眼疾手快地攥在手里,“别动。”
他下巴靠在顾长歌已经僵硬住的肩膀上,轻轻浅浅的呼吸喷涂在她细嫩的肌肤上,那白绸一般的脖颈和耳垂便染上了粉霞黛色,“这朝鸾殿暗卫尤其多,你再动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发现不了我们。”
听闻此言,顾长歌面上渐渐平静下来,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懊悔感。
果然,不出一会儿,身后那人原本清淡的呼吸渐渐加重,灼热的气息重重喷在顾长歌耳垂处的丝缕碎发,搔在她脸颊上痒痒的,让顾长歌的脸也有些发热。
前思后想,苏离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身上这变化怎么来的,他直起腰,脸几乎窝在顾长歌的脖颈处,咬牙切齿道:“小叶子,解药。”
这药并没有毒性,内丹根本防不到它,可这药性实在让人难熬,偏偏他怕在百里荣晨眼皮子底下生出事端,便将身上所有的解药类的清丹都放在了苏壹身上,可现在,苏壹压根没在他身边跟着。
很好,小叶子这是算好了一切。
他明显觉察到身上某些必然的反应,小心弓了弓腰让某个位置离顾长歌远了些。
不管平日里的调笑暧昧怎么来,但这种近乎猥亵的唐突是他不能接受的…
这本来就是一种对其自尊的伤害。
她应该被她宠在手心掌上,被他守护,也被他尊重,而不是被他尽管不是本意的无礼伤害。
“解药!”他又说了句。
“没有。”
顾长歌也很绝望——她确实算好了苏离的一切,偏偏没算到她也会被迫掺和进来。
和苏离一样,她进宫的时候,也把身上的这类的解药都放下了,只留了些那种能保命的药。
顾长歌抿唇——她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能猜着故事的结尾。
身后呼吸越来越重,顾长歌第一次生出这种“自作自受”的后悔的感觉,方想说让他回去找水泡一泡,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怒斥的声音。
“够了,百里懿苹!”那女声道,“你还想在本宫这里闹到什么时候!”
顾长歌立马竖起耳朵——百里懿苹?她怎么到宫月出这里来了?
“就兴你给皇兄告状,不能我来找你讲道理啦!”
宫月出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喘气声还有些重,“本宫没有去告状。还有,你看看你这种态度,真是来讲道理的?”
百里懿苹圆圆杏眼瞪得大大的——她方解除幽禁便来找她,当然不是来讲道理的,是来找这个女人不痛快的。
心里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她冷笑一声,“像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跟你讲道理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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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风波又起
第二百零六章风波又起
这种明里暗里的讽刺宫月出听过多少啦,这种程度的她还不放在心上,神情也越来越平静,不出片刻又成了那个雍容华贵、艳绝天下的皇后。
她比百里懿苹高了有一个头,端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如果没什么事,郡主便退下吧。”
“都这个时辰了,太和殿的宴席也快散了吧。”她淡淡笑着,漫不经心地往朝鸾殿外面瞧了一眼,“懿苹郡主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你...”
“郡主此番前来,是瞒着所有人的对吧?尤其选在陛下设宴的时候,找了这么个空档来见本宫。”
“你...”
“环玥,派人去太和殿方向迎一迎皇上。”
“你不要脸!”百里懿苹终于说出去话来,一张苹果脸涨得通红,“竟然派人去找皇兄来给你撑腰,而且,而且...”
宫月出摸了摸发髻,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张通红的脸,轻笑道:“而且什么?”
百里懿苹面露羞赧,半晌才诺诺开口,一双眼却四处瞥,不敢跟面前人对视,“我家母妃说了,女子要贤良淑德,温驯恭俭,夫君在做事的时候,不能去打扰,尤其是大户人家和官宦世家中,女子更应该恪守妇德,只能等自家夫君主动...亲近,可是你身为一个皇后,竟然派人去截胡,你不要脸!”
说完这话,她一张脸火烧似的。
“我说小郡主,你是不是只会骂我不要脸这一句?”
“你怎么...你胡说!”
宫月出掩唇一笑,端庄大气中又透露出一丝风情和娇气,随即正色道:“郡主还是快些走吧,要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百里懿苹往外望了望,脸色微沉,恰好在外室的小桃走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她终于还是转身。
宫月出端庄的笑着,“来人,替本宫送送懿苹郡主。”
“不用了。”百里懿苹已经走至门口,扶着门框的手一紧,稍稍回头冷冷道,“我听说你快要失宠啦?”
宫月出唇角笑意一僵,眼中笑意也渐渐隐去,“郡主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可当不得真。”
“是不是闲言碎语我不知道,但我当真了。”百里懿苹转头看向天上冷月,白霜似的月辉勾勒出云的弧度,在她眼里却渐渐凝成一副美人模样,她声音更冷,“宫月出,抢来的东西,终究是长久不了。不是你的,也终究不是你的。”
说完,她迈步跨出朝鸾殿内殿,声音却还在宫月出耳边盘旋:“皇后娘娘,助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是一个心思单纯,只会骂“不要脸”的小姑娘终其一生说出的最恶毒的咒骂。
宫月出面上笑意消失的彻底,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眸泛起星星点点的亮光,终于顺着脸颊留下,于是,她眼中的星光,熄了。
正如她当初抢来并千方百计想要维护的东西,一起离她而去。
“娘娘,用不用找人教训她一下?”杨环玥看一眼百里懿苹离去的方向。
“不用了,小孩子心性罢了。”
“那娘娘...”身后杨环玥走过来,“还要奴婢派人去太和殿吗?”
“不用了。”百里荣晨转身往朝鸾殿最里面走,“没用了。”
她近乎无声的低语呢喃。
“没用了。”她道。
杨环玥咬咬下唇,跟在她身后走进里面,“娘娘...”
宫月出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而后朝屋顶上暗暗打了个手势,杨环玥知道那手势的意思——务必让丞相明日来一趟朝鸾殿。
朝鸾殿外,顾长歌坐在墙头上听屋内声音听得仔细,等到声音终于停了,便看见百里懿苹冷着脸走出来。
她面色着实不太好,顾长歌看着有些担心,便没有注意道她走至一处假山拐弯初时,那道突然窜出来的人影,两个手刀直接砍晕了百里懿苹和丫鬟小桃。
百里懿苹此次来到朝鸾殿是瞒着所有人的,所以身边没有带随身侍卫,而这假山石旁本就是一个死角,那些巡查暗卫都没能注意到,唯独顾长歌看见了。
她恍然惊醒,原来刘熙桥原本的目的不是宫月出,而是百里懿苹,只是,她又奇怪,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百里懿苹今夜的行动,却偏偏刘熙桥知道。
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刘熙桥本来的目的,真的是宫月出?
可是,他也应该知道,朝鸾殿暗卫遍布,单凭一个小厮,是根本不可能得手的。
越想越乱,顾长歌索性放弃,当务之急还是救下百里懿苹。
那小厮扛起晕过去的百里懿苹,灵活地避开暗卫和巡逻侍卫,往御花园方向走。
顾长歌赶忙拍拍身后苏离的肩膀,“快清醒点儿,我们要走了!”
回应她的只有粗重灼热的呼吸,她皱眉回头一瞧,才发现苏离双眸通红,脸色也不太对劲儿。
这药性应该没这么大,忍忍就能过去了,为什么苏离反应却这么大?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你......”
“别问了,快追吧。”苏离的声音喑哑的一塌糊涂,动作却有些慌乱甚至是粗鲁地推开身前靠得极近的顾长歌,先一步飞身而起,往御花园方向掠去。
顾长歌慢他一步在后面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身影有些狼狈。
紧跟在小厮身后来到一处湖边,便见迎面又走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
小厮将昏迷过去的百里懿苹扔在草丛里,往侍卫打扮的人身后看了看,沉声道:“怎么回事,人呢?”
“没找到。”那人摇头,“我去过这皇宫里的每一处厕溷找了,都不见人影。”
听这话,顾长歌瞬间反应过来,这人找的就是她!
难道真的像她想的那样?
“那怎么办?”小厮有些着急。
顾长歌正想听听他们下一步行动,却不想身边苏离不打声招呼突然就出手了。
顾长歌看着有些目瞪口呆,心里暗道这苏离的火气得有多大啊,一个风刃直接朝脖子上两人割去,一刹便已放到两个。
手段真凶残,顾长歌心想,看来接下来一定得顺着他的意思来,不然,她可能会被某人报复。
相比于御花园的火热,太和殿上却是觥筹交错,一片祥和。
直到远处有宫女大喊起来:“不好啦,御花园有人落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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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男色惑人
第二百零七章男色惑人
百里荣晨皱眉,“怎么了,这是?”
旁边李公公一瞧自家陛下这脸色,暗道不好,心想八成要坏事,便赶忙叫人去看了看。
太和殿上刘熙桥眉间一抹喜色上飘――看来是得手啦!
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但他还是在心里暗骂一声,想不到表面上看起来挺正直的一个人,骨子里却是个这么会玩儿的――竟然在水里玩起了鸳鸯浴?这花样他都没试过!
很快有太监问话回来,“回皇上,御花园那边,是黎苏御医落水了。”
黎苏?
刘熙桥惊愕――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是顾业?
百里荣晨皱着的眉没放开,很明显也搞不懂苏离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不过皇宫里处处有言家卫盯着,应该不会捅出什么大的篓子。
“带朕去看看。”他起身离席。
一见皇上都离座了,百官那还敢不站起来陪着,纷纷起身等百里荣晨吩咐。
百里荣晨挥挥手,“你们都留下,朕一个人去就行。”
“皇上,一个人太危险了!”刘熙桥赶忙表态,“微臣请旨跟随皇上身侧。”
“这有什么危险的?朕又不是应付不了。”百里荣晨甩袖作势要走。
刘熙桥不依不挠,“皇上...”
百里荣晨停下,回头冷冷看他,“再说了,你跟着去有什么用,真有危险你能解决?”
一句话堵住刘熙桥,他怔愣半天说不上话来,便见百里荣晨作势又要走,他脑子里灵光一现,“陛下,就算微臣不能解决,可还是能替陛下挡下所有的危险!”
闻言,百里荣晨唇角勾笑,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没有回头,他道:“既然如此,那便跟着吧。”
刘熙桥终于松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突然百里荣晨又是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谁想来,一起跟着吧。”
御花园。
苏离正在水里调息,身体里那股邪火也彻底压了下去。
此刻他衣襟沾水,露出一小块肌理分明的胸膛,半悬半浮在盈亮的水光之上,雪一片的白,一线锁骨上窝了点点水珠,泛着冷月般的光,倒映他玉肌明光和深沉眉眼。
如此魅惑,又如此闲雅;如此风情,又如此气度。
收起内力,他缓缓睁眼刚好看见正往这走着的百里荣晨和刘熙桥等人。
他挑了挑眉,身子却又往下沉了沉,彻底遮住脖子以下的部分,众人只见他一张风靡了大半个皇宫的脸大剌剌露在水面上,眼角粘一缕黑发,不显狼狈,反而拉长眼角,更添眉眼三分勾人。
男色惑人――跟来的大臣中有吞咽声响起,有些突兀,还有些尴尬。
“黎御医,你方才跟朕说有事情要处理,朕看你那焦急的模样,本以为你是去看诊,怎么......就处理到了水里?”百里荣晨站在池边居高临下看他,眸中探究之色明显。
“臣当然是来处理正事的。”他指指一处花丛后面露出来的一抹粉色袍角,那袍子挂在花枝上还簌簌抖着,“方才微臣手底下的人过来说御花园有小宫女突然浑身发热,恰好微臣就在太和殿,便被人喊过来救急,臣想左右无事,便来看一看,没想到...呃...便看见了这一幕。”
“然后呢?”百里荣晨没像大臣所想的那样去花丛里看看,反而是神色平淡继续问。
只不过皇上没下令,他们这些人,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敢妄动,只八卦兮兮仔细听着。
刘熙桥却是不安、惊恐齐齐涌上心头,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料想,他只盼着黎苏落水这事是个巧合,毕竟皇宫里侍卫和宫女那点事儿虽隐晦,但也算常见。
“然后啊。”苏离一个眼神冷不丁看得刘熙桥心惊动魄,“微臣方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见那宫女大喊救命,再然后,便是被发现后推到了水里。”
“推进水之后呢?”百里荣晨眯了眯眼,“花丛里那两人晕过去了,你在水里优哉游哉?”
苏离瞪大了眼睛,眼神委屈道:“臣哪里优哉游哉了,先前扑腾着喊救命也是为了伪装一下,好让那人放松警,争取保一条小命呐!”
“至于那两人。”他耸耸肩,“也不是微臣能解决的,恶人自有恶人磨,是顾将军救了那宫女,收拾了那小厮。”
又掺和上了顾将军?
看热闹的这些官员们瞠目结舌,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件寻常小事儿,却没想竟也掺和了这么两个人。
先前一直藏身暗处被忽略的顾长歌听见苏离那句“恶人自有恶人磨”,嘴角狠狠一抽,而后神色平静地走出来,“皇上,还有诸位,好巧。”
哪里巧了?这明显就是有预谋的!刘熙桥攥紧了拳头,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他没忽略苏离所说的那个“小厮”。
百里荣晨也注意到了这个词,“小厮?”
换来身后垂首的刘熙桥又是狠狠一颤。
“说来这小厮我看着很是眼熟啊。”顾长歌笑着走过来,“方才还在纳闷,这会儿一见着刘大人才想起来,那小厮不就是跟在您身边的那个嘛。”
跟过来的大小官员眼神不住地往刘熙桥身上瞟,这下又掺和进太尉大人来,他们更不好再开口了,干脆低头装透明,心里也后悔刚刚怎么就没忍住来凑这个热闹,这下好了,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哦?是这样吗?”百里荣晨负手而立,身形未动,说出的话也轻飘飘的,问的谁却是不言而喻。
刘熙桥咬牙,“回皇上...”
脑袋里却是空了一大块,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看看。”百里荣晨不再搭理他,转头对身侧李德忠示意。
李德忠领旨正要往花丛里走过去,被顾长歌喊住:“等等!”
随即她先一步走到花丛深处,先是一脚踢开地上昏死过去的小厮,而后动作温柔地将外袍脱下轻轻覆在宫女身上,一个公主抱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靠在我怀里,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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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微臣有罪
第二百零八章微臣有罪
这宫女遭遇这些也算是无妄之灾,原本被其他人排挤到这里偷哭了两声,谁料被那小厮发现,正要解决掉的时候,顺道被顾长歌拉来算计了地上这小厮一把。
虽然没什么实质的伤害,但这种事一旦发生在这么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身上,轻易便能毁了她这一生,毕竟人言可畏,顾长歌想,她既然把人家拉进来,自然想护她周全再好好把人送出去。
宫女果然听话,小声“嗯”了下,紧紧揪着顾长歌的衣襟,乖乖将脸埋在她怀里。
水里苏离见这一幕,眸色渐深,而后唇角笑意也深。
百里荣晨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半掩在月色中的侧颜淡漠。
其他人却是没这么淡定了,心里偷偷嘀咕原以为不过一个出身草野却长相清秀的粗鲁武夫,没想到竟也是个风流人物,这么说,他们一开始打算往将军府送的那些美人说不定真有用?
眼底泛起淡淡喜色,等这些人再度抬眸打量顾长歌时,她已经抱着宫女走过来了。
一边走一边不忘用脚一路踢着那小厮滚过来,散乱的头发下面露出一张脸,很多人都有印象,这赫然便是先前一直跟在刘熙桥身后的那小厮。
众人看向刘熙桥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刘熙桥咬了咬舌头,瞬间的疼意压过心中的恐慌,他强自镇定下来,再抬起头来时已然恢复了身为北齐太傅应有的仪态和淡定。
无视那些目光,往前迈了一步到小厮身前打量了两眼,他皱眉,转身对百里荣晨躬身一拜道:“回皇上,这确实是微臣带来的人。”
他干脆跪下,叩首。
“微臣有罪!”
往顾长歌怀里簌簌发抖的宫女方向斜了一眼,百里荣晨转身淡淡道:“太傅何罪之有?”
刘熙桥在各方怀疑猜测的视线中叹一口气,“先前这小厮突然说要去如厕,微臣自然是知道这皇宫重地理不应该由他乱跑,却不想不过一时疏忽,一会不见他竟瞒着臣自己跑了。”
他顿了顿,又道:“原本这小子在臣府中的时候是个挺机灵的人,这才方调到自己身边,却不想这么不识规矩,第一次带出来便惹了这么大的事。”
“这实在是微臣治下不力,还请皇上责罚!”刘熙桥重重叩首。
顾长歌在一边听着,听完勾唇讽刺一笑,嘴里说着自己治下不力,一番话却将自己从这事儿里撇的干净,果然又是一能人。
同样听完这番话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看看恭恭敬敬地刘熙桥,再看看神色淡漠冷清的皇上,一时也搞不清楚皇上这人的态度。
要问他们信刘熙桥这些话吗?
老实说还是不能尽信的,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很多话一出口多是真真假假,这本来就不是真诚不真诚的问题,而是有些话,自己不想说,又或者别人不想听。有些事本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两人心里清楚就行了,若想混得好,人生还是得难得糊涂一下。这不光是一门本事,更是一门学问。
小厮这件事和刘熙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出来是谁都不相信的。甚至有些人早就把刘熙桥和顾长歌两人看在眼里,他们早就听说两人中间的恩怨,要说以德报怨,他们是决计不会信的,官场里有这种品德的人早就绝迹了。所以很多人猜测,今晚这事,说不定就是两人的博弈。
谁对谁错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这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意思。
谁输谁赢才是所有人真正关心的。
无人出声,唯有风吟幽幽。
百里荣晨负手站在风里,从来只因一人柔软的心在这夜的凉风里愈发坚硬,很冷,冷的似乎要将人心深处埋在最底层尘封的暖意和生命都一卷而空。半晌他垂眸道:“既然太傅无错,那便起来吧。”
所有人一怔,似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不过转而想想,那些大臣们也就明白过来了,刘家根太深,一时半会儿动不得,况且,今夜本来就没发生什么,一切都被斩断在发芽的时候,选择刘熙桥,确实是最好的处理。
只是,今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不过是明处罢了,一切都被掩藏在黑暗中,你听,那风声幽幽若鬼吟,那是阴谋在滋生,自黑暗,自地狱,自不见底不见光的人心深处。
“来人,把这个小厮处理了去。”百里荣晨淡淡道。
“处理”是什么意思,处理他的人自然懂。
而后他又转头看着顾长歌,“这宫女......”
“微臣想向皇上讨个赏。”顾长歌轻笑,还温柔地看了看怀中女子,言下之意要讨的赏也是这宫女了。
还笑?
看热闹的朝臣们都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顾业还笑,是真傻还是装傻?而且这才一开始便输了一局,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女人?
不过他们也知道,皇上必然会答应的,这本就是驭官之道,偏向了一方,另一方必然会有所抚慰。
只不过这个时候,一般人就算不敢趁机狮子大开口,也会把心思放在金钱权势上,哪有这么个风流种会要个女人来?
“想要想要吧,宴席散后直接带回你的将军府便好。”百里荣晨轻描淡写道。
将军府早在顾长歌三山关大捷的消息传回北齐的时候便着手开始建了,只不过那时候那没有“将军府”这个名头在那,也不过是一座还算恢弘的宅子,后来被封将军,百里荣晨特意下令又将宅子扩建了些,还封了将军府,也就是这两天刚完工,顾长歌还没来得及搬进去。
她勾唇一笑,将怀中女子拢了拢,躬身一拜,“谢皇上。”
百里荣晨点头,“回将军府之前先随朕去一趟御书房,朕有事要与你说。”
“其他人,告诉太和殿那些人,便散了吧。”
朝臣们自然没有异议,经此一闹,他们早就没有宴会的心思了,这气氛也觉得压抑,还不如早早回府歇着去。
百里荣晨又将视线转向池子里。
水里苏离颔首,温雅笑笑,“微臣这便回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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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他的解释
第二百零九章他的解释
“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百里荣晨问顾长歌。
顾长歌已经派人先把那宫女送回了将军府,只身一人跟着百里荣晨来到御书房。
她沉吟半晌,还是道:“我总觉得,刘熙桥背后还有人。”
要不然,他怎么就把主意打到了宫月出又或者百里懿苹身上?
按道理来说,前者是他怎么也惹不起的,后者是他不该知晓行迹的。不然,他怎么就这么赶巧偏偏从朝鸾殿劫走了百里懿苹?
顾长歌不信世界上会有那么多巧合,更何况,方才在御花园看刘熙桥那反应,根本就不想是有巧合的模样,八成是有预谋,针对她还是另一方?
又或者,刘熙桥的目标是她,他身后那人的目标就是其他人了。
“朕也是这样认为。”百里荣晨声音依旧沉稳,“所以暂时放过他好能引出他背后那影子。”
顾长歌有一刹的怔愣,这算是解释吧?
跟她解释什么呢,她其实没怎么放在心里。或许一开始心有委屈和不甘,可夜风沉凉,她忽然就想起来,眼前这人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爱她护她的百里荣晨了,于是她便瞬间想开放开――她所有的委屈,只会倾诉和曝晾于她在乎也在乎她的人面前,可这个人,如今并不包括眼前的北齐帝王。
况且他身为帝王,这样做是最为稳妥和合适的,她不消片刻便能想明白,说实话,心里真的没多少不快。
她错愕的目光像一根刺扎在百里荣晨心头上,痛过之后,他有些莫名其妙,为自己方才下决定前的挣扎,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解释,也为自己一刹那的疼痛不已。
他抬手,背对着顾长歌轻轻按了按心口,掌心冰凉而心口灼热,似这一刻凉至心底而又灼灼疼痛的思绪。
顾长歌也沉默,事实上,她能觉察到百里荣晨情绪上的起伏,却不知道以她的身份,此刻该说些什么才好。
以她的身份,不跨雷池半步,才是安全且正常的。
良久,百里荣晨突然道:“这件事我会尽快查,你平日也小心些,不管刘熙桥背后那人目的何为,总归刘熙桥是想算计你的。”
顾长歌方点头,又听百里荣晨沉声道:“还有一件事,是你需要准备的。”
他神情极其严肃,顾长歌看在眼里,眉头一皱,“什么事?”
“我相信你在参加武举前定然有听到过一个消息。”百里荣晨道,转过身来,“有关大元帝王墓。”
顾长歌心一惊,当初武举结束后这么长时间没什么风声,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假消息,没想到现在被百里荣晨提出来。
“我当初得到消息说...武举中表现突出者,可前往大元帝王墓,但并不清楚这消息是真是假。”顾长歌道。
百里荣晨乌黑的眼睛盯着她,眸光深沉如渊,“这消息是朕派人放出去的。”
顾长歌神色倒还算平静,她先前有猜到这种可能,所以也是在意料之内,她又问:“那大元帝王墓,真的被找到了?”
“也不算是被找到,但已经有了大体方位,也是很大的突破了。”百里荣晨道,“朕特意放出这半真半假的消息,原本是为了引蛇出洞。”
没想到却把她给引来了――顾长歌如是想,觉得对面这人脸上难得带了点儿复杂的情绪,欣喜?欣慰?无奈?
她没花太多心思妄自揣度,接着百里荣晨的话道:“确实,如果只是个假消息,不可能引起那么大的反应。那皇上现在提出这事儿来,是......”
她心里其实差不多已经猜到,果然,便听百里荣晨的传音入耳,在她耳边道:“三日后,随朕出发去找大元帝王墓的确切位置。”
顾长歌长长吁出了一口气,眯了眯眼,“皇上,微臣能不问冒昧问一句,您千方百计要查大元帝王墓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只是想看看吧?”
若真是想进去,那就值得深思了,毕竟一个千年古墓,还是一统天下的大元帝王的墓穴,其中未知的危险,百里荣晨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他冒着生命危险要进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百里荣晨眯了眯眼,露半个幽深的眸子盯着顾长歌,她亦在他这般的眸光中看见自己沉静的身影。
她同他对视,目光中依旧是询问。
“国库亏空。”百里荣晨淡淡撇开视线,道。
也就是为了钱咯?其他人要是为了这个目的要找大元帝王墓她还相信,可百里荣晨这样说,她还真不信。
顾长歌可不信百里荣晨是这么眼皮子浅的人,饶是这些年因为战事和朝堂体制沉疴等问题确确实实拖累了北齐,但远远不到要靠挖人家坟来补贴“家用”,且不说,这事儿也是有点儿缺德呀。
或许会有这方面的因素,但绝不占主导地位。
百里荣晨抿了抿唇,半晌又道:“防范东海。”
顾长歌眯起了眸子,这倒有点儿可能。毕竟东海三大世家可是千年前大元出逃的朝臣们一手建立起来的。
东海早有称霸的心思,既然她能察觉,没道理百里荣晨会不清楚,甚至可以说,百里荣晨在这方面却对比她更敏感。
深入大元帝王墓以防备东海那些不为人知的招数,也说得过去,只是顾长歌心底还是有些怀疑。
但再怎么怀疑,她也是要跟着去的,就算百里荣晨不打算带她,她也会想方设法进去的。
苏离说过,百里荣晨所中的噬情咒出自传承千年的东海秘术,而东海追溯千年不正是大元帝国吗?
虽然她被很多次告知噬情咒无解,她还是心存侥幸和期盼想去试试,万一,能找到方法解咒呢?
百里荣晨已转身不再看她,她却将实现淡淡放在他明显清瘦了许多的背上――他,也是不好过的吧?
顾长歌捏了捏指尖,或许,她改回去找言萧好好聊一聊这三年来发生过的事,发生在百里荣晨身上的事。
“既然如此,那微臣便回去准备去了。”她躬身,见百里荣晨颇为高冷的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便抬脚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内,背影修长而清瘦的男子缓缓转过身,一双深邃眸子里,深沉黝黯,浮沉点点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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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主动出击
第二百一十章主动出击
月色如笼,照在御书房的侧墙上,氤氲开画上女子青衣缱绻。
百里荣晨伸手在虚空中抓握,握不住这萦怀的淡淡月光,一如梦中那女子凉风冷寂里远去的背影。
于是他想要抓住她,让她回过头好让他终于能见她一眼,然后替她整理额边细碎凌乱的发。
他想要看看她,看她清冷迷离的背影之后,是不是一如他无数次描摹和勾勒的模样,然后在心底记住她。
他想要拥抱她,这梦里春寒尚早,桃花簌簌里她青衣单薄,他便用怀抱轻轻拢住消瘦的她,然后为她挡住这四面八方的冷风。
他想了很久,抓住她,不要再走;看看她,不想再忘;拥抱她,不敢再放。
他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东西,便强忍着戕心之痛努力在过往里遍寻她踪迹。
无果,便将视线放到在他那越来越陌生的皇后身上,放在越来越嚣张的宫家人身上,放在和宫家有着太多纠葛和牵扯的东海世家身上。
于是,便有了这一次的大元帝王墓一行。
黑暗中,他缓缓闭上眼,在心里祁望。
万望,如愿。
……
顾长歌出了皇宫,很快来到将军府。
将军府修的很气派,却显得大而空旷。
顾长歌早就跟百里荣晨打过招呼,希望将军府里面的人由她自己来安排,当时百里荣晨的目光在她脸上凝驻了几秒钟,最后也没反对。
这是她第一次来,却也没时间仔细打量,迎面走来王鑫,跟着他进了一间两层的楼阁。
二楼内室床榻上,睡着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宫女。
“你带她回来,应该不单单是要保护她吧?”王鑫坐在临窗的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顾长歌。
茶水还是热的,杯口溢出散着清淡茶香的袅袅热气,顾长歌从王鑫手里接过来,点头道:“嗯。”
“你在宫里和刘熙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细说说?”王鑫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后,这才抬眸看过去。
“也没什么好说的,刘熙桥想算计我,被我和黎苏反手坑了一把。”她端起茶杯轻啜了口茶水,“不过中间牵扯到了襄祁王府的懿苹郡主。关键就在于百里懿苹此次进宫是瞒着所有人的,刘熙桥不应该知道。”
“事有蹊跷。”王鑫皱眉,“我会让清容去查一查的。”
他又指了指那床榻上的宫女,“那么她呢?”
顾长歌也没隐瞒,“她是无意牵扯进来的,但怕是已经被刘熙桥惦记上了。刘熙桥牺牲了身边人这才暂时摆脱了嫌疑,但按着他杯弓蛇影的性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宫女便留不得。”
“所以你把她带回来,不止是为了保她性命,也是有让她做诱饵的心思?”
顾长歌点头承认。
王鑫没多少惊讶,这事儿要搁在别人身上,说不定根本就不会考虑这小宫女的死活。
他想了想,还是换了话题,“你先前让我去查一下江家两兄弟的去向,我查过了,确实如朝堂上所说那样,他们回了东海,东海这一段时间的确不安生。”
“说来也奇怪。”他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如今东海三大世家野心勃勃,谁看不出来?百里荣晨竟然也敢留东海的江家兄弟在北齐帝都。难不成是真的为了宫家不惜引狼入室?”
顾长歌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不了解百里荣晨这个人,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从不用不能掌控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必定是在心底千锤百炼过之后才付诸行动的,就连我,也已经被他不知不觉却也强势地拖进了一场博弈的局里。”
“如今,我于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顾长歌唇角笑意未减,眸中却已黯淡。
这一路隐忍,一腔心事,在无尽的阴谋诡谲、心机倾轧中凝化成利剑,招招直戳人心口,戳出一个个鲜血淋漓的血洞,在冷风萧啬中热血化冰。
人这一生,经得起多少次打击磨砺,多少场风刀霜剑?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与她的将军府一街相隔的敕造将军府还在容华街巷的最深处等她。
除此以外,皆是业障。
“这段时间派人护好这宫女。”顾长歌放下手中茶盏,对王鑫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见她神色凝重,王鑫也严肃起来。
“皇宫里要有行动了?”
“嗯。”顾长歌点头,“他跟我说,三日后,要去寻找大元帝王墓的准确方位。”
王鑫沉默了半晌,呼出一口气,“终于…要行动了。”
“做戏做全套,他要引蛇出洞,必然会把这消息放出去,掺和进来的势力一定不少。”顾长歌起身踱步到窗边,眯了眯眼,看着外面昏暗中的影子,像是隐藏在黑暗中无处不在的魑魅魍魉,她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凰盟,要主动出击。”
三日光阴恍惚而过,顾长歌和百里荣晨已身在皇家林场内。
眼前连绵青山后的更远处,一线红霞天际起,勾勒出桃花如血的晨曦。
两人已经乔装过,面相上如同一个普通人,清秀有余,俊美不足,却有一身气度撑起风华之意,是寻常人绝对比不得的。
顾长歌是一个人来的。
没办法,言萧和王鑫都是不能带的,先不说这两人百里荣晨都极熟悉,太容易暴露,两人身份也是个问题。
一个出身言家卫,一个是宫家公子,平白出现在她身边不能不让人多想。
秦之衍还在刘家盯着,一时间根本抽不出身;襄陵、黄芪生意上玩得来,可要武功没武功,进来之后不能自保不说,说不定还会扯后腿。
至于叶清容,挽裳宫也接到这帝王墓的消息,也是要来的,他当然会跟在唐挽歌身边披荆斩棘。
可怜她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这会儿竟然想起了苏离。
顾长歌想,这帝王墓一事,肯定少不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人找个机会就会找到她这来。
再看看百里荣晨,他倒是带了一个人。这个人顾长歌也认识。
言臻,言家卫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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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乱战打响
第二百一十一章乱战打响
“咱们现在去哪?”顾长歌环视一周,笑问。
百里荣晨视线从某个方向收回来,看她一眼,淡淡道:“你有什么想法?”
顾长歌挑眉——她还真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百里荣晨有没有一样的想法。
她微微转了转身,面向方才百里荣晨目光所至,勾唇道:“离孤山。”
就是皇家林场中的离孤山,当初武举最后一次考验中,被苏离、柳姬和杨若霖同时盯上并号称捡回来极品玉石的地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条巨蟒也是在离孤山不远处发现的,还有那条贪财的小青蛇。
这么多疑点同时指向一处,顾长歌可不信这会是巧合。
她伸手指了指离孤山的方向,又重新对上百里荣晨的目光,眨了眨眼。
随即一怔,眨眼这小动作她倒做的熟练,是以前和百里荣晨相处时惯常做的,想来现在对着北齐帝王再做,应该算是无理了吧。
她正想着救场的法子,百里荣晨却恍若未见,转过身朝着顾长歌手指的方向负手而去,“那便走吧。”
顾长歌愣了愣,而后跟了上去。
三人在林间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在距离孤山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听见有打斗声响起。
脚步一顿,百里荣晨轻描淡写给了言臻一个眼神,随即言臻身形一闪,消失在眼前。
不消一会儿重新出现,他冷肃道:“东边有两拨人打起来了,只是暂时不清楚是哪两方势力的人。”
顾长歌和百里荣晨对视一眼——这么快便有动作了?
“走。”百里荣晨往东边迈步,“去看看。”
和百里荣晨、顾长歌的目的不同,大多数人奔着大元帝王墓去还是为了那据说富可敌国的财富,甚至有传说墓里面有长生不老药。可不管怎么说,千年前一统天下的大元帝王的墓穴,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块肥肉,他们才不管突然得到的消息是从哪来的,又或者是真是假,有没有阴谋,他们只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在找到墓穴真正的入口之前,所有妄图跟他们抢的人,弄死一个是一个,所以两方势力打的是真的激烈。
鲜血四溢,从刀口喷薄而出,天边红霞一般绚烈,几乎要染上高据树干上顾长歌的鼻尖。
她嗅着那仿若带了热度的浓重血腥味,静静看着树下人睁大了双眸奔赴死亡。
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耳边是百里荣晨的传音入密:“能看出什么?”
顾长歌也没想过藏私,她能看出来,没道理百里荣晨还看不出来,问她的看法,要不就是试探,再不就是走个过场,谁知道皇帝陛下如今是怎么想的。
她眸光一闪,同施内力对百里荣晨道:“有一方应该是泸州东平王的人。”
泸州东平王名唤百里荣平,百里荣晨的五哥,也曾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最后棋差一招没能登上皇位,被百里荣晨封了个东平王远远送了出去。
只可惜这人野心太大,一直不甘心就此偏安一隅,先前武举的时候,还派了个程离拿了第七名,却被百里荣晨早早识破,封了个小“城管”便扔到一边,现在还不知道在帝都哪个犄角旮旯里蹦跶。
这样一来,百里荣平自然越发不满,想必是将心思用到了这个大元帝王墓上。
百里荣晨一直在东平王身边安插有探子,自然清楚这人近期小动作层出不穷,此刻看到属下那些人身上内衬特有的东阳锦布料,便也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底下人几乎拼了个两败俱伤,百里荣晨又问:“另一方呢?”
顾长歌皱眉,瞧得再仔细一些却依旧没头绪,这种情况一般就两种可能,要不就是这一波人实力不强,没什么能让人认出来的突出表征,再有一种可能就是恰好相反,隐藏的太深,她看不出来。
不过就拿眼下这两方人对打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后一种可能。
当然也并不排除故意隐藏势力迷惑人的可能。
顾长歌实话实说:“看不出来。”
“嗯。”
嗯?
顾长歌被百里荣晨高冷的一个“嗯”搞得有些错愕,他原本是那种能少说话绝不多说一个字的人,不想三年之后竟然变得有些“人性化”了。
难道是宫月出的功劳?
顾长歌有些心塞,索性什么也不想了,专心打量起下面几人最后的对决。
虽说两边人哪一方也没能占到多少好处,可总要有个胜负,看到最后,那无名一方几乎是被东平王的人压着打。
眼看着就要分出胜负,突然又跑出来两人。
顾长歌双眸微眯,这两人都是熟人。
王鑫,还有柳姬。
王鑫的出现还在意料之内,可柳姬,这是又勾搭上了宫家?
当初武举之后她特意派人查过,这柳姬当时可还是跟李程业不清不楚的,这么一会儿便换了东家?
百里荣晨见着这两人,漫不经心地拨了拨面前几片遮住视线的叶子。
顾长歌一时也辨不出他的情绪,小声呢喃了句:“宫家人也来掺和了。”
百里荣晨不语,半晌却回了句:“那可不一定。”
顾长歌心跳的飞快,也不敢轻易泄露了自己的心惊,不以为意地扫了树下明显已经掌控了大局的两人,勾唇道:“也是,这两人其中一个还是您亲封的正四品武略校尉呢。”
百里荣晨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轻摇头,难得认真解释:“柳姬不是朕...我的人。”
他原本一个“朕”字要脱口而出,却想他此行要掩饰身份,便改口对顾长歌以我自称,原以为会不适应,出口之后却感觉自然得很,就像以前无数次面对她有过这样不在意身份的对话。
以前并未察觉,如今他忽然惊醒,貌似在和眼前这人相处时,一直是很随性而自然的。
或许,他们以前真的认识...只是,他的记忆里并没有顾业这个人。
他眉眼深邃凝视顾长歌。
这般深沉的目光让同他一刹对视的顾长歌心又是一跳,回想方才的话——莫非,他怀疑自己跟王鑫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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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美人嗜血
第一百一十二章美人嗜血
再看他时百里荣晨已经撇开了眸光,凝神盯着树下。
顾长歌心再大,也是要被他几次三番的试探吓得给心肌梗塞的,仰首望天,心想皇帝陛下三年未见,性子竟变得这般阴晴不定。
不过也越来越会拿捏人心了。
难不成这也是宫里他那位皇后娘娘的功劳?
这想法一出,顾长歌自己倒是先嗤笑一声――她当真是魔怔了,凡是有关百里荣晨的事情,总能有意无意牵扯到宫月出。
人家吕蒙还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更何况百里荣晨这种本就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沉下心来定神于树下。
王鑫、柳姬要对付这几个人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也不过几个过招,地上便倒了一片。
柳姬揪着袖口掩唇痴痴一笑,道:“公子,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原本有些矫揉造作的动作在她做来反显出撩人的风情,这一笑也把地上几个男人迷得七荤八素。
王鑫嫌恶地冷冷瞥她,“随你。”
“随奴家吗?”她可没忽略王鑫方才一瞬间对她释放出来的杀意,不在意地轻扭着腰肢离他远了些,妖娆笑意更盛,指尖点了点红唇道,“那便,杀了吧。”
一言定生死。
随即便见刀光闪眼,所指之处血光艳烈。
她不甚在意的转身,一地血水中身姿袅娜,她朱唇轻启轻舔了下唇角,微微眯起眸子,一脸几乎可以说是萎靡的享受的表情,又往冷眼旁观的王鑫身边靠近,“走吧,公子。”
对于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行为,王鑫持长剑的手一挑,便见眼前剑光一闪,长剑出鞘挡在面对面的两人中间。
冰冷的剑光寒凉森然,柳姬冷不丁一颤,唇角轻抿,良久又是一笑,老老实实退后半步,“公子别动怒嘛,奴家离远点儿就是了。”
“公子还真是正直呢,和宫家别的公子们可有些不一样。”她意有所指地道。
言外之意就是炫耀宫家其他人被她勾引了个遍?
王鑫冷冷嗤笑一声,“你最好老实点儿。”而后转身便走。
柳姬笑着眨眼点头,裙角轻移绽开一朵牡丹,跟了上去。
树上顾长歌玩味的语气戏谑道:“就这种性子,您还真放心把她放在兵部,就不怕一个媚眼就勾得您手底下那些人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不过是军籍登录罢了,没什么实权。”百里荣晨先一步跳下树,“再说了,她的心思不在我这里。”
只一句,便没再说什么。
偏偏这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却是让顾长歌瞳孔骤缩。
不在北齐朝纲上,难不成她的目的就只是这大元帝王墓?顾长歌皱皱眉,第六感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柳姬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多着呢。
她又抬眼撩一下正探下身在那些死尸身上仔细找寻什么的百里荣晨――他这算是提醒吧?
提醒她柳姬的最终的目的和她有关?
这确实有可能,毕竟从武举的时候,柳姬便开始有意无意盯着她了。她原以为柳姬缠上她是因为李程业的缘故,现在再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李程业这人不像是有那个本事能驾驭柳姬的,李泗?感觉也不像。
因为她感觉柳姬盯上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身后的某些东西,比如势力,再比如秘密?
而这些,是只跟她因李程业有过私人恩怨的武林盟主李家所不知道的,也不关注的。
顾长歌暂时摸着了点儿头绪,但不得深入,而眼下当务之急也不是柳姬的秘密,她思索再三还是放下,暂时不管她。
想清楚这些,她屈膝,像百里荣晨那样蹲下身,随手折了根木棍,挑了挑地上死尸的衣襟。
“怎么样,有没有线索?”顾长歌问道。
百里荣晨扔了手里的木棍,起身拍拍手,垂下眼睫道:“只是些江湖上的散户,零零散散凑了这么个队伍,想来是妄想浑水摸鱼捞一笔,是我们杯弓蛇影了。”
听罢,顾长歌也起身扔了木棍,对百里荣晨这番话不作他想。
如今局势紧张,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也是正常的。
“才这么一会儿,就已经遇上了东平王、宫家,还有这些江湖中人,看来这次引蛇出洞的效果还是有的。”
百里荣晨却神色淡淡,听语气也没什么喜色,“不过是些小蛇罢了,除了宫家,其他两拨人没什么用。”
顾长歌耸耸肩,她当然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见百里荣晨方才有些凝重,这才开口缓解下气氛罢了。
可人家不领情她能怎么办?
阔别三年,这人越来越会拆台了,就是不知道原先专业补刀一百年的技能还在不在,至少目前她还没能再见识一下。
未知的势力太多,三人再度行进的时候刻意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离孤山。
离孤山不止是一座山,准确来说应该算是个小型山脉。
三人离孤山脉外围山脚处停了好一会儿,难得有一些迷茫。
“从哪里下手?”顾长歌突然问百里荣晨。
百里荣晨抬头望一眼矗立面前的山头,忽然拢了拢袖子。
眼角一抹水漾青色在玄黑色袖口间一闪而过,顾长歌随即睁大了眸子。
她分明看见百里荣晨的手腕间缠了一条手链一样的青色东西。
是那条贪财的小青蛇!
小青蛇被隆起的袖口磨了一下,原本一动不动乖巧缠在百里荣晨手腕上的身子一卷,懒洋洋自玄黑色袖口中探出头来。
转眼团成一堆在百里荣晨手心,半立了身子朝顾长歌的方向拱了拱头,又吐了吐猩红的信子。
顾长歌莫名觉得,这小青蛇是在跟她打招呼。
这蛇成精了。
这是顾长歌第一想法,随即猛地想起她曾经让言萧从宫里把它偷出来过――它认得她!
怎么跟百里荣晨解释?
正想着,百里荣晨果然若有所思地向她看过来,开口道:“这是你找到的那条小青蛇。”
顾长歌倏忽反应过来,就算没有言萧的那次国库之行,她也是同这小东西见过面的。
她松了口气,故作惊诧地挑了挑眉,“这小蛇?”
“通人性。”百里荣晨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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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男色“惑蛇”
第二百一十三章男色“惑蛇”
顾长歌点头认同这话,不止通人性,还格外贪财,就是不知道百里荣晨是怎么把这小青蛇从国库成堆的银两宝贝里弄出来的。
只不过转眼见小青蛇下个动作,她便明白了。
这小蛇才不过跟她打了个招呼,转眼已经转身顺着百里荣晨的袖子往胳膊上爬。清凌凌的蛇身顺着玄黑色衣襟口钻进去,半立着身子将头靠在锁骨处,然后,猩红的信子舔了舔百里荣晨的下颌。
顾长歌目瞪口呆――感情这小青蛇不仅贪财,还好色。
难怪拥有绝顶男色的皇帝陛下能把这色蛇从钱堆里捞出来,原来是色诱。
可以这很强势。
百里荣晨显然也不习惯被一只蛇占便宜,皱了皱眉,按着它的头往下压了压。
小青蛇乖巧地趴在他怀里。
它消停下来,百里荣晨适时开口道:“我查过宫里的藏书,这小青蛇怕是跟千年前的大元帝国脱不了关系。”
他神色有些怪异,垂眸看了眼怀里露出来的半个青色蛇头,道“而且我发现这小青蛇对钱财宝物及其敏感,便将它带了来,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帮助。”
当然,除了对财宝很感兴趣之外,这小蛇还一个劲儿地“亲近”他,只是这话百里陛下自然是说不出来的。
抬眸恰好对上顾长歌调侃戏谑的目光宛若明了一切,百里荣晨眸中染上淡淡不自然的羞赧,侧了侧身子将怀中的小青蛇又掏了出来放在地上。
见它半瘫着身子懒懒团在地上成一团,顾长歌双臂环胸,“靠谱吗?”
“左右找不到别的方法,便让它试试。”说罢,百里荣晨顺手弹了弹它的蛇头。
小青蛇这才挺着小半截身子在地上歪歪斜斜爬了两步,那“爬姿”还有点儿一言难尽。
顾长歌啧啧两声,“还是觉得不靠谱。”
百里荣晨也抿了抿唇接话道:“这也是没办法。”
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所以它只是赶鸭子上架吗――这次可能是真的刺激到了小蛇,昂了昂头,先是在原地转了一圈,而后伏在地上四处嗅了嗅。
终于在慢腾腾转了两圈之后停下来,蜿蜒着蛇身,往深山里爬了去。
顾长歌和百里荣晨双双对视一眼,抬步跟了上去,言臻紧随其后。
......
离孤山另一头,苏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越来越大的日头,哭丧着一张俊脸道:“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苏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头瞟一眼他,“愁什么,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
您可长点心吧――不过这话苏壹也就在心里过过嘴瘾,是万万不敢说出口来的,他苦兮兮“叮嘱”道:“这次也可不是来凑热闹的,您别忘了还有正事儿呢。”
“嗯,不会忘的。”苏离心不在焉地眯着眼往深山里看了看,半晌眸光一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煞有介事地点头,“嗯,确实有正事。”
看自家少主难得露出这么认真的神色,苏壹有点不敢苟同,便小心翼翼开口问:“不知..爷说的正事儿是......”
“埋地千年未能重见天日,未必是千年以来没人能找到入口,相比较来说,我更偏信于另一种传言,找到并试图进入这个千年墓穴的人八成是全都死在墓里没能出来。所以这墓定然十分凶险。”他回头又扫苏壹一眼,看智障似的目光看他,“小叶子被百里荣晨那个黑心的拉来做免费苦力,我看不过去却也不能坐视不理,小叶子虽不省心,但我怎么也得找着并护着她点儿。”
拜托你嘴上嫌弃人家不省心的时候,脸上宠溺的表情能不能象征性走心地收一收?
苏壹脸色更难看――他就知道,少主这副神情定然跟某人脱不了关系。
一想起小叶子,苏离也不多耽误时间打量什么了,直接抬脚往山里走。
苏壹立马跟上去,“爷,您这是有头绪了?”
“自然。”苏离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走,“废话什么,跟上便是。”
苏壹:“......”怎么办,他还是不敢苟同。
......
另一边顾长歌和百里荣晨却是遇上了麻烦。
原因是他们发现进入山里有一段路程之后,他们便在打转,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圈之后,又回到了原点。
在第四次回到原点之后,顾长歌拿脚尖蹭了蹭地上累了个半死不活的小青蛇,“这不还是不靠谱吗?”
小青蛇张嘴拿牙磨了磨她鞋子上的棱角,试图用自身毒性来吓唬吓唬某个对它不敬的人,却软绵绵窝在她脚边,半点威慑力都看不见。
小青蛇很委屈,但它说不出来,只好抬头看向百里荣晨。
百里荣晨收到它的深情且幽怨的凝视,大抵也是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伸手将小蛇捞了上来团在手心里。
小青蛇不满意,抻着脑袋想往他怀里钻。
百里荣晨脸色有点儿发黑,顾长歌忍不住扑哧一笑,被百里荣晨冷眼一瞧闭了嘴。
“现在再怎么做?”顾长歌正色道,“咱们怕是碰上了阵法。”
她也觉得奇怪,以前她也不是没来过这皇家林场中的离孤山,怎么就没遇上过什么阵法?
百里荣晨还是将不依不挠的小青蛇塞进了衣襟里,抬眸扫了眼四下的环境,道:“若是真的畅通无阻地找到墓穴入口,那才是不正常。”
顾长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着破阵之法吧...唔,怕是得花点儿时间找阵眼了。”
“而且依我看来,这并不像是简简单单的障眼法。”顾长歌眸中划过一丝凝重,沉声道,“就怕其中暗藏玄机,还是那种见血的杀阵。”
“小心点儿吧。”百里荣晨提醒了声,“这阵法并不简单,不能轻视。”
随即三人噤声,细细打量起身边每一处物什。
突然耳朵一竖,三人同时摆头看向西边。
“有声音!”言臻说罢便要往西边去探看。
顾长歌拦住他,“情况尚不明朗,别轻举妄动。”
言臻一怔,停下本是下意识的动作,询问的目光看向百里荣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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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惊心一吻
第二百一十四章惊心一吻
百里荣晨也认同顾长歌的话,朝言臻点头,“等弄清楚情况再说,这阵法有点儿怪。”
闻言,言臻迈出去的一条腿收回,恭敬站在百里荣晨身后。
顾长歌心笑言臻还是这么个德行,永远视百里荣晨的话如圣旨,不过,人家现在说出来的话确实也算圣旨。
她收回扯着言臻胳膊的手,“走吧,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只可惜他们往西边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好久,始终没能找到任何人或者是有人经过的痕迹。
顾长歌突然停住脚,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神色凝重。
百里荣晨同时停下,显然也发现了问题。
“咱们往声音来处走了这么久...”顾长歌指了指西边,对百里荣晨道,“这声音大小却一点儿没变。”
只是声音隐隐约约中听着,从吵闹人声不知何时起变成了兵戈相击的打斗声。
百里荣晨凝神注视了会西边深林中,淡淡道:“确实有蹊跷,这林子里各种灌木和乔木密密麻麻,行人都觉拥挤,遑论单听着声音便觉是大规模的打斗,而且若是真有打斗,这林子上空也不会这么安静,好半会儿都没有只鸟飞过。”
顾长歌叹口气,“可能又是幻境。”而且还不是寻常的幻境。
后一句话她没说,是因为觉得说出来也没用,既然她能看出来,百里荣晨和言臻自然也心里清楚,说出来也不过是平白添几分危机感和沉闷气氛。
她正下神地思索着这林子里的种种怪异,忽然听得耳边风声烈烈,伴随有刀剑劈空的轻叱声,顾长歌忙转头一瞧,便见有冷剑寒光一闪凭空出现,直冲着她的脑门砍来,执剑之人竟是王鑫。
“小心。”
百里荣晨低声惊呼,一向沉静如山的男子此刻目光、脸色和动作接带了难以自抑的慌张,慌张却不见慌乱,出手的动作比声音更快,一把攥住顾长歌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拽,而后身形一转整个背挡在王鑫剑下,胸口护住了她。
电光火石之间,顾长歌抬头,看了百里荣晨一眼,沉沉地,深切地看了他一眼。
危机尚在眼前,顾长歌心中顾不得其他,眸光一瞥看见王鑫的剑便要砍下来,她忽然伸手抱住百里荣晨的腰,猛地使力,身子往旁边一歪,带着毫无准备的百里荣晨也倒向一侧。她甚至长腿一勾,纤腰狠扭,整个人窝在百里荣晨的怀里往倒向地面的外侧一转。
虽然她不知道王鑫这突然的出手是什么情况,但见他神色清明中带了不同于常日的憎恶情绪,顾长歌也算不准他会不会再度出手,长剑顺势一斜,向着两人倒下的方向再来上一刀。
这将会是致命的一刀。
不管是出于顾家所恪守的君臣之道,还是方才电光火石之时,百里荣晨奋不顾身的出手相护,她都不想他出事。
这一刻天地颠倒,王鑫凶狠又深刻的眉眼和百里荣晨错愕而深邃的眸光,齐齐被顾长歌捕捉,一刹仿佛时间定格。
身后言臻胳膊伸展到极致,用手中长剑拼命去格挡百里荣晨身后冰寒剑光。
顾长歌与百里荣晨相拥着倒向一侧。
王鑫的长剑于阳光下森然一闪。
顾长歌瞳孔骤缩。
眼前光影一暗,身侧却明光一闪。
言臻用力过猛的身形没能及时收住,整个人呼哧哧微趴着身子撞向面前一颗粗壮的树干。
顾长歌与百里荣晨两人重重倒地。
王鑫身形忽闪,飞跃在半空中的清越身姿已然消失。
危机解除。
三人却有些傻眼。
言臻是被撞得脑门一空,百里荣晨也是后脑勺磕在地上,瞬间的疼痛让他猛地抬头,迎上顾长歌温软的唇瓣。
顾长歌还没从突然消失的王鑫身上回神,便被唇上微凉微软的触感给吓得一懵。
言臻此刻只觉眼前金光闪闪,百里荣晨和顾长歌却在心底炸开一道烟花。
无心一吻,一吻惊心。
身体其余所有感官被尽数剥夺,只剩唇上和侧脸那柔软湿糯的触碰被无限放大。
仿佛呼吸都变轻变细,唇角溢出的细长却氤氲的两道气息仿若春风化了细雨般越过林原春盛的广袤平原,终于在春景最盛的中央交叠缠绵。
他便在这样的香气和温柔中沉醉,半晕半醉仿若深陷迷离梦境,梦里长风如许,迷雾尽散,有美舞剑,翩若惊鸿,桃花缱绻,暗香如故,于是他放弃挣扎和浮沉,索性做了这一生中最为华美和柔和的一场梦。
那种恍若前生的秾丽愉悦,深深镌刻在心底,便也成了此后这一生永不敢触碰的沉醉和痛。
一梦恍如前生,再醒已至今世。
时过境迁,原来不过一刹。
“嗯...”顾长歌闭着眼突然无意识地一声闷哼,随即身子一斜,倒在百里荣晨背后。
有风过,冷不丁打在百里荣晨的身上和怀里,他微颤,生命里从未有过这么一刻觉得夏风沉凉森寒,宛若命运。
“怎么了?”百里荣晨坐起身,垂眸问道。
顾长歌躺在地上,不显半分落拓,淡淡抬眸对上百里荣晨已然平静无波的目光,勾唇一笑,“无事。”
谁都没有在说什么,轻描淡写地站起身,手在身前虚晃一下,满身尘土拂落。
言臻揉了揉额头,晃了晃脑袋便也恢复过来。
“怎么回事?”言臻一向缄默无言,这次难得开口,问得自然是方才王鑫的突然消失。
顾长歌与百里荣晨皆是一愣,对刚才那情况有不解。
但说是幻境吧,又觉不像。
幻境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靠几个阵眼勾勒出一种幻象,说白了就是一种障眼法,就像顾长歌先前在亓城独闯七门时遇上的阵法,但这种阵法所幻化出来的大都是假象,看得见摸不着,只是眼前这些草木鸟兽皆是实物,自然不可能是这种障眼法。
第二种幻境掌控人心,根据人心中所想替深陷幻境的人编织一场梦境,比如顾长歌等人在武举上所遇到的问心幻阵。只是这种阵法只能针对一个人,不会有三人都能看见同一处场景的情况。
所以,这应该不是幻境。
顾长歌与百里荣晨双双对视一眼。
那么,他们如今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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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乐极生悲
第二百一十五章乐极生悲
顾长歌冷眼四下巡视着什么,视线一转,突然定格在某处光点。
她怔怔看着那水光,神情若有所思。
那是一捧积蓄出来的浅浅的水洼,水不多,但窝在坑里阳光下熠熠生辉。
脑子里突然有灵光一闪而过,顾长歌往旁边某个角度走了走,再度看向水洼的目光一凝。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那轻漾水纹下倒映出来的一线天光。
“不对,不是幻境!”她突然出口,“是反射!”
“嗯?”
“方才宫言鑫那一刀劈过来,应该不是劈向我们,是被这阵法反射过来的画面。”顾长歌道,“而且,这反射只是单方向的,他应该没有看到我们。”
言罢,她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湿漉漉的掌心触手生凉,她喃喃道:“真是神奇。”
百里荣晨也似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沉吟半晌道:“千年前的大元帝国,果真名不虚传。”
“小心些吧。”顾长歌将注意力转移至身周环境,“看这情况,相信这传说中的大元帝王墓就在附近。”
百里荣晨不置可否,当下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忽听身后又是风声急响,转身便见漫天落叶如振翅鸟群,凶猛又凌厉地朝三人射过来。
顾长歌猜不准这次真实的攻击还是又是一次反射过来的幻想,只能横剑身前对着凌厉而来的纷纷落叶做出抵挡。
便见她身形一旋,宽袖一辉,转身而过后直冲出一道耀眼的刀光,光中带几分霞光艳烈,仿若淬了血水般的惊艳,然而惊艳未减,忽又看刀光一道白练般挥展铺张开来,成宽阔伟浩的银河,银河一竖,倾泻下万千华美而不可方物的琉璃星光,将一层又一层的落叶拦腰斩断成两半,扑簌簌落在三人面前,化一场五彩的雪。
危机在一次解除,顾长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听一声惊呼。
“――少主!”
顾长歌心头一紧――那声音是秦之衍的。
她皱了皱眉,莫非方才自己那一刀,不光解决了这些叶子,还被阵法反射到了同样进入阵法的秦之衍那处去?
随即她往百里荣晨脸上瞟了一眼。
刚才那声少主喊的是她,想必百里荣晨和言臻也是听见的,而百里荣晨一向心思活络而深沉,她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因为秦之衍的这句话而窥探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百里荣晨恰好朝她看过来。
顾长歌藏在袖子下的拳头一握,面上却带了疑惑和探究。
她挑了挑眉,下意识地往刚才秦之衍的声音方向看过去,道:“方才那声音又是谁?”
百里荣晨没移开视线继续看她,眸色深沉,深如落雪之渊。
顾长歌面色不改。
半晌,他才摇头,淡淡道:“不清楚。”
“倒是那声少主,让人不得不多想。”他又道。
顾长歌觉得他话里有话,想百里荣晨这个人性子向来闷,什么都憋在心里,有了怀疑也不会多说,这么近乎直白的话,顾长歌觉得,八成是在警告自己。
不管这声少主跟她有没有关系,百里荣晨都要警告她一声,毕竟她身上疑点太多。
唉――顾长歌叹了口气――三年没见,百里荣晨这人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回想他小时候,萌萌哒的一个傲娇皇子,被自己调戏的时候,还会冷着脸红耳朵的,现在怎么就长歪了?
“谁知道呢?”顾长歌插科打诨,撇开头不再看他,接着转移话题道,“这阵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才是你我当下最该担心的,还是定神再看看吧。”
对于她轻描淡写地躲过他话里的警告,还有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近乎不敬的漫不经心,百里荣晨也只是拢了拢眉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彻底沉默下来的三人谁也没再动,停在原地冷眼扫视四周。
小青蛇又从百里荣晨怀里探出头来,吐了吐蛇信子。
“嘿,贪财蛇。”顾长歌喊它一声,“怎么说也是你把我们领进这个阵法的吧,怎么也得负责带我们出去啊。”
小青蛇转身,鄙视地对她吐吐信子,这阵法玄妙之处便在于一旦有人靠近墓穴便会自动开启,又不是它能掌控的,再说了,它可还记着,刚才还是眼前这人求着它给他们引路的,它只管领人进来,这阵法可应付不了。
顾长歌被小青蛇所表达出来鄙视给气笑,又见那小色蛇颤巍巍收回脑袋在百里荣晨线条精细又凌厉的下颌上蹭了蹭,随即又被一个脑瓜崩弹得差点儿飞出去。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贪财蛇?”百里荣晨收回指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长歌嘴角的笑意一僵。
她这是乐极生悲了。转眼又心底吐槽,原来死于话多的不止反派。
她以后在百里荣晨和苏离这两人面前定要坚决贯彻“沉默是金”这一基本原则。
只不过,她还得直面当下。
便迎着百里荣晨探究的目光,调侃的语气轻笑道:“这小青蛇最开始被我找到的时候死活不肯挪窝,最后还是被我用一张银票给哄走的。”目光戏谑,转移到蛇尾紧紧勾在百里荣晨腰带上以防掉下去的小青蛇身上,“这不是贪财是什么?”
“嗯。”百里荣晨垂眸淡淡应了句。
嗯?这是信还是不信?
顾长歌觉得,大概,可能,八成,保不齐是不信的。
“这么看,这小蛇也是没办法的了?”
“怎么?”百里荣晨大概是心情不好,面无表情道,“你还打算靠这么个小畜生?”
无辜躺枪悲愤欲绝的“小畜生”一个没绷住,蛇尾一松滚到了地上。
顾长歌“呃”得一声,也看出来百里荣晨微抿的唇角所透露出的不爽,心想这极有可能是被她给惹得,她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当做没听出来陛下话里的嘲讽和不满好了。
于是三人轮番从小青蛇头顶上跨过去,谁都没有停下来拉它一把的意思,甩了甩头,小青蛇只好自食其力歪歪斜斜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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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蓝颜祸水
第二百一十六章蓝颜祸水
实际上,顾长歌那一剑反射给的不止秦之衍,还有苏离。
只是他知道此时顾长歌一定跟百里荣晨在一起,贸然喊出来怕是会引起那人的怀疑,毕竟百里荣晨那人的黑心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家小叶子给祸害了。小叶子虽有点儿小聪明,但真要跟这种帝王级的头脑比起来,还真是很有可能要吃亏,更何况她还心心念念着那个人,起点就不一样。
苏离越想越不靠谱,脚下步子也越发急了起来。
“少主,这阵法太过古怪,咱们不能轻举妄动。”苏壹挡在苏离前面。
苏离挑眉,“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畏头畏尾了?”
“这不是畏头畏尾,这是谨慎。”苏壹第一次公然反抗苏离,固执地坚决不退步。
苏离眉眼一凛,“我说了,让开。”
“少主!”
“让开。”
苏壹暗骂一声“蓝颜祸水”,骂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到底是让开一步,转身站在苏离的斜前方。
苏离听见苏壹嗓子眼里的那声咒骂,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又见他动作,笑了,“让开吧。”
“不行。”苏壹梗着脑袋不低头也不回头,“属下不挡着您去找那个顾业,但总得挡在您前面,这阵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知道页要往哪走吗,就挡在前面?”苏离戏谑道,“再说了,我是那种莽莽撞撞的人?”
苏壹“呃”得一声,讪讪摸了摸鼻子,“危险当前,属下好歹也是关心则乱嘛。”
就这么衷心的属下还要被无量主子埋汰。
他撇了撇嘴,又让了让身子,退后半步。
苏离正色,抬眸仔细打量着头顶快要被各种树叶枝干遮翳的天空。
半晌他忽然开口:“苏壹,还记着我们第一次见到的那些人吗?”
“当然。”苏壹点头,“那几个人是泸州东平王的人,身上都带了伤,出现的时间很短,且看过来的眼神很是怪异,还有......惊恐。”
“是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苏离眯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们朝我们看过来,是发现我们了吗?”
苏壹一愣,觉得自家少主说的这些话有些奇怪,都已经看过来了,不是发现了他们还能是什么?只是,少主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苏壹问题有很多,但唯独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少主他肯定不会是无端开口。
那些人有问题?还是,这阵法的问题?
苏离又道:“他们的表情很不对劲儿。”
苏壹心头一震,确实,如果是看见了他们,为什么会有那种怪异又惊恐的表情?
这不正常。
同样不正常的还有方才顾业那猛地挥剑直劈而下,冷光如白练的锐利一剑。以及她脸上那种夹杂了丝丝砭骨寒气渗人宛若目视敌人甚至仇人的凶狠目光。
原本以为是幻境,现在想来又觉不像。
“是反射。”苏离突然道,“他们应该也在这阵法之内,所做的动作被阵眼反射到我们面前。”
苏壹眉峰一挑,冷眸道:“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既是假的,却也是真实发生的。”
“嗯。”苏离点头,“要想找到小叶子,怕关键还是要找到这阵法的阵眼。”
苏壹拧眉环视一周,尤其在方才出现了幻象的地方停驻几眼,喃喃道:“只怕是,这阵眼不止一处。”
“你这就是死心眼了。”苏离也扫了几眼那几处地方,眉眼带笑道,“阵眼多了不更好找吗,找到一处便多一处线索。”
苏壹苦笑,倒是他狭隘了。但被苏离这般一说,他也觉得前途光明,分析起刚才经历来,也是干劲十足,丝毫没有了方才的因无力而起的懈怠感。
“加上刚刚顾业那一剑,我们已经遇见了四次这种幻象。”苏离目光闪闪的笑,“也应该有所线索了。”
苏壹想了想,有点儿看不懂自家少主的神色,不过他也不妄加揣测,毕竟他有经验,一旦遇上这种极费脑子的事,一般人是跟不上少主的思路的,他早就在一次次的打击中放弃捡起自信心了。
他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这不是态度上的自暴自弃,而是心理上的坦然澹定。
“第一次是泸州东平王的人,第二次是江湖上挽裳宫的宫主唐挽歌,第三次是那个柳姬,第四次便是顾业了。”苏壹冷静分析。
不料苏离听完后看智障似的瞥过来一眼,很是嫌弃地抿了抿唇。
知道自己这是又会错意了,苏壹突然有点儿想哭――少主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往自己就算猜错了意思,接错了话,少主最毒也就是轻飘飘一个眼神高冷得扔给他自己体会,那会这种仿若一万点暴击的浓浓的嫌弃。
偏偏人家还不自知,摸着下巴小声嘟囔了句,“果然是有差距,习惯了和小叶子的默契,一时半会儿竟然接受不来苏壹的...”
苏离适时停口,苏壹含泪望天――苏壹的什么?用脚趾头想想也猜得到,无非就是蠢。
苏离可没时间没精力更没心思去照顾苏壹的小情绪,沉声道:“若是靠阵眼来反射,原理应该跟照镜子差不了许多,那也就确定了这种幻象不可扭曲且是对称的。”
苏壹发现,少主的话越来越难以理解了,便努力想做好自己的透明人,为少主腾出表演空间。
苏离果然没理他,“这先后出现的四拨人以及他们的幻象,皆是冲着我们面对面的方向来的,这就说明,只有在某个合适的角度,才能触发相应的阵眼。”
“那个角度,必须也是冲着我们的方向。”苏离一笑,眉宇间再添三分指点江山的凛然王者气势,“所以,小叶子,就在南边。”
苏壹愣愣点了点头,虽然对方才自家少主那个所谓的“所以”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极为捧场的奉上自己认同和崇敬,以及膜拜。
半晌他又愣愣的开口:“那么,其他人呢?”
“哪来的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些无关的人。”苏离轻笑,笑中却带了细腻的温柔,“走吧,找小叶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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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二百一十七章亲亲抱抱举高高
就在苏离领着苏壹南下一心一意找寻顾长歌的时候,顾长歌、百里荣晨及言臻三人自然也不会原地不动,并在百里荣晨有意无意的带领下往东走了好长一段路程。
顾长歌早就注意到他们所走的方向,也就知道了百里荣晨怕是早就有所察觉和线索,又或者通过什么途径在进入这皇家林场之前便得知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并提前制定出计划。
毕竟大元帝王墓的消息最开始就是从他这放出来的,若是说他没有丝毫准备便向外散布消息来撒网,顾长歌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三人在后来又遇上了几处幻象,也凭着这些幻象之后的人,从中窥测出几方势力。
到目前为止,所知道的进入这离孤山阵法的,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表面上代表宫家的宫言鑫、柳姬,泸州东平王,包括挽裳宫在内的江湖势力,以及不知来处的秦之衍和他身边的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
当然,这个不知来处只是相对于百里荣晨和言臻来说,他们只知道秦之衍是江湖第一剑客,却不知道秦之衍此行是代表刘家而来。
顾长歌虽说心里清楚这些来龙去脉,也知道刘家和秦之衍的交易是暗处进行并瞒着所有人的,却也不敢保证能瞒得过百里荣晨的眼睛,表面上看来是百里荣晨什么都不知道,但谁又能知道百里荣晨会不会保存实力将计就计,再反过来将所有人一军。
一场博弈里,谁都不敢小觑这北齐的皇城帝王。
至于和秦之衍同行的那个女子,顾长歌也没见过,有可能是刘家找来的人,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余势力安插进刘家的暗桩。
毕竟有太多原本该出现在这里却没有出现的势力,他们不可能无视这大元帝王墓背后所隐藏的巨大财富或者别的好处,就算是真的不心动也不能看着落入其他势力之手。
所以那些目前为止还没有露面的势力,无非是用各种方式隐藏起来,还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至少这些隐藏势力里,顾长歌可以确定的有武林盟主李泗,以及苏离。
江湖与朝堂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鲜少有行走江湖的侠士剑客会毫无目的的掺和进朝堂纷争。
这目的,或许是财富、权势,甚至是恩怨情仇,但也只是江湖上浑水摸鱼的小虾米,再者就是独来独往的侠客,唯独不会是李家这种名门大家。
那么李程业参加今年武举,便可确定是冲着大元帝王墓来的。
同样的还有苏离,以及他身后的落月宫。
世人皆传落月宫宫主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现在看来,果然传言不可尽信。
顾长歌正全部心思放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上,竟没有注意到西北方向走过来的两人。
等被百里荣晨提醒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提起刀呈备战状态。
她没法确定这次的幻象是无害的反射,还是具有攻击性质的幻境。
这正是这阵法又一个可怕的地方,在你终于可以确定这一次次出现的幻象只是一些没有攻击力的影像而放下防备的时候,它会再给你当头一击。
顾长歌之前就吃过这亏,要不是百里荣晨反应过来及时拉了她一把,她那只胳膊怕是要交代在这阵法里了。
所以此刻面对向着她走过来的苏离,她不敢有丝毫松懈,握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紧。
她紧紧盯着苏离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见他唇边含笑的弧度与平时无异,正想着这次很有可能只是反射过来的幻象,却不想突然听见他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染了春光艳丽的温纯笑意。
“小叶子?”
手上力度骤然加重――不是反射,那便只能是幻境!
手上动作比心中想法更快一步,她出剑,剑如冲天而出银光灿烂的电光,横越长空飞渡九霄。
青色衣襟烈烈飞卷,漫天飞起的落叶如蝶呼啸旋转着飞向苏离,电光炫目蝶翅翩跹的一刚一柔之后,是她飞跃而起又俯冲而下的身影如凰似凤。
苏离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小叶子拼了命似的一刀。
在他的脑洞里,就算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怎么也得是嘘寒问暖这个程度的吧,哪成想一见面就直接抡剑砍?
小叶子是嫌她这张脸太好看,觉得以后两人走一起她会自卑?
他其实不嫌弃她的。
只是眼看着那剑光如电,光芒大震,宛若一轮新月锦带般铺展在他脸前,苏离再顾不得其他,一扭身,月光般滑开。
他的动作看似柔和婉转,宛若月下美人娇声吟哦的悠长而古老的曲调,携了时光惊艳的美和沉淀,却又在最后一刻厚积薄发,游龙一般转瞬即逝,独留一道光影斑驳的残影。
转眼便已到了顾长歌身后,苏离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想必小叶子是将他当做那些具备迷惑性和攻击性的幻境了。
“小叶子,停下,是我。”
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肩窝处真实的触感让顾长歌猛然惊醒――苏离。
是真的苏离。
她霍然转身,“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苏离微笑。
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对于某个撩人技能满点的人,顾长歌抿着唇不去抬头看他深邃的眉眼,半晌又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苏离叹口气,随即便将自己的推测告知顾长歌。
顾长歌惊叹――这镜面反射的原理对现代人来说并不算难,可对于从没正统接触过物理知识的古人来说,难度就大了,别说像苏离这样能自己找出规律,便单单是理解也要费一段时候的。
有些古人的智慧,真的是不可小觑的。
顾长歌敬佩的目光看得苏离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可还没享受多少,便被某个不懂看人脸色的黑心肝给破坏了。
百里荣晨神情淡漠看了眼对视的两人,眸色深沉,道:“大庆世子苏离。”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苏离理了理袖口,转身微笑,“北齐百里陛下,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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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第二百一十八章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苏离含笑唇角噙花一朵,勾住眼角万千春色,抬眸对上百里荣晨若有深意的眸光。
一笑一沉,一动一静。
仿佛有一阵风忽的平地起,两人对视,那目光仿若遥及天涯,于平静中蓄藏风暴,似乎下一秒便能照破山河。
顾长歌打量着彼此间气氛明显有点不对劲儿的两人,想从这两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的眉目间揣摩出点什么,奈何狐狸修炼多年,成精已久,着实不是她这种涉世未深的单纯姑娘家可以参透的。
她摇了摇头,自顾自离两人远了些,无心掺和他们之间的仇啊怨啊什么的,她觉得,这仇怨,大抵可以追溯到两人在东海时候的那个绣球。
古往今来说书唱客最青睐之必不可少的曲目――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种缠绵悱恻的风流韵事一向跟她是没什么关系的,她无心掺和却乐得看热闹。
至于故事结局是什么,顾长歌也是稍稍有点兴趣和想法的,比如说,女主死了,两个男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那这算悲剧还是喜剧?
对那些贯通古今,博闻强识的腐女们来说,这大概是最完美的结局了,但对两个男主身后的这俩忠心耿耿的侍卫,怕是最大的打击,没有之一。
连一向沉稳有余的言臻都有些崩不住地觉着自家皇上的情绪波动有点儿不正常,皱着眉开口:“主子?”
话音未落,两人垂眸,同时收回视线。
苏离转了转头,再度看向顾长歌,眉眼掩不住地幽怨道:“我千方百计来寻你,你倒好,没认出我来也就罢了,还抡了一剑直朝我砍过来。”
顾长歌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头,“这不是草木皆兵嘛!”
两人语气熟稔地互动,丝毫没顾忌旁人的存在,这让某个“旁人”莫名觉得心情不爽。
百里荣晨负手转过身去不再看两个人,他颀长挺拨的身姿,于午后清风里飘起的玄黑色的衣角,笼罩在林子下斑驳的光影里,勾勒出寂寥深深的侧颜,他云淡风轻道:“朕倒是不晓得,朕的将军原来跟大庆的世子爷这般熟稔。”
顾长歌没从他的话里听出什么警告和怀疑,反倒是听出了一种别样的阴阳怪气,跟小时候百里荣晨每每看到她偶尔计上心头去调戏下隔壁老王家的小公子时说出来的“我倒是不知道,长歌原来和王家公子这么玩得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心头颤了颤,正想着该怎么回答他时,苏离说话了。
“何止呀!”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少了平日里的倾城和精明,却不显得傻气,“我跟小叶子在南江可还是一张床的交情!”
顾长歌愕然,不可思议地盯着脸不红气不喘的苏离――咱们什么时候有这种交情?
世子爷微笑怡然,笑得暧昧也坦然。
什么时候?
他会告诉她是在他梦里的时候吗?
世子爷当然不会说出来,然而就算不说出来,也足够百里陛下脑洞大开,脑补出一出大戏了。
连顾长歌脸上的错愕和不可置信在他眼里也变成了隐晦和恼羞成怒。
他突然想起刚刚两人之间那个被他刻意忽略的吻,侧脸上温热柔软的触感犹在,耳边轻喘却深刻的气息犹在,鼻息间缠绵也清逸的香气犹在,心头感觉却已变。
一刹间,他的目光沉冷若绝世名刃,带着凛冽的光华四射,逼视着苏离。
苏离毫不畏惧,淡淡笑着迎上去。
瞬间的碰撞后,两人恍若无事地移开眼。
百里荣晨负手施施然离两人远了些,眉眼间的嫌弃好不明显,“原来世子那些传言,竟都是有迹可循的。”
顾长歌微愣,对两人之间的明枪暗箭明争暗斗表示懵逼――什么传言?
苏离心里了然,无非是说他在大庆国上下讳莫如深的“龙阳之癖”。
“传言不可尽信。”他不甚在意地笑笑,“不过是分人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对象是小叶子,龙阳断袖又何妨?
要说比起脸皮的厚度,百里荣晨当真是比不过苏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长歌要是再听不懂就是蠢了,她“呵呵”了一声,轻飘飘一个眼神递给了还想要继续多说什么的苏离和百里荣晨。
苏离挑了挑眉,噤了声。
百里荣晨几不可闻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高冷地转身。
顾长歌扶额――一个中二一个傲娇,苏大世子和百里陛下你们人设崩了你们知道吗?
她无力吐槽,索性也转身重新打量起四周环境。
其余主仆四人很快跟过来,见她眉间清冽,眸子也清明许多。
苏离噙一抹淡淡笑意,摸着下巴笑吟吟问道:“小叶子有什么发现?”
“发现但是谈不上。”看得出来顾长歌心情不错,“只是听你说的找过来的法子,有了点儿想法,有关破阵之法。”
“哦?”苏离很给面子的微微瞪大了清亮的眸子,“说来听听。”
顾长歌也不藏私,将自己所想到的全盘托出。
“这阵法的反射靠的是阵眼,我们破阵的关键也在阵眼,那我们只要通过反射找出阵眼来,那破阵也就不在话下。”
“嗯,有道理。”苏离还是很捧场,努力没说出心里压着的那句“都是废话”,他笑意不减,“然后呢?”
顾长歌如何不知道苏离心底腹诽,她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而后随意一转,流泉般从苏离身上拂过,又看看沉默着的百里荣晨,眼神中并无波动,最终将视线移至远方风景旷朗之处,朗朗道:“就像你先前所凭借的,角度和对称。”
苏离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觉得小叶子这回答并没有太过出彩。
“我说的不仅是图像上的对称。”顾长歌又道,“还是距离上的对称。”
其余人皆看向她。
她笑笑,不慌不忙地招了招手。
横掌成刀划出一道风刃,斩向头顶的一截树枝。
一小段树枝落下来,她不慌不忙地接住,半蹲在地上画了个一道横杠。
四人凑身过来,挨着她半蹲下来,目光放在地上那道痕迹上,却也不多问,等顾长歌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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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破阵契机
第二百一十九章破阵契机
简简单单的几幅图,勾画出镜面反射的基本原理,等她彻底讲完,苏离和百里荣晨神色凝肃,看向顾长歌的眼神也有些高深莫测。
顾长歌微微起身,以臂撑膝,笑吟吟同两人对望,眼中笑意却带了沉凉,“如何?是不是觉得我智谋无双,要开始必要的防备了?”
对面两人眸光微闪。
苏离在这样自信坦然却又有些森寒凉薄的目光中不退不避,他微笑,“是要防备啊。”
顾长歌静静垂眸。
“唉。”苏离叹口气,“我得时刻提防着某些心思不正的人来跟我抢人啊!”
边说着,边满含深意地看了眼身边若有所思的百里荣晨。
百里荣晨才无心搭理他,施施然站起身,“既然已经找到破阵之法了,那就直接动手,别有事没事就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一词若有所指,不知道说的是顾长歌还是苏离。
顾长歌觉得百里毒舌大抵是在埋汰苏离,苏离认为这小心眼八成是在嫌弃小叶子。
可以,这很强势。
顾长歌眨了眨眼,被两人一先一后这么一闹,也没有再继续纠结那些多余的心思,沉吟半晌,她道:“越是这种精妙的大型阵法,越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便可以借此发挥,变劣势为优势,只要找到第一个阵眼,后面的就好办多了。”
“不错。”苏离点头,眸光忽的一凛,似自寒潭中初初捞起,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契机来了…”
幻象中出现的人却是让三人几乎是大吃一惊。
顾长歌神情倏忽森冷,死死盯着面前高挑颀长的男子,一字一顿道:“轩、辕、瑾。”
宣梁国名震天下的战神王爷,轩辕瑾。
“宣梁国的王爷出现在北齐的皇家林场。”苏离笑得玩味,长眉一挑,“陛下你怎么看?”
百里荣晨也凝重了很多,却没回答苏离挑衅似的问话,“先办正事。”
冷眼一扫,不过片刻,幻象便已消失。
这一眼他看的仔细,而后阖眸回想方才那一眼中所看到的周遭环境。
这皇家林场他进过无数次,尤其在得到大元帝王墓的消息后,得知此墓和离孤山有某些密不可分的联系之后,更是翻来覆去探查过几次,早就将其中各处地形环境铭记在心,只消一眼,便能迅速推理出具体位置。
“东北方向两里地左右的横池。”他突然道,抬眸伸手指向某个具体的方向,“就在那。”
闻言,苏离和顾长歌对视一眼,同时飞身一跃,往百里荣晨所指的方向凌越而去。
两方青色锦袍在风中飞散又铺展,而后一刹上下交叠,交叠下的明光斑驳又跳跃,跳跃光影里,苏离恍惚看过来的眸光悠长而饱满,饱满到仿佛有欲将溢出的与眼前同时光平行的光影一般浓墨重彩的思念和倾慕。
轻功臻至绝境,不过一个翻展的功夫,便可行越千里。
此时千里倒是用不着,半空中两人看准一处,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同时俯身向下。
掌中无形罡气凭空而起,化刀化刃,越到掌心越发耀眼,中心灿亮而边缘浅白,亮如白昼煞眼的日光,白若暗夜明心的月辉。
倏忽光芒大震,伴随着铿锵一声沉闷又刺耳的声响。
――阵眼已破。
百里荣晨很快追过来,眉眼舒展,眸中染了笑意,“破了?”
顾长歌收回内力,轻飘飘看了一眼阵眼处,笑着点头:“破了。”
“有人来了。”苏离突然打断两人。
几人往阵眼另一头看过去,果然来人了,还是刚刚幻象里见过的人,轩辕瑾。
刚才打破阵眼的动静不小,直接把人给吸引过来。
顾长歌平静地看过去,藏在袖下的素手却猛地紧握,被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仿佛带了尖锐的刺,狠狠掐上手心,手心一片湿糯,温热也粘稠。
一如此刻她揉了沙石磨砺出鲜血淋漓的心上,窒息般的疼。
轩辕瑾已经走近了来,顾长歌这才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同以前她见过的那个冷酷锐利却也意气风发的宣梁战神有些不一样。
他依旧是身躯挺拔步伐利落,不想三年未见竟是尽数将眉间锋锐隐藏,越发深沉起来。
顾长歌目光也深沉――安凉夏的死,到底和这人有没有关系?
思索间他已走到百里荣晨身前,微微躬身,“百里陛下。”又转头对苏离颔首,“景逸世子。”
“幸会。”态度比之苏离,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儿。
景逸是苏离的字,苏离“纨绔之名”在大庆某些人有意无意的推动下得以名扬天下,他的名和字对别国皇室来说也算不得陌生。
对于直接被指明身份的两人,百里荣晨和苏离也没有再掩饰身份,点头应下。
作为东道主的百里荣晨自然要多说两句,“瑾王来我北齐,未及时接应,实在是失礼。”
表面看来是一句客套,实则不然,而是一种委婉的试探,甚至是一定程度的警告。
轩辕瑾自然听得懂。而他性子明快,并未隐瞒什么,事实上,他也没必要隐瞒。
“本王此次造访北齐只是以个人名义来的,与宣梁皇室并无关系。”他道,“本王的目的虽也是大元帝王墓,但同其他人的目又不一样。”
“这是何意?”百里荣晨拧眉看他。
轩辕瑾沉吟良久,他的眼神近在咫尺而远在天涯,带了些薄雾般朦胧的惆怅和疼痛,还有让其他人都看不懂的东西,低垂的眉眼睫毛抬起,眼底有一丝阴霾转瞬而过,“本王来来,是为了寻人。”
顾长歌心底炸开一声震天响,她蓦地抬眸,也顾不得隐藏自己,那携了风雷闪电的目光里裹挟着惊愕和隐痛,穿越广袤时空长门,在门后窥一出迷离惊梦般的戏曲,跌宕中竟激荡起铁血情仇和风云杀机,沉沉压上这五洲大陆和沉沉苍穹,大陆之上苍穹之下,有人霍然回首,目光痛而惊惶。
“这是?”轩辕瑾看着顾长歌。
“顾业。”顾长歌颔首,拱手道,“宣梁战神瑾王爷,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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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细思极恐
第二百二十章细思极恐
轩辕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盯着顾长歌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确定自己确实没见过这人,只觉得那双眼甚是熟悉,好半晌才皱着眉移开视线,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三年来他无心外事,也便没再注意除了跟宣梁有关以外的任何事,他所说的跟宣梁有关的事也是指能够动摇宣梁国之根本的大事,除此之外皆被他的人拦在了瑾王府外面,也就没有听说过名动北齐和南番的顾业将军,听到这名字也就没什么印象。
苏离听到轩辕瑾所言寻人,再加上顾长歌刻意隐瞒得紧的情绪波动,仔细一回想,便想起当初小叶子让苏壹交给轩辕瑾身边安凉夏的那封信。
后来他得知安凉夏已死,轩辕瑾性情大变。
莫非…轩辕瑾这次来这个大元帝王墓所寻的人就是安凉夏?
安凉夏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找回来?还是说,他得到的消息有误,安凉夏并没有死。
不对!
苏离瞳孔骤缩,突然想起来小叶子…也是换了个身份重新来过,现在她这个身体和当初的顾长歌没有任何联系和相似点。
顾长歌当初是真的死了……
现在却成了顾业……
死而复生!
所以,安凉夏真的死了,也很有可能会死而复生。
那么,这一切,跟这个大元帝王墓究竟有什么关系,和东海,又有什么关系?
细思极恐……
长眉一挑,斑驳光影下幽深瞳眸中墨色幽光一闪,随即沉寂,苏离默然半响,抬眸笑意浅浅,开口道:“前些日子本世子偶然路过宣梁国时,派人叨扰瑾王爷,记得那时候瑾王还未有动作,怎么不过个数月,便突然寻人寻到了北齐来?”
轩辕瑾却没理会苏离话中的质疑,他一把握住苏离的手腕,“那封信是你送来的?你是怎么知道凉夏的事情的?”
顾长歌神情微变,百里荣晨漫不经心半掀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目光随意一转,流泉般从明显藏有秘密的三人身上拂过,又看看顾长歌,眼神看似淡漠,实则波光一暗――谁都可以出问题,唯独你,不可以。
苏离清澈的眸光泉水般流泻开来,一双眼睛被水洗过后般的明亮如雪,微笑道:“瑾王爷可知道,若想有所收获,怎么也得让人看见你的诚意吧?”
轩辕瑾抿唇,想起方才苏离所问的问题,重重呼出一口气,分别看了眼百里荣晨和苏离,最后目光在顾长歌身上停驻了片刻,他道:“先前本王一直以为她……死了,却在几天前得到消息,这消息…就跟我所寻之人和大元帝王墓有关。”
他刻意隐瞒了很多细节,苏离也没怎么在意,他只关注一点,“你得到的消息,来源何处?”
“不知道。”轩辕瑾皱眉,他的语气有些恍惚,烟雨飘摇捉摸不定,还带了长时间积压在心头挥散不去的挫败和疼痛,还有深入骨血的坚决和固执。
他确实不知道,只是在某一天突然发现有一张纸条放在了他的书房里。
一看和安凉夏有关,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封信会不会有阴谋,便带着人来了北齐。
但凡有一点和她有关的消息,他也不会忽略放过。
苏离因为他的一句“不知道”而陷入沉思,却也没再继续为难轩辕瑾。
“景逸世子还未说你派人送来的那封信是怎么一回事?”轩辕瑾突然道,“这封信的笔触不像是出自你手。”
“确实不是我写的。”苏离心不在焉的转了转眸,似是不经意地瞟了眼顾长歌,除了她谁都没注意到,却也让顾长歌心头一紧,他便继续道,“那封信是我一个朋友写的。”
“朋友”两个字尤其意味深长地加重了语气,似是在舌尖勾勾缠缠,带了丝暧昧甚至黏腻的缠绵。
顾长歌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自顾自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绝不承认她在这个“朋友”里听出了“女朋友”的意味。
“你那朋友呢?”轩辕瑾声音沉重又急促,目光灼灼问他。
苏离没回答他的问题,却道:“事后可以向瑾王介绍一番。”
事后也就是指这次大元帝王墓的事之后。
轩辕瑾唇抿得越发紧,却也拿苏离没有办法,只好压抑着点了点头。
两人的交流互动被百里荣晨看在眼里,看这样子却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神情却依旧淡漠如水,目光沉静蓄满深沉如海的幽幽暗光。
苏离对他微笑,然而顷刻间染上同他一般无二的深沉。
百里荣晨眸色也加深,两人霍然转首,目光厉烈。
又见幻象,这次竟是同时出现两处,
果真如顾长歌所言,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阵法加快变动了。
一刹时间仿佛凝滞,百里荣晨锐利眉眼冷冷沉沉扫过两处幻象,而后阖眸在心底计量这最终方位,顾长歌和苏离呼吸也加紧,连带着苏壹和言臻两人也是浑身肌肉紧绷,微垂的眼睫下晕一弧浅浅的阴影,勾勒出眸中冷光,内力化形成一层薄薄的罡气覆于身上,最后在手心处隐隐突出一道成剑的形状,蓄势待发。
“一个西北方向三里地之外。”百里荣晨指了指某个方向。
苏离和苏壹飞身而起,向着百里荣晨所指的方向而去。
“还有。”百里荣晨又道,“正南方一里地。”
话音未落,顾长歌身形已成影,风一般往南边掠去,言臻作势要跟上去,却见百里荣晨先一步追上了顾长歌,衣袍与黑发在空中飞卷,卷出一道寂寥却义无反顾的惊心动魄的弧度。
只一个愕然眨眼的时间空档,四人便已消失在眼前。
而原地几人方回过神来,却见四周不过一霎间变了天色,这一霎如此漫长,成了化不开的充满无边黑暗与杀机的永夜。
下一霎,风停雨歇,曦光乍现于天光尽头,漫天杀机逼成一线,同暗夜一起被天光消融。
阵破。
“走!”头顶上有声音响起。
轩辕瑾、言臻等人抬头一看,是顾长歌和百里荣晨。
“阵法已破,方才那两拨人怕是很快就会找过来。”顾长歌的声音在风中快速移动而有些失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已经回来的苏离两人,“我们先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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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媚术勾魂(为新晋舵主jitiande宝贝加更~)
第二百二十一章媚术勾魂
一行人里没有一个拉后腿的,很快便走出好大一段距离,并在百里荣晨有意无意的带领下向北边行进。
后面并没有人跟上来,众人停下。
百里荣晨掩了掩袖口,苏离眸光流转,隐约在他黑金色袖口捕捉到一抹水青色。
他眸光一沉,眼底隐隐有笑意勾勒――他猜得果真不错,百里荣晨手里有秘密武器。
先前一进离孤山山脉便不顾一切来找小叶子,一方面确实是担心她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是他断定百里荣晨既然敢真正动身前往这危机重重的帝王墓,且这么大胆直接对外放出消息,定然是有所准备和把握,与其在这山里没有头绪的胡乱摸索,倒不如直接找过来,跟百里荣晨身后捡个便宜。
再说了,百里荣晨也不见得吃了亏,这个人心里黑着呢,要是自己这次对破阵毫无帮助,他指不定要千方百计半路甩了自己。
他对这皇家林场不及百里荣晨熟悉,在这方面还真占不着便宜。
再说说进入离孤山的其他几人。
刚才出现在顾长歌面前的两处幻象里的人正是王鑫和秦之衍。
两人此时皆已感到最开始顾长歌一行人破阵的地方。
面对面,两人见到对方时皆是一愣,而后迅速回神装作第一次见。
王鑫率先拱了拱手,“秦兄。”
“宫盟主。”秦之衍对着王鑫举了举剑。
王鑫身为宫家妾生子,起初并不得宫家器重,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得势,更是直接接管宫家歃血盟。
许是宫家刻意隐藏势力,歃血盟在朝堂上未必流传多广,却在江湖中极为出名,尤其以手段残忍名震江湖,是以江湖人称宫言鑫一声宫盟主,宫家公子的身份反倒没那么招人眼了。
王鑫身边的柳姬转了转黑泠泠的眼珠,第一眼看的却不是秦之衍,而是他身边那个面若冷霜的高岭之花般的美貌女子。
她的美貌不同于柳姬的媚和艳,而是恰恰处于另一种极端的清冷。冰雪一般的女子,将通身的鲜活灵动尽数冰封心底,留于世人眼前的是雪一样的晶莹通透,和冰一般的辉光盈亮,一眼入了心,而后忍不住倾心吟哦一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云之回雪”。
如此佳人,是寻常世家能养得出来的?怕是皇宫也养不出来吧。
虽说宫家出了位冠宠后官、倾城绝色的皇后,但那皇后据说也是集大家闺秀之大成般的端庄优雅,一颦一笑皆能成典成诗、入书入画的那种,和这位美人可是天差地别的。
要柳姬来说,别说是宫家了,哪怕是沾染了点儿尘世烟火的都养不出这样味道的美人来。
她微醺流媚的美眸毫不遮掩地细细打量面前女子,女子却眼观鼻鼻观心没半点儿触动和反应。
“秦小哥当真是个有福之人啊,能得这般佳人相伴。”她笑呵呵地那指甲点了点饱满红艳的朱唇,尾音微翘微哑,添了三分不显黏腻却依旧醉人的性感妩媚,“两位性子还真是相配呢。”
性格相配?王鑫挑眉,心想这女人大抵是在暗指两人一个闷葫芦不解风情,一个冰美人又没有女人味?
“柳校尉。”王鑫眼底清明笑着喊了她一声,实则在警告她别惹是生非,而后视线轻轻掠过自己对面的冰冷佳人,微笑颔首道,“想必这位就是前两日刘家来的那个惊为天人的方千若方姑娘了吧,听说是刘太尉远房亲戚家的女儿,有幸受高人指点成为其座下大弟子。”
刘家的人?
“高人呐...”柳姬才不信这话,她媚笑着咬了咬指尖,“不知道这位姐姐能不能透露下,这高人,是何方神圣啊?”
提到师傅,方千若这才有了反应,静水沉潭般的沉沉冰眸水光隐隐,竟让人感觉有一种美出了新高度的惊艳,声音也如冷玉,不沉闷反轻灵:“家师隐世许久,不喜张扬和宣张。”
“啊...”柳姬甚是惋惜的娇嗔了声,“原来如此啊。”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所以,她是被拒绝了呢,还是被嘲讽太过张扬更有甚至是风骚了呢?
难得她这么认真地拿她的媚术对付这么一个女子呢,竟然没用吗?
那些老头子们不是说,她所修习的媚术天下无敌吗?然后她来到北齐,就没好用过几次。
果然跟少主说的一样,不过是一群自视甚高还喜欢倚老卖老的老不死罢了。
一抹不易察觉的鄙夷自流媚美眸中泉水一般滑过,柳姬笑着拨了拨发髻,“罢了,姐姐不愿说那便不说好了,相比来说,奴家还是对秦小哥更感兴趣。”
边说着,便朝沉默是金的秦之衍抛了个媚眼。
被秦之衍抽剑挡了回去。
柳姬脸色骤然一白。
王鑫笑意更甚。
秦之衍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冷场王,一张冷脸在手,着实是规避花草、退散蜂蝶,闯荡江湖、玩转朝堂,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
四人便这般沉默下来,王鑫理了理袖口,对秦之衍微笑道:“不知秦兄对这阵法突破有何看法?”
“不是你我,必定还有别人。”秦之衍面无表情地收回剑,剑光冷冽,照上他眉眼深刻锐利。
“不错。”王鑫点头,沉声道,“怕是这对手实力比你我更盛。”
其实不管是王鑫还是秦之衍,都觉着这阵法八成是被顾长歌和百里荣晨破了的,只不过是彼此心知肚明却没有点明罢了。
柳姬卷着一抹头发,像是突然计上心头,娇笑着开口:“既然对手这般强,那不如我们联手好了?”
王鑫似笑非笑地看她,换来柳姬更娇媚更妩媚的笑容,眼尾笑得微微勾起,媚若春水,流眄生波,宛若春风里婉转的凤尾花。
王鑫目光倏忽冷凝,冰一般的触手生凉,而后却缓缓消融。
柳姬心头正大喜,却见他眼底眸光还是冷,却淡。清清冷冷如冷月辉光遥照,竟让人生出不敢染指的惭怍和自卑感。
在这般冷淡而似有若无的目光里,却有种锐利和警告令她不敢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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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找到墓穴
第二百二十二章找到墓**
王鑫唇角轻扯,无声吐出几个字:老实点。
柳姬想笑,却扯出一个愈发僵硬地笑容。
方千若抬眸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凝定不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冷冷道:“走吧。”
“关键是,往哪走?”柳姬勾起一缕头发扫了扫下巴,眸中冷笑嘲讽一闪而过。
方千若不为所动,转过头同柳姬对视,“你说呢?”
“我说啊...”眉目婉转,斑驳光影琉璃澄明,不敌她笑意烟水迷离,“要我说,我们都想听听方姐姐的想法呢!是不是呀,公子?”她笑吟吟看向王鑫。
王鑫目光一闪,眸中笑意终于真实了几分,声音清如流泉,“还当真是想听听方姑娘的见解如何。”
柳姬眨眨眼,舌尖轻触唇角舔了一下,神情妖媚,“你看,我家公子也说了,还有秦小哥也没反对,所以你快点说吧,好姐姐。”
方千若终于正视她,黑眸幽幽,似有一丝阴霾转瞬而过,随即沉寂,她冷声道:“我家中并无姐妹,家师门下也再无别的女弟子,唯师兄弟余人,柳姑娘这个姐姐喊得未免太过亲昵。”
“这可说不准。”柳姬脸上笑意更甚,半眯起眸子,细长睫毛下影影绰绰露两颗星子一样神秘又幽邃的瞳眸,说着让人感觉模棱两可的话,“世事无常啊,你说是不是,方姑娘。”
方千若难得有了情绪,轻轻拧着黛色柳眉抿唇看了柳姬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道:“北。”
这意思是让他们往北走。
柳姬微微一笑,“为何?”
方千若突然诡异的勾了勾唇,唇角间却无半分笑意,“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柳姬脸上笑意顿消,眼前仿若一霎间银河寥落,烟花飞跃,烟光迷离中,她被一双月夜之下冰霜冷雪一样泛了微蓝的眸子死死盯住,再无法逃脱。
呼吸渐重,却寂静无声。
突然有声音插进来,“既然如此,那便照着方姑娘的意思,往北走吧。”
柳姬浑身一抖,骤然惊醒一般。额际冷汗尚在,她素手抹了一把,顺手抚了抚不知何时散下来的碎发。
而后,她突然奇异地,笑了笑。
面对面,在另外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度,王鑫同秦之衍两人对视一刹。
......
百里荣晨到底没能把袖口间的小青蛇藏住,又或者说,他也觉得没有必要藏。
小青蛇一事根本瞒不过苏离,顾长歌和轩辕瑾又没必要瞒,索性把袖子里压根安分过的小蛇放了出来。
小青蛇一出了袖口,便彻底解放了天性,放飞自我径直往百里荣晨胸口钻。
苏离见着这一幕,果不其然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真是看不出来,百里兄竟这般受欢迎。”
百里荣晨伸手弹了弹小青蛇往他衣襟里直钻的骨节大小的蛇头,冷冷撇他:“总比某些人上杆子追着人家还被嫌弃来得好。”
这话一语双关地很有水平,顾长歌心里默默做出评价,并表示如果这背后的女主角不是她的话她会更有兴趣地围观嗑瓜子。
她讪讪摸了摸鼻子,觉得这种时候她还是离得远一些比较好。
苏离恨铁不成钢地瞟了一眼“缩头小叶子”,而后也不甘示弱怼上百里荣晨,双眉高挑如刮,倾城眉眼显出几分锐利,他轻笑道:“那也无妨,没皮没脸一心一意追求所爱怎么也比某些人端着架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来得光明磊落,小叶子,你说是不是?”
顾长歌无语望天――怎么还是不放过她?
“是极。”顾长歌眼神严肃,语气正经,煞有介事道,“毕竟不要脸和厚脸皮到两种极端都是极其难得并少见的。”
双杀!
苏离和百里荣晨两人识趣地噤了声。
顾长歌利落地解决掉两人,视线再度落向乖巧窝在百里荣晨怀里的小青蛇。
她觉得有些奇怪。
原本以为这贪财蛇是个迷恋上百里荣晨美色后扒着人家死死不放的小色蛇,可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毕竟苏离和轩辕瑾这两张脸也不比百里荣晨的差,怎么就没吸引到这小色蛇?
难不成真的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顾长歌觉得这解释未免太过牵强,莫非其中又暗藏玄机?
这乱七八糟的玄机真多――顾长歌叹了口气,越发觉得师傅他老人家所说的她那“富贵命”当真不靠谱,她明明是个天生“劳碌命”。
又或者人家说的根本就是反话,也就她当时人傻钱多,傻不愣登喜滋滋得把那话当成人生“指路明灯式”的至理名言。
只怪当时太年轻。
收敛了心思,顾长歌环顾四周,一边道:“现在阵法也已经破了,这小青蛇总能派上用场了吧?”
百里荣晨适时垂眸扫了眼衣襟处,“胁迫式”询问的眼神看过去,让小青蛇“被胁迫式”心甘情愿地钻了出来。
翘着脑袋又蹭了蹭百里荣晨的下颌,它蛇尾勾住腰带猛地一甩身,蛇身已飞出一丈远,稳稳勾在一截树枝上。
水青色通身碧玉的蛇身在树叶间隐藏的极好,若不是几人一直盯着它的动作,想要再找到它也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苏离神色变幻,笑吟吟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视线在小青蛇和百里荣晨身上来回扫视。
有趣。
真有趣。
顾长歌可没时间去想有没有趣,她第一个跟上小青蛇的方向,往北边林子里深入了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走了没多远,小青蛇终于在一池镜湖前。
顾长歌眼神怪异地盯着面前平静碧澄的湖面,问身旁的百里荣晨道:“离孤山里竟有方湖,这是您叫人新辟的?”
百里荣晨也皱眉,缓缓摇了摇头,“不是。先前我也不知道这竟有池湖。”
“这有什么稀奇的。”苏离走过来,视线在湖面上临空一望,“八成是被外面那个阵法给忽悠着一直没能发现而已。”
“这等怪事儿没发生在你的地界,你自然是无所谓。”顾长歌斜睨他一眼,转而又对百里荣晨道,“不过苏离说的也差不了许多,我想,这湖和那墓**肯定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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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墓葬风水
第二百二十三章墓葬风水
对待两人的前后差异简直不要太明显。
百里荣晨听闻此言并未说什么,只垂眸半阖的眼睫下,明澈的眼风带了让人不明所以地得意,自因不错的心情而勾挑起来的眉宇间流水般朝苏离飞了出去。
苏离气笑――他竟然从百里荣晨目光中看出了炫耀?
哈!这有什么可炫耀的,幼稚!
小叶子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就是智障。
算了,他不跟智障一般见识。
“照墓葬风水来说,这处也确实符合‘前有照,后有靠’的选址要求。”顾长歌又道,“根据咱们一路走过来所看到的四周环境,确实也如书中‘明堂宽阔开展,气象威严宏大’之说。”
“再加上这和大元帝王墓以及东海都脱不了关系的小青蛇的引路,八成是错不了。”顾长歌道。“帝王墓的**口大抵就在这附近了。”
百里荣晨沉默的站着,没反驳顾长歌方才的话,半晌道:“关键在于怎么找到墓穴的入口。”
这确实是个问题,顾长歌皱着眉又瞧了瞧那小青蛇。
不知为何,她觉得小青蛇这会子有点儿不太正常,事实上,确实靠近这一处,它前进的速度便越来越慢,情绪也显得低落了许多,偏偏这低落中又死抻着脖子往前张望,成一种既畏惧又渴望的怪异状态。
此刻小青蛇团成一团窝在地上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再也没尝试着往百里荣晨身上靠。
百里荣晨也发现了小青蛇的不对劲,蹲下身拨了拨它半蜷着的蛇身。
小青蛇懒洋洋抬起个蛇头,在他伸过来的掌心蹭了蹭,似乎是考虑了好一会儿,它仰着头朝百里荣晨吐了吐猩红的蛇信子,随即在百里荣晨掌心舔了舔。
只稍稍的一碰便缩了回来,它半立着身子怔愣,又过了半晌,才塌下了身子,继续盘在嫩绿色草丛中。
“怕是这处对这贪财蛇有影响。”顾长歌揉了揉额间,“可能接下来指不上它了,咱们怎么做?”
几人皆直身仔细打量着四周环境。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自己找入口了。”苏离负手盯着面前的一泊湖水,湖面如镜,倒映水光天色冷玉一般澄明通透,又如同银河寥廓,云海星子化作碧天流光自天幕倾泻而下,尽数灌于一池春水。
“我对墓葬风水一学有所涉猎,却并不精通,姑且一试罢。”
说罢,负手向天,先环视一周连绵山峦,身侧,百里荣晨也有了动作。
他先是将小青蛇团到了自己怀里,而后整了整衣襟让它能更舒服些,随即抬眸也打量起这周遭的风水。
苏离并不觉诧异,好歹也是一国帝王,皇室子弟从小培养,除了成人之礼和治国之道外,其余各方面都要有所涉猎,百里荣晨和轩辕瑾对这种墓穴风水一事也该有所了解。
“入山寻水口,登穴看名堂。”墓葬风水中提到,水为龙之血脉,砂水交汇,阴阳交合。所以水是至关重要的一项。
寻找墓地,首先得查水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偏偏这墓穴的诡异之处便在于这湖水窝在山里成一大池死水一样,找不着来源和去处。
苏离索性直接先略过水,看山。
墓穴的选择要依照“前朝后靠左右抱”的原则,也就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定位,再简单点说,也就是四面环山,这山还必须是“好山”。还有“明堂开阔”、“回归自然”以及“屈曲蜿蜒”等一系列原则,这委实是一门庞大而复杂地学问。
正儿八经来找太麻烦,倒不如直接排除法先缩小范围。
显然苏离和百里荣晨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指了指处低矮昏暗的山头,道:“阴气过盛,不利子孙,去。”
苏离看了一眼他所指的方向,果真是这样,而后微微一侧身,也指了指某处棱角分明的地方,道:“劳苦之相,败家之势,去。”
“水置高顶,有损后世福寿,是为凶相,去。”
“风水山石见土为贵,无草无木,是为散财之相,去。”
......
经过一连串的筛选之后,范围果真小了不少。
顾长歌实在是不懂这方面的知识,便也只是一旁静静待着,没插手。
两人又嘀咕了一会儿,很快有了新发现。
苏离指着东边两处山头间的空隙,“看那处,根据角度计算来的话,应该是从卯时日头初起至午时,日光都能照进来。”
“且四周环山,南边入口处空旷。”
“四周尤以参天古木蔽日,地上浅浅一层黛青草色,该是红土。”
百里荣晨朝着那处深深看了一眼,点头道:“确实是那一处最符合墓葬风水,唯一有问题的...是这湖水。”
确实,不论是来源去路还是所处位置,这泊湖水都太怪了。
“总这样原地不动光想也没什么用。”顾长歌看了眼两人先前所指的地方,道,“总归是有了成果,不如去看看?”
其余几人想了想,觉得也是,再去看看别处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
百里荣晨刚迈了步子,要沿着湖岸往东边走,却不料先前一直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小青蛇趁众人没注意自己爬了出来,在衣襟处一抖,整个身子便坠在了地上。
百里荣晨正想伸手去捞它,却见小青蛇身子两度翻滚,直接滚进了一处草丛中,在里面方歇了片刻,半立起身,又望另一处草丛挪了去。
就这样接连挪了好几次窝,小青蛇离那湖水越来越近。
它最后想挪过去的是临近湖岸边上的一束草丛,虚虚长在一半边的岸上,有大半凌空长在水上。
小青蛇许是没留意到,直愣愣朝着那草丛便去了,等百里荣晨眼疾手快要去捞它的时候,小青蛇已经坠了下去。
青色蛇尾完全没入湖面,溅起最后一个水花后同清凌凌的湖面成浑然一体,而后再无动静。
百里荣晨拳头一握,作势要去伸手捞它,被言臻和顾长歌一同拦下。
“不是说这湖水有古怪吗?”顾长歌揪着他的袖摆,“没搞清楚情况,不能妄动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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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此心成结
第二百二十四章此心成结
“这湖肯定有问题。”百里荣晨皱眉,“《司医志》里有记载,这种一指青都会水,可这小青蛇掉下去有一会儿都没个动静,只能是这水有问题。”
就在此时手里的袖子一松,顾长歌直接握住他的手腕,“那便更不能妄动了。”
苏离默不作声地盯着顾长歌握了百里荣晨手腕的那只手好一会儿,目光清冷微寒,眸间一抹沉寂漠然的凉意直直的透入心底,他却不觉得有多凉,反而是寂寥,是即使眼前佳人在心却也化不开的充满无边黑暗和沉凉的寂寥。
他突然开口,“我来。”
顾长歌霍然转头,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满的不认同。
苏离笑了笑,一如往日明光如雪,如珠如玉的笑眸中,婉转流过一汪琉璃清泉,日光的通透,月色的辉光,还有,狐狸一样的慧黠。
他拢了拢袖口,露出一截薄瓷明玉般的手腕,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要不你也拦一拦我?”
水青色衣袍在风中散开一角,淡青长衫的两人,相隔一丈遥遥相望。
“别闹了。”顾长歌没动,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太危险了。”
“我没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缓缓放下手,袖口下坠遮住那截空荡荡的手腕,苏离笑着迎上她的目光,道,“我有你先前给我喂下的那枚蛇丹,能防百毒。再说了,那蛇丹本就是这离孤山附近之物,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用担心。”
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连苏壹都没能拦下他,他纵身一跃,竟直接跳进了湖里。
岸上,顾长歌伸出来停在半空却没来得及拦住人的手空空一握,只凭空攥住一把沉凉,宛若此时心情。
“少主!”苏壹一声惊呼,正想要一同跳下去,却见湖面上一团阴影晕上来,苏离猛地游出水面,浮着上半身第一眼先看见顾长歌半伸出来的手,眸光一亮,仿若有星光四散,此刻耀眼如猫眼石,璀璨无双。
“水下有情况。”他正色,先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又道,“这水无毒,都下来吧。”
说罢,未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半浮在水中的身子轻轻一跃,溅起的琉璃水光日光下七彩琉璃似的珠子,称得他带了水的一张绝色面容越发眉目如画。
一刹间,顾长歌只见着水中半跃而起的苏离朝她一笑,眉开眼绽目光荡漾流荡如春日原野烟光,这一笑看得她有点儿不知所以,再加上方才未来得及拦住某人时心头上的落寞积郁未散完全,她一时不妨,便被苏离一把拽进了湖中。
“哗啦”一声,顾长歌从水底涌上来。
水下水流激涌间青丝已散,乌泉黑瀑般温顺披散在身后,占了湿意的清丽面庞日光下白得亮眼,雪色肌肤上梅花一点的朱唇又红得惊心,远山黛眉下一双瞳眸秋水盈盈又闪闪,水光天色般韵致清灵。
原本清丽的面容此刻竟有了倾城之色。
百里荣晨心口骤然一痛。
心深处有一处隐藏得极深的无光暗黑的天地突然塌陷,带了天崩地裂一般的决绝和风雪再无夜归人的萧啬。他便置身其中,不管是暗夜还是深雪,不管是决绝还是萧啬,都和他无关,却又同他纠缠。他的心也像是被什么悍然一劈,豁开了一道口子,竟有光亮涌进来,一丝一缕,他想迎上去,他却又想藏起来。
迎上去,还是藏起来?
迎接那缕光的审判,亦或者拒绝?
百里荣晨缓缓抬手,按在心口。他觉得这里在痛,折心沐火,火烧火燎的痛,下一秒却又觉得毫无感觉,为什么...为什么又感觉空。
他,好像没有心。
不对,以前有的...
后来,好像没了...
他茫然看着水中的人,缓缓放下的手再缓缓移向那人的方向。
你是谁?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么我该接近你,还是逃离?
顾长歌没看见百里荣晨抬起来又伸向她的手,出水不过一刹,便感觉身后水面波动的剧烈。
在那人出水前的一霎,她霍然转身,按住他的肩膀,往水里狠狠一按。
苏离又被按了下去。
顾长歌还没来得及得意,突然感觉水下腰上一紧又一重,整个人便又被拖到了下去。
入水前,她咬牙切齿喊了一声:“苏离...唔...”
岸上半伸出手的百里荣晨猛地一颤,他翻过手掌看了看掌心,其上掌纹杂乱,似他此刻心事如结,纠结若此,辨不明来始由终。
他缓缓攥起了拳,又收回来,冷眸一扫,再抬眸时已是凝定不惊。
负手而立,他远远望一眼湖水对面的山头,沉声道:“下水吧。”
令人奇怪的是,小青蛇确实会水,却在落水之后并没在第一时间游上来,而是魔怔了般一直向更远处更深处游去。
众人跟在小青蛇后面,在朦胧不清的水中穿行。
百里荣晨在后面,眼睛却一直盯着某处,那是顾长歌和苏离的方向。
他的眸色淡漠,却又因透彻醒透而冷然如深海水晶,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
未注意到脚下不知何时已经踏上了实地。
那是一层一层的阶梯,从眼前延伸到头顶视线所不及之处。
前面的人已经停下,包括顾长歌,都在等他的决定。
他默不作声地看看苏离,一向万事皆凭自己心情行事,自矜自傲甚至是桀骜不驯的男子,此时带着笑站在顾长歌身后。
又想起这些天来越来越不像原来那个冷情淡漠的他的自己,终于,他垂眸,迈出了第一步,拾级而上,走在了最前面,拒绝瞻仰那人的背影。
饶是一行人都是绝顶高手,却也不能长时间憋着气待在水下,便加快了脚下步子,好在越走到高处越是轻松了些。
终于,抬头已见天光,光影明明灭灭投射到水下来,映照得人面斑驳。
跟在小青蛇身后七拐八拐,终于在某处停了下来。
众人越水而出,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天光山影,而是眼前,两扇闭合得紧的厚重而庞大的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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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墓门开启
第二百二十五章墓门开启
长埋地下千年之久的大元帝王墓的入口,终于找到了。
鼻息间仿若还能嗅到这巨大石门后绵延而出的古老而磅礴的气息,心头也不觉生出一种敬畏感。
时光的延亘,总是能消减某些存在,但那些来自远古的律令,依旧盘踞在我们意识的岩缝里根须缠绕。
顾长歌拧了把袖子上的水,一边用内力将浸湿的衣服蒸干,眼睛却直直注视着眼前的石门。
石门正中央有一圆盘状的阴阳太极浮雕,镂刻在两扇门相合的中间。
她呼吸渐紧,抬步缓缓走过去。
苏离一见她神色迷离着往石门前走,赶忙拉住她。
“小叶子。”苏离直接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不经意又像故意地十指交缠,“你这是怎么了?”
顾长歌却对苏离的小动作浑然不觉,甚至同他交握的那只手手上力度也不自觉地加重,默不作声。
苏离狠狠皱了皱眉,走到顾长歌身边,捏了捏她的手,细声又唤:“小叶子。”
顾长歌终于回头看他,同苏离蓄满了担忧和情意的皎皎明眸对个正着,她眸子清泠泠的若寒水笼月,看他看过来,拢起淡淡笑意冲他一眨眼。
“放心。”她道,“我没事。”
说罢,放开同苏离交握的那只手,继续往石门前走过去。
走进来看,石门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上面还有爬虫经过的痕迹和大小蛛网。
鬼使神差地,顾长歌不顾这石门灰尘上有没有毒,在所有人都未来得及阻止的时候,直接伸手一拂。
顾长歌缓缓睁大了眸子。
灰尘下露出一行字。
深深地镂刻在青灰黛黑石板之上。
瞳孔骤缩,伸出的手掌停顿成一个五指微曲的状态。
苏离距离顾长歌最近,也是最先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的人。长眉一挑,黑暗中墨色幽光一闪,随即快步走上前,幽邃眸子不经意瞥过石门之上顾长歌手掌所冲方向,一双含情桃花眼倏忽冷凝,宛若刮起了一场带冰的雪。
雪花灿烂的开在两人愕然而无限放大倒映石门上青灰薄尘的瞳眸中。
同样倒映眸中的,还有薄薄青灰再也遮不住的短短那行字:
顾家离魂血,养之以祭天。
顾家,离魂,祭天……
一行人全都注意到了这几个字眼,除了轩辕瑾之外,其余无人皆为振鄂。
尤其顾长歌,浑噩僵木不知动弹,只睁大了一双以往有神称得今日更加无神的大眼,直愣愣盯上石门上的十个字。
终于,她撤回手,目光上移,面无表情地重新看上了那个太极阴阳图。
收回视线,她有些僵硬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抬眸,再看一眼石门。
垂眸,掌心。
抬眸,石门。
终于,最后一眼,下定决心一般手紧紧一握。
另一只手顷刻间晕上薄薄一层染了光的罡气,侧手成掌刃化刀刃向改握成放的掌心划入。
被人半空中拦住。
顾长歌一看,是百里荣晨。
另一边,苏离手背向上,覆在顾长歌掌心之上。
两只手分别被两人拦住,她抬眸冷冷看他们,换来他们更沉更冷的目光。
“单单凭着这一句话,就丢了你引以为傲的冷静。”百里荣晨攥着她手腕的手一紧,“还记得方才你是怎么拦我的?这么冲动,考虑过后果吗?”
顾长歌垂眸,心中竟生了两分苦笑,方才她拦他,如今换他拦她。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追根到底,不过是利益纠葛的深浅问题罢了。
那小青蛇于他是一道杀手锏得他看中,而百里荣晨又向来是个隐藏极深重情重义之人,被他放在心上的小青蛇自然受他眷顾。
而如今,这重石门后极有可能隐藏了有关她顾家最重要也最隐秘的灭门隐情,她又如何能轻易放下?
