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阴沟翻船 2012年3月8日,春风和煦,阳光明媚,z国济阳市的天空蓝得澄净透亮,让人心醉。 在那包罗万象的蓝色之中,朵朵如棉花糖一样洁白柔软的浮云缓慢地飘动着,让人看了禁不住想要跳进那些白云中,像孙悟空那般在其中恣意地打滚。 直升机内,透过玻璃窗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云朵,俯瞰着脚下绿意盎然的原野,一身迷彩服的离月,眼中流淌着激动和兴奋,还有浓烈的迫不及待。 今天的天气真的是难得的好,这让闲了半个月的她生出了要畅快地玩耍一番的冲动。而在众多的消遣方式中,她选择了她最爱的跳伞。 她喜欢凉风扑面的舒爽,喜欢俯视大地的畅快,更喜欢自由落体时的刺激。 那种心脏骤然紧缩的感觉,让她在除了以009号的身份生存外,还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正常的人。 作为情报局超级特工,刺探情报,保护政要,以各种身份进行暗杀活动,这些事是她生活中的主旋律。而要完美地演绎这些主旋律,各种各样的技艺自是必不可少。 作为特工,枪支大炮是基础常识,文学史诗是她出席各种高级场合,接近各种目标时的附庸风雅,古琴钢琴更是她端庄娴雅、气质出尘的高级伪装修饰物。 完美执行了数百次秘密任务的她,自然经过了各种各样严酷的训练,最终光荣跻身为情报局特工第一人,获得了三千特工最向往的编号009。 曾经,她也很为自己是009号而骄傲,但时日一长,更多的是乏味和空洞。 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台按照指示运行的机器。没有感情,不懂喜怒哀乐…… 不想人生一直如此无味,她需要从外界获得新的刺激,让自己找回作为人的感觉。渐渐的,她便爱上了跳伞这种极限运动。 “ok!”拉开舱门,对着直升机驾驶员明艳一笑,张开双臂,离月一个纵身便飞进了济阳市的天空。 3月的天气,空气还是有些清凉,阵阵凉风扑在面上,离月只觉愈发精神抖擞。 感受着空气的阻力,感受着心脏的跳动,看着地面上的密林,在空中飞翔的离月笑着伸出右手打开降落伞的暗扣。 第一下,没能打开,离月怔了怔,但脸上的笑容还在。 又尝试着开了第二次,还是没能打开,离月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她隐隐觉察出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第三次,双手合力,可结果还是一样。 眼露精芒地快速扫过开关,离月的脸上瞬间陇上一沉阴云,眼中闪动着冷厉与阴沉。 这副跳伞有问题,那个开关的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开关!她当然不会蠢到认为这是厂家出了质量问题,而是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想她死的人会是谁呢?她现在无暇追究。逃生?这显然不可能。 她正悬浮于八百米的高空,别说她没办法通知警察赶紧安排救生设施,就算她能通知,在这个远离市中心的郊外,以她的坠落速度,警察根本赶不及。 这次,她真的要一命呜呼了吗?还是,她应该赌上z国第一特工的荣誉放手一搏,在到达地面时用缓冲的姿势落地?兴许,她能侥幸摆脱死亡的厄运也说不定,顶多落个残废。严重点,摔成个植物人…… 然而,要她死的人根本没打算给她放手一搏的机会。 “噗!”在她急速下坠时,子弹穿透衣服刺破皮肉的声音突然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飘进她的脑海。 离月大惊,倏地一下睁大了瞳孔。失去意识前,听到还在附近飘荡的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她的脑海中闪过太多的疑问和怨念。 到底是谁要她的命?为什么要她的命? ------------ 第2章 穿越重生(1) 东阳三百五十三年四月十六日,东阳国都城汴京城内艳阳高照,花香浮动,缕缕微风拂过,阵阵花香调皮地蹿入鼻息,轻柔地撩拨着人们的心弦,带来阵阵轻盈的悸动。【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在层层宫墙包围的皇宫之内,有一处寂寥萧索的院落。在这里,没有花香,没有鸟语,有的只是破败和清冷。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宫里的人最为津津乐道的地方冷宫。 此时,时间已近中午,而在冷宫主卧内的大床上,一个身形臃肿的肥妞正在熟睡。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终于幽幽醒转,待那双紧闭的凤眸慢慢睁开,里面一片清明和冷冽。 待看清视野内的景象,离月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破败? 床是老式的木床,从木头暗淡的颜色看得出它已经有些年头了。 透过没有纱帐的木格子床顶,映入眼帘的是木质房梁。视力极好的她,能将房梁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虫洞看得一清二楚。看那些虫洞的数量,她不怀疑,这房梁随时都有塌掉的可能。 再说屋顶,那些密密麻麻、一片挨着一片堆积起来的瓦片,好多地方都已经残缺不全,有着不同规格的破洞。如果是下雨天,她敢肯定绝对会水流如注。 视线离开屋顶转向四周,离月的眉头越皱越紧。 褪尽颜色的摇摇欲坠的木门,到处是破洞的窗户,一张一条腿明显短了一截、用石块勉强垫平的桌子,陈旧的瓷质水壶,两个有着缺口的破旧茶杯,两根老式的木质长凳,一个大概是用来放盆的古老的木架子。而在所有的家具中,最好的便是她躺着的这张床和那个木架子。 打量完周围,离月收回了视线,将目光重新定格在房顶,在脑子里快速地回想着她昏厥之前的记忆,眼中渐渐升起一抹狠戾。 脑门处的疼痛清楚地告诉她,她现在依然是活着的。可是,中枪的她,再加上从高空直接坠落,根本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 说起来也实在可笑,她本是z国超级特工,情报局三千特工第一人,没想到竟会栽在自己最喜欢的跳伞运动上,忘记在跳伞前检查所有的设备是否正常。 会是什么人救了她呢?难道,是她作为离月的身份已经败露,这次的事情是组织秘密计划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貌似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3章 穿越重生(2) 只是,就算要给她换个身份,需要将她弄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吗?她甚至怀疑这里还是不是z国的境内。【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如果不是z国,那她到底昏迷了多久?要将她运出z国,怕是需要些时间吧。 收回毫无头绪的思绪,试着动了动四肢,确定身体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后,离月慢慢地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门。 揉着揉着,她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因为,她发现她的手很陌生! 经过长年训练的她,手虽然不如平常女人的那般柔美,掌心也有薄薄的老茧,但绝对称得上纤瘦。可她视线里的这双手,又肥又大,皮肤很是光滑细腻,掌心也没有茧,显然不是她的! 不单如此,她身上穿的衣服,明显不是她喜欢的衣裤,而是长裙,还是古式的!她的身体,也变得异常臃肿,甚至臃肿得太不像话!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了? 就在离月满脑子疑问的时候,有阵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看到已经醒过来的离月,妇人的眼中明显地浮现出一抹欣喜。 将手中的木盆放到角落处的木架上,妇人快步来到床前,关切地问道:“小姐,你醒了?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需不需要青姨给你揉揉?” 自打妇人一进门,离月的视线就一直未曾离开过她,眼中有防备亦有探究,不着痕迹地将妇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洗得有些发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老式花布鞋。款式简单,花色繁琐,透着淡淡的紫色的陈旧布衣。神色温柔的脸上有着陈述沧桑的痕迹。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温和而慈祥。隐藏着几丝银色华发的长发用一根好似木簪的东西仔细的别着。从下到上,整个人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将妇人的话听进耳里,离月不知何时敛去精光的眸中升起了淡淡的迷惑。 小姐?这个陌生的妇人居然称呼她为小姐,还自称是她的青姨…… 低头瞧了瞧自己臃肿的身材,脑海中有某个念头一闪而过,离月猛的窜下床,光着脚丫就在房间内四处乱窜,搜寻着可以让她看清自己容貌的东西。只是,寻了一圈,她并没有找到可以当作镜子的东西。 立在房屋的中央,颓败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瞥见木架上的木盆,凤眸中亮光一闪,她快步奔了过去。 看着水面上映射出来的模糊至极的人影,她惊恐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4章 打探处境(1) 好大、好肥、好多肉的一张脸,这张脸……根本就不是她的! 再惊恐地捏了捏手臂,比了比现在的腰,掐了掐肚子和腿上那些结识的肥肉,又摸了摸完全无恙、没有枪伤的后背,她整个人傻眼了,无力地坐到了地上。【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自打离月突然蹦下床,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夏青就被这突来的状况给弄懵了,呆在了原地。直到离月忽然坐到地上,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跑过去,试图将离月扶起来。 “等等!你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头也未抬,离月伸手止住了身旁之人的聒噪。 现在,她的思维混乱极了,有个荒谬至极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回旋。她,穿越了!她现在面临的状况只能是这个解释。 不然,就算她是从高空摔落,受了很严重的伤,也绝对不会突然变得这么胖。她身上的肥膘,那是绝对的结实,不是一两个月能养出来的。而且,她身上的枪伤也不会凭空消失。 所有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已经灵魂出窍,她穿越了! 只是,她暂且不清楚的是,她穿越到的地方是不是z国历史上存在的国家。 而且,她的新身份的处境貌似十分不好。到底不好到什么程度,她大概可以向这个称呼她为小姐的人打探打探。至于怎么打探,她还得好好琢磨一下,从长计议才行。 神经高速运转了两分钟,快速转换好表情,离月一脸茫然地看向扶着她的右臂,明显处于惊愕中的人。 “那个……你是谁?我又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虽然她很不屑装傻充愣装失忆,但是,貌似这是最为委婉恰当的方式。不然,以她一直以来单刀直入、直奔主题的行事作风,只怕会吓到这位看起来很柔顺的人。 “……”夏青一怔,眼中随即浮现出震惊。 “小姐!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青姨。莫不是……刚才那一跤把记忆也摔没了……”越往后说,夏青的声音就越小,眼里有着不敢置信,还有藏不住的忧伤。 看着夏青流露出来的伤感,再听她的话,离月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把记忆摔没了?这还真够让人汗颜的。而且,也?听她的意思,貌似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状况不是很好,好像有什么隐疾。 思及此,离月恬淡地笑了,继续装傻充愣。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5章 打探处境(2) “青姨,我刚才确实摔疼了,把好多事情都给忘了,青姨能给我讲一遍吗?我想听故事,我出生以前和出生以后的故事。【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看着离月脸上如同往常的笑颜,听着那声亲切的称呼,夏青的心底流过一丝暖意。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怪异。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说起讲故事,夏青心中瞬间涌出很多感慨。 那些过往,她是真的想说给小姐听,但……小姐智力方面有问题,根本不会问她夫人的事。现在居然主动问了,她真的好高兴。虽然,就算说了,小姐也未必能理解。 拉着离月的手坐到床上,温柔地拍着离月的手背,夏青浅浅地笑着,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午后,一个人独自漫步在寂静的宫道上,离月仔细地消化着她绞尽脑汁从夏青那里探听来的消息。 她,李青曼,东阳国权倾朝野的丞相李筠霖的女儿,丞相府的四小姐,同时也是东阳国第八十八代皇帝南宫宣的皇后。 只是,虽是皇后,还是由当今太后亲自接进宫中,却在进宫的第一天便被皇上直接撵入冷宫,是个十分不受待见的冷宫皇后。她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那是绝对的不好过。 说到为什么会成为皇后,夏青的神情中明显多了几分困惑。她觉得,夏青会感到困惑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她也有很多疑惑。 两岁时,她的娘亲便已过世。五岁时,因为意外,她成了傻子。一个一无是处的傻子加胖子,有什么地方值得身份尊贵的太后亲自到相府将她接近宫中,还册封为皇后?她实在想不明白。 那个太后,是在表演笼络人心的戏码,向天下展示她的仁爱,展示东阳皇室的大义?无论事实如何,她敢断定那个太后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仔细想想,在她的娘亲水依然去世了十多年后才出现,说和她娘是手帕之交,有责任照顾好友的遗女。而按照夏青所说的,水依然生前并未与太后这号人物打过交道,就连相府的人也没人知道水依然和太后认识。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嘴上说着照顾,等把她接到宫中,便再也不管不顾,任由皇上将她发落到冷宫那个鬼地方。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玄机,她就不得而知了。 想着这些,离月感慨地摇了摇头。 皇宫还真是一个恐怖的地方,一旦卷入,她的脑子就会不自觉地想到阳谋阴谋,神经自然地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6章 遇人找茬 她也真是可悲,为什么偏偏穿越成冷宫傻后,还是历史上没有记载的东阳国?如果是穿越到z国历史上的国家,凭着她对历史不算太深的了解,至少知道该怎么躲过她可能会遇到的麻烦。【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她都只能以李青曼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从今往后,世界上再也没有离月这号人,她便是李青曼,李青曼便是她。 只是,今后每一步她都要小心行事了,因为她不想卷入后宫的纷争。但是,事情恐怕不会轻易如她所愿。 皇后的头衔扣在她头上,即使是个根本不受待见的皇后,还是有很多人会想尽办法除掉她的。毕竟,只有她归西了,皇后的位子才会腾出来。看来,她得想法子尽快离开皇宫这座牢笼,远离是是非非,当个闲人。 “哟!你们瞧,那不是我们的活宝吗?今儿个她可是一个人呢,你们要不要过去好好地耍耍她?” 就在李青曼的脑细胞准备罢工休息的时候,一道属于女人的清丽嗓音飘进了她的耳朵。女人明显不怀好意的语气,让她准备睡眠的脑细胞腾的又来了精神。 抬眼淡淡地扫了一眼远处的凉亭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群女人,又扫了扫周围,李青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好像,她无意间闯入了这些女人的地盘,而看那些女人的阵势,很显然就是后宫中的娘娘了。那个穿黄衣服的女人说什么来着?耍她?呵呵!她岂是别人可以耍的? 本来,她一心想着以后要低调行事,不过,既然是主动送上门的菜,她岂有不开门迎接的道理?耍她是吧?那她就好好陪她们玩玩!反正她也正无聊着呢。顺便也让她看看,这些久居深宫的娘娘到底都有什么能耐! 心中这样想着,脸上挂着悠哉游哉的笑容,李青曼轻松怡然地往旁边的池塘走去,好似被池塘中开得正艳的荷花吸引了一般。 看着李青曼的动作,容妃盛满笑意的水眸微微扫视了众人一圈,随即摇曳着她的柳腰,轻移莲步,往李青曼的方向婀娜多姿地走了过去。 围坐在石桌旁的另外三名女子见容妃当仁不让地先行,身着蓝衣,面若娇兰的兰妃轻启嫩如蜜桃的樱唇,吐气如兰道:“走吧,我们也过去瞧瞧,凡事……总不能让她容妃一个人出风头。” 说罢,她起身离开石桌,扭动着如水蛇一般柔软的腰肢儿,娉婷袅娜地跟在了容妃的后面。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7章 勾心斗角(1) 见兰妃如此,柔妃和宜妃互看了一眼,相继不动声色地站起身,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远不近、一路无言地向前行进。⑴ ⑶8看書網 一众宫女和太监见自己的主子前去逗弄那位好玩的傻子皇后,都安静地跟在了后头,双目含笑地期待着好戏的上演。 站在池塘边上,李青曼一边漫不经心地观赏着荷花,一边时不时瞄几眼水面。⑴ ⑶8看書網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还算清晰的影子,她不自觉地咬紧了一口贝齿。 啧啧!真够吓人的!她这副姿容,绝对称得上天下第一丑! 又肥又肿不说,左边脸颊还有一块如婴儿的手掌般大小的红色印记,让她本就丑得无法形容的仪容更加吓人。 容貌奇丑,想必这也是她那丞相老爹对她从来不上心的原因之一。⑴ ⑶8看書網而她不得不说,李筠霖的忍耐力真是超乎常人的强悍,因为他竟然没在她小的时候将她掐死,他居然能够容忍自己的府中住着一个丑得能吓死人的傻子,真是让她佩服! 这会儿,她仅仅只是看了几眼,就忍不住想找块砖头将自己给拍死。如此一来,兴许她可以重新穿越到别的地方,灵魂附在别的人身上,再也不用面对现在这副骇人的尊容。 不过,即使真的可行,她也不会这么做的。身为特工,她的认知里只有战死,或者为了保护组织和国家的利益而自我牺牲,从来没有自杀一说。 将目光转向荷花,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李青曼忍不住一阵腹诽。 那群家伙的动作还真是慢呢,从凉亭到她这里也不过一百米的距离,她们居然能花上十分钟!真是够可以的!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找点乐子,那她就多等等她们。对于主动送上门的猎物,她可是最有耐心的。 看着三尺外一直盯着荷花的人,容妃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飘了出来:“傻胖子,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投入。” 傻胖子?听到这个称呼,李青曼的唇角不自觉地漫上一抹冷笑。 哼!敢这么叫她,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可得有命承受她的怒火! 隐去眼底的精芒,换上毫无心机的傻笑,回过头,李青曼天真烂漫地说道:“那个漂亮的姐姐,我在看水里的草。” ------------ 第8章 勾心斗角(2) 漂亮的姐姐……听李青曼这么叫自己,容妃的脸上抑制不住地浮上一抹灿烂和得意。⑴ ⑶8看書網 傲慢地斜睨了身旁的三人一眼,矫揉地用手中的锦帕遮住诱人的水唇,她低低地笑了:“呵呵!想不到这傻胖子虽傻,眼力还是不错的。” 听闻容妃的话,兰妃三人的脸上虽然平静,可心里都有了不小的波澜。 最近这段时间,容妃最得皇上宠爱,有雨露的滋润,她当然容光焕发、明艳动人了。⑴ ⑶8看書網可是,她也用不着时刻都在她们面前炫耀,故意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吧?论姿色,她们哪个比她差? 因为圣宠的事,兰妃心中更是积压了诸多不快,她连做梦都想让容妃从这个世上消失。 本来,前段时间是她得宠的,可她因为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不宜陪王伴驾,恰好被容妃钻了空子。⑴ ⑶8看書網而她,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容妃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能让皇上夜夜留宿容月宫。 敢从她手里明目张胆地抢男人,她容妃还是第一个,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想和她斗?她容妃还嫩了点儿! 心里恨恨地想着,兰妃的脸上却一直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浅笑着,她向李青曼走了过去,温柔地叮嘱道:“皇后娘娘,别靠池塘那么近,这一不小心……可是很容易落水的。” 一边不着痕迹地咬重皇后娘娘四个字,兰妃一边抓住李青曼的手轻柔地拍了拍,拉着她往里侧走了几步,随后回到几位妃子的身边,不动声色地等着看好戏。 李青曼始终维持着娇憨可掬的笑容,心中却是在大肆冷笑。 这个穿蓝衣服的女人还真是不简单,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不过,既然有人想要看戏,那她岂有不配合着演戏的道理?她倒要看看,另外三个女人都是什么等级的角色。 如果她们如此轻易地就受了蓝衣女子的蛊惑,那只能说明她们根本不值一提,不值得她花心思防范。 笑容不变,转过身,李青曼又返回了池塘边上,还故意踩在石头的边缘,专注地盯着池中的荷花,等着三个女人的行动。 “那些花真是好看呢,就和姐姐们一样美。”背对着几人,李青曼的眼中闪过幽暗的光芒。 ------------ 第9章 容妃落水 姐姐?她叫她们一声姐姐,那可是在变相祝愿她们快快老去,她们听得开心,她更说得乐意。⑴ ⑶8看書網 皇后娘娘,这几个字就像一根刺扎在容妃的心头上,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觉得不舒坦了。 李青曼,无论从哪一方面说,她都实在配不得皇后这么尊贵的身份,可偏偏……既然皇上和太后不打算主动废了这个傻子,那就由她来推波助澜。⑴ ⑶8看書網李青曼如果没了……呵呵!这皇后之位自然也就空出来了。她现在正蒙圣宠,说不定皇后的位子就是她的了。 眼波流转间,容妃顿时在心底打定了主意。唇角轻勾,她抬脚走向把背影留给她们的人。 “皇后娘娘说得真是对极了,这些荷花真的很美,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开得艳丽,让人忍不住想要摘下来细细观赏。⑴ ⑶8看書網”一双美眸轻扫过李青曼踩在石头边沿的脚,容妃漫不经心地走向她的左边,看似想要与她并肩观赏。 暗中留意着水面上的倒影,察觉身后的人就要碰到自己时,李青曼迅速地往后回转过身子。因为摆动的幅度太大,她甩出去的右臂刚好‘不凑巧’地撞在了容妃的背上。只有她和承受她撞击的容妃知道,这一击,她施加了很大的力道。 容妃完全没有料到李青曼会突然转身,正打算用肩膀将李青曼撞下水的她,因为重心不稳,再加上后背袭来的力道,扑通一声,她光荣地落水了。 “啊……救命……咳咳……救我……” 兰妃三人看着眼前的意外状况,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眼中有着明显的错愕。这……这都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变成容妃落水? 只是,三人的呆讷仅仅维持了一会儿,须臾过后,三人的眼底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些许冷笑。 如此也好,如此一来,容妃这个狐狸精就除去了。至于那个傻子……以后慢慢来。 看到自己的主子跌落水中,容妃的近身宫女小碧完全惊呆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惊慌地大叫:“娘娘!快来人啊!快救娘娘!容妃娘娘落水了!” 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表情,转身俯视着水中不停地扑腾着喊救命的人,李青曼的⑴ ⑶8看書網速闪过一抹讥诮。 ------------ 第10章 这样才解恨 不出她所料,真的是只旱鸭子呢。【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她这人其实没那么坏的,就是有点小心眼而已,喜欢记仇,而且是有仇必报。敢说耍她,还敢叫她傻胖子,这是这个蠢女人理应受到的惩罚! 她可是故意站在池塘边上,还特地挑了水比较深的地方,就等着她们跳进她下的套。这下可有这个女人受的了,这天虽然有些暖和,可这水……应该还是挺凉的。不过,仅仅只是这样,还不能完全消除她心中的怒火,太便宜这个女人了。 眼瞧着容妃的样子虽然狼狈,但扑腾了几下之后,似乎离岸边近了些,隐有抓住石头爬上来的可能。明媚的凤眸中幽光一闪,蹲下身子,李青曼微笑着伸出手,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人畜无害。 “漂亮姐姐,我拉你上来哦。” 一直养尊处优的容妃本就身娇体贵,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儿后,基本已经耗完了她的体力。一见到有手伸向自己,她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眼中顿时浮现出有别于惊惧死亡的欣喜。 轻轻地瞟了瞟放到自己手里的玉手,李青曼作势轻轻一拉。下一刻,传来她惊恐的叫声。“呀!姐姐,你轻点,你不要拽我下水啊!” 说完,在所有人的惊讶之中,又一声扑通声传开,李青曼也华丽丽地落水了。背对着岸上的众人,看着被自己压入水下的人,她的眼中有着别人看不到的诡谲。 就是这样,这样才能让她解恨。池塘的水这么多,就给她多喝几口吧! 眼看被自己压住的容妃好不容易挣扎着冒出水面,等她呼吸一口气后,李青曼就会再次将她压入水下。而李青曼本人,则是有模有样地叫喊着:“救命啊,水啊,我好怕。” 只是,一边喊着,她自己都忍不住恶寒。傻子……还真不是好装的! 今天本是四位妃子相邀游园,在她们来的时候,附近的侍卫都被她们遣散开了,只剩下与女人差不多柔弱的太监和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而这些人,都是不会水的,只能在岸边干着急。 李青曼本就有意修理容妃,所以,在她下水后,她便故意推着容妃离岸边越来越远,岸上的人,根本无计可施。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的,一道清冷的声音划破空气,闯入了原本紧张的局面。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兰妃等人不自觉地僵住了身形,眼底有着浅浅的慌乱。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11章 如玉美男(1) 目光漠然地扫过三位妃子,再看向池塘中的情形,南宫瑾向身后的人吩咐道:“清风,你去把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救上来。⑴ ⑶8看書網” “是。”对着自家主子微一作揖,一身青衣的清风立即领命而去,直接飞身将李青曼和容妃先后提上了岸。 李青曼一直留心着周围的动静,在男子的声音刚响起的时候她便注意到有人来了。⑴ ⑶8看書網 及时放开容妃的肩膀,她转而双臂扑腾着水面,装出不会水的样子。等清风将她提上岸后,她一边装模作样地喘气,一边偷偷地打量不远处的男人。 脚蹬白色长靴,月华色的长袍下是颀长的身形,玉树临风之姿孑然地屹立于风中,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仅用一根玉带随意地束在脑后,披散于肩的墨发随风轻舞,飘逸宁人。⑴ ⑶8看書網 再细看,俊朗如玉的脸上剑眉飞扬,一双星眸淡漠地注视着远方,平静冷淡的目光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英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淡然于世,好似超脱世俗的谪仙。 打量完毕,李青曼垂下了头,被湿发和卷翘的睫毛遮住的凤眸中流动着人群看不到的深邃莫测。 好一个清冷如玉的男子,就像圣洁的青莲,清然立于世间。才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让她遇上这么好看的男人,看来,上天待她还算不薄。 只是,他是什么人?能在深宫中随意行走,再看那些个娘娘恭敬局促的态度,应该是地位不凡的皇亲国戚。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能在朝堂上混的,可不比后宫这些个只会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蠢女人,都有着不容小觑的能力。她可得小心点,千万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心里打定了主意,李青曼便一直保持着埋头的姿势,整个身体在微风中轻轻地颤抖着,装出一副被落水一事吓得不轻的模样。 因为李青曼的关系,容妃在池塘中喝了不少水,再加上体力耗尽,等被清风救上来后,她整个人几乎去了半条命。 只见她趴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身子因为后怕和寒冷而瑟瑟发抖,曾经明亮迷人的水眸被深深的恐惧湮没。 ------------ 第12章 如玉美男(2) “娘娘,你没事吧?”快步奔到容妃身边,小碧紧张地问道。⑴ ⑶8看書網 刚才,她真的是吓死了,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事,她也会没命的。 “怎么回事?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怎么会落水?”等该救的人都被救上岸后,南宫瑾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眼中有着淡淡的询问。 敛下心底的紧张,神色恢复镇定,兰妃主动上前一步福身回道:“回瑾亲王的话,方才皇后娘娘和容妃妹妹一同站在池边观赏荷花,因为太过投入,容妃妹妹不小心失足落水。⑴ ⑶8看書網皇后娘娘本欲拉容妃妹妹上岸,却不想反被拉下了水中。” 她的本意是教唆容妃,让容妃将皇后推下水,借此除去皇后,让出后位。然后,她便可以和柔妃宜妃共同作证,一起指证是容妃蓄意谋害皇后。⑴ ⑶8看書網 如此一来,便是再完美不过的一石二鸟之计,既除去了皇后,也除去了容妃。却不想,事情和她预计中的完全不同,容妃和皇后竟然一同落水了。 本来,这个结果也不算糟,毕竟,她们两个一起淹死了也好,反正容妃的婢女在场,可以证实她完全没有干系。可偏偏瑾亲王来了,还救了她们两个…… 这位瑾亲王可是身份尊贵,连皇上也对他尊敬有加,她万万不能添油加醋,让他怀疑了去,实话实说是为最好。 “是这样吗?” 淡淡地扫了兰妃一眼,南宫瑾随即将目光定格在柔妃和宜妃身上。神情冷漠的脸上,清澈见底的琥珀色的眸子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让人不敢说半句假话。 不敢迎视南宫瑾的审视,柔妃和宜妃连连点头,声音轻颤着回道:“回瑾亲王,事情确实如兰妃娘娘所说。” 得到二人的回答,南宫瑾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看了清风一眼后,他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步履轻盈,一身孑然。 看着离开的人,清风对小碧冷淡地吩咐道:“赶紧扶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说罢,他转身走向李青曼,恭敬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皇后娘娘,卑职送你回去。” “好。”心知不可能拒绝,李青曼只能点头,简简单单地应了个好字。 ------------ 第13章 计划摊牌 她心里清楚,这个男人既然能将她从水里轻松地捞起,武功显然不弱。⑴ ⑶8看書網不然,以她这副身躯,体重至少有两百多斤,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拉得动。 这些时常出入皇宫的人,心思本就比常人来得细腻。再加上会武功,更有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在这些熟知她底细的人面前,她可是得小心再小心,不能有半分差错。否则,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泄露她不再痴傻的事实,卷入无谓的纷争。⑴ ⑶8看書網 当然,并不是她没有能力应对,而是她懒得费神应对。在她想到办法离开皇宫之前,她想一直保持那份安宁。 心中这样思量着,李青曼将头垂得低低的,似是方才真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任由身旁的人扶着她前行。 …… 太阳一点一点西斜,渐渐隐入西边的山头。⑴ ⑶8看書網色彩斑斓的晚霞随即悄然爬上天际,如烟似雾,如梦似幻。似上好的红葡萄酒泼入水中,一圈一圈晕染开来。又似海边的浪潮,一层一层追逐开去。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躺在花坛里的草地上,欣赏着天边的彩霞,李青曼明亮如星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为天边美轮美奂的美景惊艳。眼眸轻转,徜徉在浩瀚的苍穹中,嘴角轻勾,她的思绪也开始慢慢运转。 如今,她虽然弄清了自己的处境,可她不清楚的事情尚有很多,要想离开这深宫内院,她还得进一步掌握更多的情报,而情报的来源……似乎只有夏青这个人了。 十多年来,夏青对她一直悉心照顾,在她进宫时一路相随,在她被遣入冷宫后更是尽心照料、不离不弃,算是她身边最为可靠,也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但是,夏青自小看着她长大,对她最为熟悉,她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夏青绝对能察觉出来。 所以,她觉得,与其让夏青发现她的不同,倒不如她主动摊牌,坦诚她已经不再痴傻的事实。 以夏青的忠心程度和对她的真切关怀,绝对会站在她这边。而她既然已经占据了这具身体,自然会好好照顾夏青,让夏青颐养天年。 双目含笑,待天空中的霞光慢慢淡去了颜色,白色的月牙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李青曼这才从草地上起身,慢步走向那间破落的屋子。 ------------ 第14章 挂牌夫君登门(1) 晚膳时,坐上嘎吱作响的木凳,李青曼谨慎地不敢随意乱动,就怕凳子会突然散架。【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不着痕迹地瞅了瞅对面的人,在心中琢磨了一下,她小心地开了口:“青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夏青身形微怔。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正埋头专心吃饭的人,她的心头闪过一丝怪异。 她怎么觉得小姐给她的感觉不同了?刚才,是她所认识的小姐在问她吗?好认真的语气……照理说,她应该没有幻听才是。 可话说回来,上午的时候,她也有和现在同样的感觉,只是那会儿她并没有在意。难道……小姐那一跤真的摔得不轻?等会儿她还是到太医院走一遭,去给小姐请个御医瞧瞧为好。 压下心中的想法,夏青微笑着回道:“嗯,小姐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倘若青姨知道,青姨一定照实告诉小姐。” “青姨,假如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傻了,你会不会被吓到?” 说这话的时候,李青曼并未抬头。可是,她的两只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仔细地听着对面的动静。 “什么?!”因为震惊,夏青的双眼瞪得圆圆的,嘴也张得大大的,好似见到了鬼一般。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惊讶和急切。 放下碗和筷子,她紧张地问道:“小姐,你刚才说什么?”她没听错吧?小姐说她不傻了? 放下碗,抬起头,浅浅一笑,李青曼说得无比认真:“青姨,接下来我要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你不用怀疑自己听错了。 其实,早上我让你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就已经恢复了心智。我想,大概是早晨不小心摔的那一跤把我摔清醒了,但是,也把我之前的记忆摔没了,所以我才会缠着你给我说故事。 下午的时候,我一个人出去转了一圈,实际就是出去想了半天,消化你给我说的故事。 可惜的是,直到这会儿我依然想不起来以前的记忆,但我知道,你是一直陪伴着我的青姨。十九年来,无论风雨,不离不弃。” 夏青就那么愣愣地盯着李青曼,眼中有明亮的光辉在闪动。无人知道,此时的她震撼极了,也高兴极了。 试着动了动嘴,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因为感动,她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水雾。直到脸上传来湿意,她才陡然回神,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脸。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15章 挂牌夫君登门(2) 看着夏青的失态,李青曼笑着宽慰道:“青姨,我恢复了心智,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怎么流起眼泪来了?” 其实,她多少能明白夏青的感受。【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自己照顾了十多年的“病人”突然之间好了,这种激动,怕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吧。 “小姐,青姨……青姨这是高兴啊。” “我明白。只是,青姨以后还要当心些,在人前,仍旧要当我还是个傻子,切莫让人注意到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心智。 青姨也知道的,皇宫不是个平静的地儿,无时无刻不存在着阴谋。我现在占着皇后的位子,很多人都巴不得我早些升天。如果我是傻子,我们的生活或许还能安生些,如果有人知道我不傻了,只怕……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夏青本有些怔愣,但转念一想,她的小姐说的确实是事实,遂点头应道:“小姐放心,青姨知道该怎么做。” 这些年来,无论是在相府还是在这深宫内院,争斗她看得不少。 进宫前,她每天都得提防各房的少爷小姐们来梧桐苑找麻烦。进宫后,她更是每天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于各位娘娘的心思,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 “青姨明白就好。对了,青姨吃饭,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好,小姐也吃。” 看着对面的人神色中遮掩不住的欣喜,想着自己心里的计划,李青曼的眉眼间有着深思。 现在,夏青已经接受了她的改变,这是她所期望的。但……离宫的事……如果现在就告诉夏青,好像有些不是时候,有些操之过急了。 如果现在说,或许会吓到夏青,还会让她对自己产生怀疑。毕竟,能接受一个朝夕相处的人一夕之间发生改变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太过急躁,只会适得其反。 “皇上驾到……”正当李青曼在心底暗自掂量时,一声尖细的吆喝声传来,让她不自觉地心神一凛。 皇上?她的挂名夫君?他来这里做什么? 瞧见夏青的惊讶和慌神,李青曼连忙悄声嘱咐道:“青姨只管像平常那样迎驾,我继续装疯卖傻即可。” “嗯。”压下心中的慌乱,夏青急忙起身走到门口跪地迎驾。知道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她的面色很快恢复镇定,与平时基本无异。 (嘿嘿!男猪之二登场了,喜欢本书的亲请点击下方【收藏此书】,再点击【推荐此书】,谢谢大家!)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16章 挂牌夫君登门(3) 穿着一身昭示身份的明黄,南宫宣脚步沉稳地走进了冷宫院落。⑴ ⑶8看書網视线冷冷淡淡地在周围随意一扫后,他最终直奔大堂。 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看着视线内的金丝绣靴,夏青恭敬地请安:“老奴叩见皇上。” “嗯。”随声应着,看也没看地上的人一眼,南宫宣漠然地凝视着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人,沉声问道:“朕听人说,皇后今天在御花园落水了,可有此事?” 南宫宣的声音不冷不热的,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真实想法。⑴ ⑶8看書網对于他的质问,夏青先是一愣,随即回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哦?”魅惑地拉长尾音,冷眼瞧着毫无反应、依旧照常吃饭的人,南宫宣的⑴ ⑶8看書網速闪过一道别有深意的幽光。 “你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照实说与朕听,朕要看看该怎么判处容妃。⑴ ⑶8看書網拉皇后入水……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粗鲁地扒着饭,还刻意砸吧出特别大的声响,李青曼低垂着的眼中是有别于痴傻的一片清明。 怎么判处容妃?这个皇帝的本意绝不是如此。询问详细经过?哼!他怎么不去问容妃那个当事人?又或者,去问别的妃子或者当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何须大费周章地跑到这么偏远的冷宫来? 他给她的感觉,倒像是别有用意,在拐着弯地打探什么似的。这冷宫有什么值得他打探的?会不会与她的进宫有关?难道……她身上有什么他需要的?这一点好像不可能。 在她的魂魄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李青曼一直痴痴傻傻。一个傻子,对他绝对没什么利用价值可言。可现在的一切又该怎么解释?事情貌似有些复杂。 眼下既然她什么都不能做,那她也只能以静制动、静观其变了。不过,这古代的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可要借此机会好好瞧瞧。 思及此,换上傻子特有的憨傻表情,眼神也变得迷蒙浑浊,李青曼笑意盈盈地抬起了头。 发现男人正盯着她看,嘴角一咧,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青姨,快来吃饭啊,再不吃我就吃完咯。” 嘴上说着掩饰性的话语,将不远处的男人大大方方地打量了一遍,李青曼不免有些惊讶。 ------------ 第17章 别有目的(1) 这个男人……与她白天在御花园见到的瑾亲王有两三分相似。⑴ ⑶8看書網 只是,同样是剑眉星眸,瑾亲王的眸中一片宁静淡然,他的眼中则明显多了冷冽与审视。 高挺的鼻,浅色的薄唇,他们的五官粗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区别,但只要细看,就能发现两者最大的不同。 瑾亲王的脸部线条很柔和,再加上他身上淡漠冷然的气息,给人一种淡泊尘世的感觉。⑴ ⑶8看書網 这个皇帝的脸部轮廓却很坚硬,就像艺术家用刻刀一刀刀雕刻出来的那般,就连下巴也是尖尖的。 玉冠束发,让他看上去精神奕奕。一身冷冽的气息,让明黄色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更显霸气和尊贵。 这个男人,除去深沉的城府,单从外貌她倒是可以给他个七十分。⑴ ⑶8看書網至于那位瑾亲王,她可以给他七十五分。现下,她有些好奇的是,这个皇帝和瑾亲王会是什么关系?是一母同胞,还是异母同胞的兄弟?又或者,仅仅只是表兄弟…… 往李青曼的方向看了一眼,夏青照实回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出去的时候老奴并没有跟着,对于御花园发生的事,老奴并不是很清楚,还望皇上恕罪。” 看着那个笑得一脸痴傻,嫣红的嘴唇还泛着油光的人,南宫宣慢慢眯起了眸子。暗自压下肠胃里的翻腾,转身俯视着地上的人,他眉梢一挑,“你没有跟着皇后?” 一听南宫宣寒冽的语气,夏青连连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冷眼瞧着地上的人的反应,暗自吸了一口气,南宫宣刻意放柔了语气。“起来吧,朕并不是要怪罪于你,只是,以后无论娘娘去哪里,你都要随侍在侧,切勿让今天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你明白吗?” “是,老奴谨遵圣谕。” “好了,朕还有政务在身,你陪皇后用膳吧。起驾!” “皇上起驾……” 随着太监一声长长的吆喝,南宫宣抬脚离开了冷宫。临行时,他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仍然在看着他的人。待转回头,一双星眸渐渐变得幽邃莫测,深不见底。 ------------ 第18章 别有目的(2) 当南宫宣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落内,李青曼眼中的朦胧迅速散去,完全恢复清明。⑴ ⑶8看書網 待脚步声走远,她悄声上前拉着夏青回到了桌旁。把碗筷放到夏青的手里,她试探地问道:“青姨,皇上他以前经常来吗?” “这个……其实自打小姐住进冷宫后,皇上就从未来过。” 怕李青曼会觉得伤心,夏青小心地说着。⑴ ⑶8看書網只是,李青曼一心盘算着离开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从没来过?“青姨,恐怕我们还得想办法离开皇宫,离开汴京。” 方才她还在琢磨怎么向夏青提出离开皇宫的事,经过皇帝这么一闹,她倒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夏青明显地一惊,“小姐!你说什么?!”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青姨,你听我说,皇宫就好比一个狼窝。⑴ ⑶8看書網在这里生活,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一点也过不舒坦。 而且,青姨难道就不觉得怪异吗?皇上今晚到冷宫的目的,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这……”夏青眉头微蹙,心里头有着深思。 观察着夏青的表情,李青曼再接再厉道:“我不知道青姨心里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可我觉得皇上别有目的。 想想,他既然知道我和容妃落水的事,必然是有人向他禀报了什么。既然有人和他说起,自然也会告诉他当时都有哪些人在场,可他却特地跑来冷宫质问青姨当时的详细经过,难道青姨就不觉得奇怪吗?他若是要问,大可以去问其他几位娘娘。” “有没有可能是皇上真的关心小姐的安危?”夏青说出了心中的猜想。虽然她也觉得可疑,但她宁愿相信事实是这样的。 李青曼并没有给夏青留下任何余地,当即否决了她的想法。“青姨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们进宫已经不是一两个月,而是有三年了。 三年来,我们受到的欺负还少吗?他没有道理会突然关心冷宫的事。所以,这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在这秘密会危及到我们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秘密?”这可能吗?好像……有可能…… ------------ 第19章 别有目的(3) “青姨,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我相信,绝对不像冷宫这样四面环墙,绝对不是这般萧条冷清。⑴ ⑶8看書網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到外面看看,和青姨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每天担忧有人会来害我们。” 李青曼说得恳切,大打亲情牌,试图用她悲惨的身世和卑微的愿望来打动对面的人。她在赌夏青的心软,赌夏青对她的真心疼爱。⑴ ⑶8看書網而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看着李青曼脸上浮现出来的向往和期盼,夏青不自觉地觉得心疼。 她知道,自从夫人过世后,小姐从未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而且,因为她的一时疏忽,小姐才会落水生病,最终变得痴痴傻傻。 夫人对她有恩,为了报答夫人,她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要好好照顾小姐。⑴ ⑶8看書網 可是,她担心的是,岁月不饶人,总有一天她会化作尘土。到时,小姐又该要怎么办?谁来代替她照顾小姐? 太后的出现,曾经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以为小姐这一生总算有了坚实的依靠。可谁又知道,小姐刚进宫便直接被皇上撵到了冷宫,而太后也再没出现,从未对小姐表现出半分的关心。 她虽然生性愚钝,但也能看得出来皇后的身份并不能成为小姐余生的保障,反而埋藏着很深的祸根。 被困在这冷宫之中,身份卑微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照顾小姐,用自己的命来保护小姐。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在心底暗暗祈祷,祈祷老天爷能开开眼,让小姐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又或者,上天能将从小姐这里收回的心智还给小姐。如此一来,即便她将来归于尘土,小姐依然能够照顾自己。 她知道这是奢望,可她就是这么期盼的。幸运的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小姐真的恢复了心智。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高兴,她总算有脸面去见夫人了。 离开皇宫也好,她不能让小姐一辈子都困在这个鬼地方,毕竟小姐往后的日子还长,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 心里的思绪百转千回,夏青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好,小姐,我们想办法离开皇宫。” 闻言,李青曼欣然一笑,“嗯。” ------------ 第20章 他要废后(1) 翌日早朝过后,南宫宣直接来到了太后的寝宫慈宁宫。⑴ ⑶8看書網看着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人,他抬手遣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轻声唤道:“母后。” “是皇上啊。”听见熟悉的声音,太后萧柔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随即继续阖上眼帘休息,神情甚是慵懒惬意。 “母后,朕有事情要与母后商量。”轻脚来到软榻边坐下,南宫宣静静地等着榻上的人再次睁眼。⑴ ⑶8看書網 听南宫宣的语气有些认真,萧柔终是睁开了眼。等她坐起来,她神态中的慵懒早已不见,剩下的只有精明。 “什么事?说吧。” “母后,朕仔细考虑过了,朕想废后。” “废后?”萧柔眉梢微挑,看向南宫宣的眼神中有着明显的询问。 “嗯,昨晚朕去了一趟冷宫。⑴ ⑶8看書網” 眼眸轻转,视线随意地落在殿门处,萧柔淡淡地说道:“哀家已经听人说了,昨儿个下午皇后和容妃在御花园同时落水,为秉公处理,皇上就去冷宫询问了一番。” 觉得有些口渴,萧柔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待喝完茶,她神色如常地问道:“皇上可是看出了什么?” 抬眼扫了扫守在殿外的人,南宫宣稍微放低了声音:“朕先问过了容妃,她说是皇后将她撞下水的,后来还押着她喝了不少水。朕知道她的话并不完全可信,但她落水是事实,而让她落水的,就是皇后。 可是,朕昨晚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皇后依然是从前的皇后。朕担心的是,假如她真是了无大师所说的那个人,如果她有心隐藏,那么,或许我们根本发现不了她已经不傻了。 所以,朕想了想,倒不如废去她皇后的身份,将她遣回丞相府,再命人暗中监视,随时掌握她的动向。如此一来,说不定她会露出马脚。” “皇上说得有理。只是……皇上是否已经想好了名目?废后之事可绝非儿戏。 当初,哀家以照顾朋友遗女的名义将李青曼接进了宫中,水依然已经过世,而她又非汴京人士,事实究竟如何人们无从查证。可这废后……就不会那么容易了,毕竟我们现在还不能得罪丞相。 丞相门生众多,朝中很多大臣都受过他的提携,倘若他想要追究,这悠悠之口可不是那么好堵的。”浅浅地睨了南宫宣一眼,萧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 第21章 他要废后(2) 对于萧太后的顾虑,南宫宣不以为然。【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关于这一点朕也想过,丞相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但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朕若有令,他只能服从。 而且,以朕对他的了解,他若真的关心李青曼,就不会对她的事情从来不闻不问。若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他硬要讨个说法,这也不难解决。 丞相府的千金可不止李青曼一个,要堵住他的嘴,朕只需再纳他其他的女儿为妃。为了自己女儿的未来,他必定不会多说什么的。” “这倒是个办法。既然皇上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放手去做吧。如果有需要哀家出面的地方,派人来和哀家说一声就成。 不过,哀家建议皇上再观察一段时日,毕竟这是李青曼迄今为止第一次对后宫嫔妃出手。虽然看上去是意外,但如果真是她出手了,那么,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多发生几次意外,我们就能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傻了。” “嗯,朕明白。母后继续休息吧,朕去批阅奏折。” “嗯。” 看着南宫宣渐渐走远的背影,想着了无大师说过的那些话,萧柔的眼中幽光闪烁。 万凰之王,可统三国?如果李青曼真的可以助她的皇儿一统三国,那她就是三国的太后了。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女人的身份能比她来得尊贵。 …… 用过早饭,瞅着室外的烈烈夏日,李青曼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昨儿个天气还好好的,日头不燥不烈,再加上偶有微风吹拂,给她的感觉是凉爽又舒适,舒服极了。可今天早上一起来,这太阳就分外毒辣。 放眼望去,园中的野花野草全萎焉了,皱巴巴地耷拉着脑袋。面对这么酷热的天气,她只要走上几步路身上就会开始出汗。衣服黏在身上,弄得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向夏青确认过了,东阳国的夏天可是才刚刚开始,以她这么肥胖的身材,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看来,她得想办法尽快离开皇宫,等出了宫就开始减肥。至于现在……她只能再忍忍了,毕竟她丑点肥点比较安全。 无聊至极,坐在门槛上,李青曼开始轻柔地拍打腿上的肥肉,以便让脂肪层变得松软,利于将来减肥。 直到下午时分,太阳不再那么毒辣,她才与夏青一起走出了冷宫,沿着冷宫外围漫步,勘察附近的地形。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22章 从侧面着手 看着视野内错落有致的建筑物,李青曼不由得感慨,皇宫就是皇宫,是一国财富和皇权的象征。⑴ ⑶8看書網放眼看去,各处的宫殿皆是巍峨耸立,气势恢宏。当然,这必须得除去她所住的冷宫,这座宫城的败笔之处。 大约晃悠了半个时辰后,李青曼已基本熟悉了附近的地形。 纵观全局,冷宫的位置比较偏僻,位于整座皇宫的最东侧。⑴ ⑶8看書網出了冷宫的大门,往东有四道宫墙,要越过每道宫墙必须绕行不下两百米的过道,总起来也就是八百米。 这附近不时有侍卫巡查,要想顺利出宫,她们必须避开巡逻的侍卫,再翻过最外层宫墙。 据她目测,这道宫墙大约有四米高。倘若以她原来的身手再配合各种高科技精巧装备,这点高度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在的她连走路稍微快些都会感到吃力,更别说空手翻墙,还要带着一个夏青…… 看来,出宫这事急不得,她得好好策划一番,再准备一些工具,训练一下自己的体质。⑴ ⑶8看書網虽不是要变得多灵敏,但至少要比现在灵活才行。 …… 夜色宁静,微风缕缕,锦绣富丽的东阳国皇宫内,灯火通明,祥静宁谧。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流淌着各种不平静的气息。 在帝王批阅奏折的养心殿内,南宫宣负手立于窗前,深邃如墨的眸子凝视着遥远的夜空,反射出点点星光。 随着薄唇轻启,冷硬的声音飘扬而出:“皇后今天可有什么反常?” 立在南宫宣身后的侍卫双拳合抱,微躬着身子恭敬地回道:“回禀皇上,娘娘与平时无异,只是下午的时候到冷宫外走了一圈。” 眉梢轻挑,南宫宣盯着远方的星眸又深沉了一分。“她都去了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回皇上,娘娘并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与任何人接触,说过任何话。” 仅仅只是这样?“好了,你先下去吧,继续暗中留意冷宫的一举一动。” “是,属下告退。” 待侍卫退下后,南宫宣将右手放在了窗棂上,慢慢施力,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再观察下去恐怕也不会有收获,看来,他得从侧面着手了。 ------------ 第23章 瑾亲王 晚饭过后,靠坐在床头,看着屋内摇曳的烛火,回想起昨日在御花园见到的如玉男子,李青曼开口问道:“青姨,那个瑾亲王和皇上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亲兄弟吗?” 闻言,夏青正在纳鞋底的动作一顿,“瑾亲王?他是皇上的皇叔。【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皇叔?”她还以为他们是兄弟来着,没想到竟然是叔侄。 她倒觉得,瑾亲王看起来比皇帝还要年轻一些,没想到竟成了长辈……这皇室成员的年龄与辈分,真让她这个现代人惊讶。 “嗯,他是皇上的十二皇叔,是圣天皇帝最宠爱的梅妃所生。” 说起那些民间的谣传,夏青竟有些滔滔不绝,止不住了。不知不觉间放下手中的针线,她陷入了回忆中。 “说起瑾亲王,他的故事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说来听听。”一个如玉一般的男子,他的故事她有点兴趣。 “说起这事儿,还得从圣天皇帝在世时说起。东阳三百二十八年,圣天皇帝已年近五十,他宠爱的梅妃娘娘忽然传出喜讯,这让圣天皇帝龙颜大悦。 在梅妃娘娘腹中的胎儿仅两个月时,他就对外宣称,若是梅妃将来诞下皇子,就封为亲王,若是诞下皇女,就封为和硕公主。此举轰动朝野,更引来朝臣的纷纷揣测。不少人猜测圣天皇帝是不是有废黜太子,另立梅妃之子为太子的打算。 八个月后,万众瞩目下,梅妃娘娘终于诞下皇子,不幸的是,娘娘却归天了。圣天皇帝悲恸不已,却也只能厚葬娘娘,并封小皇子为瑾亲王,从此呵护备至。 时过境迁,十七年后,圣天皇帝辞世,而备受关注的皇位,却传给了太子之子南宫宣。一时间,继承人的疑云笼罩了整个东阳国。只是,人们虽心有疑问,却只能藏在腹中。” 听完整个故事,李青曼不免有些诧异。“青姨可曾听闻圣天皇帝为何将皇位传给太子之子,而不是传给瑾亲王?” 老皇帝既然没有打算传位给太子,那为何不传给瑾亲王?直觉的,她认为瑾亲王会是个好皇帝。 夏青摇了摇头。“这个,青姨就不曾听闻了。更何况,这样的事人们一般也不敢随便议论,若是被皇上的人听到了,可是要砍头的。” “呵!那倒是。”她居然忘了这里是古代,言论上可不比现代自由,一不小心被人抓到了把柄,小命可就没了。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24章 暗潮涌动 两日后的早晨,就在李青曼放松身心惬意地享受清晨的凉爽时,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⑴ ⑶8看書網 在与冷宫相距甚远的太和殿内,百官云集,气氛庄严。听着太监宣读圣旨,不止丞相震惊,就是其他的官员,也是各个面露惊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李氏虽位居中宫,执掌凤印,却未能以身作则,时常与妃嫔发生争执,不堪皇后重任。⑴ ⑶8看書網 奉皇太后谕旨,皇后自十六岁便入宫中,回首三载已过,虽无功德,也无大过。太后虽可代其暂管凤印,但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为震后宫,需另觅后位合适人选。 朕仰承慈谕,特废黜皇后李氏,另择可为太后分担忧虑之人。着丞相为官已有二十余载,鞠躬尽瘁,有功于社稷,皇后李氏废黜后,所需用度一律由皇家承担。⑴ ⑶8看書網钦此。” 随着太监宣读完毕,朝堂上立即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冷眼看着大臣之间的交头接耳,南宫宣面色冷然地出声:“众爱卿可有异议?” 站在右首的大将军眼眸一转,率先出列表态:“回皇上,臣无任何异议。” 在他身后的武官见他表态,又见君王的目光扫视过来,忙出声应和道:“臣等亦无异议。” 见此,南宫宣随即将目光转向他的左下首。“那丞相呢?丞相大人可有异议?” 压下心底翻涌的各种疑惑,李筠霖面色如常地回道:“臣并无异议。” 收到皇帝的眼色,太监随即扬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音落,满殿的大臣瞬间跪了一地。“臣等恭送皇上。” 直到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上方,跪在地上的人方才纷纷起身。而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朝中的派别自然地显现了出来。 丞相的门生纷纷围到了他的周围,神色中有着各自的凝重。“丞相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些人表示关心和担忧的同时,以大将军为首的朝臣则是聚到了一起,脸上有着愉悦的神色。 “大将军,恭喜了。” “大将军,小臣在此提前恭喜将军。这皇后之位,怕是非兰妃娘娘莫属了。” ------------ 第25章 婆婆造访 对于同僚的恭维,心情甚好的大将军爽朗地大笑出声:“哈哈!若真有那么一天,本将军一定请各位同僚到第一楼喝上几杯。【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小臣荣幸。” 另一边,容妃、柔妃和宜妃的父亲,兵部、户部和吏部三位尚书大人也和各自的拥护者低声交谈着。 淡淡地扫了一眼过于张扬的大将军,李筠霖的神色显得十分平静。 睇了周围的人一眼,他温文儒雅地浅笑道:“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废后,至于这后位……恐怕会空上很长一段时间。” “大人,此话怎讲?”李筠霖身旁一个年纪尚轻的官员虚心请教道。 笑容不变,李筠霖意味深长地说道:“过段时间你们自然会明白。” 别的他不敢说,但他绝对能保证皇后之位绝不会落入现有的四妃中任何一人的头上。皇上当初在册立四妃的时候,就是想借三位尚书大人的势力牵制大将军手上的兵权。 如果立兰妃为后,大将军必定会恃宠而骄,目中无人。 如果立另外三位娘娘为后,大将军必定心有不服。而兵部、户部和吏部,这三个衙门的势力必须分布均衡,不能重其一。 当初太后之所以执意要立痴傻的青曼为后,那是因为她已经算好了朝臣中不会有人反对。因为,一个傻子被立为皇后,他李筠霖的实权并不会有所扩大,威胁不到其他人的利益。如今就算废后,对他依旧不会有任何影响。 大将军自然也听到了李筠霖的话,“哼!”不屑地冷哼一声后,他带着拥护他的人率先走出了大殿。 …… 冷宫内,正准备活动活动筋骨的李青曼,不想被突如其来的一群人给打扰了。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她不由得眼角狂跳。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她那名义上的婆婆?她来做什么?真是奇了怪了,大前天晚上她的挂牌夫君才来看她,今天婆婆又来了……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敛下心中的想法,看着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走来的雍容华贵的妇人,李青曼快速换上她已经非常拿手的傻笑,自顾自的在原地玩着扭腰运动,不参拜也不迎接。 听到外面的声响,夏青连忙从厨房里赶了出来。“老奴参见太后娘娘。” 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萧太后优雅地虚扶了一记。“不必多礼。” “谢太后。”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26章 沦为废后(1) 待夏青站起身,柔和的目光淡淡地打量了四周一圈,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得其乐的李青曼后,回过头,萧太后柔声说道:“说起来,这还是哀家第二次来冷宫。⑴ ⑶8看書網夏青,你不会怪哀家吧?” “太后娘娘,老奴惶恐。”一听太后所言,夏青惊慌地就要往地上跪去,却被萧太后给拦住了。 “夏青,你不必感到惶恐。青曼是依然唯一的女儿,依然走得早,哀家自然有责任替依然照顾青曼。⑴ ⑶8看書網只可惜哀家老了,身体不是很好,对于后宫之事,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 而这后宫向来是个是非之地,哀家只能让青曼住到冷宫。毕竟,相较于坤宁宫而言,冷宫要安全多了。” 听得这番话,夏青微微有些怔愣,随即有礼地回道:“有劳太后娘娘费心了,老奴在此替夫人谢过太后,夫人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感激太后的。⑴ ⑶8看書網” 夏青说得甚是诚恳,脸上亦有着动容。只是,她的内心却如湖水那般清澈明净。 倘若小姐没有恢复心智,没有与她说明太后和皇上另有所图,夫人当年没有告诉她自己的来历,她很有可能仍抱有幻想,认为皇上和太后可以成为小姐的依靠。只可惜……她现在已经彻底醒悟过来了。 人心叵测,她虽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夫人既然已经不在人世,那就只能由她来保护小姐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说正事吧,哀家今天是来宣布皇上的旨意的。” 温和一笑,萧柔岔开了话题,一双闪着光亮的眸子总会时不时地打量李青曼几眼,偷偷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哀家很喜欢青曼这个儿媳,单纯,没有心计。可是,哀家犯了个错误,后宫不是个单纯的地儿。在这里,有明争暗斗,有明枪暗箭,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被人陷害。 哀家本以为皇后之位能成为青曼后半生的保障,却不想,只是让青曼陷入了危险之中。后宫里的那些个妃嫔,各个都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欲除青曼为后快。 哀家仔细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废去青曼皇后的身份,将青曼送回相府。 夏青,你可以放心,有哀家给你们撑腰,哀家相信,相府的人不敢再像从前那般欺负你们了。” ------------ 第27章 沦为废后(2) 萧柔说得极为动容,每一句话都似发自肺腑那般真诚。【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听着她的话,一直随意地活动着身子的李青曼,面上依旧是憨傻的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胃里实在难受得紧,好想大吐特吐一番。 单纯?没有心计?呵呵!想说她傻就直接说呗,居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 还有,喜欢她这个儿媳?她怎么没看出来她老人家喜欢自己?算算,她进宫已有三年,她老人家却从未踏足冷宫半步,今天突然跑来说那么一长串华丽的陈词,这些人,说谎都不知道脸红的。 不过,她老人家刚才说什么来着?要送她回相府?怎么这么突然?她还计划着要火烧冷宫,再烧烧那些个受宠的娘娘的宫殿,将皇宫闹他个天翻地覆,再来招金蝉脱壳逃出皇宫的。这么一弄,她的计划岂不是全都泡汤了? 而且,让她在意的是,这背后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这个太后,怎么看她怎么觉得不简单,总觉得拥有很深的心机,就和那个皇帝给她的感觉一样。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看来果真不假,皇帝应该就是受到了这位太后的影响。但是话说回来,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她还是要稍微感谢一下这个女人。毕竟,托她老人家的福,她总算可以出宫了,阴谋阳谋什么的等出了宫再说。 “太后说的可是真的?”夏青一脸惊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和小姐真的可以出宫了? “哀家能力有限,能为青曼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希望青曼回府以后能过得快乐一些。” 说着,萧柔踱步来到了李青曼身旁,拉住她的手亲切地拍了拍:“青曼,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别饿着自己了。” “嘻嘻。”李青曼无语,只能傻笑。 “夏青,你快去收拾收拾,哀家已经命人备好了马车,哀家等下要亲自送你们回相府。” 看着萧太后一脸温和的笑容,夏青愣愣地回神,脑海里闪过一丝警惕,但看李青曼没有什么反应,当下也不敢多做耽搁,转身回屋就开始收拾。好在她们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收拾妥帖。 扫了一眼提着两个包袱的人,萧柔放开李青曼的手,转身走向自己的侍女,在前头带路。没有人看见,在婢女欲要上前搀扶她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将手绢递给了侍女,这才掌着侍女前行。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28章 高门大院 紧邻清宁河畔,位于汴京城东大街的巷尾处,丹楹刻桷的府邸庄严而立,气势不凡。而就在这座象征着身份和权势的高门大院里,大厅里正聚满了人。 首座上,一中年男子和一中年妇人分坐两侧。 男子温文尔雅,沉稳内敛,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昭示着他丰富的阅历和过人的智慧。他就是曾轰动一时的东阳国丞相李筠霖。 在他的左手边,妇人丰容靓饰,温雅含蓄,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精明,一看便知其拥有统筹深宅大院的手腕和能力。她不是别人,正是李筠霖的结发妻子,丞相府的大夫人。 在李筠霖的下首,左右两边分别坐了两个女人,左边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右边是五夫人和六夫人。在她们的身后,分别站着她们的子女。 眼看一家人已经到齐,李筠霖终于开了口,道明了他今日召集大家前来的目的。 “今日早朝,皇上已宣旨废黜青曼的皇后身份,过不了多久,皇上应该就会派人护送她回来。” 简短的话语,清润的声音,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大厅内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老爷,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傻子真的被废了?”首先说话的,是最沉不住气的三夫人,一张保养得还算好的鹅蛋脸上有着明显的惊讶。 李筠霖还未说什么,坐在他旁边的大夫人便冷冷得睨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注意分寸。” 收到大夫人的冷眼,三夫人纵使心有怨怼,却不敢出言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住了嘴。在她身后的三少爷李仲业瞧见自家娘亲不好的脸色,左手不着痕迹地搭上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让她宽心。 娇媚的丹凤眼轻蔑地扫了一眼三夫人吃瘪的样子,最为年轻受宠的六夫人轻启红唇,声音里透着能让男人骨头酥软的娇柔。 “老爷,这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突然废后呢?” “没有人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从今往后,你们最好安分一些,切莫再到梧桐苑找青曼的麻烦。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上面追究起来,你们就要自己担着。” 左手扶着座椅的扶手,李筠霖的眼眸渐渐变得幽邃漆黑,深不见底。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宣帝和先帝不同,杀伐果断,城府极深,没有人猜得出宣帝的心思,就连一向自诩洞察人心的他也不例外。 不单如此,当今太后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虽是两朝元老,但毕竟为人臣子,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但愿不要发生什么超出他掌控的大事才好。 瞅了瞅李筠霖别有所思的目光,又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大夫人拿出了当家女眷的气势。 “事情就是这样,还请各房谨记老爷的话,切勿生事。否则,家法处置!” 众人即使心里对大夫人有所不满,嘴上依然顺从地应道:“是。” 六夫人没有漏过大夫人的视线在扫过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不免在心里暗自腹诽:哼!是原配又怎样?老爷现在可是天天到我的屋里过夜,哪里还愿意去你这个老女人的房里?别以为自己坐着正室的位置就了不起了。 见众人应声,大夫人摆了摆手,“好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正当所有人准备离开大厅,各回各屋之际,府里的总管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启禀老爷夫人,太后娘娘到了。” 众人一听俱是一愣,唯有李筠霖最为镇定。“快随我出去迎驾。”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 第29章 初见家人 须臾过后,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大厅,萧柔理所当然地坐上了主位,李筠霖则是率领众人立在大厅中央,态度甚是恭敬。 略带威仪的目光一一扫过低垂着头的众人,萧柔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了为首的李筠霖身上,刚柔并济道:“丞相大人,皇上国事繁忙,哀家今日是特地代皇上送青曼回府的。 青曼这孩子两岁就没了娘亲,从小到大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虽是废黜了皇后的身份,但在哀家心里,青曼依旧是哀家的儿媳,哀家只希望丞相及各位夫人能善待青曼,切莫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倘若让哀家听到青曼在相府受到委屈的半句传言,哀家定不轻饶!” 拱手作揖,遮去眼底的光芒,李筠霖恭敬道:“老臣明白,请太后放心。” “大人心里明白就好。哀家也没其他什么事,就先行回宫了,你且命人好生张罗一下,让青曼好生休息。” “是,老臣恭送太后。” 见萧太后起身,五位夫人也赶紧作揖相送,再目送着李筠霖将萧太后送出府邸。 待两人的背影远去,看着立在门口笑得一脸痴傻的李青曼和神色有些局促的夏青,众人脸上各有不同的反应。 大夫人的神色很冷漠,只是淡漠地瞅了一眼李青曼。她的大女儿,相府大小姐已经出嫁几年了,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二女儿李绮香,也就是丞相府的五小姐。 看着李青曼,李绮香的脸上有着明显的鄙夷,眼中满是不屑和轻视。 二夫人也淡淡地看了李青曼一眼。在她的身后是她的儿子李仲文和儿媳,也就是二少爷和少夫人,两人的神情皆是冷冷淡淡的。 三夫人则是恨恨地瞪了李青曼一眼,她可没忘记刚才就是因为这个傻子她才被大夫人给数落了。 三少爷李仲业将一屋子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又看了看自得其乐的李青曼,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五夫人很平静,她身后的七少爷李仲麒也很平静,六小姐李锦绣的脸上则是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意。 六夫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直滴溜溜地转着,将李青曼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几遍。待收回目光,她爱怜地抚摸着自己仅有两岁的儿子的脑袋,眼底有慈爱也有得意。 她可是经常听府里的下人在背地里议论老爷已经过世的四夫人。都说水依然才色双绝,没想到生出来的女儿竟是又丑又傻的草包,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相比那个她从未见过的水依然,她的运气可是要好上太多了。 李青曼的眼睛随意地乱瞅着,将众人的神情一个不漏地收于眼底。发现身旁的夏青有些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挽上了夏青的手臂,借此传递一种无形的力量。 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夏青抬眼看了李青曼一眼,并轻轻地覆盖住了她的手,让她不用为自己担心。 就在这时,有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李青曼知道是李筠霖回来了。 李筠霖来到门口,漆黑的眸子冷漠地扫过李青曼和夏青,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冷冰冰地传了开来。 “夏青,带你家小姐回梧桐苑休息,等下我会派人过去帮忙打扫。” 听到这般冰冷的语调,李青曼直感觉有一阵凉风刮过头顶,凉悠悠的。静静地跟着夏青离开众人的视线,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疑问。 ------------ 第30章 他们是父女吗? 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纵使水依然已经不在人世,水依然生前和他有过误会,她的外形条件实在糟糕透顶,但他和她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怎么也剪不断的,他怎能做到如此冷漠无情?连看她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冰冷,就好像在看一个和他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她很好奇,他和水依然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误会?竟然让他在水依然过世十多年后仍旧无法接受她这个女儿,她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过水依然。在她看来,不爱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古代,在男人的思想里,女人大多只是一种附属品,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甚至是一种炫耀的资本。 古代之所以盛行三妻四妾,就是因为这些男人根本不懂爱情,也不愿意重视爱情。在他们的观念里,儿女情长只是葬送前程的墓冢,前程固然比较重要。 此外,她还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不是她多疑,而是他的种种反应让她不自觉地心生疑虑…… 来到梧桐苑,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瞧了瞧旁边那棵高大健壮的梧桐树,再看着清幽雅致的院落,李青曼的思绪渐渐飘远。 她忽然很想知道,曾经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水依然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夏青说她很美很善良,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她相信夏青说的不会有错。这样清幽静雅的院落,住的就该是清新脱俗、娉婷袅娜的佳人。 想来,假如水依然没有死,她的境况绝对与现在大相径庭。或者说,根本不会有她的出现。 世事难料,如今,她也只有暂时先在这里住下,以后再根据情况决定要不要离开,离开后该去往哪里。还好那个太后还算大方,给了她们不少现银和可以典当的饰物,将来若是要离开,她也不愁解决不了温饱。 …… 在相府的第一天还算过得平静,或许是因为摆脱了皇宫那个充斥着阴谋诡计的地方,李青曼睡了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为安稳的一觉。 第二日,睡足后的她呼吸着早晨特有的清新空气,觉得浑身舒畅无比。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肥肉,她不满地撅了撅嘴。 从今天开始,她要严格执行减肥计划。饭要照吃,但不能油腻,每顿饭只能吃个七分饱。再来就是适量的运动,每天逐渐增加运动量。 下午时分,眼看高温退去了不少,李青曼闲适地来到院子里漫步。 现在的她是能站着绝不坐着,能动着绝不静静地站着,时时刻刻都处于运动状态。 感受着耳边拂过的热风,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仔细看去,汗珠里面都是小小的油珠,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想要顺利减肥,果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正无聊间,忽听远处有环佩之声逐渐靠近。眉梢轻挑,李青曼的眉眼间蔓上了一抹淡若轻烟的笑意。 如果她没猜错,只怕是找茬的人上门来了。这些人还真是无聊,虽然她也无聊,但她从未想过要找别人来消遣。 不过,来者是客,她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正好让她看看她们都有什么本事,比不比得上后宫里那些娘娘。 心中这样想着,李青曼特意转身背对院落的大门,一边做着扭腰运动,一边等候客人上门。 ------------ 第31章 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梧桐苑里静悄悄的,只有树叶在微风中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清宁而悦耳。 听着微风,人还未到,李青曼就闻到了清风送来的淡淡的香粉味,不由得暗忖,这些闺阁女子真是香气袭人、撩人心神,连她同为女子都忍不住有些醉了。若是男子遇上她们,怕是魂都被直接勾走了吧。 “五姐!你瞧四姐,她那动作还真是……” 一跨进梧桐苑的大门,李锦绣便惊讶地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右手不敢置信地指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原以为那傻子进宫几年能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这副德行。若是让外人看见了,真是丢咱相府的脸。” 李锦绣旁边,李绮香一脸鄙夷,好似李青曼的存在是对相府极大的侮辱,对她的侮辱。 收回手,李锦绣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将她接进了宫中,还封为皇后? 若是你我二人当中任何一个当了皇后,怎么也不至于落得她这样的地步,绝对能宠冠后宫。” 斜睨了身旁的人一眼,李绮香默而不语,率先抬脚往里走去,心中满是不屑和反感。 “宠冠后宫?哼!那也只能是我李绮香,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庶出之女?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李锦绣并不知道李绮香心中的想法,见李绮香上前,她也赶紧跟了上去。 来到李青曼的附近,李绮香轻声嗤笑道:“哟!傻胖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瞧你累的,衣服都湿了。” 带着浅笑的目光在李青曼身上上下扫视了几遍,李绮香眼底的鄙夷更盛。哼!傻子就是傻子,连动作都这么憨傻。 傻胖子?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词语,李青曼只觉脑海中有根弦铮的一下绷紧了。 这些人还真是低趣味呢,都喜欢拿别人的不幸来说事儿,不知道要积点口德吗? 压下心中隐隐腾升的怒意,转身面对身着桃红色衣服的女子,又瞅了瞅旁边稍显稚嫩的绿衣女子,李青曼在脑海中快速整理着有关二人的讯息。 昨晚她已经问过夏青相府的情况了,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李绮香和李锦绣。李绮香是大夫人的次女,李锦绣是五夫人的长女。 就这么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敢单枪匹马地杀到她的梧桐苑来?她还真是佩服她们的胆量。 也对,她们还不知道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如果知道,绝对会乖乖待在自己的闺房里,不敢前来招惹她。 今天是她们主动上门寻衅,那她自然得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免得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凤眸一转,嘴角一咧,李青曼笑得一脸无害。“这天真是热啊,还是太后心疼本宫,给本宫找来这么漂亮的两个小姑娘。 桃红,柳绿,你们两个可会唱曲儿?给本宫来上一段如何?” ------------ 第32章 不许欺负小姐 闻言后,李绮香和李锦绣秀眉紧蹙,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桃红?柳绿?这都是什么名字?这傻子居然把她们当成戏班卖唱的! 心中气极,李绮香当即瞪圆了一双杏眼,恶狠狠地警告道:“你个死胖子,再敢乱喊本小姐的名字,看本小姐不撕烂你的嘴!” 瞧着李绮香凶狠的模样,李青曼迅速往后退了两步,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哇!好吓人的牛眼睛啊。” “牛眼?”心中怒气翻腾,李绮香秀拳紧握,双目喷火,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居然敢说我是牛眼,看我不杀了你。”说罢,她便向李青曼冲了过去,欲要掐住李青曼的脖子。 先当她是戏班卖场的,后又说她生了一对牛眼,她乃丞相府的五小姐,几时受过此等的侮辱?她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死胖子! 李青曼早已料到李绮香会来这一招。暗自做好了准备,在李绮香离她很近时,一个利索的闪身,她成功避开了李绮香的毒手。 因为始料未及,李绮香来不及收住冲刺的速度,狠狠地撞上了李青曼身后的树干,额头顿时起了一大块红肿。 “哈哈……”瞧见李绮香狼狈的模样,李锦绣一时没忍住便笑出声来。 李绮香被撞得两眼直冒金星,轻揉了几下受伤的额头后,她目光凶狠地瞪向正在幸灾乐祸的某人,因恼怒而扭曲的娇颜看上去甚是阴森可怖。 “你笑什么笑!当心我禀报我娘处罚你。”见李锦绣识相地止住了笑,她随即回头怒视着李青曼。 “死胖子!你给我站着不许动!你要是敢动,等下我就拿刀子将你身上的肉割下来喂狗!”恶狠狠地警告完,她又朝李青曼冲了过去。 这时,听到动静的夏青从后院赶了过来。一看眼前的情景,她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挡在了李青曼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李青曼。 “五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瞧着突然多出来的人,李绮香急忙刹住身形,凶恶狠毒地警告道:“你是什么东西?最好赶紧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不许欺负我家小姐!”挺直脊背,夏青说得面不改色。 “不许?哈哈……”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李绮香忽然仰头大笑不止。待笑够了,她猛的收住了笑,迅速出手将夏青推倒在地,眼中浮现出明显的轻蔑。 “哼!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等下我就让我娘将你逐出相府,看你还敢这么没大没小。” ------------ 第33章 一顿好打 双手撑起身子,忽略手掌传来的痛感,夏青十分认真地说道:“五小姐,你可以打老奴,骂老奴,老奴绝不还手。 但如果你要欺负我家小姐,请恕老奴冒犯,老奴会和你拼了。” 听得这话,李绮香不屑地讥笑道:“拼了?就凭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过就是一个下人而已。”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呆在原地的李青曼,眼中慢慢汇聚起黑色的风暴。 夏青为什么要这般护着她?她明明知道她已经不傻了,不会任人欺负的。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吗?夏青当她是亲人? 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李青曼突然返身大步往自己的寝居走去,从卧室里拿出她用来训练身手的有小拇指粗细的藤条,沉着脸就向李绮香和李锦绣冲了过去。 看着脸色无比阴沉的她,李绮香和李锦绣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本能地想要赶紧逃离此地。 然而,不知是不是被她凌厉的气势给骇住了,二人的腿脚忽然变得不听使唤。明明想要快些离开,却偏生一步也跨不出去。 “敢出手伤害青姨,看我不打死你们。” 快速冲到两人身边,李青曼拽住两人便开始使劲抽打,一个也不放过。 直到臂膀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李绮香和李锦绣才陡然回神,一边慌乱地挣脱李青曼的钳制,一边惊恐地大叫:“啊!救命!傻胖子疯了!啊……” 看着眼前的状况,夏青一时之间也被震慑住了,好一会儿才回了魂儿,站起身就要上前劝阻李青曼。 瞥见夏青的身影,李青曼冷硬地丢出一句话,生生地止住了她的动作。 “青姨你不要过来,只有吃到了苦头,这些人以后才不会再来找茬。” 正想到梧桐苑探望的李仲业远远地就听到了苑中传来的尖叫,微一怔愣过后,他快步奔向梧桐苑。待看清视野内的情景,向来淡定自若的他失去了以往的镇定,眼中有着愕然。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肥胖的身影正愤怒地挥动着手中的藤条,毫不留情地往两个娇小的身影上招呼而去。 曾经娇艳如花的人,此刻尽是头发散乱,鼻青脸肿,衣衫破损,身染血渍,眼露惊恐地紧紧护住自己的头和脸。 猛然回神,李仲业当即一声呵斥:“青姨,还不赶快拉开青曼!”说完,他快步步入苑中,急步走向李绮香和李锦绣。 一见三少爷来了,夏青立即向李青曼奔了过去,紧紧拉住她,就怕她冲出去将两人继续暴打一顿。 李青曼不傻,见有人来了,便也收住了自己的动作,慢慢平复心中的愤怒。 扶住两个伤得不轻的人,迅速确认两人身上的伤势后,李仲业冷下脸来,冷声质问道:“青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曼怎么会出手打她们?” ------------ 第34章 是非黑白 “是……” “是她们两个先欺负青姨的。” 没有给夏青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机会,李青曼恨恨地盯着两个受伤的人说道。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身穿灰色长袍,面容清隽,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应该就是三夫人的儿子李仲业,相府三少爷,她的三哥。 相貌看起来虽然不错,可惜她对他这人没什么好感。听他刚才的意思,好像他已经在心中认定了是她和青姨的错,是青姨在教唆她发疯打人。对于这种以主观感情判定是非的人,她是最不愿意理会的。 瞧着李青曼怒气冲冲的样子,李仲业一愣,随即低头询问李锦绣:“锦绣,是这样吗?” 李锦绣身上多处受伤,就连脸上也不可避免地被挂出了一道血痕,但相比李绮香,她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迎视着那双仿似幽潭的眸子,轻摸着自己受伤的右脸,一双水眸闪动着盈盈水光,轻启樱唇,李锦绣委屈地抽噎道:“三哥,不关我的事,是五姐将青姨推到了地上,那个傻子……” 眼看李仲业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李锦绣慌忙改了口:“四姐她就突然发疯了,我只是受害者。” 受害者?听到这个词李青曼直想笑。李锦绣这丫头的脸皮还真是厚啊,比她的还厚,竟然直接将责任推到了李绮香身上。这下她倒要看看,李绮香会怎么说?李仲业又会怎么做?这戏到底要怎么演? 李绮香伤得不轻,背部、手臂和腿部都有许多伤痕,脸上也有擦伤。一听李锦绣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她心底的怒火腾的一下蹿了上来,顾不得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就开始破口大骂: “李锦绣,你这个过河拆桥的贱丫头,是谁说要和我一起来梧桐苑戏耍傻胖子的?又是谁说要好好吓吓她,让她几个月不敢出梧桐苑的大门的?有种说没胆子承认,你这个孬种!” 此刻的李绮香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根本不管说出的话是否与她相府千金的身份相符,只图心里畅快。总之一句话,想要她一个人承担罪责,没门儿! “是,我是说要过来看看。可是,是你说要杀了四姐,还恐吓四姐要割她身上的肉喂狗。” “那是因为……” “够了!都给我住嘴!” 李仲业突然一声暴喝,打断了二人互相指责的推托之词。对于自己这两个妹妹,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就是他那在外人眼中温婉可人的五妹,活泼机灵的六妹? 看着李仲业铁青的脸色,李绮香和李锦绣立即识相地住了嘴,就怕真的惹怒了这个一向刚直不阿的三少爷。 ------------ 第35章 必须变强 待心底的怒火和挫败感平复了些许,抬起头,李仲业无比诚恳地道歉:“青姨,对不起,方才是我错怪你了。” 说完,低头俯视自己搀扶着的两人,李仲业的眼中有着认真。“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倘若让我发现你们又来找青曼的麻烦,别怪我会向爹禀明一切,也别怪我不认你们两个妹妹,我李仲业没有那种心思歹毒的妹妹。” 说罢,平静地看了李青曼一眼,他扶着李绮香和李锦绣离开了。 纵使李绮香和李锦绣并没有真的听进李仲业的话,但她二人此刻受伤不轻,亦盼望着快快离开梧桐苑,好快些赶回去处理伤口,以免身上留下疤痕。所以,便由着李仲业扶着自己离开。 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李青曼脸上的气愤慢慢褪去,眼中有着深思。 看来,这个李仲业还算不错,人不坏。 收回视线,转过身子,她看着夏青认真地说道:“青姨,你以后莫要再那么保护我了,要好好保护自己,我有能力自保的。” 本来,她只打算小小地教训一下那两个飞扬跋扈、不懂礼数的小丫头,可她们太过目中无人,还对青姨出言不逊,她这才大打出手,狠狠教训了她们一番。 藤条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打在身上可是相当疼的,那两个小丫头应该暂时不会找她们的麻烦了。 “小姐,我……”看着身前的人,夏青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夫人待她恩重如山,她有责任保护小姐。今天,小姐反过来维护她,她是既开心又感动。可是,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幕,她不免有些心惊。 “小姐,你刚才……下手好像有些太重了。” 虽然她很开心小姐可以保护自己,可这样的小姐与她熟知的小姐差别太多了。虽说小姐恢复了心智,性情的确可能发生转变,可这转变真的有些大了,就好像……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听完夏青的话,李青曼不由得一愣。青姨说她下手重了? 从前,在她的世界里,对待敌人她从来不曾心慈手软、手下留情,连一点点的犹豫都不曾有过。 因为她深谙一个道理,对敌人仁慈就等于对自己残忍,她极有可能因为一念之间的仁慈或犹豫而丢掉自己的性命,更有可能危及国家无数无辜人民的性命。 这里虽是异时空的古代,可这里同样是弱肉强食的社会。或者可以说,这里更是强权横行、强者为尊的时代。 你若弱小,就只有任人欺凌的份,连维护自己权益的权利都没有。不想被欺负,你就要比别人来得强势。青姨显然还未明白这个道理,正因为这样,以前的她和青姨才会经常受到府上的人的欺负。 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因为激烈运动而停留在肺腑内的浊气,凤眸中满是认真。 “青姨,不想被人欺负,我们就只能让自己变强。以前的我们就是因为太过软弱,所以才会时时被人踩在脚下。 娘亲去世得早,丞相爹爹又不把我当作亲生女儿,我们若不竭力自保,即使哪天我们被人悄无声息地害死了,也没有人会同情我们。 所以,从今往后,我们必须变强,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的份,断没有别人欺负我们的道理!” ------------ 第36章 有意思的女人 不想被人欺负就只有变强?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小姐仍然是小姐,只是因为从前吃亏太多,现在学会了保护自己,而小姐所选择的自保的方式,就是变得比别人来得强势。 这样一想,夏青顿时释怀了。“小姐,青姨明白了,以后小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青姨会一直陪伴在小姐身边。”如此也好,就算将来她不在了,小姐也能保护自己。 李青曼浅笑着点了点头,“青姨明白就好。” 低头间,瞥见夏青掌心的擦伤,李青曼微微皱起了眉头。“青姨,你受伤了,我帮你上点药吧。” 夏青一怔,连忙将手藏到了自己的身后,微笑着摇头。“小姐,不用麻烦了,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见夏青如此,李青曼直接拉过她的手往卧房走去。“青姨,走吧,天气热,别让伤口发炎了。” 在池塘边的那棵梧桐树上,倚着树干的白色身影看着主仆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精致完美的脸上泛起一抹充满兴味的笑意。 那个胖女人就是天下间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东阳国被废傻后李青曼,曾轰动一时的东阳丞相李筠霖的四女儿? 呵!有点儿意思!也不枉他半路停下来看戏,收获不小,竟然发现她根本不傻,而是在装疯卖傻。 堂堂丞相之女居然沦落到要装疯卖傻的地步,这……还真是有些让人瞠目结舌,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还真是让他有些好奇。 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深深凝视了李青曼的背影一眼,嘴角轻勾,白色身影一个跃身,如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夜幕无声无息地垂落下来,黄色的灯火渐渐被点亮,夜市刚刚开始的汴京城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在此时的相府偏厅里,人员齐聚,一同用膳,惟独缺了五小姐和六小姐。 