“小叶子。”苏离也劝她,“确实太危险了。”
顾长歌眉目一凛,“我当然知道危险,但不冒险,这第一步永远都踏不出去!”
三人皆沉默。
良久,一片凛然甚至生了寒凉薄霜般的沉寂中,顾长歌先动,将自己的手从两人掌中轻轻抽出来,而后双手平贴在石门上,借助冰凉的触感凝定自己的心神。
“我有一种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蹙眉凝重神色的苏离,“一直有什么人,或者更玄乎一点,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引着我进入这个墓穴,我如今所做的一切,皆是遵从本心,你看,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遇到任何意外。”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另一侧的百里荣晨,“你是北齐的帝王,所要考虑的比谁都多。我知道你背负的压抑可能比任何人都多,承受的生不如己比任何人都难受,所以我不奢望你会有多少心思会放在顾家冤案上,我心里拎得清,至少如今还有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你都不会分出太多精力给顾家,可我不是,我不能靠其他任何人,也不放心再靠别人,更重要的是,我时间不多了。
你也看到了,这明显就是一场针对顾家的阴谋,甚至这阴谋的背后,是连你我都不能想象的强大的敌人和力量。
我再也不能耽误下去了。”
“我时间真的不多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地宫中,显得分外凝肃森凉。
苏离却在听到那连续说了两遍的“时间不多”,想起她那些决绝的转身和放手,突然察觉到一丝隐隐的联系。
他正要问,冷不防顾长歌掌心处明光一闪,一道血痕立现,狰狞未见便已覆上了浮雕上的阴面。
血线诡异地蔓延开来,顾长歌寒眸幽幽,冷冷的看着。
最后,停在了和阳面相接的部分。
她皱了皱眉,呢喃一声:“不行吗......”
百里荣晨也皱眉,下一秒又被怀里的小青蛇一蹭转移了目光。
他低头看着它不断往石门上的浮雕方向拱脑袋。
这是让他也试试?
所有人也都看着他,百里荣晨抬眸一一对上众人目光,最后同顾长歌对视,看她红唇轻启,咬咬下唇,无声道了句:“试一试。”
半是询问半是恳求的眸光狠狠刺痛了他的心口,他抬掌,一划,还是按了上去。
红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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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进入墓穴
第二百二十六章进入墓穴
红光未消,地面突然开始摇晃起来,并不剧烈却来的突然,让几人有些猝不及防一并晃了晃。
摇晃中,只听得“轰隆隆”一声沉闷的巨大声响之后,石门“铿――”得缓缓打开。
一股阴冷干燥并夹杂着浓重腐朽味道的气息迎面扑来。
顾长歌深深吸了一口,缓缓睁眼。
石门之后得以窥见,顾长歌第一个抬眸望进去,却只见一片黑。
极致而没有一丝杂质的黑。
浓厚如墨,凝结成一团宛如实质,单单是一眼看进去,便能让人产生置身其中被黑暗围剿吞噬的绝望感,如同陷身泥浆沼泽,浑身都被黏腻沉滞的感官所包围,不得挣脱,不得逃离。
濒临死亡的感觉,一片混沌中,思维渐渐模糊。
顾长歌骤然咬舌,舌尖顷刻间溢出血腥。
她却抬脚便要往里走。
这一次苏离和百里荣晨两人谁都没有拦她,紧跟着抬脚走了进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里,听不到丁点儿别的声音,甚至是脚步声都听不见,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犹在耳畔,刻意压制才更显沉重和深寂。
顾长歌突然停下步子。
自己的...呼吸...
“苏离?”
“百里荣晨?”
没人回答她。
顾长歌想,怕是又进了什么不知名的阵法里去,她不得不谨慎而全心以待。
苏离和百里荣晨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正想叫人,却突然听见黑暗中不知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顾长歌的声音。
“小叶子!”
“顾业?”
可惜连个回音都没有。
摸黑往前走,三人都不敢妄自摸索,毕竟墓穴里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就这么往前走,也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顾长歌走了一半停下来,忽然听到了两人的声音,还未凝神细想,清冷流光的眸子微微一眯,看着前面不远处凌空一闪一闪的“鬼火”。
顾长歌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了解,所谓的鬼火不过是死人骨头里的磷与水或者碱反应后产生的可以自燃的磷化氢的作用。
只是,这甬道如此阴冷,她穿着暮春时节的长袍都觉得凉,那它自燃的条件是怎么达到的?
难道是人带进来的体温呼吸所引起的?
顾长歌抽了抽嘴角,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这猜测有点扯。
虽然不远,但隔着也不近,她一口呼吸出来的热气方散出来没几秒便已经凉透,更别提隔了几层衣料的体温了。
她盯着那幽幽鬼火看了有一会儿,看它飘忽跳跃,忽明忽暗,在这绵延无尽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倒真有几分恐怖,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吓着苏离和百里荣晨。
想来两人虽说都绝非凡人,但一个古人怎么说都会有点儿迷信思想吧,八成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来对待。
心思微转,她又将注意力放在这出现地有些诡异的鬼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掌心放平,罡气乍起。
随之而起的,是她身边一团忽明忽暗的“鬼火”。
顾长歌了然一笑――她猜的果然没错。
这鬼火自燃所需要的温度条件是由真气化形所放出的内力散热提供的。
所以,对面那团鬼火说不准就是苏离或者百里荣晨引起的。
他们三人并没有分开,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分隔在三个各自的空间而已。
这是什么原理?平行宇宙论?
“还真是神奇。”顾长歌小声呢喃一声,彼此能听到声音,甚至相隔不过几米的距离,却被分隔在两个空间里。
感慨片刻,她凝神扫了扫四周的一片黑暗,视线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团鬼火上。
“苏离,百里荣晨。”她喊道,“听着,我现在就在你们身边,只是被阵法隔开在两个空间里,不管你们听不听得懂,当然听不懂我也没办法,毕竟这东西太考验智商,反正我能听到你们的声音,你们若想说什么直接开口便是。”
果不其然,她话音方落便听到了苏离的声音。
“小叶子有没有受伤?”
“并未。”她又往头顶望了望,“你们情况如何?”
“无事。”
“百里,你呢?”
久久没有听到回声,顾长歌正想着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半晌听见黑暗中低沉而优雅的嗓音顿挫如吟诗又流泉般倾泻开来,“不必担心,我无事。”
缓缓绽开笑容,顾长歌重重呼了一口气,轻笑道:“无事便好。”
黑暗中苏离长眉一挑,心想某人心思真是深沉,这么长时间不答话指不定想什么坏心思呢,最起码也是故意要小叶子转移注意力在他身上。
他可不能如了百里荣晨那老狐狸的愿,小叶子这人心思单纯又善良,便是小猫小狗受了伤,也免不得要关心一下的,这样着实容易被某些心思深沉的人骗了,他可得多长个心眼好好看着她。
“当务之急还是快点解决眼前这阵法吧。”他微咳了两声道。
顾长歌心思早就转移到阵法上了,丝毫没察觉到某人语气里的阴阳怪气。
至于百里荣晨,跟苏离两人相看两相厌,纵使听出来了也不想搭理他。
翻白眼式冷漠。
顾长歌又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阵法到目前为止都仅仅只是起了个迷惑作用,没有半点杀伤力。”百里荣晨道,“未免太过温和。”
苏离也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所以我和你们的想法一样,就从这一点下手。”顾长歌浅笑盈盈,眼风里也是轻灵而灵慧的笑意。
“不破不立。”三人异口同声道。
黑暗中嘴角各自勾笑,掌心翻覆,真气起,刹那间,如暗夜间星光飞跃。
随即星光大盛,于掌心处拉开三道绮丽若此的流虹,流虹里万千星光滟滟,银光夭矫翻越数丈距离,流星雨般直直逼向无涯黑暗。
“哗”得一下星光四散后坠跌,显然是撞到了哪处崖壁。
流光飞舞,漫天里都是五彩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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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明争暗斗
第二百二十七章明争暗斗
便在这时,耳畔突听有“嗤嗤”风声撕裂,一道无形风刃凭空而起,自星光深处忽的飞出,一道道不断生出,瞬间横枝竖排,织一张密密麻麻的风网,似要将人网罩其中再难逃出。
冷冷一笑,百里荣晨右手长剑一震,铿然大响,高高提起半侧身横于双眸之前,剑光冷冽映出更冷更沉的眸光,震天撼地般控人心神的强势。
左手同动,真气成刃,一个大大的摆臂一霎间挥出一道日光般艳烈煞人的凌厉刚猛的风刃,直直冲着那迎面而来的风网而去。
“嗤”得一声光芒大震,被割裂成两半的风网凌空起一道连天烈火。
烈火之后,是一把软剑形似飞龙越火而过,璀璨剑锋也越发夺目,化流星一道化长龙一跃直指风网之后的其源头处。
便听见“铿――哗啦”一下,如同镜碎的声音后,万物皆静。
一剑落,阵法破。
苏离几乎在同一时刻破阵,方一迈步便见迎面而来一道刚烈迅猛的激越剑光,剑光之后,是百里荣晨淡漠如寒潭拢月的目光。
他便对着那道森凉的目光冷笑,惊而不乱腰身一软一个后仰完成九十度的直角,那长剑便几乎擦着他高挺的鼻尖而过,风声烈烈从耳边刮过,那般彻骨而厉烈的剑气,在侧脸擦出一道殷红的血丝。
随即苏离双腿高抬,下半身使力一个凌空翻跃三百六十度后,稳稳落在原地,身后,长剑“咔”得一声插入石壁中。
百里荣晨冷峻脸上笑意初显,慢条斯理地鼓了鼓掌,“世子爷好功夫。”
“陛下您也不差。”苏离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回以一笑。
就在面对面的两人将要陷入沉默中时,甬道更深处传出顾长歌的轻缓笑声,“看来都没事?”
明光葳蕤里,她眼眉被揉皱几分,淡蓝色幽火中却显出几分难得的艳丽,甚至是妖冶。
苏离眼珠一转,突然小声惊呼道:“有鬼啊!”
一阵风起,下一秒整个人已经靠在了顾长歌身上。
或者更准确点儿来说,是表面看修长高挑的身子半覆在顾长歌纤瘦的背上,实则长臂一拢将胸前的人满满搂近自己怀里。
百里荣晨眼角一抽,黑暗中握拳的手狠狠一攥――见过不要脸的,可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唾弃之。全然忽略了心里在看到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时骤起的酸涩和胀痛。
顾长歌脸也半黑不黑的耷拉着,不是她心宽,实在是这么被这人用这种智障方法占便宜也不止一次了。
按着惯有的套路走,下一步保准就是喊疼啊伤啊一类的了。
苏离也给她面子,在她伸出手反过去正要扭他腰的时候,及时并及其痛苦却又恰当隐忍地闷哼了一声,“小叶子别动,我受伤了。”
顾长歌面无表情,她拒绝套路,谢谢。
却不想真的摸上去的时候,竟触到一片粘稠的湿意。
“你真的受伤了?”语气里的焦急和关怀显而易见。
“嗯。”苏离虚弱的应了一声,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血是一定要流的,要不然美人在怀是享受不到的。
这下顾长歌不敢再乱动,生怕碰到身后苏离的伤口,只是因担心他伤势而稍稍混沌的脑子有一时的清醒,觉得他前后两次回她话的语气是在是差太多,一开始不怎么觉得,现下一对比才感觉不对劲儿。
前一句中气满满而小心翼翼,后一句明显虚弱却欢欣得意。
只是她的心思被身后被身后苏离浅浅细密的呻吟弄得一团乱,觉得或许是她多想了,便也不再纠缠于此。
稍稍摆头对上苏离偏着头看过来澈净明通的目光,湿漉漉求怜爱(?)的眸子瞬间戳中顾长歌的萌点,她安抚的浅笑,半拧着身子摸了摸他的头,转过身从怀里摸索一阵。
苏离前一秒还因着顾长歌那个有点儿渗人的浅笑和摸头杀想,小叶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会儿指不定想着怎么算计他,下一秒唇边便被一根触感细腻的手指轻碰了下。
“张嘴。”
耳根是顾长歌难得温柔的声音,苏离下意识的张嘴吞下药丸,而后吞咽的动作一僵,药丸堵在喉咙里半咽不咽又不敢咽。
苏离的下巴轻靠在顾长歌的头顶,顾长歌并没有刻意抬头去看他,故而没有注意到他怪异的表情,轻声道:“这是治疗内伤的药,你先吃下,等会儿出了这,我再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怎一个暖心了得!
但一路被虐过来的世子爷却有点儿受宠若惊,“你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贤惠了?
“什么?”
“没什么...好疼!”
世子爷想了想,后面的话还是没说,任谁看着怀里这女人一路拔剑抗刀杀人放火的彪悍模样走过来,也是不能把“温柔贤惠”这几个字同她联系起来的。
算了,还是他好,不仅不嫌弃还当个宝似的捧着。
这么个宝贝,还是揣自己怀里好好护着吧,免得总有些不懂看人眼色的人来跟他抢。
“不懂看人眼色”的百里陛下被苏离那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干脆冷漠无视之。
苏离也无视他,搂着顾长歌腰肢的手又紧了些,用下巴轻柔揉了揉她的头顶,“小叶子你真好。”
顾长歌忍者没把苏离一脚踹出去,干脆转移了话题,调侃道:“听你方才惊呼一声‘有鬼’,是害怕了?”
“自然不是。”苏离大义凛然道,“我只是怕有危险,想保护小叶子罢了。”
“信你才怪。”顾长歌嗤笑一声。
苏离笑呵呵地也不生气,反正佳人在怀,吃亏的又不是他。
“这便是民间所说的‘鬼火’,不过是死人骨头里的一些化学物质反应后产生的可以自燃的东西罢了,无关鬼神之说。”
“小叶子倒是知道的多。”
“当然。”顾长歌也不客气,笑吟吟接下这夸赞,忽想起两人刚认识时相似的对话,便笑着回了他一句,“你头发长见识短,怪我咯?”
苏离忍俊不禁,又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不想走了吗?难不成想在这过夜?”身旁百里荣晨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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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又见密室
第二百二十八章又见密室
甬道很长,但阵法已破,不再是浓重的黑,在月明辉光般的浅浅真气以及随之而起明明灭灭的鬼火映照下,隐约能看清些脚下的路。
三人就着这光往前走,百里荣晨孤身一人在前面,身后是腻腻歪歪靠着顾长歌的苏离两人。
事实上刚开始在世子爷有意地安排下,百里荣晨是跟在两人身后的,只是他实在看不惯前面两人相携而行的背影,以及顾长歌时不时地轻叱一声。
“苏离,你能不能老实一点儿!”嗓音清冷还带着少年独有的被时光眷顾般的清悦,以及小小的警告意味的愠怒,唯独没有那话意里本该明显的不耐烦。
苏离好脾气地笑吟吟道:“好的,小叶子。”
百里荣晨万分嫌弃,心道一声“男人之耻”。
于是负手冷漠地跑到了两人前面。
眼不见心不烦。
对此,世子爷淡淡耸肩表示并不在意,“耻”就“耻”吧,反正他找回场子一雪前耻的时候他也看不见。
想了想,苏离又很没节操地加了句,就算想看也不给他观摩。
这种节操碎一地的复杂心理活动得亏没让另一位当事者百里荣晨知道――谁特么跟你一样节操被狗吃了似的喜欢看人家“嗯嗯嗯”啊!
长而幽深的昏暗甬道内的可见距离不过方圆半丈左右,等顾长歌三人走近甬道尽头的一个十几平米大小的石屋。
昏暗光线中,只能依稀辨清黑森森的墙壁,以及墙壁上分别通往七个方向的的一人高的半椭圆状的洞口。
那洞口比之墙壁,黑了明显不止一个度,深如幽壑黑沉沉的密道入口如同一个个张着血腥大口的嗜血妖兽,看一眼也觉如堕深渊不得解脱。
心上渐渐生了凉,好似有寒风自洞口森然向她袭来,直击内心,呼啸而起,忽觉空洞。
原本还想着在此处不可妄动的顾长歌突然恍惚中迈出了步子。
昏暗的密室内宛若罩了一层薄薄的迷雾,脚下是淡蓝色鬼火映照得森寒渗人的青灰色石板,落足其上,声响仿若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密室内回荡。
忽有风起,是那种可感的真实的却也诡异无比的寒风幽幽拂过脸颊。
该是这密室内不知在何处留了设计精巧而又不为人所知的通风口,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在长长的甬道内走了这么久也不至于呼吸不畅。
恰在此刻,足音响起之时,风声灌耳一刹,一团昏黑迷茫中,忽有亮光乍起,在森黑墙壁的上方,七个密道洞口顶端一侧的八处类似于烛台一样的铜制精致架台上,渐渐涌出了火苗。
先是豆粒大小的极小光点,星子一样小而圆,而后一点点加盛。
很诡异,密室里依旧有风,却吹不动八处渐盛的火光。
火光明耀,三人终于看清楚密室内的全貌,一片空旷。
顾长歌迈出那一只脚之后没再继续动,半探着身子往密室里仔细打量。
他们三人都不是畏头畏尾的人,却在此时纷纷选择谨慎再谨慎,面对未知的墓穴心里也没由来的升起诡异恐惧感。
顾长歌方浅浅呼出一口气,耳根一动似是听见有沉铁所制上了年头以致生了铁锈的锁链勾缠摩擦的声音,还有,重石相撞声,很轻微,却令人无法忽略。
“什么声音?”
苏离和百里荣晨也听见了。
“像是...”顾长歌好像有些不确定,拧了拧眉头。
倏忽长眉一刮,“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话音未落,身后和头顶齐齐有声音响起。
尤其是离他们最近的头顶上的声响最为剧烈和吓人,那是石门摩擦墙壁的“铿嚓”声。
顾长歌霍然抬头,头顶上成年男子手掌长度那般厚度的青色石板竖直压下来。
身后走过的幽深甬道里,突然自两侧石壁上射出密密麻麻黑色的针,在昏暗中肉眼几乎难见,只听见密密匝匝针尖撞上墙壁的声音。
头顶上石门将下,再不逃便要被压在底下看着厚度窥测重量,怕是三人合力也顶不住的。
身后密密麻麻的银针早已将退路完全堵死。
身前密室诡异莫测,尚且有太多潜藏而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只是无路可逃,只能前进。
眼前光影突暗,电光火石之间,三人长腿一迈便义无反顾地进了密室。
墙上火光突暗又骤然加亮,三人肌肉紧绷,背靠背死死盯紧了自己面前这一块儿区域内的情况。
有些诡异地平静。
一霎仿佛永恒。
再有一刹,风声骤起。
在八方相邻密道洞口间的墙壁上,青灰色岩壁上泛起一层深黑色,着实吓人。
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顾长歌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一瞧,片刻后瞳孔骤缩――那一层深黑色的物质不是别的,而是同方才甬道墙壁上射出来的一样的密密麻麻的细针。
真的是密密麻麻,不过毫厘的阵眼竟能覆盖住几乎是一整面青灰色墙壁。
顾长歌惊呼一声:“小心,壁上有针。”
话音未落,已有第一波黑色细针离墙从各个方向射向严阵以待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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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中毒
第二百二十九章中毒
“怎么办?”顾长歌右手自丹田一提,再高高一架挥出一道莹润白光打在罡气罩上,罡气罩骤然一亮,上面黑色细点也少了一些,效果却并不明显,顾长歌皱眉,“我们的真气支持不了多久了,得快点找办法离开才行。”
她一边注意着罡气罩外面射过来的第二波细密黑针,一边分出两分精力打量了几眼墙壁上八方密道。
很狠皱了皱眉,顾长歌问肩膀两侧的人,“眼前七个密道洞口,我们选哪一个?”
“还记得我们在进入墓穴前所看到的石门上那个太极阴阳图吗?”苏离同样又提了一道真气加在罡气罩上,“若是我没猜错,这次咱们遇上的应该是八卦图,七个洞口,再加上我们进来的这个已经被封死的入口,一共八个方向,对应八个卦象。”
“八卦?”顾长歌知道有八卦这个阴阳学说,却也只是有所涉猎,被苏离这么一提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
百里荣晨神情稍缓,“既然已经找到可以下手方向,那便好办多了。”
“北齐皇室留有一幅先天八卦图,据说是从东海传过来的,我看过。”他道,冷冷眸光一扫,“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短,是为此八卦图口诀。”
顾长歌一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口诀和她所生活的现代所传下来的据说为太昊伏羲氏所画八卦图的口诀一模一样,可她穿越而来的这片五洲大陆的历史并没有伏羲女娲一说。
只是时间紧迫,危险在即,她实在没太多时间去考虑这些眼下没什么用的东西,便匆匆一略而过,沉声道:“我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关键是选哪个,直接说。”
“八卦阵太过复杂,本就需要及其精妙的推测演算,我们根本没时间来细细推演,只能靠直觉和简单地口诀来拼一把。”苏离语速很快,额上也渐渐生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叶子,来,根据你的直觉,说说这密室你觉得最诡异的是什么?”
苏离先前听顾长歌一本正经地说过“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大”,他虽然并不能确定什么是第六感,但也能猜到大约是直觉一类的东西,这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便想着试一试。
顾长歌也没矫情,想了想便道:“风和火。”
“天乾、地坤、水坎、火离,雷震、风巽、山艮、泽兑。”百里荣晨冷静分析,“火为离,风为巽。”
“很好。”苏离点点头,“那是我们兵分两路还是两者再择其一?”
“我们当务之急是先逃离危险,没必要分开,二者择其一。”顾长歌左右摆了两眼,分别看看百里荣晨和苏离,直接利落道,“风可影响火,选风。”
“乾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兑东南、巽西南、艮西北,往这个密道走。”百里荣晨指了指苏离所正对的密道方向,说完又询问两人意见,“我们怎么过去?”
顾长歌盯着墙上又泛起来的一层亮得反光的黑,微微一眯眼,“我们得快点了,第二波攻击马上便要开始!”
“――来了!”
黑亮细针因为速度太快竟成了连绵的黑影,粗略扫一眼看起来就像一股黑色的旋风,“唰唰唰”声声不绝入耳。
顾长歌眉头锁得更深――如果她没估摸错的话,这黑色细针的攻势怕是一层更强更快过一层,第二轮的阵雨明显比第一轮来得更凶猛。
她目光扫向苏离正面所对的风巽卦门,直接道:“我们把罡气罩分开,然后一个个进密道,苏离先进,我和百里掩护你,然后我再进,百里最后。准备好,我数三二一。”
形势如此,苏离和百里荣晨也不纠结,直接点头道好。
“三,二......”
三人神色越发凝重。
“一!”
“分――苏离,快!”
三色拼凑的罡气罩在顾长歌说道“一”的声音落下瞬间骤然减弱。
然后不过半息的时间,三色分离成三种纯净的初色,分别笼罩在三人面前。
同一时刻,苏离找准了时机,朝正对着洞口细针最少的方向猛地一冲,青衣荡成一道水色残影,飞流直下瀑布一般的迅猛气势和速度,人已经闪身进了密道之内。
顾长歌同样青色衣袍紧跟其后,人影迅速穿梭中衣襟平铺成一道平面如潮浪翻涌。
进入密道洞口的一刹她同时转身看着身后最后一个进来的百里荣晨,倏忽睁大了眸子。
方才在顾长歌冲进密道的一刹,没有注意到太阳穴方向射过来的三根连成一线的细针,百里荣晨却准确捕捉,电光火石间横刃成掌朝三根飞射过来的细针打出一道醇厚刚猛的真气,三根银针硬生生被打得改了轨迹,偏着顾长歌的后脑而去。
却也是这对顾长歌来说堪称救命的一掌,几乎让百里荣晨失了性命,原是他在出掌的同时,为了能够抵得住黑针飞速而来的强大冲力,竟使出全部真气,连一直挡在身前的罡气罩也被他在那生死一刹间撤了回来,却也是这一刹,第三波阵雨突如其来,快得谁都没有料到并做出准备。
又是生死一刹,却换了主角。
百里荣晨半垂眸几乎要放弃抵抗,却在垂眸间瞥见顾长歌狠狠一咬牙,明明已经全部探进密道的身子半前倾伸出一只胳膊,真气凝结狠狠打在他的左肩膀上。
他被这不可预料的一击打得猝不及防,身子猛地后撤脚尖抵地划出去。
苏离眼疾手快打出一道绚丽银光成银盾,铺展开一道绮丽而宽浩的银河在百里荣晨身子两侧。
“离卦!”
百里荣晨瞬间明白两人的意思,后划的身子一扭面朝着离火卦门飞身而去。
“轰隆”一声沉闷声响,两道石门重重砸下,挡住顾长歌和百里荣晨分别在两方密道里对望的目光。
“嗯...”顾长歌突然闷哼一声,眼见着要跪在地上,被苏离一把抱住。
“你被那针射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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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为其吸毒
第二百三十章为其吸毒
顾长歌平日里春水漾漾般的一双眼睛,此刻有些失真。她整个人虚弱的靠在苏离怀里,脚下一软踉跄了一步便要软软倒下去,她有些前倾的趋势,苏离眼疾手快揽住她紧了一些直接靠着墙缓缓下移,半坐半倚在石壁上。
苏离揽在顾长歌背后的手先一步接触到墙壁,事实上,他并没有让顾长歌的后背直接接触石壁,他怕石壁上会有毒和机关。
接在手臂碰上墙的那一瞬间,两侧墙壁上同外面密室挂着一般无二的铜制架台又燃起了火光。
火光一直往密道更深处延伸,直到视线所能延伸尽头的拐角处。
苏离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又将视线收回凝视怀里的顾长歌。
见她一手捂住另一只胳膊的肩膀,苏离拉过她那只胳膊撩起了袖子。
玉白肌肤上三个细小的阵眼及其招眼,更煞眼的是那连成一线挨得紧密的三个阵眼周围已经开始发黑,并隐隐有向别处扩散的征兆。
苏离只觉得他眼前也一黑,再顾不得其他,连半是昏迷也不忘阻扰他的顾长歌扯了扯他袖口让他别以身试险的小动作都视而不见,低头亲了上去。
哦,没这么旖旎,不是吻,是吸。
当然,也没那么猥琐,吸得不是某处,而是伤口。
苏离在为顾长歌吸毒。
顾长歌隐隐约约感觉到胳膊上的伤口处骤疼一下,而后又变得酥酥麻麻,意识昏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是苏离在给她吸毒。
她强忍着身上无力表面下隐藏极深的痛意,伸手推了推苏离的头,没推动,唔哝一声,“有毒。”
“无事。”苏离吸出一口腥黑的毒血,吐掉后抬眸看她,“我心里有数,你喂我的那枚蛇丹能压制这毒。”
说完,他又低头吸了两口,见再度吸出的血已经恢复正常的红色这才罢口,阵眼附近的黑色印子也消减不少,也没再继续扩张。
苏离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感觉怎么样?”
等了有一会儿,顾长歌才喑哑着嗓子缓缓回答:“还行。”
见她这么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苏离信了她的话才有鬼,心疼地替顾长歌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想了想,将抹汗的那只手伸到从背后揽着顾长歌肩膀的手前面,狠心在手腕处狠狠一划,一道狰狞的口子立即涌出一股腥热的鲜血。
苏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接将不停往外渗血的手腕送到顾长歌唇边。
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滴在顾长歌轻抿泛白的嘴唇上,染出一抹妖娆的蔷薇色。
“乖。”苏离语气轻而温柔,半是诱哄半是心疼的道,“喝下去。”
却效果甚微,鲜血顺着轻抿的嘴角斜斜滑下,在越发苍白的下颌划出一道惊心的痕迹。
苏离像是咽了一口鲜甜腥热的血,却半堵不堵卡在喉见,也无人的见心口火辣辣灼热的疼。
面上却带了如月色辉光明亮鲜活的笑,他温柔抿了抿唇,抬起手腕干脆自己吸了一口,而后低头堵住顾长歌的唇,此刻无心旖旎,便直接将口中鲜血对口堵了过去。
顾长歌无意识地吞咽,唇瓣轻启。
她因中毒而无力的身子化一池春水被揽在苏离怀里,却毫不知情,甚至因为身子渐冷,而不自觉向着某个发热的胸膛靠得更近了些。
怀中仿若揉了一团轻柔而腻软的云,两人的气息彼此交缠在一起,腥甜却馥郁,让人回味良久。
苏离果然回味良久地喟叹一声。
真是...甜蜜的煎熬啊...
只是再煎熬,世子爷也心甘情愿当成享受,于是又吸了一口手腕上重新溢出来的血,低头,又渡给怀里的顾长歌。
本来,顾长歌唇瓣轻启,已经不再需要苏离唇对唇这般渡过去,但世子爷向来精明,并坚决贯彻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基本原则,还很没节操的舔了两下。
又喂了几口血,觉得差不多了,苏离三两下处理了手腕上的伤口,又给顾长歌喂了几颗固本培元的丹药,这才歇下来,揽着怀里的人又紧了些靠在墙壁上。
眼睛却没闲着,一动不动地凝视怀里顾长歌的脸。
看得最多的还是那将启半启,两瓣含露桃花般饱满的唇。
盯了半晌,有贼心也有贼胆但还是怕乱了顾长歌调息气息的世子爷终于还是放弃了心中的旖旎想法。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这个小东西的...
想移开视线又舍不得,吻了两下额头和两颊,又觉得不甘心,干脆侧首转向那珍珠般流萤圆润的耳垂卷进了唇舌里,轻轻舐咬拨弄。
好一会儿,他才消停下来,又看了眼顾长歌渐渐红润如玫瑰的脸颊和润泽而微肿的唇瓣,正身垂眸调息起来。
顾长歌意识终于恢复,缓缓睁开眼,先是伸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而后手缓缓下移放在了有点儿麻的唇上,下意识地瞟了眼正一只手揽着自己正襟危坐的苏离。
嗯...看起来正经到不行。
顾长歌干脆半是试探的开口,“行了,别装了。”
苏离就真的睁开了眼,他一开始是真的在一心一意的调息,奈何怀里人身上淡淡清冽的香气不断骚扰在他的鼻息间,他是在是没法静下心来,又注意到小叶子气息渐平渐缓,怕是马上就要醒过来,便闭眼做假寐状。
“清醒了?”他没事儿人似的轻笑着开口。
顾长歌想了想,某些话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他承认了是她尴尬,他不承认还是她尴尬,这是一场死局,还不如不问。
她点点头,又转了转脖子,问苏离,“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苏离笑意晏晏得答,眉间宛含春风,那春色却不显媚色狎昵,反而是满襟的高贵清艳,飘飘洒洒也是凌云而睥睨的清韵。
顾长歌斜睨他一眼,垂眸,“既然无事,那便走吧。”
通身真气运行几个周天,力气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她又瞥了眼肩膀上搭得自然的手,再瞥一眼气质高华,正人君子般的苏离,意思不言而喻。
苏离又及其自然的拿开,眉开眼笑,春色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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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墓遇粽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墓遇粽子
两人顺着密道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拐角处,本以为拐角之后还会是密道,未料想又是一番新天地。
前方视线忽分,现出脚下汉玉云砖白云般延伸的层层石阶,宽阔轩朗,石阶尽头,有大殿高至数丈,殿顶深黄翠绿宝光灿烂的明瓦,飞檐顶盖黄琉璃瓦镶绿边,殿前两明柱有金龙盘柱,殿中梵文天花降龙藻井熠熠生辉。
高旷阔大,帝王之姿。
堂皇大殿沉默而又平静的俯瞰来者,汉白玉上砌白云烟雾缭绕,云飞霎起之间,霸道强悍中竟生出了几分仙家意境。
顾长歌同苏离对视一眼,齐齐迈脚往台阶上走。
一品江山,天保九如。“九”向来为皇家至尊。
脚下九九八十一道台阶大抵是意取于此。
“小叶子。”苏离突然道,“你看那壁画。”
顾长歌抬眼望向大殿四周的墙壁。
墙上果然雕刻了满满的栩栩如生的壁画。
顾长歌又走近了些,看清画上是一个身着花纹繁复袍子的高大男子立于高台之上双臂擎天,似乎是在祈祷。高台之下无数人毕恭毕敬跪伏在地上。
顾长歌盯着那众人之巅的高大男子看了好久,良久移开视线顺着墙壁将壁画上内容看了一遍。
这壁画讲得应该便是墓主人也就是那个高大男子的生平,收服异己,降服敌军,一统天下,无所不能。
更多的,却是像她最先看到的那一幅一样类似在祭天祈祷的意象神秘的图画。
但无论哪一幕,都彰显了墓主人尊贵的地位和强大的能力。
“大元帝王…”顾长歌低语呢喃一声。
无疑,这壁画上的男子便是千年前一统天下的大元帝王了。
苏离对这壁画倒是没太多想法,却见顾长歌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他走过去,问一句:“怎么了,小叶子?”
顾长歌抵着额头想了好久,皱着眉道:“我看着这壁画,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画上男子有些熟悉……”
明明看不出面容如何,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在哪里见过。
“小叶子,这人可是死了一千多年了。”苏离神色怪异,“莫不是你梦里见到过?”
很快却又自己推翻这种说法,“大元帝国灭国之后,帝王画像都没能留下一幅,你就算做梦也梦不到他的模样啊…”
顾长歌没理他,自顾自垂眸想着什么。
半晌又听见苏离语气怪异,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调调道:“不会是真有那种话本子里所说的‘前生今生’这种怪诞事了吧?”
顾长歌没好气地白苏离一眼――话本子看这么多,你怎么就没觉得你像那种脑残**文里的智障男主呢?
苏离虽然不知道顾长歌心里腹诽些什么,却也被她那一记白眼给瞪得泄了气,讪讪摸了摸鼻子,心想就算有前世今生,小叶子要不就属于他,要不就只能孤独终老。
顾长歌挑眉扫了扫大殿其他地方,没能再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
只除了一扇正对着台阶的石门。
又是门。
掌心自己划下的那道伤口还隐隐作痛,顾长歌快对门这东西有阴影了。
苏离也注意到那扇门,转过头问顾长歌:“是继续走,还是再留这研究一会儿这壁画?”
顾长歌看了看壁画,又看了看那扇门,道:“走吧。”
话音未落,突听见有声音从石门之后传过来。
“哒,哒,哒…”是不急不缓却有些奇怪的脚步声,听着声音像是只有一个人…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人。
顾长歌想起在现代听说的一个跟着盗墓团伙干过活的朋友说起过的“那些年,他们一起被追过的粽子”,心想难不成这墓里有粽子?
顾长歌和苏离对视一眼,而后暗暗运功,屏息盯着那门。
出人意料的是,那石门轻而易举便被打开。
顾长歌和苏离呼吸压得越发的低…
突然迈出了一只脚。
顾长歌睁大了眸子,这竟是一只穿着现代那种鞋跟十几厘米恨天高的高跟鞋的脚!
粽子?一只来自现代的粽子?
别人家的粽子都是比盗墓者老上个几百几千年,到了他们这,遇到的粽子竟然比他们还年轻了几千年?
还是说,这年头粽子也赶潮流穿越了?
顾长歌心里不住吐槽,却没有放松丝毫,随即,她看见石门后走出的一个颜色艳丽身着现代齐膝裙的妖娆女子。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那现代女子恨天高的一声惊呼吓没了半条魂。
“啊――有粽子!”
顾长歌脸黑了――到底谁特么是粽子!
这次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又被苏离一把拉进了他怀里,被他伸手捂住了眼睛。
顾长歌嘴角又是一抽――苏离这又是什么鬼畜反应?
苏离很快靠在她耳边解释:“这女子实在奇怪,穿着更是暴露……”
嗯…所以呢?
“尤其是一双脚,竟然露在外面,简直是败坏风气,不守妇道!”
……哪里来的脑残直男癌患者!
“被男子看到了脚的女子可是要嫁与那男子的。”
顾长歌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被苏离捂住眼睛了
但是……
“苏离,我想你该知道,我并不是男的…”
头顶上苏离“呃”得一声,身子一僵,半晌听见他半是尴尬半是抱歉的语气道:“我忘记了…”
顾长歌脸又黑了一个度。
“放开!”
苏离讪讪放了手。
顾长歌抬眸又问他,“你自己怎么不闭眼?”
“这女子目前来看没什么危险,但出现的太过诡异,保不准有什么问题,不能大意。再说了…”苏离邪邪一笑,一双烟波浩渺的眸子幽影不明,“她若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看到了又怎样,一双脚而已,砍了便是…”
对面那女子此刻也反应过来对面应该是两个人,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突然勾唇一笑,“咦,有美男!”
顾长歌听见这一句话,突然对这妖娆女子有了兴趣。
一个现代人,第一眼见到古人,竟然没有惊讶,是已经见过进入古墓的其他人了?还是说心中早有准备?
相比较来说,顾长歌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临危不惧,惊而不乱,连那种极致绚烂的妖娆妩媚都变得大气和别样的魅力。
而这种魅力,是绝对不流于表面而让人生厌甚至看腻的美和风华。
顾长歌啧啧称奇,看样子,又是一个人物。
照现在看来,跟她还有可能是个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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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又见故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又见故人
对面女子勾唇,笑容灿亮而烂漫,冲两人挥了挥手,“嘿,两位帅哥,知道怎么出去不?告诉小女子一声,事后,良辰必有重谢!”
说着,颇为豪放江湖儿女般地拱了拱手。
苏离挑了挑眉,“你叫...良辰?”
“噗...”顾长歌没忍住,笑了出来。
“哦不,当然不是。”那女子笑眯眯摆手,又耸耸肩,“你可以当这是一种方言。”
说完,又看向憋笑的顾长歌,“帅哥,看你这表现,你能听懂我这话?”
“我们并不知道怎么出去,事实上,我们也是被困在这里了。”顾长歌顾左右而言他,“姑娘穿成这样,不冷吗?”
“当然冷!”一张俊脸瞬间骤成花,她双手拢臂搓了搓,动作不显粗鄙反倒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可爱,和这一张妖娆的脸莫名不搭,“来得太突然,忘了加件大衣。”
这话有点儿奇怪,至少苏离没听懂,但他见小叶子倒是听得饶有兴致。
女子正色道:“好了,言归正传,两位帅哥,咱们合作吧,我得快点儿出去。”
“那真是抱歉了,姑娘。”顾长歌一脸真诚的歉意,“我们并不想出去。”
这么不按套路走的顾长歌让对面女子的脸又耷拉下来,只是很快她又振作,站直身子姿态妖娆地拨了拨自己性感的波浪卷,抛了个媚眼,“嘿,帅哥,看见我这么‘不守妇道’的美色,难道你就不心动?不颤抖?不奔腾?不疯狂?”
顾长歌很淡定,轻描淡写回她:“并不。”
对面女子的话接不下去了,她很想说,帅哥你这么不解风情地把天聊死,以后会找不着女朋友的。
苏离若是听到她这话,估计会很激动地认为找到了知己――他对后一句话不敢苟同,对前一句所谓“不解风情”却是极为认可并且深受其害的。
“想要合作也可以。”顾长歌突然道,“不过你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
“我难道还没有表现出我的诚意吗?”她挺了挺某处的波涛汹涌。
顾长歌嫌弃的撇了撇嘴,苏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家小叶子相同的部位,莫名有点糟心而不想说话。
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抵这次她真的是遇上了不得的人物了,她三番五次地向两人进行晦涩的某种暗示,甚至用了些小小的手段,两人却始终眸色清明,半点心思不动。
“好吧好吧。我懂,诚意是吧?”她耸了耸肩,拨了拨自己的卷发,正色道,“你们可以叫我雅典娜,哦,我还有一个男盆友,他叫薛之谦!”
说完,还红着脸冲两人眨了眨眼。
顾长歌嘴角一抽,这是哪里来的中二智障少女?她甚至想回她一句――你神经病啊!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墓里?还有,你急着出去是为了什么?”
那女子笑眯眯正要开口,又被顾长歌面无表情堵了回去。
“我劝你最好还是拿出你真正的诚意,你所谓的身份并不重要,我也不在意,但我刚刚的问题你怎么回答,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跟我插科打诨讲段子。”
雅典娜少女拈发的手指一怔,不过一息便又恢复如常,她挑了挑眉,叹口气道:“你们这些古代人真是越来越不好忽悠了,不是说古代人智商普遍偏低吗,怎么偏偏我遇见的都一个个精明得跟个狐狸似的。还是说现代人瘦肉精、毒奶粉吃多了,影响大脑发育,连古代人也不如了?”
哦谢谢,至少照现在看来,你更像一个智障――苏离虽然听不懂眼前这女子在嘟囔些什么,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出她所谓的“古代人智商偏低”是在说他们蠢。
顾长歌等着她苦水吐完,自己交代。
雅典娜少女还是交代了:“我出现在这里,是要找人;想要从这里出去,是要救人。”
“找谁?救谁?”
“同一个人。”雅典娜少女目光幽深,一双浅琥珀色眸子深深凝视顾长歌,却又好像没有在看她,“宣梁战神,轩辕瑾。”
这次换成顾长歌眼神幽邃,凝望眼前女子,默然不语。
诡异的身世,记忆里相差无几的三分调笑说话口气和七分狡黠的待人方式,以及,与她有着无数牵扯纠葛的宣梁战神。
又想起当初在南江时羽埋名同她说过的“机遇”。
是巧合?亦或阴谋?
“你到底是谁?”顾长歌一字一句问她。
“安凉夏。”女子黛眉上挑,浅浅的笑,“不过你还是可以喊我雅典娜,毕竟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果然...回来了。
和她一样,先是死去,然后归来。
她回来是那名神秘的白衣男子相助,那么安凉夏,是怎么回来的?
顾长歌骤然一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看着那壁画上的男子熟悉了。
那人分明就是当初救她并允诺两世换六年予她的神秘男子。
大元帝王...真是...藏得太深了。
如今安凉夏的归来也跟这大元帝王墓扯上了关系,还有,轩辕瑾所说的他收到的那封神秘的信。
一切,都隐隐指向一场未知的惊天阴谋。
良久,顾长歌收敛的心思,淡淡扫了一眼安凉夏,若无其事回了句,“哦。”
没了?
没了。
她没打算和安凉夏相认,如今牵扯进太多莫名和未知的势力,她身为顾长歌的那重身份,知道的人也没几个,根本不是相认的最好时机。
“你的心愿很好很强势。”顾长歌迈步走在前面,朝着安凉夏来的那个石门方向走过去,“不过我们现在得走了。”
“诶?你是在跟我说话?那我们是不是就算是合作伙伴啦?”安凉夏指着自己的鼻子眉开眼笑,转而又疑惑,“帅哥,你这是往哪走?那个方向出不去的...嘿,你等等我。”
安凉夏追过去,一掌扣住顾长歌的肩膀,眼神中带了浅浅的愠怒,“你耍我呢,这个方向明明是往墓穴里面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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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此心成殇(百里恢复记忆,喜大普奔!)
第二百三十三章此心成殇
顾长歌回头轻飘飘一眼看看自己肩膀上的五指用力的手,再抬眸安抚了下身后正欲出手的苏离,对安凉夏道:“我来的那个方向已经封了,出不去,只能另找出路。”
“还有,你说要救轩辕瑾,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你知道他是在哪出事的?现在又在哪里?”
安凉夏被问得一愣,卷着头发的手指下意识地使力,呢喃了两句,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我只知道他中了蛊,马上就要出事了,但并不知道......”
声音戛然而止,她霍然抬头,环顾一眼大殿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先一步走进石门后的密道里,“我不出墓了,他如今就在这墓穴里!”
......
另一边离火密道里,百里荣晨被顾长歌猛地那一掌拍得不轻,石门落下后没再动弹,原地打坐调息了好久才缓过来。
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扶着墙站起身,没站稳又吐出一口黑血。
同一时刻,火光起,他便借着火光神思未属地又盯了地上那摊血水看好久。
而后转身,向着密道更深处的黑暗和雾缭中走去。
火光下他身形越发清瘦,衣袖间隐隐露出金丝缠变,将手腕上本就咯眼的突出的骨节勾勒得更添三分迷迭深深的寂寥。丝幔间微黄火光流动的星点幽幽,似有若无送出一抹淡淡龙涎香,又或者其中,还添了什么别的气息。
等人消失在密道深处,被吐了一小滩血水的原地,忽有一截如云的袍角,似一片山巅极净极洁的玉雪,玉雪之上,微黄火光之下,闪耀着奇异的淡银光辉,蔓延至黑血边缘,却没有沾染半点腥气,甚至是灰尘。
那一截雪色衣袂如淡云,在青灰色石板上蜿蜒出更深的弧度,似乎是衣服主人微微俯了俯身,便听见一个声音。
“噬情咒的气息?”
如听到如深山更露般浓重而深沉的执念在涟漪无限的心胸里荡漾开来,从宁息了很久的故地。
声音的主人朝着百里荣晨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于是那一路雪色清辉,在火光渲染下而氤氲的雾气里蜿蜒而又艰难地盘曲,用零零落落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向前张望。
......
百里荣晨挥剑挡去最后一道暗器,撑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喘了口气。
他没能和顾长歌一样进到一个大殿,而是又遇到了另一个八口密室。
密室中还是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他方挡下第二波攻击,得趁着这个空挡好好想想出口。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刚才顾长歌所选的出口是正确的,这让百里荣晨心中稍有些宽慰。
他方才将这密室内的布置打量个遍,心中已有底细,便开始静心推算卦象。
突然感觉眉间光影一暗,他低垂着头微微抬眸,看见一抹雪白的袍角,是他未曾见过的料子,隐隐有银光辉耀,宛若高山之巅一色晶莹的长天之雪,日光清透下越发洁净素雅。
清冷高华,恬淡深远。
这是百里荣晨单凭一个袍角所能窥出的对来者的第一印象。
而且,并无杀意。
百里荣晨撑着剑缓缓站起来,目光也顺着料子和模样都怪异的袍子向上一寸寸攀爬。
终于看清了他那张脸。
尖削下巴,凤目修眉,五官精致,神情淡漠。
他开口,声音凝冰化雪,“你是谁?”
“百里荣晨。”
“不记着那群人里有百里这个姓氏…”男子呢喃一声,轻轻皱了皱眉,目光触及到百里荣晨的怀中时,凝眉深目看了一眼。
悉悉索索便有一条水青色小蛇探出了蛇头。
“一指青。”男子眉间平缓了些,眸子里带了些怀念的意味,“本以为过了千年,早该绝断了的,不想今日回来一看,竟还有这么一条。”
又抬眸看一眼百里荣晨,若有所思道:“你是寻着噬情咒的气息找上他的?”
小青蛇摇晃了下脑袋好似在点头,随即又抻直了上半身在百里荣晨下巴蹭了蹭。
百里荣晨远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早在听到眼前神秘男子提到“噬情咒”的时候便心头一恸,狠狠被揪了一下,他觉得,那段消失的记忆很有可能便与这噬情咒有关。
“这位前辈。”他恭敬地微微躬身,“不知前辈所说的噬情咒是怎么回事?”
男子只是静静凝视他,如凝视碧落之外韶华里的一段流年,不知被谁偷换。
从此眼前人不是眼前人,梦里人难寻梦里人。
“你中了‘噬情咒’,不过并不是最毒的那种。”男子话中明显带了一丝厌恶的情绪,“你这种程度的不过是背情忘爱而已。”
背情忘爱……
百里荣晨怔怔地站着,一抹带了苦意的哽咽似的呢喃洇染得密室似乎都生了悲凉。
他隐隐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左胸腔,却被狠狠得撕裂了一道巨大无比的口子,心底一直盘旋不去的窒闷滞涩感受,在这一刻有凛冽的寒风穿膛而过时似乎得到解答,那般彻骨的厉烈疼痛,让他在笔尖嗅到一股沉重而浓厚的血腥,一如三年前火光凄厉染红的天色下,他在丞相府密室中也能清晰闻到的焦灼和疼痛。
如今的寒风如此的凉,一如当年烈火那般的伤。
他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
在这里,左胸腔第四根肋骨往里一寸的地方。
有一个女子,身着青衣,桃花树下舞一场决绝的剑舞。
她是谁?
他问出声来,近乎卑微地开口问眼前男子,“她是谁?”
男子的声音难得悲悯,又饱含落寞,却又带着人生风霜中凝练千年揉碎的深情,“她是你曾经的爱人。”
她是你曾经的爱人,你曾深爱过她,只是如今忘记了。
你曾说此心不变,情却痴缠,后来风华不返,曲终人散。
你曾说此情刻骨,相思不负,后来眠棺入土,黄泉陌路。
他复抬眸,“我想记起她……”
“苦的终究是你,不如忘记。”
“那你呢?”百里荣晨摇了摇头,“如果是你忘记了呢?”
男子一怔,良久沉默。
“忘念皆苦,不过人心。”他的声音带了仿若流转千年仍旧化不开的深深寂寥,“既然如此,那便遂了你的心。”
男子的手,轻轻放上百里荣晨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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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进程诡异(章节名因为作者菌的智障泡汤,蓝瘦香菇)
第二百三十四章进程诡异(章节名因为作者菌的智障泡汤,蓝瘦香菇)
王鑫双眸微眯,冷眼瞥了瞥对面的三人,状似不经意地对上自己身旁秦之衍若无其事的视线。
一刹交叠,随即分开。
而后将视线定格在对面三人中的陌生面孔上。
说实话也并不算陌生。
宣梁国名震天下的战神王爷轩辕瑾,为什么会出现在位属北齐帝都的大元帝王墓里。
看样子,还是只身一人。
更让人奇怪的是,身后还跟了苏离和百里荣晨的人。
看来三人的势力已经碰上了,那么苏离和百里荣晨又去了哪里?长歌呢?
面对面,王鑫打量三人的同时,轩辕瑾和言臻、苏壹也在估摸着王鑫和秦之衍几人。
谁都没有开口,长久的沉默中,倒是柳姬先说话了。
“几位小哥好是面生啊。”她袅娜着身子蒲柳般姿态翩翩,以手掩口娇笑了声,掩在手心下的鼻子轻嗅,眸光一闪,将视线投向气度不凡的轩辕瑾。
他的身上,有...蛊的味道...
她打量的目光火辣辣毫不掩饰,众人只当她是性子放荡,见着美男又移不开眼。
被她盯着的轩辕瑾却并不这样想,对面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个简单角色。
王鑫也是如此,虽然他对柳姬这个女人并非知根知底,也从叶清容的渠道那里查到了她和李程业的关系,却也不敢小看这个女人,此时见她面上仍带着暧昧的笑,眸中却是少有的凝肃认真,便也再度打量起对面的轩辕瑾来。
没有人接柳姬的话,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是走得离轩辕瑾更近了些。
言臻和苏壹立马一手搭剑呈备战状态,轩辕瑾抿唇静默看她。
“奴家一介女子,怎堪诸位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柳姬一手轻抚发髻,而后顺着一缕发缓缓下移,漫不经心地拂过后颈。
没有人将她这个小动作放在眼里,她边走边道:“传说这大元帝王墓传承千年,理应是凶险无比的,怎么我见诸位,身上连个小伤痕都没有呢?”
这话问出口后,连王鑫和秦之衍都是一怔。
其实不光对面那三人是完好无损的,就连他们这一行人进入这墓穴里,也是无比顺利。
当初几人说要合作,又听了柳姬和方千若的意见往北走,便来到了那处镜湖前,在湖岸边循着痕迹跳水便到了墓穴的入口,紧接着进墓,别说阵法了,连个机关都没遇上。
整个过程,是一种近乎诡异的顺利。
这才更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细细一想,他们虽然没遇到危险,但也没找到任何有意义的线索,等于在这墓里瞎转悠了好长一段时间,算下来,得快有三四个时辰了。
“嗯?”柳姬挑眉,近乎呻吟的哼了一声,“不说话,是看不起奴家吗?”
这一声呻吟听得在场几人忍不住浑身一刹酥麻,但这种酥麻并非是心理上的迷醉,更多的,像是生理上不受身体支配的轻颤。
王鑫脸色一黑,内功于体内运行几个周天,灵台一阵清明后,他沉声道:“柳姬,莫要放肆。”
“公子。”柳姬呢喃一声,声音中仿若有一种岚烟轻缭的魅惑却不显风尘和黏腻,尾音轻颤还微微上挑,勾得人心旌动荡。
“我说了。”王鑫的声音越发的沉,好似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回来。”
柳姬回头深深凝视他,唇角还勾着一抹灿若明花的娇媚笑意,眸子却黑沉沉幽深至极,吞并天地明光,半晌,她“呵”得一声笑出声来,花枝乱颤地那种,摆了摆手,“好吧,奴家就听公子的好了,谁让人家倾慕我家公子倾慕得紧呐。”
王鑫攥了攥拳,若无其事地退了一步,似乎是给柳姬留出道来退到后面去。
他咽下喉间一口血腥,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轩辕瑾正凝目看柳姬想打什么主意呢,见她走到一半被王鑫喊回去,放一松懈,却见柳姬半扭回身的腰肢前半掩的纤细素手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轻轻一拢。
心口骤然一痛,如同被万虫撕咬,密密匝匝在左胸腔处泛滥开来。
原本一刹那骤缩的瞳孔渐渐涣散,他身子一软半跪下去,一手撑地,一手揪住胸前的衣服,面色凛然而苍白。
两旁的言臻和苏壹对视一眼,赶忙蹲下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轩辕瑾浑身重重地颤抖,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
眉心处一点黑,在皮下涌动,两眼猩红,那血线也不平静,狰狞跳动如粼粼血水之波。
两人一看,顿觉不好。
......
墓穴不知哪一方的密道里,顾长歌、安凉夏以及苏离前后并排着走。
中间的安凉夏双手环胸挑挑眉,“帅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见你倒是悠闲得很,要不你领着前面走?”顾长歌斜眼看她。
安凉夏眸光一闪,她尚且对两人心存戒备,怎么肯过多地暴露自己,“别生气嘛,我可不是在质疑帅哥,只是关心一下你的进度嘛。”
没搭理她,顾长歌又面无表情道:“还有,你这话容易造成歧义。”
“哈哈,帅哥你懂得倒是不少,但套路不对。”安凉夏笑得牙不见眼,“这种时候你该像那些霸道总裁一样邪魅地看我一眼,然后冷哼一声道,你难道想试试我的能力吗?”
顾长歌眼角又是一抽,三年没见,安凉夏真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嘿,帅哥,我问你点事儿呗?”安凉夏往顾长歌身边凑。
顾长歌甚是嫌弃地一躲,“不约,保大,没爱过,救我娘,没多少钱了,此刻我对你的伤害造成你心理的阴影部分的面积约为九平方厘米。”
安凉夏:“......”她好想收回刚才自己打脸的那句话......这才叫套路。
“帅哥,你真对我脾气。”她又笑,“要不是我已经有了男盆友,我还真想跟你发展一段不......”
声音戛然而止,安凉夏脸色骤变。
“你怎么了?”顾长歌回身扶住她,“出什么事了?”
“轩辕瑾出事了!”安凉夏一把推开身前的顾长歌,语气也不算好,“别再耽误了,我带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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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很想你
第二百三十五章我很想你
另一边,被言臻的苏壹两边扶住的轩辕瑾情况越发严重,眉心黑点越来越浓,并隐隐有游移到别处的趋势。
对面,柳姬冷冷地看着,面上笑意却不减。
“跟你有关。”王鑫突然道。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公子可不要冤枉了奴家。”柳姬委屈道,“那蛊毒又不是我给他下的。”
她笑弯了眼睛,一派天真的模样,“我只是小小添了把火而已。”
王鑫双眸微眯,对柳姬的话不置可否,半晌又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柳姬的回答模棱两可,眨了眨眼带了点任性的意味。
王鑫淡淡斜了她一眼。
柳姬抿唇,终于还是道:“公子不觉得就这么几个人太无聊吗?是时候再引出些人来了...喏,这不是,来了吗?”
她突然示意王鑫往身后看过去。
王鑫转身,便见自密道中走出来的顾长歌、苏离还有安凉夏三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他不认识的安凉夏,恰好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
不为别的,实在是她那一身包不住胳膊护不住腿的及膝裙太过“惊为天人”。
惊吓的惊。
安凉夏循着方向第一眼便看见了半跪在地的轩辕瑾。
脚下步子有片刻的停顿,再看神色才发现她有些神思不属,原本轻灵而媚人的一双眸子里灰色沉暗尘絮飞舞。
顾长歌也看他,看她一刹神色变幻,沉重、晦暗、痛苦、不甘、怨恨,然后,尽数消弭。
安凉夏绕过所有人来到轩辕瑾面前。
轩辕瑾半阖的眸子微闪。
胸口的痛几乎让他无法承受,他无意识地抬眸,看见眼睫合拢前那一线光亮里,突然有一抹炫目的红出现,热烈而激越。
光华烂漫,艳色夺人,绝色的红刷的在暗黑底色的穹顶上拉开斑斓虹桥,他的昏暗眼底也被染上了光亮。
他不觉被这绝世闪耀的夺目华光刺激的忍不住闭一闭眼。
一如她给他的感觉。
真是…久违了…
我很想你。
轩辕瑾恍恍惚惚露出痛苦而凄惶的神色,眼底红色光芒一闪即逝,却令他突然失了神。
他垂眸,终于轻声呢喃了句,“凉夏…”
朝轩辕瑾走过来的安凉夏正欲蹲下身揽住他的肩膀,听到这一声迷离却绝望的轻唤,不由得一怔。
她便顺势蹲下去,离他更近了些,于是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又说出了一句话。
“安凉夏,我很想你…”
手指停在轩辕瑾后颈上方,她凝固着那个姿势缓缓看了他一眼,半晌,神色复杂的一笑。
两指终于搭上了他的脖颈,暗暗一使力,轩辕瑾终于意识全消。
“真巧。”安凉夏笑得灿亮宛若日色辉光,朱唇轻启,缓缓靠上他的耳畔,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她道,“我也很想你…去死…”
下一刻,她脸上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紧紧凝在轩辕瑾眉心处的浓黑的一点,一厉。
“帮我再扶住他。”也不管是谁,安凉夏头也不抬对身边的人说了句话。
离她最近的苏壹和言臻抿了抿唇,下意识分别看向自己的主子,却被人一把推开。
顾长歌第一时间走到安凉夏身边,蹲下去扶起了已经昏迷过去的轩辕瑾。
安凉夏只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手上动作如快如电光昏暗密室内几乎成一道素白色残影,划过轩辕瑾的额头。
手落,轩辕瑾眉心已掀开细细一道线,线内溢出的却不是鲜红血渍,而是浓稠黏腻的一条黑丝。
那黑丝几乎成凝结的固体,没有半分流溢,尽数堵在眉心划开的一线。
安凉夏眉头微皱,两指一并,以一种诡异的手法,唰唰唰残影几道在轩辕瑾胸口以及脖颈几处地方点点画画。
她的手尚未落下,便见轩辕瑾“哇”得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几滴溅在安凉夏纤瘦白皙,莹润透白的小腿上,对比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残忍而艳烈的美感。
随即安凉夏探手在轩辕瑾耳后以及后颈几处摸索了几下,半晌才松了口气。
她又将目光转移到面前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默然不语,脸上没有任何悲切或担忧,甚至痛恨之色,只是目光暗潮翻涌。
三年尘封的记忆此刻突然被掀翻开来,带着血腥和沉黯深痛的滋味,逼至面前,她毫无防备,却又早有预料。
一切自有命数,她原以为的远及时光的别离和解脱,兜兜转转不过一场劫数。
从来都不是她以为结束的时候便可以如愿以偿,一如当初她以为的开始,也不过是所谓他心血来潮的翻覆一手。
目光触及到他嘴角的血渍,越发冰冷和寒凉,她攥了攥拳头,终于伸出手替他粗鲁地一抹。
触及他冰凉肌肤时的动作却有不易被人察觉的瞬间怔愣。
眼睫低垂,一泊目光里却出现了一块月白色锦帕。
安凉夏抬眸对上顾长歌的含笑眸光。
“擦一擦吧。”顾长歌对着她手和小腿上的血水抬抬下巴。
安凉夏目光浅浅浮在那方干净的锦帕上凝住了许久,而后慢慢仰首顺着顾长歌的手网上对上她的眸光,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些僵硬,道:“谢谢。”
她伸出那只染了血的手接过手帕,先是给怀里的轩辕瑾擦了擦未抿尽的血渍,抹干净之后这才简单给自己收拾了下。
“这一路多谢你的照顾了。”她垂眸又看向昏迷的轩辕瑾,说话间连睫毛都没眨一下,微微有些木然道,“但接下来我们怕是要分开了。”
顾长歌平静清冷的目光迎上她,“你要出去?”
“嗯。”安凉夏亦是平静地点头,想了想又继续道,“轩辕瑾他中了蛊,方才被有心人引了出来,这墓里条件有限,我目前只能压制,若是想把他体内的蛊毒拔出来,还需要些东西,所以我得带着他快点出去。”
说到中间的时候还若有似无地往柳姬方向看了一眼。
柳姬呼吸骤紧。
安凉夏虽然不知道顾长歌这些人各自的目的为何,但也知道他们全都是往墓穴里面走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该分开还是要分开。
和顾长歌说好这些,她也不等她的回复,架着轩辕瑾的肩膀扶起他来,抬脚便要往一处密道方向走。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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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变故突生
第二百三十六章变故突生
喊住安凉夏的人是柳姬。
她方出声,王鑫立即皱眉看过去――这女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听见有人喊住她,安凉夏也是微微怔了怔,目光一沉,脚下没有动作,只是缓缓转过头来循着声音看向柳姬。
目光在她妩媚脸上一掠,安凉夏半阖着眸――就是这个人,将轩辕瑾体内潜藏的蛊毒引了出来,那么,给他种下蛊毒的人会不会也和这个女子有关?毕竟,五洲大陆上养蛊玩蛊的人没有几个。
“这位穿着…怪异的姑娘…”柳姬上下扫一眼安凉夏现代的穿着,想了半晌才给出这么个词,旋即她冷冷一笑道,“姑娘是瑾王爷的人?未免出现得也太过诡异了吧?大家说呢?”
她美眸轻转,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
而后又道:“再者,我们进入墓穴的开路皆已被堵死,你…又想从哪里出去?”
除了柳姬之外,密室内再无第二人说话,顾长歌同样默不作声,只单单用略有诡异和怀疑的视线时不时扫一眼巧笑嫣然的柳姬。
为什么,柳姬会抓住安凉会去夏不放,按理来说,她没有立场也没有动机主动招惹不分敌我且不明实力的安凉夏。
那么,柳姬的目的在何?
这目的,和轩辕瑾以及他体内的蛊毒又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柳姬动轩辕瑾,更多的是为了安凉夏?
虽说这种说法目前看来着实站不住脚,但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否定它。
真的是,很诡异啊……
迎面照上墙上壁灯淡淡的火光,安凉夏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她面色沉冷,眼底神情幽暗道:“我如何出去,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而且……不止是跟我一个人有关系,跟困于这密室的其余任何一个人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眼波流荡曼妙如华艳绚烂的早春田野烟光,眼底光影却忽明忽暗,显得越发幽深,“这大元帝王墓何其大而凶险,诡异得很,姑娘你说出去就出去,这般轻松的语气和姿态,再加上你身份成谜,实在是让我们不得不多想。”
脉脉含情一双美眸微转,柳姬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大家伙儿说,是这样吧?”
只可惜,没人接话。
在场诸人哪个不是心性坚韧,刚强不折之人,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评判标准,断然也不会因为柳姬上下嘴皮子一动的几句话给挑拨地失了该有的心智水准。
柳姬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和难看,想必是没有想到一向无往不利的一些方法这一次竟然没有起到丁点儿效果。
何止如此,她自认看得清楚,顾业这些人眸中甚至都没有起半分波动。
她暗自咬牙,终于第一次意识到她如今面对的这些人和以前那些蠢货真的不是一个段位的。
是她,轻敌了。
顾长歌眸光一闪,抱臂环胸淡淡微笑,道:“柳姬,你家公子尚未说话,哪里轮得着你先在这表态了,当真以为我们几个跟你先前对付的那些人一般智障?”
这话出口便存了试探的意思,柳姬虽不清楚顾长歌口中的智障是什么意思,但话中试探还是能听出来的,也不敢再有所大意和轻视,只斜挑起一双黛月弯眉,神情略有惶恐,转而看向王鑫。
“奴家这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失了规矩,还望公子垂怜,莫要责罚……”
换来王鑫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柳姬便不敢再多有动作,垂眸下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长歌也不再搭理柳姬,面色无波望着怀抱轩辕瑾默然不语的安凉夏,若有所思地拢了拢眉。
安凉夏她…性格似乎变了不少…
思忖间,安凉夏已经迈开脚走了,顾长歌想了想没再拦她。
然而,世事无常,一向不如人所愿。
此刻,安凉夏步伐有些沉重而踉跄地,步出她的视野。
“蹉磋……”
冷不防顾长歌耳朵一竖,突然听到一个细小到极致的声音。
她冷眉立竖,朝四下里看了看。
“蹉磋……”
“什么声音?”
这下其他人也大都听见了,的顿时风声鹤唳,纷纷往密室里各个方向看过去。
顾长歌突然一顿。
目光里浮现出惊愕骇然之色。
她猛地转头往安凉夏架着轩辕瑾走的方向,正欲大喊一声“小心!”
声音未出,那睁大的瞳孔深处,突然泛出一个窈窕纤细的影子,艳红色瑰丽衣角迤逦开一股红色的旋风,风声铮然入耳,夺人心魄,抬头便见一道红色身影穿梭出密道之外一个腾越,宛若一道跨越长天的流虹,翻飞如光,身形因为移动速度过快而成一道连绵的红影。
红影绝色之间,一道声音骤然炸响,“接住他!”
顾长歌霍然出手,脚尖轻点一个起身,径直迎上安凉夏抛出来的轩辕瑾。
飞身之间她视线飞转想去再看看安凉夏情况如何,目光中再度浮现惊恐骇然之色,她下意识便要闪身去到安凉夏身后替她挡住那不知道是何种生物尖利而森然的爪子,眼前一暗却看见轩辕瑾的身形直直扑了过来,想起自己方才应下安凉夏所托,此时再分不出手去搭救于她,只好冲她厉色大喊,“小心身后!”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刹时间仿佛定格。
半空中安凉夏悬身半倾向前,一只胳膊猛抻着朝向顾长歌的方向,掌心还维持着方才用力推出轩辕瑾的状态,身后,微勾成爪的乌青色似手非手的爪子悍然探向安凉夏的后心窝处!
似乎只差毫厘之间。
顾长歌不觉瞠大了眸子,一声“凉夏”堵在喉间,将语未语。
眸光轻扯,倏忽将眼瞪得更大。
原是不知何时,原本紧闭着眸子的轩辕瑾突然醒了过来。
还未等顾长歌有所反应,轩辕瑾一个大旋身,旋风般的已经朝着身后安凉夏的方向扑了过去!
伸手拽住她伸向自己后背的手腕,猛地使力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同一时间,轩辕瑾又是一个大旋身转了一百八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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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突遇粽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突遇粽子
“轩辕瑾!”
在安凉夏错愕的惊呼声中,轩辕瑾应声倒下。
在他的背上,五道竖排蜿蜒而下的鲜血淋漓的爪印,横亘其上。
血肉模糊地吓人。
他却一声不吭地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紧紧护在身下,失力倒地的时候都不忘侧身以防压到安凉夏。
两人相携着扑倒在地上。
顾长歌见安凉夏无事,心下一松,瞥向轩辕瑾的目光却是复杂难言,只是当前情况着实危急,容不得她多想,飞身一跃,一脚踢上再度挥向安凉夏两人的森黑手爪。
……
安凉夏和轩辕瑾重重倒在地上,扑起一地的灰尘。
烟尘飞掠中,安凉夏从轩辕瑾怀中倏忽抬起头,两臂长伸别在轩辕瑾背后虚虚一挽,揽着他的肩头以免让他背后伤口碰着地面二度受伤甚至感染。
她声音轻柔,寒潭水波般荡漾着颤抖,低声唤他:“轩辕瑾……你有没有事?”
被喊的轩辕瑾隔了半晌才轻轻半掀开眼帘,他睁开眼,目光比湛蓝清澈的长空远天还要晶莹剔透几分,却写在这般血红一片的狰狞眸瞳里,密室里灯火黝黯,映得他苍白面色影影绰绰,而眸中光亮灿若星辰经久不息。
他伸手轻轻碰上她的脸,嘴唇轻启无声道:“凉夏……你无事便好…”
他第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凉夏,是他放在心上就算流年偷换容颜,依旧不会更改的女子。
安凉夏顷刻间泪如雨下。
眼泪出框带了温度一滴滴砸在他的脸上,轩辕瑾不觉有些心慌。
“你受伤了?”他眼神焦灼无声问道。
安凉夏胡乱摇了摇头,目光却瞥见他已经泛起了黑的干裂嘴唇。
她只觉眼前一黑,果然,那东西爪子上有毒!
果不其然,轩辕瑾一声隐忍的闷哼。
她强制性地按住他想抹去自己脸上泪痕的手,“我没事,你别乱动!”
对上他猩红的眸子,她半晌苦笑一声,声音中犹自带了颤音的哭腔,“轩辕瑾,你又中毒了…”
蛊毒未解,又中了尸毒。
轩辕瑾确是不甚在意的轻笑,呢喃一声:“是啊,真倒霉…”
单手勾着她腰的胳膊却渐渐收紧,他满足地喟叹一声,“不过,幸好有你…”
安凉夏半垂着眸的睫毛微颤,装作没听见,又道:“你忍着点儿,我先给你把尸毒引出来。”
回应她的,是轩辕瑾又一声良久的无奈叹息。
……
有些森然五爪的怪物已经自身前漆黑的密道中跳出。
顾长歌退后半步定睛一看,眉心骇然一跳。
乍眼一看,这怪物还有个人形,第二眼看过去,便完全是不人不鬼的模样了。
这是方尸变的粽子。
看轩辕瑾的情况,怕还是个毒性不小的霉粽子。
不好对付。
这是顾长歌的当前想法。但总得出手,那粽子大吼一声已经再度扑了过来。
顾长歌一手重重按地,一手横挑,斜握化剑真气。一缕黑发咬在齿间,于掺了月色的幽暗火光中竖起雪亮剑光,倏尔霹雳雷霆般的掷去。
那粽子不躲不避直直迎上来。
顾长歌眸光一亮――想必这粽子尚属低级,没能生出神智,这倒是将击杀难度降低了好些。
只是不管有没有神智,粽子都刀枪不入的那种,除非一击必中,要不然好几刀都砍不死一个。
她的真气就算多且醇厚,也抵不住这么一刀一刀地砸。
苏离本来没打算去掺和安凉夏和轩辕瑾的事,毕竟他们的死活和他没多大关系,要真说起来,宣梁战神王爷死在北齐帝都,对他大庆还有好处。
于公于私,他都没理由出手。
可耐不住顾长歌一言不合就凑上去了。
苏离一见这形势,觉得顾长歌要吃亏,慢了她一步提力便跟了过去。
半路还从苏壹和言臻手里顺了两把长剑。
“小叶子,接着!”
曳着水青色漾漾天光的衣袂在空中划出惊艳又清丽的弧线,顾长歌抬手准确接住苏离朝她扔过来的长剑,剑尖一旋对着那粽子峥然一亮。
顾长歌对着已经闪到她身边默契难言的苏离一笑,白花花一口白牙也是亮眼。
苏离眸光便星子般光芒一敛又盛,傲然一笑,神情风云在握,“你打掩护,我去对付他!”
顾长歌二话没说,直接横剑对着那粽子伸过来的爪子悍然砍了过去。
“好!”慌忙之中不见慌乱,她转头对苏离一笑,随即又回头对安凉夏道,“你快带着轩辕瑾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说罢,便真正专心应付起那凶猛的粽子来。
在顾长歌转身执剑的那一刻,苏离看准时机突然旋身飞剑,对着正向着顾长歌嘶吼挥爪的粽子而去,长剑飞射,射向近在咫尺的粽子后颈!
那粽子毫无反应,仍旧专注于顾长歌那霹雳一剑。
惊羽之剑,刹那便至!
不只是顾长歌的,还有苏离的。
长久相处和相通心意磨合出的常人所不能及的默契在此刻不能再更加明显,两人的长剑电光一闪几乎是同时碰到粽子的身体。
只要能一剑砍下那粽子的脑袋,便也解决了,所以苏离这一剑,直接用上了全部力气和真力。
狠厉一击。
黑血四溢。
那从粽子伤口处溅出来的黑漆漆几团流体甚至不能说是血,腥臭,浓稠,黏腻,“啪”得一声甩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青灰色石板上俨然向内凹了一块。
这让其余观战的人皆是眉头一皱――那粽子的黑血有腐蚀性!
受此重创的粽子眨眼间半只手臂已经被顾长歌砍了下来,脖子上的脑袋却还剩了一半。
粽子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身后竟然还有一人,便挥舞着剩下的那只爪子猛地朝身后一扫。
更令人惊愕骇然的是,那爪子上的指甲竟然凭生长了十寸。
苏离和顾长歌齐齐变了脸色――这一爪子下去,苏离那腰怕是也要废了。
偏偏也是这时候,苏离根本来不及收剑挡下拦腰砍来的爪子。
顾长歌忽然跳了起来,一腿猛力上向抬后弹踢,直直踢过自己后仰的头顶。
修长双腿向后高高挑起,倒立一字劈下!
手中沾了腥黑黏液的长剑一竖,朝着那粽子挥向苏离侧腰的爪子劈过去。
却见粽子伤口上溅出来的黑血就要甩到顾长歌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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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百里出手
第二百三十八章百里出手
一刹定格。
苏离剑光大盛,手上力度再灌三分真气,转眼长剑又进粽子脖颈间三寸有余,眼见着便要断开。
顾长歌倒挂凌空,手上长剑飞挑,挑出一个凌厉无比又诡异异常的角度,半斜着长空飞鹤般俯冲砸向粽子的胳膊。
那粽子一只胳膊独留半截,其上黑血翻涌,黏腻的流体滴答滴答被甩开;另一只胳膊五爪成勾,指甲格外的长,尖利森然,此时离苏离侧腰仅在毫厘之间。再有剑横脖上,与剑相连的碗口大小的一道口子大张,冷光中有森凉、微腥、漆黑、冲天而起的珠子一般的粘稠流体再一颗两颗如雨倾落,扑啦啦正欲落在顾长歌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上。
千钧一发之际。
王鑫和秦之衍等人甚至已经顾不得再掩盖身份,拳头一握便要提气而起。
忽有一道玄黑色衣袂倒腾而过,如一道跨越长天星火漫天琉璃的黑龙惊鸿,一条胳膊大展,逆风迎空铺开一条黑色飞瀑。
帝王之相,王者气场。
正是百里荣晨。
只见他长空飞渡,宛若一图虬枝劲节的写意,流虹一般席卷而来。
这道身影,没有半分停顿,径直冲着顾长歌而去。
数道声音同时起。
“嗤――嘭!”先后两道同样的声音一大一小而起,是苏离割下粽子脑袋和顾长歌砍下粽子胳膊,随即两团血肉模糊的肢体落地的声音…
“嗤――滋滋。”布帛撕裂的声音,以及被腐蚀的声音。
但所有人都知道,被腐蚀的,绝不仅仅是只有衣料布帛那么简单。
随后,是大口的喘息声…还有,隐忍极低的闷哼声。
“百里!”顾长歌抱住百里荣晨正要倒下的身体,颤抖着手不敢放下,只怕碰到他背后的伤口。
方才…要不是百里荣晨护着她的脸拥进怀里,她那张巴掌大小的脸恐怕早就被腐蚀的不能看了。
可现在,不能看,不能碰的,却成了百里荣晨的后背。
顾长歌仿若还能闻见腐肉的滋味……
她声音更颤,熹微晨光般跳动料峭着生了寒意,“百里,你怎么样?”
百里荣晨半掀开眸子,一线薄薄天光中目光凝住,他深深看她。
指尖微抖摸上她的衣角,他甚至不敢去碰她。
有生以来从未有所畏惧,却在此刻懦弱不前。
她…是恨他的吧…
恨他背爱忘情,琵琶别抱;恨他阴差阳错竟成了仇人的庇佑。
他在昏醉中安享安乐,她在清醒中喋血火海,深怨难埋。
那么,这样的他,犯下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的罪过,怎么还能奢望她的理解和原谅,甚至陪伴?
爱若执炬迎风,炽烈而哀恸,诸般滋味皆在其中。
他心中凛凛然突然生出无限寒凉――没资格了…
从此后再无资格,伴她碧海青天,长歌当哭。
终于,百里荣晨使力轻轻扯了扯顾长歌的袖口,眼中波澜尽平,消弭解脱,他道:“我无事…”
顾长歌没察觉到百里荣晨情绪刹那间的收放,听到他的回答,她细细审度几分他面上神色。
她皱眉,觉得百里荣晨这模样实在不像是没事的…不过他向来隐忍沉默,此刻伤势怕是好不到哪去…
苏离扔了沾满黑色黏液的长剑,三步并两步走过来,在百里荣晨身前蹲下来。
对上顾长歌担忧凄惶的目光,他稍稍有些失神,黯然垂眸片刻,他呼吸一沉,道:“小叶子,把他扶起来,我看看他背后的伤势。”
顾长歌嗯了一声,小心翼翼扳着百里荣晨的肩膀,扶着他上半身靠到自己怀里。
苏离默不作声淡淡一瞥她这动作,眸光一转看向百里荣晨的后背。
修长素净的手缓缓抚上血肉模糊的后背,两指微屈,怔了一怔,而后,轻轻一暗。
半昏迷中的百里荣晨立马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是一声闷哼。
“苏离!”顾长歌瞪他。
苏离委屈地撇撇嘴,“我无意的…”顾长歌皱眉,盯着苏离看了一会儿,无果,只好作罢,垂首又给百里荣晨轻轻拭去额上的汗。
垂眸间,没能看见苏离狐狸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玩味和狡黠。
玩闹不过一瞬,他随即正色下来,目光暗潮翻涌,细细扫过狰狞的伤口。
“无毒。”沉吟半晌,他道。
顾长歌登时松了一口气,“我怀里还有些伤药,刚好用的上…”
“你现在方便拿?”苏离没好气地斜睨她。
顾长歌一滞,她也是关心则乱,立马改口,“你帮我拿一……”
还没说完,便自觉住口。
伤药都在她怀里,若是让苏离帮忙拿,免不得要探进手去…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尴尬的问题了。
苏离面上笑意都包不住,长眉一挑便要伸手,“我自然是乐意效劳…”
顾长歌不避不让,只只拿眸光冷冷看他。
苏离悻悻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苏壹,把你准备的那些伤药给我拿过来。”
上药之前先得清理伤口,自然都得是世子爷亲自动手,中间免不了又“无意”地多按了几次。
整个过程是很快并且粗鲁的,世子爷的手法是极其刻意地“不专业”的,表情确是非常轻松且无辜至极的,而真正无辜的百里陛下无意识的那几声闷哼是很沉重的……
上完药,不停拿袖口给百里荣晨擦汗的顾长歌也发现,她的那方袖口简直能滴水了。
另一边安凉夏也已经给轩辕瑾引毒完毕,并伸手在身上几处分别按了按后松了口气,看来是没有大碍了。
这才抬头朝顾长歌的方向看过来,神色微微古怪,“刚才的事,多谢了……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自认并不认识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而她现在这个身子也是这个时代没人见过的,实在没能找到什么能值得他们拼死相救的理由。
她也有想过一系列的阴谋论,只是心中才微微生了点儿苗头,便立即自己否定,她实在是不想用这种阴秽肮脏的心思脏了她方才看过来的真实关切的目光。
顾长歌淡淡垂眸,沉吟半晌朗然一笑道:“交个朋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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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所谓男友
第二百三十九章所谓男友
顾长歌淡淡垂眸,沉吟半晌后朗然一笑道:“交个朋友如何?”
这一刻安凉夏心潮起伏,盘坐地上沉默良久,搂着轩辕瑾的胳膊缓缓收紧,终于她勾唇笑了笑,歪着头对顾长歌抛了个媚眼,“当然可以,帅哥。”
“唔......”她歪着头挑眉又想了会儿什么,似是惋惜地撇撇嘴,“要不是人家已经有了男朋友,或许还真要考虑考虑一下你了...”
“什么男朋友?”
安凉夏几乎是瞬间便反应过来这声音的来源,揽着轩辕瑾的手也是下意识的攥紧,却又立即松开。
她装作惊讶的表情低头看他,“呀,帅哥,你醒啦?”
全然一副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并交流的模样。
“不用装了,我知道是你。”轩辕瑾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盯紧了她,抓着刚才那个话题不松口,“什么男朋友?”
安凉夏眨眨眼,浑然一副茫然又无辜的表情对上他的眸子,“什么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的...”
她又嘟哝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的话,眸光一转,突然“流里流气”地来回扫了轩辕瑾那张俊脸几眼,啧啧两声道:“其实说实话不怕伤你心,帅哥,要不是看在这张俊脸的面上,我都没想要救你。”
边说着,还边上手摸了一把...啧...还真是跟以前一样滑呀...
轩辕瑾的脸色有隐隐转黑的迹象。
不是因为安凉夏那骚扰兴致的动作和调戏口吻,而是她那双毫无波动清亮眸子一泊镜湖般凝定无惊,沉默恒定,又广淼而深远。
他在这双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眸子中,看见了他自己,却没能看出更多的意味。
她...失忆了?
安凉夏永远老实不过三秒钟,弹了弹手指又掐了轩辕瑾的嫩脸一把,随即便换了再正经不过的脸色和口气,严肃道:“不过我是个很实际的人,绝对不会干吃亏买卖的,对于这种只能看不能用的东西,一向是只抱着欣赏的态度绝不起沾染的心思的,所以,我救了你,你也不用以身相许,给我三万两白银便好。”
轩辕瑾只静静看着她,一方深碧而澄明空湛的眸光,蓄了满满的静而黯然的深情。
安凉夏只当自己没有看见,皱着眉低声嚷嚷:“喂喂,看着你人模狗样一副霸道总裁人生巅峰的模样,不会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吧?”
顺手拍了拍他的脸,啪啪作响,安凉夏却不甚在意,眉头皱得更深更重,“要不然我再给你打个折,一万五千两...喂喂,不能再少啦,我做生意也是有底线的!”
轩辕瑾沉默以对,事实上,此刻他躺在她怀里,看她眼波如怡挽了春风而来,掀开那一层长覆在久远而寂寥入骨的岁月上的尘灰;看她唇瓣轻抿,蔷薇般一闭一开便是清浅而令人迷醉的呼吸,带了梦里一般旖旎的香风阵阵,化作一首首相思成劫的重逢的歌。
于是思绪也缠绵,烟水流荡恍惚之中,他在听不得任何声音,只一心抬臂想抹平她拢起如山峦重叠的黛眉。
“诶,你想做什么?”安凉夏两指夹住他的手,语气有些不善,“不想给钱咱们可以再商量嘛,你这是想下狠手?”
“实在不行,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心这么黑会没朋友的我跟你讲!”安凉夏简直是痛心疾首,“算了算了,不想给就不想给吧,算我倒......”
“我给你三万两黄金。”轩辕瑾没用几分力气便抽回手,几分落寞的姿态隐藏很深,他依旧面无表情地撇开眼,半枕着安凉夏的肩窝,“三万两黄金,你给我把身体彻底调理好。”
只是好到什么程度,那就是他说了算了。
“黄金?”安凉夏眨了眨眼,晶亮的眸子瞪得圆溜溜,“好商量好商量!”
眸中精光却一闪而过,她本意就是留在轩辕瑾身边给他把体内压制住的蛊毒解了,轩辕瑾这一手倒是给她找了个好理由。
她顺着轩辕瑾的台阶下,一阵点头。
轩辕瑾看着她脸上的笑,眸中也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只是下一秒这笑意瞬间消减。
“你们想去哪?”
言臻和苏壹同时出手拦住正想要往一处密道深处走去的柳姬打头的几人。
柳姬一见自己想要偷偷溜走是不可能了,转首妩媚一笑,两指勾一个微翘的弧度轻飘飘搭在苏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笑吟吟推了推,“这位小哥别这么凶嘛。”
苏壹甩开柳姬的手,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柳姬恍若未见,眼波怡然荡漾挽出一朵花来,还是娇媚地笑,“奴家只是觉得这密道太闷了,想去别处转转嘛,两位小哥为何这般紧张?”
苏壹冷笑着哼了一声,对柳姬张嘴说出来的话嗤之以鼻。
顾长歌和苏离等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纷纷将目光移至于此。
同柳姬身前半步之遥的王鑫对视一眼,顾长歌眸光微沉,皱了皱眉,一时也搞不清柳姬究竟在想什么。
王鑫也是奇怪,他一直觉得柳姬这个人不简单,很多时候所做的决定和说的话都是是说一半藏一半,细细一想又觉得暗藏更多玄机,这次突然说要离开这个密室看似也是电光一闪突然的主意。
他一直暗中注意着柳姬的神情和动作,分明看见她在说要离开这个密室之前脸色一变,毫无预兆地便沉下了脸色。
这其中要是没有什么隐情,王鑫怎么都是不信的。既然心有怀疑,他索性跟着她一起看看她还有什么秘密。
以及,顺道盯紧了那个看似一路过来没有任何存在感却有意无意地同柳姬好几次诡异的眼神交流的方千若。
王鑫同有一样心思的秦之衍对视一眼,随即暗中对顾长歌使了个眼色。
收到王鑫的示意,若无其事地垂眸,淡淡道:“放他们走。”
言臻和苏壹一同看过来,微微皱眉,手上动作却没有半分松懈。
苏离玩味的唇角笑意更深,指尖轻轻点了点装着伤药瓷瓶的瓶口,目光并没有转向苏壹,却道:“回来吧,苏壹。”
随即另一道声音响起,微微沙哑而低沉,“言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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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假的墓穴
第二百四十章假的墓穴
百里荣晨醒了。
顾长歌立马低头,“感觉怎么样?”
“并无大事。”百里荣晨揉了揉眉心,坐直身子离开顾长歌的怀里,又看向言臻,“让他们走吧。”
顾长歌适时开口解释,“大家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与其互相猜忌和费心防备,不如早早地分开,谁也碍不着谁。”
柳姬笑笑,又抛过来个大大的媚眼,“还是业哥了解奴家。”
顾长歌眉心一跳,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显然被柳姬一声“业哥”给恶心得不轻。
她垂眸扶着百里荣晨的肩膀靠着墙起身,察觉到手中肩头轻微的一颤,皱眉又问:“碰到你伤口了?”
“没有。”百里荣晨压下心头悸动,掐了掐掌心,手心湿润而冰凉,心上却如同放了块灼热的炭,炙烤着他撕裂的心,他仰首看着头顶上黧黑而显得幽邃的密室圆顶,在心底吁出一口气,推开顾长歌扶住他的手,站好,沉声道,“并不是什么重伤,不必这般。”
而后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莫要贪恋和妄念。
顾长歌松开手,不疑有他,百里荣晨一向不喜同外人多有接触,会推开她也没什么奇怪。
柳姬等人已经离开,影影绰绰的身影渐渐隐没在灯火黝黯的密道中。
“柳姬这人越来越奇怪了。”顾长歌摸了摸下巴,“先前以为不过是李程业安排朝堂上的一个暗桩,现在看来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苏离也不藏私,“我怀疑,她和东海有关。”
“东海?”顾长歌眸色加深,朝着柳姬离开的密道方向又看了过去,“藏得这么深?”
苏离神色微微有些玩味和怪异,挑眉看向百里荣晨,同他对视一刹便淡淡撇开眸光,笑对上顾长歌,“还记得我们在这林场里的最后一场比试中遇到的那个阵法吗?”
“嗯?”
“那阵法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有一些印象。”苏离说得随意而模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东海秘而不宣的问心幻阵,属于顶级阵法,至于是不是真的,倒是可以问一问咱们的百里陛下。”
苏离狐狸一样似笑非笑地把锅扔给百里荣晨。
百里荣晨神情淡漠,点了点头。
“这问心幻阵在东海也属于半是禁术的那种,一向只在几大世家中流传。”苏离勾唇继续道,“我有幸见过,并恰巧记下避过这‘问心’的法子。”
顾长歌抿唇,斜挑高了眉瞥一眼不动声色的苏离,这“恰巧”还真是巧得很......
苏离坦然对上顾长歌的眸光,凝眸间都是天地灵气所钟的潋滟辉光,满目辉光中,他冲她眨眼笑了笑,“更巧合的是,那日柳姬他自己所说机缘巧合之下用来躲过这问心幻阵的法子,正是我所看见的...你们说巧不巧?”
“巧合多了便不能再说是巧合。”顾长歌接话,这话却不知道是在影射苏离还是柳姬两人中的谁,又或者一语双关,两者皆有,“不管怎么样,柳姬这人应该要真正重视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顾长歌特意多看了两眼正在调息的百里荣晨。
她这是想给他提醒一声,无论柳姬的最终目的在何,如今终究是待在北齐皇宫里,想要下手最容易找的突破口多半也是在皇宫里,再加上百里荣晨这个目标实在太明显,就算千防万防,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顾长歌就怕百里荣晨一时大意失了手,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百里荣晨收了内息,漫不经心瞟苏离一眼,而后淡淡朝顾长歌点了点头,半掩在袖袍里的手指扣着袖囊上薄薄一层布料,如此轻软细腻,对比他心事沉重深恸。
“还有一件事。”他突然道。
顾长歌看他,“什么?”
“我们得出去了。”
“什么?”顾长歌皱眉,“为什么?”
百里荣晨低低半阖着眸子,想起那个神秘的男子以及他说的一些话,深深吸了一口气。
“除了这个死尸,你们不觉得咱们这一行太顺利了吗?”他指了指地上那个面目全无的粽子,“饶是遇到的各种奇异的阵法,但有哪一个不是有惊无险顺利渡过的?不是我妄自菲薄,实在是仔细一想太过诡异。”
闻言,其余人皆是皱了皱眉,顾长歌走上前去拿剑抵了抵趴伏在地上的那粽子,剑尖一勾轻松割裂开某处衣襟布帛,碰上一块硬物。
“铿”得一声,让所有人目光聚于一点。
顾长歌又用剑拨了拨,播出一块腰牌。
“泸州东平王手下的人。”顾长歌盯着那块腰牌下神,“身上带了这么快东西,看来还是挺重要的那种。”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死尸最开始并不是墓穴里面的东西。”百里荣晨道,“也再一次从侧面说明了这个墓穴根本就没给我们带来多少危险。”
顾长歌无意识地抚摸着剑柄上的宝石突起,挑了挑眉,“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墓穴根本就是假的?”
“有这种可能,但也说不定我们只是尚且在这个大元帝王墓的外围。”百里荣晨摇了摇头,淡淡道,“但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这是一个圈套。”苏离慢慢思索,接话道,“那么他们把我们引进这墓里有什么目的?不可能是要杀我们吧。”
一点实质性的伤害都没有,说要杀他们谁信?
这一点其他人也没能想没明白,百里荣晨又道,“还是先出去吧,这墓穴没什么用了。”
“你怎么就确定没什么了?”苏离若有所思,“再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出点儿线索。”
顾长歌也是这个意思,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在墓穴入口的那扇石门上所写的“顾家离魂血,养之以祭天”这几个字眼,隐隐有想法但纠缠在脑子里的一团乱线怎么也理不清,便想着从这墓穴里再找找其他线索。
就这么没有半点儿成果的离开,实在是对不起这一趟。
却未料一直沉默的安凉夏也赞同百里荣晨的话,抿了抿唇,她道:“我们离开吧,这墓穴真的没什么了,这根本就是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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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崇明神殿
第二百四十一章崇明神殿
假的?
顾长歌眼风微扫,看一眼百里荣晨,再看一眼安凉夏――这两个人,为什么都咬定了要离开这个墓穴?
一个消失了一段时间,一个更是突然凭空出现在这墓里,怎么看都藏了秘密,那么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所经历的,和这个墓穴又有多大的关系?短时间内顾长歌是想不出个四五六来的,索性先放过去容后再议。
顾长歌微微一笑,垂下眼睫,再抬起来时依旧一脸平静。
“既然你们都说要出去,那便出去吧。”顾长歌颇感无奈地耸了耸肩,“毕竟我还是要服从指挥的不是?”
服从的当然是百里陛下的指挥。
面对这番若有深意的话,百里荣晨半阖着眸子,清冽淡漠一如平日,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反应。
偏偏在顾长歌看来,这有点儿不正常。
苏离整了整衣襟,闻言瞧了眼一脸正经到不行的百里荣晨,对顾长歌的话不置可否,随即也表态道:“小叶子都说要出去了,我自然也没有异议。但是,来的路被堵死了,我们怎么出去?”
说完这话,苏离和顾长歌两人齐齐看向安凉夏。
先前安凉夏似是打定了主意藏拙,三人一路过来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最后却因为一个轩辕瑾几乎是前功尽弃,暴露了个彻底,顾长歌和苏离两人可没忘记方才三人在密道时她那一句霸气隐现的“我带路”,若不是真的对这墓穴有个一知半解的,可没有这种底气说出这话来,她分明是有所隐瞒。
轩辕瑾心思翻涌,一开始还沉醉在安凉夏突然归来的喜悦以及她怀中的温香软玉中不能自拔,一见对面那两个“男人”看过来的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的目光,再联想起安凉夏所提及到的男盆友一说,眸色幽深,不动声色地正了正身子,替安凉夏挡了挡顾长歌和苏离两人的目光。
安凉夏却丝毫不领情地推推他的胳膊拨开他,一手环胸抱臂,一手轻捻起一缕卷发绕在纤细的指尖挑了挑。
她眼波流媚,溢了清冽醇酒一般的馥郁,幽幽灯光下更显醺媚,再配上那一身古人闻所未闻,看来惊为天人的美艳小红裙,给本就明艳倾城的容貌再添三分风华绝伦,玉骨天成,说是绝色佳人、人间极品也不为过。
顾长歌突然叹了口气,心道这么颗根正苗红的大白菜,怎么就白白便宜了轩辕瑾这么只猪。
亏她先前一直觉得安凉夏才是拱了轩辕大白菜的那头猪呢!
世事真是无常啊......
思及此,她又转眸淡淡瞥一眼百里荣晨,便又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谁说不是呢?
安凉夏才不管眸色落寞难言的轩辕瑾,语笑嫣然地对顾长歌几人道:“既然都说了要交个朋友,我自然要拿出几分真诚来才说的过去。”
她笑吟吟说着,眉眼间倒真显出几分真诚,不过这真诚,说实话除了顾长歌和轩辕瑾,其他几人是压根不信的。
“所以啊,出去的路,我领着你们走。”
苏离眯了眯眼,有些话正要出口,才方启唇便被安凉夏莞尔一笑堵了回去。
“诶,不过咱们先商量好啊。”她美眸笑得微弯,可爱娇俏中自带一股媚意天成,一根手指素净翩然轻轻放于唇边,做出噤声状,“有一些事情,我但凡不想说可是不会多说的。”
这态度着实有些嚣张狂妄了,可架不住人家本身美艳御姐总攻气场强大,在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忠犬性质呈守护状的宣梁战神,即便是在场有人再不将安凉夏这人放在眼里,单单是看在轩辕瑾这种暧昧的态度上,也得多多费脑子思量一番好不好下手了。
安凉夏的一番话嘴上说是商量,却没有半点要听他们开口的意思,苏离笑容玩味,投向安凉夏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审视。
随后他平和一笑,点了点头。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当自己是没看见那阙目光里的审视,安凉夏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被这笑苏得给颤了两颤,盯着苏离那张脸又狠狠剜了两眼,这才心满意足地撇开视线。
她半点不以此为耻――古人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有子曰颜即天下,翻译过来就是盛世美颜都是天下共享的!
所以她看得没有半分心理负担。
只可惜没注意到她身边另一张盛世美颜冷不丁黑了下去。
轩辕瑾身侧一丈内气压骤降,安凉夏心大浑然不觉。
相比于进入墓穴的过程,出来的路更是平静得让人不敢相信,顾长歌也越来越倾向于这是一场针对某个或某些人的阴谋这种说法,回首看一眼离孤山脉,那一眼里,笑意不减,却暗潮汹涌,变幻万千。
......
海上寂寂无声,初夏的夜扔起了淡淡薄薄的一层水雾,将海上那座灯火阑珊的岛屿隐隐约约笼罩其中,只露出个美人掩面的盈盈意境之美,光影蒙昧中月色更淡,像极了美人双瞳剪水中潮湿而晶莹的相思。
美人思,思归人。
在东海最高峰遥极峰顶端象征着最高信仰的最神秘力量的崇明神殿上,月影高束,自屋顶露天的观测台上流泻下来,月光下一抹白衣沧然静静伫立。
那身形修长而挺直,寂静中听他呼吸清幽细长,嘴中念念有词,伸出宽大白袍外的两指轻捻的手却苍老至极。
姿态及其自然而闲逸的手忽然一颤。
“怎么会...怎么会...”白袍下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一张脸隐隐看出不输于那白袍颜色的苍白和衰皱,他突然仰头将头顶一片浩瀚星空看得更深切,呼吸骤然加紧。
那呼吸声全然不见最开始的清浅随和,反而是一片沉重和压抑,喉咙间似乎还能听见“嘶啦嘶啦”的撕扯声,称得这清幽的夜都吓人的很。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这究竟是回来了...还是没回来?”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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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速之客
第二百四十二章不速之客
今日朝鸾殿来了位不速之客。
宫月出一席铁锈红撒亮金刻丝描花凤凰曳地长裙,食指微屈漫不经心地扣了扣桌面,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澄明日光下琉璃生辉,反射一道夺目辉光闪了闪柳姬的眼睛。
一声又一声扣着桌面,带出一股无形的压力,宫月出良久才开口:“柳校尉可是要来找陛下的?缘何找到了本宫这里?”
柳姬一身官袍也遮不住的丰腴身材袅袅娜娜动了下,“下官可是来找皇后娘娘的。”
“哦?”宫月出手上动作没有一丝停顿,语气间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微微抬眸扫了眼柳姬半拖着地的官袍袍角。
眸光轻瞥,飞霞般清越灵动,在瞥到未完全掩住的鞋后跟处一点颜色偏重的痕迹,微微沉了下去。
“我想丞相应该跟您提到过。”柳姬脚尖轻转,手上也不动声色地压了压袍角,“柳姬如今站得是您和宫家这一队...所以,下官是来找娘娘您的。”
柳姬本以为宫月出就算不惊讶,也多多少少会问一句找她作何,却未料她低垂着头,恍若未闻。
宫月出仿若没听见她这番话,自顾自拨了拨杯中茶梗,半晌又开口问道:“敢问柳校尉,是从哪条路上过来的?”
柳姬端着八仙莲花白瓷杯盏的手几不可查地一怔,心中暗想自己这一路过来可否暴露过什么,半晌才笑意婉然,嫣然一笑道:“下官自下了朝便直接来了朝鸾殿了,自然是从无极殿通向这边的襄阳路走过来的...不知娘娘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可是有什么不对?”
宫月出敲着黄梨木雕花小桌的手上动作节奏分毫不乱,眸中也是一派平和端庄,摇了摇头娴雅一笑道:“无事,闲来无事问问罢了。本宫料到柳校尉该是一下朝便过来的这番安排,也来不及用些早膳,便想着叫人安排一下,这不,安排之前先问清楚校尉当真空腹,免得做了无用功。”
柳姬听见那“无用功”三个字,只觉甚是刺耳,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别的意思,可能是她第一次面对宫里这些女子,难免谨慎敏感过了头,草木皆兵罢了。
宫月出又敛下眸子,掩去其中复杂。
她方才看见柳姬鞋上所粘上的土是御花园里宛竹楼附近特有的江源粘红土。
这土是先皇为讨一位进宫之前家住江源一带的妃子欢心,特意派人从江源走水路运过来的,为的便是在御花园里种一片娇贵的江源宛竹,后来妃子失宠了,这片竹林倒是长得繁盛,便一直运土来养着。
整个皇宫中只此一处有这种江源特有的粘红泥土,但柳姬所说的襄阳路,根本不会经过御花园,更别提宛竹楼了,所以她只能是说了谎。
这其实并不算柳姬疏忽,实在是她初来乍到,对着皇宫尤其是后宫的格局不熟,哪能注意到脚下泥土这种东西,这次栽得也不冤。
宫月出也不想太过纠缠于这个问题,免得打草惊蛇,毕竟对她来说,宛竹楼方向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很有可能帮她找出些线索来,她自然不会平白放过或错失这次机会。
于是她又转回方才的话题,“柳校尉说笑了,父亲他确实没跟本宫提过柳校尉同宫家的关系。想必丞相也清楚,这嫁进宫里来的女人便只能算是皇上的人,断没有继续跟娘家纠缠过深的道理。”
“所以啊...”宫月出抬起头来正视柳姬,敲着桌面的手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柳校尉若是有什么想法,还是直接去丞相府来得好,本宫一介女子耳,再者身份敏感,实在不能掺和前朝政事。”
柳姬方一听这话还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指,顿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宫月出是在提起最开始的话题,这一前一后,早就将她提前布置好的节奏打乱,慌乱仅仅在一瞬间,柳姬便冷静下来,拢了拢袖子痴痴的笑,“瞧娘娘您说的,未免也太过凝重严肃了。您也不想想下官不过一四品虚职,哪有什么资格谈得上国家政事。来找您,也不过是如同丞相所言,打个招呼罢了。”
宫月出默不作声,垂首间讽刺一笑。
方才还跟自己说,宫丞相已经跟自己提起过她,不过这么一会儿,便换了口吻说是来打个招呼。
自己打脸也不嫌疼。
不过看她这态度和半天不进入正题的谈话,想必这一趟,也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来会会她。
宫月出无心和柳姬多有纠缠,至少目前没这种心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柳校尉招呼也打过了...”她施施然起身,“本宫也乏了。”
柳姬显然没想到宫月出竟然也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这一趟她原本存了试探的心思,却未料一番交流下来她什么实质性的成效都没能收到,甚至还打草惊蛇,无端暴露了自己。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宫月出绝对开始防备她了。
“还有...容本宫多说一句。”宫月出声音微凉,“不管今日你找了什么理由能光明正大地来我朝鸾殿,但本宫身份实在是不适合同你有太多牵扯,而且这宫里眼线无数,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她的话说一半留一半,隐晦得很,柳姬却听得明明白白,眸中愈发幽暗,面上笑意渐深,原本还算正经的脸色此刻重回平日的妩媚。
终于走出朝鸾殿外,柳姬伸手轻轻拭了罢额际上的虚汗,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个皇后,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这北齐,果然藏龙卧虎。
朝鸾殿端坐的宫月出也是在柳姬离开之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随即眸光一厉,面上是浅浅的、矜贵的、端庄的笑,目光却隐隐生寒。
她轻唤:“环玥。”
“娘娘?”
“去看看,丞相为什么还没到?”宫月出又敲了敲桌面,面上一丝厌恶划过,她冷声道,“派人去喊他一声。”
“不用了!”门口方向有人走进来。
宫月出立即抬眸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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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心难寻
第二百四十三章真心难寻
“方才路上被耽误了一会儿。”宫桦态度并没有那么恭敬,进来之后便直接大剌剌坐在宫月出对面的雕花木椅上。
宫月出眸光一闪,一丝阴沉一闪而过,面上却平静,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往旁边走了两步。
长裙曳地,金丝熠熠,日光下流荡出水波回纹的弧度,蔓延至紫檀木梅花折枝贵妃小榻拢下的淡淡阴影里。
宫月出默不作声地坐下,身子不偏不倚不斜不靠挺得板正。
宫桦没她那么沉得住气,便又开口道:“方才派人这么急着找我做什么?”
“先前柳姬来了一趟,这不她前脚刚走,您就进来了。”她直入主题,“听说是您叫她来打声招呼的?”
“她这是第一次来?”宫桦稍稍皱了皱眉,“我老早就告诉她来跟你通个气。”
“父亲。”宫月出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眉间端庄高雅的姿态显出一抹凉薄和淡漠,她道,“你急躁了。”
这宫里人多眼杂,又眼线无数,与柳姬的交易只适合在暗处进行,哪能这般迫不及待放到明面上来,让柳姬来找她,用什么名义来?
不管怎么说都容易惹人怀疑。
“得亏是柳姬还多长了个心眼,知道缓两天再过来。要不然你以为你们的关系能瞒得住皇上多久?”宫月出话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宫桦被这话气得噎了一口气——听听宫月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得亏柳姬多长了个心眼?换句话来说不就是骂他缺心眼吗!这是一个女儿该给父亲说的话?
翅膀真是硬了!
但人家翅膀是真硬,连他也不敢轻易去摆弄,只好将心头一口郁结之气生生压了下去。
面上露出无奈又挫败的神情,他恍惚中开口:“我也是没办法啊,皇上他最近的动作太大了,你看那襄城平和县的那事,于我来说也是一场无妄之灾…”
宫月出眼露讽刺。
宫桦倒是装的一手好委屈,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自己被宫毅和宫泽阳联手坑了一把,可归根结底来说,还不是他自以为是又心比天大,以要给宫言辉看病为由拒绝宴会甚至是上朝来给自己长脸?
这下好了,长脸不成,反倒被打了脸。
也是活该!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宫月出敛住心绪,“有关襄城平和县,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说起这事,宫桦也立即正色道:“情况如何?”
宫月出眸色加深,一眼难观其底。
宫桦被这眼神给吓得噤了声好一会儿,半晌才又恢复过来,沉声问道:“这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宫月出点点头,竟勾唇笑了起来。
宫桦被这古怪而诡异的笑瘆的慌,“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月出没打算卖关子,“从目前我手里掌握到的消息来看,襄城平和县一事,有宫家人掺和的手笔。”
“宫家?”宫桦大吃一惊,“你确定?”
“父亲今日废话怎么这般多?”宫月出斜睨他满目惊惶的神色,抚了抚平贴顺滑的发髻,“我既然能跟你提起来,自然是有所察觉…怎么,难不成你还怀疑我是在蒙你,还是在挑拨什么?”
宫桦讪讪一笑,原本的怀疑却因为宫月出这番直言不讳的话而打消了不少。
“自然不是怀疑你。”他道,“我只是在想,牵扯其中的人究竟会是谁?”
他喃喃低语:“宫毅和宫泽阳联手将我扯进这件事中来,若此事背后之人是他们,应该不会希望我牵扯进去并有所察觉,所以,应该不会是他们……那还会有谁?”
沉思良久,他眼神突然一凛,“会不会是宫言鑫?”
宫月出摇头,“至少我查到的人不是他,但不能确定他会不会也在这件事里留有一手。他这个人不简单…”
“不是他,那还会是谁…”宫桦伸手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总不至于是宫醉这个不成器的吧?其他的…也没什么人了…”
宫月出唇角笑意渐深,越发的意味深长。
宫桦看着她这笑,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不会真的是……”
“不是宫醉。”她突然打断他,“我查到的宫家那条线,是关于你那夫人和管家的…”
“不可能!”宫桦像被人踩了尾巴,立即脸色煞白,怒目圆睁对上宫月出笑容诡异的眸子。
“不管父亲信还是不信,反正我查到的就是这样,你要是真不愿相信我也没办法。”宫月出笑道,“反正我给您提供了这么条线索,您大可自己去查一查。”
“当然,就凭着丞相您和夫人之间的绵绵情意,想必是全身心信任着彼此的。”她语气听来一点儿也没有讽刺,微微仰起脸,秀丽娴雅的眉目在日光下轮廓清晰美好,看在宫桦眼中却让人心惊。
他知道,宫月出这番话说出来,他便不会放着不查…他不能容许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在自己身边…更遑论是最亲近的人…
端庄容颜噙一抹淡淡笑意,无波目光中却是满满的通透了然和深意…这一根刺已经确确实实扎在了他的心上,就算以后拔出来,留了伤口和疤痕总归会痛和介怀。
那么,你以后该怎么面对你宣扬的爱情和真心。
世上哪有这么多真爱啊…
不过是话本里写来骗人眼球的东西。
她瞳眸深邃,漠然垂首,眸光看似宁静广袤其实却有点森寒凉薄。
宫桦只听见她莫名其妙地冷笑一声,想了想又问她:“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宫月出转头目光平静地看他。
半晌微微一笑,“这么久过去,都快忘了宫外风光如何了…我想,是时候出去走一趟了…”
“你要出宫?”宫桦眼神中有些不赞同,“那这宫里怎么办?障眼法什么的太过冒险,皇上他只消过来看一眼,一定会有所察觉。”
过来看一眼?
宫月出缓缓阖眸,掩去眸中讽刺和自嘲,他有多久,都没来看这一眼了?
“急什么?”宫月出尖利护甲一下一下敲着膝盖,没睁开眸子,“怕皇上有所察觉,那便让他有心无力,看不了这一眼不就行了?”
宫桦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对皇上下手?”
回应他的,是宫月出睫毛微动,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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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线索再现
第二百四十四章线索再现
北齐帝都北边京郊风景深寂旷朗之处,近日新建起一座庄院,占地广阔,屋舍轩朗。
据传言称,是帝都最近风头正盛的泓伊酒楼当家人所建。
这确实是襄陵和黄芪派手下人建起来的,实在是最近泓伊酒楼乱七八糟来得找事的人太多,他们也怕影响了泓伊酒楼的生意和形象,便决定找处安静的地方干脆建座宅子,不仅方便,自己还住着舒服。
庄院建成之后,大家都挺满意,干脆就直接将议事约在了这里。
顾长歌拨了拨衣服上的皱褶,挑眉看向身旁坐着的王鑫。
“所以,阿鑫的意思是,柳姬带你们离开后不久,便不置一词领着你们直接出去了。”
“嗯。”王鑫点头,“她似乎对墓穴的构造很熟悉,虽然中间也领着我们走了很多错路弯路,但给我的感觉那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掩饰。”
“而且,她整个人脸色也不对劲儿。”王鑫努力回想当时在墓里的情形和细节,皱了皱眉道,“尤其是有几次,都是突然变了脸色,没有任何过渡和征兆...还有一出墓穴,她脸色更是阴沉得紧,连个招呼都没打便跑了。”
“这柳姬果然有问题啊。”襄陵摸了摸下巴,面色深沉。
“何止是有问题,那是有大问题啊。”黄芪冷笑,又转向叶清容,“话说清容,看来你先前查出来消息有误啊,柳姬这种人可不像是一个武林盟主能压制住的。”
叶清容肃然,“先前确实是我疏忽了,我会亲自再去查一查。”
“柳姬这人是怎么又跟宫家扯上关系的?”襄陵转而问王鑫,“什么时候的事?”
“依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应该是柳姬主动找上宫家来的,我本来也没察觉,也是在出发前往大元帝王墓之前才知道了这件事...不过,我猜测,很有可能柳姬早就找来了。”王鑫攥了攥拳,大拇指别在拳头里面微捏了捏,又道,“至于为什么没人查觉,要不就是两方早就勾结在一起却没有声张露出马脚,再或者,就是柳姬一开始主动找过来的时候,宫家那些人还看不上她,直到最近才有了联系。”
他沉眸环视一周,见众人神情皆是凝肃,眸中微微露出讽刺,“我更偏向于后一种说法,毕竟宫家那几个人这几年是越来越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了,尤其是宫桦,同三年前想比,简直是两个人。”
顾长歌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转眸又看向秦之衍,“那个方千若又是怎么一回事?”
“据说是刘家找来的远房表亲,师承隐士高人,很是厉害,但我没见过她出手,也没法根据一招一式推断其功法来源。”秦之衍抱剑倚在没门框上,垂眸道,“这人也是神秘得很,至少刘家几个主事人对她的态度很值得推敲,根本不像是对待表亲,而是隐隐的一种敬畏。”
“敬畏?”黄芪眨了眨眼,“这么玄乎?”
王鑫突然又道:“这个方千若和柳姬绝对有关系,两人之间的相处有问题。”
秦之衍也点头,“两人看似是第一次相遇,但总觉着两人短短几句对话暗藏玄机,甚至是有点儿针锋相对的意思。”
“有意思。”顾长歌摸着下巴笑了笑,眼底暗光幽沉,“同宫家一行的柳姬不是宫家人,与刘家一派的方千若也不是刘家人,偏偏这两人还有着某种讳莫如深的联系...”
她目光平静,深黑瞳仁深处却有着一些晶光闪耀的亮点跳跃,重新转向叶清容,她问道:“那清容和挽裳宫主守在大元帝王墓外面都发现了什么?”
“我将所有进入墓穴的人都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调查,总结了下参与进来的几方势力。”叶清容淡淡道,“排除了一些没多少意义的散户之后,剩下的便只有皇帝陛下,我们凰盟,还有与你同行的那个黎苏,以及宫家、刘家和泸州东平王的势力,我一直照着少主的意思守在墓外面没进去,所以剩下里面的事情并不知道多少。”
“主要的势力都出动了,北齐帝都里便只剩下一家没动作了。”顾长歌敲了敲沉香木榻椅的靠手,姿态稍有慵懒,目光却格外清醒而厉烈。
王鑫眸中锋芒突起,接着顾长歌未说出的话道:“林家。”
“对,唯独少了林家。”顾长歌向榻上一倚,低声道,“作为北齐朝堂上唯一一个还能和宫家对付几招的家族,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个机会?就算不奢望有所得,也不可能放任宫家有丁点儿占到便宜的可能。所以,林家这一次的缺席,着实诡异...”
王鑫目光一凛,又道:“这次的诡异,再加上次在宫宴上林家的那次出手,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不管怎么说,总归能够确定了...”顾长歌无声吁一口气,目光幽深,继续道,“林家绝对有什么大招,而且,背后绝对有助力。”
“会不会这次有关大元帝王墓的阴谋,也和林家有关?”襄陵突然问。
顾长歌却摇头否认,“林家没那么大能力,也没这么大野心。”
“若是他背后那势力呢?”
顾长歌怔了怔,皱眉垂眸,语气不明,“这倒是...有可能。”
半晌睁开眼,依旧平静的目光探向叶清容,微微一笑道:“这么一来倒是辛苦清容的情报司了,毕竟需要查清楚的人和事情太多了,又多有难度......”
“无妨。”叶清容淡淡平和一笑,“这本就是情报司的职责所在,少主无须客气。”
“嗯。”顾长歌又坐正了身子,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上次我让你去查的宫家那个管家拿出来的那笔银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了消息。”叶清容颔首道,“先前说要往皇后宫月出身上查,查了一段时间仍没什么进展,我便反省是不是又找错了方向,后来突然又有一件事掺和进来,本来没什么想法,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在那件事上找到了那笔银子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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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开始布局
第二百四十五章开始布局
顾长歌正色问道:“如何?”
叶清容微微压了压下巴,低声道:“那笔银子,和襄城平和县扯上了关系。”
“前几日宫宴上宫泽阳和宫毅提起来的那个襄城?”顾长歌眉眼低垂,捻了捻手指,沉吟道,“如果清容查到的消息属实的话,那么便很难不让人怀疑宫家这几个人的动机啊...”
“宫家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黄芪揉了一把头发,“你们说,宫泽阳和宫毅费知道襄城这事和丞相夫人的联系吗?”
襄陵抿了抿唇,叹气道:“不知道。原本以为宫毅和宫泽阳把宫桦算计进襄城这件事里不过是极力撇清和洗白自己的形势之下无意识的行为,现在再掺和进丞相府的人进来,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了。”
“我倒觉得宫毅和宫泽阳并不知情。”王鑫突然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派人仔细盯紧了乔书言和杨成毅,发现他们所有的动作都是瞒着所有人的,而宫桦,最近也是把全部的心思全花在了宫言辉和宫月出身上,原本就跟宫泽阳和宫毅不对路,宫宴那事发生之后,更是相互敌视,几乎算是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黄芪追问:“有没有可能是做的表面功夫?”
“做表面功夫能做到对方小妾的床上去?”王鑫讽刺轻笑,眸中厌恶一闪而过,“昨日夜里,宫毅偷偷摸摸进了丞相府一个小妾的房里,临走前还给了她一个药方。我看了一眼,药性不大,但时间长了沉积体内毒性不下于鹤顶红一类的烈性毒药。”
“啧啧...”黄芪来回搓了搓手掌,啧啧了两声,表情一言难尽,“贵圈真乱。”
顾长歌不置可否的笑笑,挑了挑眉看向窗前站得笔直的言萧,“说起小妾,将军府那个宫女怎么样了?”
言萧皱了皱眉,适时对顾长歌让自己盯着个女人的命令表示不满,半晌到底是开了口:“挺老实的。”
“刘家来过人吗?”
“未曾。”
顾长歌听言萧这么说,虽然心有怀疑,但也是相信言萧的能力的,作为当年言家卫的顶峰人才之一的他,不至于连防人都防不住。
至于这么久无动于衷的林家,要么是在蓄力想搞一出大的,要么,就是在忙别的,暂时没时间处理这么个小宫女。
这么一想才发现林家实在是不对劲儿。
顾长歌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正想喝一口,被王鑫拦下。
“换一壶吧,这茶水虽未隔夜,但到底是凉了的。”
顾长歌笑了一声挪了挪手,“哪这么多事儿,和口凉茶刚好冷一冷脑子,理理思绪也好。”
王鑫见她唇边笑意朗然通透,只好作罢,笑了笑收回手,又道:“大元帝王墓的事先告一段落,接下来有何计划?”
“有计划又怎样?”顾长歌慢吞吞放下茶盏,眸光围着杯沿轻轻绕了两圈,眼波如茶水流荡,“计划赶不上变化。”
“所以?”
“所以...我打算离京去别处转一转。”顾长歌笑眸弯弯,修长手指轻轻按在杯沿水渍处摩挲两下。
王鑫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去襄城?皇上他会允许你离开帝都吗?其他几方势力最近可是顶你盯得紧。”
“谁说我要离开的?”顾长歌嘴角浮出一道神秘的笑意,琉璃般的眼神一挑,“将军府方建成不久,备得圣宠的将军大人又是偶得佳人浓情蜜意之际,自然是流连美人怀乐不思蜀,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将军府醉生梦死才好呢。”
她若有深意地笑了笑,勾一朵清丽芙蓉唇边旖旎绽放,“至于我,不过是一介身份成谜的江湖闲士而已,途经襄城为其风光所迷,这才多留了几日。”
“你要动用凰盟的身份了?”
虽是疑问句,话中所流露出的肯定意味却是不容置疑的。
“然也,凰盟少主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顾长歌对王鑫莞尔一笑,“太过神秘了未必就是好事,容易被有心人忌惮和惦记。”
微眯的眸子中精光一闪,一线眼角微勾流泻出泉水般徜徉笑意,“不过,在离开帝都之前,我得先解决一件事才行。”
......
将军府南面某个偏院里寂寂无声,偶尔清风过带起墙角簌簌木槿花枝。
夏夜月影横斜,木槿花曳在窗前素淡薄纱上,水流迢递般的月色中,突然有一道黑影自窗纱上飞速掠过,掠上窗沿之上飞檐画角的屋顶。
那身影轻而快,安静也优雅。
屋内一道呼吸清浅,熟睡中的人儿微微起了细细鼾声。
倒挂在屋顶上的顾长歌眸光一亮,随即轻飘飘闪过堂前珠帘,闪身进了内室。
月色流泻进室内,朦胧冷色中,床上一道微微拱起背对着她而眠的黑影,似是因为长久没动弹的姿势僵了身子而拱了拱肩膀。
屋外,夜静,静无声。
突然又是一道黑影自窗前飘过,倒映地上微微一闪,顾长歌眼睫微动,恍若未察,抬脚轻轻往床榻前走过去。
抬手轻覆上床上女子露在被子外面的肩头,那肩头倏忽一抖,抖出一个惹人怜惜的颤意。
黑暗中不知道有谁的呼吸重了。
“唔......”而后是低泣声,婉转如玉珠轻落玉盘底,带起一室呢哝软语旖旎光景。
黑暗中不知道有谁的呼吸乱了。
“将军...”那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委屈,却意外地娇媚入骨,“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唔...”顾长歌正想着收回手摸摸鼻子,却未料被掌下女子先一步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她笑笑,却也没解释,“怎么,委屈啦?”
语气里透出一种淡淡的调笑的宠溺。
这宠溺让女子心上委屈和羞涩共生,忍不住将脸深深埋进被窝里,娇声软语嗔怪一声,“将军。”
语调简直转了七八个弯,勾得人心都酥了。
顾长歌却笑意清明,轻拍了下女子的肩头,又给她往上拉了拉下滑的被子,“我这不是一直在忙一些事情吗,并非是有心忽略你的...”
“是这样啊...”这会儿女子声音中倒是听不出委屈了,甚至呢哝中还带了点儿娇俏的天真,“这么忙啊,您都在忙什么呀?”
黑暗中呼吸骤轻,室外黑影又是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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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美色当头
第二百四十六章美色当头
“嗯?”顾长歌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只尾音微勾,黑暗中恁是勾人,“问这些做什么?”
她垂眸,漫不经心地抽回手,收回到一半,突然被被子里刚伸出来的一双温热而软滑的纤纤细手一把握住。
顾长歌抬眸,对上床上仰躺过来的女子甜腻媚笑着,指尖还在她掌心挠刮了两下,娇笑道:“哎呀,大人...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嘛。”
冷不丁她雪白玉臂半探出被猛地使力,顾长歌一个不妨竟趴在了女子雪肌玉肤的肩头,换来身下女子更是娇媚的轻颤,她颤声道:“大人,好官家,说说嘛,就当是给人家解闷了...奴家也是想多了解一些大人您嘛...”
顾长歌也不起身,就这么半窝在美人肩头,痴痴笑了声,最后竟半掀开被子连外袍都没脱直接钻进了被窝。
惹来女子娇羞的笑,“哎呀...大人你好坏...”
屋顶上突然传来细微的瓦砾摩擦声。
顾长歌无声冷笑,面上却染了邪魅,被被子里馥郁的香暖气息“烘烤”的脸微醺,她鼻音渐浓,唔哝一声,低笑着又道:“嗯?我哪坏了?”
“......哎呀......将军您快别闹了,还是给人家讲讲您的事嘛......”
顾长歌尽心尽力敬业地扮演一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将军,勾起一缕美人香发放在鼻端轻嗅嗅,漫不经心地道:“我最近在查一件事。”
“什么事啊?”美人天真地扒着顾长歌的肩头问,“和奴家有关吗?”
顾长歌轻笑一声,看她一眼,慢吞吞道:“小不知羞的,怎么就跟你有关了?”
“这叫女孩子家的直觉,你们男子可不懂这个。”
“哦?这么玄乎啊?”
美人细细哼了一声,娇笑着追问,“是不是啊?”
“是是是!”顾长歌似乎是被“缠”得不行,笑着连道了三声是,“我查的便是前些日子去参加的那个宫宴,嗯,就是那个侍卫和那个小厮。”
她说的讳莫如深,可以就让怀中美人娇躯轻颤不已,一回想起当日光景便后怕不已。
顾长歌心疼地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哄着,温柔道:“别怕啊。”
“我这么去查,一是为了将当日企图陷害我的人揪出来,再者,也是想为你报仇讨个公道啊。”
怀里美人感动得涕泪涟涟,又是哭又是笑,“大人有这份心奴家便知足了。”
半晌又突然道:“不过大人说的有人陷害你,是怎么回事?查出来了吗?”
“自然是...”顾长歌拖长了尾音,抬眸往屋顶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查出来了。”
“真的吗?是谁是谁?”
“急什么?你看看你露在外面这么一大片,冷不冷,冻着了你心疼的可是我。”顾长歌斜着身子给美人掖了掖被角,转身间状似不经意地往外室方向探了一眼,又躺回去。
美人吸吸鼻子,感动地鼻音浓重,娇嗔着道:“大人您对我真好。”
顾长歌不置可否,又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想害我的,是刘熙桥。”
“刘大人?”美人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道,“您和刘大人无仇无怨的,他为什么要害您呢?”
“宝贝儿啊...”顾长歌一声喟叹,“这些事儿你不懂就别问了。”
后面就没音了,显然不想多说。
美人倒是很懂事的哦了一声,乖巧窝在顾长歌怀里。
“那...那现在解决了吗?”
“怎么解决?”顾长歌轻哼了一声,“而且,这件事绝不仅仅只有一个刘家这么简单。”
“嗯?”
“据我现在查到的消息来看,一起掺和进来的起码还得有两方势力。”
“这么复杂?”美人瞪大了眼。
屋顶上的黑影蒙面下的脸也是一暗,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
顾长歌摸了摸她的脸,冷笑道:“有一方水太深,我现在还查不到,但另一方已经有了眉目。”
美人就着顾长歌的手往她的怀里又探了探,颇为乖巧的不说话。
顾长歌也不等她开口,她像找了个树筒倒豆子一样尽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
“这件事刘家处在明处,妄想通过动懿苹郡主再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从而让我和襄祁王交恶已达到打压我的目的。”
她一步步分析,让屋顶上的人脸色越发难看,额上虚汗渐生,细密汗珠滚下沁入眼角,火辣辣的疼。
“虽然奴婢不懂这些官场上的戏吧,但好歹也在后宫里待过,这事儿很容易实施啊,有这么复杂要牵扯出三方势力吗?”
“你倒是懂得多。”顾长歌刮了刮她的鼻子。
美人往她怀里又蹭了蹭。
“这样当然没完。”顾长歌道,“这件事表面看着简单,但里面水可深着呢。单单就一个百里懿苹就能牵扯出很多。百里懿苹之前一直被禁足在襄祁王府,当夜是瞒着所有人偷偷进宫的,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计划,为什么会被同襄祁王府毫无牵扯的刘家知晓,而且看刘熙桥当日的表现明显是计划多时,竟然能把百里懿苹也算计了进去,这种前瞻后顾的能力,可不是一个刘家能掌握的。”
“还有...宝贝儿你说,整个后宫哪个地方暗卫最多,防备最严?”
“自然是皇后娘娘所待的朝鸾殿。”美人想了想道,“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心头宝啊,自然会在朝鸾殿安排下的防备最严。”
“嗯,宝贝儿分析的很对。”顾长歌笑容稍黯,强自勾了勾唇又继续道,“所以,单凭一个小厮和侍卫,怎么可能把当时还处在朝鸾殿的百里懿苹这般轻而易举地说抗走就抗走。”
“还真是啊......”
“所以啊...”顾长歌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真的是很复杂呀。”
美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突然一怔,笑嘻嘻又开口,“我知道了,大人。”
顾长歌眯起眼看她,似笑非笑道:“哦?你知道什么了?”
“您先前说有一方势力已有眉目,奴婢就想,那方势力会不会就是丞相大人或者是皇后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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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脑子有坑
第二百四十七章脑子有坑
“您先前说有一方势力已有眉目,奴婢就想,那方势力会不会就是丞相大人或者是皇后娘娘了?”
顾长歌目光一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没开口。
屋顶上那人面上冷笑,似是不屑地无声嗤笑。
美人见顾长歌不说话,察觉到她脸色也不对劲儿,诚惶诚恐开口:“是......奴婢说的不对吗?”
顾长歌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
“那么......是奴婢说错话了?”
顾长歌轻笑,将人往自己怀里压了压,笑着道:“我的宝贝儿那么聪明,怎么会说错话。”
这句话算是肯定了方才女子的猜测。
屋顶上人眼中嘲讽和不屑更深,心想若是能就这么把锅扔给宫家,能背分担点儿重量也不错,左右于他们刘家无害,甚至是大有好处。
原以为这个将军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脑子里竟然有坑,所谓军功和赞誉说不定是投机取巧或者夸大其词了...不过这样也好,也给他们刘家省了不少力气,不管是对付这个顾业,还是宫家那几个人。
他挑了挑眉,抬脚正打算离开将军府,冷不丁下面顾长歌又开始说话。
“宫家确实也掺和进来了。”她道,“若说刘家能派人把百里懿苹这般轻松地从朝鸾殿劫走,其中没有宫月出的手笔,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黑衣人无声冷笑,光他们刘家自然是不可能得手,而且,他们刘家怎么会那么傻自己人出手在皇宫里劫人,算计的还是襄祁王的爱女,这万一出了差池,得罪的可就是皇上、皇后宫家以及襄祁王三方强劲势力了,他们刘家有这么傻?
出手的自然是别人。
而且表面上来看绝对不可能和刘家有半毛钱的关系。
想起同他们合作的那些人,最开始他们找上来时,黑衣人也觉得惊讶,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会找上他们刘家,毕竟放眼整个官场上看来,刘家未必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宫家和林家都比刘家更上一层。
只不过他们没解释,刘家人有心合作,也就没多问。
只要有成效就行,谁管那么多为什么。
顾长歌微微侧过身子,一手撑头,一手一下一下摩挲着美人散发,视线细碎而游移。
美人窝在她怀里蹭了蹭,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惊骇,“这么说,刘家和宫家早就勾结在一起,将军府很危险?”
“未必。”顾长歌高深地一笑,解释道,“刘家在明,宫家在暗,不还有另一方势力是连我都窥探不出来的吗?”
美人皱了皱眉,垂首黯然道:“奴家听不懂。”
顾长歌了然一笑,摸着美人头发的手下移卡在她的腰窝上,懒懒的开口:“在我看来,宫家和刘家未必知道他们两方在此事上的配合与联系,反倒是隐藏最深的那个势力在暗中操控一切。”
她眸色渐深,唇角勾一抹冷冷的笑,“宫家和刘家都被蒙在鼓里,然后,一齐成了那人手中锋利的刀,而且,他想砍得,绝对不止我将军府一个。”
屋顶上那人听闻此言浑身一颤,额头上冷汗簌簌直冒,不住地吞咽口水。
细思极恐,实在是可怕。
连一个寻常宫女都能看出来宫家有问题,这得表现的多明显......关键是他们刘家竟然一心沉溺于摸不着的胜利中,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
早就怀疑那些人找上刘家的目的,这么被底下这两个人一说,他才猛然惊醒,那些人想砍得,八成还有他们刘家和宫家。
多好的计划呀,他们成了那人手中指哪砍哪的一把刀,然后目的达成之后,再让两把刀互相攻击,最后两败俱伤。
最后的获利者是谁?
林家?皇上?还是藏得更深更远的谁?
黑衣人再也不敢猜下去,他只想赶紧回到刘家,然后把心中所想尽数说与家族中其他人,及时抽身才是好法子。
有了这个想法,他自然是一刻也不再耽误,轻功臻至绝顶,眨眼间人已经消失在浓浓月色和夜色交融中。
室内床上顾长歌没能再继续感应到屋顶上人的气息,默不作声地傲然一笑。
突然注意到怀里人的气息也弱了下去,正要低头看一眼,冷不丁头顶又响起一个声音来。
“小叶子坑人的功力又见长了啊。”
这是在夸她吗?顾长歌眉头一挑,最后还是心安理得地忽略了话里的某种意思,自我安慰她确实更智慧通达,智谋无双了。
拒绝同那个“梁上君子”交流,顾长歌低头一看,才发现怀中美人已经睡了过去。
哦不,准确点儿来说,是昏睡了过去。
动手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世子爷环胸而坐,背倚着房梁,目不斜视盯着屋外月色横斜,低低映上帘笼。
“短短几句话,不光是让刘家暂时转移了目光,给自己争取了反攻的时间和机会,还坑了一把人家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宫家。”苏离歪了歪头看向梁下笑容坦然的顾长歌,“这下好了,鹬蚌相争,小叶子得利了。”
被拆穿了心思的顾长歌也不羞愧也不气恼,笑得依旧人面桃花相映红,并表示她的良心并不会痛。
“最毒妇人心啊,古人诚不欺我。”
“对的。”顾长歌点头,又不动声色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笑得光风霁月,“我不介意出手,让某个不请自来的‘梁上君子’对这句话的印象和理解再加深一点儿。”
苏离冷眼撇过顾长歌的小动作,目光在被子下她虚虚揽在美人腰肢上的手隆起的部位一凝,突然出手。
“嘭”得一声,顾长歌转了个圈之后发现,原本乖巧“睡”在自己怀里的美人此刻已经脸朝下趴在了地上,身上还卷了床被子。
顾长歌敢肯定,这床被子绝对不是苏大世子的好心,纯粹是他嫌弃这被子“不干净”。
随即顾长歌便感觉脸上一阵细碎罡风过,这下更干净了,连最后那点薄薄的美人香都闻不见了。
“看来不光是小叶子坑人的功力渐深,连抱美人的姿势都熟练了不少。”不知何时,苏离已经面无表情躺在了顾长歌方才躺过的地方,一只手也甚是熟练地、和方才她揽美人姿势丝毫不差的,放在了她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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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箭三雕
第二百四十八章一箭三雕
而顾长歌,则被苏离一挥袖赶到了刚才没人睡过的地方。
嘴角一抽,她敢拿苏离的节操打赌,这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死狐狸绝壁是在嫌弃她现在躺的这地方被女人躺过,这才挥手把她赶到这边来的。
顾长歌颇为怜惜地看了眼地上昏得彻底的小宫女。
此“小宫女”非彼“小宫女”,而是凰盟里特意易容过来的同她一起演戏的美人。
目前来看,这场戏演得还算成功且精彩。
刘家会把接下来的主要视线都放在宫家身上,一方面少了刘家闹事,另一方面也帮她缠住了宫家。
再有,不管刘家背后那人是谁,也别想再让刘熙桥和他们毫无芥蒂地合作。
一箭三雕。
顾长歌很满意。
“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嗯?”苏离尾音拖得很长,低沉优雅,像一抹沉在梦中的缥缈岚烟,摇曳而氤氲。
撩起她一缕落在他手边的长发勾在指尖,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凑近鼻端笑吟吟轻吸一口。
浅笑,道:“好香。”
顾长歌迅速扯回来,心中暗骂:变态!
拢拢长发挽在一侧,她瞄一眼腰上那个雷打不动看样子压根没想挪地方的爪子,深吸了一口气,扯开话题,“这么一下子,可给人家美人给摔疼了,你都不懂怜香惜玉的吗?”
“怜香惜玉?”苏离挑眉,“香是你还是玉是你?自始至终我只看到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自始至终我眼里只有一个你。
顾长歌没听出那一层意思,又或者听出来却装着什么都不懂,眼角一抽,也没办法将自己是香是玉这一类没脸没皮的话说出口,毕竟苏离那种脸皮不是人人都能拥有或者后天修炼出来的,便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地下那个被他毫不留情一掌拍下去的美人,“自然是人家啊。”
苏离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安排的人,有武功底子在,摔不死。”
之后便没再说话,显然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讨论这么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顾长歌动了动肩膀,又扭了扭腰,想要让苏离拿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温热的手掌,却被他一掌握住腰窝。
属于女子的纤细腰肢和滑腻肌肤,被掌心勾勒出美好的弧度,成一汪精致而魅惑的漩涡,几乎将他全部心智尽数吞噬,让他不顾一切地沉溺其中。
“别动。”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喑哑,沉默了半晌又继续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顾长歌立即躺着不动看向他的眼睛,看他眸光明灭,其中情绪和情意深切而勾缠,意味难言,说不清道不明。
没问为什么要离开,她抿了抿唇,张张嘴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又抿了下唇角,笑了笑,“那...一路平安。”
“我明早就会离开。”苏离也笑了笑,指尖轻柔摩挲了下掌下细腰,“本来你今夜过来找你是为了跟你说说刘家的事,不成想你竟然解决了。”
顾长歌还没来得及渲染开来的感动就这么被苏离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那么一模给抹干净了。
她脸色微黑,苏离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没想看见,干脆掌上用力,直接趁顾长歌不备,一把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掌心改按在她的后脑。
顾长歌硬生生撞进苏离怀里,半张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闷哼一声,闻见他身上淡淡雪松木香气。
苏离随着喟叹一声。
“解决了便解决了吧。”珠帘垂帐光泽流荡,他低沉笑声也润泽如泉,响起在她头顶,将整个她拢在他的温柔里,“一向知晓你聪慧,但总免不了会担心,这下又见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也能让我最后离开前再放心几分。”
“真是舍不得你啊......”
“照顾好自己。”他道,“我走了,莫念。”
顾长歌一个人躺在床上,脸上的笑渐渐变得有些落寞。
良久,她两指轻放于额头上那处湿润,温热未消,顺着湿润的边缘,她无意识摩挲出他唇的弧度,笑意终消。
.......
“照现在这个速度,我们差不多再走两个时辰便能到襄城。”易容过后的王鑫扯了扯马头缰绳,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路边的一家小茶馆,“没必要太急,要不要停下歇一歇?”
顾长歌顺着王鑫的手看过去,瞥见某些身影,长眉一挑,翻身下了马,“好啊,歇歇吧。”
随即王鑫和言萧皆下了马跟在她两侧,三人牵着马往茶馆方向走过去。
茶馆小二肩膀上搭了个手巾,磨了磨掌心踮着步走过来,看清三人身上穿着,眼睛登时一亮,搭着笑,“几位爷,这是来歇歇脚,吃点儿什么茶?”
顾长歌笑了笑,觉得这小二也挺有意思,笑堆了满脸却不见的谄媚和讨好,只让人觉得爽朗。
也是个人才,这种小地方倒是难得出这么个通透的人。
王鑫看出顾长歌眸中真实的笑意,也对这个小二有几分好感,便扔出几块碎银子给了小二做赏钱,抬脚往茶馆里面走,边走边道,“赏你的,来壶君山银针。”
小二眼睛更亮,也没去探究那银子真伪直接塞进裤腰口袋,弓了弓腰将人引进店内。
“几位爷这边走。”他将人领至一处还算安静的地方,擦了擦桌凳后引着三人坐下,“三位稍等,茶水马上就来。”
顾长歌坐下来看了眼桌子上一小盘的葵花籽,笑道:“这茶馆老板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确实。”王鑫也忍不住一笑,“这免费葵花籽往这一放,便给不少人留下个好印象了,来来往往回头客肯定不少。”
“不要钱的东西嘛,吃得自然也快活和舒心。”顾长歌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一贪嘴,总免不了多点壶茶了,偏偏这多出来的一壶茶点得也爽快。”
王鑫来了个总结,“人要是精明了,那都吃得开。”
“比如说你?”
“比如说你!”
两人相视一笑。
坐在一边一直沉默着的言萧眸中一丝笑意掠去,而后生了寂寥。
他越发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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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襄城土匪
第二百四十九章襄城土匪
“看那边。”顾长歌端着手掌大的茶碗半遮住脸,给王鑫和言萧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往对面角落里的方向看过去,“那几个人有点儿不对劲儿。”
王鑫抬眸看过去一眼,故作不经意地歪了歪茶碗洒出点儿水在桌子上,修长指尖轻点沾了些水划了几笔。
顾长歌和言萧垂首若无其事地看一眼。
“匪?”顾长歌长眉微挑,“你怀疑这是宫泽阳口中所说的襄城平和县的那些土匪?”
王鑫点了点头。
“早前清容查过,平和县确实有一群匪,是在一场山洪之后突然兴起的。”王鑫道,“前些日子襄城一带遭遇连绵阴雨,就在亓城出事之后没几天,这里也发了山洪,规模还不小,直接把附近百姓的屋舍田地埋了个彻底,当地官府处理不及时,大水之后没生瘟疫,却出了这么群占山为王的土匪,吸引了附近不少对官府生出怨愤的灾民和其他一带的流寇,不出几天,便做大成现在这般模样。”
顾长歌饶有兴致地歪了歪脑袋,又瞟一眼不远处坐着的一个戴着面具气势不凡的人,“官府就没管过这群土匪?”
“自然管过,但没管住。”王鑫指尖轻点,敲了敲桌面薄薄的一层水渍,将一个渐隐的“匪”字抹去,继续道,“这群土匪冒出头的速度很快很突然,当地官府没能及时压制下去,再加上当时官府的精力大都在救人和抢收庄稼上,实在是有心无力,等到后来便压不下去了。”
“套路还挺深。”顾长歌漫不经心地垂眸一笑,“确定不是又一出的官匪相互的戏码?”
“尚不能确定。”王鑫收回手,端起茶碗就着喝了一口,“但平和县当地官员这几天一直在打击这些土匪。”
“据说还挺有效果,这群土匪最近确实很不好过。”
“所以你怀疑这些人便是被官府打压地四处流窜的土匪了?”顾长歌手指轻轻搭起,支在下巴,一个随意且优雅的姿态,淡淡又看一眼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若真是如此,土匪中有如此人物,只怕也不简单。”
王鑫和言萧也往那个方向瞟了一眼。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立即心有察觉似的微微转首看过来,半晌才收回视线。
及时收敛住气息的三人稍稍放松了些,顾长歌又道:“看见了吧,这人可不像是个有勇无谋,能被官府欺压恐吓住的小土匪,光这一身气度,保不齐来头大着呢!”
王鑫没再说话,若有所思想着什么。
顾长歌将气息尽数收敛,食指微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耳根处,目光随意且自然的四处飘了飘,却总是能在那人身上游移几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带着面具的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像是曾经在哪见过。
她仔细回想了下重生以来的经历,确定自己遇见的那些有差不多气度的人里面并没有相似身形的人,便渐渐把范围放大至前世所遇之人。
微微有些模糊的印象,却似是而非。
她手掌轻移,原本拖住下巴的手移至侧脸处,揉了揉眉心。
“有情况!”言萧突然握剑道。
他话音方落,茶馆里立即“唰唰唰”响起抽剑声。
随机是不明真相的寻常茶客的惊呼尖叫声。
顾长歌和王鑫言萧三人也隐藏在这群茶客里,呼呼呼挤到一个看似还算安全的角落里。
从茶馆外走进一群身着衙役差服的人持剑走了进来,而后分作两列站在两边。
顾长歌凝眸定睛一瞧,那衣服确实是平和县当地官府衙役的样式和布料,便确定是当地官兵无疑了。
果然不消一会儿列队间走来一个侍卫长式的人物,看了一眼仍旧坐在桌子前静默饮茶的人,冷笑道:“清风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可叫我们这些人追得好苦啊。”
顾长歌冷眸微闪,果然是土匪头子?
“呵...”带着面具的那人便是大当家,看不出半分慌乱和茫然焦虑,他垂首将碗里最后一口茶饮尽,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不还是追上来了?”
那声音很是嘶哑,像是被毁了嗓子之后硬生生靠内力逼出来的一丝声音,叫人听得耳朵都想要被撕扯开来。
那侍卫长也是皱了皱眉,不知道是被大当家那鬼哭一般的嗓子给惹得,还是惊诧于他不慌不乱的平静姿态。
“是啊,这一次,定叫你在无处可逃。”他举起手来一挥,示意身后人直接上,“死活不论。”
大当家身边带着的人并不多,比起官府追兵来少了更是两倍有余,再加上长久逃奔而生的疲累,甚至还未来得及抵抗几下子,便被官府的人给压制了下来。
顾长歌眉头一皱,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大当家却是比顾长歌这个身外人更平静,连反抗都没反抗。
只是他的气场太过强大,那些衙役们并没有敢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押解他,只横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声不吭。
对比来看,那个所谓的二当家的表现就不够看的了,被压着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
但顾长歌却觉得,这种表现才更像一个被官府抓住的土匪该有的慌张和绝望。
诡异啊...着实诡异。
“阿鑫,你怎么看?”她对王鑫道。
王鑫长身玉立站在颤抖哀嚎着挤在一起的茶客中,丝毫不显狼狈,身侧一周仿佛自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离开尘世喧闹和烟火,他拧眉淡淡道:“那二当家的是个土匪无疑了,但那个大当家暗藏玄机。”
“我也是这个意思。”顾长歌整了整人群里微微有些揉皱的衣襟,“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说不定都在这个大当家的意料之中。”
“他会有什么目的?”
顾长歌沉吟良久,半晌若有所思地无声道:“内斗...”
她唇瓣方闭,便见那群被压制住的土匪突然暴起,官兵们一时不察,竟让那些土匪们得了逞,纷纷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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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百里出事
第二百五十章百里出事
她唇瓣方闭,便见那群被压制住的土匪突然暴起,官兵们一时不察,竟让那些土匪们得了逞,纷纷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大当家看准时机,一掌掀翻架刀在他脖子上的衙役,动作飞快抢过刀来,刀光一横便直直甩向那个惊诧来不及动作的侍卫长。
眼见刀光忽至,就要割上他的喉咙,求生意识突然爆发之下那个原本呆立着的侍卫长整个人如同飞起,一把捞起腿边吓得腿软的二当家挡在身前。
他颤着声音高呼:“若要动手,先遭殃的是你这兄弟,你......”
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便听见“嘭”的一声人体撞地的声音。
一把刀横穿过二当家和侍卫长两人紧紧相连的身体,仰躺在地上的两人前后相依,面上表情却惊人的相似――惊恐和不甘,还有愤恨。
大当家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平静而淡漠地擦了擦手,他擦得很细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得擦干净,而后将占了星星点点血丝的帕子随手一扔,其余几个土匪也已经将剩下的衙役们“处理”干净。
看也不看一眼地上二当家死不瞑目的尸体,他抬脚从上面迈了过去,一步一步走出茶馆,边走边道:“路遇官府衙役,二当家遇害身亡,回清风寨好好安葬了他。”
之后便有手下人随手拔出刀将两人尸体分开,拽起二当家扛在肩膀上,动作甚是粗鲁,看不出半分尊重。
顾长歌正想那个大当家要怎么处理这些被迫当了“看客”的茶客们,冷不防那人走至门框处时骤然回首,面具后一双冷厉的眼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顾长歌三人低眉垂首,气息隐藏得极好。
“看客”们这才惊感不妙,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一群人乱哄哄哭喊着饶命饶命。
大当家冷眼看了一会儿,声音平静无波、沉凉如水,“全部杀了吧。”
被指使着要杀人的土匪们此刻却是面楼难色,其中一人皱着眉走到大当家面前,抿了抿嘴艰难开口:“大当家的...您忘了...”
闻言,大当家冷眸骤凝,而后缓缓闭上了眼,“全部带回清风寨。”
......
被强行押回清风寨的顾长歌在睡了一觉清醒之后才哭笑不得地发现,她这是被“逼良为匪”了。
不过她本意便是如此,找个机会进了清风寨,这下顺水推舟还免去了不少麻烦,就是可怜了那些寻常百姓们,进了这么个是非之地,姓名堪忧。
她看得出来,那个大当家是真的没打算留下这些人的姓名,虽然不知道后来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妥协,但绝对心存不甘。
怕是早晚会要了这些人的命。
顾长歌正想着有没有法子能让这些无辜的人免去一死,言萧突然推门而入,面色凝重地看了她一眼。
她四下望了一眼,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便抬脚下了床跟着言萧走出门外,七拐八拐避开些眼线走进一处还算隐秘的角落里。
言萧走在前面攥紧了的拳头松开,再攥紧,又松开。
回头同顾长歌清冷的眸子对上,一向沉默冷静克制的他咬了咬牙,才将方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他.......中了毒,昏迷不醒.......”
顾长歌心头骤紧,重锤砸了上去一般的钝痛,“有无性命之忧?”
“并无。”言萧闭上眼,声音沉重,“目前只是昏迷。消息已经被封锁,外界并不知晓。”
知道目前并无性命之忧,顾长歌松了一口气,拢眉又问道:“能查到是谁下的手吗?”
“还没查到。”言萧冷着脸摇了摇头,“今早李德忠去唤皇上上早朝时才发现皇上已经陷入昏迷。”
顾长歌紧抿唇,想起些宫里的规矩,又皱眉问道:“那些殿前侍候的宫女也知道这事了?嘴巴够严吗?会不会出事?”
言萧又摇头,见顾长歌面露不解,这才想起来她并不知道宫里当前的一些情况,便解释道:“皇上寝宫里并不习惯有宫女伺候,只要不在朝鸾殿歇着,寻常都是自己一个人更衣洗漱。”
顾长歌眸光微闪。
言萧又继续道:“也正是因为这样,皇上向来起得早,从没有耽误过上朝,李德忠在寝殿外等了好久不见皇上出门,这才耐不住进去看了眼才发现了问题。他也知道这种事不宜声张,便只喊了在寝殿外暗中候着的言家卫,言臻已经控制好了宫中局势。”
“宫里那些御医怎么说?”说实话,顾长歌没对太医院抱多大幻想。
果然言萧还是摇头,“没查出来。”
顾长歌攥紧了拳头,越想越觉得宫里形势危急,她抬眸,双眼微红,“不行,言萧,我必须进宫一趟。”
言萧拦住她,“你就算进了宫,言臻也不会放你去见皇上的,除非你暴露真正身份。”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静默。
他们彼此都清楚,真正的身份,指的是什么。
但能暴露吗?
顾长歌扪心自问,她并没有这么早暴露自己的打算,尤其是当前看来非敌非友的言家卫。谁也不能保证,言家卫里的人都是绝对忠于皇家和百里荣晨的。
言萧又劝她:“再说了,你回去也没什么用,你并不精通岐黄之术,还有毒,甚至有可能是蛊,都不是你能解决的...言臻他也已经派人去请人了。”
顾长歌正低落着,听见言萧突然提及毒和蛊,她倏忽抬头,想起一个人来。
一把抓住言萧的手腕,她收紧,而后道:“我有一个人说不定可以帮忙,我给她写一封信,你帮我送过去。”
“可信吗?”
“绝对可信。”顾长歌道。只是这一次她还是得暴露身份,只不过暴露给的人却是绝对可信的。
言萧见顾长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知晓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便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正要往回走,转身见王鑫面露深沉走过来。
顾长歌难得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又出了什么事?”
“宫家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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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出逃宫家
第二百五十一章出逃宫家
顾长歌登时表情更凝重,心想宫家这次的情况会不会和百里中毒一事有牵扯?
说不准……
角落里斑驳的光线显得有些惨淡,照上王鑫轻凝的眉目,他呼出一口气后道:“前些日子不知道是谁出手,暗闯丞相府暗牢,结果暗牢中逃出了很多人,我猜想这些人中一定有对宫桦来说极其重要的人物,不然他也不会千方百计地将消息压下去,连我都被他瞒了这么久…”
“哦?”顾长歌脸上愁容却散了些,“宫桦现在情况如何?”
“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顾长歌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道:“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阿鑫,你存了什么心思?”顾长歌似笑非笑看了眼王鑫。
王鑫一怔,而后苦笑,“我只是觉得这么一来,难免会让局势更加复杂,毕竟让宫桦都顾忌的人不见得会是个简单人物,怕是很有可能会淌这窝浑水,不一定对我们就有好处。”
他坦然而目光朗朗对上顾长歌意味难言的眸子,直言道:“长歌你用不着怀疑我什么,要知道我从来都是心向着你和凰盟的――再者,我更忧心的是那方暗闯丞相府的神秘势力。”
“实在是近来围绕在北齐和我们身边的或是神秘或是复杂的势力盘根错杂,太多了…”
顾长歌哪里看不出他的感受和心意,却也只平静的冲他笑了笑,她其实并没有怀疑王鑫对她和凰盟存在什么想法,只是重来一回反倒是她自己没办法再坦坦荡荡面对别人,有些话也只是无心。
但到底是对别人造成了伤害。
“那么宫家这件事还是继续由阿鑫负责吧。”顾长歌目光放柔,坦白道,“除了襄城这事,我还有一件事要忙,实在是没时间再顾其他,只好拜托阿鑫了。”
“哪里说得上拜托。”王鑫失笑,“但凡你的事和凰盟的事,便也是我的事,我自然会上心。放心吧,有了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嗯。”顾长歌点头,转眸又对言萧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咱们走吧。”身后,王鑫深深凝视两人背影,眸光中一线天光,暗藏一点落寞一点苦涩一点惆怅一点深思。
……
顾长歌的信是写给安凉夏的。
她身边的朋友大都各有神通,安凉夏精通的便是毒术和蛊术。
当日几人出了墓穴之后,顾长歌还未来得及跟安凉夏说些什么,回过头来便发现她已经带着轩辕瑾逃之夭夭了。
安凉夏这人鬼点子尤其多,顾长歌自认有时候也是玩不过她,再加上有个心眼儿不比苏离和百里荣晨少多少的轩辕瑾,顾长歌没想过自己会追上他们,干脆放弃了派人去找两人。
反正她若是想和安凉夏联系,自然有两人特有的法子。
更何况,只要安凉夏路上听到有关顾家三年前的遭遇,只怕会立马赶回北齐,会不会直接冲进皇宫去找百里荣晨算账也说不准。
她更担心的是,安凉夏之所以带着轩辕瑾走得这么急,该是轩辕瑾的身体出了大问题。
怕只怕安凉夏为了治疗轩辕瑾一时脱不开身子,顾不上身在北齐皇宫的百里荣晨,更怕她因为顾家的事情对百里荣晨心存怨愤,到时候趁着解毒的时机再给他这个下个更狠的或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哦不…应该是很有可能的事。
顾长歌替百里荣晨打了个寒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凉夏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头疼的一类人。
对此,轩辕瑾深有体会并表示深有同感。
离开北齐帝都之后的安凉夏和轩辕瑾一路向南走。
轩辕瑾双眼一直盯在安凉夏身上。
她身上那身及膝小红裙已经被轩辕瑾黑着脸半哄半强迫地给换了下来。
哄是拿钱哄。
强迫也是用钱强迫。
没毛病。
安凉夏表示都是套路,但她同时也表示很乐意被套路,并热切希望这样的套路给她来一打。
轩辕瑾看一眼安凉夏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光下流转出惊鸿一瞥的细碎光芒,他抿了抿唇,“为什么不使轻功或骑马?”
走在前面的安凉夏回眸瞟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没好气地回他:“金主你身子虚啊。”
要不是轩辕瑾体内的蛊虫被压制得并不稳很容易出事,安凉夏早就一个轻功飞到疆南去了。
再不济也得骑个马,只可惜她昨天发现轩辕瑾体内的蛊毒在墓穴里中了尸毒之后便再经不起颠簸了。
又低头看看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描花长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的轩辕瑾默不作声,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再一言不发地递给安凉夏,示意她先擦擦汗。
安凉夏不奢望这面瘫会让她换回衣服来――那小红裙早被他给“碎尸万段、尸骨无存”了,她除了挥挥尔康手心疼一下自己为我朝达康书记贡献的GDP并顺势发发牢骚之外,其他别无他法。
她伸手接过来随意抹了一把,汗水擦没擦干净都不知道。
看见她这般浮躁,轩辕瑾颇为无奈地凑近了她,修长手指捏过顾长歌手心里平铺开来的帕子,缓缓俯下身,而后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动作里甚至有一种怯怯的小心和试探,仿佛怕惊了面前这人沉静的颜容,还有那无奈中深藏的宠溺安凉夏如何看不出来。
安凉夏眸光一闪。
这表情…可真是显得你无辜啊…
她目色清透的转过来,如无雪之冬般清澈凛冽,推开他的手。
“帅哥别靠那么近。”安凉夏随意地拨了拨头发,“我男盆友会吃醋的。”
听闻此话,轩辕瑾眸中的落寞瞬间冷厉成嗜血的杀意。
面上却不动声色,甚是平静地将帕子叠好塞进自己怀里,看似找话说一样的开口:“男盆友?是谁?”
安凉夏斜睨他一眼,她可没忽略方才他一瞬间释放出来的杀意,薛之谦这个梗虽然是她随口说的,但也说不准这里也有跟她的男神…经有相同名字的人,免不了因为这么个名字被轩辕瑾记恨,想了想她还是沉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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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难抉择
第二百五十二章两难抉择
轩辕瑾压根没等着安凉夏的答案,不过他一向知道安凉夏这人的尿性,八成这个男盆友也她是随口一说,便只好作罢。
他抬眸往远处望了望,对安凉夏道:“前面应该会有客栈一类的,不必急着赶路,先歇歇吧。”
安凉夏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轩辕瑾,“我本以为你是那种看起来人模狗样但不像会干人事体恤下人的样子,没成想是我看走眼了啊?”
轩辕瑾被安凉夏一番意有所指的话给噎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决定当没听见,“走吧。”
安凉夏没动,她总觉得这死面瘫有阴谋。
“嗯?”这一声是鼻音,听起来很有压迫感,“不想歇了?”
“歇歇歇!”她作仰望状用含有隐晦拍马屁类似意思的眸光看他,“当然歇。”
说完先一步走在前面,朝着前方小镇客栈方向走去。
身后轩辕瑾凝视她的纤纤背影,眸光晶亮,眼神却有些奇怪,欢喜却也惆怅,又似有深深的寂寥。
……两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家临近官道的小客栈。
客栈里人不少很多,大都是来来往往的商人行者或江湖侠客。
掌柜第一眼看过来是惊艳,第二眼便换了郑重和严谨。
两人风华如此又气度非凡,绝非普通人,伺候好了得到什么好处是他的机遇,断不能出什么差错。
掌柜招了招手,喊过手下最机灵的人招呼两人。
笑问道:“两位打尖还是住店?”
轩辕瑾看了看安凉夏被晒得有点儿发红的脸,又往外面望了眼开始西斜的日头,冷面道:“住店。”
安凉夏讶异地看他一眼。
掌柜又笑着问:“两位是何关系,怎么给您安排房间?”
“夫妻。”
“医患。”
掌柜脸上的笑有些僵得不自然,呃了一声,也不好多问。
轩辕瑾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道了句“安排两间紧挨着的上房。”
看得出安凉夏心情并不好,只是嘴角笑容依旧灿亮媚人,先一步上了楼。
轩辕瑾紧随其后,等上了楼才发现安凉夏对面一个方走出门的男子看着安凉夏那张艳丽绝伦的脸怔住了。
安凉夏倒是没注意到她对面那个已经看呆了的人,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一阵香风氤氲如水流动,一缕一丝延绵不断缠进他的鼻息间,他不禁垂眸,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绝世美图。
仿佛有葳蕤明光里,有艳烈绝伦的芍药曳着深红而热情的火焰的花瓣随风在空中划出惊艳流丽的弧线。
等好一会儿才香风将散,男子缓缓睁眼,忽然心神一窒,仿若有山岳巍巍浑然压下,这狭窄的过道里空间似乎被挤压,他觉得呼吸困难。
抬头一看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绝色男子冷眸如剑,似要剥开他皮,拆开他骨,看到他血肉筋脉里去。
他又窒住,冷汗不停冒,浑身动也不敢动一下。
轩辕瑾却再也不看他一眼,神情淡漠绕过他走了过去。
……
一夜无梦,醒来后一瞧窗户缝里透出微光,晨曦初露,新一天开始了。
轩辕瑾在安凉夏门外站了一会儿,听见屋内气息偏重,便抬手敲了敲门,“醒了吗?”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女子初醒而显喑哑的嗓音听得他心上发痒。
“进来吧。”
轩辕瑾推门而入,安凉夏已经收拾完毕坐在临窗小桌前。
“用点早膳我们便走。”他道,“你想吃点儿什么?”
“随便吧。”
轩辕瑾点了点头,喊来人随便点了点儿吃食,坐在安凉夏对面,问道:“在帝都时,为什么不去探望下…旧友…”
他斟酌了下用词才敢说出这个话题,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安凉夏伤心。
然而他这种谨慎和小心翼翼看在安凉夏眼里却成了试探。
她为什么不去看长歌和百里荣晨,不还是因为他嘛!
一方面是他的蛊毒不能再多有耽误,再有也是不想引得他的怀疑,将来治好了他的伤之后跑路也跑得安心。
她面露不解,“什么旧友?”
轩辕瑾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才想起来当初安凉夏出事不久后顾家才被灭族,她或是还不知道顾长歌已经……
他心下纠结起来该不该告诉她有关顾家的事。
“你可能不知道…”他慢吞吞开口。
“等下!”安凉夏却突然打断他,起身半探出窗外。
轩辕瑾见她毛毛躁躁快要探出窗外的身子一阵心惊,“你小心一点儿。”
正要搂着她的腰回来,却见安凉夏捞了一只信鸽进来。
这信鸽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轩辕瑾却敏锐发现这信鸽有几处细微而精致的处理。
他眸光一闪,看着安凉夏在信鸽身上随意一掏索,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张纸来。
安凉夏展开信纸的动作并没有避讳他,轩辕瑾却并没有什么表情。
果然,信纸上一片空白。
安凉夏这才正眼看他,“看什么看,不知道女孩子都需要有隐私的吗?”
轩辕瑾静静看她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低下头。
安凉夏虽然嫌弃轩辕瑾这人一肚子坏水,但还是相信他的人品的,便自顾自处理起信纸来。
这是她和顾长歌相互传音时经过特殊处理的信鸽和信纸,在这个时代除了他们两个人知道怎么玩,其他没人玩得来。
在帝都时她虽然没有去找顾长歌,但相信以她和百里荣晨的能力,又是在他们的地盘,他们应该会有察觉自己的出现。
安凉夏其实早就怀疑当初在墓穴里遇见的那些人里面八成便有这两人。
最有可能的还是那个救下她和轩辕瑾的那人。
信纸上的字迹渐渐显现出来,安凉夏一目十行迅速扫了一遍。
看完之后眉头深皱。
百里荣晨竟然出了事……
可是她还要带着轩辕瑾去疆南解决他身上的蛊毒,根本没时间留在北齐。
她看一眼低着头正给自己挑出姜块的轩辕瑾,再看一眼手里的信纸,眉头皱得更深。
“出什么事了?”
轩辕瑾将挑出姜块的汤推到安凉夏面前,问她。
安凉夏催动内力,手中信纸化为齑粉后,她坐下来,低声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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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出殡前夕
第二百五十三章出殡前夕
轩辕瑾放在安凉夏手上信纸的视线淡淡收回,垂下眼睫的瞬间眸光一暗,道:“既然无事,那便用完早膳后出发吧。”
安凉夏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没有任何交谈,两人近乎沉重地吃完饭,稍稍收拾了下东西便下了楼。
安凉夏本以为要直接动身出发,还没想好怎么跟轩辕瑾说让他先走一步,自己有事耽误一会儿随后便追上去。
不成想下了楼根本没看见轩辕瑾在哪,心下微乱慌张地四处望了望,便见他牵了一匹马从后院出来。
“你牵匹马过来干嘛?”安凉夏皱皱眉,“不是说你这身子颠簸不起吗?”
轩辕瑾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地回答她:“你骑。”
“难不成我骑马,让金主给我牵着?”安凉夏指着自己的鼻尖,神色讶异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可没那么大脸,让金主来给我牵马。”
“我本想着这往南的一路会走不短的时间,怕你身子受不住出了问题耽误了我的病情,这才给你找了匹马,谁说我会给你牵。”轩辕瑾口是心非地淡淡瞥她一眼,而后低下头漫不经心地道,“现在看来,你应该是更用得着这匹马了。”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安凉夏一怔,随即她苦笑,这下好了,也不解释了,轩辕瑾早就察觉到了。
便也不好再隐瞒什么,“我有急事需要处理,你先自己走,我很快就能追上来。”
她越说见轩辕瑾的脸越黑,说到最后可能是也觉得自己这半路丢下人家的事做得着实不厚道,便结尾小心翼翼又来了句,“行吗?”
轩辕瑾抬眼看她,牵着缰绳的手不住收紧。
眸光里满满都是她的模样,明光里一张鲜妍明媚的脸,清丽妩媚如雨夜里悄然绽放的幽昙。
晶亮的眸子一眨,长长的眼睫毛带了她特有的灵动和欢快,轻轻晕下一道阴影的幽深弧度,神秘而纯洁地,诱惑着。
他所有的坚持,甚至是心底那一点点仅存的自尊的委屈,一瞬间溃不成军。
“你去吧。”轩辕瑾依旧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手中缰绳塞进安凉夏手里,“我给你三日的时间。”
“好好好。”安凉夏赶紧笑着点头,生怕他反悔,心道三年没见这面瘫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三日,加上来回的赶路应该差不多够了。
......
“情况如何?”
顾长歌收起手上一张小纸条,转头对王鑫和言萧道:“她已经往北齐帝都去了,很快就能到。言萧,别忘了找好你的人去接应她。”
“嗯。”言萧点头,“我会安排好这些的。”
王鑫见两人不再说话,便又问顾长歌,“所以你现在是打算不会帝都皇宫了?”
“不回了。”顾长歌轻叹一声,“左右我回去帮不上什么忙,有我那朋友就够了。”
没再多有纠结,她起身往门外走,“你是说清风寨二当家的今日出殡吗,作为清风寨的一份子,咱们也该去吊唁一下了。”
......
清风寨二当家死于官府衙役之手,于三日后出殡。
寨里主事的大当家将这场殡葬办得挺大,并派人传信给在外面的三当家说务必要回来给老二送行。
顾长歌身披麻衣,站在人群外围,身旁王鑫一样的装扮随意道:“这场殡葬有问题。”
“之前不久说是内斗吗。”顾长歌面上沉重,眸子却一片清明,眼观八方扫过人群中某些人,“这二当家八成是大当家和三当家夺权的牺牲品。”
末了又问:“怎么样,有没有查到这个大当家?”
“没有。”王鑫摇了摇头,“这大当家身份几位神秘,就连这寨里都没几个说得出来有关这个大当家三两句话的。只知道是这个大当家的是几天前才有二当家领回来的,当时还是智囊一般的角色,一天之后竟直接让当时还是大当家的二当家退位让贤,把清风寨的头把交易送到了这人手上。”
“倒是好手段。”顾长歌嗤笑一声,“当时三当家的在吗?”
“不在。”王鑫道,“那个时候三当家的不在寨里,要不然也不会允许这么个外来人掌控整个寨子。”
“果然啊。”顾长歌目光玩味,看着正厅大堂里摆着的那个棺材,又道,“阿鑫觉得这二当家和三当家关系如何?真有寨里传颂的那般亲如兄弟?”
“未必。”王鑫冷笑,“我还怀疑这二当家的死和三当家脱不了关系。”
“哦?”顾长歌像是来了兴趣,“何解?”
“据我掌握的消息来看,这二当家的根本就不是那种能成事的人,却是一手建立了这个清风寨,这个三当家也是清风寨建立之后主动投诚的。后来二当家见三当家这人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便顺着寨里底下兄弟的话,直接将人抬成了寨里能掌事的第二人。”
“顺着底下兄弟的话......”顾长歌眸中玩味渐深。
王鑫明白她的意思,“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估计这三当家能上位成功,也是暗藏玄机。”
“你说这个二当家是真傻还是装傻?”顾长歌挑了挑眉,“照你的话来说,倒还真是像个有勇无谋的傻子,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我想,这个二当家的,能建立这么个清风寨,要么为时事所逼,要么...”
“要么,就是他背后有人。”顾长歌接话道。
王鑫点了点头,“或许他是真傻,正因为有勇无谋好掌控,所以才被他背后那人看上,推出来做了个傀儡当家。至于那个三当家,当是个变数。”
“然后为了应对这个变数,背后那人又推出来现在这个大当家。”顾长歌接着分析,“于是,这个二当家的,就成了一个合该牺牲的傻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说得通了。”王鑫眸光微闪,突然又道,“长歌,你说,这个大当家的会不会就是站在二当家背后那人。”
顾长歌黑眸微转,眸色渐深,“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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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虎相斗
第二百五十四章两虎相斗
“阿鑫。”顾长歌又道,“你说这次三当家若是回来,这个大当家的会不会动手?”
“说不准,但于我们来说当是一次机会。”王鑫淡淡道,“若是这个大当家的真动手,那么他八成就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了;若是他不动手,那么他也只是个比二当家聪明且不是那么听话的傀儡罢了。”
“这倒也是。”顾长歌轻笑,“背后那人不放心三当家这个变数,也未必放心得下这个智勇双全又心比天高的大当家,两相制衡才是正解。
而且,我觉得这个大当家的应该不会出手。”
“长歌的意思是,这清风寨背后另有他人?”
“嗯。”顾长歌点头,“还记得三日前那些本该被大当家下令杀掉的那些茶客吗?”
王鑫恍然大悟地道,“所以你怀疑这大当家的背后有人在制约他的一些行动。”
“只是初步推测罢了。”顾长歌道,“不过我隐隐感觉这个清风寨和宫家那位二夫人和管家脱不了关系。”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那笔不知来处的银两便是由这清风寨筹集的。”王鑫轻声问。
顾长歌阖眸轻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等着这个三当家现身,说不定就能找到新线索了。”
“来了!”王鑫突然道。
顾长歌倏忽睁眼,往人群流窜处看过去。
起初很是哄闹,不出一会儿便静下来,而后便自发分成两拨,给中间让出个过道。
顾长歌冷眸微闪,看得出来这个三当家很会笼络人心,至少在清风寨里行情不错,比那个高冷的面具男人气要高。
大当家的若是想动这个三当家,怕是要费一番功夫,至少得偷着来阴的,要不然一旦处理不好犯了众怒,他在这清风寨里怕是早晚也混不下去。
顾长歌意味难明地挑了挑眉――一个个的都是个人物啊......
渐渐地从人群那头走过来一个身着麻衣的中年男子――应当是三当家的无疑了,他面色凄怆而苍白,掩不住的疲惫,像是行路匆忙所致。
至于面上悲伤,大概是为了二当家的死...装出来的。
奇怪的是,他身边跟了个白衣翩然的清瘦男子,容貌上看不出多添彩,气质倒是称得上清娴雅致。
这又是谁?
顾长歌看一眼灵堂前站得笔直的大当家,见他面具下一双幽深的眸子中也有深深防备和淡淡疑惑,心想这清瘦男子多半是这个三当家找来的。
至于目的为何,便让人浮想联翩了。
顾长歌很乐意看他们狗咬狗。
大当家像是突然从悲伤中缓过劲来,一见来人便快步迎了上去,“想必这就是三当家了吧?”
他们先前并没有见过面,就算是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也免不了也做做表面功夫。
三当家也是微微躬身,哑着嗓子唤了声“大当家。”
这边算是两人互相打过招呼了。
随后三当家便谁也拦不住地冲进了灵堂,面色悲怆,红着眼眶低声喊了句:“大哥!”
那种悲伤难言的情绪一时间渲染全场,很多以往直接跟在二当家手下的人也都涕泗横流,直抹眼泪。
面对这个悲伤逆流成河的三当家,顾长歌也只能叹一句果真是不简单。
一声看似不经意的“大哥”便是一个下马威,直接打了大当家的脸。
毕竟二当家已经不当大哥好些日子,按理说这一声大哥,再怎么着也落不到他的头上了。
顾长歌等着看大当家的反应,却见他没什么反应,也是一副沉浸悲伤不能自拔的模样。
都是演戏的好手,妥妥的影帝级别的,还是腿长颜好气质佳的那种,哪个不比现代那些被捧上天的小鲜肉强?
两人不过打了个照面,便没再纠结于彼此,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二当家的出殡事宜上。
作为一个强势出头的土匪窝,清风寨实在是没什么朋友,所谓殡葬吊唁也只是让底下的兄弟们轮番跪拜一下便也作罢,而后便将棺材抬上了山直接入土为安。
一场据说是要办得很庄重严肃且盛大的殡葬颇有些头重脚轻的意思,前面确实很庄重严肃,但三当家的归来是一个分隔点,在他回来之后,便显得有些仓促了。
这一开始还看不出什么,最多是底下人有些纳闷和奇怪罢了。
但大当家有一个举动却犯了众怒,遭殃的却是三当家。
二当家葬礼之后的隔一天,大当家便就三当家回来这事摆了几桌宴席,意在为他接风。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关键就在于这时间选得有点糟心,偏偏在二当家葬礼之后,尸骨未寒之时。
最开始底下人的指责大都在大当家身上的,后来却不知何时突然一致改了口风。
比如说大当家摆宴席都是为了给三当家接风,三当家明明知道二当家方入土为安,却不拒绝,摆明了是早就不把已经死了的三当家看在眼里了,要不然为什么他一回来就让二当家的葬礼仓促结尾了呢?里面要是没有他的手笔谁信?
还有说三当家在清风寨被官府追击的时候不出现,偏偏要等到一切风波皆定之后才来摆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指不定是早就不满二当家了。
各种说法甚嚣尘上,等三当家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收不住了。
经营了许久的好名声就这么被大当家两三天给搞臭,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三当家只恨不得被官府杀了的人不是大当家。
他又冷笑――被杀的人不是大当家又怎样,反正早晚也要死,被谁杀都一样。
二当家本来还想索性不去参加那个接风宴,直接撂大当家的脸面,后来被人劝住,说他若是不去,指不定第二天寨里便开始传他心虚,又或者目中无人,反正主动权在大当家手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压根没处说理去,倒不如去参加这个宴席,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出其不意主动出击,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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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鸿门宴
第二百五十五章鸿门宴
劝住他的人是先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白衣清瘦男子。
两人一同前往参加宴席。
席上没有多少人,只摆了几张桌子。
顾长歌和王鑫本来没资格出现在这场宴席上,不过两人使了点小手段,代替了两个负责端茶倒水的侍者。
大当家坐在首位,见三当家过来,起身迎了上去。
“三当家在寨里住得可还算习惯?”
一听见这话,三当家本来就有些阴沉的脸立即又黑了一大半,他冷冷看着大当家,面上却带着笑,道:“大当家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在寨里待得时间可比大当家长多了,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这一说?”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大当家面上稍稍有些错愕,一瞬间怔愣后接着便反应过来,忙改口道,“三当家可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清风寨的改动还是挺大的,这才担心三当家你有所不适,没成想竟有了这般的误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三当家若是再揪着不放,难免显得气量小,虽然他是真的气量小,但众人面前也总要装出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好争取博会自己的好名声,便笑着摆了摆手,接着伸手去拍大当家的肩膀,着实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道:“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都是自家兄弟,哪这么见外。”
大当家笑着应是。
两人相携着走上席,三当家边走边道:“咱们自家兄弟,也别叫什么‘三当家’、‘大当家’的了,我就唤你一声大哥,可好?”
大当家闻言朗声一笑,引着三当家坐下,“自然好,三弟。”
两人相视,笑作一团,表面看来和谐的很。
大当家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三当家身边的那个清瘦男子身上,面露疑惑,问道:“不知这位是?”
“嗷,怪我,都忘了给大家介绍了。”三当家懊悔地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姓祁,名允卿。”
说完,又给祁允卿引见大当家,“这便是我清风寨的大当家。”
“大当家的。”祁允卿起身朝大当家的微微躬身一拜。
大当家却一时无话,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他给祁允卿的下马威,意在勃三当家的脸面。
侍立一旁的顾长歌却清楚地看见,大当家在听见祁允卿这个名字的时候,半掩在袖筒里的手倏忽握紧。
祁允卿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个大当家的情绪波动会这么大?
她仔细想了一圈各国以及江湖上说得上来的名号,始终都没能找到有关这个祁允卿的任何信息,本来还想传音入密问王鑫,却在开口前歇了心思。
难保这里会有内功修为高于她和王鑫的人,至少眼前这个大当家她就看不透,她不能冒险暴露自己。
但很快王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面露疑问看向顾长歌,示意她看了眼祁允卿。
顾长歌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
大当家终于缓过劲儿来,面上并无异色,仿佛方才刹那间紧握的手的只是两人的一个错觉,他颔首问道:“救命之恩?”
三当家欣然解释道:“前两日我在归寨途中遭遇暗杀,是允卿兄弟救了我。”
随即他面露悲戚,喃喃开口:“也是这样...我才误了些时日,让二当家遭此一劫,实在是......”
话说到一半开始哽咽。
一句话勾起了在场众人的心伤,顺道也成功地给自己洗白了不少。
顾长歌准确捕捉到三当家眼底的一丝暗笑,再看看一脸平静却更显得高深莫测的祁允卿,总觉得这一招和这人脱不了关系,说不准就是他的主意。
唯独大当家的没什么反应,怔怔又看了一眼祁允卿的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不仅顾长歌和王鑫怀疑,就连三当家也起了疑心。
祁允卿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只站在三当家身边表明自己的立场。
“站着做什么?”最后还是三当家先说话,笑着招呼起大家来,“这也互相认识了,就直接坐下说话吧。”
而后随手一招,喊过来顾长歌给桌上人倒酒。
给大当家、三当家,以及祁允卿先后一一满上酒,顾长歌走了一步退到三当家身后,刚好一瞥眼就能观察到其余两人的动作和表情。
大当家此时已经恢复了素来的深沉和平静,看也不看一眼祁允卿,反倒不停地跟三当家来往举酒杯。
正是宴酣之时,忽然有人自暗处走出,眨眼之间已经到了大当家跟前。
大当家抬眼,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却写满了威压一般。
那人面无惧色,凑到大当家脸跟前,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顾长歌怎么听也听不见,心道又是一个高手。
看他对大当家的态度,表面看着不管是展位还是动作都暗含恭敬,目中却清明没有半分敬意,应该不是这寨子里的人,也绝非大当家的手下。
这么看来,反倒极有可能是大当家背后那人派来联系他的人了。
等那人在大当家耳边说完,大当家的脸色已经明显没那么云淡风轻。眸子中也酝酿起一场风波,阴沉似暗海汹涌。
三当家眸光微闪,放下酒杯,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嗯。”大当家也放下筷子起身,面露歉意道,“确实出了些事要我去处理,没办法继续给三弟接风洗尘了。”
三当家又问:“是有关清风寨的?若真是如此,我倒也该出力的,总不好什么事都来麻烦大哥。”
“没什么大事。”大当家说得有些含糊,“三弟领着大家吃好喝好,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直接离座随那人往暗处走去,没再给三当家说话的时间。
三当家满含深意地朝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举杯又喝了一口酒。
转头对祁允卿道:“允卿兄,实在是抱歉了,本来还想着跟大哥好好说说给你在这寨里安排个什么身份,没成想出了点儿差错,磁石还是得容后再议了。”
祁允卿倒是清雅一笑,好似丝毫没察觉到三当家此刻对他生出的防备,“左右不过外物罢了,在下不过是想找一处容身之所而已,其他并无所求。”
三当家了然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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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来者不善
第二百五十六章来者不善
“究竟是什么情况?”大当家方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关严实了便径直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短短十几日的时间账上就出了好几笔差错,这就是你们给我承诺的态度?”
那人转身冷面对他,“主子他也没料到会生这种事。?≠”
“若是第一次生这种事,你这样说我可以理解。”大当家负手冷眼看他,语气却很平静,“可这是第几次了?”
他又道:“你们主子这种态度,很难让我看到诚意。”
那人语气一滞,半晌又反驳他,“可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你可不要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大当家语气更冷,还带了淡淡的嘲讽,“你们以为所谓清风寨的大当家,我会有多稀罕?还有,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别把自己定位得那么高大,你们主子还没那么大的脸。”
那人被他这满不在意的话给气得不轻,想了很久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当家冷笑一声,背对着他看向窗外,沉声道:“我希望这次的差错能给你们一个教训,然后把这件事全权交于我手。”
“不可能!”那人立刻出声打断他。
“可以。”大当家嘴边挂着淡笑,“如果你们想让三当家背后的人夺走了全部的利益,我也就不掺和你们这些事了,免得火中取栗,到最后套不着半点好处。”
说完,他作势要去开门。
那人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动作,一直到见他真的半条腿踏出门外这才有些慌了神,出声拦住他:“且慢。”
大当家停下了步子,却没回头,负手等着他改变主意。
那人拦住人后,并没有立即再说什么话,反倒是静立着又纠结了好久。
大当家面上没有半点心急和不耐,目光一派平静地等着他做出妥协。
“好吧。”那人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了攥拳头,面上一片灰败,迎上大当家回头看过来的幽深瞳眸,“主子的意思是,他确实可以把这清风寨和那座矿山的事情全权交于你手,但是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答应?”
“你不说我怎么答应?”大当家看智障似的看他。
那人语滞,“这清风寨你怎么折腾都可以,但有一点你需记得,三当家的那些人不能占到半分便宜,包括在矿山方面。”
大当家闻言面露嘲讽,冷笑道:“怎么,前些日子不还那人家当成是亲密无间的合作好友吗?才这么几天就这么撕破脸皮了?”
“不过也是。”大当家面上笑意不减,又是讽刺地开口,“之前你们还说二当家是你们最好的选择呢,后来不还是又找了我?”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一群人......
“我们就事论事,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那人有些气急,“至于最后等矿山的成果出来了,你同我们主子,二八分。”
大当家嗤笑一声,却没有任何异议。
“你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怎样?”
那人呃了一声,转开了眼不同他对视,“这件事便这么说定了,再有什么别的事情我会来跟你说的,我便先走了。”
走得倒是快。
大当家不以为意地笑笑,眸光轻瞥又想起了三当家,以及他身边的那个祁允卿。
祁…允卿…
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心人刻意的安排…
可内心深处却有声音告诉他,不可能是别人的安排吧…
毕竟,真正知道他身份的人,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再无其他人。
所以,那很有可能真的是允卿…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霍然抬头,目光一霎凌厉…却又在下一刻平静下来。
如果真的是允卿,根本不会被他安排的那点儿不怎么入流的暗杀给伤到。
不过是用来给那个不知所谓的三当家一点儿教训罢了,不可能会伤到允卿。
想明白这些,他索性在椅子上稳稳当当坐了下来,并认真考虑怎么才能不被任何人察觉到的同允卿联系上。
笑意渐深,染上大当家幽深的眸子,他微笑,将目光投向北面――北齐帝都的方向。
……
晚上的接风宴一直到结束,大当家都没有回来,三当家便做主让兄弟们散了。
祁允卿一直跟着他在他身后,两人往寨里三当家的住处走。
两人走得度并不快。
三当家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祁允卿,慢吞吞开口道:“允卿啊…你觉得大当家这人如何?”
祁允卿隐在黑暗中的面色不变,似是想了想才道:“大当家此人隐忍深沉,且善观大势,运筹帷幄,私以为,这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怀疑你和大当家的关系?”三当家脚下步子不停,却更慢了。
“三当家知道,我这是实话实说。”祁允卿回答的不卑不亢,面上也毫无惶恐和惧意,他又道,“而且若是我不这么说,三当家才会真的怀疑我。”
三当家闻言不置可否地一笑,“可我见在席上的时候,他对你的反应可不一般啊…”
“这也正是在下疑惑与不解的地方。”祁允卿抿了抿唇,“我从未见过此人。”
三当家笑意越意味深长,“他可是带了面具的,你就这么确定你没见过他面具后面那张脸?”
祁允卿面色不改,声线清冷道:“三当家的,要记住一个人,很多时候靠的都不是一张脸。你该知道,行走江湖很多时候你看见的那张脸未必是真的。”
三当家没法反驳这句话,点了点头又笑,“我自然是信任你的,允卿。”
祁允卿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地同样点头。
恰在此时,黑暗中突然闯出几道人影,淡淡月色中刀光辉映,割裂空气而来。
来者不善。
祁允卿眼疾手快前迈一步挡在三当家前面,他背后,三当家眸光一闪。
面上是凝定不惊的表情,祁允卿一只手护住三当家,一只手横剑直至对面几个杀手。
“谁派你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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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似是故人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似是故人来
祁允卿听了这话简直想翻白眼。
这种问题是你想问人家就会回答的吗?
说这么些废话还不如直接动手,反派死于话多……你知道吗?
对面蒙面杀手已经持刀杀了过来,祁允卿无力吐槽,便径直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不过片刻。
三当家还未来得及出手,祁允卿一个人便已经解决了十几个人。
当然不可能全部杀了,他留了个活口。
三当家递给他一个赞赏的目光,走到那个横躺于地正呻吟的活口面前蹲下去。
又问了句:“是谁派你们来的?”
杀手不语,固执地扭头,不屑哼了一声。
三当家也冷笑了一声:“不说?”
冷笑未已,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晃了晃,瓶中响起液体流荡的声音。
“腐尸水。”他又晃了晃瓶子,“我还没在活人身上试过,想不想试一试?”
被扯下面巾的杀手的脸瞬间煞白,抿着唇死死盯住三当家。
三当家见着他眼中的恐惧,却见他依旧不说话,有些耐不住性子,粗声道:“还是不想说,很好,我敬你是条汉子。”
他方说完,冷笑一声便要扒开瓶塞。
汉子终于说话了:“等等!”
三当家倾斜着瓶身,道:“说,究竟是谁?”
“不知道。”杀手苦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
“不知道?嗯?”三当家直接控制着瓶身,往杀手身上倒了一滴。
那杀手狰狞地嘶吼了一声,边叫边喊:“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三当家停手。
杀手松了一口气,面上依旧满是痛苦,说道:“我们只是江湖上一个很寻常的杀手组织,昨日才刚接了这个活。”
“什么活?”三当家冷着脸问道。
“劫杀清风寨三当家。”
杀手见三当家脸色一厉,心道不好,忙又道:“但道上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劫杀,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就算了…最多不过是恐吓过后,教训一顿罢了…”
“嗯?”三当家有些不明所以,听得云里雾里。
杀手面上露出羞赧的神色,“因为…我们阁里,根本没那个能力暗杀人,也…没有那个胆量惹事…这本来就是秘而不宣的事实,我想背后要杀你那人也是知道的。”
祁允卿在后面听着,摸了摸鼻子,心想难怪方才他能这么容易击杀这么些杀手,还在他们脸上看到临死前的错愕和惊恐。
原来是人家压根没想着下死手…
三当家却还有些不信,“真的?”
杀手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
三当家捏着小瓷瓶,想了想,还是放过了这个杀手……才怪。
他直接将瓶身一反,将腐尸水尽数倒在了杀手身上。
骇人的嘶吼声在耳畔盘旋不去,两人却都面色不改。
三当家声音不高不低,也平静得很,“允卿觉得背后下杀手的人是谁?”
“方才这人不也说了吗,未必是下杀手这么狠。”祁允卿淡淡道,“不过看着倒像是大当家的手笔,目的多出于反击和警告。”
三当家当然知道祁允卿所说的警告是在影射哪件事,无非是说他之前对二当家动得手。
沉默中身后嘶吼声渐消,三当家眸色深深,在浓浓夜色中嘴角缓缓一弯。
……
言萧一直待在暗处观察着宴席上一些人的动作,在大当家的随来人离开后,同顾长歌打了个招呼便跟着他一起离开。
他隐匿的功夫从来都是言家卫中最出彩的,跟在大当家的和那人身后一路也没有被发现,自然而然便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待室内一人离开后,言萧盯着那人背影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跟上去的念头,又继续盯了会儿大当家,确定再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之后便打定主意离开。
他转身往黑暗中一掠,半空中动作突然一顿。
有人!
言萧身上冷汗直冒,竟然有人跟在他身后,怕是跟得时间还不短,他却全然没有发现。
只怕若不是这人故意漏了气息让他发现,他甚至有可能暴露了顾长歌和王鑫的秘密。
“谁?”言萧眼观四方。
目光停至某处突然一定。
然后眼神,慢慢变了。
……
顾长歌和王鑫回了住处,看一眼一同回来的人大都躺下休息了,两人眸光在半空中虚虚接触一眼,随即分开。
两人不约而同地先后出来,又到了先前的那个角落里。
言萧果然已经等在那了。
“可有发现什么?”顾长歌问他。
“嗯。”言萧眸光泛着微光,“这清风寨背后的秘密,和一座金矿有关。”
“金矿?”王鑫目光惊讶,“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帝都却没有得到消息。”
林子里投下的月色斑驳,照上顾长歌沉沉如曜的眸子,“这金矿很有可能是因着最近的那场大雨才发现不久的,然后被有新人压了下来。”
“能压下这么大的事的人显然不会是个小人物,怕是来头不小。”王鑫道,“会是谁?”
顾长歌闻言一声冷笑,“何止是来头不小,这襄城离帝都可不算太远,还不至于到了那种天高皇帝远的程度,连这种关乎国家生计的大事都能拦下来,要说没什么心思,谁会相信?”
“有野心又有权势。”王鑫分析道,“而且还离襄城不远…我倒是有一个猜测…”
顾长歌和他对视一眼,正要说什么,听见言萧先一步出口。
“泸州东平王。”
顾长歌微微一抿唇,唇边笑意骤深,深不可测,“早就在大元帝王墓时,就觉得这东平王手脚伸得太长,没想到后面还有玩得更大的…装得一副老实巴交、为国为民的模样,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大当家话里的意思,这金矿的事并不光东平王一人知情。”言萧冷言道,“三当家背后有人,同东平王是合作关系。不过,各怀心思。”
“看大当家和三当家两人的关系就能看得出来。”顾长歌唇角勾笑,笑意嘲讽,“两边人怕是都想着要独吞下那座金矿,野心倒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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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人心难测
第二百五十八章人心难测
“提到三当家背后那人…”顾长歌突然道,“会不会和宫府丞相家那二夫人有关?”
王鑫摇头,“二夫人此人后院掌家倒是一把好手,但没有这般心智和能力能掺和这种大事。反倒是…丞相府的管家杨成毅值得怀疑。”
顾长歌挑眉道:“此人平日表现如何?”
“实在是没什么出彩的。”王鑫捏了捏眉心。
又想了想道:“根据我在丞相府的眼线所掌握的线索来看,杨成毅一直以来都和二夫人交往密切。我本以为这不过是二夫人想要掌持后院而特意拉拢的杨成毅,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他叹了口气,“到底是我先前疏忽了。”
“这怪不着你。”顾长歌安抚一笑,“宫家情况太过复杂,你废的心思已经够多了。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王鑫闻言一笑,也没再多纠缠这个问题。
言萧站在一旁看两人相视而笑,朦胧月色下,风清月白里像极了一对郎情妾意的璧人。
他明明知道两人彼此都没有这种心思,却依旧不能释怀。
这种距离,是他剩余这大半辈子都不敢再奢望的温柔。
心中压不下苦涩的笑,他忽然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那个祁允卿的。”
两人随即正色,顾长歌仰望他眉宇,夜里月色称得他面容有些模糊,只隐隐看见他深邃的眉眼,“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言萧摇了摇头,又道:“我早先听着这名字,便感觉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这一会儿听见你们说宫家,突然记起来了。”
“宫家?”顾长歌和王鑫两人面上诧异。
顾长歌看一眼王鑫,王鑫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太清楚。
言萧声音低沉,宛若此时夜色沉沉如歌,“允卿是宫月出早年的字,而祁是她死去母亲的姓。”
他语气稍顿,片刻后又道:“祁允卿这人,如果不是宫月出本人,也绝对和她有关。”
“不会是宫月出本人吧…”顾长歌低语喃喃道,“她一国皇后,出皇宫做什么,更何况百里荣晨他此时还中了……”
声音戛然而止,她霍然抬头,对上言萧意味深长的目光。
皇帝中毒,皇后出宫。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王鑫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皇上他中毒很有可能和皇后有关?”
“这可真是太…”顾长歌不知道此刻心上是什么感觉,莫名替百里荣晨觉得心酸。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不过…”王鑫看着言萧突然问道,“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言萧瞬间脸色煞白,似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难以启齿,“皇上他…找人专门查过…”
顾长歌和王鑫这下终于闭嘴了。
言萧脸色也未必好看。
三人相对沉默良久,最后还是顾长歌最先开口:“有了大体的方向,虽然尚不算明朗,但也总归比我们抓瞎来得好多了。”
王鑫眼底也是光芒流动,闪烁着喜悦和欣慰,辛苦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成果。
“既然如此...”顾长歌唇角微微一弯,笑容清朗,“阿鑫,你通知清容,让他尽快开始查探杨成毅和襄城这条线索,而你,则将精力暂且放在这个祁允卿身上,我就不信他们不会露出丁点儿的破绽。”
王鑫笑着点了点头,顾长歌又看向言萧。
说道:“至于我和言萧两人,则把心思放在那个传说中的金矿上,大当家的那边收到消息说金矿出了问题,近期内一定会有所动作,只要他们领个头,我们找着了方向不愁没有机会下手。”
三人相视而笑。
计划已定,只待天明。
......
只是在某些人看来,这天明得却有些慢。
祁允卿正襟危坐于窗前,神情淡漠看向窗外一线熹微天光,像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是什么消息。
他端坐良久姿势都没变一下,连手指叩击桌面声响之间的间隔都严谨得几乎丝毫不差。
半晌他豁然定神,头却没转回来,依旧漫不经心看向窗外,“查得如何?”
屋内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半跪在地上,稍稍抬头目光中满是尊敬和敬畏,脸色却黯淡,“回主子,三当家背后那人藏得太深,目前还没能查出什么来。”
“大当家呢?”
半跪在地的人头垂下去,低沉道:“和三当家那里的情况......差不了许多。”
“这就是你们查了三天给我查出来的答案?”祁允卿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淡灰色烟雾缭绕的眸子却宛若深渊之下藏了惊涛骇浪,令人心惊。
饶是那人不敢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却依旧被那仿若化了实质般凌厉的目光吓得不轻,声音也有些颤抖:“但是...我们从二夫人那里下手,查到了几笔数额庞大的进出账,每一笔都以黄金计,那数额看起来惊人得很。”
这话终于让祁允卿收回了视线,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她不觉将这几笔银两和襄城平和县联系在了一起,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可有查到这几笔银两的来源和去处?”
那人脸色又是煞白一片,“并未...”
“废物!”祁允卿脸色也发白――气得,半晌长呼出一口气,还是缓了缓语气道,“先查清楚来源,往清风寨的方向查。”
“还有...”他又继续道,“至于三当家的背景,查一查和杨成毅,有没有联系。”
“主子怀疑...三当家背后那人便是杨成毅?”
“尚不能确定。”祁允卿缓缓阖眸,眯了眯迷蒙水雾一般的眸子,道,“最近这些日子,密切注意大当家的动作,我总觉得最近这清风寨会有大行动。”
“我们顺着这条线,说不定能揪出他们背后那些人,抢占先机。”
地上半跪着的人头垂得更低,眼中敬畏确实越发深切。
祁允卿安排好这些便沉默了好一会儿,眼光从虚空中飘过,随后远远放于窗外晦暗风光,眼色复杂,意味难明。
良久,听见他的声音,如同夹杂了霜露寒凉,“宫里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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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矿山之行
第二百五十九章矿山之行
果然不出顾长歌和祁允卿两边人所料,大当家的在隔了一天之后便安排人往金矿的方向去。
尽管他并没有明确指出他所谓布置下来的任务便是有关那座金矿,找的人也都是他手底下绝对信得过的人,但这并不能阻止顾长歌的猜测和行动。
她和言萧两人在那一批人秘密离寨的时候找准时机混了进去。
两人这种事干得不少,早就熟门熟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任何人发现有丝毫不对劲儿。
甚至顾长歌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回到队伍时,旁边还有人跟他搭话,“蹲的时间挺长啊。”
......话是没什么不对,但就是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顾长歌眨了眨眼,清清嗓子道:“这不是紧张嘛。”
“可不是嘛!”那人脸上表情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还带着点儿惶恐,语气却是颇自来熟,“咱们这些人谁不紧张啊。”
“......”
顾长歌再一次面对这种自来熟的“朋友”,莫名想起上次还在亓城的时候她混进易堂门遇见的那个自说自话自圆的兄弟。
她面上带了惊讶,挑眉道:“我这是第一次被大当家挑中做事儿,紧张是在所难免的,可有兄弟们干了好久的那些也会紧张?”
“哎......”那人叹了口气,眉目一暗,带了些讳莫如深的意思,拍了拍顾长歌的肩膀低声道,“有些事儿,干几次也是紧张...你是第一次来,好好跟着前辈干吧,少说话多做事,只要干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的话说的含含糊糊,顾长歌看得出来,他后面也不想再多开口,便没再问什么。
身后向来沉默寡言像堵墙似的言萧目光落在自来熟的那小哥放在顾长歌肩膀上的手一沉,开阔额头上一双冷眉淡淡一挑,眼神却冷厉如极寒冰雪。
那小哥手上动作一僵,忽然觉得四周空气有点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放下手来抱臂摩挲了下自己的胳膊,果然暖和了些。
他吸吸鼻子,小声嘟囔了句:“这快进三伏的大热天了,怎么还吹起冷风来了......”
顾长歌古怪地瞥他一眼。
言萧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顾长歌只当这小哥的含糊其辞和反常纯粹是因为将要做的事,这也让她越发肯定这次要去的便是那座矿山。
队伍里人不算太多,人数尚不过百,又是分散开来,很是谨慎,一般人根本觉察不出这会是什么大行动。
顾长歌仔细观察过,觉得大当家根本不在这些人里面,想必是提前到达了目的地并做些调查和准备。
她有一种预感,觉得此行很有可能会对上三当家背后那人,就是不清楚王鑫和叶清容目前查到了些什么。
她正想得出神,冷不丁言萧过来了她身边。
“大概,马上就到了。”
顾长歌这才凝神定睛往前面看过去,发现队伍里的几十号人果然隐隐有靠拢的趋势,想必是马上便到了目的地。
再看看四周环境,恰处高山峻岭之中,顾长歌心说这应该差不了哪去了。
金矿一般都形成在火山岩地区,一些硅化破碎带也是金矿化的有利地带,也是岩金的主要岩石,围岩大部分为凝灰岩类岩石,由于凝灰岩、熔接凝灰岩、熔岩等岩石致密坚硬,抗风化力强,因此含金矿化带往往产于高山峻岭中。
放眼望去,顾长歌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就是这里了。
几十号人依旧是半散不散的状态,停停走走又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最终停在了山里某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忽见有一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沉声道:“马上就要过来人了,按规矩办吧。”
按规矩?
顾长歌挑眉看了看四周人的动作,这才知道竟然是要拿根不透光的黑布条蒙起眼来。
这背后人还真是谨慎到不行。
顾长歌同言萧对视一眼,而后认认真真缠起了眼睛――她没想做什么小动作,想来那人既然能让底下这些人自己动手蒙住眼,多半是出了考验的心思,等会儿是一定还要亲自来检查的,她没必要过早暴露了自己。
说话那人果然亲自下来检查了一遍,还逮住了两个布条没系紧的人,也没问是不是故意的,直接喊人把这两个小哥给拖走了。
拖走后会承担什么后果,没人知道,顾长歌却是心中又沉了一分。
谨慎又狠厉,背后那人绝对不好对付。
她无声呼了口气,忽然耳朵一竖,听见有脚步声渐进。
来人了。
那脚步声乍听来雄浑有力却又丝毫不显滞重和拖沓,听来且人数不少。
顾长歌却心上一紧,她常年待在军中,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军队里队伍行进的步伐声,只是眼下她眼睛被遮住,一时半会弄不清这会是那方军队。
不过她转而垂首想了想什么,唇角诡异一勾。
她觉得,她差不多猜到了什么。
军队来的人也不算多,一个一个领着被蒙住眼的人往山里走。
顾长歌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正向她走过来的那人,心中一声一声数着他的步子,忽而笑意乍闪――就是这时候。
眼见着那士兵伸出手来,正要揪住顾长歌的衣袖,却看她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便要朝那士兵倒下去。
士兵也是个热心的,见面前人一张隐隐能窥测出几分眉清目秀的脸就要朝下倒地,他心中不觉生出怜惜张了张胳膊探手抱住了顾长歌。
顾长歌这一扑,算好了角度和力度,准确倒在他怀里,两手看似惊慌地一拢,按在在士兵的臂弯里。
这一按,不过是片刻的时间,顾长歌立即惊弓之鸟般地骤然跳起。
声音里掩不住的颤抖和歉意,还有几分想藏都藏不住的惧意,“实在是对不住,没站好...”
那士兵见他这幅样子,本来就没多少苛责的心思更是软下来几分,觉得眼前这少年实在是可爱得紧,像极了他家中老幺弟弟,便更是亲近了几分。
他声音低低的,道:“无事,把手给我,我领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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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难言默契
第二百六十章难言默契
“嗯。”新一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顾长歌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面上惶恐未消,将手轻轻,又轻轻地放在了士兵生了厚厚茧的手中。
因着眼睛看不见,她一开始还放错了地方,来来回回试了三四次,才放进了士兵手里,等这一切都做好,她的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
士兵笑了笑,“你真像我的弟弟。”
“弟弟”顾长歌低头又是羞赧又是惶恐地一笑。
垂首的瞬间,脸上笑意颇为诡异地加深,却绝对不是方才的那种羞和惊,而是了然一切的自信通达。
她捻了捻指尖,像是在感触刚才她所碰到的衣袍的料子,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的接触中,她已经确定了心中的某种猜想。
那布料是东平王封地上所特产的谭山交织绫,质地轻薄,入手柔滑,细细感触又能摸到斜纹组织或变化斜纹组织横亘布料之上,手法奇特,是其它地方学不来的手艺。
那便应该是东平王手下的士兵无疑了,所以,大当家背后那人实则为泸州东平王?
顾长歌觉得八成没假了。
士兵已经领着顾长歌开始跟着前面的人走了,顾长歌乖巧将手放在他手心上,实则暗暗覆了一层薄薄的内力在两人所接触的肌肤之间,所以两人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只可惜士兵没察觉到,言萧也没注意到。
那士兵轻轻牵着掌中小手,脸上是半惊讶半喟叹,心想这手可真滑呀,冷不防后背上突然泛起一阵彻骨的凉意,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心神一窒,脚尖到舌尖都泛上凉意而发麻,仿佛置身于一片寒气彻骨的冰雪之中,几乎血液都被冻住。
他忍不住回头一瞧,却见身后也是一个士兵领了个面无表情却姿态从容而坦然的人正跟在他身后,并没有什么异常。
身后那士兵见他回头以为是有什么事,便皱了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又抬手摸了摸头,砸吧两下嘴,“没事儿。”
说完,便也回过头去,没注意到身后蒙住眼的人嘴角一抿,被遮住的眼睛看向身前的方向,静静地,又抿了抿唇。
......
在山里七拐八拐走了不少路,花的时间却并不长,几十个人很快便停了下来。
顾长歌扯下眼上的布条,定睛一看,眼露诧异。
果然是金矿。
先前领着他们过来的那人并没有蒙眼,见其余所有人都已揭下眼上布条,便道:“我们到地方了,别乱跑,别乱看,也别乱问,跟着我走。”
顾长歌叹一口气,心想看来大当家还有背后那人是不打算出现在他们这些人眼前了。
言萧快走两步到他身边,眼神问她怎么办。
顾长歌眨了眨眼,心想眼下还是跟着这些人先去看看金矿里的实际情况再做打算,却不想还没说,言萧点了点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诧异――以前两人虽说也默契,却也没能到这种只一个眼神便能交流的程度。
顾长歌抬眸看他眼睛,见他眼波澹澹,清澈如百里清湖,她却看不透湖底风光几许。
半晌心底轻嘘一声,索性将所有不明所以的心绪竭尽放空,而后迈步跟上了前面的人。
三当家和他们几乎是前后脚来的,一开始并没有碰上面,一直到了金矿里面才互相打了个照面。
前面领头那人似乎是想避开三当家,领着人便要快走一步到拐角之后,却见三当家比他们更快地走过来。
祁允卿也来了,就跟在三当家身后。
“诶,你们等等。”
领头人无法,只好停脚,垂首苦笑一下,面上恭敬道:“三当家的也来了啊......”
“怎么,我不能来?”三当家脸上笑意微寒,意味深长地道,“大当家得到的一些消息,我作为清风寨的三当家,饶是有人不想我知道,但我自然也不能漏下啊。”
领头人像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却又避重就轻地越过某些话题,笑吟吟颔首道:“都是一家人,当然不分彼此,三当家想来便来,谁也不能拦住您不是?”
三当家却对他这副好脾气的模样无感,冷笑道:“大当家的呢?”
“啊?大当家?”领头人面上无辜,“属下也不知道啊。”
“呵...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也没指望你能知道些什么。”三当家嗤笑一声,又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领头人依旧无辜:“属下只是得到消息要领着人往矿里面走,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三当家斜眼看他,见他面不改色,脸上终于露出烦躁的情绪,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走吧。”
“那属下便领着人走了,三当家您慢慢逛。”
待人走后,三当家回头问祁允卿:“允卿啊,你觉得大当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这么急匆匆派人来的?”
他自己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自然是他身后那位爷又使了不少手段从这金矿里捞走了不少成果。
大当家那边虽然有所察觉,但由最初两方签订的协议在手,又抓不住自己这边动手的证据,一时间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让大当家亲自上阵来矿山里试图掰回一成。
他这么问祁允卿,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三当家始终没法全心信任这人,但又不甘心这么有计谋有才能的人从手底下白白溜走,便只能不停地试探,但三当家有心于他,试探也掌握着一定的度。
祁允卿如何猜不到三当家的心思。
他面色清朗,听见三当家问他的话微微勾笑,“三当家当真不知?我想大当家所做的这些事倒像是被动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三当家再问什么也没意义了,他朗声一笑,道:“没错,如今占据主动地位的人可是我们,那人找来了这个大当家又如何,不还是斗不过我们。”
祁允卿静静看着三当家笑,心里却盘算着时机也差不多了,便等人静下来之后开口问道:“不知三当家所说的‘我们’,是何方神圣?”
三当家挑眉,“我们...便是我们啊,自然是指你和我嘛。”
祁允卿眸光淡淡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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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番外篇美人原来是美男
顾长歌睁开眼,看见一个背影,一个美人的背影。
那背影于朦胧雾气后,一袭白衣,曳地生姿,在烟雾缭绕中平添一丝神秘。
他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倾泻而下,似是无风自动,恍惚间有云的飘逸,柳的柔然和风的潇洒。那在发梢微微挑起的弧度,使得氤氲雾气后的人儿更添一抹妩媚和风流。
“可是醒了?”
那声音醇厚如经年酿造的桃花醉,流转了时光的深沉而带有一丝看透世事纷繁的慵懒,不经意间便能醉了满梦的琦思。
然而顾长歌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因为,“美人”竟然是“美男”。
下一刻,“美人”转身,嘴角含笑。
第一眼,顾长歌有片刻的怔愣。
有一种沧桑,无关岁月,只因心事。而他的心事,遥及万里江山,九重宫阙,让人一眼望不到边。所以寻常人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被惊艳,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气质,而非“美貌”。
显然,“美人”被她“你竟然是男人真是够了感觉不会再爱了”的表情愉悦,虚浮衣袖,一派魏晋风度,顺带着说出一句带有明显惊悚色彩的话:“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顾长歌皱皱眉头,挑眉看向他。
“你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你应该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美人边说边动了动身子,一步步向席地而坐的顾长歌走来。
一挥手,雾气散去。
顾长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尖削下巴,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沉潭般的眼睛,静朗而幽微,浮云迤逦后俯瞰凡尘烟火、万里江山。
只不过顾长歌无心欣赏。
她整整掖在脚边的衣角,看了那“美人”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能让我再活过来。”
听到这话,美人挑眉,勾唇道:“你果真有些意思。不错,我确实能让你活过来,可我偏偏不想这么做,你能怎么办?”
他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无赖模样,让顾长歌又是一阵郁闷。你这么任性,你家里人知道么?
“你想我用什么和你交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长歌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奢望什么上天眷顾。
果然,美人眼底闪过赞赏,说道:“一世换三年。”
“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用你的下一世换三年重生,然后你的下一世,归我。而你,就少了一世的轮回。”美人轻笑,“如何,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交换!”顾长歌没有片刻的迟疑。
看她这么爽快,美人倒是不乐意了。“你真不再想想?”
“嗯。”顾长歌起身,点头,“这一生踏马河川,底定江山。于锦绣长卷上挥毫写意,不过道一句我爱他,只是我守住了他的江山,却没能守住他的心。我没能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给他温暖,所以他爱上别人也并非不可理解。”顾长歌双眼望着虚空中的某处。接着道:“我只是恨他、怨他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面对我顾家上上下下,忠心耿耿的一百多人,不问一句便是满门抄斩,他如何对得起我顾家,对得起为他苦守江山的我?”
许是她刹那间转过来的眼神太锐利,美人竟一时无言,顾长歌也低眉不语。
许久,便只听美人低叹一声:“你倒是看的透彻...”说完,他又叹息一声,独留两处静默。
面对面,两人长久的沉默着,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而烟雾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二十三年韶华倾负,结束于他手中,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如束丝般缠绕在顾长歌的脑海中。
世事如这天地一般如此空旷,容得下那山峰雷雨、落日长远,而世事又如此狭隘,容不下阴谋算计,假意虚情。
“你想回去,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吧?”
“不是!”看着美人怀疑的目光,顾长歌顿了顿,接着说:“至少不全是。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清楚我不是那种视爱情为全部的女人。就像我爱他,却也爱自由。所以宁愿为他守江山也不愿嫁入宫中,在那空看年华老去而终无所成。我很理智,所以我回去更多是为了顾家。那是我荣辱与共、牵念一生的顾家,它光明磊落,伫立不衰,容不得任何宵小之辈的诋毁。这是我作为顾家子弟的责任,也是使命。”
“他为你虚掷后宫,你...”
“你想多了。”顾长歌垂眸反驳他,“其实我以前也曾想过他不曾纳妃是为了我。可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像他那样骄傲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和一群没有感情的女人虚与委蛇,他不纳妃,只是还未曾等到他想要的人,或许那人曾经是我,然而现在不是。”
顾长歌闭上眼,想象着那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的男女。那个男人,是让她爱了一生、敬了一生,却也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因为曾经清醒的爱过,所以便能承受他的背叛和离去。
这一生与他一起的日子,是香茗、是欢歌、是清词,是杨柳碧波间的抚琴一曲,是逸兴遄飞后的心头明月,是滟滟随波、挥洒千里的银河霜雪,是木板回廊里、潇潇秋雨下提灯而来的含笑佳人,一步一娉婷。
“你就这么确定他不爱你?”
顾长歌唰的一下转头看向美人,“什么意思?”
“男人嘛,谁还不犯个错...”
顾长歌笑了,“所以,我哪天杀了你全家,也可以说是风流犯的错?”
“呵,你倒是个有本事的...”那语气不像嘲讽,倒是像一种历经风霜的自嘲。
“不过得让你失望了.......”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沉默。
他的正经来的突然,顾长歌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气氛一时沉闷。
弹指流年,千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岁月装饰了他的窗棂,无分古今,却写尽悲欢。恍然还是昨日刻上心版之深深烙印,转瞬今日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无处不在却又遥不可及。
半晌,顾长歌打破了这沉默:“我的两世给你,换我六年重生。”
“可是想好了?”
“自然。”
“不过......”美人扫了顾长歌一眼,继续道,“你这问题稍微有些难办。”
听闻此言,顾长歌眸色渐深。
他挑了挑眉,继续道:“你这身体像是不能再用了,倒也不是因为三年埋土的腐烂......”对上顾长歌的视线,他神色若有所悟,“而是你那魂魄与身体契合度委实不高,就算三年前免于灭门一难,你怕是也难再活三年。”
顾长歌瞳眸微张,这话看似云里雾里,但顾长歌知道其中意思。
她是穿越而来。
在真正的顾长歌十五岁命丧战场的时候,同一时刻死于千年之后的她穿越而来,成了后来的顾长歌。
她抬起手松松握了一把,这才发觉她的身子已经呈半透明的虚影状了。
“你有办法!”她语气确定地对对面人道。
“我自然是有办法的。”美人唇角勾一抹笑,半晌道,“五年。”
两世换五年。
够了。五年就五年。顾长歌将拳头一紧,“成交!”
然而顾长歌还有话没说完,就见美人挥袖,似是不耐的将她驱赶,感觉脚下一片虚空,顾长歌瞬间坠落。尼玛这男的有病!不知道打声招呼吗!
而另一边顾长歌消失后,美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屈起食指轻扣脑袋,当真是万种风情:“呀,忘了告诉她,她男人是中了巫咒才忘了她的!”
山间土路上,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帅气男子抬头苦哈哈的看着坐在马上的男子。
“少主,人家北齐和南番要打仗,你来凑什么热闹啊。难道还要抢北齐皇帝那点兵权?”
马上男子一身白衣内衬,外披宝蓝色素衣裹身。脊背挺直,墨发以羊脂玉发簪束起,露出一段珍珠白色的脖颈,微挑下巴,颇有些风流少年的佻达,却又姿态闲雅,有种天生的居上位者的尊贵。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单看气度,已是非凡。
只见他摸摸下巴,眉脚轻挑道:“爷好歹也是大庆世子,怎么也得为国做点贡献才是,整天游手好闲,惹事闯祸也不是个事儿啊...”
众侍卫沉默:“.......”原来世子爷您也知道您没办过几件人事儿啊。
“所以本世子打算深入北齐,打探打探消息...”
“顺道祸水东引,给大庆皇帝找点事儿,也给自己找点乐子?”一旁侍卫偷瞟一眼世子,接话道。
“瞧你说的”白衣男子笑着踢了他一脚,“爷是这种心思深沉,无恶不作的坏人吗?”
一众侍卫又默默擦汗,世子爷您真有自知之明。
“哎,本世子心性善良,奈何有个心思深沉、无恶不作不是后爹堪比后爹的亲爹啊”白衣男皱眉摇头,自哀自怜,“他非让我给大庆皇帝添堵,我不照做能对得起这孝子称号?你们说是不是。”
“是...”所以世子您是又忘了当初您在宫主面前侃侃而谈、毛遂自荐说“与其和大庆皇帝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倒不如假意接受他的忏悔,实则给他添乱、让他堵心,还能白拿钱,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少主乐了,宫主乐了,大庆皇帝、皇子和一众臣子们哭了......
“有声音!”
一众侍卫立刻警戒起来。
便见树林间忽闪过几道黑影,快如奔雷闪电,倏忽飘过,称得苍绿色丛林越发幽暗。
“不对......”还是刚刚那侍卫,皱了皱眉朝头顶上看过去,“像是从天上传过来的......”
白衣男子眸色淡淡微微仰脸,颠倒大庆的眸子盯着那个似乎正向他飞来的身影。
自天际而来的人正是顾长歌。
高空坠落的冲力让她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没时间哀嚎,她不适地动了动两条胳膊,迅速观望四周,发现了一个位于路中央的似乎被吓傻了的一动不动的骑马的傻大个。
顾长歌眼睛一亮,就你了,兄弟!
随后,她双手伸向傻大个,直愣愣的向他扑去,希望借他来缓冲一下下冲的力度。
然后,人仰马翻。
顾长歌抱着白衣男在地上滚了十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被主子强行剥夺看热闹的权利而不情不愿躲起来的一众侍卫们,惊呆了!
有人扑倒了他们家主子。
有个男人扑倒了他们家主子。
有个男人扑倒了他们家貌美如花却有洁癖不愿靠近任何人甚至连自家亲爹都嫌弃的主子。
侍卫们很安静,这个世界玄幻了,还是他们刚刚睁眼的方式不对?
四周一片寂静。
两个当事人还以女上男下、绝对暧昧的姿势滚在地上,双双对视。
天雷勾动地火?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从此你追我躲,感天动地的虐恋情深?
可惜这不是狗血的三流言情小说。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白衣男咬咬牙,用一秒钟哀悼了一下他今天刚换的衣服,下一秒内力凝结,掌上带风劈向顾长歌。
顾长歌迅速闪身,一个翻身从白衣男身上滚下,低低咕哝一声“该死!”一挑腿蹦起身来,长腿划过一道凌厉又优美的弧线。
也是这个空档,丛林间黑影唰唰唰频繁地快速闪过。
一众侍卫们立刻在白衣男身前围起一道屏障成守护姿态。
白衣男也已起身,全然没有在意来势汹汹的黑衣杀手,手在身前虚晃一下,衣上浮尘已落下,还是那个风华无限,白衣飘飘的世子。
顾长歌嫌弃地啐了一口:娘炮!又转眸扫一眼不远处一身杀气的黑衣杀手。
看样子,她这是成了被殃及的无辜池鱼了?
苍翠色丛林愈发幽暗,称得气氛也是一时低沉。
倏忽间,“嘎”得一声高亢尖利的鸟叫声打破了眼前寂静,利剑横空,一众杀手直接飞身扑过来。
无对象差别攻击――顾长歌在心底暗暗骂娘。
现在想独身事外怕是不可能了,况且看眼前这些杀手也不像是会平白留下她这个活口的样子。
怎么办?
顾长歌迅速在心里打量。
能怎么办?打呗!
几乎是下定决心的同一时刻,顾长歌跨步而出,身形如飞。
一个闪身飘忽而过,其中一个杀手才发觉自己手中长剑已到了顾长歌手中。
顾长歌勾唇一笑,抿成一抹亮丽樱红,本就清丽的容貌瞬间再添几分滟滟夺目。
杀手看得有些痴了,动作微微一顿,可也就是这么不足一秒的停顿,他眼中的痴迷转瞬变成惊恐和痛苦。
脖颈一现艳红,比他看到的唇色更加让人惊艳,可杀手自己看不到,随即他的身体重重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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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扑火飞蛾
第二百六十二章扑火飞蛾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当家和祁允卿之间的关系不正常。
至少在大家眼里就是这样的情况。
毕竟那天在为三当家办的接风宴上,一向波澜不惊的大当家却在听见祁允卿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了不明的情绪变化。
那反应还不小,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更遑论是向来疑心重的三当家。
只要从这一点下手,不怕三人之间不会出问题。
“可以啊,言萧…”顾长歌挑眉看着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以前言萧性子闷,从来都是一言不发只顾跟在她身后保护她的安全以及处理一些暗杀一类的事,不想这一次露了一手,简直是说惊才绝艳也不为过。
言萧定神看她眉宇间浅浅的笑意,目光一闪。
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里,是她明亮也清冽柔和的笑颜。
这明亮依旧同以往醇厚光辉中自带三分剑气凛冽,刀光如雪的翩跹目光,此刻化了飘飞的玉蝶,在他的心上流泻出不曾褪色的绝世之美。
她依旧如此美丽,纵然换了副容貌,纵使化妆易容,一双眸子里神采不变,似一双千万年海底宝珠,吸引人世间所有追逐美的目光。
于是他追逐于她,心念于她,像所有扑火的飞蛾,心甘情愿地沉沦其中。
或许这不叫沉沦,对他来说,这是解脱。
他淡淡垂眸。
美好之物不可过于贪恋,否则过犹不及。
顾长歌却对将要进行的计划跃跃欲试,没注意到言萧眼底那一抹变幻的神采和最后的黯然。
又或者她知道,只是一向懂得适时的忽略,就像以前很多次对待苏离一样,是对所有不该有的,也注定没有结果感情的保护。
夏风过,莫名生了寒凉。
......
“有关宫桦那盘大棋只需要分别给百里荣平和宫桦传个消息就行,倒是不怎么多费心思。”顾长歌突然道,“所以我们当前的主要注意力还是要放在清风寨里。”
言萧点点头,“三当家和祁允卿之间很容易就能出问题,也用不着我们费多大劲,所以...”他抬眸看看顾长歌,“你去还是我去?”
“这个还不好分。”顾长歌笑笑,“你去引三当家,我去引祁允卿,都往大当家哪里跑就行。”
半晌她又道:“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借这次机会刚清楚大当家和祁允卿的关系,甚至也弄清楚他们两个人的身份。”
言萧没说什么,想了想淡淡道:“换一下吧,我去引祁允卿,你去引三当家。”
顾长歌正想说什么,又被言萧的话打断。
“毕竟这次行动成功的关键还是在于配合和时机,尤其是三当家追上来‘看到’大当家和祁允卿‘有染’的最好时机,这种东西我是把握不好的,不如你来。”
顾长歌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但她又忍不住有些担心,“可祁允卿和大当家两个人都不好对付,你确定能同时搞定他们两个人?”
“你刚才不也看见了吗?”言萧握剑的手摩挲了两下剑柄,又道,“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顾长歌皱了皱眉――这话是这样没错,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绕了个大弯,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挑眉道:“你都有把握同时对付祁允卿和大当家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能把握好配合的时间?”
这两个任务看起来,明显是前一个更难一点儿。
言萧可能没想到她会问这话,愣了愣,随即面无表情反问了句:“大当家、三当家,还有祁允卿三个人,你最讨厌谁?”
顾长歌想了想,抿唇道:“三当家吧......”
“为什么?”
顾长歌一时间也被问蒙了,她皱着眉又想,想这两天看下来,除了看出三当家在这三人中时常智商不够用之外,别的也没什么问题了。
于是她咬了咬嘴唇,半晌欲言又止地道:“或许是...我对智障过敏?”
言萧不知道“智障”和“过敏”分别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影响他回答顾长歌的问题。
“好巧...我也是。”
顾长歌难得这般目瞪口呆的神色,心说这真的是言萧吗?原来那个清纯不做作的言萧哪里去了?
“清纯不复”的言萧见她这副表情,垂首间眸中微微露出宠溺的意味,半晌抬眸道:“那便这么说定了,我去引祁允卿去大当家那边,你注意把握好时机,配合我将三当家也引至那处。”
说完没等顾长歌再有所表达,便闪身离开。
顾长歌盯着言萧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眸中古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神情若有所思,半晌摇了摇头,心想要不是她对眼前这个言萧的感觉除了更亲近、默契,相处更舒服了一些之外没再有其他任何不对,她几乎要怀疑他并不是自己所熟识的那个言萧了。
她苦笑着晃了晃脑袋――不是言萧还能是谁?
更何况她先前自己也说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就不许人家言萧有所进步、有所超越了?
想必是她最近面对的各种阳谋阴谋太多,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长长吁出一口气,随即她转身,往三当家此时在金矿的方向而去。
她先前得到消息,三当家领着祁允卿在金矿中逛了一圈无所获之后,便直接往金矿附近他临时的休息处去了,至于祁允卿,也被他临时安排在了那些矿工休息的一处尚算清净的地方。
而大当家,也已经回了他的临时住处。
......
言萧很快便来到了祁允卿所待的地方。
冷眸微扫,终于在一处小木屋前停驻。
一个清瘦的身影淡淡映上朦胧窗纱,留下一抹纤细而清冷的剪影,莫名惹人怜惜。
言萧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再仔细些看过去,才发现他冰冷的眸子里,竟然生出了让人不明所以的厌恶和狠厉。
而后只是一刹,却又变成了漠然,直面陌生人一般的那种冷漠,眼波如一抹寒凉烟云,让人心生凛然,默然无声。
若是同这目光接触,一霎只觉得他目光寒凉如同冰湖深漾,冷渊难平,似藏了无限黑暗心事,让人直坠其中不得解脱。
他忽然出手。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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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番外篇美人原来是美男
顾长歌睁开眼,看见一个背影,一个美人的背影。
那背影于朦胧雾气后,一袭白衣,曳地生姿,在烟雾缭绕中平添一丝神秘。
他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倾泻而下,似是无风自动,恍惚间有云的飘逸,柳的柔然和风的潇洒。那在发梢微微挑起的弧度,使得氤氲雾气后的人儿更添一抹妩媚和风流。
“可是醒了?”
那声音醇厚如经年酿造的桃花醉,流转了时光的深沉而带有一丝看透世事纷繁的慵懒,不经意间便能醉了满梦的琦思。
然而顾长歌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因为,“美人”竟然是“美男”。
下一刻,“美人”转身,嘴角含笑。
第一眼,顾长歌有片刻的怔愣。
有一种沧桑,无关岁月,只因心事。而他的心事,遥及万里江山,九重宫阙,让人一眼望不到边。所以寻常人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被惊艳,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气质,而非“美貌”。
显然,“美人”被她“你竟然是男人真是够了感觉不会再爱了”的表情愉悦,虚浮衣袖,一派魏晋风度,顺带着说出一句带有明显惊悚色彩的话:“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顾长歌皱皱眉头,挑眉看向他。
“你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你应该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美人边说边动了动身子,一步步向席地而坐的顾长歌走来。
一挥手,雾气散去。
顾长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尖削下巴,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沉潭般的眼睛,静朗而幽微,浮云迤逦后俯瞰凡尘烟火、万里江山。
只不过顾长歌无心欣赏。
她整整掖在脚边的衣角,看了那“美人”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能让我再活过来。”
听到这话,美人挑眉,勾唇道:“你果真有些意思。不错,我确实能让你活过来,可我偏偏不想这么做,你能怎么办?”
“你想我用什么和你交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长歌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奢望什么上天眷顾。
果然,美人眼底闪过赞赏,说道:“一世换三年。”
“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用你的下一世换三年重生,然后你的下一世,归我。而你,就少了一世的轮回。”美人轻笑,“如何,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交换!”顾长歌没有片刻的迟疑。
看她这么爽快,美人倒是不乐意了。“你真不再想想?”
“嗯。”顾长歌起身,点头,“这一生踏马河川,底定江山。于锦绣长卷上挥毫写意,不过道一句我爱他,只是我守住了他的江山,却没能守住他的心。我没能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给他温暖,所以他爱上别人也并非不可理解。”
顾长歌双眼望着虚空中的某处,接着道:“我只是恨他、怨他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面对我顾家上上下下,忠心耿耿的一百多人,不问一句便是满门抄斩,他如何对得起我顾家,对得起为他苦守江山的我?”
许是她刹那间转过来的眼神太锐利,美人竟一时无言,顾长歌也低眉不语。
许久,便只听美人低叹一声:“你倒是看的透彻...”说完,他又叹息一声,独留两处静默。
面对面,两人长久的沉默着,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而烟雾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二十三年韶华倾负,结束于他手中,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如束丝般缠绕在顾长歌的脑海中。
世事如这天地一般如此空旷,容得下那山峰雷雨、落日长远,而世事又如此狭隘,容不下阴谋算计,假意虚情。
“你想回去,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吧?”
“不是!”看着美人怀疑的目光,顾长歌顿了顿,接着说:“至少不全是。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清楚我不是那种视爱情为全部的女人。就像我爱他,却也爱自由。所以宁愿为他守江山也不愿嫁入宫中,在那空看年华老去而终无所成。我很理智,所以我回去更多是为了顾家。那是我荣辱与共、牵念一生的顾家,它光明磊落,伫立不衰,容不得任何宵小之辈的诋毁。这是我作为顾家子弟的责任,也是使命。”
“他为你虚掷后宫,你...”
“你想多了。”顾长歌垂眸反驳他,“其实我以前也曾想过他不曾纳妃是为了我。可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像他那样骄傲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和一群没有感情的女人虚与委蛇,他不纳妃,只是还未曾等到他想要的人,或许那人曾经是我,然而现在不是。”
顾长歌闭上眼,想象着那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的男女。那个男人,是让她爱了一生、敬了一生,却也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因为曾经清醒的爱过,所以便能承受他的背叛和离去。
“你就这么确定他不爱你?”
顾长歌唰的一下转头看向美人,“什么意思?”
“男人嘛,谁还不犯个错...”
顾长歌笑了,“所以,我哪天杀了你全家,也可以说是风流犯的错?”
“呵,你倒是个有本事的...”那语气不像嘲讽,倒是像一种历经风霜的自嘲。
“不过得让你失望了.......”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沉默。
他的正经来的突然,顾长歌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气氛一时沉闷。
弹指流年,千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岁月装饰了他的窗棂,无分古今,却写尽悲欢。恍然还是昨日刻上心版之深深烙印,转瞬今日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无处不在却又遥不可及。
半晌,顾长歌打破了这沉默:“我的两世给你,换我六年重生。”
“可是想好了?”
“自然。”
“不过......”美人扫了顾长歌一眼,继续道,“你这问题稍微有些难办。”
听闻此言,顾长歌眸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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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两两试探
第二百六十四章两两试探
半晌他回想大当家最后一句话,脸色骤然一沉。
出事了!
他怕是已经中了某些人的离间之计,不知道现在去找三当家的还来不来得及补救。
只可惜,已经晚了。
三当家早就被顾长歌引至此处,远远地看见祁允卿和大当家面色平和地两相对话。
只是他知道这两人武功都很厉害,怕是他一旦靠近就能被两人察觉,故未敢再前进几步,去听两人所说的话。
不过他心中本俩就因为前些日子大当家的反常而怀疑祁允卿,又见两人面色平和,自然也没往被人算计上去想。
心中只觉得愤怒。
尤其是他今日才选择选下防备相信这个祁允卿,也是把自己的底儿给他交代的差不多,这一刻才知晓自己是被骗了,心中怒火着实大盛而无处发泄,一心想着定然要祁允卿这小人好看。
直到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怒火微减,才猛地想起来,此次祁允卿和大当家的两人见面所说的内容,多半和他跟祁允卿透露的自己这边的情况差不了许多。
这么一来,怕是大当家会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三当家冷汗直流,赶紧飞鸽传书给杨成毅。
他正要下笔,突然听见门外有人来访的通报声。
心倏忽一紧,他手下一抖,一滴墨水都落在纸上,“啪嗒”一声换回他的心绪,他赶忙手忙脚乱的将信纸收拾起来,压到干净的纸下面。
半晌才又故作平静地说了句:“进来吧。”
有人推门而入,面上潇洒,姿态雍容而带着贵气。
三当家负在背后的手猛地握紧――果然是祁允卿。
他这是来做什么?
难不成方才自己被发现了?
应该不会。
三当家觉得,若是他当时被发现了,这两人绝对不会放过他,八成会将他当场杀了以绝后患,也正是因为想到这个,他才不敢轻举妄动靠上去太近,最后只远远地看了两人一眼便赶紧回来传信。
没成想这两人动作也挺快,这么点儿时间便谈完了。
三当家又想了想觉得不一定,或许是两人在他还没发现的时候早就开始谈了――此刻他心事万千,唯独把背后将他引到大当家住处的人给忽略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祁允卿这是来试探他的,又或者是两人有了新的对付他们这边的法子?
三当家越想越觉得可怕,背后冷汗淋淋,几乎要将衣袍打湿,正巧后背对着窗外夏风轻抚,竟也觉得凉意直逼心口。
祁允卿凝神盯着三当家的微微有些苍白的面色,心中竟生了些不安,便开口笑问道:“三当家方才是去了何处,我来找都没找到人。”
三当家心头一跳,祁允卿果然是来试探他的。
重压之下,他强逼着心头惊惶,面上半是疑惑半是询问,“方才允卿来找我没找到人?不会吧,我可是一直在屋里,没看见你啊。”
祁允卿呃了一声,随即半阖眸浅浅一笑,“我并未进来,只是着外面小哥通报了声,他告知我三当家并不在。”
三当家微微皱眉,“怎么会这样...”
祁允卿见他脸上神情没什么问题,一时也拿不准心头猜测究竟是真是假。
“先不说那小哥了,等会儿我自会去问他。”三当家摆了摆手,又道,“只是没耽误了允卿什么要事吧?允卿来找我所为何事?”
祁允卿沉吟半晌道:“我去找过大当家一趟。”
三当家瞳孔骤缩,抬眸对上祁允卿坦荡的眸子。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三当家竟也觉得隐隐有铿然声响。
他信了吗?
没有。
他本就是那种随心而为的人,但凡对祁允卿生了怀疑,还是在他选择信任之后被这般打击,压根就不会再放下心防。
在他看来,这不过又是祁允卿一出试探罢了。
这确实是祁允卿的试探,只是他察觉到三当家眸中毫不掩饰的错愕和一丝怀疑时,心上重重疑心又松动了几分。
若是三当家装出一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多信任他的样子,那才让祁允卿觉得不正常。
毕竟在他眼里,三当家这人并不是那种心思有多隐秘难测的深沉人物,一瞬间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才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感官。
这么看来,这三当家应该并没有多大问题。
思及此,祁允卿面色愈发坦然,他笑道:“我之所以去找上大当家有两个原因。”
三当家来了兴趣,面色稍霁,眼眸却仍有暗色,“哪两个原因?”
“第一,是去试探大当家对我的态度。”祁允卿竖起一根手指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相信三当家定然对先前接风宴上大当家对我的反应有所疑惑和怀疑...我亦如此。”
他态度越发坦然,倒是弄得三当家面色微变。
这让祁允卿越发觉得三当家是个没多少城府的人,语气上也跟着随意了下来。
“依他所言,是他有一旧友也名曰允卿。”祁允卿笑道,“如此看来,多半是巧合罢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三当家可以差人去查一查,我对此并未尽信。”
他似笑非笑,一双眸子清冽如水直击三当家内心,笑道:“查查吧,查完了总归是我放心,三当家的您也安心不是?”
三当家果然也跟着笑了笑,这笑意却未达眼底,“不是说过吗,都是自己人,我自然是信任允卿的。”
祁允卿面色不改点了点头。
“那第二个原因呢?”三当家问道。
“第二个原因,其实是我临时起意。”祁允卿道,“在试探完大当家对我的态度之后,我便起了心思想要从大当家嘴里尝试着能不能套出点儿话,有关他以及他背后东平王对于这矿山之事的后继行动。”
三当家听闻此言才是真正起了心思,他觉得,祁允卿已经不是淡淡要试探他这么简单了,多半是想要诱他入局。
心中冷笑,三当家面上却适时露出敏感的神色,声音也压得极低,双眼微瞪,不自觉放低了身子,“那...试探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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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无间之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无间之道
“那…试探得如何?”
祁允卿闻言皱了皱眉,“未果。”
三当家心里冷笑,心说果然如此。
其实若是祁允卿真要跟他说大当家接下来要如何如何,他定然是不信的。
“大当家这人心思太过深沉。”祁允卿道,“对我们这边又是极为防备,根本不肯透露什么。”
忽然他笑了笑,道:“其实,大当家要真是有透露什么给我,我可还真不敢信。”
三当家只当祁允卿在说鬼话,无论如何他是不信的。
他只想着祁允卿早些离开,好让他尽快和杨成毅联系上好早点儿商讨好对付大当家和祁允卿的方法。
好在祁允卿隐隐约约能确定这什么并微微放心了些,又想着要去着手查一下方才将他引至大当家住处的人究竟是谁,故很快便表明了自己的告辞之意。
三当家自然是应允的,并在祁允卿离开前特意向他提了句,自己回去派人调查下那个名为允卿的大当家的旧友,还说这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觉得大当家此人尚且有所保留,半晌又改口说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云云的。
祁允卿听着只坦荡一笑,说三当家为人处事谨慎有为,这是好事…他也是理解的。
这才算终于送走了祁允卿。
三当家深深凝目祁允卿的背影,半晌狠狠抹了一把脸,脸上连层薄汗都没有,背后却是湿透了一大块,他赶忙踏步室内,重新拿起已经干了墨的毛笔,微微思索片刻便开始下笔,简直是行云流水,倚马可待。
……
顾长歌抬手放走了手中刚逮下来不久的信鸽,转目对言萧道:“三当家已经开始怀疑祁允卿了,看样子很快就会下手。”
言萧点头,“他本就是个疑神疑鬼,风声鹤唳的性子,这样做倒是正常。”
指尖一旋,顾长歌随手将手上信纸捻为齑粉,眸光一亮,对言萧道:“我还是挺好奇的,你是怎么这么顺利地让祁允卿跟着你到了大当家住处的?”