扫了空缺的位置一眼,李筠霖淡淡地问道:“绮香和锦绣呢?她们二人去哪里了?” 面对众人或疑惑或看好戏的目光,大夫人和五夫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不自然。 大夫人说:“绮香今儿个习舞习累了,说要休息一下,就不出来用膳了,等下我会让厨房把吃的送到她房里。” 五夫人道:“锦绣今天学琴学累了,说就在屋里用膳了。” 听完两位夫人的回话,李筠霖神色如常。“这样啊,那就随她们了。只是,以后记得要提醒她们适可而止,别把自己累坏了。” “是,妾身明白。”大夫人和五夫人同声应道。见李筠霖并没有起疑,二人不约而同的在心底松了口气。 只是,一想到自己女儿身上的伤,二人的心脏俱是小小地颤动了一下,心里有着各自的计较。 大夫人想的是,李青曼发疯的事暂时还不能让老爷知道,明儿个她要亲自到梧桐苑确认确认。若是真的疯了,她再禀告老爷,让老爷定夺。若是没疯,而是有人在背地里教唆,那她绝对不会轻饶这教唆的人! 五夫人则认为,那个傻胖子真是无法无天了,进了趟宫后胆子竟然变大了,她才不管她曾经是不是皇后,敢将锦绣伤得那么重,她一定要为锦绣讨回公道! 暗中瞧着大夫人和五夫人的脸色,李仲业的眼底闪过黯然。 ------------ 第37章 夜游皇宫 大娘和五姨娘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青曼恐怕要受责罚了。唉……这一家人为什么就不能和和睦睦的呢?为什么非要排挤青曼?青曼她已经很可怜了。 观察着大夫人和五夫人的神情,六夫人的唇角不自觉地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饱满诱人的红唇闪烁着妖冶诡异的光泽。 学舞和学琴学累了?真是好笑,这两人真当所有人都是又聋又瞎?她可是听下人说了,今儿个下午梧桐苑里上演了一出好戏,不时传出恐怖的尖叫。 最后,绮香和锦绣狼狈至极的被仲业给扶着出来。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怕是把那傻子给激怒了,这才受了一身伤。 想要隐瞒?呵呵!她倒是不急着戳穿她们。她倒要看看,明天是不是又会有好戏上演。 同一片夜色下,高墙包围的皇宫内,除去三宫六院那些对着寝宫门口翘首以盼、时不时向身旁的婢女询问自己是否一切打点妥当的可怜人儿,除去那些因为太过无聊而聚在一起偷偷赌博的太监,再除去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回忆家乡的小宫女们,整个皇宫安静极了。 避过宫女,避过太监,避过巡逻的侍卫,一道白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在皇宫内院自由地穿梭游荡,如入无人之境。 左晃右转,白色身影最终来到了整座皇宫看守最为森严的地方――国库。 紧贴着屋檐,看着国库门外站得直如松柏的十名侍卫,明亮如星的黑眸闪过一道幽光。 功夫不错,只可惜还没到家,还入不了他的眼。 在幽暗处悄然落地,夜无殇身形一闪,负责看守国库的侍卫瞬间全被点穴,一动不动、目无焦距地站在原地。 无声地浅笑了一下,打开库门,夜无殇迅速闪了进去。而外面,从别的地方巡逻过来的侍卫看着一切如常的国库,又慢慢远去,没有发现十名侍卫的异常。 在国库内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后,夜无殇不禁频频摇头,唇间连连溢出轻叹。 想不到东阳国的国库也就这样,细看下来,和他放在洛阳的资产差不多,就连珠宝玉器也普通得很,没什么稀奇的物什。今晚算是白跑了一趟,他连顺手牵羊的兴趣都没有。 “唉……”再度喟叹一声,夜无殇最终空手离开了国库,一路悠闲地往其他地方晃悠而去。 半个时辰过后,国库外的侍卫渐渐回神,所有的人心里都觉得有些怪异。 好端端的,四肢怎么会有些酸麻?而且,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从他们身上拿走了什么似的。有那么一会儿,他们竟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只是,这十名侍卫虽然心有疑惑,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 ------------ 第38章 找茬的又来了 灰色的天空,朦朦胧胧的,随着灰色一点点淡去,曙光渐渐光临大地。 清晨的汴京城安静极了,随着雄鸡此起彼伏的打鸣声传开,随着吆喝叫卖的小贩开始走街串巷,汴京城也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开启了新的喧闹繁华的一天。 位于东大街巷尾处的高门大院里,因着红日破晓而出,明争暗斗的画卷铺展开来,准备随时描绘新的卷轴。 黄莺轻啼,百花齐放,暖暖的阳光洒落四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轻快欢畅。 当各苑的夫人衣着华丽,带着婢女小厮大班人马杀往梧桐苑的时候,梧桐苑的主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意识到道道不平静的气流正在向她袭来。 于李青曼而言,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跨进梧桐苑的大门,看着静雅幽深的院落内无比熟悉的景物,大夫人修得精致的柳眉微微蹙起。 她有多久没来这个院子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快不记得了。但是,对于这里的一树一瓦、一桌一凳,她都印象深刻,和从前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女人留下的女儿住在这里。 “人呢?快去把人给我叫出来!” 扶着大夫人的手臂,扫视了空荡荡的院落一圈,李绮香对着身旁的侍女便是一通颐指气使。 “是,奴婢这就去。”两个侍女领命而去,在大堂等地方一通搜寻。 见有人来了,正在厨房准备早点的夏青连忙随侍女赶到了前院。 “老奴见过大夫人、五小姐。” “李青曼呢?快让她出来!我娘有话要问她。” 淡淡地瞥了李绮香一眼,示意她住嘴后,大夫人冷淡地问道:“四小姐呢?本夫人有话要问她。” “这……”夏青微愣,小姐还未起床呢。 “怎么?还不快去把她找来。”大夫人眉梢上扬,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是,老奴这就去。”夏青本不想打扰自家小姐休息,但一想到不能得罪大夫人,她只能去叫李青曼起床。 关好房门,快步来到床前,她小声唤道:“小姐,该起床了,大夫人她们来了。” 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她只好用手推了推。“小姐,起床了。” 李青曼好梦正酣,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她奋力地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扫了扫窗户,她不清醒地问道:“青姨,有事吗?没什么大事的话我再睡会儿。”说着,她慵懒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刚才的美梦。 夏青一脸为难之色,“小姐,大夫人和五小姐来了。” 她敢肯定她们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的。都怪她,她当时就该拦住小姐的,这下可怎么办?倘若大夫人要责罚小姐,她要怎么才能保护小姐? 忆起昨日修理过的某人,李青曼的意识很快完全清醒。 大夫人?是想追究她的责任?如果她真想为李绮香报仇,那么,恕她直言,她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她今天就要让这伙人好好长长记性,她梧桐苑的大门可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的!想找她和青姨的麻烦,妄想! ------------ 第39章 正好一起收拾 翻身起床,利索地捞过一旁的裙裳随便往身上一套,三两下系好带子,李青曼大步走向房门。 临近门口时,她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夏青嘱咐道:“青姨,等下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不要插手。”说完,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感受到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夏青眉宇紧蹙,连忙抬脚跟在了她的身后,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来到院子里,清亮的凤眸淡淡地扫过兴师动众的一群人,眸底快速划过一抹冷笑。漫步来到一伙人面前,李青曼似傻非傻地问道:“大夫人,你找我?” 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人,大夫人心中微微有些发毛。 李青曼称呼她为大夫人……她怎么感觉是她刻意这么叫的?她的语气听上去竟有几分像正常人。但若细看,她还是从前的她,依旧痴呆憨傻。难道皇宫真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一个傻子也在无形中发生变化? 收回纷乱的思绪,定了定心神,大夫人正色道:“青曼,昨日你是不是出手伤了香儿和锦绣?” 听得这话,李青曼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 呵!这个大夫人还真是会做样子,竟然连她这样的傻子也要亲自前来盘问。 她很好奇,她那个丞相老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这些夫人经常找她的麻烦。是明明知道,却特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他真的毫不知情,只是这些人在肆意妄为? 若是前者,那她真的没有再在丞相府待下去的必要,一天也没有! 若是后者,她勉强还能再待一段时间。而前提是,她必须让他知道梧桐苑里发生的事,让他管束一下这群惹是生非的家伙,她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理会她们! 眼中的笑意稍微浓了些许,李青曼很自然地回道:“是。” 大夫人神色一怔,而她身旁的李绮香和一众仆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李青曼的不同,李绮香更是比刚才又嚣张了两分。 “娘,你别和这个傻子废话了,赶紧把她和那个刁奴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再把她们关起来,好好地饿上两天。” “哟!没想到姐姐也在啊。”正在这时,五夫人悠悠然的声音突然传来。 话音刚落,体态有些丰腴,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丰韵的妇人,与还能看到一些受伤痕迹的李锦绣和几个侍女便一同出现在了梧桐苑的大门处。 看着这会儿出现的人,李青曼扬了扬眉。她可不认为她们是好心来探望她的,八成也是为了昨天的事。一起来也好,她正好一次性收拾,免得还要分批解决,麻烦! 瞅了瞅大夫人和五夫人,李青曼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为这些‘巧遇’的人挪出地方。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两个女人或许平时面上和睦,但既然共同服侍一个男人,又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十年,心里对对方恐怕多少有些不满。兴许,她可以给她们制造一个爆发的机会,把心中的不满宣泄出来…… ------------ 第40章 下手毫不留情 神色冷然地看着五夫人,大夫人不咸不淡地应道:“妹妹也来了?我正好在审问青曼伤害绮香和锦绣的事,妹妹若是不介意,可以在一旁做个公证。” “呵呵!”温和一笑,五夫人得体地说:“如此一来,就有劳姐姐了,还请姐姐务必公正。” 不再和五夫人多费口舌,大夫人转身直面李青曼,神情有些严肃。“青曼,你可是承认你伤了香儿和锦绣?” “是啊。”李青曼笑得人畜无害,顿了顿,她才补充道:“谁让她们先对青姨不敬的,尤其是那个香儿。” 大夫人身形一震。尤其是香儿?她清楚谁是香儿,谁是锦绣?也就是说,她不傻? 余光瞥见五夫人脸上若有似无的不怀好意的笑,敛下心底的怀疑,大夫人厉声呵斥道:“无论如何,你动用私刑是事实,按照家法,你和夏青都必须受到处罚。 来人啊,把四小姐和夏青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 一直战战兢兢地听着几人对话的夏青一听大夫人的吩咐,当下惊慌地跪地磕头求饶。“夫人要责罚就责罚老奴吧,一切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没有看好小姐,还请夫人饶了小姐。” “青姨,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瞧见夏青的举动,李青曼不禁有些来气。将夏青从地上硬拉起来,待转回头,她的脸色已是一片冰冷。 “大夫人,你不可以命人责罚我们!” 一听此话,大夫人面色一寒,眼中闪过恼怒。“来人啊,快把她们拉下去!” “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我,不许你们伤害小姐。”看着围着自己的三个侍女,夏青竭力挣扎,奈何力量悬殊,她根本挣脱不开。 一旁,轻松摆脱侍女的钳制,李青曼快步奔向卧房。昨日修理完李绮香和李锦绣后,她把藤条放在了门口,她今天就要让那两个老家伙尝尝藤条的厉害! 挥起藤条,凤眸森寒,李青曼朝着押制夏青的侍女便冲了过去,快准狠地击在侍女的手上。 她本无意伤害她们,因为她们也是听命于人。是以,在侍女因为吃痛松开手后,她便把目标转向了李绮香和李锦绣,还有大夫人和五夫人。 她可是问得清清楚楚,这些年来,欺负青姨和她最多的就是李绮香和李锦绣,而放任她们两个肆意妄为的大夫人和五夫人自然难辞其咎。 “啊!”昨日受伤的经历历历在目,一看到李青曼冲过来,李绮香和李锦绣当即惊恐地叫了起来,连忙往大门处逃亡。可惜的是,李青曼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二人。 快速超过两人拦住她们的退路,李青曼迅速出击。先拉住李绮香,后推倒李锦绣在地,她手中的藤条直往李锦绣身上招呼而去,抽得李锦绣哀嚎连理。待抽完李锦绣,她又开始教训李绮香,下手毫不留情! ------------ 第41章 狠狠收拾 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幕,被惊呆的大夫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对一旁不敢上前的侍女厉声呵斥:“还不赶快去把李青曼拉开!五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夫人唯你们是问!” “是。”虽然心里惧怕,侍女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只是,看着那近在咫尺灵活如蛇的藤条和那矫捷灵敏的身形,她们皆是脚抬了又放,手伸了又缩,止步不前。 直到李绮香和李锦绣发散钗摇,衣衫凌乱,接近虚脱了,李青曼这才放过她们,任由她们倒在地上苟延残喘。转回头,她凌厉狠辣的目光直射向围着她的侍女。 对上她散发着戾气的目光,一众侍女被吓得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心中一阵害怕。 好强的杀气啊…… 冷眼扫过惴惴不安的侍女,李青曼抬脚走向大夫人和五夫人,一步步向她们逼近。那沉稳而缓慢的步调,仿似催命的魔爪紧紧揪住二人的心脏,让她们透不过气来。 “你想干什么?”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大夫人拿着手帕的左手捂住心口,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她虽然面上镇定自若,但她慌乱的眼神和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呵!”诡异一笑,曾经呆滞朦胧的凤眸中流淌着震颤人心的魔魅。 “你说我想做什么?” “青曼,你冷静点,我可是你的姨娘。”看着一反常态,好似中了邪的人,五夫人壮着胆子出言相劝。说完,她朝旁边的大夫人使了使眼色,示意大夫人也说点什么。 见状,大夫人慌乱地附和道:“青曼,你看清楚些,我是你的大娘啊,你可不要犯傻。” 唇角上扬,李青曼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这种时候,她们居然想到这样的借口来开脱,真真是可笑至极!现在想谈亲情?晚了! 凤眸一眯,她当即挥动手中的藤条袭向二人,眸光中满是冰寒的肃杀之意。 “啊!”大夫人和五夫人都想避开藤条的袭击,只可惜抱头逃窜的她们总会时不时地撞在一起,互相拦住对方的退路。 “你不要撞我!”躲避间,也不知道是谁在向谁抱怨。 “你才是不要撞我,啊!痛!” “青曼,你大胆,还不住手!啊!夏青,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你家小姐拉开?”混乱之中,大夫人愤怒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到这话,李青曼冷声喝道:“青姨,你不准过来!” 夏青本想上前阻止,但一听到青曼的呵斥,再想到出门前青曼对她说的话,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只能站在原地焦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还之!脑海中回响着这句话,李青曼的动作愈发狠辣无情,直抽得两人嗷嗷惨叫。 大夫人和五夫人都是养尊处优的人,跑了几步之后便再也跑不动了,索性只护着头脸蹲在地上左躲右闪,把背部留给了李青曼。 梧桐苑外,听着围墙里面的动静,六夫人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眉眼间笑意连连。 好!教训得好!那些个老女人早该被教训一番了!真是大快人心! 梧桐树上,悠闲地坐在树枝上、背靠树干的夜无殇看着下面的惨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 ------------ 第42章 黑心的女人 这些人真是丞相府的夫人和小姐?听外面的传言可是个个端庄贤良,温婉可人,谁知道竟然经常欺负一个傻子,还把傻子逼得发疯打人。哦,不对,不是傻子,而是一个假装傻子的正常人。 虽然他也讨厌虚伪做作的人,不过,叫成这样,还真是叫人惨不忍睹。而他也不得不说,这个李青曼真够黑心的,下手这么重,就不怕李筠霖回府后找她的麻烦?又或者,她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李筠霖引到这梧桐苑来? 据他所知,李筠霖对她这个女儿可是从来不闻不问。而在进宫后,南宫宣对她也从不上心,基本就是当她这个皇后不存在。 故意装傻……也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他得承认,她这人很有趣。至少,昨天加上现在,他看得出她的身手挺灵活的。 这么……呃……这么臃肿的身材,还能拥有这么灵活的身手,很不简单。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高人暗中秘密传授她功夫。又或者,是她自行摸索出来的,路数很是怪异。 欸……怎么停了? 发现下面突然没了抽打的动静,只余一群人痛苦的呻吟声,夜无殇不得不伸长了脖子,一窥究竟。 因为没吃早餐,连口水也没喝,再加上没有做热身活动,一番激烈的运动后,李青曼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慢吞吞地来到石凳上坐下,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又用手扇了扇风,她不由得在心里一阵苦笑。 她现在的身体还真是差呢,才活动这么一下就已经累到不行。看来,她还得加强基础锻炼,重新训练出从前拥有的特工体质。 歇了一会儿,待喘过气了,抬眼瞧了瞧那四个哭爹喊娘、脸露痛苦之色的人,凤眸中闪过浓烈的讥讽。 才这么几下就受不了了?相比十多年来她和青姨所受的折磨,她们这点痛能算什么? 在进宫前,那两个小丫头便一直合伙欺负她。不是拿石子儿砸她,就是拿藤条抽她,分明就是心狠手辣的小恶魔。青姨身为奴仆,受到的虐待自是不少。 自从她的娘亲过世后,她的丞相老爹便对梧桐苑的事情不闻不问,大夫人对她们也从不搭理。因此,青姨和她是有苦无处诉,诉了也没人理。 她算是明白了,这些人虽然身份高贵,衣着光鲜华丽,可骨子里都是黑色的,冷心绝情。 她虽是女儿,还是个只能成为累赘的傻女儿,可她好歹也是李筠霖的血脉。可他们呢?一个个都放任李绮香和李锦绣胡作非为,默许她们的歹行。以她看,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站起身,李青曼一步步走向大夫人。看着脸色阴沉的她,大夫人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喘着气,大夫人断断续续地讨饶道:“青曼,你就放过大娘吧,大娘错了。” 她隐隐有些明白了,这个一直痴痴傻傻的四小姐怕是已经不傻了。又或者,她根本就没傻过,昨天也是在装疯。 心里咯噔了一下,李青曼微微有些怔愣。难道大夫人看出什么来了?抑或只是心中有着怀疑,还有待向她确认? ------------ 第43章 发现偷窥者 脑海中迅速想着对策,嘴角一咧,李青曼忽然笑了,笑得高傲,笑得狂妄,说出的话,又带着几分憨傻,真假难辨。 “哼!太后娘娘和本宫说了,假如有人敢欺负本宫和青姨,不管是谁,本宫都可以惩罚!出了什么事,她会给本宫撑腰!” 大夫人身形一震,眼中浮现惊疑。 这……青曼这丫头还自称本宫,她还以为自己是皇后?太后真的和她说过那样的话,所以她才敢这般大胆放肆?如果真是这样,也就表示她还是个傻子,只是在狐假虎威。如果不是……事情就真如她猜测的那样了。 是?还是不是?想想,前日太后送青曼回来的时候,确实说过要让他们善待她,也说过如果出事了,决不轻饶他们…… “你们这些个人,以前一直欺负本宫和青姨。哼!本宫告诉你们,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青姨,本宫就向太后娘娘告状,让她将你们抓起来关进地牢,狠狠抽你们鞭子,再拿你们去喂毒蛇。”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青曼假意装出五岁孩童该有的天真,语气中满是有人给自己撑腰的得意。说到喂毒蛇的时候,她还特地转向李绮香的方向。 敢吓唬她割她的肉喂狗,她就要说个更恐怖的,看她李绮香还敢不敢欺负弱小。不对,是曾经的弱小,现在的强者! 因为已经尝过藤条的苦头,一听说关地牢抽鞭子,四人俱是宛如惊弓之鸟,身形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李绮香分明感觉到道道寒气萦绕在她的周身,就好像真的有毒蛇会来撕咬她那般,吓得她慌张地左右四顾。确定安然无恙后,她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咕……”突然的,一连串很不合时宜的响动划破原本有些诡异的场面。 李青曼微皱秀眉,她饿了也渴了,既然这群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今天她就发发善心,暂时放过她们算了。 转身背对众人,李青曼冷声说道:“你们都给本宫滚吧,能滚多快就滚多快,别让本宫再看见你们,否则见一次抽一次!” “小巧,快过来扶我。”一听她的话,五夫人如蒙大赦,忙朝自己的婢女招了招手。 “是。” 看着她的背影,大夫人心中百味陈杂。“小翠。” “啊?哦。”直到大夫人召唤,被刚才的一切震得失神的小翠这才如梦初醒。愣愣地环视了一圈后,她快步跑过去扶起自己的主子。 不去理会慌忙逃离的人,回屋喝了口隔夜的凉茶后,李青曼又重新回到了院子,慢步来到了池塘边。 看着安安静静的人,夏青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小姐……” 她曾对自己说过,以后无论小姐做什么她都会支持,可是,小姐今天把夫人们给伤了,她有些担心。 “青姨,我有些饿了。”李青曼回头浅浅一笑。她知道夏青心有所忧,可是,她就是她,要在这里生存,她不可能还像从前的李青曼那般柔柔弱弱、任人欺凌,夏青只能慢慢适应。 夏青一愣,随即点头。“好,青姨这就去给你做吃的。”或许,小姐有自己的主意,她应该相信小姐…… 待夏青走后,李青曼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或许,经过今儿个这么一闹,她的丞相老爹会来看她。 说实话,她希望他来,但又不希望他来,她不想面对一个冷心冷面的父亲。只是,有些事情,她需要亲自确认,方便将来做抉择。 目光游移间,瞥见如琉璃般平滑的水面上反映出来的倒影,李青曼不自觉地身形紧绷。 有人偷窥! ------------ 第44章 对峙(二更) 宁了宁神,努力让自己的气息沉稳平和,李青曼在脑海中快速思索着抓住偷窥者的对策。 树上的人什么时候来的?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逍遥地躲在树上,应该是会武功的,只是不知武功深浅如何,现在的她能否应付。 垂眼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脚,想着藏在小腿上的匕首,眼眸一转,目测了一下池水的深度,李青曼计上心来。 抬手抚上额头,她轻轻地晃了晃脑袋,脚步虚浮地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眼一闭,整个人直直地倒向了池塘。 “噗!” “哗!” 一声巨响过后,水花四溅,李青曼的身体呈大字型趴浮在水面上。 树上的夜无殇一怔,愣愣地看着水面上漂着的那具‘尸体’,脑海中并排呈现出两个词,玩水?落水? 呆愣了一会儿后,见‘尸体’没有任何动静,他突然反应过来,人影一闪便来到树下,慌忙跳入水中打算将人捞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触及到‘尸体’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身前的‘尸体’忽然站了起来,一把短小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抵在他的咽喉处。 “你是什么人?为何躲在树上偷窥?”手持匕首,李青曼冷声逼问,凤眸中闪烁着凌厉的寒芒。 夜无殇微滞,不敢置信地俯视着身前的人。这个女人……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遇见敢威胁他的人,而且还是用匕首如此近距离的威胁他的小命。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他本好心救她,却不想竟着了她的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他一直隐藏得很好的,莫非她在武学上的造诣在他之上? “喂!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看清眼前异常冷静沉稳的人,李青曼不自觉地蹙紧秀眉,心里震撼不已。 好美的男人啊!这个男人,她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美貌’。 说他像幅绝世墨宝,价值连城,她感觉有些玷污他身上干净出尘的光环。说他俊美无涛?俗!貌赛潘安?更俗!风华绝代?好像有点儿贴切。 柔顺的长发随性地披散于肩,仿似有着生命力那般飘逸灵动。精致的五官完美地组合在一起,让人无可挑剔。不大不小的瞳眸好似世外桃源内的幽潭,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不经意间便会深陷其中。粉色的唇性感迷人,让人……让人想扑上去一亲芳泽。 看着身前直直地盯着自己瞧的人,唇角一弯,夜无殇浅浅地笑了,眸中闪过兴味。 他这一笑,李青曼只觉得脑海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神智飞到了九霄云外。 右手轻抬,食指轻触上刀锋,夜无殇轻而易举地挪开了匕首。优雅地弹去衣襟上沾着的水珠,一个起身,他后退着飞上了岸。 看着飞远的白色身影,李青曼陡然回神,脸上有着错愕和懊恼。 她竟然看这个男人看入迷了?来一道天雷劈死她吧!她可真够丢人的,这恐怕是她两辈子最为丢人的事了。 挫败地呼出一口气,李青曼垂着头沮丧地上了岸。 感受到李青曼的情绪,夜无殇莞尔一笑。这个女人真的很有趣,刚才还是一副要杀他的模样,这会儿竟然又如此泄气……他该说她懂得审时度势,还是该说她善变? “你怎么不杀我了?”话一出口,夜无殇自己都有些怔愣。 他竟然会主动问别人为什么不杀自己……他最近是不是活得无聊透顶了? ------------ 第45章 你很想死? 用力拧了一记裙摆上的水,抬头直视夜无殇,李青曼冷冷地回道:“你很想死吗?” 夜无殇一怔,随即很诚实地点头回答:“不想。”虽然日子无聊,但他还没活够。 “那你愿意让我杀了你吗?” “不愿意。”只有傻子才愿意让别人杀了自己。 “那你认为我杀得了你吗?” 上下打量了青曼一番后,夜无殇非常肯定地回道:“杀不了。”能杀得了他的,这世上只有三人。 “切,那不就得了。”李青曼毫不吝啬地给了夜无殇一记白眼。 他会武功,又不想死,也不愿意让她杀死,她哪里有得手的机会?这种不知根底的人物,她才不会自不量力,傻到以卵击石,那分明就是找死! “可是,你想我死不是吗?”夜无殇几分随意几分认真地问道。在她逼问他的时候,他可是清楚地感觉到了她身上强烈的杀意。 李青曼无语。敢情这么美的男人竟然是个神经病。明明不想死也不愿意让她杀,却非要让她动手,他这分明就是找虐!不,是黑心地想要虐她! 谁知道她真动手的时候他会不会一掌将她给了结了,练武之人的防身本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可不嫌自己命长。 “喂!你怎么不回答我啊?”无辜地眨眨眼,夜无殇摆出一副很纯真的模样。 懒得继续理会夜无殇,转过身,李青曼直接翻白眼走人了。 既然已经确定他没有伤她的恶意,那她也无需再和他费话!和他说话,她估计自己顶好的心理素质会被击溃,会被逼得抓狂。 “喂!你怎么走了啊?你回来啊。” 猛的顿住身形,李青曼暗中攥紧了拳头。她发誓,如果不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对手,她绝对会冲过去狠狠地揍他,揍到他再也不能说话为止。 虽然觉得他不是坏人,但她相信,他绝对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 在她威胁他时他能做到淡定自若,气息没有一丝的紊乱,这样的人,要么是白痴,要么就是隐藏得极深,深不可测,而他显然属于后者。他所表现出来的天真,那是完美的伪装。而且,会躲在暗处偷窥,这已经证明他不是一个好人。 “喂!李青曼,你回来。”夜无殇往前跨了一小步,看上去竟有些像在跺脚撒娇,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李青曼的神经突然炸毛了。回转身,目光阴鸷地盯着那个一脸委屈的人,她快步走了过去,直接将匕首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谁派你来的?”既然知道她是李青曼,那就不是简单的路过了…… 僵硬地笑了笑,夜无殇抬手指了指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你能不能先把匕首放下?” 他虽然知道她杀不了他,但这种被人用匕首威胁着说话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别乱动!快回答我的话!”李青曼没有放开匕首,反而又往前递进了一分,只要夜无殇稍微一动,马上就能见血! ------------ 第46章 黑心无赖 夜无殇装无辜地眨眨眼,“回答什么?” “别跟我装傻!快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有什么目的?是谁派你来的?” “哦!”夜无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啊,我正好路过,看到院子里挺热闹的,就停下来看戏了,没有人指派我。”这世上敢指使他做事的,也只有三个人。 路过?从天上路过?这些人都是牛人,惹不起的。 “真的只是路过?”敛了敛心神,李青曼再次认真地问道。但相比刚才,她的语气明显软和了不少,脸色也没有那么阴沉。 “嗯。” 见夜无殇点头,她慢慢放下了匕首,再度转身往回走。 是她多心了吧?这个人应该是真的无聊了。因为恰好路过,又正好撞见院子里上演的好戏,这才停下来免费看了场戏。而他知道她叫李青曼也很正常。 她是东阳国的傻后,有关她的各种传闻必定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一看她这体态样貌,就算不认识她的人也会知道她是谁了。 天下间,长成她这样,又是在丞相府内的,绝对只有她一人。 “喂,你怎么又走了啊?” “既然戏已经看完了,你也该走了。”李青曼头也不回地说道。这种会功夫又不知道底细的人,她还是少招惹为妙。 “你再陪我说说话啊。”和她说话挺好玩的。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突然想到了什么,李青曼回头嘱咐了一句:“我不傻的事情最好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她可没有忘记还有皇帝和太后那两个人物存在,在弄清他们当初立她为后的目的之前,她可是得小心防范着。 夜无殇挑了挑眉,“你还要继续装傻?”难不成装傻也会装上瘾? “装不装傻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李青曼继续往前走。 “谁说与我无关了?假如我不小心给说了出去,你不是应该找我报仇的吗? 所以啊,你应该多和我聊聊,尽量打探关于我的消息。否则,将来你找谁报仇去?”夜无殇慵懒地环抱着胳膊,脸上的笑容是那般的温和灿烂。 听得这话,李青曼直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回身挫败地盯着那个悠闲的人,她伸手指向大门。 “这位公子,我说你有完没完?大门在那边,或者你直接从天上飞走,没人会拦着你。”她这是做错了什么?居然遇到这么一个黑心的无赖,非要逼得她发疯才肯罢休。 可怜如她,功夫不及他,没办法敢他走,只能等他待腻了自行离开。她这辈子从没这么窝囊过,她真的好想杀人。可她知道,以她现在的能耐,一旦她出手,率先没命的便是她。 一个不是好人的人,能容许她威胁他两次,这已经是极限了。再有第三次,她绝对活不了。 夜无殇委屈地撅嘴,“你很讨厌和我说话吗?” 挫败地喟叹一声,李青曼无奈道:“公子,你行行好,拜托你饶了我成不?你这样我会疯的。大门在那边,你走好,恕不远送。” ------------ 第47章 第一楼 夜无殇脸上的委屈更盛,细看之下,那双如幽潭一样的眸中竟有盈盈水光在闪动。“你真的这么讨厌我?我长得很丑?” 他就不明白了,别的女人见了他都是巴不得直接挂在他的身上,她倒好,一直在撵他走,好像他长得很吓人似的。刚才她不是也被他的皮囊迷惑住了吗?真是奇了怪了。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底的波动,李青曼用她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公子,你长得很帅很英俊,是我见过的最最好看的男人。可是呢,我和你真的不熟,我和你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我要回去换衣服,你不换没事,我不换可是会生病的。 再者,青姨的早点估计快做好了,你若是再不走,等她来了,你可是会被她发现的。 你的武功虽然不错,但这里毕竟是相府,还是女眷住的地方,倘若事情闹大了,被你的朋友知道你在这里逗留,你面上也会不光彩的。” 听到从后院而来的脚步声,夜无殇感动地眨了眨眼,状似深情地说道:“真的?你真的这么关心我?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我以后再来看你。” 说完,一个跃身,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梧桐苑内。 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想着他临走前说的话,李青曼嘴角狂抽。 以后再来看她?她怎么这么倒霉?竟然遇上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啊。 “小姐,你衣服怎么湿了?”正当李青曼兀自抓狂间,夏青的声音忽然响起,让她不得不恢复冷静。 “没事,刚才看到池塘里的锦鲤很漂亮,就忍不住下水玩了一会儿,我现在就去换衣服。青姨先等我一下,我洗漱完马上就来陪青姨用早点。”说完,她立马快步跑开了。 看着她跑开的身影,夏青莞尔一笑,心底流过道道暖流。 现在这样真好,小姐比以往笑得多了,她也觉得开心,想必夫人在天有灵见到小姐这样也会觉得开心的。 …… 汴京城是为东阳国国都,再加上地处南北交通要塞,相较于周边地区自然是要繁华许多。 是以,即便已经进入初夏,除了正午烈日当空之时,其余时候大街上俱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而在汴京城最大的酒楼第一楼内,但凡是临近用膳时间,总是宾客盈门,座无虚席,生意好得不得了。 喜爱这里菜式的老主顾,总会提前到这里占位,叫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等到肚腹饥饿,再点上自己喜爱的菜肴,来上一壶小酒,快意无边。 此时,因为时间尚早,一楼和二楼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在品茗聊天,相较于热闹时,倒显得有些凄清了。 在三楼的一间厢房内,两个男子相隔茶几坐在软榻上,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沉着内敛,一个身着月华色长袍,清冷如玉。两人的气质虽完全不同,却都有不输于彼此的风华。 把完脉,收回手,青衣男子问道:“王爷,你最近觉得身体如何?可有感觉到异样?” ------------ 第48章 改日再会 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如玉男子清冷地回道:“最近还好。” “如此甚好,上回我给王爷的药还有吗?” “还有一些的。” “这是我为王爷配制的新药,配方有所改动,王爷可以试试。”说着,青衣男子从一旁的药箱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到了如玉男子的手中。 “劳烦楼澈兄了,为了给我送药,特意从楼兰大老远的赶来。” 唤作楼澈的青衣男子浅浅一笑,那笑容犹如初春里的暖风,化开他脸上的冷硬,别样生辉。 “王爷言重了。殇正好要到汴京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而我也想看看东阳的风光,便和他一同来了,谈不上特意。” 正在这时,从大开的窗户外飞进来一个人,旋身落地,动作行云流水,自带着一股洒脱。 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抬起头,瞧见屋里的人,男人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咦!瑾也在啊?” “殇,你这是去哪里了?昨晚你可是一夜未归。”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楼澈忽而板起脸来,神情中有着淡淡的严肃。 “我去皇宫里兜了一圈。”莞尔一笑,夜无殇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会引来怎样的惊涛骇浪。 “你……”心里有些气愤,楼澈恼怒地瞪了夜无殇一眼。见旁边的人神色无异,他暗含警告地说道:“殇,话可不要乱说,私闯皇宫的罪名可不小。” 大步走向房中的摇椅享受地躺了上去,夜无殇闭上眼悠悠然道:“师兄,你不用紧张。你看,瑾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再说了,我只是去看风景,看看东阳国的皇宫有什么特别之处,又不是进去杀人放火、杀人劫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怎能这样说话?皇宫岂是随便让人看的?”楼澈无语。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师弟,而且还是义弟,说话也不知道轻重。 看了暗自生气的人一眼,南宫瑾淡淡一笑,话语中有着释然。“楼澈兄不必介怀,殇说得不错,他只不过是去看看,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 更何况他心里十分清楚,殇若是要去哪里,没人能拦得住。皇宫里那些身手平平的侍卫,在他们师兄弟二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况且殇确实没有恶意。 而且,除去那道锁住自由的宫墙,除却那些让人手脚发寒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皇宫……真的什么也没有。 “呵!师兄你瞧,我不是说了没事吗?” 见南宫瑾无意追究,楼澈的面色这才软和了下来。只是,对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他只剩下无奈。 目光流转间,瞥见夜无殇留在地板上的鞋印,再看他明显湿透的鞋子和湿了一大截的外袍,楼澈不由得眉宇紧蹙。 “殇,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只是到皇宫转转吗?你的衣服怎么湿了?莫不是和宫里的人交手了?” 衣服?睁开眼,扫了扫自己的衣着,夜无殇恍然大悟。“你们先聊,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李青曼……真是有趣,改日他再去拜访拜访。 ------------ 第49章 事有蹊跷 不多时,一身清爽的夜无殇重新出现在楼澈与南宫瑾眼前。惬意地躺上摇椅,明眸紧闭,他状似随意地问道:“瑾,你所认识的李青曼是个什么样的人?” 放下手中的茶杯,仔细想了想,南宫瑾客观地做出评价。“痴呆憨傻,经常受到各宫娘娘和太监宫女们的欺负。” 看着夜无殇悠然自得的模样,楼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殇,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李青曼的事情来了?”以他对殇的了解,殇是不会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 “没什么,只是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传言,想向瑾证实一下,看看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那个黑心的丫头竟然能够忍受别人的欺负?他还真是不信。想想昨日和今早看到的情形,她绝对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难道,以前的她是为了委曲求全,明哲保身?如今既已被废,所以便不再打算任人欺压? “对了,瑾可知道南宫宣当初为什么要立她为皇后?”仔细想来,南宫宣的这一举动很可疑。 “好像是因为太后与她的生母是好友,太后为了照顾好友的遗女,这才将她接近了宫中。” 摇晃着的摇椅忽然顿住,片刻过后,又恢复了它原本晃动的频率。那张眼帘紧阖的脸上,嘴角牵起一抹极为清浅的弧度。刹那间,明眸睁开,里面幽光闪烁。 “瑾,你不觉得事有蹊跷?”照顾好友的遗女?鬼才相信!他不相信南宫瑾没有觉察到这其中的奥妙。 若说从前,他绝对不会对皇家的私事感兴趣。不过现在,他倒是对那个装傻的李青曼有点兴趣。她那么腹黑精明,应该也察觉到其中的不简单了。 南宫宣是什么人?杀伐果断,心思深沉,还极有野心。一直盯着他的船运不放,倘若不是负责船行的人上上下下全是他精心挑选的好手,怕早已被他夺了去。 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任由太后为他安排女人?还是……还是那么一个难以入眼的人。恐怕,他是在盘算着什么。 “殇,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管朝堂的事。”淡然地垂下眼,南宫瑾的声音冷淡平静。 见南宫瑾如此,夜无殇浅浅地笑了。 还真是一个清冷的人啊,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他很好奇,到底有什么事能打破这个清冷王爷面上的平静? 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会儿,楼澈突然岔开了话题。“王爷,雨季快到了,你还是准备一下北上吧,待在汴京对你的身体不好。” 南宫瑾低垂的目光微滞,心底有着小小的感慨。雨季又要来了?时间过得真快…… “反正王爷也没什么事,再过些时日我和殇也要回楼兰,不如王爷和我们同路?”楼澈好意地提议道。 对于南宫瑾这个朋友,楼澈是很重视的。他认为南宫瑾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冷淡了,对什么事都看得太淡。当然,他心里明白,这一切和南宫瑾自幼所处的环境脱不了干系。 每个人心中都有别人无法触及的心事,他不好多问好友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帮助好友,无论是在医术上还是在其他方面。 沉吟了片刻,南宫瑾终是点了点头。“好。” 他在汴京的确没什么事可做,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离开了,倒也自在了。 (吼两声,收藏收藏……推荐推荐!) ------------ 第50章 身世之谜(1)(加更) 相府,晚膳时分。 瞅着少了几人的饭桌,李筠霖淡淡地问道:“仲文,你大娘和五娘呢?” “孩儿也不知道,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她们了。” 膳桌的尾端,六夫人嗤笑出声:“两位姐姐怕是不敢出来见人了。” 闻言,李筠霖眼露疑惑。“怎么回事?” 其余不明所以的人也将目光投向六夫人,静等着她道明原委。 明媚的水眸扫视了一圈,六夫人浅笑道:“今儿个我在府内散步的时候,一不留神便走到了梧桐苑,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 眉宇微锁,李筠霖的目光渐渐变得幽邃。梧桐苑……她们去那里做什么? 听到梧桐苑,二夫人和三夫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已经过世的水依然。抬眼偷偷地瞧了瞧李筠霖,瞧见他神色的变化,二人俱是抿紧了唇。 三夫人身旁,李仲业垂下了头,被长长的睫毛遮住的星眸闪烁不明,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六夫人尚未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听见两位姐姐一直在哭喊求饶,估计是她们不小心惹怒了青曼,身上带伤了。” 她倒要看看,一向以端庄严谨示人的大夫人被人知晓做了这么不光彩的事,以后还敢不敢那么臭摆架子。 然而,六夫人预料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众人在听完她的话后,只是继续安静地吃饭,气氛很是沉闷。 见李筠霖反应平平,神情似乎还有些恍惚,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她对大夫人的反感不免又深了一分。 …… 凉风徐徐,阵阵梧桐的清香飘荡在风中,调皮地窜入人的鼻息,扰乱人的心神。 杂草丛中,蟋蟀与青蛙蟾蜍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响应着,让人在感到舒心的同时,又有一点紧张烦乱。 漫无目的地漫步着,又或者是心底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李筠霖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梧桐苑外。 熟悉又陌生的梧桐之香,记忆深处曾让他牵肠挂肚的墙垣庭院,还有那道出尘脱俗、清雅迷人的身姿……这个曾经属于他和她的地方,他已经有十七年没有来过了。最后一次,是来送她。 “依然……”回想着曾经的回忆,眼眸微眯,李筠霖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 待思绪回笼,犹豫了一会儿,他最终抬脚跨进院门。看着在昏暗的灯火下熟悉无比的景物,他的心绪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经过池塘,瞥见有着两人美好回忆的石桌和石凳,李筠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仿佛看到了水依然陪他作画的画面。 然,待他伸出手,眼前的幻象随之破灭,余下的,只有指尖触及的清凉的空气。 挫败地收回手,转过身,看着清冷的庭院,他由心生出一种无力感。目光游移间,扫到某间房内在烛火下迅速晃动的人影,他身形一滞。 是青曼……不知道她认不认得他。在她的认知里,他会是怎样的存在?倘若没有发生意外,她没有变傻,她会恨他吗?会?或者不会? ------------ 第51章 身世之谜(2) 房间内,李青曼正在练习散打,时而左勾拳右勾拳,时而左踢腿右踢腿,整个人是汗流浃背、酣畅淋漓。直到衣衫尽湿,她这才停了下来。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用自制的皮尺量了一下腰围,见皮尺的刻度明显比昨日小了一点,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放下皮尺,转身朝房门走去,她打算烧锅热水好好地泡个澡。然而,门一打开,瞧见立在院子里的身影,她立时僵住了。 李筠霖……他真的来了?她现在该怎么做?主动上前与他打个招呼?假装没看到他继续去厨房?又或者,直接退回屋? 虽说她有事情需要向他证实,也猜测到他可能会来,可是,当他真的来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但仅仅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父亲,而非她这抹来自异时空的幽魂的父亲。 何况在过去的十九年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个傻子,他从未关心过她,她从未从他那里体验到所谓的父爱。 换句话说,无论是从前的李青曼还是现在的她,对他都是陌生的。 李筠霖也没有料到李青曼会突然出来,看到呆愣在门边的人,他的身形有些僵硬,思绪也有些混乱。 他该怎么办?要不要上前?或者直接回去? 就在二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木门打开的嘎吱声划破了冷硬的空气。看到院子里的人,从房里出来的夏青面色一惊。“老……老爷!” 悄然呼出一口气,心绪恢复镇定,李筠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来到院子里,夏青微微有些局促。“老爷……你是来看小姐的吗?” 小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恐怕是记挂着这位父亲的。小姐的身世……她要不要告诉小姐真相? 清润的目光扫了扫李青曼所在的位置,动了动嘴唇,李筠霖终是点了点头。 瞧见他的动作,李青曼微僵的身形慢慢放松下来,平静地注视着他,在心底寻思着如何从他那里问来实话。 他和水依然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不是她多疑,而是种种迹象让她不得不怀疑。 如果她是他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他何以做到那般绝情?他这会儿会来看她,就证明他不是一个完全无情的人。如果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又是谁?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目光在李青曼和李筠霖之间来回流转了几圈,咬了咬唇,在心底权衡了一通,夏青沉声问道:“老爷,你对夫人……你还怨恨夫人吗?” 关于身世,她还是告诉小姐为好。毕竟,夫人临终前曾交待过她,等小姐长大成人以后,便可以告诉小姐一切,现在也是时候了。如果不说,只怕小姐会在心里怨恨老爷。 李筠霖身形微震。恨?他恨依然吗?他曾经问过自己无数遍,自己与依然之间到底是爱还是恨。 是因为爱,所以才会心有妒忌,所以才会放不开。到最后,换来的却是阴阳两隔。 ------------ 第52章 身世之谜(3) 扶住门框的手不自觉地施力,李青曼全神贯注地听着夏青和李筠霖之间的对话,就怕一时失神遗漏了重要的信息。 偷偷瞧了瞧李青曼的神色,夏青继续说道:“其实,夫人心里很苦。 她本就性子恬淡,不喜言语,有什么事通常都是藏在心里。对于小姐的到来,那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夫人原来的丈夫命短福薄,而她的公婆又认定她是个克夫之人,绝情地将她赶出了家门,夫人也是在嫁入相府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小姐。 都说骨肉相连,夫人又是个心善之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怎么舍得拿掉? 老奴知道,夫人没错,老爷也没有错,你们都有自己的坚持,错的只是造化。” 听完这番话,李青曼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随之而来的,是释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真的不是他的女儿。呵呵!如此也好,她无需在意他与她之间的血缘关系,也不用为那逝去的娘亲讨回所谓的公道,等时机一到,她就会带着青姨离开。 眼含轻笑,李青曼轻松怡然地往厨房的方向去了,徒留下李筠霖深邃如墨的眸子在夜色里闪耀。 依然……最终,是他辜负了她。他的爱……有些狭隘了…… 缓慢地转过身,心底各种思潮翻飞,李筠霖缓步离开了…… 风温柔地吹拂着,轻柔地抚过耳际,调皮地卷起发丝,挠得面颊痒痒的。 站在光线昏暗的回廊尽头,望着不远处的梧桐深院,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瓷瓶,李仲业踌躇不前。 他到底该不该把这药给送进去?大娘和五姨娘她们那么多人,也不知道青曼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她和青姨才刚从宫里回来,应该没有备药。可是,就这么进去,会不会显得很唐突? 这么多年来,她们一直受到绮香和锦绣的欺辱,而他从未站出来为她们阻挡,现在才送上自己的关心,是不是显得多余?说不定,青姨已经恨透了相府的人,根本不想见到他。 正犹豫间,忽听前方有脚步声传来,李仲业一怔,随即慌忙躲到草坪里的大树后,藏在暗处观察来人。 待看清走近的人,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惊讶。等那人跨进回廊,再慢慢绕远,他这才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爹来梧桐苑做什么?来看青曼?还是来责问青姨的?梧桐苑里那么安静,青姨和青曼想必没事。只是,爹刚才的神情……好复杂,他还是第一看到爹露出那样的表情。透着后悔,亦透着深思。 攥紧手中的瓷瓶,李仲业最终悄然离开了,只留下淡淡的气息随风飘荡,消散于无形。 …… ***喜欢本书就请点击下方【收藏此书】,再点击【推荐此书】,谢谢大家!*** ------------ 第53章 成就霸业 两日后,汴京城迎来了入夏后的第一场雨,这让经历了几日燥热的人们倍感舒心,也让久历干涸的泥土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养心殿内,盯着宣纸上墨迹尚未干透的一串墨字,正在练习书法的南宫宣目光渐渐变得幽邃暗沉。 蔓草青青,栖于梧桐。涅槃重生,光华四射。惊才绝学,睥睨天下。万凰之王,可统三国。 这是七年前了无大师留下的话语,了无大师曾经暗示,只要得到了这个命格为万凰之王的女子,他便可以一统三国。 可惜的是,了无大师只说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却未告诉他和母后这个女子身在何方,姓甚名谁。 而自那以后,了无大师也凭空消失了,任他派出去的人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想探问更多的消息却无从下手,只能根据了无大师留下的四句话臆测推断,命人暗中查访。 这些年来,无论是官家小姐还是富商千金,甚至是平民之女,但凡是登记入户的六岁以上的孩童,他一个也没有落下。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李青曼的存在,无论是她的名字还是她所住的地方,似乎都与这四句话有所关联。可是,她偏偏是个痴儿,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傻子可以助他统一天下。 只是,奈何他苦苦寻觅了四年,除了她,他再没有找到任何能与这三十二个字扯上关系的人,直到现在也没有。 如今,他也只能祈求她就是了无大师所指的那个人,可以助他一统天下,成就霸业。 收回思绪,放下手中的狼毫,南宫宣冷声吩咐道:“小喜子,去把刘统领叫来。” 五天了,她已经回相府五天了。五天的时间,足够让她放下防备,露出破绽了。 不多时,在小喜子的安排下,宽敞的养心殿内只剩下南宫宣和刘统领。 “刘墉,你派人到相府去候着,密切注视皇后的一举一动,每晚回宫向朕禀报皇后的情况。” 末了,南宫宣不忘补充道:“切记不要让皇后发现有人在监视她。” 他还不能确定她到底傻不傻,也不知道她隐藏得有多深,一切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免得打草惊蛇。 刘墉一怔,随即领命:“皇上放心,微臣会吩咐下属小心行事。” “好了,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躬着身子,刘墉恭敬地退了出去。待离开养心殿,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皇后?皇上居然还称呼李青曼为皇后,还派人监视她的日常行为?这事太奇怪了。到底是皇上挂念那个傻子,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想不明白,刘墉摇了摇头便加快步伐办事去了。 ------------ 第54章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相府梧桐苑内,闲适地躺在软榻上,李青曼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了解着这个世界。 从屋外进来,看到李青曼悠然自得的神情,夏青随意寻了处空位坐下,心里一阵琢磨。 自从那晚过后已经过了两天了,小姐一直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问,如此反常倒让她有些不安了。 “小姐,你不问我夫人的事吗?你的身世……” 抬起头,瞧着夏青欲言又止的模样,李青曼浅浅地笑了。 “青姨,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你自然会说,我何必要问呢?”她可不喜欢强人所难。 怔了怔,垂眼酝酿了一会儿后,夏青道出了那段被尘封的往事…… 水依然本是雪族长老之女,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雪山中,因为向往外面的世界,便告别了自己的亲人,独自去到了西越国。在那里,她邂逅了她的第一任丈夫,情投意合的二人很快结成连理。 可惜的是,那个男人福薄命短,刚成亲两个月就过世了。她的公婆认定她命中克夫,是个不吉利的女人,绝情地将她赶出了家门。 也许是命中注定,她很快遇上了李筠霖。李筠霖怜她惜她,不在乎她嫁过人,将她娶为了四夫人。两人的感情本来很好,直到她发现自己有了前夫的孩子。 李筠霖不介意她嫁过人,但介意她生下别人的孩子,执意要她打掉腹中的胎儿。她不肯,两人的关系从此急转直下,直到她去世。 至于夏青,她本不是相府的丫鬟,是水依然嫁入相府后从街上买回来的,孩子的事,也是水依然临终前才告诉她的。 听完整个故事后,李青曼沉默了。 对于那段过往,对于李筠霖,她无权评论他的对与错。她只能说,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年轻有为的他,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地位,那份男人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让步。 他当初或许是爱水依然的,可他不爱她腹中别的男人的孩子。他能让水依然生下她,还让她以他女儿的身份留在相府,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然而,因为他的爱不够包容,注定他最终失去了水依然。 至于雪族……雪族女子在出嫁前脸上都会有不同形状的红斑,那是清白的象征,那她脸上的这块斑……并不是不能消除咯…… “小姐,你恨老爷吗?”说完所有,看着李青曼平静无波的面庞,夏青试探地问道。 收回思绪,李青曼神色平淡。“不恨。我为什么要恨他?” 确定她不是在说笑后,夏青松了口气。“小姐不恨老爷就好。夫人临终前唯一担忧的便是小姐知道身世后会心生怨恨,会把她的死归咎在老爷身上。 我跟在夫人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看得出来,夫人其实很爱老爷,至于老爷…… 唉……这一切都是命。夫人说命中能有小姐她很高兴,她希望小姐这一生都能快快乐乐的。” 李青曼眼眸微眯。命吗?或许吧。只是,水依然认命,她却不会认命,她的命运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嘿嘿!女主脸上的斑可不是永久的哦,亲们可期待女主变美?如果期待,请跟下去,知秋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鉴于收到了可耐的*好多肉肉*童鞋的红包和礼物,知秋心花怒放,决定加更,时间在7点12分左右。可耐的亲们想知秋多更新,那就多收藏,推荐。) ------------ 第55章 有人!(礼物加更) 见自家小姐静默不语,夏青也不好多说什么。无意间瞥见李青曼手中的书,她惊讶道:“小姐,你能看懂?!” 李青曼一怔,随即讪讪地笑了。“我瞧见书架上有不少书,便随意挑了本书瞧瞧。本打算借着这书识识字,可这些字看上去长得都差不多……” 说着,她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感慨。蓦地,她话锋一转,期待地看着夏青。“青姨识字吗?” 如果青姨识字,她便可以让青姨读给她听。如此一来,她在搜集信息的同时,还能不让青姨发现她本来就会识字…… “小姐说笑了,青姨哪里会识字。”听得李青曼的话,夏青莞尔一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有几分悲凉。 如果夫人不是那么早过世,小姐也可以像五小姐和六小姐那般请教书先生来教习,小姐这一生……也可以有个好盼头,只可惜…… 小姐往后可怎么办?难道一辈子都要待在这梧桐苑中?这太委屈小姐了。 如果小姐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她还可以去求老爷。凭着老爷在朝中的地位,一定可以为小姐谋一门好亲事,毕竟小姐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小姐也不傻…… 将夏青神色中的哀戚之色收于眼底,略微思忖,李青曼便猜了个大概。静默了片刻,她岔开了话题。 “青姨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当初她千方百计想要离开皇宫,不曾想南宫宣竟突然把她废了,还将她送回了相府。对于相府这一大家子,曾经唯一让她惦记的,便是李筠霖与她之间怪异的父女关系。如今既已知晓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她连最后的那份牵绊也没了。 夏青微怔,眉宇间泛起淡淡的困惑。“想去的地方?小姐的意思是……” “青姨,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现在,我们已然离开了皇宫,相府的人又嫌我们碍眼,我们何不就此离开,去外面游山玩水?” 夏青凝眉,“小姐……想好了吗?小姐确定?” 只要是小姐确定的事,她都会支持,何况她也希望小姐能到外面开开眼界。说不定,小姐真能遇到那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嗯,我确定。只是,我对外面不熟,只知道这个汴京城的存在。所以,我这才想问问青姨的意见。如果青姨有好去处,那我们就去那里。” 这个世界的文字和汉字的繁体字差不多,她基本都能看懂。可是,这里的书不像现代的旅游杂志那般方便,她从字里行间了解到的,也只有零星的几个地名而已。 “小姐……我也没有出过远门。” “这样啊……那等离开相府后我们再决定去哪里好了。再不然,等出了汴京城,我们随便挑个方向,走到哪里算哪里。” “也好,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小姐开心,她一切都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青姨先在这里歇会儿,我到隔壁活动活动。”微微一笑,李青曼放下书便起身离开了厢房。 然而,跨出房门,刚一转身,她便瞥见余光内有一道影子快速晃过,不由得心神一凛,有人! ------------ 第56章 看谁玩得过谁 迟疑着调转方向,再细细看去,刚才人影晃过的地方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心下纳闷着,透着凌厉和疑惑的目光扫过地面,李青曼渐渐眯起了凤眸。 今早下了一点雨,院子里的泥土很是松软。在回廊尽头处的花坛里,那里清晰地印着凌乱的脚印。以鞋印的大小来看,她敢肯定不是青姨的。 会是什么人呢?肯定不是那天的那个白衣男子。如今,她和他也算是勉强认识,他要来,自然会在青姨不会察觉的情况下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面前,不会这么躲躲藏藏,鬼鬼祟祟。 站在原地忖度了片刻,李青曼最终转身继续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来人的身份定不简单,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她不会采取主动攻势。不然,非但抓不住那个偷偷摸摸的灰影,还会打草惊蛇,再也没有机会弄清谁是真正的幕后指使。 可是,敌在暗她在明,她现在的身手又不怎样,她该怎么揪出这个灰影?而且,灰影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对她和青姨构成威胁? 进入客房,随手关上门,李青曼随即将腿放在桌上开始压腿。在不知是第几次弯腰时,她猛的顿住了身形。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和南宫宣有关?想想,除去相府,她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就是她曾经待过的皇宫。她的挂牌夫君和婆婆,这两个人,嫌疑可是最大。 只是,他们如此密切关注她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他们花心思关注的?还有,她该怎么摆脱他们的掌控?这种被人暗中监视的感觉让她非常的不爽。 发现窗外好似有影子在晃动,李青曼冷静地收回了腿脚。 现在,她最好依旧装疯卖傻。即便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保持原状无疑是最好的办法,直到她完全脱离他们的掌控为止。 心中这样思量着,李青曼又离开了客房。开门关门间,瞥见躲向转角的灰色身影,她不禁在心底偷偷地冷笑。 玩躲猫猫?哼!这样的把戏在二十一世纪早被玩烂了,想和她玩?她就陪他们玩,看谁玩得过谁! 慢步走向院子,眼看就要靠近池塘,她突然转过身体。躲在转角的灰影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转身,隐藏的动作一时慢了,被她逮了个正着。 “啊……有贼啊!啊啊……”李青曼故意放声尖叫,分贝之高,吓得屋里的夏青身体一抖,连忙跑了出来。 慌忙逃窜的灰影则是被她的叫声吓得脚下不稳,失足从房顶滚到了后面的院子,传来一声闷响。 ------------ 第57章 他来做什么 快步奔向蹲在地上尖叫的人,夏青紧张地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捂着头,李青曼浑身直哆嗦。“青姨,有……有贼。” “贼?”扭头仔细地将四周打量了一番,夏青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回过头,看着自家小姐异常的举止,她不禁心生几分担忧。 “小姐,你没事吧?”不会是……又傻了吧? “青姨,方才我看到贼了,贼走了吗?”怯怯地露出脑袋,李青曼害怕地四下张望,臃肿的身躯因为惧怕而瑟瑟发抖,那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重新趴回屋顶的灰影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眼露惊恐、蹲在地上害怕得发抖的傻胖子,心里一阵鄙夷。 傻子就是傻子,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派人来监视她,有监视的必要吗? 正在这时,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到梧桐苑探望的李仲业在听到院子里传出的尖叫后,快步冲了进来。 见有人来了,为了谨慎起见,也因为心里着实厌恶这份差事,灰影暂时悄悄飞离了梧桐苑…… 来到李青曼身边,看着她受惊的样子,李仲业一脸关切。“青曼,你怎么了?”见她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他转而问一旁的夏青。 “青姨,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犹豫了一下,夏青如实回道:“小姐说她看到贼了。”小姐这会儿的举动很失常,无论如何,她得先配合小姐。 贼?李仲业心头一惊,谨慎地往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毫无异常后,他紧蹙的眉宇这才放松下来。 “没有贼啊,会不会是青曼看错了?” 闻言,李青曼心里一阵腹诽。看错?真当她是白痴啊!她刚才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贼人飞身上了屋顶,也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响。 可惜她不懂轻功,追不上那贼,而她也不想让幕后主使发现她已经不傻了,不然的话,她一定会追过去将那贼人给揪出来。 佯装惧怕地往周围瞧了瞧,站起身,李青曼怯懦地说道:“刚才我看到一个穿灰衣服的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那边,好像要进屋偷东西。不过,这会儿好像已经走了。” 李仲业并不相信她所说的,只当她是看花了眼。然,为了让她安心,他违心地安慰道:“贼已经走了,被我们的青曼吓跑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李青曼天真地笑着,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将李仲业扔出梧桐苑。 吓跑?他是在拐着弯说她长得吓人?真是不会说话!还有,他来这里做什么?她和他可是不熟,她可一点也不欢迎他。 (童鞋们,不要忘了推荐哇,晚上有二更哟~) ------------ 第58章 淡薄兄妹情(二更) “嗯,真的。所以,现在已经没事了,青曼不用害怕。” 轻柔地揉了揉青曼头顶的发丝,李仲业柔声说着,眼底流淌着青曼从未见过的温柔。 李青曼一愣,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心底一阵疑惑。 他这是做什么?干嘛摸她的头?弄得和她关系很近似的。据她所知,在她进宫之前的十六年里,他和她可没有什么来往。 悬在空中的手摸了个空,李仲业动作一僵,心头有些难过。 虽然青曼什么都不懂,却打心底里排斥他。他们明明是兄妹,却堪比路人。这种感觉……真的让人觉得悲凉。 这就是身在富贵人家的悲哀吗?纵使身份高贵,锦衣玉食,却失了普通人家最平凡的亲情。 也是,都怪他自己。早些年,倘若在青曼受到欺负时他站了出来,情况或许就会大不相同,青曼和他之间也许就不会如此生疏。 “三少爷,到屋里坐坐吧。”眼看自家小姐一直装傻,夏青只好站出来主动招呼。 笑了笑,李仲业将心中的伤感压了下去。 “不了。刚才我正好在附近散步,听到梧桐苑里有动静便有些担心。既然已经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青姨和青曼。” 说完,对着青曼温和一笑,李仲业便转身离开了,身形在微风中看上去有些孤单落寞。 看着李仲业渐渐走远的背影,回想起他刚才对自己露出的笑容,李青曼心头有些怪异的情绪晃过。 待李仲业的身影消失,夏青低声问道:“小姐,你刚才……” “青姨,你随我来。”收回视线,李青曼率先抬脚往后院的方向走去,心底闪过坚决。 即便李仲业是好人,是真的想关心她和青姨,但既然她已经决定离开相府,离开汴京,那她就不会再与相府的任何人扯上瓜葛。 她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处处留下牵绊。既然要走,那就要走得彻彻底底,以免将来落下把柄受制于人! “青姨,你看。”来到屋舍的后面,李青曼指着草坪里明显被什么东西压过的痕迹说道。 有些事,用说的没用,必须拿出真凭实据让人信服。所以,她才会带夏青来这里,来现场看个实在。 “这……”夏青心头一紧。真的有贼来过,她还以为是小姐看错了。 收回手,李青曼沉声道:“青姨,我刚才确实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在监视我们。” “监视?!”怎么会这样? ------------ 第59章 他不会来了 “青姨,不管暗处的人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往后我们都得更加小心了。” 转过身,李青曼慢步往回走,边走边道:“青姨,闲暇的时候你可以收拾一下包袱,不用太繁琐,带上必要的盘缠和三两套换洗的衣服就成。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离开。” 现在,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那她也该开始准备了,她可不想乖乖地任人宰割,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只是,现在的她……单靠自己的能力绝对无法安然地离开。就算能够走出相府,她和青姨的行踪也绝对时时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看来,她得借助他人之力。李筠霖,抑或其他的人。 而经过今天这么一闹,监视的人势必会收敛一些,不会看得那么紧…… 夜晚,独自坐在池塘边的石桌旁,享受着阵阵凉风的轻拂,李青曼头脑一片清醒。 为自己倒上一杯梨花酿,轻嗅着鼻尖充斥着的甘醇芳香,嘴角轻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良久,红唇轻启,她慢慢将杯中的佳酿饮入腹中。 回想起来,在现代的时候,因为任务的需要,她和其他同伴一起练就了一副好酒量。久而久之,不出任务时,每当夜色降临,她便会在自己的公寓里小酌一杯,借此打发无聊的时间,也顺带慰藉一下肚里的馋虫。 算起来,来到这里已有十天,这还是自她习惯每晚小酌一杯才入睡以来,第一次这么久没有喝酒了。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没有酒瘾,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心境有些变了,在精神上对酒精没了那种依赖。 抬头看了看天色,黑漆的夜空除了黑沉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围静悄悄的,静寂无声。 看着对面的酒杯,乌黑明亮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笑意。看来,今晚他是不会来了…… 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散发着芬芳的琼浆玉液,李青曼小口小口地咽了下去。待第二杯饮尽,凤眸中已经染上了一层朦胧,醉意微醺。 唇角微咧,她浅浅地笑了,似满足又似感慨。 梨花酿,清甜甘冽,可口怡人,只消一口便能让人上瘾,只可惜现在的她酒量尚浅,仅仅只是袖珍的两杯,脑袋就已经有些晕晕的了。 微笑着摇了摇头,拾起桌上的酒杯和酒壶,李青曼终是摇摇晃晃地返身回屋了。 (美女们看过来,知秋求收藏求推荐了,推荐多的话有二更哦,诱惑吧?快快行动,动动你们的纤纤玉指,戳戳收藏,再戳戳推荐!) ------------ 第60章 你在等我?(推荐加更) 第二晚,天色刚一变黑,李青曼同样悠闲地坐在石桌旁,一个人盯着池塘怔怔地出神。 今日天空阴沉了一天,却不想到了晚上的时候,天际竟然爬上了一轮残月。借着残月微弱的光辉,她发现池中那朵孤零零的白莲竟然异常的好看。散发着淡淡的月华,清雅脱俗,朦胧迷人。 平日里,她对花卉并没有特殊的情感,只觉得那是富贵人家表露奢华的一种方式。今日,她倒是对那朵莲花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或许是为了烘托梧桐苑的清冷,这池塘中只有一株清莲,桀骜地盛开着,张扬着属于它的精神。 水依然……这株荷花是她种的吗?每日瞧着这株荷花,她是何种心境?背井离乡,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当时到底积攒了怎样的勇气?后来,她就没有想过要回去吗? 雪族吗?是否真是一个只有白色的世界,连人心都是纯净的?青姨又对雪族了解多少? “嗯,起风了。”感受着耳边划过的清风,李青曼浅浅一笑,往日的记忆不觉间又浮现了出来。 她喜欢微风拂面的感觉,所以,她爱上了跳伞。然而,她却因此丢掉了性命,然后来到了这个时空。 她本已厌倦了杀戮,厌倦了无休止的任务,灵魂穿越,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只是,这里充满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南宫宣和那个老太后……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风暴在等着她。 其实,她要的真的不多,只希望有一片安宁的小天地让她与青姨安然地度过余生,如果没有,那她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创造十寸方圆。 收回视线,扭头间,瞥见余光内站着的白色身影,李青曼唇角轻勾,执起桌上的酒壶倒满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另一杯则是放在了自己身前。 扫了扫桌上的酒,夜无殇唇角轻扬,眼中升起一抹兴味。“怎么?你知道我要来?你在等我?”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四天了,今晚他一时兴起,便想过来看看她都在做些什么,顺便再找她聊聊……没想到她竟然在等他,他有些意外呢,甚至,还有一点……惊喜。 “呵呵!我确实是在等你。”李青曼也不绕弯子,直接实话实说。“坐下聊吧。” 嘴角微弯,眼含笑意,夜无殇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她的对面,墨色的眸子在漆黑的夜色里灼灼生辉,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可爱的美女们,知秋按照约定加更了,希望美女们每天都不要忘了推荐,么么~) ------------ 第61章 夜色无殇 拾起身前的酒杯,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甘醇的香气,他仰头一饮而尽,动作洒脱放逸。 摇晃着手中的杯子,笑看着对面的人,凤眸中有着浅浅的揶揄。“你不怕我下毒,然后对你图谋不轨?” 他何以这么大胆,难道是因为信任她?仅仅见过一次便对她投以信任,她是否太过高估了他?也许,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清雅的笑容微滞,夜无殇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你不是在等我吗?想必你有事情要找我商榷。既然事情还没解决,你自然不会害我。” 更何况,因为师兄的关系,他早已对平常的毒物熟悉不已,有毒无毒,只消一闻便可分辨出来。 李青曼但笑不语,明亮的凤眸中水光熠熠,在月光的照耀煞是迷人。 很自信的男人呢,不过,说的却是事实。这样的男人,值得让她赌一把。 怕喝醉影响正事,浅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她缓缓说道:“你来这里的时候可有察觉到附近有人?” 径自夺过她手中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夜无殇漫不经心地问道:“除了我这个不请自来的人之外,你这里还来过其他不速之客?” “昨日梧桐苑确实来了个不速之客,不过,没你这么光明正大,而是一直躲在暗处,被我发现便藏了起来。而且,今天也在梧桐苑守了一天。” 注视着杯中的玉液,李青曼说得云淡风轻。蓦地,她抬头直视对面的人,淡淡地问道:“你的名字。” 莞尔一笑,夜无殇回道:“夜无殇。” “夜无殇,夜色无殇……”眼波流转,李青曼轻声呢喃着,引得对面的人身形微微一颤,不过,她却没有发现。 “是个好名字呢。” 品味着心头的那丝怪异,神色如常,夜无殇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品着上好的梨花酿,静等着对面的人继续说下去。 视线直锁住夜无殇,李青曼淡笑着问道:“夜无殇,你很厉害吗?” “算是很厉害。”只是,他不知道她所说的厉害是指哪方面…… “你武功很高强吗?”浅浅一笑,李青曼试探地问道。 “在江湖中排名……”认真地想了想,夜无殇随即答道:“应该算第三或者第四。” 排名第一的,应该是了无大师或者他的师父老顽童。至于谁人技高一筹,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尚未亲眼见识二人过招。 至于得到师父真传的师兄和他,这些年来一直未能分出高下,可以说是不相伯仲。 ------------ 第62章 没有我怕的(二更) 第三或者第四?那就表示很厉害了。【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掂量了片刻,李青曼又问:“你的势力如何?倘若和朝廷发生冲突,你怕吗?” 其实,李青曼心里清楚,她问的问题夜无殇不一定会回答,因为她和他才刚认识,他根本没必要搭理她。 更何况,朝廷……不管是商贾平民,抑或是江湖势力,恐怕都不想与朝廷发生冲突。 而夜无殇,她尚且不清楚他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他对当今朝廷报以何种态度,只是隐隐觉得他很厉害。万一……万一他和朝廷是一伙的…… 容不得她多想了,为今之计,不管他是什么来头,她都要搏上一搏。 如今的她,即便是李筠霖的亲生女儿,以李筠霖对她的态度,她如果遇上了什么事,李筠霖也不可能会帮她。 更别说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血脉,他不可能为了她而与至高无上的皇帝发生冲突,也不可能为了她将李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抛在风口浪尖,引来皇帝的不满。 她现在就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没有自己的人脉,想要与南宫宣较量抗衡,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里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如果昨日那个鬼鬼祟祟的人真是南宫宣派来的,她和青姨只怕刚踏出相府一步便会被抓住。就算她们侥幸离开了汴京,也绝对无法避过官兵的大肆搜捕。 她若想保住自身和青姨的安宁,只能借助他人之力。而她所借助的人,必须要不畏皇权,还要有能与皇权抗衡的实力。 夜无殇……她希望他符合这两个条件,也愿意让她欠一个人情。因为,她现在认识的人只有他,能求助的人也只有他。 “朝廷?”夜无殇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未变。“呵!民不与官争,我想,没有人愿意与朝廷发生冲突。不过…… 要说怕,这世上还没有我怕的事。”夜无殇淡淡地说着,风轻云淡间自带着一股威慑人心的狂傲。 看着他,李青曼心头一震。好自信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狂妄不羁。 虽然不清楚他的来历,但这一刻,她就是相信他真有这个实力,而不是骄傲自负,妄自吹嘘。 轻抿一口杯中的酒,敛下心中的情绪,李青曼平静真挚地看着对面的人,似要看进那双明亮深邃的墨眸。 “夜无殇,你能帮我和青姨悄无声息地离开汴京吗?”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63章 三件事的交易 “你的意思是……”坦然迎视对面的人,夜无殇笑容如常,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将他的神情收于眼底,李青曼淡淡地说:“实不相瞒,我怀疑监视我的人正是南宫宣派来的,我不清楚他意欲何为,但我不想受他控制,我想离开。 而以我的能力,就算离开了汴京,想要永远避过他的耳目不被他找到自是不可能。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让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心甘情愿欠下人情的人……” 最后的话,虽觉得多余,但她还是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她现在就是在赌,赌夜无殇对她的好奇。 夜无殇今晚会来,足以说明他对她感兴趣,这是她现在唯一拥有的筹码。如果这个筹码的分量不够,那她也只能接受现实,另谋他法。 夜无殇挑眉一笑,如星的眸子晦暗不明,“哦?你怎么确定我和南宫宣不是一伙的?” 难道她就不曾怀疑过他?若说南宫宣派人监视她,他也有可能是南宫宣派来接近她的。 李青曼一怔,随即笑道:“我确定你不是。”这是她的直觉和判断力。 身为特工,除了身体素质优于常人,还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以及超乎常人的直觉。她直觉他不是会屈居于皇权之下的人。 “那你又怎么确定我有那个能力带你走,不会被南宫宣的人找到?”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除了名字,他并没有向她泄露任何关于自己的消息,她是如何确定他有那个实力的?呵呵!他愈发觉得她是个有趣的人。 帮她?不是不行,只是……会很麻烦,而他素来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若想脱离南宫宣的掌控,只怕得离开东阳国。 “直觉和信任!”李青曼斩钉截铁地抛出五个字,没有说她是根据他狂傲的态度来判断的。 “哦……”魅惑地拉高尾音,镶嵌在剑眉之下的墨眸流光倾泻,邪魅惑人。 直觉和信任吗?真是叫人惊奇的女子。 垂下眼眸,闲适地斟着酒,低沉魅惑的嗓音幽幽地飘了出来。“你要知道,我是个商人,还是个不做赔本生意的商人……” 李青曼淡然一笑,眼中滑过一丝了然。“只要你帮了我,我便欠你一个人情。如果将来你有需要,不管是什么事,但凡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帮你达成。” “一件事……”细声呢喃着,轻放下酒壶,夜无殇忽而促狭地笑道:“太少了,三件。” “三件?”李青曼微愣,随即释然。“成交!” 别说三件,如果他真愿出手相助,即便是五件事她也无话可说。不过,三件事,不知道他会让她做什么?而他,真如他所说的是个商人吗? ------------ 第64章 他期待着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含笑的眼眸轻扫了对面的人一眼,夜无殇站了起来。⑴ ⑶8看書網 “如今酒也喝了,事也说了,在下就先告辞了,青曼姑娘早些休息,至于离开的事,等在下部署好了,自然会来接姑娘。” 说完,一个跃身,白色的身影很快隐入夜幕之中,消失在李青曼的视线内。 待夜无殇走后,夏青来到了李青曼身边,温和的眸子里写着淡淡的担忧。⑴ ⑶8看書網“小姐,事情谈妥了吗?” 凝视着反射着幽光的水面,李青曼轻轻颔首,“嗯。” 很快,她与青姨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小姐,你是怎么……怎么……”犹豫了半晌,夏青仍旧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她与小姐每天都待在一起,小姐是何时与那人认识的?又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小姐昨日突然让她备酒,她好奇之下问了,只怕她到现在还毫不知情。⑴ ⑶8看書網 似是察觉到夏青的困惑和心里的波澜,李青曼淡淡地出声:“青姨,我和他的遇见纯属意外。我之所以没有和你说,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会见第二次。他会来,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 如果这里不是皇权至上的社会,如果她拥有从前的各种高科技装备,拥有从前的灵活身手,而不是身宽体胖的胖子,那么,她或许就不用畏惧南宫宣,直接带着青姨跑了。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这里的一切与她期盼中的全部背道而驰。 现在,她只希望快些离开这个地方,脱离南宫宣的监控。等离开了他的势力范围,她便可以随性而为,不再这般畏首畏尾。 …… 夜色下,夜无殇沿着屋顶一路飞行,敏捷的身姿轻盈地飘过大街小巷,一身月华白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在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一双瞳眸灿若星辰,唇角魅惑地上扬着,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李青曼……今日收获不小啊。三件事吗?他可是得花时间好好想想,看看有什么事是能让她帮上忙的。 至于南宫宣……他倒要看看南宫宣这次又在算计着什么。如果南宫宣真的打着她的主意,他一定会把她藏得好好的。 呵呵!也不知道发现她凭空消失的时候南宫宣会是什么反应,他,期待着…… ------------ 第65章 例行询问 接下来的几日,李青曼俱是正大光明地在院子里活动减肥,用草绳跳绳,做健美操…… 为了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傻子,她还刻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很夸张,让躲在暗处的人怎么看都是个痴儿在发癫。 这一日傍晚,待她傻里傻气地回屋用膳后,隐在暗处的便衣侍卫便飞身回宫了。而在他刚飞出相府不远后,一道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属下参见皇上。”回到养心殿,已换上侍卫服的侍卫恭敬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漆黑的双眸直视跪在殿中的人,南宫宣严谨地进行连日来的例行询问。“皇后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回皇上的话,娘娘和前几日一样,在院子里跑跑跳跳,身体康健。” “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已经这么多日了,不该啊。难道……她已经发现他派人监视了?所以才将自己掩饰得如此完美,没有一丝破绽? “回皇上,属下并未瞧出任何特别之处。”侍卫面上平静,心里却有着小小的不满。 身为侍卫,他的职责是保卫皇宫,报效皇上。能为皇上出宫办事,这本是一件让同僚羡慕加嫉妒的好事,不曾想,竟是要他整日监视一个傻子……这可实在算不得一件好差事,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甚至让他成为同僚们私下里挖苦嘲讽的对象。 视线一直紧锁住跪在地上的人,没有遗漏侍卫脸上一闪而逝的情绪,南宫宣面色微寒,声音里充满了冷意。“朕问你,你确信皇后没有发现你?” “这……” “据实回答!” 心神一凛,侍卫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禀皇上,除却第一日属下不小心被娘娘发现,其余时候……娘娘并没有发现属下。” 越往后说,侍卫的声音就越小,因为他分明感觉到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中伴随着一闪而逝的……杀意。 大殿内一时安静极了,良久,才听南宫宣阴沉地开口:“你将当时的详情如实说与朕听,如有任何欺瞒,朕立刻摘了你的脑袋!” “是,属下遵旨。那日,属下见娘娘进屋……” 南宫宣仔细地听着,眼眸渐渐眯了起来,直到最后,已然成了一条闪烁着幽光的缝。 贼?哼!不用说,他派人监视的事情已经暴露。这些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留着有什么用?不过,看来李青曼就是他和母后要找的那个人了。也就是说,他离成就霸业的那天越来越近了。 嘴角扯出一丝凉薄的笑意,冷冷地瞥了地上的人一眼,他沉声道:“这次朕就饶你一命,但是,听清楚了,如若你胆敢再私下隐瞒任何消息,朕决计会要了你的脑袋!” 身形微震,侍卫连忙叩头谢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好了,你退下吧,明日继续盯着梧桐苑。” “是,属下告退。” ------------ 第66章 处于劣势(1) 待侍卫离开,南宫宣踱步来到了养心殿外。遥望着天上那轮如钩的残月,他如玉的黑眸渐渐眯了起来。 惊才绝学,万凰之王?她两岁逝母,五岁落水生病变得痴傻,如果真有睥睨天下的才能,她是如何得来的? 无师自通?抑或她是神童在世,两岁前水依然便已教会她所有?又或者,她从来都不傻,这些年是她在装疯卖傻,以此韬光养晦,明哲保身? 那句涅槃重生,指的应该就是她从痴傻变得不傻吧?她是什么时候恢复心智的?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隐藏得那般完美,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她,还真不是一般的人。 重点是,她又会否为他所用?最好是能,否则,他宁愿亲手将她毁了,也不愿意看她落入别人的手中,成为对付他的利刃。 …… 梧桐苑内,李青曼和夏青饭刚吃一半,一道白色身影便悄然出现在偏厅门前。 抬眼看去,见是夜无殇,李青曼一怔,随即挑了挑眉。“你这是……”来带她们走?还是正好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似是看出她心里的疑惑,温和一笑,夜无殇自如地走到屋内的一张靠椅上坐了下来。“你们先吃饭,等天黑再准备上路。” 眉宇间的疑惑散去,她继续吃饭。然,刚吃一口,想到某个问题,她抬头问道:“你吃过了么?要不要一起吃?” 她虽是用三个交易换来他的相助,除了交易关系,她与他之间什么也不是。可是,既然他要帮她,她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 俊朗的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视线往桌上随意地扫了扫,夜无殇笑而不语。 瞧着他那用来伪装的完美的笑,李青曼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嫌弃这些菜色?” 夜无殇一怔,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异色,随即被他用笑容掩饰过去了。“青曼姑娘想必是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我若吃了,你们可就不够了。” “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李青曼故作了悟状,随即释然一笑,眼底有着无人察觉的幽光。“你放心,饭菜绝对是够的。青姨,你再拿副碗筷过来吧。” 怕她饿着,青姨每顿饭都会多做一个人的分量,实不知她现在正在减肥,食量早被她控制住了。这会儿,她倒要看看,夜无殇还怎么拒绝。 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人物,平日里自是锦衣玉食惯了,今日她偏要让他尝尝他眼中的平民食物。 或许是前世养成的认知,她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就是有些些的厌恶。尽管接下来的日子她还得仰仗他,但是,那是她用三件事等价交换来的,她可不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便矮了一截。 (美女们,喜欢此文请收藏,很喜欢请继续点击推荐,顺带透露,今日依旧有二更!) ------------ 第67章 处于劣势(2) “呃……好。【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对于夜无殇的突然到场,夏青是有些不自在的。对于他将与她们一同用膳,她更是显得拘束。可是,对于自家小姐的吩咐,她只好遵从。 不多时,她便拿着碗筷回来了。怕她失手摔了碗,她家小姐还体贴地将碗接了过去,亲自盛了饭放到空余的位置上。“咯,吃吧,吃了好上路。” 对上那双清澈透亮的凤眸,见里面一片坦然,夜无殇动作有些迟缓地坐到了桌前。 他知道,她的平静是装出来的,她今天是铁了心要让他吃下这些看上去就没什么食欲的菜肴。 若是平时,他绝对不会妥协。可是今天,在她面前,他突然没出息地发现,他词穷了。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拒绝,他在她面前完全处于下风,占不到一点优势。 谨慎地夹了一筷子还算看得过去的炒三丝,放入口中小心翼翼地咀嚼了几下,发现并不是想象中那般难以下咽,相反,还有一点可口后,夜无殇眉宇间那浅浅的褶痕这才完全褪了下去。 眼看他吃饭的动作渐渐放开,李青曼轻挑的眉梢也慢慢舒缓了下来。 夏青本来一脸紧张,既担忧夜无殇这样衣着华贵的人会嫌弃她烧的菜,也担忧他这个人到底靠不靠得住,见他的神情由最初的谨慎小心到后来的轻松怡然,她一颗紧揪的心这才松懈。 目光飘移间,仔细瞧了瞧那张俊美的脸,又看了看自家小姐,瞧着眼前和谐的一幕,夏青心头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如果,小姐将来能嫁给夜公子这样外表出众的姑爷……那该有多好…… 夜幕垂落,当相府各苑的灯火被下人点亮,梧桐苑这边已经收拾妥帖。 看着优雅落地的某人,李青曼淡淡地问道:“怎么样?信送到了么?” 将李青曼的脸色打量了一番,夜无殇魅惑一笑,“放心,信已经放到李丞相的书房里了。” 真是奇怪的人呢,与李筠霖明明没什么父女情谊,他也根本看不出她有将李筠霖视作父亲,却在临走前留下一封信…… 神色平静地转过身,李青曼拾起了石桌上的包袱。“好了,既然信已经送到,我们走吧。” 那封信,算是她报答李筠霖这么多年来收养她的生活费,从此以后,他与她便两清了,互不相欠…… “等一下。”来到李青曼身前,夜无殇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团**的东西。 瞧着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笑脸,李青曼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68章 人皮面具 “呵呵!”看着李青曼的反应,夜无殇脸上的笑容愈加扩大。对他这么警惕?警觉心倒是挺重的。 双手一边迅捷灵巧地往李青曼的脸上招呼,他一边悠悠然道:“放心,这只是人皮面具,可以遮住你脸上的红斑,不用担心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认出你。” 待贴好,仔细地审视一番,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看上去顺眼多了。” 顺眼?也就是他以前看她不顺眼咯?也是,谁让她长得丑。 说起来,这些日子她从来不敢照镜子,就怕忍不住想用砖头将自己拍死。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这张又肥又丑的脸,还有一块煞风景的红斑。 白了身前的人一眼,伸手抚上自己的左脸,用心感受着指尖下的触感,李青曼心中一阵感慨。 这面具摸上去凉凉滑滑的,轻盈得就像没有贴东西,好似真的皮肤一样。一直觉得古代的人皮面具很神奇,没想到她居然有机会亲自体验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人皮面具……人皮…… 蓦地,李青曼心中生出一股排斥。“夜无殇,这面具不会真是人皮做的吧?”如果真是人皮,那也太恶心了。 “还有,这东西不会有毒吧?”她忘了曾经在哪里听说过,这类东西好像有毒,戴这面具不会毁容或者中毒吧?她现在这张脸虽然丑点,但好歹是健康的,她可不想毁容或者被毒死。 夜无殇一愣,眼中的笑意更浓了,“放心,不是人皮做的,也没有毒,走吧。”人皮做的?亏她想得出来,谁那么恶心会去剐人皮? 不是就好。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李青曼任由夜无殇先将夏青带出墙外,再折身回来带着她翻墙而过。 刚一落地,看着眼前幽深的小巷,闻着属于梧桐苑外的气息,她忽然觉得,从这一刻起,她便是自由的,不再是困在笼里的小鸟。 盯着前面的背影,夜无殇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她……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与初见时相比,好像……瘦了不少。 终于走出小巷,待融入到人群中,看着眼前热闹不凡的景象,李青曼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只是,接触到过往的人们偶尔投来的有些直白的目光,她微微有些不爽。 曾几何时,她打人群中走过,迎来的是女人们的羡慕,男人们的痴迷。可现在……她迎来的是女人们的指指点点,男人们的不屑一顾。 果真是天壤之别啊。女人,还是漂亮一些的好。虽不求倾国倾城、颠倒众生,但至少也要达到中等水平。不然,走到哪里都要遭受人们异样的眼光,就算她心理素质再好,她也想……揍人。 ------------ 第69章 震怒(二更) 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路,一行人很快来到城外,那里,已经有人备上了一辆马车,只见夜无殇与那人交待了几句后,那人便离开了,转身进了城。 “青姨,来,当心点。”将夏青扶上车后,回头看了一眼隐在灯火下的汴京城,李青曼毫不留恋地转身上了车。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车内,待马车开始前行后,夏青小声地问道,心里微微有些期待,亦有小小的激动。 