祁允卿的小心谨慎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更何况他和大当家的关系以及在三当家那边的位置本来就敏感至极,按理说根本不会轻易地跟着可疑之人在这矿山附近乱跑。
饶是顾长歌去调引祁允卿也不会有把握这么顺利,怕是一不小心还会牵连其中,同时被祁允卿和大当家两边盯上。
“祁允卿本来就怀疑大当家和宫家有关,我只是让他心里的这种怀疑再加深几分罢了。”言萧面无表情地道。
“这可不是加深几分能达到的效果。”顾长歌笑笑,“我见祁允卿差不多已经快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了。”
“所以你到底用的什么法子?”顾长歌挑眉看着言萧。
言萧忽然转过头来。
瞬间呼吸骤紧。
两人本来就离得不算远,顾长歌还特意往言萧这边凑了凑,她偏着头眸光晶亮目光灼灼看着他。
而言萧突如其来的转头,直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到了鼻尖相触,呼吸相闻的程度。
她睫毛卷翘,眼波宁静从容。星眸清亮,双颊泛一果色饱满莹润的唇。
他眼神突然狼狈地逃开。
两人原本纠缠的细细的呼吸,渐渐清浅弥散而避让。
顾长歌也受惊似的正了正身子。
言萧强自若无其事地故作镇定,稳控呼吸变得沉静,沉声道:“我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学了些宫家独有的入门剑法,在祁允卿面前使了两招。”
顾长歌瞬间了然,抚掌而笑道:“妙哉!”
这法子真是简单而有效。
“真人不露相。”顾长歌微笑,“言萧,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言萧垂眸没说话。
半晌他忽然转了话题:“你对大当家的身份有没有什么想法?”
“嗯?”
“我怀疑他和宫家真的有关系。”
顾长歌顿了好久,又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有可能…还是很大的可能。
良久她叹口气,“宫家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呀。”
“总不会是玩得一出无间道吧?”顾长歌突然道。
言萧不解,“无间道?”
“就是说大当家的其实是杨成毅这边的人。”
“不会。”言萧摇了摇头,“我仔细观察过这个大当家对待三当家背后的杨成毅的态度,那种厌恶甚至是仇视,都不会是伪装出来的。”
“尤其是祁允卿在提到宫家的时候,我发现他对整个宫家的敌视程度绝对不小。”言萧道,“唯独除了那个祁允卿。”
顾长歌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你说过,祁允卿很有可能是宫月出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他有没有可能和宫月出扯上关系。
言萧像是很反感提到宫月出的样子,那种厌弃深深镌刻进眉底深眸中永远难以拔除,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厌于提起。
“说实话,也不像。”言萧冷冷道,“祁允卿明显不认识大当家,这个大当家也不想同祁允卿相认,但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了,这个大当家绝对认识宫月出这个人。”
顾长歌点头,眉头微锁,“不是杨成毅的人,不是宫月出的人,宫桦又不知道这件事,宫泽阳和宫毅显然也是被蒙在鼓里…那么还会有谁?”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会有线索的。”言萧淡淡道,“你也不用过于急躁于此。”
“我知道。”顾长歌渐渐放开深锁的眉头,而后微微一眯眸子,“先不管他了,当务之急还是眼前矿山之事。”
她打了个响指,莞尔一笑道:“三当家给杨成毅的信已经被我们拦下,我们该怎么给他回一封?”
“拦下这封信的目的主要还是在不想杨成毅有所察觉,至于三当家,他本来就打算动手了,就算没有杨成毅给他回信,他最晚隔那么两三天就会动手。”
“这倒是真的。”顾长歌莞尔,“但信还是要回的,以免三当家起疑心。”
她迈步往住处走,一边回头问言萧,“这信你写还是我写?”
而后若无其事的又问:“我记得你描摹字体是一把好手来的。”
言萧闻言一愣,片刻后眸中笑意浅浅,带有欣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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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开始布局
第二百六十六章开始布局
言萧闻言先是一愣,片刻上眸中泛起清浅笑意看着顾长歌的背影,目露欣慰之色。
她已经开始怀疑并试探自己了。
一路血腥,王者血曼陀罗,终于长成。
半晌他一本正经地答道:“同长歌想比,我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我本身也并不精通这种事,言家卫中精通描摹字体的是言易。”
顾长歌笑了笑,道:“是吗?想来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言萧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顾长歌重生之前同百里荣晨一起的时候,和宫家有过少许交集,但真正见过杨成毅字迹还是在创立凰盟际商会之后,自然是见过他的自己如何。
只是四五年已过,她并不能确定自己如今的描摹是否已经失了水准,又或者杨成毅的字迹已有所改变,不过旁边言萧看过之后淡淡点了点头,说不错。
顾长歌想言萧这几年都在帝都皇宫里,想来跟在百里荣晨身边定然是有很多渠道收集天下情报,宫家更是重中之重,盯得最紧,他说不错那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便也放心地给三当家将信递了去。
好在杨成毅向来谨慎,觉得信件往来这种事太容易出了差池,本身就没给三当家用信件传过几次消息。
故而三当家本来也没见过几次杨成毅的字迹,就算其中有几分差异,也压根是注意不到的。
他的心思全部花在怎么对付祁允卿和大当家身上了。
见来信,他很高兴,因为来信上说他可以直接动手,不必再请示杨成毅。
三当家一眼扫完信上内容,之后便连同信纸一起烧了个干净,便着手开始准备对付祁允卿的事。
巧的是,祁允卿也开始想对付三当家背后的杨成毅和乔书言的法子。
至于大当家那边的东平王,不是他出手的对象。
东平王此行此举的目的往远往大了说都在于帝都那个位置,和他根本没多少利益牵扯,他何必去给自己再招惹一方敌人。
何况...如今看来,东平王所要对付的那人...以后必然也是要同他为敌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又何必将有可能成为自己助力的人推开。
祁允卿神色复杂,定定看着虚空中的某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屋外面响起敲门声。
祁允卿立刻收敛心思,随手整了整衣襟,“谁?”
门外有人回答道:“祁先生,三当家派人来找您,说是有事要同您商量。”
“好了,我知道了。”祁允卿起身随意应了声,“你先去答话,说我马上就过去。”
待人走远之后,祁允卿朝室内某个方式打了个隐晦的手势,暗暗垂眸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所住的地方和三当家离得并不远,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便能走到。
到了的时候,三当家正在和手下的人一齐商讨矿山的事。
见他进来,忙招手唤他过来:“允卿来啦,快点过来就差你了。”
祁允卿面上微笑,心里却是在暗暗揣度三当家对待他的态度未免太过热切。
毕竟就在前天两人相处间还是相互试探。
烟灰色眸子渐深,祁允卿抬脚走进室内,颔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做吧。”三当家指了指自己身旁空出来的那个位子,又看看在座的其他人,道,“行了,继续。”
他面色不改,其他人看向祁允卿的目光却是有了些窥探的意味,毕竟看三当家对待祁允卿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前几天还怀疑颇多,如今却全然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祁允卿心里也有些没底,却是面色坦然勾唇坐了下来。
“大当家要加大矿山开采力度,还说要和我们分开来干。”三当家看着祁允卿,“允卿你怎么看?”
祁允卿皱了皱眉,“大当家说要同我们分开?他的意思是直接把矿山分开两半各干各的?”
“就是这个意思。”三当家点头,而后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翻过一个倒扣的杯子给祁允卿倒了一杯水,再推到他面前。
其他人的眼神不住地瞟向祁允卿。
祁允卿倒是坦荡得多,没多说直接拿起来轻啜半口。
三当家眸光一闪。
“那依大当家的意思,这矿山几几分?”祁允卿两指拈住两侧杯沿,漫不经心转了转。
三当家颇感郁闷,“这矿山规模未知,如今开采了些金矿出来也不知道还剩多少,剩下这些大当家的意思是三七分。”
他抿了抿唇,又道:“他们七我们三。”
祁允卿想了想,他倒是觉得这挺正常的,毕竟不管是现矿山还是之前开采矿山,出力的都是人家大当家背后的人,说到底杨成毅只是钻了个空子,后面多半是又借此拿捏住的东平王这才在金矿一事上抢了一杯羹,人家要拿七也实属正常。
不过看样子,三当家似乎并不满意这种分配方法。
祁允卿心里冷笑,要不是最开始那个二当家太蠢,东平王那边怎么可能会让三当家占到那么多便宜,如今换了个精明如此的大当家,竟还想着虎口抢食,又是一出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戏码。
三当家又问:“允卿作何感想?”
祁允卿对上三当家的目光,心想他大抵是猜到这人如此对他的理由了,多半是想他出手让三当家那边稍稍松口。
他没有回答三当家的问题,反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不知三当家心中的底线是多少?”
三当家面上一愣,显然是没能想到祁允卿会这么直接,他转一一对上在座其他人的目光,而后缓缓呼出一口气,开口道:“最起码也要五五分吧。”
祁允卿暗眸微垂,冷光乍闪,面色也有难意。
三当家心中冷笑,再度开口语气中却带了询问意:“允卿觉得是不可能?”
“这倒没有。”祁允卿摇头,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放下,抬眸看三当家,“只是难度有点儿大。”
三当家却是面色初霁,眸子里也有了光彩,“听允卿这意思,是你有方法让大当家那边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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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是他活该
第二百六十七章是他活该
三当家却是面色初霁,眸子里也有了光彩,“听允卿这意思,是你有方法让大当家那边松口?”
果然――来了。
祁允卿心中冷笑一声,默然半晌,室内光线偏暗,映上他面色微白。
见他不说话,三当家脸色也白了白,“见允卿这副模样,怎么,可是难办?”心中却是越怀疑起祁允卿起来。
祁允卿终是叹了口气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淡淡点头答道:“允卿愿意一试。”
三当家听他口气松动,果然面露喜色,“如此甚好。”
他甚至拍了下桌子,朗声笑道:“如此来,我们便能尽量争取到更多好处。这样吧,允卿。”
他喜上眉梢看着祁允卿,祁允卿挑眉看他,目光中露出询问之意。
三当家道:“若是你能让大当家再让出这两成,我便承诺你最后这两成所炼总共金矿的一成。”
这倒是下了血本了。
其他人皆是面露讶异和艳羡看着祁允卿,反观他却还是那个波澜不惊的模样,看在其他人眼里却觉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三当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也大概是怕这般允诺说不准会凉了手下其他人的心,便又笑着道:“当然了,其他人倒是也可以试一试,不管谁,只要能为我们这边争取到这两成的矿山开采权,我便也允他同允卿一般无二的承诺。”
祁允卿又重新拿起杯子两指轻轻捏住杯沿放在唇边挡住一个冷笑的弧度,三当家这一招还真是一箭双雕,既能安抚手下人心,又能给他的行动增设几分障碍。
他这么一番承诺说出口,怕是想拦他、抢他功劳的人怎么也得增加两三轮。
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三当家。
想到这,他忽然凝目――这个三当家显然没有他原本以为的那么好忽悠,那他们前两日的过招,这个三当家或许根本就是有所隐瞒。
他很有可能是看到了自己和大当家的那次会面,所以这次让自己去应付大当家根本就是一次阴谋。
祁允卿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三当家怕是早就有所察觉,八成已经给杨成毅报过信了。
杨成毅这人来到宫家虽说不过三年半左右的时间,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笼络了宫家上下几百口下人的人,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他若真的是想查,在宫家查出祁允卿这个名字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祁允卿捏住杯沿的手不禁加大了力气,心中暗道不妙,他这是轻敌大意了!
怎么补救?
他应下了三当家,便以尚需时间谋划为由早早离开了三当家会议的地方,一路上边走边想现如今能补救的法子。
杨成毅若是知道了消息怕是早就已经派人去查了,说不准这几天就能查到些什么。
而这个人又城府极深,祁允卿想若是他现在派人去暗杀他不一定能有效果,所以他不能在这一条路上堵死。
既然暗杀不能杀死杨成毅,那便明着来斗倒他。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他打算去找大当家。
四周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其中有认识他的便颔打了个招呼,祁允卿眉间带着清雅秀丽的笑意淡淡点头,脚下步子看似随意轻慢实则移步于无形之中,转眼间便已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他极其谨慎地四下望了望,确定这附近没有什么别的人了,这才挥了挥手。
扬起的袖口间露出一小截白璧无瑕的纤细笔直的手臂,腕骨也小巧精致,似江南烟雨小镇上精致秀丽的婉婉女子一般,微微交叠的两指也是纤长精美,扬手间修剪整齐的指甲照上日光光芒流转。
不知从哪里飞出道人影,眨眼间已恭敬半跪在祁允卿面前。
祁允卿似乎在思索什么,静静站在那默然片刻,而后道:“派出人手,竭力暗杀丞相府管家杨成毅。”
半跪着的那人不置一词,在祁允卿吩咐完之后便径直闪身离开。
光影斑驳的林子里,独留祁允卿一人静默。
他在等人。
林中投下的一抹阳光照上他纤瘦的身形,只觉天地清凉间,他所立处,清净却寂寞,一如他心底飘着的长久不化的雪,永远彻骨寒凉,就像那人遥及远山的目光,透过他在看向另一个未知的人。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他心如止水,所以他冷漠岿然,所以他心狠手辣。
所以他对那人下手,也不过是早有预谋而终于实施的计划,永不后悔。
果然不消片刻,前一个人前脚刚走,后一个人便出现在这林中。
祁允卿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不远处一个角落,眼底有复杂的神情。
良久他道:“宫里情况如何?”
那人恭敬地答:“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也就是说,那人还没有醒。
祁允卿眸底此时一片死寂,半晌他收回视线,不再询问什么,淡淡道:“行了,你回去吧,继续盯着宫里的动静,出现任何情况都务必向我汇报。”
......
“也不知道宫里如今情况如何...”顾长歌也问了这话。
言萧站在他身边,眼眸中淡淡痛楚和恨意,几度启唇,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却终究是没有开口。
顾长歌揉了揉眉心,道:“阿鑫给我传来了消息,我差不多也能确定了。”
言萧眸底暗光在一片朦胧中流荡,朦胧后却半是无尽的苍白,半是幽深的黑暗,他似乎是知道顾长歌确定了什么,却还是轻声问道:“确定了什么?”
“就算再觉得不可能......”顾长歌喃喃道,“我也觉得...祁允卿的确是宫月出了。”
言萧的气息有片刻的凝滞,却没让顾长歌察觉到,半晌又听见顾长歌近乎失神的声音,“你说她为什么会对他下手?他们不是很恩爱吗?”
言萧自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
他沉默半晌,而后淡淡道:“你怎么知道那些恩爱不是假的呢?”
顾长歌也沉默。
便又听见言萧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地传来,夹杂了莫名而无法言说的情绪,似是带了刻骨难消的恨意和厌弃,他冷冷道:“更何况,那是他活该。”
那是他活该――他在心底又默念一声,心上是撕裂般的痛,刻骨难消,此生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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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我不怪他
第二百六十八章我不怪他
“言萧...”顾长歌淡淡喊了他一声,面色也如常,目光中却带了浅浅的缅怀,她笑了笑,苦涩却意外绵长,“我不怪他。”
言萧却觉得心口的痛也绵长,连呼吸间都觉得喉间漫上来丝丝鲜血,染红那些灼热而深刻的悔恨记忆和往事。
“这事本就非他所愿,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心里未必会好受。”顾长歌叹了口气,目光凉凉看向地上半陷于泥土中不得解脱的几枚枯叶走向生命最终的妥协,“我也只是怨自己没法解救他罢了。”
“我既盼着他清醒,又望他永不清醒,才好逃过这命运无常的安排...错的从来都不是他,他却永远都在受苦。”
言萧心头微动,他想受苦未必不是值得的。
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人,值得他用生命永恒的苦难来换取相遇刹那的幸运。
他已经不再奢望相守,却也希望能够守护和陪伴。
他想,他以往没遇到她之前以及失去她之后所向上天埋怨过的受过的所有苦难、不幸、不公和屈辱,在同她相遇以及再次重逢后都得到了解释。
只因为上天把最好的留给了他。
一切便都成了值得。
曾经即为拥有,刹那也成永恒。
耳边风声暂歇,两人呼吸也渐渐清浅而显得越发寂寂无声。顾长歌却觉得眼前似乎是已经入秋而起了淡淡的秋雾,将眼前光景洇晕得濛濛一片,伸出手,也觉触手潮湿而生凉。
心,便也凉了下来。
良久,她又道:“我想,这是我于他最后的执念......”
或许吧,无爱,便只成了执念。
他浑身颤了颤,如同被心上无声划过的滚烫热流灼伤。
心底的泪,是无言发泄的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而这世上最让人悲伤的事,莫过于你爱的人对你再无爱意而已言放弃,偏偏连你自己都觉得这是你活该。
他将手指慢慢交叠而起,掌心冰凉而指尖灼热,指尖勾缠了他先前在替她挽发时特意留下的一丝细发,终究成了禁锢他后半生无法挣扎和解脱的温柔触碰。
两声沉凉的呼吸此时同起同落,却都默契地没有去看另一人面上是否有同自己一般无二的心酸或苦涩。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两人默不作声静立许久,直到顾长歌长眸微扬,一瞥间注意到天上俯冲而下的一只信鸽时眸光一亮。
“来消息了!”
而且还是宫里的消息。
这只信鸽便是她前两天用来跟安凉夏互通消息的那只,顾长歌不会认错,吹了声口哨便唤了过来。
“情况如何?”
顾长歌正好读完手上刚拆下来的信,这么些天紧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些,听见言萧的问话,便眸中带笑答道:“百里荣晨身上的毒已经压制住了,且无大碍。”
言萧哦了一声,便垂眸没再说话。
“只是......”
“只是如何?”言萧抬眸又问。
顾长歌脸上带了些不好意思,此刻心里也时隔三年再次体会到自家这个安凉夏的不靠谱,苦笑道:“只是安凉夏在北齐皇宫里听说了百里荣晨他娶了皇后,以为...他负了我便又给他下了一味药,到现在,百里荣晨他还没能醒过来。”
言萧闻言也是一愣,片刻后目光颇有些复杂古怪,冷言道:“无事,本来就该他受些苦头才对。”
顾长歌抬眸诧异看了言萧一眼,“怎么说他也是你曾经的主子,怎么才这几天功夫,便感觉你对他怨念这般深切?”
“有吗?长歌也说了不过是‘曾经’。”言萧撇开视线,四两拨千斤地道,“皇上他不醒也有好处,至少能稳住宫里真正下手的那人的心,以防她下别的什么狠手让人猝不及防。”
顾长歌勾唇轻笑,“也对,好歹现在主动权是到了我们手里。”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隔岸观虎斗,掌控全局,并适时添一把火好让这矿山烧得更旺。”
......
祁允卿很快先找上了大当家。
大当家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来找自己,见到人也不觉得惊讶,也不防备便直接让人进了屋。
他这般坦荡的姿态甚至都让祁允卿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进了室内。
祁允卿寻了个座位坐下来,挑了挑眉道:“大当家似是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你?”
“三当家为人心忌多疑又刚愎自用,我早知道他迟早容不下你。”大当家平静无波地回答他,坐在祁允卿的对面,随手将自己手边上的茶壶推到他跟前。
祁允卿见大当家这动作面露不解,又应和了句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该称赞大当家一句料事如神。”
话中微微有些自嘲的口气。
大当家不置可否,只淡淡回了句:“倒茶。”
祁允卿难得目露呆滞——倒茶?是给他倒还是给自己?
难不成这茶水有毒,是大当家用来试探自己的第一关?
他半晌没有动作,大当家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反手骨节扣了扣桌面,又道:“倒茶。”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杯子,言下之意就是给他倒茶。
祁允卿到底还是猜不透这大当家的意思,抿了抿唇提起茶壶便给两人都满了一杯茶水。
大当家毫无忌讳端起来便喝下去半杯。
祁允卿发现自己更看不懂这人了,却也端起茶杯抿了半口,低头啜茶的刹那没能看到大当家眼底的片刻光亮。
放下茶杯,他抬眸看着对面的大当家道:“我看大当家也是个爽快人,既然大当家知道了我的来意,那便不如直接给我个明白的意思,如何?”
“会做饭么?”大当家突然问。
祁允卿又是一愣。
先是倒茶又是做饭,这个大当家到底在想些什么?
“会么?”大当家又问了一句。
祁允卿想了想,还是应了句“会”。
他早逝的母亲是个温柔小意的江南女子,寻常最是喜欢给她那心爱的丈夫洗手作羹汤,他年幼的时候跟着母亲也学过几手,就是不知道几年未进庖厨之所,如今可曾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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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宫家之难
第二百六十九章宫家之难
“出门左拐,第三个房间便是灶屋。??”大当家面具下澹定无波的眸子盯着祁允卿,又道,“去吧。”
祁允卿拿他没法子,只好挽起袖子来,进了灶房。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祁允卿端出来一碗面,放在大当家面前,“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什么可吃的,就只给你下了一碗面,大当家的尝尝可还满意?”
大当家却是盯着那碗面看了好久,面具遮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半垂着的眸子也让祁允卿没法猜度他此刻心里的想法,只能隐隐感觉他绝对没有表面看来这么平静罢了。
“大当家的不尝尝吗?”祁允卿又问了声。
却在此时,祁允卿听见了不知是吞咽口水的声音,亦或者是哽咽声。
便见大当家端起面碗吃了一口。
只尝了一口,便没再动筷子,他冷声道:“可以了,你走吧,有事情可以来找我,我有事也会派人去喊你的。”
这话说出口便算是承认了同祁允卿的合作关系。
只用了一杯茶水和一碗面,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要是放在平时,祁允卿是肯定不会放心的,偏偏此刻面对着眼前这个沉默却又深沉的大当家,所有的怀疑尽数消弭。
面对他的时候,祁允卿总是能放下所有防备,就像是面对最亲近的人。
祁允卿甚至怀疑自己是被他下了蛊也不一定,偏偏这种想法一出来,便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不会伤害他的。
祁允卿莫名这样肯定,就像他确定自己也不会伤害大当家一样。
所以,这个大当家究竟是谁?
祁允卿攥了攥拳头,心想自己该亲自去查一查了。
在他走后,屋内只剩下大当家一人,他还坐在原来的位子上,目光从祁允卿的背影上又转回桌上的面,定定看了好久,终于又重新端起来,一口一口将面吃了个精光。
又是一声。
不是吞咽,而是哽咽。
......
祁允卿从大当家那里回来的当天下午,便收到消息说大当家已经做出让步,矿山剩余未开采部分两边五五分。
三当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打碎了一个青窑瓷玉杯,越肯定祁允卿和大当家是一伙的,且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素来气量小爱记仇,在他看来最是由不得手下人的欺骗和背叛,尤其还是祁允卿这种被他亲口承认并寄以厚望的后辈。
他已经想了很多种方法要除去祁允卿了,眼下最快能动手的便是有关这金矿接下来的开采了。
三当家想的是,只要祁允卿进了矿,遇上个事故还不是轻易的事?死在里面也记不到他头上。可另一边他又害怕一旦让他进入自己这边的势力范围,若是没能一招处理了他怕是会让他抓到机会抗了自己一把。
投鼠忌器说的便是三当家如今的状态了,这让一眼看出他心思的顾长歌忍不住也骂了一句,一看便不是个能成事的人,当初那个二当家是得有多蠢才会被这个三当家压了一头。
这边他还没下最后的决定,那边祁允卿已经来自动请命去请求下矿,三当家想了想还是应下了,并给祁允卿身边安排了两个自己的衷心属下以达到监视和控制的目的。
顾长歌心想好戏终于要开演了。
襄城这边好戏即将上演,帝都最近也很是热闹。
先是之前一直被泓伊酒楼打压的好不容易没再走下坡路的宫家底下的酒楼和铺子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竟接连被好几拨客人投诉说饭菜不干净,还有那些卖出去的衣料胭脂也出了问题。
本来还有人以为是泓伊酒楼搞的鬼,不成想后来泓伊酒楼更是倒霉,有几家新开不久的店竟是被人砸了门面。
这一家两家的接连遭殃,也便没人猜测是泓伊酒楼下的手了。
只是两家店里都遭了秧,结局却是截然不同。
宫家底下的铺子因为接连不断被投诉质量问题而鲜有客人再光顾,反观泓伊酒楼,却是被人无端砸了场子而博得好些人的同情,再加上同宫家作对比而显得更有良心和真心的经营以及待客方式,而更上一层楼,名气也传得更远接连又开了三家分店。
襄陵和黄芪在背后数银子数得手软,也因为面对宫家遭难而及时做出应对方式“自砸门店”的手段而让手下人越敬佩。
连王鑫都笑这两人“贼”,拿本就倒霉的宫家做了跳板。
凰盟这边的泓伊酒楼是自己对自己“下了狠手”,宫家那边却是的的确确被东平王派来的人给坑了。
杨成毅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给闹得心烦意乱,而更让他焦头烂额的还是宫桦好像对他所做的事有所察觉。
他处理完一些事情刚回到丞相府,便半路被乔书言的人拦了去。
“杨管家,怎么样了?”乔书言一见他进门便面色焦灼快步走过来。
“东恒街那家铺子的事我已经压了下来,但总这样也没用。”杨成毅面色冷峻,皱眉道,“关键还是得找到背后真正出手的人。”
乔书言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道:“背后还能有谁,保准是泓伊酒楼那些人。除了他们看不得我们好处处和我们作对,还有谁敢招惹宫家丞相府?”
“说到这儿,杨成毅你有没有查出来那泓伊酒楼真正主事的人究竟是谁?”
杨成毅冷冷瞥她一眼,“不是跟你说过了,泓伊酒楼是凰盟的产业。”
“我不信。”乔书言有一刹被杨成毅冷厉的目光吓了一跳,不过转瞬她便回过神来,“那凰盟不过一江湖小帮派,哪能有这个底气和胆子会敢和丞相府作对?他们背后一定有某个朝堂势力。”
“这就不是你我能管的事情了,二夫人。”杨成毅目光平静,反衬的乔书言越气急败坏,他声音也淡淡,道,“夫人,您这表现可不符合丞相府人的气度,实在是有失体统。”
闻言,乔书言身子一颤,强压下心头怒火和慌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她莲步轻移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几口喝了下去,这才平静了些。
“继续查。”她道,“我就不信查不出来那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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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一探究竟
第二百七十章一探究竟
杨成毅目光中的失望越来越深,半晌他收回视线,冷声道:“你自己愿意折腾便折腾吧。? ? ”
“杨成毅你这话什么意思?”乔书言不可置信盯着他,目光里还有愤怒和慌张,眼睛死死瞪着他,“你也是要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杨成毅冷笑一声,反问她,“二夫人于我有恩?”
乔书言被杨成毅这一声冷笑给闹得心头更是惊惶和不安,她不觉咽了口唾沫,硬梗着脖子,高声道:“当然了…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领进丞相府来的吗?”
这话说出来这不怕闪了舌头。杨成毅眸中冷意更甚,“难道非得让我将话说开来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领我进府的目的?”
一开始是想要找只手给丈夫宠爱的某个小妾下毒,再然后,便是得势后想要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而他,不过是当初她用几个包子哄来的一条听话的狗罢了。
现在,这条狗终于有了自己的意识,主人便开始不安。
他心上越来越冷,声音也像冰化雪凝:“而且,当初你给我的,这么些年我早就还清了。”
杨成毅声音中再听不出半分温度,甚至连他眸子深处某些给乔书言带来无数次虚荣和安心满意的情愫也渐渐消失殆尽,她终于真正慌了。
“成毅,你别这样说,咱们……”
杨成毅撇开头不再看她,沉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我不再管有关凰盟的事了,你要查便自己去查吧…”
乔书言闻言又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那襄城平和县那事呢…”
“那事你不用管,有我呢。”杨成毅眉心一皱。
“好,我不管…”乔书言小声道,“不过看你…这脸色,是不是有什么大问题?”
“襄城那里,我们动作太过频繁,已经被人怀疑了…”
乔书言面上紧张之色尽显,“可是你不是说,我们行动嚣张一点更容易撇清关系,让人家往宫家上面想吗?”
杨成毅冷冷瞥她一眼,道:“百里荣平确实怀疑了,但他也直接动手了。”
一定意义上来说,乔书言并不笨,想了想便也明白过来杨成毅话里的更深一层的意思,被这话吓了一跳,声音有些颤:“你的意思是…东平王他直接对宫家动手了?”
她突然想起来杨成毅方才所说有人对他们手底下铺子动手的人…
杨成毅见她脸色瞬间煞白,语气嘲讽道:“我早就提醒过你…那些事并不是泓伊酒楼动的手,怎么,这下相信了?”
乔书言呼吸一滞。
八成是东平王动的手,当然也有可能是另有他人,但这些显然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还是这次那人动作那么大,恐怕早就引起丞相宫桦的注意了…
所以,她和杨成毅所做的事,很有可能快瞒不住了。
“你想的没错。”杨成毅眸光沉静而深沉,“丞相他,已经有所怀疑了。”
......
宫桦这两天也不好过。
襄城平和县的土匪一事,宫月出让他先不要插手,由她亲自去处理,他便索性只做做表面功夫派去了几个手下人过去看看。
而宫月出提到的掺和了襄城一事的杨成毅和乔书言才是真正让他头疼的,他特意暗中观察了两人一段时间倒是没现两人之间有什么龌龊和秘密,但终究是放心不下,这两天才决定下来找人去查。
只是刚要动手,就听说宫家外面的几家铺子出了问题,他正想喊来管家杨成毅问问,突然反应过来。
于是他瞒着杨成毅和乔书言找来了账本,这才现原来宫家的财账早就出了问题。
跟让他心惊的,是杨成毅所记账本上没有,却出现在乔书言账本上的几笔银款巨大的出入账。
全是金子。
大笔的金子。
哪来的?
为什么独独出现在了乔书言的账本上?他这个真心宠爱的二夫人究竟瞒着他做了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这时候才真正将宫月出的话听在了心里。
那么,那几笔来处不明的金子,和杨成毅、宫月出掺和进去的襄城平和县有什么关系?
不行!
他一手猛拍向桌子,他得亲自查,查杨成毅和乔书言的关系,查他们所做的事和秘密,查襄城平和县究竟生了什么。
“大人?”
门外突然有人求见,宫桦心头一跳,赶紧将情绪收敛起来,平静下来后将人唤了进来。
“何事?”
“您让属下去查的人查到了。”那人颔道,“找人来宫家店铺闹得,是东平王百里荣平。”
宫桦冷眸大张,“你说谁?”
百里荣平以为参与襄城平和县的金矿的是杨成毅和乔书言上面的宫桦,他有心给宫桦一个警告,便差人抹黑宫家铺子的时候也就没怎么遮掩,差不多就是直接告诉宫桦――你给本王消停点儿,本王不是拿你没办法。
只可惜宫桦完全没能理解他的“苦心”,还在想东平王为什么会突然出手。
难不成是看最近皇上在拿宫家开刀,便也想着来踩一脚?
那人被宫桦的眼神给吓了下,抖了下身子又道:“泸州...东平王。”
泸州...东平王...泸州,泸州!
宫桦像是脑海里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重点。
泸州,和襄城挨得极近。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关系?
“行了,你先退下吧。”他随意挥了挥手,正要让人下去,突然手一顿,竖手成掌拦下人,“等会儿!”
那人诺诺开口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安排下去盯着杨成毅和二夫人的人先别撤了。”说完他又添了句,“不仅如此,再给我加大力度,再多派些人盯着他们两个,不论两人做了什么,都要一分不差地报告给我,知道了吗?”
那人虽不解丞相此举意欲何为,却还是恭敬地躬身一拜应是,“那大人,若无事属下便退下了?”
宫桦叹了口气“行了,退下去吧。”
他决定了,他要亲自去一趟襄城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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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有心无意
第二百七十一章有心无意
“东平王已经对宫家动手引起了宫桦的怀疑,宫家也要启程往襄城来了。”顾长歌眸中带笑,突然又凝眉疑惑道,“原本我以外要把宫桦的怀疑往这杨成毅和乔书言身上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好像他本来就在怀疑这两个人了。”
“宫桦这智商怎么回事,忽高忽低的?”顾长歌转头问言萧。
言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若不是言家卫里一直有人在盯着宫家,我也很多时候几乎要以为丞相这是换了一个人。”
顾长歌戏谑地笑:“看样多半是换了颗脑子,只换下来却忘了装回去。”
这是暗讽宫桦没脑子呢,言萧眼底掩不住的笑意,看向顾长歌的眸子深处还有被笑意深藏的三分宠溺和七分深情,满满都是眼前人儿的莞尔笑容。
半晌他又道:“宫桦这中不正常大抵是在两年半之前初现端倪的。”
这时间很难让顾长歌和言萧不觉得有点儿巧合,顾长歌眸中冷意立染,却依旧平静,语气也照常戏谑,“可能是觉得打倒了他毕生的敌人,这才松懈了也不一定。”
终于她转了话题:“矿山这边三当家已经准备要动手了,我觉得,这事儿差不多也该有个结果了。【零↑九△小↓說△網】”
言萧嗯了一声,“这事牵扯到的人着实不少,一旦事情暴露,绝对是震惊全国的大事,牵扯出来的,还是一国王爷,怕是连不知情的宫桦也得被他的夫人和管家坑一把。”
顾长歌一脸兴奋,“这一票干好了,咱们收获绝对不小,就算不能伤及宫家根本,怕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很大的打击。”
言萧很捧她场,“所以?”
“所以,我们也该收网了!”
.......三当家和大当家一同确定了最新一次的下矿时间以标定最后两边要分得的未开采金矿。
这活挺重要的,毕竟关乎以后自己这一边将要开采出金矿多少,但三当家好似没放在心里,又或者是太重视祁允卿,大手一挥直接将这活全权交于他手,并让他务必下矿亲自查探清楚。
三当家那边很多人都对三当家这决定心怀不满,有几个还含含糊糊向他表达了下自己的想法,却依旧没能动摇三当家的决定。
没有人能猜到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管是大当家、祁允卿,还是置身事外的顾长歌等人,皆是对三当家的阴谋无处琢磨。
有阴谋是绝对的了,要不然也不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祁允卿亲自下矿,只是阴谋具体为何,还没人能窥出几分真是情况。【零↑九△小↓說△網】
祁允卿不是那种畏头畏尾的人,和大当家商量好具体的下矿事宜之后,便开始准备。
中间少不了他那些手下来劝过他,却依旧没什么用处。
下矿那天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三当家又跟祁允卿说了不少话,这才放了他走到大当家身边去。
而他在两人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越来越向下的身形,眸中诡谲光芒微闪。
顾长歌和言萧没跟着下矿,两人躲在暗处盯着三人动静,而三当家背对着他们,以致两人也没能发现他眼神的不对劲儿。
“怎么样,要不要跟着下去?”言萧转眸问顾长歌。
顾长歌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三当家这次要下狠手,他一定有后招,我们不能冒险。”
言萧当然也能觉察到三当家身上时而表现出来的狠戾之色,他轻轻抿唇又道:“可是这次对我们来说,也是弄清楚大当家和祁允卿关系的最好时机,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定然也不小。”
“不急于一时。”顾长歌还是固执地摇头。
“要不然...”言萧想了想又道,“你留在上面盯着三当家,我......”
“你想到别想!”顾长歌难得发火,冷着脸看着言萧。
言萧又想了想,还是乖乖地闭了嘴。
顾长歌这才消了些气,“我们就在这好好等着就行,你看三当家那性子,根本忍不了多久,就快要动手了,绝对是一场好戏,乖乖看着。”
“嗯。”言萧又乖乖点头,面无表情的脸和“乖巧听话”的语气莫名给顾长歌一种反差萌。
顾长歌几乎忍不住要去摸摸他的头,又想起一种说法是男人的头就像女人的胸,轻易动不得,便强自忍了下来。
言萧被顾长歌古怪的表情看得莫名其妙,半晌听见她一声充满遗憾的轻叹,听得他头皮发麻。
抿了抿唇,言萧还是没说话。
......
大当家和祁允卿带着一些人下了矿,两人一开始并没有任何交流,等下得更深了些,一路上驻守的人也少了下来。
大当家冷眸扫了眼祁允卿背后那些人,又看向祁允卿。
祁允卿读懂他的眼神,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跟着他下矿的这些人虽然表面上看是三当家给他安排的,实际上却是他早就便让自己人替换了过来。
也就是说,如今这几个跟着他下矿的都是他手底下的人。
“你猜等会儿三当家会有什么动作?”大当家开口问祁允卿。
“他恨不能你我能死在下面。”祁允卿眸中冷意微顿,“大抵安排了杀手一类的,想把你我解决在这矿下面。至于他的人,先前一些安排在他给我送下来的人里,已经被我解决了,会不会在这矿底下提前安排人,也说不准。”
大当家点了点头,面具在洞中黝黯的光线下闪着微钝的光,莫名沉重,半晌他又道:“你对着这矿山有什么想法?”
“嗯?”祁允卿一时间没弄懂大当家的意思。
“这金矿规模不小,就算开采了几次也还有着极大地价值。”大当家定定看他,“有没有想过从这矿山里捞一把?”
祁允卿瞳孔微缩,心说这话什么意思?
这大当家也是在试探他?看这神情又觉不像。
“我有心于此。”大当家淡淡道,“难不成你想一直做别人手下一把刀,却保不住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话里有话,却让祁允卿脸色骤变,什么叫“保不住自己想保护的人”?
这句话让祁允卿不能不多想。
大当家这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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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炸掉矿山
第二百七十二章炸掉矿山
“这矿山于你我来说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大当家又道,“只要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我们甚至有资本能和皇室说上话,顺道还能扳倒你我背后之人。”
祁允卿目露深沉之色,默不作声半阖起眸子。
大当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全看你,要不要合作?”
祁允卿终于说话,“同大当家合作,我最后能得到什么?”
“你我最终所得的一半。”
“一半?”祁允卿转眸看着身旁人,“大当家确定?”
大当家只点了点头。
“为什么选我来合作?”祁允卿很难不怀疑大当家目的。
大当家倒是没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坦然道:“你的眼里,没有那些人的野心。”
“说不定我是装出来的呢?”
“我既然敢同你合作,必然有法子牵制你。”
一句话,让原本还算平和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祁允卿冷着眸子,突然笑了,“大当家若是早这么说,我不早就答应你了,何必搞这么些虚情假意。”
祁允卿才不信这么个素未谋面的人会因为一些虚的东西相信一个人,还许他这么些好处。
想必方才那句“保不住自己想保护的人”很有可能是他有意试探。
大当家很有可能已经派人将自己的底细查清楚了,知道自己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这才安心能找他合作。
不过他真的知道了那么多?
还是,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
祁允卿拿不准大当家究竟知道了多少,以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力稳住他。
大当家看得清楚祁允卿眼底的讽刺,转了转眸子却没再多说什么。
又走了一会儿,他还是又说了句:“快到地方了。”
祁允卿只淡淡点了点头。
他目光沉凉,目不转睛看着前面的路,忽然感觉到一阵地晃天摇。
面色倏忽凝肃,阴沉地几乎能掐出水来,“这是怎么回事?”
大当家也是方稳住身形,“原来三当家留的狠手在这!”
“他在矿上放了炸药!”
祁允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他疯了?”
“三当家这是疯了?”地面上顾长歌深藏暗处,见此情形也是一脸惊诧。
言萧显然也没想到三当家会这么狠,这不仅是对大当家和祁允卿狠,对他自己这一遍也是狠心。
这么一个炸药包扔下去,造成的轰动绝对不小。
这矿山开采本就是瞒着所有人偷偷进行的,可是被这么一炸,等于就是主动吸引来了无数目光,将这金矿彻底暴露于天下人面前,再想瞒下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当真是使劲儿坑了一把百里荣平和杨成毅两人。
这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顾长歌本来应该高兴,毕竟矿山一事一旦暴露出来,东平王和宫家都在劫难逃,独独她得利于此,偏偏她越想越觉得三当家不正常。
他就算再蠢,也不该蠢到为了扳倒大当家,惩罚祁允卿而会自寻死路。
他不会不知道直接炸山对他们所有私下里开采矿山的所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三当家这事有蹊跷!”言萧突然道。
顾长歌自然也知道三当家这举动实在是不正常,“这三当家是来砸场子的吧?这么干确定不会让杨成毅找他事?”
言萧狠皱着眉看着不远处塌陷了一大块的矿口,沉声道:“这矿山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先离开,再细想三当家干的这事!”
“好!”
......
北齐雍乾三年,夏,八月初四。
襄城平和县南山处惊现有震天炸响声,经人举报且查实为有人发现金矿却隐瞒不报并私自开采,此事一出,朝野皆震,圣上震怒,特派新晋二品抚边将军顾业彻查此事。
顾业的身影还未出现在襄城平和县上,杨成毅已经先一步到了清风寨上。
此时的清风寨差不多已经是人去楼空。
三当家在下令炸了矿山之后便消失了个彻底,大当家被压在矿井里没能出来,据说是已经身死异处。
于是一夕间清风寨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都是些无处可去的小喽啰。
“三当家那个蠢货找到了吗?”杨成毅此时便在清风寨三当家居处,黑着一张脸。
“尚未找到...属下怀疑是有人助他逃走了...”
“废话!”杨成毅猛地拍上桌子,冷笑道,“若是他背后没人敢这么做,还能逃得了?”
有人被他满脸煞气吓得抖了抖身子。
杨成毅挥了挥手将人屏退,“继续找,我就不信找不着他。”
走了一些人又来了一些人,杨成毅让他们随意做下,冷冷问道:“怎么样,商量出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没?”
这些人顿时如坐针毡,要起不起僵着个身子。
“嗯?”杨成毅眼刀子锋利,锐如刮骨。
半晌终于有人颤颤巍巍站出来,“我倒是有一计...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将罪尽数推到东平王身上?”
“这倒是个法子。”杨成毅若有所思,但脸上并无喜色,“那你再说说,怎么推到他身上?谁又来做这个推手能不让顾业怀疑到我们头上,并且还能不惊动丞相他本人?”
那人脸一白,“这...呃...”
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半晌又有人站出来,颔首对杨成毅道:“不知管家是否还记得上次三当家他对二当家下手时用的法子?”
杨成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借着平和县当地的官府?”
“正是。”那人小心翼翼看一眼杨成毅,见他脸上阴沉稍减,便大着胆子又继续道,“平和县当地的官府早就因为那金矿一事受东平王压迫许久而心生不满,这次又难免因其受牵连,我们只要从中稍稍煽动,不愁没人替咱们出手。”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可用的办法。”杨成毅叹了口气,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事就交给你们去做,务必把我们摘出来,除去所有后患,懂吗?”
他冷眼扫了一圈。
其余人皆是点头,面色严肃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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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宾至如归
第二百七十三章宾至如归
杨成毅愁,百里荣平更愁。
他为了北齐帝都的那个位置谋划了这么久,还费尽心机隐瞒这个金矿,甚至不惜将一部分利益让出来和宫桦那个死对头合作,没想到临近收尾了却被他手下那人给坑了一把。
三年来,他一直对百里荣晨登上皇位不甘心,明明他才是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人,他和那么些皇子王爷斗来斗去,就差最后那一道圣旨,却偏偏杀到太极殿上才发现皇位已经被那个他最不放在眼里的人给抢了去。
凭什么百里荣晨一个冷宫弃妃的儿子,能先后被顾家和宫家看中?
他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可看的?
百里荣平一直到现在都不甘心,所以他蛰伏三年,终于眼见着要有机会出头的时候才发现功亏一篑——他的心情谁能懂?
可事到如今,眼见着被百里荣晨派来的人就要到了襄城,金矿一事却还没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百里荣平简直要一夜愁白了头。
他手下幕僚已经有两人被他砍了头,却到现在为止都不能找出个好法子,不如全部去死好了?
也因为这个,那些幕僚一天到晚跪在书房,半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一时不慎说错了话,跟那两人一样被拖出去砍了。【零↑九△小↓說△網】
局面便一直如此僵持,最后还是百里荣平大发雷霆又砍了一个人,放言说要是再不能提出解决之法便全部去死。
幕僚们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不是个哑巴。
良久终于有人抖着嗓子站出来说了个法子:“王爷,在下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百里荣平眼皮抬了抬,目光阴沉看着他:“什么法子?”
“把这金矿的罪名往丞相身上推。”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么干?”百里荣平冷笑,面上却显得狰狞,“可怎么往他身上推?说不定他现在还想着要把我推出去保全他自己呢。”
幕僚语气一滞。
“怎么不说话了,嗯?”百里荣平面色更冷,“说话啊,哑巴了吗,还是活腻歪了想下去陪你那两个兄弟?”
幕僚赶紧跪伏在地上,声音发颤道:“王爷稍安勿躁,在下还有法子!”
百里荣平拿起个砚台要往下扔的动作稍顿,压下心头欲要喷薄而出的火气冷冷道:“继续说。”
“是。【零↑九△小↓說△網】”幕僚暂时捡回一条命,身上肌肉却还紧紧绷着不敢稍有松懈,“据我所知,丞相宫桦近年来行事高调且急躁,早就惹来很多人的不满和眼红,暗中盯着他们丞相府的人不比王爷少,我们何不在这方面多下点儿心思?”
百里荣平目光里若有所思,“这我倒是也有了解,杨家和林家都与宫桦不对付,开始他们不合在帝都早就不是新鲜事儿了,让他们联合本王将罪名往他身上推,不更容易让人认为是有人在栽赃陷害他吗?”
幕僚一听也是一愣。
百里荣平立即又要黑脸,幕僚一见情势不妙,赶紧又想,忽然眼睛一亮。
“王爷,我们也可以从宫家内部下手!”
“继续说。”
“宫家又不是只有一个丞相宫桦,不还有宫毅和宫泽阳吗?”幕僚眸光微闪,“他们对外向来自称是兄弟齐心,可据我所知,这次宫桦被皇上派到襄城调查土匪一事还是他那两个兄弟给下的绊子。”
他顿了顿又道:“宫家那几个人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和谐,咱们便可以借此下手啊。”
百里荣平垂眸细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可信,便跟手下几个幕僚道:“可以,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几个去办。”
他指了指提了此法子的那个幕僚道:“你们其他人都听他的安排,一定要给本王办好这件事,办好了有赏,办不好...你们知道后果的。”
被指着的那人垂下的脸上半喜半惧,却还是高声答了句“谨遵王爷吩咐。”
“对了。”百里荣平又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几个人,补充道,“杨家和刘家也别拉下了,不管怎么说,多一条路也总要试试行不行得通。”
几个人退下去之后,百里荣平半倚半躺在椅子上,抹了把脸又揉了揉眉心,重重叹了口气。
还未好好歇一口气,忽然又有手下人高呼着不好闯进院子里。
百里荣平刚揉平的眉心一跳,扶着椅子的手紧紧一握,还是把人喊了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又不好了?”
“回王爷。”那人赶紧跪下,“抚边将军顾业已经到了襄城。”
“已经到了?”百里荣平皱了皱眉,转念一想,“这有什么不好,有那么慌张吗?”
“不是啊,王爷!”那人快要急得哭出来了,“是襄城平和县的那些大小官员们都将这位将军拦在了襄城外面,跟他面前状告是您以强权压迫他们隐瞒金矿的消息,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您头上。”
“你说什么?”
百里荣平腾地一下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
矮桌翻了个身倒在那人低伏的头边,吓得身子狠狠一抖。
“一定是宫桦他先一步下手了!”他踉跄了一步就要倒在椅子上,硬是撑住了身子,攥紧拳头,“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他猛地抬头,“顾业他们现在在哪?”
“回王爷。”那人咽了口唾沫,“那位将军已经领着平和县那几个官员往咱们泸州来了,说是要到王府当面对峙。”
百里荣平冷笑,“谁给那个顾业的权利,敢擅闯我王府?”
“皇上...已经下旨,只要有一定的证据,抚边将军有权查处任何人...”
“很好——百里荣晨!”百里荣平气极反笑,哗的一下甩袖甩的风声呼呼作响,“来吧,都来吧,还省得本王亲自去找他!”
“王爷......”那人小心翼翼抬头,小声问道,“咱们怎么做?”
百里荣平阴冷又狠厉地笑,面上狰狞之色尽显,“摆席,给本王好好招待诸位来客!”
他咬牙一字一顿地道:“务必让他们,宾至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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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鹬蚌相争
第二百七十四章鹬蚌相争
顾长歌接到皇宫里传来的圣旨时,还有点儿懵,她看了看言萧,诧异道:“百里荣晨他醒了?”
“应该不是。”言萧目光微闪,“这圣旨该是言家卫根据皇上的意思来的,皇上他昏迷前跟言臻说过,要一切配合你的行动。”
顾长歌挑了挑眉,赞叹一句:“百里荣晨还真是越来越料事如神了…”
半晌又复杂难言道:“他还真是信我…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没有其他可信又好用的人罢了。”
言萧闻言淡淡垂眸,不置一词。
半晌他转移了话题,道:“这圣旨下来了,要立即启程前往泸州吗?”
“自然不是。”顾长歌唇边笑意微绽,挽一朵清丽的花,“怎么也得给人家留点儿时间反应一下,才好想办法算计一番啊…”
她是想让杨成毅和百里荣平互相下手,鹬蚌相争。
言萧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这两天去做什么?”
“此番良辰美景,自然是该好好赏游的。”顾长歌朗然一笑,“走,咱们夏游去!”
……
说要夏游其实是个幌子,两人哪有这个闲情逸致,之前当前暂时是没有的。
因为三当家那事还没有点儿头绪,两人决定趁这几天好好查一查。
只是两人真正开始查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两人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跟随三当家参与炸矿一事的人,全都死了。
各种死法,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
这更能说明,三当家炸山这举动,觉不仅仅是因为度量小容不下大当家和祁允卿所为。
他的背后一定有人。
而且这人的目标,有很大可能是冲着宫家或者百里荣平来的。
那么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北齐朝堂上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顾长歌和言萧见想要从三当家身边人这方面下手显然已经不太可能,便只好派人仔细注意着三当家的形迹。
就这么找了三天依旧没什么成果,顾长歌从襄城外面溜了一圈,想了想还是没去泸州,又重新回来了襄城。
杨成毅和襄城平和县的大小官员们也没让她失望,连城门都没让她进,直接将人拦在了城门口。
为首的是襄城的城尹大人,远远地看见顾长歌的马车便率领众人跪了下去。
众人齐呼:“恭迎将军大驾。”
顾长歌坐在马车里笑得意味深长,心想这些人的消息倒是灵通,虽然她没刻意掩盖行程,但将她这么及时地拦在城外也是有点儿难度的。
“起来吧,几位大人。”顾长歌没出马车车厢,只在里面沉沉回了一句,“本将军此次前来襄城是奉了圣上旨意彻查南山金矿一事,并不想声张,你们便回去吧。”
“将军奔波远来辛苦,下官总要前来迎接聊表敬意。”那城尹道,“再说了,襄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怪下官办事不利,实在是有违圣上信任,着实惭愧啊。”
这话说的水平挺高,顾长歌听着都觉得这城尹道行不浅,沉默良久又直接开口道:“城尹大人有什么可惭愧的呢,难不成这么大规模的金矿,当初被开采,你身为一城之主,是真的没收到消息?”
那城尹一怔。
要是回答没收到,便是治事不利,懈怠官职;若说收到了,那更是欺君之罪,哪个都讨不着好处。
马车里顾长歌声音又传出来,“嗯?”
城尹嘭得一声又跪下,跟在他后面的官员接二连三地跪地。
顾长歌眸中冷笑深深,“几位大人这又是做什么?”
“下官有罪,烦请将军明查!”城尹跪伏在地上,声音瓮声瓮气闷在怀里。
顾长歌的声音却还是平静,垂手整了整衣袖,沉声道:“难道几位大人还真是知情不报?”
忽然她手一抬,啪地一声马车车厢里帘子半掀,众人只隐隐约约看见一抹淡青色,便又被突然飞出来的木板给夺去了目光,那木板仔细一看像是马车上不知道从哪里掰下来的,挣断钉子飞弹而出,狠狠拍向城尹伏地的脑袋旁边。
木板呼啸横拍,如一只巨大的手掌,恶狠狠拍下。
“啊!”――随即而起的是一声杀猪似的狼嚎。
顾长歌忽然发难吓得地上跪着的一众人猛地一颤,几乎要腿一软几乎要趴在地上。
城尹尖叫之后便是惊呼:“将军息怒,我等也是有苦难言啊!”
“怎么?”顾长歌冷笑,“难不成还是有人在逼你们隐瞒?”
她这话听来语气更像是嘲讽,城尹却顺着接话,“正是如此!”
“你这是什么意思?”
城尹也不再隐瞒,高呼道:“逼我们实情不报的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泸州东平王啊!”
“王爷他以重权压迫,下官不敢不从啊!”地下一片的委屈哀嚎声,“还望将军明查,还我们一个公道!”
顾长歌心中冷笑,面上也发寒,终于掀开垂着流苏的帘子,躬腰出了车厢。
低垂着脑袋的城尹只觉眼前一暗,不敢抬头只稍稍转了转眸光,便见一块水青色暗纹袍角映入眼帘,服帖压在脚边波澜不惊。
他心上却像突然炸开一声沉闷巨响,压在心头上浓厚的黑烟,不见天日。
像是过了好久,他喘息未定,听见头顶声音淡淡道:“公道自在人心,不是单凭你一言我一语便可以评判的。”
城尹哭丧着一张脸不敢再说话。
顾长歌低眉扫了一眼,突然笑道:“行了,几位大人,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她笑了,其他人却不觉轻松,依旧跪着面面相觑,每一个敢起身的。
最后僵持不下去,还是城尹带头站了起来,第一眼看见顾长歌那张清丽的脸和纤瘦的身形,只觉这不过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第二眼看向那双眼,惊觉这人高深莫测,却再不敢去看第三眼。
顾长歌依旧在笑,笑着等所有跪着的人都站起来。
城尹声音微弱,“将军,咱们接下来去哪?”
顾长歌看一眼不远处写着襄城二字的巨石,淡淡道:“泸州,东平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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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怼东平王
第二百七十五章怼东平王
杨成毅已经对百里荣平出手,襄城外面这一队官员的半路拦截十有八九就是他的手笔,顾长歌不信百里荣平会没有后招,她等着看,这两个人早晚会面对面咬起来。
说实话,襄城城尹和平和县的那些官员们没一个放心让顾长歌单独面对百里荣平的,毕竟官场上混久了,一张嘴黑白颠倒说成什么样的都有可能,他们不在眼前亲自盯着,说不定百里荣平就能白黑的说成白的,硬把自己说成这事的受害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非要跟着一起去,顾长歌自然不会拦着,没有他们这场戏还真演不下去。
顾长歌只等着看戏,别的她不管,谁知道百里荣平和杨成毅会斗到何种地步?
泸州和襄城挨得很近,大概也就是绕过一座山头的距离,等一群人到了泸州城城内,还没逛几步,刚才那城尹心情颇为忐忑地走顾长歌马车窗口前问了句:“将军,咱们不去王府吗?”
“去啊。”顾长歌看着四周环境,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城尹抹了把冷汗,看着态度实在是不像会去王府的,浑然一副观景游玩的模样。
他无可奈何点了点头,“那咱们...不找找去王府的路吗?”实际上,他们连王府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急什么?”顾长歌漫不经心瞥他一眼,“不用去找,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啊?”城尹张大了嘴,“可是这泸州没人知道将军您会来啊,难不成您已经通知了王府的人?”
顾长歌轻笑,意味深长地道:“我去襄城的时候通知你们了吗?几位大人不还是来接我了?”
“您的意思是东平王他也早有准备――”
声音戛然而止,城尹撇了撇嘴,垂首不敢再看顾长歌似笑非笑的脸――他说漏嘴了。
顾长歌没再搭理他,突然凝眸看了眼某个方向。
“这不是来了。”她微笑,看似随意地指了指某个方向。
其余人头立即往那个方向转过去,远远便看见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后跟着几匹高头大马奔过来。
东平王百里荣平,来了。
城尹以及几个官员急得满头大汗,没想到百里荣平竟然真的早有准备,那是不是也说明他早有对策?
顾长歌笑着差小厮敢马往前走,一边转眸对其余几人道:“走吧,你们日思夜想的东平王来找你们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还不快点儿迎上去?”
城尹表示并没有惊喜,只有惊吓和意外。
但还是硬着头皮跟在顾长歌的后面迎了过去。
两方站定,百里荣平并没有立即出马车。
毕竟他的品阶摆在那,北齐正一品王爷,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高。
再往下走便是被封为正二品抚边将军的顾长歌,她笑着对马车躬身一拜,“恭迎王爷亲驾。”
其他人赶紧跪下。
百里荣平也没说话让几个人起来,在马车里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出来。
他一出来便黑了脸,冷眼对上顾长歌,“顾将军不过一个二品抚边将军,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不跪本王?”
旁边人生怕一不小心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连头都不敢抬地装蘑菇,只等着顾长歌表态。
顾长歌像是丝毫没受百里荣平那话的影响,面带柔和笑意,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据这几位大人的话,王爷现在可算是嫌疑之身,而我是圣上亲封来彻查此事的临时巡抚,特权也数不过来,所以王爷您大概受不起我这一拜。”
没人想到顾长歌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上来便把所有都挑明来说。
百里荣平也是暗暗咬牙,“所以顾将军这是在跟本王炫耀你受圣上恩宠之深?”
这话实在是太暧昧,朝堂上也早就有传闻说皇上喜好男风,先是有江夜,现在又来了个顾业,简直是皇恩浩荡、万般宠爱。
顾长歌依旧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一副“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哦皇上他确实对我挺好的我会继续努力谢谢”的表情,“几位大人,刚才不还跟我这哭诉王爷的恶行和对几位的做的那些好事儿嘛,怎么这一会儿反倒是安静了?”
地上那些人身子一抖,简直快要哭出来。
百里荣平冷眼扫过地上那些先前一一被他警告过要隐瞒金矿一事的大小平和县官员,要说他们每人挑唆就干把他供出来,百里荣平是绝对不信的,而且他还很肯定背后那挑唆之人绝对是宫桦。
他眼神微微森冷,面上却不带声色,依旧没说话让几个人起身,只对顾长歌道:“顾将军既然身担重任,便应该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听任某些人的片面之词的,真相从来都不在人的言语里。”
“啊?”顾长歌装傻,“真相不是人说出来的,难道还能是畜生说的?畜生做了苟且之事,再借由畜生之口说出来?这还真是稀奇的说法,我还真是长了见识啊......”
被骂做畜生的百里荣平和一众官员硬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百里荣平强压下心头怒火,淡淡道:“若是顾将军想要知道实情,不如同本王回王府细细商讨此事如何?”
“王爷您也要跟我说所谓的真相吗?”顾长歌笑眯眯道,“可是您方才不是说真相从来都不是出自人的言语中的吗?您忘啦?”
“顾业!”百里荣平没想到一个二品将军敢这么不给他面子,还这么难缠,直接怒火中烧,冷言道,“你别给本王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爷你这是什么话。”顾长歌面色也淡了下来,原本的几分嬉笑浮夸之色褪去,此刻显得严肃而深沉,“本将军是奉圣上之命来此追查真相的,正如王爷所说是身担重任,可是吃不得任何人的酒。”
她顿了顿,又道:“本将军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断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所以王爷,您还是跟下官好好解释解释这几位大人所说的事情吧。”
百里荣平实在是拿油盐不进的顾长歌没法子,竟然装起傻来,黑脸问道:“他们说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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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东平王府
第二百七十六章东平王府
百里荣平实在是拿油盐不进的顾长歌没法子,竟然装起傻来,黑脸问道:“他们说的什么事?”
顾长歌似笑非笑地看他,半晌转头对地上跪着的一众官员道:“来吧,几位大人把你们在襄城外给我说过的那些话再重新给王爷说一遍,好让王爷也清楚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是在暗讽他装傻,百里荣平如何听不懂,却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将狠厉目光扫向地上的。
他拿这个顾业没办法,难道还治不了这几个贪生怕死的地方小官吗?
“这...这...”城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长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硬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便被百里荣平狰狞的目光给吓了个不轻。
顾长歌面上笑意浅浅,淡淡道:“怎么城尹大人这会子说不出话来了,方才那股子慷慨激昂的劲儿呢?”
城尹越发说不出话来。
百里荣平心里暗道了句废物,冷笑着撇开眼转向顾长歌,“看来这位大人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不如移步去本王府上喝杯茶如何?”
“这位大人...”顾长歌若有所思,“听王爷您这语气怕是还和这襄城的城尹不大熟悉啊?”
百里荣平初听这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甚至急着撇清关系,他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自然是不熟悉,本王常年待在泸州城内,哪里会和他认识?”
说完一看顾长歌脸上淡淡的笑,看在他眼里便成了不怀好意和淡淡的嘲讽。
百里荣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直觉这个顾业又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顾长歌点了点额头,像是在努力想些什么,思索一番她恍然大悟似的抬起头,眸子晶亮道:“我怎么记得前些日子...对了,就是在四月初,襄城和泸州城还一起办了场兵部检阅,按理说您和城尹大人作为两城的一把手,是都要出席的,你们竟然还会不认识?”
百里荣平看着顾长歌脸上好不作假的惊讶之色,一时间竟也不敢再随便开口,毕竟这小子一张嘴就是个坑,他是真怕一时大意给再掉了进去。
奈何顾长歌笑意盈盈看过来,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百里荣平也知道自己怕是含糊不过去,张了张嘴最后只道是自己大概是记错了。
“哦,这样啊。”他口不应心,顾长歌竟也很给面子地看破不说破,“看来是王爷年纪大了,难免记性不好...”
百里荣平咽一口老血――他才方过而立之年四个年岁,哪里老了?
偏偏顾长歌还笑呵呵来了句:“理解,理解。”
百里荣平也只能装傻呵呵――自己背得锅,哭着也要背完。
顾长歌最后还真的跟着百里荣平回了东平王府,连百里荣平都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他心想会不会是这小子心里又有什么鬼主意,可转念一想换成他自己,就算再有魄力和心计,也是不敢这么心大地直接进了别人的地盘去闹腾,便又觉得或许这个顾业是有些自己的小算盘,可说到底大概还是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罢了。
不过既然来了,他总得给他好好上一节课。
百里荣平领着顾长歌和襄城的城尹以及平和县的那些官员们进了府,王府管家立马迎上来。
“恭迎王爷回府。”管家目光扫过百里荣平身后的顾长歌,微微一怔,“这位是?”
百里荣平本来是想随随便便提一句顾长歌的身份好给他个下马威一类的,还没开口便被顾长歌身后的言萧抢话道:“我主子乃圣上亲封的临时巡抚,也是此次特派来彻查襄城平和县的南山金矿一事的顾业将军。”
被抢了话的百里荣平脸上有些不好看,但到底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顾长歌的身份,那管家神色中原本还有些不相信,毕竟顾长歌的外貌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七八岁左右的清瘦少年,见自家王爷点头,脸上便只剩了震惊,直接领着人纷纷跪了下去。
临时巡抚虽挂了个临时的名头,但贵在有皇帝的亲封和批下来的一系列特权,王府管家虽说是有东平王这一地头蛇的庇佑,可以不跪那个襄城城尹,却也是不能对顾长歌直接表示不敬的。
顾长歌笑吟吟像个丝毫没脾气的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管家一边迎着众人往王府里面走,一边等着百里荣平的吩咐。
百里荣平眸中冷意森然看了眼正四下打量了几眼的顾长歌,对管家道:“你去吩咐膳堂准备几桌酒菜来招待下顾将军,务必要悉心准备。”
尤其以“悉心准备”四个字咬字最重。
管家对上百里荣平阴沉的目光,立刻心领神会地应下。
将人领至王府正厅,管家这才退下去安排。
百里荣平坐在上座,手撑双膝上,朝侍立在此的侍女们点了点头,侍女们满上茶水之后便也退了下去。
此时正厅上便只剩了百里荣平、顾长歌、城尹以及他身后那些一直战战兢兢装透明人的平和县官员们。
顾长歌身边依旧只带了个言萧,一路过来连百里荣平一个正眼都没收着。
眼看顾长歌张了张嘴像是要开口说话的样子,百里荣平生怕再被顾长歌牵着鼻子走,直接不给她要开口的机会,难得露出看似真诚的笑意,道:“不管怎么说,几位难得来一趟本王这王府,不如就今晚好好吃一顿,本王已经叫人下去准备了。我看顾小将军也是舟车劳顿,怎么说也该好好休息一下,至于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咱们再说?”
他说完,城尹下意识地看向顾长歌,早就没了自己的主意,实在是这一路来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以为这位将军在听了自己和平和县的官员的那些话之后,会好好彻查东平王,没成想人家什么都没做,最后竟然还进了王府里面来,在城尹眼里,他们这可算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顿时什么主意都不敢打了,只能暂时依附于顾长歌。
顾长歌喝了口茶,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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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二百七十七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所有人都在等她表态,顾长歌反倒是不急不缓。
她什么态度?自然是同意百里荣平的安排。
实际上,她本来就没打算在这正厅就直接撕开脸来,那样她甚至都有可能占不着半点儿好处。
更何况,她还需要时间来做点儿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来这东平王府,本来就是存了要找出点儿东平王的罪证的心思,而这罪证,甚至不单单是这一次金矿一事的证据。
再者,她需要时间,还有人也需要时间。
比如说百里荣平要准备出手反扑,以及,杨成毅要算计好对付百里荣平的后招。
这一天注定不是风平浪静的一天,甚至今夜的酒席都不是那么好吃的。
百里荣平见顾长歌单单只是在笑也不说话,心怕她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又追问了句:“如何?”
顾长歌面上不动声色地一笑,“自然是听王爷您的意思。”
百里荣平这才真正露出笑意,而后冷冷扫了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城尹和其余官员们。
在他心里,怕是还没有真正把顾长歌的位置摆正,也没有多花心思要去对付这个难缠的角色。在他看来,如今这个临时巡抚缠上自己,不过是被宫桦那边算计得身上嫌疑太大,只要他能将身上的嫌疑洗清或者推回到宫桦身上,那么这个顾业只怕会立即再去缠上宫桦。
到时候他的麻烦自然会轻而易举地解决。
所以他对顾长歌也多了几分轻视和懈怠,反而是更想好好教训这个襄城的城尹。
这情况简直是出乎顾长歌意料之外,原本她还想着怎么才能让百里荣平对他的防备不那么深,不成想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这真的算是意外之喜了。
对此,她也如他愿在晚宴上尽职尽责地扮演了一个年少不羁的少年将军。
完完全全一副酒色不忌的模样,看得在场其余几个或是而立或是不惑之年的人直感叹且追忆起自己曾经年少时的风流。
都是过来人,谁也没看不起谁,只是心里的防备又下一重。
顾长歌笑吟吟又喝下一杯怀中美人送过来的酒,还悄么声捏了把美人的纤纤细手,香滑软腻如膏脂。
轻纱遮面下的香肩半露,黏腻笑声下带起酥胸欲露而微露地抖了抖,一层薄纱下越发魅惑――事实证明夏天真是个好时节,衣服穿很少也是可以不冷的,当然,就算很冷,也是有顾小将军炽热的胸膛可以遮挡寒风的。
美人呵气如兰语生荡漾,“将军你好坏!”
将军酒气熏熏声音痴痴,“美人你真美。”
大抵某些人见到这种场面心情也是很美的,主座上百里荣平莫名觉得有些燥热,摸了摸鼻子又喝了杯清冽酒水压下去,高声笑道:“想不到咱们顾将军还是个怜香惜玉的风流人物。”
风流人物顾将军已经喝得快找不着北了,直起身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没成想一个晃悠竟直接扎进了美人的颈窝里,瓮声瓮气说了一通没人听懂的话。
惹来其他人眼神暧昧地哈哈一笑。
半晌没等来顾长歌反应,忽然见她“咕咚”一声,一头栽到地下又睡着了。
百里荣平这下有些傻眼,低头看着地上酒气熏天的顾长歌,心想一个少年将军酒量竟然这么差?
不应该啊,看方才那模样,还有那甚是熟练的动作,也不像个清白自持的人啊,反而像是个经常混迹酒香美色的风流小哥,酒量会这么差?
他正觉得纳闷,一直黑着脸跟在顾长歌身后的言萧前迈一步从黑暗中走出来,颔首道:“我家将军酒量向来浅,以前也是皇上在上面看着不让他放肆,今夜这是稍稍放松了些。”
其他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模样,原来是以前被管得太严了啊。
百里荣平表示理解,挥了挥手,便直接让言萧将人扛了回去。
他本来还想着把顾长歌怀里那美人一起送回去的,结果被言萧冷眼一扫直接把到嘴边的话给吓了回去。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了,远远地就看见顾小将军那清瘦的身形被高大的护卫横抱在怀里,影影绰绰消失在灯光尽头。
等走到一处王府暗卫巡查的死角,原本两颊泛红,醉生梦死的顾长歌倏忽睁开眸子,丝毫不见先前的困顿和醉意,只觉清明和亮眼。
她身子一起便从言萧怀里跳了下来。
言萧臂上一轻,微弯的手臂一顿,两手握拳终于还是放了下去垂在两侧。
半晌他道:“百里荣平给你安排的屋子里我已经派了一个和你身形相近的人躺下假装休息了,但保不齐会有人再去查,我们还是要抓紧时间。”
“放心吧。”顾长歌抬了抬下巴,微酒而起的薄红被夜风一吹已有些消淡,只在眼角留一抹胭脂似的红,让她眸中笑意更加出彩,“今晚这场戏演完,百里荣平最多也就是派个人透过窗子远远看一眼床上的身形,不会花多少心思的。”
“唔...”言萧垂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忽然漫不经心地随口说了句:“你挺熟练的啊...”
顾长歌正在想事情,没怎么反应过来言萧的话,回头看着他“啊”了一声。
“这种戏你经常演?”言萧又问了句,神情倒是平静,看不出什么。
顾长歌只是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古怪,只可惜薄酒发了后劲儿,让她的脑子转得有点儿慢,也没想过来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便挑了挑眉,随口道:“没啊,这是...”第一次...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来在帝都将军府的时候,和那个假扮的宫女在床上的那场戏,讪讪一笑,改了口道:“偶尔...偶尔...”
言萧只高冷地回了她一个冷漠的“哦”。
顾长歌觉得有点委屈,半晌竟还诡异地生出些羞愧和悔意。
这种出轨却被妻子抓包的诡异感是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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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神经病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神经病啊
顾长歌觉得有点委屈,半晌竟还诡异地生出些羞愧和悔意。
这种出轨却被妻子抓包的诡异感是什么鬼?
顾长歌赶紧甩了甩头,把这种恐怖的想法甩出有些沉重而转不过弯来的脑袋。
言萧瞥她,“这是怎么了?”
顾长歌赶紧摇头又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挺好的...他总不能跟人家说我感觉自己对不起你。
神经病啊!
她觉得她真得有点儿神经了,看一切都似是而非的,前两天还觉得眼前这个并不像言萧的人会不会是他假扮的,现在看来就那个人的性子,和眼前人没有半分相似,更何况他还身中噬情咒,就算没有真的昏迷,也不可能跑过来和她有过多纠缠。
顾长歌呆了呆,又摇了摇头,赶紧把心底那点儿不切实际的假象和期盼扔出脑外,四下看了看这王府的格局,抿唇道:“还是趁现在百里荣平懈怠,抓紧时间干点正事儿吧。”
她飞身一跃,在巡逻侍卫看不见的瞬间闪上屋顶的又一个死角。
底下言萧冷漠的嘴角突然扯了个僵硬的弧度,双手垂在两侧,明明身形挺直,黑暗中却越发落寞。
微微仰头看着屋顶上那个纤瘦身影,清凌凌如水中清月的眼眸,此刻涌起微微潮湿却也沧桑的风霜,却在凝目注视她时,恍若生了流光。
半晌他站定,随即找准时机飞身一跃,到了顾长歌身旁。
“先去哪?”言萧传音入密问顾长歌。
顾长歌想了想,“你去内室,我去书房。”
“不行。”言萧想都没想就反对,“书房太危险了。”
像书房这种藏了无数秘密的重地,一般都会藏有很多机关,外面也会安排来来回回巡查的侍卫和暗卫,相比较而言,反倒是内室这种偏私密的休息起居室要防备小得多。、
“咱们换一下。”言萧道,“我去书房,你去内室。”
言萧没多想,只是担心顾长歌的安全,顾长歌反而似笑非笑看着言萧道:“你确定要和我换,让我一个姑娘家进男子的起居室?”
言萧这才反应过来,脸微微有些发红。
却还是固执地要换,毕竟和女子名节比起来,安危显然更重要,而起他们本就不是太拘泥于这些陈规旧习。
尤其是顾长歌来自千年之后的思想也让她对这些压抑在女子身上的重重锁链弃若敝履。
她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只是单纯想借此让言萧改变主意罢了,没成想言萧竟不为所动。
顾长歌摸了摸鼻子,言萧不放心她一个人独闯书房,她未必也放心得下言萧,最后干脆道:“反正时间还很充裕,我们还是一起吧,先去书房,再去内室,刚好两个人还能相互照应。”
言萧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眸子中却一瞬精明。
顾长歌挑了挑眉,莫名感觉她这话是正中言萧下怀,不过很快她就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因为言萧那张脸面色竟然忽的沉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顾长歌刚才一直注意着言萧,所以没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儿。
言萧瞳眸幽深,凝目定神于某处,“我刚刚看到一道黑影从那边闪过去了。”
半晌他又道:“应该不是王府暗卫。”
言萧所说,顾长歌自然不疑有他,“有没有看清楚是往哪边去的?”
“像是...”言萧目光一沉,“书房的方向!”
顾长歌心一紧,“这是有人在和我们打一样的主意――走,追上去!”
北齐王府宅子的布局大都是一个样,顾长歌见得多了,找去书房便也快,言萧比她还熟悉,再加上两人轻功卓绝,内功气息也练得极好,要隐藏起来不被人发现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两人在书房外一颗参天梧桐上远远看了眼里面。
“没人?”
顾长歌皱了皱眉,这个没人当然不是指没有巡兵暗卫,而是没有刚刚那个黑影的气息。
言萧眼神一厉,“再等等。”
忽见一抹黑影在几队巡逻常兵之中悠悠飘过,不见匆忙只觉洒脱和自在。
顾长歌大抵可以确定这便是言萧方才看见的那人了。
只是她觉得诧异,“这人好像对这王府的巡兵安排很熟悉的样子......”
“我见这人身形也很熟悉。”言萧盯着方才黑影飘过的某处,黑暗中神情若有所思。
“熟人?”顾长歌摸了摸下巴,“不仅是百里荣平的熟人,还是咱们的熟人?”
言萧像是有了些头绪,眼神微暗,“应该不算是我们的熟人,我见着虽有些眼熟,却也一时想不起来。”
顾长歌注意到言萧眼底那抹黝黯的光,心觉言萧很可能有事瞒着她,他方才说话的口气也有些不对劲,难道是他认出那黑影来了?
那为什么不说?难不成是尚在怀疑中不确定?
“这里这么黑,他动作有那么快,你能看得清他身形?”顾长歌淡淡问了句。
言萧静静垂眸,情绪难辨,不过他从来都是一张面瘫脸,一般人也都看不出他的情绪如何,这两天顾长歌也是觉得言萧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没等言萧说话,倒是顾长歌笑着开口了:“看来言萧的武功是越来越精进了。”
有些练武之人有夜视的能力很正常,一般内功越深,夜视的能力也越好。
言萧只淡淡“嗯”了一声。
那黑影又躲过四拨巡兵,此时已经进了书房里面。
顾长歌和言萧便在高大的梧桐树上,通过窗子往里看着那黑影的行动。
那人站在书房里扫了两眼,顾长歌这才真正看清他的身形,定睛一瞧,眼神玩味,“还真是如言萧所说,这身形有些熟悉啊。”
两人此刻心里都有了自己的猜测,对视一眼,心里的那个名字怕也是不谋而合。
“没想到这人命这么大。”顾长歌挑眉,“夜访王府也像是在找东西...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言萧你说他在找什么,会不会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言萧转头看她,“你想怎么做?”
顾长歌笑吟吟摸了摸下巴,一派光风霁月君子之姿,“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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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发现问题
第二百七十九章发现问题
打定主意要黑吃黑的顾长歌干脆一屁股坐梧桐树杈上,神神在在看着书房里的祁允卿忙活。
书房里的人,正是本该被埋在金矿下的祁允卿。
她是从连通矿洞的一条密道里逃出来的。
密道又长又窄,仅容一人通过,大当家便在跟在她后面,在最后的危急关头,一把将她推了出来,自己却被埋在了下面。
她永远也忘不了最后一眼他看过来的目光。
微微的不舍,淡淡的疼惜,还有深深的眷念。
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催生出这样深沉的目光?
那是一种比爱情更深切而绵长的羁绊。
她想着那双幽深眸子里浅浅的眸色,一瞬间竟也觉得那像是如她眸色一样的烟灰色,虚雾般飘忽点点星火,成了她心底点点的痛。
她每每回想起在矿洞里时的场景,总忍不住猜度那个大当家的心思和身份。
为什么他会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救她?
她心底其实已经有了一些隐隐约约、似是而非的猜测,却不敢多有深想。
她曾受过来自至亲之人至痛的伤害,如今身处黑暗,长久独行,早就练就一颗百毒不侵的心脏,却强自压抑苦楚,以微笑来麻痹创伤,更学会了用强势和狠辣来伪装自己。
她不敢给自己和别人定点的希望,只求一个看似完整如意,强大如斯的心境,来保护自己最后的光。
良久,祁允卿甩了甩头,暂时放空难言复杂的心绪,用一刹心安好好应付东平王。
在矿洞的密道里,大当家跟她交代了他在与东平王府来往的这些日子所暗中掌握的百里荣平的一些把柄,顺带着,还将这王府里的巡兵安排跟她大概讲了讲。
他告诉她,东平王为人谨慎而多疑,一直不肯相信他,所以两人来往的信件肯定会被他留下,应该就放在书房的某处暗格中。
只要找到了,便是东平王涉案金矿一事的最强有力的证据——这些东西对她有重要用处。
这是大当家的原话。
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睛,雾气中微微泛起月色濛濛之光,他说:这些东西对你有用。
祁允卿想,她的真实身份绝对没有瞒过大当家。
大当家知道她是谁,或许,从最开始相见的那个清风寨接风宴上,他听见了“祁允卿”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惊讶,便已确定了她的身份。
那么,他究竟是谁?
心想着这些,手下动作却没停,她的手时而敲击几下桌面和书架,时而轻轻按上某处突翘。
树上顾长歌懒懒依靠在粗壮的梧桐树枝上,眸光淡淡看着祁允卿的动作。
最后见她停在书架前的一幅山水画前面。
借着着从窗口投射进去的月光看见那画上占了大半画纸的泼墨山水,意境万千,力透纸背,有“方寸之间见万里”“气象万千”的气度。
顾长歌却觉得不太对劲儿。
她对这种泼墨画没什么研究,只是了解一些,觉得这画倒是有点儿山水画中的浅绛山水的意思。
讲究在水墨钩勒皴染的基础上,敷设以赭石为主色的淡彩山水画。浅绛山水画法特点是素雅青淡,明快透澈。
她曾看过一眼《芥子园画传》说:“黄公望皴,仿虞山石面,色善用赭石,浅浅施之,有时再以赭笔钩出大概。王蒙复以赭石和藤黄着山水,其山头喜蓬蓬松松画草,再以赭色钧出,时而竟不着色,只以赭石着山水中人面及松皮而已。”也大概能了解这种浅绛山水话讲求色调轻重和用墨力度,尤其笔墨仍为画面状物构形的基础,墨色足后,略施淡彩,画面色调单纯统一,减少浓淡和轻重的变化,而其色多施于山石之上。
那么这样一来,这幅山水画上的一头妃色的鹿,就出现的有些怪异了。
单看那鹿倒是觉得简单几笔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模样,看来甚是讨喜,放在山水之中乍一看看也有点儿画龙点睛、惊鸿一瞥的意蕴,但容不得细细推敲便感觉突兀和不和谐。
她尚不能确定,下意识地看向言萧。
言萧倒是爽快,直接道:“那幅山水画确实有问题。”
再度看向祁允卿,她显然也看出问题,伸手轻轻触上画纸,指尖在鹿身上轻轻一勾,忽听见轻微的“吱嘎”声——那山水画之后的书架竟从中间分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顾长歌撇撇嘴,心想这机关真没新意。
但这机关虽然不走心,但机关后面露出来的书信是很称心的。
祁允卿拿出来随手翻了两下,半晌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在怀里转身便要出门。
轻而易举避开王府又两拨巡查士兵和几个暗卫,祁允卿紧了紧衣领,飞身往一个又一个死角里掠去。
她的轻功和内息都不算好,但胜在有大当家给她详细说过的王府布局,这一趟也算是有惊无险。
跟在她身后的顾长歌和言萧倒是看着有些讶异。
顾长歌啧啧了两声,语气中有些艳羡的意味,眸中却一片清明,她叹口气道:“就这功夫,能毫不费力地躲过这么些暗卫的眼睛,到底是谁给她开了金手指啊。”
言萧没说话。
顾长歌也不奢望闷葫芦会多说几句话,自娱自乐也有些自嘲地又道:“难不成是百里荣晨?”
毕竟能掌握第一手的王府布局图,除了皇家中的皇帝老大,顾长歌不做他想。
言萧呼吸却猛地一窒,心口上密密匝匝的疼痛浪潮一般一层又一层地涌上来,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他想,这些话,本来按照顾长歌的性子,断然是说不出来的,她自信,强大,明亮而随性,是风雨中不变的坚挺,不会生出这般存了抱怨和自嘲的怨妇似的心思,如今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极有可能是心底对他有了怀疑。
他不能暴露,至少现在不能。
可顾长歌没有放弃,半晌她又笑,苦笑,道:“嫁给他,还真是走上了人生巅峰啊,是吧,言萧?”
她笑着转眸看他。
眼神看似朦胧深怨,实则宁静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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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洞悉一切
第二百八十章洞悉一切
她笑着转眸看他。
眼神看似朦胧深怨,实则宁静从容。
他面无表情看她。
眼神看似清淡无痕,实则压抑沉痛。
言萧抿了抿唇,冷声道:“她是她,干你我何事?”
顾长歌唇角轻抿沉默,半晌忽然一笑,“你说的对,是我癔症了。”
言萧只觉胸口烧了一把火,几乎快要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烧成一片虚无的空洞。
顾长歌心里未尝好受,面上却也平静,她往祁允卿离去的方向看看,远远还能看见一道瘦削的背影,“走吧,咱们该追上去了。”
说罢,两人同时提步闪身追过去。
祁允卿逃过一波又一波的巡兵暗卫,终于出了东平王府,还没松一口气,寂寂夜空里忽然听见了不属于她的气息。
时隐时现,忽起忽落。
就像是...有人刻意泄露出来好让她察觉到的。
祁允卿直觉这人来者不善。
“谁?”祁允卿眼神忽得一厉,举目看向环身四周。
隐藏在暗处的顾长歌和言萧都没说话,他们故意在祁允卿面前保持沉默和神秘,是为了让其因未知而生出不安,继而心神不宁,心境凋破。
习武之人,最忌心思不宁而繁杂。
祁允卿的表现倒是有点儿出乎顾长歌的意料,武功不高定力却很好,直到现在都没能露出什么破绽。
许久没听见有人回话,气息却尚在,祁允卿顿了顿,又道:“阁下是敌是友?有什么目的?”
暗处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祁允卿皱了皱眉,精神紧绷又四下望了望,“阁下既然来都来了,一句话不说是什么意思?莫非真得无所求,只是来看看在下?”
顾长歌看祁允卿的反应看得仔细,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便开口道:“说不定我来真得只是想看看你呢?”
祁允卿面对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顾长歌,一瞬间也有些傻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句话打乱了她的节奏,顾长歌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声音也一如开始的平稳,“你怎么说,嗯?”
祁允卿回神过来的时间很快,她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道:“阁下还是不要再开玩笑了。”
顾长歌呵呵了两声,想说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但她说出来祁允卿也是不相信的。
四周空寂,夜色微芒,祁允卿目光也是这月色深沉而绵长,声音却干净利落地道:“想必阁下是一路跟着我从东平王府出来的吧?”
顾长歌没说话,算是默认。
祁允卿又道:“阁下的目的,还是在这几张纸上吧?”
边说着,她从怀中掏出那几张还没捂热乎的信纸,夹在两指间扬了扬,姿态说不上来的随性洒脱。
顾长歌的注意力倒是没多少放在那几封书信上,此时反倒是对祁允卿这个人更感兴趣了些。
她想,如果不是彼此立场不同,她还真是要和这个人好好地聊一聊,说不定,两人还真能聊到一起。
顾长歌目光灼灼,没掩饰自己对祁允卿的几分兴趣。
半晌目光转移至她手中,微芒一闪,这才道:“我此行的目的确实是这几张纸,怎么样,你给吗?”
“自然是不能给的。”黑暗中祁允卿不知道顾长歌看向她的目光如何,只听出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却还是感觉有一股侵略性的视线盯得她有些发毛,她干脆将信纸又收好放进怀里,顺势抚了抚胳膊,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边想着夜风寒凉,一边摆出应战的姿态,道,“若是阁下想要,那便凭本事吧!”
“好!”顾长歌语气维扬,目光中也是灼灼笑意,对这个祁允卿的某些方面尤其是她这个洒脱爽快的性子也是越来越欣赏。
祁允卿却越发警觉却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敌在暗她在明,形势并不容乐观,更何况暗处这人武功看似也要高她不少,若是可以,她更希望智取。
危险就在身侧不知何时会降临,祁允卿却越发平静和冷静下来,她见暗中之人迟迟不肯动手,一时间也猜不准这人心思,想了想又道:“阁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你打不过我。”顾长歌道。
祁允卿倒是诚实,她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跟我打?”虽是问句,语调和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疑惑,顾长歌笑了笑,“不如让我来猜猜你的想法?”
祁允卿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长歌也不管她,自顾自地道:“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我却还是要和我打,无非是要拖延时间,你在等东平王府的人追上来。你是想等百里荣平自己发现书房出了问题派人追过来,再者这里离东平王府并不远,若是我们打起来,动静必然不会多小,势必会惊动不远处王府的暗卫。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只要东兴王府的人追过来这信纸八成还会落回百里荣平的手里,我猜的对不对?”
祁允卿心下一惊,对对方洞察人心的本事而微微叹服,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阁下这种猜测未免有些可笑了,东平王府的人追上来,把这些信收回去,势必会追究我这个偷信人的责任,这样于我有什么好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顾长歌微笑道,“若是我想的没错,你定然有自己的后招,能让百里荣平对你网开一面甚至是转危为安,这后招是什么暂且不谈,更重要的是,这些信就算回到了百里荣平的手上,你能毫不费力地偷出来一次,便有能力再偷出来第二次。但若是这些东西落到了我的手里,你就没那么确定还能不能重回你手了。”
顾长歌低笑,沉默不语,似乎在等祁允卿承认什么,半晌笑语盈盈,询问似的开口问道:“所以,我说的对不对?”
祁允卿低头,像是在想些什么,半晌倏忽抬头,冷厉道:“既然都被阁下猜中了,那我不如此做倒是不合适了!”
说罢,长袖一甩,一股劲风凭空而起,朝顾长歌所在的方向而去。
顾长歌此时栖身于一棵成年男子腰身般粗的树上,那劲风打过来,就算不能让这树身拦腰斩断,发出的声音却也不会小。
顾长歌惊而不乱,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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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后可安
第二百八十一章皇后可安
她不闪不避,纤手轻扬,同一时刻,隐于更暗处的言萧轻轻抬手。
手指轻弹如逐羽,有真气如虹,流光飞泻,光芒飞掠,气流浮沉中,“咻咻咻咻”连声,飞光白电,纵横交错,化剑飞刀将迎面而来的劲风割断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片段,四周仿佛也有接连不断的水晶片碎裂的啪啪之声,却悄无声息。
两人携手,劲风,无声化解。
祁允卿瞳眸骤缩,显然没能想到自己在两人手上,竟然连一招都撑不过去。
他们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还有,这第二个人是哪里来的?他一直都在,她竟然也没发现?
祁允卿捏紧了手指――越到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退缩。
她飞身一跃,手中长剑伸展出凌厉的剑光,身影如鹰向着顾长歌的方向振翅而去。
剑影连闪,飞渡如光。
顾长歌笑着迎上祁允卿阴沉的眸光,左手一挥,当下祁允卿看似无意挥向那一排大腿粗细杨树的一袖劲风。
“想玩声东击西?”顾长歌笑吟吟收回手,长身一跃眨眼间便已经到了祁允卿身后。
祁允卿大惊,正要一个翻身跳向更高处躲开顾长歌,却被她轻飘飘一只手压住肩膀,祁允卿大感不妙,一个长臂翻折,剑尖直指顾长歌的肩膀,冷不丁听见她的一声低笑,让祁允卿瞬间睁大了眸子。
顾长歌轻靠在祁允卿耳边,低声道了句:“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祁允卿动作一滞。
便是这呆立的片刻,已经给了顾长歌足够的时间闪身转到她的前面,两指往祁允卿怀中一探,摸到薄纸的触感,伸手一夹,便已经将信纸带出了祁允卿的怀里。
祁允卿此时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顾长歌手里捏着这几张薄薄的纸,翻身一跃已经回到了原先站立的高树上,莞尔一笑道“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否?”
被认出身份的宫月出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冷冷看着顾长歌,“顾业将军,好功夫。”
顾长歌笑吟吟的模样,笑道:“承让承让。”
宫月出也不问她究竟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此刻想得更多的反而是解释自己出现在此的原因,她可是记得清楚,这个人是百里荣晨的人,回去已宣扬,她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顾长歌像是知道宫月出在想什么,笑眯眯看似十分担心十分关怀十分诚意地道:“皇后娘娘,您怎么出宫了?我记得这个时候皇上他还在龙泽殿躺着呢!”
她这句“躺着”,要是让不知道实情的人听来最多也是以为睡觉的意思,可听在宫月出耳朵里却是又惊,不过转念一想这顾业也算是他的心腹之一,知道他的情况也是正常。
她强自冷静下来,腰身一挺,双手一架,瞬间又恢复了皇宫里那个端庄娴雅的皇后模样,温柔一笑,“自然同将军您一样,是为皇上解忧。”
两人你来我往,谈笑自若,谁也没有注意到顾长歌身后言萧冷酷深沉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狠厉和杀意。
顾长歌也惊讶,“皇上他会忍心让皇后娘娘来冒险?不是说皇上他最是宠爱您,连多走几步路出个汗都要心疼的吗?”
她这话夸张得连宫月出都要听不下去,言萧脸色也很难看,偏偏顾长歌乐在其中,一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被宫月出打断:“顾将军言重了。”
她微微颔首,迎着月光的眸子泛起盈盈水意,无限柔情无限旖旎,“皇上他尚在昏迷中,我是自己要来的。”
“哦?是吗?”
祁允卿听见顾长歌这个转了好几个弯的“哦”字,忍不住想打人。
顾长歌一脸艳羡和感动,“皇后娘娘和皇上还真是情真意切、伉俪情深啊!”
祁允卿笑了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有些勉强,因为她听着这个顾业的语气不像是在说好话,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听起来却像话里有话,莫非这人知道了什么?
她自己反而心底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应该没有人会怀疑到她身上,再者说,她下手极为隐秘,一般人是绝对查不出什么来的,以那些御医的能力,最多也是查出操劳过度或者积郁成疾,而往政事上想,而他们之间的感情外人看来再好不过,更没有理由往她身上怀疑。
多半是这个顾业不相信她的说辞来试探她的。
宫月出于是又镇定下来,脸颊带着羞涩的薄红,温婉一笑道,“相信等顾小将军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也会懂得这些感情的。”
“还是算了吧。”顾长歌似乎是心有余悸的模样,意味深长地道,“我可不想将来有那么个娘子,还要时时防备着同床异梦...”
她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眸子,挑眉道:“毕竟,老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更何况是枕边人这么亲近的人呢?娘娘,您说是不是?”
祁允卿呼吸一窒,如果说顾长歌的前一句还在让她怀疑些什么的话,那后一句话就能让她确定皇上他们身边的人一定查出了什么!
她必须得回宫了。
她脸色越发苍白,黑暗中倒是看不大出来,温声道:“顾小将军的话真是越说越高深了,不过缘分这种东西向来是也是高深莫测的,端看你有没有缘分遇到那个对的人,只要遇见了,本宫相信小将军也会百炼钢称绕指柔,两人之间的事到时候也从来不需要旁人多有置喙的,是不是?”
身后突有肆意杀机汹涌而来,连顾长歌背后都觉泛了冷意,忍不住猜测言萧是被宫月出这话给刺激了?
顾长歌冷笑,听宫月出这话,是在说她多管闲事,还是跟她炫耀她和百里的缘分和幸福?
她笑得若有深意,含笑道:“娘娘有一句话我倒是觉得很对,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可遇不可求,而自己费尽心机抢来的,更是不得善终。所以,我以后一定不能走了歪路啊,对吗,娘娘?”
宫月出整张脸刹那间血色尽褪,拳头里的指甲狠狠掐上掌心,已经渗出血意,她也不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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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拿到证据
第二百八十二章拿到证据
宫月出整张脸刹那间血色尽褪,拳头里的指甲狠狠掐上掌心,已经渗出血意,她也不觉得疼。
没有什么能比心上更疼。
顾长歌可不给她多余的时间,扬了扬手上几张薄薄的信纸,“既然咱们的目的都是为皇上分忧,那么东西也到手了,谁拿着都一样,是吧?再说宫外面这么危险,皇后娘娘凤体尊贵,还是早些回宫照料皇上吧,微臣会派人送您回去的。”
她一开口就没打算给宫月出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把她能插话的机会都给堵住了。
宫月出一张脸隐隐有铁青的趋势,冷眼看着顾长歌一招手便又从暗处招出来人,看着她道:“送皇后娘娘回宫,务必安全送达,知道吗?”
顾长歌笑意浅浅,看在宫月出眼里实在是不怀好意,打着护卫的旗号行监视的之名,搁谁身上谁都不会好受。
又听见顾长歌声音在这夜里微微有些寒凉,是她脸上的笑意也暖不起来的凉,“请吧,娘娘?”
宫月出自己也知道,这种时候实在是不合适和这个一根筋的少年将军闹翻,强压下心头怒意,她微微颔首,只能是暂时妥协。
顾长歌和言萧站在浓浓月色中,冷眼看着宫月出纤瘦的背影渐渐隐没于月色中。
半晌,顾长歌转头看言萧,似笑非笑问道:“方才你的反应倒是挺大的,怎么了?”
原本垂首的言萧闻言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只是担心她回到皇宫之后,会再做什么对皇上的不利之事。”
顾长歌低头,无声的笑。
真的是这样吗?她可是看得清楚,还没等她说出要派人送宫月出回宫的时候,言萧的情绪就已经不太正常了――似乎是对宫月出有些话反应挺大的。
只是她转眸看看言萧此时的表现,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良久顾长歌甩了甩头,或许吧,是她多想了,毕竟言萧本来就对用了噬情咒控制了百里荣晨的宫月出等人很反感,说是憎恶也不为过。
这么一来,见过宫月出,再听见她说出的那些话,不舒服也是难免的。
“放心吧。”顾长歌无声叹了口气,再一次打消了心底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道,“自然有人看着她呢,况且有咱们这一次敲打,相信她会安生一段时间的。”
言萧反应平平,淡淡点了点头。
顾长歌见此无言耸耸肩,似乎已经习惯了言萧的这种反应,半晌又道:“行了,宫月出这里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也该回王府了,百里荣平最迟明天大抵就能发现书房的异常了。”
“这些信件?”
顾长歌扬眉一笑,“这些信件我就放在自己身上,百里荣平肯定会怀疑我,但我不信他就敢直接搜到我身上来。”
......
百里荣平确实不敢妄动。
他昨夜晚宴上和那个城尹来来往往喝得有些多了,一夜宿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晌午,起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但第一个反应还是先派人去打探打探顾长歌和城尹几人的情况。
回来报告情况的管家没发现什么异常,百里荣平心安了些,收拾了一番又灌了碗醒酒汤之后这才清醒了些。
忙活了一通,已经差不多午时末,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趟书房。
本来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应该一大早就去书房里的,毕竟自从开始谋划金矿一事后,他虽下了狠心,却心里该没底还是没底,又加上和大当家那么个厉害人物合作,他便尤其小心谨慎以防出了丁点儿差错。
内室离书房不算远,只是今日头昏昏沉沉,走两步停两步,到了书房的时候还歇了一小会儿,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书架前的那幅画上。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的心紧了又紧,右眼皮也跳个不停。
百里荣平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拿修建得整齐的指甲掐了掐掌心,这才站起来走到那副山水画前,手在那头鹿上微微一拂。
“吱嘎”一声,书架移开,光线一明,露出暗格。
他先是揉了揉心口,而后才踱步至暗格前,正要伸手去那些什么,突然眼神一直――那些信件,没了。
没了?
百里荣平眉心狠狠一跳,有一瞬间心脏几乎要停止搏动――那些信纸呢,去哪了?
他的头几乎要扎进暗格里面,两只手在里面翻来翻去,依旧没能找到那几封书信。
动作一顿,他泄力似的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幸亏扶住了身后的椅子,他脚下一个踉跄,双手狠狠攥着椅背,目光发狠,高声道:“来人!”
书房外都是暗卫,平时受他吩咐要离得远些,毕竟他也害怕暗卫中会有叛徒也不一定,故不敢让这些神出鬼没的人多由靠近这里,只能远远地守着,没想到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给了有心人以可乘之机。
暗卫远远地听见百里荣平的喊声,离书房最近的两人对视一眼,闪身进了里面,半跪在百里荣平面前。
“你,快去带人封锁整个王府,记住,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百里荣平指着左边那人道,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之后,又对右边那人问道,“昨夜还有今日,有没有看到人进出书房?”
那人听出百里荣平声音中的咬牙切齿的力度,狠厉中微微带了些惊惶,皱眉答道:“回王爷,除了您,并没有人进出书房。”
“一群废物!”百里荣平闻言大怒,抬脚便踹在暗卫半屈的膝盖上,将人顶了出去,“你再给本王使劲想,到底有没有人进出书房。”
暗卫身子后仰快要躺在地上,下腰一拉折身直接跪地,急得满头大汗。
“嗯?想起来了没?”
暗卫一咬牙,颤抖着声音道:“王爷,属下真的没有看见人进来。”
百里荣平面上狰狞,他放在这暗格里的信都没了,不是有人进来偷走,难不成还是自己长翅膀飞了?
他狠狠甩袖,甩出猎猎劲风打在暗卫身上,百里荣平武功不算高,暗卫也是皮糙肉厚向来操练的狠了,倒是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身子一抖依旧直挺挺跪在地上。
百里荣平目光一暗,煞气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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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智若愚
第二百八十三章大智若愚
百里荣平目光一暗,煞气更重。
“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死了干净!”他又从外面喊来两个巡兵,“拖出去,直接杖毙!”
暗卫惊惧,被强行拖拽起来的时候嘴里还喊着:“王爷你不能这样,王爷饶命啊王爷...”
百里荣平却没再看他一眼,他又喊进来几个暗卫,仔细询问得到的答案却依旧和最开始的没什么差别。
不可能没人进来书房,他暗格里的书信却没了,那只能是这偷信之人武功太高,这些暗卫拦不住而已。
他心里又暗骂了一声废物,却没在下令处死任何一人。他身边可以依仗或者信任、支使的人不多了,当真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不一会儿最开始被派出去的那个暗卫回来,百里荣平此时至少表面上已经平静下来,他冷着脸,沉声道:“办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已经按您的吩咐将整个王府封锁起来了。”
“嗯。”百里荣平点头,转头又问一起跟着进来的管家,“有没有人之前出去了?”
管家仔细回想了下,半晌道:“只有咱们王府膳房里专管采买一事的小厮今早出了门,其余的人都尚府中。”
“那几个人呢?可有什么异常?”
管家看见百里荣平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锐利锋芒,立即心领神会地道:“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呢,顾业从昨晚酒醉之后回房就一直在睡,到现在都没醒,他身边的那个侍卫而是整整一个晚上都歇在了房梁上。至于剩下那几位大人,差不多这一夜就快要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了。”
说到这,管家眸中一闪而过厌恶之色,接着又道:“城尹还好,和顾业一样,喝了酒就歇下了,醒得倒是早,只不过一直待在自己房里。先前还派人去找过顾业,被顾业的那个侍卫给拦在了房门外面。”
百里荣平微微眯了眯眼,“确定那个顾业一直在睡?”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呢。”管家皱了皱眉,“他连被窝都没挪动一下,也就半夜翻了几个身。”
百里荣平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继续派人盯着,切不可放松警惕。”
半晌又问了问那个城尹,他听管家说起这个城尹,美色面前倒是能管住自己,也是个不简单的,至少比那几个扶不上台面的平和县官员好上很多。
“那个城尹目前为止还没露出什么破绽,但属下也是有些怀疑她,至少目前为止,他的嫌疑最大。”
“我也是这个意思。”百里荣平眸中冷意乍然,脸色也阴沉得似乎要滴下水来,冷笑道,“派人暗中去他的房间搜,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管家了然地点点头,“那...那个顾业将军的屋子,可还要搜?”
百里荣平微微一愣,狠厉的表情一收竟变得有些迷茫,眼色复杂,意味难明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先别动那个顾业,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手里肯定有底牌...先安排人好好盯着吧...”
“好。”
......
顾长歌“醒”过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王府的晚膳,方走出内室便看见了院子里已经有些浮躁而坐立不安的城尹。
城尹一见她终于出来,赶忙三两步走过来。
看那表情一脸苦水简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将军啊,您总算出来了。”
顾长歌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眉心,又清了清嗓子,“怎么了这是,你在这等我很久了?”
她的声音微哑,听在人耳朵里却并没有那种嘶哑的不舒服。
城尹皱着眉,“将军您的心也太大了吧,怎么还能睡得下去啊,这王府...”
他的表情有些讳莫如深,顾长歌自然清楚他的顾虑,无非是担心百里荣平暗地里下黑手,她昨晚可是观察的清楚,这个深藏不露的城尹大人连酒都是看她先喝了之后才敢下口,但也没喝几口就开始装醉,百里荣平安排的那些女人愣是连碰都没碰就装醉死躲过去了。
城尹见顾长歌只看他也不说话,当下有些慌张地开口:“将军,你不会不信我们所说的话吧…东平王他的确是…”
“停!”顾长歌竖起一根手指在城尹面前来回摆了摆,笑得意味深长,“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我信不信,也不在于你说的是不是假话,而是你有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城尹呼吸一窒,眼神有些躲闪,不敢再和顾长歌对视。
顾长歌轻笑着走了两步,仰首在院子里深吸了几口清新空气,道:“城尹大人,我不傻,也不喜欢被人利用。”
城尹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半晌迎着顾长歌的微笑呵呵两声道:“将军您还真是…睿智哈…”
顾长歌这下笑得倒有些真了,心想这城尹还真是有点儿意思,就这么直接承认,不知道是该说他糊涂还是该说他聪明。
又或者,大智若愚?
顾长歌此时对这个城尹的印象好了几分,说起话来也没那么端着了,“别跟我拍马屁。”
“哪里…都是实话…实话…”城尹苦笑搓了搓手,觉得这个新来的将军真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年纪不大,心眼不少。
但他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什么。
比如说,这位将军多半早就知道了东平王是金矿一案真正的背后黑手。
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往顾长歌身边走了两步,离她不远不近,又大着胆子道:“那将军你打算什么时候对东平王下手啊?”
顾长歌含笑转头看着他,目光却阴恻恻有些发凉。
城尹又呵呵僵笑起来,摆了摆手,“下官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单纯地问问…呵呵…问问。”
“不该问的就别问。”顾长歌拍了拍城尹的脑袋,吓得他当即缩了缩脑袋,顾长歌又挑眉,“你怕我?”
城尹立即顶着脑袋站好,正色道:“敬畏!”
“城尹大人真会说话…看来是深谙官场之道啊…”
城尹顿时不敢接话了。
过了好半晌,他转了转头,目光“敬畏”地问道:“将军,要不我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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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小三”来袭
第二百八十四章“小三”来袭
过了好半晌,他转了转头,目光“敬畏”地问道:“将军,要不我这就走了?”
他差不多也算看出这位小将军的态度来了,只要不和他作对也别自己作死算计他,那井水不犯河水,这将军也不是个会自己随便看人不顺眼就找事的人。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看客吧,只要把这位东平王揪出来,以后等皇帝追究起襄城平和县的金矿隐瞒一事,自己多少也算是个受人胁迫的受害者,谈不上知情不报,顶到天也就是被扣点儿俸禄,别的也没他什么事。
想明白这些,城尹这算是起了要远离这些人的念头,他智商不够用,在这里面只能是被鱼吃的小虾米,还是找清自己的位置,早早离开才是正道。
于是他又抬头喊了一句:“将军?”想问自己到底能不能走…
顾长歌微笑。
城尹又打了个哆嗦。
“这么急着走干嘛?”顾长歌笑容不改,微笑的眼底波光闪耀,“我和城尹大人一见如故,还想着多聊几句呢,怎么,大人不待见我?”
城尹简直想哭――不待见谁也不敢不待见眼前这小祖宗啊!
“哪能啊…”他咽了口唾沫,笑容可掬道,“能让顾将军一见如故,倒是下官的荣幸了。”
“唔…城尹大人真会说话…”
城尹内心流下了深沉和悔恨的泪水――他不说话了行不行?
“那…将军您想和下官聊些什么?”
“就随便聊聊。”顾长歌笑语盈盈,“城尹大人别紧张。”
城尹:“……”他心里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长歌含笑的眼光飘过来,“城尹大人您是什么时候来了我这院子的?”
“唔…来了也不过一个时辰了吧…”
顾长歌低头,若有所思地一笑――一个时辰…够做很多事了呀…
接着她又问:“您这是第一次过来?”
城尹被她这个“您”喊地头皮发麻,“将军您是朝廷正二品命官,下官不过区区一城尹,哪里值得上将军一声尊称啊,这可是要折寿的――至于您方才问的问题,下官这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派人来的时候将军还在休息,所以被您身边的护卫给拦住了。”他下意识看向沉默不语的言萧。
“回去的时候可遇上了什么人?”
“刚好半路碰见了王府官家。”
顾长歌眸光一闪。
又问:“那你这一次可是要主动过来的?”
城尹被顾长歌这话问得有点儿奇怪,心想为什么会问这么个问题,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答道:“是管家派人来告知下官您醒了,所以下官才亲自过来…没想到…”
没想到过来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城尹心里苦,但城尹大人不说。
顾长歌看着城尹微微有些委屈的面容,心想单纯还真是好啊,怕这个城尹但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是被百里荣平和他的管家给算计了,想来这么长时间过去,城尹的屋子怕是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只可惜…说不定到现在为止,这位城尹还以为他多等的这一个时辰是她有心为之要敲打他。
顾长歌表示,不是她的锅,她不背。
她啧啧两声,冲城尹挑了挑眉,直言道:“你这是被东平王府给算计了。”
“啊?”城尹惊恐地张大了嘴,这和东平王府有什么关系,他还以为这一个多时辰是这位将军给他迟来的下马威呢!
“管家这是要支开你,才说我早就醒了。”――当然,她确实早就醒了――顾长歌拍了拍城尹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城尹大人信不信,你现在回去,你的屋子已经藏不住任何秘密了…”
城尹觉得他很伤心,不仅是因为他被东平王算计了,也因为眼前这位将军眼底和语气里直面傻子一样的同情和可怜。
他很想问一句:他们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顾长歌若是听到这话,大抵会坦坦荡荡地回他:并不会,他们并没有心。
一个,因为长久的磨折和急于复仇的狠绝而渐失的同情心;还有一个,因为利益的诱惑和对权力的向往而失却了良心。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翻下官的屋子啊?”
顾长歌闻言眸光轻闪,挑眉道:“我怎么知道?这问题你若是想知道大抵要亲自去问王爷他了。”
心里却在冷笑――百里荣平的动作还真是快,想必已经发现了书房丢失的证据,这是怀疑到了城尹的身上,没办法,昨夜城尹晚宴上的表现在一堆人里太突出了。
但傻人有傻福,她没打算告诉这个城尹而让他心生恐慌以免掺和进这趟浑水里。
她现在尚在这王府里,身份摆在这,百里荣平还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最后在城尹身上找不出什么来,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伤害到他,况且她还派了人暗中保护着城尹和那几个官员。
当然,半是保护半是监视。
她抬头又看了眼渐暗的天色,“放心吧,他们最多就是翻一翻你的屋子,不会做什么的,回去吧。”
城尹有些犹豫,脚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走了两步硬是没走出一米去。
“怎么?”顾长歌转过头去,“难不成城尹大人想留下来跟我吃个饭?”
城尹赶紧摇头。
算了,既然这顾将军都说了没什么危险,那么他还是回去吧。
担惊受怕总比直面这个笑面虎来得好多了……
所以城尹最后在顾长歌惋惜的目光中极为爽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城尹走后,顾长歌和言萧都进了屋。
还没说什么,门外走进来一个侍女,柔声道:“王爷差奴婢来,问问将军可要传膳。”
顾长歌还没回头看她,听这声音感觉有点儿熟悉。
谁啊这是?
她先是抬眸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言萧,见他目光灼灼,有些古怪的哀怨…
这想法一出来,先是下了顾长歌一跳――哀怨是个什么梗?
更古怪的是,在言萧这么哀怨的目光注视下,她心里又莫名生出那种诡异的歉意和悔意。
脑子里灵光一现――听声音…怎么那么像昨晚窝她怀里那个女人?
她目瞪口呆地回头,女子婉柔一笑,春暖花开一般。
顾长歌又吓了一跳――还真是!
更恐怖的是,她看着她,为什么有一种“小三”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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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欲待出手
第二百八十五章欲待出手
顾长歌又吓了一跳――还真是!
更恐怖的是,她看着她,为什么有一种“小三”的既视感?
这想法太恐怖了,吓得顾长歌赶紧又甩了甩脑袋。
侍女还在做着有朝一日能坐上将军夫人宝座的美梦呢,可等她梦醒了都没见顾长歌有什么反应,半晌更是看着顾长歌神色抗拒地摇了摇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咬唇又加了把劲儿轻声唤:“将军?”
侍女的眼神太过哀怨,顾长歌对上这目光,一时间竟有种自己是那种“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的错觉。
侍女眨了眨眼,眼角洇晕开一抹红晕的柔情,暧昧中还带了些委屈的神色道:“将军,那您可是要传膳?”
她决定还是要在将军眼中留下一种懂事、乖巧又识大体的印象,至少得先给人留点儿好感吧,她曾经有幸远远见过的几个夫人,都是这种温婉懂事型的。
顾长歌“呃”了一声转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咳咳...你先下去吧,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想用膳了会再说的。”
侍女有些心慌,觉得眼前这个将军和昨夜的那个一点儿都不一样。
但她也明白,无论如何将军谈话的时候是一个温婉懂事的妻子不能掺和的,福了福身,欲语还休又看了顾长歌一眼,柔声道:“那将军您先忙,有事再唤奴婢…”
顾长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身后言萧补刀:“人家这是想让将军您负责呢。”
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清纯不做作的言萧吗?
顾长歌决定她听不出来言萧话里诡异的阴阳怪气。
好不容易走了个她越来越难对付的苏离,这下又来了个越发古怪的言萧也让她难占到上风,顾长歌心里苦。
她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试图将崩了人设的言萧扯回正道上去,“百里荣平这是有所行动了。”
言萧轻飘飘一个眼神飘过来,很显然已经看透了顾长歌一点儿都不真诚的套路,却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他定然是发现了书房丢失的东西,这才坐不住了,但这把火还没烧到我们身上。”
“很明显嘛。”顾长歌轻哼一声,笑道,“百里荣平还在怀疑这个襄城城尹,可怜城尹替我们背了这个黑锅。”
若是襄城城尹在,听见顾长歌这话,大抵心里也是要暗骂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对那个城尹反倒没有坏处。”言萧面无表情道,“襄城的这个城尹和平和县那些大小官员们受到杨成毅的挑拨,也出于自身利益和考虑,决定要把百里荣平推出来这件事,早就引起了百里荣平的恨意,怕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对他们下手了。若百里荣平真是要嚣张或者孤注一掷拼一把,他们也活不了几天了。可现在书房那些信件失窃,让百里荣平对他们有所顾忌,也便不会轻易出手,对城尹来说,至少命保住了,担惊受怕点儿又何妨?”
顾长歌似笑非笑,“就怕是人家不解你这份心思啊…”
言萧面色不改,道:“那个城尹不是个蠢的。”
顾长歌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不过既然百里荣平都动手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出手了吧,我觉得百里荣平应该也要对宫家下手了。”
言萧依旧面无表情,“杨成毅和百里荣平已经彼此都出手了,最迟也就这两天,我们不愁从中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契机。”
顾长歌和言萧安心等待最好的契机出现,百里荣平已经放弃搜查襄城城尹了,又接连把那几个平和县的官员们的房间搜过之后,终于把目光又重新放回了顾长歌身上。
这一天顾长歌在第六次打发掉那个在花园“巧遇”的“温婉可人”侍女,并在暗处言萧一路无数次飘过来的让顾长歌头皮发麻的目光中回到了王府里她所住的院子。
一进屋,她目光一冷,森然视线扫过一圈屋子里看似没什么异样的摆设,忽得又一笑,“百里荣平这是终于要对我们出手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言萧冷目森森,“我收到消息,原本正往襄城这边来的宫桦被宫泽阳和宫毅这两兄弟给阴了一把,不得已又回去了帝都,应该是百里荣平在帝都的势力出动了。”
“他能忍了这么久,倒也算是个本事。”顾长歌笑道,“原本记得三年前还是个沉不住的性子来着,进步还挺大。”
言萧冷笑,“三年都忍过来了,这三天有什么不能忍的。这一点倒是比他的老对头宫桦强了不少。”
确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宫桦看似地位越来越高,却在走下坡路。
顾长歌前些日子把凰盟的人都安排了出去,再加上王鑫也一直都在帝都里看着皇宫和宫家的情况,所以这两天也没人跟她说说帝都的情况,她的消息也闭塞,现在大都是从言萧口中得到有关宫桦和杨成毅的消息。
言萧有自己的渠道,她也是这两天才见识到,以前没听言萧说过,她倒是也没怀疑什么,只感叹了句深藏不露。
她转眸再度看向言萧,问道:“宫桦这两天又做了什么蠢事?”
“他耐不住性子,直接对杨成毅下手了。”言萧冷言道,“他这一出手直接打草惊蛇,杨成毅已经在怀疑暗中除了他和百里荣平之外由第三方在操控局势,等着渔翁得利。”
顾长歌啧啧称赞,“想不到这个杨成毅倒是个敏锐的,竟然能通过宫桦的试探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以前倒是小瞧了他。”
“对了。”顾长歌忽然道,眸光隐隐泛着不怀好意的幽光,“光说杨成毅了,那乔书言呢,宫桦怎么处理的他这二夫人?”
“尚未有动作。”
顾长歌笑容有些讽刺,“倒是个痴情的...我记得,几年前他对他那个惊才绝艳的亡妻也是万般宠爱的,可转眼就...”
言萧眼底也是冷意森然,只不过冷意背后有更深一层的心事,无人可窥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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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祸水东引
第二百八十六章祸水东引
顾长歌笑容有些讽刺,“倒是个痴情的...我记得,几年前他对他那个惊才绝艳的亡妻也是万般宠爱的,可转眼就...”
言萧眼底也是冷意森然,只不过冷意背后有更深一层的心事,无人可窥测。
顾长歌一边和言萧说着话,一边往屋里内室走,半晌突然停了步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某处。
“怎么了?”言萧跟上来看了眼顾长歌视线所及之处。
“嘶...有点儿不对劲儿。”顾长歌皱了皱眉,“这处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言萧闻言看得更仔细了些,又转眸细细看了遍这屋子里其他也有被动过的痕迹的地方,也觉察出来了其中微微的差异,“你的意思是,有两拨人来这院子里搜过了?”
顾长歌不承认也不否认,摸了摸下巴沉默片刻,反正就是没接言萧的话,下一句话的意思却是默认了言萧所说:“你说,这两拨人里,除了百里荣平,剩下那拨人会是谁派来的?”
她在心里默默分析。
最有可能的还是杨成毅。
实在是杨成毅的日子不好过。他现在也是个狼狈的,先是最上头有宫桦的怀疑和出手让他如今在宫家几乎是寸步难移;中间又是百里荣平和他彻底撕破脸皮,虽说百里荣平很多手段都是冲着帝都宫桦去的,但到底是对宫家手底下的那些铺子出了手,而这些铺子又是他一介管家暂时脱不了手的,所以这个烂摊子到底还是交到了他手上;下面还有顾长歌安排的凰盟中人对杨成毅手底下人手的打击,也是让他焦头烂额,简直是一夜之间熬白了好些头发。
三重压力之下,他急于找寻一个突围口,相比于宫桦和宫月出的近身之火一着不慎便能惹火上身,以及尚未在大众下暴露过身份的凰盟的神秘莫测,百里荣平这里确实是最好下手的,杨成毅这个时候出手确实是极有可能的,且说不定是在搜查完百里荣平身边终无所获之后便把目标放在了顾长歌的身上。
当然还有可能是宫桦。
宫桦被宫泽阳和宫毅算计——在顾长歌看来还很很有可能有刘家或者林家的手笔,毕竟她在离京前和那个假宫女演得一出戏应该会出了效果让刘熙桥对宫家和那暗中势力有所顾忌,而林家本就和宫家不对付,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单凭宫泽阳和宫毅两人的能力,怕是办不成这事——而宫桦被强行召回帝都之后,心里既不甘心也不放心,故而特意留下一拨人来对付百里荣平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有就是祁允卿,也就是被顾长歌又是逼迫又是威胁又是吓唬得唬回了帝都皇宫里的皇后宫月出,心思和目的应该和宫桦差不了许多,还是不甘心那证据就这么落在顾长歌手里,便留下人想要再拼一把,所以直接派人趁起不在搜了房间。
脑子里灵光一闪,顾长歌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大当家。
既然祁允卿没能死在矿山之下,那么这个神出鬼没的大当家会不会也没什么事,甚至借着这次机会从明处转至暗处,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毕竟她可是在这位大当家的眼中不止一次看出过很多意味深长的意思啊,这样一个人,根本不会甘心于当前的位置,他有野心,也有能力,若是有机会便一定会抓住借以一飞冲天。
那么...这会不会有这位生死未卜的大当家的手笔?