靠着车壁,李青曼闭着双眸淡淡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夜公子带我们去哪里便去哪里。” 她相信,以夜无殇的能力一定能将她和青姨安全地带到南宫宣无权干涉的地方,她一直向往的自由和随性,似乎离她已经不远了…… “呵呵!”马车外,正在驾车的夜无殇听到车内的谈话,轻声笑了。 “承蒙青曼姑娘信任,夜某荣幸之至。我们现在要前往杏花镇,往后要赶去北方的洛阳。 等到了洛阳城,青曼姑娘便可以好好考虑今后要去往哪里,西越或者北漠,又或者……楼兰城也可以。” 说完,一挥手中的长鞭,如墨的眼眸深处流光四溢,灿若星辰。 如此信任他吗?是真的信任?还是,她认为用三个条件便能换得他心甘情愿地竭力相助?有趣的女人……还有,有些发疯的他…… 不知道明儿个南宫宣发现她不见了会如何的暴跳如雷?还有瑾,如果发现他将他曾经的侄媳带了出来,那张始终平静如水的面容会不会荡起几丝波澜? 南宫宣抓狂的场面他是看不到了,瑾失去镇定的画面,他可是很期待呢…… 听得车外的话,李青曼紧闭的眼帘动了动。洛阳么?真是熟悉的地名呢。只是,此洛阳注定非彼洛阳,不是z国历史上的洛阳。 楼兰城……位于三国交界处,不依附于任何国家,独立而生的楼兰城?或许,将来她可以去看看。 …… 翌日清晨,当负责监视梧桐苑的侍卫再度来到相府,看着安静异常的院落,侍卫立即心生警觉。 飞身落入院内,敏捷的身形快速移动着,待检查完所有房间,又到后院核实了一番,侍卫的眉宇间泛起一道褶痕。 人不在了,他得赶紧回宫禀报皇上,若是晚了,只怕免不了一顿责罚。 念及此,一个纵身,侍卫翻身飞上屋顶,沿着来时的路急速奔走,直奔皇宫养心殿。 “你说什么?!人不在了?!”听到侍卫的回报,南宫宣拍案而起,一掌震碎了桌上的毛笔。 ------------ 第70章 八方追捕(三更求收藏) 感受到南宫宣盛怒的气焰,侍卫的身形不自觉地颤了颤。 压下心底的惧意,他强自镇定地回道:“启禀皇上,属下到相府的时候梧桐苑已经空无一人。 属下检查过了,卧房里床褥整齐,没有余温,没有就寝的迹象,估计是昨日夜里走的。” 太奇怪了,皇上为何会如此震怒?那个傻子有那么重要吗?后宫里随便挑个宫女出来哪个不比那个傻子强?真不知道皇上在意她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还真有点悬乎。 那个傻子到底能去哪里?自他在梧桐苑监视以来,他可是从未瞧见有什么特别的人物前去探望。就算是出门买菜,也是那个老奴独自出去,那个傻子根本没有出过梧桐苑的大门…… 唉……只能算他自己倒霉,摊上这么份苦差事,非但讨不到任何好处,还得天天看皇上的脸色。没准儿,还有可能掉脑袋。 没有理会手心传来的麻木,南宫宣面色阴沉地在案桌前踱来踱去,凌乱的步伐和紊乱的气息昭示他此刻心绪烦躁。 竟然走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离开的?她又打算去哪里?是一个人离开的,还是有人帮她?李筠霖有没有参与其中? 各种各样的疑问缠绕于心,南宫宣眉宇间的戾气越来越重。蓦地,他扭转身形,对着幽静的内殿一声冷喝:“魅影,出来!” 话音刚落,一道鬼魅的黑影瞬间从内殿闪了出来,稳稳停在侍卫身前,所带起的冷风直扑侍卫的面颊,让侍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魅影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魅影,废后李青曼已于昨晚离开相府,不知去向,朕命你带领暗卫八方追寻,务必查出她的行踪,有什么人与她同行。一旦查到她的动向,立刻派人向朕汇报。 如果留在京城的人手不够,就暂时将留意楼兰城和船运动向的人抽出部分,参与这次的行动。” “魅影领命!” “好了,你先退下吧,准备好后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遵旨,魅影告退。”话落,鬼魅的身影倏然消失在殿内,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待魅影离开,瞥见还跪在地上的侍卫,南宫宣一声暴喝:“滚出去!自行去刑杖房领五十大板!” 真是没用的东西,连监视都做不好,看着就让人心烦。 “属下告退。”躬着身子出得殿外,侍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五十大板,他还以为他活不了了。刚才那个一身玄衣的人,想想他就觉得恐怖,身上的气息冷冰冰的,好像死人一样。 是叫魅影吗?以前他就听说有这么个人物存在,没想到今日竟亲眼见到了。皇上竟然让他带领暗卫八方追捕那个傻子,看来,要出大事了。 ------------ 完整版文案 鉴于展示简介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点,再加上排版的问题,所以,亲们平时看到的简介只是一部分,并不完整,今天特意整理出来,亲们可以看看,联想联想。⑴ ⑶8看書網 “你到底要不要我?”看着身前的男人,李青曼很认真地问道。 “我……”男子语塞,眉宇间一抹浅淡的纠结。⑴ ⑶8看書網 眉梢微挑,凤眸冷了几分,“莫非你也嫌弃我脸上这块红斑?” “不是!”男子急切否认,他只是……不想她将来后悔。 听到男人的回答,李青曼软化了脸上的神色,纤纤十指开始褪去身上的裙裳。 南宫宣,他什么也别想得到! 她本是z国国家情报局超级特工,完美执行的任务数以百计。⑴ ⑶8看書網然,一次意外,她阴沟里翻船,魂穿到东阳国第一草包废物的身体里。 而这废物的形象,夸张到让她看了都想用砖头再次将自己给拍死,还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冷宫傻后! 身处宫闱,在这皇权至上、处处充斥着阴谋诡计的异世,她要的并不多,只为求得一隅安宁之地,却不想事与愿违,她的命运早已被注定。 步步紧逼之下,她究竟该低头认命?还是该绝地反击,绽放绝世风华? 世人皆道东阳国的废后实属天下第一废物,天下第一丑女,却不知那人儿惊才绝艳,冠盖天下! 【精彩抢先看】: 南宫宣冷然抽出侍卫随身佩带的刀,架在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身板身上。 看着冷酷绝情的人,李青曼面色冰冷,凤眸中寒光飞溅。“南宫宣,你果然不是人。”居然用自己儿子的性命来威胁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收回寒刀,南宫宣说得坦然:“你活,他活。你死,他死。” ------------ 第71章 信任与提防 待侍卫离开,心头气息翻滚的南宫宣无法静心批阅奏折,终是踱步来到了殿外。 室外,天气一片晴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偶有微风阵阵,绿叶拂动,花香缭绕,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沉醉其中。 然,如此好的天气,依旧无法吹散笼罩在南宫宣心头的阴云。 她为何要离开?她已经察觉他立她为后是别有所图了吗?她就没有想过,她这么一走了之,丞相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都会因为她而受到牵连?还是,她认定他不敢对相府的人出手? 哼!敢挑战他的权限,他会让她知道挑战他的后果!无论她逃到哪里,躲在什么地方,他都会将她抓回来,为他所用! …… 杏花镇,清晨。 李青曼是在夜无殇的低唤中醒过来的。睁开眼,顺着夜无殇撩起的车帘向外望去,看着视线内类似于客栈的建筑,她的意识渐渐聚拢,恢复清明。 “青曼姑娘,已经到杏花镇了,可以下车了。”看着由迷蒙恢复清醒的人,夜无殇的脸上绽放着春风般柔和的笑意,柔化了早晨的骄阳。 下了车,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待淤阻的血液畅通,再扶着夏青下车,李青曼抬眼打量了几眼眼前的杏花镇。 此时时间尚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唯有三三两两流连于商铺之间的顾客,仅这样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是紧邻帝都的城镇,清冷极了。 跟在夜无殇的身后进入客栈,再待他要了三间客房,一行人便上了楼。 “青曼姑娘,你好好休息,等夜某的朋友赶来后,明日我们再一同上路。” “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李青曼便打算转身进房。这时,她身后的人传来一阵低沉悦耳的轻笑,她诧异地转过身子。 “有什么事吗?”有什么好笑的?看他笑成那样,好像一只狡诈的狐狸。 打趣地看着身前的人,夜无殇勾了勾唇。“我在想,青曼姑娘为什么都不问我在等什么人,万一……我等的是南宫宣的追兵……”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表情,夜无殇玩味地挑了挑眉。“青曼姑娘,难道你不怕吗?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摆你一道?” 她对他好像特别信任,这种信任,虽然意外的让他觉得舒心,但是,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人,她又会是何种态度?是否会给予同样的信任? 又或者,其实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信任他,而是一直在暗中防着他。她到底是全心全意信任于他,还是在提防着他呢? ------------ 第72章 再见面 仔细地审视着眼前这张俊脸,李青曼心底思潮涌动。 不怕吗?她当然会怕,她深谙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可是,现在的她,只能选择相信他,当然,同时也会提防。 如若他能将她和青姨安然地带离南宫宣的势力范围,这只能说她幸运,选对了人。否则,只能说她看人的眼光还不够准,是她不幸。 幸与不幸,全是在赌博,她希望自己是幸运的,没有信错人。 微微一笑,李青曼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摆我一道,那只能说明我看错了人。” 蓦地,她的眼神变得凌厉,透着毒辣狠绝,看进那双泛着笑意的黑眸深处。“而你,我会让你付出欺骗我的代价!” 说完,唇角上扬,她笑了,眼中的阴鸷霎时散去,一派温和,仿似刚才的她只是夜无殇和夏青看到的幻觉。 夜无殇自然清楚他看到的不是幻觉,也确定身前的人不是在说笑。她的回答,虽在他意料之中,却也……意外的让他有些不舒服。 内心深处,他竟然不希望她对他有任何怀疑,希望她给予全盘的信任…… 夏青愣愣地眨了眨眼,仔细看去,见她家小姐浅笑连连,她便确定是自己看花了眼。她的小姐,是不会露出那种阴森的表情的。 当日傍晚时分,夜无殇所谓的朋友抵达了客栈。眼看这群衣着华贵的人器宇不凡,李青曼便知道他们的身份非比寻常。尤其是当她认出瑾亲王南宫瑾的时候,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在她毫不避讳地打量的时候,楼澈有些不悦地回视了过去。在看到她与她身旁一身粗衣装扮的夏青时,他挑了挑眉,侧首看向夜无殇的眼中有着不满。 “殇,你先我们一步就是因为她们?”这两个乡野村妇是什么人?殇为什么要带着她们?还特意比他们提前一晚出发…… 南宫瑾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在堂中的一张空桌旁坐下。 随行的清风在看到她时微微一愣,眼底闪过狐疑。这身影……好像有些眼熟,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然,清风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前往柜台找掌柜的安排客房。 来到南宫瑾的身旁,将包袱放到桌上后,逐月便安静地立在了一旁。对于与她家王爷无关的闲杂人等,她一律选择漠视。 没有遗漏青衣男子看向自己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戒备和冷意,李青曼淡然地收回视线,心里一阵琢磨。 既然她用三件事换来夜无殇的倾力相助,这些琐碎的问题自然都归他负责,她无需亲自向这群人解释什么。 她在意的是,夜无殇居然和南宫瑾认识……夜无殇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和南宫瑾是什么关系?那个青衣男子又是什么人? 还有,那个南宫瑾的随从,她可得留神一些,千万不能让他看出端倪。毕竟,将她从水里捞出来那次,他和她可是近距离接触过。 ------------ 第73章 审时度势(1) 往李青曼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一脸淡然,夜无殇转回头,温和浅笑:“师兄,她是我的朋友,她也要去洛阳,会与我们同行。【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听得这话,楼澈的眉头挑得更高了,眼中有着怀疑。“朋友?” 他的朋友他基本都认识,这会儿却突然跑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朋友,以为他好糊弄? 夜无殇知道楼澈心有疑惑,也知道有些事瞒不住,可眼下人来人往,很多话不方便说。于是,他看向楼澈的眼中多了一抹暗示。 “师兄,你和瑾先休息一下,晚上的时候我再和你说。” 沉着脸,扫了扫不远处悠闲地喝着茶的人,楼澈微微点头以示答应。 夜色降临,用过晚膳的旅人们或外出散步,或洗漱就寝。而在蓬莱客栈二楼的一间厢房内,烛火高燃,一室明亮,一青衣男子与一白衣男子对视而坐,气氛很是沉闷压抑。 手掌不自觉地施力,“!”只听一声脆响,青衣男子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而他,此时正一脸黑沉,面色发寒地盯着对面嬉皮笑脸的人。看他手背上窜起的青筋,不难怀疑他极有可能向对面的人一通怒吼。 然,须臾过后,他紧绷的面容渐渐舒缓,眼中的愤然最终化为无奈,只听他叹息道:“殇,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而为,多考虑一下实际情况? 你怎么可以去招惹南宫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楼兰和船运虎视眈眈,你帮李青曼从他的眼皮底下逃走,你这不是在逼他出手吗?” 楼澈的话语中不乏责备之意,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不明白,他的师弟一向冷静睿智,干练沉稳,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风流不羁,皆是他掩饰自己的方式。可这次……怎么会揽上一件这么有危险的事?真是让人不省心。 “师兄,你多虑了,只要我一天不死,他就休想将船运从我手中夺过去。” 轻扫了对面的人一眼,眸中的笑意不减,夜无殇自如地为自己倒了杯茶,俊颜上风轻云淡。 “至于青曼姑娘的事,恕师弟直言,难道师兄就不在意吗?南宫宣立她为后一事,相信师兄也有所怀疑。 不用说,南宫宣对她并不是所谓的帝后情深。且不说他立她为后一事疑点多多,就说他将她废黜后却派人暗中监视,这其中也有蹊跷。 你我皆心知肚明,南宫宣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所做的事都带有一定的目的,他对青曼姑娘超乎寻常的执著,只能说明一件事,青曼姑娘与他的野心有关联。”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 第74章 审时度势(2) 紧握的右手慢慢松动,茶杯的碎片接二连三地脱离掌心,面无表情地将手心沾着的碎片一一清理干净,楼澈一阵沉默。许久,他才开口。 “殇,既然你已经决定揽下这事,想必你心里早有打算。这件事,我不会拦你。可是,你要清楚,李青曼的事,一旦揽上了,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没那么容易。” 南宫宣的为人,他可是很清楚。倘若他们成了南宫宣前进的绊脚石,南宫宣一定会竭尽全力铲除他们。现在的南宫宣之所以按兵不动,之所以容忍他们的存在,那是因为眼下的时局还算稳定,三国之间的局势还没有到达剑拔弩张的程度。 一旦时局生变,南宫宣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内夺下楼兰,然后,便是连接三国的重要交通――船运。再来,便是一举吞并西越和北漠。 其实,这几年不止是南宫宣对楼兰和船运有所动作,就是西越和北漠,也有不少动静,只是没南宫宣这么明显而已。面对三股势力的夹攻,他们可是一点也不能放松警惕。 夜无殇莞尔一笑,“这点我自然明白。” 淡淡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楼澈的脸上慢慢陇上了一层凝重。再度开口,他的话似是说给夜无殇听,又似在自言自语。 “南宫宣的野心……恐怕不只是船运、楼兰,而是……一统三国。” 楼兰是富庶之地,船运带来的收益也很让人眼红,然而,南宫宣的目的绝不仅限于此。只怕他是想将楼兰作为攻打西越和北漠的跳板,船运则是作为必备工具。 惯常的笑容霎时散去,夜无殇俊美清雅的脸上有着不同于平时的沉静。“不管是与不是,我都不会让他得逞。” 想对楼兰和船运出手,不管是东阳还是西越、北漠,想都别想! “但愿西越和北漠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足够的实力和东阳抗衡,牵制南宫宣的行动。如此一来,我们也就安全了。” 楼澈淡淡地说着,凝视着夜无殇的眼中有着浅浅的欣慰。 看来,是他多虑了,对于当今时局,殇还是心里有数的。 “呵!师兄,我发觉你最近总爱多愁善感。倘若他们真想开打,你把三国内所有的米铺一关,将所有的粮食撤走,我再把盐给他们断了…… 实在不行,我就下令把船全烧了,看他们还怎么打。”受不了楼澈那种看似品评的眼神,夜无殇忽而打趣道,神情是惯常的风流邪魅,浪荡不羁。 楼澈挑了挑眉,“你舍得?” 把船全烧了,这虽是下下之策,但的确是个办法。如若真的到了那一步,确实可以烧了所有的船。如此一来,楼兰安全了,三国也将无法开战。 只是,船运虽是他的父亲交到殇手里的,但船运能有如今的规模,全是殇的功劳。 自己手把手经营出来的成果,说毁就毁,换作是他,他舍不得。 ------------ 第75章 锋芒初露 夜无殇不在乎地笑了笑。“有什么舍不得的?以我现在的积蓄,即便躺着吃十辈子也吃不完。 至于你,就算与三国切断所有往来,楼兰也能自给自足。既是如此,我又何须留下一个会为自己带来麻烦的祸源。” 他的东西,他就算毁了,也绝不给南宫宣或者别的人利用! 楼澈沉默了,他知道对面的人绝对不是随口说说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这位师弟绝对会这么做。然而,他忽而又觉得,这也不一定。 对于不在意的人或事,他这位师弟从来都是随性至极。倘若到时有让他足够在意的人出现,或许他会改变这种随行的态度,为自己在意的人奋力抵抗、力挽狂澜。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个世界恐怕会彻底洗盘。 蓦地,想到某个重要的问题,楼澈问道:“对了,李青曼的事要告诉瑾吗?他可是认识她。” 夜无殇眼含深意地笑了笑。“这个,咱们先不说,看瑾能不能发现。” 看清夜无殇眼底的精光,楼澈瞬间明白他心中所想。“随你吧。” 他这个师弟就和师傅一样,鬼灵精怪的,就爱闹腾,甚至比师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瑾……他也想看瑾会有什么反应,瑾太过安静了,是该有所变化了。至于那个李青曼,他还得观察观察,看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装傻十四年,隐其锋芒,韬光养晦,绝不简单。还有南宫宣对她的执著……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 第二日,天晴,有风。 清晨,天刚亮,蓬莱客栈外便聚集了一群人,远远看去,似是在商议着什么。 经过思量,夜无殇决定只留下一辆马车,南宫瑾和三个女眷坐车,其余人等则是骑马。 对于这样的安排,他对所有人皆宣称这是为了避免他们这一行人太过招摇,引来山贼的注意,同时也因为没有车夫驾车。 而实际上,他是故意如此安排,因为他想看戏。 “好了,就这么定了,大家出发吧。” 俊雅一笑,夜无殇率先翻身上马,衣袂飘洒如行云,动作畅逸如流水,一举手一投足间自带着让人惊艳的风华。 瑾和她,一个是南宫宣的十二皇叔,一个是南宫宣的……废后,瑾如果知道她是什么人,那张万年不变的脸,或许就会变上一变了。 至于她,或许会再度生气地用匕首威胁他,质问他为什么会和瑾认识。她生气的时候挺好玩的,不像现在,自从昨日下午瑾他们来了,便安静得不像话,太无趣了。 然而,事实有些出乎夜无殇的意料,急得直跳脚的,似乎只有逐月一人而已。 “不行!我不同意这么安排!她们要搭车就另外搭去。” 南宫瑾神色淡然地上了车,自动坐到了车的里侧,根本没有理会逐月的吆喝。 李青曼只是淡淡地扫了男装扮相的逐月一眼,便自发自觉地上了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车壁,并从包袱里掏出一本书随意地翻看着,神情甚是泰然。 在她看来,逐月只是个护主心切的小丫头,逐月眼中明显的不满和淡淡的敌意,她根本没必要计较。更何况她现在相当于寄人篱下,没有资格提过多的要求。不然的话,她也不愿意和南宫瑾搭同一辆车,忍受小丫头莫名的敌意。 夏青本有些局促,但看她家小姐泰然自若的样子,便安心地跟着上了车,坐到了李青曼的对面。 眼看主仆二人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逐月火了,对着二人一通怒吼。 “你们两个给我下来!我决不允许来路不明的人和我家主子搭同一辆车!” 待看向南宫瑾时,她的神色瞬间软化,眼中带着丝丝央求。 “主子,你好歹说句话啊,这车本来就小,她一坐上去,岂不是更小了?” 迫于逐月的喋喋不休,上车便闭目养神的南宫瑾终是睁开了眼。逐月本以为他终于听进了自己的话,却不想他只淡淡地说了句:“逐月,上路吧。”之后,又闭上了眼,不再多言一句。 见他如此,逐月脸上的期许瞬间被灭了个干干净净。“主子……”她类似撒娇地唤着,却没换来他的任何回应。 泄气地扭过头,她看向李青曼二人的眼中多了几分仇视。抬手指着李青曼,她将心中的气愤尽数发泄了出来。 “你!离我家主子远点,别妨碍我家主子呼吸!” “你……”眼看逐月这么嚣张无礼地指着自己的小姐,夏青急了,本能的便想回嘴,却被李青曼拦住了。 安抚地拍了拍夏青的手,止住她的冲动,李青曼淡笑着看向车外的人。 “逐月是吗?我知道你家主子尊贵不凡,也明白你是护主心切,所以,你的行为我不与你计较。本来,你们主仆的事与我无关,然而,有些话我却不得不多嘴说出来。 依我看,你在你家主子身边待的时间必定不断,自然应该熟谙你家主子是个与人为善的人。 你个性率真,这本是好事,但有些时候,你的无心之言极有可能会给你家主子带来不便。” 李青曼声音委婉,措辞含蓄,脸上一直挂着淡若轻烟的浅笑。那双凤眸中流光四溢,看似温和,实则透着让人不敢迎视的洞察。而她那听似委婉的字句,句句狠狠击中逐月的心房。 逐月身形一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向南宫瑾的眼中有着愧疚和不知所措。 “主子……” 嗫嚅了片刻,她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是她鲁莽了。她家主子一直是个谪仙般的人物,对人虽然清冷,可从未给任何人看过脸色,从来都是个和善的人。 她身为奴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自己的主子。她说话这么没有分寸,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是主子在纵容她的放肆。 主子待他们一向很好,她却在不觉中给主子抹黑,她真是该死! 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盯着车外埋首认错的人瞧了片刻,南宫瑾温和地开了口。“上路吧,时候不早了。” 这次,他没有再直接闭目,而是若有若无地扫了眼正在专心看书的人。 殇的朋友吗?不简单的人呢。 这回,逐月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顺从地坐上了车夫的位置,挥动手中的马鞭驱车前行。 回头间,看清车内神态怡然的女子,清秀的脸上镶嵌着的灵动杏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随着马车驶动,三匹骏马缓缓地跟在了马车的两侧和后面。 左侧,看着晃动的帘布后时隐时现的面容,清风心里一阵深思。 方才,他一直观察着李青曼的一举一动,他总觉得那张脸有些眼熟。然而,气息却很是陌生。 言谈时看似温和,实则字字句句气势凌人,让人无法辩驳。安静时静若处子,静寂如水,就好像……他家王爷。这样的人,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 可是,他的感觉从未错过,为何她会给他一种熟悉感?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李青曼的反应,夜无殇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因为太过平静了,与他期望中的激烈相差太多。然,他又不可避免的有些欣喜。 他一直知道她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没想到她短短几句话便能让逐月那丫头低眉顺目,真是让他佩服。要知道,即便是他和师兄,以前也没少看那丫头的脸色。 楼澈策马跟在最后,看着微微晃动的马车,心里一阵思量。 李青曼,衣着朴实无华,外貌也平淡无奇。这样一个平凡至极的人,却有着让人惊讶的智慧。她十四年的装疯卖傻、韬光养晦,让他想到了大智若愚。 然而,在世人眼中,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南宫宣当初千方百计立她为后,将她废黜后又派人暗中监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就算是为了牵制李丞相,她也绝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直觉告诉他,这一切没那么简单,她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只怕……那些被她刻意隐藏起来的部分,就是南宫宣如此执著的原因。以他看,时局……将会不太平了。 发现她失踪,南宫宣必定会多方搜索。而一旦南宫宣有了不寻常的动作,只怕西越和北漠也会按捺不住。一场风波,注定即将掀起。 …… 汴京城内,天朗气清,艳阳高挂。 正午时分,日头渐渐变得有些毒辣。放眼望去,地上正冒着袅袅热气。透过气浪往后看去,那些景物竟有些模糊了。 刚从外面回来的李仲业在相府内晃荡了一圈,疲惫之余,情绪也有些低落。 在外面,因为人群的热闹,即使他内心是空洞的,他依旧会被感染,品味着那虚妄飘渺的愉悦。 一回到府中,见到的便是大娘和几位姨娘虚假的笑脸,以及那看似和谐,实则波涛汹涌的闲聊。 兄长和弟弟们是冷漠的,两位妹妹看似亲切,实则笑颜都是一个模式,温柔,完美。 至于母亲,偶尔会唠叨一下他的婚事,偶尔会在园中小憩,再偶尔,便是在他的耳边数落大娘和几位姨娘的不是。 他那位权倾朝野的父亲总是很忙,忙那些所谓的政事,忙到和他们这些个孩子闲话家常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用膳的时候偶尔会嘱咐几句要他们上进。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个家不像家,倒像是用泥土和木块堆积起来的房屋模型。而他们这群人,则是用泥土捏成的假人。 ------------ 第76章 未雨绸缪 这个家最真实的,俨然只剩下梧桐苑,他的四妹。青曼虽然痴傻,可情绪是真实的。他能从她眼中看到欣喜,看到排斥。 犹记得四姨娘还在世的时候,四姨娘对他是那么的好。即使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依旧对他笑脸相迎,和蔼亲切。不像大娘和二姨娘,看他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梧桐苑,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他心中的一处温暖。 心中思绪万千,抬头间,李仲业便发觉自己不觉间又来到了梧桐苑。 越过高高的围墙,仰望着那棵象征性的梧桐树,他原本黯然的双眸渐渐恢复了些许的光彩。 青曼……不管是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那份温暖,还是为了曾经亲和待他的四姨娘,从今往后,他都要好好照顾她。 思及此,李仲业轻抬起脚,慢步走了进去。 好清静…… 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这是李仲业的第一个想法。 目光飘移间,见各间厢房皆是房门紧闭,没来由的,他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发慌发凉,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 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走向客房,推开门,见里面空无一人,他心中的不安渐盛。 “青曼。”来到卧房外,李仲业试着轻唤了一声。久久未能得到应答,他只好自己打开门,却只见床上被褥整齐,余下的,还有满室的清冷。 人不在了! 这个念头猛的从脑海深处蹦了出来,脆生生地吓了他一跳。 “青曼,青姨……”对着四面八方重复叫了数遍,回答他的,只有偶尔飘来的热风,以及三两声零落的虫鸣。 失魂落魄地游荡到院子的中央,李仲业脑海中一团乱麻,理不出一点头绪。 青曼……她去哪里了?没听人说她出府了,屋里也没有一点儿打斗的痕迹,绝不是被人掳走了。 那么……爹!难道是爹差人把她送走了?那天晚上爹可是来梧桐苑看过她们,一定是这样! 心中这样思量着,李仲业快步离开了梧桐苑,直奔向李筠霖平时办公的书房。 “爹,你把青曼送去哪儿了?” 冲进书房,李仲业劈头盖脸地便出声质问,发觉自己好似打扰了正在深思的父亲,他顿时收敛了情绪,低声问道:“爹,你是不是把青曼送走了?” 洞察人心的黑眸盯着忽然闯进来的人打量了片刻,待将来人看了个通透,李筠霖方才收回视线,稳步来到屋外。 看着李筠霖的背影,李仲业忽然意识到,他对李筠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好比现在,李筠霖竟然没有斥责他的莽撞。李筠霖现在的神情,他以前从未见过。 心怀忐忑,他轻脚跟了上去,静静地立在李筠霖的身后。直觉告诉他,他身前这位位及丞相的父亲有话要对他说,而且是很重要的话。 “仲业,你很关心青曼?”欣赏着园中的景色,李筠霖淡然地问道,神色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他问这话是出于怎样的心态。 “爹……”李仲业心绪繁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仲业,爹问你,你可是真的关心青曼?”没得到回答,李筠霖又问,声音低沉,语气认真。 尽管心里疑惑重重,李仲业终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是。” “那你是否知道,青曼她已经不傻了?”又或者,她或许从来都不傻…… 李仲业心头一震,脸上全是惊讶之色。“爹,你说什么?!” 青曼她不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筠霖苦涩地笑了笑,“看来,你也不知情。” 这十多年来,因为被心中的执念所困,他从未对这个名义上的四女儿上心。也因此,他连她是真傻假傻都不知晓。而他这个自称关心她的儿子,也不知道她不傻…… 呵呵!这就是他们李家人,也难怪她要离开了,还要和李家断得干干净净。 得知李青曼不傻,李仲业无疑是高兴的,可随之而来的,是疑惑。“爹,到底是怎么回事?青曼她现在在哪里?” 抬首仰望天际,李筠霖心中无限感慨。 青曼……真是个细心的孩子呢,居然会特意留下书信,叮嘱他小心皇上,防范皇上对李家出手。皇上……皇上终于打算对李家出手了吗? “青曼,相比李家对你和你娘所做的一切,你这是在以德报怨。 依然,你又让我情何以堪?让我在百年之后有何颜面面对于你?李家欠你们母女两的实在太多了。” 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李筠霖叹息道:“青曼她留下封信便走了,大概是前天夜里走的,叫我们不用找她。” 李仲业心头一震,忙问道:“爹,青曼没有说她要去哪里吗?” 李筠霖微微有些心酸,摇头道:“没有。” 他知道,青曼这么做,不单是因为她不想和李家成为互相牵制的存在,也正如她所说的,她要和李家断得彻彻底底。 “爹,那……” 李仲业的话还未问出口,李筠霖便打断了他。“仲业,关于青曼的事你无须再问。 李家现在已经站到权势巅峰,势必会引来皇上的猜忌,你还是多花些时间好好想想自己今后该走什么样的路。” 虽不知皇上派人监视青曼的用意是什么,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李家,断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李仲业一愣,蓦地瞪大了眼,“爹!” 青曼到底在信上说了些什么?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她从皇上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好了,你回自己的院子吧,好好想想爹今天和你说的话。对了,顺便通知你二哥到我书房来一趟。” “是,孩儿告退。”微一躬身,李仲业快步离开了,眼底有着郑重。 待他离开,李筠霖愈发站得笔直,睿智深邃的眸中有着深沉与决绝。 如果皇上和太后一开始便打着青曼的主意,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无论如何,他都会保住李家,也不会让李家成为皇上要挟青曼的负累。她只管放心地能走多远便走多远,这是他欠他们母女两的。 …… ------------ 第77章 担忧的心 日月如流,岁月如梭,弹指间,李青曼等人从杏花镇启程已有些时日了。 最近几日,天气总的来说还算晴好,即使偶有阴云密布,也并未有狂风暴雨降临,只有稀稀朗朗的毛毛雨,洒满衣袍,浸染发丝,蒙上一层晶莹的白,剔透可爱至极。 这一日,一行人从灵州城出来时天空本是一片澄澈,却不想行至半路时突的变得阴沉,飘起小雨来。 打起车帘,眺望远处的山峦顶端如烟般缥缈,如青丝般娇娆的雨雾,再看近处或悠闲、或享受、或放松,策马缓缓前行的几人,李青曼忽然觉得,来到古代,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 当那些阴谋诡计暂时被抛诸脑后时,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如此惬意和谐的画面。 没有喧闹,没有纷扰,只余美好。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如此纯净古朴的景致无疑是梦中虚影,触之不可及。 视线飘移间,触及那个环抱双臂,双眸轻阖,一脸享受的人,李青曼目光一滞,不自觉地勾唇笑了。 夜无殇,看他那陶醉模样,就知道他这会儿很享受。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人骑马的时候如此逍遥,连缰绳都不拉,也不看路。 似是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夜无殇蓦地睁开了眼,刹那间,华光绽放,绚烂耀眼。 侧首看向目光的来源,对上小小的车窗处那张略带笑意的脸,他毫不吝啬地扬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戏谑道:“青曼姑娘对夜某这张脸可还满意?” 李青曼心里一阵错愕,面上却依旧淡笑从容。“自然满意。”真是自恋的人啊…… 她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意在借机向南宫瑾挑明她的身份。 一连相处了几日,南宫瑾每每上了车便开始闭目养神,从不与她和青姨交谈,也不曾问夜无殇她们是什么人。 若不是那张脸的血色还正常,胸膛也在有规律地起伏着,她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和她同坐一辆马车的根本就是具死尸。 不单如此,就是平时,她也未曾见到他与夜无殇他们谈话一次超过三句以上,基本上就是像空气一样的存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给她的感觉便是清冷华贵,不染纤尘。那样的感觉是美好的,让人自动顶礼膜拜,心生敬仰。 可一旦相处,便会发觉他这样的人缺了生气,仿似只是一副躯壳,失了灵魂,看着让人发慌。而她最受不了的便是身边有这样的人,那感觉,好似回到了从前。她在组织训练的时候,身边也是一群没有生气的人…… 收回思潮,打量了一番道路上的风景,李青曼扬眉笑了,明媚的凤眸中光芒流转。 “夜公子,可否借你的马一用?” 看着那张笑颜,夜无殇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张并不出色的脸,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分明见到了朝阳。那双眼睛,好美…… 见马背上的人不回话,李青曼黛眉轻蹙:“夜公子不愿意?” 闻声回神,敛下眼眸,俊美的脸上泛起一抹如雾霭般朦胧的笑,被眼睫遮住的眼眸有些恍惚。 “青曼姑娘要做什么?”他刚才竟然走神了…… “你只需回答愿不愿意就成。” “这……”片刻的迟疑过后,待抬起头,眸中已是一片清亮。 “自然愿意。”说着,一拉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 放下车帘,李青曼钻到了车外。“逐月姑娘,麻烦你停一下车。” 淡淡地扫了身侧的人一眼,逐月依言收紧了缰绳。“吁……” 看着欲要下车的人,夏青拉住了那只放在车门处的手,眼露关切。“小姐,你要做什么?” 侧过头,李青曼浅浅一笑,道:“青姨,你不用担心,在车里坐着就好。” 说罢,待车一停稳,她便跳下马车疾步来到夜无殇身前,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和马鞭,帅气地翻身上马。 “我在前面等你们,你们慢慢来。驾……” 浅笑着对夜无殇说完后,她一扬马鞭奔了出去,好似离巢的雨燕,身影在雨雾中渐渐模糊。 夜无殇一怔,一丝担忧漫过心头,随即身形一闪拽住了清风所乘马匹的缰绳。 事出突然,马儿因为受到惊吓一阵嘶鸣。待好不容易制住了受惊的马,清风皱眉看向马下的人,眼中有着不悦。 “夜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因为是王爷的朋友,所以他敬重他,但他也不能这么乱来。 夜无殇面色冷峻,近似命令地说道:“把你的马借我,你去坐车。” “……”清风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夜无殇神色严峻,终是默然地下了马,将马让了出来。 只觉一阵冷风吹过,刚才还在他身侧的人眨眼间已如离弦的箭羽冲了出去,溅起一路的泥泞。 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楼澈的眼中一片凝重。 殇他……好像特别关心那个李青曼。是因为她关系着南宫宣的野心,殇才这么在意她吗?还是,殇的心……渐渐被她牵引,连殇自己都未曾察觉? 在这之前,他从未看见殇在人前露出那样的神情,那隐藏在冷厉的面具下的,只怕是一颗担忧的心,火热地跳动着。 李青曼,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魔力。 希望一切并不是他猜想的那般,他不想有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出现。那对于殇,对于船运和盐市,对于楼兰,太危险了…… 凉风拂面,发丝飞扬,偶有几颗冰冷的小雨点贴着面庞划过,刺激得李青曼原本混沌的脑袋渐渐清明。 风是冰冷的,吹得她的眼睛有些发疼,可她却喜欢极了这种感觉。这一刻,没有那些沉重的记忆束缚着,她觉得自己很轻松,很自由。 忽听身后有马蹄声传来,扭头间瞥见那道飒爽的英姿,她忽然玩心大起,高呼道:“夜无殇,我们来赛马吧。” 说完,一扬手中的马鞭,她所乘的骏马便疾驰了出去。 ------------ 第78章 倾心相谈 “李青曼,你给我停下!” 看着前方的人,夜无殇面色冷然地叫嚣着,但见前面的人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好用力抽了胯下的马儿一鞭,向着那道飞奔的身影冲了过去。 这一刻,他心中有着担忧,还有些惊讶和疑惑。 她是不是真会骑马?看样子好像会。可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何时何地学会的骑术? 眼看前面的人稳稳地坐在马上,不像会有跌下来的可能,夜无殇这才宽下心来,嘴角……无意识地向上扬起…… 宽阔的大道上,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追逐着、奔跑着,偶尔能听到愉悦的女音欢快地欢叫着。寂静的道路上,因为这清灵的声音生动了不少。 过了许久,直到身上出了些热汗,直到云层散去,露出温和的日光,李青曼这才拉住了缰绳,等着身后的人赶上来。 片刻过后,待落后的人停在自己身侧,她笑了,笑得灿烂,笑得……动人心弦。 扭过头,她笑道:“夜无殇,你输了。” 夜无殇本来正专注地盯着她瞧,仿似失了魂一般。见她回头,刹那的恍惚过后,他尴尬地别开了眼。 “是我输了。”他没想到她的骑术那么好,不在他之下。 没有料到夜无殇会这么老实地承认,没有还口,李青曼竟一时有些不习惯。 看了看他骑着的黑马,她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骑的是匹良驹,我一定赢不了你。” 夜无殇心里一震,蓦地转首对上笑颜如花的人。然,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眸瞧了片刻,他什么也没看到。 眉宇轻蹙,他问道:“你会识马?你会的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她不止会骑马,还会识别良马……她怎么会懂这么多? 记得从第一次见面起,他便觉得她的身手不错,但招数怪异,他隐隐觉得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虽然最后证实她并没有内力…… 看着异常认真的人,李青曼玩心又起,故意诱导地问道:“你想知道?” 夜无殇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见他如此,她心底的笑意更盛。“那好,我就告诉你,我自己学的。” 夜无殇一惊,眉宇间的褶痕更加明显。“无师自通?” “怎么,你不信?” 夜无殇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自然相信,只不过有些惊讶而已。” “是吗?我还以为你不会信的。”李青曼故作诧异。回头间,见落后的马车没有半点踪影,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慢?”自从离开杏花镇,他们赶路的速度就从未快过。很多时候,那马儿都是在一步一步的闲庭信步,根本就没有跑动起来。 虽然她并不急着赶到洛阳,离开东阳国,但这么慢的速度,她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回过头,她问向身旁的人,“夜无殇,以后赶路能不能快些?” 夜无殇沉默了,看向她的眼神深如古井。良久,他收回视线,淡淡地说:“瑾的身体不好。” 李青曼一怔。身体不好?所以马车不能快?这……“他得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只怕真的很严重,不然,怎么会受不住马车的颠簸?只是,他看上去很健康,她一点也没有瞧出他身体不好。 “有些严重。”如果不是师兄医术高明,只怕瑾根本活不到现在…… 想到某人一直静默少语的神态,一道亮光闪过李青曼的脑海,她脱口便问:“能治好吗?” 难道是因为得了不治之症,所以南宫瑾才会如此冷漠?不,不应该说是冷漠,应该说是清冷。 因为对生活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所以,无论是对什么,他都没有喜怒哀乐,对什么都不在意。 扭头看向问题特多的某人,夜无殇的眼中有着审视。“你很关心瑾?” 看不懂,也不想探究夜无殇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李青曼直接否认了他的臆测。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某些问题而已。”关心?关心为何物?她不懂。 前世的她,两岁的时候被那个狠心的女人丢在了一家快餐店。那时,她天真的以为那个女人只是不小心忘了她在那个地方等着。直到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害怕,等到绝望,那个女人依然没有出现。 小小的她,成了一个可怜的乞儿,直到被组织的人带回去。或许她曾经体会过关心,体会过何为亲情,但她忘了。 不止那个女人的脸,也忘了自己是谁,她只知道自己是离月,特工009号…… 盯着李青曼看了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说谎后,夜无殇这才移开了视线。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动静,他翻身下了马,随意坐在了附近的一块草地上。 “瑾的病治不好,但能控制。” 只要有师兄配制的药控制,瑾身上的毒虽然不能解除,但至少不会复发,于性命无大碍。 可是,这只是在正常情况下。万一……万一南宫宣要对瑾出手,随意找个罪名将他收押。届时,若断了药……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那种可能,夜无殇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连带着,那张素来挂着迷人浅笑的俊颜上也沾染上了些许阴霾。 下马来到夜无殇的身侧坐定,看着他沉重的侧脸,李青曼忽而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她选择了不问,也选择了主动岔开话题。 “夜无殇,我们大概还需多久到洛阳?你确定我们这一路安全?” 南宫宣既然派人监视梧桐苑,自然也该发现她失踪了。现在,她已经失踪十多天了,他不可能还没采取任何行动。 她们前行的速度这么慢,却至今未曾发现有官兵搜捕的迹象。也就是说,相较于官兵搜捕这种明显的方式,他选择了其他的办法。譬如说,直接听命于他的隐秘力量什么的…… “大概还有半个月吧。你放心,暂时是绝对安全的。你现在贴了面具,没了标志性的红斑,再加上……” 说着,扭头将身侧的人打量了一番,夜无殇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 “你现在瘦了很多,体型上较之从前有很大差别,一般人很难想象你是当初那个傻胖子。 说说,你是怎么瘦下来的?怎么瘦得这么快?如果不是天天和你在一起,估计连我都很难认出现在的你和原来的你是同一个人。” ------------ 第79章 博弈 傻胖子?白了笑得欠扁的某人一眼,李青曼扭过头不再说话。 她以前确实肥,甚至不能用胖和臃肿来形容,简直就是体型巨大,十足十的超大号胖冬瓜。 如果不是她每日控制食量,每晚再结合瘦身的瑜珈,就连坐马车时也不停地揉腿,她也不可能拥有现在这副只是有些壮实的体魄。 相信,再过半个来月,她就能变回让自己满意的性感身材了。 见李青曼不说话,夜无殇勾唇一笑,扭头望向远方,眸底幽光流转。 南宫宣既然不敢出动官府势力,对他们这一行人倒是一件好事,单凭暗处的势力便想找出李青曼的行踪,这可没那么容易。 汴京那边也该传来消息了,南宫宣为什么紧盯着她不放?她对南宫宣而言到底有什么重要的?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是夜,一行人来到邻近的一个小镇,在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入住。 简单地解决晚膳之后,看着打算回房休息的人,李青曼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南宫公子,可有兴趣和我下盘棋?” 见她靠近,逐月一个闪身便挡在了她和南宫瑾之间,警惕地冷声质问:“你想做什么?” 凤眸轻描淡写地瞥了逐月一眼,随即越过她直视后面那张清冷如玉的脸。 “不做什么,只是时间尚早,想请南宫公子和我下盘棋。逐月姑娘不必如此紧张,我吃不了你家公子。” “你……”逐月语塞,对于李青曼言语上对她家主子的轻薄虽然心里愤恨,却也只能询问地看向自家主子,拦住李青曼的人墙没有挪开半步。 “主子……” 南宫瑾并未直接作答,而是仔细地将那张笑得温和的脸打量了一番,似要看出个究竟。然,除了坦荡,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心里反倒多了几分疑惑。 这位青曼姑娘似是知道他的身份,既是殇的朋友,这点倒也不足为奇。可是,既然知晓他的身份,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刻意接近?对他的试探?还是其他的什么? 坦然迎接那双清幽的琥珀色眼眸的打量,李青曼唇角上扬,凤眸中有着淡淡的挑衅。 “怎么,莫不是南宫公子怕输给小女子?” 她今天非要让他与自己对弈,此先例一开,在以后的旅途中,若是憋得慌了,她便可以与他在马车中对弈,再也不用面对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然,她才刚一说完,逐月便不屑地冷哼道:“哼!大言不惭!” 她可从未见她家王爷对弈输给任何人,如此一个看不出肚子里装有半碗墨水的人竟然也敢挑衅她家王爷,真是自不量力! “哦?”李青曼扬了扬眉,脸上泛起一抹浓浓的兴致。“是不是大言不惭只有对弈过后才知道,逐月姑娘,你说是吗?” 南宫瑾围棋很厉害?那正合她意。以前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因为对方是个围棋高手,她便被组织安排学习围棋学了两年,然后借着围棋完成了任务。 而自那以后,她便从未遇到过对手,基本荒废了自己好不容易学来的技艺。今天偶然发现车上有棋盘,她便忆起了自己是会围棋的,也想到了这个接近南宫瑾的方法。如果他棋艺精湛,她自是求之不得,因为她正好可以练练手。 眼看她满脸自信,逐月不由得更加的鄙夷,主动让开了拦在二人中间的人墙。转过身,她央求道:“主子,来一盘吧,逐月很久没有见你下棋了。” 她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见识见识她家王爷的厉害,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将李青曼的挑衅和自信看在眼底,也知道逐月心里打的主意,南宫瑾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姑娘,请吧。”也罢,就让他探探她的虚实…… 见他点头,逐月欢快地跑开了,不一会儿,便在已经收拾干净的桌上摆好了棋盘,放好了棋盒。 瞧着先后入座的二人,楼澈墨色的双眸闪了闪。 李青曼要与瑾对弈?他自认自己棋艺超群、难逢对手,然而,就算他拼尽全力,他也从未从瑾那里赢过一局,每次都会输上一子。 这个李青曼……她何以如此自信满满?他今日倒要见识一回。 目光在李青曼与南宫瑾之间来回转了数圈,夜无殇眼眸一转,眸中闪过期待。 她会的,好像很多…… 夜色宁静,人群环绕,昏黄的烛火无声地燃烧着,照亮了一群神情各异的人。 在烛光的照耀下,黑白玉子散发着各自的幽光,随着执子的二人落于玉盘,或步步为营,严密防守,或步步紧逼,激烈地厮杀挡在前方的敌人。 纤长玉润的食指和中指拾起玉盒中的一枚黑子,李青曼抬头轻扫了对面正专注地思考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的人一眼,清亮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南宫瑾的棋艺确实不错,在与他对弈的过程中,便能看出他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步步设防,宜攻宜守,要想攻破,着实不易。 纵观全局,初看之下似乎是她的黑子占尽优势,但她知道,她若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被他的白子逼入绝境。 低头扫了扫盘上的某个空位,李青曼唇角轻轻勾起。这盘棋,该结束了……随后,黑子落盘,掷地有声。 清冷的目光盯着棋盘看了半晌,南宫瑾最终将白子落在了所有人都料想不到,却在李青曼意料之中的地方,整盘棋――和了。 “呵呵……哈哈……”看着这盘和棋,夜无殇抑制不住地笑了,笑得豪放,笑得魅惑,笑得……让人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竭尽全力才能与瑾下个平手,虽说她与瑾似乎都有几分保留,但能让瑾选择和棋,她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啊。她,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惊喜在等着他去发觉? 一盘棋结束,楼澈有些怔然。李青曼……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女子,一旦显露身手,让人惊叹。 ------------ 第80章 搭进去的东西不少 “啊?和了?!”直到对弈结束,逐月仍旧不敢相信李青曼会下棋这个事实。 连楼公子和夜公子都很难赢她家王爷,这个看起来资质平庸的人,竟然能和她家王爷下成平手!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看她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大家千金啊…… “姑娘棋艺不错。”南宫瑾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算是总结的话,说完便起身回房了。 见他起身,逐月连忙跟了上去,并招呼店小二准备热水。 一步步稳步走上二楼,无人看见,南宫瑾素来平静的眸中光芒闪动,眉宇间有着思索。 这个青曼姑娘不一般呢。虽说他刚才并未竭力应对她的攻势,但她又何尝不是保留了实力。她的棋路防守稳固,看似处处可以攻破,实则即使他杀兵斩将,也讨不了多大的好处。 那最后一颗白子,如果不是她巧妙地设了个和局,他和她,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了…… 夜深人静,在所有人沉醉于梦乡之际,打更的更夫来到了一行人入住的客栈外,停留片刻后,又继续绕往其他的街道。 待更声渐渐远去,客栈二楼一扇紧闭的窗户悄声打开,一道白色身影轻盈地飞出,稳健地落在更夫方才停留的位置。视线扫视一圈后,从旁边的一个小盆栽里捡起某样物品,白色身影又返身飞回了屋,关好窗户。 客房内,打开更夫留下的锦囊,快速扫过里面的字条上记载的一串小字,俊美的脸上有着深思和凝重。 蔓草青青,栖于梧桐……这是指青曼和梧桐苑?万凰之王,可统三国……这就是南宫宣对青曼如此执著的原因? 这几句话,南宫宣是从哪里得来的?又有多少人知道?西越和北漠可有人知道这几句类似于预言的话?如果知道了……青曼岂不是很危险? 试问,一统三国,成为天下霸主,这样的诱惑力,天下间有多少血性男儿能够抵抗?不管是皇族还是朝堂重臣,又或者是民间的江湖势力,但凡是有野心的,恐怕都想将她据为己有。 然而,这样的野心,足足可以毁了她的一生,天下也将从此不再太平。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此处,夜无殇不禁有些恍惚。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就因为那三个不成文的条件?三个条件换来他的竭力相助,这笔买卖,她是否一开始就知道她稳赚不赔?他搭进去的东西,好像不少…… …… 雨季,注定是多雨的时节。纷飞的雨,时而缥缈如雾霭,时而淅沥如牛毛,时而滂沱如倾盆,不同气势,点缀了不同的如画江山。 因为雨季的到来,李青曼一行人走走停停,直到六月初,才到达洛阳,这个实为南北雨水分界线的地方。 此地往北,雨水越来越少,往南,雨水愈发丰沛。 来到洛阳的第二日,因为有事,楼澈便打算先行返回楼兰,临行前,他将夜无殇叫到了房内。 “殇,我走后,你自己千万要小心些,南宫宣那边不得不防。至于西越和北漠,我会随时留意他们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有不同寻常的动静,我会立即让人通知你。” “嗯,我知道。师兄,你回去后别忘了代我向义父问声好,告诉他老人家我暂时有事还不能回楼兰,等事情处理完了,我立马回去。” “嗯。”楼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想到某件事,他有些迟疑地开了口。“殇,青曼姑娘……” 知道楼澈心里在想什么,夜无殇莞尔一笑,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师兄,你只管回去就好,青曼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她吗?关于她,他还得好好想想,他现在还摸不准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至于她……他就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 她往后有什么打算,要去往哪里,以及,她知不知道她背负着会将她卷入是是非非的预言。 看着对面的人,楼澈不由得抿紧了唇。 这些日子,殇的种种反应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知道,有些时候,人的心是不由自主的。而殇,他不确定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意。 虽说他和父亲不会干涉他的私事,可李青曼……姑且不论她是不是那三十二字预言所指的人,惹上她就等于惹上一身的麻烦。退而言之,她曾经是南宫宣的皇后,她与南宫宣的过去……这是怎么也无法磨灭的事实。 不想听楼澈说那些会让自己烦心的话,夜无殇起身来到门前,主动打开了门,有种赶人离开的架势。 “好了师兄,你赶紧出发吧,回去晚了,义父会担心。” 见他如此,楼澈无奈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那好,我先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罢了,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只要殇自己不介意就好。至于他,他还得赶紧回去重新部署楼兰的防守。 据他估计,天下乱起来是迟早的事。他要做的,是避免战火波及到楼兰。 看着楼澈的身影越走越远,再到最后彻底消失,夜无殇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散。 如果,他能早些遇见她就好了,在她成为南宫宣的皇后之前。那么一来,一切的一切,必定不会是今天这番模样。兴许,她也不会被那几句预言拖累。 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更何况那时的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即使他们相遇了,只怕也是另外一番景象。现在这样,其实挺好。 从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遇上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到底可以称作什么。他只知道,她给他的感觉不同于其他人。那种心有牵挂,时不时会想起她的笑颜的感觉,是否就是心动? 心里装着事情,漫不经心地在府内闲逛着,夜无殇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李青曼暂住的院落。 此时的她,已然换下之前的粗布麻衣,华丽蜕变。 抬眼看去,在那梨花树下,身姿窈窕,肌肤如雪,紫色长裙随风轻动,顾盼间流光溢彩,风华无限的可人儿,哪里还是世人眼中那个傻里傻气、笨拙无比的痴儿?分明是不经意间便会让人失了心神的精灵女子。 ------------ 第81章 蜕变 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了,原本站在树下仰望梨花的女子忽的转过头来,扬起一抹明媚动人的笑。“你师兄已经走了?” 女子这一笑,夜无殇顿时看得有些痴了,神智飞到了九霄云外。 “呵!”瞧着夜无殇走神的样子,李青曼不自觉地轻笑出声,随即慢步向他走了过去,恶作剧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夜无殇,回神了。”她总算找到机会为自己出气了。 还记得第一次和他相遇的时候,她本来正拿匕首威胁着他,结果因为他的笑而失了神。现在,他这幅样子……是不是叫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流转? “呵呵!青曼姑娘今日很美。”窘态被人瞧见,夜无殇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困窘,反倒悠然自得,与平时风流俊逸的公子形象无异。 微微一怔,垂首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装束,李青曼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 之前因为经济拮据,她穿得要多土有多土。出宫时,那个太后给了她不少钱两,倒方便她做几身新衣。 可是,她一直处于减肥状态中,做了衣服也是浪费。等她彻底瘦身成功,她却在赶路途中,根本没时间做衣服。就这身裙裳,还是夜无殇慷慨地送给她的…… 抬起头,李青曼如实赞扬道:“你眼光不错。” “呵呵!青曼姑娘能喜欢,这是夜某的荣幸。”她喜欢就好…… 想到某件重要的事,李青曼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神情有几分严肃。 “南宫宣那边可有动静?”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听闻南宫宣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这反倒让她有些不安了。 不知道是她神经太过敏感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让她莫名的有些心慌,这种感觉她之前从未有过。 夜无殇一怔,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唇角轻扯,扬起一抹宽慰人心的笑。 “汴京那边暂时还未传来任何消息,你就先安心地住在我这里,等过段时日,确定不会有任何危险后,你再决定去哪里也不迟。” 预言的事,他还是暂时对她保密的好,以免让她担心。至于西越和北漠,他要确定除了南宫宣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预言之后才能让她去,他不能让她涉险。 至于他和她,不管他们现在如何,他们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培养她和他的感情。 与此同时,他会尽快确定她是否就是那个他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而不是他的一时兴起,因此而耽误了她。 等确定后,他会用自己的心意慢慢打动她,让自己住进她的心里。而在这之前,他要做的,便是试着了解她的一切。 李青曼轻点了下头,“也只能这样了。”虽不想承认,但也不能否认,她现在确实只能静观其变。 看着身前让她莫名安心的人,回想起当初的放手一搏,她忽然笑了:“夜无殇,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恐怕就是找你帮忙了。 你知道吗?原本我只是抱着打赌的心态,没想到真找对了人。怎么样?想到让我替你做的事了吗?” “暂时还没想到。”忆起那时的一时兴起,夜无殇也不禁有些莞尔。 顿了顿,他似是玩笑似是认真地说道:“我可是一点也不急,毕竟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只要青曼不会反悔就成。” 一辈子?多遥远的词啊。不过,夜无殇说的何尝不是对的。 从前,身为特工的她从来不敢奢谈一辈子,因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她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但现在的她有。 心思回转,李青曼扬起笑脸。“自然不会。” 她这人素来说话算话,从不反悔。不管将来她去了哪里,他又是什么光景,只要他开口,而他的要求又不违背人理伦常,她都会帮他达成。 凝视着眼前那张靓丽的笑脸,夜无殇唇角上扬。“如此甚好。” 一辈子……她和他的一辈子……想起来就很美。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浅笑着,李青曼忽然提议道。 “青曼想去哪里?” “随便哪里都成。”既然决定暂时留在洛阳,那她也要出去熟悉一下情况。可以的话,她想找些事来做,挣钱的同时,还可以搜集一些消息。 “那好,夜某正好闲暇,就为青曼做个向导。”说完,夜无殇随即转身在前带路,乌黑的眸中光彩飞扬。 前院,正打算出门的南宫瑾一行人看到并肩而来的二人,主动停下了脚步。 看着越来越近的二人,逐月惊讶地瞪圆了双眸,眼中有着难以置信。 人靠衣装马靠鞍,今日,她算是彻彻底底领悟了这句话的真谛。 只不过是换下了原来的粗布麻衣,曾经那个毫不起眼的女子此刻竟风姿绰约,娉婷袅娜,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迷人的韵华,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看着她,她竟会生出换回女装的念头。不过,她知道,她穿女装绝没有她这般好看。 话说回来,她一直知道夜公子清贵绝伦,风华无双,皎皎如天上明月。她曾经以为,这世上绝没有能与他并肩而立却不输半分风华的女子。然而这一刻,她打心眼里觉得正在走来的一男一女分明就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很是般配。 看着摇身一变的女子,清风也有些讶然。 如果不是一路相随,他还真不敢相信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变化。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当初的那种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她……又是怎么瘦下来的?她瘦身的速度……真的有些惊人! 来到大门前,看着一行人的阵势,夜无殇诧异地扬了扬眉,“瑾,你要出门?” “坐了一个月的马车,今日想到街上转转,舒展一下筋骨。” 南宫瑾依旧如往常那般冷冷淡淡,想着二人前行的方向,遂问了句:“殇和青曼姑娘也要出门?” 李青曼微微一笑,“南宫公子可有兴趣和我们一道?” 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下,迟疑了片刻,南宫瑾轻轻颔首。“好。” …… ------------ 第82章 放手! 傍晚,洛阳城繁华地段的某间酒楼外。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看着眼前华灯初上,透着古朴和热情的街头,李青曼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句话。 z国历史上的洛阳,商业繁荣,交通八达,是足以号称国色天香的古都,见证了多个王朝的兴衰更替。 而她现在所处的洛阳,位于东阳国境内,紧邻汾河,左望西越,北望楼兰。既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也是东阳国数一数二的商业中心,与她所知的洛阳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它没有成为国都。 听到身旁之人近似呢喃的低语,夜无殇扬了扬眉,“青曼,你这话何解?” 古今兴废事,只看洛阳城?这洛阳城虽然繁华,但冠上这样的名气,未免有些夸大了…… 李青曼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口念叨的。对了,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垂眸似有若无地扫了那双被紫色裙摆遮住的小脚一眼,夜无殇淡淡地问:“你不累吗?” 他们从上午便出来了,现在天都快黑了,她竟然说还要转转,难道她不累吗?不过,如果她要逛,他会陪着…… “不累。”才走这么一点路怎么会累?更何况她今天逛街的目的还未达成,她暂时还不想回去。 看了一天,她就没有发现合适的工作。在客栈当跑堂的?既累人又挣钱少,她排斥。 设计首饰和衣裙?让她画画大炮和建筑结构还好,她画不出美轮美奂的设计稿。 开餐饮店,传承z国几千年的饮食文化?那更是瞎扯,她根本不会做饭。更何况开店太费时费神,而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在洛阳待多久。 至于其他的……她暂时还没想到,所以,她打算再看看。 “那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既然她要逛,他自然会陪着,只是…… 想到身体特殊的南宫瑾,夜无殇侧头关切地问道:“瑾,你要不要先回去?” 南宫瑾心里有些犹豫。按理说,他是该回去休息了,可是,他想看看夜市…… 这时,一旁的李青曼建议道:“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夜市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如逛逛夜市再回去吧。” 抬眼打量着人头攒动的街道,南宫瑾心里一阵触动。他的确有很久没有看过夜市了…… 将李青曼的建议作为借口,他点了点头,“好。” 逐月担忧他的身体,怕他太过劳累刺激体内的毒素复发,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主子,已经逛了一天了,早些回去吧。” 没有理会逐月的担忧,他淡淡地说:“不碍事。难得出来一次,我想看看夜市再回去。” 知道他已然打定主意,无论自己再怎么规劝终是徒然,逐月只好作罢。只是,一想到这是某人提议的结果,她恨恨地瞪了过去,眼底寒光乍现。 都怪她,说什么难得出来一次,她要逛就自己逛好了,干嘛非得拉上她家王爷?若是王爷的身体出现任何不适,她绝对会一刀砍了她!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而且目光不善,李青曼神色坦然地循着目光的来源回视了过去,恰好看到逐月气呼呼地鼓着两个腮帮子,一副欲要吃了她的模样。 默然地回过头,她心里颇感无奈。逐月对她的敌意,她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逐月虽然一直以男装示人,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也颇像男子,可骨子里毕竟是女儿身。她虽然不懂情爱为何物,但女儿家的心思,她多少也是明白一些的。 这个逐月……只怕是心里爱慕着南宫瑾,认为她有可能会从她手中抢走他,将她当成了臆想的情敌。 呵呵!她和南宫瑾?有可能吗?根本没可能!她这人不懂爱是什么,也不需要爱! 心里这样想着,李青曼率先抬脚走向人群,向着还未逛过的那条街走去。 …… 新月初升,薄云浮游,丝丝缕缕娇娆似青烟,层层叠叠缥缈如云阶,美得虚幻,美得朦胧,仿似月宫仙子随时会踏着云雾款款而下,欣赏人间美景。 淡淡的月辉,再加上街道两旁的商铺传来的灯光,让这没有电器照明的时代呈现出别样的风貌。 视线一直游走在各种各样的商铺之间,李青曼一边留神着走在她前面的行人,一边在心底盘算着她该如何发挥自己在现代所学的那些东西。 无意识地跟随人潮挪动,不觉间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莺声燕语不绝于耳,阵阵香粉之味不时地伴随清风涌入鼻息。脚步一顿,抬头望向灯笼高挂、红绸飘然的楼阁,李青曼脑中霎时灵光一动。 “醉红楼……”古代的青楼?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然,她才刚往醉红楼的方向跨出一步,便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胳膊。 “青曼,你这是要去哪里?”夜无殇低声询问着,眼中有着浅浅的关心。 她前行的方向……她该不会是想去醉红楼吧? 回过头,李青曼极为干脆地抛出三个字,“醉红楼。” 夜无殇眉宇轻蹙,心底有着微不可察的怒意。“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青楼,她想进去干什么? 仔细地将那张看上去好似有些别扭,又好像在隐忍着什么的俊脸打量了一番,李青曼瞬间了悟。 “自然知道。”不就是青楼嘛,至于让他别扭成这样?她还真没看出来他是如此洁身自好的人。 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即便不是每日风花雪月,至少也是到青楼打过转的,他这反应……还真是让她意外了一把。 听得这话,夜无殇的脸色有些不好,隐隐散发着淡淡的寒意,眼中……也漫上一抹不悦。半晌,才听他僵硬地说道:“既然知道,我们去别的地方。” 说罢,他拉住手中的胳膊便欲转身离开,心底怒气翻腾。 她竟然敢说她知道?!他真想……真想将她扛回家好好教训一番…… 没有挪动身形,盯着拉住自己的手,李青曼蓦地沉下脸来,冷声说道:“放手!” ------------ 第83章 心痛 夜无殇一愣,停下脚步回转身形,皱眉看向浑身泛着冷意的人,手上的力道一点也未松懈。 双眸紧盯着抓住自己的手,李青曼的声音更冷了。“我说要你放手,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微抿着唇,夜无殇只觉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恼怒。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这么…… 在他还未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时,只觉虎口一阵刺痛,他的右臂瞬间麻痹,不得不松开了手,眸底陇上一层薄怒。 抬眼对上那双散发着幽光的瞳眸,李青曼的神情冰冷至极。“夜无殇,请你记住,千万不要把我的话不当回事儿! 现在,我要进里面去,你要么和南宫公子先回去,要么就和我一起进去看看。” 生气吗?呵!那就气吧。这事不能怪她,怪只怪他自己越界了,还对她动手。 她现在虽然住在他的别院,她今后也需要他照拂,但是,他和她之间只是交易的关系,他的事,她不会过问,她的事,也轮不到他来做主!没有人可以对她要做的事指手画脚,任何人都不可以! 说完,淡漠地扫了一眼一旁神情各异的几人,李青曼转身朝着立了一堆莺莺燕燕、还有三两个龟奴的大门走了过去。 看着那道逐渐走远的身影,夜无殇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生了个窟窿,风一吹,凉凉的,有些……生疼…… 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仔仔细细,南宫瑾仍旧是惯常的神色淡然,默然不语。只是,心里却微微有些在意。 她执意要去醉红楼是想做什么?青楼,可不是一个女子可以随便去的地方。 清风刚开始的时候实感惊讶,到后来,则是略有所思。 这个青曼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她和殇公子究竟是何关系?之前,他以为他们是朋友。可现在,他觉得他们似友非友,关系有些微妙。 毕竟,如果是朋友,她又怎么会对殇公子出手?而她出手的动作他刚才竟然没能看清……她,绝非是个寻常女子,他得多留个心眼。 守在南宫瑾的身侧,看了看已经走远的人,又侧头扫了扫神情有些落寞的人,逐月心中思潮涌动。 夜公子看上去好像很难过,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在乎那个青曼姑娘。可青曼姑娘……对他好像非常冷漠。 方才,自青曼姑娘身上流泻出来的冷意,让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分明是彻骨的寒凉。 说实话,跟在王爷身边行走江湖多年,她遇见的人物不少,她还是第一次碰上存在感如此强烈的女子,那分明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气场。 明知道是青楼却还要进去,青曼姑娘她到底在想什么? “哟!这位姑娘请留步,醉红楼可不是姑娘该进的地方。” 远远瞧见逐渐走近的美丽女子,守在门前的灰衣龟奴先是眼睛一亮,随即亲身上前拦住了女子的去路,脸上的笑有些猥琐,又带着一股不让人进去的强势。 嘴角轻轻一勾,凤眸中的笑意未达眼底,李青曼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位先生,我想找你们老板谈谈,我想和她做笔生意。” 透着犀利的小眼睛微微眯起,居高临下地将李青曼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身着灰袍的龟奴嘴角轻扯,眼中泛起些许嘲讽和冷然。 “这位姑娘,你若是想找你家相公回家,那麻烦你自动离开,可别逼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儿请你离开。到时,万一伤着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贪玩儿呢,没想到竟然是个被人抛弃在家的小媳妇儿。做生意?哼!分明是到这里来找人的,这样的把戏他可见多了。 不过,啧啧……那男人还真是没眼见力,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不要,居然跑这里来花天酒地,他看着都为这位小媳妇儿不值。 找相公?李青曼的脸上闪过一抹嘲弄。敢情古代的女人经常上妓院找自己的丈夫,这龟奴一见她上门,便自发自觉地将她归作了那些女人中的一人。 哼!这些男人还真是下贱的生物,只会到处找女人发泄下半身的生理冲动。 从袖带里掏出十两银子,李青曼面色冰冷地往龟奴怀中一抛。“带我去见老鸨。” 接过银子,放在手中掂了掂,灰衣龟奴似是好意地劝慰道:“姑娘啊,你还是别执拗了,早些回家歇着吧,男人进了这里可就找不回去了。” 不是他不放人进去,而是他太了解男人了,泡在温香软玉堆里,谁还愿意回家?这个小媳妇儿看着也不像是个会撒泼的人,他不想她待会儿太丢人。 李青曼眉梢一挑,敢情这个男人今天是不打算让她进去了。就在她准备发作时,自她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位姑娘是夜某的朋友,我们今天是来看玉瑶姑娘表演的。” 瞧见发话的白衣男子,龟奴双眸一瞠,态度当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是恭敬地说道:“原来是夜公子的朋友啊,呵呵!那快快请进。 玉瑶姑娘的表演就快开始了,我带各位到二楼的雅间。”说完,连忙转身一马当先地在前头开路,脸上的笑容甚是谄媚。 侧头看向身旁的人,李青曼的眼中带着探究。 那个龟奴认识他……看来,他以前经常来这家醉红楼。刚才她还误以为他不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原来,是她想错了,他真的到青楼打过转。 方才他之所以拦着她,是怕她因此发现他的身份?呵呵!他何须多此一举?她对他的身份虽然有些好奇,但如果他不说,她是不会向任何人打探的。 迎接着李青曼的打量,夜无殇轻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进去吧。” 什么也没说,李青曼当即回头跟在了龟奴的身后。 玉瑶姑娘吗?应该是这里的头牌吧。看看表演也好,看过之后,她便可以想想自己该怎么让这里的老鸨答应与她合作。 “殇,走吧。”来到夜无殇的身侧,南宫瑾低声说着,话语中藏着微不可察的感叹。 殇,不知你是否察觉,你的心,已在不知不觉间遗失了。你,爱上了她…… ------------ 第84章 谋划 酒香弥漫,再加上浓郁的香粉味,让人一进入醉红楼便有些晕乎乎的,似是醉了。 放眼望去,入目的,是红黄蓝紫各色纱衣巧妙地包裹着女子们曼妙的身段,不多不少正好露出优美的颈项,玉润诱人的酥胸,刺激着男人的视线,诱惑着他们蠢蠢欲动的手,以及内心深处最为原始的渴望。 入耳的,是男人的说笑声,调笑声,以及女子娇媚的轻笑,交杂着飘荡在还算宽敞的大厅之中,奇特地撩拨着人们的心弦。 看着那些或用蒲扇半掩柳面,或用丝帕轻掩朱唇巧笑嫣然的俏丽女子们,李青曼心头闪过各种情绪。 卖笑女,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一群可怜的人儿。 来到二楼所谓的雅间,李青曼随意挑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透过大开的门和镂空的凭栏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醉红楼,人真的很多,生意不错…… “夜公子,你先在这里稍做休息,小的这就去请红姨过来。”对着随后进门的夜无殇恭敬地弯了弯腰,灰衣龟奴转身快步离开了。 轻扫过先后进来的几人,眼波轻动,李青曼淡淡地问道:“夜无殇,你和这里的老板认识?” “算是认识。”夜无殇隐晦地回答着,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眼底,有着一抹淡淡的伤感。 她和他好像突然生疏了许多,她是在刻意拉开她和他的距离吗?因为不经意间发觉了他隐藏在心底的心意? 这般冷淡的态度……她是不是在借此告诉他,他和她之间完全没有可能? 微微点了点头,李青曼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转向楼下,注视着楼下的表演。 …… “大哥,我们到里面去瞧瞧吧,这醉红楼可是洛阳城最红火的青楼,在三国中也颇有名气,兴许能有所收获。” 醉红楼外的人群中,一身穿绛紫色华袍的男子轻摇着手中的折扇,对着他身旁的白衣男子说道。 紫袍男子容貌生得极为俊秀,透着书卷气的脸上剑眉飞扬,灵动的双眸灵巧地转动着,散发着一股子天真无邪。再配着他手上不疾不徐地轻晃着的折扇,整一个刚及冠的弱冠少年,虽然好看,却少了几分男人的成熟稳重。 他身旁的白衣男子五官清润,面色温和,温润的眸子打量着不时有人进出的醉红楼,考虑了片刻,终是点头应允了紫袍男子的建议。 在一位蓝衣女子的热情接待下,两人以及跟着他们的四个青衣随从一同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厢房。蓝衣女子本欲叫其他的女子前来伺候,却被二人委婉地拒绝了,只要了一桌酒菜。 “大哥,感觉如何?”须臾,待所有的闲杂人等退下,紫袍男子一边斟酒一边随意地问道,待酒斟满,他将酒杯推到白衣男子身前,这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透过门帘轻扫了一下楼下热闹的场景,白衣男子温和的声音响起。“洛阳城确实繁华,西陵与之相差甚远。” 拾起酒杯轻嗅了一下杯中的甘醇之香,紫袍男子咧嘴笑道:“若是我西越有两三座像这般繁华的城池,我们也不必畏惧东阳的实力了。” 白衣男子并未直接作答,但他低垂的视线已经表明他在心里认同了紫袍男子的说法。 不再看他,欣赏着楼下的歌舞,紫袍男子继续说道:“北漠那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东阳这里,除了一个多月前南宫宣废后一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至于楼兰,听说楼兰城主上个月外出游历了一番,也不知是真是假。” 静静地听着,白衣男子忽而问道:“船运呢?船运那边可有收获?” “船运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收获。楼漠白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他主动现身外,其余时候,人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要想找到他,有些困难。” “楼漠白和楼澈虽是兄弟,性格却完全不同。楼澈沉稳内敛,为人正派,把持着楼兰的大局,若想和他说上话,恐怕很难。 这个楼漠白就不同了,他性情怪异,甚至有些离经叛道。若是能得知他的喜好,兴许我们能投其所好。若是能说动他为我们所用……西越一定能有另一番天地。” 左手拇指摩挲着酒杯的边缘,白衣男子细声说着,话语之中不乏感慨之意。 西越和东阳以汾河划分地界,然而,就是这一河之隔,西越和东阳便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不知道为什么,西越就是及不上东阳繁华。 楼漠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说动他到西越经商,必定能带动西越的经济。 “男人一生为名为利,再不然,就是为了女人。楼漠白他身为楼兰二当家,船运的掌权人,钱权在手,名利自然诱惑不了他。如此,我们能利用的便只剩下女人了。 倘若我们能寻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也许,我们就能将他收归麾下。” 说着,看着楼下款款走上表演台的蒙面女子,紫袍男子的眼中划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听说醉红楼的玉瑶姑娘美貌无双,琴歌书画更是天下一绝,三国中不少王公贵族为了一睹其芳容不惜跋山涉水。或许,她可以为我们所用。” “玉瑶姑娘,玉瑶姑娘……” 听得楼下忽然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吆喝,白衣男子的眸中闪过诧异,随即释然。 难怪要叫他到醉红楼来,原来,七弟早已把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看这情形,这位玉瑶姑娘确实非一般的青楼女子可比。可是,如果仅仅只是不同于一般,恐怕还吸引不了楼漠白的注目。 想他楼漠白有钱有势,见识过的女子必定不少,一般的沉鱼落雁、貌美惊人,只怕还入不了他的眼。 要想抓住他的心,非但要有国色天香的容貌,还要有非比寻常的个人魅力。说得直白一点,他们要找的不仅是个美人,还得与众不同。 这样的女子,何其难寻。 心里思量着,白衣男子也将目光转向楼下,关注着即将开场的表演。 ------------ 第85章 惊艳出场(1) “阿大,东阳确实比咱们北漠繁华啊,就连女人都比北漠的漂亮。” 另一间厢房内,看着楼下轻纱遮面、清冷如莲的女子,一容貌大气的男子豪迈地说道。听得他的话,被他唤作阿大的男子点了点头。 “东阳确实繁华。”蓦地,阿大话锋一转,“不过,属下相信,如果北漠能有东阳这样的气候条件,北漠绝不会比东阳差。” 侧头看了看身侧一脸肃然的人,男子点了点头。 北漠北有沙漠,再加上雨水不及东阳丰沛,地理条件上便弱势一些。如果北漠不缺水,他北漠的子民又岂会比东阳的贫穷?北漠的商人又岂会没有东阳的富足? 现下,即便他想用自己的智慧造福北漠的人民,可天公不作美,他也无计可施。 如果,东阳是北漠的领土,他北漠便可壮大,北漠的人民生活也会慢慢变好…… 雅间内,待夜无殇和红姨闲聊完,李青曼浅笑着问道:“红姨,我想和你做笔交易,不知红姨可有兴趣?” 偷偷打量了一下闲适地喝着酒的夜无殇,见他眼含笑意,似是没有插话的意思,红姨笑道:“交易?不知姑娘想做什么交易?” 这位姑娘和主子认识,可看姑娘的反应,好像并不知道醉红楼是主子的产业。眼下有外人在,主子貌似不打算插手,那她只有自己掂量着办了。 “自然是让醉红楼的生意蒸蒸日上的交易。目前看来,醉红楼生意兴隆,醉红楼的姑娘们也是个个貌美,各怀才艺。 可是,翻来覆去的重复表演,客人们总有看腻的一天。而洛阳城的青楼又不止一家,长此以往,醉红楼的生意势必会慢慢变得清淡。 所以,我想和红姨做的交易,便是为醉红楼注入一些新的吸引点。” “新的吸引点?这……”红姨心里疑惑,不明白李青曼指的是什么。见夜无殇仍旧没有开口的打算,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还请姑娘说明白一些,老生听得有些糊涂。” 浅浅一笑,李青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直白一些,就是你们的歌舞缺乏新意。如果红姨愿意,我会教醉红楼的姑娘们一些新的歌舞。 当然,仅仅只是这么说,红姨必定会怀疑我的实力,认为我是大放厥词。 所以,为表诚意,等下我会为红姨展示一段,红姨可以等看过之后再确定是否要与我合作,如何?” “这……”红姨有些犯难。 敢当着她家主子的面说醉红楼的歌舞缺乏新意,这位姑娘的胆子还真不小。而更神奇的是,她家主子竟然没有生气,还隐隐在笑……她该怎么做? “呵呵!如果红姨不愿意与我合作,那我只好另觅合作的人。只是,我猜想,红姨必定不想多个竞争对手。” 李青曼说得随意,可话语中隐含的威胁之意让人怎么也无法忽略。 询问似的看向煞是悠闲的人,见夜无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红姨眼眸一转,明媚地笑了。 “姑娘说的是,老生自然不想多个对手。既然姑娘想合作,那就依姑娘说的,待姑娘展示之后我们再来商谈。” 李青曼微微一笑,“好。”说完,也不管其他几人会有什么反应,她抬脚离开了雅间,站到了凭栏旁。 “瑾,走吧,我们出去瞧瞧。”夜无殇随后起身,脸上浅笑从容,来到李青曼的身旁站定。 侧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见李青曼并未理会自己,他心中不由漫过一抹苦涩。 她似乎真的打算与他划清界限,可是,她又是否知道,无论她再怎么划清界限,她与他之间都会有所牵连。 好比现在,他虽不知她为何要与醉红楼的老板合作,可是,这幕后的真正老板是他。在她想疏远他的时候,他们却即将成为合作关系。 如果她以为冷颜以对就能让他主动放弃,那她错了。他认定的事,他绝不会轻易放手。除非,他知道她心里有人了。到那时,他会主动离开,不再打扰她。 楼下,身着白色襦裙的玉瑶姑娘正在抚琴。听着她的琴音,李青曼并不否认,她的琴艺确实不赖。但是,或许是因为时代的关系,她的曲子听上去很古老,很沉闷,缺乏活力。 李青曼也承认,她确实是个美人。虽然轻纱遮面,遮去了大半张容颜,但仅从轮廓和那双清澈的眸子便能知道她很美,属于古典的那种美。再配上她身上那种清冷高洁的气质,在这个繁花纷乱的地方,确实是株吸引眼球的奇葩。 目光在楼道上扫视了一圈,瞥见不远处从房梁上系下来绑在柱子上的红绸,李青曼抬脚走了过去,动作迅速地将红绸从柱子上解了下来。 掏出袖袋里的紫色凉扇别在腰间,见一侍女装扮的姑娘端着放满玫瑰花瓣的托盘从旁路过,她不由分说地往袖子里扔了几把花瓣,双手又各自抓了一把。 将红绸在左臂上绕了几圈,往后倒退几步,几步助跑之后,借助护栏的反弹力,她腾空飞了出去…… 琴音飘飘,正当众人听得沉醉之际,片片玫瑰花瓣忽然从天而降,款款下坠。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玫瑰花雨,众人皆好奇地抬起头,想要一探究竟,却恰好看见一道紫色身影掠向表演台…… 待双脚一沾到表演台的台面,李青曼立即松开了束在手臂上的红绸。 一个漂亮的回转,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的凉扇,“唰!”轻轻的一声,凉扇遮面。 因为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原本就很安静的大厅更加沉寂,仿似没有了人一般,唯有她身后的琴音缭绕不断。 微曲着膝盖,明媚的凤眸灵动地将大厅扫视了一圈,唇角轻勾,魅惑一笑,她随即跟随正在弹奏的曲子跳起舞来。 (可耐的亲们,晚上19:12分的时候大概还有一更,如果到了16分亲们还没有刷出来,那估计就是知秋有事更不了了,亲们等明天再看,么么~) ------------ 第86章 惊艳出场(2) 以扇作舞,玉袖生风,柔软的身姿配合着手中的凉扇灵活舞动,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似笔走游龙描绘丹青,动作典雅,韵味流长。 大厅里安静极了,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只知那正在起舞的人儿仿似跌落人间的精灵,举手投足间,尽显迷人风情。 站立在凭栏前,看着楼下随乐起舞的人,夜无殇不自觉地唇角上扬,眼底,幽光闪动,深邃如墨的眸中只有那一抹灵动娇娆的紫色身影。 原来,她还会跳舞。呵呵……她会的东西真是不少。每当她将自己的技艺毫不保留地展现出来,他的灵魂便会被震撼一次。 倘若没有遇见她,他的生活不会这般充满惊喜。而他的心,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鲜活地跳动着,知道情为何物,痛为何物。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对她,不仅仅只是心动而已…… 那种害怕她永远不再理会他,害怕她离开他的心情,以及那种心痛的感觉,他想,应该就是所谓的爱。 爱,是一个沉重的字眼,但为了她,他愿意承受爱所带来的沉痛。此生,他认定了她,她将是他一生的唯一。 清澈如水的琥珀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曼妙起舞的身姿,南宫瑾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从不知道,舞蹈竟然可以这么简单,这么美。不需要水袖长舞,也不需要他人作衬,仅仅只是一把小小的凉扇,便可将美展现。 那个正在舞动的女子,虽是妩媚在笑,那双眼睛,却一直清亮如斯,似是将台下一众看客的心思看了个透透彻彻。 卓然,清雅,如此玲珑剔透的女子,除却此人,世间何处可寻? 厢房内,失神了片刻,完颜不破蓦地站起身,快步来到房外,双眸发亮地盯着楼下正在表演的女子。他终于找到了…… 欲左先右,欲上还下,魅惑人心。心中掌握着舞蹈的要领,李青曼灵活地发挥着自己曾经学过的舞蹈。 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神色收于眼底,一个漂亮的回转,随着最后一个音节滑落,凉扇遮面,完美回归最初的动作。 清澈的凤眸轻扫了一圈,直起身,她慢步来到玉瑶身前,淡淡一笑,“玉瑶姑娘,可否借你的琴一用?” 表演要全套,既然她向红姨夸下海口要教醉红楼的姑娘们新的歌舞,舞蹈已经展示过了,那么接下来,自然是歌唱一曲。 抬首往夜无殇所在的方向瞧了瞧,收回视线,玉瑶漠然地站起身,冷淡地吐出一个字:“请。” 优雅从容地入座,如玉十指轻抚琴弦,悠扬欢快的曲调随即飘扬而出。 春来早,清梦扰,楼台小聚诵今朝,又何妨布衣青山坳。 月如腰,琴指蹈,醉时狂歌醒时笑,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桨声灯影流连处,青杏尚小,羞闻夜深海棠花娇…… 空自恼,夕阳好,前尘往事随风飘,恬淡知幸福的味道。 霜鬓角,难预料,犹记昨日忆今宵,却不知岁月催人老。 拄杖南山为把柴扉轻轻敲,白发新见黄口旧知交,对饮东篱三两盏,何妨轻佻,把酒问月姮娥可好…… 琴声悦耳,歌声空蒙。待到一曲完毕,众人久久不能从歌词的意境中回过神来。直到台上的女子翩然离去,众人方如梦初醒,直拍手叫好。 顺着楼梯而上,双脚刚接触二楼的地板,李青曼便觉视野内的光线突然一暗。抬起头,待看清拦住她的去路的陌生男子,她挑了挑眉,声音有些清冷。 “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挡住我的路了?” 嘴角一咧,男子露出一抹极为阳光的笑,“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家里都有什么人?” 被男子满口的白牙晃得有些眼晕,待回味过来男子的问题后,李青曼冷下脸来。“让开!” 芳名?家住何处?这人是想调查户口呢?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 谁知,男子非但没有依她的话让开,反而笑得愈发灿烂。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她震撼不已。 “姑娘,我叫完颜不破,我看上你了,我要你做我的夫人。”够特别的女子,他终于找到让他喜欢的女子了,他要让她做他的王妃! 做他的夫人?李青曼直感觉有一群乌鸦从她的头顶飞过。不再多说什么,她自动调转了方向,想绕过身前的人。 可是,她身前这位自称完颜不破的男人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打定主意不打算轻易放她走。她走到哪儿,他便堵到哪儿,不让她过去。正当她打算发难之际,有人先她一步出手了。 “这位公子,请你让一让!” 不知是在何时,夜无殇已经悄然来到了两人的身后。右手遏制住完颜不破的手腕,冷眼看着他,如墨的黑眸中有股无形的怒火在跳跃。 这个男人,是在肖想他的女人! 瞧着突然出现的人,李青曼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诧。动了动唇,她本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吐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走吧,喝醉酒的疯子而已。”说完,抬脚绕过夜无殇往雅间的方向走去。 甩开手中的手腕,冷冷地扫了完颜不破一眼,夜无殇随即转身跟在了李青曼的身后,步履有些急切…… “呵……”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完颜不破明亮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看来,看上她的人不只他一个。不过,他不怕,有人和他争,那正好证明他看上的绝非寻常女子。而她,注定会成为他的王妃! 将刚才的经过看了个仔细,待李青曼和夜无殇走远后,阿大悄然来到了完颜不破的身侧,欲言又止道:“王爷,你……” 转身回房,完颜不破脸带笑意地吩咐道:“阿大,你让人去查查,看看刚才那位姑娘是什么人,家住什么地方。”直觉告诉他,她并非这家青楼的人。 阿大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王爷,你真的……”真的要娶那个姑娘做王妃? ------------ 第87章 了解她 他的话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完颜不破便证实了他的猜想。“嗯,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她将会是我的王妃,你未来的半个主子。” 他本不相信一见倾心,但感情是个奇特的东西,打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确定她是他想娶的女人。 “……”迟疑了片刻,阿大终是点头应答,“属下会尽快差人去办。” 另一间厢房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紫袍男子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心里已然有了新的主意。 “大哥,你觉得方才那位紫衣姑娘如何?”那个女人,他感觉更适合用来拉拢楼漠白。 摩挲着酒杯的边缘,白衣男子淡淡地说:“貌如出水芙蓉,舞姿优美如仙鹤,琴曲更是别出心裁。” 那位紫衣姑娘,她刚才的舞蹈独具一格,极其魅惑撩人。可是,他注意到了,她的眸中一片清冷,那层魅惑,只在表层。唇角的笑,看似是在娇笑,实则是在冷笑、讽笑。 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青楼?他怀疑她根本不是青楼女子,青楼女子不会有她那般清澈冰冷的眼神。即使冰冷,那也应该带着恨,对身不由己的恨,可他并未在她的眼中看到恨意。 紫袍男子灿然一笑,“那好,就选定她了。” 本来,他听说醉红楼的玉瑶姑娘才色双绝,没想到竟然让他碰上一个更出色的。看来,老天也打算帮他们。 楼漠白……只要收服了楼漠白,不说争夺天下,至少终有一天,西越将和东阳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 回到雅间,李青曼坐回了她刚才所坐的位置。而在她进屋后,夜无殇和南宫瑾也随后进了屋,等着听她的合作计划。 喝了杯茶润了润喉咙,她看向候在一旁的人,“红姨,表演已经看完了,不知红姨意下如何?” “不知姑娘想怎么合作?”红姨浅笑回问,心里一阵腹诽。 就在刚才,她已经从主子那里收到吩咐,无论这位姑娘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她都要答应下来。看来,这位姑娘和她家主子的交情不一般。 “很简单,每天我都会来醉红楼教姑娘们新的歌舞,依据姑娘们的状况,时间长短不定,红姨只需按天给我结算工钱就成。” “按天结算?这……”会不会太不合规矩了?从没有按天结算工钱的,就算是从教坊请嬷嬷,那也是按月结的。 只是,心里虽有这样的想法,红姨却不敢这么说。 “那姑娘希望的工钱是多少?”不会很高吧?若是高了,她要不要讨价还价,还是,直接这位姑娘说多少就是多少? 李青曼迟疑了,工钱……她对这个时代的钱两还真没有多大的概念。多了,人家不会给,少了,她又成了廉价劳动力。 想了想,她开口要价道:“一天五十两。” “什么?五十两?!”红姨震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两下。 侧头偷偷扫了夜无殇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这才不得不收起脸上的惊讶,但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不单是红姨,清风和逐月也是小小地震撼了一下。在他们眼中,五十两确实算不上多,可是,一个普通老板姓一个月的工钱顶多十两。五十两……她还真敢要啊。 将红姨的表情看在眼里,李青曼挑了挑眉,“怎么?高了?” 刚才她丢给龟奴十两银子,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拦着她不准她进来。五十两,应该不高的……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红姨连忙讪笑道:“不高不高,就按姑娘说的,五十两一天。” 不高?根本就是天价!可她不敢说高。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家主子听到五十两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瞎疼个什么劲。看来,这位姑娘八成是她未来的另一主子。玉瑶那丫头……怕是要伤心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天开始,我就来教姑娘们歌舞。” 红姨僵硬地笑了笑。“嗯,那姑娘明天就来吧。既然各位没什么事的话,老生就先退下了。” 说完,若有若无地扫了一脸闲适的人一眼,她转身离开了。待出了门,她脸上的肉不自觉地抽了抽,在为以后每天要支出的五十两肉疼。 待红姨离开,夜无殇状似随意地问道:“青曼,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与红姨合作?如果你是想找事做的话,应该还有其他的好差事。” 比如他开的那家布庄。虽然那只是家做做样子的布店,可是,如果她愿意在那里做事,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他还是会照样给她工钱,怎么着也比她在醉红楼进进出出强多了。 这醉红楼他可是很清楚,在这里出入的人,哪个不是怀揣着色心色胆。倘若他的人一时没留意,她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重点是,通常来说,女子都是不愿意在青楼进出的,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虽说他一直知道她的心思不同于常人,可他很想弄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了解她,这应该算是其中的一步。 又为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李青曼抬眼向夜无殇看了过去,“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愿意在青楼做事?”青楼,是个让人很敏感的地方…… 温和一笑,夜无殇不否认地点了点头。 嘴角一勾,李青曼淡若轻烟地笑了。“那我问你,你是否觉得青楼的女子低人一等?你是否看不起她们?” 微微一愣,夜无殇摇了摇头。他从不觉得青楼的女子有不如人的地方,也正因此,他才开了这家醉红楼。