顾长歌默不作声在心里将几个人选又过了一遍,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又把目光投向身旁同样静默的言萧,问道:“你怎么想?”
言萧直接说了个名字:“杨成毅。”
顾长歌闻言挑眉一笑:“真巧,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她唇角勾笑,眉梢间没有半分惊讶和出乎意料的意思,“杨成毅的确有最大的嫌疑——我们出手的契机,来了!”
言萧迎上顾长歌晶亮的眸子,目光也柔和了些。
顾长歌眸光一亮,又道:“这个时候,其实不管第二波人究竟是不是杨成毅派来的,我们都可以准备好出手了。”
言萧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抬眸,“祸水东引?”
“对!”顾长歌打了个响指,不怀好意地笑,“既然杨成毅、宫桦还有百里荣平要闹,那我们干脆给他们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直接把事情闹大。”
很多时候言萧都听不太懂顾长歌一些古怪的词语和话,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顾长歌话里的意思,“你是想把这证据交出去?”
“差不多吧,我是要把这几封信挑挑,再当做礼物亲手送到杨成毅的手上。”顾长歌笑吟吟的模样看似很随和,实则暗藏算计和冷意,“我们把这份大礼送上去,就可以看好戏了,端茶嗑瓜子安安心心看着这事的后续发展,会不会如同你我所料。”
又是当天夜里,那几封被特意挑选出来的礼物就被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杨成毅的面前。
一个黑脸的瘦弱少年将这几封信送到方回到宅子里的杨成毅手上。
杨成毅被宫桦怀疑得紧,在宫家各种行动不便,于是便破罐子破摔似的直接请命出了丞相府,宫桦冷笑着答应下来,心想把人“放”出去也好,这样才好给他机会抓住这人的把柄,以及窥探到自己究竟被隐瞒了多少。
杨成毅自然能料到自己提出要出府之后会被宫桦怎么看待和对待,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最后尽最大所能找寻事情的转机。
至于丞相那里,便先任由他怀疑这吧,总归他也是焦头烂额,暂时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大的动作。
杨成毅无声叹了一口气,将信纸接过来捏在手里,还没看便先问了句:“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黑脸少年恭敬回答:“东平王府,东平王书房暗格中?”
“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杨成毅点了点头,手上动作也不停地将几张信纸翻了翻,目光在那字上扫了几眼,头也没抬又问,“有没有被人发现?”
“中间遇到过另一波人也在东平王书房不远处徘徊,后来见属下从书房里出来动了要抢大心思,看来目标也是这些东西,万幸被属下逃过去了——东平王已经发现了书房里丢的东西,但并没有发现属下的踪迹。”
杨成毅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注意力此时全部放在了手中薄薄的几张纸上。
他派人去东平王府找寻他和大当家联手打金矿主意的证据,说实话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不想等这证据真的到了自己手里才觉得有些诧异——竟然真的拿到了?
会不会太容易了?
黑脸少年恍若看出了杨成毅的意思,尚不能完美掩盖情绪的脸上泛起一分黯然,抿了抿唇道:“将军,这些信拿到手里远没有听起来这般容易。”
杨成毅顿了顿,小拇指微蜷,轻轻摩挲了下信纸的边缘,神色复杂地问道:“你方才说,你拿到这些信后,中间又遇到了一拨人?”
“是。”黑脸少年目光沉沉点了点头。
“知道是谁的人吗?”
黑脸少年表情微微有些讶异,却还是摇了摇头。
杨成毅也知道自己刚才那问题问这么个暗卫实在是有点儿过了,但偏偏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他暗暗垂眸,仔细将如今局势回想一遍,突然想起那个隐藏于他和百里荣平之外的第三只手,会不会就是这一波人背后的主事者?
杨成毅越想越觉得可能,背后竟隐隐生出凉意和薄薄的一层冷汗。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几张信纸的一角,深深褶皱似心上波澜汹涌——他甚至都没是有时间再多去查探这份“证据”的来历和真假,以及它背后那蕴含的深意了。
目光沉沉如海波,他再一眼看上这几封书信,每一封信上都是百里荣平和大当家来回所说的金矿一事的细节,却那般“幸运”和“巧合”地避过了他和三当家这边的情况。
这看起来似乎整件有关金矿的事全都是百里荣平一人的罪,和他杨成毅没有半分关系...可是——杨成毅心里越发没底——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他不信百里荣平在和大当家彼此来往书信的时候没有提到过他和三当家。
那么为什么眼下这些信上并没有半分他所参与过的痕迹?
真的是...让人不能不心生怀疑啊...
半晌他突然问黑脸少年道:“这几封信确定没有人动过,从东平王府偷出来时就是原封不动这样的?”
黑脸少年身子忽得一抖,还没说话,被显然已经注意到他的轻颤的杨成毅高声的一句话又给吓着了,“你抖什么?”
“属下...没有抖...”
那少年却连牙花子都在发颤。
杨成毅见这黑脸少年低垂着脸,身子还发抖,便觉得此事一定没那么简单——这个暗卫一定有所隐瞒。
思及此,他猛地一拍桌子,语调阴森而恐吓,“说,你都隐瞒了些什么?这些信难道真的被人动过?”
黑脸少年一脸惊惧和惶恐,“回主子,这几张信并不是全的,里面有几张...在属下和那些人缠斗的时候,毁了...”
杨成毅倏忽瞪大了眼,“那些毁了的信呢?”
“直接...”黑脸少年一张脸快要苍白成那信纸一般,咬了咬下唇道,“被毁了个干净...”
杨成毅皱着眉微微后仰颈首望向头顶的房梁,眼神微微迷茫——这么一来倒是勉强能说通少了所有有关他和三当家的内容的原因,可是诡异就诡异在这个“所有”上,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想起如今局势所迫,早就不是他能把握和控制的了,不管心里此刻有多少怀疑和迷惑,他都应该有所作为了...不然,形势会对他越来越有所不利。
在这么下去,百里荣平、丞相、那个神秘的第三只手,以及他中,估计最先败下阵来的,便是他了。
他不能输。
咬了咬牙,他心中终于暗暗下了决定,抬眸看向面前这个清瘦的黑脸少年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面貌,又想起前些日子他手底下的人又招了些新人进来,且这次进入东平王府的行动本身就没下多大心思,安排这么个新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便不疑有他,随手又对其吩咐道:“将这些信,赶快以我的名义送到丞相府宫桦丞相手里,务必要亲手送到,懂了吗?”
黑脸少年睁大了眼,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为什么,丞相他不是......”
“你别管这么多。”杨成毅黑着脸打断他的问题,“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就行去,其他的,不该你问的就别问,知道吗?”
黑脸少年咬唇又点了点头。
杨成毅本来就心情不怎么明朗,见着这暗卫这么副受了委屈一样的表情更是烦躁起来,却也没多有为难,直接挥了挥手,“行了,快点儿送去,记住,一定不能出了任何差错!”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要严肃和凝重上很多。
“可是...这都大半夜了...丞相他怕是已经休息了。”那黑脸少年诺诺道,“那主子这信...”
杨成毅似是怔了怔,撇头看向窗外浓浓夜色,似他此时心事一般沉重,良久,他声音似染了夜露寒霜,湿而沉,凝又虚,比这雾气夜色里细小而微凝的水珠还要重上几分,亮上几分,只一个字送出口:“送!”
必须送,还是越快越好。
他是真的怕,一夕之间便又会有什么新的变故,他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黑脸少年似乎听在心里重重点头接过信纸,仰起头深深看了一眼杨成毅,目光中满是眀烈的郑重,然后仔仔细细将几封信叠好揣进怀里。
而后少年走出屋门,轻轻松松躲过暗中监视的几个人,身形一跃而起,目光如惊鸿飞霞一般掠过某处,眸中笑意灿亮,伸手冲那个方向比了个大V,嘴唇上下开开合合,无声道了句:“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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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势已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大势已去
北齐雍乾三年八月十七,正一品亲王东平王百里荣平发现金矿却隐瞒不报,并试图以一人之力拿下金矿图谋不轨一案彻底爆发。
揭露此案件之人,正是朝廷一品丞相,宫桦。
此事一经曝光,皇上立即派出大队兵马前往泸州查封东平王府,并将东平王停职待勘,且第一时间下令最先被派往襄城查探金矿一案的抚边将军顾业在襄城城尹的协助下将东平王封锁在王府内。
刑部随后也受命前往泸州清点东平王府,并彻底查办襄城平和县的金矿一案。
这一清点,才发现东平王府果真多了好几笔来路不明的款额巨大的金子,存放于王府地下暗室内――东平王一罪,由此便已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彻底坐实。
然而最令人震惊的,还数暗室中被一同搜查出来的北平王这些年以来招兵买马、大修战具的开支记录,结合金矿一案,以此可见其图谋不轨之心。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起震惊朝野的惊天大案,帝王震怒。当即下旨:所有参与东平王谋反一案之人,定斩不饶!
短短几日,这位北齐皇朝可以说是权倾一方的东平王,大势已去。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平王被顾长歌压回北齐帝都的时候,一直阴沉着脸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顾长歌时刻注意着百里荣平的动静。
虽说她早已在百里荣平身边明处暗处分别安排了好些人盯着,但到底是不放心,仍旧一路上亲自盯了很久。
她见百里荣平一个人在那阴沉着脸,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念叨着什么,目光一闪便驱马往牛车方向走过去。
她的态度并不像是在对待一个落魄失势的阶下囚,虽说是没有以前那种虚假的恭敬,反而是一种类似于“君子之交”的淡如水,她看向百里荣平的目光平静,轻声道:“王爷这是一个人在说些什么,无聊了?要不要下官跟您聊聊天?”
百里荣平定神斜睨她一眼,嗤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太过过激的反应,“想来套我话?”
顾长歌倒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一笑,“那王爷您会说吗?”
“哼。”百里荣平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抬了抬双臂,带动了手腕上的铐链哗啦啦的响,却丝毫没影响到此刻对视的两人,百里荣平坐定,又道,“不如顾将军来猜猜我会不会说些什么?”
自从被顾长歌以雷厉手段控制住以后,百里荣平再也没在人前以王爷自居过,这一点倒是让顾长歌颇为诧异,至少她以为百里荣平此人虽说算不上多有心计和智谋,也有些刚愎自用,为人自负,按理说应该不会就这般认命。
百里荣平双掌分开置于双膝之上,面上没有半分最开始被顾长歌抓到时的狰狞和狠厉,此时似笑非笑,眸光微闪,还真是让顾长歌有些看不懂了。
她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随即又放松开,微微仰头眯了眯眼看向天边连绵青山长线,阳光下笑意微懒,“看着态度,想来王爷是不想说了。”
百里荣平目光一僵,没想到这个顾将军竟然这般不按套路出牌,他本来故作神秘的感觉打定主意要在和顾长歌的这一番你来我往的博弈试探中占得先机,不成想竟然还是落了下风。
他的倒台已经是不可更改的定局了,就算是逃过一死,最后也不过一个死守皇陵、孤独终生的下场,但他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宫桦。
宫桦想独善其身,他百里荣平不同意,非得要拉他下水,说不定解决了宫桦这个毒瘤,称了百里荣晨的心意还能给他自己争取些好处呢,所以他必须要出手。
他仔仔细细算计了一遍,最后选定眼前的这个顾业是他最好也最方便的踏板。
年少得势,心性单纯,备受恩宠,交恶宫家――这么好的条件,不用才是傻子。
只是这初初一交手,百里荣平才有些醒悟过来,他以为的这个“心性单纯”的小白兔其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狐狸?
这对他的造成的心里落差实在太大,一张脸阴晴不定,说不出来的难看。
顾长歌心里冷笑,又跟百里荣平很是客气地微微颔首,再没说一句话调了马头就要往别处走。
刚走了两步,被身后的百里荣平喊住:“顾将军稍等。”
“王爷还有何事?”顾长歌回头看他,流光倾侧于她回眸半转的琉璃光珠似的眼睛里,竟是藏了让百里荣平自恃多活了虚虚二十多年都看不透的东西。
百里荣平这下再也不敢轻视顾长歌,又开始琢磨自己还要不要拿这个少年将军下手。
这人实在是不像自己一开始想的那般好拿捏,说不好自己还会被反咬一口。
“王爷还有何事?”顾长歌见百里荣平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便很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
百里荣平神思被顾长歌一句话唤了回来,平放于双膝之上的手掌暗暗用力,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想,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这里里帝都不过最后一段路程了,最多不过两日就能回京,到了帝都,那才是宫桦的地盘,他根本防不胜防,到时候更别提要对付宫桦的事情了。
他下定决心,看向顾长歌的视线带了些决绝和狠厉,“我倒还真是想和顾小将军聊聊。”
“哦?”顾长歌仿若没看出百里荣平目光中的复杂意味,听他这么说还真是来了兴趣,拨了拨马头又走回来,“王爷想和我聊些什么?”
“有很多可聊的呀。”百里荣平调整了个坐姿,身上带着的几处铐链咔咔作响,顾长歌没漏掉他神色中一闪而过的屈辱和狠绝,“我可是听说了很多顾小将军的事情,忍不住也要赞一声后生可畏啊。”
“王爷谬赞了。”顾长歌呵呵一笑。
百里荣平听着她嘴里说着“谬赞”,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羞赧和低调,反而是隐隐有骄傲之意,忍不住嘴角轻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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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第二百八十八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百里荣平听着她嘴里说着“谬赞”,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羞赧和低调,反而是隐隐有骄傲之意,忍不住嘴角轻瞥。
可转念一想,有骄矜之心于他来说也是好处啊,连个情绪都不知道隐藏的人才更好掌控,至少说明这小子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难以攻下,这一点说不准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百里荣平打定了主意,眉梢间也隐隐浮现出一丝轻视和喜色,他笑道:“且不谈顾小将军勇夺状元这一美谈,但是我听说的好些将军率领众军攻退南番的一系列事迹便是几位敬佩的。”
顾长歌笑眯眯,“哪里哪里...”
百里荣平笑里的讽刺更深,顾长歌笑里的讽刺也加深。
“其实不光是南番啊。”百里荣平眼睛一亮,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听说军中督军宫雍和的亓河坝偷工减料险些酿成大错也是将军觉察到并及时出手才能让亓城的百姓们逃过洪灾一劫的?”
顾长歌没心没肺地含笑点头,心里也冷笑,这是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百里荣平却冷不丁叹了口气,笑意有了些复杂,“顾将军此举可真是大快人心啊,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王爷此话怎讲?”顾长歌挑眉看他,眼底笑意还没收起来。
百里荣平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宫雍和他到底是宫家的人,你这般不留情面的打了宫家的脸,说不定已经将人得罪了个彻底。”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和琢磨顾长歌的表情。
然而顾长歌只给了他一个高冷的“哦”。
百里荣平有些挫败地想这小子是不是真的缺根筋儿,又或者慢半拍?他抿唇静默良久,心想说不定是在跟他装傻呢?
于是他再度开口,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将军你可知,宫桦已经记恨上你了。”
顾长歌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
百里荣平面上坦然,心里却被这一眼给看得不断打鼓,噔噔噔响个不停,几乎要他不能思考,冷不防听见顾长歌笑着开口,“王爷你这话真是有意思,刚才还说我是‘说不定’已经将人得罪了,这不过一会儿,又改口说丞相他‘已经’记恨上我了,这发展也太快了,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就那么悲惨啊。”
她一脸“宝宝很委屈”的模样控诉似的看着百里荣平,直言不讳道:“王爷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
百里荣平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合着他说了这么些就没被人听进心里去?还是说这个顾业真的就缺心眼儿?
缺心眼子顾长歌眨着大眼依旧委屈地看百里荣平,仔细看她眼底快要泛起泪花。
百里荣平闭眼重重呼出一口气,说话的语气活像一个语重心长教育自家傻儿子:“顾将军我这是担心你啊,那丞相宫桦在下面的风评可算不上好啊,你好好想想,你回帝都之后,宫家有没有对你下过手?”
顾长歌似是非常认真地回想――貌似自从她回来之后,不知道宫桦是看不上她,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还真就没正儿八经对她出手过,反倒是自己,私下里算计了人家好几回。
想到这,顾长歌忍不住谴责了下自己丝毫不会痛的良心。
半晌她眸光一暗忽然抬头,定定看着百里荣平,就在百里荣平以为他的心思终于得逞唤起了顾长歌对宫桦的战意的时候,她抿唇,而后问道:“王爷你为什么要为我担心啊,仔细算过来,我可是奉旨抓你的人啊,你该恨我才是正常的啊。”
百里荣平一时语滞,想必是没想到顾长歌会把话题转到他身上。
他硬生生又咽了口气,心里想了很久才为自己找了个还算听的过去的词叫“以德报怨”来解释他的“善良”和“大度”,正打算开口,被顾长歌一句话给气得直接咳嗽起来。
顾长歌恍然大悟,抚掌道:“我知道了,王爷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百里荣平心想我没杀了你才真的是“以德报怨”。
不知不觉楼又被顾长歌这个大忽悠给带歪了,百里荣平尚不自知。
过了很久,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冷风一阵阵吹过的的额头,让他终于冷静了下来,然而手心里、额头上的冷汗却是停不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这个顾业将军是真的不简单。
也对,若只是个行兵布阵打仗的状元将军,怎么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大举攻破南番都城,还将军营里扎根已久的乔家和宫雍和直接扳倒?
要不然又怎么能叫百里荣晨那个心思深沉如海的人给招纳了去?
是他大意了。
想明白这些,他再也不敢故作聪明地去算计顾长歌,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顾将军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顾长歌笑意不改,只是唇边弧度收了收,微微勾起,优哉游哉地拍了拍马头,“王爷还有什么想说的?”
百里荣平的第一反应是:这个顾业之前果然都是在插科打诨跟他装傻,第二反应是直接说实话,他很有可能玩不过眼前这个半大少年。
“金矿一事,宫桦也有参与。”他抿唇,眉眼阴沉,“我要拉他下水。”
顾长歌掩唇吃鲸道:“真的?我怎么记得这事还是丞相他爆出来的呢,你怎么证明你不是想要报复?”
百里荣平嗤笑一声,“他那是看事情快瞒不住了,所以才主动把事情爆出来,想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身上。”
顾长歌沉默不语。
百里荣平冷笑着反问一句:“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他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挑在这种时候?你也别跟我说什么他可能也是刚刚找到证据这一类的屁话,要是没参与过,他能短时间内找出来这么些能直接给我判罪的分量这么重的证据?”
顾长歌一时哑然,神色复杂道:“你说的...还真是有点儿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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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谁是渔翁
第二百八十九章谁是渔翁
顾长歌一时哑然,神色复杂道:“你说的...还真是有点儿道理啊...”
百里荣平低垂下去的头眼睛一亮,再接再厉道:“想来这是顾将军明白我的意思了?”
“啊?”顾长歌微微后仰,瞠目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不信这个心眼死多的顾业还听不明白他是想和他联手对付宫桦――百里荣平冷眼看着眼前这人装模作样,心想他那小儿子要是有这么深的功力,前些日子被一个江湖女子大着肚子找上门来的时候也不至于怂成那样。
只可惜他再看不过去,这时候也不是他一个阶下囚能拿捏的,最后还是开门见山道:“我要和将军联手对付宫桦。”
顾长歌挑了挑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百里荣平一根手指头晃晃拦了下来,“将军你先听我说。”
顾长歌耸耸肩,做出一个“请君便”的表情。
百里荣平目光一暗,声音低下去,“将军你是皇上的人,又备受恩宠,早就被宫家归为必须要除去的那一类挡路的人里面,当然我曾经也算其中之一,现在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他微微一顿,自嘲般的垂眸看一眼手腕以及脚腕上沉重和象征屈辱的铐链,重重叹了口气,说不上来什么样的情绪,又道:“不出所料,你和宫桦早晚要对上,再加上你和宫家往日的恩恩怨怨,宫桦为人心狠手辣,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与其求得一时安宁而以后深受其害,倒不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主动出击,打他们宫家一个措手不及。”
顾长歌在听到那个“恩恩怨怨”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怔愣,若是不去看百里荣平眸子里难掩的野心和挑拨,她差点就以为百里荣平所说的恩怨指的是她在重归的第一夜废了宫家二公子命根子那件事呢。
呆怔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的脑子随时保持清醒,接着便反应过来那件事隐瞒得紧,除了她和王鑫,其他就没人知道了,而百里荣平又一直身在泸州,轻易不来帝都,又因为百里荣晨对他的防备,不会允许帝都有太多百里荣平的痕迹,故而这位东平王断不可能会知道这个秘密,那么他说出这些所谓的“恩恩怨怨”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大抵也是半含猜测半含试探的意思想挑起她对宫家的战意。
不过百里荣平打定主意要和她合作,还敢这么说,便一定是留有后手,说不定对她和百里荣晨还有用。
心中翻涌如海,面上却不动声色,很快像是突然明白过来某些事而渐渐显出震惊的神色,咬鼓了两边腮帮子。
“可是...皇上他还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啊...”她刻意避开那些所谓的“恩恩怨怨”不谈,是想留给百里荣平一种模糊暧昧的印象,若是他真的打了要试探她的主意,那么此时定会觉得宫桦和她是真的有所矛盾,至少这样会让百里荣平觉得安心一些而心生懈怠和更多的信任,毕竟也是有把柄可以把握的人更好掌控。
可谁又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呢?
“那是因为皇上还没有被宫桦危及到具体的性命和地位!”百里荣平抬眸冷冷道,“可是将军你可不一样。”
顾长歌眉头微皱。
百里荣平一看有戏,继续道:“皇上不对宫家下手,宫家要保全自己自然也不会对皇上下手,可是一个二品将军对宫桦来说,即构成了一定的威胁,出手于你又不会给他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和危害,顺道还能敲打一下朝廷上某些因为皇上的最近对宫家大不如前的态度而对宫桦生出轻视之心的某些人,一箭三雕,这对宫桦来说,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你说,他会平白无故地放过?”
顾长歌摇了摇头――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任谁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它从手心里溜走的。
百里荣平看着已经快要被自己绕进弯里的顾长歌,面上愁容不改,此时又多添了几分担忧和同情,索性再加了一把火,“宫家一直都是皇上他的心头一根刺,将军若是帮着皇上抄了宫家,便又是攻退南番之后的又一件大功,平步青云那都是轻的,说不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不是不能想望的。”
那声音压得极低而生了诱惑人心的力量,勾得人心神微漾。
顾长歌垂眸想了很久。
百里荣平也不催她,沉默着,冰冷的目光像一条冰凉的蛇,一寸一寸攀爬过堆在他盘起的双腿上的铐链上,眼眸微暗又闪。
他等着顾长歌开口。
良久,才听见顾长歌深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吐出来,像吐出心头长久的满怀郁积,又像是放弃了一直以来的信仰和坚持。
这些百里荣平才不管,他只知道他达到了他的目的,将这个风光一时的少年将军暂时拉到了自己的营下,至少,他能活下去的胜算又多了一成,甚至是翻案。
顾长歌嗓子微哑,沉而低重,像是从闷重的心口发出来的声音:“那王爷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本能和我合作?”
她眼刀锋利,像一把沉土千年破空而出的绝世名剑,锐利也嗜血,仿佛之前那个好脾气的永远含笑的阳光少年只是别人的一种错觉,那种独属于这个风光少年的张扬,也不过是披了重重盔甲而伪装在阳光下的拼尽一切的血和疯狂。
这是百里荣平最喜欢的东西。
“他宫桦有能让我落水的证据,我自然也有能拉他下水的筹码。”百里荣平面色隐隐有狰狞之色,继而转向顾长歌,目光锐利不减,“当然不会让顾小将军吃了亏。”
顾长歌却是没有了之前的耐心要和百里荣平打太极,她冷笑一声,眸中泛起了杂乱又吓人的血丝,“别跟我来这些虚的,我就要一句准话,你到底有什么资本,能让宫桦掉下来,还必须是一击必中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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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釜底抽薪
第二百九十章釜底抽薪
顾长歌却是没有了之前的耐心要和百里荣平打太极,她冷笑一声,眸中泛起了杂乱又吓人的血丝,“别跟我来这些虚的,我就要一句准话,你到底有什么资本,能让宫桦掉下来,还必须是一击必中的那种!”
百里荣平面色一凛,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感受到他从风光权盛的王爷的位子上掉下来之后的巨大落差,就连一个以前怎么说都看不上眼的二品将军都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眼前顾长歌那咄咄逼人的强硬态度灼得他眼疼,他却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那些证据是他最后的绝招,他藏了这么些年没让任何一个知道,甚至将他身边,还有当年远来的知情者都杀了个干净,不惜得罪人也要保存的秘密,决不能就这么交出来。
顾长歌也没想到百里荣平竟然这么固执,不过看他这反应,貌似他藏在手里的东西还是那种顶重要的?
还是说,这又是百里荣平放出来的烟雾弹?
顾长歌一时拿不准这百里荣平又是在打的什么心思,心里也开始琢磨他握在手里要对付宫桦的所谓证据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渐渐地,她面上平静下来,定定看着面前心思难测的百里荣平,沉声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资本,能让王爷这般死不放手,甚至不惜得罪我这个勉强算是您唯一合适的合作者也要死守住的最后阵地?”
百里荣平知道这是顾长歌委婉的退步,面上脸色也好看了些,眸中波光诡谲,他冷笑着道:“将军你也别怪我防备心太重,不过你就放心好了,这可是能够让宫桦彻底身败名裂的东西,不然我也不至于护到这般地步。”
顾长歌面不改色地轻抚马头,另一只手握着缰绳却不住地紧了又紧,心里也是翻涌起惊涛骇浪。
看这种情况,她越来越觉得百里荣平这是一个大招,且这个大招还和这次金矿没有丝毫的关系。
果然,听见百里荣平解释似的开口,蛇信子一吐似的“嘶嘶”声吸了一口凉风,“我这可是釜底抽薪之计!”
闻言,顾长歌面上缓缓一笑,而后微微仰首看向平静而淡邈的天空,心道北齐这天,大抵终于是要变了 ...
......
宫桦此时身在北齐,却是没有觉察到丝毫危险。
他自从收到杨成毅派人送过来的那份百里荣平和金矿一事联系的证据后,便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杨成毅也把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给了他。
据杨成毅所说,他所做的一切,起因皆在于几个月前宫家底下的铺子突如其来的亏损。
又因为当时宫桦尚且一心扑在三少爷宫言辉的伤势上,再加上当时皇上已经隐隐有对宫家下手的征兆,他不想让宫桦因其分心,便和二夫人乔书言一同抗下此事,并想尽方法让这些铺子起死回生。
奈何因亏损而关门的铺子越来越多,宫家流通的银子实在是杯水车薪,正是愁苦之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些有关百里荣平和金矿一事的消息,便派人去打探,查实之后便打起了那金矿的主意。
百里荣平被逼着和他合作,他也很快从中尝到了甜头,宫家那些铺子也因为有了那几笔金子来得及时而得以继续存在,甚至是蒸蒸日上。
他本想及时收手,却又在此时察觉到对宫家下手的背后之人竟然又有了反扑之心,无奈只能继续下去。
所有的事情他都是瞒着宫桦进行的,据他所言也是一片苦心。
宫桦听完杨成毅所有的话之后,并没有立马表态。
要问他信了没有,宫桦只能说信了七分,这还是往多里说的。
实在是杨成毅这些话里有太多的含糊其辞,不光没有任何细节,还有了太多巧合,最让人怀疑的便是他那个得到百里荣平和金矿消息的“机缘巧合”。
但这些他并没有太过放在心里。
对宫桦来说,不能完全信任的人,便是可以被丢弃的人。
所以,杨成毅可以做好被他放弃的准备了。
百里荣平以为和他合作的人是他宫桦,所以对宫家出手,所用的计谋已经隐隐露出了个苗头。
这些天,他放在宫毅和宫泽阳身边的探子反应,这两个人最近在和一些来路不明的人私下里联系得紧密。
宫桦想,这些人大抵就是百里荣平放出来要用原来策反宫毅和宫泽阳的人。
想让宫毅和宫泽阳反咬他一口,好拉他宫桦下水?
这是知道自己再无翻身之日,索性临死之前想在黄泉路上找个伴?
也不想想他百里荣平有没有这个福分能得他宫桦作伴!
宫桦看一眼杨成毅,随即低头缓缓地笑――他也不拦着百里荣平的人和宫毅宫泽阳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联系,到了那时候,他就把杨成毅推出去。
既解决了杨成毅这个埋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掉的炸药,说不定还能顺手解决了宫毅和宫泽阳。
一箭双雕。
只是唯一还留下来的问题,是杨成毅口中那个不明来处的,不断对宫家铺子下手的势力。
究竟是有目的性的,还是巧合?
宫桦更倾向于前者。
宫家现在实在是正处四面楚歌之时。
他缓缓抬眸,继而转头看向正跪着的杨成毅,眸光复杂,沉吟半晌道:“行了,起来吧。”
杨成毅倏忽抬头,眸中闪着希冀的光芒,语气也有些小心翼翼,“丞相这是相信我的话?”
宫桦默不作声,杨成毅也不敢起身。
半晌宫桦又问:“你可有查到背后对宫家铺子下手的人或势力。”
杨成毅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眼角暗光微闪,而后闷声道:“那人藏得极深,还没能查出什么消息…”
他想,丞相宫桦这人疑心太重,说不定已经起了要牺牲他的心思,他必须要留下些底牌。
要不然早晚丢了一条命。
宫桦也不确定杨成毅到底是真没查到消息,还是有所隐瞒。
杨成毅这人既然能不声不响地干了这么多事还没被他察觉,到底是个有本事的,留着后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看他刚才的反应,也让他觉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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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他不爱她
第二百九十一章他不爱她
此时宫家的情况,大抵就是宫桦不相信杨成毅,杨成毅对宫桦也有所防备,还有宫毅、宫泽阳两个人辺什么时候会跳出来作妖。
简直就是一大摊子麻烦事。
烦得宫桦头疼的要死。
他想了想,决定进宫去找一趟自家的皇后女儿。
宫月出被顾长歌强行送回帝都之后的日子过得也不好。
言家卫果然知道了百里荣晨中毒昏迷一事是她这个皇后下的手,当即就趁她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直接把她安排在朝鸾殿以及宫中其他地方的人和暗卫一锅端了个干净。
她以前在宫里培植和安排自己的力量原本就没能逃过百里荣晨的眼睛,只不过那时候,她依仗和消费的,不过是一颗爱她护她的心,如今这颗心死了,她的有恃无恐自然也就到了头。
没有谁,能永远得到谁无怨无悔或者无由无因的庇佑和守护。
她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却在伪装心狠决绝的时候,一并伪装了一颗真心。
宫月出喜欢百里荣晨吗?
自然是喜欢的,或者一定程度上来说,她是爱他的。
那是绝世无双的人间帝王,他高贵、富有一国;他深情、风华绝代。
没有人能逃过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宠爱,就算这种宠爱明知道是假的,是她偷来的,抢来的,就算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却依旧心安理得地将之收于囊中。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接受中,也双手捧上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这场博弈,开局者是她,输的却也是她。
如今的朝鸾殿,明处暗处都是言家卫安排过来全方位监视宫月出的人。
在百里荣晨醒过来之前,没有一个人去为难她,却也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宫月出从来都不是言家卫承认的主母。
他们曾无数次因为这件事而和百里荣晨无声抗议,却因为无数次百里荣晨的强硬态度而被迫妥协。
但妥协从来都不代表承认,他们永远排斥这个在外人看来端庄优雅、绝代风华的一国之后,然后在心里想念那一个早就被自家主子忘了个干净却陪着他们一路风雨走过来又走远的将门之女。
死亡不意味着消亡,同样的,生存也不代表长存。
所有人,都在期望着百里荣晨“醒”过来,不光是从这次中毒昏迷中醒过来,更是他从心的迷失中醒过来。
就连宫月出也是这样期望着,就算期望里也有排斥,但这并不妨碍她直面一种事实,她从来都不觉得,百里荣晨会“爱”她一辈子。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间帝王,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外力控制人心的无用之人。
她有她的骄傲,所以盼望着他能醒过来,也好让她从等待死亡日益痛苦而消沉的死缓,转至一刀致命的死刑,好让她也一并真正地清醒过来,知道她清醒也沉迷爱着的这个人,爱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她。
然后,他们决裂,他清醒,她也清醒。
这样,多好。
只可惜如今,这世上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百里荣晨早就醒了。
真正的醒了。
不光是从昏迷中醒过来,更是从迷失中醒了过来。
宫月出这些日子总是右眼皮跳个不停,也总是心悸,常常半夜便从梦中惊醒,她隐约记着那是一个噩梦,却又在醒来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梦中的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向坚强到坚硬的她枕边会一大块一大块的湿透。
那些眼泪浸染出的痕迹,在第二天日光透过琉璃窗鬲照进朝鸾殿内室的时候被无声抹去,却长久刻在她心上且越发深刻。
这样的日子和噩梦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然后渐渐明白,有时候,有些遗忘,其实只是因为懦弱的人下意识的排斥。
比如她一遍又一遍梦见的他毫不留情的转身和丢弃。
他在梦里说:他不爱她。
她醒过来后,眼角还没干透,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原来她不仅下意识地遗忘了他的离去,还在梦里刻意忽略和遗忘了他不爱她这个真相。
这一天早上她醒的有些晚了,等到起身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自从她被软禁以来,朝鸾殿的宫女和太监已经被散了大半,如今她的人还留在朝鸾殿里的,也就她的贴身宫女杨环玥一人。
一见她衣衫单薄走出内室,立马进屋拿了件披风,“娘娘你快披上,这外面起风了,您这两天本来就抱恙,还不自己小心身子。”
宫月出兜住披风,在前面松松打了个结。
她目光轻转,似是不经意地望了眼某个方向,淡淡问道:“龙泽殿的情况...怎么样了?”
杨环玥脸瞬间垮了下来,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咱们仅剩不多的人昨个传来消息,说皇上他尚未清醒过来,不过娘娘您也别太担心,照着御医的意思是,皇上他已无大碍,不日便将清醒,到时候,您的日子就没这么难过了...”
宫月出闻言心中苦笑,她问这话当然不是杨环玥以为的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百里荣晨这昏迷得有些不对。
她下的毒她自然清楚,毒性虽然烈,但也不是百里荣晨扛不住的,也不是他身边人解不了的,只不过是解的没那么容易罢了,总得吃些苦头好给她争取出些时间。
只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若是百里荣晨身上的毒性还没解那根本或得到这么久,可要是解了毒为什么到现在都没醒?
她看得清楚,宫里依旧是言家卫里那个假的百里荣晨在活动,这些骗得过别人,还能骗得过她这个三年的枕边人不成?
这件事太过古怪,宫月出心里也害怕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总想着亲自去龙泽殿看看,奈何连这朝鸾殿一步都迈不出去,更何谈重重防卫的龙泽殿。
宫月出的手慢慢捂上心口的位置,觉得那里隐隐的痛,有一瞬间甚至是呼吸不上来。
杨环玥立即发现不对劲儿,赶紧过去扶住她,“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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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来者不善
第二百九十二章来者不善
宫月出的手慢慢捂上心口的位置,觉得那里隐隐的痛,有一瞬间甚至是呼吸不上来。
杨环玥立即发现不对劲儿,赶紧过去扶住她,“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宫月出闷哼了一声,“扶着我进屋坐下。”
杨环玥赶紧扶着宫月出进屋,边走边问:“娘娘您怎么样,要不要奴婢去请御医来?”
宫月出先是灌了一杯茶,缓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才摆了摆手,“我没事...”
“皇后娘娘你这样可不像是个没事人,要不要我给您看看?”
宫月出豁然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柳姬。
此时正坐在屋里榻上的女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柳姬。
相较于上一次见面,柳姬脸色看起来远没有上次的好,原本丰腴的身子再见也有些消瘦。
宫月出冷冷看着这个面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
杨环玥如临大敌,似乎下一秒就要转身去外面找人进来。
外面便是言家卫精心挑选的暗卫。
整个朝鸾殿唯一没有被安排人的宫室便是宫月出的寝殿,毕竟是一国之母,是百里荣晨的女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算再怎么怀疑这个女人,也不能直接监视到她睡觉的屋子里。
便也只在外面安排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确保不会有人进出朝鸾殿。
宫月出不知道这个柳姬是如何逃过外面言家卫的眼睛进入她这寝殿的,但也清楚她这不请自来多半是来者不善。
“柳大人。”宫月出微微颔首,“不知柳大人来本宫这朝鸾殿所为何事?”
柳姬柔媚一笑,没回答宫月出的问话,反而道:“娘娘真的不用微臣给您看看吗,微臣还是略通歧黄之术的,虽说比不上这宫里的御医,但到底是可解燃眉之急的不是?”
宫月出捂着心口的手拿开,又重新拿起茶壶满了一杯茶,微笑道:“都是些老毛病了,就不劳烦柳大人了。”
柳姬含笑不语。
宫月出又问:“不知柳大人来本宫这朝鸾殿有何要事?”
“既然娘娘您都这么开门见山地问了,微臣也便爽快地答了。”柳姬娇笑,“微臣是找您来合作的。”
宫月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道:“柳大人可知,隔墙有耳这四个字?”
柳姬美眸微转,不在意地道:“放心吧娘娘,只要微臣不想让他们听到,总有办法让他们暂时成了个聋子的。”
宫月出又想起柳姬是躲过暗中好些言家卫的监视来到这朝鸾殿内室的,眸光一暗,面色不改,“这是柳大人的本事。”
“皇后娘娘。”柳姬又喊了一声,像是没心情多说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不知您考虑地怎么样了?”
“什么?”
“微臣想和您合作。”
宫月出没问柳姬要和她合作什么,反而拢了拢袖子,抬眸道:“不是说了,您和丞相的那些事,本宫一个已经嫁入皇家的女人家帮不上什么忙,你有什么事,还是直接去找丞相大人吧。”
“皇后娘娘,我这可是诚心来找你合作的。”柳姬径直开口道,“宫丞相那人,经过我们的观察,似乎并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哈哈。”宫月出夸张地睁大了眼睛,笑对柳姬话里的鄙夷和轻视,“柳大人您可知,您看不起的这个人可是当年凭一己之力扛起宫家,并以文官一身斗倒兵权在手的顾家的人。”
柳姬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只需要确定一件事,我要合作的人,是皇后娘娘你。”
“真是不好意思了,本宫无意...”
“娘娘先别急着表态,不如等我说完了一些话,你再做打算。”柳姬从小榻上起身,缓缓踱步至宫月出所坐的桌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宫月出脸上笑意渐消,冷眼看着柳姬一小口一小口地将茶水饮尽。
半晌她终于沉下脸来,盯着柳姬笑意盈盈的脸说了句:“你先退下吧,环玥。”
杨环玥踟蹰了几步,见宫月出脸色已有不虞,这才三步两回头地走出了屋子,并顺手关了门,映在门上的影子却是停在了门中央,没有离开半步。
柳姬这才放下茶杯,笑道:“皇后娘娘身边这丫鬟,倒是个衷心的。”
“有话还请直说。”宫月出冷着脸,“方才不还是很爽快的模样吗。”
柳姬猫眼一样的眸子慵懒扫了扫宫月出的脸,也不生气,含笑轻点杯沿,缓缓拭去杯沿上的水珠。
“皇后娘娘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了吧?”
宫月出面色不改,“柳大人哪里的话,你看本宫这朝鸾殿是少了米还是缺了水,哪里难过了?”
“少了什么我也就不说了,你我心知肚明即可。”柳姬笑意深沉,目光越过宫月出看向门外的方向,若有深意地道,“其实这朝鸾殿不光少了东西,还多了些人啊。”
“柳大人还是别绕弯子了吧,你这样实在是让我怀疑你所说的合作的诚意。”
“这么说皇后娘娘您是同意了咱们这合作?”柳姬笑得脸上绽放一朵花似的。
对面宫月出还是冷着一张脸,“你只管说你的,我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唉...”柳姬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托起脸眼睛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宫月出,“他跟我说皇后娘娘是个顶不好糊弄的人,原本还不信,今日这一谈,才发现...”
宫月出冷眼听着,心想才发现什么,发现她其实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么?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蜜罐里泡大的备受宠爱心思单纯的小女儿,或许曾经是,三年前却也不是了。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心中正郁结,冷不防对面那柳姬一点儿都不按套路走地嘻嘻一笑道:“才发现他说的果然都是对的!”
宫月出抬眸看过去,发现对面柳姬双手托着脸,此时面上笑意灿亮,却没有先前那种妩媚至极甚至在她看来有些轻浮的笑,更像是想起心上人时的欣喜,目光中还带着仰慕。
她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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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撇清关系
第二百九十三章撇清关系
她微微一怔。
柳姬口中所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但很显然柳姬本人并不愿多透露那人的讯息,改双手捧脸为单手撑脸,手背斜斜撑在耳边,纤细的指尖慵懒勾一缕发,修剪整齐而精致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勾人的眼角,每处细节都透出一种无言的魅惑。
她唇角微微翘起,似乎还是在笑,只是弧度斜而邪。
她转眸道:“固然皇后娘娘不想吃亏,可我柳姬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您都不表态,那我自然也不想多说。”
宫月出寒凉的目光中藏刀怀刃。
“所以娘娘来个准话吧。”柳姬艳丽的笑挂在嘴边,“到底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良久,宫月出才松口道:“若是合作,你们能允我什么好处?”
“娘娘还真是想得很好呢!”柳姬撇了撇嘴,“自己还没承诺过什么具体的事项,反倒是先和我们问起好处来了…您就不能拿出点真诚来嘛?”
宫月出冷笑,“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记住,是你们一而再地主动找上我来的。”
柳姬脸色倏忽煞白,宫月出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也渐渐凝结,珠玉也似的俊颜上,闪着幽幽寒光。
“怎么样,想好要说什么了吗?”宫月出道,半晌又问,“还要不要跟你身后的主子禀报一声?”
这一句“主子”立刻引来柳姬的反应,被刺激地连表面样子都不做了,直接冷脸,“宫月出,你不要妄想用试探我,来窥探我主子的身份,我还没那么蠢――这些小事也不用请示他,我便可以做主。”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还隐隐泛着得意和愉悦的光,好似能被她的主子信任并委以重任是一件让她无比骄傲自豪和欣喜若狂的事情。
室内光线微微昏黄,宫月出端庄而坐,雪色衣襟静静垂落。
一如她此刻心事。
她冷眼看着柳姬这反应,只道说不准又是一个被感情迷昏了头的女人。
她却没觉得柳姬可怜到哪里去,说不定人家是心甘情愿为他所用,正如她,当初我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她那所谓的父亲的大业上了。
谁都劝不动。
在清醒地看透后来那些欺骗和背叛之前,谁都劝不动当初的她,所以,如今她自认也没那个能力,去叫醒故意装睡的柳姬。
更何况,她也没那个闲心。
宫月出拿杯盖拨了拨杯中竖立的茶梗,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说说吧。”
柳姬眼中的晶莹渐消,和方才那个春心萌动的小女儿姿态的女子判若两人,她正襟危坐道:“我们主子一向最大方,能许你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也是你最想要的。”
宫月出无声冷笑,什么是最好的?她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一手遮天的权势?至高无上的地位?亦或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若柳姬真的说出这个来,她才是要鄙视她身后那人了。
宫月出眸中的不以为意丝毫没有掩饰,柳姬自然看得清楚,却也没有不满和愤怒,又道:“我们可以给你的,是一个人。”
宫月出眼神忽的一厉。
柳姬清晰地看见宫月出环着杯沿的手背猛地绷紧,一刹僵硬之后便是颤抖。
“谁?”宫月出一个字出口,咬得极重。
“自然是你日思夜想之人…”柳姬语气悠闲自得。
“我问你,你说的到底是谁?”宫月出字字森然。
柳姬警惕地正了正身子,抿唇道:“我们知道你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被宫桦和乔书言掌握在其手中。”
宫月出倏忽抬头,眸中意味复杂难言,却明显隐含期待。
柳姬顿了顿,又道:“我们可以帮你把他救出来。”
“毫发无损地救出来?”仔细去听,还能听见宫月出这话音中轻微的颤抖。
柳姬点头道嗯。
“好。”宫月出脸上所有表情全部在一瞬间收起,此刻有恢复了她淡然和端庄,若不是她的眼角还有未退去的一圈浓重的红,柳姬甚至以为她的招没什么用。
不过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
宫月出凝重而严肃地盯着对面的柳姬,声音压低,语速稍快,“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柳姬嘴角勾笑,笑意中带着对宫月出这般反应的浓浓的兴趣,“皇后娘娘就不怕我这是随口一说,以后言而失信?”
“你不敢。”宫月出眸中冷光大盛,“你们既然能查到这一步,定然清楚他对我的重要意义,若是你们敢来虚的,拿这件事哄我开心,那等事情暴露了,便可要做好被我死咬不放的准备。”
柳姬轻笑着挑了挑眉,却没再继续方才的这个话题,转而又道:“娘娘能信我们自然是好的。”
宫月出嗤笑一声,又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这个先不急。”柳姬摆了摆手,“我们主子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好让娘娘能沉下心来真心合作,是要我们先给出点甜头的。”
柳姬这些话,宫月出一个字都不信,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柳姬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喜出望外,“你们要去救他出来?”
柳姬不承认也不否认,勾唇笑着态度暧昧。
宫月出又渐渐平静下来,心想这个柳姬还真是个掌控人心的好手,简简单单几句话弄得她心绪起起落落。
“这个…皇后娘娘就不用忧心了。主子他自然有他的计划,说了给您甜头就一定会给。”柳姬眸光幽幽道,边说着边喝下茶杯中最后一口已经微凉的茶,站起身来,“另外,再提醒娘娘一声,既然你也说了已为皇室女,那不如趁着现在,快些和宫家撇清关系吧。”
宫月出暗垂下幽幽盯着茶水的粼粼水面,听着柳姬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眸光一暗,倏忽抬头往身后柳姬走至的方向,陈胜沉声道:“你什么……”
只可惜等到她的目光所至,已不见人影。
宫月出目光一闪,半晌幽幽长出了一口气,想起柳姬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神色复杂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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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死了才好
第二百九十四章死了才好
宫月出一个人在内室坐了好久,心里繁复思索着柳姬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
听她话里的意思,宫月出总有一种宫家将要倒霉的感觉,再想想她说的要助自己将弟弟从宫家救出来的话,宫月出觉得自己隐隐窥到了一些事实的边缘。
只可惜再想更进一步的时候,却又觉眼前迷雾重重而生出力不从心又感。
又或者,她只是潜意识的在自我排斥往更深一层的方面去想。
闹吧,宫月出心道,有些事情只有闹大了,才会给另一些人和事留出生机,眼下的形势,已经对她越来越不利,或许这次不抓住机会和柳姬合作,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能救出被宫桦锁在丞相府密室的弟弟了。
那个惹人心疼的小男孩儿,不该承受那么多无妄之灾,他的亲生父亲已经抛弃了他,长姐如母,她又对他多有亏欠,更该好好照顾这世上她仅存的一个亲人。
至于他们两人的那个亲生父亲,死了才好。
宫月出恶毒地想,真的是死了才好。
只可惜世事从来不会许人称心如意,她方才还在心底咒骂着的宫桦,此时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想必两人已经被言家卫死死监视起来了。
宫月出可不认为她这个早就大不如前的父亲能够像之前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柳姬一样躲过朝鸾殿里密密麻麻的言家卫暗卫的眼睛。
偏偏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尚不自知。
宫月出心中不住地冷笑,冷眼看着眼前明显精神不振、面露疲惫的宫桦,又想起方才柳姬的提醒,觉得或许眼下就是一个和宫家脱离关系的很好的机会。
或许不能一击必中,但好歹有个开头,后面的事情就好说的很多。
循序渐进之类的,她也不是等不了。
在这如今同冷宫一样的朝鸾殿里,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时间。
索性来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宫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对他冷眼相对的这个女儿,也没多长时间不见,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同他做了,直接开口就是“丞相大人来本宫这朝鸾殿作何?”
他仔细回想了下,再次确定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各种烦心和忙碌,有关杨成毅的,有关百里荣平的,有关宫毅和宫泽阳的,甚至有关宫言辉的病情的,有关宫家暗室遭袭死了人的,唯独没想起来他又是哪里惹了这位的不快。
他也清楚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可以谈的了,又有求于她,只好试探性的开口喊了声皇后娘娘。
宫月出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喝着茶。
宫桦眼中闪过不喜,就算心里再怎么清楚宫月出对自己没什么尊重,却也受不了受到自家女儿这般冷眼相待。
更何况他还是权倾朝野、人人敬重的丞相大人,除了百里荣晨,他哪里再对第二个人这般伏低做小过,真是看出来翅膀硬了。
他心中不爽,恨不能一巴掌抽过去的那种,却也不敢在这风起云涌的皇宫里轻举妄动。
只好耐着性子再开口找话:“这朝鸾殿今日怎得如此冷情?”
宫桦这些日子因为外面的好些事焦头烂额,本就没怎么关注皇宫的事情,再加上宫里的消息一向隐瞒得紧,因而他还不知道百里荣晨出事,以及朝鸾殿的近况。
而且他一向视宫月出为他在宫里最好的眼线,倒不是多信任这个女儿,而是他自认为有她绝对的把柄握在手上,压根没想过宫月出会不听他的话。
他现在倒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知了。
宫月出清冷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宫桦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只道了句:“皇上他自然有他要忙的。”
百里荣晨中毒昏迷的这一段时间里,一直都有言家卫中特意培养出来的一个幌子在代为上朝,这皇宫里,除了言家卫里几个人、下毒的宫月出以及她手下的几个人、还有两三个信得过的御医,就没有人再知道龙泽殿的情况。
故而宫桦也没多怀疑宫月出的话,但也是听说了宫里流传了有一段时间的有关皇后失宠的流言,他面上遮不住的忧心,若有深意地道:“月出啊...有些时候女人是要知道让步和学会哄人的。”
他只当宫月出所说的皇上忙是推辞不来这朝鸾殿的借口,毕竟他很多时候也都用这招晾一晾丞相府里那几个恃宠而骄的小妾。
他知道他这个女儿大小就聪明,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是个轻易不愿低头和认输的性子。其实这种性格,在有些时候很容易就能吸引一些眼光独到又有身份的男子的注意,但更多时候,作为一个皇后,还是要学会对坐在最高地位上的那人伏低做小的。
毕竟哪个男子,能忍受一个性格可以说是有些强硬和骄傲的妻子,更何况是富有天下、尊贵无比的一国帝王。
宫桦没想过百里荣晨是从噬情咒里清醒过来,他对这个有一种谜一样的信心,或者说,他是对这个巫咒背后的势力有信心。
他甚至都已经忘了,宫家现在的繁盛地位,都是靠着三年前的那场满是罪恶和血污的禁忌巫咒才得来的。
宫月出垂下的睫羽轻颤颤像是欲待飘飞的蝶,却什么话都没说。
宫桦叹了口气,半晌又清清嗓子似的轻咳了两声,声音里三分小心三分试探两分期待地道:“要不然这样吧,你把你妹妹琳琅接进宫里,让她......”
“丞相大人。”宫月出声音冷若寒冰,倏忽抬眸,惊起蝶翼长展,化作锐利的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宫桦只觉眼前有寒凉刺骨的目光尖锐地刺过来,让他胸口都隐隐作痛,他方要出口的话便在这样的目光中停在了嘴边,接着很识时务地换了话题。
“宫里情况最近如何?”
宫月出却有些失望,她想,若是宫桦再继续把刚才的话说下去,她说不定便能借此找到了个合适的理由和他闹翻了。
这个理由理由真的挺好,既不会惹来言家卫那便的猜忌,也不会让宫桦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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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劳燕分飞
第二百九十五章劳燕分飞
宫月出却有些失望,她想,若是宫桦再继续把刚才的话说下去,她说不定便能借此找到了个合适的理由和他闹翻了。
这个理由真的挺好,既不会惹来言家卫那边的猜忌,也不会让宫桦起疑心。
宫桦这临门停脚还怪可惜的。
宫月出倒也没怎么气馁,她本就没奢望能一开始就忽悠了宫桦,一不小心还能惹来别人的疑心,真要到了那种地步,她就算能保全自己,也极有可能同时失去宫家的庇护和柳姬那边人的合作,宫家那边还是小事,怕就怕她弟弟这边出了问题,真的就得不偿失了。
“没什么大事。”宫月出随意回了句,没怎么把宫桦刚才那句问话放在心里,她心里也清楚,那不过是宫桦用来转移话题的一句生硬的问话,没什么意义,她也就不打算一字不差地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了。
宫桦也没怀疑什么,淡淡点了点头。
宫月出清眸一转,再度看向宫桦,又道:“杨成毅和乔书言的事情你已经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宫桦抿了抿唇,却不敢抬头去对上宫月出的视线,心里还莫名带了些心虚,“管家她已经同我解释过,他们先前所为是为宫家,更是为丞相府考虑的,没别的心思。”
“嗤――”宫月出嗤笑声中的鄙夷毫不遮掩,“这话想必您也不信,拿来跟我说什么?”
宫桦眼珠子左右来回转,心里被这声嗤笑给挑得有些浮躁,火气也隐隐冒了头。
宫月出根本没关心宫桦的情况,又似笑非笑地道:“况且,丞相大人跟本宫这里解释什么呢?左右都是您的夫人和管家,丢也是丢你们丞相府的脸,难不成谁还会有那个胆子敢来这皇宫里找本宫的不快?”
她说的也是实话,偏偏这实话听来实在是难以入耳。
宫桦听得脑子抽疼――什么叫“夫人和管家”、“丢也是丢丞相府的脸”?明摆着是在冷嘲热讽乔书言和杨成毅背着人有那种关系。
这种话是一个女孩子家可以乱说的?更何况这个女孩子说的还是她名义上的姨母?偏偏这个女子还是向来以端庄大气著称的北齐皇后?
“你听听你说的这像什么话?”宫桦看着这朝鸾殿也没什么外人,直接责备语气出口,“那是你的...”
“好了。”宫月出挺直了腰背,脸上挂着不耐烦的冷意,凉凉看着宫桦,“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本宫可从来没将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看作是自己的姨母,不过一个趁着主母不方便的时候爬上了主子床的小妾罢了,平白但本宫这一声尊称,不知道要折多少寿。”
宫月出的话越来越直白且难以入耳,宫桦脸色也越来越白,到了这种时候,他听见这话,已经不再感觉是对他那儿夫人的侮辱了,更多的是对他这位身为丞相的父亲的不满意和不尊敬,甚至是不放在眼里。
他拼了命的往上爬,就是为了让别人仰视他,所以他唯独不能忍受这种对他的不以为意和轻视,很多时候,这比杀了他都让他难受。
眼看着宫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宫月出心道这招终于奏效了,心里还隐隐松了口气。
她不断抢着开口率先激怒他,一方面是要为了和宫家闹翻而做铺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拦着宫桦在这朝鸾殿说出有关百里荣平的事情来。
百里荣平隐金矿一案早就闹得人尽皆知,虽说表面上来看此案已经结案,百里荣平也已经捉拿归案,但宫月出却没这么单纯地认为事情就算这么完了。
三当家那边明显就是杨成毅和乔书言的手笔,看宫桦如今对这两人的态度,明天是杨成毅出谋献策帮着宫桦借此算计了把百里荣平,若不然宫桦拿来检举百里荣平的那些证据哪来的?
宫月出猜测,宫桦此次进宫,大抵就是为了百里荣平以及其所衍生出的一大摊子事来的。
她既已决定要宫家撇清关系,便不能再掺和进去,外面这么些言家卫的耳目在,若是让宫桦说出百里荣平一案和宫家还有关系,那绝对是要借此抓着宫家不放的,说的轻点,那也是不扒下一层皮来不算完。
她也绝对难逃此劫。
左思右想,都是不能让宫桦从她这朝鸾殿里说出这些话来的,要说,外面丞相府以及其他宫家的地盘随便说去,她才不拦着。
但看此时的宫桦,怕是也早就被气得想不起此行最初的目的了。
“宫月出。”宫桦重重拍上了桌子,“你别以为你是翅膀硬了,我就不敢动你!”
这重重的一声响,听得屋顶上和屋子外面盯着的言家卫都觉得疼。
领头在朝鸾殿盯梢的一直都是言易和言哲。
言易挑眉,对身侧的言哲道:“这宫桦就这么和宫月出闹翻了?怎么感觉宫桦这个人越来越禁不起逗了?”
言哲面无表情,只是目光中的鄙夷深深,“不知道,大抵是老年痴呆了吧。”早年言家卫和顾长歌走得近,从她那听来些新鲜词便下意识地学来了好多,现在也快“出口成章”了。
言易“呃”了一声,却从心底认可言哲这话,再冷眸扫向下面,又道:“不过,这宫桦这些年对宫月出还真是越来越差了,我记得以前多疼他这闺女啊。”
话虽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丁点儿的怜惜,反倒是让言哲听出来了幸灾乐祸,半晌他又接了个金句:“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嗯,这句话当年也是顾长歌拿来调侃她那父亲不肯续弦时说的。
言易闻言差点儿笑出声,“不过看情况宫桦和宫月出也快走到头了啊。”
言哲嫌弃地看一眼言易,他这话让不知情的人听着多半还以为宫桦和宫月出是那种情路难终,落了个劳燕分飞下场的情人关系呢!
不知道言易本人知不知道他说这话容易给人造成的误解,反正被言哲这一眼看得,他“嘿嘿”一笑,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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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真假决裂
第二百九十六章真假决裂
底下的宫桦和宫月出吵得已经快到了脸红脖子粗的地步,当然,只是宫桦单方面脸红脖子粗。
宫月出到底是还记着身为皇后的身份和仪态,此时怒火中烧却也只是神色狠厉,微微有些红了脸而已。
“丞相大人。”她道,“你以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动本宫?”
宫桦瞪大了眼,似乎没想到宫月出会这样回他话。
“于公。”宫月出冷笑,“本宫乃北齐后宫之主,更是受尽皇上宠爱的唯一的女人,就算是皇室中的王爷公主,见了本宫都是要行礼的,你不过一介丞相,皇室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宫桦被气得噗嗤噗嗤大口喘气,一只手哆嗦着指向宫月出。
“于私。”宫月出拿手轻轻推开宫桦伸过来指着她的那根手指,“你我之间所谓的父女之情也早就消耗殆尽,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打着父亲的名义来管教我?”
“你…你这个不孝女…”
“我拿什么来让我孝敬你?是你宠妾灭妻,不顾母亲病情非要将你那心爱的二夫人抬为平妻;还是你千方百计,千叮咛万嘱咐要把宫琳琅塞进宫里来好让你这个好女儿用尽心机再把我最后的凭靠和拥有抢过去?又或者无数次用……来威胁我为宫家明里暗里谋私利?”
她情绪微微有些激动,话到嘴边,才想起来有些话是不能让外面那些人听到的,便硬生生住了嘴,留下一个空白,只希望言家卫那几个难缠的主别记在心上。
头顶上言易和言哲却刚好听见这句话。
言哲皱了皱眉,问言易:“刚才宫月出特意空了空,有些话没说完。”
“我也听见了。”言易努努嘴,咬鼓了两边腮帮子在想些什么,“用什么来威胁她?”
言哲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有些头绪,却眨眼间又什么都没抓住,正好言易又说话了。
“哼。”言易语气不屑地哼了一声,眸子里全是鄙夷,“还能是什么,他们宫家干的见不得人的事儿多了去了,但最要瞒住的,无非是噬情咒一事。”
言哲脑子里那少得可怜的线索瞬间被言易这些话拉扯着跑远了,心中此时也是愤愤不平。
“他们宫家靠着这阴私之法平步青云,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宫月出,还要靠这个......皇上他本来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你说,若是让他知道丁点儿有关这是噬情咒的讯息,凭皇上的能力,还能是现在这个模样?要我说,宫桦能拿来威胁宫月出的不就是这个了吗?”
言易振振有词,让言哲脑子更迷糊了些,他想言易的分析还是有点儿道理的,但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但还没等他细想,下面又有了新进展。
宫桦此时简直要气急攻心,面上反而平静下来,他冷笑,笑得眼里溢出狠辣的目光,“你确定要跟我闹到这个地步。”
宫月出眉头一跳。
“你别忘了...”
“够了!”宫月出像是气急出声。
头顶上言易和言哲对视一眼,无声交流着――嗯,这大抵就是方才他们所说的“威胁”了。
宫桦被宫月出这一声有些失态的“够了”给吓得浑身一冷,没站住后退了半步又稳住身子,宫月出这反应虽说有些大,但也是在他意料之内的。
他冷笑,直视宫月出猩红的眼底快要关不住的猛兽。
她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咬牙切齿。
他说:“你再妄想反抗试试。”
温声细语。
所有的伪装尽数撕毁,展露在世人眼前的,不过是一张皮和一头猛兽。
......
最后,终于还是宫月出低了头。
宫桦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却还是掩不住满眼得意的目光,“月出想明白了就好。”
宫月出垂眸不语。
“有关你那妹妹琳琅进宫的事...”宫桦旧事重提。
“父亲。”宫月出的声音有些清冷和淡漠,称呼虽是从丞相大人又改回了父亲,却是没能让人听出任何亲情的温情和孺慕,她继续道,“你若是真的想要我再为你做些什么,最好别再提宫琳琅,你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
实际上,她这话是说给头顶上那些人听得。
要想让他们觉察到自己一步步和宫家决裂的决心,就必须从这些细节处下手,至少目前来说,她和宫家能找到的最合适也最说得过去的矛盾点便是宫琳琅和百里荣晨的事。
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她也是想要借此给言家卫甚至是百里荣晨下一个暗示――她的底线是百里荣晨。
不管怎么说,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虚荣,人总会对向自己表示过好感的人报以更多的宽容,就算他们有朝一日走到最后那一步,百里荣晨和言家卫对她没有宽容,却也总会因为这句话而多少回降低点儿戒备心。
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满是心机和算计,却也未尝不含真心。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百里荣晨,究竟是不是她心里最后的那道底线。
宫桦终于还是闭口不再谈宫琳琅的事,他当然也关心自己女儿的事,但和他自己的前程比起来,宫琳琅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也不会像因为宫琳琅这个人彻底惹恼了宫月出而葬失好些真正有用的消息和机会。
他想了想,正考虑着怎么再开口呢,冷不丁宫月出垂眸长长叹了口气。
“父亲先回去吧。”宫月出道,“女儿乏了,暂时没心思想别的事。”
宫桦顿时怒不可遏,“宫月出你别得寸进尺!”
宫月出一个冷眼看过去,又似是漫不经心地翻了个白眼。
宫桦面上怒气不减,眼神却是谨慎起来,他注意到方才宫月出似乎在给他递眼色――头顶。
头顶?
他浑身冷汗淋淋,难不成他们被人监视了?
宫月出也无声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宫桦口不择言直接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
两人面对面沉默着,愣是没让言家卫的人察觉出不对劲儿。
宫桦忽然大力甩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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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君心难测
第二百九十七章君心难测
两人面对面沉默着,愣是没让言家卫的人察觉出不对劲儿。
宫桦忽然大力甩袖。
“我给你时间。”袖风凌厉如刀割上宫月出的脸颊,宫桦的声音也如裹了寒冰的淬刀,尖锐如割,“你给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派人来找我。”
说完,负手便离开了朝鸾殿。
宫月出低下头,半晌缓缓勾起嘴角。
言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他性格尚属沉稳可靠,脑子却真是不如言臻他们好使,至于言易,一个性子单纯的傻大个,长了头纯粹是凑身高。
见着宫桦已经离开,他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把刚才的事去跟上面说一声。
思及此,他片刻也不耽搁,直接跟言易说让他在这继续守着,他回去一趟。
言易也没多问,随意挥了挥手就扭头看着下面。
他直接来了龙泽殿。
龙泽殿里除了言家卫的几人,还有真正的百里荣晨和顾长歌,下首还站着照片言家卫里用来假扮百里荣晨迷惑视线的假的。
顾长歌刚押着百里荣平回来没一会儿,方到皇宫便直接把人关进了大牢里。
百里荣平自从说好要跟顾长歌合作之后,便是一副自信满满,轻松自若的表现,丁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后路,连被关进大牢时脸上都不见有丝毫落败和绝望。
幸亏他这幅样子没几个外人看见,要不然是绝对要怀疑这百里荣平和押解他回京和顾将军“有一腿”的…
顾长歌也私下里打谈过百里荣平,奈何百里荣平似乎把这个秘密当做是命一样,又对它有绝对的信心,丝毫不肯透露出什么,只道是时机未到,只要顾长歌先为他保住一条性命便好。
顾长歌一时半会儿摸不清楚头绪,又觉得百里荣平是有真料,和百里荣晨商量一下之后,也就没真正处理了百里荣平。
当下的注意力却是尽数放在了宫家身上。
听见言哲的话,顾长歌沉思半晌,问道:“你的意思是,宫桦来宫里和皇后吵了一架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又出宫了?”
百里荣晨还没说话,反倒是顾长歌先说话了,言哲微微瞠目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顾尊卑抢话的新任将军,又偏过头来看向上座的百里荣晨。
百里荣晨脸色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没把言哲的失态放在心里,空旷的大殿里他的声音低哑而沉:“宫桦进宫,绝对有目的,宫月出已经察觉到你们的存在,肯定是要拦着口不遮拦的宫桦。”
他以往都是“阿月,阿月”得喊,要不就是皇后,这猛地一个“宫月出”唬得龙泽殿里的几个人一愣一愣的。
顾长歌最先反应过来,想来是百里荣晨已经知道了宫月出对他的算计,若是百里荣晨这样还能情深不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模样对宫月出一往情深,她才真的是要看不起他。
言哲心里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他又想起来方才在朝鸾殿宫月出好多次都打断宫桦的话,现在一想还真像是在掩饰什么。
那么……宫桦和宫月出口中的那个“威胁”,还真是不太对劲儿。
怎么办?要不要说?
言哲心里纠结。
嘴唇开开合合,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他终究是没有开口。
若是真早提起这个“威胁”这一话题,难免要扯上噬情咒的事情,可这个偏偏不能在百里荣晨面前提前半点儿,生怕刺激到他,更何况他如今正是大病初愈之时,身子本就虚弱,更经不起折腾。
再有了,若真是让百里荣晨知道一丁点儿有关噬情咒的消息,按他的性子,一定是要彻查,不查出点儿什么是不会罢休的,但如今形势危急,根本不是能分心出去查这件事的,要查,也只能等一切尘埃落定才好全心全力地去查。
综合这多种考虑,言哲心里长叹一口气,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这么一说…”他道,“宫桦好像还真有好几次是被宫月出拦下来的。”
“那么宫桦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言哲皱眉。
“根据微臣在襄城以及这一路收到的消息…”顾长歌突然对百里荣晨道,“平和县土匪和金矿一事,和宫家也逃不了关系。”
在场除了百里荣晨之外,其余几人皆是面露惊诧。
顾长歌神情严肃,“所以,百里荣平暂时还不能动,这是一次打压宫家很好的机会。”
“从哪里下手?”百里荣晨很快反应过来。
“宫毅和宫泽阳。”顾长歌道,“这是百里荣平伏法之前在宫家埋下的一条暗线,现在大抵是发挥了些效用了,只要稍加引导,便能为我们所用。”
“百里荣平呢?”
顾长歌眼睫微微一垂,眼底眸光更暗,
“百里荣平那有大料。”她道。
他凝视着她,不放过她的眼神微微深沉。
顾长歌呼吸越发的轻,她不确定百里荣晨这幅神情是不是在怀疑她。
事实上,她先前并没有见过太多他这种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如今有太多的深不可测和阴晴不定是她重生归来后才有所见识的…
“再等等。”顾长歌道,“百里荣平这个人还有太多值得挖掘的东西,说不定我们还能用他引出宫桦来。”
顾长歌说得并不明确,甚至是有些含糊其辞,反正是一堆空话性质的承诺,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利益可得,所以她并不确定百里荣晨会不会认可她这个决定。
心里没底,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丁点儿的等待和询问意味。
百里荣晨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压抑紧张。
其实,顾长歌自认为隐藏的好,却没能好到让百里荣晨发现不了。
心刹那如同被火燎原而过,灼烧,嗤的一声,戗心的痛。
喉结上下滚动一轮,百里荣晨甚至能感觉到那一抹渗上咽喉来的血的腥气。
真是,活该。
他心里自己骂了自己一句,又想了想,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沉静中,龙泽殿上幽暗的光照不亮百里荣晨低垂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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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因为爱情
第二百九十八章因为爱情
沉静中,龙泽殿上幽暗的光照不亮百里荣晨低垂的眉眼。
顾长歌凝视着百里荣晨苍白的侧脸,终于等到他抬起头。
百里荣晨点了点头,“先照顾业说的吧,言臻,你去把百里荣平关到沉潜狱第三层,好好看着。”
沉潜狱是一个类似于皇宫大牢的存在,关得都是些对北齐来说绝对危险却又至关重要暂时不能杀的犯人。
禁卫军和忠于皇室的龙骑卫守在最外面一层,真正看守沉潜狱的还是百里荣晨自己的势力言家卫。
百里荣平算不上为绝对危险,但用顾长歌的话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其实,不重要也没什么,只要是顾长歌说出来的话,百里荣晨不会不听。
沉潜狱那么多空房,还不至于匀不出一间给百里荣平。
只可惜顾长歌心房还空着的那个位子,他已无缘,不知道最后会住进谁。
言臻听了百里荣晨的话之后便立即去转移百里荣平,言哲则继续回朝鸾殿盯着,说实话,他还真担心就言易那个智商,还真玩不过宫月出那个心机女。
至于剩下的言家卫一般都是守在龙泽殿外面的,也就各自隐藏起来。
大殿上就只剩下顾长歌和百里荣晨。
对于如何不尴尬地和前男友独处一室这个问题,顾长歌觉得它绝对可以媲美世界十大哲学难题之一。
尤其是她面对的这个前男友还是不能骂不能打甚至得好好哄着供着的那种,顾长歌怎么想都觉得是她亏了。
百里荣晨偷偷瞧着顾长歌的脸色,说不上来的一言难尽。
他觉着,她或许是想着离开。
但他不想让她离开。
他已经很久没有能好好看看她了。
百里荣晨有些苦恼于怎么光明正大地让顾长歌留下来,最好还是主动地和他说话的那种。
他觉得他是有点儿痴心妄想了,但还是想试试,于是微微抖了抖袖子,明黄中露出一小截格外显眼水青色。
说真的,和苏离那种死不要脸相比,这种心机男也是很可怕的。
小青蛇先前在百里荣晨出宫这一段时间里,出于要隐藏身份的目的,不能带着它,便被一直关在龙泽殿出不去。
等百里荣晨终于回了宫,重新占据百里荣晨怀抱的小青蛇才像再一次找回了自我一样。
帝王墓里被那人解了噬情咒之后,百里荣晨本来是要把小青蛇交给他的,但那人没收,说是他孤身一人在时间中穿梭早就习惯了,而且这小青蛇能和百里荣晨一行人相遇便是缘分,即是缘分,来之不易,珍惜相待便是。
百里荣晨也就不好再推让。
照着那人的说法,这小青蛇之所以会缠上他,是因为他身上有小蛇喜爱的噬情咒的气息,就算这噬情咒解了,但气息也不会散尽,小青蛇也不会离开他,还有助于他从噬情咒的后续的影响中恢复过来。
听他说有关噬情咒,百里荣晨便更不能将小青蛇还回去的。
小青蛇收到百里荣晨的“指点”,从袖口里钻了出来,一出来,便被顾长歌看见。
“这贪财蛇还不离您的身呐!”顾长歌看见小青蛇的眼睛一亮。
百里荣晨不会听不出顾长歌语气里淡淡的调侃,干脆淡定地无视,表扬似的摸了摸小青蛇略带棱角的头部。
许是被摸得挺舒服,小青蛇晃了晃身子,又朝顾长歌吐了吐猩红的蛇信子,直起身子就要往百里荣晨怀里钻。
顾长歌笑它色心不改。
百里荣晨轻笑的嘴角微微一抽,转眸看见顾长歌眼底淡淡的笑意,心中一松,而后抬了抬下巴对她道:“这小青蛇待在朕的身边时间也够长了,该给它起个名字了,顾...爱卿有什么好的想法?”
说实话,顾长歌觉得百里荣晨有没话找话的嫌疑,但大佬开心就好,她是没有表达不满的资本的。
只是,对于起名废的她来说,起个名字压根不亚于解决如何不尴尬地和前男友独处一室这个问题。
她“呃”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和百里荣晨大眼瞪小眼。
“微臣...做不到啊...”
百里荣晨:“......”
他虽然听不懂来自现代的流行网络语,但这也不妨碍他从这话中听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诡异感。
百里荣晨心塞地想顾长歌说不准就是想早点离开才这么说的。
他本来还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又觉得问了的话,说不定还要再听顾长歌另一句谎话,他是不想听顾长歌对他说谎的,便忍住了没问。
顾长歌若是听到这个问题,大抵是要再回一句:因为爱情。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让顾长歌走啊――算了,靠不了别人那就靠自己。
百里荣晨扣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小青蛇的头,道:“还是朕给你赐个名吧......”
那您赐您的名,我可以走了吗――顾长歌没问出这话,她早就看透了百里荣晨的心思,就是在没话找话――或许是在找机会试探她?
于是她心情复杂等了好久,甚至裤子都扒了,就等来一个充满了浓重乡土气息的名。
“要不,就叫小青?”
顾长歌抿唇静默。
百里荣晨看出她眼睛里深沉的嫌弃,想了想,半晌又小声开口,“要不就小蛇?”
顾长歌:“......”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百里荣晨也是个起名废,照这情况来看还是那种回天乏术、无药可救的那种。
百里荣晨实在是没招了,垂眸看一眼舒舒服服窝在自己怀里团成一个圈的小青蛇,又道:“团子...怎么样?”
顾长歌沉默良久,最后在百里荣晨复杂又希冀的目光里才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团子就团子吧,总比小蛇、小青来得好。
不过,名字起完了,她总该能走了吧?
她还得抓紧时间去找百里荣平一趟,总不能把时间全浪费在这龙泽殿一条蛇身上吧,更何况这蛇还不是她的。
“皇上。”她低声唤了一句,“名字也起好了,那...微臣还有事,现在能走了吗?”
一瞬间百里荣晨身上的气势都变了。
由最开始的平和,到后来的压迫,再到最后生了沉痛的深深的寂寥。
顾长歌没能看见百里荣晨最后的脆弱和寂寥,她先一步被百里荣晨“赶”了出去。
偌大龙泽殿,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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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细思极恐
第二百九十九章细思极恐
言臻离开得比顾长歌早了很多,他的效率向又高,顾长歌想百里荣平应该已经被转移到了沉潜狱,所以她从龙泽殿退出来之后便直奔沉潜狱而去。
她身上有百里荣晨给她的腰牌,言家卫的那些人自然不会拦她。
只是她并没有找到百里荣平。
找人问过之后才知道,方才言臻并没有带人来过沉潜狱。
顾长歌直觉不妙。
言臻从来不会因为什么的耽误而将手头上的事耽搁下来,更何况还是百里荣晨安排给他的重要的事。
顾长歌就怕是言臻遇到了什么麻烦,这麻烦,还很有可能就和百里荣平有关。
要不然,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她赶紧动身往大牢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原本所说的“用百里荣平引出宫桦”本是句没怎么认真走心的话,毕竟宫桦没理由这么傻会暴露自己。
毕竟旦失败,他要付出的远比成功之后所要收到的回报多得多。
且百里荣平若是遇害,寻常人想不到他丞相的身上,百里荣晨和顾长歌难道还真的会不怀疑他吗?
怎么可能!
所以,不管宫桦对百里荣平下手成功与否,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顾长歌实在是想不明白宫桦会动手的理由和动机。
那便只有个可能――不是宫桦动手。
可不是他,那还会有谁?
百里荣平金矿案,唯会牵扯到的,也就只有宫桦人了,而知道宫桦和金矿事有联系的人朝堂之上除了她和百里荣晨手下的人貌似也没有谁了吧?
不对。
顾长歌突然顿。
她后知后觉,这事有两个疑点。
第,金矿案真正牵扯到的,其实不是宫桦,而是丞相府的管家杨成毅。
第二,知道杨成毅和金矿有联系的未尝不会有其他人。
先前疑点重重的三当家炸矿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他背后定有人,说不准就是这北齐朝堂上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之人。
两人都有理由和动机出手。
杨成毅出手刺杀百里荣平,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他顺便还可以借着这事陷害宫桦从而给自己争取生机。毕竟他们都了解宫桦这个人,他有成的可能不会留着杨成毅这个人。
可杨成毅哪里来的人手和胆子,敢在皇宫里出手?
至于三当家背后那人的目的就更明显了――拖宫桦下水。
真正的细思极恐。
到了大牢问,还真的没有人见到言臻来过这儿。
顾长歌赶紧出示腰牌往大牢里走,终于在最后刻救下了濒临死亡的百里荣平。
那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旦落下分毫,便是条人命。
电光火石之间,顾长歌根银针打偏了黑衣人的刀。
许久不见的黑袍男子,终于又出现了。
是追到了北齐帝都,还是本来就有,只是以前隐于幕后没有被现?
黑袍男子见着顾长歌的第眼,直接放弃暗杀百里荣平转身便逃。
顾长歌最开始还有些讶异,不过转念想,这黑袍男子应该不是怕她,而是顾忌身份被暴露。
百里荣平奄奄息倒在地上,危机解除的瞬间冷汗淋淋,簌簌往下掉。
顾长歌指尖还捏着根没来得及丢出去的银针,慢悠悠走到百里荣平面前,勾笑道:“想不到,王爷还挺多人惦记的。”
百里荣平大口喘着气,抬眸看顾长歌眸中森然之意,半晌歇了好半会儿才道:“你想问什么?”
顾长歌挑了挑眉,为百里荣平难得的机智点了个赞,“认识方才那人吗?”
百里荣平冷笑,“他浑身上下包得那么严实,连半张脸都看不见,你问我认不认识他?”
“好好说话。”顾长歌面上仍旧带笑,声音还算轻柔,态度也不差,“我问你认不认识这人。”
百里荣平沉下脸来,紧紧抿了抿唇。
“嗯?”
“不认识。”百里荣平沉声道,“这些衣着奇怪的人我都没见过。”
“这些?”
百里荣平呼吸窒。
顾长歌声音带笑,“你怎么知道这种黑袍男子不是只有个人?”
“想骗我啊,王爷。”顾长歌面色渐渐变冷,“你知不知道,我能在皇上面前保下你,自然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只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尸骨无存。”
这带有浓浓中二气息的“王者宣言”让顾长歌有瞬间画风成谜,但还是震慑住了百里荣平。
他眼里有挣扎之色,且越明显。
顾长歌笑而不语。
“我没和他们接触过。”百里荣平道,“但我有见过他们和刘家有过两次接触。”
顾长歌眉头微皱:“刘家......”
半晌她抬头,“据我掌握的资料来看,王爷和林家可没有过什么牵扯,想祸水东引?”
“我没理由骗你。”百里荣平神色不虞,还有些要证明自己的急切,“我和宫家不对付,你总知道吧。”
顾长歌似笑非笑,等他往下说。
“刘家属于保守文官派系,和林家是伙的,他们这些人对宫家早有不满。”
“你是打了刘家合作的主意?”顾长歌问他。
“怎么会。”百里荣平摇头,“我在这帝都根本就没有立身之地,怎么会想要掺和宫家和刘家的事情。我只是派人暗中观察了下刘家对待宫家的态度,再多找条出路罢了,至于合作,暂时没这种想法。”
顾长歌只信了七分,却也没再说什么。
她此时想的更多的,是另件事。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这些黑袍人?”
“第次是决定和宫桦合作之前,派人来帝都调查过情况,看见了刘家和这些黑袍人有过交流。”
顾长歌眸光深沉,心想时间上确实也能对得上。
想来上次和刘家合作绑了百里懿苹算计她的人便也是这黑袍男子了?
“第二次呢?”
“第二次便是前些日子,宫桦阴我道,我便也找人来算计他,刘家和林家,甚至是宫毅和宫泽阳都是很好的选择。”
对于百里荣平的和盘托出,顾长歌很满意,“王爷聪明了很多啊。”
不知道是说他算计宫桦的法子好,还是说他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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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牢中旧友
第三百章牢中旧友
对于百里荣平的和盘托出,顾长歌很满意,“王爷聪明了很多啊。 ”
不知道是说他算计宫桦的法子好,还是说他识时务。
百里荣平才不屑于顾长歌明朝暗讽的夸奖,但也清楚她既然能说出这话,定然也是信了他几分的。
他心里总算有了点儿底,撑着边胳膊坐起身来,他肩膀垮,道:“你也看到了,已经有人开始打我的主意了,你得帮我出去。”
“出去?”顾长歌笑意浅浅,“王爷想什么好事呐?”
百里荣平抿唇,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说好的合作呢?”
“你开心就好啊。”顾长歌耸了耸肩,“你那个所谓的惊天大秘密连个信儿都没有,别说对我有没有用了,我连虚实都分不清,就凭王爷你句话,,就想让我搭上我往后几十年的前程啊?”
百里荣平无言以对,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想的,半晌他妥协似的道:“至少你得给我换个地儿吧,这个地方太不安全了。”
“这个倒不是不行。”顾长歌点头,“但是...”
“但是什么?”百里荣平追问。
“但是王爷怎么也得先给点儿甜头吃吧,我可不想最后竹篮打水场空的时候再去后悔。”
顾长歌式空手套白狼重出江湖。
百里荣平被顾长歌双眼看得没处躲,长吁口气,“那个消息和宫家有关。”
“王爷你逗我呢?”这个谁不知道啊?
顾长歌觉得百里荣平这人人品有问题――她还觉得绝大多数百里家的人人品都有问题。
百里荣平终于还是没能熬过顾长歌半是询问半是逼迫的眼神,他又退了步,声音微冷:“那个消息...还和顾家有关。”
他低下头,没看见顾长歌眸中瞬凝结的冰雪。
她面色不改,缓缓蹲下身去,目光同百里荣平齐平,似笑非笑道:“哪个顾家?”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顾家。”百里荣平声音平缓,“三年前被满门抄斩的顾家。”
顾长歌霍然起身,幅度有些大的动作吓得百里荣平瞬间微微后仰了些。
百里荣平觉得眼前这个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的将军方才情绪有些激动,不过很快他就以为先前那不过是个错觉,因为顾长歌低头看过来的目光并没有什么古怪。
“可以。”顾长歌轻笑,“这个消息我预定下了,等会儿会有人来给你换个豪华包厢的。”
百里荣平听得头雾水,不过眼看着转头便走的顾长歌头也不回地就要跨过牢门,他无心再去揣度她那些奇怪的话,赶忙道:“什么时候给我换,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顾长歌头也不回地回他:“放心吧,他们暂时不会来了。”
......
顾长歌走出大牢的步子并不算急,她还在想百里荣平刚才说的那些话。
什么消息,能既和宫家有关,又和顾家有关?
她想,除了有关顾家叛国案,再无其他可能。
百里荣平定要保住,他嘴里那个惊天秘密,说不准就是顾家翻案的最有力证据。
所以,顾家鸣冤的这天终于要来了吗?
思及此,她整个人忽然就明快起来,那是种真正到了骨子里的轻松和愉悦。
连脚下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大牢里有先前跟着他起在南番打过仗的认出她来,见她脸上焕然新,甚至能感染整个大牢阴郁气息的欢快,忍不住笑着打了个招呼。
“顾将军出来了啊,怎么样,找着人了吗?”
“找到了。”顾长歌转过头正要回他个笑脸,转眸间突然瞥见那人身后个牢房里的某个人。
双眸骤凝,盯住了牢里缩在角落垂不语似在睡觉的人。
牢里狱卒注意到顾长歌的不对劲儿,“怎么了,顾将军?”
她皱着眉,又往牢房靠近走了两步,目光在角落里那个背对着她动不动的背影上来回逡巡。
光线有些昏暗,顾长歌站住脚,抬了抬下巴,让另外个狱卒把壁灯点上,又招手让说话的那个狱卒过来。
“这是哪个案子的犯人?”
狱卒从南番回来后就被分配到了这里,方面是真心敬佩顾长歌,当然也有是抱了巴结的心思――没办法,总不能辈子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牢里吧,既晦气又没前途――他干脆自己提了个灯笼走到顾长歌身边。
两处光线加成,视野所及之处明显亮了很多。
顾长歌见着角落里那个甚是熟悉的背影明显颤了颤。
“哦,是个盗窃伤人案。原本是个挺有前途的官来着,后来不知道怎么想不开偷到丞相家里去了,被抓住之后直接被削了官职送进了这牢里。”狱卒话音里听出点同情和惋惜,没有寻常人提起盗窃犯似的鄙夷。
顾长歌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宫桦那个人向来能搞事情,但凡什么事扯上他和宫家,般都有蹊跷。
“唔...”顾长歌伸手接过来狱卒手里的灯笼往牢房侧走了走,抬手把光往那边送,又问道,“你说他之前还是个挺有前途的官,什么品阶?”
“托将军您的福,小的们也是刚从南番战线上回来,也都是听其他兄弟们说的。”狱卒跟着顾长歌往边上走了走,离得那角落更近了些,“听说来头挺大的,还和您有点儿关系。”
顾长歌手上灯笼轻颤了下,“还和我有关?”
“可不是嘛,这位也是今年武举探花――当然比不得您――他最开始还被封了个四品护威校尉,可不就是前途无量吗?”狱卒神色复杂,又对顾长歌的谄媚和艳羡,以及对牢中人无常身世的慨叹。
顾长歌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牢中这个背影瘦削的人,果真是杨若霖。
她能猜到他介江湖子弟得此殊荣和待遇,定然惹人眼红,不会在皇宫里好过多少,但也没能料到他会混到牢里来。
“后来呢?”顾长歌轻声问。
“后来啊,听说得罪了人,被贬了官,再后来,就说是想不开偷东西,得罪了丞相大人,直接被关了进来。”狱卒道,“剩下这大半辈子,算了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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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事有蹊跷
第三百零章事有蹊跷
“后来呢?”顾长歌轻声问。www.lwxs520.com 首发哦亲
“后来啊,听说得罪了人,被贬了官,再后来,就说是想不开偷东西,得罪了丞相大人,直接被关了进来。”狱卒道,“剩下这大半辈子,算是毁了。”
顾长歌神情复杂。
她转过头来跟面前两个狱卒道:“我认识他,想和他聊聊,你们先出去吧。”
顾长歌和杨若霖都是从今年的武举上出头的,个状元个探花,能彼此认识自然是正常。
按理说,般人是不允许和牢狱中的人有所交流的,但狱卒有心巴结顾长歌,当然也没那么大脸认为自己就能拦住人家个将军,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什么也没说给顾长歌留下灯笼便出去了。
百里荣晨即位后的三年,虽说算不上是太平盛世,但也可以说是鼓腹含和了。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倒是不至于,但至少像皇家级别的大牢中还是没多少人的。
就比如杨若霖牢房附近还就真没个难兄难弟。
“杨若霖。”顾长歌轻声唤他。
杨若霖整个身子缩在角落里,像块石头样动也不动。
顾长歌看着杨若霖的背影顿了顿,又将手上的灯笼搁在边,就着牢门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微凝,轻声道:“杨若霖,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难不成是想在这里等死吗?”
昏暗中,杨若霖似乎是打了个哆嗦,顾长歌甚至都觉得,能从他身上看见层都下来的薄薄的灰尘。
“怎么,还是不想说话吗?还是想装作不认识我?”顾长歌声音平静,表情淡漠,又喊了他声,“杨若霖。”
尾音未歇,却能听见她话音之外的声似是而非的叹息。
杨若霖不知道是对顾长歌之前的那些话有所感慨,还是被她这声复杂难言的叹息刺激到了,后背僵,而后猛地挺霍然回头,“我能怎么办啊?”
顾长歌默默地在心底为他加了句:你也很绝望啊...
杨若霖是get不到这样的笑点的,相反他的情绪在看见顾长歌面上的淡漠和冷情之后越激动,“顾大将军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成为人上人了,怎么能体会到我们这种下作人拼死往上走的迫切?”
顾长歌在听到杨若霖口中那句“下作人”时,微微皱了皱眉,想来最近这些遭遇对杨若霖的刺激还不轻。
她原本还是挺看好杨若霖这个人的,有些能力又算有点儿胆识,还有眼色识时务,这种人未必能成大事,却绝对也是成大事者身边不可或缺的类人...可如果仅仅是因为点打击和磋磨便懈怠消沉的话,那她也只能重新定义杨若霖这个人的价值了...
当初背景还算清白的他得了武举探花,又被百里荣晨授予四品校尉,执掌禁卫军,想必也是打了要打磨打磨这个人的算盘,后来招小人被贬了职说不准也有百里荣晨的授意,但显然被宫桦坑的这把就纯粹是百里荣晨昏迷之后遭遇的算计了。
宫桦的目的在何?
难道仅仅是为了打击百里荣晨的手中的力量?
顾长歌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宫桦应该没那么大魄力和胆量直接对上百里荣晨,杨若霖也没那么大资本值得他大动干戈。
究竟是有什么蹊跷......
“杨若霖,不过几个月没见,你就剩这点儿出息了,被人算计了,然后就只会口头上咬两口?”顾长歌冷笑,“咬得还不是害你那人?”
“你知道什么!”杨若霖大喊出声,表情狰狞。
顾长歌越觉得不对劲儿,“既然我不知道,那你就说给我听。”
杨若霖忽然捂住脸,弓着腰低下头去,整个人又蜷成虾子似的颓废而绝望的模样,口中喃喃自语些什么。
见他这么副样子,顾长歌皱着眉,心中有些淡淡的反感,心想个大男人什么不能说出来解决,哭什么哭?有用吗?
不过她也没想在人家这么脆弱的时候再去插上刀,反而是语气缓下来:“你有什么不能说出来解决的,不是还说要闯出片天来证明自己吗?”
杨若霖还是捂着脸哭,泪水渐渐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长时间没清洗过的脸和手难免沾上了灰,眼泪都成了半黑不灰的颜色。
他低低哽咽又啜泣,顾长歌看着也感觉有些微微的心酸。
她叹了口气道:“你真的不想说什么吗?”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杨若霖的声音难掩哽咽。
顾长歌嘴角抽了抽――合着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全是废话?
不过渐渐地她也反应过来,杨若霖这表现怎么点儿也不像是被算计和陷害的,反倒是...更像被威胁?
她嘴角笑意渐平,眉心却拢了起来,宫桦总在搞事情,她感觉快要跟不上丞相大人的节奏了...
顾长歌就着牢门缓缓俯下身去,双眼睛直直盯上捂住脸埋在怀里的杨若霖,低声道:“你不能说什么?你被威胁了...是不是?”
杨若霖的动作怔了片刻,随即猛地摇头,“不是!”
顾长歌心中冷笑不断,否认地倒是利落,不过越是这种斩钉截铁的态度才越让人怀疑。
杨若霖和宫桦肯定有什么在瞒着她。
她武举的时候事比较多,直没能顾得上杨若霖这个人,现在看来,倒是很值得她派人去查查了。
她看了眼情绪激动的杨若霖,垂眸淡淡试探道:“你还有什么亲人?”
杨若霖霍然抬头,瞪大了眼看着顾长歌,半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又否认道:“没有!”
“真没有吗?”顾长歌的声音越低沉下去,微微喑哑的嗓音里昏暗中带了些引诱的感觉,“如果有,说出来,我会安排人帮你照顾着。”
又有些嘲讽有些恶意地道:“反正你也活不久了不是吗?”
杨若霖渐渐地平静下来,依旧没抬头,顾长歌亦是神情平静地等他。
良久,听见杨若霖吞咽口水的声音,嗓子里却像是洒进了把沙子,沙哑和磨砺,他终于摇了摇头,“没有......”
顾长歌笑了笑,声音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听来还几分冷,“你以为我查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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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山雨欲来
第三百零二章山雨欲来
良久,听见杨若霖吞咽口水的声音,嗓子里却像是洒进了一把沙子,沙哑和磨砺,他终于摇了摇头,“没有......”
顾长歌笑了笑,声音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听来还几分冷,“你以为我查不出来?”
杨若霖难以理解地抬头问她:“你凭什么查我?”
顾长歌目光中冷意渐深,“你和宫桦绝对没那么简单,你觉得我既然能察觉到不对劲,还会对你不出手而有所保留吗?”
“你觉得我一旦查到什么,对付不了你还能治不了你千方百计要护着的那个人?”
“你不能这么做!”叮铃哐啷一阵响,杨若霖已经起身扑了过来,身上被锁着的铐链撞在陈铁的牢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听得人心里愈发压抑。
顾长歌在杨若霖要扑过来的一瞬间便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她后退一步,眼神淡漠地看着杨若霖双手紧紧握住牢门身子一阵摇晃,听他悲愤高呼:“你怎么能这么做,顾业,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我怎么就不能这么做?”顾长歌一声冷笑,“宫桦不就是拿捏住了一个你,才换来你为他忠心耿耿的卖命?”
杨若霖突然就崩溃了,他双手按着脑袋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给他卖命...”
“命都不要了,不叫卖命还叫什么?”
“是他拿她的性命威胁我...他说如果我说出来...他就杀了她...不...不,我不能让她死!”
他说得语无伦次,顾长歌听的也是一头雾水,杀了谁?她还是他?
顾长歌看着杨若霖一个踉跄跪在地上,眸光一闪,缓缓蹲下去,淡淡道:“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杨若霖眼睛通红,“告诉你?你不是也要杀她吗?”
“怎么会呢?”顾长歌的声音越来越轻柔,“你告诉了我,我不会杀她的,反而还能帮你救她出来...”
杨若霖面上凶狠的表情一愣,眸中有湿意蔓延,“真的?”
顾长歌淡笑,“当然是真的...你是我们这边的人不是吗?先前把你放在帝都里,不就是为了锻炼你吗?你像我说的这般如实说明情况,也算戴罪立功,总能保住一条命和她团聚的,嗯?”
杨若霖缓缓阖上眼,睫羽微微一颤,半晌眼角渗出一滴眼泪,在灰色的脸上蔓延开一道水渍,他声音也颤:“那是我的养母,一直在宫家做事。”
顾长歌听得仔细,突然皱了皱眉。
“先前她还是当今皇后娘娘未出阁之前身边侍候的老嬷嬷,后来等皇后娘娘嫁入宫中之后,便留在了丞相府。”杨若霖声音又哽咽起来,“宫桦那老贼就是拿我那养母来威胁我的。”
顾长歌越听越觉得心里那个猜测有可能是真的,半晌轻声问道:“你那养母,叫什么?”
杨若霖抬起头看她一眼,眼神中满满防备化作淡淡期待,“林芝,我养母名叫林芝。”
顾长歌却被他眼神和语气中的期待给刺得心头生疼,她要怎么告诉他,他那养母早在她最初回来的时候便死了。
死在北齐阴暗皇宫中最是龌龊和滋生龃龉的冷宫中,死在那一夜比她脸色更苍白的惨败月色下,就在她听到自己养子身死的消息后,毫不犹豫地也奔赴了死亡的密约。
顾长歌看见杨若霖脸上纵横的泪痕,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又像是揉进了一粒沙子一样沙沙的疼。
她抿唇垂眸,想着该如何告诉他这个事情,又想他此刻情绪复杂,心头又郁结未散,若是听到这消息,难免会急火攻心,他的身子又这么虚弱,很有可能会倒下去,万一再自我放弃治疗,很快便会撑不下去。
要不然,还是等他出狱调养好身子之后再说吧。
“嗯,我知道了。”顾长歌又抬起头点了点,“我会派人去找她的,那你现在是不是也该说说,宫桦那里又是怎么回事?”
......
三日后,继东平王金矿谋反一案之后,又爆发了丞相宫桦收受贿赂,并在被人发现后反过来将其关入皇宫大牢以掩盖罪证之案。
举国震惊。
丞相府立即被查封并封了底下所有铺子冻结所有账本,宫桦和宫泽阳、宫毅,以及所有在朝中为官的宫氏族人全部被停职待勘,举报者顾业将军受命清点丞相府财产,果然发现了好几笔不义之财。
经查实,确实是底下官员们用来“孝敬”丞相的银两和各种宝物、名家书画,以及玉石器物等等值钱物什。
其中还有几笔至今未查明来处的巨额金子流入宫家底下铺子中,最是令人不解。
再有三日,被停职的宫氏族人,宫毅和宫泽阳联手告上御状,称宫桦与平和县的金矿一案扯不开关系,那几笔不明来源的金子正是最好的证明。
两起惊天大案自此联系在一起。
尚未被治罪的百里荣平被压到刑部审问金矿一案是否同丞相有关系,东平王直言不讳,就两人来往的细节尽数交代。
帝王震怒,直接派龙骑卫闯进已经被封锁了的丞相府将宫桦抓进了皇宫。
同时被控制起来的,还有皇宫中的朝鸾殿。
霎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朝鸾殿外所有守着的言家卫已经由暗转明,直接光明正大地监视起宫月出来。
宫月出在朝鸾殿内,哪里都去不了,也是满心着急。
她想起前些日子柳姬跟她说早点儿和宫家脱离关系,却也没想到要这么早。
说实话,她并不能确定这件事便是柳姬的人下的手,但不可否认的是,柳姬很有可能会借着这次的机会把她那弟弟从丞相府暗室中救出来。
每每想到这儿,她心中的焦灼和烦闷总能得到片刻的舒缓,却在下一刻想起宫家这些烂摊子又愁眉苦脸起来。
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没有半点防备,和宫家彻底闹翻的计划也不过才进行了第一步,现在根本还没断干净。
宫家这一出事,很难不扯到她身上。
百里荣晨已经明面上派人把她的朝鸾殿监视起来,什么时候真正动手也说不准。
她得尽快想办法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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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已无退路
第三百零三章已无退路
百里荣晨已经明面上把她的朝鸾殿监视起来,什么时候真正动手也说不准。
她得尽快想办法保全自己。
她沉吟着,踱步至窗前,目光远眺至新雨初晴后的山头,神色默然,不自觉抚上琉璃瓶盏中静默绽放的花枝,指尖轻捻,花瓣半残渗出红色流汁,染红了她金黄色护甲。
宫月出半晌收回视线,低头扫了眼指尖红艳,眸光一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环玥。”
杨环玥知道自家娘娘的心情不好,而皇后又向来坚执冷漠,从来不喜别人窥及自己的脆弱,便想着让皇后单独待一会儿,自己躲到了室内暗处,实则一直注意着窗口的动向。
听见宫月出叫她,杨环玥赶忙走过去,应了一声:“娘娘,怎么了?”
“你跟外面人说一声本宫身体不适,然后去太医院把娄生请过来。”宫月出顿了顿,一双清澈明眸中深意苍凉又隐含凉薄,像极了昨夜深寒的月色,照亮无数个寂寥楼头那些无声而隐忍的梦,护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声音里淡淡的凄凉,带着复杂的沉痛迷惘,凉凉道,“然后再去龙泽殿找皇上,就说,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她走至最后,她已无退路。
杨环玥先是一惊,睁大了眼将视线移向宫月出平坦的腰腹,而后又缓缓看向她面上神情,这才明白过来,喉头滚动两下,她声音轻颤:“娘娘...”这是欺君之罪...
只是她看着宫月出轻阖的双眼下一道微亮的泪痕,后面什么话便也都说不上来——皇后娘娘她......比谁都苦。
“去吧。”宫月出又道。
等杨环玥走出宫室,她移步走至梳妆台前,从铜镜后面摸出一个精致灵巧的小瓷瓶,又从中倒出一颗黑黝黝的骨节大小的药丸,直接喂进了嘴里。
药丸很苦,未及心头半分苦痛。
......
百里荣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御书房和顾长歌,以及宫醉商讨如何处理宫桦受贿一案。
今日上朝,丞相一派的大多数官员联名上书为宫桦求情,还说什么“丞相亦有苦楚,不可听信某些人的片面之词”云云的。
顾长歌听到这儿心里冷笑,说得还多隐晦似的,“某些人”不就是指的她吗?
再听听他们后面的话,差不多就是明说她为求上位,污蔑宫桦了。
其实不管是百里荣晨还是顾长歌,都知道单凭这一个“贪污受贿”罪名,目前他们根本不可能动摇得了宫桦的根本。
这朝堂之上有太多的人早就和丞相府是一丘之貉,固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宫桦被处置。
再等几天,说不定那些贿赂宫桦的人也会联合起来在这太极殿里上书说,那些所谓的“贿赂”不过是他们暂时拿来给宫家下面铺子度过危机的小小的帮助罢了,哪里算得上是贿赂?
至于宫桦参与百里荣平隐瞒金矿一案,仅凭百里荣平以罪名在身的一言之词,更是威胁不到他一丝半毫。
更何况,就算百里荣平拿出证据,宫桦也完全可以将罪名推到他那管家杨成毅的身上,再说了,他本来就没参与这事儿,只是百里荣平一个人目前还蒙在鼓里罢了。
宫醉明面上也已经被停职,本来是挺享受地赋闲在家,前脚正打算出门逛逛,后脚就收到百里荣晨的密令召他入宫议事。
他一脸不乐意地进了宫,第一眼就看见了顾长歌。
宫醉顿时更气了。
他还惦记着在南番战事平歇归朝之际,顾长歌坑得他那一把呢。
就因为她随口胡诌的一句“皇上和黎御医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他宫小爷硬是被百里荣晨吊打了一个多时辰。
岂止是一个惨不忍睹可以说完的。
宫醉咬牙切齿——他挨打时落的泪,都是当初听信顾业胡言乱语时脑子里进的水。
他一进屋,伸手就要打上顾长歌的胸口。
顾长歌倒是不急不缓地躲,上面百里荣晨一看见宫醉的动作,当即就红了眼——你个浪荡子没长眼手往哪放呢!
一个罡风运足真气毫不留情地朝着宫醉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去了,宫醉慌乱一躲,没打着顾长歌,反倒是自己被割下来半截头发。
宫醉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碎下来的头发,红着眼瞪百里荣晨,“皇上,您这是干嘛?您还袒护顾业?”
百里荣晨心想他当然要袒护长歌,难不成还要帮着你去欺负他喜欢的姑娘?他面上严肃,沉声道:“朕的御书房,哪能任你撒野。”
宫醉指着顾长歌的鼻子,撇着嘴委屈道:“当初您和黎苏那事,还是他告诉我的呢,他也撒野,怎么就不见您教训他?”
百里荣晨脸色很是古怪,怕顾长歌对他有所怀疑,便也没去看她的神情,很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他轻咳一声,沉声道:“行了,朕叫你来,是要商议大事的,把你那性子给朕收起来。”
宫醉见百里荣晨面色凝肃,抿了抿春也没再多说什么,颔首垂眸的瞬间冷冷瞥了眼身边的顾长歌。
顾长歌摸了摸鼻子,全当没看见。
“朕刚才和顾业在说宫桦的事,宫醉,你有什么想法?”
“微臣能有什么想法。”宫醉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语气有些吊儿郎当,“罪臣好歹也算是个宫家人,要懂得避嫌,你说是不是,顾小将军?”
这会儿倒是改口改得快,从“微臣”半句话的功夫成了“罪臣”。
被点了名的顾长歌嫌弃地转了转脸——抱歉,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一般只要顾长歌在场,百里荣晨是不会再关注其他无关人员的,他也不想搭理宫醉,干脆甩他一眼,冷然道:“你要再不正经说话,朕就叫你拿叔父好好教教你说话。”
这是在威胁他让他去和宫桦扯胡去呢——宫醉咬牙,谁都没有百里荣晨心黑!
他得装孙子!
宫醉这才站直了身子,面上正色道:“微臣以为,丞相受贿一事,还需缜密考量,不宜贸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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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皇后有孕
第三百零四章皇后有孕
说了一句废话,换来两个白眼。
宫醉表示他不亏,一切以恶心这两人为目的。
“要不然呢?”宫醉摆摆手,一脸无奈的笑意,“给咱们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革职,还是押进大牢,秋后问斩?”
三个人谁都知道,根本不可能。
三年来,宫桦扎根朝堂已久,盘根纠结,根基稳固,早就不是可以凭一言以撼之的人了。
若是处理不好宫桦这事,今日早朝时联名上书的情况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次。
宫醉看两人沉默不言,又笑了笑,道:“受贿一案可大可小,如果不能借着这件事给宫桦以一击,皇上和将军是怎么把他抓起来的,过两天还得怎么再把人家送回去。说不定,人家在这两天里看上了着宫里的什么东西不愿回去,还会请神容易送神难呢。”
顾长歌冷笑,“宫里的什么东西,他早就看上了,哪里是这一两天的事儿。”
“不管是不是,反正是看上了,只不过是什么时候动手的事罢了。”宫醉笑吟吟看百里荣晨,“您说是这个理儿吧,陛下?”
百里荣晨冷着脸听下面这两个人在这光明正大地讨论他身下皇位的事儿,心想这个宫醉越来越会给他来事儿了,真是长本事了,一点儿没想地下另一个人也在跟着“来事儿”,此等偏心的程度,可见一斑。
宫醉要是知道了大抵是要真的要当着两人的面哭给他看的。
“别给朕尽说些废话。”百里荣晨瞪了宫醉一眼,“还是说你觉得你话挺多,想找个人倾诉?”
宫醉又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你想去找你那叔父吗?
撇撇嘴,心里吐槽了两句,宫醉又道:“要臣说,也别想着单凭这事就撼动宫桦的地位了,还不如趁受宫家庇佑的那些人还没大规模地闹起来,赶紧把这事儿收尾,大差不差的收拾下宫桦,然后争取点儿时间,另找个出路呢。”
顾长歌也是这个想法,大罪治不了他,用些“小打小闹”也能膈应宫桦好一会儿。
至于那个另找的“出路”,顾长歌觉得百里荣平说不准就是了。
百里荣晨看顾长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抿了抿唇没去打扰她,他知道她心里藏了很多事不能不愿不想告诉他,他虽心里难过,却也能理解她,他愿意等,就算等不来也没关系。
夏日新雨初霁后的风明明温和,透过窗柩此刻拂上肌肤,突然生了寒凉。
他睫毛微垂,未被人瞻仰的目光中微微黯然,却很快又振奋起来,一样微雨初霁的眸光含着隐藏最深的温和与暖意,淡淡拢起顾长歌。
顾长歌对此没有半分觉察,她抬起头,见百里荣晨正在看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溜了号,眨眨眼后道:“微臣刚好想到一条出路。”
她在宫醉来之前已经跟百里荣晨说过她在牢里遇上的黑袍男子一事,却没告诉他百里荣平同自己说的话。
方才忽然想起在襄城平和县以及泸州的那些日子,她又觉得,或许,也可以说了。
百里荣晨看顾长歌的视线微微深沉,而后瞬间了然:“百里荣平。”
顾长歌莞尔一笑,道:“正是。”
“先前微臣在牢里的时候,百里荣平终于松了口,他说......”
“陛下!”有人打断了顾长歌的话,“殿外朝鸾殿大宫女杨环玥求见。”
百里荣晨眉心一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底难得生出一种恐惧。
受这种压不下去的恐惧支配,他甚至不敢去看顾长歌的反应,还想着让人把杨环玥打发走。
只是杨环玥没等他有所动作,在殿外跪着高声道:“皇上,您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她昏方才又过去了。”
百里荣晨心里冷笑一声,面色越发淡漠,对宫醉挥了挥手道:“去,让外面人把她打发走。”
宫醉也是不屑地撇撇嘴,微微颔首转身正要往门外走,听见杨环玥下一句话忽然顿住脚步。
“皇上!”她高声道,声音里难掩喜悦,“娘娘她已经怀有身孕!”
百里荣晨豁然起身。
顾长歌也是一怔,心口隐隐的疼,又不只是疼,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淡淡释然的复杂,她抬眸看向一脸震惊的百里荣晨。
心想,他这么激动,想必心里也是极为欣悦的吧?
那是他的孩子啊。
只是,与她无关。
百里荣晨忽然大步往外走。
脚下生了风,呼呼带起顾长歌额边碎发,她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挡住大开的门上投下来的阳光,抿了抿唇没动。
百里荣晨已经离开往朝鸾殿去了。
宫醉最爱看热闹自然是要跟上去的,走了两步见顾长歌没动,回来扯了扯她的袖子,“你怎么不动,走啊,去看热闹啊。”
顾长歌不动声色地扯会袖子,拢了拢,抬眸,“左右不过皇上的家事,你去做什么?”
宫醉嘿嘿的笑,“这不是凑热闹嘛,再说了,你不觉得皇后这孩子来得时间太过蹊跷了吗?”
顾长歌虽然也有这种感觉,但发自内心不想多关注和掺和这事,“再蹊跷也不关你的事,有时间凑热闹还不如解决你那终身大事呢,奔三的人了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还觉得挺光荣吗?不会是某些地方太长时间没用不会用了吧?”
边说着边目光清冷地分别扫了宫醉前后某两个关键地方两眼。
宫醉黑了脸:“......”顾业好烦人......
说完,顾长歌便走了,她出了宫直接去找黄芪他们了,宫醉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找百里荣晨,却半路被言家卫给拦住了。
言臻面无表情,“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准靠近朝鸾殿。”
宫醉眼珠子提溜一转,觉得这命令下得别有深意,而后哥俩好的勾住言臻的脖子,“别啊,言臻,你难道就不好奇什么吗?你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他应该是很久没去朝鸾殿了吧,你说,这孩子是皇上的吗?”
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让别人听到早就诚惶诚恐恨不能割耳朵了,只是言臻依旧不为所动,“大人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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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真假身孕
第三百零五章真假身孕
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让别人听到早就诚惶诚恐恨不能割耳朵了,只是言臻依旧不为所动,“大人请回吧。”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宫醉干脆绕过言臻,继续往朝鸾殿里面走,“我早就被停职了。”
言臻对宫醉的冷笑话无感,一言不发地后退一步,又伸出一只胳膊横拦在宫醉面前。
宫醉皱着眉又是不解又是嫌弃地歪着头看他,“诶不是我说啊,言臻你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你这样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你的。”
言臻依旧不为所动,一副“任尔东西南北胡说八道胡天扯地我自岿然不动”的表情。
宫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想了想两人彼此的武力值,半晌泄气似的塌下肩去。
......
百里荣晨走进朝鸾殿内室的时候,宫月出正半靠在床头,杨环玥拿了个痰盂。
宫月出吐得昏天黑地。
百里荣晨看见这一幕,心里由衷觉得恶心。
御医娄生见着百里荣晨进屋,是第一个冲到他面前跪下的。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有身孕。”
抬头却没看见百里荣晨脸上有他想象中的惊喜和振奋,反而是一脸冰冷。
其余在场三人皆是心里咯噔一下,只是谁也没有露怯,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就是欺君杀头的大罪,他们输不起。
百里荣晨冷冷地看着床头上不停干呕的宫月出,负在身后的手攥得极紧,“几个月了?”
娄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他,赶忙恭敬回答:“回皇上,已经有三个月了,马上就要显怀了。”
三个月...时间上确实能对的上...
百里荣晨眸光阴郁,透过宫月出看向她身后的虚空,就如同,看向他再也看不到的未来。
“出去。”他突然道。
这话定然是对杨环玥和娄生说的,娄生倒是没什么事可以走了,杨环玥却拿了个痰盂想等宫月出吐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百里荣晨目光更沉,声音也有原本的清冷淡漠更重了些,“朕说,出去。”
杨环玥被吓得手上一抖,险些把痰盂给丢了出去。
“出去吧,环玥。”宫月出拿帕子抹了抹唇角,低垂的眸子谁也没看,只盯着地上点点水渍,“我好多了,你只管出去便是,怎么,陛下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最后一句话隐含警告和威胁。
杨环玥抿唇,收拾了痰盂,和娄生前后走了出去。
两人关上门,朝鸾殿内室顿时昏暗了起来。
阴影幢幢,宫月出看不出背着门口淡光的百里荣晨的表情,却也能隔着一段距离感受到他的阴郁暴烈和重重压迫。
她攀着床头,正要再往上靠一靠,忽然脖子上一紧。
百里荣晨掐住她的脖子,红着一双眼,冷声问:“朕问你,怀孕一事是真是假?”
宫月出被勒得强梗着脖子看他,面上通红,大张着嘴不复昔日皇后端庄仪态,她声音嘶哑,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真。”
脖子上的力度再次收紧,“说实话!”
“真。”宫月出大喊了一声,喊完之后便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她突然开始笑,“皇上您是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百里荣晨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浓重仿若化不开的杀机,愈发显出其人间帝王的冷硬悍厉和阴酷无情。
“你明明已经吃过避子汤了。”
“不管是什么,也总会有除了差错的时候吧。”宫月出痴痴的笑,笑声中像是带了报复意味的欣悦,“说不定是咱们麟儿得上天庇佑啊...皇上您不高兴吗?您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和臣妾共同孕育的孩子吗?”
百里荣晨手上力度忽然加重,长臂一甩,直接将宫月出半个身子甩到了床脚。
宫月出身子一趴,头直接磕在床尾的木质围栏上,上面镶嵌有镂花红翡,此刻沾了宫月出额上血而愈显靡艳。
她没去管顺着额角留下来的一道血迹,而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上那个深重的掐印,吞咽了几声,半晌忽然呵呵笑出了声,“皇上,您都想起来了吧?”
“只可惜啊...她死了。”宫月出笑声阴柔中透出狠厉,“您说,顾家的灭族一案,和您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百里荣晨只觉眼前似有血意翻溅,火光四散。
那些灼热的、腥湿的、沉痛的、罪恶的鲜红,冲天而起而又如雨倾落,将他早就千疮百孔的心淋了个寸骨无存。
百里荣晨的脸色越发苍白,宫月出的笑容愈发明快。
良久,她语气轻缓,又一字一顿地道:“是您,杀了她呀。”
一句话,是世间最毒最狠的宣告。
一口血水喷薄而出。
“噗”得一声鲜血自胸腔而起,飞溅在眼前一片血红之中,他微微仰头,看见目光所及之处一场凄艳的淋漓血雨,将他心底最深处的侥幸和期盼彻底浇灭。
“你最好说得是实话。”百里荣晨冷冷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犹如时间最沉最冷的冰窟。
宫月出笑着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远离,嘴角也渗出鲜血。
她给自己喂下的能显出孕脉的药极为伤身,又被百里荣晨那一番打击,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她想,就算是实话又怎么样呢,就算真的有了孩子,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会想让这个孩子留下。
一个不被期待甚至是遭人厌弃的孩子,注定了只有夭折的下场。
就像这段感情,注定只能以悲剧收场。
百里荣晨走出朝鸾殿,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脚下动作飞快,边走边对言臻道:“东海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言臻看了一眼百里荣晨嘴角没有抹干净的血渍,垂首道:“情况...并不算好,江家又有行动了。”
百里荣晨皱眉,“江黛和江夜两人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他们传回来的消息。”
“尽快把江黛叫回来。”百里荣晨冷冷道,“朕要七日内看见他。”
他还是怀疑宫月出怀孕一事的真伪,不管是不是像她所说的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终究还是要等江黛来了看一看才好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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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杨成毅死
第三百零六章杨成毅死
转眼又过三日,江黛已经传消息回来说他已确定归程,早朝时又有一堆官员跳出来为宫桦请罪,宫月出依旧被关在朝鸾殿,皇后有孕的消息不知何时也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百里荣晨已经有三天没有再召见顾长歌了。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有些时候,他独处于御书房、龙泽殿,散朝之后高坐太极殿龙座之上,想着顾长歌那个时刻在做什么,甚至会突然萌发提着剑去朝鸾殿一剑刺穿宫月出的肚子的念头。
管她有没有孩子,一剑杀了才好。
他从来都是一个凉薄而冷情的人,此生所有的温柔双手捧于他的长歌,别的人于他来说不过枯骨血肉。
百里荣晨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出现噬情咒这种东西,或许他现在已经是佳人在伴,儿女双全。
他们会有一个太子,得他全心教养,然后在太子成年后,自己卸下满身负担,同她携手江湖,再不问归期。
他们还会有一个公主,一定要长得像极了她小时候的模样,软软糯糯乖乖巧巧扑进他的怀里,一声一声喊着“父王”,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将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全都捧到他们母女俩面前,只单看她们融融笑颜便觉满足和欣悦。
每每想到这种场景,他总是一个人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干涩,眼角又湿润。
......
这边百里荣晨心事纠缠,顾长歌却没时间想东想西。
她在查杨成毅的事。
她直觉杨成毅此人着实不简单。
单单是凭一己之力参与金矿一事,从百里荣平手中硬生生抢过去这么些好处,就能看出其能力之强,听说宫家大大小小的铺子说是由二夫人乔书言看着,实际上大权都掌握在杨成毅的手上。
但他从来都没有生过什么事,看起来真得就像一个很老实又很忠心,能力还很高的管家,一心一意帮乔书言打理生意。
如果不是宫家的铺子被凰盟打击的差点儿关门大吉,杨成毅也不会铤而走险和百里荣平掺和上金矿一事,没有后面这些事,单看帝都宫家的生意和丞相府里的人对杨成毅的态度和评价,确实觉得他只是一个有些生意头脑又善打理丞相府、惯会笼络人心的极好的管家罢了。
但他不可能只凭一个脑袋就能和百里荣平对着干,那么他的势力又来自何处?是早有准备,还是他有所隐瞒?