在这里,她们可以随自己的意志做事,不会被逼迫接客。 “哦?是吗?”李青曼一怔,脸上的笑有些缥缈,“在世人看来,青楼的女子总是要低人一等,可我不这样认为。 她们凭自己的努力挣钱,靠自己养活自己,这没有什么不光荣的。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男人花天酒地,四处风流快活,又哪里会有这么多被困在青楼的女子? 而且,她们的不幸,通常都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家里的生计,没有一个女子会愿意把自己的时间虚耗在卖笑上。所以,我不觉得在这里做事有什么丢脸的。” “呵呵!青曼说得是。”夜无殇笑容明朗,心里因为进一步了解到对面的人而有些窃喜,更因为他们的观点相似而窃喜。 “好了,今天该做的事都做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着,李青曼便站了起来。 突然想到某个问题,她回头补充了句:“当然,如果夜公子还有事未办,夜公子可以晚些走,我和南宫公子先回去。南宫公子,我们走吧。” ------------ 第88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夜无殇一愣,随即赶紧跟着起身,脸上的笑容有些无赖,亦有些无奈。 “我哪里有事?我没事啊,一起回去吧。” 她又想和他拉开距离?呵呵!这种事,她以后想都别想了。就算是耍无赖,他也会一直赖在她的身边。 “你没事?”李青曼微微有些诧异。 他既然是醉红楼的常客,如今来了,怎么着也该会会他的老情人才是。如果是因为碍于他们在场他不好意思,她都主动提出离场了,他还别扭什么? “青曼以为我有什么事?还是……青曼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事?”夜无殇笑得坦荡,心里却是惊疑不定。 她是想故意甩开他?还是,她看出他是这家店的幕后老板了?又或者,她以为他要做那风花雪月之事? 他一直将自己隐藏得很好,方才也并未露出什么破绽,她不可能知道他就是这里的真正老板。那么……她是以为他和这里的某某姑娘有私情? 他可不可以这么想,她心里其实是在意他的,她现在是在吃醋?如果是,他是不是可以高兴地大叫出来? 心里在笑,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夜无殇只能竭力压制心底的欣喜,俊朗的面容看上去有些微的扭曲,“走吧,天色真的不早了。” “……”看着那张笑得有几分诡异,又有几分奸诈的脸,李青曼本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她终是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直接走人了。 回去的路上,夜无殇一脸的春风得意,仿似遇上了天大的喜事。瞅了瞅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回想起方才在醉红楼听到的歌,眼眸一转,他问道:“青曼,不知你刚才唱的歌叫什么?” 醉时狂歌醒时笑,莫辜负青春正年少……挺好听的。 头也没回,李青曼淡淡地回道:“金缕衣。” 金缕衣……万般奢华,虚妄富贵荣华。“是青曼自己写的吗?” 当世人都以为她是个傻子的时候,人们万万想不到,她其实是一个集万千风华于一身的人。她的光华,他很庆幸自己有幸见到。 “不是。这首歌是从一首诗演变而来的,我只是有幸听到别人唱过,因为好听便记住了。” “什么诗?青曼还记得吗?可否说给我听听?” 侧头看向身旁,入目的是一张温和浅笑的俊脸。愣了愣,回过头,双眸注视着前方,李青曼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是她当初学琴学到金缕衣那首歌时顺带看的诗,因为很喜欢,便记在了心底。 不论是古时的男人还是现代的男人,在面对荣华富贵和爱情时,很多人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因此铸就的爱情悲剧实在不少。 她希望这首歌能让一些人迷途知返,为这个世间的女子带来一点点的幸福。当然,她心里明白,一首歌的力量没有那么大,她仅仅只是想做点什么,为古代这些苦命的女人做点她力所能及的事。 “花开堪折直须折……”心里默默念叨着,夜无殇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 这是不是表示,他应该加快步伐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而不只是像现在这样默默守在她的身旁? 在一旁静静地走着,南宫瑾如玉的脸上神情有些恍惚。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这一生,可以有奢求吗? …… 翌日下午,醉红楼后院内。 “好了,今天就这样了,各位姑娘可以回去休息了。” 待人群散去,身穿大红色裙裳的红姨扭着腰肢来到了李青曼身前,有些心疼地将五十两银子放到了她的手里。 “姑娘,这是你今天的工钱。对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我总不能老是这样姑娘姑娘的叫吧。” “就叫我青曼吧。” “那青曼姑娘走好啊。” “嗯。”转身之际,瞥见楼上有一道白色的身形正注视着自己的方向,而且目光透着淡淡的冷意,李青曼皱了皱眉。 是玉瑶,她为何这么看着她?那目光……好像她和她之间有仇似的。 没有过多理会楼上的人,李青曼转身独自离开了后院。 醉红楼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天际的尽头弥漫着妖娆的晚霞,丝丝缕缕如女子披于玉肩轻纱,薄薄的,好似风一吹便会散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看上去很是热闹。将自己融入人潮,看着那些与自己或同向或反向的行人,李青曼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世间就如一粒尘埃,渺小,微不可见。 此时此刻,她没来由地生出一种不踏实感,在这个架空的时代,她真的能拥有平静安定的生活吗?会不会……某一天她会从这个世界突然消失? 她的到来,太意外太神奇。如果,某天某个契机刚好达成,她会不会如她来时那般突然被召回原来的世界,又或者被带到其他的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到底算什么,误入时空的陌生旅人?匆匆而过的过客?还是,负责唱一出戏的演员? 离开之后,她的人生又会如何?她是否会难过?还是……如来到这个世界时那般随遇而安?这个世界,她感觉……好像也没什么让她留恋的,但倘若真让她离开,她又感觉……好像有些舍不得。 至于是什么让她舍不得,她自己也不清楚,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轻飘飘的,有一根细细的丝线悬浮在里面。牵挂?不舍?是对青姨的牵挂和不舍吗?这种感觉……真是奇特。 “紫衣姑娘,巧啊。”就在李青曼的思绪飘得很远的时候,一道爽朗的声音闯进她的脑海,将她从失神中唤了回来。 看见闯入视野内的灰色华服,她诧异地抬起头。待看清挡住她去路的人,秀眉轻蹙,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可她不认识。 ------------ 第89章 又一个无赖 灰衣男子嘴角一咧,爽朗一笑,善意地提醒道:“敢问姑娘芳名。” 他的人已经查过了,她确实不是青楼女子,但没人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他本来还在担心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竟然在街上碰到了她。他想,他们之间的重逢应该就叫做缘分,是老天赐给他的缘分。 瞧着那一口象征性的大白牙,再听得那耳熟的话语,李青曼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昨晚拦住她去路的那位大白牙公子,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先生…… 见李青曼还记得自己,完颜不破笑得更欢了。“紫衣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逛街吗?正好在下有时间,不如就陪姑娘一起逛。” “你……”微微一怔,李青曼蓦地沉下脸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冷意。“抱歉,我不认识你。”说完,绕过拦着她的人继续往前走。 逛街?她和他根本就不认识,他竟然主动邀她逛街?他以为她是青楼女子便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自以为是的男人。 见李青曼要走,完颜不破连忙抬脚跟了上去,边走边喋喋不休:“紫衣姑娘,昨晚我就已经告诉你我叫完颜不破了,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 紫衣姑娘,还请你告诉我你的芳名,家住何处,我好亲自上门向未来的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提亲,让你做我的夫人。” 夫人?李青曼本来正快速挪动的步子因为这两个刺耳的字眼猛的顿住。见她停下,完颜不破也跟着停了下来,双眸灼灼地看着她,眼底全是她的倒影。 回身看向那张如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刹那间的恍惚过后,李青曼冷声警告道:“请你不要再跟着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个人,让她想到了某个人。她和那人初次相遇的时候,那人似乎也是这般无奈…… 盯着眼前略带薄怒的娇颜,完颜不破嘴角向上弯起,眼底流光溢彩。“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住所,我保证我不会再跟着你。” “告诉你做什么?”这个人一直缠着她,莫非……他是南宫宣的人,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所以,这才想向她打探住所,好掌控她的行踪? “姑娘,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我想娶你做我的夫人。你现在不想理我,我只能让你慢慢地了解我,然后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完颜不破说得很大声,脸上的神情很是自信豪迈,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因为他的大嗓门,周围有不少行人纷纷停了下来,看戏似的盯着二人瞧。 双眸紧锁住那张干净质朴的俊脸,双手紧握成拳,李青曼蓦地向完颜不破袭击了过去。 娶她?哼!她和他仅仅只是见了一次,他便嚷嚷着要娶她做夫人?他的身份让她不得不怀疑。 看他的样子,应该会功夫。不管他是不是南宫宣的人,她都可以试探一下他的武功的深浅,也正好借机看看,她现在的身手与这个时代的练武之人交手到底有多大的胜算。万一将来的某天她真的和南宫宣的人碰上了,她也可以估摸一下自己是该正面交战还是该直接跑路。 心中计较着,李青曼使出了八分的实力,招招狠辣,快准狠地直袭向完颜不破的命门。 完颜不破没有料到身前的人会突然出手,先是一惊,尔后迅速退后拉开距离,出手迎接李青曼的攻势。看着那怪异狠辣的招式,他心里一阵惊诧。 她居然会武?可是,她的招式好像没有注入内力……不对,她似乎根本没有内力。 就在完颜不破分神的空挡,“呲!”不大不小的棉布撕裂的声音蹿入他的耳际,让他不得不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应付李青曼迅疾利落的攻势。 他既不敢出手太重,怕不小心伤到了她。又不敢轻敌,因为她出手毫不留情,一不小心他便有可能挂彩。 眼看完颜不破的神情虽然谨慎,但招式全然没有杀意,仿似在陪自己闹着玩,凤眸微微一眯,李青曼的眼底闪过冷然。 这个人的功夫不弱,如果她将来遇上的对手都有他这样的身手,不用说,她绝不可能全身而退。而此时此刻,她也不可能从他手中讨到半分好处。 思及此,猛的加速攻势,偷到空挡一掌击在完颜不破的左上腹部,再借着反弹力后退到安全范围,站定身形,李青曼冷眼看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的人。 “这位公子,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请你今后不要再来烦我。” 和他交手的时候,她没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类似于南宫宣的气息,他应该不是南宫宣派来的。至于那一掌,虽然不会像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打得他内伤,但她袭击的位置,正好是脾脏。这会儿,他应该是有些痛的。 “嘶……”捂住自己刚才被击中的位置,完颜不破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闪过一丝苍白之色。 看着离他老远的人,他忽然笑了,有些魁梧的身形一抖一抖的。 “夫人,你若是心里有气,为夫不介意被你打几下出出气。可是下次,夫人能不能不要出手这么重,万一把为夫打伤了,到最后,心疼的可还是夫人。” 这个女人,他喜欢!他决定了,无论如何,就算是用强的,他也会把她带到北漠去。他相信,在他的热情攻势下,终有一天,她会被他的诚意打动,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她会成为他的王妃,六王府的女主人。 “你……”李青曼无语,心底隐隐有股怒气在翻腾。 开口夫人闭口夫人,她真想剖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根本就是疯子一枚。 懒得理会一直疯言疯语的人,她转身往别院所在的方向走去。只是,她才刚跨出几步,她身后的人又跟了上来,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快步来到李青曼身前,完颜不破张开双臂拦住她道:“紫衣,你若是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从今往后我便叫你紫衣。” ------------ 第90章 怕她讨厌他 紫衣?李青曼正欲发作,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前的魁梧身躯之后传了过来。 “青曼。”远远看见李青曼身形的一角,夜无殇快速越过人群走了过去。 待来到她的身旁,看清拦住她去路的人,他的眉宇间泛起一抹浓浓的不悦。“是你,你拦住青曼要做什么?” “青曼……”将听到的名字轻声呢喃了一遍,完颜不破咧嘴笑了。“原来你叫青曼,名字真好听。不过,以后我还是会叫你紫衣,只属于我叫的紫衣。” 紫衣?夜无殇只觉得完颜不破口中的这两个字特别刺耳。待再度开口,他的声音已然冷到了极致。“这位公子,如若你再对青曼纠缠不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敢缠着他的青曼,他不介意将他打个半残,让他从此成为废人! 察觉到夜无殇流泻出来的杀意,不着痕迹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完颜不破满不在乎地笑了。“呵!是吗?” 如此紧张紫衣,他敢肯定,这个男人会成为他强劲的竞争对手。 将完颜不破的神情收于眼底,夜无殇危险地眯起眸子,眼中的警告意味颇为浓重。“不信你大可试试!” “如此暴力,你不怕紫衣讨厌你吗?”说着,完颜不破别有深意地看了一旁的李青曼一眼。 真有意思!打从一开始她便没有说话,看她的样子,似乎她根本没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事。这个男人如此在乎她,她却表现得漠不关心。看来,他的希望很大。 夜无殇微一怔愣,随即收敛了身上的杀气,眼神颇有些复杂地看向身旁的人。 讨厌他吗?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之所以刻意和他保持距离,是否就是因为她讨厌他?如果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令她生厌,是不是意味着她会离他更远? 听得完颜不破的话,李青曼一时有些恍惚。讨厌?好像她还没有讨厌过任何人。 察觉到旁侧投来的目光,李青曼下意识地侧头看了过去,正好撞进那双复杂深邃的墨眸,被吸进了泛着幽黑光泽的古井深处。那里,流动着不安,流动着浅浅的惶恐。 从来都是浅笑自如的夜无殇竟然会感到不安?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害怕她讨厌他吗? 眼看对面的一双人只顾“深情地”忘我对视,全然忘了自己的存在,完颜不破忍不住轻咳出声,打断了那双璧人的深情对望。 “咳咳,嗯……” 听到声响,李青曼心头一颤,蓦地回过神来,慌忙别开了视线,“走了,回去吧。” 淡淡地说着,轻扫了透着狷狂和野性气息的男人一眼,她猛的恍然大悟。 这个完颜不破应该不是东阳人士,她之前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外貌特征和体型特征,真是不该。 闻声回神,看着漫步远去的人,片刻的呆滞过后,看也没看完颜不破一眼,夜无殇连忙跟了上去,心头划过一丝愉悦。 刚才,他并未在她的眼中看到厌恶的情绪,相反,还发现了一闪而逝的关心…… 满脸含笑,夜无殇轻问道:“青曼,明天是六月初六,是灵山一年一度的庙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灵山?好玩吗?”李青曼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她和夜无殇对视的事。 刚才,她竟然又走神了,她近来好像总爱走神。 “灵山,顾名思义,充满灵气,在三国中颇具盛名。每年的六月初六,盘踞灵山顶端的灵隐寺都会如期举行庙会,来自三国的男男女女都会到灵隐寺祈福,求功名,求姻缘,据说很灵验。青曼如果有什么愿望的话,不妨去试试。” 愿望……“去看看吧。”她倒是没什么愿望,不过,灵山……她感觉有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在暗中指引她,让她去那里看看。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今晚青曼就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去爬灵山。” 看着二人并肩远去的身影,完颜不破只觉心头有些发堵。 看来,事情并非如他最初想的那般。不过……呵呵!只要她还未成亲,未到那最后一刻,他绝不放弃。庙会吗?反正他明日有空,他也去瞧瞧去。 念及此,完颜不破返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不远处,在某间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两位华服男子对视而坐。将方才的一幕幕看得清清楚楚,紫袍男子勾唇笑了。 “大哥,那位紫衣姑娘很抢手呢,看来,我们可得加快速度了。” 那位姑娘还真是特别,周围竟然有那么多的狂蜂浪蝶。虽不知她是什么出身,但既然确定她不是青楼女子,清白人家的姑娘,应该更能抓住楼漠白的视线。 扫了扫方才人潮聚集的地方,白衣男子终是什么也没说。 …… 翌日,黎明刚至,夜无殇早早地便起了床。快速收拾一番后,让人将马车和上香物品准备妥当,他便在前院等着。 知道今日有事,李青曼也没怎么赖床。待来到前院,远远瞧见早已候在那里的人,她心头一颤,心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来到石桌旁坐下,她随口打了个招呼。“早啊。” “青曼来了,来,先吃些早点,等吃完早点我们再上路。”一边说着,夜无殇一边从汤盅里亲自盛了碗粥放到她的身前,脸上的神情甚是温柔。 瞅着那碗浓稠适中的银耳莲子粥,李青曼有一瞬间的失神。 眼看她半天没动,夜无殇脸露异色。“怎么?青曼不喜欢吗?”他分明问过青姨,她最喜欢的便是银耳莲子羹,尤其喜欢凉透之后再喝。看她的样子,难道他听错了? 李青曼摇了摇头,“不是。” 她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她的饮食一直由青姨负责,因为今儿个要去庙会,昨晚她便告诉青姨不用大清早起来给她煮粥了,却没想到夜无殇竟然准备好了在这里等她。 拾起汤匙,很快将一碗粥喝完,插了插嘴,她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吗?南宫瑾他们去吗?” ------------ 第91章 两个人的相处 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夜无殇笑得有些勉强。“灵山很高,中午的时候会很热,瑾说他不去了。”她好像时不时便会提起瑾,她对瑾…… “哦。”李青曼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感慨。 那么美好的人,居然先天身体不好,唉……有些时候,她真的觉得上天不公平。 将李青曼有些恍惚的神情收于眼底,忽略心头的那丝不自在,夜无殇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路吧,管家还在门口候着呢。” “嗯。” …… 半个时辰后,洛阳城南门外的官道上,一辆外表看上去朴实无华的马车内,看着自打上了车便一直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的人,李青曼发毛了。 “夜无殇,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他知不知道,他那副笑得贼兮兮的嘴脸,已经看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嘴角一咧,俊美的笑脸上沾染了几分无赖德行。“没什么,就是觉得青曼好看而已。” “……”眼角抽了抽,李青曼只觉得有一群乌鸦飞过了头顶。须臾过后,她冷着脸说道:“夜无殇,你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好看?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贴着人皮面具。虽说她现在瘦了下来,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若是将面具揭下来,她脸上的红斑还是挺骇人的。 红斑……雪族女子清白的象征。难道除了破处之外,就真的没有让红斑消失的方法?虽然贴面具也没什么不好,但她总不能贴着面具过活一辈子…… 看着李青曼冷漠以对的神情,夜无殇嘴角的弧度愈发扩大。“我说的可是实话。” 在他眼中,不管是她嗔怒或者浅笑,亦或是愤慨时的神态,各种神情都可爱极了,他百看不厌。能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他觉得很幸福。 白了某人一眼,视线在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上扫了扫,李青曼忽然认真起来,“夜无殇,你有没有听过雪族的传闻?”他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兴许,她能从他这里探听到一些消息。 “雪族?”眼眸一转,夜无殇反问道:“青曼是怎么知道雪族的?” 连他也只是从逍遥四方的师傅那里耳闻过一些传言,她除了身居相府便是深居冷宫,她是如何得知雪族的存在的? “在书上偶然间看到的。怎么样?你知道些什么?” 没有去探究李青曼所说话语的真假,夜无殇款款道出他所知道的一切。“曾经听我师傅说过,那是一个很神秘的种族,藏身在西越和北漠交界处的连绵雪山之中。 据说那里终年大雪纷飞,只有一片白色。那里的族人,男子英俊,女子貌美,生活无比美好。” “还有呢?”见夜无殇忽然顿住,李青曼忙出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急切。 夜无殇莞尔一笑,“其实,这些也只是我师傅从别处听来的,根本无从证实。因为,根本没有人走进千雪山还能活着出来的。也正因此,到底有没有雪族,这世上根本无人知晓。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莫说知道雪族传说的人很少,这个世上流传的关于雪族记载的文字更是不曾听闻,不知青曼是从哪里看到的?”难道,她和那个神秘的雪族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就说了,我是偶然间看到的。至于具体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看到的,我也不记得了。” 李青曼说得一脸坦然,待说完,不再理会笑得狡诈的人,她撩起车窗的车帘,探头向前方看去。 远远瞧见绵延百米,一辆紧挨着一辆停靠在道路两旁的马车,她不免小小地惊讶了一番。看来,这座灵山的庙会果然盛名远播,竟然吸引来这么多的香客。 借着她撩起的车帘往外瞅了瞅,夜无殇自顾自地说道:“今日我们来得还算早,若是晚一些,估计我们就得将马车停在两三百米外了。” 似是瞧出她心里的疑惑,夜无殇又道:“停在最前面的马车,估计昨日半夜里就已经来了。有些商人为了讨福气,祈求生意兴旺,便会赶在日出前登上山顶,瞻仰灵山的灵气。” “……”李青曼无语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古代的人信奉神明竟达到如此夸张的地步。 瞥了瞥一脸悠闲自得的人,她挑了挑眉,“你以前这样干过吗?”他可千万别告诉她他也干过这样的事,那会破坏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夜无殇扬了扬眉,眸中闪过一抹兴味。“青曼觉得我像是干这种事的人吗?”如果靠祈福就能发财,这世上估计就没穷人了。 李青曼淡淡地说:“不像。”如果他是那种人,她就没法和他相处了。 听外面的车夫一勒缰绳,夜无殇笑道:“好了,可以下车了。” 风和日丽,艳阳高照,下得马车,瞧见从山脚延至山顶的路上黑压压的人群,李青曼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人……还真是多啊,幸好南宫瑾没来,他若来了,估计真得挤得发病不成。 “走了。” 正打量附近的景致间,察觉头顶的光线突然暗了不少,抬起头,李青曼便瞥见一把绘了写意山水的油纸伞罩在她的头顶,而撑伞的人,正是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夜无殇。 微一怔愣,她心头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她以前居然没发觉,他竟然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走吧,希望赶在正午前爬上山顶。”咧嘴一笑,夜无殇率先走向绵延至山顶的石梯,而他手中的伞,则是不偏不倚地为他身旁的人遮去大部分骄阳。 风,偶尔吹拂而过,虽不凉爽,但也能为人们带来些许惬意之感。淡淡的青草气息再加上时不时跃入耳中的虫鸣声,让李青曼切身体会了一把原生态的郊游。 一边往上攀岩,一边打量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偶尔,再瞅一瞅身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时刻刻都为她仔细遮去阳光的人,她只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速度。 夜无殇,他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他们……即使他们之间有交易,他也不必为她做到这一步的。 “紫衣。”正当李青曼失神之际,一道熟悉、豪放的声音越过空气,闯入了两人之间。 ------------ 第92章 情敌相见 夜无殇本来满脸浅笑,待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的人,一张俊脸顿时黑沉了几分。 没有理会脸色十分不好的某人,完颜不破踩着石阶快步奔了下来,那模样看上去有几分激动急切。 来到李青曼身前站定,他直爽一笑,“紫衣,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眼角抽了抽,李青曼的表情有些僵硬,“你等我?”这个人……她无语了,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是啊,知道你要来逛庙会,我一大早就在这里等你了。”说着,自动站到李青曼的左边,打算与她并肩前行。 “……”无话可说,知道说了也没用,李青曼嘴角抽搐了一下便继续爬山。 一旁,听得完颜不破直言不讳的话语,夜无殇的脸色更黑了。他很想出手将那位死皮赖脸的无赖一掌打下山去,可是,山道上行人太多,他担心两人交起手来会伤及无辜。是以,即便心中气愤难平,他也只好竭力忍耐,继续为那道娇娆的身影撑伞。 自发自觉地跟在一旁,侧头间,瞥见撑伞的某人,又瞧见身旁之人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的细汗,眼眸一转,完颜不破已然有了计较。 快行至半山腰,与阿大会和后,他在阿大的耳边吩咐了句:“想办法弄把扇子来。” 撑伞是吧?那他就扇扇子,看谁比谁体贴,看谁能打动紫衣的心。 愣了愣,阿大迅速领命离开了,然,不解和为难萦绕在他的心头。扇子?王爷还真是会折腾人,如此偏远的地方哪里会有人卖扇子? 正发愁间,瞥见山道上有一书生模样的俊俏少年手摇折扇,眼眸一亮,阿大立即腾空飞了过去。 “这位公子,可否将你的扇子卖给我?” 看着突然降至的人,司马流云一愣,脸上一片茫然,眼底,却闪过一丝警惕。 一旁,司马明兮温和的声音响起。“公子想买扇子?”说着,扫了扫司马流云手中的折扇,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点了点头,阿大老实地说道:“不知公子的折扇价值多少?我愿出双倍的价钱,还请公子将折扇让给我。” 双倍?心底一阵冷笑,司马流云的面上却是一派亲和。“十两。” 他的扇子岂是普通的钱两可以买到的?可是,这个人……用一柄折扇换来西越的未来,值了。 “好,这是二十两,谢公子割爱。”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递给书生,再接过扇子,阿大马上返身飞回了半山腰。 看着飞远的身形,司马明兮充满疑惑的声音飘了出来,“七弟,那可是你最爱的扇子。” 闻言,司马流云别有深意地笑了,“大哥,若是平时,我绝对会把那人直接砍了,可是今儿个不同,我们逛庙会可是为了‘祈福’。” 微一怔愣,司马明兮随即了然。抬起头,温润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凉亭…… “公子,你要的扇子。”在一行人刚行至半山腰的凉亭之际,阿大便折了回来。 接过扇子,完颜不破立即殷勤地为身旁的人扇了起来。“紫衣,这天真热。若是北方,现在可是会凉快许多。” 瞧着他的动作和神情,阿大脸上的肌肉僵了僵。为了未来的王妃,他家王爷还真是体贴入微啊,他可从未见他家王爷对哪个女人这么好过。 嘴角抽了抽,对于过分热情的完颜不破,李青曼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懒得动口,她无声地接受了他的服务。 一旁,夜无殇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散发着冷冷的寒意。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将狗腿的某人打成肉饼。只是,一看到那张俏脸上渗出的汗水,他便忍住了,在心里暗自责怪自己的失职。 他什么都记得带了,但偏偏忘了扇子…… “各位好心的少爷小姐,给点赏钱吧。” 不远处,乞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一道有些沧桑,一道有些稚嫩。瞧见那对沿着山道乞讨的母子,李青曼的心头漫过一抹恻隐。 曾几何时,她也和那个幼童一样,过着行乞为生的生活。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是一个人,他却有母亲相伴…… 收回目光,在身上摸了摸,忆及今早换衣时忘了带银两,清丽的脸上闪过一抹落寞。 察觉她的不对劲,夜无殇关切地问道:“青曼,你怎么了?” “你带钱了吗?借我十两。” 怔了怔,如墨的黑眸往她方才停留的方向一扫,夜无殇随即了然。微笑着,他从怀里掏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 看着银票上面的数字,李青曼只觉有些眼晕,“你就没有小一点的数目的?”这么大一张,那对母子只怕收到之后便会立马被人抢了。 “……没有。”夜无殇颇感无奈,他身上从来不带碎银的…… 正当李青曼无语间,一把碎银出现在她的眼前。抬眼看去,是那张狷狂爽朗的俊颜。眼神闪了闪,她接过了银子,“等哪天还你。” 说罢,举步走向正往凉亭这边走来的母子二人。将银子放到小男孩的手中,她柔声叮嘱道:“给,把钱收好了,千万别弄丢了。”这么小的孩子……好可怜…… 愣愣地瞧着手里的银子,须臾过后,小男孩连忙道谢:“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说着,转向一旁的妇人,笑得一脸灿烂,“娘亲,我们可以买包子了。” “呵!”看着小男孩无比纯真的笑颜,李青曼不自觉地勾唇笑了,笑容清浅,却异常迷人。 站在一旁,望着那个表情温柔的女子,完颜不破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眸中柔光乍现。他没有看错,他未来的王妃果然是个好女人。 注视着轻拉住小男孩,并未嫌弃小男孩手脏的玉手,夜无殇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看来,从今以后他得多做善事,不然,他未来的娘子说不定会讨厌他。 在李青曼收回手正欲转身之际,小男孩旁边的妇人突然开口了。“姑娘,让老生给你看看手相吧。” 微一怔愣,凝眸将妇人打量了一番后,李青曼微露诧异:“你会看相?”若她没有看错,这个人,应该是个盲人……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妇人笑道:“姑娘是否是在怀疑,老生既然是个瞎子,还怎么看相?” 李青曼不语,算是默认了妇人的猜想。见她不答话,妇人不介意地笑了,“老生虽然眼瞎,但触觉还在。姑娘今日好心行善,老生就给姑娘看下手相,算是回报姑娘。不管准与不准,姑娘权当老生是在说书。” 挑了挑眉,李青曼有些迟疑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看相么?她还真没看过相,看看应该没什么。 摸索着握住那双玉润温暖的素手,沿着掌纹一阵仔细地轻摸之后,妇人脸露震惊。来来回回又将那只玉手摸了几遍后,她蓦地松开,慌忙跪到地上磕起头来。 ------------ 第93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见她这般反应,众人皆是一惊,李青曼心里更是纳闷,“夫人,你这是作何?”她这样子,好像很怕她。 “老生见过娘娘,不知娘娘尊驾降临,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娘娘恕罪。” 妇人一边磕头一边说着,她的异常之举,引来了许多人的驻足围观。咋见此状,夜无殇暗自攥紧了拳头,已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娘娘?听到这个异常敏感的词,察觉到周围的异动,李青曼蓦地沉下脸来,神色一片冰冷。 “哪里来的娘娘?!我好心帮你,你可莫要害我。你可知,你的这番无心之言会引来怎样的风波?” 倘若被有心人听到这些话,她只怕一辈子也别想安生,除非她死了! 察觉到李青曼的冷意,微一怔愣过后,妇人止住了磕头的动作,抬首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姑娘不是娘娘?可是,老生刚才分明摸得清楚,姑娘命属九天凤凰,注定是那中宫娘娘,伴于万圣至尊身侧的金贵之躯。” 闻言,李青曼勃然大怒。“胡扯!我已嫁作人妇,我劝你休再胡言乱语!夜无殇,我们走!”说完,她负气地转身离开,心中懊恼不已。 看来,她今天根本不该好心帮人。刚才的那些话,她只希望没被有心人听到。 中宫娘娘?九天凤凰?这里可不比现代,人们都比较迷信。假如有人听信那个妇人的疯言疯语,将这些话传到南宫宣或者其他人的耳里,那可就麻烦了。她才刚跳出皇宫那个牢笼,她可不想再次被困在里面。 冰冷的视线冷冷地扫视了一周,确定没有官员模样的人后,夜无殇连忙跟了上去。他面上还算镇定,但心里,已是一片混乱。 九天凤凰……难道那条预言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能助南宫宣那样的人夺得天下?今天这里这么多人,万一那个妇人的话被有心人听到了,他该怎么办? 杀人灭口,以此保得她的平安?或者,赶紧将她藏到楼兰城内?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看着逃也似的离开的人,完颜不破素来明朗的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那些话的意思一般人一听便明白了,他自然也明白。陪伴万圣至尊,命属九天凤凰?这个妇人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紫衣怎会是那九天凤凰? 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表示,她将来会嫁给三国的帝王之一?还是说,娶她的人会成为帝王?如果是这样,不知会有多少人来和他争抢她。 将方才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阿大悄然来到了完颜不破的身侧,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公子,紫衣姑娘快走远了。” 皱眉扫了扫一脸茫然的妇人和小男孩,完颜不破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跟了上去。 阿大紧紧地跟着他,确信附近没有可疑之人后,迟疑地开了口:“王爷,紫衣姑娘她……” 不管那个妇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家王爷都应该将她娶为王妃。在这之前,他或许会反对王爷娶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做王妃,可是现在,她必须嫁给王爷,北漠的下一任君王只能是他家王爷。 “阿大,不要再说了。”沉着脸,完颜不破打断了阿大尚未说出的话。 就算娶紫衣,他也绝不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似是预言的谬论。他娶她,只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并不是因为她是那命定的凤凰,能助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皇位,他志在必得,但绝对是靠自己的实力得来的。 思及此,凝视着那抹近在咫尺的身影,将脸上的凝重之色隐去,换上笑容,完颜不破快步追了上去。 “紫衣,方才那个疯妇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别气坏了身子。” 虽不知道原因,但他看得出来,她心里很反感当什么娘娘。他若想要她嫁给他,就得化解她心中的心结。 李青曼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 不放在心上?恐怕很难,因为她之前确实是皇后,即便是个不受宠的皇后。如果那个妇人的话是真的,那是否表示,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再度回到皇宫那个冰冷的地方? 不要,她绝对不会回去。可是,南宫宣……说起来,他当初立她为后的动机便不纯,难道,他也曾听说她是九天凤凰这样的疯言疯语? 在心底犹豫了片刻,夜无殇试探地问道:“青曼,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被刚才的事一打扰,他全然没了逛庙会的兴致。而且,他心里很不安,谣言这个东西最为可怕,他怕她出事。 万一待会儿再冒出来个会算命的人,到那时,只怕过不了多久,全天下的人都会听说预言的事,而她……则会成为众相争抢的货物。 侧头看了看脸露担忧之色的人,李青曼有一瞬间的晃神。驻足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山峦变幻多姿的景色,感受着它们散发出来的凛然正气,她扬起一抹宽慰人心的笑。 “你也被刚才那个妇人的话给影响了?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的人生,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更不是一两句话便可以左右的。” 是了,她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中宫娘娘?呵!如果她把三国的皇帝全杀了,皇宫也给炸了,她还怎么成为娘娘?真是可笑!她方才竟然也会担心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感觉她都有些不像她了。 一想到此,李青曼只觉心头豁然开朗,脸上的笑容也透着轻松。“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逛庙会去。” 瞧着那抹明艳动人的笑,片刻的呆滞过后,夜无殇也笑了,手中的伞,一如既往的为身旁的人遮去骄阳。 都说关心则乱,他今天算是深刻地体会了一番。预言?有什么可怕的?不管是南宫宣还是西越和北漠那两个皇帝老儿,他一个也没放在眼里。 实在不行,他便倾尽全力为她覆了这天下,皇位……到时谁爱要谁拿去。 完颜不破一直沉默不语,只是时不时煽动着手中的折扇,为身旁之人送去些许凉风,脸上和心里都是笑着的。 她说得没错,一个人的人生岂是一两句话便能左右的?他的紫衣,他真是打心眼里喜欢。 ------------ 第94章 一生只娶一妻 凉亭附近,看着渐渐走远,快要变得模糊的身影,司马流云眯起了眸子,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九天凤凰……看来,他得改变初衷了,这个女人,他可不能送给楼漠白。 侧首看向身旁的人,司马流云笑得有些暧昧。“大哥,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追女人……这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扭头眺望着隐隐可见的灵隐寺,司马明兮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凤凰?她的确是只凤凰,美丽,高傲,灵气逼人。可是,用中宫之位来套牢她……他觉得那会抹杀了她的灵气。 与那可笑的疯言疯语相比,他更愿意用真心换真心,换得她的真心相伴,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太子妃,而不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 钟声,诵经声,一踏入灵隐寺的寺门,便是这些亘古的旋律蹿入耳际。 放眼望去,入目的是古香古色的楼宇建筑,透着庄严和纯净的气息,仿似真的能洗涤心灵。 灵山?看着眼前处处透着淳厚气息的古寺,李青曼只有一个感觉,地如其名,确实挺有灵气的。 跟随夜无殇来到大雄宝殿,学着那些香客上了柱香,又为青姨求了个福,她便从蒲团上起来了。 视线游移间,瞥见夜无殇正虔诚地祈祷着什么,她不由得笑了。 一个长相俊美的古装美男上香求福,而且神情还特别认真,真的很有视觉冲击力。夜无殇,他平时可是一个风流不羁的翩翩公子,居然会做这种与他的形象不符的事,想想她就觉得好笑。 片刻过后,见夜无殇睁开了眼,再把香火递给寺里的小沙弥,她好奇地凑了过去,“你刚才求什么了?” 深邃莫测地盯着她瞧了半晌,勾唇一笑,夜无殇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他求的,是她一生平安,希望上天能实现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祈求。 眼眸一转,他反问道:“对了,你刚才求了什么?”可是求了姻缘? “你说的,秘密,祈福这东西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将香火递给小沙弥,完颜不破起身来到二人身边,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紫衣,我刚才祈求菩萨让我如愿娶你做我的夫人。” “……”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半晌,李青曼无奈道:“你凭什么认定我会嫁给你?” 婚姻?她暂时还未考虑过,因为她尚未遇上让她心动的人。 况且,古代的男人思想里认定了三妻四妾,她追求的却是一夫一妻。在这些男人的眼中,她的想法恐怕不只是惊世骇俗,更是于理不容。 倘若她要求娶她的人此生只能有她一个妻子,只怕没人能够做到。至于他完颜不破,她不认为他是那个特立独行的人。 完颜不破笑得灿烂,灿若星辰的眸子紧锁住她,毫不避讳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 听得这话,夜无殇暗自握紧了拳头,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将自说自话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青曼挑眉道:“喜欢?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 想也没想,完颜不破脱口而出。“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呵!”冷冷一笑,李青曼的声音已经有些冰冷,“我的一切?你对我了解多少?”说得吓人一些,她现在可是孤魂野鬼。 “虽然我现在对你不是很了解,但来日方长,我可以慢慢了解你。”完颜不破说得认真。 如果她愿意,他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她…… 对于此回答,李青曼不置可否。凤眸冷然扫过大殿内竖起脖子听戏的人,她冷声道:“那我问你,你这一生会有多少女人?” 完颜不破一愣,半晌答不出话来。 会有多少女人……他不知道,他也没想过。 看着他的反应,李青曼笑了,态度有几分傲慢,又有几分狂妄。 “十个?二十个?”或者,她说得还少了。 虽未深交,但从这两日他清闲如斯的态度,她多多少少可以猜到他的身份不简单,非富即贵。 这样的男人,一生会拥有多少女人,恐怕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更何况是外人。 收起脸上的笑,李青曼的神情蓦地变得严肃认真,“请你以后别再把要娶我做夫人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我不是你认知里的女人,我的心眼很小,容忍不了和别的女人共享一夫,更容不得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 要娶我的人,一生只能有我一个妻子,做不到……呵呵……抱歉,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无比的大殿立时沸腾了。 “这是哪里来的女子,怎生如此嚣张?” “啧啧,这是什么女人哦,居然敢说不允许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模样虽然生得美,可这幅德行……谁还敢娶她?” “就是就是,这种女人绝对没有男人敢要。” “我看,她就等着一辈子当老姑娘吧。” 没有理会周遭人群的指指点点,冷漠地扫了没有表情的人一眼,又看了看一直没有吱声的某人,李青曼转身步出大殿。 看着那抹袅娜的背影,呆滞了片刻后,夜无殇忽然笑了,刹那间华光绽放,让殿内很多上香的女子看得痴了。 一生只娶一妻?一世一双人……呵呵!他的青曼总是给他带来惊喜。 妻子,他从未想过要娶三妻四妾,他只想在茫茫人海中寻到可以伴他走到人生终点的人。而他,已经认定了她是他今生的唯一,她会是他唯一的妻。 微笑着,夜无殇抬脚跟了上去,心中有一股喜悦在沸腾。 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完颜不破呆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说,你这一生会有多少女人?十个?二十个? 她说,我容不得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要娶我的人,一生只能有我一个妻子。 这些是她的要求,而他是北漠国六王爷,不说他愿不愿意,就算他不愿意娶别的女人,为了巩固权势,他也不得不娶别的女人。不单如此,他的父王也会塞给他女人的。 这一生,他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但是,他可以向她保证,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她一人,他不会再喜欢别的女人。 念及此,神色慢慢恢复如常,完颜不破也抬脚步出大殿,有些急切地追逐着那抹已经走远的身影。 ------------ 第95章 了无大师(1) “女施主请留步。”出得大雄宝殿,才走出没多远,一道雄厚苍劲的声音从李青曼的身后传来。 顿住脚步,诧异地回转身,只见一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正向她稳步走来,脸上的神情甚是祥和。 再细看,和尚的僧袍虽然普通,但看和尚的气质,给她一种感觉,此人就是传说中的得道高僧。 视线往周围扫了扫,确定附近暂时没有其他人经过后,李青曼狐疑地挑了挑眉:“大师是在叫我?” 来到距离李青曼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老和尚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正是施主。” “青曼。”眼见前方有异常,夜无殇快步来到李青曼身旁。待看清和尚的面容,他面色一惊。“了无大师!” 了无慈祥一笑,“原来是夜施主,夜施主近来可好?” 夜无殇讪讪一笑,“烦劳大师挂念,晚辈很好。 不知大师近来可有见到家师?我和师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倘若大师见到家师,还望大师转告一声,就说他的好徒弟已经为他备好了上好的状元红,等着他回来不醉不归。” 了无笑得和蔼,“夜施主请放心,待见到老顽童,老衲定会如实转达。” “谢谢大师。”目光在李青曼和了无之间来回扫了扫,夜无殇俊眉微扬,眼中有着疑惑,“大师找青曼有事?” 笑了笑,了无暂时并未说话。瞧着他莫测高深的神情,李青曼心里有些不安。 她和他根本不认识,他找她做什么?参禅礼佛?谈论人生哲理?还是……他看出她是孤魂野鬼,今日是来捉妖收魂的? 心怀忐忑,她试探地问道:“大师找我是为何事?” 其实,不止李青曼心有疑惑,从大雄宝殿内随后赶来的完颜不破也是满心不解。而在不远处,司马流云以及司马明兮也时刻关注着了无的一举一动。 了无,行踪漂泊不定的得道高僧,据闻有识破天机的本领。寻常人寻找他时根本找他不到,他若是主动现身,必定是为了重要的大事。 盯着了无看了半晌,夜无殇蓦地一震。 难道,了无大师是为了预言的事出现的?南宫宣得到的那些预言,莫非就是了无大师透露的?普天之下,能有那般本事的人,除了了无大师,他还未曾听闻有第二人。那现在…… 太阳暖暖地照着,风温柔地吹着,因着一群人的沉默,原本惬意祥谧的氛围变得有几分诡异。许久,了无微微一笑,富有亲和力的声音飘扬而出。 “来者来,去者去,既来之则安之,女施主大可安心留在这里,不必担心离奇之事再次发生。” 听得这番别有深意的话,李青曼先是身形一僵,随后,便是不自觉地放松身心。既来之则安之?看来,这老和尚的确有点儿道行。 将李青曼的神情收于眼底,了无欣慰一笑,又道:“老衲今日找女施主,其实是想恳请施主答应老衲一件事。” 此话一出,一群人都有些震惊,李青曼更是受宠若惊,整个人都有些呆了。半晌,才见她恢复神智,神情中难掩惊讶。 “大师,你有事求我?!”他有事求她?没弄错? “老衲本是个不问世事之人,世间一切纷争都与老衲无关。但眼看天下即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无数无辜生命都将卷入纷争,老衲又岂能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所以,老衲今日便厚着老脸来了。 女施主,佛魔只是一念之间。女施主本是心善之人,不管世事怎么演变,老衲恳请女施主时刻怀着一颗慈悲之心,多为天下苍生着想,舍小恨,成大义。” 慢慢消化掉老和尚的话,李青曼秀眉轻拧,表情有些僵硬。“听大师的意思,莫非我会成为杀人狂魔?” 佛魔一念,还让她怀着慈悲之心?他不要说得那么恐怖好不好?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有可能吗? 了无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嘴角抽了抽,李青曼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既是如此,大师刚才的那番话又是何意?大师能否说得明白些?”恕她愚钝,太深奥了她真的听不懂。 了无沉默了,因着他的沉默,一群听得仔细的人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暗自在心底揣测他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脑海中思绪飞转,夜无殇暗自预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也迅速想着各种应对之策。无论如何,即使拼尽一切,他也会保她安然。 司马明兮一脸沉静,温润如水的眸中少了往常的温和,多了几分凝重肃然。生灵涂炭、佛魔一念,她……可是会成魔?又因何成魔? 司马流云温文儒雅的脸上已然少了平时用于伪装的淡笑,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沉敛,眼底,幽光浮动,风云变幻。天下……天下?莫非……天下即将狼烟四起? 完颜不破目光复杂地看着李青曼,心有些乱了。至于他身旁的阿大,神情肃穆,将了无的话一字一句牢牢地记在了心底,不敢有丝毫怠慢。 心中思绪万千,良久,了无终于开了口。“是非因果,缘起于天意,也缘起于老衲的一时失察。 多年前,老衲犯了个错,不小心道破天机,为今后的祸事埋下了祸端。事后,老衲也曾想过弥补,但错已铸成,悔之晚矣。 得知女施主今日要来灵隐寺,老衲便候在了这里,即便折寿损命,也希望能为天下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老衲这里有几句话想要告诉施主,施主不妨耐心听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痴情终将化作尘。执著是为何,江山美人,是恨是爱不可明。缘孽不可分,心怀慈悲,终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犯下的错,他自会竭力弥补,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但前提是,他必须排除一些因素。 嘴角狂抽,李青曼无语了。“大师,依你所言,事情的起因似乎与你脱不了关系。可是,你说的那些我真的不懂,天下苍生与我有何干系?” ------------ 第96章 了无大师(2) 她不是研究文学的,他那些暗藏乾坤的话语,她听得很糊涂。什么江山美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两句她倒是理解得很透彻,但其他的,她什么也没弄明白。 了无温和一笑,神情甚是慈祥。“女施主不明白没关系,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老衲只恳请女施主记住老衲一句话,心怀慈悲,终得善果。” 李青曼脸上的肌肉僵硬了,她今天或许就不该来这庙会。 先是跑来一疯妇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疯言疯语,现在又跑来一看似有些道行的和尚唠叨了一大堆,说的话全都暗藏玄机,而且听着都不是什么好事。魔…… 想到那句有关魔的话,她往前跨了两步。“大师,你说的佛魔之事到底是指什么?能否说得更明白些?” 其他的她可以不在乎,但这一点她比较在意。舍小恨,成大义,说得那么玄乎,不是故意让她时刻惦记吗? 了无一愣,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女施主只管放宽心态即可。” 他曾泄露过一次天机,但那次并未对事态的发展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现在,他万不可再透露任何消息,否则,非但他会立刻丧命,只怕世道也会更加乱了。 扫了扫那张透着佛光的脸,静心想了片刻,李青曼终是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不打算再作纠缠。 “既然大师不方便说,那我只好算了。将来的事,还是一切顺其自然为好。” 说着,嘴角上扬,她扬起一抹浅笑,笑容中透着释怀。“大师,你且放心,只要人不犯我,我自然不会犯人。但是,人若犯我,我必会加倍还之。” 不管他参透了什么天机,她都不可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她不是天使,更不是救苦救难、心怀天下的观世音菩萨。她没有那么大度,别人若是欺负她,她自然会还击。魔吗?只要不伤害她介意的人,她是不可能发疯的。 “女施主……”了无还想说些什么,李青曼却主动打断了他。 “大师,你的话我会铭记在心。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而且,事实就如大师说的,天道循环,天意不可违。大师良言相告莫非是想扭转乾坤? 大师心怀万民,这一点我很钦佩。只是,如果是天意,就算大师是得道高僧,也不可能枉顾天意。” “这……” “好了,大师请留步,我和夜无殇先行告辞。”言毕,李青曼扯住夜无殇的袖子,拉着他离开了气氛有些沉重的现场。 “青曼,你……”待走远,盯着拉住自己袖子的手,夜无殇欲言又止,心里有些窃喜。 “我怎么了?”顿下脚步,李青曼诧异地回过头。顺着夜无殇的视线看去,她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根源,蓦地甩开了夜无殇的袖子,脸上升起一抹浅淡的红晕。 “好了,快些回去吧。”勾唇一笑,夜无殇柔声说道,含笑的眸中流淌着浓浓的宠溺。 有些事,他得和她好好说说。而且,他得立刻着手部署了,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发展得要快。 回转身,李青曼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心跳莫名地有些加快。 注视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了无有些迷离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明。 不能枉顾天意?看来,那位女施主看得比他透彻。可是……就算明知天意不可违,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黎民受苦。 目光扫视了一圈,将从一开始便在附近装作路人的两人打量了一番,又回头扫了扫一旁的完颜不破,了无摇了摇头。 是缘也是孽,一切,还真不是他能左右的。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化解女施主心中的恨。老顽童,他是时候去找那位老朋友了。 心里思量着,了无迈步离开了人群,向着寺门走去。 见谈话的重要人物都已经离开,司马流云开口说道:“大哥,我们也下山吧。”有些事,他们还得从长计议,好好计划一番。 目光一直注视着二人早已消失的方向,司马明兮点了点头。“嗯。”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来得复杂…… 在脑海里重温了一遍了无方才所说的话,确定自己毫无遗漏后,阿大说道:“王爷,我们也回吧。” “走。”完颜不破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坚定与决绝。天意吗?他宁可与天相抗,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 傍晚时分,李青曼与夜无殇回到了夜府,解决完晚膳后,二人双双坐到了院中的石桌旁,一壶清茶,外加一支驱蚊香。 浅浅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热茶,抬起头,直视对面的人,李青曼笑道:“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说说你今后的计划。” 若是之前,她绝不会过问他有什么安排,但现在不同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她必须对他的计划做到心中有数,以免将来发生突变,她自己也好应对。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夜无殇一怔,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待听到后来,他戏谑地笑了。“青曼,你以后还是不要说那些有歧义的话为好,会让人误解的。” 就像方才,他还以为她是叫他向她坦白,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失落。 嘴角上扬,李青曼的眸中闪过揶揄。“我说的话可是十分正常,歧义?我的话让你想到了什么?” 她的话可是一点歧义也没有,若说有,也就是……难道,他以为她是在叫他向自己表白?那也太扯淡了。唯有一种情况会成立,那就是当她知道他暗恋她的时候。可是,他和她…… 夜无殇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些话,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等到尘埃落定,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和她说。 “呵……”轻吐出一口气,李青曼笑道:“好了,说说你的计划。” 盯着那张俏丽的脸蛋瞧了片刻,夜无殇轻声道:“青曼,有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之前不告诉她,是想让她安心。但现在,他必须告诉她,让她明白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做好防备。 李青曼挑了挑眉,“什么事?”好像是个不轻松的话题呢…… ------------ 第97章 你可想称霸天下 沉吟了片刻,夜无殇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待李青曼接过,他道:“这是我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传出来的。这几句话,极有可能就是南宫宣当初立你为后,废黜你的后位之后又派人监视的前因后果。” 一边留神听着,借着附近的灯笼投射过来的光线将纸上的内容反复扫描了几遍,李青曼皱紧了秀眉。 蔓蔓青草,栖于梧桐……这几句话,再加上那个盲妇和老和尚说的那些暗藏玄机的话语,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照这上面所言,她便是那只命定的凤凰,可以助某某人一统天下。而她的灵魂的到来,便是一切的开始。 可统三国……果然啊,南宫宣立她为后果真是别有目的,但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为了他的野心,为了成为天下霸主。 只怕……不仅仅是他有这样的野心。之前没有这般野心的人,倘若知道有这样的预言存在,只怕也会生出野心,跃跃欲试。她现在的处境可想而知,恰好位于风口浪尖。 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审视,将对面的人重新打量了一番。须臾,李青曼很认真地问道:“夜无殇,你可曾想过称霸天下?” 他早就知道这些,可他却一如既往地帮她,她有些怀疑,他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态。难道,他就没有野心?他就没有想过成为天下霸主? 倘若她是男子,不可否认,在这个皇权为尊的世界,她抵抗不了这种诱惑。她这个穿越人士尚且如此,更别说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将那双凤眸中的审视与探究看了个清清楚楚,夜无殇勾唇一笑,星眸中流动着魅惑人心的光彩。 “九五之位,于天下男儿而言确实很有诱惑力。无数男人做梦都希望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以享受百官朝拜,万民敬畏,还能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无数美人在怀。 我是个正常人,如果说从来没有幻想过,那绝对是骗人的。当我还是弱冠少年时,也曾幻想自己如果是当今天子该有多好。可是后来,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 当皇帝自然是好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且,只要金口一开,便可决定他人生死。但是,倘若能成为连皇帝也无可奈何的人,岂不是更有意思。青曼觉得呢?” 更有意思?嘴角抽了抽,李青曼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对面那人真不是一般的男人,而是腹黑狡诈的狐狸,喜欢玩人,尤其是南宫宣这样的人。 “那你现在实现了你的目标?”皇帝也忌惮的人……那得拥有怎样的能耐? 并未直接回答,夜无殇反问道:“你说呢?”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自己认识夜无殇后的每一次相处,李青曼沉默了,算是默认。 她记得,当她找他帮忙时,他只是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她的请求。敢和南宫宣作对,这已经证明他根本没将南宫宣放在眼里。 她从没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唇角上扬,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待抬头,夜无殇道出了他的安排。 “青曼,从今以后,你凡事小心一些,切莫和其他人走得太近,包括完颜不破。如果没事,最好别离开夜府,就算要出去,也最好叫上我。” 完颜不破,北漠国六王爷,极有可能成为北漠国下一任君王。在今天之前,他之所以没有理会完颜不破,那是因为他还不确定完颜不破是否知晓预言的事。 今天过后,情况就不同了。不管完颜不破有没有野心,他都不可能再让完颜不破接近她。那个男人,一天到晚都将喜欢她挂在嘴边,还说要娶她为夫人,天知道他有多想将他打成残废,免得再来缠着他的青曼。 秀眉轻扬,李青曼有些不解,“为什么?”为何要特别提出他? 看了看她,夜无殇淡淡地抛出一句:“他是北漠国六王爷。” 只此一句,李青曼便再也没了任何疑问,余下的,只有嘲讽。 难怪她觉得他的身份不一般,没想到竟是北漠国的王爷……呵呵……人心啊,想要看透还真是很难。 他对她,是否也是一开始便别有目的?喜欢……喜欢为何物?一个华丽的借口而已。与那坐在九重宫阙俯瞰苍生的龙椅相比,只怕卑微如尘。待到功成,她注定是被舍弃的一枚棋子,因为她若活着,便极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皇权。 不单是他,任何想利用她的人恐怕皆是如此。 瞧着那张俏脸上若有若无的惆怅,夜无殇关切地问:“怎么了?”该不会是舍不得完颜不破吧? 笑了笑,李青曼玩笑似地说道:“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归隐山林。如此一来,我便再也不用在意,身边的人哪些是别有居心,哪些是普通的路人。”算计人心,这种事太过累人,她一点也不喜欢。 夜无殇也玩笑似地回道:“归隐山林?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在归隐之前,必须把所有问题解决了。不然,没过两天就被人给逼出来了。” “呵呵!说得是。”像南宫宣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正了正神色,夜无殇又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不要随便离开夜府。至于醉红楼那边,你暂时也不要去了,我会让人带话过去。” 李青曼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想就这么妥协,但为了自己安宁的生活,也为了青姨,她现在只能这么做。 “公子。”这时,府里的管家过来了,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纸,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人一看便知有事汇报。 见状,李青曼站了起来,“你忙你的,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夜无殇这才收回视线。 “什么事?” “公子,布庄那边有消息。老李说,这两天有人拿着画像打听公子和李姑娘的事情。据老李推测,有三路不同的人马。这是老李画的画像,请公子过目。” ------------ 第98章 部署 接过画像一一看过之后,眉宇轻蹙,夜无殇的脸色有些凝重。 这些画像,有两张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完颜不破和他的护卫。 另外有两张他虽然不认识画中之人,但这二人让他特别在意,是两位器宇不凡的公子。一个温润如水,另一个温文儒雅。 其他的,长相虽然平凡,但眉宇间的气息不同寻常,一看便是背景不简单的人。 “老李是怎么说的?这些人都问了什么?”打探他和青曼的消息?呵!是想登门拜访?还是想暗中劫人? “问题基本都差不多,都是问夜府在哪里,知不知道李姑娘居于何处。再来就是,公子和李姑娘是什么关系。” “哦?”听到那句公子和姑娘是什么关系时,夜无殇抑制不住地轻笑出声。须臾,笑容退散,他站了起来。 “管家,立刻通知无心和无影,让他们将手头上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处理,马上赶回洛阳。” “是,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顿了顿,想到某件事,夜无殇道:“你让人到醉红楼知会一声,就说李姑娘暂时不能教姑娘们歌舞了。” “是。”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将手里的画像再度打量了几遍,深邃如墨的眸中闪过坚定。 除去完颜不破,另外两路人马应该就是西越和南宫宣的人了。过不了多久,南宫宣估计会亲自来洛阳。至于西越…… 这两个人可千万不要是皇室的人才好。不对,确切地说,他们之中千万不要有一个是司马流云才好。 …… 夜未央,东阳国都城汴京城内。 在那青瓦红墙包围着的建筑群深处,宫灯萧索,宫道凄清,透着淡淡的冷清。而在此时的养心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南宫宣专心致志地落笔疾书。 避过殿外站岗放哨的侍卫,一黑色身影忽然闪了进来,悄然落于南宫宣批阅奏折的案桌前,单膝跪地。“皇上,已经查到皇后的下落了。” 南宫宣一惊,立即将尚未处理完的奏折搁置到了一边,“她现在在何处?”已经一个多月了,终于有消息了。 “回皇上的话,皇后现在身在洛阳。” 洛阳?她怎么会去了洛阳?“可查清她身边都有什么人?” 近来他一直派人监视着相府的动静,李筠霖除了和某些官员来往密切一些外,并未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对于李青曼的失踪,他曾向李筠霖探过口风,李筠霖当时的反应很惊讶,后来还特意到梧桐苑核实了一番。 以他看,李筠霖助她离开的可能性很小,李筠霖不可能为了她而拿整个李家的人来冒险。既是如此,助她离开的必定另有其人。而且,能让暗卫花这么长时间才查到行踪,此人很不简单。 “这……”黑衣人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出些许端倪,南宫宣沉声道:“据实回答。” “回皇上,是瑾亲王。除此之外,还有楼兰城城主,楼澈。至于另外一人,好像是个普通的商人。” “皇叔和楼兰城主?”眉宇轻蹙,右手五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南宫宣慢慢眯起了眸子,深邃的眸中幽光闪烁。 她竟然和南宫瑾有关联……不单如此,她还认识楼澈。做了三年的挂名夫妻,他竟然没有发现她有这么大的本事,认识这么多的大人物。看来,他真的是低看她了。 蓦地,右手的动作顿住,南宫宣问:“他们到洛阳多久了?” 从汴京到洛阳,如果白天赶路,夜晚露宿野外,骑马的话,大概需要半个月。如果是坐马车,那就是二十天左右。她在洛阳停留这么久,她到底有何打算? “回皇上,三天。” 三天……怎么这么慢?盯着黑衣人看了许久,南宫宣方才再度开口。“好了,赶了一路你也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有事朕明天再找你。” “是,属下告退。”言毕,黑衣人一如来时那般消失在了养心殿内。用轻功日夜兼程赶了几天的路,他确实累了。 待黑衣人离开,南宫宣斜靠进龙椅里,整个人陷入了深思。 李青曼,南宫瑾,楼澈……这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一直放任南宫瑾,并未过多干涉他的私生活,那是因为他知道他身中剧毒,已经命不久矣,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和楼澈搭上关系,真叫他意外啊。 南宫瑾,他知不知道预言的事?楼澈又是否知道?她和他们是朋友?还是有利益上的牵扯? 看来,他有必要亲自去一趟洛阳,确定事实究竟如何。然后,再把她带回来。 …… 翌日,待早朝过后,南宫宣直接来到了慈宁宫。来到偏殿,他挥手遣退了一众宫人,轻脚来到软榻旁坐下。“母后。” 听到轻唤,靠着软榻闭目养神的萧柔慢慢地睁开了眼,神态雍容。“这么早就过来,皇上是有事吧?” “母后,李青曼已经有消息了,她现在正在洛阳。” 萧柔挑了挑眉,“皇上有何打算?” “此次她的出行牵连甚广,甚至与皇叔和楼兰城主都有关系,朕考虑过了,朕打算亲自前往洛阳,将她接回来。” 楼兰城主和十二叔?在心里仔细琢磨了片刻,萧柔方才开口。“你计划去多久?朝堂这边你打算怎么安置?你可得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去多久暂时还说不准。至于朝堂这边,最近应该没什么大事,朕就交给母后打理,直到朕回来。” 萧柔目光一闪,“交给哀家?东阳的先祖们早已立了祖训,后宫女眷不得干涉朝政,那帮大臣们会同意吗?” 南宫宣浅浅一笑,“母后放心,刚才上朝时朕已经和大臣们说了,朕打算微服出巡,到民间体察一下民情。朝堂的事,暂时交由母后和丞相定夺。” “那好,你且放心去吧。但要记住,凡事小心一些。还有,争取早日回来。”一统三国,她期待着那一天。 “朕明白。朕现在就去准备,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嗯,去吧。”摆了摆手,萧柔再度闭上了眼,心中,已然勾勒出天下一统后的壮丽画面。 ------------ 第99章 何为想念 灯影焦灼,人影袅袅,看着那些或掩面娇笑,或醉倚男子怀中半露酥胸的女子,完颜不破脑海中闪现着的都是同一个女子的画面。 那女子轻歌曼舞,眼神迷魅,只一个眼波流转,他便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当那女子对他冷颜以对,却对别的男人笑脸相向时,他便会觉得心里有些失落。 当女子露出无奈的表情,他心里便会有些愉悦,因为她的表情是那么的可爱。 当女子对他出手相向,他有的是惊讶。 当女子清浅一笑,即便不是对着他笑,他依旧会跟着笑。 琴声飘飘,香气萦绕,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冲入喉咙的,是辛辣与苦涩。轻扯起嘴角,完颜不破露出一抹惆怅的笑。 原来,这就是想念的味道,辛辣,苦涩。当想念一个人却又见不到时,会是这般的难受,这般的无奈。 “紫衣,你在哪里?是故意躲着不想见我么?”低声呢喃着,有些迷茫的目光在外面扫视了一圈,完颜不破并未找到他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公子。”就在他倍感落寞之际,阿大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瞧见他,完颜不破的眼神蓦地一亮,眸底有着期许,“怎么样?找到了吗?” 并不理解完颜不破此时此刻的心情,阿大如实回道:“公子,还未找到。” “还未找到……”完颜不破重复念叨着,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他以为她至少会到醉红楼来,可他在这里等了一天,根本没有见到她的影子。不单是她,这几日总会和她一起出现的夜无殇,以及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晚出现的另外一位公子,一个都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他的人已经将洛阳城找了个七七八八,却依旧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就好像,她突然从这个世上凭空消失了一般。 察觉到完颜不破不甚高昂的情绪,侧头扫了扫桌上未动分毫的菜肴,以及喝空了的倒在一边的酒壶,阿大蹙起了眉头。“公子,今天先回去吧。” 王爷是真喜欢那位紫衣姑娘?可是……作为一个将要成为帝王的人,是不允许有真感情的,王爷这样……只会给自己留下受控于人的把柄。 视线在一楼的表演台上停留了片刻,完颜不破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吧。”她估计是不会出现了…… 须臾,待出得酒楼,接触到外界的清新空气,完颜不破有些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不少,而他脑海中的那道倩影也随之清晰了。最终的画面,定格在她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的时候…… 想着自己发现的情况,又看了看前面明显不在状态的人,在心底掂量了片刻,阿大低声道:“公子,属下们在查访时发现有另一路人马也在查找紫衣姑娘和夜公子的下落。” 脚步一缓,完颜不破的脸上有着郑重,“知道是什么人吗?” “暂时还不清楚,但依他们的行动方式来看,应该不是普通的商人。属下猜测,极有可能是朝廷的人马。” 朝廷……“阿大,你让拓布他们加紧行动,但是,切记要避过那些人,不能让他们从我们这里得到任何关于紫衣的消息。” 眼下是非常时期,会找紫衣的,只怕都打着歪主意。夜无殇……在他找到紫衣之前,希望夜无殇有能力保护好紫衣。 “是,属下明白,属下会让拓布他们小心行事的。”想到来醉红楼之前刚收到的消息,阿大神情肃穆,透着一股不轻松。 “公子,北漠那边传来消息了,老爷子最近好像身体不大好,大公子和二公子暗地里都有不小的举动。” “老爷子?”眉宇轻拧,在心底思量了片刻,完颜不破才道:“老爷子估计一时也去不了,你让阿二和阿三暂时按兵不动,看他们两相争斗就好。” “是。” 置身于来来往往的人潮中,看着洛阳城的繁华夜景,完颜不破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 洛阳城虽然繁荣,有山亦有水,醇酒也很香,美人也很娇娆,但他更喜欢北漠的大草原,广袤无垠,可以尽情地策马狂奔,更喜欢北漠的火儿烈,入喉香醇,入腹火辣。如果没有紫衣,他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 紫衣啊紫衣,你何时才会出现…… …… 星辰闪耀,月色朦胧,在同一个洛阳城内,在某间寂静深幽的别院,两个男子闲适地在凉亭内品茶聊天。一白衣飘然,温润如水,一紫衣潋华,温文儒雅。 看着对面的人,司马流云状似随意地问道:“大哥,你有什么打算?依照了无和那个盲妇所言,那位女子可是天定的凤凰。 而且,听了无的意思,时局好像会发生动(和)乱。倘若她落入别人的手里,到时,你的皇位可就危矣。” 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半晌,司马明兮才开口:“等找到她之后,我会用太子妃的位子诚邀她跟我回西越。” “假如她不愿意呢?你也知道,她那天的态度可是看不出她有一丁点儿想要成为娘娘的意愿。 而且,当时和她一起的那位男子,说不定就是她的心上人。心上人在身边,你觉得她会愿意跟你走吗?” 司马明兮沉默了,他心里明白,等他们的人找到她时,便是他要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 到那时,如果她不愿意跟他走,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心里,他有些排斥那样的做法。 如果她是寻常女子,他也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太子妃之位是对她莫大的恩赐,她应当感激涕零地接受。可他知道,她不是寻常女子。 在她的眼中,他看不到对富贵荣华的向往,看不到一般女子的贪慕虚荣。太子妃之位,甚至是皇后之位,于她而言根本是轻贱如泥。 知道司马明兮在想些什么,司马流云淡淡地说:“大哥,有些时候,你真的不能太心软,得手段强硬一些。 你心里一直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既是如此,真到那时,你只要按照你最初的意愿行事就成,切不可顾虑太多,以免将来后悔。” ------------ 第100章 整人 最初的意愿……呵呵……何为最初的意愿?帝王业? 一直以来,他心里都非常清楚,帝王路上多寂寞。倘若能有人陪伴他走到人生的尽头,陪他一起忍受身在高位的孤独,那会是他一生的幸运。 自从第一次见到她起,他便知道她不同于普通女子。她高贵但不骄傲,娇媚但不媚惑,蕙质兰心,风华无双。倘若她能陪在自己身侧,未来的路上必定会少了几分阴暗,多了几缕温馨。 只是,命定的凤凰……假如他为了自己的帝王业而将她强行困在身边,换来的,只怕是她的恨,足以毁天灭地的恨……就如了无大师所说的那般。他到底该怎么做?他真的得好好想想。 …… “夜无殇,你看看你能不能找到这些东西,我有急用。”别院内,李青曼拿着一张纸来到了夜无殇所在的书房,那上面,写着制造黑火药所需的原材料。 仔细想了一天,她决定制作炸药用来防身。她在这个时代的书上查过,也问过青姨,这里还没有出现炸药,只有最基本的烟花。有了炸药这个东西,就算她将来遇上武林高手,她也可以顺利地逃之夭夭。 然而,仅凭她一己之力,想要集齐这些材料有一定的难度。但是,假如她借助夜无殇之手,情况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接过宣纸淡淡一扫,见上面写着用于制造烟花的材料名,夜无殇挑了挑眉,“青曼,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自己做烟花?” 李青曼扬了扬眉,“你绷管我用来做什么,你只管告诉我你能不能弄到这些东西,需要多长时间可以弄到。” 瞧着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夜无殇勾唇笑了。“有我夜无殇出手,要弄到这些东西自然不难,顶多两天就成。问题是,你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炸药这东西制作麻烦,存放也不方便,她只需保证有足够的原料供她用完了再造。 “呵呵!那你等等吧,后天我就给你弄个上百斤来。”夜无殇说得随意,心里则在好奇,她到底在计划什么?绝不会是真的想制造烟花。 想到某件事,李青曼忽然认真了起来。“对了,完颜不破不会找到这里来吧?”虽说她不再出门,但洛阳城就那么大块地儿,那些人如果执意要找她,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来的。 夜无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放心,他们找不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 盯着李青曼瞧了片刻,夜无殇狡黠地笑了,“在你来这里之前,其实这里并不叫夜府,大门上那块牌匾是在我们抵达洛阳城之前我让人换上去的,昨晚我已经让人换回原来的了。 再加上这条街是新修的,附近的院子全都还空着,根本没人住,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前两天突然冒出了个夜府。现在,整个洛阳城里都没有夜府,他们上哪里找去。” “……”嘴角一阵狂抽,李青曼是真的无语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夜无殇是个疯子,还是该说他太有才了。又或者,她该说他警戒心很重,平时都不挂真正的牌匾,以免别人知道他住在这里。 沉默了片刻,她道:“好了,我的事说完了,你继续忙你的。” “嗯。” 待李青曼离开,夜无殇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找人是吗?他就陪他们玩玩!洛阳城各个大街小巷空着的房屋可是多着呢,明早他就给他们弄出十多家装有夜府牌匾的院子,而且人丁兴旺,等着他们各路人马大驾光临! …… 两日后,某间客栈的厢房内,看着从外面赶回来的阿大,完颜不破面色镇定地问道:“有消息了吗?” 阿大的神情颇有些苦恼,“王爷,还是没有。这两天找是找到了夜府,但问题是夜府也太多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冒出了十多家。 属下带人将每一家都逐一查访过了,里面不是住了一群疯子,便是住了一群乞丐,再来就是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或者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一户是正经人家。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比较正常的,但里面住的是普通的老百姓,还是四世同堂。 王爷,属下感觉有人在故意整我们。再这么查下去,拓布他们估计要疯了。” 挑了挑眉,完颜不破并没有说什么。他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又不可避免的有些高兴。 找不到的话,正好说明夜无殇将她保护得很好,她暂时不会有危险。可是,如果一直找不到,估计他会思念成狂。 在心里忖度了片刻,完颜不破方才吩咐道:“阿大,你让拓布他们暂时先别行动,先休息两天,等过两日再继续查访。不过,得让人留意一下其他正在找紫衣和夜无殇的人,看看他们都有什么动静。”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 “嘭!”某间别院内,听到下属带回来的消息,司马流云顺手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撞在墙上摔了个粉碎。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极了,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跪在地上的两个护卫将头垂得很低很低,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半晌,待心中的怒火平复了些许,司马流云拾起桌上的杯子重新为自己倒了杯茶,脸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儒雅,仿似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说吧,这几天你们都查到什么了?” 听着那道甚是温和的声音,跪在地上的两人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咙,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护卫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禀主子,前两日属下们并未打探到任何关于夜府的消息,可就在这两天,洛阳城里突然冒出十多家夜府。 属下们一一查过,这些夜府不是住着疯子就是住着乞丐,跟大杂院似的,没有哪家住着那位夜公子和紫衣姑娘。” “哦?”眼眸微眯,右手拇指不停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须臾,唇角轻勾,司马流云扯出一抹冷笑。 “都下去吧,暂停行动,等本宫吩咐你们的时候再继续找。” “是,属下告退。”微躬着身子,两个护卫快步退出了房间,如蒙大赦。 待护卫离开,司马流云的眼中升起一抹笑意。想玩儿是吗?呵!那他就看看,到底谁更技高一筹。 …… ------------ 第101章 黑火药 “嘭……”某日午后,洛阳城外一处偏僻的野外,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道道黑烟弥散开来,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须臾,待黑烟散去,看着地上不同型号的几个大坑,夜无殇的眼底闪过震惊。 不单是他,随行的南宫瑾以及清风逐月也失去了往常的镇定,个个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李青曼。 面对几人探究似的目光,李青曼憨然一笑,“呵呵!效果不错。” 虽然远没有她预想中的厉害,但能有这样的威力,她已经相当满意了。 将心底的惊讶压下去,夜无殇玩味地问:“青曼,你怎么会做这个,该不会是又在某本书上不小心看到的吧?” 拥有这个东西,他真的相信她能一统天下。想想,若是在那千军万马中来上这么几十颗,估计得倒下去一大片。 李青曼讪讪地笑道:“你说对了,还真是在某本书上不小心看到的。” 当初在组织训练时,她和其他特工一起学过炸药的相关知识,从最古老的黑火药到最先进的液体炸弹,每一种炸药的组成成分以及制作方法她们都了然于心。 只是,她们出任务用的炸弹都是组织准备好的,根本轮不到她们动手尝试,这还是她第一次制作火药。在这种技术落后的条件下,能成功就已经很不错了,她不奢求拥有太大的威力。 夜无殇笑了笑,“青曼何时能将那些个珍贵的宝典借给我看看?好让我也学学这些个惊世魔法。” “抱歉啊,那些东西我都已经烧了。” “你烧了?!”逐月一惊,看怪物似的表情看着李青曼,心里有着太多太多的不解。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么珍贵的书居然说烧就烧了……她真的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看来,我是没机会见识了。”夜无殇玩笑似地说着,心里却有不小的疑惑。 她会的这些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他看过的书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他怎么就没见过她看到的这些东西?不单是这个叫做黑火药的玩意儿,上次的那首诗也是,他根本闻所未闻。 “好了,我要让你们看的都已经看完了,回去吧。” 众人心里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但知道肯定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只好跟着李青曼先后上了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靠坐在马车内,南宫瑾一直注视着前方,看着飘动的车帘外时不时跃入眼帘的绿色,他渐渐陷入了沉思。 黑火药吗?威力不容小觑。倘若这样的东西流传于世,这个世界只怕就乱了。 若是用于开山修路还好,这无疑是造福万民。但一旦落入强盗手中,百姓将永无安宁之日。如果被用到战场……那便是血流成河。怎么看都是害大于利。 “王爷,你觉不觉得那个青曼姑娘太过神通广大?”蓦地,一直沉默的清风开口说道,脸上的神情甚是严肃。 直到今日,他依旧没弄明白当初那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暗中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今日的黑火药一事,让他对她的好奇心更重。不,确切地说,是防备心更重。 别人或许不知情,但他们几个都明白,夜无殇便是楼兰城的二当家楼漠白,一手掌控着三国的船运,更只手掌控着盐产,俨然翻云覆雨的暗皇。 在船运上,三国皇帝都想拉拢巴结他,但终是未能如愿。即使他们恨他恨得牙痒痒,但都拿他没辙。 夜无殇若是有野心,那个青曼姑娘再和他是一伙儿的,这天下……可就是楼家的囊中之物了。 神色如常,南宫瑾轻应道:“嗯。”她确实神通广大。 迟疑了一下,清风试探地问道:“王爷,你怎么看待她和殇公子的关系?” 微侧过头,清冷的目光淡漠地扫了清风一眼,南宫瑾极为冷淡地说:“朋友。”至少现在还是朋友,至于将来,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知道清风的话里含有其他意思,顿了一会儿,南宫瑾才道:“殇和我一样,他从来没把皇位放在眼里。所以,你什么也不用多想。” 殇如果想当皇帝,根本就不会等到现在。至于他,他更是从未对皇位抱有任何幻想。如果他想要皇位,早在他认识殇和楼澈的那一天便开始谋划了。 皇位……多少人的梦想啊,但又有多少人知道,皇位从来都代表着血腥和冰冷。埋藏在龙椅下的枯骨,那是数不胜数。 “可是……”从前没有,并不代表现在没有。 “清风,没有可是。”南宫瑾淡淡地打断了清风尚未说出口的话。他一直相信,他认识的夜无殇和楼澈不是有野心的人。 张了张嘴,清风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终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他家王爷在意的,即便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皇位。可是,不在意并不代表真的可以做到漠不关心。 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东阳的江山落入其他人手里,他家王爷只怕会忧思成疾。再加上王爷身上原本就有的毒……他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只是,唉……他家王爷是真的很信任楼公子和殇公子,虽说他也信任他们,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王爷没有防备,那他只能连王爷那份也一块儿防备了…… 当马车驶回洛阳城时,天色已经黑了。听着车外无比喧闹的人流声,李青曼掀起了车帘的一角,偷偷打量着外面的动静。待看清街上的情形,她的双眸蓦地一亮。 只见那街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卖灯笼的小摊子,放眼望去,如长龙般直达街道的尽头。红黄蓝紫,各种形状的灯笼被点亮了挂着,炫彩缤纷,美丽极了。 “夜无殇,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记得,前几次上街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壮观的场景,今天应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打起另一边的车帘往外望了望,在心里算了一下日子,夜无殇浅笑道:“今天好像正好是灯会。” ------------ 第102章 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灯会?难怪。虽说这里是旧社会,但没想到那些纯手工的灯笼做工都挺精致的,看上去很是可爱,她都有些心痒想买个来玩玩了。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在人前露脸,更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去逛灯会…… 心里微微感慨着,李青曼放下了车帘,整个人安静极了。 夜无殇也跟着放下了车帘,将她的神情收于眼底,眼眸一转,他忽然探身撩起了车门处的帘子,指着不远处的某个摊位说道:“石头,去把那盏莲花灯买来。” “是,公子。”依照夜无殇的吩咐,石头立即跳下马车奔了出去,不多时便拿着莲花灯笼赶了回来。 “给,公子。” 夜无殇接过灯笼,提在手里打量了一番。唇角微扬,他将灯笼递到了李青曼的眼前。 “给你。”夜无殇声音轻柔,看着李青曼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早在夜无殇差人去买灯笼的时候,李青曼就已经有些呆了。这会儿,看着近在眼前的真真实实的莲花灯笼,她整个人一下子懵了。 看着她呆呆的神情,夜无殇扬了扬眉,“怎么了?不喜欢这个?那再给你买个?”说着,便要再差石头去买。 猛然回神,李青曼拉住了那只已经抬起来欲要去掀车帘的手,须臾,有些僵硬地说:“不用了……谢谢。” 动作迟缓地接过灯笼,李青曼直感觉自己的心好似丢了,不在自己的身体内跳动着。玉手轻轻地抚弄着手中的灯笼,虽然此时的灯笼并未点亮,彩色的油纸也不似点亮时那般好看,但她就是觉得,这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灯笼。 微抬臻首,望向那个正温和地看着她的人,她的心中有些迷茫。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地蔓延开来…… 夜无殇……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为何会知晓到她的喜好,知晓她想要什么?她根本什么都没说过…… 她现在的这种心情又是什么?满满的,又轻飘飘的。 她对他…… 他对她……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呵呵!”不知道李青曼心里都在想什么,瞧着她有些呆讷的表情,夜无殇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尔后,转头对外面吩咐道:“石头,在前面转道吧,从其他的路绕回府邸。” 前面太拥挤了,照这情况,绕远路都能比走这条直达的路早些回府。 “是,公子。” 附近的某家酒楼,在其二楼靠窗的座位处,一相貌俊逸、气度不凡的男子一边打量着街上的情形,一边听着立于他身旁的黑衣男子的汇报。 刚开始的时候,男子的脸色只是淡淡的冷酷,越往后听,他的脸色就越严峻,透着浓浓的黑色。 变了……她变成什么样子了?盲妇、了无?了无居然再次出现了,然后又再度消失了?还有其他的人马在找他们?没想到,在短短的几天内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这一切……真的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待听完黑衣男子的话,片刻的沉吟后,男子扬了扬眉,“也就是说,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们人在哪里?”隐在暗处不出来见人吗?不可能就这么躲一辈子的。 黑衣男子沉默了,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只是将头垂得很低,似是在承认自己的失职。 视线在窗外流连着,瞥见远处的两辆马车先后转入幽静的小巷,男子深邃如墨的眸子闪了闪。 不在人前出现……“魅影,你亲自去跟着那两辆马车,兴许会有所收获。”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那两辆马车里便是他们要找的人。如果没运气,那他们只能从长计议…… “是。”应答完,魅影一个跃身便飞出窗外翻上了屋顶,悄无声息的,远远地跟在两辆马车的后面…… 暖风静静地吹着,待一行人下了马车,石头和另外一个仆人驱着马车驶进了宅子旁边的小巷,那里,通往李府的后门。 看着朱门上高高挂着的书有‘李府’字样的牌匾,李青曼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虽说白天出门的时候她已经看过了,但这会儿再看,她还是觉得很别扭,总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门。 扭头观之南宫瑾三人,他们对这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觉得奇怪的,自始至终唯有她一人而已。 手里提着灯笼,心底无奈地感慨着,李青曼率先走进了‘李府’。夜无殇则是脸带微笑跟在了她的身后。 瞅见她手里的灯笼,一直静默不语的南宫瑾目光闪了闪。她也喜欢灯笼…… 待一群人消失在李府的门前,行动鬼魅的魅影这才从远处跟了过来。来到邻近的一间宅子的高处,眺望着李府的格局,又将几人分散后各自前往的方向记于心底,他又如来时那般悄然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魅影回到了他之前离开的那间酒楼,带回来的,是男子想要的消息。 “皇上,找到他们了。”附在男子的耳边,魅影小声说道。 南宫宣把玩酒杯的动作一顿,深邃如墨的黑眸深处闪过一道幽光。须臾,嘴角微微上扬,牵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 看来,他今天运气不错。 将杯中的酒饮尽,又为自己倒满一杯,南宫宣冷峻的声音响起。“你之前说,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全都聚齐了是吗?一共有多少人?” 闻言,魅影恭敬地回道:“加上属下一共八十人。” “八十人……”嘴里小声念叨着,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酒杯的边沿,在心里盘算了片刻,南宫宣沉声说道:“魅影,等下你便将他们的具体位置以及周围的格局画下来。 然后,你让暗夜他们准备一下,明晚便采取行动。切记,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属下明白。” “走。”将酒一饮而尽,男子款款站了起来,心头划过一丝得意的冷笑。 李青曼,即便你费尽心思逃离汴京,但终究逃不出朕的手掌心。朕,注定会成为那天下霸主。而你,必须完成你的使命! …… 翌日,多云。 黄昏时分,无事可做的李青曼离开厢房来到了院子里。漫步来到梨花树下,仰望着树上花瓣已经凋谢,生出了小小的果实的花柄,她浅浅地笑了。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如白驹过隙,又如指间流沙。不知不觉间,她来到洛阳已经有十三天了,连这树上的梨花都已凋谢,转而迈入生命的下一个旅程。 看了看天边柔和的昏黄色光线,享受着耳边轻拂着的凉风,李青曼不自觉地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收拾完碗筷的夏青来到院中见到的便是白衣女子静谧美好的画面,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会心的笑。 现在的小姐,看上去真的很像从前的夫人,都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仙子。不过,若细细比较,小姐真当比夫人还要美上三分。 夫人美则美,但很少笑,眉宇间总挂着淡淡的轻愁。爱笑的小姐则是多了几分灵气,也多了几分活气。夫人若是看到小姐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起来,小姐已经十九岁了,再过不久就快满二十了,小姐如果能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的男子,这一切就圆满了…… 夜,很快降临。当街上的行人开始返家,生意红火的酒楼开始打烊,一大批黑衣人尾随在一辆马车的后面,来到了僻静地段的李府。 在为首的魅影一阵吩咐后,六十名黑衣人分成几个小组沿着几个方向分散开来,只余下十九人与他一起守候在马车的旁侧。 立于马车前,盯着眼前的宅子瞧了许久,南宫宣沉声道:“暗夜,你带十个人过去。” 顿了顿,眼底泛起诡谲的暗芒,他又道:“格杀勿论!” 南宫瑾……这一切可怪不得他。谁让他不安守本分,暗中与楼澈等人有来往。会威胁到他的皇位的人,他绝不容许存在于这个世上! “是。”领命后,只见一小波黑衣人立即翻墙而入,往府邸的某个方向飞了过去。 随即,南宫宣冷声吩咐道:“魅影,带路!” 话音刚落,黑色身影立即起身飞进了李府,南宫宣和其余黑衣人则是跟在他的身后。 夜,静寂幽深。当黑衣人蹿入李府时,南宫瑾刚在逐月的服侍下梳洗完毕,打算上床休息。夜无殇正在书房内查阅从各地送来的账簿,无心无影则是守在书房的门口。李青曼这边,因为时间尚早她还不想睡,便点了灯笼坐在院子里,一个人望着灯笼静静地发着呆。 暗夜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在房顶上奔走着,但凡是有光亮的地方,皆是一间间屋子逐一排查。 待来到李府右侧的一个小院子,看到正好从某间屋内出来的逐月,暗夜凌空飞了过去。待到落于院内,他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向着逐月便袭了过去。 在他刚落地的瞬间,发现有不速之客到来,逐月当即扔掉手中的脚盆,拔剑迎了过去。 ------------ 第103章 夜色沉重(1) 两人刚一交手,在附近的九个暗卫很快便赶了过来。察觉到外面的异动,清风也从屋内赶了出来。 待看清院中的情形,觉察出黑衣人慑人的杀意,来不及思考这群黑衣人是什么来头,眼神一凛,清风立即闪身来到了南宫瑾所住的厢房外,推开房门钻了进去。 “王爷,有情况,赶紧跟属下离开这里。” 南宫瑾本来刚欲脱衣睡下,一听到刀剑相交的动静便止住了动作。见清风进来,他便跟在清风的身后离开了厢房。 然而,黑衣人众多,且个个武功高强,身手利落迅捷,逐月根本拖不住他们。 有几个黑衣人本来正闲在一边,待看到清风和南宫瑾从房里出来,一群人二话不说便蜂拥而上。 “王爷,小心跟在属下身边。”只来得及说这句话,下一刻,清风便和黑衣人交起手来。 既要抵挡黑衣人凌厉的攻势,又要保护身旁的南宫瑾不受任何伤害,不消片刻,清风的身上便挂了彩。一旁的逐月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隐隐听到打斗的动静,正在查阅账目的夜无殇神色一凛,迅速闪身来到了书架旁,启动了隐藏在某本书后的机关。弹指间,旁边的一幅画卷后的暗格打开了。 将桌上的一堆账簿扫到手中,再放到暗格内藏好后,夜无殇打开门来到了屋外。 辨别出打斗声传来的方向,他的眉宇间泛起一抹厉色,只听他冷声道:“无心无影,走。” 敢到他的地盘撒野,他绝对会让他们后悔自己来错了地方! 须臾,三道身形一同落于南宫瑾所住的院落。待看清院内的情形,夜无殇的脸色瞬间冷硬了几分。 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江湖杀手,而是训练有素的宫廷暗卫。看他们的架势,分明是冲着瑾的性命来的。 “无心无影,你们两个去帮清风和逐月,等脱离危险后,赶往北城的老宅汇合。” 说着,夜无殇一个闪身便加入了战圈,迅速窜至南宫瑾的附近。 “啪啪啪!”只听三道连续的掌声过后,围着清风的三个黑衣人被震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瑾,跟我走。”言毕,夜无殇带着南宫瑾便腾空飞了出去,远离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暗夜等人见南宫瑾被人带走,心急地想要追上去,却被无心和无影牵绊住。 因为无心和无影二人的加入,清风和逐月明显轻松了不少,不似刚才那般只处于挨打的境地。 带着南宫瑾来到后院,快速从马厩里牵出两匹马套好马鞍,夜无殇道:“瑾,你先上马车等着,我去看看青曼她们。” 说罢,他立即赶往李青曼所住的院子,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青曼,你一定要没事才行…… …… 当南宫宣和魅影等人来到李青曼所在的院子时,看到的便是坐在石桌旁盯着莲花灯笼发呆的人。 看着已经彻底改变的李青曼,南宫宣不由得一愣。 那个人……真的是李青曼吗?为何……在她身上一点也找不到李青曼的影子? 先不说体型身姿,就说那张脸,以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韵华,根本看不出她是原来那个人。 虽说他早就知道,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傻子,但是,他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虽然周围的光线不是很充足,距离也不是很近,但他就是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身白裙下包裹的不再是体型臃肿、毫无曲线可言的肥胖体魄,而是曼妙多姿、曲线玲珑的诱人身段。 而那张脸,不再是油光满面、宽大如盆,带着吓人无比的红斑。而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即使不施粉黛,也依旧散发着灼灼的芳华,吸引着他人的注目。 这样的女子,甚至比他后宫中面若娇兰的兰妃,温婉可人的柔妃还要出色许多。她的变化,当真叫他刮目相看。 本来已经歇息,但因许久没有听到李青曼回屋睡觉的夏青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外衣后打开了房门。 待看向院中,发现离李青曼不是很远的地方站立着一群黑衣人时,她身形一颤。这些人…… 敛下心底的紧张,她鼓起勇气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说着,她疾步走向李青曼所在的位置。 有人?听到夏青的声音,李青曼从神游的状态回到了现实。顺着夏青的视线看过去,待看到一群黑色的不速之客,她拧了拧眉。 这些人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小姐,快进屋。”不知道站在暗处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夏青拉起李青曼便往自己的身后藏,那架势,像极了保护小鸡免遭老鹰攻击的母鸡。 看了身前的人一眼,将夏青拉到自己的身后,李青曼冷声道:“来者何人?为何躲在暗处?既然来了,为何不大大方方地出来见上一见?” 李青曼声音冰冷,身上散发着凌厉慑人的气势。双眸紧紧地锁住暗处,她的左手,不动声色地伸向身前的挎包,那里,放着她昨日刚试验成功的黑火药。 听到与记忆中有些差别的声音,南宫宣轻扯起嘴角,掀起一抹凉薄的笑。 “想不到,一段时日不见,朕的皇后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一边说着,南宫宣一边向李青曼靠近。随着他的动作,魅影等人也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自打南宫宣说第一个字起,李青曼便知道他是那个她非常不想见到的人。 听着那暗含嘲讽的话语,待南宫宣渐渐走近,再看清他身旁跟着的一群气息阴沉的人,李青曼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李青曼冷声问道。 此时此刻,她心里非常清楚,她不可能假装不认识南宫宣,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即使她外形上有所变化,她身旁的青姨却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南宫宣认识她。 而且,他们人这么多…… 据她估计,这群黑衣人的身手个个都不弱。纵使她有炸药在手,若是他们从几个方向同时攻击过来,她绝对没有还手之力。况且,倘若因此而激怒了他们,她和青姨都会很危险。 即便因为背负着莫名其妙的预言,她不用死,但青姨一定会因此丧命,她不能冒这个险。 ------------ 第104章 夜色沉重(2) 唇角轻扬,南宫宣状似认真地反问道:“朕想做什么?自然是想请皇后随朕一起回去。皇后应该知道,自从皇后离宫之后,中宫便一直空着,后宫也无人打理。 现在,既然皇后的痴傻之症已经痊愈,皇后理应随朕回宫,继续掌管中宫凤印。知道皇后流离在外,母后她老人家可是很惦记皇后。” 冷漠地看着离自己不到五米的人,李青曼的眼神冰冷至极,心底,在不屑地大肆讽笑。 请她回去?这话说得可真动听,有大晚上带着一批打手来请人的吗?还惦记她呢?太后那只老妖婆惦记她做什么? 以她看,那个老妖妇估计也知道预言的事。让她回去,大概是想让她替她儿子将这天下夺了过来,她好做那幕后垂帘听政之人。 哼!像她这般不安分的皇室女子,迟早有一天会死于非命,还会死得非常难看。 只是现在……夜无殇,他知不知道她这边出事了?还是说,不止是她这里,他和南宫瑾也遇上了麻烦? 双眸紧紧地锁住那张俏丽冰冷的脸,南宫宣的脸色蓦地冷了几分。 “朕的皇后,不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是想听话地跟朕走,还是,非要朕的人动手你才愿意跟朕回去?”暗夜那边,估计也快完事了…… 就在南宫宣缓缓抬起手,准备下令让魅影捉拿李青曼的时候,夜无殇赶了过来。 “青曼。”落于李青曼的身侧,夜无殇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双眸冷然地盯着前方的南宫宣,夜无殇毫不隐藏地释放出身上的杀气。只要南宫宣再往前靠近一步,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察觉到夜无殇的杀意,魅影当即闪身护在了南宫宣的身前,心里有着不小的震撼和惊讶。 这个人,内力远在他之上。至于到底高出多少,他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万一双方交起手来,即使他们是九个人,他们也未必能全盘获胜、毫发无损。 “你又是谁?”将夜无殇打量了一番,想着魅影之前禀报的情况,南宫宣豁然明白,“你就是夜无殇?” 商人?呵!看来不是个普通的商人呢。天下间能有这般身手的人,来头必定不小。 淡漠地扫了那群身着黑衣的人一眼,又看了看一脸冷峻的南宫宣,嘴角上扬,夜无殇牵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正是在下,不知兄台你又是哪位?深夜大驾光临我夜府有何贵干? 嗯,看你也不是大户人家出身,莫非是那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别的不说,你还真有眼光,这夜府还是有几个钱的。” 说着,暗暗凝聚起内力,在魅影的注意力不甚集中的瞬间,用尽全力对准南宫宣击了过去。 感觉到强劲的掌风袭来,眼神一凛,魅影立即用左手将身侧的南宫宣推了出去,而他的右手,则是迅速运起全部的内力正面迎接了夜无殇的一掌。 “嘭!”两掌相交,魅影当即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待稳住身形,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喉头漫过一丝腥甜,右臂,微微有些麻痹和颤抖。 而在与他交手后,夜无殇拉起李青曼和夏青便腾身飞走了。 看着魅影有些狼狈的模样,双眸森冷地盯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南宫宣阴寒地吐出一个字:“追!” 飞快地拉着二人来到后院,将两人塞进马车,夜无殇当即坐上了车夫的位置。一甩手中的马鞭,两匹马儿迅速蹬着马蹄便飞奔了出去。 眼看就快奔到门边,不知何时已经候在那里的管家快速拉开了门。马车经过管家时,夜无殇只来得及吩咐道:“管家,你和府上的人赶紧前往城北的旧宅。” 说完,马车奔进小巷,湮没在昏暗的夜色下。而管家,也赶紧趁着天黑躲了起来。 随后赶来的南宫宣等人听到马车的动静,眸色一冷,当即改变了追赶的路线,一行人改往府邸的大门方向奔去。 月色昏暗,再加上偶有几朵浮云飘过,为原本静寂的街道添上了一抹凝重的色彩。 当马车驶出小巷,察觉到左边的街道有一群黑衣人拦在路中间,夜无殇只能将马车驶向右边。那个方向,将通往洛阳城的市中心,往北,便是洛阳城的北城门。待出了城,便能直抵港口。 待从府里赶了出来,看着马车前行的方向,南宫宣也立即上了马车,和方才拦住夜无殇去路的暗卫一同追了上去。 两辆马车在街道上一前一后地奔驰着,一群暗卫在屋顶上施展轻功跟着,待两拨人马先后驶过大街,那些或到青楼风流晚归,或到酒楼消愁买醉的人,瞧见街上风风火火闪过的马车和黑衣人,都不自觉地顿住身形想要一看究竟。 看着那甚为震撼壮观的场面,人们完全忘了,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赶紧躲开,忘记自己看到的一切,而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和黑衣人移动视线。 撩起车帘注视着前方的马车,南宫宣牵起一抹冷笑。 想逃是吗?此时此刻,城门就快关了,他倒要看看他们能往哪里逃?武功高强又如何?夜无殇毕竟只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敌得过他的七十名暗卫?就算硬拼,他的人也能拼到夜无殇精疲力竭。到时,李青曼……还不是会落入他的手里。 坐在马车内,李青曼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是第二次出现了。 瞅了瞅扶着车壁稳住身形的人,她问道:“南宫公子,你那里是不是也遇上黑衣人了?”清风和逐月都没有跟在他身边,情况可想而知。 若说南宫宣的目的只是想抓她回去,那他根本没必要对他出手。看来,南宫宣非但是要抓她,还想趁此机会顺便除去他。呵!南宫宣还真是心狠手辣,居然连唯一的皇叔都不肯放过。 “嗯。”听到李青曼的问题,南宫瑾淡淡地应了一声,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担心清风和逐月的情况。 想到李青曼的处境是被自己连累的,他轻声道:“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李青曼一怔。连累?现在这种情况,她还真不好说到底是谁连累了谁。 如果说南宫宣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预言而想抓她,那极有可能是她连累了他。 因为,他不凑巧地和她认识,而她又是预言中能一统天下的人,南宫宣怕她和他是一伙的,所以,必须除去他,以此保证不会有人威胁到他的皇位。 至于他连累她这种说法,她认为根本不可能成立。 因为他从来是个清冷的人,对皇权没有任何的渴望,他对南宫宣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南宫宣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除去他。 所以,若说连累,应该是她连累了他才对。而他,大概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南宫宣为何要除去他。 “小姐,我好担心……”一旁,夏青忽然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神情中满是担忧。 眼看夏青的左手紧紧地揪着衣摆,李青曼轻轻地拍了拍。“青姨,不用担心,我们会没事的。”说完,她打起车窗处的窗帘往后看去。 待看到紧紧跟随而来的马车,以及两边的屋顶上黑压压的一群黑衣人,李青曼不自觉地拧紧了秀眉。 这么多人……就这么跑下去绝对不是个事儿。如果,她将炸药对准黑衣人扔过去,非但不一定能命中,还有可能伤及无辜。但是,如果对准南宫宣的马车扔过去……南宫宣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心中这样思量着,李青曼弯着腰便打算钻出马车。看着她的动作,夏青连忙伸手拉住了她。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赶快坐好,危险。” “青姨,我没事。”拍了拍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再轻轻地掰开,李青曼终是钻出了马车。 瞧见她,夜无殇皱紧了眉头,“你出来做什么?赶快进去!”待出了城,他就可以把她和瑾一起送到楼兰。如此一来,一切都安全了。 “夜无殇,你不用管我,只管好好赶你的车。” 双手扶住车顶稳稳地站着,瞧见后面的马车里正伸着脑袋打量他们的人,李青曼冷冷一笑。 南宫宣,你想当天下霸主是吗?呵呵!那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冷笑着,左手伸进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只炸药和火折子,再拔出火折子的盖子用力一吹,将炸药的引火线点燃…… 对着探出马车的那颗脑袋魅惑一笑,估摸了一下马车前行的惯性,李青曼将手中的炸药扔了出去…… 赶车的暗卫并不知道正朝自己飞来的是什么东西,看到那上面闪烁着的火星子,他以为那是小孩儿拿在手中玩的烟花,只是将马儿奔跑的方向稍微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眼看那样不明物体渐渐朝自己所在的马车靠近,眼看它就要与马车‘擦肩而过’,察觉到它的危险性,南宫宣蓦地神色一凛,赶紧起身打算跳离马车。 “嘭!”一声巨响,再加上马车翻车的声音和马儿受惊的嘶鸣,那些在街上驻足观看的人全都惊慌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蹲下身护住自己的身体,以免被那些飞起的小石块和木屑砸伤。 ------------ 第105章 夜色沉重(3) 听到后面的动静,夜无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待扭回头,原本紧绷的俊脸不自觉地放松,露出一抹浅笑。 南宫宣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竟会栽在别人的手里。方才那一发黑火药,他就算大难不死,怎么也得受些伤。 看着后面人仰马翻的场景,李青曼冷笑着拍了拍手,然后便钻进了马车。 见她回来,夏青满脸疑惑。“小姐,你刚才做什么了?” 刚才那声巨响可是吓了她一大跳。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她家小姐弄出来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瑾也是神色不明地看着李青曼。那颗黑火药,她到底是对着谁扔出去的?难不成……是南宫宣?南宫宣现在怎么样了?该不会…… 知道夏青在疑惑什么,也知道南宫瑾在担忧什么,浅浅一笑,李青曼回道:“你们放心,我没做什么大不了的坏事,南宫宣他还没死。” 她倒是巴不得南宫宣马上就死,只可惜,在她以为能炸死他的时候,他竟然跳下了马车…… 扭头瞅了瞅南宫瑾,李青曼不免一阵感叹。 就算南宫宣想要杀他,他恐怕也没想过要南宫宣死。原因无他,东阳国的江山现在是由南宫宣打理,若南宫宣身首异处,东阳国只怕就会乱了。即便他再怎么无心于皇位,那毕竟是他的父皇留下来的江山,是他们南宫家的江山。 唉……即使是普通的恩怨情仇,但凡扯上皇家,似乎总会变得麻烦许多。 似是因为被人看穿了心思有些局促,南宫瑾垂下了头,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南宫宣没死……这是他希望的。但是,倘若南宫宣没死,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还是会连累殇和她的。 …… 爆炸现场 须臾,待动静平复,众人这才探出脑袋一探究竟。只见,方才还疾驰着的马车此时已经破损不堪地倒在一旁。 倒在地上的马儿挣扎了许久才站了起来,它本想离开,奈何束缚着它的绳索阻拦了它的去路。而它的后背上,有着道道濡湿狰狞的血痕。 至于驾车的人和马车里的人…… 在炸药爆炸的前一刻,南宫宣刚好从马车上起跳,他因此逃过了死劫。然而,虽然躲过了被炸药炸死的命运,但终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 此时,原本霸气凛然的形象不复存在,看上去有些狼狈。那身金贵的华服,因为在地上滚了几圈而沾染上了厚厚的灰尘,看不出原来的光鲜亮丽。 而那个负责驾车的暗卫,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眸色暗如死灰,瞳孔渐渐地扩散了。 因为这一突发的异动,原本在屋顶上急速地飞奔着的暗卫全部停了下来,转而飞身赶往南宫宣的方向。 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地摇了摇有些晕沉的脑袋,感受着耳内嗡嗡作响的声音,南宫宣的脸色愈发阴沉。 抬首扫了扫自己方才所坐的马车,看着它残破的模样和那个已经殒命的暗卫,黑沉的眸底闪过阴鸷。 刚才如果不是他反应快,那么现在,他必定已经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那个东西…… 看来,李青曼是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目光转向马车渐行渐远的方向,深沉的黑眸深处漫上浓烈的杀意。须臾,南宫宣冷然地命令道:“追!抓不住活的就抓死的!” 随着他一声令下,四十八个黑衣人立刻向着马车追了上去。 守在他的身侧,魅影担心地问道:“皇上,你没事吧?” 盯着马车的方向,南宫宣阴森地回道:“朕没事。” 他发誓,等他抓到她,等她为他完成大业,他一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附近的居民本来已经睡下,但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响,很多人都被惊醒了,纷纷穿上衣服跑了出来。 完颜不破和他的属下正好住在附近的客栈,在爆炸发生之前,听见有一大拨人从客栈的屋顶上掠过,他当即警觉地惊醒,立即翻身起床穿衣,赶出客栈一探究竟。 远远的,瞧见街道上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奔驰着,而那群不似普通杀手的黑衣人,似乎是在追杀前一辆马车上的人。知道事情不同寻常,他立刻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远远瞧见前一辆马车上有一白衣女子钻了出来,看着那熟悉的身形,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完颜不破蓦地神色一凛。 是紫衣!不好,她有危险。 正当完颜不破加紧速度想要追上去时,他看见李青曼对准后面的马车丢了个什么东西,尔后,一声巨响伴随着黑烟弥漫开来,还有石块和木屑往四周飞散。 猛地顿住身形,他震惊地看着爆炸过后的惨境,惊讶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随后赶来的阿大和拓布也将爆炸看了个一清二楚。停在完颜不破的身侧,他二人俱是神情严肃,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等着完颜不破给出确切的吩咐。 眼看从刚才的巨变中逃生的人对着黑衣人下达了命令,完颜不破陡然回神,眼神甚是凌厉。 “拓布,想办法查清那个华服男子和那群黑衣人是什么来头。阿大,你随本王走一趟,紫衣她有危险。”纵使她有那个不同凡响的东西,但黑衣人人数众多,她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是,属下领命。”一记抱拳过后,拓布立即飞身落到了地面,融入人群中打探消息去了。 跟在完颜不破的身后,阿大的脸上有着不轻松。 看来,有人抢在他们前头查到了紫衣姑娘和夜公子的下落,还安排了今晚的行动。据他估计,那群黑衣人不是东阳国的人便是西越国的人。无论怎样,此行都免不了一场硬战。 心中思量着,阿大暗自摸了摸放在暗袋里的信号弹。如果必要,他就得召集鬼影。 …… 听到巨响,住在附近的别院的司马流云和司马明兮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来到前院汇合,二人带着护卫直奔事故发生地。 待一帮人到达现场,除了正在热烈讨论的百姓和商贾之外,只剩下一辆破碎的马车和四处飞散的碎片,以及,地上莫名多出来的一个大坑和散落一地的碎石。 ------------ 第106章 夜色沉重(4) 眸底划过一抹异色,心中疑虑重重,司马流云找到一位看似很了解事情经过的男子打探道:“这位小哥,请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怎生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那男子一见司马流云着装干净,像个受了惊扰的书生,便将自己知晓的事情- 情 人 阁 -了出来。 “听他们说,刚才好像有一帮黑衣人在追杀什么人,结果,被追杀的姑娘不知道扔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就像大家听到的那样,砰的一声,后面的马车翻了,地上还生出了一个大窟窿。 而且,据当时在场的人说,那声巨响过后,黑烟滚滚,碎石飞溅,砸伤了不少人。 至于后面那辆马车上的人,那个驾车的好像是死了,但车里头的人好像没死,只是受了点伤。” 司马流云眉梢一挑,“那帮黑衣人呢?还有那个没死的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追杀?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被追杀的又是什么人?这么大动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男子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书生,你是外地人吧?我劝你别问太多,这附近的百姓可都觉得那些黑衣人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依我看,八成又是江湖上哪门哪派起了内讧,这是为了夺权而杀人灭口呢。 这种事儿,就连官府都要退避三舍,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保命要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看着举止甚为谨慎的人,司马流云的眼角抽了抽,隐在云袖里的手暗自收紧,有种想将说了一大堆废话的人一掌拍死的冲动。 然,鉴于周围有很多闲杂人等,他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怒火,儒雅一笑。“谢谢这位小哥了。” “嘿嘿,小事一桩,甭客气啊。”说完,男子嘿笑着又往其他人堆里挤了过去,继续八卦海侃,全然看不出他刚才说过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眼看司马流云黑着脸回到自己的身边,司马明兮对着身旁的护卫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别处问问,务必要弄清是怎么回事。” “是。”领命后,两个护卫立即往不同的方向跑开了。 在心底琢磨了片刻,司马流云忽然说道:“大哥,这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他隐隐觉得,方才那个男子口中的姑娘便是他们要找的紫衣。 “嗯。”司马明兮赞同地点了点头。须臾,他道:“也许,和紫衣有关。” 闻得此言,司马流云的眼神蓦地一亮,随之而来的,是神情愈发凝重。 大哥居然和他想的一样,如此看来,他的直觉八成就是事实。对于找了很久依旧毫无头绪而言的他们,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现在,同时也是个坏消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追杀她,她现在是否安全…… 马车上,眼看马车颠簸了许久仍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将身子探出马车,李青曼问道:“夜无殇,你这是打算带我们去哪儿?” 双眸紧盯着前方,夜无殇回道:“前面再转一个弯就快到北城门了,等出了北城门继续往北,便是洛阳城的北湾港,我们可以渡船去楼兰。” 说着,侧耳听了一下后面的动静,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凝重。 照这么下去,黑衣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他无法将他们安全带到港口。 在心里掂量了片刻,夜无殇果决地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回身挂在了李青曼的脖子上。 “记住,好生保管这块玉。有了它,不管你想去哪里,这天下间所有船运的人都会帮你。 至于待会儿,等出了北城门后,你便一直往北。待到了港口,你就拿这块玉给守在码头的人看,让他们带你们到楼兰城。等到了楼兰,你就直接去找我师兄楼澈,明白吗?” 待叮嘱完,夜无殇深深地看了李青曼一眼,似是要将她的容颜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须臾,他将手中的缰绳塞到李青曼的手里,然后站起身,向着正追过来的黑衣人迎了过去。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在夜无殇将玉佩挂到自己脖子上的瞬间,李青曼已经有些呆了。认真听着夜无殇所说的话,愣愣地盯着颈间的玉佩,她感觉心里好沉重。 待察觉夜无殇飞了出去,手中握着缰绳,她猛地回神扭头大喊道:“夜无殇!我会在楼兰等你,你一定要给我活着!” 待大声吼完,李青曼这才发觉,她的眼眶竟在不觉间盈满了湿意。眨了眨眼,将泪意生生逼退,她转身抓紧缰绳加快了马车的速度。“驾!”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心头一震后,夜无殇不自觉地笑了。 先不论其他,就算只为了她那句话,他也一定会活着的! 顿住身形等着渐渐靠近的黑衣人,雅致绝伦的脸上闪过嘲讽。 就凭这群人便想拖住他们?南宫宣根本是在妄想!如果他想派些人前来送死,他不介意成全! 冷笑着,伸手探向腰间,只见他在玉带上的某个地方一按,下一瞬,一柄软剑已稳稳握在他的手中。 傲然立于风中,待黑衣人靠近,他主动迎了上去。刹那间,刀光剑影,兵器相交的金属碰撞声划破沉寂的空气。 夜无殇身形鬼魅地移动着,软剑在他的手中灵活舞动,仿似逶迤的长蛇,又似散发着王者之气的蛟龙,招招直逼暗卫的命门。不多时,与他交手的五个暗卫便已滚下屋顶。 发现有另外的人正在靠近,顺着动静传来的方向看去,夜无殇皱了皱眉。完颜不破?他怎么来了? 飞速赶到夜无殇和黑衣人交手的地方,完颜不破拔剑便开始攻击。待来到夜无殇的附近,他面色严肃地问道:“紫衣呢?你把她丢在哪里了?” 挑了挑眉,夜无殇冷漠地回道:“放心,她现在很安全。”等青曼到了楼兰,以后,完颜不破就再也别想见到她了…… “安全?你怎么确定?”见有人想避过他们往另外的方向追去,完颜不破赶紧挪身过去堵住了暗卫的去路。 ------------ 第107章 夜色沉重(5) 然而,纵使夜无殇身手再好,完颜不破和阿大的功夫也不弱,他们始终只有三人。很快,便有不恋战的暗卫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剑眉紧蹙,完颜不破一声冷喝:“阿大,赶快召人!” 收到吩咐,阿大立即退到了一边,掏出暗袋里的信号弹点燃后便扔上了天。尔后,他又加入战局,与附近的暗卫展开了一场硬战。 瞅着暗卫前往的方向,完颜不破心里一阵焦急。“阿大,你在这里帮夜公子,本王跟过去看看。” 紫衣……她可一定要好好的…… “是,属下明白。”说着,阿大立即加快了弯刀的攻势,招招迅猛毒辣,出手毫不留情。 看着离开战圈的人,夜无殇俊眉微蹙,心里有些不舒服,也着急着想要跟过去。然,暗卫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有意阻止他跟上去,纷纷向他围攻了过来,他根本分身乏术。 另一边,在马车转过弯后,瞧见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站着二十来个黑衣人,李青曼不由得心神一凛。 这里还有人……难道,这一切都是南宫宣计划好的?他知道他们会逃往这个方向?看这些人的样子,分明很早之前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了…… 回头看了一下后面,见暂时没有人跟上来,李青曼偷偷地松了口气。她将手伸向挎包,那里,还剩下三只炸药…… 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她最终掏了两只炸药出来,点燃后用尽全力相继扔了出去…… 那群暗卫并不知道对准他们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只道那是普通的暗器,只是稍微侧身避过了‘暗器’的正面袭击。下一刻…… “嘭!嘭!” “啊……” 两声连续的巨响伴随着惨叫声过后,诸多黑色的物体往街道两边飞了出去。眼看马儿受惊,李青曼用力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迫使马儿继续往前跑,一点也不敢放缓速度。 随后赶来的暗卫瞧见爆炸过后的凄惨景象,皆是眼神一暗,只听某人说了句:“你们两个留下来看看有没有生还者。”尔后,六个黑衣人继续追着马车跑了出去。 城门的守卫根本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守卫们纷纷趴到了地面,既不管那辆马车上载的是何方神圣,也不管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只管保住自己的小命。 待出了城门,瞧着前方不甚清楚的道路,李青曼皱起了眉头。按理说,她理应继续往北走,但是…… 回头隐隐瞧见自后方的城门窜出来的几道黑影,她心里犯了难。 照那群黑衣人的速度,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届时,就算他们三个赶到了码头,恐怕也来不及登船前往楼兰。而且,还有可能连累码头的无辜之人。 现在,她身上还剩下一只炸药。在这露天的荒郊野外,黑衣人行踪分散,再加上前面两次的经验教训,想要一举将他们炸死无疑非常困难。那么……她只能赌一赌了。 思及此,李青曼转身撩起了车帘,“青姨,南宫瑾,你们两个赶快出来!” 知道情况危急,纵使马车颠簸得厉害,二人也只能依言往外移动。待好不容易挪到门边,便听李青曼嘱咐道:“等下我将火药扔出去的时候,你们两个就从马车上跳下去,躲到附近的草丛里不许出声,直到我回来找你们,明白了吗?” 虽然心里很不安,但二人终是同时点了点头,“好。” “那好,等下你们就从这边跳。” 将两人拉到自己的右边,李青曼从驾驶的位置站了起来。瞅准黑衣人前行的方向,她将炸药点燃扔了出去。 “快跳!”在扔炸药的同时,她轻轻地吼了一声。眼看二人滚入路边高高的草丛后,她更加用力挥动手中的马鞭,马儿因为吃痛跑得更快了。 眼见有火星子飞了过来,六个暗卫连忙止住向前冲的速度,闪到旁边躲开了。待爆炸过后,确定不再有不明‘暗器’飞过来后,这才继续追了上去。 听到后方传来的爆炸声,瞅准旁边一块高高的草丛,李青曼立即起身跳下了马车,将身体蜷缩起来一动不动地躲在草丛里,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和鼻子,避免呼吸的声音将暗卫引了过来。 大约三分钟过后,待听到几阵风声从头顶陆续飞过,确定黑衣人追着马车飞远后,她这才站起身连忙往回跑,赶往夏青和南宫瑾跳车的地方。 “青姨,南宫瑾,你们快出来。”一边跑,她一边小声叫喊。 听到动静,躲在草堆里的二人连忙站了起来,“我们在这里。” 待来到二人身旁,李青曼小心地问:“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南宫瑾和夏青同时摇了摇头,“我们没事。” “没事就好。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说完,李青曼拉着二人便往旁边的山坡上跑。 任由她拉着,夏青担忧地问:“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青曼头也没回地回道:“先躲起来再说。” 现在,他们万不能直接回洛阳城。如果还有黑衣人守在那里,他们回去就等于送死。 至于追赶马车的那几个人,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马车上空无一人。到时,他们一定会杀回来的。 所以,当务之急,他们应当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夜无殇来找他们。又或者,等明晚他们再尝试到码头找船去楼兰。 盯着拉住自己手腕的手,脚下快速地移动着,南宫瑾的眸子闪了闪。 …… 追了许久后,眼看离马车总算只剩下一点点距离,六个暗卫使劲全力冲了过去,其中一人落于车顶,一人落于赶车的位置。眼见无人赶车,眼神一凛,暗卫赶紧勒紧了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回身撩起车帘一看,见车厢里空无一人,一群人皆是煞气弥漫,心中恨意翻腾。其中一个暗卫更是忍不住当即爆了粗口:“妈的,让人给耍了!” 沉吟了片刻,另一个暗卫说:“快倒回去,人应该就在刚才那个暗器出现的附近。” “走!”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六个人又立即掉头飞了回去。 ------------ 第108章 夜色沉重(6) 夜未央,孤月高挂。 当完颜不破赶到北城门的时候,入目的,是散落四处的残骸,以及歪歪斜斜地靠在路边休憩的伤员。 顾不得与那几个正在收拾残局的黑衣人交手,他赶紧奔向城门,逮过一个缩在一边的守卫便问:“刚才有没有见到有辆马车从这里经过?” 垂眼瞅了瞅那把沾染着血迹的寒剑,哆嗦着身子,守城的守卫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是有一辆马车出城了。” 完颜不破双眼一瞪,“马车上的人有没有受伤?” “应该……没……没有。”对上完颜不破充满杀气的眼神,吃不准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守卫慌忙补充道:“不过,后来有几个黑衣人追了上去,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说什么?!”心头一惊,完颜不破一把将守卫给推了出去,然后快速冲出城门,赶往城外。 待他走后,被他质问的那个守卫拍了拍心脏的位置,对着对面早已被吓傻的人说道:“咱们今天真是衰运当头啊。” 听得这话,对面的人愣愣地点了点头。他们今天确实够衰,本来,今天是该他二人休息的,奈何他们身份低微,侍卫长一句话,他们便不得不继续当值。却不想,竟碰上刚才那般震撼的场面。 还记得,他二人原本正恪尽职守地守着城门,忽然间,几十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在了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煞气凛人地背对着他们。 原本有渔民从码头捕鱼回来,一见到那群黑衣人,皆是赶紧贴着墙角往旁边跑开了。他二人本来也想跑路,但又怕被上面查处,只好强撑着胆子继续守门。 没想到,后来竟来了一辆马车,然后,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嘭的一响,等他二人再看的时候,那场面真是吓人,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黑色加上红色,诡异得吓人。 这种百年难遇的场面都被他两遇上了,唉……说不准今后他们两个要倒大霉咯。 …… 李府内,无心、无影,以及清风、逐月和暗夜等人交手一段时间后,两方都未讨到任何好处。 知道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相反只会浪费时间。一阵思量后,无心和无影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同时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撒向空中,然后拉着清风和逐月便飞出李府,往城北的方向飞去。 “咳咳……” “咚!” 因为始料未及,十个暗卫并未及时全部退开,一阵猛咳伴随一阵倒地声后,十个暗卫俨然只剩下了五个。 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五人和四人逃跑的方向,暗夜一声冷喝:“追!” 话音刚落,他率先提气追了上去,余下的四个暗卫俱是紧跟在他的身后…… 拉着清风和逐月一路往北,待飞出不远的距离后,瞅见前方有几条阴暗的小巷,对视一眼,无心和无影突然带着二人降落到了地面,瞬间隐没在黑暗的巷子里。 见状,随后跟来的暗夜等人也降落地面。一圈搜寻后,待转到一个死胡同,暗夜一拳砸向了旁边的墙壁。 知道跟丢了人,一暗卫严肃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单瑾亲王被人带走了,现在,连瑾亲王的两个手下也被人救走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他们几个就不用活了…… “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阵沉默后,暗夜蓦地抬起了头。“走吧,回去复命。” 就算明知道等在前方的是死路一条,他们也不得不回去复命。况且,以他看,瑾亲王的事倒是其次,重点是,皇后那边的事。 皇上这次亲自来洛阳可就是为了皇后的事,也不知道魅影那边怎么样了,希望他那边一切顺利。至于这次突然杀出来的人……看上去可不像是普通的高手。这个情况,他得向皇上汇报一下。 …… 城北某片宅子的屋顶上,在阿大发出信号一段时间后,一群劲装加身、手持弯刀的人赶了过来。接到阿大的示意后,一群人立即和南宫宣的暗卫展开了激烈的激战。 眼看救兵来了,夜无殇不再恋战,当即抽身出来赶往北城门,心底升起一阵浓郁的不安。 是他估算失误了。刚才那两声爆炸声,若猜得没错,一定是青曼又使用了黑火药。不用说,她一定是遇上了拦路的人。现在,他真的什么都不求,只求完颜不破能赶得及救她,她一定要没事。 见夜无殇飞身离开,阿大也赶紧抽身跟了上去。 待来到北城门,瞧见街道上的惨境,二人俱是未作丝毫的停留,继续往城门外飞了出去…… 距离城郊大约五百米处,六名暗卫返回了之前他们险些被‘暗器’所伤的事发地点。 往左右两边的山坡上望了望,其中一暗卫说道:“估计他们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现在分成两组,你们三个往西,我们三个往东,一定要把他们给找出来。” 二话不说,五个人立即依照他的建议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进行扫荡似的搜索,渐渐往两边的山坡上爬去。 而从城里赶来的完颜不破远远发现他们的行动,立刻停下身来躲在了暗处。往两边的山上瞧了瞧,他心里犯了难。 现在,他该跟着哪边的人?西边还是东边?万一他跟着西边的人上了山,紫衣他们却在东边怎么办? 犹豫了许久,眼看六名暗卫就快消失在树丛里,一咬牙,他当即选择了西边,悄悄跟在三名暗卫的身后…… 东边的山头上,越往上走,路面就越崎岖。一不小心,夏青便被脚下的碎石崴了脚。“哎哟!” 察觉身旁的人突然一个趔趄,李青曼连忙抬手稳住了夏青的身形,夏青这才免于摔到地上。将夏青扶正,她担忧地问:“青姨,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回着话,夏青打算继续往前走,孰知,她才刚往前迈出一步,脚踝的地方便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嘶……” ------------ 第109章 夜色沉重(7) 听见声响,李青曼蹙紧了秀眉。脚崴了?这种时候……这可不是好事啊。 略一思索,她来到夏青身前蹲下身子,“青姨,快上来,我背你走。” 一见她这样,夏青惊吓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 眉梢一挑,李青曼不再废话便拉住她的手将她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她还想挣扎着拒绝,却被李青曼出声止住了。“青姨,那群黑衣人可是很快就会追来,如果你想我们被抓你就挣扎。” 一听这话,夏青当即默不作声了,只是小心翼翼地攀住李青曼的肩膀,就怕自己把她给压坏了。 一旁,安静了许久的人忽然开口了,“青曼姑娘,要不由我来背吧?” 微微一怔,李青曼淡淡地回绝:“不用了,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就行。倘若你再扭伤了脚,我可就真没办法了。” 目光注视着前方渐渐趋于平坦的山路,李青曼心里有些不安。 由他来背?他那身体……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也不知道他那脆弱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这种时候,他可千万别发病,不然,当真是天要亡他们了。 收回神思,忽然间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李青曼心神一凛,忙停下来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唰……”听到身后那一声声好似植物被切割的声音,心头一震,她暗叫不好。 “糟了,他们追过来了,我们得快些藏起来。”对着身旁的人低低地说了一句后,她连忙加快步伐往山顶跑去。 然,她和南宫瑾才刚奔出十几米,便听后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他们在这边。” 话音落下几秒过后,一道黑色身影便从空中掠过来到了他们身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透着寒光的眸子冷冷地扫了扫身前的三人,黑衣暗卫不屑地扬起一抹冷笑,“哼!没有暗器了吧?现在,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往哪里跑?” 闻言,李青曼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暗器?这男人……她还真是不能高看他,太自以为是了。 凤眸冷冷地扫过随后赶来的两个暗卫,李青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南宫宣抓我回去到底是想做什么?”南宫宣下的命令,应该是活捉她吧…… 怔了怔,三个暗卫都没吭声,都在心里掂量着事儿。 这个女人是废皇后,曾经闻名于世的傻胖子,现在,他们都知道她不是傻子,而是一个他们不得不严阵以待的厉害角色。 抓她回去,这件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在行动之前,皇上就曾下令,万不能伤了她分毫。至于瑾亲王和其他人,皇上也曾说过,杀无赦,不留活口。 虽然皇上后来下令抓不住活的就抓死的,但这无疑是一时被气糊涂了放出来的狠话,相信皇上并不是真的想要她死。 现在,他们几个既要保证抓到她,还得保证不让她受伤分毫,这可是有点难办。他相信,她绝对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她若挣扎反抗,他们难免会伤了她…… 温润的眸子偷偷地打量了几人一番,夏青忽然出声:“小姐,你放我下来吧。” 知道自己一时也无法脱险,李青曼依言放下了背上的人,心里有着另一番打算。 现在,能拖就拖,她一定要拖延到夜无殇来救他们。又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也行。 倘若完颜不破还想找她,倘若他还没有回北漠去,经过今晚的几次大躁动,他和他的人马极有可能被引出来,他有可能找到她。就算他也有企图,但是,南宫瑾对他的野心没有丝毫威胁,她若求他,他一定会留下南宫瑾的性命,而不像南宫宣那般会对南宫瑾赶尽杀绝。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在心底大概猜了猜这群暗卫的意图,夏青凑到了李青曼的耳边。“小姐,等下你就不要管我了,和南宫公子能跑就跑。” 这群人受命于皇上,虽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抓小姐回去,但是,皇上似乎并没有想要小姐的性命,而小姐断然是不想回宫的。既然是这样,她断不能拖累了小姐。这一辈子,她能为小姐做的事不多,这次,就当是为小姐做点事。 李青曼挑了挑眉。跑?她怎么可能丢下她跑?再说了,她又能往哪里跑?在这荒郊野外,他们三个是会武的,她的那些伎俩面对他们三人顶多只能自保,她根本没办法保得南宫瑾的安然,更遑论要带着他一起跑。而且…… 看了看三个人,李青曼的眸底闪过无奈。 青姨方才的话他们绝对已经听到了,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暂且无法跑路。现在,既然他们听到了她会跑,自然会做好防备,想要跑路自是更难。 眼眸转了转,一直沉默的南宫瑾忽然往前跨了一步。“你们是来抓我的吧?既是如此,放她们二人离开,我任由你们处置。” 这一切皆是缘起于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他断不能连累了她们二人。 “说什么傻话?回来!”微一皱眉,李青曼一把将南宫瑾拉了回来,仔细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三个暗卫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自觉地愣了愣。 瑾亲王和皇后,这……他二人是什么关系?看样子,瑾亲王似乎还不知道他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抓皇后回去。至于他,皇上下的命令是杀无赦。他为何会认为他们会为了抓他而放了她们?有些奇怪呢。 “小姐,快跑。”就在三个暗卫暗自狐疑之际,夏青忽然推了李青曼和南宫瑾一把,将他们两人推到了几步之外。尔后,她拖着那只受伤的脚奔到了两个暗卫之间,死死拽住两人的胳膊。 “小姐,快跑,你一定不能让他们抓到你。” 没有料到夏青会来这么一出,待稳住身形回转身,李青曼的脸上有着惊讶和愤怒。心里,还有些担心。“青姨,你做什么?你快过来!” 两个暗卫也没料到夏青会突然向他们扑过来,待意识到她的意图,二人当即冷下了脸,低声喝道:“放手!” 见李青曼仍旧站在原地,夏青不免有些急了。“小姐,你快走啊。”小姐若是不走,她的牺牲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 第110章 夜色沉重(8) 见夏青没有放手的意思,其中一个暗卫很快没了耐性。皇上的命令是不准伤害皇后,可没说不准伤害她身边的人,既是如此,这个老奴自己跑来送死,他又何必手下留情? 察觉到暗卫的意图,李青曼厉声制止道:“不许伤害她!” 见暗卫抬起来的手生生止在了空中,她连忙道:“你们若是敢伤害青姨一根头发,我告诉你们,你们带回去的绝对是一具尸体。” 听得这话,嘴角一勾,另外一个暗卫猛的将夏青扯到了自己身前,右手顺势掐上了她的脖子。“既然皇后娘娘如此在乎这个奴才,那还请皇后娘娘听奴才一句劝,乖乖跟奴才们回去。否则,这个奴才……可就没命了。” 说着,右手收紧,夏青立即感觉到呼吸困难。 瞧着夏青痛苦的脸色,秀眉轻拧,李青曼心里一阵着急。跟他们回去?这万万不行。她一旦妥协,南宫瑾性命不保,但是,她若不妥协,青姨又性命堪忧,这…… 僵持了片刻,想到自己身上唯一所剩的武器便是藏在小腿上的匕首,蓦地,她迅速弯下身子,掏出匕首抵在了自己胸前,“放开青姨,否则,我立刻插自己一刀。” 清楚地看见暗卫的面色有些扭曲,她冷笑道:“千万不要怀疑我的话,我自伤的速度绝对不会比你下手的速度慢。到时,我若是死了,你们几个也活不了。” 说着,手中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刺进了皮肤几分,下一刻,红色的液体迅速渗了出来,在白色的衣服上尤为鲜艳刺目。 “你……”心中虽然恼怒,暗卫却不得不立即减轻了右手的力道。 见他仍没有放手的打算,李青曼面色一冷,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递进了几分,“快放开她!” 眼看李青曼胸前的白衣渐渐被染红,见她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能够说话的夏青立即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小姐!算老奴求你了,你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 是她不好,是她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能为小姐做点事,不曾想反倒让小姐受了伤。都是她的错,她对不起夫人,也对不起小姐。 紧咬着下唇,双眸直锁住对面那个倔强的女子,暗卫终是松开了手,放开了夏青。 一得到自由,夏青立刻跛着脚奔了过去,眼中的泪水不停滑落。待来到李青曼身旁,她哆嗦着双手想要检查李青曼的伤口,却又不敢触碰,就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只会让李青曼伤得更重。 右手持着匕首,左手将夏青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李青曼神色严肃,一点也不敢松懈。“你们不许跟过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拉着夏青慢慢地往后退。余光瞥见南宫瑾一直傻愣在原地,她冷声道:“南宫瑾,别傻愣着,快跟着走。”他若是被他们抓住,她身上的伤岂不是白挨了? 微一怔愣,南宫瑾立即回神跟着倒退,双眸一边警惕地盯着三个暗卫,一边时不时担忧地看看还抵着匕首的伤口,心底,隐隐有些作痛。 是他太无能了,若是他会武,就算不能帮到她,但至少也不会成为她的累赘。现在这种时候,他非但保护不了她,反倒让她为了救他们两个而受了伤。这一刻,他真的好恨,恨上天安排了如此不公的命运给他,恨他生在帝王家。 若不是身在皇族,他岂会从小便生活在阴谋圈子里?现在,也不会被南宫宣视为眼中钉,无论如何也要除去他,还连累了她们两个。 冷着脸看着小心翼翼、不敢有半丝松懈的人,暗卫的脸色愈发阴沉,眸底,目光闪烁不明。 这个女人……她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保得他人的安全,就算是江湖儿女也没有她这般的豪气。 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着身形,忽然间,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暗卫立即停下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空气里的异动。 好像……是水声。水声……哪里来的水声?糟了!莫不是…… 一想到前方极有可能是山崖,暗卫蓦地往前跨出了两步,神色有些焦急,“皇后娘娘,你不要再往后退了,后面危险。” “不许过来!”一边厉声呵斥着,李青曼心里也有些担心。危险?后面能有什么危险? 正当她有些分神之际,对面的暗卫突然快速地冲了过来。见状,心里一急,她也快速地往后倒退,却不想…… “啊……”脚下忽然一个踩空,下一刻,她便感觉整个身子飘在了空中。紧接着,她看见南宫瑾也跳了下来,似乎……是想要抓住她。尔后,黑色身影也来到了崖边,想要抓住她,却扑了个空,只来得及阻止要跟着她跳下来的青姨…… “小姐!小姐……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和)小姐。”眼睁睁看着李青曼急速往下坠落,夏青使劲挣扎着想要挣脱暗卫的钳制,奈何暗卫死死地困住她,她根本挣脱不开。 看着那道渐渐隐没在黑色里的身影,听着崖底相继传来的两通落水声,暗卫的表情僵硬如顽石,眼底的呆滞久久不能散去。 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另外两个暗卫来到了他的身边,冷漠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暗影,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久,回过神,暗影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怀里的人打晕。尔后,双眸甚是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前方,“先回去复命,就告诉皇上皇后娘娘失足落崖了。” 两个暗卫挑了挑眉,冷眼看向他扶着的人,“那这个老奴呢?也要带回去?干脆直接杀了或者扔在这里得了,省得麻烦。” 听得这话,暗影的眼眸深处快速闪过一道寒光。“带她回去,她是皇后娘娘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若是娘娘没死,将来或许会有用处。”希望她没事…… 听他这样说,两个暗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提气往洛阳城的方向飞。 深深地看了崖底一眼,搂着怀里的人,暗影也提气离开了。 ------------ 第111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西边的山头上,悄然跟在三个暗卫的身后来到山顶,眼看三人打算翻过山头继续往前找,完颜不破停下了脚下的动作,眉宇间有着深思。 山中光线这么暗,紫衣又不会武,不可能会走太远。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她或者其他人的任何踪迹,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根本没走这个方向,而是走了另一边。 打定主意,完颜不破当即转身下山,往对面的山头赶。待来到半山腰,忽听山对面传来妇人的哭声,他不由得心头一震。 小姐……不好,一定是紫衣出事了。 念及此,他当即加快了下山的速度,用尽全力脚下生风地往山下赶。刚钻出山林来到大道上,恰好遇见从城里赶来的夜无殇和阿大,他只来得及说:“快上山,紫衣出事了。”说完,便带头往山上奔去,神色异常急切。 阿大动作一滞,随即赶紧调转方向跟在了完颜不破的身后。 青曼出事了,她没有赶去码头…… 脑海中回荡着这一消息,夜无殇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心底有一股无边的慌乱在迅速蔓延。 青曼,青曼…… 脑海深处只有一个名字在那里反复回旋,蓦地回神,双眸一瞠,夜无殇立即转身往完颜不破前往的方向追了上去。 完颜不破原本正竭力地往山上赶,忽听身后传来衣袍猎猎作响的声音,下一瞬,一道白色身影快如闪电地从他的身旁划过,很快便消失在他的视野内。 注视着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完颜不破一阵惊讶。 夜无殇,他居然有这等出神入化的轻功。不单如此,方才见他与黑衣人交手时,他的武功修为也在他和阿大之上。 再加上最近他将紫衣隐藏得这么好,任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所有这些,都证明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夜无殇很快来到山崖附近,见山顶上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凉风在狂肆地吹着,他心头的慌乱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落寞。 “青曼,你到底在哪里?”在心底轻轻地问着,目光在四周无神地游移着,倏然,余光触及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泛着光,他立即闪身来到了反光的物体旁。 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片刻,他蓦地身形一僵。 这把匕首……是青曼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青曼就是用它来威胁他的。血……这些血是谁的?莫不是…… 一想到李青曼有可能受伤了,夜无殇便觉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慌乱地蹲下身,他在地上仔细地检查着,想看看除了匕首上沾染的那些血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血迹。 待发现血迹是沿着山顶一直流到山崖边的,瞳孔一缩,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山崖下面。 “不,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完颜不破和阿大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到达山顶。待定住身形,抬眼扫视了一周,眼看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夜无殇正失魂落魄地站在山崖边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完颜不破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夜无殇,你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回答他的话,夜无殇只是一个劲地小声念叨着不可能。见夜无殇如此失神,他举步走了过去。 待看见夜无殇手中拿着的带有血渍的匕首,他神色一僵,瞬间有种不好的念头漫过心房。 这把匕首……莫非是紫衣的? 心头一紧,他有些不敢开口地问:“夜无殇,这匕首……这匕首可是紫衣的?” 紫衣?“这匕首是青曼的。”声音轻如蚊蚋地说着,夜无殇简单地纠正着事实。待说完,他呆呆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机械地往回走,背影看上去有些蹒跚。 尽管心里已经猜到那把匕首是李青曼的,但真当听到的时候,完颜不破还是免不了一阵难过。 俯视着黑漆漆的崖底,直到眼睛发涩发痛,直到有一滴疑似泪水的东西从脸上滑落,他这才猛然惊醒。 抬手抹去脸上的湿痕,回转身,看着夜无殇有些苍凉的背影,他声音沙哑地问:“夜无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紫衣她……她或许还活着的。” 听动静,山崖下面好像是条河。即使紫衣不会水,也不是全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身形微微一顿,夜无殇头也没回地说道:“接下来,自然是找青曼,然后,便是让南宫宣付出代价。” 完颜不破说得没错,青曼的确有可能没死。但是,不管她是否活着,南宫宣都要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南宫宣?!今晚出现的黑衣人是受命于南宫宣的?! 完颜不破难以置信地盯着夜无殇的背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见阿大和他同样震惊,他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眉宇微蹙,他问:“你打算怎么做?”对付南宫宣,这事可没那么容易。 “不关你的事。”淡漠地说完,左手紧紧地将匕首拥在怀中,夜无殇一个跃身便飞身离开了,速度极快,如他奔上山时那般。 待他离开后,阿大来到了完颜不破身旁,脸色很不轻松。“王爷,我们也赶紧回去吧,鬼影那边……”鬼影和那群黑衣人的交手可是一点也不能懈怠。经过这次,北漠和西越极有可能撕破脸…… “嗯,走吧。”轻轻地应了一声,完颜不破也腾身离开了山顶。在夜色中,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找紫衣的事,以及今晚和南宫宣的人交手的事,两件事,都得从长计议…… …… “你说什么?!人掉下山崖了?!”某间宅子里,听到暗影和另外两个暗卫带回来的消息,南宫宣震惊得拍案而起。 垂下头,暗影神色冷漠地跪到了地上,“是属下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你们几个是该责罚,不过……”冷声说着,南宫宣忽然停顿了下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们可以将功补过。既然皇后是在你们的眼前掉下山崖的,找她回来的事,自然也就交给你们了。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第112章 风波初起 “谢皇上不罚之恩,属下一定会将娘娘给找回来。”一板一眼地说着,暗影随即站起了身,注视着地面的双眸有着不同于平静无波的波动。 待站起身,另外一个暗卫指着被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的夏青问道:“皇上,那这个老奴呢?她该怎么处置?” 冷漠的目光扫向昏睡过去的人,沉吟了片刻,南宫宣面无表情地说:“先将她留下,派个人好生看管,切不可让她跑了。” 这个老奴,李青曼好像很重视她。既是如此,等找到了李青曼,她无疑是用来要挟的最佳筹码。 “是,属下明白。” 发现粗使丫鬟端着药碗候在门口不敢进来,淡淡地扫了屋内的众人一眼,南宫宣摆了摆手,“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抱拳作揖,一群人很快退了出去。 冷眼睇着丫鬟端来的又黑又难闻的药,皱着眉,南宫宣端起碗便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待丫鬟端着空碗离开,好看的剑眉全挤到了一堆,脸上,有薄怒也有深思。 他身上的伤可全是拜李青曼所赐。那个不知道叫做什么的暗器可真是厉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如果有了那样东西,他相信,横扫西越和北漠,东阳一统天下也就指日可待了。 李青曼……她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看来,等找到她后,他可得花些时间好好了解了解他这位皇后。 …… 深夜,洛阳城城北的某间老宅内 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夜无殇的人影,逐月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夜公子什么时候才回来?他到底把我们家王爷带到哪儿去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圆桌前,看着逐月一直晃来晃去的身影,抿了抿唇,无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无影,我出去看看。” 无影点了点头,“你自己注意安全。”这么久还没回来,公子确实有可能遇上麻烦了,只是,不知道这麻烦严不严重…… “嗯,我会小心些的。”说完,无心抬脚离开。孰知,他才刚走出房门,便看见他家公子轻盈落地,正往他们这边走来。 眼看夜无殇像对待珍宝那般护着怀里的匕首,再看他有些不大对劲的神情,无心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公子。” 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连看都未看无心一眼,夜无殇直接绕过无心便往房间里走了过去。待进得屋子,见逐月打算上前质问,冰冷的视线止住她的动作后,他直接来到了空位上坐下。 待无心进来,他劈头便是一串命令。“无心,明日天一亮你立即赶往码头通知苏掌事,从明日起,除了宁海的盐产运送,以及楼家的各种业务运输,三国境内大大小小的所有船只停止一切外出。尤其是东阳的官府,即便是竹筏也不能租给他们使用。 无影,等天亮后,你立刻召人沿着北城门外五百米处的濑溪河一路往下游找人,直到找到青曼和瑾王爷为止。” 听完夜无殇的吩咐,皱着眉,无心和无影同时应道:“是,属下领命。” 待反应过来夜无殇说的那些话的意思,清风身形一震,逐月则是激动地跑到他的身前,失去分寸地抓住他的衣襟,面容有些扭曲地质问道:“夜无殇,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家王爷他怎么了?你没有保护好他是不是?” 夜无殇没有回话,只是脸色渐渐变得暗沉,浑身逐渐凝聚起一股戾气。 回过神,瞅见逐月激动的反应,清风赶紧起身来到她的身边,将她的手从夜无殇的衣襟上扯了下来,尔后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逐月,你冷静一些,有话好好说。” 王爷遇险,他也很难过。可是,这一切并不能怪夜公子。如果夜公子不带王爷走,他们两个同样无法保证王爷的安全…… 重点是,今晚的事没那么简单,也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什么好好说?你没听见吗?王爷他出事了,他出事了……”说着说着,逐月抽噎着哭了起来,身子慢慢蹲到了地上。 见逐月这样,清风心里也不好受。咬了咬牙,他鼓起勇气问道:“夜公子,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王爷他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将匕首放到桌上,左手中指轻触着匕首的刀面,如墨的眸子深处流动着浅浅的温柔,随之,温柔消散,覆上一层森冷的寒意。 指尖移向刀锋,轻轻地施力按了一下,感觉到指尖传来的疼痛,冷眼瞧着快速凝聚起来的小血珠,夜无殇淡淡地说:“这一切都是南宫宣安排好的。 等我带着他们出了李府,便被南宫宣的人逼着往城北的方向走,几乎越往北走,黑衣人就越多。 在快到北城门的时候,我让青曼驾车先走,到码头搭船去楼兰,却不想,还有人埋伏在北城门附近…… 等我摆脱黑衣人的包围,赶到濑溪山山崖的时候,就只剩下这把沾着血的匕首……”说到最后,夜无殇的双眸里俨然只剩下寒意,还有无边的恨意。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一想,虽然他本来就打算前往北城,却也在南宫宣的逼迫下钻进了南宫宣所设的圈套。 “王……”逐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惊恐地捂住了嘴。 清风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心里一阵难过。王爷,他家王爷可是身中剧毒,因为事出突然,药没有带在身上。现在……他只希望能尽快将王爷找回来…… 沉默了片刻,夜无殇忽然问:“管家他们呢?有没有安全回到这边?” 无心回道:“公子放心,他们都已经过来了。至于存放在新宅子里的东西,他们会找时间搬过来的。” “嗯。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都回房休息吧。” 见夜无殇发话,清风拉着泣不成声的逐月率先离开了,无心和无影也相继起身。 跨出房门前,无影回身嘱咐了句:“公子,你也早些休息为好。”说完,也不管夜无殇有没有听进去,跟在无心的身后安静地离开了。 待所有人离开,轻柔地拾起桌上的匕首,用衣袖小心翼翼地将上面残留的血渍擦干后,夜无殇这才起身离开了正厅。 …… ------------ 第113章 他笑了 六月十七日,东阳国洛阳城郊外。 当曙光穿透大气降临大地,沉睡了一夜的万物渐渐苏醒,沉寂的山野又恢复了白日里的热闹。 水声潺潺,鸟鸣啾啾,还有那外出觅食游玩的各类猴子野禽,像炸开了锅似的,将远在两百米开外,尚在昏睡中的人给生生吵醒。 睁开眼,眼眸轻轻地转动了一圈,待看清视野内完全陌生的景象,南宫瑾轻蹙眉宇,然后翻动身体慢慢地坐了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记得,青曼姑娘不小心掉下了山崖,随后,他便跟着她跳了下去,然后……便到了这里…… 待忆起昨晚的一切,南宫瑾身形一震,连忙扭头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待看到上游距离他大概五十米的岸边趴着的人时,顾不得有些晕沉沉的脑袋,他站起身便奔了过去。 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人翻过身来,再将她的身体轻柔地放在自己的怀里,待确信她的鼻翼间尚有呼吸,他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 “青曼姑娘,醒醒。”南宫瑾轻柔地唤着,见怀中的人禁闭的眼眸动了动,他不自觉地漾开了一抹淡若轻烟的浅笑。 待怀中的人睁开眼,他柔声问道:“青曼姑娘,你没事吧?” 费力地撑开一条缝,看着视野内有些模糊的人影,听着那尤为耳熟的清润的声音,李青曼拧了拧眉,一时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为什么……她会在他怀里? 看了看四周,南宫瑾的神色很是平静,“也许,是在洛阳城附近的郊外,又或者,我们直接被冲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也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郊外?意识回笼,李青曼慢慢坐了起来,离开了南宫瑾的怀抱。平静的目光将四周打量了一圈,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么偏远,连户人家的影子都未瞧见,只怕,这里不是什么郊外,而是远离人烟的野外。想要联系上夜无殇,恐怕会很困难,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唔……”忽然,一阵凉风袭来,李青曼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低头瞅了瞅身上湿透了的裙裳,她的眉宇间泛起了一道小皱褶。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赶紧将身上的湿衣脱下来烘干,不然,在他们走出这片荒野之地之前,他们两个已经发烧病死了。 正当李青曼凝眉之际,一双修长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头,还有一件白色的外袍。看向那双手的主人,他正浅笑着看着她。 “青曼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先披着在下的外袍吧。”南宫瑾温柔地说着,清润的眸子少了以往的清冷,多了一抹让人觉得亲近的温和。 “……”李青曼一怔。他笑了……南宫瑾居然笑了?! 机械地眨了眨眼,见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上笑容依旧,她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垂首盯着身上的白袍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她终是抬起头实话实说:“那个,其实……你的衣服也是湿的……” 她知道他是好意,可是,他似乎忘了,他自己的衣服也是湿的。重点是,她若觉得冷,他又岂会没有感觉?他的身体可没有她的身体好。她若着凉顶多也就发个烧,拖个两三天也许就好了,他若是病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她心里可没谱。 “……”南宫瑾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在下忘了,让青曼姑娘见笑了。” “呵呵!没事,我知道你是好意。现在,我们还是赶紧找些柴火将衣服烘干为好。咯,你的衣服,穿好,这种时候,你可千万要把自己照顾好。不然,你若是病倒了,我可背不动你。” 玩笑似地说着,李青曼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塞回了南宫瑾的手里,尔后转身率先在前头开路。 她心里在想,若是夜无殇出现这样的糗事,她绝对会不留情面地挖苦讽刺,换成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清冷王爷,她开不了口。夜无殇,夜无殇……希望他平安无事。 怔怔地盯着手中的衣服瞧了片刻,嘴角轻扬,南宫瑾淡然地笑了。 呵……没想到,他竟会有失去理智的一天,做事不经过大脑思考,只是凭着主观的想法行动。 将手中的衣服重新穿回身上,望着前面那道慢慢前行着的身影,南宫瑾抬脚便欲跟上。然,刚走出几步,他便察觉胸口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俊眉轻蹙,瞅了瞅前方的背影,抿了抿唇,将那阵刺痛忽略,他面色如常地跟了上去。 ……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待终于生起火,又寻了些野果充饥,李青曼和南宫瑾二人一边等着衣服烘干,一边坐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发着呆。 李青曼的视线似是盯着地面的某处,但神智,已然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双眸早已失去了焦距。 坐在她的对面,南宫瑾静静地凝望着她,将她的五官、每一个变化的神情都仔细地看在眼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她,不,准确地说,是他第一次如此留神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子。 如画的眉黛,水光盈然的凤眸,再配上那变化多姿的灵动的表情,以及无法形容的淡淡的韵华,让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黯然失色。 这个女子,从他见到她的第一天起,她便一直在变化着。 最初的她看上去平凡无奇,若不是与逐月那一席看似平淡、实则处处透着玄机的对话,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她的棋艺,让他惊奇在心,他从未想过这世间竟会有这般聪慧的女子。纵使心思细腻,谋略在胸,却又将自己的锋芒隐藏得极好。 后来,醉红楼那日的扇舞,更是让他眼前一亮。那番别出心裁的舞艺,只能说明她蕙质兰心。 还有那首歌和那首诗,千金不换伊人回眸,花开堪折直须折……他久久难忘。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而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如果……他不是现在的他,他多希望自己身边能有这样一个她陪伴着,闲庭信步,任云卷云舒。 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 第114章 你的……脸 看着看着,南宫瑾的目光忽然一滞。她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心里疑惑着,南宫瑾柔声开口:“青曼姑娘。” “嗯?”听到轻唤,李青曼下意识地应道。 “你的脸上……好像有脏东西。”南宫瑾欲言又止。 事实上,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脏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水泡皱了贴在她的脸上。之前他还没有注意,但是这会儿,或许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的缘故,她脸上的脏东西遇水再一干,便脱离了她的皮肤。 脸?双手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脸上摸了摸,不经意间搓到一块东西,李青曼无意识地将脸上的‘脏东西’给扯了下来。将那坨奇怪的东西放在眼前瞧了半天,她愣是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青曼姑娘,你怎么……”看到李青曼脸上的红斑,南宫瑾有些惊讶,但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只是,盯着李青曼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种叫做探究的东西。 李青曼狐疑地抬起头,“我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那眼神好陌生。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心里猜不出答案,也不想多问什么,李青曼终是淡然地收回了目光。垂下头,触及手中有些发白的肉色的东西,脑海中闪过南宫瑾刚才说过的脸字…… 蓦地,她脸色一僵,身形一颤,有些惊讶地抚上自己的左脸,一双凤眸瞪得圆圆的…… 人皮面具!难怪他…… 动作迟缓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张了张嘴,李青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她讷讷地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段时间她天天带着人皮面具,直到晚上临睡前才会摘下来,而昨天发生意外,再加上她流了不少血,又被水泡了一晚,今早醒来后整个人可以说是不在状态,根本就已经忘了面具的事。 这会儿,看到她脸上的红斑,看南宫瑾的样子只怕是被她吓到了。 怔了怔,南宫瑾摇了摇头,“不是。”她的脸并没有吓到他,只是……她的身份,真的有些吓到他了…… 微微一愣,唇角轻扯,李青曼淡淡地笑了。“你不用说谎骗我的。我知道,我脸上的红斑确实很吓人,就连照镜子的时候我也会被镜中的自己吓到,更遑论是你们。” 有哪个女人敢说自己不爱美,她就爱美。所以,当初得知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她可是好好地安慰了自己一番,甚至从来不照镜子,就怕自己都会越来越讨厌自己。 世上的男人都喜欢美女,不经意间发现她的本来面貌,他会被她吓一跳也属正常。想想,倘若她现在见到的这些个美男某天忽然撕下面具,露出一张丑陋的面容,她也是会被吓到的。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南宫瑾淡淡地说,凝视着李青曼的眼神透着认真。 沉默了须臾,似是在心底做了一番挣扎,他问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当朝废后,丞相之女李青曼?” 一直以来,殇最开始的时候称呼她为青曼姑娘,后来更直接唤她青曼,他从未想过她会是世人口中的那个痴儿李青曼,天下间曾经一度传得沸沸扬扬的天下第一草包废物。 直到昨晚,那个黑衣人称呼她为皇后,他还以为南宫宣认识她,想将她带回去立为皇后。却不想,她原本就是南宫宣的皇后,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废了,现在又想带她回去。 脸上的笑容一滞,李青曼愣了愣,随即释然一笑。“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莫非是刚才? 南宫瑾微微颔首,淡淡地道:“刚猜到的。” 李青曼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是你口中的那个李青曼,不过……” 眼眸一转,李青曼的口气中带了些许揶揄打趣,“你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便和我划清界限吧?” 在她的印象中,他不应该是这么迂腐的人。叔叔和侄媳?那只是世人对他们的关系的评定。 南宫宣与她,他们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何况南宫宣已经废了她的后位,她完全是自由的,不再和南宫宣有任何关系。他若介意她曾经的身份而不与她来往,那她只能说,封建思想害人不浅。 南宫瑾摇了摇头,“不会。” 人生得一知己不易,虽说她与他算不上知己好友,但他可以很诚实地说,他很欣赏她,欣赏她的气魄,欣赏她的才华,更惊叹于她的隐忍和蜕变。 他虽出身皇家,但他不是墨守陈规,深受所谓的道德观念束缚的迂腐之人,又怎会在意那些不值一提的世风礼仪?他与她,算是以朋友的身份在交谈,而不是叔叔和侄媳。 心思回转,南宫瑾淡淡地说:“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他当初为何废黜你的后位,现在,他又为何要派人抓你回去?” 现在想想,那些黑衣人的主要任务应该是抓她,杀他只是顺便的。如果不是她以命相挟,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将南宫瑾的表情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有说谎后,李青曼沉默了。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他’是指谁,南宫宣废她又抓她的缘由……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他本是一个孑然一身的人,将这些凡尘俗事告诉他,只会徒添他的烦恼。 似是看出李青曼心中的犹豫,南宫瑾浅浅地笑了一下,“莫不是,青曼姑娘想和我划清界限,所以才不愿意说与我听?” 李青曼先是一怔,随即扬唇笑了,笑容中透着释怀。罢了,告诉他也罢,就当是闲话家常了。 心中这样想着,李青曼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待听完,南宫瑾抿了抿唇,眉宇间有着一抹凝重。 他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竟是因为一段似是预言的话。而南宫宣的野心,竟然是称霸天下,一统三国。 看着南宫瑾的神情,李青曼浅浅地笑了,“所以说,若说连累,其实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你没有认识我,南宫宣他也不会对你下杀手。” 抬眼扫了扫对面的人,南宫瑾浅浅地摇了摇头。“这岂是因为你?他……对我一直防备着,除去我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 第115章 会不会有危险 倘若他对皇位表现出半分的觊觎之心,南宫宣早就动手除去他了。因为他对皇位无意,只是一个挂名的瑾亲王,没有任何实权在手,所以,南宫宣才会放任他逍遥这么久。 但是,即便是放任,监视他行踪的人一直就没断过…… 现在,南宫宣既然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也找到了所谓的凤凰女,他势必会完成他的霸业。然而,战争是许多人不愿意见到的,特别是东阳已经安定了几百年,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安定的生活。 不想安定的生活被打破,朝堂上会反对的大臣必定不少,像丞相一派,必定会让他站出来阻止南宫宣的野心。 为了避免这一天的到来,为了避免他会成为绊脚石,南宫宣也会想尽办法除去他的。所以,昨天的事,与他认不认识她完全无关。 李青曼了解地点了点头。加上昨晚,虽然她总共就见了南宫宣两次,但她可以肯定一件事,那便是南宫宣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这样的人,防备心都会很重,绝不会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南宫瑾虽然对那把龙椅没有半分觊望,但是,他会担心,怕南宫瑾某天会联合她或者其他的人,怕南宫瑾会夺走他的皇位。为了避免一切的意外,他自然会想尽办法除去南宫瑾这个潜在的威胁。 话题有些沉重,两人一时沉默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目光游移间,瞥见李青曼胸前的里衣上的口子,南宫瑾的眼眸闪了闪。 别开目光,他淡淡地问:“伤口……痛吗?” 昨晚,她几乎是毫不犹豫便将手中的匕首插了下去。恐怕,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像她那般决绝,决绝地伤害自己来保护他人。 李青曼一愣,伤口?什么伤口?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南宫瑾指的是她胸前的伤口。 埋首看去,伤口附近的白衣上还有着淡淡的血痕,一圈一圈的,看上去有些邋遢。 痛吗?怎么可能不痛?昨晚那两刀她可是真扎下去的,直到这会儿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不过,相比她训练时受过的各种伤,这点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抬起头,李青曼淡淡一笑,“不痛了。” 见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走向晾在一旁的衣服。伸手试了试,衣服已经干透,她便将外袍穿上,又将南宫瑾的外袍取下,来到了南宫瑾的身前。 “给,穿上之后我们就该赶路了。” 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离洛阳城到底有多远,只能每天赶一点路,尽快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方便打探消息,看看洛阳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至于青姨,南宫宣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既然知道青姨对她重要,一定会先将青姨关起来,将来再用来威胁她,逼她妥协。所以,青姨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夜无殇,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底细,但她相信,他一定有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 两个她最在意的人都没有性命之忧,那么,为今之计,她要做的便是在回到洛阳城之前保证自己和南宫瑾的安然。 心中思量着,在南宫瑾穿衣之际,李青曼在附近寻了根比较粗壮的树枝,拿在手里便开始探路。 跟在她的身后,眼看她一边前行,一边将手中的树枝在前方的草丛中打来打去,南宫瑾疑惑地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青曼一边忙活着一边回道:“现在是夏天,丛林里毒虫毒蛇比较多,这样做可以吓跑它们。” 现在,他们既不能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因为谁也不知道,先来找他们的会是南宫宣的人还是夜无殇,若是碰上夜无殇还好,若撞上南宫宣的人,她现在连匕首都没了,她没办法保证他的安然。 他们也不能靠近丛林的深处,只能沿着丛林的边沿前行。在这荒郊野外的,假如在丛林中遇上大型猛兽,他们两个一准一起丧命。 凝视着前方的背影,南宫瑾的双眸闪了闪。 她……了解的东西真的很多,有很多是丞相府的千金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就连她刚才说的,他也不知道。她会的这些……到底都是谁教她的?过去的十多年,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很快便到了傍晚。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又看了看四周,李青曼刻意停下步子等着落后的人跟上来。 待南宫宣走近,她说:“走吧,我们该出林子到河边了,晚上住树林里可不大安全。” 没有任何异议,南宫瑾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见南宫瑾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李青曼拧了拧眉,“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南宫瑾淡然一笑,“我没事,只是走得有些热了,等到了河边休息一下就好。” 盯着南宫瑾瞧了片刻,没有从他的脸上瞧出任何端倪,李青曼点了点头,“那就好,走吧。”说着,她便转身往河岸的方向走去,心底闪过些许不安。 他……应该是真的没事吧?可千万别是病发了却在强撑着。夜无殇曾经说过,他患有不治之症,不能完全治愈,但能用药物控制。 当时她没细问他患的到底是什么病,也不知道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今早晒衣时,她并未发现他衣服里有药瓶之类的东西,不知道,他控制病情的药需要多久服用一次,如果……在他们回到洛阳城之前他的旧疾复发,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此,李青曼蓦地停下脚步,回身面向身后的人。张了张嘴,她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在今日之前,她和南宫瑾甚至都没怎么说过话,病的事……她不好过问他这么**的问题。如果她问了,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会让他为难。 见李青曼忽然停下,南宫瑾也狐疑地停了下来,双眸略带困惑地看着她。“青曼姑娘,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抿了抿唇,李青曼忽然抬脚走向南宫瑾,南宫瑾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淡淡地注视着她。在她来到他身前之际,在她抬起手放在他的额头的瞬间,他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 第116章 心动了 没有注意到南宫瑾的异样,感觉手背下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烫之后,李青曼又将另一只手背探向了自己的额头。待确定两人的温度差不多后,她兀自点了点头。 “没有发烧,看来,确实只是走热了。” 放下手,李青曼浅浅一笑,“好了,可以走了。”言毕,她转身便走人了,只留下呆愣在原地的人。 愣愣地看着走在前方的人,看着在霞光的照耀下有些朦胧的身姿,南宫瑾只觉胸口的位置跳得好迅速。左手捂上心口的地方,他的眼底渐渐露出迷惘之色。 他这是怎么了?方才她靠近他的时候,他……分明忘记了呼吸,那种感觉……好奇妙…… 垂着的右手攥紧了又松开,抬起脚,南宫瑾一步一步地跟上前方的身影,清润的眸中只有那一抹灵动的白色。 边走边挑拣着柴火,又顺手拔了些驱蚊草,待出得树林,李青曼手里已经抱了一大捆的柴。站定身形,目光往四周看去,不经意间瞥见前方不远处的高地上有间小木屋,她不由得眼神一亮。 将手中的柴火往地上一丢,她回头对着还未走出来的人喊道:“南宫瑾,你慢慢出来,我先到前面去看看,我很快就回来。”说罢,她立即迈动双脚跑开了。 瞧着她有些欣喜的模样,南宫瑾目光一闪,难不成有什么好事? 心随意动,他随即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快步走出树林。待发现李青曼前往的方向有间小木屋,他微一怔愣,随即了然。 有木屋的话,今晚就不用睡在外面的石头上了。 “嘎吱!”毫不温柔地推开门,快速将木屋打量了一圈,李青曼不自觉地连连点头。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木屋里虽然没有什么家居物品,但有一张用木板简易地搭建的床,上面还铺有些许稻草和一张凉席,应该是平时到山中打猎的猎户特意修建的。 扫到一旁的木桌上放着两只火折子和几只蜡烛,她眼中的光亮加深。 太好了!她身上的火折子因为被水泡得失效了,今早生火时可是费了她好大一番功夫。有了这个,后面的路上若是再遇到需要生火的情况可就好办多了。 快步走过去拿过一个火折子放进挎包里,李青曼关上房门便急忙赶回南宫瑾的地方。 待来到他的身前,她笑道:“今天晚上我们有住的地方了,那间屋子虽然简陋了些,但总比露宿荒野要强。” “嗯。”南宫瑾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看着她的眼神中有着别样的光华。 “走吧,过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言毕,弯腰拾起地上的柴火以及驱蚊草,李青曼抬脚便往小木屋的方向走了过去。在河岸附近寻了有两块大石的地方,她在其中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南宫瑾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眼神一边留意着脚下的路,一边凝望着她的背影,好似她的背影有着一种无形的磁力,生生地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在她的身旁坐下来,看着她,见她似乎要看向自己,他立即移开了视线,假装看着别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心底,却有些乱了。 李青曼原本清晰地感觉到南宫瑾在注视着自己,待她扭过头,却正好撞见他别开目光看向别处。微一怔愣,张了张嘴,她本想找些话题,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抿了抿唇,她不自然地挪开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清澈激越的水面,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片。 南宫瑾的目光虽停留在其他地方,但他眼角的余光却能将身旁的人儿的一举一动收于眼底。眼看李青曼别开了头,他随之不动声色地扭回头。盯着她的侧面瞧了片刻,怕被她发现自己的注视,他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最终,与她一起盯着河面。 河水很清澈,透着淡淡的碧绿色。河水的速度不算太急,听着那纯净悦耳的哗啦声,脑海中闪烁着各副与李青曼有关的画面,清润的眸子渐渐变得有些迷离。 他,对她,好像有些心动了。 冷然的她,沉静的她,智慧的她,或优雅浅笑,或冷颜以对……她的各种神态,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各种风情,他虽从不曾刻意去记忆,似乎……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一个女子心动。但不能否认,他的心,的确因为她而颤动了。在他不曾察觉间,不受他的掌控,是那么的……情不自禁。 这种淡淡的心动的感觉,是他这一生里最美好的回忆。能在有生之年遇上她,或许,这是上天给与他的恩赐,唯一的恩赐。 悄然捂住心口的位置,唇角微微扯动,南宫瑾淡若轻烟地笑了。 没有药物的控制,他身上的毒好像已经发作了,他所剩下的日子……或许不多了,也不知道能否撑到他们回到洛阳。 如果赶不及回去,大概,剩下的路便只有她一个人走。虽然可能会有些孤单,但没有他的拖累,她应该会轻松许多。如果赶得及,恐怕也来不及联系上楼澈兄,最终,等着他的终是死亡。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死,他倒希望这段路能长一些,如此一来,他便能有更多的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这种想法虽然有些自私,但是,在他死之前,他真的想要自私一回,任性一回。 至于身份什么的,就当作他从来不知道她曾经是南宫宣的皇后,只是突然走进他的生活的普通女子…… 夜色渐渐袭来,当轻柔的月光从天际倾洒下来,李青曼才从那漫无边际的失神中回过神来。看着水面上跳动着的月黄色,她这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南宫瑾一直静静地坐在她的身侧,时不时会偷偷地看她两眼,见她似乎终于不再神游,细细地体味着当下的静谧美好,他不自觉地勾唇笑了。 忽然间,回想起那晚在醉红楼的情景,眉宇轻扬,他淡笑着提议道:“青曼,不如……你唱首歌吧。” ------------ 第117章 旁敲侧击 李青曼一怔,“唱歌?” “上次你在醉红楼唱的歌很好听,现下景色怡人,又无事可做,你不如随性唱上几首,就当是附和美景。” 附和美景?抬眼扫了扫四周,侧耳倾听着大自然最纯粹的乐章,李青曼勾了勾唇。 他说的倒是没错,这会儿的确是无事可做。原本她就想哼哼几句,但怕他嫌吵,所以一直没敢吭声。既然是他主动提议,那她就随性些。只是…… “唱什么呢?”真让她唱,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唱什么。 “青曼会什么便唱什么吧,比如,唱关于月光的也行。”凝视着李青曼,南宫瑾的眸中满是温和之色。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隐藏在那双琥珀色眸子中的绵绵情愫。 “月光?”砸吧了下嘴,眼眸一转,李青曼笑了,“那好,那就唱月光。”她正好知道一首叫月光的歌。 说完,盯着河面上不断跃动着的月亮的倒影,她轻轻地唱了起来。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剑,情多长,有多痛,无字想,忘了你。 孤单魂,随风荡,谁去笑,痴情郎,这红尘的战场,千军万马谁能称王。 过情关,谁敢闯,望明月,心悲凉,千古恨,轮回尝,眼一闭,谁最狂,这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 夜色寂静,歌声缭绕,李青曼一直淡淡地笑着,随意地唱着,并没有去在意歌词的内容是什么,蕴含的是怎样的感情。 听着耳边清晰悦耳的歌声,南宫瑾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虽然,他发现歌词好像有些悲伤,但他知道,此时的她情绪上并没有任何伤感,因为他没有在她的声音里听出任何的哀戚之色。 待一首唱完,南宫瑾说:“还有吗?再唱首其他的吧。”他想听她唱。 “其他的?我想想啊。” 此时的李青曼兴致正高,双手托着腮帮子,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南宫瑾的要求。垂眸间,瞥见石堆里一株娇嫩的野草,她即兴唱了起来。 轻轻,轻轻长,我细嫩小芽,每一个夜晚,抬起头看星光。 慢慢,慢慢长,我初绽小花,迎一阵微风,呼口清新希望。 你将会,辗转喧哗橱窗,等有心人,发现相似盼望,寄爱语,转交到她手上,等你怒放,替他传达衷肠…… 刚听到有些怪异的歌词,南宫瑾不自觉地一愣。 这首歌,与《金缕衣》和刚才那首《月光》的风格完全不同,不过……倒是别有情调。 呵呵!他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犹豫便跟着她跳下了山崖。不然,他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待在她的身旁,更没有机会了解她。他和她的这些点点滴滴,他会好好地珍藏在心底,带着它们奔赴黄泉。 “呼……唱完了。”待到最后一个音落,李青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脸上尽是愉悦之色。察觉到气温有所下降,她转过身便开始自顾自地捣腾着柴火,准备生火取暖。 专注地看着她,瞧着她熟练的动作,清润的眸子动了动。须臾,南宫瑾试探地问:“青曼,你当初……为什么要装傻?” 预言的事,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那在这之前,她为什么要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倘若她没有装傻,将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想必李筠霖也不会对她不闻不问。兴许,还会在早些时候为她找户好人家让她嫁了。那么一来,她也不会成为皇后。 退一步说,就算最终还是进了宫,南宫宣也不会将她放逐到冷宫,终日任由她受人欺负也从不插手。她的日子,不会像过去那般清苦。她会的这些,应该是因为生活环境所迫,逼着她不得不学会各种生存技能。 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闪了闪,很快,李青曼又恢复了利索的动作。笑了笑,她淡淡地道:“其实,也没什么。有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只能说,有些时候,人傻一点比聪明要好很多。” 她不可能告诉他她不是原来的那个李青曼。她的真实来历,就算她说了,估计他也不会明白。他若认为她是故意装傻,那他只需一直这么认为下去。 愣了愣,南宫瑾了悟地点点头,“那倒是。如果你没有装傻,天下早就是另外一番格局了。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坐在这里闲谈。” 