顾长歌更倾向于另一种。
自从派人开始细查杨成毅的出身开始,她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据情报司搜集来的情报来看,杨成毅是三年前被尚还是个小妾的乔书言时候买回府里的,乔书言对他还算好,便由此收买了一颗人心。
现在看来,顾长歌甚至觉得乔书言后来能独得宫桦宠爱成为丞相府的二夫人,还很有可能有杨成毅的功劳。
后来乔书言得势之后,杨成毅也从一个小小的仆役,成了现在的丞相府管家。
诡异的是,在杨成毅被买进丞相府之前的事,很是模糊。
只说是流落街头的乞丐似的人,被一家酒馆看中领了回去做些活,后来得罪了人被打得快不行的时候,得乔书言搭救,买回了丞相府。
再往前,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顾长歌的注意力,更多地停在了“三年前”这个时间点上。
又是巧合?
第六感告诉她,并不是。
她直接大胆地猜测,或许,杨成毅和东海那些人也脱不了关系。
那么前几日皇宫大牢里,刺杀百里荣平的那个黑袍人说不准和杨成毅也有关。
这样一来,倒是也说得通。
那么,先前一直在和黑袍人有所联系的刘家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真的是越想越乱,顾长歌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她甚至都有点儿想念苏离那个死狐狸了。
她有时对他们这些帝王级别的智商和洞察力,真的是羡慕嫉妒恨。
他的那个脑子好使啊,说不准还能给她些提示什么的。
苏离做什么去了?
当初他离开的匆忙,她也不好多问,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或许要是当初问问他若是遇到麻烦,她还能帮他点儿什么的。
何至于离开了这么久,忙得连个信儿都没给她捎回来个。
她绝不承认,她这是也有点儿想他了。
顾长歌正唏嘘着,王鑫突然出现,额上薄汗一层,水光一样的亮,他语速稍急,沉声道:“长歌,杨成毅死了。”
“什么?”顾长歌豁然起身,脸上惊愕难消,“什么时候死的?”
“不知道。”王鑫快速道,“我的人也是刚发现不久,丞相府里一直在瞒着这个消息,要不是我想起来找人去看看他,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这个消息。”
“这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这话听着难免觉得有些对死者不敬的意思,但放在顾长歌等人的角度来看,还真就是这样。
什么都没搞清楚呢,当事人忽然就死了。
剩下那么些事儿,找谁去?
然而这还没完,杨成毅横死的消息,顾长歌还没消化完,帝都里突然就又流传起丞相府管家畏罪自杀的说法。
顾长歌听到这两个消息,也不过是前后隔了几个时辰的空档。
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搅得顾长歌脑仁生疼。
她赶忙派手下人去查探消息,才知道杨成毅畏罪自杀这种说法最先出自给宫桦行贿的那几个人。
他们所有人一口咬定,当初收下贿赂,并允诺要帮他们达成某些“心愿”的人就是丞相府管家杨成毅,实际上,他们连丞相大人的面都没见到。
此话一出,先前在朝堂上接连几次上书为宫桦求情的几个官员便又咬住了这件事不放,说丞相宫桦不过是被自己的管家给坑了一把,而他自己实际上并不知情,甚至也可以说是受害者,平白收受了几天的监禁之苦。
紧接着,便是新的说法,先前传得丞相参与东平王与金矿一事也是另有隐情,那也是杨成毅干的好事,结果都推到了他们爱国为民的丞相的身上。
好嘛,这次不仅洗白了,连“爱国为民”这种闭眼都说不出来的瞎话也是传得有模有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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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听说有防盗章这种东西?
顾长歌睁开眼,看见一个背影,一个美人的背影。
那背影于朦胧雾气后,一袭白衣,曳地生姿,在烟雾缭绕中平添一丝神秘。
他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倾泻而下,似是无风自动,恍惚间有云的飘逸,柳的柔然和风的潇洒。那在发梢微微挑起的弧度,使得氤氲雾气后的人儿更添一抹妩媚和风流。
“可是醒了?”
那声音醇厚如经年酿造的桃花醉,流转了时光的深沉而带有一丝看透世事纷繁的慵懒,不经意间便能醉了满梦的琦思。
然而顾长歌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因为,“美人”竟然是“美男”。
下一刻,“美人”转身,嘴角含笑。
第一眼,顾长歌有片刻的怔愣。
有一种沧桑,无关岁月,只因心事。而他的心事,遥及万里江山,九重宫阙,让人一眼望不到边。所以寻常人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被惊艳,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气质,而非“美貌”。
显然,“美人”被她“你竟然是男人真是够了感觉不会再爱了”的表情愉悦,虚浮衣袖,一派魏晋风度,顺带着说出一句带有明显惊悚色彩的话:“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顾长歌皱皱眉头,挑眉看向他。
“你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你应该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美人边说边动了动身子,一步步向席地而坐的顾长歌走来。
一挥手,雾气散去。
顾长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尖削下巴,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沉潭般的眼睛,静朗而幽微,浮云迤逦后俯瞰凡尘烟火、万里江山。
只不过顾长歌无心欣赏。
她整整掖在脚边的衣角,看了那“美人”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能让我再活过来。”
听到这话,美人挑眉,勾唇道:“你果真有些意思。不错,我确实能让你活过来,可我偏偏不想这么做,你能怎么办?”
“你想我用什么和你交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长歌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奢望什么上天眷顾。
果然,美人眼底闪过赞赏,说道:“一世换三年。”
“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用你的下一世换三年重生,然后你的下一世,归我。而你,就少了一世的轮回。”美人轻笑,“如何,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交换!”顾长歌没有片刻的迟疑。
看她这么爽快,美人倒是不乐意了。“你真不再想想?”
“嗯。”顾长歌起身,点头,“这一生踏马河川,底定江山。于锦绣长卷上挥毫写意,不过道一句我爱他,只是我守住了他的江山,却没能守住他的心。我没能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给他温暖,所以他爱上别人也并非不可理解。”
顾长歌双眼望着虚空中的某处,接着道:“我只是恨他、怨他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面对我顾家上上下下,忠心耿耿的一百多人,不问一句便是满门抄斩,他如何对得起我顾家,对得起为他苦守江山的我?”
许是她刹那间转过来的眼神太锐利,美人竟一时无言,顾长歌也低眉不语。
许久,便只听美人低叹一声:“你倒是看的透彻...”说完,他又叹息一声,独留两处静默。
面对面,两人长久的沉默着,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而烟雾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二十三年韶华倾负,结束于他手中,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如束丝般缠绕在顾长歌的脑海中。
世事如这天地一般如此空旷,容得下那山峰雷雨、落日长远,而世事又如此狭隘,容不下阴谋算计,假意虚情。
“你想回去,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吧?”
“不是!”看着美人怀疑的目光,顾长歌顿了顿,接着说:“至少不全是。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清楚我不是那种视爱情为全部的女人。就像我爱他,却也爱自由。所以宁愿为他守江山也不愿嫁入宫中,在那空看年华老去而终无所成。我很理智,所以我回去更多是为了顾家。那是我荣辱与共、牵念一生的顾家,它光明磊落,伫立不衰,容不得任何宵小之辈的诋毁。这是我作为顾家子弟的责任,也是使命。”
“他为你虚掷后宫,你...”
“你想多了。”顾长歌垂眸反驳他,“其实我以前也曾想过他不曾纳妃是为了我。可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像他那样骄傲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和一群没有感情的女人虚与委蛇,他不纳妃,只是还未曾等到他想要的人,或许那人曾经是我,然而现在不是。”
顾长歌闭上眼,想象着那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的男女。那个男人,是让她爱了一生、敬了一生,却也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因为曾经清醒的爱过,所以便能承受他的背叛和离去。
“你就这么确定他不爱你?”
顾长歌唰的一下转头看向美人,“什么意思?”
“男人嘛,谁还不犯个错...”
顾长歌笑了,“所以,我哪天杀了你全家,也可以说是风流犯的错?”
“呵,你倒是个有本事的...”那语气不像嘲讽,倒是像一种历经风霜的自嘲。
“不过得让你失望了.......”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沉默。
他的正经来的突然,顾长歌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气氛一时沉闷。
弹指流年,千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岁月装饰了他的窗棂,无分古今,却写尽悲欢。恍然还是昨日刻上心版之深深烙印,转瞬今日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无处不在却又遥不可及。
半晌,顾长歌打破了这沉默:“我的两世给你,换我六年重生。”
“可是想好了?”
“自然。”
“不过......”美人扫了顾长歌一眼,继续道,“你这问题稍微有些难办。”
听闻此言,顾长歌眸色渐深。
他挑了挑眉,继续道:“你这身体像是不能再用了,倒也不是因为三年埋土的腐烂......”对上顾长歌的视线,他神色若有所悟,“而是你那魂魄与身体契合度委实不高,就算三年前免于灭门一难,你怕是也难再活三年。”
顾长歌瞳眸微张,这话看似云里雾里,但顾长歌知道其中意思。
她是穿越而来。
在真正的顾长歌十五岁命丧战场的时候,同一时刻死于千年之后的她穿越而来,成了后来的顾长歌。
她抬起手松松握了一把,这才发觉她的身子已经呈半透明的虚影状了。
“你有办法!”她语气确定地对对面人道。
“我自然是有办法的。”美人唇角勾一抹笑,半晌道,“五年。”
两世换五年。
够了。五年就五年。顾长歌将拳头一紧,“成交!”
然而顾长歌还有话没说完,就见美人挥袖,似是不耐的将她驱赶,感觉脚下一片虚空,顾长歌瞬间坠落。尼玛这男的有病!不知道打声招呼吗!
而另一边顾长歌消失后,美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屈起食指轻扣脑袋,当真是万种风情:“呀,忘了告诉她,她男人是中了巫咒才忘了她的!”
山间土路上,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帅气男子抬头苦哈哈的看着坐在马上的男子。
“少主,人家北齐和南番要打仗,你来凑什么热闹啊。难道还要抢北齐皇帝那点兵权?”
马上男子一身白衣内衬,外披宝蓝色素衣裹身。脊背挺直,墨发以羊脂玉发簪束起,露出一段珍珠白色的脖颈,微挑下巴,颇有些风流少年的佻达,却又姿态闲雅,有种天生的居上位者的尊贵。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单看气度,已是非凡。
只见他摸摸下巴,眉脚轻挑道:“爷好歹也是大庆世子,怎么也得为国做点贡献才是,整天游手好闲,惹事闯祸也不是个事儿啊...”
众侍卫沉默:“.......”原来世子爷您也知道您没办过几件人事儿啊。
“所以本世子打算深入北齐,打探打探消息...”
“顺道祸水东引,给大庆皇帝找点事儿,也给自己找点乐子?”一旁侍卫偷瞟一眼世子,接话道。
“瞧你说的”白衣男子笑着踢了他一脚,“爷是这种心思深沉,无恶不作的坏人吗?”
一众侍卫又默默擦汗,世子爷您真有自知之明。
“哎,本世子心性善良,奈何有个心思深沉、无恶不作不是后爹堪比后爹的亲爹啊”白衣男皱眉摇头,自哀自怜,“他非让我给大庆皇帝添堵,我不照做能对得起这孝子称号?你们说是不是。”
“是...”所以世子您是又忘了当初您在宫主面前侃侃而谈、毛遂自荐说“与其和大庆皇帝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倒不如假意接受他的忏悔,实则给他添乱、让他堵心,还能白拿钱,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少主乐了,宫主乐了,大庆皇帝、皇子和一众臣子们哭了......
“有声音!”
一众侍卫立刻警戒起来。
便见树林间忽闪过几道黑影,快如奔雷闪电,倏忽飘过,称得苍绿色丛林越发幽暗。
“不对......”还是刚刚那侍卫,皱了皱眉朝头顶上看过去,“像是从天上传过来的......”
白衣男子眸色淡淡微微仰脸,颠倒大庆的眸子盯着那个似乎正向他飞来的身影。
自天际而来的人正是顾长歌。
高空坠落的冲力让她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没时间哀嚎,她不适地动了动两条胳膊,迅速观望四周,发现了一个位于路中央的似乎被吓傻了的一动不动的骑马的傻大个。
顾长歌眼睛一亮,就你了,兄弟!
随后,她双手伸向傻大个,直愣愣的向他扑去,希望借他来缓冲一下下冲的力度。
然后,人仰马翻。
顾长歌抱着白衣男在地上滚了十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被主子强行剥夺看热闹的权利而不情不愿躲起来的一众侍卫们,惊呆了!
有人扑倒了他们家主子。
有个男人扑倒了他们家主子。
有个男人扑倒了他们家貌美如花却有洁癖不愿靠近任何人甚至连自家亲爹都嫌弃的主子。
侍卫们很安静,这个世界玄幻了,还是他们刚刚睁眼的方式不对?
四周一片寂静。
两个当事人还以女上男下、绝对暧昧的姿势滚在地上,双双对视。
天雷勾动地火?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从此你追我躲,感天动地的虐恋情深?
可惜这不是狗血的三流言情小说。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白衣男咬咬牙,用一秒钟哀悼了一下他今天刚换的衣服,下一秒内力凝结,掌上带风劈向顾长歌。
顾长歌迅速闪身,一个翻身从白衣男身上滚下,低低咕哝一声“该死!”一挑腿蹦起身来,长腿划过一道凌厉又优美的弧线。
也是这个空档,丛林间黑影唰唰唰频繁地快速闪过。
一众侍卫们立刻在白衣男身前围起一道屏障成守护姿态。
白衣男也已起身,全然没有在意来势汹汹的黑衣杀手,手在身前虚晃一下,衣上浮尘已落下,还是那个风华无限,白衣飘飘的世子。
顾长歌嫌弃地啐了一口:娘炮!又转眸扫一眼不远处一身杀气的黑衣杀手。
看样子,她这是成了被殃及的无辜池鱼了?
苍翠色丛林愈发幽暗,称得气氛也是一时低沉。
倏忽间,“嘎”得一声高亢尖利的鸟叫声打破了眼前寂静,利剑横空,一众杀手直接飞身扑过来。
无对象差别攻击――顾长歌在心底暗暗骂娘。
现在想独身事外怕是不可能了,况且看眼前这些杀手也不像是会平白留下她这个活口的样子。
怎么办?
顾长歌迅速在心里打量。
能怎么办?打呗!
几乎是下定决心的同一时刻,顾长歌跨步而出,身形如飞。
一个闪身飘忽而过,其中一个杀手才发觉自己手中长剑已到了顾长歌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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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皇后禁足
第三百零八章皇后禁足
最近北齐皇宫里,特别是龙泽殿里侍候的奴才奴婢们一个个都过得提心吊胆。
谁都看得出来,皇上他心情不太好。
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丁点儿都没有显现在百里荣晨的身上,他甚至比以前更冷酷和阴晴不定。
于是,这皇宫里的人谁又都知道,原先宠冠后宫的皇后娘娘,失宠了。
对此,顾长歌倒是不这么认为。
她听苏离同她讲过噬情咒的“威力”,也不认为百里荣晨是一个会因为宫桦和宫家的原因而抛弃宫月出的渣男,他有他的责任,但也有他的担当。
所谓的“皇后失宠禁足朝鸾殿”,八成也是百里荣晨保护宫月出的一种手段。
顾长歌不觉叹了口气,只是自己叹完气后又懵了一刹,心里没有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或许吧,她早就放下了,先前不过是没学会放过自己而已。
饶是对宫月出肚子里的那个所谓的孩子仍旧抱有怀疑,但还没有得到江黛的确切消息,百里荣晨心头郁结和忐忑纠结难消,便把所有情绪尽数发泄在了宫桦身上。
宫桦虽是一直被关在宫中,却也是没断了外面的消息。原本一切都尚在掌控之中,事情也都按着他先前所安排的那样发展,不想忽然就出了差错。
他猜想,暗中搅和的人,要么是皇上,要么就是林家或者刘家,一个个都是最看不得他好的人。
他正愁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忽然又接到暗线的消息,百里荣晨正打算要派人好好查杨成毅的事儿。
他心头一跳,仔细想了想,说来这事儿对他有好处也有坏处。
受贿一案确实是有点儿麻烦,但至少勾结百里荣平参与金矿一案是真没他的事儿。
只是...
有没有他的事儿,到头来还不就是百里荣晨的一句话嘛!
到时候佯装查探清楚,再把罪名实实在在戴在他头上,可就真的再也没他的事儿了。
不行!
宫桦霍然起身。
他不能坐以待毙,等两项罪名真的落实到他的头上再想做什么真的就晚了。
重重抿了抿唇,半晌下定了决心似的敲了敲桌子,而后直起身单手置于耳后做了个手势。
这是他和放于百里荣晨身边的旗子联系时的小动作,宫桦现在已经有些生出些急躁,也有些顾不得以往的那般谨慎。
时间也就是只过了大约半刻钟,窗外一阵黑影闪过,宫桦眸中光亮一暗,眼神一甩至窗鬲处。
窗鬲内塞了张纸条,隐于凹槽中很是隐秘。
宫桦重重呼出口气,四处扫了两眼,长臂一探作势推了推半开的窗子,宽大袖袍几乎遮住了整个窗口。
等他胳膊再收回来的时候,纸条已经进了袖囊中。
宫桦指尖一挑挑开纸条,眼神扫上黝黑的字迹,眼神忽得一凛。
他真的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宫月出已经被禁足朝鸾殿。
宫桦暗暗皱眉——难不成是百里荣晨察觉到了什么?
应该不会,他对东海的噬情咒有着谜一样的自信,便想着宫月出被禁足,要么就是被宫家连累,要么,就是百里荣晨为了保护她而使得一种手段。
而这两种原因不管是哪一个,百里荣晨都还是护着宫月出的,而他,只要手里还握着宫旸晟这张底牌,就不怕宫月出会有放弃宫家的想法。
原本还想着让宫月出想想法子给他添点力放出去,不成想有了禁足这么一出,短时间内她是指望不上了。
宫毅和宫泽阳更不可能。
那么...还能有谁帮他一把?
貌似...他现在能指望的,还真的是只剩下宫月出了?
提心吊胆了两天,他再次打定主意要联系宫月出的时候,啪啪啪打脸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北齐当朝皇后,也是丞相府嫡女的宫月出发声承认丞相府确实有受贿的行为。
受贿一事,表面上确实是杨成毅在负责,实际真正操控之人还是丞相宫桦。
换句话也就是承认了,杨成毅不过是宫桦的替死鬼而已。
更难平民愤的是,杨成毅还是宫桦为了洗清嫌疑下令杀死的。
而宫月出哽咽出声,说是不能再继续看自家父亲执迷不悟下去,更重要的是,她不仅是丞相府嫡女,更是北齐的皇后。
此番言论一出,宫月出立即赢得朝野一片赞誉,称其有深明大义之美名。
宫桦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上方执起的茶杯一个手抖整个碎在了地上,宫桦气得咬牙切齿。
“她怎么敢?她这是不管她那弟弟的死活了吗?”
“丞相...”半跪在地上的人头压得极低,“丞相府暗室暴露了...宫旸晟疑似被人救走了!”
犹如一声霹雳,宫桦被劈的脑袋一阵空白,踉跄了一步后退着的腿被椅子一拦整个人便瘫在了椅子上。
“丞相?”
宫桦脸色惨白,整个人神出物外,不知道听没听见地上跪着的人那一声试探似的低唤。
良久,才听见宫桦极细极低呻吟似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你去...”
“嗯?”
“去找他。”
抬起头来看见的依旧是惨白的脸,那双眼却黝黑,宛若刺骨隆冬中无星无月的夜空。
“去找...谁?”
宫桦无神的眼神终于一凝,目光中不顾一切的狰狞划过,低下来头在那人耳边低低念了一句话。
那人不可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去!”
“.......是。”
那人低垂着头退出来,眼中惊恐未散,转身四处望了望,见没什么人便要离开。
途经冷宫,余光突然见一抹亮光自冷宫门口一闪而逝。
他脚下动作一顿,却并未停下。
眼下形势复杂且危急,不宜再生事端。
只是他要低调行事,躲不过有人刻意冲着他来。
那亮光似自天际而起,霓虹一霎耀眼至极,转眼间染上腥红。
甚至都没来得及听见一声尖叫,人已经倒地不起。
死了。
死在冷宫里的人算是白死,几乎上可以说是没人能发现。
暗处有声音稍显讶异:“你怎么直接把人杀了?留着他还有用呢!”
“啊...有用啊?”另一个声音微微惊诧而愧疚,“我...我也不知道啊?那...那怎么办啊?”
“算了。”声音微微烦躁,“回去找老大请罪吧,大不了受一顿鞭子。”
“......”
微风婆娑而过,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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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不动声色
第三百零九章不动声色
“也就是说,你们什么消息还没拿着,就直接把人杀了?”宫醉微微睁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言臻蹙眉,承认道:“确实是这样,我已经让那两个人去受罚去了。”
“新人吗?”宫醉撇撇嘴,“以前也没出过这种差错啊。”
“确实是以前没见过的新面孔。最近言家卫里面剔了挺多人,我又考虑到最近事儿也多,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便吩咐下面的兄弟从备选人里面挑了几个底子好的人上来。”
百里荣晨揉了揉眉心道:“新上来的这批人再多考校考校,另外,派去看着宫桦的那些人有没有查出来宫桦想找的人是谁?”
“没有。”言臻眼眸半阖,“宫桦太过谨慎,言家卫派去的人连唇语都没能读到。”
“继续查。”
“是。”
“不过...”宫醉又道,“看样子宫桦这是彻底放弃宫月出了?”
“也该放弃了。”百里荣晨面上冷笑,“宫桦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没有利用余地的人自然该放弃就放弃。”
宫醉忽然嘿嘿一笑,“我说皇后娘娘她怎么就突然松口了,她之前不是死守宫家的底线吗?我可不信她嘴上说的那一套话。”
百里荣晨神色淡淡,冷冷瞥一眼挑着眉等八卦的宫醉一眼,“朕给她施压了。”
“得了吧。”宫醉才不信呢,“就冲着您宠她的那股子劲儿,再加上皇后她有孕在身,您怎么可能施多大的压力,最多也就是说几句负心凉薄的话吓吓她吧?”
百里荣晨眉心一跳,死压下心头的烦躁。
宫醉眼神忽然变得暧昧,“难不成,皇上您是用了美男计?”
“宫醉!”
“到!”宫醉立即站直了身子,一脸正经,委屈的语气小声道,“就知道您最是听不得我们开您和皇后的玩笑,尽会吓唬我这种胆子小的。”
要是以前,这种不打紧的小玩笑,百里荣晨也是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实在是这两天他被宫月出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给烦的心头火直冒。
重重呼出一口气,百里荣晨两手撑于桌面上,微微俯身沉声道:“宫月出那里肯定还有猫腻,务必给朕盯紧了朝鸾殿。”
宫醉敏感察觉到百里荣晨对朝鸾殿那位正主态度的反常,挑了挑眉又要开口,被百里荣晨冷眼一扫给吓得紧急闭了嘴。
他咬鼓了两边腮帮子,眼神从百里荣晨身上扫了两下,又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却也没开口。
另外一边,朝鸾殿里又进来了神出鬼没的柳姬。
宫月出第一时间看过去,眼神忽得一冷,“人呢?”
“急什么。”柳姬微笑,“还是娘娘的效率高啊。”
“我已经照你说的,推了宫桦一把,那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把人交出来?”
柳姬笑意微凉,“娘娘,有些话不说出来你我也都明白,你这次之所以这么顺利,很大的原因在于百里荣晨施压于你,你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宫月出神色冷漠,“聪明人要的都是结果,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总比某些总办不成事的人要好吧?”
宫月出若有所指的一句话让柳姬成功黑了脸,却扯了笑挂在嘴边,小女儿似的娇媚一笑,语气轻快道:“娘娘您不想要弟弟啦?”
宫月出冷冷一笑,“你也就会抓着手里的人不放了。”
但她总算也放下心来,知道弟弟宫旸晟已经脱离了宫家那个苦海。
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吧?
眼神一转,宫月出坐下来,语气平淡道:“什么时候把我弟弟交给我?”
“娘娘我劝您暂时还是不要想这事儿了吧。”柳姬坐在宫月出对面,托着脸笑道。
宫月出神色有瞬间的戾气,很快又平静下来,侧脸看柳姬,“你什么意思?”
柳姬耸了耸肩,“您看看朝鸾殿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您觉得您怎么养您那弟弟?养在宫里根本就不现实,放在宫外又不安全。所以啊,还是给我们看着最安生啦。”
抿唇不语良久,宫月出忽然就笑了,“你们这是早就算好了的吧?”
算好了以她如今的处境,想要将刚从宫家那个狼窝里逃出来的弟弟保护好根本就是堪比攀天之难,最后只能选择再次同他们合作。
柳姬不置可否的一笑,托着脸又继续问道:“所以娘娘,您的意思呢?”
“说罢,接下来想要我做什么?”
“就喜欢和娘娘这种聪明人合作。”柳姬像是没听见宫月出那一声嘲讽至极的嗤笑,继续道,“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您未出阁时候的那个乳娘?”
宫月出面色忽的凝重,“你说的是林芝?”
“就是她,没事儿,你不用多心,我知道她已经死了。”柳姬莞尔,忽然又变了话题,“那娘娘您还知道杨若霖吗?”
宫月出眯了眯眼,“你说的是今年的那个武举探花?”
“对,他先前被您那父亲丞相大人算计进了牢里,刚放出来不久。说起来,宫家这次的灾祸,一定意义上来说还是因他而起的呢。”
“说罢,想要我做什么?”宫月出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桌面,神色淡淡道。
“爽快。”柳姬微微颔首一笑,“您只需要想办法让杨若霖知道,林芝的死,是顾业动的手就行了。”
“原来你们最终的目的是顾业。”宫月出了然低低一笑,转而又道,“杨若霖是林芝的那个养子?”
柳姬也不得不赞一句宫月出这女人是真不简单,一两句话便能猜到那么多东西,她甚至都觉得宫月出还知道了些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她定然还有自己的底牌!
说实话,柳姬以前挺看不起这个被百里荣晨养在深宫的皇后的,现在却觉得后宫压抑了她的成长。
她完全有能力在更广阔的地方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柳姬背上惊起了些冷意,她站起身,觉得她有必要去跟公子交代一下宫月出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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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宫家叛国
第三百一十章宫家叛国
此时的北齐举国上下显然已经陷入一场全民声讨丞相宫桦的洪流之中。
但突然有一天洪流之中又出现了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声音――丞相品行如此,那么当初他检举将军府所说,是否属实?
此言一出,立刻转移了好些人的视线。
三年前一夜颠覆的将军府顾家再次被摆至世人视线之下。
顾长歌黑着脸把身边人问了个遍,最后终于确定是背后有人把主意打到了顾家。
谁会这么做?
顾家三年前便已覆灭,在如今世人看来想要崛起已经是不可能的事――顾家人都死光了,哪来的崛起?
就算有朝一日洗清冤屈,又有什么用?
可是如果有人知道顾长歌还活着呢?
顾长歌忽然就想起在那个假的大元帝王墓里看到的那句话:顾家离魂血,养之以祭天。
她不得不承认,一直有人在盯着顾家。
这些人,一定和东海有关。
还有那些黑袍人,他们的目标,究竟是顾家,还是整个天下?
一切都似是而非,顾长歌想,也许等宫家的事尘埃落定,她便该往东海走一趟了。
或许,就算她不去,东海那个神秘的势力也未必能放过她。
王鑫也是刚从黄芪和襄陵那找到顾长歌这里来。
将军府方坐定,顾长歌进了门。
“如何,查到什么了?”
王鑫定神道:“之前刘家劫持百里懿苹一事确有蹊跷,有九成把握能肯定其中有那黑袍男子的掺和。”
“果然......”顾长歌一声喟叹,算是坐实了心中的想法,“现在呢?”
“因为那出离间计,刘家和黑袍男子应该是有了嫌隙,黑袍男子为刘熙桥所忌在刘家难以施展开来,索性直接弃了刘家,现在,想来应该是找上了帝都另一权势大家――林家。”
“也就是说,宫家如今这副境地,里面有林家的功劳。”顾长歌摸了摸下巴,“然后,林家的目的达到了,便又依了黑袍男子的意思将主意打到了顾家身上。”
王鑫点了点头,“想来两人合作,林家要对付宫家,黑袍男子的目的便是顾家。”
“与其说是顾家,还不如说是我。”顾长歌无声冷笑。
王鑫讶异,皱眉道:“黑袍男子是知道了你和顾家的关系?”
顾长歌沉默,算是默认了这话。
半晌王鑫叹了口气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继续盯着林家,然后让叶清容加大力度查出那黑袍男子的底细。”顾长歌道,“然后,我来给宫家,添最后那一把火。”
......
百里荣平被关在宫里,这两天能见到的就只有顾长歌。
他死守着最后的秘密不松口,顾长歌也不气馁,每隔一两天就来一次。
这次来的时候,一如往常带来了外面不少消息。
顾长歌干脆搬了个凳子放在百里荣平的牢门口,聊天似的开口:“王爷你看外面都闹得风风火火的了,也就您还一直平心静气,怎么,还不想说啊?”
百里荣平翻着纸张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往后翻了一页,探查起一连串事里的细节来。
顾长歌也不急不躁,翘起了二郎腿,手腕支撑在膝盖上,指尖轻点着膝盖骨。
调侃的口吻道:“王爷您还挺沉得住气。”
百里荣平放下那几张纸,抿了抿唇,“就看这架势,宫家倒台是早晚的事,我这消息也没什么重要的了吧?”
“你逗我玩呢吧,王爷?”顾长歌轻笑,眉间看不出半分戾气,目光却沉沉如坠,狠厉暗涌,“我想你是不是安乐久了,有点儿不清楚王爷自己的处境了?”
百里荣晨抬眸看她,神色中有几分惊惧,“你什么意思?”
顾长歌敲着膝盖骨的声音不觉加重,一声一声仿若叩击在百里荣平心口上,压得他快要喘不上气来。
“从一开始,就是你要借着这个消息来求一条命的,而不是我求着你非要知道这条消息。”顾长歌道,“就像王爷你自己说的,就算没有你这个所谓的惊天秘密,宫家倒台已是定数,那我们,还有合作的必要吗?”
百里荣平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挣扎着开口:“照你这么说,我说出那个秘密是条思路,不说,也是一条死路,那我还说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顾长歌笑意浅浅。
百里荣平看似不经意的抬了抬头,捏着纸尖的手猛地一抖,面上却平静。
“王爷您是不是在想,你可以凭借这个秘密换来一次活命的机会?”顾长歌呵呵一笑,“实话告诉您吧,皇上他可没这个意思。”
“不可能!”百里荣平霍然抬头,满脸惊恐和不可置信。
顾长歌面不改色,“怎么就不可能了?”
百里荣平的手骤然紧握,手背上都拧出青筋,“百里荣晨他一旦下手,绝对是不给宫桦留下丁点儿反扑的机会,而现在这种局面,虽说对宫桦无益,但也不可能置之于死地。”
“百里荣晨要的是,宫桦的死!”
顾长歌啧啧两声,一双眸子却看不出喜怒,只直直对上百里荣平如狼的目光,“王爷的分析还真是走心啊。”
百里荣平不知道什么叫走心,但这并不妨碍他听顾长歌话里话外总觉得阴阳怪气。
“然后呢?”顾长歌又问。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百里荣平重重呼气,“但我能保证,只要有了我这个秘密,宫家必死无疑。”
“宫家?”
“对,就是宫家。”百里荣平目露凶光,“宫家这个罪,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顾长歌忽然想起来林芝临死之前说的那句“宫家叛国”,所以,百里荣平这是有宫家叛国的证据了?
“光说没用啊。”顾长歌撇了撇嘴,“我还能说宫家叛国呢,一张嘴说什么不行,关键是你有证据吗?”
百里荣平从顾长歌嘴里猛地一听见宫家叛国的时候还愣了愣,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不过是在说笑。
随即他道:“我确实有证据。”
“什么的证据?”
“宫家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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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冷宫见血
第三百一十一章冷宫见血
“你想……”
“一命,换一命。”
顾长歌眸子微眯,“王爷这是终于想好了?”
百里荣平却觉得眼前这个顾业有点儿不靠谱,“你不跟百里荣晨回去复个命?”刚刚还说百里荣晨那人不打算留她一命的。
“王爷这是不信任我?”
百里荣平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却刹住车抿唇又道:“信…”
“切。”顾长歌鄙视他,“真假。”
百里荣平越来越觉得不靠谱了。
半晌顾长歌又道:“那你之前说的,那秘密还跟顾家有关,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顾家被灭族的原因就是叛国,难道你就不觉得巧合吗?”
顾长歌面上挑眉,做出玩味和猜测的意思,“王爷想说这顾家叛国之名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百里荣平神色嘲讽,却没什么惋惜和可怜,“实际上,宫桦从顾家搜出来的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从他那里直接拿出来的,换句话说,那些都是宫家叛国的证据。”
顾长歌神色不明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淡淡道:“王爷知道的倒是清楚…那宫家叛向的是哪一国?”
三年前那场惊世叛国案来得太急太快,也太讳莫如深,很多东西都是疑点重重,最后满门抄斩之后宣告世人,也不过就是一句顾家叛国罪证属实,至于怎么叛国,压根没说清楚。
百里荣平闭口不言。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不敢说。
之前百般隐瞒和忌讳,手里平白握了这么好的底牌却不敢轻易动的原因也在这。
他惹不起那些人。
“王爷不想说?”顾长歌眉眼带笑,“那不如让我来猜猜?”
百里荣平面无表情地看她。
顾长歌淡淡的语气道:“连一国皇室都讳莫如深不敢提及的势力,细细想来,除了东海,恐怕别无他想了吧。”
百里荣平听她用这般平淡无惊的口吻说出那个让各国皇室都如雷贯耳的名字,忍不住抬头惊诧地看她。
顾长歌见他这幅神色便也能确定了,“看来还真的是东海啊。”
“那我呢?”百里荣平现在可顾不得什么东海西海的了,一心只求能保住一条命。
实际上,只要保住了这条命,就凭百里荣晨的性子也不可能会放心放他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关在宫里做一个闲散王爷一类的,总归是衣食无忧的那种。
至于野心什么的,不该想的还是放下吧。
顾长歌起身要往外走,听见百里荣平的话,挥了挥手,看也没看他一眼道:“放心吧,死不了。”
留下百里荣平一个人在牢房里,重重呼出一口气,忽然塌下了肩膀。
看来,是没问题了……
顾长歌也觉得没问题了,只要百里荣平手里的证据交出来,宫家恐怕就再无翻身之力,而他们顾家,终于也有要洗清冤屈的盼头了。
想起已逝的父兄,顾长歌忽然觉得眼角微微干涩,忍不住仰头望了望天。
余光却忽然见着杨若霖。
自从顾长歌在牢里看见了他并把人放出来之后,便一直将人安排在了宫里,就怕宫桦心思不正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怎么还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像是悲愤,又或者愤怒和绝望同在?
这是怎么了?
看着还像是冲着她来的?
杨若霖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
顾长歌皱眉,“你怎么了?”
进了一看才发现杨若霖两眼通红,死死盯着她,半晌沙哑着嗓子才开口:“你是不是知道我养母是林芝?”
顾长歌心上一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杨若霖见她这反应心上一凉,“你真的知道?”
顾长歌皱了皱眉,她总觉得杨若霖这事儿有点儿蹊跷,怕是有人在其中挑拨了些什么,反而不敢轻易开口。
“杨若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已经…死了…”
顾长歌表情严肃,“这事儿谁告诉你的。”
杨若霖又要说什么,顾长歌反手按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有问题。”
狠狠咬住牙,杨若霖眸中血意不减,怨气愈深,却不再说话。
“这事儿我会给你一个解释。”顾长歌眉眼凝重,“你先告诉我,消息是谁透露给你的?”
“不知道那人是谁。”杨若霖半晌才开口,“没见过。”
“外貌特征?”
“看不见脸,只一身黑衣。”
顾长歌狠狠皱眉,一身黑,这又是谁?
黑袍男?
他是怎么进了皇宫的?
“你什么时候见他的?在哪?”
杨若霖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沉了沉呼吸,他对上顾长歌一如平时清冷沉静的眸子,呼吸又浅了些:“就在方才,我住的那个地方。”
顾长歌心头紧了紧,那地方向来看得紧,怎么会有人闯进去?
还是说,又有了内贼?
思绪未定,顾长歌松开杨若霖的手腕,定定看了他一眼,道:“我现在就去看看。”
“你…”
人已经走远了。
杨若霖神情复杂远望着顾长歌的背影,眸光微闪。
良久他四处望了望,才发现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这么偏的地方。
再往深处走走,甚至能看见半人高的葳蕤杂草。
杨若霖眨了眨眼——冷宫?
怎么走到这来了?
阴凉的风自草丛深处断断续续地吹过来,让人甚至在骄阳如火的盛夏感觉阴冷。
杨若霖抖了抖胳膊,心想果然是冷宫这种腌臜地不能多待。
侧身正欲离开,转眸间忽然在碧草黄叶见探见一抹红。
那红藏得极深,只是但凡看见了便觉得甚是扎眼。
杨若霖看得出来,那红,明显就是血的颜色。
而且…还是挺新鲜的血。
他想离开这里,却莫名往前塌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才惊诧要后退。
后退了半步便没再动,他看着那红渐渐渗入黧黑的土壤中,只留下被染红的草根乍隐乍现于风中。
莫名其妙地,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冷宫中无人,杨若霖便也走得快,却没能发现流血之人,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该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走至一处破落额宫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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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杀母之仇
第三百一十二章杀母之仇
冷宫中无人,杨若霖便也走得快,却没能发现流血之人,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该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走至一处破落宫殿前。
杨若霖拿剑拨了拨脚边的野草,血迹就停在这儿,应该就是有人在刻意引导他走到冷宫。
又想起今日得到的有关他养母的消息,杨若霖眸光一闪,明知道是有阴谋,他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宫殿里面的情况比之殿外的荒凉有过之而无不及,杨若霖边往内室走,边四下扫视屋里面的环境,很快又发现了一大摊血迹。
只是这处血迹和先前发现的那一路血不一样,这血明显是有段时日了,且是淋漓洒了一地,在青灰色石板上煞是显眼。
杨若霖心里莫名焦躁。
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他低声道:“不出来吗?”
既然有人把他往冷宫里引,再联系之前的事,断然是有人想告诉他什么,没道理他来了那人却走了。
没人回答他。
杨若霖冷眸环视一周,最后视线定格在一帘青色帷幕之后――那里有细微的呼吸。
不知道是刻意想引起他的注意,还是来人武功并不高,帷幕后的气息时隐时现,足够沉下心来的杨若霖感受到。
“出来吧。”他朝着帷幕的方向道了句,“我知道你在哪。”
隐隐感觉呼吸又加重了些,杨若霖觉得他后一个猜测可能性比较大。
果然――帷幕后走出个身着粉色宫裙的宫女。
她甚至都有些不敢对上杨若霖的视线,唯唯诺诺着也不敢先开口。
杨若霖甚至都觉得是他小题大做了,眼前这宫女没有半分威胁感。
他上下打量了眼宫女,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伤口,血腥气也没有,“是你把我引到这来的?”
“不...”宫女像是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却紧急刹车似的闭了嘴,她贝齿微露咬着下嘴唇几乎发白,半晌从袖囊中掏出了个信封。
小步走至杨若霖面前,不置一词将信封递给了他,小声道:“这是我家主子托奴婢交给您的,说只要您看了就知道该怎么做。”
杨若霖看了眼正面什么都没写的信封,却并未接过来。
抬眸对上宫女的视线,冷笑一声道:“什么叫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家主子是谁?”
宫女唇色更白了些,低下头双手恭敬呈奉上信封,“您..您看看吧。”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杨若霖无视眼前的信封,“什么都不说的话我可就走了。”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杨若霖直接转身。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这宫里的事儿哪个不是杀机四伏,他可没那个勇气上杆子钻人家的阳谋阴谋,置身事外才是安身之道。
“大人请停步!”身后宫女惊惶喊了一声,“您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杀了林嬷嬷吗?”
杨若霖执剑的手紧紧一攥,声音压得越发低,只回头瞥了一眼,“林嬷嬷?”
那宫女呼吸都有些不稳,微微发颤:“林芝,林嬷嬷。”
“你和她什么关系?”
宫女思量良久,顿了顿才敢接话道:“林嬷嬷早先在宫家做活,后来随皇后娘娘进了宫。”
杨若霖虽然常年不待在林芝身前,却也是知道一些的。
以前他常年过节也会去看看林芝,却在她进宫之后失了联系。
皇宫规矩多,戒备又森严,杨若霖身份也不适合进宫,知道林芝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定然不会过得差。
以他当时的年纪,正是推崇男儿志在四方的时候,索性在林芝进了宫之后便专心江湖,等到后来参加武举进了宫之后再想找人却已经找不到了,这才生了怀疑的心思。
没想到,竟是,已经死了。
心头悲痛难平,杨若霖忽然转身一把夺过那信封来,而后飞身出了宫殿。
殿内留下宫女一人,身子一下软了下去跪坐在地上。
“做的不错。”忽然又有声音在殿内响起,那声音微哑低沉,却听不出来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
宫女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不敢答话,却改坐为跪,惶恐垂下了头。
“呵。”一声凉凉的笑,让小宫女毛骨悚然浑身一抖,“放心吧,你的家人性命保住了。”
听闻此言,小宫女肩膀一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至少不再那般紧绷着的模样了。
“若大人无事,那奴婢便回......”
微颤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已经扑倒在地,惊起一地的灰尘,扑簌簌又落回她染了血的后背。
血顺着衣角和嘴角蔓延至地上原先干涸的血迹上。
冷风拂过殿前碧草蔓菁,殿内寂寂无声。
......
杨若霖红着眼将已经拆开的信封连带着信纸烧毁,火苗狰狞几乎要烧上他的指尖。
杨若霖浑然不觉,双眼直直盯着虚空一点。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顾业不愿说出林芝身死的事了。
想必也是终于想起来自己曾无意之中害死了这么个不知名的“小人物”,又不想失去他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助力,才选择隐瞒。
他不是没怀疑过这封来源诡秘的信,只是上面罗列出来的证据太过真实和严密,以及信封中附带的信物也让他无言以对而不得不选择相信。
恩人转眼成了仇人,杨若霖视线收回,刹那凝重狠厉。
恩情尚待定夺。
而杀母之仇,不得不报。
......
再一日,日头升起。
丞相受贿一案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昔日为宫桦请命求情的官员们一个个闭紧了嘴,生怕一言不合便惹火上身。
早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有关如何惩处丞相的问题,百里荣晨冷哼了一声把这问题扔给了下面一堆想置身事外的大臣们。
下面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敢站出来做那个出头鸟的。
说实话,谁都知道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宫桦已经可以定罪,但绝对到不了斩首抄家的地步。
可谁也都知道,皇上他盯着宫家盯了这么些年,这蛰伏三年放出来的一招,目的绝对不止要让他单单只是贬官或者流放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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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想你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我想你了
可谁也都知道,皇上他盯着宫家盯了这么些年,这蛰伏三年放出来的一招,目的绝对不止要让宫桦单单只是贬官或者流放的下场。
可是他们也不敢得罪丞相府啊。
先不说丞相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单单是人家宫家那个已经怀了小皇子的皇后娘娘,若是记住了他们之中的出头鸟,想要报复,单单是吹吹枕边风,也绝对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就这种形势下,谁敢强出头?
宁愿明哲保身,谁也不招惹,也不想迈出那绝对风险的一步,拼一个富贵前程。
只是眼看着龙座之上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下面大臣们大气不敢喘一下,纷纷把目光投向当朝的不二宠臣顾业顾将军。
顾长歌感觉到了四周灼热的目光,眨了眨眼装作不懂的模样回看回去。
百里荣晨在上面冷眼看着两边人深情对视的模样,声音越发冷凝:“都看顾业做什么。”
除顾长歌以外的所有人倏忽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顾长歌玩味勾了勾唇角。
“朕方才问你们的问题,想的怎么样了?”百里荣晨又问,“想好怎么处置宫桦了吗?”
还是沉默。
“怎么,一个个的这是都哑巴了?”
“......”
眼眸微转,百里荣晨眯了眯眼,道:“林尚书,你觉得该怎么承办丞相才好?”
被点了名的林耀师心道倒霉,其他人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这北齐朝堂上谁都知道宫家和林家相互看不顺眼,彼此斗来斗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是一直以来林家都是处于弱势的那个,这一回说不准就能翻身了。
皇上的态度到目前为止还是有些暧昧不明的,宫家倒台是已成必然,而这之后的林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宫家,谁也说不准。
现在看来,皇上似乎是想拿林家来做对付宫家的开刀石?
身处风暴之中的林耀师却看得更深一层,皇上容不下宫家,难道就能容得下林家?
他可是看得清楚,除了皇上自己的势力,他谁都不会真正信任。
点名林家,无非是打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他拢了拢袖子,迈出来一步躬身一拜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丞相之罪,自该有圣上和北齐百姓定夺。”
“哦?”百里荣晨眸中精光一闪,“此话怎讲?”
“丞相所收受贿赂,皆来自北齐官员的俸禄,俸禄又出自国库,国库原由百姓赋税,所以自然是圣上和百姓决定。”
连百里荣晨都不得不承认,这老狐狸,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极。
其余官员眼睛也是一亮,纷纷附和:“对啊,上有圣上明策,下有民意所归。”这主意简直妙极了!
顾长歌只想呵呵。
谁不想甩锅啊,百里荣晨还偏不想让林耀师置身事外。
“林尚说所言有理。”他作认可状点点头,“既然如此,就照林尚书的意思来吧,有关民意所归的问题,朕相信林尚书一定能处理地很好。”
“是吧,林爱卿?”
林耀师还没说话,反倒是一众大臣先笑着点头,“自然,尚书大人的能力我等还是有目共睹的。”反正只要不牵扯到他们,谁来他们都是支持的。
百里荣平手里最后的证据还没交代清楚,是以百里荣晨和顾长歌暂时还动不了宫家的根基。
他们的目的在于斩草除根,若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便绝不动手。
但也不能就这么等着。
刚刚好见这两天的林家不太老实,百里荣晨便也动了心思敲打一番。
成效打不打暂且放一边不说,只要能让林家老实几天,不给他们处理宫桦的事添乱就好。
顺带着,看能不能打草惊蛇,把一直藏于暗处的黑袍男子的势力逼至明面上来。
......
下朝之后,顾长歌罕见得没有再被传召至御书房或者龙泽殿,直接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里没有太多的婢女和奴侍,仅有的几个人还大都是从凰盟中挑出来的,又或者王鑫送过来的。
顾长歌也信得过,很多时候同人商量些什么事也都是在将军府。
这次回府之后,她正要传消息出去找来人打算盯紧了林耀师,一进屋忽然察觉到什么。
凝眸于室内些隐秘的角落细细打量几眼,却什么发现也没有。
但她能确定,这屋里进了人。
她这屋子里藏了太多秘密,她也一向不喜别人进来,便是最基本的清扫也多是她自己亲力亲为,从来不曾像今日这般,混杂进别的气息。
还有些熟悉。
这抹气息若隐若现,自顾长歌进屋起便有所觉察,她突然有了一种猜想。
思及此,眼底便含了笑意,抬步往内室走去,果然,看见了来人。
苏离。
他穿着墨色的锦缎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盘腿坐于床榻之上,姿态闲雅,潇潇然若长空之水的清雅和闲适。
顾长歌鲜少见苏离穿墨色玄衣这般深沉的颜色,此般一见,新奇之余又觉苏离容貌之鲜妍和气度之风华,连如此挑人的颜色都能穿出独属于他的感觉。
顾长歌凝眸看着苏离,苏离也含笑看着顾长歌。
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以及他所特有的清透和尊贵。下巴微微抬起,华美精致的眼睛中间,眸光凝练千丈烟波。
她又在里面,找到她清晰的倒影。
潋滟而旖旎。
“好久不见。”她微笑道。
眸底波光流转,他一动不动坐于床上,优雅足可入画,声音低沉如玉如珠:“好久不见,小叶子。”
顾长歌看着坐在她的床上不打算挪窝的苏离,索性扯过来一把椅子坐在窗前半丈远的地方,又道:“事情处理完了?”
“算是吧。”苏离视线不离顾长歌,“只剩下些要收尾的小事,倒是用不着我了。”
顾长歌垂眸,“收尾也费不了你多少时日,倒是你这般态度怕是容易出差错。”
“都安排好了,我做事你放心便可。”苏离笑意不减,“更重要的是......”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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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击毙命
第三百一十四章一击毙命
“我想你了。”
顾长歌忽然沉默,良久她坦然一笑,又道:“我也挺想你的。”
这话听着着实像句好话,苏离听来却没有太多感觉。
倒也不是苏离要求有多高,实在是顾长歌的语气太过坦荡,反而让这句话失去了它原有的暧昧之意。
只是见着他时眼底的光亮倒是真的。
心底无声叹了口气,面上却看不出半分失望,苏离眼底波光潋滟,看似跨过山长水远遥遥的距离看向顾长歌:“你倒是实诚。”
顾长歌只当她听不出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到底是没问苏离去做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和隐私,她也不能打着关心的名号去妄自窥探。
按照苏离的性子,若真是应付不了,定然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好些日子没见,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苏离笑道,语气依旧平常,却多了分春雨勾风的缠绵意味,“除了想你却不得见你,其他的,都还好。”
顾长歌又被撩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呢?”苏离十分善解人意地替她解了围,“听人说你这边像是有了大的突破。”
所谓的“听人说”,听得自然也是他留在帝都以及顾长歌身边的人说的。
聊及此顾长歌显然也有了几分话意,心情也又宽慰几分,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你回来的也是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这几天吧,你刚好能赶上一出年度大戏。”
当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就在苏离到了帝都的第二日,早朝上忽然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北齐东平王百里荣平以戴罪之身击鼓鸣冤,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为自己开脱罪名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摆出三年前宫家丞相宫桦叛国并趁机以其罪证污蔑将军府顾家叛国的证据。
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只是出了朝堂之上十几位官员得以窥见东平王所呈上的罪证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见着。
宫姓官员还有先前一并参与行贿受贿的官员们原本就因为丞相受贿一案受牵连而被勒令停职待勘,等得到消息的时候,此事已成定局。
百里荣晨勃然大怒之后已经差人查证百里荣平呈上证据是否属实,并言明若是真相如此,定饶不得宫家满门。
叛国大罪,便是三年前名满天下且兵权在握的顾家将军府否没能逃过满门抄斩的下场,宫家如何能逃得过。
更何况,当日下了朝的一众大臣们虽说对那些证词讳莫如深,却也隐隐透露出那些证据真的是挑不出什么遗漏和不对。
甚至是在有些人看来,单单是根据那些证据,便已经能够定罪。若不是皇上圣明且严谨,哪来的后面这么些在他们看来明显有些多余的动作?
但百里荣晨要的是一击毙命。
他早就派人暗中控制起宫家来,这件事儿一闹开,封锁立即由明转暗,龙骑卫和禁卫军纷纷派至宫府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不得进出。
顾长歌早在百里荣平呈上证据前的一天晚上便已经同百里荣晨看过一遍。
这其中不仅仅是宫桦同东海暗中联系的书信,百里荣平甚至都拿到了东海交给宫家的信物。
那信物乃是东海三大家族特有的沧海玉制令牌。
东海的人向来自恃身份自尊自傲,其上之物多半是岛内自产自销,鲜少流于外世,更不用提其三大家族拿来明示身份所用的尊贵无比的沧海玉。
没人怀疑它的真伪。
再加上那些宫桦亲手所写的书信和信上印章,叛国之罪足可定论。
所以说这份证据真的是足够了,百里荣晨封锁这信证据的消息并表面上派人查证自然有他的心思。
一来,找出并一举清除所有的宫家暗桩;二来,也是想引出一直藏于暗处的黑袍男子――那些和东海脱不了干系的人。
而一直被关在皇宫里的宫桦,已经三天没和外面联系。
不是他不想联系,而是他已经找不到人了。
他埋在皇宫里和百里荣晨身边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挖了出来,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身为丞相对敌千里之外毫无惧色的气度和气势。
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在看到接连几日未见的顾长歌时,还怔愣了片刻。
他的状态和精神更是差到了一定程度,衣衫不整,萎靡不振。
“你怎么来了?”
顾长歌上下打量了一眼宫桦,最后在他对面坐下,悠悠道:“来看看咱们的丞相大人,过得还好不好。”
不提还好,一提宫桦便像炸开了火:“皇上他一昧的把臣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受贿一事是不是真还不成定论,却将臣软禁于宫中,难道就不怕凉了忠臣之心吗?”
“忠臣?”顾长歌嗤笑一声,“丞相这是在说笑话吗?”
“顾业你放肆!”宫桦大喝,“你不过二品将军,竟敢以这种眼神嘲讽于本丞相?”
顾长歌只当他是在瞎咋呼。
她语气淡淡,“丞相大人想出去?”
宫桦被她突然的转移话题给弄得一懵,转过念来想了想难不成是百里荣晨派来服软退步来的?
便压着怒火道:“皇上他这是查清楚了?”
“自然。”顾长歌眸中带着玩味的笑。
宫桦却没注意到她的笑有什么不对,自顾自端着架子拢了拢已经三天没换过的官袍,微抬下巴倨傲道:“既然如此,那皇上人呢?”
他还想着百里荣晨能来亲自请他出去。
做梦呢这是!
顾长歌心里万分嫌弃。
面上却还是笑,“走吧,丞相大人,皇上他正在无极殿等你呢!”
“无极殿?”宫桦疑惑,“又不是早朝,去无极殿做什么?”
“这是皇上专门为丞相大人准备的。”顾长歌好心地提醒他,“毕竟丞相大人的叛国之罪还需要一个像早朝一样的正式场面来审一审,绝不能像三年前顾家一样,冤枉了好人!”
最后五个字,她咬牙一字一顿地说出。
宫桦骇然大惊,满脸惊恐,“什么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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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我不是宫桦
第三百一十五章我不是宫桦
最后五个字,她咬牙一字一顿地说出。
宫桦骇然大惊,满脸惊恐,“什么叛国?”
“哦,我想起来了。”顾长歌一脸“愧疚”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丞相大人这些日子闲置宫中,想来还不知道东平王两日前于早朝检举了您。”
宫桦一脸惊惧不散,下意识地不想听顾长歌后面的话,却在顾长歌面上淡淡嘲讽和愤恨笑意下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声:“什么?”
“叛国之罪。”
顾长歌一字一顿。
宫桦尤遭霹雳之击。
“什么叛国之罪,顾业你在胡说些什么!”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上遮不住的惊惶和失措,“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也是死罪一条!”
顾长歌看小丑似的目光虚虚笼着他,环胸等他歇斯底里地闹完,而后道:“说完了?走吧,无极殿还等着呢!”
“我不去!”宫桦又一脚踹上凳子,两只手却死死扒着桌沿。
顾长歌皱了皱眉,实在是没想到以往以儒雅和博学多智而闻名帝都的宫桦会是这么副模样。
要不是百里荣晨的人一直盯着,她差点就以为这个宫桦是找人假扮的劣质低配版的北齐丞相。
“丞相若是不想动,那我便也只好找人将您请去无极殿了。”顾长歌垂眸扫了眼他扒着桌沿指甲都泛白的手,“识趣点儿,丞相,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宫桦简直要急出一身冷汗,忽然他一下子站直身子,就在顾长歌以为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宫桦面露因希望和期盼却掺杂恐惧而狰狞的表情高呼道:“去找宫月出,本丞相要见皇后娘娘!”
提到宫月出,顾长歌脸上表情更加不耐,眸中隐隐露出深沉和嗜血之意,她忽然大步走至宫桦面前,揪着他的领口微微凑到他面前,果不其然看到他脸上露出惊惧难安的表情,低声道:“丞相大人,别奢望了,谁都救不了你了。”
宫桦被顾长歌近在咫尺的脸上阴森的表情吓得甚至一瞬间不敢说话,只瞪大了眼狠狠摇头。
又听见顾长歌冷笑了一声,接着道:“你,宫月出,还有你们宫家所有人,谁都逃不了,就像,当年被你设计灭了族的顾家一样,谁都逃不了!”
宫桦被顾长歌嘴里突然蹦出来的顾家给弄得一懵,忽然挥手推开身前的顾长歌,“不会的!”
顾长歌顺势松开宫桦的衣领,微微摩挲了下掌心的汗,笑容微淡,笑意却不达眼底,“怎么不会呢?当年顾家‘叛国’,满门抄斩;如今宫家叛国,凭什么又能逃得过去,我又怎么能让你们如愿呢?”
宫桦突然狠狠打了个寒颤,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不可置信地盯紧了顾长歌的脸,入魇般呢喃了一声:“顾业...顾...”
他骤然惊醒,“你和顾家有什么关系?”
顾长歌脸上的笑在宫桦看来无比的渗人,声音也是催魂一样的让人毛骨悚然,她说:“我是顾家送回来,找你们宫家索命的人啊。”
“嘭”得一声,宫桦脚软,勾着凳子一同跌坐在地上。
......
宫桦还是被顾长歌绑到了无极殿。
百里荣晨将那几封书信尽数扔到宫桦面前,双手撑着龙椅,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宫桦道:“宫桦,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宫桦被人强行按着跪在地上,从没有过的狼狈,面如土色,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殿上没几个人在意他这副模样,就算他不来,凭着那些证据也是早就可以定罪的了,现在所有人在意的,是宫家最后的下场。
叛国之罪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就像三年前的顾家一样,一夜血洗也不为过。
可偏偏,宫家多了个宠冠后宫皇后娘娘。
更戏剧性的是,皇后娘娘还有了身孕。
宫家便成了皇亲国戚。
株连九族?
难不成还要算上皇室?
可若是不严惩,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被宫桦污蔑致死的顾家将军府满门忠烈。
毕竟...当初尚为九皇子的百里荣晨,三年前顾家没出事之前,同顾家嫡女也是有过婚约的。
最后,不还是...难逃一死吗?
群臣之中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在顾家灭门,登基为皇的百里荣晨又娶了宫家嫡女之后,所有人便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件事儿,再加上后来宫月出备受恩宠,宫家扶摇直上,便更没有人说出这事儿来讨人不爽了。
而如今三年之后,历史惊人的相似,又该怎么处理?
底下所有人都默默将视线垂于地面,耳朵却竖着,等着听对宫家最后的处置。
百里荣晨无声掐进了掌心。
黏腻的鲜血在拳心漫延开来,他只觉得心口也是血腥一片。
他何尝不想让宫家所有人给顾家陪葬?何尝不想让宫月出为他死去的爱情陪葬?
只是,他不能。
不仅是因为他还需要噬情咒来迷惑背后那些人,更重要的是,这些天他很多次明里暗里试探过顾长歌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宫月出,和那个孩子。
他怎么会猜不到长歌的心思。
她一向鄙视甚至仇视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无论是因为身为原因。
偏偏......
我想让她死。
可是,长歌,你用你的态度保住她的命。
我不愿,却也只能如你所愿。
今后这半生百里荣晨枉顾天下,只为你而活。
便也为了你,做那个全天下最不负责任、却也是你眼里负责任的男人。
“既然如此。”百里荣晨半阖起冷眸微微仰着头,冷如寒冬腊雪彻骨的声音在无极殿空旷而寒凉的大殿内响起,“丞相宫桦叛国之罪定罪,革除丞相之职位,三日后斩首示.....”
“不行!”宫桦后知后觉歇斯底里的声音夺喉而出,他说的是“不行”而不是“不要”。
他满头长发尽散,脸上疲老之态显露无遗,眼底却尽是绝望的疯狂。
“不行!皇上你不能这么处置我!”没有以臣自称,而是“我”,他又道,“我不是宫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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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叫宫烨
第三百一十六章我叫宫烨
“不行!皇上你不能这么处置我!”没有以臣自称,而是“我”,他又道,“我不是宫桦!”
又是一片哗然。
只不过却也没几个人当真,只道是宫桦死到临头,强自狡辩妄想逃过一死。
顾长歌和百里荣晨却因为他这突然的一句话起了心思。
实际上,他们有好几次都有一种错觉,现在的这个宫桦和当年那个名满帝都、儒雅明智的人相差甚远。
后来再看,简直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是没怀疑过,百里荣晨甚至都派人专门去查过,如今朝堂上的宫桦是真是假,这会不会又是宫桦的一个阴谋?
宫桦的强大不在于他的武力和权利,而在于他多智近妖的脑子和心态,所以百里荣晨在查的时候,除了宫桦有阴谋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现在看来,莫非是他有所疏忽?
底下宫桦还在挣扎,“我不是宫桦,所以犯了叛国大罪的人也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皇上你不能杀我!”
威胁到了生命,宫桦面上难掩疯狂和恐惧,但说起话来倒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百里荣晨感觉场面隐隐又要失控的趋势,长臂一挥,沉声道:“宫桦情绪失控,来人,先将人压下去。”
压制宫桦的人自然是言家卫派来的,压至的地方自然也不是寻常的牢房,言臻收到百里荣晨的指示,直接将人压倒了龙泽殿后面的暗室。
顾长歌跟着百里荣晨来了龙泽殿的时候,宫桦已经冷静了下来。
更准确点儿来说,它是整个人都消沉的下来。
宫桦颓废地坐在地上,眼皮也半耷拉着,不知道看的是哪,连百里荣晨和顾长歌进屋,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你是谁?”同顾长歌对视一眼,百里荣晨对着宫桦开门见山地道,“和宫桦有什么关系?”
地上的人听了宫桦这个名字才有了反应,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你怎么就相信我不是宫桦?”
顾长歌走上前看着他道:“宫桦可没你这么蠢。”
“是啊。”他突然笑了一声,目光也回神过来满是自嘲和讽刺,“你们所有人都对宫桦推崇备至,而我,就注定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顾长歌眸子微动,直觉他接下来的话会是重点。
“你和宫桦到底什么关系?”百里荣晨又道。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是宫烨。”
半晌又道:“宫桦一母同胞的...弟弟。”
在场人皆是惊讶。
从来没听说过宫桦有弟弟?
宫烨笑了一声,“怎么,是不是没听说过?”
百里荣晨抿唇不语,他想他大概能猜到些什么。
双生子向来被看做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想来当初宫桦和宫烨的爹娘是为了保住名声一类的考虑放弃了弟弟宫烨。
可是为什么,被放弃的宫烨还活了下来?
宫烨看着眼前几人面不改色的表情,忽然又道:“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活了下来?”
没等他们表态,宫烨又半是倾诉半是宣泄的意味笑了笑,笑意甚是复杂,“毕竟虎毒不食子啊。”
“更何况,我生来还是个残废。”
宫烨语气反倒多了一丝苍凉,收了双腿盘于地上,又道:“我生来便有腿疾,再加上双生子向来不吉利,我自然而然就成了被抛弃的那个...只是我那爹娘还有些为父为母的舐犊之情,便把我锁在了房内,三十余年不曾出门。”
他在说到“父母爹娘”一类的词时没有半分孺慕的感情,甚至还多了份嘲讽和怨恨,而在提到“哥哥宫桦”时,才有了浓重的敌视和嫉妒。
“凭什么,他宫桦就能活在爹娘舐犊情深的怀抱里,活在世人艳羡的目光里?”他声音骤然拔高,喉咙嘶哑出摩擦一样的声音,眼睛里满满都是疯狂的恨意,“我这样都是他害的,他却没有半分愧疚,还把自己看做是圣人似的施恩者来可怜我,凭什么?啊?凭什么!”
宫烨忽然双腿施力作势要起身,却被别着的双腿压了下去,双掌撑在地上,满头长发垂于脸颊两侧,其中隐隐可见几缕白发,很是狼狈。
百里荣晨早在发现宫烨想要动作之前便先一步将顾长歌护在了自己身侧,做出戒备的状态,冷眼直对宫烨,“所以,你就把他杀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能被关在房内三十多年不见光,不死也绝对会疯,眼下看宫烨这么副病态疯狂的模样,便也能窥见当年他的情形。
一个疯子,想要杀一个人,还是一个毫无防备的人,真不是难事儿。
“为什么要杀了他?”宫烨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病态而诡异他笑容,“他关了我多少年,我便也关他多少年。关在暗无天日的暗室里,眼睁睁看着我毁了他的所有却无能为力,这样,不才是最好的吗?”
顾长歌抓住关键,“宫桦还没死?他现在还被关在丞相府?”
“不啊。”宫烨低下头,“没熬过去,他死了。”
顾长歌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百里荣晨却抓住另一个关键点,“你若是想杀了他倒是有可能,但想凭一人之力关住他并骗过所有人根本不可能,一定有人帮你。”
宫烨突然呵呵笑起来,“确实有些人不信我,可那又怎么样,不相信便去死好了,宫桦那个伉俪情深的夫人就是被我在他面前凌迟而死的,一共三百一十四刀,死的时候连脸都看不出来了。”
顾长歌忽然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
脑海中灵光一现,她又问道:“你的腿疾是谁给你治好的,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你。”
“我的腿疾是从娘胎里带下来的毛病,你觉得有能力给我治好的人这全天下又能找出几个人?”宫烨阴森森笑了笑,看着顾长歌的目光透着诡异的玩味,“你觉得,会是谁在帮我?”
顾长歌看着他的笑,突然有了一种猜测。
她从百里荣晨身后站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宫烨,忽然问道:“三年前,设计顾家的人,是你,还是宫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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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当年真相
第三百一十七章当年真相
如果帮助宫烨从宫桦手里夺权成功的是东海那些人,那么很难不让人怀疑,三年前设计顾家的人究竟是宫烨还是宫桦。
她眸光微闪,虽然宫家和顾家有灭门之仇,但这并不妨碍当年所有人对宫桦这个人本身的人格魅力的欣赏。
甚至当年他的父亲和哥哥,对宫桦也是赞不绝口的。
顾长歌回忆以前他记忆里的还有世人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宫桦,想着他并不像是那种背后砍人一刀的阴险之人。
“和你们家结仇的人,可不是我。”宫烨扯了扯嘴角,说完这话先是看向了百里荣晨。
顾长歌一愣,原本对他突然看向百里荣晨的目光还有些不解,一刹突然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是“你们顾家”。
这是临到死了,还想着挑拨她和皇帝的关系?
只是并不如宫烨所愿,百里荣晨没有任何反应,一点儿也没有宫烨所猜想的那般被人欺骗之后的帝王之怒——百里荣晨这是都知道了?
顾长歌之前便已经和百里荣晨说开了这些事,自然不怕宫烨这临时起意的一招,却让明处暗处的言家卫纷纷错愕和惊喜——顾业是顾家人?
百里荣晨一双眸子中沉静无波,再看的仔细些只觉比平日里更深沉了点,他负手而立,声音里满是压迫地半威胁道:“老实点儿。”
宫烨忽然又挫败地低头一笑,“三年前同东海联手设计你们顾家的,确实是宫桦,只是后来不知道两边出了什么事闹崩了,最后倒是让我占了便宜。”
“你说宫桦死了。”顾长歌道,“什么时候死的?”
宫烨一愣,仔细想了想也没有隐瞒,直接道:“就在前些日子襄城平和县的金矿一事闹开了那一段时间,关着宫桦的那个暗室出了意味,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宫桦就在里面自然是给烧死了。”
联系上时间点,顾长歌垂眸轻笑,“你就那么确定他死在了那场火里?”
宫烨倏忽抬头,“你什么意思?你说宫桦逃出去了?不可能!”
他使劲摇着头,看着是在否定顾长歌,心里其实清楚是在“说服”他自己。
宫桦这个人太可怕,就连宫烨从得知他被烧死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在怀疑,那个人究竟有没有死。
如果真的没有,那么,他早晚会回来找他报仇的。
宫烨可没忘记,在他在宫桦面前凌辱大夫人和他的儿子宫旸晟的时候,他眼中那种嗜血的阴暗。
宫烨咬住牙,还是不敢相信宫桦没死这种可能。
“怎么不可能。”顾长歌偏偏不如他的愿,轻声道,“就在那段时间,襄城平和县,我还见过他呢。”
“你在怕他回来找你报仇吧?”顾长歌又笑着问。
宫烨死死瞪着顾长歌。
顾长歌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你以为就算他没回来找你,你还能逃得过一死?”
“我没罪,凭什么判我死!”宫烨头发都甩的生风,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转向百里荣晨,声音有些发颤,“皇上,叛国的是宫桦,和我没关系,你不能平白无故地杀我!”
百里荣晨看死人似的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走出龙泽殿,头也没回地道:“好好看着他。”
走出龙泽殿,顾长歌落后百里荣晨一步远的地方,冷不丁他忽然转身,她正想事情没注意差点儿撞进他怀里。
百里荣晨双手扶住顾长歌的胳膊,手上力度欲重又轻,久久不愿拿开。
顾长歌被胳膊上那灼热的触感所惊,猝不及防再退后一步。
百里荣晨自然感受到她的挣扎,心上苦涩难言,指尖微颤着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下她的衣料,终是松开了手,负于身后,攥得极紧。
“方才想什么呢?”百里荣晨低沉的声音透露不出任何情绪,“走路都不注意着点儿。”
顾长歌叹了口气道:“皇上想必也猜到了吧。”
“宫桦?”
“嗯。”顾长歌点头,神色有些复杂,“他应该就是我们在襄城土匪窝里遇到的那个神秘的二当家了吧。怪不得总让人觉得熟悉,还有,对宫月出这么照顾。”
“那你觉得他是真的死了吗?”百里荣晨又问。
顾长歌摇头,“宫桦这个人,绝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宫月出不也是逃出来了吗?”
百里荣晨静默半晌,良久又问:“你要去找他?”
“当然。”顾长歌紧了紧拳头,半晌又松开,“灭门之仇尚未得报,我自然不会放过他的。倒是你,想好怎么处置宫家了吗?”
明知道顾长歌这话问得坦荡,百里荣晨却没办法坦坦荡荡地回答。
顾长歌以为是问到了他的忌讳,想来他应该是正在为宫月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发愁的时候,抿了抿唇安慰道:“总归是有法子的。”
她抬起手,原本想去拍拍他的肩膀,才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已经是北齐的皇帝,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君臣,实在是容不得她的“放肆”,动作僵了僵又放下,心中微微有些尴尬,倒也没表现出来。
百里荣晨却觉得不知所措和心慌,她早就习惯了两人之间的君臣之别,他却还怀念并奢望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可能。
那是一种真正无法解脱的绝望。
却又沉溺其中,不可脱身。
百里荣晨忽然像是受了蛊惑一样地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想要摸摸她的脸。
想要不顾一切地抱住她。
想要像以前一样亲吻她的额头和眼睛。
看她双颊泛着微红,眼睛却像藏了满天星光,亮得他整颗心都沉沦。
顾长歌退后半步。
忽然被人从身后揽住腰身。
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原来小叶子头上有片叶子。”苏离带笑的声音优雅而惑心,“我拿下来就好,就不麻烦皇上了。”
百里荣晨微微抬起的手还没有放下,双眸却已垂下。
是他,逾距了。
顾长歌还没说话,又听见苏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些黑袍人,有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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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对他动心
第三百一十八章对他动心
顾长歌还没说话,又听见苏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些黑袍人,有动作了。”
顾长歌就这点好,一旦提到她在乎的正事儿,其他无论什么都得靠边站,当即便将苏离和百里荣晨的那些花花心思给扔到了一边儿。
“皇上,臣得去一趟看看。”顾长歌对百里荣晨颔首示意自己要退下,转头看向苏离,又道,“走吧,是林家出了什么事?”
“林家尚在隔岸观火,不敢妄动。”苏离边摇头边有意无意瞥了一眼直愣愣站在原地的百里荣晨一眼,转而对上顾长歌微微凝重的眸子,又道,“是那些人忍不住出手了。”
顾长歌走得极快,“想来是打听到宫桦的消息了。”
苏离虽然不太清楚这些天顾长歌和百里荣晨都从宫桦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也不知道进展到了那种地步,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和顾长歌一起对上那些黑袍男。
百里荣晨默默看着顾长歌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他而去,不想去看却固执地几近自虐式的不想转开视线。
便只是看看她,也是好的。
一直到两人彻底离开,百里荣晨收回视线,半晌重重呼出一口压抑至极的气,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他也该为她做些什么了。
如今宫桦行踪未定,他得在她忙那些黑袍男子的事的时候,找出宫桦来。
不急不缓的步子压着龙纹袍角,他的动作忽然一僵。
百里荣晨忽然想起来先前顾长歌在跟他提起清风寨那些日子的时候,说的是“我们在襄城土匪窝里遇到的那个神秘的二当家”?
她这是知道了…当初陪在她身边的那个“言萧”其实是他假扮的?
那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想的?
百里荣晨心里忽然进了一缕光――会不会是长歌她…知道了他已经“醒”过来了?
手指无声抓住丝锦,黑金色经纬纵横,似他心上此时无限复杂。
似有茧重重包围上来,和那些翻涌不休的心事凛然相遇,再然后,抵死缠绵,无休无息。
而他,画地为牢,在那层层叠叠的心事和茧中,埋葬自己。
百里荣晨微微仰头向天,抓着衣侧的手渐握成拳,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晕出两弯阴影,如他心头长久不散的昏暗。
是他想多了吧…
就算长歌她已有察觉,认出了他,也只会觉得他是不放心襄城形势才亲自前往,怎么会以为是他想她也担心她才跟了上去。
若不然,她也不会方才毫不掩饰地表示自己已经知情。
她一向坦然自若,又理智地可怕,却从不自知,这种下意识的坦然和理智,往往最是伤人于无形。
静默良久,他睁开眸子,重新面无表情。
是他活该。
……
顾长歌和苏离此时已经出了皇宫。
两人直奔将军府。
顾长歌目光轻描淡写地从皇宫方向收回来,淡淡问道:“那些黑袍人又有了什么动作?”
“大概昨日夜里子时,有大约五人左右――当然不排除还有更多人,只是苏壹他们没能发现――进了丞相府。”苏离道,“他们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也或者是在找人,苏壹他们不敢打草惊蛇,便只是盯着他们。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便离开了丞相府。”
顾长歌在于苏离齐肩的身侧站立,微微眯了眯眸子道:“离开时可曾带走什么?”
“空手而来,空手而去。”苏离目光在顾长歌脸上游移一圈忽的轻轻一皱眉,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手帕,递到顾长歌跟前,“擦擦额头上的汗――我觉得丞相府该是有什么秘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顾长歌看着苏离清透明澈的双眸,抿了抿唇,而后从苏离手里接过手帕,随手在额头上抹了两把,便见他微皱的眉头放了下去,眸中也有了几分笑意,垂眸半晌道:“苏离,我想我能够确定了,害我顾家之人,绝对是东海。”
她抬起头,透过阁楼上的窗子遥遥望向东边海上的位置,又继续道:“我虽然至今不知道东海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夺我顾家百十条人命,但这仇是不能不报的。”
“你也知道绵延千年的东海一直以来便为五洲大陆上的世代君王所忌讳,从不敢轻易招惹,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和我以前为你做的和将来为你做的有什么牵扯和联系。为你做什么那是我的事,和你,和东海又有什么关系?”苏离忽然打断她,眸中笑意已经消散的毫无踪迹,此时还带了愠怒和不满,“小叶子,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这么久以来,你经历过什么,你要做什么,我只是看着,从来不过问一二。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说,我也知道有些伤疤一旦触碰便也觉疼痛,我舍不得你疼,所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小叶子,这些,你知道吗?”
顾长歌沉默的站着,哑口无言。
“你知道。”苏离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可是你从来都装作不知道。”
“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的感情,又或者,不知道该怎么放下旧人和旧事,双手接受一段新的感情,索性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无视,甚至拒绝我的接近和窥视。”
“为什么?”苏离站在顾长歌对面,两人站得极近,只需要他一低头,便能抵着她的额头。
顾长歌想要后退一步,却在苏离目光下一动不动。
“为什么会因为曾经一段失败的感情,便否认这世上所有的真心?”
“你什么都不知道。”顾长歌忽然低声说了句,随即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推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对百里荣晨余情未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为一个虚实不定的东海而放弃心中长久以来的坚持;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心就像一块石头,刀枪不穿,我什么都不知道。”苏离向前又走了一步,一字一顿地道,“但我知道,顾业,或者叫你,顾长歌,你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我动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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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会等你
第三百一十九章我会等你
苏离向前又走了一步,一字一顿地道,“但我知道,顾业,或者叫你,顾长歌,你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我动心过。”
“你承认,还是不承认?”
苏离又往前走了一步,垂眸死死盯住了顾长歌。
一向风姿清逸、潇洒自如的男子此刻眼中万般执念纠缠,目光灼热。
顾长歌再没后退半步,抬起头对上苏离的视线,“是,我承认。”
苏离眼中光亮骤起,却等来顾长歌紧接着的下一句话。
“但是,苏离,我们之间,没有未来。”
“那你和百里荣晨之间就有未来吗?”苏离一把抓住顾长歌的手腕,手上力度从未有过的重,快要将顾长歌的腕骨碾碎,“凭什么是他?”
顾长歌看似随意的拂了一下苏离握着自己的手,苏离一时怔愣松了手,听顾长歌又道:“不是他。”
“我既然能对你动心,定然是心中已经放下那段过往。”顾长歌垂眸,手上锦帕微攥,“我们之间,和百里荣晨无关。”
苏离忽然又抬手扶住她垂于身侧的两边胳膊,渐渐收紧。
顾长歌看着他阳光下容色清透雍容,矜贵淡漠,其上一双清澈而深不见底的眸子最是亮眼。
她觉得那双甚是好看的眼睛里藏了这世间清透的水晶,通透而深明,一如他心事两端,尽数覆于她手,毫无保留地,交于她的手上。
她如何能担得起这么深重而无暇的情谊?
他的深情,不该被寄予她一个短命鬼的身上。
还有不到三年多的时间。
北齐宫家尚未完全解决,更何况,还有海的那边高深莫测传承千年的东海,她的时间,未必能留给他多少。
倒不如尽早地斩断绮念,留他一颗永久通透、不染风霜凄楚的心。
苏离箍着她的胳膊,让顾长歌往自己身前靠,轻声问:“那什么叫,没有未来?”
顾长歌沉默。
就在她以为苏离又要继续追问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他拥进了怀里。
苏离双臂揽于她的身后,紧紧搂着她,下巴也靠在她的颈窝轻轻呼吸。
顾长歌罕见的没有任何挣扎。
便听见苏离轻柔也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只要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便足够了。
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等你。”
然而他一双眸子里,淡淡苦楚淡淡忧惧。
顾长歌心旌微动,微闭的眸子睫羽也微颤。
你有足够的时间,我却未必有。
旁人看来最是简单也长情的陪伴,是我这一生无法奢望的羁绊。
顾长歌轻轻推开他,两人相拥的空隙里,随即涌进些许长风,鼓荡她心上心事如叠。
她将方才苏离递于她的手帕又攥紧了些,淡淡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这帕子我会洗过之后再还给你,还有...”
她转过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并未回头再看他一眼。
转至门口,她的声音微哑微沉,也像灌进了寒风几许,“苏离,我并未喜欢你。”
苏离默然,立于窗前看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阁转角,消失在丛木深深,消失在他视线所及之处。
她微微侧过来的半边脸颊如玉如珠,伴着澄透明净的日光盈亮暗影深处,却驱散不去她眸中索然萧散。
她强大、无畏、坦荡和磊落,她睿智、淡然、宁静和大气,这是一个行走乱世却毫不逊色于任何男子的女子,用心境之旷朗去丈量这世上无限之可能。
因为她无惧失去,所以她拥有无限。
可也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有,所以才挪不开一丝一毫的角落,安放他毫无保留双手捧上去的满心爱意。
室内除他之外再无别人,良久后,他轻声道:“无妨,我等你。”
......
顾长歌离开两人所待的阁楼之后便遇到了王鑫。
王鑫迎上她,“去丞相府?”
顾长歌神色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鑫侧着头看了顾长歌半晌,两人往丞相府的方向走,他忽然问道:“真的没考虑过苏离吗?”
顾长歌动作未停,目光却微钝,“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想来是王鑫在楼阁外面听到了什么。
“苏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王鑫道,“如今宫家已是颓倒之势,不可挽回,报仇之事已成一半,至于东海,形势未明不宜冒然出动,你也该是时候想想别的了。”
顾长歌置若罔闻。
“长歌。”王鑫轻声劝她,“是时候,该放下一些东西了。”
顾长歌漫不经心勾了勾袖囊中的手帕,又道:“与其劝我放下,倒不如好好理一下自己的心事。”
王鑫倏忽一怔。
顾长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问题,叹了口气,“阿鑫,方才说的话是我无心之过,但我是真的也想劝劝你,有些事,既然无果,不如放一放。”
沉默半晌,王鑫忽的一笑道:“我们啊,彼此都是半斤八两。”
顾长歌没有接话,不动声色地将手帕重新塞回袖囊里,她停下步子,“到了。”
前面不过十几丈之远便是丞相府正门,此刻被皇宫里派来的禁卫军和龙骑卫重重包围着,顾长歌隐约之间还能窥见几张言家卫里还算熟悉的脸。
“从哪进去?”顾长歌侧头问王鑫。
他们的目的是探查丞相府里的秘密,自然不宜惊动任何人。
王鑫眸光微转,转身往左边走去,“跟我来吧。”
他们两人走的是通往丞相府里面的一条暗道。
这条暗道是王鑫两年前偶然发现的,直通丞相府宫桦的书房。
很让他疑惑的是,宫桦似乎并不知道这条暗道。
也是因为这个疑惑,他在最开始发现这条暗道的时候都不敢轻举妄动,仔细观察了大概有半年的时间,确认宫桦是真的不知道之后才敢走了两次。
只是不知道宫桦太过谨慎,还是已经察觉到什么,这个书房也没用过几次。
里面王鑫无声无息进去过几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都没有,后来便淡了这份心思。
这个暗道也是半年以来第一次进入。
担心这暗道已经被人发现,王鑫和宫桦走得很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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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宫府暗室
第三百二十章宫府暗室
一路上,王鑫将心中的顾虑和算计尽数说给了顾长歌。
顾长歌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皇宫里关着的那个人其实是宫烨,所以才没发现这个密道,也不喜欢待在宫桦的书房里
只是,这些该不该告诉王鑫?
不是她信任他,而是这件事儿牵扯太多,她每走一步都需要仔细考量才好下决定。
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她道:“不用再这么小心了,阿鑫,这条密道应该没问题。”
她虽说的是“应该”,但眼底的确信和淡定坦然是无疑的,王鑫眸光微闪,挡在顾长歌身前的身子微不可见地一动。
顾长歌就知道,单凭王鑫的敏感和心智,怎么会察觉不到些什么。
她目光毫不躲闪,迎上王鑫昏暗密道中稍黯的视线,道:“阿鑫,有些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她既然这么说了,王鑫心里也算是有了着落,也明白她自然是有她的顾虑和想法,便也没多问。
隐隐挡在顾长歌前面的身子半侧,让顾长歌走过来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接下来的一段路便也没那么多小心和谨慎,很快便到了丞相府里的书房。
书房似乎真的是荒废很久了,宫烨怕出什么意外,连清扫的侍俾小厮都没让进过几次,久而久之一间书房也就落满了灰尘没再有几个人放在心上了。
但现在不一样,饶是屋内依旧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顾长歌和王鑫可以确定,这个房间绝对被人进来并且搜查过不下三遍,还是就在三天以内。
想想也是,宫家丞相府被封锁,龙骑卫和言家卫想要搜什么东西自然不会放过这件书房。
就算荒废已久,又怎样?
说不准是宫烨刻意掩饰自己对这件书房的重视呢?
什么都有可能,所以什么都不能放过。
就算百里荣晨会放过,后面的势力千方百计躲过皇帝的封锁和视线进了这重重包围的丞相府断然也不会放过这件书房。
王鑫淡淡扫了几眼书房里不是很明显被动过的地方,转头对顾长歌道:“长歌,我们要不要再搜一下这书房?”
“我对丞相府根本不如你了解的深。”顾长歌淡淡摇头,“还是听你的吧,你有什么意见?”
王鑫唇角微弯,漠视一眼那些角落,“这书房我来来回回一年多的时间搜过无数遍,最后只找到一条通往丞相府外的密道和这书房底下的一个暗室。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暗室?”
王鑫面上笑意减少,眸中却依旧浅浅泛着温和的粼光,他又道:“这暗室里面机关繁多大抵是以前宫桦用来藏些极其重要且见不得人的东西的,只是等我找到并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明显有被破坏的痕迹,同样的,什么东西都没能找到。”
“也就是说,这个暗室和书房一样,都没有什么价值?”顾长歌皱着眉想了想,“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宫桦不来这个书房和暗室,自然还会有别的地方能让他来秘密处理些什么事。”王鑫往外面看了一眼,瞥见窗前闪过极快的一道阴影,“只是他隐藏得极深,我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察觉到了什么。”
“走,我们去那!”王鑫牵了牵他的袖子,示意她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注意这点儿,我们首先得避过外面这些人的眼睛。”
顾长歌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的轻功本就卓绝,再加上顾长歌和言家卫太过熟悉,甚至曾经还未言家卫的某些训练方式做过贡献,里面的一些“道道”还是清楚的,想要避开他们对顾长歌来说实在是算不上太难的事。
两人速度极快,身形几个闪越之间便已经到了王鑫所指的地方。
顾长歌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打量了几眼这个“传说中”能让原先情深似海的丞相大人变心的二夫人的楼阁。
“是不是猜不到。”王鑫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凉薄的目光扫了一眼面前精致奢华的凝兰苑。
曾经的宫桦自诩痴情种,对风姿卓绝的大夫人一见倾心娶回了家,还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便也因着这个,自己那个醉酒之下被“幸”了的母亲生下孩子之后落了个秘密处死的下场。
明明是宫桦自己犯的错,最后却把罪名尽数推到了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就算再情深又怎样,不还是没担当?
再说了,如今那所谓的情深不也成了个笑话吗?
比如说,眼前这个极近奢华的凝兰苑。
他又嗤笑了一声,拉着顾长歌闪身进了屋子里面。
自从丞相叛国一案定罪以来,原本被禁足丞相府的左右人第一时间被全部抓进了皇宫的大牢里,这凝兰苑自然也是空无一人的。
进了屋,王鑫也不多做徘徊,直接领着顾长歌往内室走。
边走边道:“这凝兰苑深处另有天地,连乔书言都不知情。”
“宫桦瞒着她?”
“自然。”王鑫眸中冷笑,“宫桦这个人心思深似海,恐怕是谁都信不过,这凝兰苑应该是被他算计在内的。再加上乔书言也是个工于内宅,别处什么都不顶用的白目,又盲目信任和爱慕自家丈夫,哪会想到她这凝兰苑暗藏天地。”
顾长歌眸子轻动,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长歌没回话,王鑫心里也藏了事便也没多说,沉默间两人便到了暗室入口处。
“到了。”王鑫低语一声。
随即便见他在紫檀木深兰明绣屏风后面置于雕花椅边上一个并不显眼的冻青釉双耳瓶上以某个角度转了转。
一阵轻响之后,屏风前半寸远的地方,地面上显出一个楼梯道通往地下的密道。
顾长歌忽然抽了抽嘴角,真是...没有诚意的机关...
【请假凑数小番外,明天就会补上哒】
顾长歌睁开眼,看见一个背影,一个美人的背影。
那背影于朦胧雾气后,一袭白衣,曳地生姿,在烟雾缭绕中平添一丝神秘。
他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倾泻而下,似是无风自动,恍惚间有云的飘逸,柳的柔然和风的潇洒。那在发梢微微挑起的弧度,使得氤氲雾气后的人儿更添一抹妩媚和风流。
“可是醒了?”
那声音醇厚如经年酿造的桃花醉,流转了时光的深沉而带有一丝看透世事纷繁的慵懒,不经意间便能醉了满梦的琦思。
然而顾长歌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因为,“美人”竟然是“美男”。
下一刻,“美人”转身,嘴角含笑。
第一眼,顾长歌有片刻的怔愣。
有一种沧桑,无关岁月,只因心事。而他的心事,遥及万里江山,九重宫阙,让人一眼望不到边。所以寻常人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被惊艳,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气质,而非“美貌”。
显然,“美人”被她“你竟然是男人真是够了感觉不会再爱了”的表情愉悦,虚浮衣袖,一派魏晋风度,顺带着说出一句带有明显惊悚色彩的话:“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顾长歌皱皱眉头,挑眉看向他。
“你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你应该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美人边说边动了动身子,一步步向席地而坐的顾长歌走来。
一挥手,雾气散去。
顾长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尖削下巴,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沉潭般的眼睛,静朗而幽微,浮云迤逦后俯瞰凡尘烟火、万里江山。
只不过顾长歌无心欣赏。
她整整掖在脚边的衣角,看了那“美人”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能让我再活过来。”
听到这话,美人挑眉,勾唇道:“你果真有些意思。不错,我确实能让你活过来,可我偏偏不想这么做,你能怎么办?”
“你想我用什么和你交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长歌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奢望什么上天眷顾。
果然,美人眼底闪过赞赏,说道:“一世换三年。”
“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用你的下一世换三年重生,然后你的下一世,归我。而你,就少了一世的轮回。”美人轻笑,“如何,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交换!”顾长歌没有片刻的迟疑。
看她这么爽快,美人倒是不乐意了。“你真不再想想?”
“嗯。”顾长歌起身,点头,“这一生踏马河川,底定江山。于锦绣长卷上挥毫写意,不过道一句我爱他,只是我守住了他的江山,却没能守住他的心。我没能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给他温暖,所以他爱上别人也并非不可理解。”
顾长歌双眼望着虚空中的某处,接着道:“我只是恨他、怨他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面对我顾家上上下下,忠心耿耿的一百多人,不问一句便是满门抄斩,他如何对得起我顾家,对得起为他苦守江山的我?”
许是她刹那间转过来的眼神太锐利,美人竟一时无言,顾长歌也低眉不语。
许久,便只听美人低叹一声:“你倒是看的透彻...”说完,他又叹息一声,独留两处静默。
面对面,两人长久的沉默着,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而烟雾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二十三年韶华倾负,结束于他手中,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如束丝般缠绕在顾长歌的脑海中。
世事如这天地一般如此空旷,容得下那山峰雷雨、落日长远,而世事又如此狭隘,容不下阴谋算计,假意虚情。
“你想回去,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吧?”
“不是!”看着美人怀疑的目光,顾长歌顿了顿,接着说:“至少不全是。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清楚我不是那种视爱情为全部的女人。就像我爱他,却也爱自由。所以宁愿为他守江山也不愿嫁入宫中,在那空看年华老去而终无所成。我很理智,所以我回去更多是为了顾家。那是我荣辱与共、牵念一生的顾家,它光明磊落,伫立不衰,容不得任何宵小之辈的诋毁。这是我作为顾家子弟的责任,也是使命。”
“他为你虚掷后宫,你...”
“你想多了。”顾长歌垂眸反驳他,“其实我以前也曾想过他不曾纳妃是为了我。可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像他那样骄傲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和一群没有感情的女人虚与委蛇,他不纳妃,只是还未曾等到他想要的人,或许那人曾经是我,然而现在不是。”
顾长歌闭上眼,想象着那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的男女。那个男人,是让她爱了一生、敬了一生,却也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因为曾经清醒的爱过,所以便能承受他的背叛和离去。
“你就这么确定他不爱你?”
顾长歌唰的一下转头看向美人,“什么意思?”
“男人嘛,谁还不犯个错...”
顾长歌笑了,“所以,我哪天杀了你全家,也可以说是风流犯的错?”
“呵,你倒是个有本事的...”那语气不像嘲讽,倒是像一种历经风霜的自嘲。
“不过得让你失望了.......”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沉默。
他的正经来的突然,顾长歌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气氛一时沉闷。
弹指流年,千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岁月装饰了他的窗棂,无分古今,却写尽悲欢。恍然还是昨日刻上心版之深深烙印,转瞬今日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无处不在却又遥不可及。
半晌,顾长歌打破了这沉默:“我的两世给你,换我六年重生。”
“可是想好了?”
“自然。”
“不过......”美人扫了顾长歌一眼,继续道,“你这问题稍微有些难办。”
听闻此言,顾长歌眸色渐深。
他挑了挑眉,继续道:“你这身体像是不能再用了,倒也不是因为三年埋土的腐烂......”对上顾长歌的视线,他神色若有所悟,“而是你那魂魄与身体契合度委实不高,就算三年前免于灭门一难,你怕是也难再活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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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顾长歌睁开眼,看见一个背影,一个美人的背影。
那背影于朦胧雾气后,一袭白衣,曳地生姿,在烟雾缭绕中平添一丝神秘。
他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倾泻而下,似是无风自动,恍惚间有云的飘逸,柳的柔然和风的潇洒。那在发梢微微挑起的弧度,使得氤氲雾气后的人儿更添一抹妩媚和风流。
“可是醒了?”
那声音醇厚如经年酿造的桃花醉,流转了时光的深沉而带有一丝看透世事纷繁的慵懒,不经意间便能醉了满梦的琦思。
然而顾长歌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因为,“美人”竟然是“美男”。
下一刻,“美人”转身,嘴角含笑。
第一眼,顾长歌有片刻的怔愣。
有一种沧桑,无关岁月,只因心事。而他的心事,遥及万里江山,九重宫阙,让人一眼望不到边。所以寻常人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被惊艳,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气质,而非“美貌”。
显然,“美人”被她“你竟然是男人真是够了感觉不会再爱了”的表情愉悦,虚浮衣袖,一派魏晋风度,顺带着说出一句带有明显惊悚色彩的话:“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顾长歌皱皱眉头,挑眉看向他。
“你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你应该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美人边说边动了动身子,一步步向席地而坐的顾长歌走来。
一挥手,雾气散去。
顾长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尖削下巴,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沉潭般的眼睛,静朗而幽微,浮云迤逦后俯瞰凡尘烟火、万里江山。
只不过顾长歌无心欣赏。
她整整掖在脚边的衣角,看了那“美人”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能让我再活过来。”
听到这话,美人挑眉,勾唇道:“你果真有些意思。不错,我确实能让你活过来,可我偏偏不想这么做,你能怎么办?”
“你想我用什么和你交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长歌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奢望什么上天眷顾。
果然,美人眼底闪过赞赏,说道:“一世换三年。”
“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用你的下一世换三年重生,然后你的下一世,归我。而你,就少了一世的轮回。”美人轻笑,“如何,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交换!”顾长歌没有片刻的迟疑。
看她这么爽快,美人倒是不乐意了。“你真不再想想?”
“嗯。”顾长歌起身,点头,“这一生踏马河川,底定江山。于锦绣长卷上挥毫写意,不过道一句我爱他,只是我守住了他的江山,却没能守住他的心。我没能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给他温暖,所以他爱上别人也并非不可理解。”
顾长歌双眼望着虚空中的某处,接着道:“我只是恨他、怨他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面对我顾家上上下下,忠心耿耿的一百多人,不问一句便是满门抄斩,他如何对得起我顾家,对得起为他苦守江山的我?”
许是她刹那间转过来的眼神太锐利,美人竟一时无言,顾长歌也低眉不语。
许久,便只听美人低叹一声:“你倒是看的透彻...”说完,他又叹息一声,独留两处静默。
面对面,两人长久的沉默着,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而烟雾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二十三年韶华倾负,结束于他手中,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如束丝般缠绕在顾长歌的脑海中。
世事如这天地一般如此空旷,容得下那山峰雷雨、落日长远,而世事又如此狭隘,容不下阴谋算计,假意虚情。
“你想回去,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吧?”
“不是!”看着美人怀疑的目光,顾长歌顿了顿,接着说:“至少不全是。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清楚我不是那种视爱情为全部的女人。就像我爱他,却也爱自由。所以宁愿为他守江山也不愿嫁入宫中,在那空看年华老去而终无所成。我很理智,所以我回去更多是为了顾家。那是我荣辱与共、牵念一生的顾家,它光明磊落,伫立不衰,容不得任何宵小之辈的诋毁。这是我作为顾家子弟的责任,也是使命。”
“他为你虚掷后宫,你...”
“你想多了。”顾长歌垂眸反驳他,“其实我以前也曾想过他不曾纳妃是为了我。可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像他那样骄傲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和一群没有感情的女人虚与委蛇,他不纳妃,只是还未曾等到他想要的人,或许那人曾经是我,然而现在不是。”
顾长歌闭上眼,想象着那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的男女。那个男人,是让她爱了一生、敬了一生,却也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因为曾经清醒的爱过,所以便能承受他的背叛和离去。
“你就这么确定他不爱你?”
顾长歌唰的一下转头看向美人,“什么意思?”
“男人嘛,谁还不犯个错...”
顾长歌笑了,“所以,我哪天杀了你全家,也可以说是风流犯的错?”
“呵,你倒是个有本事的...”那语气不像嘲讽,倒是像一种历经风霜的自嘲。
“不过得让你失望了.......”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沉默。
他的正经来的突然,顾长歌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气氛一时沉闷。
弹指流年,千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岁月装饰了他的窗棂,无分古今,却写尽悲欢。恍然还是昨日刻上心版之深深烙印,转瞬今日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无处不在却又遥不可及。
半晌,顾长歌打破了这沉默:“我的两世给你,换我六年重生。”
“可是想好了?”
“自然。”
“不过......”美人扫了顾长歌一眼,继续道,“你这问题稍微有些难办。”
听闻此言,顾长歌眸色渐深。
他挑了挑眉,继续道:“你这身体像是不能再用了,倒也不是因为三年埋土的腐烂......”对上顾长歌的视线,他神色若有所悟,“而是你那魂魄与身体契合度委实不高,就算三年前免于灭门一难,你怕是也难再活三年。”
顾长歌瞳眸微张,这话看似云里雾里,但顾长歌知道其中意思。
她是穿越而来。
在真正的顾长歌十五岁命丧战场的时候,同一时刻死于千年之后的她穿越而来,成了后来的顾长歌。
她抬起手松松握了一把,这才发觉她的身子已经呈半透明的虚影状了。
“你有办法!”她语气确定地对对面人道。
“我自然是有办法的。”美人唇角勾一抹笑,半晌道,“五年。”
两世换五年。
够了。五年就五年。顾长歌将拳头一紧,“成交!”
然而顾长歌还有话没说完,就见美人挥袖,似是不耐的将她驱赶,感觉脚下一片虚空,顾长歌瞬间坠落。尼玛这男的有病!不知道打声招呼吗!
而另一边顾长歌消失后,美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屈起食指轻扣脑袋,当真是万种风情:“呀,忘了告诉她,她男人是中了巫咒才忘了她的!”
山间土路上,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帅气男子抬头苦哈哈的看着坐在马上的男子。
“少主,人家北齐和南番要打仗,你来凑什么热闹啊。难道还要抢北齐皇帝那点兵权?”
马上男子一身白衣内衬,外披宝蓝色素衣裹身。脊背挺直,墨发以羊脂玉发簪束起,露出一段珍珠白色的脖颈,微挑下巴,颇有些风流少年的佻达,却又姿态闲雅,有种天生的居上位者的尊贵。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单看气度,已是非凡。
只见他摸摸下巴,眉脚轻挑道:“爷好歹也是大庆世子,怎么也得为国做点贡献才是,整天游手好闲,惹事闯祸也不是个事儿啊...”
众侍卫沉默:“.......”原来世子爷您也知道您没办过几件人事儿啊。
“所以本世子打算深入北齐,打探打探消息...”
“顺道祸水东引,给大庆皇帝找点事儿,也给自己找点乐子?”一旁侍卫偷瞟一眼世子,接话道。
“瞧你说的”白衣男子笑着踢了他一脚,“爷是这种心思深沉,无恶不作的坏人吗?”
一众侍卫又默默擦汗,世子爷您真有自知之明。
“哎,本世子心性善良,奈何有个心思深沉、无恶不作不是后爹堪比后爹的亲爹啊”白衣男皱眉摇头,自哀自怜,“他非让我给大庆皇帝添堵,我不照做能对得起这孝子称号?你们说是不是。”
“是...”所以世子您是又忘了当初您在宫主面前侃侃而谈、毛遂自荐说“与其和大庆皇帝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倒不如假意接受他的忏悔,实则给他添乱、让他堵心,还能白拿钱,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少主乐了,宫主乐了,大庆皇帝、皇子和一众臣子们哭了......
“有声音!”
一众侍卫立刻警戒起来。
便见树林间忽闪过几道黑影,快如奔雷闪电,倏忽飘过,称得苍绿色丛林越发幽暗。
“不对......”还是刚刚那侍卫,皱了皱眉朝头顶上看过去,“像是从天上传过来的......”
白衣男子眸色淡淡微微仰脸,颠倒大庆的眸子盯着那个似乎正向他飞来的身影。
自天际而来的人正是顾长歌。
高空坠落的冲力让她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没时间哀嚎,她不适地动了动两条胳膊,迅速观望四周,发现了一个位于路中央的似乎被吓傻了的一动不动的骑马的傻大个。
顾长歌眼睛一亮,就你了,兄弟!
随后,她双手伸向傻大个,直愣愣的向他扑去,希望借他来缓冲一下下冲的力度。
然后,人仰马翻。
顾长歌抱着白衣男在地上滚了十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被主子强行剥夺看热闹的权利而不情不愿躲起来的一众侍卫们,惊呆了!
有人扑倒了他们家主子。
有个男人扑倒了他们家主子。
有个男人扑倒了他们家貌美如花却有洁癖不愿靠近任何人甚至连自家亲爹都嫌弃的主子。
侍卫们很安静,这个世界玄幻了,还是他们刚刚睁眼的方式不对?
四周一片寂静。
两个当事人还以女上男下、绝对暧昧的姿势滚在地上,双双对视。
天雷勾动地火?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从此你追我躲,感天动地的虐恋情深?
可惜这不是狗血的三流言情小说。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白衣男咬咬牙,用一秒钟哀悼了一下他今天刚换的衣服,下一秒内力凝结,掌上带风劈向顾长歌。
顾长歌迅速闪身,一个翻身从白衣男身上滚下,低低咕哝一声“该死!”一挑腿蹦起身来,长腿划过一道凌厉又优美的弧线。
也是这个空档,丛林间黑影唰唰唰频繁地快速闪过。
一众侍卫们立刻在白衣男身前围起一道屏障成守护姿态。
白衣男也已起身,全然没有在意来势汹汹的黑衣杀手,手在身前虚晃一下,衣上浮尘已落下,还是那个风华无限,白衣飘飘的世子。
顾长歌嫌弃地啐了一口:娘炮!又转眸扫一眼不远处一身杀气的黑衣杀手。
看样子,她这是成了被殃及的无辜池鱼了?
苍翠色丛林愈发幽暗,称得气氛也是一时低沉。
倏忽间,“嘎”得一声高亢尖利的鸟叫声打破了眼前寂静,利剑横空,一众杀手直接飞身扑过来。
无对象差别攻击――顾长歌在心底暗暗骂娘。
现在想独身事外怕是不可能了,况且看眼前这些杀手也不像是会平白留下她这个活口的样子。
怎么办?
顾长歌迅速在心里打量。
能怎么办?打呗!
几乎是下定决心的同一时刻,顾长歌跨步而出,身形如飞。
一个闪身飘忽而过,其中一个杀手才发觉自己手中长剑已到了顾长歌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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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心如止水
第三百一十三章心如止水
黑袍男子这下却避也不避,直直迎着王鑫掌心而去。
肃杀气氛中,烈烈夏风里王鑫悍然出掌,目光也毫不畏惧地迎上黑袍男子被遮住的大半张脸,目光微凝。
身后是顾长歌凌厉掌风似乎已经逼上他的后背,身前王鑫掌间流光飞越已至面前。
一阵温润却绝不温和的光芒中,黑袍男子似乎被刺的眼睛生疼而闭了眼,谁料他忽然倒飞而起,半空中一个大翻身,越过王鑫头顶,却偏了一偏,擦着他的耳朵过去。
这种情况下要对付他着实容易,只消王鑫掌心外翻往头顶方向一送,如此近的距离,还是头部这么要命的地方,绝对能给黑袍男子来个致命一击。
随之而来的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甚至都松了一口气,眼睛却一眨不眨,似乎下一秒就能看到黑袍男子口吐鲜血、倒地而亡类似的大快人心的画面。
只是……
想象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那一刹那间王鑫甚至都没有再度出手,再想出手时却已经耽误了最好时机。
而已经度过最危险时候的黑袍男子也趁着方才所有人一瞬间的懈怠而飘然飞远。
再想追也追不上了。
顾长歌皱了皱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同样皱着眉的王鑫。
别人不了解他,顾长歌却知道他不至于反应不过来那一瞬最好的攻击时机。
怎么回事?
显然能看出情况不对劲儿人不止顾长歌一个,方歇过来的言易眉头紧锁,先是看了一眼顾长歌,而后将审视的目光移向王鑫,紧了紧拳,走了几步到他面前,正要开口。
却忽然被顾长歌临时抢了话:“阿鑫,你跟我来。”
王鑫和言易的目光同时望向一脸凝重的顾长歌。
顾长歌先是和言易对视一眼,却没打算让步。
言易撇了撇嘴,想起皇上曾经的指示,虽心有不爽,终于还是沉默着退了一步。
随即顾长歌眸光浅淡投向同样沉默不语的王鑫,目光温凉。
王鑫却对方才他们的对话恍若未闻,稍倾,将稍稍垂下目光缓缓抬起,轻轻落于面无表情的顾长歌身上。
顾长歌不言,转身便走。
王鑫也面无表情,仿佛方才刹那间的怔愣、迷惘以及怅然若失都不过是旁人或他自己的错觉而已。
言易越想越觉得不行,这事儿他必须得给老大还有陛下说一声。
心头烦躁难散,双手掐着腰转身看着身后一堆来得晚还傻愣愣站着什么都没干的人,顿时火气更甚。
当即破口大骂:“一个个的是都傻了吗,用不用老子给你们拍拍脑子清醒清醒?在这站着干嘛,装木头吗?快点收拾收拾,然后去地下看看去!”
原本傻愣着的人一哄而散。
言易火气却不散,掐着腰重重喘气,忽然两拳相撞,转身往皇宫的方向快步而去。
……
顾长歌面上虽是没有任何表情,但一双眼睛却是深阔如海,“阿鑫,方才是怎么回事?”
王鑫抬眸接触到这样的目光,稍稍回了神。
“那一瞬间,黑袍男子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声音很轻,微微迷惘,迷惘里却带了极浅的期待。
顾长歌几乎是打眼一看他这幅模样就明白了什么,“他说的,是有关你母亲和那个女子的?”
王鑫静静点了点头。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东海。”
想知道你的母亲和她的事情,去东海。
顾长歌眸光一闪,“上次也有人这么跟你说…”
“是啊…”王鑫垂眸,“上次也有人这么跟我说,于是我去了东海…回来,就看到了将军府一地残骸。”
头顶一线天光下他素白甚至惨白的面色宛若冬雪,原本那水墨般清宁而疏淡的眸子里几许深浓不愿为人所知,此刻深入化石般折枝横斜,那沉重几经折叠更显深切,而恍惚间,经年已过。
良久,他幽幽呼出一口气,道:“长歌,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没有谁对不住谁。”顾长歌神情间有些不赞同,“若是我,也难逃这种反应。”
那黑袍男子,向来擅长捉弄人心,毕竟有些人,有些事,不管怎么躲,该逃不过的还是逃不过。
“那么,你这次还打算去东海吗?”顾长歌顿了顿又问。
王鑫同样一顿,半晌目光渐渐温和起来,他摇了摇头,道:“不。”
那黑袍男子擅长捉弄人心又如何?
他也许会一刹迷乱,却不会再因此而迷失自己。
当年那种不管不顾和义无反顾的果敢悍勇,早就在三年前一场自以为是的错误里,在烧红了帝都半边天的火海中尽数湮灭……
如今,人心如水,一刹波澜,便是凝定。
“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宫桦的问题。”他抬头望向顾长歌,“不光是因为顾家灭门之仇,更因为他身上那个圣牌和圣殿的秘密。”
“那黑袍男子好算计,怕是早就猜到了我们这里会有宫桦的消息,便想着让我们去给他找人。”顾长歌笑了笑,“偏偏,我们还真的得先找到宫桦。”
半晌,她对着王鑫深凝的目光微微一笑,明丽笑颜中蕴藏暖意,“只要找到宫桦,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踏上东海之上那块岛。”
“到时候,我们一起。”
王鑫闻言也是一笑,“好,到时候,我们一起。”
……
顾长歌不用想也知道,照着言易的性子和脑子,今日在丞相府发生的那事怎么也得去跟言臻和百里荣晨“告状”。
索性不等圣旨传召,顾长歌自己先去了皇宫。
只是让她惊讶的是,百里荣晨见她前来并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先提起有关丞相府的事情,反而是递给她一副明黄色圣旨。
圣旨卷合在一起,之前一直放在他手边,她一来便直接给了她,想必是刚写完不就,是让她看看。
顾长歌本以为这圣旨会是有关惩处丞相叛国的旨意,不想缓缓卷开之后,微微睁大了眼。
看清楚其上所有的内容,顾长歌霍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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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明冤圣旨
第三百二十三章明冤圣旨
这是一份为顾家洗刷冤屈的圣旨。
顾长歌知道这份圣旨早晚会来,却也没想到回来的这么早。
她以为最起码也得等到宫家一事尘埃落定之后顾家的事情才能有所着落,却不想这道圣旨竟比宫家的审判来的更早。
顾长歌怎能不激动。
百里荣晨面容平静,看着底下顾长歌眼角泛起的点点晶莹,心中却已起云涌如波。
可除了一道圣旨,别的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本就是皇家欠你的。”百里荣晨强自压下心头积郁,淡淡道,“你看看这样可还好,若是有什么不满意,你尽可以提,什么都...只要在情理之中,都可以考虑。”
顾长歌又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圣旨,淡淡摇了摇头。
这样已经很好了。
其实就算没有圣旨上所写的将军府的重建、以及黄金千两、绮罗绸缎,甚至是她的官阶升调也可以不要,只要能给蒙冤三年的父兄以及将军府一个清白便好。
这是她荣辱与共、牵念一生的顾家,它光明磊落,伫立不衰,容不得任何宵小之辈的诋毁。
如今她的使命和责任已完成一半,心头长久积郁的重压终于也可以卸下一些,便莫名多了些感激和动容。
连声音都微微颤抖,她抬头半跪于大殿之上,高声道:“这样便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里荣晨眼底的浅淡笑意被她这一跪尽数驱散,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和惶恐。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你起来。”百里荣晨双手紧紧攥住放于膝盖上,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朕担不起你这一跪。”
顾长歌微怔。
“我知道你向来恩怨分明。”他甚至连一个“朕”字都说不出口,“可三年前顾家灭门一事,确实有皇家的参与,你就当...”
他缓缓合上眸,“你权且是当,我是在为他赎罪吧...”
“他”自然指的是百里荣晨那昏聩的父皇。
闻言,顾长歌直起膝,人也慢慢冷静下来。
“陛下,这圣旨,暂时还不能下。”她突然道。
百里荣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给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心底悲恸还未来得及收起,又觉惊讶,“为什么?”
“想必言易已经给您说过了今日丞相府发生的事。”顾长歌将圣旨双手呈于胸前,“事实上,他知道的并不是全部的事。”
顾长歌一言两语说不清这事儿,百里荣晨自然不舍得她一直恭敬呈着圣旨,既然她不想立即下这道圣旨自然有她的考虑,他自是答应。
他想了想,问了句:“你不想朕现在下这道圣旨的原因,是怕打草惊蛇?”
“也算是一部分原因吧。”顾长歌淡淡点头,“还有些别的打算,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最后求一个十全十美。”
百里荣晨自然也能够理解。
于是他自高坐上起身,走到顾长歌身前接过来她手上的圣旨,随即转身往里面走,“跟过来。”
顾长歌放下手,跟着他到了龙泽殿外殿他平时批示圣旨的地方。
百里荣晨随手挥了挥遣散殿内太监宫女,又对顾长歌指了指身边的座椅,道:“坐下继续说。”
“谢皇上。”顾长歌微微躬身,微微撩了撩衣摆,坐下后便道:“臣今日去了趟丞相府想找找线索,不想竟遇到了那些黑袍人。”
“然后呢?”
随后顾长歌便把有关宫桦、圣牌以及圣殿等的事情尽数告知百里荣晨,连并着将王鑫失误放走黑袍男子的事也说了出来,她不说自然也有言易说,还不如主动坦白,但她没有说出王鑫“失误”的原因,只说是他一时不察,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让人给逃了。
这话有些含糊不清,百里荣晨却也未曾放在心上,而是忽然问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顾长歌摇头,又问:“皇上可否有听说过有关圣牌和圣殿的事情?”
“未曾。”百里荣晨面色也是凝重,他在东海有自己的势力,也是扎根东海多年,却从未有听说过什么圣殿,甚至他身边的江夜和江黛身为东海三大世家之一的江家公子,也未曾透露过任何消息。
那这个圣殿是哪里来的?
听那黑袍男子话里的意思,这圣殿还是那种及其厉害且重要的。
他不由得又攥了攥掌心微汗的手,半晌又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宫桦。”顾长歌掌心扣住膝盖,摸了摸手心里的汗,“有关圣殿,说不准可以从他那里找到些许眉目。”
“宫桦不好找。”百里荣晨道,“如今丞相叛国一罪已成定论,更何况,还有一直在暗处追查他的那些人,他更不可能主动现身、自投罗网。”
“其实......臣有一个主意......”顾长歌声音稍轻,明澈如水的目光撩起百里荣晨心上镜湖,“有一个人,能让他出现。”
百里荣晨立刻心领神会,“你是说,宫月出?”
不管是三年前还没有出事的宫桦,还是前些日子在清风寨遇到的那个大当家,都是极其在意他的这个女儿的,想必如果以宫月出为饵,十有八九是能引蛇出洞的。
只是,这法子并不算光明磊落,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阴险。
事实上,顾长歌并不在意这些名声一类的东西,可这并不代表百里荣晨会不在意宫月出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
所以她还是要征求百里荣晨的意见。
但事实就是百里荣晨也不在意,“可以,这件事交给朕来安排。”
顾长歌一愣,又想或许他亲自动手是想切实保证他的皇后孩子的安全,顾长歌也放心他的能力,自然没什么意见。
过了一会儿,百里荣晨忽然又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个王鑫便是那个宫家的宫言鑫?”
顾长歌面色不改地点头,“皇上想怎么处置他?”
百里荣晨眸光微闪,又道:“宫家最后的那道圣旨还没下,你想朕,怎么处置他?”
“臣想为他,求一条命。”顾长歌唇角微抿,“他早已淡出宫家多年,若您不说他是宫家人,他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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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引蛇出洞
第三百二十四章引蛇出洞
既然已经决定要引出宫桦,自然是越快越好。
顾长歌本来还想着提醒百里荣晨注意着宫月出的身子点儿,毕竟是怀了身孕,可后来又一想,人家是孩子他爹,谁不注意他也不会不花心思,便也没再多管。
毕竟她如今的马甲还是男子身份,又加上君臣有别,多有避讳,也不好开口。
本以为百里荣晨会再多筹划两天才行动,没想到第二天便下了圣旨。
丞相府除皇后宫月出外满门抄斩,其余宫姓官员革职流放,终生不得入仕进京。
至于宫言鑫,他身为宫家庶子的身份自然没了,今后便只是王鑫。
而宫醉表面上也被革职流放,而在流放途中不幸“染病而亡”,随后成了言家卫里“养在外面”的外援。
也就是说,两人都成了彻彻底底的黑户。
唯一逃得一死还未被除名的便是当今怀有身孕的皇后,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终究还是被起打入了冷宫。
到最后也没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作何处理。
但偏偏这样才让人更不好琢磨里面的意思。
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但皇家的无情从来不是说说而已的。
就像这次,谁又能想到当初独宠后宫、盛宠多年的皇后娘娘,如今却还是落了个冷宫萧啬的下场?
夫妻情深、父慈子孝这种情感,从来都是皇家所稀有的东西。
圣旨下达的时候,顾长歌已经进了宫。
“皇上可都安排好了?”顾长歌方进门行了个礼便问了一句。
百里荣晨面色看起来还算和缓,想来应该是事情进行地挺顺利。
顾长歌点了点头往旁边站过去,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皇后那里可曾安排妥当了?今日若是顺利,怕是会混进不少人来,那黑袍男子也不会善罢甘休,想必也安排了人,而且他不敢在皇宫里公然出手,只可能是隐藏于暗处找准时机下手,防不胜防,还是小心为上。”
“放心吧。”百里荣晨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多说,朕都知道。”
顾长歌很是灵敏地感觉到百里荣晨一瞬间多云转晴的心情变化,又以为他是在为宫月出的安全担心和费神,张了张嘴想安慰一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宫烨早就交代了,当初决计要把宫月出送进宫虽是宫烨和宫桦两人都有的决定,但百里荣晨身上的噬情咒却是是宫桦一个人亲自下的。
只是,被下这噬情咒的时候,宫月出并不知情。
襄城清风寨对立的那段时间,在不知道她的身份之前,她甚至都对宫月出产生了些许欣赏。
她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虽身为女子但依旧自称一家的骄傲和气度。
却不想她竟是在某种意味上“困”于后宫的皇后娘娘。
据说当初被瞒着下了噬情咒的时候她对当时的百里荣晨并没有想法,甚至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三年前就连她对宫月出的印象也是一个靠才情名满帝都却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
听说最开始要她进宫的时候她还不愿意,虽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拒绝,但后来却在丞相府夫人的死讯之后,毅然决然进了宫。
想必她当时也是察觉到自己的“父亲”像是换了一个人而不得不想办法保全自己了吧?