装傻,必定有她逼不得已的苦衷。她若不想说,他无权逼问也不会追问。 正如她所说的,有些时候,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她若在人前表现得聪慧,只会成为风口浪尖,成为后宫妃嫔天天算计的对象,不单一举一动时时刻刻被人监视掌控,还随时有可能丧命,绝对没有一天的安宁日子可过。 李青曼淡淡地笑了笑,“的确如此。” 倘若她穿越到这边的年份再早一些,只怕南宫宣早已对西越和北漠开战。她和他,还有夜无殇,不知道还能不能认识。就算认识,恐怕也是另外一番景象。 想到当初听夏青说的故事,眼眸轻动,李青曼试探地问:“你呢?为什么你对皇位漠不关心?据我所知,但凡是身在皇家的人,对那把龙椅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渴望,为了坐上它,即使争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可是,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你对皇权的向往,一丁点也没有。有些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像活在这个世上的真人,倒像是坠入凡尘的仙人,是到人间体验生活来的。” 愣了愣,南宫瑾浅浅地笑了。“不像人?像仙人?这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形容我。” 说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朦胧,“至于皇位,在他人眼中或许是稀世珍宝,但在我看来,它什么都不是。” 李青曼心头一紧。什么都不是?这背后,只怕有太多她不知道、也不该她打探的故事。可是,她真的很好奇。 心里犹豫着,她终是旁敲侧击地说:“我听人说,当初你还未出世的时候,圣天皇帝便有另立太子的打算。可是后来,皇位却直接越过太子传给了南宫宣,而不是你。 莫非,是你自己拒绝继承皇位?还是……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 第118章 毒发(1) 南宫瑾目光闪了闪,侧首看向身旁的人,将那双清澈的凤眸一望到底。顿了顿,他收回了略带探究的目光,垂下头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不为人知的原因……确实有,只是,那些记忆太过沉重了,沉重到他一点也不想回忆。 呼风唤雨,叱咤朝野,站在朝堂上接受百官朝拜,耳听他们高呼万岁,这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可是,一旦真正见识到累积在龙椅下的无数冤魂与累累白骨,见识到宫廷的血腥与残酷无情,部分人便会明白,皇权,让你失去的远比你得到的多。 他从一出生便见证了皇权的血腥与残忍,皇位,很多人即使拼上性命、不择手段也想得到的东西,从未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过美好的回忆,更夺走了他至亲至爱的亲人。 倘若可以选择,他倒宁愿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出生在这个世上,可以享受最纯粹的亲情,而不是每天看着人们惺惺作态、机关算尽。 久久得不到南宫瑾的回应,抿了抿唇,李青曼心里已然明白了个大概。 瑾亲王的过去,那段人们好奇不已的历史,或许太不轻松。当红墙之外的人羡慕皇宫里面的人能有奢华的生活时,却不知,里面的人,多么渴望得到自由,渴望自己平凡。因为,皇宫里没有真情,只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想到这里,李青曼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有没有可能,他身上的病与当年的皇位传承之谜有关?他之所以得病,会不会就是南宫宣和那个老太后所为? 因为身体不好,不宜操劳国事,所以,圣天皇帝才不得不将皇位传给了南宫宣。而他,也因看透一切,便养成了淡然的性子。 这种假设很有可能成立,不过……好像又有些不对。南宫宣的父亲,他的大哥呢?那位太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何关于他的传闻那么少?看来,当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想着这些,李青曼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随后,感觉身上黏黏的,她有些坐不住了,很想洗个澡。 之前还没注意,可是这会儿,因为坐在火堆旁,风再轻轻地一吹,一阵热风袭到身上,她便发觉浑身难受得紧。 摸着脖子,目光沿着河岸来来回回地游移着,寻了半天,她找到了一处可以洗澡的地方。那里,正好有一蹲大石可以挡住南宫瑾的视线。只是,她该怎么向他开口?她若说自己想洗澡,他会不会被吓一跳? 她是觉得没什么,不需要他避讳,也不担心他会偷看。可是,他是古人,她认为很正常的行径,在他眼里便极有可能是惊世骇俗、不可理喻。往后的路还长,她可不想因为一次洗澡而让两人的相处变得尴尬。 这么一想,李青曼便想将洗澡的想法强行压下,尽量忽略身上的黏腻感。然而,任她怎么忽略,身体的感受始终真实地存在。忍着忍着,她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映入南宫瑾眼帘的便是李青曼心不在焉的样子。愣了愣,他试探地问:“青曼,你怎么了?”是在意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吗? “啊?我没事。”听到声音,李青曼连忙坐正了身形,不再在石头上晃来晃去。只是,那双手,却有些不受她的控制,会不自觉地往身上探去,好似她身上有虫子在爬动似的,她要将虫子给赶走。 一看她的神情有异,南宫瑾明显不信。沉吟了片刻,他温和地说:“青曼,我知道你没有说实话。” 如果,她真的想知道他的故事,他不介意告诉她…… 眼看南宫瑾脸色温和,双眸中透着淡淡的柔光,李青曼有些犹豫。“那个……我……” 等了一会儿没能等来她的下文,南宫瑾浅浅一笑,“青曼,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说,或者,你有什么问题想问,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一个一个回答你。刚才,是我想事情想走神了。” 眼神闪烁着,咬了一下下唇,李青曼决定豁出去了。“其实……我是想洗澡。” 说完,她扭头将目光挪向别处,不再看对面的人。想到某件事,她又赶紧将头扭回来,直直地看着南宫瑾,想看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南宫瑾身形一怔,脸上的表情瞬间石化。须臾,他方才回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那我先到别处去转转,青曼洗好了叫我一声。”说着,他便欲站起身走开。 将他的神情一丝不漏地收于眼底,看着他的动作,李青曼连忙出声阻止道:“你不用去其他地方转的,在这里坐着就好。呐,我在那边的石头后面洗,我相信你不会偷看。” 说罢,她便站起身,快步走向那蹲大石。将自己隐藏在石头后,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水流情况,她悄然脱去脚上的鞋子,再脱下身上的裙裳,轻轻地跨入水中。 眼下时值夏季,再加上白日里整整晒了一天,是以,此刻的水温并不低,除了刚接触的瞬间会感觉到冰凉之外,李青曼很快便适应了水的温度。 将整个身子隐入水中,舒爽的感觉让李青曼不自觉地轻逸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随后,她快速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从脖子到脚底,没有落下一个地方。 火堆旁,南宫瑾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青曼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直到石头后面传来水声,他这才从她的言语中回过神来。 收回视线,垂下头,他直感觉心如擂鼓,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脸颊,也慢慢地有些发热发烫,漫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相信他?呵呵!这种信任感让人感觉很窝心,她真的和别的女子很不同。若是其他人,绝没有她那般坦然大方。遇上她,他感觉自己很幸运。 四下里安静极了,除了偶尔从丛林深处飘出来几声不知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响,再来便是大石后面叮咚悦耳的水声。 南宫瑾一直静静地坐在石头上,视线,偶尔会飘至那蹲大石,确认那个洒脱随性的女子还在那里,没有被河水冲走。再来,便是盯着火堆,怔愣地出神。 忽然间,察觉脑袋有些晕沉沉的,他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想要甩去那种让人无所适从的眩晕感,却不想,头部的不适没有散去,身上也开始有些不舒服。 ------------ 第119章 毒发(2) 胸口的地方,时不时便会传来阵阵刺痛,好似有一把细细密密的小针在猛扎他的心房。 身上,也渐渐感觉有些发冷,即便坐在火堆旁,他依然感觉不到火焰的热度。而且,胸口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 李青曼心情愉悦地洗着澡,待终于洗好,等身上的水珠干了不少后,她这才穿上衣服走出那蹲大石。远远的,看见火堆旁低着头的人,她不自觉地勾唇一笑。 呵呵!的确是个正人君子,竟然将头垂得那么低,就怕会不小心看见她似的。这世上,像他这般老实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李青曼脚步轻快地往火堆的方向走去。越往前走,她便越发觉得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因为,她清楚地看见南宫瑾的右手正死死地拽成拳头,而他的左手,则是紧紧地捂住心口的位置,好似正竭力地隐忍着什么。 心头一紧,她连忙快步奔了过去,直接来到南宫瑾身旁,蹲下身仔细地检查。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很烫。又用力掰开他紧拽着的右手,手心里,已经渗出了少许的血丝。 抬起头,李青曼担忧地问道:“南宫瑾,你感觉怎么样?”这副模样,该不会是病发了? 早在李青曼靠近自己时,南宫瑾便察觉到她回来了。他本想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可是,身体的异常让他无法再继续伪装。睁开眼,他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 没事?这种时候还要逞强骗人?秀眉一挑,李青曼本想数落他几句,可看他的样子,她实在说不出口。 不再拖延时间,她站起身便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确切地说,应该是将他从地上强行拽了起来。将南宫瑾的胳膊绕过脖子搭在自己的肩头,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抓住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不让他从自己身上滑落到地上。 “我们去木屋,你撑着点。”说着,她托着他不算太重的身体,一步步朝着小木屋的方向移动,心里却一阵惊诧。他的身体好冷,有些像冰,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身体怎么会这么冰凉? 南宫瑾只觉四肢无力,浑身发寒,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任由身旁的人扶着他前行。不忍心身旁的人负荷太重,他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脚上,希望脚上能使出些许力气,以免压坏了她。 待两个人好不容易来到木屋前,李青曼抬起脚便一脚踹开了门,尔后借着月光扶着南宫瑾来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了床上。再为他脱去鞋,将他悬在床下的腿一并放了上去。 头脑发晕的南宫瑾意识已经有些涣散,听到耳边朦朦胧胧的声音,他轻如蚊蚋地问道:“是……是青曼吗?你……你说什么?” 秀眉轻颦,李青曼心里有些担忧。怕南宫瑾听不真切她的话,她凑到了他的耳边,“南宫瑾,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就这样放任着不管,他肯定性命难保。 “我……”意识趋于黑暗,南宫瑾根本听不到耳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好冷,如坠冰窖。 双唇蠕动着,他低低地吐出四个字。“好冷……我冷……”说完,身体竟打起了寒颤。 冷?见他这样,身形一震,李青曼的眼中闪过凝重。 毫不迟疑的,她将手迅速探向南宫瑾的额头,却在触及的瞬间猛的缩了回来。很烫,甚至可以说烫得吓人。尔后,手又探向他的手,相反的,冰冷得吓人。 见南宫瑾似是昏了过去,又似在闭着眼睛忍受着身上的痛楚,她试着轻轻地唤道:“南宫瑾?听得见我说话吗?” 蹲在地上,双眸快速地转动着,李青曼在脑海中寻思着救人的办法。 不一会儿,只见她猛的站起身,动作迅速地取下身上的挎包,又将里面的野果和火折子悉数倒了出来,然后快步奔出了木屋。 须臾,便见她又奔了回来,手中的挎包却已经湿了。将挎包叠起来放在南宫瑾的额头,坐在床边,双目直直地看着南宫瑾的脸,听着他口中近似呓语地喊着冷,她的眼里有着迟疑。 怎么办?就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冷……好冷……”意识不清,南宫瑾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冷。抖动着的双唇,可以看出他确实很冷。 听着耳边有些扰人的蚊虫的声音,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她又站起身疾步离开了房间。待回来时,她的手里便多了一把驱蚊草,正是她之前放在火堆旁的。 将驱蚊草沿着床的周围放了一圈,又在床头放了几棵,关上门,她慢步回到了床前。 弯下腰,她将手探向了南宫瑾腰间的腰带,轻轻一拉,腰带便解开了。随后,她动作轻柔地脱下了南宫瑾的外袍,再褪去他的里衣,最后,只剩下一件内衣和一条亵裤。 尔后,她又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同样只剩下内衣和亵裤。然后跨上床,躺在了南宫瑾的旁边,又将那几件衣服一并盖在了二人的身上。 即便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一旦躺在了床上,她还是不敢动作。因为,南宫瑾和她以前执行任务时接触的男人不同。 在她心中,他是一个不染纤尘的人。即便她的目的是出于救人,她还是会忍不住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污染了他的光环。 似是感觉到了身旁的热源,即使处于昏迷状态,南宫瑾仍旧不自觉地将身体往热源的方向挪了挪。而他的口中,依旧会不时冒出冷字。 躯体接触的瞬间,从南宫瑾身上传来的冰凉感让李青曼本能地想要挪开,然,下一刻她便止住了身体的本能,侧身紧紧地抱住了南宫瑾,希望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 方才接触他的手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怎么样,就算是脱衣时偶尔的触碰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这会儿,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如坠冰窖了。 ------------ 第120章 毒发(3) 在今晚之前,她从来不知一个活人的身体竟可以这样冰冷,就好像,她抱的根本是块冰,而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体的这种反应,让她想到了一种很古老的毒,只在电视和传说里出现的毒――寒毒。 莫非,他根本没有罹患什么不治之症,而是中了毒?而他身上的寒毒没有解药,所以,只能用药物控制? 可是,他是怎么中毒的?自打一出生他便被封为亲王,身份尊贵不凡,吃穿用度都有专人负责打理,身边平时也有护卫跟随保护,怎么可能中毒? 还记得,当初夜无殇说他身体不好的时候,她当真以为他身染顽疾。现在想来,夜无殇当时的脸色便不怎么好看,大概,夜无殇知道他是怎么中毒的。等回去了,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夜无殇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必,他中毒的事情很不简单。至于现在,她只能祈祷他能安然地撑过今晚。等到了明天,实在不行,她便只能制造一些信号,让夜无殇或者南宫宣的人赶紧发现他们的所在。 如果是夜无殇先发现他们,那自然最好不过。如果是南宫宣的人先找到他们,那么,她便只能和南宫宣做笔交易。无论如何,保住他的性命最为要紧。 正当李青曼兀自在心底打定主意的时候,她身旁的南宫瑾忽然不安地动了动,转过身面对着她。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点也不敢乱动。瞧了半晌,见南宫瑾什么动静也没有,她这才放松下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可以看见此刻的南宫瑾俊眉微蹙,神情似乎有些难受。不自觉的,她伸手探向两道俊眉之间,想为他抚平眉宇间的褶痕。食指轻柔地动着,她忽而不自觉地笑了。 若是在从前,和她躺上同一张床的男人绝对是即将命丧黄泉的人,还是死在她的手里。从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在她的床上活超过两分钟。像现在这样为了救人而抱着男人入睡的情况,她以前可是从未想过。 唇角微弯,试探了一下南宫瑾额头的温度,和刚才一样滚烫,但似乎好了一点点。将滚落一旁的挎包翻了个面重新敷在他的额头,收回手,李青曼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张温和的俊颜。 之前,她从未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现在细看,因为少了那双清冷的眸子的洞察人心,他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柔弱。 平时,他不但用清冷来修饰自己的外表,更用它来隐藏自己的内心。 他的心里,或许也曾有过不安,也曾有过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毒发。也因此,他从不敢对这个世界有任何奢求,甚至不敢去爱一个人,也不敢接受别人对他的爱。 冷静如他,洞察人心如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逐月的心意?可是,他不敢接受,他怕自己会让人受伤。这样一个人,真的让人觉得心疼。 “青曼……”想着想着,听见身旁的人忽然发出了一声轻柔的细语,李青曼飘忽着的视线蓦地一滞。 抬眼看去,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然紧闭,她这才确定南宫瑾只是在说梦话,而梦里面,恰好有她出现而已。 然而,南宫瑾接下来的举动,让她不由得蹙紧了秀眉。 她清晰地感觉到有双手臂缓缓地环上了她的腰际,那张俊脸,也慢慢地向她靠近。最后,那颗脑袋竟然挪到了她的颈项处,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于南宫瑾的呼吸。 她本想轻轻地推开他,孰知,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生生地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青曼……我不想死。” 只一句话,她旁边的人便没了下文,她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痛了一下。 不想死……多简单的愿望啊。可是……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证明,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撑不到他们赶回洛阳。那他白天里对她的笑……岂不是为了掩饰? 现在想来,她忽然觉得很苍凉。他这一辈子,到底什么时候真正开心地笑过?笑过几次? 以前的她虽然宛如杀人机器,但她总会寻找些能让自己开怀大笑的乐子。可他呢?她觉得,他这一生只怕还没有她过得快乐。 这样想着,李青曼更加搂紧了怀中的人,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过去,不单想要温暖那具冰冷的躯体,更想要温暖那颗苍凉的心。 “母妃……”须臾,听到耳边传来的低唤,她身形微僵,但很快便释怀。 抬起左手,她顺着南宫瑾的脊背温柔地安抚着,希望他即使在梦中也能感觉到些许温暖。 或许是她的安抚起到了作用,她怀中的人又向她靠近了几分,那颗脑袋,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间…… 笑了笑,她一边继续安抚,一边时不时将身体轻轻地往后退离几分,再将挎包翻个面继续为南宫瑾冷敷。虽然,她知道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现下无药,她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再来,便是祈祷上天能多加眷顾她怀中的这个人。 …… 夜,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当曙光降临,宣示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山野间的各种生物,依旧重复着往日那般单调,却又充满惊险刺激的生活。捕食,或者被自己的天敌捕食。 当日上三竿,树林中的鸟儿就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欢快地叫个不停,根本不管自己的叫声是否会惊扰到人类,惊扰到正在休息的人。 小木屋内,透过大开的窗扉吹拂过来的凉风,一阵一阵地扑向床上正在熟睡的两个人。听到屋外的喧哗声,睡了整整一夜的南宫瑾慢慢地醒了过来。 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衣襟,闻着鼻翼间淡淡的清香,他蓦地一惊,眸中流淌过有别于平静的慌乱。只是,他并未敢乱动分毫,而是在脑海中快速地回想着昨晚的一切。 ------------ 第121章 他很满足 他记得,他忽然感觉身体不适,后来,她便扶着他来到了木屋,再然后……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试着挪动了一下头,将自己的脑袋从李青曼的颈项处移开一点点距离,南宫瑾悄无声息地打量了一下二人现在的情况。 他抱着她,她亦抱着他,而他们的身上,正盖着两人的衣裳。至于昨晚,他好像靠着她的脖子睡了整整一晚。这样的姿势……好生暧昧…… 意识到这一点,南宫瑾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有些不敢看那张正在熟睡的容颜。然而,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旁边的人。 因为此时的李青曼是右侧卧的姿势,她左脸上的红斑正好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南宫瑾的眼前。 看着那绚烂的红色,南宫瑾非但没有觉得刺眼,没有觉得丑,反而觉得很夺目,很艳丽。 再细看,眉如远山,精巧地增添了整张脸的灵气。而那双迷人的凤眸,此刻正紧紧地闭着,不知道何时会睁开。凤眸之下,浅浅的黛青色隐藏在几近透明的肤色之下,大概,是为了照顾他而累的。 瞅了瞅散落一旁,还有些湿润的包袱,南宫瑾更加确定了这一点。想到昨晚李青曼为了救他而做的一切,他只觉得心头暖暖的,好似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 再往下看,秀挺的鼻,如她整个人那般透着一股子灵气。饱满的唇,散发着诱人的粉红色光泽。看着看着,南宫瑾只觉脸上愈发的热了。慌乱地移开目光,他不得不将视线定格在墙上,慢慢平复心底的悸动。 这一生,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幸福。虽然,她的目的是为了救他,但能感受到属于她的温暖,他此生死而无憾。 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当感觉眼帘上的光线有些刺眼时,李青曼悠悠地醒了过来。睁开迷蒙的双眼,模糊的视野内,首先出现的便是一张俊秀的脸,还有那双清幽的眸。 意识到旁边的人已经醒了,她猛地彻底清醒了过来,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伸手确认南宫瑾额头的温度。待确定他的额头已经不烫后,她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气。 将她的一连串动作看在眼里,南宫瑾不自觉地扬唇笑了,轻声道:“青曼,你醒了?” 李青曼一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要救的人已经没事了。抬眸对上那双泛着浅浅笑意的眼睛,她机械地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 想起自己刚才下意识做出的事,再想到两人现在尴尬暧昧的姿势,她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随后坐了起来。 “那个,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洗点野果。”说完,她动作迅速地翻身下床,匆忙套上自己的衣服,再拾起一旁的野果便离开了木屋。 看着她似是逃跑的动作,南宫瑾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随后,他也坐了起来,慢慢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手脚的无力告诉他一件事,他虽然安然地撑过了昨晚,但他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如果再次毒发,就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有昨晚那样的好运。 站起身,慢步来到屋外,远远瞧见蹲在河边清洗着野果的人,南宫瑾的眼中升起一抹浅浅的温柔。 不管今后怎样,现在这样的相处都是他赚回来的,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他已经很满足了…… “青曼,你这是要去哪里?”吃完野果,看着又打算出门的人,南宫瑾柔声问道,心里有着淡淡的疑惑。 顿下脚步,李青曼回身道:“你先歇会儿,我去林中转一下,顺便再摘些野果回来。”说完,她便行色匆匆地出了门。 看着她急切的背影,南宫瑾眼中的光彩逐渐暗了下来。她这是……在躲避他吗? 感受着胸口轻微的刺痛感,南宫瑾重新回到了床上,躺在上面回忆着他遇见她之后的点点滴滴。 …… 六月十八日下午,洛阳城城西的某间别院。 “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坐在主座上,看着前来回禀的人,司马明兮温和地问。 “回殿下的话,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那晚出现的黑衣人是东阳皇室的宫廷暗卫,而那个受伤的男子,据属下推测,极有可能是东阳皇帝南宫宣。 至于那晚他们正在追杀的人,正是前些时日属下们怎么找也找不到的紫衣姑娘和夜公子。” 听到这里,司马明兮蓦地收紧了左手,眼底闪过一丝担忧。“那她现在人呢?安全吗?” 坐在下首的司马流云原本正悠闲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听到护卫的禀报,他猛地收起折扇,神色认真地锁住站在大厅中央的人。 “回殿下,紫衣姑娘她……”说到此处,护卫停顿了一下,咬了咬牙方才继续说道:“……她坠下山崖了。” “……”只听见脑海深处轰的一声巨响,司马明兮身形一僵,直感觉心头突地空了一大块。 她……坠崖了?怎么会这样? 身形一颤,司马流云猛的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把话给本宫说清楚,她是怎么掉下山崖的?又是在哪里掉下去的?” 早就料到司马流云会发怒,躬着身子的护卫原地转了个方向便面对向他。 “回七殿下的话,洛阳城的府尹今日有官兵调动的迹象,属下问过,一个小官兵声称他们的府尹大人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让他们务必沿着北城外的濑溪山一路往南找人,据称,是他们的皇后娘娘在那里跌落山崖了。 属下看过他们寻人的画像,正是属下们正在寻找的紫衣姑娘。而她,已于前晚在濑溪山上坠崖,目前下落不明。至于坠崖原因,一起坠崖的有几个人,属下暂时还未查到。” 坠崖了……脑海中回响着这句话,司马流云的思绪有瞬间的短路。须臾,他陡然回神,步伐凌乱地在屋内踱来踱去。 ------------ 第122章 风云涌动 南宫宣竟然派人追杀她,还声称她是皇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东阳国的皇后不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傻女吗?而且,前些日子才被废了的,她怎么会成了皇后?还有,南宫宣为何要追杀她? 难道说……南宫宣也知道那个盲妇和了无的话,这才决定将她带回皇宫,打算立她为后?可是,南宫宣是何时知道的?汴京离洛阳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 就算洛阳城的官员在庙会那日听到了盲妇和了无的话后便立马派人送信到汴京,再加上南宫宣到洛阳的时间,还有一切相关的部署,绝不是十天的时间便够了的。 出动那么多宫廷暗卫,只能说,南宫宣事先便已将一切安排妥帖,只是选择了在那天晚上行动而已。而她能躲过南宫宣的正面追捕,最终被逼到濑溪山,这也说明,她之前也已做好了准备。 她,还有那个夜无殇,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夜无殇的身份自是不用说,绝不是普通的布庄老板。而她,她的身份更像一个谜。如果她的身份揭晓,那么,一切的一切似乎便能迎刃而解了。 思及此,司马流云蓦地顿住身形,转身看向一旁的护卫。“立刻通知鬼煞,让他们密切注视洛阳城官兵的动向,一旦官兵找到了紫衣,无论如何,也要从官兵手上将紫衣抢过来。 还有,你另外派人打探一下紫衣的来历,务必越详细越好。如果查不到,就顺着之前查找夜府的那条线路往下查。等找到他们之前的栖身之所,再询问些认识紫衣的人,兴许会有所收获。” 她与南宫宣……是否原本就认识?而她会对南宫宣毫不留情,是否表示她与南宫宣是站在对立面的? “是,属下这就去办。”一记抱拳作揖后,护卫立刻转身离开了正厅。 待护卫走后,司马明兮这才从李青曼坠崖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看着一脸阴沉的司马流云,回想着司马流云刚才的一连串吩咐,司马明兮的脸上快速地变换着神色,让人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须臾,他站起身,慢步来到室外,眼底覆盖上一层朦胧之色。紫衣,南宫宣,皇后…… 若说南宫宣一收到消息便从汴京赶来,那么,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认识紫衣,还与紫衣有着一定的牵扯。而七弟,他刚才的反应好像太过激烈了…… 待理清了头绪,心底的种种情绪渐渐归于沉静,司马流云举步来到了司马明兮的身后,平静地问:“大哥,这件事你怎么看?” 未曾回头,司马明兮淡淡地说:“南宫宣这次的行动很不同寻常,最好派人打探一下他到底有什么意图,绝不是为了追回一个皇后那么简单。” 司马流云点了点头,“嗯,我会让人留意的。” …… “公子,截至今晨,苏掌事已经下令通知三国内所有的船运了。至于宁海,最迟明日便能收到消息。” 说到此处,无心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座位上甚是悠闲的人。“公子,洛阳府尹今日曾到船行租借过船,按照公子的吩咐,苏掌事已经回绝了。” 闻言,夜无殇把玩匕首的动作一顿,原本温和的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犀利。须臾,他抬起头,俊美的脸上满是冷然之色。 “无影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已经过去一天半了,不知道她是否还好。 “还没有消息,不过,应该快了,无论如何他也会抢在官府之前找到王爷和青曼姑娘的。” 说完,仔细观察了一下夜无殇的脸色,无心提醒道:“公子,要不要让人准备一下?万一朝廷的暗卫再次出手,无影不一定能将王爷和青曼姑娘安全地带回来。” 视线停落在屋外的草坪上,沉吟了片刻,夜无殇方才开口:“先查清南宫宣这次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再估算一下洛阳城的兵力,你让王卫酌情安排人手,一旦事情生变,就让他们出手。 还有,你再让人带个口信到楼兰,让我师兄赶紧来洛阳一趟,就说王爷遇险。” “是,属下马上去办,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你先去忙吧。” “是,属下告退。”说完,一记抱拳,无心便快速离开了。 待无心离开,看着安静异常的宅子,夜无殇双眸中的神采逐渐暗淡了下来。 曾经的他,每日忙完生意上的事便喜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喝茶、吹吹风,再来,便是想想义父和师兄,想想楼兰,那样的日子,他从来都觉得很舒适也很充实。 可现在,同样的院落,同样的景色,还有管家和下人们熟悉的脸孔,他却觉得清冷至极,觉得少了太多太多东西。 青曼在身边的时候,他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他每天都在与她说笑中度过,生活是那么的惬意随和。 现在她不在了,这种感觉便涌了出来。他知道,他心里觉得空了的那一大块,便是青曼。 能清楚地明白她在自己心中占据的分量,这本是件好事。可真当他发现她占据的分量远远超过他之前的人生中重视的所有东西时,他忽然又有些害怕。 万一,有一天她离开了他,他该怎么办?他曾经想过,将来的某一天,如果她的心里有了其他人,他便会放手,远远地看着她得到幸福。 可现在想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如果他真的放开了她,他会不会像具行尸走肉?他不敢想象。 起身来到室外,看着户外的朗朗晴空,夜无殇苦涩一笑。 青曼啊青曼,他这辈子算是遇上克星了。但是,他要说,他心甘情愿地栽在她手里,只愿她平安无恙地回来。 …… 濑溪河下游,某片不知名的山林附近。 河水叮咚,霞光璀璨,漫山遍野的绿色在晚霞中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 坐在河岸附近的石凳旁,看着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树枝玩耍的人,南宫瑾温和地问:“青曼,你之前弄的那些烟雾可是想告诉别人我们的方位?”想了很久,他唯一想到的便是这种可能。 ------------ 第123章 前尘往事 “嗯。”摇晃着手中的树枝,李青曼心不在焉地应道。 现在,他身体虚弱,他们不可能再继续前行。因为,万一他在途中再次毒发,他们又没有遇上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他的情况可是不容乐观。 如今,她只希望夜无殇能快些找到他们,再来,就是他的毒不要再发作了。再次发作,她也担心他能不能再撑过去。 看着李青曼魂不附体的模样,弯腰将身前的鱼依次翻了个面,南宫瑾状似随意地问:“青曼,你有心事?” 未曾回头,李青曼依旧摇晃着手中的树枝。“没有。” 看着某人撅嘴的侧面,南宫瑾唇角弯了弯。“青曼,你没有说实话。” 他可是发现了,一旦她没有说实话,她就会做出很多不易察觉的小动作。 左右晃动着的手一顿,秀眉微挑,李青曼回过头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说谎了?” 勾了勾唇,又将烤鱼翻了个面,南宫瑾云淡风轻地说:“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李青曼眼角一阵抽搐。上上下下将南宫瑾来回打量了几遍,她的眼底满是狐疑之色。 她怎么觉得,这个南宫瑾今天有些不大对劲。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他这是在和她讲笑话吗?呵!他居然也会讲笑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察觉到来自于李青曼的注视,南宫瑾抬眼扫了她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快烤熟的鱼,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 “如果青曼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青曼也知道,我的话从来不多,不会将青曼的秘密泄露给别人。” 李青曼挑了挑眉,“我觉得你这两天的话特别多。”话不多?以前的他确实很安静,相比之下,这两天的他就像是中邪了。 南宫瑾无所谓地笑了笑。须臾,他似是诱惑地说道:“青曼,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今天我会如实地回答你。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听得这话,李青曼忽然坐正了身形,有些讶异地看着特别反常的人。眼眸一转,她勾唇道:“是不是不管我问你什么问题你都会回答,不做任何隐瞒?” 将烤熟的一条鱼递到她的眼前,南宫瑾淡然一笑。“是,绝无任何隐瞒。” 扫了扫眼前的那条鱼,凤眸中升起一抹耀眼的光华。“那好,成交!” 说罢,伸手接过鱼,她开始在脑海中罗列出一长串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咬了一口鲜嫩的鱼,她道:“先吃鱼,等吃完了我再问你。我们可先说好,不管我问你什么样的问题,你都不能变脸,更不能因此情绪不稳。” 南宫瑾浅浅一笑,“嗯。” 不多时,待四条小鱼被两人解决完,又到河边洗了下手,喝了些水,再顺带洗了些野果,李青曼脚步轻盈地回到了刚才的石凳上。而她的对面,南宫瑾也已收拾好一切,似乎就等着她回来开问。 随手递给南宫瑾一个果子,自己也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视线来回飘忽了几下,她咧嘴一笑。“南宫瑾,你知不知道逐月那丫头喜欢你?” 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感情问题,南宫瑾不由得一愣。随即,他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头,隐晦地回道:“逐月的心意我明白一些。” 眼眸转了转,李青曼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她呢?你应该也知道,即便是没有名分地跟在你身边,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抿了抿唇,抬起头,南宫瑾神色认真地回道:“第一,我对她无爱。第二……” 盯着那双清澈的凤眸看了片刻,南宫瑾移开了目光,声音放低了些许。“第二,我身中剧毒,必须用药物控制体内的毒素。就像你昨晚看见的那样,一旦出现意外情况,我连自己什么时候会丧命都不知道。 这两条加起来,你觉得我该让她跟着我吗?”以前不可能,至于现在和将来,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她。 没有料到南宫瑾会这么坦白,还回答得这么直接,李青曼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因为,事情已经走向她期望的主题了。 在心底好生琢磨了下措辞,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南宫瑾,你父皇是不是原本打算将皇位传让于你,但后来因为你中毒,这才将皇位传给了南宫宣? 而你身上的毒,是南宫宣给你下的,是不是?” 眼眸闪了闪,南宫瑾点了点头,尔后又摇了摇头。“青曼,你猜对了部分,却也猜错了部分。” 还记得,他刚认识楼澈他们的时候,楼兄和殇也与她的想法一样,都认为他身上的毒是南宫宣下的。可是,事实远非如此。一切的一切,怕是谁也没有料到,就连父皇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料到。 在心底酝酿了片刻,南宫瑾缓缓地开启了那道被尘封的历史闸门,将隐藏在历史背后的真相,无数人想知道却无法知道的事实讲述了出来。 “其实,我身上的毒并不是南宫宣下的,而是她的母后,当年的太子妃萧柔。” 李青曼心头一惊。萧柔?那个老妖婆? 看着她脸上的惊讶,南宫瑾淡淡地笑了笑。“没想到会是她吧?”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远处,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萧柔她本是萧老将军的女儿,出生于将门之后。我父皇见她机敏聪慧,非但精通于诗词歌赋,更能言善辩,学识见解不输于一般男儿,而当时的太子太过温煦,睿智之余少了几分霸气,便将她指婚给了太子,希望她能辅佐太子成就大业。 萧柔很聪明,也很上进。在她与太子成亲之后,确实为他出谋划策,帮了他不少忙。可是,当时的太子毕竟年轻气盛,有些时候难免忍受不了她的太过强势。久而久之,便开始流连烟花之地,更开始带女人回府,纳为姬妾。 萧柔忍受不了太子心里有别人,更忍受不了他带回府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便偷偷将那些侍妾的孩子给打掉了。 太子本来也不爱那些女人,自然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更何况他确实需要她的帮扶,也需要萧老将军的支持。后来,萧柔怀孕并产下一子,她在太子府的地位更加无可动摇。 然而,世事多变,三个月后,我的母妃怀了我。因为我母妃颇受我父皇宠爱,所以,在我出世之前,我父皇便昭告天下,说我母妃若是将来生女,便封为和硕公主,若生子,便封为亲王。 世人皆以为我父皇有废黜旧太子,另立新太子的打算,殊不知,我父皇只是希望我母妃和我后半生无忧,并没有立我为太子的打算。 可是,不单世人有这种想法,就连朝臣也揣测纷纷,而我的大哥,他也难免会有所担忧。 不甘平凡,一心想母仪天下的萧柔自是不会让这种可能变成现实。于是,她买通了我母妃身边的宫婢,在我母妃每日的膳食里加入慢性毒药,虽不会很快致死,但会难产而亡。 后来,我母妃察觉到身体有异,便告知了我父皇。结果,所有相关的人全都相继而亡,问罪的事无疾而终。 最终,我父皇只能让御医竭力保全我的性命,而我母妃,则在生下我的时候便去世了。经御医证实,我染上了我母妃所中的毒,寒毒和千绝散。 这两种毒一旦发作,中毒之人便会浑身发寒,犹如置身冰天雪地,脏腑内更犹如火烧针扎,痛不欲生。久而久之,中毒的人便会脏腑衰竭而亡。 早些年的时候,我经常受这两种毒的折磨。后来,幸好我遇上了楼澈,他虽无法解去我身上的毒,但能抑制我体内的毒不让它发作。” 说到这里,南宫瑾停了下来,神色一派轻松。他还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好像突然松了口气那般。而他对面的人反倒神色凝重,阴郁的脸上阴云密布。 将李青曼的神色收于眼底,南宫瑾淡淡地笑了。“青曼,你做什么这么严肃?” 本以为和人聊这些往事会很沉重,但他没想到,第一次与人说完这些话后,他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就好像……曾经压在心里的大石突然被撤走了那般。 抿了抿唇,李青曼试探地问:“那你大哥呢?你父皇为何没有将皇位传给他,而是传给了南宫宣?” 她没想到他的身世这么复杂,居然牵扯到这么多的阴暗面。梅妃娘娘……他一定很想念她吧?昨晚,他做梦都在叫她…… 想想,那个萧柔可真够狠毒的。母仪天下吗?为了一个母仪天下,她到底残害了多少生命? “本来,这些事实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后来,在我父皇弥留之际,大概是因为心里愧疚,又或者是因为心里背负了太多不堪重负,我大哥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我父皇本是将皇位传给他的,他却选择了将皇位传给南宫宣,他自己,则是自行了断,结束了一生。” ------------ 第124章 再次毒发 李青曼一怔。自行了断?这位太子……看来还不算坏得彻底。只是,结局却是有些悲凉的。 一生谋划为皇权,到最后,却是承受不住心里的自责与愧疚,选择了自我终结。 他这一生的努力,到底得到了什么?答案是什么也没有。眼一闭,陪着他的只有那一方小小的黑色空间,不过是一抔黄土一套棺椁。 至于萧柔,她看得出来她是有野心的。她的野心或许不大,但绝对不小。 如果,她的野心不是自己当皇帝,如果,她支持南宫宣夺得这天下,那么,她的儿子便将成为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帝王,而她,则是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女人。 最最尊贵的女人……呵!她想要的恐怕就是这样。只是,为了这样缥缈的噱头,值得吗?到头来,就连她的丈夫,都因为承受不了心里的负荷而选择了离她而去。 至于南宫宣……将所有的事情串起来想一遍,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评判他这个人了。 而南宫瑾和梅妃娘娘,却是名副其实的最无辜的受害者。 圣天皇帝为了保护他们母子,让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做了一个丈夫和父亲应该做的事,给了他们无上的宠爱和让人羡慕的荣耀。 可是,就是他的那份宠爱,却让他们母子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如果,当初他没有昭告天下,那么,这一切悲剧便不会发生。然而,这一切又不能说是他的错。因为,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喜不自禁,自己的一时考虑不全,竟然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皇家,这个世上最为复杂的大家族,连最平凡的亲情都会变得复杂,被阴谋包围着,连最简单的喜怒哀乐都会变质。 正当李青曼在心里感慨万分时,一个野果咚咚咚地滚到了她的脚边。抬眼看去,便见对面的人蜷缩着身子,左手紧紧地捂在胸前。 身形一震,她丢下手中尚未吃完的果子便跑了过去。“南宫瑾,你怎么样?是不是毒又发作了?” 未等南宫瑾做出回答,她连忙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和昨晚一样,很是烫手。 想到他刚才说的,一旦毒发,中毒之人便会痛不欲生,久而久之,还会因为内脏衰竭而亡。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毒发,最后,是不是……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心头一紧。 胸口剧痛难忍,紧紧地捂住胸口,南宫瑾困难地点了点头。他感觉,今天比昨天更难受了…… 脸上闪过担忧之色,李青曼伸手扶住了他,“还撑得住吗?我扶你回屋去休息。” 说着,她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如同昨晚那般扶着他回到木屋,将他放置在床上。 坐在床边,用衣袖为他拭去额头渗出的冷汗,看着他被咬得出血的下唇,她只觉得一阵心疼。 “南宫瑾,你是不是很难受?”昨晚还没这么大的反应,他现在一定很痛。 眼看南宫瑾的身体开始发颤,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黯然。“南宫瑾,你撑着点,我马上就回来。” 言毕,她拾起一边的挎包便冲出了门。待来到河边,迅速将挎包浸湿。想了想,她又将裙子的下摆扯了一圈下来,在河里清洗了干净。 快步奔回木屋,回到床边,将挎包折叠好后敷在南宫瑾的额头上。 看了看手中的裙布,她轻声道:“南宫瑾,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如果你还听得见我说话,还有力气能动,就试着松松嘴,咬住这块布,不要再咬着自己。” 听到耳边朦朦胧胧的话,南宫瑾依言松了松牙齿。见他如此,她连忙将布塞到了他的口中。尔后,关上房门,她毫不迟疑地脱下他身上的衣服,再脱下自己的,躺上床抱住了他冰冷的躯体。 肢体相触的瞬间,传来的冰凉感让李青曼不自觉地打了冷颤。感受着南宫瑾身上骇人的冷度,她心头的不安感愈发变得强烈。 和昨日相比,他的身上更冷了。夜无殇,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是否安全?如果安全,就赶紧来找她和南宫瑾吧。再这么耗下去,她真的担心南宫瑾撑不到他来找他们了。 心里难过着,李青曼的双手不停地搓着南宫瑾的身体,希望能让他暖和起来…… 长夜漫漫,寂静无声,当属于第二天的曙光光临小木屋时,李青曼怀中的人终于不再那么冰冷,开始有回暖的迹象。 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确定不再烫手之后,她悄然地翻身起床,轻脚离开了木屋。 来到河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洗去一夜无眠的疲惫,她慢步来到了这两日生火的地方,开始制造浓烟。 努力了许久,坐在石头上,看着那袅袅的黑烟慢慢升向空中,她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多少,相反,如那些黑色的烟雾一样,压抑而沉重。 虽然,她不了解寒毒和千绝散的毒性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但看南宫瑾的反应,她知道,这两种毒很厉害,他的情况非常糟糕。 他真的会死吗?虽然她见过的死人不少,更有很多人是死在她的手里,但这一刻,她真的有些害怕。 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年纪轻轻的便要面对生命的终结,真的让人觉得伤感。如果真要死,也该是她这个杀人无数的恶魔才对。 可是,即便是发生意外,她也没有死,反倒灵魂穿越,来到了这个架空的世界。她该说上天待她太好,还是该说,上天待他太过残忍? 心头思绪万千,捡起昨日散落在火堆附近的野果重新到河边洗了洗,李青曼脚步沉重地回到了木屋。 看着床上还未醒来的人,她侧身坐在床沿,就那么静静地打量着南宫瑾,直到日上三竿,直到,南宫瑾睁开了眼。 眼看那双如玉的眸子终于睁开,李青曼蓦地从神游状态中回过神来,脸上泛着温和的笑意。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喝水?” ------------ 第125章 回洛阳 盯着李青曼瞧了片刻,看清那张清秀的脸上掩不住的倦怠之色,嘴角弯了弯,南宫瑾轻轻地笑了。相比往昔的俊雅温煦,他今天的笑容中明显多了几丝疲乏。 “又让你劳累了。”她……似乎照顾了他一夜…… 听着那嘶哑异常的声音,没有多说什么,李青曼探身将南宫瑾扶了起来,让他倚靠着墙壁。随后,端过一旁早已备好的水喂他喝下。待他喝完,又递了个野果给他。 双手无力地垂在床上,盯着手中那颗泛着诱人光泽的野果,清润的眸底闪过一丝失落。 现在,他连拿个果子的力气都没了,看样子,他是撑不了两天了。 眼眸转了转,抬起头,南宫瑾淡淡地说:“青曼,陪我说说话吧。” 没有拒绝,李青曼点了点头。“好,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南宫瑾淡淡一笑,有些虚弱地说:“青曼,昨日你可是还没有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不许抵赖。” 微微一愣,李青曼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心底却有些伤感。这种时候,他还想着昨天的约定…… “好,我不抵赖。其实,当时我也没想什么特别的,我只是希望夜无殇能快些找到我们。再来,就是你要好好的。” 说着,脸上的笑意散去,李青曼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认真。 “南宫瑾,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可以吗?” 她知道,他一直性子淡然,就连自己的性命也看得很淡。若是普通时候,她不会刻意要求他什么。但是现在,她真的希望他能有一些念想,对这个世界有些眷恋,不要轻言放弃。她不希望他一点也不努力,就这么静静地走了。 对上那双认真的凤眸,沉吟了片刻,南宫瑾微笑着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其实,他对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眷恋。在最后的日子里,能有她陪伴在侧,他已经很知足了。即使上天马上就要收回他的性命,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会顺从地跟着那些勾魂的使者离开。 不过,既然她不希望他就这么妥协,那他会拼上一拼,一直撑到殇找到他们,撑到她安然地回到洛阳。因为,他不想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得到南宫瑾的承诺,李青曼满意地笑了。正欲开口间,听到外面好似有异样的动静,她蓦地收住脸上的笑容,站起身轻脚来到门前,透过门缝查探外面的情况…… 自打李青曼和南宫瑾坠崖的第二日,无影便带着人手,一路沿着濑溪山往下游找人,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眼看第三天已经去了一半,他要找的人却依旧没有半点踪迹,他难免有些焦急。 他心里清楚,瑾亲王身中剧毒,多拖一个时辰便多一分生命危险。若超过三天他还是找不到人,即便是医术精湛的城主恐怕也无力回天。 至于和瑾亲王一同坠崖的青曼姑娘,他更是清楚她的重要性。 这还是他家公子第一次如此重视一个女子,一旦她出了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象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正当无影满心焦急时,瞥见前面的山头有阵阵青烟升起,他找人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连忙运起内力飞身赶了过去。 在这附近根本没有住户,会出现黑烟,只有两种情况。 其一,是打猎的猎户。其二,便是坠崖的瑾亲王和青曼姑娘。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应该立即前往一探究竟。 待来到产生黑烟的火堆旁,见附近无人,无影不由得蹙起了眉宇。 站定身形环视了一圈,见上游不远处有间小木屋,略微思索,他一个纵身便来到了小木屋的门外。 察觉到门后面有人,左手握紧腰间的佩剑,他恭敬地问道:“屋里的可是王爷和青曼姑娘?在下无影,奉主子之命前来带两位回洛阳。” 站直身形,李青曼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床上的南宫瑾,问他认不认识外面的人。凭她的直觉,屋外的人绝不是南宫宣的人。但是,也未必是他们正在等的人。 接收到李青曼的视线,南宫瑾点了点头,“青曼,把门开了吧,无影是殇的人。” 闻言,李青曼转身打来了门。看着态度谦卑,面容沉敛,身上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冷冽气息的人,她主动让到了一旁。 看了看外面,见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她皱了皱眉。“只有你一个人吗?” 如果只有他一人,那么,她只能让他先带着南宫瑾走,带南宫瑾去找大夫。至于她,她会慢慢地走回洛阳。 来到床边坐下,一边为南宫瑾把脉,无影一边回道:“姑娘放心,不止属下一人,其他的人都在附近的山头,只要发出信号他们便会赶过来。” 待说完,他已经为南宫瑾诊完脉,随后站起身退到了一边。“姑娘先等一下,属下这就去召唤附近的人马赶过来,然后立即启程回洛阳。”言毕,他走到屋外一个纵身便没了人影。 看着屋外消失的人影,想到无影对李青曼的态度,南宫瑾清润的眸子闪了闪。 殇对她真的很好…… 如此也好,等他走后,便有人照顾她,关心她,保护她。以殇的能力,以后绝没有人可以欺负她。 停靠在某棵大树的高处,无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哨子。一连串高低起伏、别有韵律的哨声过后,在附近找人的人都收到了信号,迅速往信号传出的方向靠拢。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十个身着百姓服饰的人便齐齐落在了河岸附近。听完无影的一系列交待后,有个人立即飞身离开了,他前往的方向,正是洛阳。 重新回到木屋,无影态度恭敬地说:“王爷,青曼姑娘,我们可以走了。” 扶着南宫瑾下了床,再来到屋外。看了看外面的情形,李青曼扭头看向一旁的人。“无影,你们当中是不是你的轻功最好?” 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无影还是如实回道:“是。”回答完,便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出后面的话。 ------------ 第126章 血腥交战(1) 扶着南宫瑾下了床,再来到屋外。看了看外面的情形,李青曼扭头看向一旁的人。“无影,你们当中是不是你的轻功最好?” 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无影还是如实回道:“是。”回答完,便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出后面的话。 瞧见她脸上那块赫然的斑块,无影的眸底快速划过一抹异色,神色却是正常无异。 她的脸……这就是她原本的胎记吗?之前在府里远远地见过她几次,那时,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东西。 他还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现在看来,至少有一样是真的。 没有发现无影那一闪而逝的异样,李青曼认真地说:“无影,你带着南宫瑾先离开这里吧,他身上的毒耽搁不得。” 听得这话,被她扶着的南宫瑾身形一颤,心头有一丝暖流划过,又似被什么东西充满了,暖暖的、满满的,没有一丝空隙。 无影神色一怔。随即,他冷硬的声音飘了出来。“青曼姑娘,事实上,我们几个的脚程差不了多少,所以,属下认为没必要这么做。 而且,姑娘大概有所不知,除了属下们,还有好几路人马都在寻找姑娘和王爷的下落。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不要分开行动。” 无影说得认真,脸上的神情也甚是严谨,但那恭敬的态度,俨然已经将李青曼当作了他的另一个主子。 无影说话的姿态,南宫瑾看得仔细,心里更是清明如镜。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淡淡地挪开了目光,不去在意这背后的涵义。 李青曼一愣。还有其他人?是找她?还是找南宫瑾?估计,是冲着她来的。思及此,她微微颔首。 “那么,一切就麻烦你们了。”想来,不经意间,她好像欠了夜无殇很多人情债。 点点头,无影转向九个人:“老三老四,你们带王爷走。”待他一说完,两个看上去很老实的男子便来到了南宫瑾的身旁。 “王爷,得罪了。”说着,两人将南宫瑾从李青曼身上接了过来,一左一右架着他便腾身飞走了。 见三人启程,余下的七人也跟了上去,在周围保驾护航。看着李青曼,无影恭敬地抱了一拳,“姑娘,得罪了。”说罢,他上前搂着她的腰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几人的身后,朝着洛阳城的方向赶去…… 暖风静静地吹着,被无影搂着腰际在树丛的顶端快速地飞驰着,李青曼一只手搭在无影的肩头,一只手,遮住天际照射过来的日光,遥望着前方不停翻飞的白色衣袂。 抬头看了看天色,她的心头漫过一丝担忧。按照南宫瑾两次毒发的情况来看,今日,在日落之前,他便极有可能再次毒发。 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离洛阳城到底还有多远?今晚,他们是否来得及赶在他毒发之前回到洛阳? 心里担忧着,李青曼低低地问道:“无影,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回洛阳大概还需多久?” 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势,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到洛阳的距离,无影回道:“如果一刻也不耽搁,大概还需要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到那时,天已经黑透了。而且,这还是在一刻也不耽搁的情况下。如果,半路上遇上其他正在找她的人,双方再起冲突,岂不是需要更久?南宫瑾的身体如何撑得到那个时候? 正当李青曼在心底兀自担忧时,无影忽然带着她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不再走直线,而是离河岸越来越远。发现异常,她疑惑地问:“无影,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绕远路?” 头顶,无影冷硬的声音传来:“有官兵正在搜山。” 依言往那片郁郁葱葱的山林看去,远远的,借着夕阳,李青曼确实隐约看见山林里有影子在晃动。而且,看情形影子还不少,大片大片的,好似在扫荡那般。 东阳国的官兵么?看来,南宫宣并没有死心,还在派人找她。天下霸主,他就那么执着于那个位置吗?他已经是东阳国的皇帝,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因为他和他母后那贪婪的**,这个世界将烽烟四起,战火绵延。 如果,他真的执迷不悟、不知悔改,非得抓到她或者杀了她,那么,她会亲手摧毁他们的希望!让他们尝到恶果! 又前行了一段时间,待天色将黑之际,原本在前方飞奔着的一个人忽然掉头往无影的方向飞来。待到靠近,那人道:“无影,王爷好像毒发了。” 移动的身形并未停下,略一思索,无影道:“换两个人继续带王爷走,加快速度。” “好。”说完,那人又返回了前方,很快,便有人代替老三老四继续架着南宫瑾前行。 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李青曼不由得身形一僵。回想起前两次南宫瑾毒发时的状况,她心里很是担忧。只是,纵使担忧,她也明白,在这种时候他们万万停不得。 一旦停下,且不说会不会遇上其他正在寻找他们的人,就是南宫瑾本身,前两次毒发或许是他幸运,所以他熬过去了。然而,这次再毒发,如果不及时医治,她知道,他会很危险。 现在,她只希望后面的路上别出什么意外才好。比如,南宫宣派人潜伏,或者,其他的人正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天色越来越暗,渐渐的,明月升空,柔柔的光辉从天际倾洒下来,为一行赶路的人照亮了前方的视野。 被无影搂着腰际,听着耳边狂肆的风声,不用看两边迅速倒退的景物,李青曼也知道他们现在的速度非常快。 偶尔,扭头看看前方的白色身影,只见南宫瑾被两个人架着,因为看不到正面,所以,她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但是,从那偶尔小幅度颤抖的身形来看,她知道,他一定不好受。 远远的,瞧见前方似是灯火通明的洛阳城,她不由得心里一喜。太好了,南宫瑾有救了。 然而,她心里升起的欣喜还未来得及蔓延至全身,她意料之中,她十分不想碰上的事情发生了。 ------------ 第127章 血腥交战(2) 就在他们快接近洛阳城的南门时,她看见一群黑色劲装的人立于城头一字排开。即使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但看那阵势,分明是在等着他们。 发现城头上的异样,带着南宫瑾的两人率先停了下来,等着无影上前给出指示。 被无影带着停在一行人的身侧,李青曼分明感觉到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抬眼看去,便看见无影紧绷着侧脸,严肃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 闪着寒光的黑眸来回将城头扫视了几遍,感受了一下那群黑衣人的气势,须臾,眼眸微眯,无影冷硬地吐出一个字:“等!” 这群人他认识,就是那晚突袭夜府的宫廷暗卫。若是单打独斗,他们十个人未必会输。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非但带着旧毒复发的王爷,还带着东阳皇帝势在必得的青曼姑娘,他们不可能硬碰硬。 老二已经先他们一步赶回来通知公子,想必公子一定有安排才是。为今之计,他们只能等公子安排的人前来接应。 然而,就在无影打定主意等救兵的时候,立于城头最高处的魅影已然发现了他们的所在。 微微眯起阴沉的眸子,看着不再前行的一群人,魅影当即一声令下,“暗夜,动手!” 随着他的命令发出,以暗夜为首的十九个人立即飞离城墙,向着散落林间的人飞了过去。 见情形有异,无影立即将李青曼换到自己的左边,右手,则是迅速抽出佩剑,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余下的九人,除去架着南宫瑾的两人,其余七人则是迅速围在南宫瑾的周围,手中,长剑在握…… 李青曼一直都知道,不管是古代的刀光剑影,抑或是现代的坦克导弹,交战从来都是激烈的,没有任何一种交战能够免于血腥。 她自诩超级特工,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见过的血腥场面也不少。然而,当她身临其境地看着一群武功高手刀剑相交时,她终于明白了何为震撼,何为激烈。 双方人马一旦相遇,便有烈烈杀气扑面而来。 明明没有风,明明天气很热,她却能感觉到道道凛冽的寒风掠过她的面庞,与她亲密的擦肩而过。 那近在眼前快速晃动着的明晃晃的剑身,她根本来不及看清楚…… 转首看向一旁的南宫瑾,只见负责保护他的人已经有人受伤了,而其中一人,因为要抵挡黑衣人对南宫瑾的袭击,正好被黑衣人刺中了胸膛…… 黑衣人面不改色地抽回剑身,刹那间,鲜血如同细小的水柱从那道伤口中喷了出来。而那个人,一个趔趄便倒在了地上…… 双眸微瞠,直直地看着两方的人马毫不退让地交锋,李青曼完全忘记了要眨眼。 直感觉,此时的她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又好似,她正身处于烈火熊熊的战场。入耳的,是那震天慑地的厮杀声,入目的,是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此时此刻,她真的感觉到了冷。 如果,不是因为南宫宣有野心; 如果,不是因为南宫宣想要活捉她; 如果,不是因为袭击她和无影的人顾及她的生死,无影的巧妙保护,她绝对已经像那些受伤的人那般……鲜血淋漓。 置身战圈,她能清楚地看见两剑相交迸射出来的火花,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道道剑气往周围散去。 明明他们的招式并没有对准周围的树木,她却真实地听见树枝断裂,然后坠落于地的声响。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看电视是一回事,想象是一回事,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过来,她与完颜不破那次的对打分明就是过家家,是完颜不破在逗着她玩。 如若当时的他真的出手,她绝对回击不了他的一招一式,早就被他擒拿了去。 她对他,或许是有些误会了…… 就在李青曼被眼前的场景深深的震撼时,让她更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没有所谓的内力,因为无影一直带着她左躲右闪,所以,她没有时间仔细地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听见,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迅速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 察觉到异动,无影连忙带着怀里的人往后退离了一点距离。 待看清大道上朝着他们奔来的大批官兵,神色一凛,深不见底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有,一闪而逝的极为浅淡的慌乱…… 倘若还没有人前来接应,那么,他就得想另外的办法脱离包围,他必须保证青曼姑娘的安全。 眼眸一转,无影当即打定了主意,“青曼姑娘,得罪了。” 只见他在李青曼的身后快速嘀咕了一句,他手中原本对着暗卫的剑立刻调转了方向,改向她的脖子袭去。 “统统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她!”随着阴狠的厉喝传开,无影手中的剑已然紧紧地抵在了李青曼的咽喉。 因为这突来的变化,所有正在交手的人全都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他和李青曼。 以暗夜为首的暗卫纷纷聚到了暗夜的身边,神色凛然地看着原本拼命相护,此刻却用李青曼做挡箭牌的人。 扫了扫无影和一旁的南宫瑾等人,暗夜冷冷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演戏,然后拖延时间等救兵前来。 哼!我劝你不要再浪费时间,赶紧把皇后娘娘交出来,否则……”说到此处,暗夜的声音陡然深沉了几分,脸上也闪过森冷的杀意。 在他的一旁,暗影紧紧地锁住李青曼的脸庞,想从她的反应中看出一二。奈何,此刻的她好似失去了魂魄的傀儡。那双凤眸虽震惊地看着前方,但是,俨然已经失去了焦距。就好像,被这会儿的情形吓到了似的。 没有将暗夜暗含威胁的话语放在眼里,无影原本紧绷的面庞突然软化,嘴角似勾非勾。相较于刚才的沉静内敛,此时的他平添了几分魔魅,就像练功走火入魔的狂魔那般。 “否则什么?嗯?别忘了,这位姑娘是你们的皇后娘娘,却不是我们的。 在我眼里,只有自己的性命最为重要。再来,便是那边那位王爷。王爷是我们公子的朋友,这位姑娘却不是。” ------------ 第128 血腥交战(3) “现在,放与不放我们离开,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么,你就赌我手中的这把剑是假的,伤不了人。要么,你就赌我刚才说的话是假的。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没有考虑的时间。” 说着,无影微一用力,他手中的剑便轻划过李青曼的脖子。瞬间,一道细细的红色伤口赫然映入众人的视线。 天色很暗,月光很柔,细嫩的皮肤映衬着耀眼的银色,皆抵不过那如玉般的颈项上缓缓流淌而下的血丝,妖冶,刺目。 “嘶……”脖间传来的刺痛让李青曼陡然回神,让她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握紧拳头,她面色冷然地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原本,我还以为你家主子真的好心帮我,真的想助我离开东阳。没想到…… 呵!真到了危急时刻,我不过是你们随手丢弃的箭靶。与其如此,我还不如跟着他们回宫!毕竟,回了宫,我还是个皇后,不用担心再遇上你们这些虚情假意的狂徒,不会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李青曼说得愤慨,眼中的冷意让人毫不犹豫地相信,此刻她是真的在恨。 没有人知道,就在她走神的空挡,她已经将事情分析得清清楚楚。她知道,无影是想保住所有人的性命。既是如此,她自然得配合。 演戏是吗?那她就陪他演。不然,他一个人要怎么骗过这群精明狡诈的人?幸运的是,自打她进入组织,她每天训练的一门必修课便是演戏。现在,她非但要演,还要演得逼真! 脸上充满邪气的笑意未变,无影看似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剑向上挑了挑,逼着李青曼不得不仰起脖子,将颈间的血痕更加清晰地展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随即,他道:“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怨在下,谁让……在下还没活够,舍不得丢了这条命。所以,只好委屈姑娘配合一下,不然,大家一个也别想活命。” 言毕,脸上迅速漫上狠辣之色,他手中的剑又在李青曼的脖子上轻轻地划出一道口子。 看到那抹艳丽的红色,他的唇角还邪气地勾了勾,眼中分明流淌过兴奋。就好像,他很喜欢在她白嫩的脖子上划出一道道的红色。 “嘶……”忍着脖子上的痛楚,李青曼的脸色变得有些扭曲。 须臾,她朗声道:“你们皇上呢?告诉他,他想要的天下我会帮他夺过来。但前提是,他必须杀了这个疯子。” 盯着李青曼脖间的血痕看了许久,暗夜暗自攥紧了拳头。 此时此刻,他也拿不准距离他大概五米的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在拿李青曼的性命和他谈条件。 若说是在演戏,但这……未免也太过逼真了。若说真的是在和他谈条件,那么,他若是不答应,万一李青曼有危险,那他……他该如何向皇上交待?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拨平民装扮的人马避过市中心的百姓,悄然地往南城门聚集而来。 待到立于城楼之上的魅影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异常时,一道白影正以诡异的速度往他所在的方向飞来。 而在城楼的下方,一群看不出来历的人正持刀冲向城门。那里,是南宫宣吩咐洛阳府尹预备的官兵,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一路掠过屋顶,当看见立于城头的魅影时,夜无殇沉静的脸上闪过杀意。 南宫宣,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耐性,他发誓,他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而今夜,只是开始! 想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李青曼正在那里等着他,夜无殇愈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没有人知道,当他得知她安然无恙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窃喜。 眼看夜无殇往自己的方向飞来,魅影立即飞身迎了上去。待到距离变近,他才陡然发现,此人正是那日与他交过手的夜公子。 冷冷地扫了魅影一眼,夜无殇毫不犹豫地挥出一掌,直袭向魅影的面门。 察觉到掌风中的凌厉杀气,因为不再需要保护任何人,魅影本能地往旁侧躲开了。 没有恋战,夜无殇直接往城外的方向赶了过去。越过城头,远远瞧见城郊的地方有一群人正在对峙着,更有一大批官兵围着时,他眸色一寒。 那个正挟持着他的青曼的人,不是无影还有谁?无影,他这是在做什么? 待到看清李青曼颈间的伤口,夜无殇危险地眯起了眸子。随即,他快速越过众人的头顶,直接落在了无影和李青曼的身前。双眸发寒地锁住无影,阴鸷的眼神,仿似要将无影拆骨入腹。 见他终于到来,无影当即收起了威胁李青曼的剑,恭敬地跪地请罪。“属下冒犯了青曼姑娘,还请公子责罚。” 此时,那让人捉摸不透的邪魅已然不在,只剩下忠心耿耿、正义凛然。 冷然的视线漠然地扫视了一圈,夜无殇已然明白了几分。没有多看无影一眼,他的眼中,只有眼前那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盯着李青曼看了半晌,心疼的目光扫过她受伤的颈项,他冷声道:“无影,保护王爷。” 敢伤他的青曼,的确该罚,但不是现在…… 直直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见夜无殇毫发无伤,依旧如往昔那般俊逸帅气,一直缠绕在李青曼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真的没事…… 深深地看了李青曼一眼,没有言语,夜无殇直接将她揽到了怀里,紧紧地护在胸前。冰冷的视线桀骜地扫过众人,威胁的话语极具震撼力地闯入众人的耳膜。 “回去告诉南宫宣,这笔账我夜无殇记下了。他若不想东阳国马上改姓,就自己准备好棺材躺进去。” 说罢,他搂着怀中的人便跃身离开了。而在他的身后,无影带着南宫瑾和其他人紧跟着他。 回味着那胆大滔天的狂妄之语,一众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道该不该追。而且,他们心里也很明白。就算他们想追,他们也根本追不上。 ------------ 第129章 血腥交战(4) 握着剑柄和剑鞘的双手紧紧地收拢,透着阴狠的眸子紧盯着相继离开的人,暗夜的心中有着浓烈的不甘。 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无影真的是在拖延时间。枉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身为暗卫的十大统领之一,竟会被人如此愚弄,叫他怎生咽得下这口气? 咬着牙,他阴冷地吐出几个字:“给我追!”说罢,他提着剑率先追了上去。 眼神闪了闪,暗影提气跟在了他的身后。至于其他的暗卫,皆是紧紧地跟在二人的身后。 十九道黑色身影相继掠过官兵的头顶,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凝重之色。因为,他们已经听见城门的地方有刀剑厮杀的声响传来。 这样的动静,即使还未看见厮杀的场面,他们也知道是两方人马打起来了。 夜无殇刚才的话还字字在耳,那种嚣张狂妄的气势绝对不是在说笑。那么现在,正在和官兵交手的必定是他的人。 敢与官府动手,他们绝不会认为他是吃饱了撑的,而是正如他所说的,这笔账他记下了,他要收账! 能有这样的魄力和行动力,只能证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夜无殇这人绝不简单! 领军的头头见根本没人搭理自己,心里也吃不准到底要不要追。然而,犹豫只是暂时的。 想到在来之前接到的吩咐,想到自己的职责,他只能一声令下。“回城!追!” 听到吩咐,近千名士兵只能按原路返回。然而,站在最后,离城门最近的人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听见城内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以及……阵阵痛苦的哀嚎。 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从城内传来,逐渐靠近。 众官兵抬眼看去,这一看,便惊住了。 因为,出来的并不是身着官兵服饰的人,而是身着百姓服饰的人。那明晃晃的刀身上面,还闪耀着红灿灿的鲜血。 不用多想,这些血,自然是他们曾经的伙伴的。而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来不及细想这群人都是什么来历,众人俱是本能地拔刀迎战。须臾,两队人马相撞,只是刹那间的功夫,官兵已然倒下了一大片。 曾经被人踏得发白的泥土道路,此时,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尔后,渐渐发黑…… 王卫等人本是夜无殇暗中培植的一群势力,为的就是防止南宫宣等人突袭楼兰。 这些人,有的原本是江湖草莽,有的,原本是占山为王的山贼,皆是被夜无殇亲自出面收服。 平日里,这些人深居在洛阳城里,抑或是洛阳城附近的山野林区。昨日,当他们收到无心的命令时,悠闲了许久的他们俱是燃起了满腔的热血,都想着在今日大展拳脚,好好挫挫官府的锐气。 此时,一群人可谓是杀红了眼,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再多些人手让他们杀个痛快。 眼看招架不住,有些官兵立即往两边的山野逃窜,希望能逃过一劫…… 而在城内,夜无殇刚带着李青曼进城不久,便多出来很多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路,仍旧是南宫宣的宫廷暗卫。另外一路,是他从未交手过的,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还有一路,扫了扫最前方的完颜不破,他已然心知肚明。 旋身落地,护着李青曼的姿势未曾改变分毫,神色冷漠地扫过众人,忽而,他勾唇一笑,云淡风轻地说:“完颜不破,你也想来搀和一脚?不过,你似乎得先解决这两路人马,才有机会和青曼说话。” 盯着夜无殇怀里的人瞧了片刻,抿了抿唇,完颜不破往前跨了一步。“你放心,我不是来和你抢紫衣的,我只是来确定她是否安全。” 言毕,他抬手往前一招,立于他身后的二十个人立刻将夜无殇和南宫瑾等人护在了中间。而他,慢步向着夜无殇走了过去,阿大则是紧紧地跟随其后。 看着完颜不破一步步走近,夜无殇但笑不语。然,他护着李青曼的手臂在一圈圈收紧,就怕完颜不破觊觎他怀中的人。 城外的厮杀声萦绕在耳,周围的空气里还飘有淡淡的血腥味。靠在夜无殇的胸前,李青曼一点也没有反抗,就那么任由他抱着、护着,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 或许是因为累了,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她只觉得,靠在他的怀里特别安心。 就好像,有人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她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只需要安安心心地休息便可。 这种感觉,很好…… 直到听到两人的对话,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李青曼这才从夜无殇的怀里抬起头来,与他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察觉到怀里的动静,夜无殇似乎有些不满,蓦地收紧了手臂,但是,随即又松开了。不过,并没有松开多少,李青曼仍旧被他箍在怀里。 侧头看向附近的完颜不破,李青曼清楚地看见他和他身后的阿大身形一震。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她便缓缓地挪开了视线,脸上的神情很是淡然。 在他们眼里,她看到了惊讶。她很清楚,那是因为她脸上的胎记。 仔细想想,从以前到现在,看到她的胎记并没有反应的,好像就只有夜无殇和南宫瑾。她是不是该认为他们两个不是正常人,而其他人都是俗人? 目光掠过众人,待扫到南宫瑾的方向时,李青曼神色一怔,蓦地抓紧了夜无殇的衣襟。 “夜无殇,快离开此地,南宫瑾他撑不了多久。” 低首看了怀中的人一眼,俊眉微蹙,夜无殇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的腰肢。 离开……他们是得离开,但问题是,围着他们的人这么多,就算完颜不破愿意帮他们,想要突围也很困难。 那帮迟迟没有动静,似是持观望态度的人,实力可是不容小觑。 如果,大胆一点猜测,他们极有可能是西越的人。如果是西越的人,那么,司马流云或者司马明兮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 第130章 血腥交战(5) 三方人马都到齐了……呵呵!他是不是该说,他的青曼的魅力很大?只可惜,这些人都藏有一颗野心。 当然,相比于动心,他倒宁愿是野心…… 如果是野心,他便可以将他们的野心扼杀在摇篮之中。如果对他的青曼动心了,好比这个完颜不破,他可是没办法解决。 毕竟,就算青曼将来嫁给了他,完颜不破也未必会死心,他可容忍不了别的男人对他的女人念念不忘。 听到李青曼的话,完颜不破猛然回神。往人堆里望了望,待看到被人架扶着的南宫瑾时,他皱了皱眉。 他是南宫瑾?东阳的瑾亲王?他受伤了?怎么受伤的?难道是为了保护紫衣而受伤的? 目光再度移向李青曼,眼看她与夜无殇的距离近似于无,完颜不破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起他刚才看到的红斑,以及李青曼漠然的神情,心下疑惑的同时,他感觉,心房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的脸……难道也是摔下山崖时受的伤?她刚才的神情,莫不是因为他的反应?他……是不是无意间伤害到她了?没有,他绝不是因为她脸上的东西而怎么了,他……他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完颜不破想要解释,可现下的情况容不得他解释什么。咬了咬牙,他转身面向另外两路严阵以待的人马,在心里掂量着该怎么协助夜无殇和李青曼摆脱包围。 见夜无殇久久没有行动,李青曼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心里明白,眼下的情况,纵使夜无殇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毕竟,这些人的目标可都是她。 可是,南宫瑾的毒…… 在心里想了想,她打定了主意。离开夜无殇的怀抱,她转身面向魅影等人。“南宫宣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 另外那帮人,她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八成也是为了预言的事。既然他们的目的都一样,那么,她自会好好利用一番。 一群人听见她对南宫宣直呼其名,除了夜无殇和无影等人,其余的人难免有些震撼。 东阳国的暗卫虽然都知道她是皇后,但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见敢直呼南宫宣名讳的人。 这个女人,若说以前是装疯卖傻,不用担心会被追究。那现在呢?她如今可是清醒得很,难道就不担心会被治罪? 早在无影等人出现在南门的郊外时,便已经有人赶去通知南宫宣。这会儿,带着另一批暗卫赶来的他,正好听见李青曼对他直呼其名。 翻身下马,冷峻的脸上散发着森冷的寒意,他踱步来到了距离李青曼大约五米的地方。 站定身形,冰冷的视线淡漠地扫过那张红斑重现的脸,神色未变,他冷笑道:“朕来了,你找朕有何事?” 敢直呼他的名讳,这个女人……当真是胆大得很! 坦然地迎上泛着冷意的眸光,李青曼道:“南宫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我会跟你回去,帮你完成你的宏图伟业。 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得这话,夜无殇蓦地往前跨出一步,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眸子透着浅浅的怒意。 “青曼,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可以跟他回去!” 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拉住她的胳膊的手,南宫宣似笑非笑,“哦?你知道朕想要什么?你愿意跟朕回去?” 说着,微眯的眸子将四周的情况打量了一番。须臾,他收回视线,眸中划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说说你的条件,若是合理,朕可以考虑考虑。”只是考虑…… 掰开拉住自己的手,李青曼淡淡地说:“放我们通行,保证我们的安全,不能让那些人打扰到我们。等南宫瑾安然无恙后,我自会跟你回去。” 南宫瑾?心底闪过一道寒意,南宫宣勾了勾唇。“朕凭什么答应你?相信,就算你不愿意,朕也可以强行将你带回去。” 她可别忘了,李家人的性命可全捏在他的手里。她,大概是第一个敢和他谈条件的人。而且,有一种空手套白狼的感觉。 远的姑且不说,就说近的。那个夏青可是还在他手里,她若在意那个老奴的生死,就算那些人将她带走了,她也得乖乖地回到他的身边。 现在倒好,她要他为了她而和两拨敌国的人马交手,她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很好。 李青曼冷冷一笑。“是吗?你确信你带的人能够抵抗这里其他的人?南宫宣,不要逼我和他们联手,东阳国的江山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可在他们眼里…… 呵!我相信,他们可是巴不得将东阳国的大好河山一分为二。我若跟他们走了,你可别后悔!” 听得这席话,南宫宣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僵硬,隐藏在云袖里的左手早已紧握成拳。 好!很好!他从来不知,他的皇后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威胁人的本事。 眼眸微眯,透着犀利的目光再度细致地打量了一番另外两路人马,他的左手愈发收紧。 须臾,看向李青曼,他深沉地问:“朕凭什么相信你?倘若你偷偷地逃了,又或者你再藏起来,朕还怎么找到你?” “南宫宣,你应该清楚我想要什么。我之所以费尽心思地从你的掌控中逃离,无非是为了自由。等你将来完成你的夙愿,到那时,你只需还我自由便可。 想必你也明白,我绝不想像现在这样躲一辈子。与其帮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方,我还不如帮你。毕竟,南宫瑾是你的皇叔,也是我的朋友。 还有……如果我猜得没错,青姨应该在你的手里。为了她,我是怎么也不会逃的。” “……”南宫宣沉默了,只是,紧锁住李青曼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探究。 她,倒是什么都拿捏得很准,知道他会拿哪些人的性命威胁她…… 知道南宫瑾的情况不能再拖延时间,李青曼又道:“南宫宣,请你给我五天时间。五天之后,我自会到官府找你。” 五天的时间应该够了。到时,南宫瑾的身体应该已经好转。而夜无殇,大概也拥有足够的时间从洛阳城撤离。 ------------ 第131章 血腥交战(6) 看了看那些不知来历的人,比较了一下双方的人数,李青曼转身看向一旁的完颜不破,认真地说:“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接近我并没有目的。 今晚,还请你帮我一个忙,和南宫宣连成一线。如果有机会,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 南宫宣的人马和那群不知背景的人人数相当,双方一旦交手,到底哪方略胜一筹还是未知之数。但是,倘若完颜不破站在南宫宣这边,那么,情形势必会一边倒。 虽然,此举她多多少少含有利用完颜不破的成分。但是,正如她所说的,将来她会报答他。 直视着那双澄澈透亮的凤眸,完颜不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房重重地震动了一下。 她说,她之前误会他了。 她说,请他帮她一个忙,她会报答他。 呵呵!就这两句话,足够了。虽然,他知道她是想带着南宫瑾尽快离开此地,她在巧妙地利用他。但是,为了她,他愿意。只要,她将来不要像之前那样不理他就成…… 微微颔首,他淡淡地说:“好,紫衣,我答应你。” 见完颜不破点头答应,李青曼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笑。随即,她转首看向南宫宣,神色已然变冷。 “南宫宣,别忘了,五天之后我会到官府找你。在此之前,还请你善待青姨。” 说完,她转身回到夜无殇的身前,不顾他面色暗沉如冰,主动抱住了他的腰际。 “夜无殇,我们走。” 她知道,他现在很生气,气她擅做主张,气她没有和他商量便与南宫宣达成了交易。可是,眼下的情况哪里容许她与他多做解释? 不过,今晚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强势的男人啊,其实挺小心眼的。 就好像庙会那次,本来心情愉悦的他,一看到完颜不破便冷了脸。当时的她并没有在意,一向腹黑狡黠、将情绪隐藏在深处的他,怎么会在别人面前轻易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而他为她所做的事,似乎早已远远超出他们当初的协定。 他在无条件地帮她。为了她,他甚至暴露了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今晚,当他出现在她的面前时,虽然没有言语,她却感觉到了他的担心。 他……是喜欢她的吧?而她,好像也有些喜欢他。 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至于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她不知道,也猜不着。因为,她从未试着去猜过他的心思,一次也没有。 回去之后,她一定得好好想想他和她的事情,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喜欢上了他。还是,只是因为她刚才离他太近了,被他扰乱了心智…… 夜无殇本来正在气头上,气自己的无能,气李青曼擅自决定了一切。 可是,当李青曼主动抱住他的时候,身形一僵,他随即慢慢软化了脸上的寒意,主动揽住了她,一刻也不耽搁地带着她飞离了地面。 无影等人则是紧紧地跟在他二人的身后。 急速奔走在屋顶之上,紧紧搂着怀里的人,迎着扑面而来的暖风,夜无殇的头脑无比的清醒。 思绪快速地运转着,将事情的前前后后细想了一遍,低首看了怀中靠在自己胸前的人一眼,他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和南宫宣交换条件……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的确是最快的脱身之计。青姨吗?没想到她竟然落入了南宫宣的手里。无论如何,青曼自然是不可能丢下她的。 可是,青曼是真的打算跟南宫宣回宫吗?还是,这只是她一时想到的脱身良策?让她跟南宫宣回去,他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五天的时间……如果他能在五天之内将青姨救出来,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思及此,夜无殇愈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搂着李青曼的手也在不自觉地收紧,就好像李青曼会从他的怀里消失了那般。 感觉到腰间的力道在持续加重,李青曼讶异地挑了挑眉。须臾,感觉自己快透不过气来,抬起头,她面带薄怒地问:“夜无殇,你是不是想谋杀?我的腰快断了。” 她知道他很小心眼,也知道他还在生气。可是,就算生气,他也不能把气撒到她的身上。毕竟,她可没有受虐倾向。 据她估计,她的腰极有可能已经淤紫了。因为,有些发疼。 速度放缓,夜无殇连忙减轻了手臂的力道,看向李青曼的眼神中充满愧疚。 揽着自己的手臂突然放松,李青曼直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重心引力而有下坠的趋势。 双手飞快地攀附上夜无殇的肩头,她微微有些恼怒。“夜无殇,你还真的想谋杀啊?!” 丫的,如果不是她反应快,她估计真掉下去了。以前的她的确很喜欢跳伞,很喜欢自由落体运动,可自打那次变故之后,她已经有阴影了,她讨厌自由落体! 扭头看了看下方的地面,李青曼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以他们现在的高度,她摔下去绝对摔不死,但绝对会让她疼死。 察觉李青曼的身子往下掉了一下,夜无殇又连忙将她搂紧。可是,因为恰好碰到他刚才搂着她的地方,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听到吸气声,他心头一紧,手连忙往上挪了挪。微蹙着眉宇,他的脸上满是歉疚之色。 “青曼,你怎么样?是不是……是不是我弄伤你了?”都怪他,竟然想事情想出了神,忘记了分寸。 盯着夜无殇瞧了片刻,李青曼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好像,他们已经赶了有一会儿了。 蹙着眉,看了看前方,夜无殇的脸色有所缓和。“快了,就在前面不远。” 说罢,他想加快速度,但一想到李青曼的腰会疼,他又有些犹豫。眼眸闪了闪,他蓦地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呀!”突然的天旋地转,让李青曼不自觉地惊叫出声,双手,反射性地搂住了夜无殇的脖子。 ------------ 第132章 血腥交战(7) 双眸瞪向夜无殇,李青曼本想骂他几句。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自发地咽了回去。 她该骂他什么?骂他为什么突然抱她?还是,骂他突然抱她却不提前通知她一声?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样骂人实在太矫情了,她做不出来。 她可是个现代人,要抱就抱呗,没什么大不了的。若说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已经授受不亲很多次了,她可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看了看正在前往的方向,并不是之前的那座李府。 看来,自从南宫宣突袭之后,他便已经搬了新的住所。而现在正在前往的地方,便是他的新的藏身之所。 被夜无殇抱着飞入某间院落内,待到双脚落地,李青曼有瞬间的眩晕。发现她的异常,夜无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青曼,你没事吧?”夜无殇关心地问。 轻轻地晃了晃脑袋,李青曼轻声道:“我没事,只是飞太久了,忽然落地有些不适应而已。” 言毕,听到身后传来的接二连三的落地声,她连忙往身后看了过去。 就在她打算奔向南宫瑾的时候,一道灰色身影飞快地从她的视野内闪过。下一刻,那道身影已经开始为南宫瑾把脉。 感受着指尖下的脉搏,楼澈拧紧了眉。须臾,他冷声道:“快扶王爷到厢房!” 随后出来的清风和逐月一刻也不拖延地从几人的手上将南宫瑾接了过去,然后带着他赶往厢房。李青曼本想跟上去看看,却被夜无殇拉住了手臂。 “青曼,你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再吃点东西。至于瑾这边,有我师兄在,你不用担心。” 说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夜无殇当即召来了管家。“管家,你带青曼姑娘到西厢房歇息,顺便让人准备些清淡的小食。” 说罢,人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见她欲抬脚跟上去,管家巧妙地拦住了她。“青曼姑娘,请随老奴来。” 看了看身前的人,抬出去的脚慢慢地收回,李青曼点了点头,“嗯。” 夜无殇早没影了,她就算想追也追不上。而且,她心里明白,就算她去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兴许,只会妨碍他们治病救人。 眼下,她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以免自己再给他们添乱。至于南宫瑾,希望他一切都好,希望夜无殇的师兄有办法再将他体内的毒压下去…… 残月高挂,晚风静静地吹着,席卷着淡淡的血腥味飘入众人的鼻息。 南门附近,城外,厮杀仍在继续,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不断地冲击着附近的居民的耳膜。城内,三方人马自打夜无殇带着李青曼离开后便陷入了激烈的打斗。 因为早已察觉到不对劲,住在附近的居民早早地便关了门,躲在宅子的深处不敢出来。 是以,此刻的他们并不知晓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而相互搏杀。只是感觉,太平日子似乎快要到头了。 南宫宣和完颜不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商讨对付敌人的策略,而是直接让暗卫和鬼影拦住了司马流云召集的鬼煞的去路。刹那间,刀光剑影,剑气四射。 鬼煞一心想摆脱围堵,朝早已飞远的人追上去。暗卫和鬼影则联手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跟上去。 两方人马,势均力敌,个个都使出了看家本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躲在屋子里的人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外面杀气好重,打斗好激烈,屋顶,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掀开。 司马流云和司马明兮一直隐藏在暗处,当李青曼脸上的红斑赫然跃入司马流云的视线中时,那一瞬间,一直缠绕在他心中的疑惑似是快要解开。然,最终却差了一点点。 她的身份,他始终弄不明白。就好像他被人点了穴,明明就快冲破穴道,却还差那么一点点火候。 看见她与南宫宣谈条件时,在看到她与完颜不破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个女人,认识的人好像很多。认识北漠国的六皇子已经不简单了,居然还认识南宫宣。而且,为了她,完颜不破竟然答应与南宫宣连成一线,一起对付他们…… 呵呵!这个女人,于他而言真的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司马明兮笔直地立于司马流云的身前,双眸微眯地看着远处,心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盘算。 五天……五天之后她真的会去官府找南宫宣?如果她真的跟南宫宣回去了,那……那他还能遇见她吗? 眼看要抓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司马流云轻声道:“大哥,走吧。” 没有多说什么,司马明兮淡淡地应道:“嗯。”眼下,他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为好…… 跟在司马明兮的身后,司马流云掏出了袖袋里的信号弹,点燃后弹上了半空。下一瞬,蓝色的信号礼花在空中炸了开来。有些妖娆,有些冷艳。 收到撤离信号,鬼煞没有丝毫的恋战,避开暗卫和鬼影的攻击便快速隐入光线黑暗的小巷,全速撤退。 止住动作,暗卫和鬼影同时看向南宫宣和完颜不破,等待二人给出指示。 抬了抬手,完颜不破让一群人退了回来。既然紫衣已经安然无事,那么,他也不用再追下去。有些事,他还得好好想想。 扫了扫一旁的南宫宣,完颜不破随即带着鬼影迅速离开了。 眼看刚才还全力以赴的人瞬间撤离,魅影来到了南宫宣的身旁,“皇上,接下来该怎么办?” 幽黯的眸子扫了扫城外的方向,南宫宣眯起了眸子。“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 夜无殇,他还真是让他措手不及啊,竟然敢公然与朝廷对抗。今晚出动的千名兵士,恐怕没有几人能幸免于难。 他从未想过,在他的东阳国境内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支队伍,真是让他不得不震撼。 夜无殇,不灭了他,难消他心头之恨! ------------ 第133章 几许伤怀(1) 侧耳听了听南门外的动静,厮杀声俨然已经消停,余下的,只有那聊胜于无的呼痛声。 回过头,魅影低垂下头。“皇上,异军好像已经撤离,据属下估计……士兵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南宫宣暗自攥紧了拳头。须臾,他愤然地转身走向一旁的骏马,冷峻的脸暗沉如铁。 待翻身上马,他冷硬地说道:“让人到城外仔细地搜一搜,看看有没有有幸活下来的,将活下来的官兵转移至军帐,让军医好好看看。 至于其他的……让人埋了。后续的处理问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夜无殇,这笔账他也记下了!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付出代价! 心里愤愤地想着,一扬手中的马鞭,南宫宣随即扬长而去。余下的暗卫也在魅影的指挥下相继离开。 须臾,原本喧哗无比的大街恢复死寂,唯有几缕残风,再加上洒落四处的血迹。 …… 城北的李府内,从头到脚好好地洗漱一番后,李青曼又在管家的督促下勉强进食了一些食物。 只是,因为心里牵挂着南宫瑾的情况,喝了碗小米粥后,她便再也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放下碗,她看向一旁尽职尽责的管家。“管家,你带我去南宫瑾的地方看看吧。” 扫了扫桌上未曾动过的糕点,管家和蔼一笑,柔声道:“青曼姑娘,你再吃些东西吧,你若是不吃,公子回头会怪罪于老奴的。” “这……”李青曼撅了撅唇。怎么办?她这会儿实在是没胃口吃东西。看这个管家的样子,似乎是她不多吃一些他就一定不会带她去…… 夜无殇也真是的,竟然让人看着她吃。不,确切地说,是让人逼着她吃。她以前从没注意他府里的人居然这么听他的话,拿他的话当圣旨,连变通都不会。 如果不是因为她对这座府邸一点也不熟,她早就自己找过去了,也不用看人脸色…… 眼眸转了转,李青曼忽而讨好地笑了笑。“管家,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你让我一时吃这么多我也吃不下,还容易伤胃。 不如……你先带我过去看看,等确定南宫瑾没事后我再回来继续吃?” 盯着李青曼瞅了瞅,在心底将她的话仔细地琢磨了一番,良久,管家终于点了点头。“好吧,青曼姑娘随老奴走便是。” 这可是他未来的半个主子啊。公子那么在意她,他可不能让她不开心。不然,公子最后一定会责怪他的不是。 见管家终于点头答应,李青曼的双眸蓦地一亮,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紧紧地跟在管家的身后。一边往前走着,她还一边将途经的路线铭记于心。 李府东边的厢房内,为南宫瑾服下压制毒素的药丸后,楼澈让清风将南宫瑾的身子扶正,而他自己则是坐到了南宫瑾的身后,运功为他祛除体内的寒气。 当李青曼在管家的带领下赶过来时,抬眼看去,院子里立着的几人神色皆有些凝重。 瞧着众人的脸色,李青曼原本轻快的脚步猛的顿住,脸上的笑意也在瞬间散去,心底,升起一抹浓郁的不安。 看清院子里的情形,一向精明的管家自然也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 放缓脚步,看了看身后僵住了身形的人,什么也没有多说,他安静地来到了夜无殇的身侧,低声道:“公子,青曼姑娘来了。” 闻言,原本蹙着眉宇的夜无殇身形一震。扭头看向还站在回廊里的人,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是在意瑾的吧?如果,她知道瑾的情况很不乐观,她是不是会很难过? 回过神,迎上夜无殇的视线,心房不安地跳动着,李青曼慢步走向了他。 待来到他的身前,扫了扫紧闭着的房门,以及一旁正竭力地压制着哭声的逐月,她颤抖着唇问道:“南宫瑾……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是不是他已经……” 想到那种可能,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了,喉咙发涩得紧。 看到她的眼泪,心头一紧,夜无殇温柔地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师兄正在救他。” 心里却在感慨:青曼,我该拿你怎么办? 靠在夜无殇的怀里,感受着来自于他的温暖,眼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了出来。须臾,李青曼有些害怕地问:“夜无殇,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会没事?” 他一定会没事的,前两次毒发他都挺过来了。这一次,非但有大夫,还有各种用来压制他体内的毒素的药物,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察觉到胸前的衣襟被浸湿了,心中一疼,夜无殇轻轻地说:“嗯,他会没事的。” 将脸上的泪水在夜无殇的衣襟上擦了擦,李青曼有些哽咽地道:“你保证?” “嗯,我保证。”轻柔地回答着,夜无殇盯着前方的视线渐渐变黯。 他不想对她说谎,可是……他更不想看她难过。瑾身上的毒,就算是师兄恐怕也无力回天…… 听到夜无殇的回答,虽然心底的不安依旧还在,但李青曼感觉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离开夜无殇的怀抱,转身看向紧闭的房门,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抓住夜无殇的衣襟…… 斗转星移,风云涌动,半个时辰过后,房内的楼澈收回了抵在南宫瑾背部的手掌。待将体内的气流运行了一大周天后,他这才下了床。 见状,候在一旁的石头连忙为他递上湿布,供他擦汗。清风则是赶紧将南宫瑾放平,为南宫瑾盖好被子。 看了看床上的人,将手中的湿布递还给石头,楼澈开口道:“走吧,出去说话。” 外面可是候着好大一群人,只是……他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这一次,他也无能为力。 一行人出了门,走在最后的石头动作轻盈地关上了房门。 扫了扫院子里的一群人,楼澈稳步来到了夜无殇的附近。 ------------ 第134章 几许伤怀(2) 收到夜无殇询问的目光,扫了扫夜无殇怀里的人,楼澈轻声道:“王爷就这一两日了,有些事,该准备的都得准备。 今晚,你出动了王卫他们,南宫宣一定会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没什么事的话,你让王卫他们暂时不要露面。至于布庄的人,让他们全部撤往楼兰为好。 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我父亲的意思……” 说到此处,顿了顿,若有若无地看了李青曼一眼,楼澈才道:“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便可,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你们最好各自回房休息,不要打扰王爷静养,我会让人守着他的。” 说完,楼澈便转身先行离开了,素来沉稳的脸上有着疲惫之色,亦有无奈和感慨。 天意吗?呵呵!所谓的天意真的让人无可奈何。但愿,在这场野心和阴谋的风雨里,有人能够得到幸福。至于南宫宣,他将来可不要后悔才好…… “呜……”听完楼澈的话,逐月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狂猛地掉着,身子也在微微地颤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她怕吵到屋里正在休息的人。 见她这般,清风来到了她的身侧,扶着她,抑或说是硬架着她离开了院子,好让她哭个彻底,也让房间里的人能够好好地休息。 作为男人,作为跟在南宫瑾身边十二年的人,清风没有流泪。可是,他的心却和逐月一样痛着,还有愤怒。 此时此刻,他真的好想去将南宫宣的头颅砍下来,为他的主子报仇…… 一直抓着夜无殇的衣襟的李青曼,脑海中回响着楼澈方才的话,腿脚不由得有些发软。 见她身形有些不稳,夜无殇赶忙扶住了她,看向她的眸中有着担忧和心痛,还有……抱歉。 抬首看着夜无殇,李青曼不确定地问:“夜无殇,你师兄……他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叫就这一两日?南宫瑾他……莫非他活不过两天?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会死? 抿了抿唇,夜无殇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扶着她打算离开院子。“青曼,我送你回房休息。” 李青曼摇了摇头,已经消散的泪意又涌了出来,迷湿了她的双眼。 “不,我想进去看看他。”这种时候,他不是更需要有人陪着的吗? 心里想着,李青曼便欲挣脱夜无殇的搀扶,往那间紧闭的房门走去。 知道此时的她犯了执拗,咬了咬牙,夜无殇伸手点了她的睡穴,抱着瘫软下来的她飞往西边的院子。 径直来到为她安排的房间,夜无殇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了床上。看着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他直感觉心在生生地揪疼。 他不愿意去想,她和南宫瑾坠崖的这几天都聊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更不愿意去想,她的心里是否已经装满了南宫瑾。可是,即便他不主动去想,他还是会觉得难受。 因为,她为南宫瑾流泪了。看到她的眼泪,他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很痛。 如果能让她不哭,他宁愿躺在床上的人是他,中毒的人是他,而不是南宫瑾。如此一来,她便不会再伤心难过。 蹙着眉,拉过一旁的薄被为李青曼盖上,右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夜无殇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过了许久,想到还有诸多事情等着他去安排,为她放下蚊帐,他轻轻地离开房间,关上房门离开了。 …… 长夜漫漫,月影凄凉。当无比漫长的一夜过去后,洛阳城的百姓们战战兢兢地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南城门附近,街道两旁的商贾们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瞅了瞅,待确定街道上毫无异常后,这才将自家的商铺打开。 偶然间瞅见街道中央,抑或某间屋舍的房顶或者墙壁上沾有零星的血迹时,人们皆会忍不住眉毛直跳。 但是,没人敢正面议论什么,而是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佯装这世界和平依旧,违心地和邻里街坊谈天说笑。 直到,官府贴出缉捕要犯的通文,贴于很久不曾贴过任何消息的布告栏内。直到,人们看清上面的内容,假装的平静瞬间被打破,整个洛阳城沸腾了。 通文上面说,驻守洛阳的千名士兵于昨晚被来路不明的莽贼杀害,尸骨未寒。那些有家人或者亲属从军的人,一看到消息后便立刻奔回家里,让人到官府打探消息。 至于其他人,则在掂量通文所述内容的真实性。或许真是莽贼,又或许,是西越或者北漠派出的军队也说不定。难道,真的要开战了? 一时间,洛阳城内人心惶惶,都在暗地里悄声议论着当下的时事,讨论着是否要从洛阳搬走,搬迁到乡下去躲一阵子。 直到,当他们听到几条劲爆的消息,他们烦躁不安的心绪这才稍微安定了些许。 第一条消息,他们年轻有为的皇帝即将重新立丞相之女李青曼为后,而且,将同时册立李绮香为婉嫔娘娘。由此可见,丞相一家在朝中受到的重视非同一般。 若在平时,这顶多是他们嚼嚼舌根,打发一下无聊的谈资。可在这民心不安的紧张时刻,如果有喜事,那正好证明一切安然。因为,皇帝都在忙着讨媳妇,可见战事一谈全是空穴来风。 第二条消息,一直被人们传得颇为神秘的楼兰二当家,人们不曾谋过真面目的楼漠白竟然主动拨出银两,抚恤昨晚遇害的士兵家属。而且,据传抚恤金相当可观。 一直把持着内陆船运的楼漠白既然主动出面,想必,他也听到了某些谣传。如果他不让西越或者北漠的官兵登船,那么,即使两国真的想兴兵攻打东阳,也将永远只是妄想。 当听说楼漠白主动拨款安抚官民的时候,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都有些震惊。这个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竟然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看来,他的势力可见一斑,不容小觑。 ------------ 第135章 几许伤怀(3) 听到消息,南宫宣则是不得不凝神深思。 他可没有忘记,在李青曼出逃的途中,楼澈曾经出现过。如果,他大胆地猜测一下,李青曼便很有可能认识楼漠白。 楼漠白在这个时候忽然现身,虽然他本人并未出现在人前,但他拨款抚民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收买民心?然后……借机博取上位? 如果楼漠白真有野心,一旦他得知了了无的预言,那么,他必定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按兵不动,隐藏在暗处,而是一定会有所行动。 那楼漠白现在……如果他没有猜错,楼漠白极有可能就在洛阳!还极有可能与李青曼在一起! 该死的,昨晚他或许就不应该答应她的条件,应该直接抓她回来! 如果她与楼漠白连成一线,再与那个夜无殇携手,他大概就犯了他人生中最最严重的错误! 不过,他都已经放出要册封李绮香为婉嫔的消息了,相信她一定猜得出他的用意。她若是敢轻举妄动,他一定会一个个地除去李家的人。第一个,便是拿李绮香开刀! 想到此,南宫宣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森寒的笑意。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屋外走了进来。 来到正厅的中央站定,暗影恭敬地禀报道:“禀皇上,洛府尹刚才让人送来消息了。” 闻言,斜倚在靠椅上的身形坐正,南宫宣深邃如墨的眸子微微眯起。“怎么样?有收获吗?” “回皇上,没有。据洛府尹称,今晨天一亮他便亲自带官兵赶往那家布庄,可惜的是,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未见有人前来开门。 后来,他又带人到那个李掌柜的家中看了看,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不单如此,就是布庄的那些个伙计住的地方同样也是空无一人,似乎早已料到官府会派人查探,已经悄悄地逃了。” 对于暗影的禀报,南宫宣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事实上,他早已料到布庄的人一定会溜得干干净净。毕竟,能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夜无殇怎么说也是有些头脑的,自然不会落下把柄在他的手里。只是,如此一来,问题倒是有些棘手了。 右手随意地敲击着桌面,须臾,南宫宣沉声道:“暗影,吩咐下去,白日里,所有的暗卫统统换上百姓的服饰到街上去走走看看,兴许会有不小的收获。” 这楼漠白拨款济民的消息已经传开,想必西越和北漠一定会比他更加按捺不住,这往后,可是有好戏看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暗影走后,南宫宣再度斜靠在了座椅上,深邃的眸子闪烁着道道幽光。 夜无殇,楼漠白,楼澈……呵!能遇上两三个有分量的对手也不错。不然,这争夺天下也没什么意思,几场仗一打就结束了。 至于夜无殇,昨晚看他急切地护着李青曼的样子,莫非……他对她有情? 他还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丑皇后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个完颜不破似乎也对她有意。 上次见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可没什么东西,可昨晚,她的脸上又出现了当初的胎记。难不成,自打离开相府后她便贴了人皮面具?要不然,暗卫他们怎么可能找她找了那么久? 不过,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脸上的胎记,她的模样真的很标致,否则,她又怎么可能打动夜无殇和完颜不破? 李青曼,就算他对她毫无感情,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皇后,他不可能就这么容许她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也许,他该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女人,再加上李家人的性命,她或许就不会对他生出异心。直到他完成霸业的那日,便是他了结她的时候…… …… 李宅内,待李青曼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日,一睁开眼,映入她的眼帘的,便是她躺着的那张陌生的床。 视线胡乱地飘移着,待思绪回笼,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急急忙忙地便想翻身下床。 却不想,在她的双脚刚套上鞋的瞬间,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抬眼看去,进来的人不是夜无殇还有谁。 想到昨晚她本是想去探望南宫瑾的,不曾想她才刚一转身,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再一睁眼,她便躺在了这张大床上。 不需要动太多脑筋,只需要动动半个脑袋她便能知晓是怎么回事。除了他夜无殇对她动了手脚之外,还能有什么。 思及此,李青曼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不再去看夜无殇,她绕过他便欲出门。 瞧见她冷颜以对的模样,夜无殇眼眸闪了闪。在她就要与他擦肩而过时,他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青曼,你是要去看瑾吗?”看她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冷眼睨着抓住自己的手,李青曼什么也没说,只是等着夜无殇主动松手。 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夜无殇浅浅一笑。“瑾他方才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就算你急着去见他,也要好好梳洗一番才是。秋雨,把水端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十四五岁的机灵丫头便端着脸盆进来了。松开李青曼的手臂,夜无殇道:“青曼,你先洗漱,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便抬脚走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瞅了瞅一旁正在忙活的小丫头,李青曼不自觉地垂下了眸子。 刚才,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其实,他也是为了南宫瑾好。他那么做,无非是担心她情绪不稳,因此影响了南宫瑾休息。 昨日她还觉得他小气,现在想来,她比他更小气,竟然为了这样的事不理他,还给他脸色看…… “小姐,水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梳洗。灵儿就在屋外候着,小姐有什么事叫灵儿一声就成。” 听到声响,李青曼愣愣地转过身,随即点了点头。“嗯,你去忙吧。” ------------ 第136章 几许伤怀(4) 大约一刻钟后,李青曼收拾好了一切。理了理身上刚换上的裙裳,她轻脚来到了屋外。 院子里,夜无殇正背对着她,挺拔的身姿站得直如松柏。看他的样子,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有些走神。 待她走近,似是听到了动静,夜无殇方才转过身来,对着她淡然一笑。“好了吗?走吧。” “……”看着眼前的人,李青曼微一怔愣。 方才,因为心里怄气,她并没有仔细瞧他。这会儿隔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脸上透着一丝淡淡的疲惫。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是,她还是从他的双眸里看到了倦累。 “夜无殇,你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疲惫之色。 楼澈昨晚说过,有很多事他都应该着手准备,第一点,便是安排布庄的人撤离。那间布庄,应该就是他早些时候说过的开着玩的那间。 昨晚安置她入睡后,想必他就是去忙那些必须的事了。说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摊上她,是她拖累了他。 夜无殇一怔,盯着李青曼瞧了一会儿,他淡淡一笑。“没事,只是一宿未眠而已,这在以前便是常有的事。好了,走吧,你不想见瑾吗?” “哦。”说到见南宫瑾,李青曼的心情难免有些沉重。跟在夜无殇的身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楼澈昨晚所说的话。 就这一两日了,也就是说,她能见到南宫瑾的日子只剩下两天了,或许连两天都不到。从今往后,这个世上便再没有南宫瑾这个人,有的,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回忆。 突然间,她发现自己好舍不得,舍不得他从这个世上消失。更有些胆怯,不敢前去见他。因为,她心里很排斥那种意识。 一旦与南宫瑾相见,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每相处一分,他在这个世上所活的时间便少了一分钟。 说起来,是她害了他。如果没有她,他还可以继续活得好好的。 从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影响力有多大,可是,自打她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不管是什么人,一旦牵扯上她,似乎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天意吗?这天意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何偏偏选中了她? “青曼,进去吧,瑾在等你。”就在李青曼精神恍惚的空挡,她已经来到了李宅的东厢房。 抬眼看去,房间内,南宫瑾正闭目靠在床上,清风和逐月则是安静地立于一旁。而夜无殇,未曾进门便自动地退到了一旁。 眼眸闪了闪,在心里踌躇了片刻,李青曼终是心情忐忑地迈步走进了屋子,轻脚走向床榻。 见她到来,清风和逐月随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她和南宫瑾。 没有过问他二人为何离开,待来到床前,看清南宫瑾毫无血气的脸色,李青曼感觉自己的心痛了一下。 仅仅只是一晚的时间而已,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好多。曾经的清冷风华、风姿孑然,此刻都被病容掩盖,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羸弱,好似碰一碰就会碎了。 这就是寒毒和千绝散的真实威力吗?一夕之间便能夺去他人的半条性命。萧柔那个老妖婆,她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毒?他曾说过,曾经的他经常受这两种毒的折磨。 她只见过他两次毒发,每次的情况都很是惨烈。在遇到楼澈之前,他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萧柔,南宫宣,她发誓,她一定会让这对被野心迷了心智的母子付出代价! “逐月,给我倒杯水。”未曾睁眼,南宫瑾忽然开口道。 听着那微弱的声音,没有出声,李青曼依言到一旁的桌上倒了杯水,然后又回到了床前。正当她打算开口之际,似是察觉到不对劲,南宫瑾倏地睁开了眼。见是她,他有瞬间的出神。 见南宫瑾这般反应,李青曼淡淡一笑。“来,喝水吧。”说着,她弯腰凑到了南宫瑾近前,就着自己的手喂他将水喝下。 将杯子放回桌上,再返回床前,想了想,她直接坐上了床沿,眼含笑意地看着靠坐在床上的人。 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话题,须臾,她随意地问:“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身体可还觉得痛,觉得冷?” 轻轻地扯了扯唇,南宫瑾浅笑道:“好多了。” “我……”看着那双清润的眸子,李青曼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如果是在以前,在她面前的是个她即将除去的任务对象,那么,她绝对能口若悬河地附庸风雅,亦或者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可是此时,在她面前的是一贯清然的南宫瑾。在她心中,他虽不是朋友,却也胜似朋友。要和他说一些虚情假意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 看出李青曼的拘谨,南宫瑾笑了笑。“青曼,不过是一晚不见,你怎么和我生疏起来了?” “我……”轻呼了口气,李青曼如实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他面前,她什么也隐藏不了,也不想伪装。与其绕着弯说一大堆鬼扯的瞎话,还不如实话实说。如果她装腔作势,那才真是和他生疏了。 看清那双凤眸深处的清澈,南宫瑾勾了勾唇。“青曼,能认识你,是我人生一大幸事。” 李青曼身形一震,有些不解地回望着南宫瑾。 一大幸事?认识她有什么可幸运的?就因为认识她,他都成了这幅模样,说她是他的灾星倒是合适些。 不想多做解释,南宫瑾笑了笑。“青曼,可否为我弹上一曲?我想听你弹琴。当然,如果你愿意唱上一首,我自是乐得开怀。” 她的歌他已经听过几首,可是琴曲,除了醉红楼那日远远地听过一次外,他就再也没有听过。眼下他的时间不多,他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听她弹弹琴,再与她说说话,就当是他最后的任性一回。 ------------ 第137章 几许伤怀(5) 弹上一曲?他若是想听,她自然愿意弹。可是眼下…… “现在没有琴……”李青曼说得有些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琴她还怎么弹? “呵呵!青曼答应了就好,至于琴,我让他们取来便是。”说完,南宫瑾往屋外低声吩咐道:“清风,去把琴拿来。” 见状,李青曼并没有太多的讶异之色,只是眸底快速闪过一丝讶然。“你早就让人把琴准备好了,对吗?” 南宫瑾并未否认,而是勾了勾唇,算是默认。 昨晚他虽然毒发,整个人意识不是很清醒,但是,他对发生的事情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感觉。他知道,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遇上了南宫宣的暗卫。也知道,楼澈对他施救所做的事。 所以,自打今晨醒过来,在确定她平安无事后,他又问了逐月和清风他的身体情况,怕他生气动怒,二人只能将楼澈的话照实说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在野外的时候,因为担心青曼,他便答应她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 现在,她已经安然地回来,他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今明两日,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他赚回来的,有她陪着,他可以毫无遗憾地走完余下的两日。 不多时,清风便抱着一架古琴回来了。“王爷,琴拿来了。” 南宫瑾低低地说:“将桌子好好收拾一下,为青曼姑娘把琴放好。” 李青曼没有多说什么,一双眸子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南宫瑾的脸色,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可惜的是,除了静谧安详之外,她在他的脸上什么也没有看到。 在她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大概也只有他才能做到对自己的生死看得这么淡然。就连她这个算得上死过一次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也绝对做不到他这般宁静。如果是她,一定会叫那些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尝到应有的苦果。 然而,她却不得不承认,他这样无欲无求,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在乎的太多,苛求的太多,在辞世之前,如果有太多太多的心愿未能达成,那么,一定会走得很痛苦。 见清风已经将古琴放好,看了看南宫瑾,李青曼起身来到了桌前坐下。 十指轻触上那能弹奏出美妙旋律的琴弦,又瞅了瞅床上浅笑着的人,细细一想,唇角微翘,她想到了一首比较欢快的琴曲――《忘忧》。 听着那有些俏皮的曲调,眼眸闪了闪,南宫瑾惬意地闭上了眼帘,让自己的思维毫无束缚地徜徉在欢快的氛围中。 屋外,随意地斜倚在树上,夜无殇的脸色一片沉寂。他的双眸虽然紧盯着地面,但是,瞳孔里一片混沌,没有任何事物的倒影。 忽听屋内传来琴声,他涣散的目光这才慢慢恢复焦距,混沌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清明。 早晨,瑾醒过来后甚是镇定。虽说瑾惯来性情如此,他早已经习惯了。可是,让他意外的是,瑾开口问的第一件事便是青曼在哪里,说想见她。 那么清淡的一个人,他还是第一次从瑾的双眸里看出别样的情绪。那种区别于淡然清宁,闪耀着灼灼光华的光芒,他看懂了,皆是因为一个情字。 情之一字何其玄妙,竟然能让一个素来淡然于世的人对世间有牵挂…… 瑾,青曼,他知道,他不该和瑾争什么。所以,这两日,他打算成全他们,完完全全当个旁观者。 只是,即便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依旧会觉得心痛。那种感觉,就好似将他心尖上的肉给生生割了下来。 清风和逐月静静地立在院子的另外一角,听到琴声,抬眼看向大开的房门,逐月的眼神不由得一暗。随即,她收回目光,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 清风将她的一举一动悉数收于眼底,如墨的眸子闪烁不明。 逐月喜欢王爷,他自然看得出来。可是,他也明白,王爷喜欢的是那位青曼姑娘,也就是曾经的皇后娘娘。 当得知与他们相处了许久的人是皇后时,逐月和他一样,都是震惊的。而他,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让他一直困扰的问题终于解开了。 怪不得他老觉得她眼熟,不曾想竟是中宫娘娘。娘娘和王爷……这本是所有人都避讳不急的话题。原本,作为衷心护住的奴才,他们应该主动分开两人,以免世人传出闲言碎语污损了两人的清誉。 可是,眼下王爷剩下的时间不多,能在最后的时间内让王爷走得安心一些,也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该做的事。 更何况,严格说起来,他们王爷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遭遇,全是拜那皇上和太后所赐,而皇后娘娘也早已被废…… 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他们差不多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外停留,很难回汴京一趟,基本算是江湖中人,而非皇亲国戚的护卫,更没有必要在乎那些个世俗的迂腐观点。 只是,为了这事,逐月……大概是真要伤心一阵子了…… 一曲作罢,南宫瑾缓缓地睁开了眼,转首望向坐在桌旁的人。“青曼,你刚才弹的是何曲目?”曲调悠扬,节奏明朗,听着真的让人倍感轻松。 “你喜欢?”轻笑着,李青曼起身来到了床沿上坐下。 看着她,南宫瑾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嗯。不知道青曼是从哪里学会这些的?” 一直以来,不,确切地说,是从知道她是李青曼以来,他对她便很好奇。即便痴傻是她装的,可两岁逝母,这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而且,既然她从五岁便开始装傻,丞相大人自然不会请教习先生来教她这些。而之前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位奴仆,看上去也只是个普通的妇人,不像是会学问的。那么,她会的这些,到底是谁教她的呢? 眼眸一转,李青曼狡黠地勾了勾唇,“如果我说我天资聪颖、自学成才,你信不信?” 南宫瑾微微一愣,随即释然地笑了。“既然青曼这么说,我自然是信的。” 见南宫瑾如此说,李青曼忽然乐了。“呵呵!你和夜无殇一样,我说什么你们都信。 自学成才?我也希望自己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我之所以会这些,只是因为我娘教导有方而已。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娘可是个才色双绝的美人。不单容貌端庄秀丽,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而她,也是个很上进的人,平日里便喜欢看看书。所以,梧桐苑虽然清冷,她留下的书却是不少。 在她去世前,她便每日亲自教导我为人处事,更教我琴技。而在她去世之后,青姨便让我自个儿看那些书籍。久而久之,便摸到了一些门路。” 说到这里,李青曼停下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南宫瑾的神色,见他的气色虽然仍是不怎么好,但相比刚才明显有了些精神,她这才继续说道:“其实,也难为我那拙劣的琴技能入得了你们的尊耳。我现在的琴技,只怕及不得那些名满京城的名门淑女们的万分之一。” “青曼,你太谦虚了。咳咳……咳咳……”看着李青曼声色并茂的生动表情,南宫瑾抑制不住地想笑。却不想刚一说完,他便觉喉咙发干发痒,咳嗽了起来。 见他如此,李青曼连忙坐到了他的身旁,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一只手在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感受着李青曼的体贴和照顾,即使四肢冰冷,南宫瑾依旧觉得心是暖的。 抬眼间,瞅见夜无殇僵硬着身形杵在门口,而在下一瞬,却因被他发现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眼眸闪了闪,侧首看向身旁的人,见李青曼什么也没有发现,依旧仔细地为自己顺着气,他终是移开了目光,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夜无殇心里是喜欢她的。也知道,刚才的情形极有可能让夜无殇误会了去。可是,就这两天,他真的想就这么任性两天,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 忙活了一阵,见南宫瑾似乎不再咳了,李青曼这才停了下来,关切地问:“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需不需要给你叫大夫?” 南宫瑾轻轻地摇了摇头,温柔地说:“不用了,我不碍事。”叫大夫……他这身体,即使叫了大夫也没用,只要有她陪着就好。 扶着南宫瑾的手收回,让他重新靠着软枕,李青曼又问:“你能晒太阳吗?能见风吗?” 刚才扶着他的那会儿,她感觉他的身上好凉。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体内的寒毒,还是因为他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是生命即将终结的正常现象。 不管是因为什么,外面阳光不错,若是他能晒太阳,能见风,她想带他到院子里坐坐。院子里风景还不错,也暖和些,总比老待在屋子里要强。 ------------ 第138章 等着被她折磨 没有回答李青曼的问题,莞尔一笑,南宫瑾对着屋外轻轻地喊道:“清风,在院子里准备张软榻。顺便,再把琴也拿出去。” 候在院子里的清风和逐月一听到吩咐,马上分成两路开始忙活。不多时,所有的东西都已备好。 看着来到床前的清风,李青曼自发地退到了一旁,任由清风扶着南宫瑾出去。而她,则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待出了门,瞥见夜无殇状似慵懒地靠坐在一边的廊柱上,李青曼的目光闪了闪。 她,还欠他一句抱歉。而这句抱歉,只怕要等明日之后才有机会和他说了…… …… 两棵水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外加一张柔软舒适的软榻,在阵阵清风相伴下,透着一分别致的宁静。 南宫瑾斜躺在软榻里,双眸里只有李青曼,属于这个世界的其他动静再也进不了他的眼,他的耳,更影响不了他的心,好似根本就不存在那般。 坐在紧挨着软榻的石凳上,李青曼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南宫瑾聊着天,聊着他小时候有过的梦想,聊着他那简单、却又充斥着诸多阴霾的童年,更聊着这些年来他一直未能完成的心愿。 “你想去北漠看看?”李青曼扬眉问道。 “嗯。这些年我到过的地方不少,见惯了南方的鱼米之乡,便想看看大漠的风光。只可惜,大漠气候恶劣,我的身体适应不了那样的气候,便一直没能完成这个心愿。” 眼眸灵动地转了转,李青曼忽而神秘地笑了。“或许,我可以试着完成你的心愿,不过,你得尽情发挥你的想象你才行。”说着,她还调皮地冲着南宫瑾眨了眨眼,眼中的光彩怎么看怎么透着诡秘。 转身面向桌上的瑶琴,她十指轻弹,刹那间,透着古韵的《踏古》倾泻而出。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南宫瑾微笑着闭上双眸,细细地听着那高低起伏的琴律。 听着琴声,仿佛有条幽静的小道从他的眼前闪现,一个骑着马、撑着油纸伞的女子缓步踏行在郁郁葱葱的山涧间。 天空中飘舞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周围的山色染得一片朦胧。途经一条小溪,女子下马饮了些许溪水,然后才继续上路前行。那满山满眼的绿,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沉醉其中。 随着旋律变换,他眼前的场景也跟着切换。 残阳如火,女子骑着骏马迎着火红的余晖漫步在寂静的古道上,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给他。 来到女子的身前,只见女子只手平举在眉头之上,眉眼、唇角之间流露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她看到了远方的景色。 看着女子的笑,他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美景,能否与他一同分享。 眨眼间,场景变成了沙漠,女子骑着骆驼,轻纱遮面,只留一双美眸在外。骆驼一摇一晃,女子的身姿也跟着左右摇曳。 夕阳西下,绵延的沙漠闪耀着金灿灿的色泽,还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好似金沙中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阵阵清风吹来,些许金色的细沙贴着地面飞扬,灵动,飘逸。 女子赤着一双玉足,身穿火红的纱衣,双手再举着一张同色的纱巾,轻踩在沙丘上。大风吹过,纱衣纱巾一起随风飞舞,猎猎作响。 跟在女子的身后,他看到了女子在西域生活的各种画面,让他也跟着女子体验了一番异域风情。 随着曲子渐渐进入尾声,曲声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女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沙漠,回到了绿色环绕的山林。 待到最后一个音落,南宫瑾睁开了眼,清润的眸中满是笑意。须臾,他启唇道:“原来,大漠是这个样子的,我明白了。” 李青曼讪讪一笑。“大概是这个样子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时候,她真的很庆幸自己当初学了古琴。她能为他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 感受到肠胃传来的饥饿感,李青曼忽而问道:“你饿不饿?我有些饿了。” 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扫,南宫瑾点了点头。“嗯,我也有些饿了。” “那你想吃什么?” “随意就好。”其实,他根本不饿,他只是想陪她用膳而已。 南宫瑾话音刚落,还不待李青曼吩咐,一直守候在一旁的清风便已经离开了。而在这时,管家也匆匆地赶了过来,附在夜无殇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见夜无殇拧了拧眉,李青曼便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又见夜无殇抬眼看了看她,她便断定事情与她有关。 打发管家离开后,夜无殇起身来到了石桌前。犹豫了一下,他神色凝重地说道:“现在,整个洛阳城都在流传一条消息,说南宫宣即将重新立你为后。” 愣了愣,挑了挑眉,李青曼淡淡地说:“不用说,这自然是南宫宣散布出来的谣言。不用理他,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立她为后吗?呵!他爱立便立。反正,她已经答应他会跟他回汴京,以此换来青姨的平安,更换来她将来的永远安宁。至于以什么身份回去,她根本不会在意。 抿了抿唇,夜无殇又道:“据说他将同时册封李绮香为婉嫔。” 抚摸着琴身的动作一顿,李青曼有些讶然。 册封李绮香为婉嫔?一个官员有两女为妃,这在历朝历代中皆是大忌,南宫宣不会不知道。 明明知道却偏要这么做,他到底有什么意图?莫非……他是想借此警告她,如果四日后她不出现,他便会拿李家的人开刀? 呵呵!她真的很想问,他那么英明神武,在做威胁之前,为什么不调查一下她的过往,调查一下李绮香和其他人之前都是怎么对待她的?拿李绮香威胁她?真是笑话,李绮香死了她才会更高兴!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做对了,她这人素来不喜欢受人威胁。而她,也早已打定主意要摧毁他所有的希望,她自然会乖乖地跟他回去。被他这么一闹,她将来只会更加调皮地回击他。 他和那个老妖婆,就等着被她折磨吧! ------------ 第139章 没有遗憾 思及此,李青曼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知道他的用意,不用管他。” 沉吟了片刻,夜无殇问:“青曼,你是真的打算和南宫宣回去吗?” 五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他必须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安排。 如果她只是想借故拖延时间,让南宫瑾及时就医,那么现在,他只需要竭尽全力救出青姨,然后再送他们到楼兰。 如果她是真的计划跟南宫宣回去,那么,她一定有其他的打算。而他,则需在暗中协助她。 听到二人的对话,南宫瑾蹙了蹙眉,“青曼,你……” “呵呵!”扫了扫夜无殇,李青曼对南宫瑾投以宽慰的一笑,“没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所有的一切我自有安排。 回去嘛,我自然是要回的。至少,我得看看我爹他有什么打算。在离开汴京之前,我已经让他留意南宫宣了。听到消息后,想必他会有所安排。” 气定神闲地说着,又对夜无殇暗中使了使眼色,李青曼笑着岔开了话题。“也不知道清风什么时候才回来,我都快饿晕了。” 说着,她作势往回廊的尽头望了望,寻找了一下清风的身影。 眼神闪了闪,夜无殇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说罢,他抬脚便离开了,有些行色匆匆。 …… 暖风静静地吹拂着,红日一点一点向西方接近。待到红日隐入天边的云层,那些原本纯净透白的云朵仿似被点燃了般,染上了火红的色彩。 这一日,除却解决必要的生理问题,李青曼哪里也没去,一直陪着南宫瑾坐在院子里,从清晨直到夕阳西下。 看着缤纷灿烂的苍穹,李青曼这才意识到,一天又要结束了。而过了这一天,南宫瑾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欣赏着天际的红霞,感觉精神在一点点的消退,南宫瑾微笑道:“青曼,可否为我跳支舞?” 一直都让她弹琴给他听,而他却忘了,她原本还是会跳舞的。而她的舞姿,他记得,甚至比她的琴音更让他悸动。在走之前,他想再看看她的舞姿。 对于南宫瑾的要求,李青曼没有拒绝。“好啊。只是,没有伴乐,估计会有些枯燥。” 闻言,候在一旁的夜无殇忽然淡淡地说:“我有玉笛。”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极为精致的短笛。看了李青曼一眼,他将玉笛放到了唇边,等着她做好准备。 微一怔愣,但见夜无殇还在等着自己,李青曼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起身来到南宫瑾能够看见,又比较宽敞的地方。 想到自己第一次在醉红楼时跳的扇舞,李青曼掏出了袖袋里的凉扇。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夜无殇,她随即摆好姿势。 随着清灵的笛声传出,李青曼也跟着舞动了起来。同样的舞,却因为不同的心境,有着不同的韵味。 那一日,她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是在那些流连于青楼、怀揣着一颗色心的纨绔子弟面前跳,心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今日,她是为了跳给南宫瑾看,满足他的心愿。所以,心是暖的,眼神也是暖的。 相比上次,她的动作间少了几丝魅惑撩人,多了几丝楚楚动人。 双眸一直紧紧地注视着躺在软榻上的南宫瑾,见他双目含笑,她也回以一笑。 望着不远处灵动起舞的身姿,看着那轻盈的紫纱随着主人的舞动而掀起优美飘逸的弧度,南宫瑾愈发笑得温和。 视线飘向一旁吹着短笛的人,目光在他和李青曼之间来回移动了数次,南宫瑾勾起了唇角。 他们两人真的很般配,就宛若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有殇在,他相信她一定会很幸福,他可以走得很安心。 这样想着,微微笑着,南宫瑾缓缓闭上了双眸…… 一串旋转的动作结束后,李青曼的脑袋略微有些眩晕。抬眼看向软榻的方向,瞥见软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闭起了眸子,她正在舒展出去的动作一顿,连忙抬脚往软榻的方向奔去。 因为眩晕感还未完全消去,所以,她奔跑的姿势左右摇晃,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原本正专注地看着她跳舞的清风和逐月见她突然跑开,身形俱是一震。没有多做迟疑,二人连忙跃身往软榻飞去。 来到软榻旁边,因为难过,因为害怕,逐月的身形微微有些颤抖。越过她,清风蹲下身搭上了南宫瑾的手腕。 探到那微乎其微的跳动,他的脸色甚是凝重。抬起头,见逐月正紧张地望着他,他摇了摇头。 虽然有微弱的脉搏,可是,王爷离开的时间估计就在这会儿了。 好不容易奔到石桌旁,李青曼问:“怎么样?”他……还在吗? 看向李青曼,清风有些艰难地回道:“王爷正在弥留之际。也许还能醒过来,也许,就此去了……” 扶着石桌的手掌一紧,李青曼的身形险些往旁边栽倒,幸好悄然跟在她身后的夜无殇扶住了她。 回身抓住夜无殇的袖子,她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在冲向她的眼眶,灼得她的眼睛好疼。虽然早就知道南宫瑾会离开,也做好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会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凝视着竭力地压制着情绪的李青曼,夜无殇抬手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溢出来的一滴泪。“我可以试着让瑾醒过来,青曼如果有什么话想说的,就和他说说,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轻柔地说完,夜无殇抬脚来到榻前,将南宫瑾从软榻上扶了起来,随即抵着他的后背注入一道道真气。 须臾过后,南宫瑾虚弱地睁开了眸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帘,瞅见围绕着自己的一群人,再察觉从身后传来的道道暖流,他淡淡地笑了。 “殇,不用再为我浪费真气了。”他本来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却又被他们强行拉了回来。 他知道,就算殇的武功造诣再深,他也不可能醒来太久。所以,没必要为了他一个将死之人浪费内力,他情愿他留着精力保护青曼。 想到这里,南宫瑾转眸看向李青曼。看清那双闪烁着盈盈水光的眸子,微一怔愣,他随即笑了,虚弱地唤道:“青曼。” 见南宫瑾唤自己,李青曼连忙来到了榻前,半跪在地上看着南宫瑾。抑制着想哭的冲动,她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我听着。” 目光移动着,瞥向轻放在榻边的手,南宫瑾慢慢地将自己的右手挪了过去。然后,拉住那只手挪到了离他近的地方。 盯着李青曼的脸瞧了片刻,微微笑着,他蠕动着双唇:“青曼,其实……” 见李青曼专注地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犹豫了一下,他终是说了出来。“其实……我喜欢你。”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素来平静的心,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起了波澜。他本来不想说的,可是,若是现在不说,他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李青曼面色一怔,思维有瞬间的短路,随即,她回过神来,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扶着南宫瑾的夜无殇身形微微一颤,脸上闪过复杂。但是,因为低着头,没有人瞧见他的脸色。 清风主动地转过身,不再打扰自己的主子与李青曼话别。逐月纵使心中难受,可是,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侧身看向别处,在心底压抑着自己的难过。 南宫瑾的眼中始终只有李青曼,看着她,他继续说:“青曼,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知道何为心动,我这一生,便会是残缺的人生。 曾经,我从来不敢奢求什么,甚至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因为我怕伤害到别人。现在,我依然不奢求什么。但是,我想在走之前说出自己的心意,我不想带着任何遗憾离开。” 因为遇上她,他这一生真的没了任何遗憾。 扫了扫站在一边的人,他道:“至于清风和逐月,以后他们便跟着你了。” 闻言,不单李青曼惊讶,清风和逐月也是身形一颤。回过身,看着软榻上的他,二人的神色很是复杂。 看着二人,南宫瑾缓缓地说:“清风、逐月,你们两个跟了我十多年,在我心中,你们不仅仅只是随从,更像是我的朋友。 现在,我想请你们代替我保护青曼,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你们可是愿意?” 看了李青曼一眼,两人随即来到软榻前跪下。“还请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心保护青曼姑娘,就像保护王爷。” “谢谢你们。”说着,南宫瑾试着动了动头,想看看身后的夜无殇。奈何他力气不足,最终只看到了夜无殇肩头的衣料。 “殇,青曼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让她幸福,不能……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一边说着,他一边缓缓地闭上了眼帘,拉住李青曼的手也缓缓地松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松开,又见那双眼眸已经闭上,李青曼再也抑制不住泛滥的泪水,抓着南宫瑾的手,扑在他的身上便哭了起来。 “南宫瑾,你给我醒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临走之前说这么让她伤心的话?为什么,上天要让他死?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南宫瑾,你给我醒过来!呜哇……” ------------ 第140章 新的发现 天色刚黑,某间客栈内,听到拓布带回来的消息,完颜不破震惊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爷,现在外面都在风传,东阳皇帝即将重新册立丞相之女李青曼为后,并会同时册封其妹李绮香为婉嫔。” 垂下眼帘,完颜不破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各种讯息,层层面纱揭开之后的真相,就那么赤果果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南宫宣要重新立李青曼为后?他本人现在正在洛阳,而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抓紫衣,因为她身系九天凤凰的传言。如此大费周章,他怎么又要立李青曼为后? 李青曼,紫衣……夜无殇唤紫衣为青曼,紫衣也认识南宫宣。那么,将整件事联系起来……紫衣便是东阳国被废皇后李青曼! 怎么会这样?传言不是说东阳国的皇后又丑又肥吗?而且还是个只有五岁智力的痴儿。怎么会是紫衣呢? 只是,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意识到这一点,完颜不破只觉得脑袋很沉。须臾,他有些无力地问:“有没有其他消息?瑾亲王南宫瑾呢?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王爷,没有其他消息。” 闻言,完颜不破摆了摆手,示意拓布离开。待拓布走后,看着神色陷入纠结的完颜不破,阿大的脸色也很不轻松。 他也没有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子,那个紫衣竟然原本就是东阳国的皇后。 之前,因为那个盲妇和了无大师的话,他还想过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带回北漠,让她成为王爷的人。可是现在,她原本就是东阳皇帝的女人,还与东阳皇帝约定四日后见面…… 如今,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坐回座椅,沉吟了片刻,完颜不破拧眉问道:“阿大,你今早是不是说过,楼漠白出现了?” “嗯。据说他让人拨款抚慰昨晚遇害的东阳官兵的家属。” 觉得头有些疼,完颜不破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件事你怎么看?” “属下觉得,这件事非常可疑。 其一,楼漠白素来性情乖张,并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不可能做这样的好事。 其二,他行事素来低调,行踪漂浮不定,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他正在洛阳。 其三,南宫宣曾经多次暗中对船运出手,以他的性情,他完全没道理替南宫宣安抚百姓。 所以,属下认为,他这次的行动必定有什么目的。” 揉了眉心片刻,完颜不破开口道:“本王的想法和你一样。而且,本王直觉这件事情还与紫衣有关。” 如果,楼漠白也听到了庙会那日的种种传言,那么,楼漠白此举便极有可能是因为紫衣。不然,一个向来行踪隐秘、不想被别人找到的人,绝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 那晚,南门外袭击东阳官兵的是夜无殇的人。看夜无殇与紫衣熟识的程度,不用说,夜无殇必然知晓紫衣便是李青曼。为了紫衣,夜无殇居然公然和南宫宣作对,可见紫衣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如果楼漠白的目标真的是紫衣,那么,以他的势力,想要找到夜无殇和紫衣的所在并非难事。一旦他与夜无殇相遇,动手自然是避免不了的。 夜无殇的来历,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查到丁点消息,除了神秘还是神秘。而他的功夫,他见识过,可以说远远在他之上。 至于楼漠白,楼漠白是楼兰二当家,船运的掌舵人,不曾有人和他交过手,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夫深浅如何。 这样的两个人一旦交起手来,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不过,他倒是希望夜无殇能更胜一筹。如此一来,紫衣便安全了。因为,他看得出夜无殇对待紫衣就如同他一样,只是因为自己的真心,而不是因为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 思及此,完颜不破抬起头来,“阿大,等下你亲自挑几个人,让他们到洛阳城的官府附近看看,留意一下官府的动静。另外,看看能不能找到南宫宣的住所。” 昨晚,听紫衣的意思,好像她身边的人被南宫宣扣留了。如果解救出那人,也许紫衣就不用跟南宫宣回去了。他知道,她并不想跟南宫宣回去。 略一思忖,阿大便明白了完颜不破的意图,抱拳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 在司马明兮等人暂居的别院内,听到鬼煞带回来的消息,司马明兮依旧一派温和,司马流云却有些不淡定了。 南宫宣大动干戈地抓紫衣,损兵折将近千人,不就是因为她身上背负着传言,要立她为后吗?怎么这会儿又要重新立李青曼为后,却只字未曾提及到她?他 真是愈发想不明白了。 满心疑惑,蹙着眉,司马流云看向上首的人。“大哥,这件事你怎么看?” 扫了扫司马流云,司马明兮回道:“容我好生想想。” 这件事他也觉得奇怪,也许,有什么地方是他们弄错了,他得从头想想。 打从他们见到紫衣开始,她的身边便跟着夜无殇。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打探夜无殇的底细,却终是一无所获。由此看来,便知道夜无殇有一定的能耐。 而直到昨晚,他们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他的实力。 敢与官府叫板,还在顷刻之间绞杀了洛阳城近千名官兵,怎么说他的存在都不容小觑。他与紫衣,他们或许是朋友,或者,是比朋友更进一层的关系。 南宫宣的出现,是在庙会之后没多久的事。而他一出现,便找到了夜无殇和紫衣的藏身之所,还派人追击他们,最终害得紫衣坠落山崖。 之后,他又派出大量的官兵寻人。于昨晚,在南门附近和夜无殇的人大打出手。他的目的是抓紫衣,可是后来,他却放紫衣离开了,还与北漠的人联手对付他们。 这么一想,整件事的关键之处便在于他与紫衣所说的话。当时,他与紫衣到底说了些什么?难道是做了什么交易? 想到此处,司马明兮抬起头来。“流云,你让人下去问问,看看昨晚有没有人听到南宫宣和紫衣的对话。” ------------ 第141章 认清自己的心 可惜当时他们都离得太远了,根本没有听见她与南宫宣说了些什么。直觉告诉他,如果能知道他们当时到底说了什么,整个事件的谜团就能解开了。 眼眸一亮,司马流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好,我这就亲自去问。”说罢,他神色愉悦地抬脚离开了,脸上透着恍然大悟。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昨晚,刚开始的时候她与南宫宣还是剑拔弩张,后来,南宫宣却因为她的几句话而放她离开了。 想来,当时她一定说了些重要的话,才让南宫宣改变了心意。现在,只要弄清他们到底谈及了什么,所有的疑问便都能解开了…… 半个时辰后,别院的前厅内 待听完所有人的汇报后,司马流云并没有因为得知详情而觉得轻松,相反,他的心情愈发沉重。拧着眉,他问:“绝杀,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站在众人最前方的绝杀恭敬地回道:“回殿下的话,属下决计没有听错一个字。” 抿着唇,眼眸微微眯起,那张俊秀儒雅的脸上,平日里的天真无邪早已不在,有的只是透着内敛的深思。 她会帮南宫宣完成他的宏图伟业,夜无殇称她为青曼,她认识南宫瑾,她脸上的红斑……这些,都证实她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人,东阳国闻名天下的傻子皇后――李青曼。 她居然是李青曼……呵!还真是让他意外啊。 南宫宣的夙愿吗?只要稍微动动脑袋想想,他便能猜到是什么。莫非,她要助南宫宣一统天下?她口中的青姨又是什么人?是她的亲人吗?为了那个青姨,她这才不得不跟南宫宣回去? 瞅着在厅中踱来踱去的人,犹豫了许久,绝杀开口问道:“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需不需要属下派人暗中盯着洛阳府尹?” 挪动的脚步一顿,略微思忖,司马流云道:“不用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吩咐本宫会让人通知你们的。” 闻言,绝杀躬身作揖:“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看着众人离开之后,司马流云来到了室外。仰望着天上的朗朗明月,他的心绪头一次有些乱了。 这种乱,不是当他面临一件大事,不知道该做什么决定,由此生出的繁乱。也不是面对其他兄弟的圈套陷阱,他暂时想不出应对之策而生出的心慌意乱。而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的混乱。 这些年来,因为要应对来自各处的明枪暗箭,他早已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对什么都能运筹帷幄,更将天下局势看得透彻至极。 朝堂上的官员都知道,他的大哥虽为太子,可他才是真正的出谋划策者,整个朝堂上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只是,因为他无心皇位,更喜欢玩转权术的感觉,所以,他这才做了大哥背后的支持者。 可是现在,他的脑袋乱糟糟的一片,好似一团豆腐被搅烂了般,什么问题都不能思考。他,很不喜欢这种掌控不了的感觉。他,这是怎么了? …… “青曼,回去休息吧,你这样子,瑾即使走了也不会安心的。”深夜,李府东厢房内,看着自从南宫瑾离开后便一直守在他的床边发呆的李青曼,夜无殇只觉得心里头发涩得紧。 青曼……看来,她是真的喜欢瑾的呢。瑾走了,她的心也跟着离开了…… 双眸闪了闪,夜无殇伸手触上了李青曼的肩头,轻轻地碰了碰她,“青曼……”她心痛,他也跟着她痛。可是,时间不早了,她需要休息。 察觉到肩上的温度,呆滞了许久的目光终于动了动。缓缓地扭过头,瞅了瞅搭在肩上的手,李青曼又徐徐地回过头,看向床上紧闭着双眸,容颜甚是安详的人。 见李青曼终于有反应了,夜无殇又试探地唤了一句,“青曼。” 眼帘动了动,李青曼慢悠悠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什么也没有多说,双眸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仿若游魂般离开了厢房。 见她这样,夜无殇静静地跟在了她的身后,看着她的眼神有怜惜,亦有黯然。 走了没多远,听到身后有人跟着,李青曼顿下了脚步,淡淡地说:“夜无殇,你不用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些事,她需要好好想想,而在这期间,她不想有人打扰到她。 愣了愣,夜无殇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闻言,李青曼徐徐地离开了东院,径直往西院而去。待来到她的房间,扫了扫清冷的居室,她直接来到床上躺了下来。 南宫瑾真的走了,还是笑着走的,可见,真如他所说的,他走得没有遗憾。 逝者已矣,她不会一直难过下去。否则,就像夜无殇说的,她若一直颓废,南宫瑾走得也不会心安。 可是……南宫瑾说喜欢她,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喜欢……两个字,不重。但他与她之间似乎一直很平淡,连交流都不多。唯一多的,大概就是坠崖的那几日。 他还说,遇上她,喜欢上她,他的人生便不再残缺。那么,她呢?她的人生可是完整? 对于南宫瑾,老实说,他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个仙人般的人物,神圣不可侵犯。 换句话说,是用来瞻仰的,而不是用来爱慕的。所以,她对他从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莫说喜欢,就是对异性的好感也没有。 对于她生命中出现的其他男人……在现代的时候,她身边除了同伴便是上司,她对他们只有一个概念――不是敌人。 而在这个地方,南宫宣无疑已经被列上敌人的名单。 至于完颜不破,她想,将来他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或许他们会成为朋友。毕竟,她欠了他一个人情,而这个人情,她迟早是要还的。 至于夜无殇……好像……她和他的交集最多。 这些日子以来,仔细回想一下他对她的照顾,便能发现其中的细微之处。他对她,已经远远超出当初的协定。 平时,他总是将他的情绪隐藏得极好,以至于她很难发现他对她的异常。可是,一旦有其他的男人出现,又或者,当她做了什么他眼中出格的事后,他显露出来的情绪便真真实实地出卖了他。 他,是喜欢她的。至于他的喜欢到了什么程度,她不确定。而她对他……若说完全不喜欢,感觉像是在骗自己。 严格说起来,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赖,从不怀疑他对她别有企图。甚至,还有一种依赖。 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起他,希望他能出现。当他真的出现的时候,她便会觉得很安心。 这种感觉,绝不是少女对兄长的信任与依赖,而是一个女人对于男人的信赖,依赖男人带来的安全感。 她,也是喜欢他的。至于到了什么地步,她也不确定。 或许,仅仅只是喜欢,并且将永远只是喜欢。又或者,这种喜欢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浓或者变淡。 抑或,她对他的感觉比喜欢多一些,但没有到达爱的程度。 爱……好奢侈的字眼啊。四天后,她便会跟着南宫宣回汴京,而这一去,不知道要过多久她才能重新获得自由。爱,她不敢要,似乎也要不起。因为,她不能耽误了别人。 可是,这一回去,每日与南宫宣相处……她难以保证自身的安全。 那三十二字预言,说白了,其实很模糊。南宫宣这样的人,或者说那些被野心冲昏了头脑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保证万无一失,兴许会兽性大发。而以她的能力,怎可能防得住他? …… 翌日,天大亮,李青曼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清射入室内的光线,她抬手覆盖住了自己的眼帘,轻扯起一抹浅笑。 昨晚,她竟然想着事情便睡过去了。看来,她的境界又提高了。以前,她可是从不会想着心事入睡的。 忽然间,听到房间内有轻微的响动,李青曼挑了挑眉。这么大清早的,是谁在她的房间里忙活?是夜无殇吗? 心里疑惑着,她翻身下了床,轻脚绕过屏风。待看见是灵儿时,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灵儿,她还以为是夜无殇呢。 夜无殇,想到他,她不自觉地一愣。不知不觉中,他好像已经融入了她的生活,她总会时不时地想起他。如今,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发现李青曼起床了,放好早点的灵儿笑道:“小姐醒了?洗漱的水灵儿已经准备好了,这是公子吩咐灵儿送过来的早点,小姐洗漱后就用早点吧。” 看着那张灿烂的笑脸,扫了扫桌上的清淡早餐,李青曼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那小姐您忙,灵儿先退下了。有事小姐吩咐灵儿一声就成,灵儿就在隔壁。” “嗯。” “灵儿告退。” ------------ 第142章 你可有妻室 望着灵儿离开的背影,李青曼的眸子闪了闪。好机灵的丫头,而且,好阳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性纯净,烂熳天真。不像她,在现代生活了昏暗的二十五年,早已不能像灵儿那般笑得纯净。 目光转向桌上,李青曼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房颤动了一下。夜无殇,昨日她又给他脸色看了,可他,却还这么关心她,真是让她有些受之有愧了。 想着心里的计划,好好地梳洗了一番,又用了早点,李青曼来到了屋外。见灵儿正一个人席地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她抬脚走了过去。 “灵儿,你可知道你家公子现在在哪里?”她的计划还需要他帮忙才行。 “小姐要找公子?公子他正在书房,灵儿为小姐带路吧。”说着,灵儿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便主动走在前头带路。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或许是因为心无杂念,那张一直微咧着的小嘴总会时不时地哼出几声清浅的笑声。听着灵儿的笑声,李青曼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灵儿面前,她感觉自己像是老人家。 兜兜转转走了一阵子,待来到一座特别清幽的小院,灵儿停了下来。“小姐,公子就在里面。” 扫了扫房门开着的那间屋子,李青曼轻声道:“灵儿,谢谢你。” 说罢,她抬脚走向那间书房,每走一步,她的心情都会有些小紧张,那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或许,就像那些闺阁女子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那般,雀跃,紧张,不安。只是,她只感觉到紧张,少了雀跃和不安而已。 早在灵儿带着李青曼走进院子的那一刻,夜无殇便已经知道李青曼来了。放下手中的书,他有些无所适从地坐在座椅上,心里很是不安。 她能主动来见他,他自是很高兴。可是,他怕她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比如,告诉他她要离开…… 然而,待看见李青曼的身形出现在门口,他的身体竟自发地站了起来。在他还未来得及思考之前,他的双腿便已经自主地绕过了案桌,迎向了李青曼。 待来到李青曼身前,他有些懊恼于自己的一连串反应。对着李青曼笑了笑,他佯装随意地问:“青曼找我有事?” 李青曼微微颔首。“嗯,我确实有事找你。” 闻言,夜无殇往旁边绕开了道。“那进来说吧。” 待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夜无殇忙为李青曼倒了杯水,然后便看着她,等着她说下文。 盯着夜无殇瞧了片刻,李青曼挪开了视线,紧锁住面前的茶杯。双手摩挲着茶杯的边缘,须臾,她淡淡地问:“南宫瑾怎么样了?” 察觉这句话有些歧义,她补充道:“我是指他的遗体,清风和逐月可有什么安排?” 南宫瑾是皇家的人,照理说,应该会葬入皇陵。可是,南宫瑾算是南宫宣害死的,还死在汴京之外的地方,不单说南宫宣不一定同意他入葬皇陵,就算南宫宣同意,他的尸首……恐怕来不及运回汴京便已经腐坏了。 夜无殇本有些怔愣,但听李青曼补充后,他这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为自己也倒了杯茶,等喝完,他回道:“瑾以前说过,如若有一天他遇上了意外,他希望能将他的尸首火化,然后将他的骨灰撒在某座山的山顶。 他说,这样一来他便自由了,可以随风四处飘散,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火化?“那……清风和逐月打算什么时候火化?又打算将他的骨灰撒在什么地方?” 眸底快速闪过一道精光,夜无殇忽而勾唇笑了。“这个,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想必他们有自己的主意。又或者,瑾以前已经告诉过他们该怎么做。” 她今天来就是问他这些事的吗?他怎么感觉她好像有别的事。若是想知道这些事,她大可以直接去问清风和逐月的…… “这样啊……那我等会儿再去问问他们好了。”话一说完,李青曼差点想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 她就不明白了,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笨呢?何须在后面画蛇添足地加句“等会儿再去问问他们”?她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夜无殇要么她是个笨蛋,要么就是她有其他的事情找他吗?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李青曼端起身前的茶杯一口气便喝了个见底。待放下茶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了,总感觉心有些惶惶的。 将李青曼的神色收于眼底,夜无殇状似随意地问:“青曼可是有别的事?不管是什么事,青曼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怔了怔,在心底琢磨了片刻,李青曼抬起头认真地说道:“夜无殇,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 心里闪过一丝警惕,夜无殇问:“什么事?”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让你将那三十二字预言散播到完颜不破和西越的掌权人的耳中。”前晚出现的另一批人,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就是西越的人。 如今,西越的人和北漠的人都在,预言一旦传播开来,那么,不管预言是真是假,他们必定会有所行动。而她,则达到了她的目的。 夜无殇心头一惊,一不留神,他手中的杯子便被他震了个粉碎。没有理会手中的碎片,他的视线直直地锁住对面的人,“青曼,你说什么?!” 将预言散播出去?那不是让她陷入风口浪尖吗?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着夜无殇的神情,明亮清幽的凤眸闪了闪。 夜无殇的反应她早就猜到了。她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赞成她的做法的。可是,要打击南宫宣,将东阳国瓦解,这是她想到的最最直接的办法。 然而,这个想法虽好,单靠她一人的能力很难实现。但是,如若借助西越和北漠的兵力,便会容易得多。 深深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李青曼在心底叹了口气。“夜无殇,你刚才没有听错。”先将预言散播出去,将来她再伺机行动,与西越和北漠联手,她的想法会实现的。 将掌中的碎片震到地上,夜无殇的脸色很是暗沉。“青曼,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直视着夜无殇,李青曼淡淡地笑了。“夜无殇,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既然南宫宣无论如何都要我跟他回去,甚至不惜拿李家人的性命做威胁,那么,我会跟他回去。但是,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夜无殇蹙紧了眉宇,“就算要他付出代价,你也无需拿自己来冒险。更何况,一切有我,你要相信我有那个能力让他尝到恶果。” 李青曼挑了挑眉。相信他?这家伙是想暗示什么吗? 目光在那张清峻的脸上扫视了几遍,李青曼淡笑道:“也许,你真有那个能力。但是,我不喜欢假手于他人。 既然他那么想要天下,那我便会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离他越来越远。我可以将我的计划告诉你,但是,你只能帮我,不能阻止我。否则,你我自此成为陌路。” 拧着眉,沉吟了许久,夜无殇妥协地点了点头。“那好,我帮你。” 就算他能救出青姨又怎样?倘若南宫宣真的拿李家人开刀,纵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他的动作也绝对及不上南宫宣快。 毕竟,只要南宫宣一声令下,李家人便会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纵使他不想承认,却也不能否认,南宫宣确实比他狠毒,比他卑鄙。 怔了怔,将夜无殇的无奈看在眼里,李青曼感觉心里头有些酸酸的。随之,她将自己的计划道了出来。 认真地听她说着,夜无殇的神色时而暗沉,时而纠结,变幻无常。待她说完,他问:“青曼,你真的决定了?” 他知道,她决定的事绝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可是,他真的不想看她以身试险。 李青曼微微颔首,“我已经决定了。” 且不说她不想李家的人因为她而落难,就说南宫宣威胁她这件事,她也必须亲自解决。更何况,南宫瑾是因她而死,她想为南宫瑾报仇。她与南宫宣之间的纠缠不清,越早了结越好。 “那好,等下我就安排人将预言的消息传给完颜不破和司马明兮他们。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青曼微一怔愣,“什么条件?”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必须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就当是当初你答应我的三件事中的第一件。”说完,夜无殇便站了起来,打算出门差人办事。 耳边回荡着夜无殇说的话,李青曼只觉得脑袋忽的一下空白了一片。蓦地,她站起身,在夜无殇即将离开房门之际脱口问道:“夜无殇,你家里可有妻室?” 心头一震,夜无殇猛的僵住了身形。缓缓地转过身,他难以置信地问:“青曼,你刚才问我什么?”她问他是否有妻室?他可是听错了? ------------ 第143章 万恶的毛笔字(1) 思维回笼,李青曼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她刚才问他什么?问他有没有妻室?她一定脑袋抽风了才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眼神闪烁着,她掩饰性地笑了笑,“我没问什么,你去忙吧,我也要去看看清风和逐月有什么决定。” 言毕,她走上前,绕过门边的夜无殇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好似她的身后有冤魂想要索取她的性命那般。 怔在门边,望着那道快速逃离的背影,夜无殇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刚才,他应该确实没有听错。如果他听到的都是真的,那……她那么问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眼眸一亮,夜无殇直感觉心底有一股难言的喜悦在腾腾腾地往上冒。瞧着就快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身影,他抬脚便欲追上去。然,刚跨出两步,他却生生地将抬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不行,他不能追上去,他不能逼得太急了。否则,青曼好不容易才跨出一步,若是他逼得紧了,兴许她又会退回原地。 想到李青曼刚才让自己去办的事,顿了顿,夜无殇这才抬脚出发,脸上一直挂着盈盈笑意。 …… 白色的蜡烛,白色的冰砖,白色的床,白色的帐幔,一跨进南宫瑾原本所住的房间,跃入李青曼视野的便是满眼的白色。看着房间内似是灵堂的布置,她原本轻盈的步伐变得有些沉重。 原来,这就是灵堂,属于白色的世界。如果,南宫瑾是要入土下葬,便会多一口黑色的棺椁。黑与白,原本单调至极的色彩,在这灵堂之上却会透着无形的沉重和压抑。 视线往床榻的方向扫去,清风正静静地立于一旁,发现她来了,便朝她点了下头。床的附近,逐月正跪在地上,垂着头烧着纸钱,低垂的脸上还看得见些许尚未干透的泪痕。 轻脚来到床前,瞧着已经换了一身新衣,嘴角微微翘着的人,李青曼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南宫瑾现在的模样和她初见时相差好多。那时,感觉他清淡冷然、遥不可及,现在,虽然他已经去了,却觉得他更真实。 为南宫瑾理了理袖子的地方,李青曼转首问向一旁的清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将他火化?又打算将他的骨灰撒在什么地方?” 抬眼看了看李青曼,又扫了扫南宫瑾的遗容,清风恭敬地回道:“属下打算后日便将王爷火化,然后将王爷的骨灰撒在灵山的顶峰。” 后天?灵山?她和南宫宣约定的时间是在三天后,她可以去送他最后一程。想到此,李青曼点了点头,“那好,后天你们一定要记得通知我,我想亲自送送他。” 顿了顿,想到清风刚才的措辞,她淡淡地道:“对了,你们不必把你们王爷的话放在心上。从今往后,你们是自由的,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不用跟着我,也不用保护我。” 南宫宣是何等阴险的人,他们一直侍奉南宫瑾,南宫宣必定不想留他们活口,以免暴露他们母子曾下毒毒害南宫瑾的事实。他们若是跟着她,无疑是在送死。 而且,她也不喜欢身边的人太多。人越多,目标便越大,不方便她将来行事。 身形一震,清风的脸上陇上严肃。“青曼姑娘这话可说错了,属下既然已经接受王爷所托保护姑娘,自然会竭尽全力保证姑娘的安然。以后,属下和逐月便是姑娘的人,任凭姑娘差遣。” 听得这话,李青曼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这个清风平时看上去挺机敏的,怎么就听不懂她的话呢? 在心底好生琢磨了片刻,她又道:“清风、逐月,我这么和你们说吧。既然南宫瑾让你们跟着我,那么,我便有责任保证你们的安危。” 听李青曼这么说,一直烧着纸钱的逐月忽的抬起头来,脸色有几分冰冷,亦有几分疏远。“青曼姑娘,属下们会以王爷的吩咐为先。” “麻烦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见逐月打岔,李青曼猛的一声冷喝。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她竭力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对南宫瑾忠心耿耿,只要是他的嘱托,即使让你们拼上性命你们也甘愿。 可是,请你们记住,你们没有签卖身契给我,你们的命是属于你们自己的,请你们珍视自己的性命。” 说到这里,目光扫过两人,李青曼放柔了语气。“过几日,我要随南宫宣回宫,此番前行凶险难测,会有很多你们意想不到的事,我不能带着你们。有你们在,我没办法放开手脚做事。 重点是,一旦你们出现,南宫宣极有可能杀人灭口,以免你们泄露了南宫瑾是毒发而亡。 所以,等送走南宫瑾后,你们两个便要另谋出路。以你们的能耐,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活得很好。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两日后记得通知我。” 说完,深深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李青曼缓步离开了房间,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回西院。 一跨进院子,瞥见在树荫下纳凉的灵儿,她浅浅地笑了。果然是孩子心性啊,纯真,随性,不愁悲喜,让她都有些羡慕了。 回到房间,见无事可做,李青曼随意地坐在了圆桌旁的凳子上。视线漫无目的地飘移着,瞅见案桌上的笔架上挂着几只狼毫,她的目光顿了顿。 或许,她可以学着古人练练毛笔字。 意随心动,她当即起身来到了案桌前。自行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了宣纸铺开,又试着研了一会儿的墨,学着古人的样子,她写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毛笔字――月。 看着那粗细不均的字体,再看那一会儿不出墨,一会儿又是一大坨墨堆在一块儿的月字,她摇了摇头。真难看! 随即,她将最上面那张宣纸掀起,粗鲁地揉成一团后便厌恶地丢在了地上,再开始写第二个字。 待大功告成,看着那圆滚滚的、好似裹了几件冬衣的离字,她嫌弃地揉成一团便又丢在了地上。 哼!她就不信了,她一定要把毛笔字练好。想当年,她可是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 第144章 万恶的毛笔字(2) 这样想着,在不知道往地上扔了多少张纸,在发现脖子有些泛酸之后,俯视着宣纸上勉强看得顺眼的两个字,李青曼满意地笑了。 将毛笔放下,拾起宣纸对准亮堂的地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李青曼点了点头。可是,在意识到自己写的是什么字之后,她的眼角一阵狂抽。 妻室……神啊,来到闪电劈了她吧,她怎么会写这两个字?瞅了瞅地上快堆成山的废纸,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貌似,除了最开始的月字和离字,她好像一直都在写这两个字。看这地上的战果,少说也有五六十张吧,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视线回到手中的宣纸,蓦地,李青曼手一抖,像丢病毒一般将宣纸远远地丢了出去。尔后,她惦着脚尖越过地上的小山疾奔向屋外。 待看到还在院子里的人,她好似见到了救命的救星。“灵儿,快来帮忙收拾一下屋子。” 不是她矫情,也不是她喜欢使唤人,而是因为她对那堆纸团儿有些恐惧。而且,她也不知道那些废纸该往哪儿扔,她不知道扔垃圾的地儿。 听到吩咐,灵儿立即丢下手中的草,快步奔向李青曼的厢房。待看清室内的情形,她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张成了大大的o字。 侧头看向身旁的人,她满心佩服地说道:“小姐,你真厉害,不一会儿的功夫竟写了这么多字。要知道,灵儿可是最讨厌练字了。” 瞧着灵儿那甚是天真的表情,李青曼讪讪地笑了。“哪里,我只是觉得没事可做,正好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收拾吧,收拾完赶紧吃饭,我肚子都有些饿了。” “嗯。”乖巧地点了点头,灵儿立即奔向那些散落一地的一坨坨的废纸,与废纸展开了大战。 在心底踌躇了一下下,李青曼也跟了过去,蹲在地上一起捡废纸。 撩起衣摆,将地上的纸团儿丢进衣摆里,捡了一会儿,因为好奇使然,灵儿展开了一团废纸。 瞅见里面那胜似乌龟在爬的字迹,她没忍住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小姐,想不到你写的毛笔字比灵儿写的还难看。” 闻言,捡纸团儿的动作一顿,李青曼有些尴尬地背过了身,脸色不怎么好看。 被一个小丫头笑话自己的字写得丑,她这辈子真没这么丢人过。 没有留意到李青曼的异常,似是为了证实李青曼的毛笔字确实比自己写得难看,灵儿又接二连三地展开了几张废纸。待发现上面写的都是妻室两个字后,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小姐,你为什么要一直写‘妻室’两个字呢?”这两个字有这么特别吗? 身形一震,李青曼忙转过身夺走了灵儿手中的宣纸,脸颊有些不正常地泛红。“没什么,随手写的,想到什么便写什么了,小孩子不要有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灵儿不满地嘟了嘟嘴。“小姐,灵儿不小了,灵儿都已经十五岁了,再过一年便可以嫁人了。” 正当李青曼被灵儿的话震撼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充满戏谑的声音。“哦?灵儿可是想嫁人了?需不需要公子为你物色一位好婆家?” 瞥见门口立着的身影,灵儿埋怨地回道:“哪有?灵儿哪里有想要嫁人?公子可莫要拿人家开刷。 还有啊,就算灵儿将来要嫁人,那也不需要公子帮忙物色,灵儿要自己挑夫婿。” 见夜无殇来了,李青曼慌忙地背过了身,不敢去看他。 他怎么来了?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将她和灵儿的对话听到了多少? 瞅了瞅灵儿旁边的人,夜无殇一边走进房间,一边揶揄地问:“哦?灵儿要自己挑夫婿?灵儿理想中的夫婿是怎么样的?” 想了想,灵儿毫不隐瞒地说:“呐,首先呢,自然是要疼灵儿的。其次,自然是要长得英俊的。 当然,不需要长得像公子这般英俊。公子这般英俊的人物,自然是要配小姐这样的女子。灵儿嘛,只要找个差不多的就行。” 听着灵儿滔滔不绝的话语,李青曼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满口的嫁人找夫婿,这哪里是十五岁的小丫头?分明比她这个来自现代的大龄剩女还开放。 还有,什么叫公子这般英俊的人物自然是要配小姐这样的女子?这小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一直没吭声的人,又瞄了瞄满地的纸团,夜无殇状似随意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哪里来的这些纸团?” 眼睛咕噜噜地一转,灵儿贼贼地笑了。“这些呀,都是小姐练字写的,小姐可勤奋了,不大一会儿便写了一堆。 公子,你可不知道,灵儿终于找到比灵儿写字写得还丑的人了。咯,小姐练了好几十遍的‘妻室’也就写成这样。” 说着,灵儿就势将怀中的纸团展开了一张,好让夜无殇见识一番李青曼挥写的‘大作’。 在灵儿说自己勤奋的时候,李青曼还有些不好意思。待听到灵儿继续往下说,她猛的意识到苗头不对。 可惜的是,等她反应过来要阻止灵儿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已经晚了,灵儿已经将她的劳动成果展示给夜无殇看了。 其实,被夜无殇知道她的字写得丑也没什么要紧的,关键是,她写的内容很要紧。 妻室,她今早可是问过夜无殇妻室的问题。虽然当时她蒙混了过去,但以夜无殇的精明程度,又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心如鹿撞,李青曼蓦地回过身,探身将灵儿手中的纸团再度夺了过来。“真是不乖的小孩,哪有这样说自家小姐的?” 待一说完,李青曼愈发觉得自己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偷偷地一瞥,见夜无殇似乎正盯着她,头脑一热,她站起身将怀里的纸团悉数扔到了地上。 “咯,这些就交给你了,就当作我对你的小小惩罚。”说完,自动忽略紧锁住她的有些炙热的目光,她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没头没脑地挑了个方向便跑开了。 ------------ 第145章 我心里住了个人 待李青曼奔出了房间,灵儿方才慢半拍地抱怨道:“呀!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给灵儿回来,不可以偷懒的。” 怔怔地望着房门的方向,夜无殇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好似要跳出来那般。须臾,他站起身,一个闪身便追了出去。 见夜无殇也没了踪影,灵儿瘪了瘪嘴。“一个个的都走了,就知道欺负我年纪小。唉……我真可怜。” …… 追着李青曼来到屋外,凝神细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下一瞬,夜无殇寻准了方向便跟了上去,速度之快,让李府的下人们只来得及看见视野内有道白色的影子一晃而过。待到驻足细看,影子早已不在。 李青曼一直往人少的地方跑,几乎是一见人就改变方向。待不知跑了多远,她跑进了一片小树林。来到林中的假山附近,她扶着石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丫的,她有很久没有这么拼命地跑过了,都快累死她了,还好夜无殇没有追来,要不然,她真是无地自容。 妻室?她今天果然中邪了,居然一直写那两个字,还被灵儿笑话。 灵儿……也不知道那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拿她写得丑丑的字给夜无殇看,回头,她一定要好好地问问那丫头。 心里这么计算着,李青曼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渗出的细汗。闭眼睁眼间,瞥见视野内的锦色华服,她擦汗的动作一顿。 这身衣服……莫非是夜无殇?他追来了? 知道躲不过,李青曼索性放下了手臂。待看清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她面色一僵。 他这么看着她做什么?看他的样子,好严肃。 略一思忖,她佯装随意地说:“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慢慢欣赏风景。” 说着,她便打算脚下开溜。却不想,她抬起来的脚还未来得及迈出去,她的肩头便被夜无殇给按住了。 身形一颤,她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他这是要做什么?她又该说些什么? 俯视着双眸正胡乱地扑闪的人,微抿着唇,夜无殇慢慢地将李青曼揽到了自己怀里,左手,还将她的头扣到了自己胸前。 因为这突来的动作,李青曼僵住了身形,一动也不敢动。 听着脸颊紧贴着的衣衫下传来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她的双颊微微有些发热,心底也愈发紧张,但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和实在感。 阳光很灿烂,这片小树林却很是阴凉。时不时地飘来的阵阵清风,柔化着两颗年轻的炙热的心。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久,久到,李青曼都快忘记自己正是为了逃避夜无殇的追赶才躲到这里,久到,她快以为这是梦境,夜无殇有些蛊惑的声音飘了出来。 “青曼,我心里住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形微震,夜无殇又道:“而你,你的心里也住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 之前,他曾经怀疑她喜欢的人或许是南宫瑾,可是,直到今日,她对他的一连串反应,证明她心里是有他的。 至于南宫瑾,他不知道她对南宫瑾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想去在意。他只想告诉她他的心里有她,就像南宫瑾那般,将自己的心意真真实实地说出来,不再做任何隐瞒。 两句话,无比简洁易懂,却让李青曼无比的震撼。 的确,他喜欢她,她亦喜欢他。只是,她从未正面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最近。而且,因为马上要与南宫宣回京的缘故,她已经打算将那份感情暂时隐藏。 “青曼,你说的事我已经让无心无影办好了,不管是完颜不破还是司马明兮,都已经知道了预言的事。 我知道,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决定。我想说的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这次跟南宫宣回去,你只管放心地跟他进宫,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宫里会有人接应你。 如果你能出宫,你就拿着之前我给你的那块玉佩去第一楼找那里的掌柜。如果我到了汴京,我会在那里等你。即使我来不及赶往汴京,有什么需要的,你也可以和掌柜的说,他会为你打点一切。 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了,我们两个便回楼兰不问世事。又或者,如果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便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静静地听着夜无殇说着话,李青曼只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还有些感动得想哭。想到昨晚她想过的那些问题,神色一凛,她离开夜无殇的怀抱直直地仰视着他。 跟南宫宣回去,她便是南宫宣的皇后,南宫宣的女人。过去的几年里,因为她又傻又丑,粗俗至极,所以南宫宣一直忽略她,更将她直接扔在了冷宫。 现在,她的脸上虽然依旧有红斑,可是,相比从前,她可是要好上太多。南宫宣这人本来就很卑鄙无耻,为了逼她跟他回去,甚至拿青姨和李绮香做要挟。 跟那样一个无耻的人待在一起,难免有一天他会对她用强,为了逼迫她永远听话地待在他的身边,逼迫她协助他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地防着那只阴险的狼,她还不如把自己交给夜无殇。毕竟,她心里有他,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南宫宣筹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能迈出一统天下的第一步,是不是就是因为她不曾属于他。 所谓的涅槃重生、光华四射,到底是指什么?她怀疑,兴许与她脸上的红斑有关。 她娘是雪族女子,而她也从她娘那里继承来了雪族女子的血统,一旦破身,她脸上的印记便会消失。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涅槃。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但是,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南宫宣的女人。不管夜无殇要不要这天下,如果,谁得到她便能得到天下,她宁愿将天下送给他。 ------------ 第146章 冷争吵 思及此,扭头看了看四周,见周围安安静静的,李青曼回头问向身前的人。“夜无殇,这里是哪里?” 夜无殇原本正被她波诡云谲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安,见她忽然问自己,他老实回道:“这里是李宅的后院。” 只是,嘴里回答着,他心里的不安愈发加重。她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他会感觉到不安? 咬了咬下唇,李青曼道:“带我去你的房间。”想必灵儿还在她的房间,她不能带他去她那儿。 吃不准李青曼的心思,但看她神色认真,没有多做犹豫,夜无殇横抱起她便跃身离开了小树林。待来到他的卧房前,他才将她放到了地上。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李青曼抬手轻轻地推了开来。随着门一打开,迎面扑来的,是淡淡的茶香。抬脚跨进去,粗略地扫了扫房间的布置,她淡淡地说:“把门关上吧。” 随后进来的夜无殇依言关上了门,回过身,他正想问李青曼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却见她来到了他的身前,拉着他的衣袍的两侧,一步步推着他前行。直到……绕过屏风,来到床榻前才停下。 脑海中闪过某种猜测,夜无殇的思维有瞬间的短路。待回过神,见身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褪下了外袍,此时,正欲动手脱去里衣,双眸一闪,他连忙伸手止住了李青曼的动作。 “青曼,你这是做什么?”冷声质问着,夜无殇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恼怒。 他大胆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并不是想对她做些什么,她这么做是何意?考验他的真心? 手腕被夜无殇拉着,抬起头,看向那张略带薄怒的脸,李青曼认真地说:“我想把自己交给你。” 不管她与他有没有将来,她都不想**于南宫宣…… 微一怔愣,夜无殇脸上的怒意更浓。放开李青曼的手,他背过身远远地躲开了她,声音里带着让人发寒的冷意。“青曼,你快把衣服穿好!”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她这么做他很生气! 见夜无殇似乎真的生气了,李青曼勾了勾唇。 这个男人,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好,如若有人能嫁给他为妻,那个女子必定是幸福的。 嫁给他为妻……想到今早尚未问完的问题,再想到夜无殇这会儿的神情,李青曼脸上的笑意还未变浓便散了开去。 垂下眼帘,她淡淡地问:“夜无殇,你是不是家里已经有了妻室?” 她忘了,他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家里应该已经有夫人了。他那么躲着她,也许就是因为他家里的夫人。 他虽然喜欢她,却不想身体上出轨,背叛了他的夫人。又或者,在纳她为妾之前,他所受的礼教不允许他和她有不正常的性行为……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心里疑惑着,夜无殇还是冷着脸回道:“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难不成……你介意我曾经是南宫宣的女人?”想到这一点,李青曼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在她看来,一个男人若是真的爱上一个女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他对她……的确没有达到爱的程度,这一点,她本来也不苛求。 可是,她有一种思想怪症。一个男人若是知道她曾经嫁过人,也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介意她不是清白之身,那她倒真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将自己交给那个男人了。 虽然她是清白之身,但她讨厌那些满口说着喜欢,说着会包容一切,内心里却在意极了女子是否清白的男人。 没有得到回答,李青曼觉得心有些冷了。弯腰拾起堆放在脚边的外衣,她沉着脸重新穿回了身上。 缓步来到夜无殇身前,抬首坦然地迎视着他,她冷冷地问:“夜无殇,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为什么不愿意要我?” 这一次,就当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可不能说是她的错。他若介意,她会去找别的人,只要能让南宫宣得不到她就行。 夜无殇本来正黑沉着脸,待看见眼前的人神色冰冷,眼神冷到了极致,他不由得一怔。她这是怎么了?他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冰冷的神情。 