这么一想,当初宫桦不顾自己女儿的幸福推她进宫也并不是为自己的前程作想,而是,为了给她留一条后路。
是早就察觉到东海那些人卸磨杀驴的想法,所以用尽全力谋求退路,却猝不及防被宫烨钻了空子。
从头到尾,宫月出都是无辜的吧……
而且至今为止宫月出都没有对她出手。
所以,她也没办法对宫月出下手。
因为清楚地知道那种绝望的感觉,偏偏理智地认为她也无辜。
冤冤相报何时了?
索性两不相犯,她只要重振宫家并向那些人报仇便好。
百里濯早就死了,宫桦如今也下落不明,她既然能正视百里荣晨,又如何不能放过宫月出?
百里荣晨如何不明白这些,却也真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不得不画地为牢。
寂寂深宫,高楼御座,金丝幔帐,他在巨大华丽而空洞的宫殿里,独赏玉阙金宫、锦帐深幄。
这种长长久久暗无天日的日子啊,今后会是禁锢他后半生的高贵而森严的无边牢笼。
他放弃反抗,自我囚禁。
他朝窗口望了望无极殿的方向。视线所及之处,一色深黄宫墙,青色琉璃瓦,分布得很疏朗,装饰毕丽又分外高阔,重庑深檐穹顶高拱,比皇宫里别处的宫殿更显富丽堂皇。
百里荣晨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转眸又对顾长歌道:“你觉得宫桦什么会时候出手?”
“这个…”顾长歌顿了顿,“说不准。”
“嗯?”百里荣晨示意她继续说,他其实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很有可能今日就出手,但更有可能不是他自己亲自出手。”
从清风寨就可以看出来,宫桦对她这个女儿真的是费尽心机,这次她进了冷宫,宫桦不可能坐视不理,无动于衷。
但他也不会莽撞行事,越是到这种时候,聪明的人越是理智。
所以……
“皇上!”声音未消,眼前人影已至,是言易。
仿若没看到顾长歌一般,他垂首神情凝重,“冷宫有情况了!”
顾长歌同百里荣晨对视一眼,随即便往外走。
言易跟在两人身后,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眼顾长歌清瘦的背影。
瞳眸微闪――这个人,真的是顾家人?那么,他和长歌又是什么关系?
倒吸一口气,他不做多想,提息便跟了上去。
……
冷宫华容殿是百里濯时候用来关一个常在的,现在整个冷宫就宫月出一个人,百里荣晨说实话也没多关注她,只把她放进了冷宫也没管她到底住哪,最后是她选了这个较为偏远的华容殿。
华容殿外已经围了一层人,都是百里荣晨安排的。
远远地看见百里荣晨的身影,立即让出一条道。
言臻走上来,侧着身好让百里荣晨能看见地上躺着的人。
“宫桦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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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命运弄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命运弄人
言臻声音压得极低,是在刻意避过华容殿里的宫月出。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用来钓鱼的诱饵,只是不知道她钓的这条鱼是她如今世上唯二的亲人。
当年宫烨的动作在东海那些人的帮助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当初整个北齐,除了他和东海,怕是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事。
就算是一直秘密关注着宫家的百里荣平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儿,更何况是别人。
至于宫桦身边的人,除了被送进宫的宫月出,其他的也都被宫烨杀了个干净。
而宫月出最初因为母亲的死一时愤恨进了皇宫,后来又听说了丞相府二夫人的事更是真正地把自家“父亲”给恨上了,后来干脆是连回门省亲都省了。
将近一年未见,心头又有恨,便错过了观察宫烨变化的第一时间,后来再觉得不对劲儿也只以为是权利鼓弄、人心不复罢了。
一直到现在,宫烨已死,宫月出也不知道实情。
百里荣晨和顾长歌直接走到包围圈最里面才停下。
言易也走到言臻身后,两人默契地将目光转向顾长歌,对她的态度有些微妙。
在场的几个暗卫都是言家卫的老人,尤其是言臻和言易,都是当初和顾长歌、百里荣晨一路拼过来的过了命的交情,自从知道了这个“顾业”是顾家人,但看着顾长歌面子也是对她客气了几分。
若是以前她这般“无礼”的举动,早就让言家卫里面的人咬牙切齿想打人了。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三个人,口吐鲜血和白沫的混合物,一看便知道是吞毒自杀死的。
来了这么三个人,虽然都被抓住了,却到底没能留下一个活口。
宫桦的行踪依旧未知,就是不知道第二波会是什么时候来。
百里荣晨在地上三个人身上来回扫了两眼,揉了揉眉头,道:“把这几个人收拾了吧。”
一看便知道是宫桦放出来试探或者迷惑视线的三颗废棋,除了让人加强警觉实在是没什么多的价值。
言臻随手招呼了三个人将地上的死人拖走,百里荣晨转头方要开口对顾长歌说话,眸光一瞥忽然瞥见容华殿里走出来的白衫女子。
是宫月出。
她自三年前以皇后的身份进了宫便一直是宫裙加身的明艳装扮,百里荣晨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一身素净衣裳。
按照以往的规矩,宫妃身着白衣多少都让人觉得晦气,宫里很少见这个颜色。
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扎眼。
顾长歌挑了挑眉,莫非这是为了丞相府披麻戴孝?
宫月出神情淡淡,脸色也是难得一见地有些憔悴,她一直知道外面守着人,不过是想出来见见阳光,却不想竟见着了百里荣晨...和顾业。
百里荣晨看过来的目光淡漠而凉薄,神情间甚至还能看出怀疑。
怀疑什么?
她偷听?
他们这是说了什么旁人听不得的事情,让她撞在了枪口上?
宫月出满头墨发未盘,披散在身后包住消瘦的肩头,乌发下,更沉的一张轮廓精致的脸苍白近乎透明,还有,一双看向百里荣晨的沉黑的眸子。
两人对视,谁都没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
一个藏得太深,深不可测。
一个空无一物,心如死灰。
按理说这个时候宫月出是该行礼的,她却脸上都没个表情,僵硬着嘴角扯都没扯一下,垂眸,转身又进了屋。
她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人,也不想知道。
百里荣晨也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孩子的事情已经解决,被关进冷宫的前一天,宫月出跟他说的,身孕是假的,是她为了替宫家拖延时间,也是为自己找一个保命符这才编出这么个孩子。
百里荣晨乍听宫月出这解释第一感觉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总归是心头的重石能卸下来,让他也歇了一口气。
他便也能在这次引出宫桦的行动中投入更多精力。
“收拾好了,便继续守着。”百里荣晨淡然而立,宽大的衣袖长长垂落,漫然而挺直的身影转了转。
言臻见自家主子所转方向不像是回御书房又或者龙泽殿,抬脚跟过来又问了句:“您去哪?”
“我也在这附近看着。”说完,百里荣晨继续往前走,所向方向是容华殿不远处的一处偏殿,“顾业,一起跟过来。”
皇帝的命令,如今的顾长歌自然推辞不得,跟在后面三步远的地方一起往前走。
中间还转过头回看了一眼容华殿正殿,宫月出的方向看了一眼。
同为女子,命运多舛,性格还有些相似,最重要的,还都爱上过同一个男人。
是吧?她一定是爱着百里荣晨的吧。
就算最初进宫并非她本愿,但长久的相处和宠爱,日复一日对着那样一颗真诚而炽热的真心,谁又能不动心?
有些感情,它根植在你的心上,就算再怎么深藏,也是藏不过去的。
只是,命运弄人。
一如她自己。
还有百里荣晨,还有苏离。
偏殿里更加破落,地上甚至长起了膝盖高的野草。
顾长歌四下扫了两眼,随后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桌子上已经结了蜘蛛网的两根蜡烛。
蜡烛似是受了潮,火苗甚小,豆粒一般,昏黄火光幽幽闪烁,倒是难得的稳。想来这冷宫虽然年久失修,但到底是皇家出品,绝对不是一吹就倒的那种豆腐渣工程,没坏自然也就没风进来。
两点昏黄光影中,百里荣晨默然而立在空寂的室内。
一看就知道心情不怎么好。
“这冷宫里应该没外人。”
“嗯?”百里荣晨回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顾长歌抿了抿唇,半晌走过去,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宫里到底条件不好,你若是真的放心不下,趁这会儿正好可以去陪陪她。”
百里荣晨眼底的笑意瞬间消散,一刹冰封。
那双黑眸里自成一方天地,其间一地晶莹的遥遥冰雪,冷然而决绝。
他强自压下心头快要喷涌而出的怨愤以及怒火,硬将喉见腥气咽下去,转过头,掩藏在袖口中的拳头背上青筋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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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华容春晓
第三百二十六章华容春晓
他这样激烈的情绪波动,顾长歌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虽然在她看来这种复杂的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微微僵直了身体,抿着唇,无声看着他。
又觉得这样不行,总该再说些什么。只是顾长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反倒是百里荣晨先开口:“小孩子家家的,替别人操什么心。”
但显然情绪上已经稳定下来,她甚至能在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揶揄。
得!皇帝不急太监急!
虽然这话说得不是那么合适,但大体意思还是她被嫌弃多管闲事。
顾长歌撇了撇唇角,转头望窗外一瞧,蒙了尘土不再鲜亮明妍的琉璃瓦屋顶侧面阴影里看见一抹深灰色衣角。
恍若只是错觉,那衣角瞬间消失。
但她看得出来,那不是言家卫身上所特有的荆州城明锦莎华缎制得衣料。
“有情况!”顾长歌霍然转头,压低了声音对百里荣晨道,然后眼锋一转示意他往对面屋顶方向看一眼。
百里荣晨一向面无表情,听到顾长歌的话也没什么变化,往外面看了一眼。
收息,下一秒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蹬脚从半人高的窗口中飞跃出去。
顾长歌倒是没出去,但手上一排银针已准备完毕。
细长银针在窗口投过来的稍黯光线下,还闪着身后越来越熹微的昏黄灯光。
顾长歌捏紧了手指。
窗外,百里荣晨动作迅如雷电,风一阵似的眨眼间已经飞掠至琉璃瓦上,脚尖轻绷点了下瓦片,吓得躲在后面的人猝不及防滚了两下远离百里荣晨挥出的凌厉至极的罡风。
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琉璃瓦片坠地破裂的啪啪声,和被百里荣晨逼着不得不现身的灰衣人略微粗重的呼吸和惊呼。
顾长歌看准时机,手指轻弹如拨琴,“咻咻咻咻”叠声而起,飞光白电似的连成一线的银针直接没入从屋顶追跌下来的半空中的人。
尚未来得及防备,人已经被银针上强效的麻药给麻了个半晕,从三米多高的屋顶上坠落在地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感。
身上也没有半分力气,这下真的是连吞毒自杀的气力也没了。
这次只有两个人,都被百里荣晨从屋顶后面一侧扔了下来。
半晌,气流浮尘,百里荣晨从屋顶上飘然而下,玄黑色衣襟微微鼓荡成一个飘然欲飞的姿态,乌发也是在风中微微散开,眉飞入鬓,虽是冷酷冰霜,却依旧天人之姿。
“说吧,你们的主子在哪?”顾长歌的声音字字清晰如碎冰,凉凉砸在地上两个人心上。
两个人都很硬气地没有说话。
“想必此刻就在帝都的哪个角落里吧?”
这话纯粹是废话,宫桦要救女儿,还是随时准备动手的那种,人都已经拍出好几波了,自然就待在不远处。
甚至说就在皇宫里也有可能。
北齐皇宫的规制和布局并不是秘密,再加上宫桦早年在朝为官,宫里宫外不知道走过几趟,他又有心想要摸清楚皇宫,自然是对其比旁人更熟悉几分。
说不定宫里现在还有他的暗桩,想要安排这些暗卫进宫并不算多难,那么他自己藏身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便也不是难事。
而皇宫中最好藏身的地方又是何处?
不用想也知道是鲜少有人光临的冷宫。
细思极恐啊,越想越觉得宫桦如今就在他们身边。
百里荣晨冷然遥寄的目光从华容殿正殿的方向收回来,而后缓缓移向地上其中一人的眸子里,忽然道:“他就在这冷宫里。”
那人像是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脑子里放空一片唯余恐惧,下一秒又听见百里荣晨的话,像是陡然从梦中惊醒,像是一霎不可置信,而后却是惊慌失措,极力想要掩饰什么似的摇头。
顾长歌笑了一声,明显段位不够啊。
但顾长歌和百里荣晨此时都可以确定,宫桦就在冷宫里。
言家卫早在百里荣晨飞身上了屋顶的时候便已经跟了过来,此刻站在他的身后恭敬而立。
百里荣晨淡淡道:“把他们两个待下去吧,然后再加大人手仔细搜查整个冷宫。”
等两个言姓暗卫默不作声地将人拖了下去,顾长歌往百里荣晨方向又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是主动出击,还是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的人不止有我们,黑袍人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本就与我们不利,与其说是守株待兔,还不如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不如主动出击抢得先机。”
还有,黑袍人隐于暗处,若是也想出手只能暴露自己。
也就是说,选择守株待兔虽然保险且省事,但明显是黑袍人更有优势;而选择主动出击,显然更方便的还是他们。
选哪个法子自然也不用挑了。
百里荣晨又转过头来,“你有什么想法?”
“华容殿得留下一个人,陛下,我去找宫桦,您在殿里守着皇后...吧?”
顾长歌原本是已经决定好了的想法,在她看来,这样的安排很棒棒,却无奈在百里荣晨越来越阴沉的目光中硬生生把肯定句换成了疑问句。
这阴晴不定又鬼畜的性子简直是要人命。
“宫桦行踪未定又不好对付。”百里荣晨眸色深沉,“我只是问你对他有什么想法,没让你去对付他。”
顾长歌喉咙里“呃”了一声,想说她能对一个四十多岁能做她爹的人有什么想法。
更何况她如今在世人面前的身份还是男子,喜欢男子她是同,喜欢女子...她还是个同...
果然,还真就是苏离那个人妖最适合她。
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缓缓一阖眸做思量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春晓阁!”
嫩蕊繁枝华容起,春晓一度鸟声啼。
这是宫月出尚在闺阁之中做得一首诗,曾一度惊艳帝都。
而冷宫刚好有华容殿和春晓阁两处,她特意选了华容殿,会不会是在给谁什么暗示?
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有关宫桦的事情?
不对,今日见她脸上的悲痛以及一身素衣不似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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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只是叙旧
第三百二十七章只是叙旧
百里荣晨被这么一提醒也瞬间反应过来。
“我去看一眼。”顾长歌突然道,“那里肯定有情况,就算不会是宫桦,也会是别的什么人。”
“不行。”百里荣晨黑着脸,“春晓阁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呢,贸然行动容易吃亏。”
顾长歌惊讶,百里荣晨小心谨慎过了头了吧,甚至都有点儿患得患失了,她颇为无奈地苦笑,劝解道:“本来就是在皇宫里,再说了,有言家卫跟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百里荣晨不耐,直接反问了一句:“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顾长歌心道百里荣晨是真急了,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那皇上打算怎么做?”
“朕亲自去春晓阁,把人往这边引,你就在华容殿,一边守着宫月出,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点儿。”
“可是...不是说容易吃亏吗?”顾长歌皱眉。
“朕一个大男人吃什么亏!”百里荣晨面不改色。
“......哦”直男思想要不得啊。
这么一闹,她反倒忽略了刚才百里荣晨对宫月出的直呼其名。
百里荣晨只喊了言易跟在他身边,把最是沉稳且武功高的言臻留在了华容殿。
等两人离开后,顾长歌越发谨慎地注意起周遭的情况。
言家卫其余人皆隐逸在暗处,方才屋顶那两人最先被顾长歌和百里荣晨发现并解决,让一种暗卫脸上都有些过不去,此时更是比平时多了几分认真和凝重。
顾长歌四处又扫了两眼,见外面暂时也没她什么事,心想还不如进殿去看看宫月出的情况,正好也能试探试探她的态度。
打定主意她整了整衣襟在正殿门前敲了敲,不经意地一抬眼突然透过朦朦云母明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很快地闪过。
顾长歌眸光一凝。
门里面传来轻柔的询问声:“谁?”
不是宫月出,是她身边的那个大宫女杨环玥。
“顾业。”顾长歌放下手,垂眸掩去眼底锋芒,“有些事想找皇后娘娘聊一聊。”
“这...”杨环玥像是有些难做的样子,低声解释道,“顾将军,毕竟男女有些,皇上他又不在,我们娘娘不太很方便...”
门外顾长歌负手而立,心中冷笑一声,“环玥姑娘怎么知道皇上他不在?”
看来这里面是真的有情况了,杨环玥和宫月出八成是在拖延时间。
殿内杨环玥似是很尴尬地笑了两声,又道:“这不是没听见皇上的声音,奴婢瞎猜的么......将军您......”
“环玥,请顾将军进来。”宫月出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杨环玥愣了愣,一边道是,一边袅袅娜娜开了门,“将军请进吧,皇后娘娘就在那边。”
顾长歌颔首,先是打量了几眼这殿内的摆设和一些隐秘的角落,没发现什么后又将视线移向一张紫檀木贵妃榻上坐着的宫月出。
她皱了皱眉,发现这室内的很多东西虽然干净,但也很旧。
百里荣晨没给宫月出住的这冷宫里的物什用器私下换过,做戏做得这么逼真?
“顾将军这是在看什么,怎么这种眼神?”宫月出淡淡道,手边桌前泡了一壶茶,杯口泛着朦胧的热气,将她的侧脸微微模糊。
顾长歌依旧对她有着淡淡的好感。
“没看什么。”顾长歌笑了笑,扯了个椅子坐在宫月出桌子的对面。
杨环玥又顺手关了门,眼睛状似不经意地往外瞧了一眼,随即转身走到宫月出身后。
宫月出挽着素白衣衫的袖口,姿态闲雅宁淡地给顾长歌到了一杯茶,再推到顾长歌的手边,轻声道:“顾将军来找我聊什么?”
“也没什么。”顾长歌的手指轻轻扶着杯沿,目光淡淡瞥着茶水中倒立的茶梗,“离襄城清风寨一别已有一段时间,正赶上有空,便想着来找皇后娘娘叙叙旧。”
“赶上有空?”宫月出抬眸,“将军这是在开玩笑?”
顾长歌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地道:“只要皇后娘娘配合,微臣相信,总会有空闲时间的,就算不是现在,亦不远矣。”
“将军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神色淡淡,眼底还有隐藏极深的悲戚,却像是一幅真的没听明白的模样,又道,“再说了,我都被打入冷宫了,哪还撑得起恩宠正盛的顾将军一声娘娘,不过平生笑料罢了。”
听着这句“恩宠正盛”,顾长歌莫名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是吃醋了?
还是,觉得委屈?
宫月出会有这么小家子气?
她低头喝一口茶,茶叶倒是好茶叶,泡茶的手法也是大家,喝着喝着也便压下去心头的怪异,放下茶杯道:“说起清风寨,微臣倒还真有些事情想要跟娘娘聊聊。”
“说了,不要再唤我娘娘。”宫月出淡淡抿一口茶,又道,“担不起。”
顾长歌从善如流:“那便再唤你一声‘祁先生’可好?”
宫月出垂首定于茶水中的目光一凝,抿了抿唇,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顾长歌,“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顾长歌不答,转而又问:“不知祁先生可还记得当初同您一同进了矿山深处的大当家?”
“自然是记得的。”宫月出面不改色地又往两人的杯子里添了添茶。
顾长歌眼中审视渐深,“祁先生可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这我怎么知道,他在江湖,我在皇宫,本就不可能有过多的交集。”
“祁先生这未免太过淡漠人情了吧?”顾长歌勾了勾唇。
宫月出皱眉看她,“顾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谁都听得出来是在说她冷血。
“若是我没猜错,当初你们两人在塌陷的矿洞里,能出来也是他救了你吧?”这是顾长歌的猜测。
她早就觉得大当家对祁允卿总有意无意地关注和关心,当初在听见“祁允卿”这个名字的时候,反应也是极大,现在再想起来一切也便能解释得通了。
宫月出脸色稍变,却也没办法否认,只拧着眉又问:“顾将军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大当家会对你这么好?”
宫月出心中冷笑——她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不光救了她一命,现在还想着救她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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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两两相对
第三百二十八章两两相对
宫月出心中冷笑——她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不光救了她一命,现在还想着救她出宫。
她神色间的烦躁和疑惑不像是假的。
顾长歌这一番试探下来,也大抵能确定,宫月出暂时还不知道大当家就是宫桦。
不过,她也有了另一种猜测。
宫桦会不会就以大当家的身份来救她,并且两人已经有了联系。
再或者,刚刚房里一闪而过的那道人影,就是大当家的人。
还是说,大当家本人?
那么...春晓阁又是什么情况?
顾长歌心头忽然生出一种不安,下意识往头顶上看一眼,又是灰色衣角动荡。
昏暗中宛若无物的灰影几乎隐没在空气中,冷光中却有更冷的剑光明光璀璨,像在顾长歌眼前炸开一朵惊世绮丽的烟花。
顾长歌惊而不乱,双脚微抬,又用一只脚后跟猛地踢向身下凳子的脚边横栏,便见她整个身子随着凳子往后大退一大截迅速躲开头顶人突如其来的攻击。
一瞬间的危机还未解决利索,对面宫月出眼底掠过一丝冷厉的光,同灰衣男子手上剑光交相辉映齐齐再度攻向连屁股都还没坐稳的顾长歌。
会议人在后,宫月出在前,袖间一抖露出一柄黝黑甚至毫无光泽的匕首,毒蛇一般对着顾长歌的胸口大肆进击。
仅仅一刹那间的事,顾长歌甚至都未来得及出声召唤外面的言家卫,两人便已闪到了身前。远水解不了近渴,此时再想分心去喊人已是不现实。
顾长歌从凳子上凌厉起身,侧身一转,同时长腿一抬,脚尖绷紧一勾将凳子横栏勾起,又转了个弯一带踢向对面攻过来的两人。
凳子挡住了宫月出行进的步子,却没能挡住攻势更凌厉的灰衣人,顾长歌这时才看清楚这个一直躲着的人脸上带着的那个很具代表意义的面具——果然是大当家。
宫桦真的来了!
宫桦冷笑一声,从喉咙里哼出的声音带着砂砾摩擦一般的沙哑,他翻身一跃,越过前面的宫月出以及挡住她的那个凳子,翻身间长剑一挑挽出一朵剑花铿然。
雪亮的剑光自眼前明月般升起,刹那间明光大盛,刺得顾长歌一直在昏暗中的眼睛一阵刺痛,她不由得微微眯了眼,反应却也是超绝,立即一个大大的倒翻,直接翻到了门口,衣袖一拂挥出一阵罡风。
飓风一般的罡风带着杀伐的力度和气势,直接将横着木栓的门冲撞开。
一时间,殿内大亮。
然而身后几乎直戳后心的剑已经刺破了衣服。
顾长歌正拼命算计着怎么把伤势放到最小,忽然听见一声冷喝自眼前门外的头顶上惊雷般乍起。
顾长歌听着这个分外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亮——这是百里荣晨的声音。
去而复返的百里荣晨此时手中也是一把冷光乍现的三尺青峰,剑光刹那间成一道直线,如同一道割裂空气的闪电,比之大开的门外投进的阳光亮光更甚,直逼上宫桦的肩头。
同时长臂将顾长歌纤细的腰肢一把搂进怀里,翻身一转带着顾长歌远离身后的长剑。
宫桦的长剑在顾长歌后背划开一道大大的口子,而百里荣晨的长剑更是将宫桦的肩头直接挑开一个鲜血淋漓的血洞。
凄艳的血,将视线连带着眼中的惨淡的光一并染得通红。
百里荣晨知道,自己方才还是胜在那一瞬间的攻其不备,不然也不可能伤到宫桦。
只是百里荣晨方带着顾长歌身子一转躲开宫桦的长剑,猝不及防又看见手执匕首的宫月出冲了过来。
百里荣晨眼中暗光一盛,直接扔了手中的剑,真气凝于手心拍向宫月出的胸口。
“嘭”得一声,百里荣晨眼睛不眨一下将宫月出放倒在地。
此时殿外的言家卫也都进来了,直接将两人控制住。
百里荣晨检查了下顾长歌身上有没有伤,随即确认无事后便放开她。
而后同宫桦对视。
宫月出已经被百里荣晨那一掌给拍晕了过去,还有一边吓得不敢开口的杨环玥。
百里荣晨眼底的凌厉和阴鸷已经散去,再凝眸时已经恢复了素来的平静和淡漠,他扫一眼地上,淡淡道:“将皇后娘娘扶下去,找来太医好好看着。”
杨环玥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想了想声音微颤着又问:“皇上...要把皇后娘娘扶到何处?”
风吹动珠帘玉幌,百里荣晨忽然叹了口气,半晌淡漠道:“直接送回朝鸾殿吧,至于冷宫遇刺这事严禁声张。”
杨环玥惊喜地抬眼想去看百里荣晨的表情,却发现他微微闭着眼,只面无表情开口。
什么都看不出来,杨环玥咬了咬下唇,道了声是,便跪在地上缓缓将宫月出扶起来,微微福身便走出了华容殿正殿。
屋外还候着暗卫装扮的人,一见两人出来,冷着脸道:“我送皇后回宫。”
说完伸手便想去接杨环玥怀里的宫月出。
杨环玥微微惊惶着一躲,“大人还请自重。”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没有半分尊敬,甚至还带着不耐烦,语气里也有些暴躁,杨环玥咬牙:“且不说你一介男子,娘娘她凤体尊贵,岂能被你...”
后面的话在她看来已是羞耻,说不出口来,双颊还红着。
却换来暗卫冷笑了一声,“切,谁乐意碰她似的。”
直接转身往容华殿外面走,头也不回地道:“你愿意抱着就抱着,我的职责只是送你们回朝鸾殿,走吧。”
......
容华殿内,宫桦一双眼睛浑浊也复杂,直直盯着百里荣晨。
他原以为百里荣晨已经对宫月出冷了心,现在看来又不像,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儿。
他能猜到百里荣晨是宫月出来逼他现身,但他也是真想接他的女儿逃出这个是非之地,这边有了这一行。
没想到,到底还是被抓住了。
三年未见,百里荣晨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早就知道这个人的能力不可估量,这才将他算计进来保住他的女儿,却不想最后还是掉进了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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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皇权至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皇权至上
“宫桦。”百里荣晨突然道。
宫桦微微抬起脸来,其上面具阳光下反着幽光,没人能窥视他面具下是何种表情,甚至那双露出来的眼睛,也是平静无波,半晌,他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道:“宫桦?皇上为什么忽然提到丞相的名字?”
背着光,百里荣晨本就深沉的目光显得越发深邃幽暗,“我知道是你,宫桦。”
宫桦静默无言,百里荣晨嗤笑了一声。
“你以为凭着宫烨那种性子,死到临头不会口不择言,妄想脱罪?”百里荣晨扫一眼宫桦冰冷的面具,“脱罪的最好理由是什么,不用朕说,想必你也能猜到吧。”
对面宫桦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微微闷在面具里有些失真,本就不算大的声音,这样一来反倒让人听不大出那种沙哑,“皇上果真是聪慧过人。”
聪慧过人这种词本来没什么毛病,但想来听着大都是长辈对晚辈的赞赏夸赞,宫桦这么说百里荣晨反而让人感觉有些不敬的意味。
不过这话里的意思却是宫桦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接着将目光转向一旁站着的顾长歌身上,仔细打量了几眼也笑起来,“顾业…顾家人?”
顾长歌只安安静静地站在百里荣晨身后。
宫桦却不打算放过她,又故意道:“不是都死绝了?”
此话一出,气氛一刹凝重。
顾长歌还没什么表示,反而是百里荣晨不置一词地朝着宫桦染了血的肩头又拍了一掌。
宫桦倒退了数步才又稳住身形,抚着肩头又闷哼一声,咽下一口血水道:“皇上竟这般护着顾家人…和先皇还真是不一样呢……”
他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没发出什么声音,便被顾长歌打断:“说够了吗?”
宫桦眸子里闪着意味深长的幽光,又隐隐透出些兴奋和兴趣。
顾长歌先是看了一眼百里荣晨,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才又对宫桦道:“你说这么一些,不过是要走攻心为上的路子罢了,真以为我们两个小辈儿看不出来?”
先是言语上的挑衅,挑衅不成再挑拨离间,玩的就是人心和人性。
果然是当年名动帝都的风流人物,就算深陷危机,也能临危不惧、冷静自持,甚至反算计一把,杀人不眨眼的招式。
宫桦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眸子中却不见得有多少失望和惊乱,意有所指地道:“想不到三年未见,皇家和顾家的关系竟好到了这般地步,竟然能和皇帝以‘我们两个小辈儿’共称,真是白瞎了当年先皇的一番苦心。”
“说的再多也没用。”顾长歌道,“你以为当年的事我查到现在还能不清楚?用你来‘字里行间’,‘不经意’地透露给我所谓的真相?”
顾长歌瞟了到目前为止还是淡然自若、不动声色的宫桦,突然又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我懂,要不然你以为你那大女儿还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
宫桦身上的气势一霎间便凌厉起来。
果然,当今世上唯一活着的血脉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你威胁我?”宫桦面具上的幽光似乎越来越冷。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顾长歌点头,“若是想你的女儿性命无忧,便好好配合。”
相比于伪君子,顾长歌才不介意做个真小人,“我同皇上千方百计把你引出来,可不是为了叙旧的。”
宫桦一直在沉默,再开口时语气俨然已有些森冷:“你们想要什么?”
“三年前你从东海那些人手里得到的那个东西。”
宫桦也不装傻,直接承认东西确实在自己手里,“你们倒是厉害,竟然能查到这种地步。”
“自然是没您厉害,能从那些人手里抢来这么重要的东西。”顾长歌笑吟吟道,“实不相瞒,东海的人因为你手里这东西也在找你。”
“你觉得我保不住?”宫桦笑着反问顾长歌一句。
顾长歌勾唇点了点头,“我还真这么觉得,想必你自己也没多大把握吧。”
“那不如毁了?”
“这东西毁了才真的趁了那些人的心吧,想来您也不会干那种仇者快亲者乐这种事。”
宫桦冷笑,“仇者我同意,至于亲者是哪个亲者?”
“自然是咱们北齐的皇帝了。”顾长歌笑着指了指,“这不就是国丈您的女婿吗?”
一瞬间黑了在场两个人的脸。
顾长歌浑然不在意,语气却忽然冷厉下来,眼角笑意也不存,“还有,您若决心毁了那东西,就不要怪我也动了要毁了某些人的心思了。”
宫桦藏在面具下的脸瞬间就惨白一片。
“可是想好了?”顾长歌追问,“你多拖延一刻时间,东海对我们的威胁便再多一分,同样的,我的理智也会再少一分。”
宫桦咬了咬牙,目光转向旁边沉默不语的百里荣晨,“皇上,您就这么看着他越俎代庖,还对皇后不敬?您的底线呢?”
日光的光影被殿外高大乔木的枝叶割碎,斑驳的落在他苍白的脸,映得眉目模糊,他的目光终于缓缓落在宫桦的面具上,半晌又转开,好似有一刹恍惚,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他语气冰冷而淡漠,夹带着皇权至上的冷酷和尊贵:“朕的底线,是北齐。”
宫家背叛了北齐,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宫家甚至是自己的皇后;东海冒犯了北齐,甚至其中有人有不臣之心,所以他决计会对留心东海。
一句话,便表明了他的态度。
却让顾长歌和宫桦皆是白了脸。
顾长歌不知道百里荣晨这话是真是假,却听来依旧犹如诛心。
她并不是还存了某些侥幸能重新来过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果曾经那般旷朗的男子,如今却被皇权彻底丢了最初的本心,真的是一件令人悲哀和心痛的事。
气氛一时沉闷。
宫桦才真的是被这句话给打击得不行。
原来,中了“噬情咒”的百里荣晨不是不爱宫月出了,而是他,更爱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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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宫顾合作
第二百三十章宫顾合作
宫桦才真的是被这句话给打击得不行。
原来,中了“噬情咒”的百里荣晨不是不爱宫月出了,而是他,更爱皇权。
顾长歌最先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对宫桦道:“大当家考虑的怎么样了?”
已经被逼到这种份上,宫桦还能怎么办?
且不说宫月出的性命还被紧紧攥在对面两个人手里,更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圣牌在他手里早晚会把东海那些人彻底招惹过来,就以当前两方人的力量相抵,他无异于螳臂当车。
若是他自己一个人还好说,至少能拼尽全力还有几分的把握,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能报仇雪恨。
但现在他拼不起,他不能留下宫月出一个人。
若是能和这两个人合作,一方面能为宫月出在这后宫的富贵平安再挣一份筹码,另一方面,也是他能用来报仇的一重保证。
只是,和这个顾业的关系,是一个大问题。
顾业,是绝对,绝对想要他死的......
宫桦暗暗攥了攥拳头,一刹过后又松开,大拇指抵住剑柄一阵摩挲,良久抬眸道:“我们合作吧。”
顾长歌眯了眯眼,“大当家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想吃啊...可你不觉得你跟我们没有谈条件的的资本吗?”
“自然有。”宫桦摩挲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却越发坚定和悍厉起来,“因为除了东海的人之外,只有我知道这圣牌的用处――不,甚至绝大多数的东海的人都不知道这块圣牌的存在。”
百里荣晨和顾长歌眼神倏忽一凝,满室幽凉中,两人目光也似染了霜雪凄寒的彻骨凉意。
宫桦直视这样的目光,不为所动地笑笑,又继续道:“你们以为我自从丞相府暗室逃出去之后,便只屈居于清风寨那么个小地方吗?”
宫桦的能力绝不仅限于一个清风寨那么简单两人自然是清楚的,但也没想到以他如今的落魄形势下竟也可以查到东海这般隐秘的事情上去。
还是在东海那些人的全力追杀之下。
“可以这么说。”宫桦目光幽幽对顾长歌道,“顾家灭门一事,便和这个圣牌和圣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室内再次沉寂下来,然而顾长歌的呼吸声却是越来越重,反观宫桦一句话说完之后却是平静下来,气息也是悠长厚重。
顾长歌盯着他,幽眸寒光闪烁,冷冷道:“你到底知道多少有关顾家的事情。”
“这是愿意合作了?”宫桦面色平和。
“你总得拿出点儿合作的诚意来吧?”
“相信你应该也能查得出来,当年对付顾家的三方势力,一方便是宫家当时我手里的歃血盟,另一方,是老皇帝百里濯手里的龙骑卫。”宫桦转眸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百里荣晨,转而又道,“还有一方,你可能查不出来,但早晚也能猜到的,便是东海。”
空气中浮动的灰尘被一道道破碎的光线投射出混乱的轨迹,一如百里荣晨和顾长歌此时混乱的思绪和心事。
“我动手是为了压制顾家,后来加上一个皇帝怕的是功高震主,想要收回兵权,若只是我们两个,顾家也不至于沦落到一夜之间满门皆灭的地步。”宫桦双眸微眯,“关键就在于忽然蹦出个东海。他们没说目的在何,只一心要对付顾家。那些人便直接同我说,顾家灭门之日,便是宫家辉煌之时。”
殿内气息沉闷,三人身侧缭绕的灰尘让他们看起来都是沉默而幽深,而宫桦脸上的笑也消失,说话间每一口气息呼出,光影之下浮动的灰尘便再动荡几分。
顾长歌忽然开口:“你答应了?”
宫桦冷笑,“自然是答应,东海所承诺的于我又有什么害处?”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更何况,这事对当时的宫桦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换成谁都是要应下的。
顾长歌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到最后还不是火中取栗,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还是我当时太过自负。”宫桦也承认自己是引火烧身,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中一阵悲戚和怅惘,缓缓阖上了眸。
半晌他才又睁开眼,道:“我和老皇帝都有自己的算计和目的,你可又曾想过东海千方百计覆灭顾家的目标在何。”
顾长歌忽然想起曾经林芝临死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宫家叛国,顾家有宝。
宫家叛国一事如今也已被证实,那么“顾家有宝”这半句话里又包藏了什么秘密?
“顾家有宝。”顾长歌忽然开口,见宫桦和百里荣晨都朝她看过来,眼底一阵幽光明灭,对上宫桦微微错愕的眸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宫桦皱眉,“你是从哪听来的这句话?”
“宫府的老嬷嬷口中,那人叫林芝。”
“竟然是她。”宫桦小声喃喃了句,复又抬起头道,“这便是我从东海那些人口中套过来的有关他们对顾家出手的理由,但再多了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顾长歌默然不语、低头沉思的模样,宫桦忍不住也开口问道:“其实这么些年我也纳闷,顾家究竟有什么宝贝能被向来以富庶闻名的东海觊觎。”
“我要是知道,还能像现在这样没头没脑地被东海那些人逼到这种份上却不知道从哪方面还手?”顾长歌冷笑,心里却若有所思地沉思,半晌抬头,“不是说圣牌的事么,现在这是偏到哪里去了?”
宫桦盯着顾长歌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直以来,外界对于东海的了解仅限于江、沈以及乔三大世家。现在看来,这样的了解未免太流于表面。我后来了解到的,绝对不止这些。”
“东海三大世家确实是执掌东海的三大势力,但也只是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但这种平衡在我们看来绝对不可能长久,三大世家之间也早有摩擦和冲突,那为什么还能矗立千年稳固如初?”宫桦挑眉,“这绝对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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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三权制衡
第三百三十一章三权制衡
三权制衡这种政治体系和二十一世纪的总统制差不多,却也存在差异和弊端,若是说留存百年尚可,可要是想矗立千年不灭,在顾长歌看来,不亚于痴人说梦。
被宫桦这么一提,他也真正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顾长歌目光,在宫桦高深莫测的表情上掠了掠,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东海还有一个凌驾于三大世家之上的势力?”
宫桦肃然点头,“我往这个方向查过,却发现五洲大陆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没有有关这个神秘势力的记载,甚至就连东海的人都不清楚这些,偶尔有几个有反应的老人,也大都以为这只是一个讳莫如深的传说,却没人当真。”
“什么传说?”
“一个有关圣殿的传说。”宫桦道,“我就只查到这儿。”
“什么意思?”顾长歌和百里荣晨皆是皱了皱眉。
“没有人能具体说出这个传说,准确点儿来说,是没有人敢说出这个传说。”宫桦道,“我用尽很多种方法也没能套出话来,后来我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有人刻意压制有关圣殿的传闻。我怕暴露便也没再问,却能确定,这个圣殿绝对有问题。”
“而这个圣殿,和我手中这个圣牌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宫桦手上忽然挂了个半个手掌大小的金色令牌,上面花纹繁复,却又不仅仅只是花纹,更像一种祭祀似的符文或者奇怪的文字。
顾长歌伸手下意识地想要去触碰宫桦手上的圣牌,还没碰到便被宫桦眼疾手快收了回去,眨眼间已从他的指尖消失。
宫桦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一刹怔愣的顾长歌,再去看第二眼时顾长歌已经回神收回了手。
“我这诚意如何?”宫桦抚了抚衣襟,淡淡道,“不知可否有资格同陛下和将军谈合作的资格了?”
百里荣晨先是微微侧脸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顾长歌,而后沉声道:“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宫桦却沉默良久不说话。
“怎么,是你要不起还是怕朕给不起?”百里荣晨碎冰般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似是连温度微凉的空气都震了一震。
“皇上自然给得起。”宫桦浅浅地对百里荣晨笑,却又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百里荣晨身后的顾长歌一眼。
只是怕眼前这个顾家人不想给罢了。
宫家和顾家,早已经是彼此的宿敌。
他同顾家的仇那是做不得假,也逃不了的,他不信这个顾业心里没有要杀了他的想法甚至决定。
而他要合作,归根到底求得,还是他和自己女儿的两条命。
顾长歌何尝不知道宫桦的想法,但她的确不可能会放过他。
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更何况他杀得,是她两世求来的家人。
谁都咬着牙不肯让步,百里荣晨转了身,青竹也似的挺直的背影立在那一门明亮而光耀的光里,看起来冷漠也悍厉。
他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像是从遥遥天际、耿耿星河中传来,带着孤冷的夜一样的温度:“做好准备,随时启程东海,之后的事,你们各凭本事吧。”
......
有关顾家明冤的那道圣旨,在宫桦同意合作之后的第二日早朝时得以颁布,并昭告天下。
三年前因叛国之罪被一夜血洗的顾家明冤昭雪,引起朝野一片哗然。
“顾业”这个顾家遗孤的身份也得以昭告天下,并在顾家圣旨下达之后再度调职为朝廷一品卫国将军。
其所在将军府的匾额也被摘下,换上了皇帝亲笔所写的“敕造将军府”的字样。
三年前被尽数烧毁在一场大火之中独属于顾家的荣耀和尊严,得以重新矗立于世人景仰和尊崇的目光中央。
顾长歌也在将军府设立祠堂,又选好日子将顾家先人的牌位安置,其中自然也包括顾家父子的牌位。
顾长歌亲自做好这些后便遣退了身边的下人,而后跪在祠堂跪垫上往火盆里又添了些火纸。
曾经在心底默念过无数遍的话原本准备好要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顾长歌只盯着眼前两个牌位上无比熟悉的名姓,连火苗烧到了指尖都不曾注意。
已至一个时辰过去,两个膝盖都跪麻了。
她忽然笑了笑,改跪为坐,揉了揉两边膝盖骨,忽然拉家常似的开了口。
她一个人说了很多,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头顶牌位上的名字,话却不停,林林总总全是上一世父女、兄妹之间的过往回忆。
不觉已至天黑。
火纸早就烧完了,顾长歌回过神来才发现祠堂里已经一片昏黑,虽说不至于到了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抬起手来看看也隐约只能看见个轮廓。
她先前跟府里下人打过招呼说她在祠堂这一段时间里尽量不要来打扰她,便也真的没人过来。
半晌,顾长歌起身行到窗边推开窗子,负手看着室外渐浓的天色。
她眯了眯眼,却仿佛看见极远处的深黑苍穹里,隐隐有天际一线微微拂晓似的鱼肚白,细微不可见却又拥有振奋人心的力量。
顾长歌也感觉一瞬间原本疲累一天的身上又重新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动力,忽的她笑了笑,心道真是给自家省钱了,连晚饭干脆也不用吃了。
被她刻意装修得沉朴厚重的将军府夜色之中越发显得气势沉雄,顾长歌吸一口夜色的凉气,走出祠堂时摸了摸鼻头,终于有些承认,这不是什么沉雄,而是阴森。
真是委屈了这将军府伺候的那些小丫头们,听说早就和管家私下里抱怨过好几次了。
她胡乱想着什么,步入更深的巷子里,一片浑浊的黑暗中。
黑暗中渐渐剥离出一个清瘦的身影,顾长歌推开门,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她一向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也便没让管家在房里安排侍俾,方才回来又让外面守着的人也出了院子,此时屋内屋外就又剩她一人。
她好似习惯了这种孤身一人的感觉。
她曾经一度以为这种习惯是喜欢。
一直到她穿越来到这异世,遇见他的父亲兄长,遇见百里荣晨,遇见那些朋友和兄弟。
没人喜欢孤独,只是不愿失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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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月夜一吻
第三百三十二章月夜一吻
顾长歌走进屋里,又推开了西向的窗户,欣然有月色临户。
她仰首看窗口天边的那一线淡淡长留月色,被月光也染白的云轻拢于侧。
今夜似是许久不见的月圆之夜,她想起来,在三年前的那无数个同样的月夜里,在那一家背靠在重重危崖前却看起来依旧美满平安的将军府的高阁屋檐上,是否也高悬着这样一轮看似圆满实则苍凉的月?
那样的月光,冷而高远,从来都不属于红尘温暖。
又哪里承担得起团聚一词的意义?
所以曾经在那样的月夜里,她到底被蒙蔽了什么,忽略了什么,才使得以后的岁月中都似中了入骨深恨的毒,日复一日疾痛缠身而形销骨立,直到将心底筑成一座永久看似密不透风实则满目疮痍的城墙?
顾长歌忽然笑了笑,却也只是笑了笑,而后就这样大敞着窗子任月色侵袭空荡荡的房和同样空荡荡的床。
月色虽说不甚明亮,却也独有一番意境,顾长歌索性也没点灯,就这么就着月色走至床前,而后,和衣而卧。
月光只斜斜照上床榻外侧一小块地方,顾长歌便往里又挪了挪身子,整个人彻底隐匿在黑暗中,缓缓阖上了眸。
呼吸声渐渐平缓和轻盈,她似乎已经和衣睡下。
一室清静,那些写满沧海桑田和寂寞苦楚的往事如同隐藏在岁月的罅隙中缓缓流过,然后再流进一场深邃的梦里。
再在清晨醒来后忘却,唯留枕边一线湿润。
像是有风声夜起,窗棂发出微微吱呀声响。
床上的人睫羽微颤,眼睛却依旧闭着。
眼角湿意却现。
再然后,床榻前的月色忽然像是被截去了一大块,一只白皙修长手极轻地伸了过来。
在床上人的脸一侧停了很久,手的主人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的,却也彳亍似的轻轻抹了抹她的眼角。
床榻前黑金色印龙锦纹的袍角一动不动,却在月光下依旧闪烁着尊贵的银光憧憧。
良久,袍角下压在地上,将比地面微高了一阶的板榻笼罩其中,地面上泛起冰清的反射起来的光亮,却让人感觉触手潮湿而晶莹生凉。
百里荣晨也觉得手指上那一触即离的湿意凉如寒冰。
彻骨,诛心。
想起他今日在容华殿里说过的那些诛心的话,他自己又何尝好过。
有些话,从嘴里吐出来便是一把刀子,伤了别人,也从来饶不过自己。
隐瞒,早就不仅仅是因为单纯想尽守护之心这么简单了。
可他别无他法。
宫桦对他们明显还有隐瞒,他手里掌握的东西说不定比他们能够窥探和想象的还要多的多。
而有关东海,他们又毫无头绪。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能依仗的,还都是宫桦手里的那些情报,和那块圣牌。
不过幸好,他们手里还握着宫月出这张牌。
对于宫桦这种人,仅仅是拉拢和示好是绝对不行的,但也不能让他察觉到危机重重、不可预料。
但若是恐吓威胁也是行不通的,偏偏又要让他有一种安全感。
所以这种心怀警惕的安全感,只能通过宫月出来控制和维持。
他得让宫桦知道他还爱着宫月出,好让宫桦有一种手里还握着底牌的安全感。
却也必须让他了解到,他身为一个皇帝,最爱的永远都不会是一个皇后。
这样,也让宫桦保持心底的危机感,不至于无所顾忌。
更有甚者,他还能借着这表现麻醉那些暗中盯着他们的东海的人。
于是,便有了白日里那一番言论。
宫月出已经被他从冷宫里放了出来。
并言明皇后在冷宫遇刺,帝觉忧心和后怕,又心有不忍,便将尚“怀有身孕”的皇后接出冷宫,重新安排进了朝鸾殿安心养胎。
只不过是有些话没说完,比如什么时候再出来只能再等通知。
这也让宫桦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会觉得当初他把宫月出放进冷宫纯粹只是想引他出来而已。
至于那个“孩子”,过几个月随意寻个时机,“一不小心”没了便是。
百里荣晨的神色在黑暗中越发深邃且淡漠,伸出去的那只手有悄无声息拢回袖子里,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过顾长歌。
渐渐的,他眼神变得开始黝黯,浮沉点点幽光如星火,而那深沉幽光一开始还有些含糊不明,后来却越发沉重,还有明烈。
复杂,甚至矛盾的情绪在一双深沉的眸子里显露无遗。
百里荣晨忽然微微俯下身去。
她沉静而微微皱起眉头显得不安的睡颜,一如旧日记忆里的那般。
一切恍若少年。
他忍不住追缀记忆的脚步,走过桐油清漆的幽深长廊,在脚下发出的空洞而又悠远的回响声中,恍惚看见她婉转灵慧的笑颜。
那是记忆里的她,眼波如饴,鲜活如莺,眉拢远山,清冷沉静。
而现在,耳边是她清浅幽细的呼吸,像是跨越遥远的时光枷锁的风中的蒲公英。
飘飘摇摇到他耳畔,再入他心头。
他不由得喉头一动,俯下身去,像从前一样……
一样……做些什么……
像要亲吻她,像从前一样。
毫无隔膜地亲吻她。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索性趁着夜色迷离乱人心魄的时候,许自己一场久别时光的放纵。
好让他在今后在空旷的无极殿或者龙泽殿里,在黑沉沉又阒无人声的宫阙中,在于他眼中犹如空置的皇室富贵煊赫之气下,在暗黄的宫墙下生着暗红的苔藓上,能寻空做一场有你我同行的美梦。
于是清淡的呼吸在刻意的压制下忽然就变得灼热起来,他离她极近,而渐渐模糊了距离的视线里,她的容颜都如在烟水中摇晃,晃出缠绵的叠影,依稀同过往和梦中重合。
双唇仅有一指之隔,百里荣晨定在那里,经历漫长压抑却也无限蠢动的热情与内心里灼灼烈火一般的期待。
等啊等。
他却依旧停在与她一指相隔的距离里。
良久,他又别开头,轻轻地,将吻印在了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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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梁上君子
第三百三十三章梁上君子
他却依旧停在与她一指相隔的距离里。
良久,他又别开头,轻轻地,将吻印在了她的额头。
这一吻,他停顿了很久。
以至于再抬起头的时候,百里荣晨感觉自己恍若刚在一场大梦中堪堪醒来。
而那梦境,一半沉黯深痛和压抑,让他挣扎如魇而不得出,另一半,以却又明亮鲜活和美好,让他如临仙境而不愿醒。
在很长时间内,他只觉得眼前黑暗与光明交替,一片片黑影一丝丝明丽混沌飞窜于视野,搅成乱麻,一如他心上万千伤痕交错如割。
而那些原本尘封的记忆也忽然像是找准了时机一般,一股脑地全部涌上心头,于是那些结痂的伤口突然被大力掀开,还又再添一刀,宛若奔洪一般的痛带着血腥和沉重的气息,逼上心口。
于是硬是将这一吻从唇上逼到额头。
罢了。
百里荣晨幽幽起身,眼中却凛凛然生出无限寒凉。
那月色也凉,夜色也凉,无光的室内更是凉如琼山玉顶上常年不化的深雪凝冰。
百里荣晨忽然从心底打了个哆嗦,以至于他猝不及防后退了半步,磕下了板榻,发出了“咚”得一声沉闷的声响。
床上紧闭着眸子的顾长歌睫羽又是一颤。
百里荣晨熬着这清冷而冰透的寒意最后又深深看她一眼,终于,转身逃也是的出了这屋子。
床上依旧不动如山紧闭着眸子的顾长歌,睫羽又是一颤。
此时的室内寂寂无声,月光又重新越过窗沿爬上床榻,照在了顾长歌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床外侧的手上。
“行了,人都走了,还装呢?”
寂静中忽然响起一道清朗却似带着淡淡情绪的男声。
床上还是不动如山的顾长歌没说话。
苏离悠悠靠在房梁上,借着月光自上而下打量着顾长歌的隐在黑暗中的身形,又道:“刚才百里荣晨那是心绪混乱才没能察觉到,你以为你现在这么乱的气息能骗过我?”
顾长歌终于还是睁开眼,向着某个方向不请自来的“梁上君子”看过去。
梁上君子苏大世子脸上难得没有表情,像个游离的梦一般沉在黑暗里,迎上顾长歌探究的目光,无声地挑了挑眉。
她眸光一闪,起身盘腿而坐,“来了多久了?”
闻言,苏离垂眸整了整半曲着的腿上微微褶皱的衣襟,又看了眼顾长歌。
“怎么,只许你们做,还不准别人看啦?”
顾长歌撇了撇嘴――什么叫只许你们“做”?
这种污不可言的既视感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换个正常点儿的词?
还有,世子爷您不觉得您这语气有点儿幽怨…或者傲娇?
只是,听他话里的意思,是都看见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高据梁上好像短时间内不打算下来的苏离,挑眉道:“看见了,还眼睁睁看着我被占便宜?”
“你不也醒着呢么?”苏离斜睨顾长歌一眼,语气里却微微有些泛着酸意,“你这正主都没意见,我瞎操什么心呐!”
说完,苏离又阴阳怪气地继续吐槽:“指不定你心里怎么乐呵呐,我若是打断了你们,你最后再倒打一耙怎么办?”
“……”
这是还吃了士力架还是怎么?这么来劲!还有,你怎么满身散发着某种酸溜溜的味道呢?这多不符合世子爷你高大上的身份和气质呐!
这究竟是谁倒打一耙啊?
说苏离来劲,世子爷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谦虚,斜斜瞥着不知道说些什么的顾长歌,又道:“怎么,看你这表情,是遗憾你前男友只亲你额头上了?”
“前男友”这么前卫的词,显然是从顾长歌这里学来的。
顾长歌嘴角一抽,心想要是百里荣晨亲她嘴上,指不定现在你俩已经搁我屋外面打起来了。
说不定还能占据明天各大邻里街巷小道八卦的最火爆热搜头条――
北齐帝王与西梁世子于新晋大将军寝室外大打出手――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不是胡闹么!
顾长歌听着苏离的语气越来越古怪,她却也不知道怎么驳斥,第一次被苏离堵到了这种地步。
偏偏她还在心底生出一种诡异的被抓包的心虚感……
或许,“抓包”这个词…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换成是“抓奸”?
这个想法一出来,立刻下了顾长歌一大跳。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企图将方才那种吓死人的想法甩出去。
苏离在上头冷脸看着顾长歌脸色发黑摇着头,却只以为她这是心虚。
于是…两个人各自清奇的脑洞诡异地重合了。
苏离突然想起来他从顾长歌那听来的一套先前在他看来颇为不讲道理如今看来甚觉是真理的理论――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现在这种情况可不就是这样嘛,两人的“奸情”被他发现,然后顾长歌拼命摇头掩饰。
他该怎么办?难不成还要他像她说的那些人一样,捂住耳朵叫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吗?
苏离忽然就泄了气,心底甚至生出一种慌乱和不知所措。
他忽然翻身下了房梁,一缕风般的眨眼间飘到了顾长歌对面。
然后,于床榻之上同她面对面盘腿而坐。
顾长歌见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脑海里突然闪过以往那些不好的回忆,以手撑着床板要挪一挪屁股,最好是立刻跳下床,离这个危险的男人更远一点儿。
手还没动呢,就先被苏离点了穴。
顾长歌脸一黑,“你想做什么?”
苏离单手撑着下巴,手肘支着膝盖骨导致身子微微低了些,视线便也与顾长歌错开。
听见顾长歌透着担忧的声音,他抬眸打量着顾长歌的额头上某个位置,半晌幽幽道:“你在担心些什么?”
顾长歌心说我这不是怕你不学好,跟着前面那个没走远的人耍流氓嘛!
还没想好怎么抚慰苏离那颗明显已经躁动起来的心,顾长歌抿了抿唇没说话,又听见苏离道:“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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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缱绻柔情
第三百三十四章缱绻柔情
“嗯?”知道什么?
苏离静默良久,无声地看着顾长歌的眼睛,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幽深光泽,半晌才道:“百里荣晨他,已经都想起来了吧......”
顾长歌一愣,而后眼光一移,慢慢放向窗外耿耿星河的深处,良久叹息一声。
连苏离都能看得出来,和百里荣晨相处最深久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最开始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是他们一起进入那个假的大元帝王墓的时候。
尤其是他多次出手救她于危难之间,那时候她便猜测或许百里荣晨会不会是想起了什么,再不济,也是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后来,是百里荣晨伪装成言萧跟在她身边解决襄城平和县的清风寨土匪和金矿一事,只不过她一直记得苏离跟她说过的噬情咒无解,便也索性放下了那种心思,只在心底劝诫自己是襄城事大,百里荣晨又放心不下这才亲自出手。
再然后,便是百里荣晨对宫月出态度的改变,以及,今夜这猝不及防的一吻。
终于让她彻底意识到,百里荣晨或许早就清醒过来了。
只是他们一个人刻意隐瞒,一个人刻意忽略。
然后,无动于衷,相安无事,直到现在。
苏离见顾长歌始终不说话,目光稍稍恍惚迷离似是在怀念或者缅怀什么,心头一痛,又问:“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顾长歌垂下眸子,淡淡道,“什么都不想才是好的。”
“你在逃避什么?”苏离坐直身子,垂眸看顾长歌。
“这不是逃避。”顾长歌倏忽抬眸,神色凝肃和认真,“这是理智大于感性。”
她倒吸了一口气,神情又平静下来,“我们谁都知道,就保持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一向静水流深、雍容淡定的男子此刻身子一颤,他霍然抬头,双眸凌厉直视顾长歌。
顾长歌从没见过这般神色的苏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接话,下意识地想动动在他的注视之下已经感觉僵硬的身子时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被他点了穴,只能逃避似的移开视线。
“你不想说,你一直逃避,我原本想着给你时间好让你能够认清楚自己的心意,却忘记了以你的性子哪里还会把时间‘浪费’在你从来都认为不重要的事情上,那现在呢,有关百里荣晨,你还会觉得不重要和可以无限期的忽略甚至拒绝吗?”他嘴角抿开一抹近乎冷峻和冷酷的弧度,半边脸沉在昏黑的暗影中,只一双眸子清冷的光交相辉映,“那我为什么还要珍重地保护着你的心而委屈自己,所以我问你――”
苏离居高临下地看她,声音冷静也冷然,目光却含了悲哀和踌躇,“你是不是,还对百里荣晨心怀妄念?”
顾长歌半开着唇怔愣住,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眼前苏离目光里无限复杂尽归于一腔深情,心头又挣扎半天,终于无可避地开口。
她凉凉的苦笑一声,道:“连你都说了是妄念,我怎么还会那么放不开和自己过不去......”
“那你是在和谁过不去,和我吗?”苏离似乎对顾长歌这话不为所动,语气近乎森凉。
他今夜似乎是打定了主意硬逼着她表明心意。
顾长歌没回答,就这样沉默下去,心里却长久的叹息。
苏离在她长似无限的沉默中心生恐惧,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喊了一声:“小叶子......”
顾长歌从这样平静的声音中听出令人惶恐的意味,于是不敢抬眸去看他。
“抬起头来,看着我。”苏离伸手一拂,将顾长歌身上的穴点开,“长歌,看着我。”
顾长歌被苏离这一声如惊雷的“长歌”给惊得终于抬起头来,看见一向随性洒脱的人此刻无比认真的神态。
苏离的语气已经从最初的冷然和森凉转变为现在的平和却深刻,“长歌,我再同你说一遍,我心悦于你。”
“那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一样,也喜欢我?”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化作一汪深潭,潭中有照人千古不曾谢幕的无边月色洒下,映照水上一道道波光粼粼和潋滟水色,如同水墨画家笔下流曼深远的写意,在一片深碧之中流光逶迤开来。
顾长歌只觉得她几乎要溺毙在这样一潭深水之中,恍惚中听见一道比这深水还要深切比那月光还要温柔的声音在耳畔晕染开一团浅吟低唱,引导她点头。
于是她便在恍恍惚惚中点了头,下一刻忽然被人大力拥入一个看似凉薄实则温暖、看似清瘦实则广阔的怀抱之中。
紧接着,一双温凉而柔软的唇轻轻贴了上来。
顾长歌像是从梦境中惊醒,一时间震惊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苏离唇中逸出一声轻笑,将顾长歌整个搂在自己的怀里,唇贴着唇轻轻摩擦道:“小叶子,我真高兴。”
顾长歌却觉得自己真悲哀,白活了两世之久,竟然还会这么没出息地中了别人的美人计。
她看苏离似乎暂时还没有别的想法,却连微微往后撤头都不敢生怕惊动了这个人。
想了想,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苏离......”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尽数吞进了苏离的唇中。
这个吻如此温柔,像是怕惊动了女儿家闺阁楼台豆蔻相思的美梦,仿佛是凝了丁香化雨、满袖飞花的温柔春风,温存也细腻的吸吮,无声也缠绵。
而他,将烈火般炽热的心思潜藏在春雨之后的洪奔春雷中,试图先用一腔春水化去她坚硬的外壳,剖析出她柔软的心来,一步步逼近。
舌尖轻触其唇,又将她含了馥郁气息的下唇轻轻含在齿间,轻柔旖旎地嘬弄,带着珍重的力度,一寸一寸虔诚地膜拜。
唇与唇的相叠,是春雨后惊雷未至电光先行,刹那间漾起华丽而深邃的明光,照亮他心中半世红尘,天光灿烂里她笑意温婉缱绻,温柔了他一路走来长于天涯的秋水茫茫,还有一束写满了心事的月光,淡淡拢上一色晶莹的荒原雪地,也照亮了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和一方遥望的绣帘窗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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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这段话写在最前面,我今天还是得请个假。
可能有小可爱发现了,(;′⌒`)好几次的周四我都要请假。
前面我也解释过了,我的周四真的是非常精彩,六点半的早自习,一整天的课,然后,晚上上到十点的晚自习。
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学生活/(ㄒoㄒ)/~~
其余时候课外好歹我还能撸完四千,但周四是真的挤不出时间,再加上六月要为期末考试奋斗,所以没法存稿。
整个学期的周四都很苦逼,然而我又不能一直不挣全勤,所以只好请个假先拿那篇小番外撑着,但我一定会补上的,抱歉抱歉抱歉,见谅见谅见谅~~~
大家可以先不订阅,明天我补上之后会告诉大家一声的~
番外篇美人原来是美男
顾长歌睁开眼,看见一个背影,一个美人的背影。
那背影于朦胧雾气后,一袭白衣,曳地生姿,在烟雾缭绕中平添一丝神秘。
他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倾泻而下,似是无风自动,恍惚间有云的飘逸,柳的柔然和风的潇洒。那在发梢微微挑起的弧度,使得氤氲雾气后的人儿更添一抹妩媚和风流。
“可是醒了?”
那声音醇厚如经年酿造的桃花醉,流转了时光的深沉而带有一丝看透世事纷繁的慵懒,不经意间便能醉了满梦的琦思。
然而顾长歌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因为,“美人”竟然是“美男”。
下一刻,“美人”转身,嘴角含笑。
第一眼,顾长歌有片刻的怔愣。
有一种沧桑,无关岁月,只因心事。而他的心事,遥及万里江山,九重宫阙,让人一眼望不到边。所以寻常人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被惊艳,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气质,而非“美貌”。
显然,“美人”被她“你竟然是男人真是够了感觉不会再爱了”的表情愉悦,虚浮衣袖,一派魏晋风度,顺带着说出一句带有明显惊悚色彩的话:“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顾长歌皱皱眉头,挑眉看向他。
“你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你应该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美人边说边动了动身子,一步步向席地而坐的顾长歌走来。
一挥手,雾气散去。
顾长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尖削下巴,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沉潭般的眼睛,静朗而幽微,浮云迤逦后俯瞰凡尘烟火、万里江山。
只不过顾长歌无心欣赏。
她整整掖在脚边的衣角,看了那“美人”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能让我再活过来。”
听到这话,美人挑眉,勾唇道:“你果真有些意思。不错,我确实能让你活过来,可我偏偏不想这么做,你能怎么办?”
“你想我用什么和你交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长歌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奢望什么上天眷顾。
果然,美人眼底闪过赞赏,说道:“一世换三年。”
“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用你的下一世换三年重生,然后你的下一世,归我。而你,就少了一世的轮回。”美人轻笑,“如何,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交换!”顾长歌没有片刻的迟疑。
看她这么爽快,美人倒是不乐意了。“你真不再想想?”
“嗯。”顾长歌起身,点头,“这一生踏马河川,底定江山。于锦绣长卷上挥毫写意,不过道一句我爱他,只是我守住了他的江山,却没能守住他的心。我没能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给他温暖,所以他爱上别人也并非不可理解。”
顾长歌双眼望着虚空中的某处,接着道:“我只是恨他、怨他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面对我顾家上上下下,忠心耿耿的一百多人,不问一句便是满门抄斩,他如何对得起我顾家,对得起为他苦守江山的我?”
许是她刹那间转过来的眼神太锐利,美人竟一时无言,顾长歌也低眉不语。
许久,便只听美人低叹一声:“你倒是看的透彻...”说完,他又叹息一声,独留两处静默。
面对面,两人长久的沉默着,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而烟雾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二十三年韶华倾负,结束于他手中,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如束丝般缠绕在顾长歌的脑海中。
世事如这天地一般如此空旷,容得下那山峰雷雨、落日长远,而世事又如此狭隘,容不下阴谋算计,假意虚情。
“你想回去,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吧?”
“不是!”看着美人怀疑的目光,顾长歌顿了顿,接着说:“至少不全是。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清楚我不是那种视爱情为全部的女人。就像我爱他,却也爱自由。所以宁愿为他守江山也不愿嫁入宫中,在那空看年华老去而终无所成。我很理智,所以我回去更多是为了顾家。那是我荣辱与共、牵念一生的顾家,它光明磊落,伫立不衰,容不得任何宵小之辈的诋毁。这是我作为顾家子弟的责任,也是使命。”
“他为你虚掷后宫,你...”
“你想多了。”顾长歌垂眸反驳他,“其实我以前也曾想过他不曾纳妃是为了我。可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像他那样骄傲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和一群没有感情的女人虚与委蛇,他不纳妃,只是还未曾等到他想要的人,或许那人曾经是我,然而现在不是。”
顾长歌闭上眼,想象着那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的男女。那个男人,是让她爱了一生、敬了一生,却也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因为曾经清醒的爱过,所以便能承受他的背叛和离去。
“你就这么确定他不爱你?”
顾长歌唰的一下转头看向美人,“什么意思?”
“男人嘛,谁还不犯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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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前往东海
第三百三十六章前往东海
顾长歌对他脸上的凄婉和委屈视而不见,“你若真闲的没事儿干,就想想到了东海主岛之后怎么办。”
苏离纯属没话找话,“那你陪我一起想啊。”
顾长歌白他一眼,懒得理世子爷无时无地不砸破的醋罐子,“百里荣晨那有正事儿,你别闹我。”
“他那哪是什么正事儿。”苏离才不信,但他势必要让顾长歌也不相信,“他根本就是想和你单独相处好让我吃醋!”
顾长歌一脸“你也知道你这么喜欢吃醋”的嘲讽表情,扒开苏离攥着自己袖子的手,冷笑一声道:“你真是看得起自己,他把我叫出去是想单独相处我信,但说是因为你,那还是算了吧。”
苏离沉默:“……”怎么就不按套路走呢?
但他不依不饶,“那你把他叫进来咱们一起讨论啊。”
叫百里荣晨进来,他单方面虐死他。
武功谁更高一筹他不知道,但论秀恩爱,他单方面吊打他!
“得了吧。”顾长歌还不了解心眼儿丁点大小还喜欢睚眦必报的苏离嘛,“我怕他忍不住要打你。”
“我相信你会护着我的。”苏离表示他有靠山根本不怕。
顾长歌冷哼一声,站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那可真是辜负你的相信了,我可能还想着补两脚呢……”
苏离痛心疾首地看着顾长歌一把掀开帘子走出去,心想他可能找了一个假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词也是从顾长歌那里学来的,完了之后苏离心里又乐呵,觉得这是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别人都不懂,尤其是百里荣晨!
只是世子爷压根不知道,人家百里荣晨虽然不了解有“女朋友”这个词,但人家道高一丈,知道“老婆”这个词啊。
……
苏离和顾长歌的对话根本就没刻意隐瞒过谁,隔了一张帘子,百里荣晨自然能听得见。
等顾长歌出来时,脸色已是煞白。
顾长歌看见了却假装没看到,她和苏离这般闹却不加掩饰,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说给百里荣晨听的。
长痛不如短痛,他们既然已经不可能,她也不想给他任何虚假的希望。
百里荣晨倒是调整得很快,放下手再抬眸看向顾长歌时已经恢复素来的平静和清冷。
“走吧。”
说完便负手转身往前面走,顾长歌唇抿成一线,跟在了后面。
说要商量是真的要商量,顾长歌走过去才发现宫桦和言臻等人已经等在船前面的甲板上了。
旁边甚至还有苏壹和苏叁。
顾长歌和宫桦两人对视一眼便很快转移开视线。
苏壹和苏叁就热情很多了,一个两个直直盯着顾长歌的脸,见她看过去还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先是瞄了瞄船舱的方向,而后又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顾长歌嘴角抽了抽,决定自己还是看不懂他们什么意思好了。
苏壹却不想放过她,一见她过来赶紧招了招手,“顾业,来这边儿。”
几个人站的地方屁股大点儿,彼此之间根本就是面对面的距离,被苏壹这么一闹感觉就跟分小团体一样。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
苏壹的表现虽然开朗了这么一点儿,但他是真的有事要问:“世子爷他好点了吧?”
顾长歌点点头,却在为如此尽职尽责心疼主子的国民好侍卫感觉辛酸,心想你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的世子爷此刻说不准正吃着你准备的水果扎小人呢。
他换句话说就是他早忘了你们了。
“世子爷一定是吃了我们给他准备的水果才好多了…”
啧啧,顾长歌看着一脸幸福满足的苏家侍卫们,心想有时候无知真是一种幸福。
宫桦饶有兴致地看着和苏壹他们颇为热络的顾长歌。
他可看得出来,眼前这个苏壹身上的衣裳布料是北齐旁边大庆国所特有的,那么船舱里面的那个苏离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一个北齐国正一品将军,和大庆国世子爷关系那么好,就算是合作,也没必要彼此这么热络吧…是真的觉得他旁边的皇帝会眼瞎看不见吗?
再把目光转移至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百里荣晨身上,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压抑的气息。
宫桦挑眉,心中玩味更甚。
“大当家在看什么?”顾长歌突然问。
宫桦回神一笑,“只是出神想些事情罢了,不是说要进一步商讨东海的事情吗?”
顾长歌对宫桦转移话题的技巧不做评论,却也没多说什么,跟着他的话题走。
随即转眸看向百里荣晨。
百里荣晨望了望远处海天相接成一线的地方,淡淡道:“上次我们说伪装成海上偏了航线的商户,现下仔细想想,到底还是有缺漏。”
顾长歌神色微凝,这么一会儿也明白过来。
他们特意挑了一个据说会有风雨的日子出发,就是为了找这么个借口伪装成因为风雨而失了方向的海上商队。
然而,原本预计将在今天的大雨并没有发生。
若是迟来了,怕就怕雨真得下的大了,他们在海上还真是不好办。
但更难办的是这雨来不了,他们就必须再找一个别的理由进入东海还能不引起东海上层的注意。
总之还是要事先想好应对策略。
宫桦望了一眼头顶上的万里晴空,眸中却闪过一丝担忧。
“照现在这种情况看,反倒是不盼着这雨来了。”宫桦道,“海上的天一变,变得那是人命。”
顾长歌点头道:“以现在的行船速度来看,若是不出意外,不出十日便能到。”
“所以…咱们得再找个法子能平安无事并且在不惊动其他势力的前提下进入东海。”
言臻都说话了,苏壹那边还只是光听着不说话。
顾长歌瞥他们一眼,见他们挠头搔耳像是耐不住性子,黑溜溜的眼珠还时不时往船舱方向看。
顾长歌心里轻笑,这苏壹和苏叁两个人,装的还挺像。
确实像是那种不务正业来凑数的俩人。
再然后,大boss百里荣晨发话了:“我倒是觉得,想不惊动任何势力进入东海主岛,反倒是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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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一无所知
第三百三十七章一无所知
再然后,大boss百里荣晨发话了:“我倒是觉得,想不惊动任何势力进入东海主岛,反倒是不太可能。”
自从除了皇宫,百里荣晨便再也没以“朕”自称过。
顾长歌凝心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东海主岛多年来能保持神秘,便说明了其对外来人的控制已经到了一种程度,甚至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商队,就算是有一个偏转航行误入岛上的理由,怕也是要被检查甚至监控的重点。
怎么可能不被关注到?
顾长歌双唇不自觉抿成一线,原本雪地新樱一般的红变成淡淡一抹粉色,让不经意间扫过来的百里荣晨心头一动。
紧接着便移开视线,神色看似淡定不变,实则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尖一弯,掐了掐掌心,留下月牙弧度一般的掐痕。
宫桦皱了皱眉,道:“我觉得,东海那些人甚至已经得到了我们要去主岛的消息了…”
顾长歌眉头一跳,是了,那些黑袍男子已经许久未曾有过动作。
是一种彻彻底底地沉寂,一度让她以为那些人已经回了东海。
连她是顾长歌这种事都能知道,会察觉不到他们要去东海的心思吗?
会不会是,那些人已经布置好天罗地网在东海主岛的四周海岸线上等着他们了?
顾长歌心里甚至生出一种对前方未知的恐慌。
前前后后算来她也算是三世为人,这还是头一次生出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慌来。
一无所知……
她对且不说那个神秘的圣殿,单单是东海之上的主岛上错综复杂的三大势力便已经让人头疼。
半晌百里荣晨转过脸,鼻尖在海上明艳微光中如玉般高挺又精致,线条明晰如雪雕。他清晰地看见顾长歌眼底深藏的微微忧色,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们先主动暴露一些身份。”
“什么意思?”顾长歌微微瞪大了眸子,并准确抓住了微微让人觉得似是而非的重点,“什么叫‘一些’?”
百里荣晨扫一眼她眼底清冽的光,继续道:“假亦真时真亦假,至少在谁也不清楚谁的底细之前由我们主动透露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一为试探。”
顾长歌好像有些明白了,“试探东海上的人是否早就对我们有所防备?”
“其实我觉得先前那些黑袍人就算对我们早有防备,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堵人堵到明面上来。”百里荣晨道,“毕竟先前宫桦说过,圣殿的人似乎并不习惯或者说喜欢暴露自己,对这一方面,他们甚至比我们还谨慎。”
顾长歌眼睛一亮,“对啊,所以就像在北齐一样,他们宁愿背地里下手,也不像透露出丝毫有关身份的东西。”
宫桦也心情明朗起来,“也就是说,不会出现那种我们一上东海主岛的岸便被拿下的情况,而只要抓住这瞬间的契机,就能暂时摆脱他们。”
“可三大世家也不是可以忽略的势力…”顾长歌眉心微锁,正想着继续说,见百里荣晨唇角轻扯好像有话也要说。
“三大世家…”
“三大世家那里我有法子。”忽然有一道低沉也稍稍微弱的声音从船舱的方向传过来。
这边苏壹和苏叁立即转头看过去,惊喜道:“世子爷,您没事啦?”
“哪只眼看到爷没事啦?”说这话的苏离脸色却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又对顾长歌招招手,笑道,“小叶子过来扶我一把。”
顾长歌斜倚在船的横栏上,微微歪着头看向苏离的脸色――他应该是已经自己调息过了,连眉间的病恹恹都不见了。
顾长歌不动,苏离便也学着她的姿态斜斜倚在船舱甲板上,笑吟吟看着她,微微挑起的桃花眼里,流光生辉。
苏离不说话,苏家侍卫们一向不敢擅做主张,便眼巴巴看着苏离这边,两只脚却动也不动钉在原地似的。
百里荣晨原本清淡的脸上平和之意渐渐凝结,玉也似的脸庞上,闪着幽幽寒光。
他一身玄色锦袍,云纹下压一道道黑色日照锦暗纹阔边,衣袖拂动间锦绣暗藏的光泽深沉如海水,而他冷肃如玉石的容颜上一双眸子也如海水,深切幽邃。
宫桦看着这场面,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气氛一时凝滞,顾长歌忽然动了。
眸子里闪着浅浅的无奈的笑意,走向苏离,而后扶住了他的胳膊。
苏离唇角止不住的笑,是春意盎然霞光潋滟里的琼花鲜丽;是云卷云舒风轻云淡后的月照九州;是风生水起花开鸟啼,照见这世间无数欣喜愉悦,似天底下一色皑皑,在他眸间唇角点亮。
百里荣晨眼底坚冰越发冰冷,而这冰冷也不似寻常仅仅是寒意森森,如今带三分剑气凛冽,刀光如雪。
那双乌黑幽邃的眸子光芒一闪,无限煞气,似潜藏翻腾着无穷无尽的血色深渊。
宫桦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两个男子公然搂搂抱抱,举止轻浮?
他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断袖之人,也了解官场中还多多少少有人豢养****一类的,却从未见过有将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摆在明面上的。
更何况,这两个人,一个是北齐正一品将军,一个是大庆身份尊贵无比的世袭世子,他们这是…不要脸面了吗?
偏偏当事人苏离还不把两个人的反应当回事,偏过头在顾长歌的耳朵边上说了句:“他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这张脸又变美了?”
顾长歌努力忽略苏离在她耳垂处吹的一口轻飘飘的热气,寒着脸道:“你脸都没有,哪来的美不美?”
苏离:“……”他竟觉得无言以对……
顾长歌表面上扶着实则暗地里又拖又拽又扭的把苏离“领”到百里荣晨和宫桦这边来,松开他的胳膊道:“你刚才说,东海三大世家那边,你有法子?”
苏离朝她眨了眨眼睛,点头道:“我能帮你们避开三大世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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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真的是抱歉,今天有英语四六级考试和化学实验基础考试,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今天的更新字数不够,只能再补,这话写在最前面是不想有些读者订阅之后发现字数不够而感觉被骗生气,说实话,我也很抱歉和惶恐,献上我真诚的歉意,字数一定会补上的,说好四千就是四千,一个字都不会少,一天都不会少!
海上薄雾稍起,白色薄纱似的笼罩在海面上朦胧一层。
薄雾后有黛青山色,远远看过去,海中央三座山巍峨盘立,两低一矮,呈一个“山”字。
东海主岛并非单指一座岛,只是三大世家向来居于最中央那座山,久而久之便也只称最中心的高峰为主岛。
沿着海岸线一道金黄色沙滩,以及几处木质码头。
码头上原本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似是在巡逻的人,远远看见海面上越来越近的一艘行船,精神一震,一声哨响立刻传出。
码头也迅速聚集十几个人。
船上以百里荣晨为首的几个人神色微凝,目光却淡淡打量海岸上戒备姿态的人。
尚未靠岸便能听见喊声:“来者何人,速速停船靠岸。”
几个人依次下了船,苏离走在最前面,顾长歌紧随其后,反倒是百里荣晨走在了最后面。
全部人都下来之后,领头那人对身后几个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上船去检查一下,随即微微眯着眼打量起苏离几个人。
目光先是从苏离身上扫了眼,再度看向顾长歌也没停留太长时间。
眼前这几个人光看气度就不像是普通人,东海这边的人内心虽有防备和倨傲,但也不敢小觑苏离他们,心里盘算着开了口:“谁是主事,来登记下,必须报备来处和去处。”
顾长歌几人目光移向神色淡淡的苏离,他走了一步,立马引来东海人的注意。
“你是主事人?”
苏离宽衣大袖,风姿雅洁温秀,行走间海风吹来,衣袖当风而身姿清举,气度翩然,让对面几人更是心头一跳。
片刻后,他两指自腰间摘下一块令牌递给领头的那人。
那人双手接过,目光触及令牌时神色骤变,回头对身后一个人耳语一番,那人立马转身跑开。
“大人这边请。”领头的人也回过头来,对着苏离恭敬一拜,而后给他引了个方向,“只是船上还是得检查,毕竟都是规矩。”
苏离笑了笑,“我知道,不会坏了你们的规矩的。”
此时船上被派去检查的几个人也都回来了,朝领头的人点了点头,看来是没发现什么违禁物品。
领头人心中松了一松,再度看向苏离时的目光更显温和与恭敬,“稍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您的人应该马上便会过来,不如先去那边歇一歇?”
苏离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给顾长歌几人一个眼神示意跟上。
身后除了百里荣晨以及苏家侍卫之外的几个人皆是惊讶,竟不知苏离在东海还会有这般影响。
宫桦更是震惊不已,重新审视起苏离这个人来。
最开始知道这个人就是苏离时,他没怎么把人放在心上。
毕竟他了解到的有关大庆唯一一个世子的传言并不是什么好的,听说的也都是纨绔之名,再加上每次见他都是在顾业身边那番模样,自然以为不过是个死缠烂打不成器的纨绔断袖,不成想现在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连东海都能插上手的人又怎么会是无名之辈?果然传闻不可尽信。
苏离的人来得很快,也及时苏离几人被领进了离码头不远处喝了几杯茶的功夫,就有人过来对苏离恭敬一拜,又喊了句“公子”。
顾长歌睁开眼,看见一个背影,一个美人的背影。
那背影于朦胧雾气后,一袭白衣,曳地生姿,在烟雾缭绕中平添一丝神秘。
他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倾泻而下,似是无风自动,恍惚间有云的飘逸,柳的柔然和风的潇洒。那在发梢微微挑起的弧度,使得氤氲雾气后的人儿更添一抹妩媚和风流。
“可是醒了?”
那声音醇厚如经年酿造的桃花醉,流转了时光的深沉而带有一丝看透世事纷繁的慵懒,不经意间便能醉了满梦的琦思。
然而顾长歌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因为,“美人”竟然是“美男”。
下一刻,“美人”转身,嘴角含笑。
第一眼,顾长歌有片刻的怔愣。
有一种沧桑,无关岁月,只因心事。而他的心事,遥及万里江山,九重宫阙,让人一眼望不到边。所以寻常人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被惊艳,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气质,而非“美貌”。
显然,“美人”被她“你竟然是男人真是够了感觉不会再爱了”的表情愉悦,虚浮衣袖,一派魏晋风度,顺带着说出一句带有明显惊悚色彩的话:“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顾长歌皱皱眉头,挑眉看向他。
“你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你应该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美人边说边动了动身子,一步步向席地而坐的顾长歌走来。
一挥手,雾气散去。
顾长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尖削下巴,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沉潭般的眼睛,静朗而幽微,浮云迤逦后俯瞰凡尘烟火、万里江山。
只不过顾长歌无心欣赏。
她整整掖在脚边的衣角,看了那“美人”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能让我再活过来。”
听到这话,美人挑眉,勾唇道:“你果真有些意思。不错,我确实能让你活过来,可我偏偏不想这么做,你能怎么办?”
“你想我用什么和你交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长歌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奢望什么上天眷顾。
果然,美人眼底闪过赞赏,说道:“一世换三年。”
“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用你的下一世换三年重生,然后你的下一世,归我。而你,就少了一世的轮回。”美人轻笑,“如何,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交换!”顾长歌没有片刻的迟疑。
看她这么爽快,美人倒是不乐意了。“你真不再想想?”
“嗯。”顾长歌起身,点头,“这一生踏马河川,底定江山。于锦绣长卷上挥毫写意,不过道一句我爱他,只是我守住了他的江山,却没能守住他的心。我没能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给他温暖,所以他爱上别人也并非不可理解。”
顾长歌双眼望着虚空中的某处,接着道:“我只是恨他、怨他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面对我顾家上上下下,忠心耿耿的一百多人,不问一句便是满门抄斩,他如何对得起我顾家,对得起为他苦守江山的我?”
许是她刹那间转过来的眼神太锐利,美人竟一时无言,顾长歌也低眉不语。
许久,便只听美人低叹一声:“你倒是看的透彻...”说完,他又叹息一声,独留两处静默。
面对面,两人长久的沉默着,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而烟雾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二十三年韶华倾负,结束于他手中,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如束丝般缠绕在顾长歌的脑海中。
世事如这天地一般如此空旷,容得下那山峰雷雨、落日长远,而世事又如此狭隘,容不下阴谋算计,假意虚情。
“你想回去,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吧?”
“不是!”看着美人怀疑的目光,顾长歌顿了顿,接着说:“至少不全是。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清楚我不是那种视爱情为全部的女人。就像我爱他,却也爱自由。所以宁愿为他守江山也不愿嫁入宫中,在那空看年华老去而终无所成。我很理智,所以我回去更多是为了顾家。那是我荣辱与共、牵念一生的顾家,它光明磊落,伫立不衰,容不得任何宵小之辈的诋毁。这是我作为顾家子弟的责任,也是使命。”
“他为你虚掷后宫,你...”
“你想多了。”顾长歌垂眸反驳他,“其实我以前也曾想过他不曾纳妃是为了我。可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像他那样骄傲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和一群没有感情的女人虚与委蛇,他不纳妃,只是还未曾等到他想要的人,或许那人曾经是我,然而现在不是。”
顾长歌闭上眼,想象着那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的男女。那个男人,是让她爱了一生、敬了一生,却也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因为曾经清醒的爱过,所以便能承受他的背叛和离去。
“你就这么确定他不爱你?”
顾长歌唰的一下转头看向美人,“什么意思?”
“男人嘛,谁还不犯个错...”
顾长歌笑了,“所以,我哪天杀了你全家,也可以说是风流犯的错?”
“呵,你倒是个有本事的...”那语气不像嘲讽,倒是像一种历经风霜的自嘲。
“不过得让你失望了.......”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沉默。
他的正经来的突然,顾长歌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气氛一时沉闷。
弹指流年,千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岁月装饰了他的窗棂,无分古今,却写尽悲欢。恍然还是昨日刻上心版之深深烙印,转瞬今日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无处不在却又遥不可及。
半晌,顾长歌打破了这沉默:“我的两世给你,换我六年重生。”
“可是想好了?”
“自然。”
“不过......”美人扫了顾长歌一眼,继续道,“你这问题稍微有些难办。”
听闻此言,顾长歌眸色渐深。
他挑了挑眉,继续道:“你这身体像是不能再用了,倒也不是因为三年埋土的腐烂......”对上顾长歌的视线,他神色若有所悟,“而是你那魂魄与身体契合度委实不高,就算三年前免于灭门一难,你怕是也难再活三年。”
顾长歌瞳眸微张,这话看似云里雾里,但顾长歌知道其中意思。
她是穿越而来。
在真正的顾长歌十五岁命丧战场的时候,同一时刻死于千年之后的她穿越而来,成了后来的顾长歌。
她抬起手松松握了一把,这才发觉她的身子已经呈半透明的虚影状了。
“你有办法!”她语气确定地对对面人道。
“我自然是有办法的。”美人唇角勾一抹笑,半晌道,“五年。”
两世换五年。
够了。五年就五年。顾长歌将拳头一紧,“成交!”
然而顾长歌还有话没说完,就见美人挥袖,似是不耐的将她驱赶,感觉脚下一片虚空,顾长歌瞬间坠落。尼玛这男的有病!不知道打声招呼吗!
而另一边顾长歌消失后,美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屈起食指轻扣脑袋,当真是万种风情:“呀,忘了告诉她,她男人是中了巫咒才忘了她的!”
山间土路上,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帅气男子抬头苦哈哈的看着坐在马上的男子。
“少主,人家北齐和南番要打仗,你来凑什么热闹啊。难道还要抢北齐皇帝那点兵权?”
马上男子一身白衣内衬,外披宝蓝色素衣裹身。脊背挺直,墨发以羊脂玉发簪束起,露出一段珍珠白色的脖颈,微挑下巴,颇有些风流少年的佻达,却又姿态闲雅,有种天生的居上位者的尊贵。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单看气度,已是非凡。
只见他摸摸下巴,眉脚轻挑道:“爷好歹也是大庆世子,怎么也得为国做点贡献才是,整天游手好闲,惹事闯祸也不是个事儿啊...”
众侍卫沉默:“.......”原来世子爷您也知道您没办过几件人事儿啊。
“所以本世子打算深入北齐,打探打探消息...”
“顺道祸水东引,给大庆皇帝找点事儿,也给自己找点乐子?”一旁侍卫偷瞟一眼世子,接话道。
“瞧你说的”白衣男子笑着踢了他一脚,“爷是这种心思深沉,无恶不作的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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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娘子与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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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娘子与未婚妻
“你再让人拿一套茶具来。”顾长歌捏着杯沿的手微微用力,又在苏离看似清凉实则灼热的目光中下移了些。
苏离视线却比顾长歌的动作慢了片刻,杯子移开后他的目光反而又在她唇上盈盈水色上加深了些,随即垂眸道:“麻烦。”
“......”真要嫌麻烦你别喝呀!
顾长歌见苏离死盯着她手里的杯子,手指紧了紧,“直接对壶吹吧,我不嫌弃你。”
“小叶子在害羞什么?”苏离眉眼一弯,一副“你好可爱”的样子道,“我们都已经亲吻过彼此了,为什么还会害羞?”
顾长歌听了简直想打人。
苏离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两指一竖,残影一道伸展至顾长歌手上茶杯处。
顾长歌眼疾手快,手一撤再一反扣,便将茶杯再一次扣在桌面上。
“好了。”顾长歌掌心一合,笑道,“这下我们谁都不用喝了,专心议事吧。”
苏离忽然沉下脸来,面无表情盯着顾长歌。
就在顾长歌诚惶诚恐以为事情会发展到某些不可描述的情况的时候,苏离木着脸又说话了。
“换个性别比直接换张脸更保险。”话题终于转移回正规了。
顾长歌凛冽的长眉一挑,扫一眼苏离面色――哦,这是不开心耍小脾气了。
眉目间早就没有了那种过去她常有的冷冽锋利,神色清淡平和,顾长歌小心翼翼顺着苏离的意思来。
她斟酌着点了点头,一副很认真听话的模样。
苏离又扫了她一眼,眼都没眨又收回视线。
顾长歌一脸无辜。
“还有。”苏离视线一寸一寸逡巡过顾长歌的面容,眼神一时间竟有些迷离,“你现在这张脸也不完全是原貌吧。”
顾长歌点头,这张脸确实被她刻意掩盖过一些很显眼的特征。
原主这张脸偏明艳,甚至是娇媚,她扮作男装很不方便,于是从黄芪那里学了几招遮掩了下。
如果真的换回女装,再把脸上的修饰去掉,甚至是再添些女儿家的妆容,相信迷惑一些人的视线还是可以的。
有时候,对于表象的了解太过深切,反而会使其变成一种假象。
只是...
顾长歌挑眉,眼神有些怪异地看向苏离。
“你这么撺掇我换回女装,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她才不信!
“我若说没有你肯定不信。”苏离自己也知道,于是很真诚,“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顾长歌觉得现在的苏离就像一个因为没得到心爱的洋娃娃而正在闹脾气的傲娇小公举,萌点与槽点齐飞。
莫名其妙的,苏离脾气和脸色好像又回转了些,眼睛里某个角度看过去还有些亮晶晶的,语气却清清淡淡:“所以,你选择哪个?”
“......”怎么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去了?
苏离作为“主人公”之一,适时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当然还是更喜欢娘子这个称呼。”
“可是我不喜欢。”顾长歌觉得自己作为当事人更有权利发表意见。
苏离这会儿好说话了,“好吧,听你的,未婚妻就未婚妻,反正我又不是那种等不起的人。”
一副“你虽然无理取闹但没办法我就是宠着你反正你都是我的人”的语气。
顾长歌在心里默默爆了句粗口,又掉进苏离挖好的坑里去了。
这下达成目的的苏离也没小脾气了,也不耍小性子了,瞬间从不听话的傲娇小公举变成了风度翩翩的优雅贵公子。
他单手撑着下巴,姿态闲雅地看着对面的顾长歌,微笑道:“所以我心爱的未婚妻,你什么时候能为我换上女装?”
做梦!
顾长歌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
苏离眼神始终没离开顾长歌,就算她淡漠无情地转过脸去,他也坚定不移地转过视线去看着她的侧脸。
顾长歌的侧脸正对着窗口的方向,日光照上她清透的面容,水晶般的光芒流转,甚至让他在一瞬间产生晕眩的感觉,辩不明容颜如许,只觉得是世间云月玉珠琉璃水晶,晶亮,流转不定,而她轻抿的唇角,则让人想起春风如煦里二月桃花,越过碧纱窗,映上琉璃榻,清丽明艳。
他心砰砰的动,勾起的唇角流逸如风,“小叶子你怎么又害羞了?”
“.......”谁特么的害羞了......
“为我换上女装好不好?”苏离捧着脸笑得明媚愉悦,“我想看。”
“......”你想看你自己换啊......
“别害羞啦。”苏离不依不饶,“我为你讲解这东海的局势,你为我换上女装好不好?反正迟早都是要换的。”
这句话提醒了顾长歌了。
苏离说的这个法子确实可行,再说了她本来也是女人,穿个女装怎么了,又不是还得像个真男人一样克服心理障碍。
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换!
“小叶子你就换一次吧。”苏离还在死磨硬泡。
“我换。”
“小叶子不要害......”苏离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霹雳,冷不丁抬头,一脸惊喜,“换吧换吧,我等着你。”
既然已经决定要换女装了,自然就没什么理由在拖着了,她面色平和点了点头,“你在这好好等着吧,我去街上找家店买件衣服。”
对,她虽然生为女人,但身上连个女子手帕都没有,等别提衣服了。
关键时候还是得现买。
“小叶子就不用费心了,再说了外面也不安全。”苏离笑容里仿若承载着明丽流芳的春光,“我已经让苏壹去准备了。”
顾长歌这才想起刚才宫桦走的时候苏壹也被苏离派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了。
她眯了眯眼,看了笑容不变的苏离半晌,道:“你早就算计好了?”
苏离才不承认他这是算计,“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只是期待已久而已。”
苏离这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顾长歌是终于见识到他的厉害了。
两人对视良久,门外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少主,您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用?”
是苏壹回来了。
苏离对顾长歌眨了下眼,眸光中的明媚色彩已经快要遮不住了。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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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女装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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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女装惊艳
苏离对顾长歌眨了眨眼,眸光中的明媚色彩简直快要遮不住了。
“进来吧。”
苏壹进来的时候一只手里拿了个布兜,里面应该就是买来的衣服。
另一只手里端了个端盘,里面是两个新的茶杯。
顾长歌看见那两只茶杯的反应比看见衣服的反应更大。
如果不是这主仆两人的默契已经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程度的话…那就只能是苏离从最开始就在算计。
现在看来,明显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顾长歌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离。”她语气冷冽,目光也有些发冷,视线从苏壹手上的杯盏上收回,转头对着苏离道,“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苏离笑意不改,从苏壹手上接过布兜,对顾长歌轻笑避重就轻似的道:“你在问茶杯的事情吗?我有些渴,你也想喝水,现在我们都可以喝了,不好吗?”
顾长歌算是明白了苏离压根什么都不会说,她咬牙切齿,像是一口一口咬着苏离的肉,“好…很好…”
苏离正在解布兜,闻言抬起头来对顾长歌笑得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的满意味道,“你开心就好。”
顾长歌:“……”怎么破,对着这么一个人完全发不出脾气来……
她自己闷了半天还是泄了气,干脆拿过新杯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去才感觉好了很多。
苏壹放下东西后没有立即离开,他对自己买来的这套衣服很感兴趣。
“少主怎么突然让我买起女子衣服来了?”还是东海最有名的双线反织明霞锦。
让他差点以为他家世子爷是对女子动了什么心思。
可到了东海以后,除了苏叁也没见少主身边有别的女人,心里更是纳闷。
苏离正忙活着手头上的活呢,没工夫为苏壹解疑答惑,头也不抬地道:“问这么多做什么,爷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
“哪能这么快啊……”苏壹小声嘀咕一声,心里还在猜度这衣服的用处。
不会是……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转头目光怪异地看向一旁安静喝水的顾长歌,并准确捕捉到她脸上的郁闷之色。
不会真像他猜的那样吧?
微微睁大了眼――世子爷竟然这么会(变)玩(态)?
让人家一个大男人穿女装,这不是羞辱人么……
顾长歌也注意到苏壹看向她的目光很是复杂,疑惑,惊愕,还有怜悯……
所以说少年,你都脑补了什么……
苏离没多注意这边儿的情况,一心一意解他手里的布兜,不出一会儿,布兜解开,露出叠整齐的淡紫色的衣衫。
苏离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衣衫表面,笑意加深了些似乎是满意手上布料的触感。
抖开衣服,是一件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日光下闪着凌凌的光。
苏离看一眼长衫,再看一眼顾长歌,唇角弯出一个深绽的弧度。
再看一眼长衫,又再看一眼顾长歌。
还再看的时候,注意到了边上的苏壹。
嘴角微抿了下。
苏壹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他想,他大概在这个唇角微抿的小动作里领会到两点。
第一点,这衣服确实是为顾业这个大男人准备的。
第二点,世子爷这是嫌弃他在这碍眼。
作为一个无时无刻不以满足主子要求为己任的合格并优秀的侍卫,苏壹立马遁了。
门从外面被关上的时候,顾长歌心头也随着关门的声音跳了跳。
这下没有别人了。
苏离眼底闪着激越而兴奋的光,嗓音带着勾似的,低沉而魅惑,“这衣服很适合你。”
顾长歌扫了一眼苏离手上的衣服,“尺寸?”
“不光是尺寸。”苏离漂亮的眼睛里骄矜又温柔,“颜色和风格都适合你。”
矜贵而神秘,又略带忧郁。
寡淡也清丽,又扼守尊严。
顾长歌面无表情,“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唔……”苏离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单手将衣服递到顾长歌面前,“去试试。”
顾长歌盯着苏离看了半天,两人沉默着对视。
“小叶子?”
顾长歌原本木着的一张脸忽然笑了笑,是那种惊乍的、诡异的,甚至是渗人的笑,让苏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半晌,她把衣服接过去搭在手臂上,转身的一瞬间似笑非笑斜睨了眼苏离,留下个“等会儿好好解释”的眼神,进了屏风后的小隔间里。
她相信苏离的人品,便也没有非要敢人出去,到时候反显得尴尬。
苏离一个人静静等在外面,目光中没有半分不耐,反而是晶莹莹亮堂堂满满的期待。
目光不经意间瞥过桌面上对面的那个顾长歌方用过的杯盏,心思一动,又拿起来抿着某个水光莹润的地方轻啜一口茶。
忽得低笑起来。
似是过了良久,屏风后突然走出一紫衣女子。
她披散着发于身后,唇边是他熟悉的清淡平和又睿智矜贵的笑容。
一瞬间眼前光亮如银,明光中她身姿窈窕,轻轻迈步间紫衣在日光中潋滟,而她眸中亮光更甚,两相辉映便是银光荡漾迷离如梦,如绝世名琴奏春风十里时优雅起伏的弦,娴静时是一泊白玉般的无暇静水,飘飞时便是一抹最为通透的明净日光。
女子神情也淡得也像是其中一抹光晕,恍惚中迷了他的眼,醉了他的心。
他迷醉中开口,旖旎曼声道:“你好美。”
不知道是不是换上了女装的原因,顾长歌觉得自己这一瞬间似乎也生出小女儿的娇羞,脸颊尚可,耳垂却漫上如潮的热意,想来已是通红。
幸亏有头发挡着。
顾长歌挑了挑眉,对愣在原地的苏离轻笑道:“怎么,你傻啦?”
苏离这才恍若回神,目光却没离开顾长歌分毫,轻声道:“是你太美了。”
他让她坐下来,又分别给两人倒了一杯茶,“你身上应该还带着那些卸去易容药水的东西吧?”
顾长歌点了点头,她就放在她刚刚换下来的那堆衣服里。
“去拿过来吧。”苏离喝了一口茶,“我帮你把脸上的易容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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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恢复容颜
第三百四十一章恢复容颜
他让她坐下来,又分别给两人倒了一杯茶,“你身上应该还带着那些卸去易容药水的东西吧?”
顾长歌点了点头,她就放在她刚刚换下来的那堆衣服里。小说 www.lwxs520.com
“去拿过来吧。”苏离喝了一口茶,“我帮你把脸上的易容卸去。”
顾长歌正收拾着宽大的袖摆,闻言抬起头来看了苏离一眼,半晌转身到了屏风后面把“卸妆水”拿过来递给苏离。
苏离一手接过东西,一手一声不吭地牵住顾长歌的手,把她往梳妆台上的铜镜前领。
顾长歌被苏离按着肩膀坐在铜镜前,抬起头来往后看了他一眼。
视线最后放在他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
桌台上的铜镜并不算小,除了顾长歌之外,还能倒映出苏离那张带笑的脸。
“东海有三大世家,分别是实力最盛的江家,近几年重新崛起的沈家,以及三方中底子相对最薄的齐家。”
顾长歌对着镜子的视线一愣,随即抬了抬目光在镜中与他的相对――苏离这是已经开始给她讲解东海局势了?
苏离将青花玉瓶里的“卸妆水”轻轻倒了几滴在绢丝细纱上,对着镜子中顾长歌的脸比划了两下,最后轻轻敷在她的额头上。
又继续道:“江家如今的家主为江珧珩,已经闭关十二年,目前代为家主行使权力的是江珧珩的弟弟江祁君,而江黛和江夜两兄弟是江珧珩的嫡子。江祁君是行商的一把好手,代为接管江家之后,据说江家资本翻了三倍之多,也成功压了其余两家一头。”
顾长歌想起来前些日子交代说是因为一些家事而不得不赶回东海的江家两兄弟,今日再这么听苏离一说也多少明白了一些,想来也不过是家族之中常见的争权夺利一类的事。该交权的不想交权,想夺权的又不敢轻举妄动。
苏离的目光此时有些幽深,又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百里荣晨在这东海搭上的势力多半就和江家有关。”
顾长歌点点头表示认可,毕竟有江黛和江夜的关系摆在这儿。
“还记得当初在南番遇到的那个沈钰吗?”苏离手里的帕子又轻轻抹了抹顾长歌的下颌处,淡淡道,“他便是如今的沈家家主。”
顾长歌心里暗叹又是个人物,随后又继续听苏离道:“与靠行商起来的江家不同,沈家走的是另一条路,和五洲大陆上的国家和几个大的势力搭上关系,并从中获利。”
“就比如说上次帮南番攻打北齐?”顾长歌轻声问了句,心里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儿。
苏离先是点了点头,目光在铜镜上仔细端详了会儿,忽然从顾长歌身后转到一侧,俯下身去。
顾长歌被苏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也下了一大跳,“怎么了?”
方想转过头去看一眼苏离,却突然被他轻轻撅住了下巴。
他按着她,轻声道:“别动。”
顾长歌只黑溜溜的眼珠子转过去,见苏离双眸盯着自己眉骨方向的位置,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这里有东西。”苏离眼神没从眉骨上移开,“我帮你弄去。”
说罢,便放下手里绢丝手帕,一只手撅住顾长歌的下巴,一只手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顾长歌左边眉尾上轻轻抹了抹。
那动作极其轻细和温柔,像是在朝圣者虔诚朝拜时深埋的姿势。
谁的呼吸不觉加重,谁的呼吸缓缓放轻。
时间好似过去良久,那细腻的触感终于离开顾长歌的眉尾,她听见耳边一声低沉而喑哑的轻笑,“好了。”
顾长歌放在双膝上的手缓缓攥紧云纹衫衣,轻声道:“是方才帕子没擦干净吗?”
“嗯。”
“方才讲到哪了?”苏离又重新自起身子,再度拿起绢丝手帕,在最开始他准备好的盛有清水的水盆中洗了两把拧干净水,又往上面倒了几滴小巧玉瓶里的水,在他刚刚手指碰到的地方擦了擦,半晌又继续道,“对了,是沈钰帮着南番攻打北齐的事。”
“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儿”顾长歌皱了皱眉,“但一时间想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苏离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而又继续,“你的感觉没错,沈家定然有自己的目的,沈钰在五洲大陆上花的心思,太多了。”
顾长歌被苏离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对啊,按理说,沈钰若单纯只是想接着东海之外的力量来帮着沈家,那便不应该舍本逐末,反而冷落了东海沈氏本家的事。”
“他要么是对五洲大陆上的东西有所图谋”苏离神色幽微,“要么,就是有更深一层不为人知的目的。”
闻言,顾长歌轻笑出声,“你前一句话听着倒还是一回事儿,后一句就有点儿废话的意思了。”
本以为又会等来苏离的辩驳,不成想等了半天都没听见苏离出声。
她抬眸一看,这才发现苏离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更准确点儿来说,是盯着她唇角的笑意看。
顾长歌唇边笑意更深,她这张脸,终于完全露出了她本来的模样。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本就是如花妍丽的年纪,擦去伪装时刻意加深加粗的轮廓和线条,原本的英气和清淡卸下,终于恢复了这副容颜原本的娇媚。
原本清丽委婉的玉兰成了灼灼鲜亮的紫藤,不存在哪个更胜一筹的说法,只是前者更多的是一种久经时光的韵味,后者则更让人一眼惊艳而已。
苏离就这样被惊艳到了。
极致美好,鲜妍明光,甚至让他生出了独占和私藏狭隘心思。
“这样的小叶子真是太美了。”他将视线从铜镜上稍微显得模糊的面容上收回,移至自己身前真是的她,“我都有些后悔让你扮作女装出门了。”
顾长歌目光中微微生出些羞涩,而后被戏谑覆盖,她笑着抬眸,正要说什么。
忽然被苏离捧住了脸,而他,倾身,双唇便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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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盯上沈家
第三百四十二章盯上沈家
只可惜,苏离最后没能如愿以偿的亲`www`lwxs520`com
或者只是轻轻碰了碰顾长歌的嘴唇,便被她及其残酷及其无情及其无理取闹地推开了。
顾长歌面无表情看着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世子爷一脸悲愤和不甘还有幽怨地表情看着她,差点儿以为自己也成了一个负心汉。
“你又想做什么?”顾长歌神情非常严肃地审视苏离。
苏离非常委屈,“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亲你一下怎么了?”
顾长歌冷眼,“你是不是戏太足了?”
苏离还是委屈,“我明明是真情流露。”
顾长歌不想跟他无休无止地就这种智障话题纠缠下去,再一次推开他蹭过来的脸,“正事。”
苏离冷着脸,一副“你都不让老子亲,老子凭什么还要听你的正事?”的表情。
顾长歌吸一口气,心想送你一箱窜天猴,你简直就能上天了。
“听话。”她不得不哄他。
“吻我。”他很有底线也很有气节。
“别话。”顾长歌听了想打人,试图和他讲道理,“我们现在正在商讨要事。”
“别话。”苏离不为所动,什么要事都没有当下重要,“吻我。”
顾长歌:“”妈的智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顾长歌双拳紧握垂于身侧,半晌下定了决心一般的,忽然踮起脚,在苏离侧脸上吻了一下,“听话,正事。”
很有底线很有气节的苏离“哦”了一声,然后点头,“正事。”
底线、气节什么的都去死吧!
顾长歌抿抿唇,看着苏离眼里绷不住的笑意,耳后根也是发烫发热,半晌咬咬下唇,切了一声:“智障。”
于是话题很愉快地转回了正道上去,苏离扯了个凳子坐在顾长歌对面,回想了下之前讲到哪了,半晌道:“江家、沈家都过了,剩下一个最薄弱的齐家。”
顾长歌“嗯”了一声,继续听苏离讲,顺手撩了撩散在前面的头发。
苏离语气顿了顿,等顾长歌撩完头发他也又继续讲了:“齐家根基本来并不弱,但二十年前左右因为某些事情被江家和沈家联手打压过一次,也是那一次,齐家差点儿就保不住根基了。”
顾长歌发现,苏离在提及二十多年前的那段历史时,目光幽隐,似乎有什么心事。
眸光一闪,她留心了一下,也没多,转而抓住重点,“差点儿就保不住?什么意思?江家和沈家一旦动手为什么不动个彻底?我不信他们会是留一线的人。”
“就是这些日子,江家和沈家意欲合作再度打压齐家,却一直没有具体动作迟迟不肯下手,你又觉得,是什么原因?”苏离反问她。
顾长歌目光一沉,“是不肯下手,还是不敢下手?”
她隐隐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灵光一闪突然道:“三权分衡,他们不敢轻易动荡如今的局势。”
所以,那个有关凌驾于三大世家之上的神殿的猜测,越来越觉得有可能了。
苏离黝黯的黑眸中暗潮翻涌,沉静却灼灼,他点头道:“那个圣殿一直在发挥作用,所以三大世家不可能不知道圣殿的事。”
只不过没人敢提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或许,突破点已经有了。
片刻后,顾长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眸光轻闪问苏离道:“你在东海的势力,和齐家有关吧?”
对东海的局势分析得如此清晰且全面,必然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势力。
猜测虽然大胆,但最有可能的确是三大世家。
而三大世家里江家已经有了百里荣晨,自然不可能再与苏离有什么关系;至于沈家,先前苏离因为自己的缘故和沈钰以及沈钰的妹妹沈俏意对上过,那边明也不是沈家。
剩下的,就只有齐家。
更何况,方才苏离在提到齐家的事情的时候,情绪明显不对劲儿。
果然,苏离点了点头。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我在东海的势力分为两拨,有一方确实是齐家,我们初到码头时我拿出来的那块令牌便是齐家的信物,来的那几个人也是齐家人。还有一拨人,和齐家无关,是只忠于我的势力。”
顾长歌知道,应该就是和这家客栈一类的经商类的吧。
心底却对苏离越发佩服。
但话只问到这就住嘴了,顾长歌知道,有些事无关紧要的,她可以问;但有些事,别人不能触碰。
她果断又换了话题:“那我们最后从哪个家族下手?”
话题不可避免地转移得有点儿生硬,苏离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长歌一眼。
黑白分明的眼眸莹莹闪着光,苏离倏忽勾唇,笑容自眉间绽开,“圣殿能保持神秘,且这么些年不出纰漏,我猜三大世家肯定出了不少力。”苏离道,“更准确点儿来,是三大世家的家主出了不少力。”
“你的意思是,圣殿的事,只有三大世家的历任家主清楚。”
苏离神色严肃地点头,又道:“我确实和齐家有些关系。
齐家如今的家主叫齐衍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苏离的话里没有半分敬意,甚至是淡淡的嘲讽,“比起其他两大世家的家主,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所以呢?”
“这么些年,整个齐家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过不止有十遍,回想起来,却没能发现任何有关圣殿的消息;而齐衍恪,我也曾挖空心思试探来试探去,他在我这儿应该没什么秘密可言了,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并不清楚圣殿的事。”
“你是想,这个突破点不可能是齐家。”
“不一定。”苏离摇头,又道,“我不敢这么绝对的话,但若是想从齐家下手,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可能比其他两家还要多得多。”
顾长歌了然,当下便把齐家彻底排除在外。
苏离又道:“至于江家,其家主江珧珩闭关十二年,至今没有出关的意思。”
“所以”顾长歌挑了挑眉,“最后的选择,便是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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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佳人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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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佳人难求
眼前是深邃幽静的巷子,简单却有序的交错道路里不经意间便能流露出沉淀千年的古朴和韵味。
前脚迈出了巷子,告别沉朴厚重的建筑、鳞次栉比的民房,转出街角,看见的便成了纷繁热闹的集市,天香坊闹市区一溜排的胭脂摊子成衣店,向来令女子趋之若鹜,顾长歌换了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一路逛了过去,眼看衣香鬓影,红粉如流,忽然混进了几个持刀侍卫。
顾长歌长了个心眼,身子往旁边胭脂摊子前的人堆里一挤,眼睛却不住地往几个持刀侍卫那里瞟。
等几个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走进了,顾长歌果然在他们身后看见了一个身着华服大摇大摆的世家公子哥做派的男子。
那男子看着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杏色长衫,脸盘弟子也不错,只是脸色发黄,脚步虚度,含着胸还耷拉着肩膀,一看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男子走路三晃两甩地不老实,一个人就占了大半条道,一双桃花眼也不老实地四下里瞧。
“少爷,这两天家主他盯得紧,咱是不是应该避一避风头…过两天再出来?”
这是顾长歌在那男子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厮嘴上读来的唇语。
便见男子听闻此言一张脸立刻拉下来,皱了皱眉道:“小爷我都憋了有好几天了,谁知道沈钰那小子又在搞什么鬼,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还管着我?他也就在我这儿装模作样耍威风了,在家里那些长老面前不还是要装孙子,别管他,今天沈四爷我非得玩个痛快!”
顾长歌抓住关键词——沈钰,沈四爷。
思来想去,这个男子应该就是沈家排行老四的庶子,沈祖秩。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么些天的力气都没白费。
顾长歌眼睛一亮,随即神色淡淡假装做正挑选胭脂的模样,半垂着头,阳光下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
日光清透,正勾勒她的侧影,少见的精致美妙线条,额头滑下一个饱满的弧度,而后是高挺也秀致的鼻,线条明快清晰,唇线却薄而柔软,明净澄澈的日光和肌肤的玉色交相辉映,让人忽然想起“剔透”这样洁净的字眼。
清丽佳人,更让人心驰神往的反而是她姿态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清雅风情和柔和气质。
美人常见,气质美人难觅。
果然就引来了苍蝇。
“嘿,美人儿。”沈祖秩泥金芍药花样的折扇,和杏色长衫相互映衬格外显女气,偏偏当事人觉得自己姿态闲雅,格外的风流倜傥,“在下觉得同小姐你似曾相识。”
顾长歌眼含笑意上下打量了一眼“风流倜傥”的沈祖秩,“好巧,我也这般觉得。”
沈祖秩眼睛一亮——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好勾搭呀!这句话不就是在给他某种暗示么?
他挑了挑眉,折扇唰得一收,敲了敲手掌,“这真是不可多得的缘分了。”
看着沈祖秩挤眉勾眼使眼色,着力营造一种“风流而不下流”的气度,顾长歌眼里的笑真心憋不住,泛在唇角成一朵娇妍明媚的花。
看在沈祖秩眼里,这笑的内涵就丰富了,心里也痒得紧。
眼前女子未施粉黛,淡扫蛾眉,更显清逸清爽,再加上一双秋水明婉的眸子水色盈盈,干净清澈如一抔山巅清泉。
而再看她身段……
肩纤细精致,腰纤细如柳,双臂修束如竹,以及一双包裹在略显宽松的襦裙中依旧能想象出大体轮廓的长腿。
肌肤更是胜雪,乌发似缎。
一眼看住了这女子,眼光就再也不舍得挪开,再看这街上其余女子,顿觉黯然失色。
美人难求,一旦错过后悔终生。
沈祖秩喉结上下滚动两轮,目光往顾长歌手里拿着的胭脂盒看了一眼。
不过是些便宜玩意儿,看样子这女子出身不过小家小户。
但小家小户能养出这种如兰似麝的气质?
“在下同姑娘一见如故,不置可否赏脸一起吃一杯茶?”沈祖秩扇子又敲了敲掌心,眼睛四下随意一扫,“毕竟这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
顾长歌作样思量了一番,半晌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看着沈祖秩道:“那便依公子所言。”
沈祖秩心里乐开了花,觉得眼前这女子多半也是看上他了。
一边让手下侍卫挤开人弄出条道,领着顾长歌往人堆外面走,一边心想若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不如直接纳了?
反正一勾搭就上手,要么是也看上他的脸了,要么就是看上他的钱了,纳了也稳妥。
沈祖秩本来想把人直接领进他的别苑的,后来想了想离这最近的别苑里还养着他之前看上的一个花魁呢,便带着顾长歌到了沈家名下的一家酒楼里。
沈祖秩还是一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模样,领着人进了屋难得没直接进入正题。
实在是他对着对面女子那如兰气质总觉得下不去手。
心理作用吧…毕竟这种女子实在是难得一见,值得他多花些心思。
“还不知姑娘名姓。”他笑着道,“可方便告知于我?”
顾长歌莞尔一笑,眼眸黑而湿润,似有雾气蒙蒙,笑答:“兰馥。”
“好名字!”沈祖秩眼睛一亮,真心夸赞,“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和姑娘气质真是相称得紧。”
随即他抬眸,似乎是很感兴趣却没有别的意思地问道:“这名字取得真的是极好,足可见取名之人文采之斐然。”
“公子谬赞了。”顾长歌不过是随意取了一个顺便博点好感罢了,“不过家父选此名确是是取自方才公子所言。”
沈祖秩却在心里盘算,似乎并没有在东海听说过什么兰姓大家。
于是又道:“令尊博学如此,在下却未曾听说过,可是避世而居?”
顾长歌却闻言垂下脸,面色微白,眼中雾气更甚,像是想起了什么悲切之事。
声音也似有哽咽,“家父辞世已久。”
却并未透露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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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鱼已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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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鱼已上钩
沈祖秩却被顾长歌刚才那话给夺了思绪去。
家里父亲死了?
想到某种可能,沈祖秩试探似的又问了句:“兰馥家中……当然你若不愿谈及,便只当我是逾距了…”
“没什么可隐瞒的。”顾长歌心中冷笑,面上却是缅怀神色也哀伤神色地扯了扯唇角,“家道中落,如今只剩我一人。”
沈祖秩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感同身受的哀痛。
“没什么的。”顾长歌左斜方四十五度角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力求百分百营造出坚强又不失娇弱,美好中暗含残缺的纯洁小白花的形象,迎着光微微一笑道,“我素来孑然一身惯了,世道中行走反而方便了些。”
沈祖秩目光中迷离了一刹,再度凝神于顾长歌时,原本欲望更重的目光多了些欣赏和怜惜,半晌皱眉道:“你一个女子,又这般…容貌,孤身一人怎么可能方便?”
他正打算更进一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一番,然后顺利说出“不如今后让我来照顾你”这一类的话好将美人彻底拿下的时候,听见顾长歌又道:“公子多心了,兰馥自有一些小本事能借以安身。”
就是这话让沈祖秩瞬间清醒了几分。
这么一个女子,说是貌若天仙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平安无事的活下来这么些年?
这其中定有乾坤。
倒不如先将其好好试探一番,若真的没什么问题,收入囊中自然不在话下,可若是有人想拿她来做些什么,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了。
于是顾长歌明显感觉到,沈祖秩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和审视。
果然,三大世家的孩子,就算是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也有他该有的本事。
“小本事?”沈祖秩像是忽然来了兴趣,“不知兰馥所说的小本事指的是什么?”
顾长歌故作羞涩的低头一笑,“也没什么,就是能记个账做点儿小生意什么的…”
沈祖秩心中戒备更深,面上故作惊讶和疑问,“小生意?可是继承家业?只是女子可不好出面做这些啊?”
“并非家业。”顾长歌摇了摇头,“家中世代致仕,不曾经商。”
“致仕?”沈祖秩不出顾长歌所料的皱了皱眉,“兰馥不是东海人?”
东海并没有科举一类的东西,实际上东海的执政者这一类的身份,向来由三大世家的家主以及长老所代,很像是五洲大陆某些国家的世袭制,只不过没有唯一的统治者罢了。
顾长歌点了点头,“我本是大庆国人,家道中落后万幸遇到了良人,便随他来了这东海。”
沈祖秩在听到“良人”这个词的时候心头先是一紧,随即放松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道:“他经商?”
“嗯。”顾长歌眸中带笑,“他收留了我,也是他教我经商,并让我在他手下打理着几家脂粉铺子。”
说实话沈祖秩没怎么把顾长歌所说的良人放在心上。
在东海,不管是政要还是经济,其命根都紧紧攥在三大世家的手上,而除了三大世家之外的其余商户,要么是在三大世家某家的庇佑下过活,要么就是生意不大,只来度日。
也就是说,那些小商户没什么大本事,更有甚者有些人为了不招惹到三大世家,会刻意讨好世家或者压制自己。
沈祖秩若是真是看上了一个女子,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人把兰馥亲自送到自己手上。
他只是比较在乎兰馥身为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清白还在不在。
他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他人之妇把事情闹大,这样太容易被沈家那些人抓住把柄。
这可不是小事儿。
顾长歌像是没注意到沈祖秩的沉默,继续道:“先前和公子在天香坊闹市街遇上的时候,我便是在查看如今市面上的脂粉品类和质量如何。”
沈祖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顾长歌像是现在才注意到沈祖秩的失常,打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沈祖秩这才抬头,看一眼面前清丽可人的女子,心里实在是痒得难受,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兰馥还真是用心啊。”
似乎是以为沈祖秩真心在夸赞她,顾长歌莞尔一笑,道:“既然接下了别人交付的事,自然要做好,家父从小教导我要知恩图报。”
“哦。”沈祖秩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地又问了句,“兰馥经营的是哪家脂粉铺子,有空我去拜访一下。”
实际上他是想打探一下她和她那所谓“良人”的消息。
顾长歌眼底眸光一闪,快到一直盯着她的沈祖秩都没发现,她微笑道:“区区不才,手底下不过一家锦衣赏和新开的馥郁阁罢了。”
沈祖秩闻言两眼一瞠,一脸惊诧没有丝毫掩饰地落入顾长歌眼底。
他可是知道这两家铺子,尤其是新开张不过半个月左右的馥郁阁。
这半个月来,这个馥郁阁简直是出尽了风头。
毫不夸张的说,近些日子东海上的女子为这个馥郁阁里出的脂粉、香囊以及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简直疯狂。
就连三大世家里的夫人小姐都一连好几天地往馥郁阁里面跑,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样的盛况自然引起了三大世家的人的关注,只是没摸清楚情况之前谁都没有动。
沈祖秩先前还听到过消息,说是再过两日江家的人便要对这个馥郁阁出手了,沈家也打算动手,只是没想到还没找人家呢,人便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原本不甚在意的试探变成戒备慎重的审视。
顾长歌在这样的目光中毫无惧色。
沈祖秩眯了眯眼,“兰姑娘所说的馥郁阁,可是我以为的那家铺子?”
“自然。”顾长歌道,丝毫不在乎沈祖秩称呼上的变化,“我还可以告诉沈公子的是,馥郁阁那些东西的方子,皆出自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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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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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合作愉快
顾长歌对沈祖秩的称呼也从“公子”变成了“沈公子”,尽管沈祖秩从来没对顾长歌介绍过自己。
只是沈祖秩的关注点并不在此,他已经被顾长歌后一句话给完全吸引去了注意力。
“你说的可是真的?”沈祖秩目光如炬,暗含凌厉,“那些方子真的是出自你手。”
顾长歌对着这目光不躲不避地点了点头,“我没有骗您的必要,您若真的怀疑出去一打听便是,我们馥郁阁虽然没有对外宣布过这些消息,却也没有隐瞒过。”
“你有什么目的?”沈祖秩这下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他甚至怀疑两人一开始所谓的“偶遇”都是被算计好了的。
顾长歌目光清澈地看着沈祖秩,“沈公子不必多心,这次闹市上遇见实属巧合,但兰馥确实是有心跟着沈公子走,说实话,若不是这次偶遇,我过些日子还是要亲自找上沈家的。”
沈祖秩打量着顾长歌的脸,刚压下去的心思又上来了――怎么这张脸还越看越美了呢?
方才的柔和温婉和现在的自信明艳是两种绝色,每一种都给他不同风情的惊艳。
只能看不能碰,未免太过可惜。
他掐了掐掌心,脸色也好转了些,“你找沈家是打了什么主意?”
“合作。”顾长歌道,“馥郁阁诚心诚意和沈家合作。”
“合作?”沈祖秩面露不屑,“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商户,谁给你这么大的勇气,以这种口气来和沈家谈合作?”
顾长歌从袖囊中掏出半个掌心大小的精致小盒,还附上一张方子。
沉声道:“就凭这些。”
沈祖秩将方子展开看了一眼便合上,这些东西他也不懂,再看多少遍也没用,“不过是一个方子,你以为能值多少钱?”
“单单是写一张方子自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我馥郁阁各种脂粉口脂香料等各种各样的方子不说过百也有几十。”顾长歌笑容不减,“而且这些方子除了我谁也写不出来。”
沈祖秩轻叱一声,冷笑道:“除了你谁也写不出来?兰姑娘未免也太过自负了吧?”
“我这究竟是自负还是自信,相信三大世家该是有所认知的吧?”顾长歌挑眉看一眼神色微变的沈祖秩。
这话沈祖秩没法反驳。
确实…早在馥郁阁推出的这些新品收到三大世家中的夫人小姐的追捧的时候,三大世家中便已经有人开始关注这些方子了。
三大世家中能人不少,却至今未有一人能彻底解开馥郁阁那些脂膏方子的秘密,半个月下去依旧没什么进展,眼看着馥郁阁的名声越传越远,三大世家便动了心思。
谁到想着把这馥郁阁收入囊中,若说动手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
偏偏这个时候,自称馥郁阁掌事人的兰馥主动找上来。
沈祖秩再蠢也不可能认为是巧合。
兰馥这个人…不简单…
像是看出了沈祖秩神情中的松动之意,顾长歌再接再厉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谁都懂,兰馥身份卑微,在这东海惶恐度日如履薄冰,只能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沈祖秩心上一动,垂眸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为什么找上沈家?按理来说,江家权势最盛,可以说是执掌了大半个东海的商事,他们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正是因为江家势盛,所以兰馥才想法设法地避开江家。”顾长歌凝眸,“江家太过强势,若是投靠他们,馥郁阁早晚会完完全全落到他们手上,一着不慎便是死局。至于齐家,同江家正好相反,齐家势微也护不住馥郁阁,最后怕也是会被哪家吞并……所以,沈家才是馥郁阁最好的选择。”
这一番话终于让沈祖秩正视于她,有本事还知时事明事理的女子,在哪里都是稀罕物,最重要的是,她那一张越看越让他惊为天人的脸和身段。
沈祖秩甚至感觉自己是真的有点儿动心了。
若是能把这么一个女子纳为己用,怎么也能给他在家族里的地位添一份不小的力气。
有了这样的心思,沈祖秩立马在心里盘算了一圈,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戏。
那么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大问题了…
还是没有表明沈家的态度,沈祖秩沉默良久,反而又问:“你要来投靠我,那你那良人呢?”
分明是投靠江家,被沈祖秩一句话变了意思,顾长歌心中冷笑,面上却带惋惜和决绝,“馥郁阁早就不是他可以护得了的了,甚至,他还会因为和我的这层关系而被牵扯进来,反而是害了他。”
沈祖秩一愣,看了顾长歌面色许久,也看不出来她这话说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干脆有些挑明了的意味直接道:“你和他,当下是…什么关系?”
顾长歌面色一红,红了不一会儿突然有渐渐转白,半晌她才重新抬起头来,淡淡一笑道:“我们彼此有婚约在身。”
沈祖秩眼睛一亮,没有过门什么都不算,他才不把这种婚约放在心上。
本来他在乎的就只是兰馥的贞洁,既然两人没有夫妻之实,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顾长歌见沈祖秩面色稍霁,很容易便能揣摩到他此时一系列的心理活动,等了片刻似是带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沈公子对我之前说的那些有什么想法?”
“兰姑。”沈祖秩很上纲上线有眼色地把称呼又从“兰姑娘”换成了“兰姑”,面上带笑道,“你的能力这东海有目共睹,实话跟你说吧,沈家也有些想法同你不谋而合。”
这话大体上也就确定了之前所说的“合作”的意思。
顾长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当真如此?”
沈祖秩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摸一摸顾长歌的手,被她不经意间撩了撩头发的动作给躲过去,眸中一黯面上却笑意不减,伸出去的手顺势轻抚了抚自己的袖口,道:“自然不会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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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万事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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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万事俱备
沈祖秩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摸一摸顾长歌的手,被她不经意间撩了撩头发的动作给躲过去,眸中一黯面上却笑意不减,伸出去的手顺势轻抚了抚自己的袖口
“自然不会有假。”沈祖秩道,“只是此事还需要详谈,到时候还得兰姑亲自来沈家走一趟。”
“这个我倒是明白。”顾长歌点头,半晌面露不安,又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沈祖秩眼看正事儿已经谈妥了七八分,当下某些花花心思又压不住了,见美人蹙眉立刻心疼了几分,忙善解人意地问道:“兰姑可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顾长歌黛眉微锁,微垂着头却抬眸看了一眼沈祖秩,将语未语。
似有梅雨缠绵烟雾凝霜,那一眼看得沈祖秩心旌不住得轻颤,恨不得以身相待其愁苦烦忧,他的声音也放轻放柔似乎生怕吓到佳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但凡能帮到兰姑的,我定不会有所推辞。”
得了沈祖秩这般承诺,顾长歌才像是心里有了底一样,低声开口道:“兰馥只是想替我那良人问一句,若他真的被馥郁阁牵连到,沈公子可否也为他谋一份生路?”
沈祖秩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言语间透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顾长歌,眸光一闪,并未说话。
顾长歌皱了皱眉,又道:“沈公子放心,他也是有些本事的,我从他那里学了很多,况且收留之恩无以为报……”
沈祖秩对所谓的“本事”之言不置可否,也没什么兴趣探查,但也不想听顾长歌说出什么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一类的话,便及时打断了顾长歌。
“来沈家的时候你先自己一个人,等以后得空了找个机会,你再带他来叫我便是。”
他还想趁着那个机会好好敲打那小子一番。
顾长歌脸上立即露出喜色,连带着看沈祖秩的目光都带着感激和敬重。
“沈公子…真是好人。”
尤其那个好人,尾音微颤,酥酥麻麻、柔柔糯糯,勾得沈祖秩心头都像是下了一场微雨。
沈祖秩揉了揉鼻头,目光在顾长歌微启的两瓣红唇上停留片刻,揉着鼻头的动作不觉加重,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从某个方向袭来。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回过头往窗口一看,嘴里还“嘶”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句“起风了?”
“啊?”顾长歌也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一刹戏谑,面上却还流露出关心,“您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沈祖秩回过头来,整了整衣襟,被那阵突如其来的冷意一打击,他想起来还有正事儿要干,怎么也得先把馥郁阁这事给家族里的长老通报一声,于是动身告辞,“兰姑就先等消息吧,我会派人通知你什么时候去沈家的。”
“若是…这些天有别的什么人盯上了馥郁阁要来闹事儿……我该怎么说?”顾长歌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到时候……能报上沈家的名吗?”
沈祖秩转着扳指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事儿,毕竟还有江齐两家,以及别的一些大小势力盯着这个小小的馥郁阁,于是便从腰间摘下一块碧玉滕花双鸾点翠玉佩递给顾长歌,道:“拿好这个,若真有人来找上门,你就直接报上我的名号,若还不行就把这个玉佩拿出来。”
顾长歌深深看了沈祖秩一眼,而后将玉佩攥在手心里,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沈公子了,公子慢走。”
说罢,直接将人引至门口。
沈祖秩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走出门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出来了。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怎么感觉兰馥这是有点儿卸磨杀驴的意思?
他唐唐沈家四爷,怎么会是驴?
嗯…应该是错觉…
屋内,顾长歌扫了一眼手里的玉佩,轻笑了声便直接看也不看地扔在桌子上。
她今日一番表现,总共在沈祖秩面前树立三种印象。
第一,有能力。
有能力的女人让他有所仪仗,这是第一层保障。
第二,有野心。
想要不择手段往上爬,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人更好掌控,这便是第二层保障。
第三,有情义。
话到最后还不忘为前情人求一条生路,说明她知恩图报,更让人信任一些,第三层保障。
不怕沈祖秩不动心。
玉佩磕在木桌发出沉闷一声响,顾长歌往窗外的方向瞥了一眼,悠悠道:“挂在外面多久了,挺凉快吧?”
下一秒,白衣男子修长身形缥缈而入。
“几天不见小叶子能耐了,竟然约会色诱这种高级的战术了。”苏离坐在顾长歌对面…嫌弃地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玉佩,随即半托着脸看着她,“简直是兵不血刃啊…”
顾长歌没搭理苏离语气里的酸意和阴阳怪气的调调,“沈家这边差不多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想好以什么身份进入沈家视线了吗?”
苏离眨了眨眼,笑道:“还能以什么身份,自然是兰姑未婚夫的身份啦!”
顾长歌差点儿被苏离那声拐了弯儿的“兰姑”给恶心着,“别装傻,说正事儿。”
世子爷不乐意了,“你和那个沈祖秩在我这个正统男朋友面前公然调情这么久,怎么,还不允许我发发牢骚啊?”
顾长歌没好气地斜睨苏离一眼,淡淡道:“我还顺手给那个沈祖秩身上下了点儿顾氏出品的独门药呢,你要不要也来点儿?”
苏离闻言眼睛一亮,他方才没多看小叶子的动作,只把注意力放在了沈祖秩身上,就害怕他耍什么阴招,不成想最后他中了阴招。
“我就不要了,多留这点儿说不定过两天还能再在沈祖秩身上用得上。”世子爷心里顿时平衡了很多,笑吟吟坐直身子,“至于身份,我打算还是用齐家的那个身份。”
他在齐家的身份虽说能瞒得住江家和沈家,以及其余的一些势力,但想瞒住齐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齐家也一定会关注沈家和馥郁阁的这个事儿,发现他是迟早的事,倒不如主动亮明身份,还能省去一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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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形势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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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形势复杂
再说了,齐家虽弱,但该有的威慑力还在,至少这么些年江家和沈家都没有敢真正对齐家动手,绝不仅仅是因为圣殿的约束。
矗立千年不灭的家族,自有它繁盛的理由。
有了齐家这层关系,沈祖秩若真是想动他们,或者打了馥郁阁的什么心思,总也该思量几分。
苏离做了这个决定,顾长歌自然也能明白,“既然如此,沈家这边那便只剩等消息了。”
“对了。”顾长歌打了个响指,“黑袍那边有什么动作了吗?”
“完全听不出丝毫的风吹草动。”苏离皱眉道,“尤其是来了东海之后,再也没能找到丁点儿他们的消息,黑袍男子的人似乎是彻底隐匿起来了。”
顾长歌神色也凝重,“东海本就是他们的地界,到底是有利于他们的行动,我们还是要多花些心思。”
苏离也懂这个道理,却转眼又笑了笑,换了话题,“小叶子,你说我是不是也该露露面了?”
顾长歌一愣,“露露面”是什么意思?
苏离冲她又眨眨眼,满面憧憬和暧昧,“就是以馥郁阁老板家属的身份露露面啊。”
顾长歌嘴角一抽,简直想捂脸――自从苏离从她这里学了些现代流行词之后,画风简直越来越辣眼睛了。
“你想啊。”苏离继续道,“你一个女子在外面出头露面这么久,我身为一家之主,怎么也得给你撑个腰,免得总有不长眼的人凑上来。”就比如说馥郁阁开业这半个月以来,打着为家中女眷采买脂粉的名号来试图勾搭他家小叶子的臭男人已经可以论打算了。
顾长歌沉默了半晌,心想那些你口中不长眼的人不是早就被你暗地里揍得亲妈都不认识了吗?以后想凑都凑不上来了。
“你动的什么心思?”顾长歌双手环胸,斜着眼看苏离。
苏离笑吟吟满脸和气,“这不是该给沈祖秩施施压了嘛!”
顾长歌似笑非笑,“真的?”她信了才是有鬼!
苏离终于老实交代:“小叶子,你难道不觉得百里荣晨来馥郁阁来得有些太勤了吗?开业十四日,他来了有九日。”
顾长歌冷漠回他:“你就没走过。”于是这两个有精力没处使的人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打了有十几次架。
这还是保守估计。
“这怎么能一样!”世子爷满腹委屈和心酸无处发泄,“我是你的未婚夫,他是妄图来勾搭有夫之妇的野男人!”
“亲,你只是入戏太深了。”顾长歌拍拍苏离的肩膀,“未婚夫妻什么的也就忽悠忽悠外人而已,你还当真了。你信不信,到现在为止宫桦还拿异样且膈应的眼神看咱俩呢!”
苏离嘴角一抽,确实,自从他和穿着女装的小叶子一起出现在猝不及防的宫桦面前的时候,那位看尽世事沧桑、历经朝堂风雨诡谲几十载已是不惑之年的丞相,仿佛瞬间颠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向来和顾长歌是苦大仇深的敌人关系的宫桦,第一次用一种仿佛是在看一个误入歧途的后生一样的怜悯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在看她。
而后的每次见面,宫桦都用一种那样的眼神,来回审视着顾长歌和苏离。
偏偏这两人稳如泰山不动声色。
同样震惊到的,还有百里荣晨。
更准确点儿来说,不止是震惊,还有震撼。
顾长歌重生的这个身子和她原本的长相并不一样,她原本的那副容貌也美,但更多的是一种大气和英气的美,峨眉淡扫,清丽无双;而重来一回的这张脸,第一眼的感觉绝对是媚,甚至迷惑人心,而这种美绝不仅限于那种流于皮相的枯骨之美,而是在那双经世的眸子的沉淀下多了几分清逸,柔媚中自有睿智,繁华下窥见淡泊。
百里荣晨清醒过来的第一眼能够认出她来,更多的是长久以来相处中的那种宿命一般深入骨髓的默契和熟悉感,以及,顾长歌那一双让人过目便永生难忘的眸子。
而这一身女装打扮的顾长歌,确实是百里荣晨第一次看见。
只此一眼,永生沦陷,再无一言。
心中那些无法言说甚至不能表达只能囚禁在心底深处不见天日的情意潮水一般澎湃翻涌,几乎要将坚硬如铁的心墙撞出一块疤,而交错奔腾的洪流,似乎要随时冲垮意志的堤坝。
那时的顾长歌心有所感,半转了身子来看他,眼眸轻瞥,凝练万丈眼波如怡。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像是从没有关注过她一样,视线却轻瞥间抓住时间的罅隙最后捕捉她所有的美丽。
而那一刻他心上虔诚,目光专注近似膜拜又像贪婪,一寸一寸侵袭她这一刹千金难换的凝眸温柔,只因知道这种机会永生可能不会再拥有。
他在心里幽幽又悠长地呼吸,全力将心中汹涌而出的奔洪倒灌回去。
眼睛却只看往窗子外面坚决不转眸,不仅怕自己再一次控制不住,更怕见了又念,从此再也熬不过今后那些难捱寂寥的永夜。
顾长歌在意的是宫桦的眼神,可世子爷却更关注自己情敌那缠缠绵绵想上天的目光。
两个人的脑回路压根都不在一条线上,能彼此好好的交流才是见了鬼。
“你始乱终弃。”世子爷很委屈,“以前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还喊人家小甜甜,不成想转眼新人换旧人,又说都是假的。”
顾长歌只当苏离是又忘记吃药了。
“说正事。”顾长歌冷酷残忍地推开正要往自己身边凑的苏离,“正好说到百里荣晨和宫桦,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苏离心不在焉地回答。
“怎么就挺好的了?”顾长歌继续追问。
她只知道百里荣晨现在是在沈家,而宫桦进了齐家,知道这两个人都没什么事便也没多关注。
尤其她这半个多月以来都在忙馥郁阁的事情,于是就一心一意忙活那些方子去了,连同沈家的事,也都是苏离一个人在看着。
而她,若是想问什么事的时候,也都是直接问的苏离。
以往苏离都很配合,唯独这次耍小脾气似的非要顾长歌陪着他晚上再去看星星看月亮。
顾长歌抬头看一眼窗外正盛的日头,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没办法,对付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智障,只能选择顺毛。
于是接下来的世子爷很是配合。
“宫桦这个人不简单,短短几天便顺利打入了齐衍恪的内围势力,我抽空回了几趟齐家,宫桦甚至已经在齐家开始培养自己的人了,偏偏还独得齐衍恪的信任。”
苏离讽刺一笑道:“也是,齐衍恪身边也没什么人了,这些年苦撑着早就不行了,这才让宫桦这么容易便钻了空子。”
“宫桦这人绝对不能小看,他便是那种只有有一线生机就能起死回生的那种人,绝对要防着他。小心你握在手里本来稳稳的齐家,最后让他占了便宜。”
苏离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对顾长歌一笑道:“什么叫我握在手里的齐家?”
“我虽然不知道你跟齐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不过看你这些天的表现多少也能猜到些什么。”顾长歌淡淡道,“我提醒的这事儿你别不放在心上,我顾家就是个教训。”
苏离笑笑,“想不到小叶子对我这么关注和关心啊,那你不如再多关注关注,顺便再猜猜我会什么时候给你下聘礼娶进门?”
没承认也没否认顾长歌方才的话。
顾长歌早就习惯了苏离张口闭口就是这种不正经的调调,也没搭理他,又问:“百里荣晨那边,怎么样?”
“他那边的情况比我们和宫桦这里的都还要复杂一些。”
顾长歌闻言抬眸,“怎么复杂了?”
又是周四啦,所以你们懂得,后面的情节明天替换
顾长歌睁开眼,看见一个背影,一个美人的背影。
那背影于朦胧雾气后,一袭白衣,曳地生姿,在烟雾缭绕中平添一丝神秘。
他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倾泻而下,似是无风自动,恍惚间有云的飘逸,柳的柔然和风的潇洒。那在发梢微微挑起的弧度,使得氤氲雾气后的人儿更添一抹妩媚和风流。
“可是醒了?”
那声音醇厚如经年酿造的桃花醉,流转了时光的深沉而带有一丝看透世事纷繁的慵懒,不经意间便能醉了满梦的琦思。
然而顾长歌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因为,“美人”竟然是“美男”。
下一刻,“美人”转身,嘴角含笑。
第一眼,顾长歌有片刻的怔愣。
有一种沧桑,无关岁月,只因心事。而他的心事,遥及万里江山,九重宫阙,让人一眼望不到边。所以寻常人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被惊艳,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气质,而非“美貌”。
显然,“美人”被她“你竟然是男人真是够了感觉不会再爱了”的表情愉悦,虚浮衣袖,一派魏晋风度,顺带着说出一句带有明显惊悚色彩的话:“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顾长歌皱皱眉头,挑眉看向他。
“你确实已经死了,而且,你应该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美人边说边动了动身子,一步步向席地而坐的顾长歌走来。
一挥手,雾气散去。
顾长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尖削下巴,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沉潭般的眼睛,静朗而幽微,浮云迤逦后俯瞰凡尘烟火、万里江山。
只不过顾长歌无心欣赏。
她整整掖在脚边的衣角,看了那“美人”一眼,“我当然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能让我再活过来。”
听到这话,美人挑眉,勾唇道:“你果真有些意思。不错,我确实能让你活过来,可我偏偏不想这么做,你能怎么办?”
“你想我用什么和你交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顾长歌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奢望什么上天眷顾。
果然,美人眼底闪过赞赏,说道:“一世换三年。”
“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用你的下一世换三年重生,然后你的下一世,归我。而你,就少了一世的轮回。”美人轻笑,“如何,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交换!”顾长歌没有片刻的迟疑。
看她这么爽快,美人倒是不乐意了。“你真不再想想?”
“嗯。”顾长歌起身,点头,“这一生踏马河川,底定江山。于锦绣长卷上挥毫写意,不过道一句我爱他,只是我守住了他的江山,却没能守住他的心。我没能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给他温暖,所以他爱上别人也并非不可理解。”
顾长歌双眼望着虚空中的某处,接着道:“我只是恨他、怨他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面对我顾家上上下下,忠心耿耿的一百多人,不问一句便是满门抄斩,他如何对得起我顾家,对得起为他苦守江山的我?”
许是她刹那间转过来的眼神太锐利,美人竟一时无言,顾长歌也低眉不语。
许久,便只听美人低叹一声:“你倒是看的透彻...”说完,他又叹息一声,独留两处静默。
面对面,两人长久的沉默着,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沉默到寂寞的将来。而烟雾散去的四周寂寥空旷,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二十三年韶华倾负,结束于他手中,那些爱而不得却不得不爱的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如束丝般缠绕在顾长歌的脑海中。
世事如这天地一般如此空旷,容得下那山峰雷雨、落日长远,而世事又如此狭隘,容不下阴谋算计,假意虚情。
“你想回去,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吧?”
“不是!”看着美人怀疑的目光,顾长歌顿了顿,接着说:“至少不全是。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清楚我不是那种视爱情为全部的女人。就像我爱他,却也爱自由。所以宁愿为他守江山也不愿嫁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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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进入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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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密道里的声音越来越近,顾长歌和王鑫压低了呼吸躲于暗处,双眸紧紧盯住了密道入口。
两人皆是谨慎至极。
这密室内都是一间间相邻隔开的石屋,原本就没什么可以用来躲藏的地方,更何况但是听来人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也能知道对方的内力深厚,更是让顾长歌两人丝毫不敢大意。
最重要的是,外面这些人应该就是看见了外面大开的迷倒入口才进来的,那么很容易便能想到这密室内有人,若是进来不找才是奇怪。
“你们先进去,仔细搜搜整个密室,看看有没有人或者最近有人进来的痕迹。”
听见这个声音,顾长歌精神一震――是那个她在南番时对上的那个黑袍男子。
他果然追过来了。
随即便见几个身着黑袍的人进了密室,两两推开了几个石门。
说话的那个黑袍男子和旁人穿着并无差别,却高了些许,最惹人眼的还是他那通身的气度,是一种最朴素的黑衣都遮不住的矜贵和冷漠。
他站在众人中央,却独成一个天地。
他先是打眼在整个密室扫了几眼,顾长歌微微凝滞,心上一阵打鼓似的急促。
幸运的是,那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两人,目光停也不停的从两人藏身的暗处扫过。
已经有人从石屋里结伴走出,走到黑袍男子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不敢再往前。
黑袍男子收回视线,又随意搭在腿边两个黝黑的石凳上逡巡两眼,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查的如何?”
“回主上,最右边这两件屋子自上次火烧之后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顾长歌眼神更是凌厉――看来这些人还知道上次突然着起来的火。
黑袍男子没多大反应,语气依旧淡漠:“再去关着宫桦的那个屋子里面看看。”
这次,是顾长歌和王鑫两人皆是惊诧,尤其以王鑫为重,目光转向顾长歌。
――怎么回事?
顾长歌微微抿唇,示意他稍安勿躁,王鑫也知道现在不会纠结这些事的时候,目光再度移至下首,微微焦躁的目光笼罩于为首的那个黑袍男子的身上。
跟在他身边的人似乎是他的副手,一直寸步不移地跟在他身后,半晌似乎是有些疑惑地出声问道:“主上,这么些天您在丞相府下了这么多功夫是为什么?宫家不是马上就要败落了吗,按理说,以前那些事,应该是再没有人能知道事情了,那为什么您还这么……大费周折?”
他硬是找了这么个不太合适的词。
顾长歌屏住呼吸仔细听着,直觉若是黑袍男子开口,说不准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等了一会儿,黑袍男子没说话,似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副手并不意外,也没有多说,亦步亦趋地跟在黑袍男子身后,目光在他身上和一间一间路过的石屋之间逡巡。
顾长歌也不奢望黑袍男子会开口了。
不想又走过了一间石屋,黑袍男子步子不停,却突然开口了。
“你觉得宫桦他死了?”
“难道…不是吗?”跟在后面的副手声音里难掩惊讶,“上次那两具被烧死的尸体里,有一具不是确定了宫桦的身份了吗?”
黑袍男子笑了笑,“如果宫桦他真有那么容易死,我也不会防他防了三年。”
“那场火,不过是他为了逃出去所设的局罢了。”他淡淡道,“说到底,还是我低估了他。”
副手掩在黑色帽檐下面的脸微微一仰,露出一个光滑的下巴,他似乎微张着嘴有些疑惑,“那为什么,您三年前那个时候不干脆杀了他,以绝后患?”
“一开始是为了留着他对付顾家,后来…”他顿了顿,语气中虽听不出什么不甘,话里话外却不掩淡淡的烦躁,“一时不察,被他算计了一手。”
说罢,他又冷笑了一声,“倒真是个有本事的,到底是我轻视了这个人。”
副手怎么会感受不到主上的心情,颔首不敢再有多言。
黑袍男子却像开了话匣子,“我必须要找到他,那东西就在他手里,就凭他的能力查出圣殿是迟早的事。”
闻言,副手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三年前他拿走的是圣牌?”
黑袍男子虽没说话,但态度摆在这,意思也是默认了。
暗处顾长歌眸色加深,这个突然出来的“圣牌”和“圣殿”又是怎么回事?
她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底下两人良久沉默,顾长歌不得不重视起这个所谓的圣殿,她总觉得,她似乎已经抓到了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而突破口就在圣殿和圣牌上。
气氛一时低沉,黑袍男子似乎烦躁更甚,“吩咐下去,加大搜查力度,务必找出宫桦来。还有,顾长歌那边也别疏忽了。”
先前黑袍男子的语调一直平平淡淡,这一会儿忽然提起“顾长歌”,声音里竟藏了一丝严肃和凌厉。
顾长歌心下一惊――果然她所有的猜测都没错,这些人就是冲着他们顾家来的,甚至他也一直都知道,顾业,就是顾长歌。
顾家离魂血,养之以祭天。
这句被刻在那个假的大元帝王墓墓门上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和圣殿又有什么联系?
副手颔首应是,声音中也是一片凝重。
忽然又有人从左边的屋子里走出来,步履之间可见急促。
“主上!”那人低声道,“这个屋子里有人来过的痕迹,而且痕迹很新。”
他指的便是顾长歌和王鑫方才去过的那个孩子待过的屋子,暗处两人双双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与自己相同的想法。
走为上策。
才方提起内息,还未走进左边石屋的黑袍男子眉眼倏忽高抬,看向顾长歌身形所隐之处,声音凌厉如刀割:“有人!”
顾长歌与王鑫心道不好,闪身便要往密道入口的方向去,奈何转眼间入口已被两个黑袍人堵住。
两相对峙,黑袍男子气息放缓,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意思,悠悠转向顾长歌两人的方向:“方才听了我这么多,现在想要跑?”
此时再不现身已是没有意义,顾长歌干脆大大方方地一跃而下,面对面看着黑袍男子。
“顾长歌。”黑袍男子语气悠悠,听不出任何意外,“果然是你。”
“你早就知道我在这密室里了吧?”虽是问句,但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疑惑,“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黑袍男子轻笑了一声,“让你死个明白,好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敌人有多不可估测。”
“年轻人,话说的太满容易被打脸啊。”顾长歌面上不见兢惧,反而像对面人一样唇角勾笑,“你之前大费周章设计了我好几次,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
她又继续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先前在南番我所对上的七门以及宫雍和乔征,还有回京之后的宫刘林三家,里面都有你的手笔吧?”
“顾将军果然是名不虚传。”黑袍男子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被拆穿的惊慌,“但你以为你能逃过这次?”
“对上你和宫言鑫两人,我未必能讨到好,但你们两人对上我这边所有人,绝对讨不到好,你觉得,我会放过这次机会?”
“听得出来,阁下对杀了我是势在必得。”顾长歌淡淡挑了挑眉,“但阁下真的下得去手吗?”
黑袍男子听闻此话来了兴趣,“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密室里有人,只不过那时候并不能确定藏在暗处的人就是我。”顾长歌慢条斯理地道。
黑袍男子并没有打断她。
顾长歌便继续分析,“但你都已经知道有人,却还是和手下人说起这些秘辛,甚至言语和语气间还隐隐透露出烦躁意来衬托这些事的真实性和重要性,阁下这是意欲何为?”
黑袍男子赞叹意味地啧了一声,似乎是在鼓励顾长歌继续说下去。
“你又想,既然能找到丞相里连你都没能找到的密室,定然是同宫家有联系的人,这便决定一个层面,一个能同宫桦比肩甚至压他一重的层面。”顾长歌目光微微有森凉之意,“而最有可能的便是我或者我的势力,所以,你赌了一把,想利用我给你找寻宫桦,再等必要时候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阴凉安静的密室里突然响起一声一声的鼓掌声,对面黑袍男子黑袍下露出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悠悠鼓起了掌,“厉害厉害。”
其赞叹之意不言而喻。
半晌鼓完了掌,又淡淡道:“所以呢?”
“所以,我想赌一把。”顾长歌微微一笑,“究竟是我重要,还是宫桦身上的秘密更重要。”
黑袍的帽檐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线弧度精致的下巴,晕染出一道幽幽阴影,宛若暗夜盛放的优昙花,神秘又惊艳。
良久,他声音低沉,幽幽呢喃出声:“你最重要…”
这话初听来真的是暧昧至极,情深意重。奈何谁都没法忽略暗室中赫然炸起的如花剑光。
顾长歌和王鑫飘身一跃离开原地。
身上真气凝结化剑,横于掌间,挡下又一攻击,“既然阁下决议如此,那便只好奉陪到底。”
黑袍男子气定神闲站在顾长歌对面,冷冷看着她一招一招挡住手下人的出击,听见顾长歌的话嗤笑了一声,嘲笑她大言不惭。
两边迟迟难分胜负,黑袍男子长袍微动,正欲出手,忽见顾长歌唇角微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黑袍男子忽然直觉要出事,便听顾长歌凌乱铿然声中顾长歌笑道:“难道阁下就觉得这密道只能你发现吗?”
黑袍男子顿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身形一闪朝着顾长歌飞身而去正要阻止她的动作。
却见顾长歌同王鑫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只脚尖触地,借力往后一退至身后一间石屋之内。
同一时刻,顾长歌左手于胸前一挥,留残影一道,残影后却飞出一个黑色团子似的物什。
黑袍男子眸光一厉,身形骤然后退,还未站稳,便听轰然一声于耳边炸起。
整个密室似乎都震了一震,眼前还有黑烟飘然似纱,朦胧间看见顾长歌笑得从容淡定的脸――和他们这边的惊慌形成鲜明对比。
黑袍男子咬牙狠狠皱眉,喊了一声“撤!”
随即先从昏暗之中找到密道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个时候不走不行了,这爆炸声显然不可能瞒过外面那些不断来回巡查的人。
一旦百里荣晨的人进来,他那时候想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顾长歌出了临时闪避的石屋,双眸微眯看向出口处几个黑色身形,目光一厉,指尖已夹上数根亮眼的银针。
挥手一松,立刻有人惊呼着倒地。
得手了!
“走,追上去!”声音未散,脚步先行。
王鑫紧跟上去。
出了密道才发现言家卫里的言易已经对上了黑袍男子。
随后而来的还有言家卫里其他一些人,远处能听见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听的出来来人不在少数,想必是龙骑卫或者禁卫军。
黑袍男子的手上的招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凌厉,眼看着言臻已经落了下风,就要不敌,顾长歌和王鑫同时出手迎了上去。
两人本就相交多年,彼此间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的想法,空中两道流虹似的残影飞身至黑袍男子两侧,掌心立即有莹润的光芒泛起,直击中间黑袍男子的前胸出。
黑袍男子的轻功也是卓绝,一个旋身整个人往上一跃躲过两人的绝厉一击。
顾长歌和王鑫动作顿也不顿,脚下一转,两人以呈一前一后将黑袍男子夹在两人中间。
如电飞过的姿态如长天飞鹤,以比刚才更为猛烈的力度和速度,双双出手对黑袍男子挥掌相对。
黑袍男子身前身后同时被攻击,乱而不慌,忽然转身往王鑫那边的方向一闪。
王鑫和顾长歌皆是对黑袍男子的动作不解,动作却依旧凌厉。
黑袍男子这下却避也不避,直直迎着王鑫掌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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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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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殿富丽堂皇,大而空旷。
御座宝殿之下,百官跪候。百里荣晨一身庄重龙袍正装,垂首看玉阶之下,以顾长歌为首的几个归朝将领。
一双冷肃深沉的眸子在苏离身上停了两秒,最终定格在顾长歌身上,淡淡道:“宣旨吧。”
这话是对他身边的李德忠说的,李德忠点头卷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品抚边统领顾业,前有三山关大捷以少胜多,后又直捣南番,骁勇善战,屡立奇功;又有亓城溃坝之时提早察觉,以一人之力挽万千百姓性命,朕心甚慰,着吏部从重议奖,封为正二品抚边将军,掌北齐三十万大军,留二十万于南江驻守,其余十万全权交于顾业将军。再有,赏黄金千两,府邸一处,以示皇恩,钦此。”
饶是早有准备,也没能想到封赏会这么重。
三十万大军啊。北齐军队满打满算,总共也不过五十万人,二十万分别驻守西、北两地边境,再有二十万被安排到南边,剩下这留在帝都的十万兵马,还全权交于顾业——如此殊荣,皇恩浩荡。
殿上百官神色复杂地看向宝座上端然而坐的百里荣晨——难道皇上就不怕养虎为患,再养出第二个宫家吗?
宫家的人最为震惊,尤其是宫桦。
他目光阴森,冷冷扫过自己左后方的顾业。
说实话,就算是有宫月出提点过,宫桦原本也没把顾长歌怎么放在心里,却不想这才短短数月,却能成长到这般地步,虽说这背后有帝王手笔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但这种斐然成绩,是单单靠一个在军权上几乎被架空的皇帝能一手操控出来的?
谁能信?
左右宫桦自己是不信的。
但如今封官之事已成定局,他纵使再不信,纵使千般不满万般不愿,又能怎样?说到底不还是他自己轻敌所致?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沉寂下去,没在大殿上开口,心里却盘算着下朝之后还是要抓紧时间去找一趟皇后。
还未深想,又被另一道旨意打断。
这道旨意是宣给除顾长歌以外的其余有关人的。
其中最古怪却又引人深思的当属对苏离的封赏。
从六品征戎护军到正四品御医,官阶是升了,可所有人看来,这官升得是真憋屈。
本来嘛,原本一个能掌实权的军部官职,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现在一升官,反倒成了最没前程的内医院御医了,这简直没有更亏本的事了。
众所周知,御医虽然待遇好,却是最没实权且最危险的了,一个不小心轻易便是砍头的大罪,就这点来说,还不如一个虽然待遇不算太高,但安全性绝对高了不止一个层面的太医来得好,而且御医最高不过三品,没有实权,终其一生不过被困在内医院三寸之地,这对一个年纪轻轻满怀抱负的人何其残忍?
众人不由得将视线纷纷投给苏离,又诧异——怎么觉得这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黎苏就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以前人家也好看,但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俊朗,更多吸引人的是他的气质,甚至可以说那张脸都有点儿拖累那通身难言的气质,可现在的这张脸,同以前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出彩,容貌和气质也是相得益彰。
那是一种具备侵略性的美,将以往对他的印象潮水一般尽数淹没,脑海里便也模糊了之前他的容貌,只觉似是而非,于世人万丈目光中间,天地间的光彩都似集中在他身上,于是世人便不作他想,下意识地绝对臣服。
他只消一个侧脸,明光一闪,便有人呼吸一滞,忘空一切。
可这里面,却没能包含以往一向沉浸在苏离绝世容颜里的宫醉。
听完这圣旨,他简直要惊掉了下巴,越想越发觉得自家皇上这番“用尽心机”的做法,其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是御医而不是太医啊!是专为皇室子弟看诊甚至可以贴身相随又绝对不会引起异议的御医啊!
这不是光明正大地给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嘛。
合着他家英明智慧的圣上越混越差不是昏聩,而是一门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若是用这种态度一心朝政,怎么还求不得一个大同盛世?
宫醉简直操碎了一颗心。
百里荣晨冷不丁被宫醉看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指尖敲了敲龙椅扶手,轻咳了一声。
宫醉被他冷冷一瞥,心碎地低下头,他明显又想歪了,觉得这绝对是陛下在警告他。
——脑补是病,少年。
除此以外,还有一众顾长歌为其请功的南江将士。
林殊直接被封了参军,张恒、章志和陈昌为校尉,还有楚橦、萧啬等人也都有所封赏,只是,无一例外都留在了南江和南番一地。
最后一道圣旨,是问罪之旨——乔征叛国之罪坐实,被判诛九族,除了先前在南江便逃之夭夭的乔钰之外,其余人皆被压入天牢,听候处置;宫雍和与其麾下杨纪、周衡因亓河坝贪污一事被判抄家问斩。
自此,北齐军中一大势力乔家就此落败,宫家四大势力之一的宫雍和也将彻底退出北齐的浮沉官场。
顾业,正二品抚边将军,扶摇直上。
“顾业留下。”百里荣晨两手放于双膝上淡淡道,“其他人,若无异议,便退朝吧。”
......
御书房内,顾长歌站在百里荣晨下首处,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几秒。
而后,她眨了眨眼淡淡撇开视线,眸光一闪又看见墙上那张美人背影图。
和上一次她看见的那张不太像——美人青衣袅袅,岚烟缭绕比之上次却是淡了不少。原本空荡荡的手如今握了一把长剑,剑光斜指森然又冷厉,却将一双白皙如云的素手称得更柔和了几分——应该是换了一张新的。
顾长歌看着那画中和前世自己越来越相像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她眸中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笑意不减,淡淡开口:“皇上找我来所为何事?”
百里荣晨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平静,眸光深邃。
面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他没见过几次的陌生面容,却奇异的和心底某个影子重合,他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那个影子是谁,可是,他告诉他自己,他想知道。
他的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在逼着他远离远离再远离,远离那些让他痛、让他苦、让他无能为力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幻境,又或者那根本不是幻境,是他曾真实经历却又缘何忘记的往事。
于是他听从内心更深处的劝慰和敦促,压抑着痛,尝试着,更进一步地去关注她、接近她。
直到梦中岚烟将散,而她背后的发浮云般的飘荡,勾起一抹熟悉的桃花香,迷离而氤氲,他的心便也被这片香气熏软,原本火烧火燎戗痛的心渐渐被钝痛取代,铁锤一般砸在心上依旧生疼。
百里荣晨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攥,指尖掐了掐掌心,掌心湿湿冷冷,一手的汗,此时突起尖锐的痛,一如此刻心事如刀割。
“与南番的战事,你做的很好。”他道。
顾长歌不置可否,笑道:“皇上配合的也好。”
好几次,若是没有他让江黛和宫醉及时的传旨,她根本没那么容易解决掉那些作乱人和事。
他是她的后盾,以前是,现在,依旧是。
她一直都清楚,百里荣晨这个人,未必给人以安全,却永远能给人一种能上瘾的安全感。
“嗯。”百里荣晨只点头。
两人突然又陷入沉默。
他们以前便是这样相处,原本就不是那种热络的性子,两人相处也多是彼此无言各做各的事。他有江山大业要拼,有朝堂诡谲要斗,她自然也有江湖事和战场风波要平,以往静处只觉平和安心,却不想时过境迁,现在反而感觉压抑,尚不及同苏离相处来得自然和轻快。
罢了,顾长歌在心底长叹一口气,总不能让人家皇帝屈尊降贵跟你没话找话说吧?她只好开口道:“皇上若是没事,微臣便退下了?”
“别。”百里荣晨出声拦她,话脱口而出后才觉不妥,手伸出一半掩饰性地放到嘴边轻咳了几声,“咳...找你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
目光倏忽幽深,他沉默半晌才开口:“朕把北齐三十万兵马全权交于你手,便是对你委以重任,是真正将你视为朕的人。”
“顾业。”百里荣晨又道,“朕的人可以不听话,但不能不坦诚和衷心,你明白吗?”
明白吗?她自然是明白的。
他本就是极谨慎的人,面对她这样的查无此人的“黑户”,心里没有半分怀疑是不可能的事,如今这么跟她说,无非是想让她自己坦白。
但是,顾长歌并不清楚百里荣晨知道了多少,贸然交代只怕是会被忽悠着暴露了更多,百里荣晨这个人她还不清楚?黑到了骨子里的一个人,哪一天谁被他买了说不定还要帮他数钱的那种。
顾长歌心里兀自回想长久以来同百里荣晨接触的所有细节,却没注意头顶上百里荣晨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复杂。
思绪飞转,记忆突然停驻于皇家林场的那场最后的比试。
那场奇怪的风和阵法。
她垂首斜斜盯着视线正前方的桌脚,双眸微眯。
原本以为那个阵法是林场里固有的,毕竟当年自家师傅在里面设了太多世人所不知的无名阵法,现在想来,竟更像是人为的。
不然为什么除了苏离和柳姬,其他人都遇见了同一个阵法,而且时间上看来,虽出阵有早有晚,但入阵时间当真是几乎重合。
再说了,谁知道苏离和柳姬所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诓人来迷惑视线的呢?就苏离那种坑死人不偿命的性子还真是有可能,而柳姬当时出林场的表现也有些奇怪。
本来没有在意过的细节,现在想想竟然生出那么多疑点,顾长歌抿唇,不免心生懊悔——大意了!
不过她现在可不敢再这么大意地面对百里荣晨了。
他八成是知道了自己是顾家的人。
顾长歌神色微凝,再度抬起头来时已恢复素来的平定不惊、笑意浅浅。
“想必皇上已经得到了消息吧。”她坦诚道,“没错,我确实和三年前以叛国罪名惨遭灭门的顾家有关。”
百里荣晨心一沉,正缓缓坐下去的身子几不可见地一僵,却是被顾长歌精准捕捉到。
她见着他动作的僵硬,那一刹呼吸一滞,万箭穿心般的痛袭上心头,恍恍惚惚之中想着他这样的反应,难道顾家惨案真的和他有关?
如果真的有关,她又该怎么办呢?
那些闲来无事开脱般的臆想,莫非真的就只是自欺欺人?
日光里,她的眸光却渐冷渐薄,如同冬夜里被割裂成片片含霜的月光,千片万片,每一片都像是命运森凉的刀,冰凌一般的凉。
百里荣晨动作僵硬着坐下,呼吸沉沉坠坠,像压的人心痛的铁板,压的这御书房空气也凝滞。
半晌他才道:“然后呢?”
顾长歌突然发问,一字字,问:
“皇上,既然你知道我是顾家人,你知道我的目的,那你为什么还留着我?”留着我这个隐患?还留了我一份念想?
“目的?你什么目的?”百里荣晨默然半晌,才又声音平静地问道。
“宫家。”她眸子里无尽的黑,黑得惊心动魄,而后隐隐生出狰狞的血红,她一字一顿,声音里也带了一股毁天灭地的狠劲儿和恨意,“还有所有曾伤我顾家的黑心人,都是我的目的!”
百里荣晨听着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又是默然半晌,长叹一口气道:“朕自然是有拿你对付宫家的想法,尤其是在知道你是顾家人之后。”
顾长歌抿唇不语,安静中有一种荼靡般的艳烈决绝。
“但顾业,不管你信不信,朕都有一句话要告诉你…”百里荣晨呼吸变得轻细,道,“朕和顾家被灭一事,并无关系。”
顾长歌霍然抬头。
“三年前顾家被灭族的前几天,朕并不在帝都。”百里荣晨看着顾长歌猩红的眼睛,“那几天朕察觉到帝都突然涌进了一批不知名的势力,便暗中查探,不想却被追杀到了帝都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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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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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泓伊酒楼顶层客房,顾长歌推门而入,一屋子人立马看过来。
最先迎过来的是王鑫,他逆光而来,目光也融进柔和的日光里,为素来明朗的气质又添了一分随和亲近,含笑道:“阿业。”
这里面虽都是凰盟中信得过的人,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还都不知道顾长歌的真实身份,王鑫话到嘴边,便临时改口。
两人相视一笑。
而后是黄芪笑嘻嘻凑过来,“少主可算是回来啦,我们可是等你好久了,是不是啊,襄陵?”
边说着,边笑呵呵给襄陵使眼色。
襄陵白了黄芪一眼,面色却也柔和,朝顾长歌点头。
顾长歌早就习惯了襄陵和黄芪满是爱的互动,也只是眉梢轻挑,往王鑫的方向走过去,王鑫踏开一步,好让顾长歌看清屋内的其他人。
难怪,言萧和秦之衍素来是那种沉默寡言的性子,稳稳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只给顾长歌一个淡淡的眼神,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两人之后,还有明明斜着眼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看了她好久却端正坐着不置一词的一向“高冷”的挽裳宫宫主唐挽歌,还有她身边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坐着的叶清容。
叶清容一向对他和唐挽歌之间的距离把握的甚好——只消一个伸手的距离,亲近又不亲密,也绝不会让人感觉压迫。
顾长歌有一刹的怔愣——由于种种耽搁和错过,这倒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再见到叶清容。
临窗而坐的这个男子,素衣如雪,眉目如画,五官分开来看未必有多出彩,但合起来一眼便觉舒服。
就是舒服,是春日里柔和不招眼的阳光,夏日里仿若被碧水洗过的清爽又洁净的天空,又或者秋阳困顿下,一席秋风带着果香拂面而过,还有一场冬日初雪,一色晶莹引人追索。
他微侧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却显得温和而疏离,如一株清丽委婉的玉兰,盛开在翠荫洒落的清溪岸边,有通透阳光自柳叶间袅袅而落,映照得那叶子也是清透无暇。
而此时,他的目光自身旁艳丽女子的脸上移开,终于正过脸来,比寻常人更淡一分的唇色,勾唇一笑时,像是岚气空濛后的倾城山水,素雅又高洁,柔和却也淡漠。
“少主。”他声音也清朗温和,微微颔首道,“在下便是凰盟情报司司长,叶清容。”
怔愣不过一瞬,顾长歌迅速回神,笑着报上自己的身份:“顾业。”
“嗯。”叶清容眸光轻淡,原本的疏离却也淡了几分,“顾少主这几个月来的风光,在下有所耳闻,久仰了。”
“嘿!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作甚?”黄芪笑呵呵凑过来,而后连着拖着好几个人做到屋子中央的大圆桌旁围着坐下,“来来来,咱们叙旧也叙过了,打招呼的也打过了,现在还是来聊点儿正事儿吧。”
却在想要伸手去拉唐挽歌的时候,被叶清容笑着拽住手拦下动作,“我来便好。”
黄芪有点儿尴尬地讪笑着摸摸鼻子,“忘啦忘啦,许久没见清容在宫主身边待着,都快忘了这俩人的规矩了,怪我怪我!”
一边说着,一边还朝叶清容暧昧地挑挑眉,一副“心照不宣、我懂我懂”的表情。
叶清容笑容坦荡,转而对临窗向外望的唐挽歌温柔喊了一声:“挽歌?”
唐挽歌先是冷冷瞪了一眼一边没走开留下看热闹的黄芪,眸光一瞥再看向轻轻放在自己腰侧的修长素净的手,径直忽略它,面无表情地起身:“我又不是残废。”言下之意就是,用不着你扶。
在场众人都对这场景太过熟悉,也是见怪不怪了,叶清容也面色不改,平静地收回手,唇边依旧挂着浅笑跟在唐挽歌身后,随后挨着她身边坐下。
见众人都已就位,顾长歌便先将自己在南江七门的经历大体讲了一遍,没有太多凶险,但还是有重点要说的。
比如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袍男子。
顾长歌说完,除了一同到了南番的言萧之外,其余几人皆是静默神思,连平素都是嘻嘻哈哈的黄芪也面露几分深沉。
王鑫沉吟半晌道:“我觉得这黑袍男子应该跟宫家扯不上关系。”
所有人抬眸看他,神情有些复杂。
“我这不是为宫家开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他无奈的叹口气,“依我看来,这黑袍男子行踪诡秘,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找出什么线索来,不如就先排除几个有嫌疑的可能,也好有点儿头目。”
“嗯。阿鑫这话确实在理。”襄陵点点头道,“你继续说吧,我们都听着。”
王鑫面对众人方才的质疑和后来的低头也不拿乔,继续分析道:“自从阿业离开帝都后,我便一直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宫家,可以说,丞相府不管是明面上的动作还是暗中有所行动都逃不过我安排的那些人的眼睛,包括际商会对宫家的生意有所打击之后,丞相府管家杨成毅不知从何处搞来的一大笔银两。”
说完,他话语稍顿,转头严肃对襄陵、黄芪两人道:“这也是我想着要提醒你们两人的事,宫家要反击了,你们万事小心,莫要暴露,且保护好自己。”
襄陵两眼微眯,眸中精光乍现,转眼被深沉取代,同黄芪对视一眼,而后又对王鑫颔首道:“嗯,我们会注意的,阿鑫继续吧。”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生意这方面太多的忙我也帮不上,只能给你们盯紧了宫家内部的消息。”王鑫道,“这也算是丞相府近期的大动作了,宫桦和宫乔氏一直在为他们的小儿子奔忙,没心思也没精力会隔着这么远操控南江的局势,况且,他们也没这个能力,那么宫家其余几派就更没这个能力了。”
“确实。”黄芪皱眉道,“听少主话里的意思,那黑袍男子明显是冲着她和凰盟去的,而如今能知道少主和凰盟关系的,没有几人。除非...”
“除非,凰盟里出了奸细。”顾长歌接话道,“又或者,你们还漏掉了宫家的一个人,当今皇后,宫月出。”
话音方落,所有人失神般的沉默,顾长歌眉峰微挑,看着明显不正常的几人。
黄芪最先反应过来,“对,就是奸细。”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怀疑凰盟内部有奸细了。”襄陵紧随其后开口,语气也一如平日的沉稳,“不然三年前为什么那么巧的——”话说到一半,他霍然闭嘴。
顾长歌指尖轻叩桌面,晶亮的双眸带着狡黠笑意微微眯起:“你们瞒了我什么?”
要不是她先前从七门口中得知三年前凰盟遭难甚至差点儿崩溃瓦解的消息,怕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顾长歌挑眉看一眼襄陵。
襄陵方才一时大意说漏了嘴,现在正紧着自我反省,别指望他会再说话,便自顾自的转开脸躲开顾长歌审视的目光。
黄芪猴机灵地在顾长歌看过来之前低下头。
顾长歌原本没怎么在意,现如今看他们的反常的反应倒是觉得奇怪了,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难以言明的隐情是不方便说的?
“阿鑫,还是你说吧。”顾长歌对其他人也不抱想法,直接问自家最老实的“弟弟”。
一向明朗坦然的王鑫也支支吾吾,良久才慢吞吞开口:“当年凰盟所受重创之事,我们也查了很久,也是刚刚不久前才得到线索...”
语气稍顿,他抬眸深深凝视了顾长歌半晌,而后撇开头道:“隐约能窥到百里荣晨的影子。”
顾长歌嘴角淡淡的笑意终于消失,她沉默良久,黯淡的眸子却渐渐泛起光亮,晶光闪烁中,她重新勾唇,却到底没能扯出一个像样的笑容,索性放弃,冷面道:“不可能。”
若是今日没听见百里荣晨在御书房同她说的那一番话之前她或许还会有所怀疑,但只要百里荣晨跟她说了当年的经历,她便信他。
这不是一叶障目般的爱慕下衍生出的盲目信任,而是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个让她敬佩了十几年的男子不会被权利和爱情侵蚀的面目全非。
骄傲如他,根本不屑于靠谎言来拉拢一个信臣,更何况,她今日见他的眸光深沉却清明,没道理一个满心谎言心机的人会有那般明澈如长天碧水的眸光。
她的信任基于对彼此的了解和过往一同走过的经历,可别人未必会认同她的说法。
“少主,你为什么还来维护那个狗皇帝,他害你姐还有凰盟害的还不够么?”黄芪眉目间的憎恶没有半点掩饰,“那个宫月出不就是他背叛的证据?”
先前他们一直讳莫如深地刻意避开有关宫月出的话题,这一会儿倒是自己提起来了,显然也带起了众怒,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叶清容都目染寒意。
“你们是对自己太没信心还是太高估了皇家的力量。”顾长歌面无表情开口,“单单是一个北齐皇室甚至加上宫家,还不至于能让我凰盟尽全力追查,直到近三年才能得到这点消息。”
一众人梗着脖子不赞同的看她,显然没能被顾长歌的话说服。
“而且,据我所知,三年前顾家和凰盟是一同出事的吧?”顾长歌叹口气,“宫家和皇家几乎是出动了全部力量,怎么还能分得出精力再去伏击凰盟,而且你们真以为他们能知道凰盟和顾家的关系吗?如果不知道,他们何故再去招惹又一个大势力?难不成是闲的没事干上杆子来找虐?”
这下连唐挽歌都听不下去出口了,讽刺一笑道:“宫家和老皇帝忙着对付顾家,不还有百里荣晨吗?你能确定百里荣晨也不知道你和凰盟的事?就算不知道还能没察觉?就照着皇室子弟们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处事原则,凰盟受难是不可避免的。”
顾长歌语滞。当年她没刻意同百里荣晨隐瞒她和凰盟的关系,她也知道百里荣晨心中早就有所察觉,但两人谁都没有将事情扯上明面,故而顾长歌也不能确定百里荣晨到底猜到了哪一步。
她正想跟他们解释三年前百里荣晨的缺席,却未料一直静坐的言萧冷声开口。
“不会是他。”
凰盟中人早就对原本是百里荣晨手下言家卫一员的言萧颇有微词,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压抑着的怒气瞬间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你有什么立场说这话?或者说,你拿什么身份跟我们澄清那狗皇帝的清白?”
一怒之下,连襄陵都喊出了狗皇帝这个向来为黄芪所喜的称呼。
“听他说下去。”顾长歌直觉言萧所要说的是连她都不知道的隐情。
言萧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三年前那个时候,皇上他消失了一段时间。”
“这不正好说明他在找时机下手吗?”黄芪冷笑一声。
顾长歌静默,心想这段消失的时间想必就是百里荣晨所说的遇到的追杀了。
言萧谁也不理,自顾自继续道:“言家卫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皇上他却在顾家倒台之后自己又出现了,一同出现的,还有宫月出。”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两人之间满满的情意,偏偏皇上还没有过问任何有关顾家的事情。我们言家卫自然觉得怪异,起先旁敲侧击想问清楚皇上他的态度和想法却没有效果,后来直接开口问他有关他和长歌的事,才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慢慢攥紧了拳头,话音却没有一丝起伏,“我们根据皇上一反常态的表现查了很久,最后在皇家藏书中找到了真相。”
顾长歌呼吸骤紧。
“皇上他,被宫家用了传承千年的噬情咒。三百对情人的血水加上一人的心头血,辅以禁药,分三次浸泡其中,三次后,便能让被施咒的那人忘记前尘旧爱转而爱上放心头血的那人。宫家便是用这种方式,用一个宫月出彻底控制住了皇上。”
闻言,所有人的心底砰地一声炸裂。
“你为什么不早说!”顾长歌一颗心又涨又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言萧嘴唇开开合合,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是我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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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言萧嘴唇开开合合,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是我疏忽了。”
两人相遇以来,言萧最开始是不知道这个“顾业”便是已经死去的顾长歌的,只是后来相处中,顾长歌没有刻意隐瞒,言萧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又或者付出了什么,才有幸能换了一副面貌重新回来,却也终于能确定她的身份。
只是后来,顾长歌一直为各种事情奔波,又有心忽略所有百里荣晨和宫月出的事,言萧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久而久之反倒被搁置了。
一个有心忽略,一个无心遗忘,阴差阳错之下便差点漏了这么大的事。
良久,他终于在众人静默中开口,看似平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噬情咒,无解。”
戗心之击。
顾长歌手指无声抓住身侧衣摆,水青色的皱褶纵横,似此刻被真相割得裂成千片,绞痛揉捏无法展开的心。
震惊,悔恨,痛苦,绝望……这种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她本就欲撕裂的心填满,一把把刀子一样,扎到心上穿透了一个个明晃晃、血淋淋的洞口,单单是如此尚不满足,那刀子没有抽离反倒是一横,将尖锐刀锋对准本就鲜血淋漓疮烂了的模糊血肉,一片片,凌迟。
她倏忽抬头,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风一般地逃离了这个他们。
唐挽歌心道不好,作势便要去追,却被叶清容一手拦住。
“放手!”她瞪他。
叶清容难得没有顺着唐挽歌的意思来,压低声音,沉声道:“你帮不了她。”
“罢了。”王鑫摆摆手,黝黯幽深的目光远远望着顾长歌离去的方向,声音如酒冷冽,“让她自己静静罢。”
黄芪虽也震撼,却没其他人那么大反应,他不解地挠了挠头道:“你们不觉得少主这反应不太正常吗,难不成是为了长歌鸣不平?”
没人回答他,唯二知道顾长歌真实身份的王鑫和言萧两人,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犹如世间最沉最冷的冰窟。
……
顾长歌在狂奔,在黑夜里狂奔,在冷风里狂奔。
一直到月上楼阁,月色清凉如流水冷冽,倒映她眼中写满的血色和疼痛,她便在这般冷冽的月色里,狂奔。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下意识地觉着自己该去皇宫,去找他,可冰凉如雪的风刺骨扎在她脸上,让她有一瞬间的清醒,又觉得她是该远离皇宫,远离他的。
她便在这样的纠缠挣扎中,满心的狂躁痛苦不得发泄,全身的血也狂奔乱涌横冲直撞,拱窜着找寻一个出口。
终于,一口血水喷薄而出。
她仰头,看见了一场凄艳绝伦的血雨,扑簌簌将那轮惨淡的月色染得通红。
而后,她便在这场鲜艳淋漓的血雨中倒下,恍惚瞥到了皇宫城门的朱红一角。
顾长歌向后一倒,半空中的身子直直坠了下去,随即倒在了一个臂弯里。
“小叶子!”
……
等顾长歌再度睁开眼睛,她幽幽醒转,便看见头顶惨白的月盘和一侧嶙峋的悬崖山石。
她无力而又静静地靠在苏离的怀里,远远地瞥见更远处皇宫里的琉璃似的灯火稀疏而迷蒙。
那光有点儿刺眼,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却执着地盯紧了那处,直到被温热的掌心挡住了视线。
“眼睛不舒服就别看了。”
苏离一手揽着顾长歌的腰,一只手虚虚遮住她的双眼,感受着掌心被她浓长的睫毛细细一扫的温柔触感。
他看着怀里的人,看她原本精致的侧颜消瘦又煞白,看她两肩的轮廓瘦削,看她身上斑驳血色月光下深了数倍的红。
这长夜里风慢慢的凉,一如她此刻响起的嘶哑的声音。
“苏离…你知道噬情咒吗?”
“嗯。”苏离眼眸朦胧,出神似得看着身侧一支山间迎春,温柔道,“东海传承千年的顶级禁咒,高级一些的能让人断情绝爱,低级一些的也能让人忘情变心。”
“原来…是这样啊…”顾长歌身子靠在苏离怀里,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下,声音哽咽道,“那…可解吗?”
良久没听见苏离回答她的话。
他揽着顾长歌静静坐在月光里,被高处树枝割碎了的片片月光斑驳地落在他的精致侧脸上,映得他眉目模糊,他的声音也微微模糊,像雨前夜晚的毛月亮,不辨情绪。
他道:“无解。”
怀里人儿又是一颤。
他捂着她双眼的手拿开,移到她的头发上,轻轻顺着摩挲了两下,继续道:“这禁咒属于顶级巫咒,就算是在千年前巫术未失传且在鼎盛时期,也无人可解,除非…”
“除非什么?”
“据说此咒只有巫术修炼到最高级的巫神才能解开…但没有人能到达这个境界,就算到了这个境界,也必定是已经断情绝爱的了,又怎么会解这种咒。”
他说的太过简略,顾长歌有很多地方都没能听懂,却也明白了一件事——噬情咒,无解。
她扯扯唇,习惯性地一笑,而这样破碎的笑容里,却有一滴泪滚落,砸在苏离的手背上。
苏离的心在这无声的一砸中颤了颤,似有冰丝穿过原本温热的掌心,从手背漫延到本就冰冷的心上。
她心头拢上近乎让人绝望的疼痛,此刻再顾不上、记不得什么身世,恍恍惚惚喃喃开口:“他忘了我……”
“他爱上了别人……”
“他还爱我吗……”
她的话有点儿语无伦次,他却听懂了。
眼中一抹寂寥如远山,他的手顺着她的发缓缓向下,抚过她近乎透明的侧脸,抚过她瘦削的肩头,终于,拂过她的睡穴。
他脸上苦涩渐去,幽深如星火的眸,渐渐露出志在必得的坚定和决然。
“就算他只是忘了又能如何呢?就算他还爱你又如何呢?”
“就算他有朝一日能够重新记起来一切又如何呢?”
“他终究是没有资格再拥有你了。”
“你只能是我的。”
“长歌……”
顾长歌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黛色帷幔,又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头,这才支肘缓缓坐起身。
她半倚在床头,眼睛直愣愣盯着地上某点,沉默着出神。
王鑫推门而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穿戴整齐的她半掩在阴影里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难辨情绪。
见她这幅样子,他只觉心头堵闷,长长吐出一口气却也难挥去心头郁结,他轻轻关上门,终于移步走近她。
“长歌。”
“嗯。”她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声。
“醒了,想吃点儿什么?我让底下人去准备。”
“随便吧,你安排就好。”顾长歌叹了口气,掌心撑着床板缓缓坐直了身子,抬眸看向王鑫时,神色已平复,“昨天晚上...”
昨夜虽说是有些气急攻心,但她还是隐约记着些事情,却也只知道最后苏离拂了她的睡穴,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如今醒过来,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身上——昨夜沾了血的袍子已经被换了下来,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和苏离衣裳一样料子的月华锦便袍,果然是大庆国顶级布料,过了大半夜,也没见袍子上有半点皱褶。
王鑫见她要起身,正想去扶一扶,被顾长歌挥了挥手拒绝后也便作罢,站在一旁眉间轻皱道:“昨夜大约子时,是黎苏送你回来的。”
子时?顾长歌闻言点头,她昨夜睡过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子时,想必是苏离点了她睡穴之后便直接将她送了回来。
王鑫见她神色淡淡,似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黎苏的面容,好像跟出征前...有点不同。”
“不用管他,他对我们并无恶意。”
王鑫听罢也只是点点头,他向来是相信顾长歌的,只是心中有些奇怪,“你和他......”
顾长歌呼吸一紧,放在内侧柔软床褥上的手指尖轻颤,半晌听见她淡漠的声音清凉如水:“只是朋友罢了。”
而后又解释道:“昨夜,我...出去后,生了些波折,半路便遇上了他。”
王鑫见顾长歌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不再纠缠,笑了笑走到窗户那轻轻推开,转身看她,“襄陵他们还在等着你,你先洗漱一下,等会儿吃过饭,我再将他们喊过来。”
原本有些昏暗的屋子一刹亮堂了起来,顾长歌不适应地半阖了眸,一线柔光跳跃在平和的视线中,有浮尘扬扬又落落,半空中起伏婉转,恍若缠绵心事,又如跌宕人生。
这都是命——顾长歌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等顾长歌随便吃了些东西走进顶层客房时,里面的人已经齐全了,都在等她。
她还能让他们再这么等几次呢?顾长歌想,她已经没有太多的资本能让别人再这么等下去了,她背上所承载的,前路所要面对的,早就不是一个单薄的“走”字便可以问心无愧了。
门被推开,众人第一眼看到的是顾长歌脸上一如往日平和而澹定的浅浅笑意,心中纷纷松了口气。
黄芪朝她招了招手:“少主终于来啦,快过来,咱们就差你了!”
“嗯。”顾长歌点头走过去。
她方坐下,对面唐挽歌看她一眼,顾长歌抬眸方一对上她的视线,她又飞快移开脸,刚好冲着叶清容。
叶清容朝她温雅又宠溺地一笑,唐挽歌却又立马低下头。
顾长歌好笑地瞥见唐挽歌通红的耳垂,心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表面上看着是唐挽歌压得叶清容步步后退,可实际上,他们两个还不一定谁压制谁呢。
反正在顾长歌看来,唐挽歌分明就是被叶清容吃得死死的。
关键时刻还是要王鑫出场。
他以手掩口轻轻咳了两声,在顾长歌身边坐下后道:“还是说正事吧。”
“不如继续昨日没解决的黑袍男?”顾长歌敲了敲桌面,率先开口,换来众人微微惊讶又异样的眼神看她。
顾长歌苦笑,这种眼神看她,是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提起昨日的事情?以为她连直面过去的这点儿魄力都没有?
她又挑起食指扣了扣桌面,笑道:“原本我的想法,是这个黑袍男子很可能会和宫家的那个神秘皇后有关。”
“宫月出这个人不简单,我也曾派情报司的人去查过。”叶清容道,“只是皇宫戒备森严,我们的人就算千方百计安插进去几个人也谈查不到重要消息,尤其是朝鸾殿,有两股势力护着,根本接近不了。至于她未出阁前在宫家的那十几年的痕迹,也被人有心抹杀,没能查到太多有用的。”
“我最初怀疑她也确实因为这些。”顾长歌点头,随即眉头一皱道,“现在看来,其实不然。”
襄陵神情也愈发严肃凝重,“少主你继续说。”
“还记得言萧昨日提起的那个噬情咒吗?”再度提起这个话题,顾长歌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她沉声道,“据我了解,噬情咒源自东海。”
昨夜气急攻心,初从苏离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满心都是百里荣晨,哪里顾得上别的,后来冷静下来一想,才恍然惊醒,从三年前顾家倒台开始,似乎事情的发展,哪里都能找到东海的影子。
“东海...又是东海。”王鑫低眉喃喃道。
他也觉得不对劲。当初顾家倒台,他隐约从和宫家的接触中窥到几分东海的手笔;还有他当时所收到的有关母亲和那个女子的消息,也与东海有关;而现在,更是连皇家都和东海扯上了关系,那这是不是说明,东海是早有预谋地下一盘巨大的棋局,他们针对的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东海。”黄芪、襄陵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问道,“少主是说的,东海那三大世家?”
顾长歌点头,“还有,我在南江时和南番的战事里,那场三山关大战,我对上的,是东海三大世家之一的沈家之子,沈钰。”
“如果真的是东海,那...那咱们该怎么办?”黄芪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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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东海传承千年,其实力早就不是常人所能窥测的。就连五洲大陆上像北齐、大庆这样的的几个大国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势力,他们区区一个凰盟,怎么去斗?
黄芪这话问完,所有人沉默。
顾长歌抿唇,沉吟半晌道:“我更感兴趣的,反而是东海做了这么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王鑫面露疑惑,“难道仅仅是为了针对顾家?”
众人的目光汇聚于他身上,王鑫目色稍沉,冷肃道:“先是和宫家、老皇帝联手灭了顾家,又出手打击与顾家一脉相承的凰盟,而后又用噬情咒牵制住百里荣晨,阻止他进一步追查顾家一案,怎么看,都是在针对顾家。”
“那么针对顾家的目的呢?不会单单是对顾家有仇吧?再说了,顾家和他们根本就没牵扯,哪来的仇?”襄陵冷静分析,“况且,如果仅仅是针对顾家,那么出现在南番的沈钰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支肘撑着额头的黄芪听罢也坐直了身子,“襄陵的意思是,东海意图北齐?”
“或者心思更大,是一统整个五洲大陆。”襄陵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气,语气愈发凝重,“只不过是先从北齐下手,若想攻下北齐第一步便是解决掉顾家,那么他们的出手就找到合理解释了。”襄陵双眸微眯。
黄芪拍了拍脑袋,神情也是越发纠结,“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对狗皇帝下的那个噬情咒不就纯粹是多此一举了吗?反正顾家已经解决了,反正没了攻下北齐的障碍,那北齐查不查顾家,为顾家翻不翻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襄陵也没想明白这点,沉默下来。
“如果,皇上他也有征战天下,一统五洲的想法呢?”
倏忽抬眸,众人一致看向方才说出这话来的言萧,言萧倒是没多大反应,一言说罢,便静静坐着,拇指轻轻摩挲着放在桌子上的剑柄上的青菱石。
黄芪和襄陵对视一眼,这么一来的话,那么事情就说得通了,想来东海沉寂千年,终于忍不住要出手图谋天下了?
顾长歌五指微蜷,脑子里原本清明的线索此刻却几乎乱成一团,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差那最后的灵光一现。
她揉了揉额角,索性先放一边,环视一周道:“不管东海究竟有什么目的,顾家都是他们所要尽力除去的,我怀疑那黑袍男子就跟东海有关。他知道顾家跟凰盟的关系,更知道我跟顾家的关系,所以,他现在盯上我了。”
“这么说来,只要那个黑袍男子跟帝都里宫家还有狗皇帝稍稍一通气,咱们凰盟和少主就很难再这么如鱼得水的混下去了?”黄芪瞪大了眼,饶是知道了百里荣晨当年所为是事出有因,他一时还是改不了口叫他狗皇帝。
顾长歌被他这称呼给闹得眼角一抽,她又揉了揉眉心道:“宫家如何我不知道,但百里...百里荣晨他已经知道了我就是顾家人。”
就像黄芪改不了口喊他狗皇帝,她一样也改不过来总想像以前一样,喊他百里。
其他人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皆惊诧于顾长歌方才所言。
“他已经知道了?”王鑫拢眉道,“那么他可有表态?”
“他要拿我对付宫家。”顾长歌冷冷一笑,笑含讽刺。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黄芪也是满脸讽刺,“向来皇家多薄情,早就料到他们宫家的下场会是如此了。”
襄陵却是面色不改,平静道:“别忘了宫家还有一个王牌宫月出呢,有她在百里荣晨面前拦着,再怎么着,也不会死的太惨又或者死的太快,当务之急,还是我们凰盟和顾家。”
“我要说的大都交代完了。”顾长歌话锋一转,“再说说你们的吧。”
她最先看向襄陵,襄陵抿了抿唇接话道:“有了长歌留给少主的那些东西,我们际商会在这几个月里,已经成功地让宫家一半以上的铺子倒了,他们的地契田产也有不少被黄芪暗地里搞了过来。”
一边黄芪恰到好处地嘿嘿一笑,商人的奸诈狡猾本色尽显。
“昨日,阿鑫一说丞相府那管家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大笔银两,我便特意差人去查了查,果然发现杨成毅有所动作,我和黄芪也及时做了防备。”
“你们自己小心便可。”顾长歌转而看向叶清容,“清容有没有查出那笔银子的来历?”
叶清容点头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还特意交代了往宫月出的方向查了查,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了。另外,这几日江湖上也不太平先是有好些势力主动来找凰盟麻烦,虽说是小打小闹,可还是让人不能不多想。再有就是武林盟主李泗也不安生,自从知道少主要回朝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在忙活着招罗人刺杀,想必少主在回到帝都之前遭遇的一拨又一拨的暗杀里,有几次和他脱不了关系。”
闻言,顾长歌眉梢轻挑,嗤笑道:“这是把皇家林场里他儿子李程业受的罪算到了我头上?”
“难道真不是少主所为?”叶清容脸上笑意清浅,却让人看不出他是在怀疑还是看热闹,“李程业可是在江湖上说,他眼睛瞎了都是您害的,还放眼一定‘要你好看’。”
“哦?这样啊。”顾长歌漫不经心地挑了挑食指点点桌面,又玩笑般的开口,“说道李程业,我突然想起另一个和我有仇的人,刘奕程呢?那个可是我大庭广众之下‘招惹’了的,寻仇总比李程业更‘理所应当’吧?”
王鑫接话:“刘家一直是秦之衍盯着,他今日有事来得晚了些,等会你见到他再问他好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能说一声赶巧,便见窗口处有一道修长身影一掠而过,再定睛时,秦之衍已闪身进入室内。
顾长歌挑了挑眉——她身边这些朋友都是些什么怪癖,不走正门走窗户,唐挽歌如此,秦之衍也是如此,就不能学学人家叶清容,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从挽裳宫正门走进去的,虽然据说常常方入夜便从宫主屋内窜窗而出。
秦之衍进来后朝顾长歌颔首道:“少主。”
秦之衍简略交代了下自己在刘家这段时间的经历。
“这么说,刘家暗杀朝廷官员的那些证据如今都在你手里?”顾长歌眼神深思。
秦之衍淡淡点了点头道了声“嗯”。
原本在少主出征之前他没能照刘熙桥的意思将之暗杀便已经引起了刘家很大的不满,他也没再对留在刘家抱有太大的希望,反正那个时候叶清容也快要回来了,区区一个刘家,情报司还不放在眼里,想查什么消息也用不着他的暗杀阁,他本来也准备当夜便离开的,谁料在他走之前,刘熙桥突然派人来跟他说要给他个机会将功补过。
对于“将功补过”这一说,秦之衍嗤之以鼻,却接下了和刘家的这个交易——做刘家暗中的一把刀,指谁杀谁。
单看刘熙桥和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就能知道,刘家的人大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派秦之衍去杀的那些人里面,虽然有些确实该死,秦之衍也毫不留情地一刀毙命,但对某些经情报司查证过的好人,他也不能随便下手,只一句任务失败回来应付刘熙桥,饶是刘熙桥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拿他没办法。
“有刘家的把柄在手,倒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王鑫道,“阿业,这东西对你有用。”
确实有用,以后同朝为官,刘熙桥那老东西但凡明面上想为难她,也得掂量掂量她握在手里的这些证据,至于暗地里刘家想做什么,顾长歌淡定地表示,不服来战。
想来暗的,指不定鹿死谁手。
“既然如此,那之衍便继续留在刘家,没问题吧?”顾长歌唇角一抹笑意淡淡,让人看着,却觉得有些凉,“我等会儿还要去皇宫赴宴,说不定还能会一会某些人。其他人,还有什么事没说的要趁现在快些说吗?”
众人纷纷摇头,该说的他们都已经说的,他们各司其职,别的就只能看少主怎么处理了。
顾长歌微笑,端坐不动。
等她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经是晚宴时候了。
庆功宴照例设在太和殿,上次设宴还是武举宴会时这里染了血,不过也没人在意,毕竟偌大的一个皇宫里,哪里能免去沾上点儿血?
褪去军装铠甲换上一身水青色琉璃长袍的顾长歌脸还是那张脸,大抵真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莫名让人觉得颜值上升了不止一个层面,一路走来招了不少娇羞不胜小宫女的红脸,端一看,那也是个清秀挺拔玉树临风的少年英雄。
只不过这玉树临风的少年在半路遇上某个一夜之间凭借风华绝代的脸和气度风靡了大半个皇宫的御医时,还是被秒杀了。
向来以自家君临天下的皇帝陛下一枝独秀的北齐皇宫终于迎来了它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两姝双绝”的场面。
用春心荡漾宫女们的话来说,这是一场高冷vs温润的绝世较量。
苏离眼波漾漾,像一湾携了落花的流水,悠悠向顾长歌徜徉而去。
顾长歌决绝挥手,对某人及其闷骚的笑表示不屑,她拒绝跟这招摇过市的狐狸同行。
可狐狸不同意,硬是快步跟上了前面躲他跟躲仇人似的顾大将军。
“昨夜还靠我怀里一声不吭的占了我大半夜便宜,今晚就翻脸不认人了。”苏离靠在他耳边叹一口气,轻叹的气息吹着她耳边细碎的发簌簌而起,挠着她的耳垂,而后煞有介事地道,“唉,人心不古啊。”
顾长歌耳垂上的粉红有蔓延到脸上的趋势,她发现最近对上苏离,她越来越有一种力不从心要压不住这死狐狸的感觉,哪次不是她落了下风?
想了好一阵,她终于还是把这归咎于某人越来越厚的脸皮上。
两人并肩朝太和殿方向走去,前面有引路的宫女太监半垂首恭恭敬敬地走着。
“好好走你的路吧。”顾长歌斜睨他一眼,“黎大御医。”
苏离微笑,对某人破有些阴阳怪气的语调宛若未闻,眼中神光如酒,宫灯映照下馥郁流熏。
顾长歌越发看他这狐狸笑不顺眼,这人哪次从她这占了便宜不是这么笑的?
闷骚,奸诈,gay里gay气!
她宫灯照过来稍显朦胧的光里眼珠黑的莹润,滴溜溜转了一圈,挑眉笑道:“不知黎兄对你这封赏怎么看?六品护军到四品御医,这可是皇恩浩荡呢!”
尤其在“皇恩浩荡”这几个字上重重咬字,语调婉转飘忽。
苏离哪里不知道这是顾长歌在调侃他,又想起这几天宫醉时不时朝自己和百里荣晨看过来的暧昧不可说的眼神,忍不住要拿手屈指去敲一敲顾长歌的脑袋。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却带了玩闹和宠溺的意味,顾长歌下意识的去挡,顺手握住苏离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
温润的触感在两人相触的地方蔓延开来,两人心头皆是一跳。
苏离勾唇,光影梦魅下笑容也添了一分难得的邪魅,被攥在顾长歌微湿温软的掌心里的手指轻轻一动,顾长歌触了电一样的松手,却在那一瞬间被苏离勾了勾。
顾长歌掌心一痒,忙抽回手来。
苏离见好就收,换了副语气严肃道:“百里荣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嗯?”
“在东海的时候,我们两个碰了面。”苏离道,“还打了一架。”
顾长歌一愣,许是没想到苏离这一趟东海之行竟然还会遇上百里荣晨,不过两人武功虽不出同源,但应该也是平分秋色,谁也占不到谁便宜的那种。
“怎么打起来的?”两人以前压根没接触过,顾长歌没想到他们两人还会有利益纠葛之类的,又或者会在东海那个地方出手暴露自己。
苏离两眼一眯,像是又有什么坏点子,“为了......一个女人。”
“哟!”顾长歌递过去个眼神——长本事了这是。
这反应跟世子爷心里的预想有点不大一样,但依旧打消不了他不遗余力抹黑百里荣晨的决心。
“自然是百里荣晨为了一个女人先对我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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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他煞有介事的语气和表情落在暗中知晓事情真实经过的苏家侍卫耳中和眼里,令他们难得在心头生出不耻的念头。
这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说辞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侍卫们捂眼地捂眼,堵耳朵地堵耳朵——他们选择性忘记当初看到的明明是自家世子爷先出手,把人家姑娘的绣球死命往百里荣晨怀里塞。
顾长歌也表示不信。
百里荣晨那种性子,是会主动惹是生非的?
想都不用想,八成是苏离看他不顺眼,主动出手挑衅。至于为什么会看不顺眼,顾长歌虽然不想承认,但应该真的和她有关。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尤其是她昨晚在苏离面前近乎崩溃地彻底暴露出自己,苏离要还是看不出她就是顾长歌,就不单单是蠢的问题了。
不过看他种种表现,还有昨夜陷入沉睡之前恍恍惚惚听到他那一声近乎呢喃的“长歌”,想来这狐狸怕是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苏离无视顾长歌脸上的唾弃和鄙夷,并自我催眠坚定认为这是小叶子在嫌弃百里荣晨,他自顾自道:“他还去抢了沈家嫡女沈俏意的绣球,这种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最是信不得了!”
若是不知道百里荣晨是中了噬情咒,她说不定还真信了几分苏离这话,可是现在,顾长歌冷嗤一声:“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你不信人家,人家自然也信不过你。”
御医一职不就是百里荣晨对苏离反击的第一步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留在这又不图他什么,纯粹是为了你罢了。他这乌七八糟的北齐,要真给我我还看不上呢!”苏离不屑一顾的撇撇嘴,“再说了,他把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又何尝不是让他自己也暴露在我眼皮子底下,这皇宫里的暗卫根本防不到我,要真算起来,谁也占不了光。”
“你可真自信。”顾长歌轻轻翻了个白眼,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想反攻。
“我向来不说大话,小叶子看着便是。不过...”苏离挨着她又近了些,意有所指道,“看你这表现,小叶子不会还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念想吧?”
如果真的有,他不介意出手帮她快刀斩乱麻。
顾长歌先是一愣,而后心头密密匝匝的疼痛又一阵翻涌,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些。
苏离眸光一黯。
他一袭水色长袍,微垂的脸勾一抹含笑唇角,看似缱绻实则幽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别跟我说你还喜欢他?”
?“好马不吃回头草。”顾长歌笑了,随即一根指头推开面前那张放大的脸。
?“哦?”他欣然后退,“那你吃窝边草吗?”
“真是让你失望了。”她甩开他往前快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不吃素。”
“哦。”苏离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先前的嬉笑尽数收敛,脸上再看不出任何情绪,掩在暗处的身影修长,生出一种沉默的寂寞和萧索。半晌,他抬眸看着身前远去迷离的背影,眸色加深,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一泊玉般静水动荡成绝世名琴奏春风十里时缠绵的歌,他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这确实由不得顾长歌。
于是晚宴开始后,北齐大臣们纷纷目瞪口呆地看着离皇帝最近的下首宴席上,刚刚走马上任没两天的黎苏御医殷勤地给如今圣上身边风光无限的大红人顾将军布菜。
有人瞧得更仔细,这分明夹得都是素菜。
大殿上有懂武的武官看得更是一头雾水——每次顾将军伸筷子想要夹点荤菜的时候,黎御医总是眼疾手快先一步下手——眼看着顾将军的脸都要黑了,什么仇什么怨呐。
正在大臣们心里纷纷猜测两人是不是在南江结了仇的时候,顾长歌又一次被苏离截胡了。
她暗暗咬牙,索性一筷子夹住苏离正夹着一块牛肉的筷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离?”
“牛肉吃多了容易上火。”他微笑,安抚道,“乖,你看看你现在火大的。”
——“啪。”
谁的筷子折了。
顾长歌心底告诫自己,不要和智障一般计较,这才把火压下去,接过苏离递过来的另一双完好筷子,伸手又去夹鱼肉——这个总不会上火吧?
又被拦下。
顾长歌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他。
“小叶子,肉吃多了会脾约的,我这是为你好。”苏离道,顺便还善解人意地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赤根菜,“你先前同我说,你不吃素。这可不好,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我虽愿宠着你,却也不能纵容你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顾长歌眼角狠狠一抽——她虽然不学医,但别以为她不知道“脾约”就是“便秘”的意思,而赤根菜,尤其恰好治这个。
很好。
她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垂眸思索一会儿,抬眸看一眼身旁苏离的酒杯,忽然就笑了。
赤根菜再好,不如直接来泻药。
苏离被顾长歌这笑给吓得莫名一抖、寒毛尽竖,他也颇有眼力见儿地懂得见好就收,毕竟给了小叶子这么一次教训,相信她以后也能知道有些伤他心肝脾肺话是断不能随便说的。
上位被忽略已久的百里陛下注意他们很久了,虽然中间他很多次尝试着移开视线,无果,他索性一口一口喝着酒,看两人“相爱相杀”的对手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亲手提拔上来的这个“承蒙圣宠”的将军,和眼前这个越看越不是东西的大庆世子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有了这个认知的百里陛下有些不爽,顾业算是他的人吧,是吧是吧,这么光明正大的跟别的国家的人这样那样,就不怕他削了他的职?
还是他这个皇帝,在底下人眼里这么没有威慑力。
想到这,百里荣晨冷着脸在大殿上环视一周,底下有人接触到这冷冰冰的视线,冷不丁给人家吓得扔了手里的酒杯。
陛下满意地收回视线,再度看向左手边谈笑自若的两人。
没错,在陛下眼里,那两个无视他圣威的人就是谈笑自若。
终于,他冷着脸咳了一声。
席上所有人都抬头看着百里荣晨。
当事者却有点儿微微发愣,没想到所有人就这么安静下来了,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瞬恍惚就真出声了。
他难得感觉到尴尬,又不想下面大臣们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神,随口道:“宫丞相又没来?”
大臣们纷纷讶异,丞相这一阵时间尤其猖狂,很多次都没上朝和出席宴席,皇上也没怎么表态,本来以为和他们一样是见怪不怪的了,却不想今天突然又问起来。
这是打算兴师问罪了?
于是大臣们心思又活络了,心想宫家本就有失势的征兆,再来了这么个被陛下一手提携、横空出世的顾业,怎么看都是皇上要出手了。
都是官场老油条,稍稍动动脑子也能立马在心里脑补出一场前因后果、脉络清晰的大戏。
底下一直跟宫桦不对付的礼部尚书林耀师见缝插针想给宫桦上点儿眼药,恭敬道:“听说丞相大人最近一直在为庶子宫言辉的...伤势奔波,想必是太过繁忙这才没能赴宴,难不成丞相他,没跟宫里打声招呼?”
他在提到“伤势”时顿了顿,这帝都人人都知道宫言辉伤在了哪,可真要说出来的话就有点儿羞于开口了。
倒也没有多少人的心思放在宫言辉的伤势上,心里想的更多的反倒是方才林耀师话里话外意有所指提出当朝丞相对皇权的不敬,头垂得更低了。
林耀师恭敬垂首,掩在阴影中的面色薄薄冷冷。
和其余朝臣的关注点不同,他更想让皇帝注意到的,是“庶子”这个字眼。
宠妾灭妻向来为上层官僚大户所不齿,偏偏宫家这个丞相是个“多情”的,爱护他那二夫人爱护得紧,更是对两人的一双儿女好得不得了。只可惜,他死了的亡妻别的什么也没留下,偏偏留了个艳绝天下、冠宠后宫的当今皇后娘娘,也正是因为这个,那个二夫人如今也只能是二夫人。
皇上向来宠爱皇后,如今听见她本家的庶子庶女们备受关注,说不定会为皇后娘娘出头也不一定。
不过,皇上他向来冷静克制,出不出手还真是不好说,不过,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林耀师咬了咬牙,盯着压力抬眸看了眼宝座上的百里荣晨,见他神色平静,一双幽瞳眸光淡淡,不觉暗暗咬紧了腮帮子。
北齐朝臣都知道当今丞相是个宠妾灭妻的好手,私下里也都隐晦诟病过几句,但还有一个人也是他们都知道却怎么也不敢多说一句不是的人——先皇弘庆帝百里濯,也是个“性情中人”。
于是,当年还是九皇子的百里荣晨自从皇后生母死后便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落魄皇子,尤其是年幼的时候,明明是嫡子,却被后宫里的人害得不成样子。
弘庆帝也是个狠心的,又一次他就跟在皇帝身后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见到九皇子被当时正得宠的四皇子欺负,愣是冷眼旁观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谁都以为百里荣晨早就被弘庆帝放弃了,却不想竟成了最后的赢家,而从他登基以后,这帝都里的大小官员寻常便是再宠爱自家后院里貌美如花、柔情似水的小妾,也是不敢太过声张,生怕一不小心就揭了当今皇帝的伤疤。
偏偏就丞相是个奇葩且大胆的,尚且宫里还有个做皇后的嫡女,也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宠小妾和庶子。
单单是看这份敢于和皇室斗争的魄力,林耀师觉得自己也得鼓个掌以表对其的佩服和诚挚的祝福,顺道揪住他这个小辫子,给宫桦上个绊子,不然还真是对不起长久相斗却一直处于下风的自己。
百里荣晨能听不出林耀师话里暗藏的玄机?
他冷笑,垂首轻啜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丞相如此繁忙,那便告知他,最近的早朝便不用再来了罢。”
百官皆惊。
先是南江的宫雍和,那尚且算是小鱼小虾,没兵没权放不到眼里,可如今皇上分明已经把主意打到丞相府上了,这可是宫家的根本,皇上今天弄的这一出分明就是要着手动宫家的征兆。
坐在稍后面一些的宫毅和宫泽阳也要坐不住了,双双对视一眼,谁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宫家内部虽然争斗不断,可也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整个宫家现在主要靠的不还是一个丞相府嘛。
一笔写不出两个宫字,宫桦不在,他们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宫毅起身走至大殿中央跪道:“圣上息怒,丞相他...”
宫桦他怎样?宫毅想了想,发觉他还真找不着一个好借口来替宫桦开脱。
“嗯?”头顶上百里荣晨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响起,带着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只是淡淡的一声询问似的轻哼,捎带了些沉沉如夜鼻音,一道声息便也是一束王者香,无声潜入夜,潜入人心深处惊醒的繁华梦里,于是,一刹梦碎。
宫毅心倏忽一凉,额头上冷汗簌簌,他空长着一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景,紧随而来的宫泽阳暗骂了一声“废物”,紧跟着跪下,高呼道:“圣上息怒。丞相他并非是为了庶子才耽误了宴会,而是在造福我北齐百姓。”
“哦?”百里荣晨来了兴致,心想这是宫泽阳单纯在给宫桦开脱,还是宫桦真的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宫泽阳也不敢卖关子,只是百里荣晨没让他起来他也不敢妄自起身,便继续跪着道:“前些日子微臣途经襄城平和县时,遇到了一批及其猖狂的人,有点像土匪,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像,后来跟平和县当地官员商户了解到,这些人来到平和县已经有好一阵子了,烧杀抢掠,祸害了好多大户。”
他身为北齐从三品司巡按察使,职责便是寻访全国各处,一则防官贪官污,二来,也是盯着那些朝廷注意不到的角落,以免出了乱子。
“微臣直觉此事并不简单,无奈能力有限,只好将此事告知丞相大人。”宫泽阳俯身一拜,“丞相听了这事便立马动身前往,想必是心急到连皇上都没来得及告知。”
宫毅恰到好处高呼:“丞相大人心系民生,实为我北齐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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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呵。”百里荣晨轻笑,手中酒杯也轻飘飘放在桌上,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宛若浮云,听在人耳里却重若千钧,“北齐之幸?”
说这话也不怕闪了牙。
宫泽阳和宫毅弓腰跪着,反应再迟钝也能察觉出皇帝陛下此刻心情似乎不那么美好。
宫泽阳将自己方才的话在脑子里细细又过了一遍,突然觉着不对劲。
刹那间冷汗直流,他抬起头试图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被百里荣晨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百里荣晨的视线顺着杯沿仿若剜了个凌厉的刀花看似很随意地直愣愣扔给了底下张着嘴想要说话的宫泽阳,微微俯身眯眼道:“丞相他,什么时候能从司巡按察使的口中截胡朕的消息了?”
“不,不是...”宫泽阳连忙跪伏在地上,“是微臣...”
“难不成是朕的司巡按察使觉察不对,第一时间想要告知的,是咱们北齐权倾朝野的丞相?”
百里荣晨的话明显意有所指,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宫泽阳也被吓得噤若寒蝉,不能再说了,若是他当真把这罪揽到自己身上,那么他今夜散席之后要回的就不是他的府邸,而是皇宫的牢房了。
他不能罔顾前程,或者说,是不能为了一个本来就有那么些敌对意味的宫桦罔顾自己的官途。
方才还想着“整个宫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宫泽阳在触及到自身利益后立马改了口,并顺手给宫桦推了一掌,企图将他推向更深的渊底,好将自己完完好好地摘出来。
他愤慨的表情溢于言表,道:“是丞相大人他,拦了微臣的折子,甚至为了揽功,拿着官途前程威胁微臣不许上报朝廷。”
百官哗然。
百里荣晨冷冷的笑,脸上却没有半分惊讶,“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丞相有了能越过朕这个皇帝,直接决定一位朝臣乌纱帽戴的是否稳妥的能力了。”
“还是说,卖官鬻爵?”他心不在焉的拨了拨盘子里的赤根菜。
底下大臣们却是炸开了锅——卖官鬻爵,这可是死罪!
宫泽阳和宫毅此时也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毕竟宫桦他自己作死,怪不得他们。
就在百官心里暗暗猜测皇上会怎么处置丞相宫桦的时候,却听他突然改了口风,笑了笑:“行了,你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吧,今日是为了给顾将军他们接风庆贺,就不要聊这些额外的事了。”
于是又有人心思活络——这是对宫桦“低头”,还是有意指点顾业?
“至于丞相,既然他这么想去查,那便给朕这个热忱热心的丞相一个发挥余热的机会,下令把襄城平和县的事全权交给他,查不出来就不要上朝了。”
众人被他口中“发挥余热”一词给吓出了冷汗。
谁知道这个词指的是宫桦的官途,还是性命?
帝王心思最是猜度不得,宫泽阳和宫毅对视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顾长歌挑挑眉,对百里荣晨把自己推出来的无耻行为表示不屑和不满。
却也知道这多多少少算是百里荣晨对自己和苏离的警告,当下也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吃了口苏离方才夹过来的赤根菜。
苏离注意到她的动作,甚是满意地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素菜。
顾长歌斜睨他一眼——她算是明白了,有些人你越是搭理他,他越能顺杆子往上爬,对待这种人,彻彻底底地无视才是真理。
冷漠。
顾长歌安安静静吃菜。
宫里御膳房的水平还是很高的,她三年多没吃过了,别说,还真挺怀念的。
苏离果然不作妖了,他端起杯酒,白净指尖捏住杯沿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下,笑了。
眸光轻瞥,飞霞一般掠开惊艳的弧度,被上座百里荣晨轻巧捕捉,他也举杯,对苏离点了点,示意共饮。
苏离挑眉,他可没忽略方才小叶子往他杯子里加的那点料,也不相信这小动作能逃得过一直留三分关注在这边的百里荣晨的眼睛。
只不过,百里荣晨不知道,小叶子方才也大抵是被他气得有些急了,忘了在亓城易堂门的时候她曾经给他喂过一枚解百毒的蛇的内丹,所以她下的这种泻药对他没用。
就算没那枚内丹,这种程度的泻药也是难不着他的。
他端着酒杯想了想,心道算了,就当是哄小叶子开心好了…
于是对百里荣晨举杯一笑,将酒喝了下去。
清冽酒水顺喉而下,四溢的酒香花一般绽开在舌尖,先是一刹的清凉爽透的果香感,而后晕开一片一片花开水上的温热。
好酒!
苏离暗赞一声,恍惚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也只以为是北齐皇宫的私窖独有的口感,瞟一眼顾长歌淡淡的眸色,硬生生压下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儿得让苏壹跟紧了他,以免生出变故。
顾长歌一口一口喝着酒,心里却觉得有点儿无聊,来趟皇宫,怎么也得找点事儿做,要不然还真对不起斜对面时不时拿狠厉目光盯紧了她,一边还跟身边小厮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的刘熙桥。
不过,她琉璃星眸珠子般提溜一转,秉承着“有事情要说出来大家一起搞,一个人搞多没意思”的原则,递给旁边又尝了一口酒想找找哪不对劲儿的苏离一个眼神——要不要一起凑个热闹?
苏离看她——你想做什么?
顾长歌眉毛一挑——就说你来不来?
——来啊!
苏离眨眨眼。
——就你一个人,别让你那些侍卫跟着!
苏离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出来了,却还是朝暗处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
顾长歌眸子一亮,放下酒杯轻咳一声道:“皇上,臣有点儿事要离席一会儿。”
果然,听闻此言,刘熙桥面上一喜。
百里荣晨手一顿,“去做什么?”
“呃…”顾长歌故作面色羞赧状。
于是大臣们瞬间了然,心里却冷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村夫,粗俗!
百里荣晨倒是反应平淡,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摆摆手道:“去吧。”
顾长歌起身整了整袍角,低垂的视线却百转千回悠悠瞥过刘熙桥身后正要转身的小厮。
她有点儿百无聊赖地走在御花园,一边等着苏离过来,一边盘算着刘熙桥会用什么招对付她。
她前世没怎么在皇宫里待过,对宫里这种阴谋迭起的宴会上一般会发生的腌臜事不怎么了解,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照着惯有的套路走,一般是“美人+春药”的标配?
美人嘛,一般是宫妃,再或者是大臣的女儿,今夜的晚宴没有大臣之女,至于宫妃,貌似百里荣晨也只有一个皇后。
顾长歌打了个寒颤,和百里荣晨抢女人?还是她这个尴尬的前女友?
她想,若真有,需要将计就计的话,这等好事还是让给苏离吧。
毕竟,说不定他过会儿正需要。
她正想着,身后突然有温热虚虚靠过来,鼻息间是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雪松木香气。
“等很久了?”苏离声音带笑,低沉而优雅,宛若此刻暗夜中的夜来香,耳边落下的气息也勾人。
顾长歌歪了歪头,远离身后的热源,顺道往身后剜了一眼。
苏离轻笑一声,终于站直了身子,走到顾长歌身侧。
“好了,不逗你了。”他笑,随即正色道,“刘熙桥如何了?”
“不知道。”顾长歌摇头,“还没有什么动作,至少我没发现。”
“刘熙桥的段数不像是能难倒你的,我很好奇…小叶子喊我来,是……”苏离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炯炯看向一处昏暗。
顾长歌也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而后同苏离对视一眼,下一秒身形同时一闪,便一齐消失在御花园中。
两人跟在那小厮身后,苏离侧头,“这个方向是往哪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顾长歌摇头,“两年前北齐皇宫翻修过,要真算起来,我这也是第二次‘逛’。不过,我看着这四周布景有些熟悉,像是...朝鸾殿的方向。”
说出来顾长歌也震惊——不会真像她猜的那样,刘熙桥这么没脑子要往她身上安个私通罪吧?
“呵。”苏离笑得有些怪异,“这刘熙桥也是下了老本了,为了一个你,竟然敢动百里荣晨的心头宝。”
“心头宝”三个字成功地让顾长歌冷笑着斜睨他,她也不说话,单单是拿眼神凌迟他。
许是夜风清凉,顺着苏离鼓荡的袖口灌进些许,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苏离闭嘴,方才在顾长歌眼里看见的那抹幸灾乐祸的眼神,让他心头淡去不一会儿的不好的预感又上来了。
他右眼皮一跳,忍不住单单挑高了右眉,视线从顾长歌脸上顺着一抹银白色流泻般的月光划开,再顺着这月光看向隐秘处。
那小厮果然停在了朝鸾殿外,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
这行为着实奇怪得很,顾长歌没怎么想明白,干脆纵身一跃跳上了朝鸾殿外院的墙头,稳稳的坐下。
紧跟着她上来自然是苏离,微微斜着身子坐在了她身后,素手一揽便搁在了她的腰上。
顾长歌脸有点儿黑,“拿开。”
只可惜某人对于这占她便宜这方面的事儿从来没有眼力见儿,干脆微微后仰,按着顾长歌纤细的腰肢靠在了身后一棵起到遮挡作用的梧桐树干上,喟叹一声而后道:“这样舒服。”
舒服个屁!
这话顾长歌当然没骂出来,她自认素质好,不能跟某些智障一般计较,便不置一词伸手去拿开腰上的咸猪手。
然后却被苏离眼疾手快地攥在手里,“别动。”
他下巴靠在顾长歌已经僵硬住的肩膀上,轻轻浅浅的呼吸喷涂在她细嫩的肌肤上,那白绸一般的脖颈和耳垂便染上了粉霞黛色,“这朝鸾殿暗卫尤其多,你再动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发现不了我们。”
听闻此言,顾长歌面上渐渐平静下来,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懊悔感。
果然,不出一会儿,身后那人原本清淡的呼吸渐渐加重,灼热的气息重重喷在顾长歌耳垂处的丝缕碎发,搔在她脸颊上痒痒的,让顾长歌的脸也有些发热。
前思后想,苏离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身上这变化怎么来的,他直起腰,脸几乎窝在顾长歌的脖颈处,咬牙切齿道:“小叶子,解药。”
这药并没有毒性,内丹根本防不到它,可这药性实在让人难熬,偏偏他怕在百里荣晨眼皮子底下生出事端,便将身上所有的解药类的清丹都放在了苏壹身上,可现在,苏壹压根没在他身边跟着。
很好,小叶子这是算好了一切。
他明显觉察到身上某些必然的反应,小心弓了弓腰让某个位置离顾长歌远了些。
不管平日里的调笑暧昧怎么来,但这种近乎猥亵的唐突是他不能接受的…
这本来就是一种对其自尊的伤害。
她应该被她宠在手心掌上,被他守护,也被他尊重,而不是被他尽管不是本意的无礼伤害。
“解药!”他又说了句。
“没有。”
顾长歌也很绝望——她确实算好了苏离的一切,偏偏没算到她也会被迫掺和进来。
和苏离一样,她进宫的时候,也把身上的这类的解药都放下了,只留了些那种能保命的药。
顾长歌抿唇——她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能猜着故事的结尾。
身后呼吸越来越重,顾长歌第一次生出这种“自作自受”的后悔的感觉,方想说让他回去找水泡一泡,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怒斥的声音。
“够了,百里懿苹!”那女声道,“你还想在本宫这里闹到什么时候!”
顾长歌立马竖起耳朵——百里懿苹?她怎么到宫月出这里来了?
“就兴你给皇兄告状,不能我来找你讲道理啦!”
宫月出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喘气声还有些重,“本宫没有去告状。还有,你看看你这种态度,真是来讲道理的?”
百里懿苹圆圆杏眼瞪得大大的——她方解除幽禁便来找她,当然不是来讲道理的,是来找这个女人不痛快的。
心里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她冷笑一声,“像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跟你讲道理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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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这种明里暗里的讽刺宫月出听过多少啦,这种程度的她还不放在心上,神情也越来越平静,不出片刻又成了那个雍容华贵、艳绝天下的皇后。
她比百里懿苹高了有一个头,端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如果没什么事,郡主便退下吧。”
“都这个时辰了,太和殿的宴席也快散了吧。”她淡淡笑着,漫不经心地往朝鸾殿外面瞧了一眼,“懿苹郡主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你...”
“郡主此番前来,是瞒着所有人的对吧?尤其选在陛下设宴的时候,找了这么个空档来见本宫。”
“你...”
“环玥,派人去太和殿方向迎一迎皇上。”
“你不要脸!”百里懿苹终于说出去话来,一张苹果脸涨得通红,“竟然派人去找皇兄来给你撑腰,而且,而且...”
宫月出摸了摸发髻,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张通红的脸,轻笑道:“而且什么?”
百里懿苹面露羞赧,半晌才诺诺开口,一双眼却四处瞥,不敢跟面前人对视,“我家母妃说了,女子要贤良淑德,温驯恭俭,夫君在做事的时候,不能去打扰,尤其是大户人家和官宦世家中,女子更应该恪守妇德,只能等自家夫君主动...亲近,可是你身为一个皇后,竟然派人去截胡,你不要脸!”
说完这话,她一张脸火烧似的。
“我说小郡主,你是不是只会骂我不要脸这一句?”
“你怎么...你胡说!”
宫月出掩唇一笑,端庄大气中又透露出一丝风情和娇气,随即正色道:“郡主还是快些走吧,要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百里懿苹往外望了望,脸色微沉,恰好在外室的小桃走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她终于还是转身。
宫月出端庄的笑着,“来人,替本宫送送懿苹郡主。”
“不用了。”百里懿苹已经走至门口,扶着门框的手一紧,稍稍回头冷冷道,“我听说你快要失宠啦?”
宫月出唇角笑意一僵,眼中笑意也渐渐隐去,“郡主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可当不得真。”
“是不是闲言碎语我不知道,但我当真了。”百里懿苹转头看向天上冷月,白霜似的月辉勾勒出云的弧度,在她眼里却渐渐凝成一副美人模样,她声音更冷,“宫月出,抢来的东西,终究是长久不了。不是你的,也终究不是你的。”
说完,她迈步跨出朝鸾殿内殿,声音却还在宫月出耳边盘旋:“皇后娘娘,助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是一个心思单纯,只会骂“不要脸”的小姑娘终其一生说出的最恶毒的咒骂。
宫月出面上笑意消失的彻底,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眸泛起星星点点的亮光,终于顺着脸颊留下,于是,她眼中的星光,熄了。
正如她当初抢来并千方百计想要维护的东西,一起离她而去。
“娘娘,用不用找人教训她一下?”杨环玥看一眼百里懿苹离去的方向。
“不用了,小孩子心性罢了。”
“那娘娘...”身后杨环玥走过来,“还要奴婢派人去太和殿吗?”
“不用了。”百里荣晨转身往朝鸾殿最里面走,“没用了。”
她近乎无声的低语呢喃。
“没用了。”她道。
杨环玥咬咬下唇,跟在她身后走进里面,“娘娘...”
宫月出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而后朝屋顶上暗暗打了个手势,杨环玥知道那手势的意思——务必让丞相明日来一趟朝鸾殿。
朝鸾殿外,顾长歌坐在墙头上听屋内声音听得仔细,等到声音终于停了,便看见百里懿苹冷着脸走出来。
她面色着实不太好,顾长歌看着有些担心,便没有注意道她走至一处假山拐弯初时,那道突然窜出来的人影,两个手刀直接砍晕了百里懿苹和丫鬟小桃。
百里懿苹此次来到朝鸾殿是瞒着所有人的,所以身边没有带随身侍卫,而这假山石旁本就是一个死角,那些巡查暗卫都没能注意到,唯独顾长歌看见了。
她恍然惊醒,原来刘熙桥原本的目的不是宫月出,而是百里懿苹,只是,她又奇怪,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百里懿苹今夜的行动,却偏偏刘熙桥知道。
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刘熙桥本来的目的,真的是宫月出?
可是,他也应该知道,朝鸾殿暗卫遍布,单凭一个小厮,是根本不可能得手的。
越想越乱,顾长歌索性放弃,当务之急还是救下百里懿苹。
那小厮扛起晕过去的百里懿苹,灵活地避开暗卫和巡逻侍卫,往御花园方向走。
顾长歌赶忙拍拍身后苏离的肩膀,“快清醒点儿,我们要走了!”
回应她的只有粗重灼热的呼吸,她皱眉回头一瞧,才发现苏离双眸通红,脸色也不太对劲儿。
这药性应该没这么大,忍忍就能过去了,为什么苏离反应却这么大?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你......”
“别问了,快追吧。”苏离的声音喑哑的一塌糊涂,动作却有些慌乱甚至是粗鲁地推开身前靠得极近的顾长歌,先一步飞身而起,往御花园方向掠去。
顾长歌慢他一步在后面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身影有些狼狈。
紧跟在小厮身后来到一处湖边,便见迎面又走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
小厮将昏迷过去的百里懿苹扔在草丛里,往侍卫打扮的人身后看了看,沉声道:“怎么回事,人呢?”
“没找到。”那人摇头,“我去过这皇宫里的每一处厕溷找了,都不见人影。”
听这话,顾长歌瞬间反应过来,这人找的就是她!
难道真的像她想的那样?
“那怎么办?”小厮有些着急。
顾长歌正想听听他们下一步行动,却不想身边苏离不打声招呼突然就出手了。
顾长歌看着有些目瞪口呆,心里暗道这苏离的火气得有多大啊,一个风刃直接朝脖子上两人割去,一刹便已放到两个。
手段真凶残,顾长歌心想,看来接下来一定得顺着他的意思来,不然,她可能会被某人报复。
相比于御花园的火热,太和殿上却是觥筹交错,一片祥和。
直到远处有宫女大喊起来:“不好啦,御花园有人落水啦!”
百里荣晨皱眉,“怎么了,这是?”
旁边李公公一瞧自家陛下这脸色,暗道不好,心想八成要坏事,便赶忙叫人去看了看。
太和殿上刘熙桥眉间一抹喜色上飘——看来是得手啦!
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但他还是在心里暗骂一声,想不到表面上看起来挺正直的一个人,骨子里却是个这么会玩儿的——竟然在水里玩起了鸳鸯浴?这花样他都没试过!
很快有太监问话回来,“回皇上,御花园那边,是黎苏御医落水了。”
黎苏?
刘熙桥惊愕——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是顾业?
百里荣晨皱着的眉没放开,很明显也搞不懂苏离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不过皇宫里处处有言家卫盯着,应该不会捅出什么大的篓子。
“带朕去看看。”他起身离席。
一见皇上都离座了,百官那还敢不站起来陪着,纷纷起身等百里荣晨吩咐。
百里荣晨挥挥手,“你们都留下,朕一个人去就行。”
“皇上,一个人太危险了!”刘熙桥赶忙表态,“微臣请旨跟随皇上身侧。”
“这有什么危险的?朕又不是应付不了。”百里荣晨甩袖作势要走。
刘熙桥不依不挠,“皇上...”
百里荣晨停下,回头冷冷看他,“再说了,你跟着去有什么用,真有危险你能解决?”
一句话堵住刘熙桥,他怔愣半天说不上话来,便见百里荣晨作势又要走,他脑子里灵光一现,“陛下,就算微臣不能解决,可还是能替陛下挡下所有的危险!”
闻言,百里荣晨唇角勾笑,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没有回头,他道:“既然如此,那便跟着吧。”
刘熙桥终于松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突然百里荣晨又是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谁想来,一起跟着吧。”
御花园。
苏离正在水里调息,身体里那股邪火也彻底压了下去。
此刻他衣襟沾水,露出一小块肌理分明的胸膛,半悬半浮在盈亮的水光之上,雪一片的白,一线锁骨上窝了点点水珠,泛着冷月般的光,倒映他玉肌明光和深沉眉眼。
如此魅惑,又如此闲雅;如此风情,又如此气度。
收起内力,他缓缓睁眼刚好看见正往这走着的百里荣晨和刘熙桥等人。
他挑了挑眉,身子却又往下沉了沉,彻底遮住脖子以下的部分,众人只见他一张风靡了大半个皇宫的脸大剌剌露在水面上,眼角粘一缕黑发,不显狼狈,反而拉长眼角,更添眉眼三分勾人。
男色惑人——跟来的大臣中有吞咽声响起,有些突兀,还有些尴尬。
“黎御医,你方才跟朕说有事情要处理,朕看你那焦急的模样,本以为你是去看诊,怎么......就处理到了水里?”百里荣晨站在池边居高临下看他,眸中探究之色明显。
“臣当然是来处理正事的。”他指指一处花丛后面露出来的一抹粉色袍角,那袍子挂在花枝上还簌簌抖着,“方才微臣手底下的人过来说御花园有小宫女突然浑身发热,恰好微臣就在太和殿,便被人喊过来救急,臣想左右无事,便来看一看,没想到...呃...便看见了这一幕。”
“然后呢?”百里荣晨没像大臣所想的那样去花丛里看看,反而是神色平淡继续问。
只不过皇上没下令,他们这些人,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敢妄动,只八卦兮兮仔细听着。
刘熙桥却是不安、惊恐齐齐涌上心头,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料想,他只盼着黎苏落水这事是个巧合,毕竟皇宫里侍卫和宫女那点事儿虽隐晦,但也算常见。
“然后啊。”苏离一个眼神冷不丁看得刘熙桥心惊动魄,“微臣方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见那宫女大喊救命,再然后,便是被发现后推到了水里。”
“推进水之后呢?”百里荣晨眯了眯眼,“花丛里那两人晕过去了,你在水里优哉游哉?”
苏离瞪大了眼睛,眼神委屈道:“臣哪里优哉游哉了,先前扑腾着喊救命也是为了伪装一下,好让那人放松警,争取保一条小命呐!”
“至于那两人。”他耸耸肩,“也不是微臣能解决的,恶人自有恶人磨,是顾将军救了那宫女,收拾了那小厮。”
又掺和上了顾将军?
看热闹的这些官员们瞠目结舌,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件寻常小事儿,却没想竟也掺和了这么两个人。
先前一直藏身暗处被忽略的顾长歌听见苏离那句“恶人自有恶人磨”,嘴角狠狠一抽,而后神色平静地走出来,“皇上,还有诸位,好巧。”
哪里巧了?这明显就是有预谋的!刘熙桥攥紧了拳头,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他没忽略苏离所说的那个“小厮”。
百里荣晨也注意到了这个词,“小厮?”
换来身后垂首的刘熙桥又是狠狠一颤。
“说来这小厮我看着很是眼熟啊。”顾长歌笑着走过来,“方才还在纳闷,这会儿一见着刘大人才想起来,那小厮不就是跟在您身边的那个嘛。”
跟过来的大小官员眼神不住地往刘熙桥身上瞟,这下又掺和进太尉大人来,他们更不好再开口了,干脆低头装透明,心里也后悔刚刚怎么就没忍住来凑这个热闹,这下好了,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哦?是这样吗?”百里荣晨负手而立,身形未动,说出的话也轻飘飘的,问的谁却是不言而喻。
刘熙桥咬牙,“回皇上...”
脑袋里却是空了一大块,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看看。”百里荣晨不再搭理他,转头对身侧李德忠示意。
李德忠领旨正要往花丛里走过去,被顾长歌喊住:“等等!”
随即她先一步走到花丛深处,先是一脚踢开地上昏死过去的小厮,而后动作温柔地将外袍脱下轻轻覆在宫女身上,一个公主抱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靠在我怀里,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