将夜无殇的反应仔仔细细地收于眼底,李青曼淡淡地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唇角轻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 “还是不愿意回答吗?如果我说,今天一旦我出了这个门,我们之间便再也没有可能……” 说到这里,李青曼止住了后面还未说完的话。因为,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有些人有些事,纵使她努力过,也未必都能如她所愿,就好比今天,好比夜无殇。既然她与他的缘分如此浅薄,她又何必强求? 释怀地笑了笑,轻抬起右脚,她没有半分留恋地便欲离开。 看着她走出一步,脑海中回响着她刚才所说的话,夜无殇一伸手便拉住了她。 “青曼,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一旦她今天出了这个门,他们便再也没有可能?她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就因为他不愿意要她?还是,因为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侧头淡淡地瞥了一眼拉着自己的手,李青曼冷笑道:“我说了什么?重要吗?” 夜无殇郑重地答道:“当然重要!” “重要?呵!既然你介意我非清白之身,一切就都不重要了。还请你放开我的手,从此以后,除了我欠你三个条件,你我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说着,李青曼便要掰开拉着她的手。却不想,拉着她的手愈发紧了,而夜无殇也忽然将她的身子给扳了回去。 紧锁住身前的人,夜无殇有些生气地问:“谁说我介意了?把话好好说清楚!” 他自认自己聪明过人,但到了她这里,他怎么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她试探他在先,他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她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在意她曾是南宫宣的女人?他若是在意,他的心就不会丢在她身上,她怎么就不明白这一点呢? ------------ 第147章 你到底要不要我 李青曼挑了挑眉,神情甚是冷淡。“你不介意?” “不介意!”夜无殇斩钉截铁地回道。想了想,他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我介意,我的心便不会遗失在你身上,还会好好地待在我自己的身体里。 我知道,也许你会怀疑我说的话,怀疑我的真心。但是,将来的时间还长,我可以慢慢向你证明我的心意。 不过,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不管你相信与否,以后都不许拿今天这样的事来试探我,因为我真的会生气。” 仰视着身前的人,李青曼困惑地眨了眨眼。怀疑?试探?他这是说的什么跟什么?还生气呢……等等,他说生气,因为她的试探生气,她什么时候试探他了?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李青曼试探地问:“我……试探你什么了?” “你刚才不是……”说到此处,夜无殇忽然变哑巴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 盯着俊脸微微有些发红的人,又将进了这间屋子后的所有经过细想了一遍,李青曼蓦地恍然大悟。“原来,你以为我那会儿是在试探你。” 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可爱?不要这么纯情? 想到自己原本的意图,李青曼忽然端正了神色。“夜无殇,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没有试探你,我是经过仔细的考虑之后才决定那么做的。 我那么做,是因为……是因为我不想**于南宫宣。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听完李青曼的话,夜无殇完全怔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看着夜无殇呆头呆脑的样子,想了想,李青曼再度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带。然,她的手才刚触及到腰带,夜无殇便拦住了她。 看着她,夜无殇拧着眉道:“青曼,我不能。”说实话,当得知她尚是清白之身,他有一些高兴。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夺走她的清白。 眼下,一切才刚刚开始,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万一……万一将来他遇上了什么不测,她该怎么办?他不能毁了她。 瞧着说得异常认真的人,双眸闪了闪,李青曼忽而戏谑地问:“为什么不能?怕我要你对我负责?” “不是。”他自然愿意对她负责。她若愿意,他希望生生世世都能为她负责。可是…… “我不能夺了你的清白。万一……我出了什么事,等尘埃落定,你可以另外找个对你好的人。” 闻言,李青曼的内脏抽了抽。他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万一?哪里有万一?他这样待她好,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不是想让她成天怀念他吗? 沉默了片刻,在心底仔细地琢磨了一番,看着身前的男人,李青曼很认真地问:“你到底要不要我?” “我……”夜无殇语塞,眉宇间有着浅淡的纠结。她这不是在逼他吗?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眉梢微挑,凤眸里染上了几丝讥诮,“莫非……你也嫌弃我脸上这块红斑?” “不是!”夜无殇急切否认。他只是……不想她将来后悔而已。 虽然,他确定她喜欢他,但是,她毕竟是不想**于南宫宣才会这么做。万一她将来后悔了,他怕她到时会恨他。 听到回答,李青曼软化了脸上的神色,纤纤十指开始褪去身上的裙裳。“不是就好。” 紧接着,她又云淡风轻地说:“有一点我刚才忘记和你说了,如果你不要我,我便会去找完颜不破或者其他人。”南宫宣,他什么也别想得到! 待脱下身上的外衣,李青曼抬手去解夜无殇的腰带。只是,因为不熟悉男士的衣袍,在他的腰际摩挲了半天,她依旧未能找到要从哪里下手,不由得有些急了,面红耳热,手心冒汗。 因为李青曼的话,夜无殇本有些走神。待回过神,发现在他腰间作祟的手,反射性的,他一把抓住了那两只纤细的手,尔后垂眸认真地打量着身前的人。 手忽然被抓住,李青曼抬首看去,却正好撞进那双深邃幽黑的眸子,久久对视…… 盯着李青曼的脸瞧了许久,夜无殇在心底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他绝不会让她去找别的男人,从今往后,他势必要成为她的天,为她翻手云、覆手雨,扫清一切对她别有企图的人,保她一世安宁! 带着那双玉手,他探向了腰带上的那块玉,轻轻地一按,腰带松了。 察觉到自己似乎触动了某样开关,李青曼的双眸闪了闪。垂下头,见夜无殇腰间的玉带松了,微一怔愣,她的脸颊忽的窜上两抹红晕。 这不是她第一次脱男人的衣服,刚才她也没觉得什么,可是这会儿,她忽然有些小紧张。毕竟,夜无殇将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从前那些被她脱衣服的男人,基本都是五分钟之内便会死在她的手下。 红着脸,解下夜无殇的腰带,李青曼将其搁置到了一旁的圆桌上。随后,她双手微微有些发颤地为夜无殇脱下了外袍,放到了一边。再来便是中衣,然后……是中裤。 拉开中裤的带子,眼看着中裤自动慢慢地往下滑,怔了怔,她慌忙地闭上了双眸。 除了一开始带着李青曼打开腰带的机关,接下来,夜无殇便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忙活。看着她微红的侧脸,他的视线逐渐变得幽黯,呼吸也渐渐灼热起来,心房,快速地跳动着。 这会儿,瞧着她闭上眼,他悄无声息地勾起唇角,双眸中溢满宠溺。下一瞬,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床榻…… 李青曼就那么任由夜无殇抱着,没有挣扎。将脸贴在夜无殇的怀中,她静静地感受着心底的紧张。 待被轻柔地放到床上,直视着随即压下来的身躯,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直到,两片温软的唇贴上她的,她方才回过神来。 ------------ 第148章 缱绻缠绵 感受着夜无殇温柔而有些生涩的wen,愣了愣,她开始主动回应,张开唇,迎接着他的探索与攫取。 夜无殇的wen温柔而chan绵,然而,或许是因为是初次接wen,掌控不住力道,偶尔会让她有些疼。 但是,这样的疼并不是很难忍受,相反,还有些刺激她的感官神经。那传向大脑的电流般的酥麻感,很快便让她有些晕乎乎的了。 双眸一直关注着李青曼的反应,见她没有不适的感觉,离开她的唇,夜无殇继而往其他的地方探索而去。 先是她脆弱而敏感的耳垂,后是下巴、脖颈、锁骨,再到后来,他的手悄然地解开了她的中衣。 透过那层薄如蝉翼的亵衣,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裹胸的颜色――浅蓝色。甚至,还能看见那对丰满的柔软姣好的形状。 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喉咙,夜无殇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热,原本清明的眸子渐渐染上了幽黯的情yu之色。 似是怕有人会忽然闯进来窥见他身下的人儿的美好,他探起身扇出两道掌风,将系在床头的帐幔放了下来。 当暗黄色的床幔静静地阖上,床上的光线立即暗了不少。忍着心底的躁动,夜无殇动作轻柔地将身下的人儿迅速剥了个干净。随后,他又将自己身上仅剩的亵衣亵裤一并除去。至此,他与李青曼便是彻底的坦诚相对。 感受着夜无殇火辣辣地打量,李青曼只觉得自己的脸仿似有两团火苗在烧。睁眼偷偷地扫了夜无殇一眼,瞥见他精壮的上身,她在心底小小地惊讶了一把。然后,她快速地别开眼不去看他,心脏紧张地跳个不停。 眼露惊艳,夜无殇来来回回将完美的玉体打量了数遍,最后,停在了那张略带羞涩、紧闭着双眸的小脸上。 微微一笑,他俯身靠近李青曼的耳侧,蛊惑地唤道:“青曼。” 听到这声轻柔至极,夹杂着浓浓情意的低唤,李青曼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房颤动了一下。 “青曼,睁开眼看着我。”夜无殇继续动情地唤着,势必要让身下的人儿看向他。说完,他还狡黠地舔舐了一下那只有些发烫的耳垂。 耳畔传来的濡湿的感觉让李青曼抑制不住地颤栗了一下。依言扭过头、睁开眼,迎视着那双饱含情意和温柔,还闪耀着情yu的墨眸,她感觉浑身都有些发热,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正在窜向她的四肢,涌向她的脑海。 双手缓缓地抚上夜无殇的脸颊,探起头,她主动覆上了他的唇,辗转吮吸。 这个男人,她着实喜欢,又或者,她是有一些爱他的,她愿意让他成为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她,想要他。 脑海中这样想着,李青曼不再停留于表面,柔软的舌尖有些羞涩,又有些急切地探向那双微微开启的唇,邀请夜无殇与她共舞。 身形微震,夜无殇主动地拥住了身下的娇躯,动情地回wen着。 他的手也不再闲暇,在那比丝绸还要细腻柔滑的肌肤上四处游走。最后,流连至那对丰满的柔软,轻轻地揉捏着,感受着那让人心醉的弹性。 唇齿相交,肌肤相贴,因为肌肤的摩擦而带来的阵阵颤栗,让两个人都愈发觉得热,愈发觉得空虚,愈发想要彼此。 双手攀附上夜无殇的脊背,李青曼一边吻着他,一边紧紧地抱住他,好似想将自己和夜无殇揉成一体。 腹部传来的阵阵热流,让她的意识愈发混沌,也让她愈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感觉到抵在腿间的无比灼热的坚硬,她主动地打开了双腿,缠上了夜无殇的腰际,邀请的意味不言而喻。 夜无殇本就忍得辛苦,si处不经意的摩擦,更是让他不自觉地身形一颤。此时,小腹处的躁动,那快要破体而出的灼热感,让他本就汗湿的躯体再度涌出了不少细汗。 看着身下同样汗湿的人儿,他声音沙哑地问:“青曼,可以吗?” 因为情动,原本清亮的凤眸染上了迷蒙的水雾。透过水雾看向因为隐忍而头冒青筋的男人,唇角轻勾,李青曼轻应道:“嗯。” 再憋下去,别说他会憋出病,就是她也会难受。 得到应允,夜无殇暗自将自己的灼热对准桃源的入口,然后,用力一顶…… “痛!”突来的剧烈疼痛,让积聚起来的意乱情迷瞬间散了个彻底。反射性的,李青曼咬住了夜无殇的肩头,以此来缓解腹部传来的疼痛。 被李青曼咬着,夜无殇是一点也不敢再动了,即便,他的肩膀和某个地方也很痛…… 隐忍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他哑着嗓子问:“青曼,还痛吗?” 深深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待到痛感消去了不少,李青曼松开了被她咬着的肩头。瞧见上面渗出的血丝,她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不痛了,你可以继续了。” 她知道,她虽然痛,但忍了这么久的他恐怕更痛。 得到许可,夜无殇试着动了动腰身,但还是不敢动得太剧烈,就怕他身下的人儿忍受不了。 随着夜无殇的运动,李青曼仍旧觉得si处会痛,可是,她没有再让夜无殇停下来,因为她深谙一个道理――长痛不如短痛,痛一痛就过去了。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随着疼痛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快(和)感。 以缓慢的速度动了一会儿,见身下的人没有再喊疼,神情还有些放松,夜无殇忽然加快了速度。因为,他的某个地方实在胀痛得难受,唯有加快速度他才能摆脱那种痛楚。 俯视着身下似是有些享受的人儿,忽然间,瞧见那张小脸上的红斑正在奇迹般地一点点消退,他的眸中闪过惊讶。 再看到红斑褪去之后,在那布满细汗的额头正中缓缓地浮现出类似莲花的紫色花印,他身形微震。 极短的时间内,他身下的人儿仿似脱胎换骨了般,娇媚迷人,撩拨人心。 “青曼。”轻轻地唤了一声,夜无殇俯身wen住了那双娇艳欲滴的唇瓣,辗转chan绵…… ------------ 第149章 帘影浮动,暗香缭绕,房门紧闭的室内,阵阵让人羞怯的低吟和粗喘透过幔帐,久久飘荡…… 待到激情过后,李青曼沉沉地睡了过去。而在她的身旁,夜无殇轻柔地揽着她的腰际,将她搂在怀里看着她入睡。 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夜无殇的眸底流淌着脉脉温情。那眼神,温柔得好似能滴出水来。 曾经的他以为,能够遇见她便是他此生修来的福气,亦是上天垂怜他的身世,将她送到他身边,让他从游戏人间中解脱出来,找到属于他的归属感。 每日,只要有她陪伴在侧,又或者,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想见便能见到,他便会感觉到满足。 像此时此刻这般亲密的相处,之前,他是从来都不敢幻想的。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能够这样真实地拥着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感受着她的呼吸,是他人生中最幸福不过的事。 他真心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会有闲人琐事来烦扰他们。 然而,他知道,这一切自然是不可能的。待到日落月升,他怀中的人会醒过来,属于他的短暂幸福便会随之消散。 南宫宣……他从未有任何一刻像此时这般想要将南宫宣除去!如果不是因为南宫宣,他又怎需要和他的青曼分离?他只需要带着她逍遥天下,让她做这世间最最幸福的女人…… 眼神由明变黯,再由黯变明,察觉到怀里的人儿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躯,夜无殇生生地将心底的愤恨给压了下去,转而温柔地看着怀中的人。 视线流连至李青曼额间的莲花印记,想着方才亲眼所见的变化过程,夜无殇的眼中闪过深思。 这朵莲花印记,是在红斑消失之后才出现的。若非他亲眼所见,而是从别人口中听闻而来,他断然不会相信世间竟会有如此神奇之事。 红斑褪去,莲花浮现,这朵莲花……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在这世间,会从人的皮肤上神奇消失的,他只听闻过守宫砂。而这守宫砂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是否真能证明女子的贞洁,他不清楚。 或许,是真有其事。又或许,只是民间谣传的谬论,是那些个风流男人,迂腐愚昧的老祖宗用来桎梏女子的枷锁。 他知道,在一个时辰之前,他的青曼还是清白的。而这会儿,却已经成为了他的女人。莲花印的事,或许与清白有关,又或者,还与其他的事情有着什么联系。 细细看来,他的青曼就像重生了一般,比之以前更加光彩照人,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重生…… 重生…… 脑海中久久回荡着这个词,夜无殇蓦地一震。 从南宫宣那里流落出来的预言上面,不是就有涅槃重生这样的说法吗? 涅槃……何为涅槃?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凤凰浴火,让青曼经历一次火劫。莫非,预言上面的涅槃便是指这朵莲花印?若是他没有记错,莲花似乎就有复生的寓意。 脑海里涌动着各种猜测,身体僵硬了一会儿,夜无殇忽又放松了下来。 罢了,管它到底指的是什么,他只需要尽心保护青曼便好。不管是谁威胁到她的安危,他遇神便杀神,遇佛便杀佛,定要为她撑起那半边天! 将来,一旦狼烟四起,兵马相争,血腥必定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他会竭力不让她的双手沾染上半滴血。要脏,那便是他自己的手。 如此想着,夜无殇的眼神愈发温柔。收回揽在李青曼腰间的手,只手支着头,抬起左手,他轻抚上李青曼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抚过那丝滑如绸的娇嫩肌肤,体贴地为李青曼拂去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 见李青曼不自在地别开了脸,他悄然弯起唇角,满足地笑了。 “啾啾……” “布谷布谷……” “咕!咕!……” …… 忽然间,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阵各种鸟的叫声,而且,大有愈发吵闹的趋势,夜无殇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该死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鸟? 瞅了瞅怀里的人,迟疑了片刻,夜无殇动作轻盈地下了床,拿起一旁的亵衣亵裤匆忙穿上。然后,他来到桌旁拿过外袍随意地往身上一套,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便出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才刚下床,他不忍吵醒的人便被屋外的鸟叫声吵醒了。待到房门关上,床上的人轻轻地动了动。 “嘶……”浑身乏力,腰部的酸软以及下体隐隐传来的钝痛,让李青曼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待到痛楚缓解了不少,她翻身坐了起来。因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薄被随之滑落,露出如雪肌肤上的斑斑红痕。 垂下头,瞧见自己身上青紫交错的印记,她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都说男人兽性大发的时候堪比野狼,她本以为夜无殇会有所不同,不曾想一旦开荤,照样是只不知餍足的饿狼。好像,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还是精力旺盛。若不是她实在受不住了,估计他还不会停。 不是说雏儿第一次的时候在那方面不会那么强悍吗?他连接吻都不会,她自然确信他的确是个处男。可是,他那么……额……那么持久,难不成是因为习武的关系?还是说,他原本就是只闷骚的狐狸,平时都在吃壮阳药或者其他的补药啥的,所以,那玩意儿战斗力很强? 唉……如今,她也只能怨自己估算失误了,被折磨得浑身酸软不说,身上还到处带彩。回头,她一定要在他身上掐回来,让他和自己一样浑身青青紫紫。 心里愤愤地想着,李青曼动作小心地下了床,拾起一旁的亵衣和中衣一件件地套回身上。尔后,她缓步来到桌边拾起外袍穿上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瞧见院子里的情形,李青曼的身形有瞬间的僵滞。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这么多鸟?不仅有很多鸟在李府的上空盘旋,就是对面的屋顶上,也有好多小鸟停靠在上面。 ------------ 第150章 夫人 缓步来到夜无殇的身侧,李青曼淡淡地问:“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鸟,就像是鸟类在举行聚会那般。只是,鸟类的聚会……这未免有些扯淡。而且,就算真的是动物之间的聚会,为什么偏偏选在李府?难不成,李府有它们中意的食物? “我也不知道这些鸟是打哪儿来的。”一边回答着,夜无殇一边将李青曼揽入了自己怀里,俊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青曼,怎么不多躺会儿?我以为我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把你给吵醒了。” 谁知,他才刚说完,李青曼一巴掌便拍在了他的手背上,还拂开了他圈在她腰间的手。 赏了他一记白眼,李青曼冷淡地说:“别碰我!” 她的腰还疼着呢,也不知道控制力道。此时此刻,她真想使劲在他的腰上掐上几把,也让他尝尝腰疼的滋味。 瞧着李青曼冷冰冰的眼神,再听她那满是怨气的声音,夜无殇满脸错愕和不解。“青曼,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啊,难不成,她还想从此与他划清界限?不对,她的语气似乎不对…… “没怎么,等下我再找你算账!”冷冷地说完,李青曼抬脚便欲走向院中。 找他算账?算什么账?心里虽有疑惑,在动作上夜无殇却不敢有半分的怠慢。眼看李青曼欲要前往院中,他连忙伸手给拦住了。“危险,不要过去。” 没有多说什么,李青曼掰开他拉着她的手便继续往前走。 这些鸟的汇集太过奇怪了,若是仅仅远远观望,必定找不出其中的真正缘由。若是靠近细察,兴许还能查出些什么。 “青曼,小心些。”见多说无异,夜无殇只能面露警惕,小心翼翼地护在了李青曼的身侧,唯恐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鸟会一时发狂伤了她。 在出来之前,他原本以为只是群鸟迁徙,又或者是群鸟刚好到附近游玩嬉戏,想弄出些动静将那些鸟给吓走。 却不想,等他出来一瞧,鸟儿的数量早已多得超出了他的预想,而且散落四处,好多都是他未曾见过的稀奇种类,断不是他飞上屋檐便能赶走了的。 如此怪异的事还是他生平第一次遇见,眼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他有些担心,这么大的动静,若是惊动了寻常百姓也就罢了,若是惊动了某些贵人,再引来某些不速之客……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李青曼一边往前走着,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形。不经意间瞥见身旁的人无比谨慎的神情,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底划过一抹温暖。 夜无殇……能够遇见他,很好…… 待她与夜无殇来到院子的中央站定,四周原本栖落在房顶上的鸟儿忽然躁动地叫了起来,那模样,看上去竟似有些兴奋…… 见此情形,夜无殇当即将她紧紧地护在了自己怀里,神色肃穆地防备着四周的鸟,唯恐它们来个突袭。 就在这时,原本在李宅各院忙活的家仆们见到异象都操着家伙赶了过来,一跨进院子,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二人紧紧相拥的暧昧画面。 再见二人头发都有些散乱,夜无殇的外袍更是穿得随意至极,一群人俱是赶紧恭敬地垂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二人一眼。 只是,众人的头虽然垂下了,双眸却都在咕噜噜地转动着,脑海里也在飞快地闪现着各种少儿不宜的旖旎画面。 那些沉稳一些的,譬如管家,心里虽早已亮堂如明镜,面上却很是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但那些个活泼一些的,譬如灵儿,早已在心里偷笑开来,嘴角也是翘得老高。 见府里的下人差不多都来了,微微环视了一周,夜无殇将李青曼放出了自己的怀里,沉声唤道:“无心、无影。” 听到召唤,立在人群之后,如众人一般垂着头的无心和无影当即越过众人来到了夜无殇跟前,躬身道:“属下在,公子有事但请吩咐。” “想办法将群鸟驱散。” “是,属下遵命。”言毕,二人便打算飞身跃上屋顶驱赶鸟群。 瞧着二人的阵势,李青曼连忙出声拦住了二人。“请等一下。” 回过身,无心恭敬地问:“夫人有何吩咐?” 听到‘夫人’这个称呼,李青曼有一瞬间的呆滞。须臾,待反应过来,她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夫人?谁的夫人?夜无殇的夫人?这个无心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为之?就算他发现她与夜无殇关系不正常,这改口也未免改得太快了些? 抬眼扫了扫四周,见院子的大门附近立着不少人,一想到他们全都听到了无心的称呼,李青曼愈发觉得别扭。 现在,她该怎么做?毫不留情地否决无心的说法?按她惯来的性格,她的确是该如此,可是眼下,夜无殇……倘若她态度太过冷淡,言辞太过决绝,会不会无意间伤害到他? 人的心……可是经不起那么多试探与伤害的…… 思及此,眼眸微闪,李青曼自动忽略了无心的称呼。“那个……无心,如果可以,不要伤害它们。” 今天的事虽然蹊跷,但是,不管这些鸟究竟为何会聚集于此,她能感觉出它们并没有恶意。动物也有灵性,如果不是为了健康和正当防卫,她认为实在没有伤害动物的必要。 “是,属下谨尊夫人之命。”说完,无心便与候在一旁的无影跃身飞上了屋顶,开始四处驱赶那些栖落于屋顶的小鸟。 看着无心的背影,李青曼有一些些的后悔,恨不得在无心的身上盯出两个窟窿。她算是明白了,无心这家伙确确实实是故意的。左一口夫人右一口夫人,分明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夜无殇关系匪浅。 不过,也罢,如此一来,也算是……算是她正面承认了她和夜无殇的关系,算是她给夜无殇吃了一颗定心丸,以免他成日里胡思乱想。 ------------ 第151章 她是人吗? 在听到无心的称呼后,夜无殇并未想过要出声辩解,因为,他是真的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李青曼是他的夫人。而且,此时此刻,他更想听听看李青曼会怎么说,是会默认,还是会直接否认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见李青曼并未否决,他心底当即乐开了花,恨不得立刻奖赏无心一番。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不敢表露出心底的窃喜,怕那些家仆会在背地里偷偷地笑话他。甚至,还有可能传到王卫他们的耳朵里去。到那时,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便全毁了。 视线飘移至李青曼的侧脸,夜无殇的眸光愈发变得温柔。这会儿,他好想将她轻拥入怀,告诉她他心中的欣喜。然而,碍于还有外人在场,他只能将心中的想法压下去。 众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在屋顶上来回走动的两道黑色身影,只见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鸟儿便飞走了。但是,一旦他们才刚走开,本来已经飞走的鸟儿竟又回到了原来落脚的地方。如此往复,屋顶上的鸟儿竟然一点也没有减少,相反,空中汇聚而来的鸟儿倒是越来越多了,而且,竟然出现了白鹤。 瞧这情形,夜无殇不自觉地拧紧了眉。 连白鹤都来了,这下,估计全洛阳城的百姓都发现了李宅这边的异动。若是再拖延下去,司马流云和南宫宣必定会发现他们的所在。 完颜不破他倒是不怕,因为他知道,完颜不破会以青曼的安全为第一要选,他不会对青曼造成任何威胁。但是,司马流云和南宫宣却不同。 既已得知预言的事,若是再知晓青曼的藏身之所,司马流云必定会有所行动。虽然,青曼本来就有计划,可是,现在还未到时候。 为了让随时会被南宫宣用来当作人质的李家人脱离险境,汴京,青曼必定是要回去的,不能让司马流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生枝节。 至于南宫宣,瑾的死讯还未散发出去,倘若南宫宣一直以为他还健在,在既可以强行掳走青曼,又能同时将他除去的情况下,南宫宣兴许会出尔反尔,等不到与青曼约定的那日便会采取行动。 一旦青曼被抓,让南宫宣放了青姨的计划便会落空。青姨是青曼在乎的人,若是被南宫宣用来威胁青曼,将来,青曼有很多事必定会畏手畏脚的。 还有一点便是,现在,于他而言与青曼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非常重要,他不希望有人打扰到他们。 心思回转了一圈,夜无殇的眼神蓦地变得暗沉。“所有人听着,但凡能上房的,都上房驱逐。飞不上房顶的,就想想办法如何将这些鸟吓走。 有一点要切记,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惊扰了附近的民众。”现在想来,他真的比较喜欢那所新宅,没有邻里。只可惜,那里已经暴露了,被南宫宣的人知道了所在。 “是。”众人一听吩咐,纷纷开始分头行动。 那些有武功的,便翻身飞上房顶,小心翼翼地在房顶上驱赶着。那些不会武的,比如负责打扫或者煮饭的大娘,便拿着扫帚在地上驱赶着。素来安静的院子,一时间热闹极了。 看着人们忙碌的身影,一直关注着鸟群的动静的李青曼一点也不曾松懈。忽听头顶传来白鹤的两声长鸣,她诧异地仰起头,却正好看见那两只一直在正上空盘旋的白鹤慢慢地打着转飞了下来。 眼看白鹤愈发有靠近的趋势,夜无殇连忙将李青曼往自己的身前拉了拉。一边小心地护着她,一边防备地盯着空中的白鹤。 发现白鹤的嘴里好似叼着什么东西,李青曼安抚地拍了拍夜无殇的手。随之,她往外走了两步,想要将白鹤叼着的东西看得仔细些。待到白鹤愈发离得近了,她的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白色牡丹――景玉,这…… 不单李青曼心有疑惑,就是一旁的夜无殇和院子里的人也都心有诧异,紧紧地注视着紧接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诡异的一幕…… 只见两只白鹤翩然而下,在离李青曼大约两米的地方将嘴里叼着的牡丹松开了。而李青曼,也下意识地、准确无误地伸手接住了。 见她将花接着,两只白鹤突然欢快地鸣叫了两声,随后,优雅地盘旋而上。 更让众人惊奇的是,待到两只白鹤的叫声刚落,周围的鸟儿便整齐划一地叫了几声。然后,白鹤又叫,群鸟也跟着再叫,好似在歌唱那般。 如此反复了几次,群鸟最终跟着白鹤井然有序地离开了。 看着不大一会儿便安静下来的院子,一群人都有些怔愣。久久过后,没有人发出半分声响,因为,太过诡异了…… 瞧着手中的花,再抬头看了看群鸟早已消失不见的天空,李青曼有些呆愣。 须臾,她转过身,茫然地看向夜无殇,希望从夜无殇那里得出个所以然来。却不想,夜无殇和她一样一脸迷茫,还比她多了一丝凝重。 夜无殇直直地看着她,薄唇微微轻抿着,如墨般的眸子里有着复杂的光辉。将层层波光剥离开来,她看得出来自于他的担心。 脑海中闪过‘百鸟朝凰’四个字,略一思忖,夜无殇开口遣散了众人。“你们都下去吧。若是有街坊邻里问起,就说你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群鸟只是在李宅逗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什么特别的事也没有发生。” “是。”将夜无殇的话记在心底,一群人众使心有疑惑,却皆是规规矩矩地离开了,不敢有半分议论。 看着众人离去,回过头,对上夜无殇的眸子,李青曼轻声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而且,还是不好的事…… 直视着她,夜无殇的神色里透着不轻松。“青曼,你觉不觉得,刚才的景象与传说中的百鸟朝凰很相似?” 百鸟朝凰?垂首愣愣地瞧了瞧手里的花,又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景象,李青曼看着夜无殇说不出话来了。 她……是人吗?百鸟朝凰……也就是说,那些鸟将她当作了同类…… ------------ 第152章 不速之客 同类,鸟,凤凰……难道说她是鸟,是凤凰的转世?还是说,她是深山里修炼成精的凤凰精幻化成人,根本不是人类? 从前,她的确不会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什么精灵鬼怪存在。但是她知道,即便是在高科技的现代,那些无法用科学理论解释的现象依旧还有很多,就好比她的穿越。 她之所以会在这里,分明是她的灵魂,或者她的意识从原来的身体里抽离了出来,然后穿过时间和空间,依附在了现在的这具身体上。 如果说存在灵魂一说,那么,她现在的这副身体也极有可能是妖精幻化的…… 不知道李青曼心中的真实想法,夜无殇又道:“直到今日,我是真的彻彻底底地相信了预言的事。 可是,越相信我便越害怕。如果你注定要成为母仪天下的国母,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某个皇帝的女人?” 对于皇位,他只是在幼年时曾经幻想过。到了如今,他是一点也不想了。因为,他明白皇权的束缚,也明白做皇帝远不及现在的他来得逍遥自在。 要成为一代帝王,首先便要舍弃情感,更要习惯每天面对不同的女人,通过维持后宫的平衡来维持朝堂的势力均衡。 她曾说她的心很小,他的心又何尝不小?此生,他别无他求,只想守着她过一辈子。 然而,她身上背负的命运,似乎注定她将成为天下至尊的女人。天下至尊……为了她,他自是愿意倾尽所有覆了这天下,成为那天下至尊。 可是,一旦他登上高位,她与他之间……一旦有其他女人插足进来,她与他岂非会越来越疏远?如此,岂非违背了他的初衷? 这是他担忧的一点,更让他担忧的是,天下间富有野心的人何其多,有权有势的人又何曾少?要摧毁那么多人,他忽然发现,他没了那个自信。 且不说那些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势力,就算他掌控着天下船运,也掌控着天下的盐产,但也不能让所有的人都为他所用。 除了已经臣服于他的几万人马,这天下的其他人,大概就是他和她的敌人了。几万人敌对三国上百万兵马,即便他的手下个个骁勇善战,也难以抵挡三国的上百万大军。 而且,万一……万一哪天她厌弃他了,觉得他比不上别人了,她是不是会离他而去转而投入他人的怀抱? 他既不想登上高位后面对那些莺莺燕燕,更不想失去她,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真的很让他抓狂! 怔怔地瞧着那双素来明朗的眸子里染上的几缕愁绪,几缕不安,李青曼蹙了蹙秀眉。 愁绪?不安?他的这些情绪都是从哪里来的?他在愁什么?又在不安什么?是在担心她会成为某个皇帝的女人? 眼看夜无殇的眉宇间泛起了浅浅的褶皱,李青曼缓缓地抬起手,试图轻轻地为他抚平褶痕。 感受着眉间那甚是轻柔的触摸,看清那双盈盈凤眸中的真切关怀,夜无殇抬手将那只正在劳作的手抓了下来,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眸色渐渐柔化。 视线下移,对上那双泛着柔光的眸子,李青曼缓缓地、极为认真地说:“夜无殇,你要记住,人定胜天。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所谓的天意定的,而是事在人为。 我知道,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你难免会担心未来。可是,不管将来会怎样,你切不可自己泄气,妄自菲薄。某个皇帝的女人?若是这样说,我之前不已经就是南宫宣的皇后了吗?可是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她若不愿意,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勉强她。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她是有思想的女人,绝不会沦为那些荷尔蒙发达的野蛮男人们争来夺去的货物!她的人生,她要自己决定,绝不是由那些沉迷于权势的男人决定,也不是由天意来定! 就算是天意将她的灵魂带到了这个世界,她的意识也将永远由她自己支配!万凰之王,可统三国?说句狂妄的话,一切,不是都得看她的吗?她若是没有一统三国的心思,而是一根筋的想让南宫宣倒台,那么,最终的结果可是不好说了。 兴许,将来会是两国鼎力的局面。又或者,依旧是三国鼎力,只是三国之中没有了东阳国,而是其他的什么人建立了某个新的国家。 眼眸转了转,李青曼的脸上忽而漫上了浅浅的红霞。“重点是,你要明白我的心不在那些男人那里。即便是跟着南宫宣回去,你要相信,他奈何不了我,更遑论是其他人。” 这个男人啊,长得挺俊的,实力也很强。而且,据她所知,武功也高强,脑袋也聪明,真真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就连她这个称得上老女人的女人也为他心动。 只是,最近她愈发发现他有一点不大好。那就是,她明明已经给他吃过定心丸了,他为什么还是会这么惴惴不安,她有那么让他觉得不可靠吗?难不成,在他眼里她是个花心的女人? 正当李青曼欲要询问夜无殇是不是真认为她花心时,一道暗青色以及一道灰色身影迅速掠过她的眼角余光内的视野。在她想要扭头真真切切地看个明白时,夜无殇蓦地将她的头紧紧地按到了他的怀中,让她动弹不得分毫。 随即,她听到身侧不远的地方传来两阵衣袂翻飞的风声,好似有人停在了她和夜无殇的旁侧。眼睛看不到,她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但她猜测,应该是无心和无影。 看着对面淡定从容的不速之客,唇角轻扯,夜无殇勾起一抹浅笑,眼神却是冰冷至极。“不知贵客上门所谓何事?” 说话间,不动声色地将对面的二人从头到尾快速打量了一番,夜无殇在心底揣测了一下二人的身份。瞧见青衣男子手中的折扇,他的眸底闪过一丝了然。 ------------ 第153章 大打出手 闲适地摇晃着手中的扇子,清润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被夜无殇拥在怀中的身影,司马流云- 情 人 阁 -:“在下司马流云,适才被贵府上空的奇景吸引,便顺着风景寻了过来,没想到……” 说到此处,司马流云停顿了一下,儒雅浅笑的脸上笑意更浓。“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夜公子的府邸。说来也真是凑巧,在下找寻夜公子的府邸可是有些时日了。” 一只手搂着李青曼的腰际,另一只手依旧紧扣着她的后脑,夜无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找寻他的府邸?他何尝不知道他们一直在找夜府?之所以一直没有收获,是因为被他的声东击西给扰乱了阵脚。他以为没人能找到这里,却不想方才的事竟真的把他们给引来了。 听到司马流云的话,李青曼挑了挑眉。司马流云?司马?如果她没有记错,司马好像是西越国皇族的姓氏。这个司马流云莫非是西越的皇子?听声音挺年轻的,不像是中年人或者老年人。 找夜无殇吗?他找夜无殇做什么?还找了有些时日了……莫非,他是在找她? 如果是现在来找她,她倒是可以理解,大抵是为了预言的事。因为,预言已经散布出去了。只是,她和他素无交集,他怎么知道她便是李青曼? 如果是之前便在找她,那么,大概是为了灵山庙会上发生的事。 不管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找她的,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是谨慎得可以,居然大老远地亲自从西越赶来。不得不说,又是一个为了权势而痴狂的人。 见夜无殇不说话,夜无殇怀里的人也没有反应,扫了扫两人亲昵暧昧的姿势,司马流云忽然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觉得相拥着的两人有些碍眼,好想……将两人分开…… 想到此,手中摇晃着的折扇一顿,司马流云呼吸一滞。随即,他很快恢复如常。 压下心底的想法,他好奇地问:“不知这位姑娘是谁?看背影,好像与醉红楼的紫衣姑娘有些相似。”是她吗?还是,只是身形和她相似的女人? 夜无殇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连客套的笑都已消散。“这是夜某的夫人,可不是公子口中的紫衣姑娘。” 紫衣,司马流云竟然也知道紫衣。看来,那日司马流云也在,而且,还将那日的情形记得清清楚楚。 他可以容忍别的男人因为野心接近他的青曼,但他绝对不能容忍别的男人是因为其他不该有的念想而接近她。敢肖想他的女人,他恨不得一律杀无赦。 双眸闪了闪,司马流云勾唇一笑。“哦?原来是夜公子的夫人,幸会。不知夫人可是病了,所以身体虚弱,站立不稳?” 双眸微眯,夜无殇的眼神陡然冷了几分。“不管夜某的夫人有没有生病,都不需要司马公子操心。” 听着二人夹杂着道道暗流的对话,再加上周身萦绕着的寒气,以及快被夜无殇压制得透不过气来,李青曼蓦地抬手挥开了夜无殇的手,让自己获得了自由。 深吸了几口气后,李青曼竭力平静地说:“我先回房了,有什么事你们慢慢聊。”说罢,她从旁侧绕开夜无殇便离开了,走向夜无殇的卧房。 她知道,这个司马流云来者不善,说的话也是话里有话。即便将来她有可能与他合作,但现下她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是以,她一直背对着司马流云以及与他同来的另一个人,没有以正面示人。 只是,她心里有些生气的是,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喜欢说人家有病?就算是试探,需要拿生病来试探吗?以她看,说别人有病的人才是真的有病。 走着走着,李青曼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腰,秀颜上泛起了一抹痛色。 激烈的运动后她还没休息好,便在院子里站了那么久。刚才,又被夜无殇不知轻重地抱着,她的腰都快断了。 夜无殇,这笔账她记下了,他就等着她找他算账吧!嘶…… 瞧着那道有些摇晃的身形,司马流云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他本想绕到前面去看看是不是李青曼,却被夜无殇巧妙地截住了。顿住身形,他微一抬手,原本立于他身后的绝杀立即会意地挪动身形。 眼看绝杀对着李青曼追了过去,无心和无影当即闪身拦住了他。没有话语,双方随即交起手来。 余光略微一扫绝杀和无心无影之间的交战,司马流云脸上的儒雅浅笑瞬间消散,眸中只余冷冽和阵阵杀意。率先出手,他毫不迟疑对准夜无殇的面门便攻了过去。 矫捷地避过司马流云的袭击,夜无殇危险地眯起双眸,如墨的眸底流淌着道道暗光。 司马流云,还真如他了解的那般,是个难缠至极的人物。 非但这么快便找到了这里不说,武功似乎还不低。只是,也仅仅只限于不低,高不到哪里去,估计能与无心和无影打个平手。至于跟着他来的那个人……似乎略胜他一筹。 正想着间,听见两道掌声过后,一道闷哼跃入耳中。来不及多想,夜无殇立即抽身飞往李青曼的方向,在绝杀抓住她之前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只手迎接着绝杀的攻击。 看着气息沉稳,神色内敛的人,夜无殇的眸中升起强烈的杀意。这个人,身手比他至今交手的人都要高。 李青曼原本已经快走到房门了,忽听身后传来烈烈风声,来不及回头细看,下一瞬,她便被夜无殇揽入了怀中。 抬起头,看见夜无殇深沉的脸色,又转首看了看不远处已然受伤的无心和无影,她心底忽然有些担忧。貌似,这个正在和夜无殇交手的人身手不弱,也不知道…… 在李青曼左顾右盼之际,司马流云正好看清她的容貌,不由得身形微震。是她,果然是她…… ------------ 第154章 点到为止 感受着心房的跳动,一时间,司马流云好似失聪了一般,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动静,视野里,也只有夜无殇怀里那道神色不安的倩影。 李青曼,紫衣,李青曼,紫衣……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两个名字,最终,停留在李青曼三个字闪过的瞬间。李青曼,蔓蔓青草,福泽绵延…… 清晰地感受着道道掌风与自己擦身而过,凝神思索了片刻,李青曼倏然转首,看向一旁看似十分逍遥的司马流云。“司马流云,让你的人住手!” 闻声回神,刹那的恍惚过后,司马流云面露浅笑,恢复了往昔的从容自如、气定神闲。举止优雅地摇晃了两下手中的折扇,他温声道:“绝杀,住手,不可冒犯了青曼姑娘。” “是。”收到吩咐,绝杀立刻收起掌风退出了夜无殇的攻击范围。 双眸直锁住李青曼,司马流云淡淡地道:“青曼姑娘,在下还得感谢你差人送来的书信。”午时收到的书信,如果他猜得没错,应该是她让人给他送过去的。至于她的目的,不知道是不是如他猜测的那般。 李青曼秀眉微挑,神色冷淡地说:“这事你不用谢我,你知道的,我只是在帮我自己而已。” 她说的是实话,毕竟,她有自己的目的,她并非真心愿意协助西越夺得天下。然而,她不得不说他够聪明,竟能猜到是她让人送去的。不过,聪明也好,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眸底快速划过一抹异色,司马流云谦和地问:“敢问青曼姑娘有什么打算?”她与夜无殇……似乎并不是夜无殇所说的那般…… 垂下头,唇角轻扯,凤眸中闪过道道幽光。“打算自然是有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人将消息散播出去。只是,眼下时机未到,还不是说破的时候。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司马公子何不早些回西越准备?待到时机成熟,我李家人一切安定,我自会主动联络公子。”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只需点到为止即可。她相信,以司马流云的聪明程度,必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家人?听完李青曼的话,司马流云的眼神蓦地一亮。“如此一来,在下今日便先行告辞,青曼姑娘请自行保重。” 说到此处,司马流云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目光在李青曼的脸上逡巡了片刻,似有些犹豫地说:“恕在下多嘴一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青曼姑娘切不可随意出门。 方才,在下已将追寻群鸟踪迹而来的另一路人马引往了别处,看样子,好像是东阳的宫廷暗卫。” 说完,温和一笑,对着一旁的绝杀挥了下手,两人双双离开,一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 待两人离去,夜无殇的脸色已是一片暗沉。“青曼,你怎么能和司马流云说那么多?司马流云城府极深,你让他准备兵马,只怕将来的局面很难掌控。” 望着司马流云消失的方向,李青曼淡淡地说:“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她何尝看不出司马流云城府很深。可是,如此聪明的人,如果她不告诉他这些,他又如何会相信她所说的?兴许,他会马上带她走。那么一来,一切的计划就都成空了。 蹙着眉,夜无殇的双眸中有着无奈。他不明白了,她怎么什么事都不和他商量呢?明明,她可以依靠他的。“青曼,你以后……” 未等夜无殇说出后面的话,李青曼出声打断了他。“好了,你让人看看无心和无影的伤吧,我先回去了。等处理完闲杂事务你再过来找我,我有些事要问你。” 言毕,李青曼转过身便走开了,见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异样,夜无殇一个闪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眼露担忧,还有一丝浅淡的责备。 “青曼,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和那个人交手的时候伤到腰了?既然受伤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快让我看看。”说着,抬手便欲探向她的腰侧。 伤到腰了?愣了愣,李青曼连忙止住了袭向腰间的手,看着夜无殇认真地说:“夜无殇,我没事,你还是赶紧找人看看无心和无影的伤势要紧。” 她的确是腰部受伤了。不过,不是他所指意义上的受伤,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只是,这会儿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不然,她一定会让他好看。 “真的?”夜无殇仍旧不放心地问,视线一直来来回回在她的身上扫描,似要透过外面的衣服看清她是不是真的无事。 见夜无殇如此,她只能沉着脸吼道:“我真的没事,赶紧找大夫给无心和无影治伤!” 冷声吼完,她脸色抑郁地抬脚离开了。不想夜无殇再跟上来,她只能强忍着腰上的痛,挺直了腰快步往前走。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怔愣在原地的夜无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侧身看向院中的无心和无影,见他二人迅速地低下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赧然。 他的青曼,还真是……性情火爆啊,都不知道要给他留些情面。不是他不关心无心和无影,而是他们受的是内伤,吃些调理的药,再好生修养些时日便会痊愈。府里本来就有大夫,哪里需要到府外去找? “还走得动吗?能走就自己走回去吧。今晚你们先好好休息,明早再到我书房来。”说完,夜无殇一个闪身便顺着李青曼离开的路线追了出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待他离开,无心和无影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是,一想起他离开之前那阴测测的话语,想着明日预期的场景,二人就忍不住一阵肉疼。 完了,主子因为他们两个被夫人吼了,一定会狠狠地报复他们两个。今年,他们别指望有安生年可过了,可怜啊…… 心底感伤着,无影道:“走吧,明早再来领罚。” 叹息着,无心搭上了无影的肩头,与无影相互扶持着缓步前行。一想到领罚之事,他心里一阵滴血…… ------------ 第155章 油腔滑调的男人 另一边厢,当李青曼远离夜无殇的院子后,她便放缓了速度。走到一处回廊,见四下里无人,她便打算坐下来歇息。谁知,她的屁股还没碰到护栏,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双臂反射性地勾住夜无殇的脖子,看着那张臭臭的脸,她忍不住眼角一阵狂跳。“这么快便安排好了?大夫找来了?还有,你这张臭脸是摆给谁看的?可是摆给我看的?” 敢给她摆脸色?难不成是嫌命活得太长了? 微一怔愣,双眸转了转,夜无殇连忙换上了笑脸,戏谑道:“夫人可是错怪为夫了,为夫何曾给夫人摆过脸色?又哪里敢给夫人摆脸色? 为夫不过是见夫人身子不大舒服,心里有些心疼夫人罢了。好了,为夫这就送夫人回房,再给夫人好好瞧瞧身上的伤。” 说着,夜无殇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狡黠,快速挪动脚步往西厢房而去。 任由夜无殇抱着,李青曼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左一个夫人,右一个为夫,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她的男人了,真是给他点颜色他就开染坊。 心思一转,李青曼的眸底升起一道幽光。唇角微微上翘,她搂着夜无殇脖子的胳膊缓缓滑动。待挪到肩头的位置,诡诈一笑,再用力一拧,立即惹来夜无殇一阵吸气。 “嘶……”肩头传来的疼痛让夜无殇抑制不住地抖了抖身形,然,他抱着李青曼手的却不敢有半分松懈。待那丝痛感消退,他垂首看向怀中的人,眼底波光云谲。 “貌似……夫人可是精神得很。是不是为夫今日没有照顾好夫人,让夫人心底生了怨愤?既是如此,夫人该早些告诉为夫才是,为夫务必会处处‘照顾’好夫人,让夫人‘吃饱喝足’。” 李青曼秀眉微挑,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你说什么?”这只妖孽……真的是太滑头了,而且,思想也太yin荡了。 “没说什么,为夫这就送夫人回房,继续伺候夫人,直到夫人睡着为止,哈哈……”说完,夜无殇蓦地跨出了回廊,一个跃身越过众多屋顶直接飞往西厢房。 那些在附近忙活的家仆听到阵阵笑声在空中回荡,放眼望去,便看见白色身影怀抱着紫色身影快速掠过空中。而方向,正是李宅的西院…… 待回到西院的地界,一直默然的李青曼不依了。“放我下来!”刚才不发飙,那是因为她不想让府里的家仆看了笑话。这会儿,她可是不用再忍了! “是,为夫这就放夫人下来,夫人当心。”回到房间,夜无殇笑嘻嘻地说着,动作轻柔地将李青曼放了下来。 待双脚落地,狠狠地剜了两眼笑得欠扁的夜无殇,李青曼扶着腰肢慢步走向房中的凳子。坐下后,动作粗鲁地倒了杯水喝下,她便不再搭理夜无殇,而是对着屋外唤道:“灵儿。” 不多时,灵儿蹦跶着走了进来。见夜无殇笑意盈然,李青曼却是面色冷然,心念一动,她笑盈盈地问:“夫人有什么吩咐?” 夫人?一听到这个称呼,李青曼有些炸毛。“从今以后不许乱叫我夫人,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目光在两人之间略微一扫,将二人的神色再度打量了一遍,灵儿心中顿时明了。“是,灵儿谨记小姐教诲,不知小姐找灵儿有什么吩咐?” 稍微压下心底的不爽,李青曼淡淡地道:“找人烧些水来,我想沐浴,最好,烧水的时候在水里放些许盐。” “是,灵儿这就去。” 待灵儿离开,夜无殇坐到了李青曼的旁边。看着她冷淡的神情,饮了杯水后,他试探地问:“夫人这是真的生气了?” “谁是你的夫人?别乱叫!”眼观鼻鼻观心,冷声说完,李青曼的视线便一直落在门外,将对面的人当作了空气。 见李青曼如此,眼眸一转,夜无殇起身来到了李青曼身前。见李青曼调转方向,他便跟着挪动身形,以保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李青曼的视线中。 看着眼前晃动的白色衣袍,李青曼的眸中慢慢凝聚起黑色风暴,隐有爆发的倾向。只是,就在快要爆发的时刻,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见躲无可躲,她索性站起了身,疾步走向床榻躺了上去。见夜无殇跟了过来,她便转身面向床榻的里侧,不去理会夜无殇。 瞧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夜无殇嘴角一勾,眸里闪过一丝坏笑。 不理他?呵!她可是不知道,他最擅长的便是死缠烂打。躲他?他定要叫她无处可躲,躲到再也不想躲。 不动声色地脱了鞋,夜无殇一个巧妙的翻身便躺在了李青曼的旁侧,与她面对面地相视着。 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俊脸,眨了眨眼,李青曼翻了个白眼便想转身朝外。却不想,她还未来得及翻身,夜无殇便揽上了她的腰,笑得十分纯情无辜。 “夫人可否告诉为夫为何生气?即便夫人要判处为夫死刑,也要叫为夫死得明明白白才是。 为夫上无愧于朗朗日月,下无愧于夫人,夫人心慈如菩萨,定不忍心叫为夫做那冤死的冤魂。” 闻言,李青曼当场呆掉了,直有种想撞墙的冲动。事实证明,男人太能说会道不是件好事。就比如她眼前这只,巧舌如簧,油腔滑调。 拂开夜无殇的手,李青曼小心地扭过身子面向外面,闭上眼冷淡地说:“别碰我,我腰疼!” 等她休息好了,她一定会好好找他算账!还得好好教他什么是夫纲! 撑起身子,夜无殇将脑袋凑到了李青曼的近前。见李青曼闭上了双眸,他的眸底闪过促狭。凑到李青曼的耳边,他吐着热气撩拨地说道:“夫人真的腰疼?那让为夫好好看看。” 说着,他的手便探向了李青曼的腰侧,微热的掌心力道恰到好处地为李青曼揉捏,为李青曼舒缓腰间的酸软。 耳畔传来的热度让李青曼抑制不住地身形轻颤。感受到腰间的温热与轻揉,她刚有些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任由夜无殇为她服务。 ------------ 第156章 他的秘密 见李青曼没有再发火,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冷冷淡淡,夜无殇索性坐了起来,专注地为她揉捏。须臾,他心疼地说:“既然腰疼,夫人该早些告诉为夫的,何须一直忍着。” 闻言,李青曼眼角抽了抽。“你觉得,刚才有合适的时机吗?” 刚才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等司马流云走了,无心和无影却还在场。她可丢不起那个脸,在他们面前说那些会让人产生各种暧昧联想的话。 再说了,罪魁祸首是他,都怪他不懂节制。否则,她哪里会腰疼得这么厉害。 挑眉想了想,夜无殇淡笑道:“是那么回事。不过,以后夫人不用在下人面前遮掩什么,视他们为无物便好。” “视为无物?你说得还真轻松。”明明活生生的人站在那里,她可做不到将那些人当作透明。 “夫人大概是不习惯,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该看,什么话语该听,他们心里有分寸。” “是吗?” “……”没有回话,夜无殇但笑不语,手下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歇。 没有等到回答,李青曼也不打算再做纠缠。她明白,一般的高门大院,对于进府服侍的仆人都会细心挑选。进府后,往往还会有专人进行调教。普通的名门望族既是如此,更遑论身份很神秘的他。 感觉到系在脖间的玉佩滑动了一下,李青曼伸手将玉佩掏了出来。 此前,她一直未曾仔细观察过它,这会儿细看,她才发现玉佩是朵梅花的形状。在中心的花蕊处,两面分别刻着小巧的‘楼’字和‘夜’字。 ‘夜’字不难猜测,指的自然是正在为她按摩的夜无殇。至于‘楼’字,她就不大确定到底指的是什么了。 将手中的玉佩反复打量了几遍,她问:“夜无殇,这上面的‘楼’字和‘夜’字分别是指什么?” 之前,她一直不曾细问他的身份和来历,如今,也是时候了解一番了。毕竟,他是她的人,她该知道自己的人是什么来头。 温润的目光轻柔地扫过李青曼的侧脸,夜无殇打趣地说:“自然是指你家相公。” 李青曼没有追究夜无殇的油嘴滑舌,而是认真地思考他说的话。 她自然知道‘夜’字的意思,指的便是夜无殇。至于‘楼’字……当今天下,若说‘楼’,很容易便让人想到楼兰。而她,还会想到楼澈。 只是,他明明姓夜,怎么会是指他呢?指楼澈还差不多。看来,他身上的谜题很多,有许多只怕都出乎她的意料。 瞧着李青曼脸上的迷茫之色,眼底暗光闪过,夜无殇蛊惑地问:“夫人可想知道这个‘楼’字的来历?” 李青曼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唇角微翘,夜无殇脸上的笑意渐渐柔化,有一种阴谋得逞的狡诈。“那好,为夫就告诉夫人为夫的秘密。” 说着,他收回了手,躺下身将李青曼搂在怀里,下巴紧贴着她的脖颈,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夫人已经知道楼兰的存在,那夫人可知道,楼兰与其他三国不同,似国非国,没有国君,是由楼兰城主管辖?” 感受着脖间丝丝缕缕似是撩拨的呼吸,脸颊一阵微热,李青曼舌头都有些打结。“不知。” 轻轻地在李青曼的脖间落下一吻,夜无殇淡淡地说:“二十二年前,楼兰上任城主外出游历三国,正打算返回楼兰之际,在东阳国洛阳城内捡了一个只有两个月大的婴儿。 见婴儿机灵可爱,城主便将婴儿带回了楼兰,交给了自己的夫人抚养。 城主本有一个儿子,因为刚满两岁,城主夫人便想再生一个孩子与长子做伴,奈何却一直没有动静。见婴儿可爱,城主夫人便将婴儿当作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悉心抚养。 渐渐的,婴儿长大了,城主便给他起了个名,叫楼漠白,还收他为义子。而城主本来的儿子,叫楼澈。取清澈激水,浩瀚漠白之意。 楼漠白生性好动,活泼调皮,整日里捣蛋生事。楼澈生性喜静,沉稳内敛,活像个小大人。两个原本性格迥异的孩子,相处得却极为融洽。 后来,在楼澈年满五岁那年,有个老头儿寻到了楼兰,找到了城主,说要收两个孩子为徒,倾心相传毕生绝学。从此,楼澈与楼漠白便跟着老头儿学艺,成了师兄弟。而这学艺,一学便是十二年。 见两个徒儿学成本事,老头儿便离开了楼兰,逍遥快活去了。城主见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便将米市交给了楼澈,船运交给了楼漠白。 楼澈性情沉稳,自然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城主之位。楼漠白年少轻狂,一边掌控着天下船运,一边游戏人间、闯荡天下,暗中占据东阳国宁海的盐产,成为幕后老板。 后来,两人结识了东阳国的瑾亲王,与瑾亲王成为了好友。有一次,为了给瑾亲王送药,也顺带验收一下汴京的产业,楼漠白便与楼澈一同前往汴京。 偶然间,楼漠白撞破了天下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东阳国被废傻后不傻的事实,从此啊,他的一颗心便栽了进去。” 说到此处,夜无殇情不自禁地低笑出声。“呵呵!夫人可是听明白了为夫的故事?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夫人尽管问为夫,为夫一定一一作答。” 将所有的信息消化吸收,李青曼的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片,心跳,更是有些紊乱。 夜无殇能将所有的故事毫不保留地告诉她,她很感动。可是,当得知他的故事,她不免又有些心痛,有些难受。 她没想到,他居然和她一样,也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不同的是,他是自幼被父母遗弃,而她,则是在两岁时被自己的母亲丢弃。同是被人抛弃,她自然明白那种被人抛弃的滋味。 转过身面对着夜无殇,李青曼问:“你试着找过你的父母吗?” 看着那双清澈晶亮的凤眸,眼眸微闪,夜无殇淡笑道:“试着找过,但没找到,后来便放弃了,也不想再找了,因为感觉没有必要。” ------------ 第157章 两颗小小的心 没有必要?似乎……确实没有必要。就好像她,从来不想找到当年狠心丢下她的女人。 有些事,错了便是错了,没有办法挽回。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当初既然丢下他们,那便是他们做父母的错了。而这一错,错过的不止是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相处时光,更是亲情。错过的情感,并不是三言两语,几句话便能补偿回来的。 抿了抿唇,李青曼又问:“那你为什么又叫夜无殇?这个名可是你自己起的,特意用来迷惑别人的?” 凝视着那双一翕一阖的唇瓣,夜无殇的眸色逐渐加深。“夫人聪慧,一想便明白了。” 想了想,李青曼眨了眨眼,“夜无殇,你是不是很有钱?”他既是船运的老板,又是盐产的幕后老大,想来,他应该很富裕。 夜无殇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夫人喜欢钱?” “自然喜欢。”这世上恐怕没人会不喜欢钱。想想,当她还是特工的时候,她基本就是在拿命换钱,拿自己的,也拿别人的。现在,既然可以不用拿命换钱,她自然乐得轻松。 右手轻抚上李青曼的秀发,食指卷绕着秀发把玩了片刻,夜无殇幽幽地问:“夫人喜欢钱到何种程度?可有多过为夫?” 微一怔愣,李青曼垂下了眼帘,眸底星光璀璨。双手探上夜无殇胸前的衣襟,揉弄着质感细腻的衣料,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这个男人是在吃醋?还是吃那冷冰冰的银子的醋。呵呵!她有种……想要蹂躏他的冲动…… 抬起眼,她揶揄地说:“夜无殇,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连银子的醋也吃。” 目光微闪,夜无殇把玩秀发的动作一顿。随即,他松开了手中的发丝,手缓缓挪动,抚上了李青曼的脸颊,并最终一路下滑来到了那双诱惑着他的唇瓣。 轻轻地摩挲着,感受着指腹下柔软细滑的触感,他勾唇道:“这天下,但凡是能够住进夫人心中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为夫都会介意。 夫人可是说过,夫人的心很小,若是住进了别的人或物,那为夫住哪儿?所以啊,能从夫人心中撵出去的,为夫自然都要将他们撵出去,好让夫人的心中只有为夫一人。夫人说是不是?” 她的心很小,这是她在庙会上对完颜不破说的话,没想到他还记得……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虽然,他暂时没有妻室,似乎之前也不曾有过别的女人。但是,如果他将来要娶三妻四妾,她有何能力阻止? 男人的心,用绳子是拴不住的。如果注定他的心里会住进别的女人,那么,她会在自己泥足深陷之前将自己的心收回来,一丝一毫也不停留在他身上。至于她与他之间的肌肤之亲,她会当作什么也不曾发生,然后离他远远的。 这样想着,李青曼的右手覆上了夜无殇胸膛的位置。感受着掌心下强劲有力的跳动和炙热的温度,她淡淡地问:“那你呢?你这里的位置有多大?能装得下多少女人?” “为夫的心也很小,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自然只能装得下两个。其一,是义母。其二,便是夫人。至于将来,万一我们有女儿了,那便是装得下三个。” 略微一想,夜无殇忽而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将来有了别的女人,夫人会怎么做?” 曾经,她对完颜不破说,她容忍不了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更容不得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万一,某天他不小心被别人暗算失了身,她会怎么做?会不会不听他的解释便将他打入无底深渊?还是说,她会听他的解释,原谅他的过失? 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嘴角微翘,李青曼认真地说:“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我自然会将你忘了,然后去找别的男人逍遥快活。” “能给个解释的机会吗?夫人也知道的,你家夫君英俊潇洒、仪表堂堂。万一某天被某个色女看上了,再将我迷晕强上了,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觊觎夫人美貌的色狼也很多,难保他们哪天不会起了坏心,想用阴谋拆散我和夫人。” 拧着眉,李青曼佯装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须臾,她挑了挑眉。“夜无殇,你老实告诉我,你之前可曾有过女人?”说完,她假装认真地盯着夜无殇的双眸,逼着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唇角上扬,夜无殇摇了摇头。“自然没有,只有夫人入得了为夫的心。” “这样啊,那就得看情况咯。假如真出了事儿,就看你到时能不能找到证据。倘若能让我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我有可能会考虑要不要原谅你。假如是你主动去招惹女人,那就抱歉了,你绝对没有机会了。” “就算有了孩子也没有机会?” “就算有了孩子,孩子也归我,和你没半分关系。” “夫人这么绝情?” “就是这么绝情。不想让我绝情,就好好地看住你的小弟弟,别让它被别的女人碰。若是被我知道你碰过其他女人再来碰我,我绝对会一刀阉了你,让你从此做不得男人。” 闻言,夜无殇咧嘴笑了。“呵呵!为了以后能继续做男人,为夫一定会替夫人好好地看住自己的‘小弟弟’。不过……光阴苦短,为夫的小弟弟好像有些饿了,夫人可得负责喂饱它。” 话音刚落,夜无殇搂着李青曼便往床榻的里侧一滚,随即翻身压住了她。目光幽黯地盯着她的唇,眸里跳动的火苗好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对上那双闪烁着火焰的星眸,感受到星眸中的绵延深情和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的变化,李青曼目光闪烁,心底微微有些慌乱。 “那个……夜无殇,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我腰还疼着呢。你要是再来,我估计后半生得残废了。” ------------ 第158章 鸳鸯浴 眸中的幽光不曾减弱,盯着李青曼瞧了片刻,夜无殇忽而沙哑魅惑地唤道:“青曼……” “嗯?”李青曼轻轻地应着,心里微微有些紧张,甚至,还有些想逃。 “青儿。” “嗯?” “曼儿。” “……” “夫人。” “……” “娘子。” “……” 就在李青曼无语得想要发火之际,夜无殇忽然慢慢地俯下头,抵着她的颈窝低声道:“还是夫人和娘子唤起来好听。”夫人和娘子,旁人一听便知道她是他的…… “娘子,就让相公抱一会儿吧。”抱着她,他感觉自己的心不再空落落的,很踏实。 听出暗哑的声音里隐藏着的情绪,没有说话,李青曼直接伸手回抱住了夜无殇,紧紧的,紧紧的…… 正当床上的两人紧紧相拥之际,已经烧好水的灵儿回来了。抬脚走进屋子,察觉到床上传来的气息,再透过屏风隐隐看到两具相拥着的身形,她捂着嘴偷笑了一番。 须臾,她清脆的声音在有些暧昧的空气里飘荡开来。“小姐,水好了,灵儿把桶给你安在这里了。” 言毕,她转身对屋外的几个人小声道:“来来来,快把桶抬进来,再把水倒上闪人。” 交代完毕,她一个人率先脚下生风地开溜了。其余的人见她如此,各司其职快速地完成任务后便一并溜走了,没敢多看屏风的方向一眼。 只是,不多时,府里便传开了各种暧昧的流言。随着某位大娘收拾完夜无殇的屋子,李宅所有的人都知道,李青曼是他们未来的准夫人。 房间里,待忙活的家仆都离开后,夜无殇低沉暗哑的声音飘了出来。“娘子,该沐浴了。” “额……”李青曼有些无语,“你先起来。”他这么压着她,她还怎么起来沐浴? 夜无殇依言翻身坐起,还顺手将李青曼扶了起来。正当李青曼打算下床之际,他悄然凑到了李青曼的耳边,用蛊惑的嗓音说:“娘子,我们一起洗吧,我帮娘子擦背。” 听得这话,李青曼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让他帮她擦背?她还能好好洗吗?说不定,擦着擦着就擦枪走火了,她可不傻。 “不用了。”冷声说完,李青曼便站起身走向一旁的衣柜,从柜子里随意挑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 转过身,见夜无殇还坐在床上,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她挑了挑眉。“我要沐浴了,你还不走?” 随意地套上鞋,夜无殇笑容**地缓步走向了李青曼。“娘子确定不用相公帮忙擦背?娘子今天可是已经累了一天了,有相公帮忙,娘子可以省很多力气的。” 待到走近,趁着李青曼失神的空挡,他迅速接过她手中的裙裳,一个闪身便来到了浴桶旁。 看着大浴桶内氤氲的水汽,再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颜色瑰丽的玫瑰花瓣,他的眸中堆满了笑意。 “娘子你看,灵儿他们多用心,特意为我们准备了鸳鸯浴的大浴桶。既然他们都准备好了,娘子可不要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啊。想想,将这个浴桶搬进来,他们一定费了不少的力气。” 屏风后,听见夜无殇的话,回过神的李青曼有些郁闷地咬了下唇瓣。 该死的,她居然又被他迷惑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他是无意的。但这一次,他却是故意的。他笑得那么**,分明就是在故意勾引她。等有机会了,她一定要报仇,他给她等着! 转过身,透过屏风凝望着坐在浴桶边沿的人,李青曼有些邪气地笑了。 想洗鸳鸯浴是吧?那就洗呗,反正都已经看光光了,连床也上了,她还会在他面前害羞不成?有人给她擦背?那感情好,她正好可以偷偷懒。不过,他要是敢有半分的不轨……哼哼!可就别怪她辣手摧草了。 这样一想,李青曼笑颜如花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关上门后,她径直来到了浴桶旁。伸手试了试水温,见温度正好合适,她旁若无人的便开始脱衣服,完全将夜无殇当作了空气。 先是外袍,后是中衣中裤,再然后,便是里衣里裤。斜睨了一眼好似在欣赏风景的夜无殇,见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裹胸,嘴角轻扬,她神色淡定地解开了胸前的带子…… 从容地跨入水中,任由温热的水漫过颈间的肌肤,李青曼享受地闭上了眼。正如夜无殇说的,她今日确实累了,经水这么一泡,不但腰部和小腹舒爽了不少,连带着全身的经络都舒畅了。 瞧着靠着浴桶的人儿,看着那张在红色的玫瑰花瓣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娇艳的容颜,夜无殇的目光逐渐变得幽黯,同时,心里亦有些惋惜。 唉……怎么这么快就下水了?他还没看够呢。他家娘子……可是相当大胆,相当诱人啊……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李青曼慵懒地睁开了眼帘。“怎么还不下来?你不是要洗鸳鸯浴吗?” 听着李青曼有些慵懒,又似带有埋怨的话语,夜无殇勾了勾唇,眸底幽光闪耀。 “娘子这是在邀请相公吗?”倘若她邀请他,就算是让他饮下毒酒,他也甘之如饴…… “我在等着你给我擦背。怎么,反悔了?”李青曼毫不吝啬地抛出一记冷眼,却不知,此情此景下,透着一股别样的妖媚和风韵。 “娘子真会开玩笑,相公我怎么会反悔呢?这可是天下第一大美差啊。”戏谑地说完,将手中的裙裳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放,夜无殇便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 待只剩下最后一条亵裤时,见李青曼转过身背对着他,他不自觉地嘴角上翘,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进入浴桶,他慢慢来到了李青曼身后,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怀中。清晰地察觉到怀中的身子轻颤了一下,他打趣道:“莫非娘子是在害羞?” “哪有!”李青曼冷声否决道,双颊却微微有些泛红。 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红晕,夜无殇轻笑着附和道:“是,娘子没有害羞,是相公有些害羞。好了,请娘子好好歇歇,由相公来为娘子擦背。” 说完,夜无殇抬手轻抚上身前的美背,细致地为李青曼擦洗,眸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 第160章 静观其变(1) 身体被水包围着,脑袋被水汽和淡淡的花香熏着,再加上用不着自己动手,不一会儿,李青曼的脑袋便有些晕乎乎的了。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再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被某只大灰狼侵犯,她无聊地找着话题。 “夜无殇,你给我的这块玉佩到底都有哪些作用?” “作用嘛,说白了就一点。但凡是楼家的秘密产业和我以夜无殇的名讳在外面担当幕后老板的产业,见了玉佩都如见到我本人。” 享受着夜无殇的服务,李青曼懒懒地闭上了双眸。“说具体点儿,比如,能用它提款吗?” 夜无殇有些诧异,何为提款?莫非是指提钱?“呵呵!没有提款的作用。不过,有了它,不管娘子身在何处,万一娘子缺钱,娘子便可以到那些商行,让老板先救济一下。” 李青曼挑了挑眉,“救济?我还以为它能提款呢。” “在外面是不能用来提款,不过,若是在洛阳,娘子倒是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到旭云钱庄提款。就是在李府,娘子也可以凭它让管家到账房支取银两。” “能提多少?” “娘子随意。” “随意是多少?随意这个概念太广泛了,不若具体的数字来得实在。” “只要娘子不嫌身上钱两太多容易招贼,娘子想提多少便可以提取多少。”夜无殇柔声说着,心里却是有些明了。原来,他家娘子也是个小财迷。 “是吗?这还差不多。不过,夜无殇,你到底多少财产?” “这个……”为李青曼搓洗手臂的动作一顿,夜无殇挑眉想了想道:“不清楚。” “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莫非你是怕我把你的钱财卷跑了?” “娘子,相公我是真不清楚。至于娘子的猜想,娘子是多虑了。如今,相公整个人都是娘子的,更遑论是那些银子?跟着相公,娘子以后用膳的时候尽管敞开肚腹,将自己养得丰满些才好。” 闻言,李青曼嘴角抽了抽。一个人,当他富裕到连自己有多少财产都不清楚的时候,她只能说,这个人是真的太富裕了。只是,饱暖思淫欲,如今,她对这句话的体会倒是深刻了许多。 夜无殇这家伙,她算是彻底明白了,还说人家是色狼呢,他自己可不就是一只活脱脱的大色狼么?将自己养得丰满些?她还不够丰满吗? 她从原来的两百多斤减到现在的一百多斤,身上虽说算不得肥胖,也没有赘肉,但是,除了脸,不管是身上的哪个部位,肉肉是真的不少。 正想着间,察觉自己的胸脯被人偷袭,李青曼猛地拍开了那双狼爪。双手交叠着遮住胸前的春光,她回过身恶狠狠地瞪向作恶的人。“下流!” 瞧着面红耳赤的人儿,夜无殇莞尔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是娘子太诱人了。再说了,这哪里下流,相公是娘子的相公,相公摸摸娘子是很正常的。” “无耻!”摸摸?听听,摸人家的胸,他还有理了? “嗯?娘子可是真的明白什么叫无耻?”扬起一抹有些邪气的笑,夜无殇缓缓地逼近李青曼,将她困在了桶壁与他之间。 看着眼前笑得不怀好意的人,李青曼别过了头。“你想做什么?” 紧锁住那张绯红的小脸,夜无殇忽而凑到了李青曼的耳侧,用魅惑至极的声音说道:“娘子,再过几天你便要走了,你就不想好好补偿一下相公吗? 相公心里满满的都是娘子,一别数月,相公说不定会想娘子想得发疯。” 一道道的热气喷洒在李青曼敏感的耳垂上,激起阵阵电流,让她抑制不住地战栗了一下。脑海中的意识有些混沌,她却将事情想得很清楚。 夜无殇说得不错,过几日她便要走了,而这一别,便不知会是多久。他会想她,那她呢?会想他吗?或许会吧。想人的滋味……她还不曾体验过,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 见李青曼有些神游,夜无殇邪恶地舔舐了一下她的耳垂,“娘子?在想什么呢?” 身形微颤,李青曼陡然回头将夜无殇推了出去,溅起道道水花。见自己的力气似乎有些大了,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 “别再点火了,今日不行,等后天……等我身子好些了,我一定补偿你。” 闻言,漆黑的墨眸蓦地一亮。“这可是娘子说的,娘子到时候可别抵赖。” 抬眼淡淡地睨了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李青曼瘪了瘪嘴。“是,我说的。”等后天,她的身体应该恢复了不少元气…… “呵呵!那就好。那现在……就让相公替娘子好好擦背。”暧昧地说着,夜无殇便又要向李青曼靠过去。见他如此,李青曼连忙抬手阻止了他。 “我自己来就行,你也自己洗吧。” 开玩笑,背和胳膊都洗好了,他再替她洗,那要洗什么地方?她才不会再让那双狼爪兴风作浪、煽风点火,到时候,吃苦的可是她自己。 瞧着那双凤眸深处的警惕,夜无殇莞尔一笑。“好,娘子自己洗。” 其实,他也不敢再玩了。再玩下去,他一定会把持不住。到时,真的有可能伤到他的宝贝娘子。来日方长,他无需急于一时。 …… 日月更替,当红日落下,明月生辉,司马流云回到了别院。见他一身风华地归来,司马明兮双眸闪了闪。 轻轻地吹了吹茶盏里悬浮着的茶叶,司马明兮淡淡地问:“流云,你追寻群鸟追到哪里去了?怎生这么晚才回来?” 大步走向邻近的一张座椅上坐下,司马流云轻快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与绝杀到街上去转了转。” 见侍从端着一杯热茶放在了桌上,“唰!”司马流云潇洒地收起了折扇。端起茶盏,随意地捣玩着杯盖,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李青曼的容貌。 逛街?轻抿一口杯中的茶,司马明兮放下了杯子。“说说吧,都发现了些什么,那些鸟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我找到李青曼和夜无殇了。” ------------ 第160章 静观其变(2) “大哥,我找到李青曼和夜无殇了。”看着黄绿色的茶色中荡漾着的容颜,司马流云悠悠地说道。回想起追寻鸟群的踪迹时无意中发现二人时的场景,司马流云微微地眯起了眸子。 那会儿,她可是被夜无殇抱着的呢。她和夜无殇,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夜无殇竟然称呼她为夫人,而她亦没有出声反驳…… 如果说他们两个真有什么,但在这之前,她为什么是和南宫瑾一同坠崖?按理说,夜无殇不是该时时刻刻守候在她的身边吗?怎么会让南宫瑾和她一起在郊外独处了几日? 可是,若说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感觉像是……他是在安慰自己。看他们相拥时的情景,似乎……她没有一丝挣扎…… 司马明兮神色微顿,眸底闪过一丝急切。“你说什么?你找到他们了?他们在哪里?” “就在洛阳城的城北。今日出现的群鸟,便是出现在他们的住处。只是,我和绝杀去得好像有些晚了,当我们赶到的时候,群鸟已经散开。所以,我们也不知道那些鸟为什么会出现。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便是,这些鸟是自行聚集起来的,而不是人为召集。因为,夜无殇他们也忙着将鸟群驱散,似乎就是怕把我们给引了过去。” “那你们……他们有没有发现你们?你有没有问她是不是她派人将书信送过来的?” 盖上杯盖,司马流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由始至终,根本未曾喝过一口。 拾起桌上的扇子,双手轻轻地来回摩挲着扇柄,司马流云淡淡地说:“问过她了,她说,让我们先回西越准备粮草,然后,等她将李家人安置妥当后,她会亲自联络我们。” 司马明兮微一怔愣,“李家人?李家出了什么事?” 一提起此事,司马流云的眸底闪过一道寒芒。“大哥可是忘了,这两日洛阳城的街头传得风风火火的热谈。南宫宣非但要重新立她为后,更要册封她的妹妹李绮香为婉嫔。 普通老百姓以及东阳的官员或许会认为这是李氏一族的无上荣耀,但是,明白人一看便会知晓,这分明是南宫宣在变相要挟她跟他回去。想必也正是因为这样,那晚她才会答应四日后与南宫宣回去。” “……”司马明兮沉默了,脸色晦暗莫名。 是了,他竟然将这件事给忘了。南宫宣……当真是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逼迫她就范,连要挟的招数都用上了。 想到司马流云惯来的行事作风,司马明兮忽而问道:“流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是不是真按她所说的直接回西越?还是说,你打算安排人手将她抢过来?” “暂时还不急着回去。我打算在洛阳多停留些时日,看看楼漠白和完颜不破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而且,现在就算我们想回去也走不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楼漠白已经将所有的运船停运,不知道什么时候码头才会有船。” “既是如此,也只有静观其变了。”顿了顿,司马明兮又问:“对了,你之前不是打算找个人送到楼漠白的身边吗?如何?现在可有其他的人选?” 原本,他们的打算是收买紫衣。岂料,后来竟扯出那么多事,她还是南宫宣的废后……不管楼漠白此番现身到底有什么意图,他只希望楼漠白不要针对西越。 忆起自己当初的打算,垂下头,司马流云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楼漠白……只怕当今天下只有一个人入得了他的眼。招安一事,恐怕只有作罢。” 司马明兮眸光微闪,“你是指她?” 司马流云点了点头。“楼漠白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只怕也是冲着她来的。只是,除了之前的慰劳百姓一事,到现在他也没有再现身,不知道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为今之计,也只有等了。看看她离开的那日,他是不是会出面。” “的确只能等。”司马流云淡淡地附和着,目光幽暗深邃。 …… “公子。”清晨,刚过卯时,无心与无影准时出现在夜无殇的书房。 抬首扫了扫守时而来的二人,夜无殇勾了勾唇,眸中满是笑意。“你们来了。” 瞧着那张完美无暇的笑脸,无心和无影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两人对望了一眼后,无心率先往前跨出了一步。 “公子,如果你想责罚属下,还请你念在属下跟随你多年的份上,给属下一个痛快。恕属下直言,你这样,属下觉得害怕。” 无影虽然很想将无心拽回来,但是,一想到无心说的是事实,他也附和道:“公子,你要怎么责罚属下请你尽管说,属下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跟在公子身边最久的他们却是十分清楚。他们公子有两种时候最为危险,其一,是当他真的冷下脸来的时候,其二,便是他笑得十分完美的时候。 当他们公子面如寒霜,那就表示,千万不能招惹他们公子,谁惹谁倒霉。当他们公子笑得宛如神祇的时候,就好比这会儿,表示他们公子要出损招了,他们两个要悠着点儿。 相比面对这张完美的笑脸,他们倒宁愿面对他的冷脸,因为,当他冷脸的时候,所给的处罚无非是身体上的,他们受得住。看见他笑,说实话,他们心里发怵,慌得厉害。 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书,只手支着头,夜无殇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片刻过后,他戏谑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怕我了?” 眼眸一转,无心笑道:“公子,你还是给我们个痛快吧。” 怕他?他真想说他们一直都这么怕他。只是,这话他只能在心里说说,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除非他活腻了! 夜无殇并未直接给出回答,而是转首看向无影,“无影,莫非你也想来个痛快的?” 微一怔愣,无影郑重地点了点头。“是!还请公子给个痛快!” 遇上公子,他认输,他认栽,谁让他绝对玩不过他家公子睿智的头脑。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整死人不偿命,说的,大概就是他家公子这样的人物。 平时还好,若是遇上他家公子心情好的时候,不,应该说是玩心大起的时候,惹上他家公子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很惨。如果他刚好起了同情心,情况兴许会好些。 据他猜测,他家公子此刻的心情就非常的‘好’,而这还得归功于他们的夫人。他和无心,唉……今天估计会死得很惨很惨。 [卯时:05:00-07:00。文中的卯时刚过是指7点之后。] ------------ 第161章 恶魔主子 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了一番,瞧着二人认真至极的神情,夜无殇忽然玩味地笑了。 “貌似,我并没有说要处罚你们。不过,既然你们这么忠心,如此恳切地求我责罚你们,那我又怎好违背你们的心意。” 说着,夜无殇将早已备在一旁的托盘拉到了自己身前,食指和中指挑起了盖在上面的绢绸,惋惜地咂了咂嘴。 “嗯,真是可惜了,这还是我特地准备的打算嘉奖无心昨日的那声‘夫人’的奖品。现在看来,大抵是用不上了。” 闻言,二人顺着夜无殇的视线看过去,瞧见托盘里一块上好的美玉和一幅卷轴,二人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眸。 那两样东西,可是他们两个日思夜想了许久,平日里,敢看敢想却不敢向他们公子讨要的宝贝。 那块美玉,据说是从神秘的雪族流传出来的辟邪玉,佩戴在身百邪不侵,亦不用担心练功时会走火入魔。 至于那幅卷轴,是所有爱画之人都想争之、藏之的绝世墨宝――千里江山图。此画是由从前的一位游历天下的僧侣绘之,气势恢宏,价值无双。 无心爱玉,无影爱画,当看到他们心心念念的两样东西近在咫尺时,两人的眼睛都看得有些直了。只是,夜无殇接下来的话语,却将他们残酷地拉回了现实。 “既然奖励用不着了,那么现在,我们该来谈谈责罚的问题了。昨日,嗯……因为你们两个的不小心,害得我被你们夫人给骂了。后来,还因为你们两个的事,夫人与我闹了别扭。你们说,我该怎么责罚你们才算轻重有度?” 听得这番话,无心和无影内脏一阵抽搐,心里一阵肉疼。此时此刻,他们真的很想说他们的公子是魔鬼主子。可是,他们也只敢想想而已,不能说出来。 因为,不说的话,那两样宝贝日后兴许还会是他们的。一旦他们说了,据他们估计,他们公子宁愿毁了也不愿意给他们。 更何况,他们两人确实有错,理应受罚。是他们学艺不精,居然被司马流云带来的人给伤了,还是他们两人联手的情况下,说出去都丢死人了。当时,如果不是他们公子反应快,估计,夫人这会儿已经不在李府了…… 思及此,二人同时跪地,抱拳道:“但凭公子责罚,属下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了扫,夜无殇慵懒地靠到了椅背上,神情甚是悠闲。“这可是你们自个儿说的,那我就遂了你们的心愿。 你们两个往东阳境内所有的夜氏商行发出密信,告诉他们,从今往后,除了本公子之外,他们还有一个主子,就是你们的夫人。不论何时何地,但凡夫人拿着玉佩找到他们,他们一定要倾力相助。 等下,你们便让画师过来为你们的夫人画张肖像,连带着消息一块儿给那些商行送过去。” 无影道:“是,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让各地的商行将可以流通的现银抽取七成出来,秘密运往洛阳。待集结后,再由你们二人将银两运送到楼兰。 无心,你负责通知王卫,让他开始打造箭羽、强弩等作战物品。桌上放的,是你们夫人绘的图,让他照着图纸打造。 还有,等内伤好了,你们两个便亲自负责筹备粮草,以及将士们过冬用的物资。” “是,属下谨记公子吩咐。”双眸微闪,无心和无影回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隐隐透着激动。 待说完所有,夜无殇懒懒地摆了摆手,“好了,就这些了,你们先下去吧。” 闻言,无心和无影不确定地看了对方一眼,从对方的瞳眸里看到疑惑后,两人转回头试探地问:“公子,责罚的事……” 夜无殇莞尔一笑,“责罚的事……这次就算了。至于这两样东西,你们都拿去吧。”都从库房里找出来了,他也懒得再让管家收起来…… 心头一惊后,二人俱是喜不自胜,连忙跪地叩谢:“属下谢公子赏赐。” “好了,都起来吧,本公子要去看你们的夫人了。”说着,站起身,夜无殇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无心和无影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的衣角。 看着自家主子急切的模样,二人微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们的夫人可是个吉星。遇上夫人,他们的恶魔公子居然转性了。 相视一笑,来到桌前,拾起桌上那本画册看了看,二人俱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这……” 这就是强弩?他们的夫人画的?虽然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兵器,但是,想必一定比弯弓厉害。他们的夫人居然会画这个,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心翼翼地收好画册,又拾起桌上的两样宝贝,无心和无影快步离开了书房。 …… 凉风徐徐,阴云当空,似是察觉到人的心情,连日来十里晴好的天气,在这一日特别阴沉。 看着躺在木架上的那具容颜依旧的尸体,李青曼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阴郁。 今日一早,她便跟随夜无殇他们一块儿乘坐马车来到了郊外。因为南宫宣的人马还在洛阳城里游荡,即便是到郊外火化,他们的行动都是异常小心,唯恐让人发觉南宫瑾的尸首,让南宫瑾就连最后也得不到安宁。 扫了扫围绕着南宫瑾的尸身放了一圈的红色雏菊,李青曼的眸中浮上了些许安慰,亦有不舍。 红色雏菊,这是南宫瑾最爱的花,想必,这些都是夜无殇让人安排的。此生,南宫瑾命薄如雾霭,连喜怒哀乐都是奢侈。但愿来生他可以不用再投生到帝王家,成为一个平凡人,可以享受人世间最为平凡真挚的亲情,可以不用再遭受阴谋陷害。 “点火吧。”沉默了许久,楼澈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伤感。 拿着火把,清风一步步朝着木架走了过去,逐渐点燃了周围的木材。 听着逐月的抽噎声,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半倚在夜无殇怀里,李青曼暗自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南宫宣尝到苦果! ------------ 第162章 离别前夕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房间里,李青曼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脑子里,想的都是明天她要跟着南宫宣回去的事。 “嘎吱……”房门突然被打开了,然后又被关上了,不用起身,不用询问,李青曼便知道来的人必定是夜无殇。 如她所料,片刻的功夫后,夜无殇便来到了床前,退去衣衫躺到了她的身旁。 轻柔地将李青曼搂入怀中,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夜无殇轻声地问:“怎么了?有心事?” 转过身,李青曼抱住了夜无殇的腰际,将头埋进了夜无殇的胸前。过了一会儿,传来她闷闷的声音:“夜无殇,明天我就要走了。” “嗯。”轻轻地应着,夜无殇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刺痛了一下。 明天……明天她便要与他分开了。下次相见,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一想到要与她分开,他就浑身都不舒服。 听着耳畔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李青曼问:“你会想我吗?” 温柔地轻拍着李青曼的脊背,夜无殇嗓音低沉地说:“会。”他怎么会不想她呢?这会儿,即使她在他身边,即使她在他怀里,他依然在想她…… 往夜无殇的怀里拱了拱,李青曼咬了咬唇道:“夜无殇,我发现……我舍不得离开你。”说罢,她钻出了夜无殇的怀抱,仰首看着他说:“我也会想你的。” 怔了怔,夜无殇柔柔地笑了,瞳眸里满是温柔之色。右手上移,将李青曼的脑袋重新按回自己的胸前,他柔声道:“娘子,相公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被人欺负了。 万一恶人人多势众,免不了被欺负,你就把那些恶人的名字和样貌给记下来,相公将来一定会替你教训那些恶人,百倍千倍地还之。” 听夜无殇这么说,李青曼抑制不住地笑了。“呵呵!万一那些恶人是美人呢,你也下得去手?你忍心吗?” 挑了挑眉,夜无殇神色如常地说:“美人?在相公眼里只有娘子是美人,其他女人都一个模样。 娘子可能还不知道,你家相公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若是得罪了娘子,只要娘子不嫌相公手段太过残忍,相公一定将她们送到军营里的红帐篷。” 李青曼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那还是算了吧,我一定不让自己被人欺负,只有我欺负别人的分。” 红帐篷?军妓?对一个女人来说,恐怕没有比被送到军营更残酷的处罚了。只是,女人何其无辜,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就算被送到军营充当军妓,便宜的,也只是那些男人罢了。 据她了解,旧社会里的女人,除了那些个本来就心术不正的,大部分都是因为男人才会变坏。 如果不是因为男人始乱终弃,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哪里会生出那么多的深闺怨妇,整日里只忙活着勾心斗角,寻思着算计小妾小三?追根究底,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源于男人。 至于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嗯……应该是个好男人吧。虽然腹黑了点,还油嘴滑舌,诡计多端,但是,这不正是他为了生存而练就的保护色吗? 如果不具备这些本领,他何以能坐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成为船运的当家人,盐产的幕后老板? 二十二岁的年纪,明明富可敌国,明明可以三妻四妾,却没有经历过一个女人,也从不花天酒地。这要是放到现代,不就是一个完美的高富帅,众多单身女士暗中倾心的黄金单身汉吗?啧啧,这么一想,还是她捡到宝了。 “是吗?那娘子就尽管欺负别人,出了什么事,有相公给你顶着。” 说到此处,两人一时沉默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相拥着过了许久,忆起自己前日对夜无殇许下的承诺,李青曼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右手食指在夜无殇的胸前画着圈圈,她低低地开了口:“那个……前天沐浴的时候,我和你说的……” 前天沐浴的时候?愣了愣,夜无殇安抚地拍了拍李青曼的背部。“娘子今日累了,好好睡吧,相公陪着你便好。” 画圈的动作一顿,李青曼满足地笑了。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好男人呢,能遇上他,是她的幸运。 这么好的男人,她怎么忍心让他独守空房几个月?今晚,就当作是离别前的补偿。等相聚后,她自然会再次好好地补偿他。 思及此,李青曼搂紧夜无殇的腰际往床的里侧一滚。待到平静,她和夜无殇便成了女上男下的姿势。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身下的人,她魅惑地笑了。“我不累,既然已经说过了,我自然会说话算话。” 说着,她慢慢地俯下头,向着眼前的俊脸凑了过去,最终,轻轻地覆在了那双性感诱人的薄唇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靓丽容颜,感受着唇上的温软,片刻的呆愣过后,夜无殇漆黑的眸中染满了耀眼的星光。 抬起左手,五指没入柔软的发丝,扣住李青曼的头,夜无殇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右手缓缓探向李青曼的腰间,手指灵巧地活动着,他解开了她的腰带,一件件,一层层,将她的衣服轻柔地剥落。最后,右手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温柔地抚弄挑逗…… “嗯……”口腔内的刺激,由胸前传来的阵阵电流和热度,让李青曼情不自禁地轻吟出声。 听得这声细碎的轻吟,夜无殇柔柔地笑了。滚烫濡湿的唇一路往下,暗自用内力震碎身上琐碎的衣衫后,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阻碍…… 随着蚊帐缓缓落下,随着一阵阵惹人遐思的粗喘和娇吟声飘扬而出,上好的红木床内上演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古老旋律…… …… ------------ 第163章 步摇情深(1) 东阳三百五十三年六月二十四日,东阳国洛阳城的居民们依旧如同往日那般早早地便起了床,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新的一天。虽然,这一天似乎并不会有什么新意,却也同样让他们期待。 不同的是,位于洛阳城城北的李宅内,今日明显笼罩着不同于往日的阴郁气息,到处都弥漫着离别的沉重。 房间内,李青曼早已收拾好了一切,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她让夜无殇找人为她打造的秘密武器后,又试验了一次,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了这个钢索,将来她再想要从皇宫翻墙而出,就不会像从前那般有心无力了。 见李青曼已然打点好一切,夜无殇缓步来到了她的身旁,拾起了桌上的包袱。“娘子,走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嗯。”李青曼轻轻地应着,声音里听不出悲喜。跟随夜无殇来到门外,见清风和逐月跪在地上,她怔住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垂着头,清风和逐月恭敬地说:“小姐,请你带上我们。” 闻言,李青曼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我不是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吗?让你们另谋出路。此次回汴京,我是不可能带上你们的。” 清风铿锵有力地回道:“小姐,我们已经答应了王爷要保护你。不管小姐去哪里,做什么,保护小姐都是我们的职责。还请小姐不要为难属下们,让属下们成为受人鄙夷的背信弃义之人。” 背信弃义?这么严重?这下,李青曼倒是有些词穷了。她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倒叫别人违背了尽忠职守的原则,成了言而无信之徒。 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夜无殇,见他神情严峻,李青曼便知道,这件事他也不好说什么。 “你们……”顿了顿,琢磨了一下,李青曼无奈道:“不错,南宫瑾确实有让你们保护我,但是,前提是你们必须有命保护我才行。若是你们执意要跟着我,只怕,我们才刚出洛阳,南宫宣便会秘密除去你们。 如果你们真的不想违背南宫瑾的嘱托,那么,你们便暂且留在李府吧,跟在夜无殇身边,等我回来你们再跟着我,你们看怎么样?” “这……”对视一眼,在心头权衡了一番,清风和逐月终是颔首认可。“好,我们就在李府等小姐回来,还请小姐一路保重。” 见二人终于妥协,李青曼不自觉地在心底松了口气。“夜无殇,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我们走吧。” …… 清风阵阵,骄阳当空,透过车帘看着窗外的鼎沸人声,李青曼双眸闪了闪。 现在,洛阳城还是一派热闹祥和之景,能在人们的脸上看到绚烂多姿的笑。可过不了多久,这些灿烂的笑脸大概就会消失了吧。 最迟几个月,战火便会在这片安宁了几百年的土地上蔓延开来,不知有多少人会面临家破人亡,从此颠沛流离。而这一切,皆源自于某些个别的人,源自于他们贪婪无边的**。 就算她同情他们的无辜,可是,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又有谁能阻挡得了呢? 更何况,若说无辜,天下无辜的人何其多?南宫瑾便是首当其冲。再来,便是她。 前生,她已经见过了太多血淋淋的场面,此生,她只想过安稳的平凡日子,即使清苦一些也无所谓。然而,她要的安生,并不是她想要便能得到的。 她的命运,李家人的命运,即使她不情愿,还是会被南宫宣摆布,被其他有野心的人摆布。为了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除了奋起反抗,她别无他法。 既然南宫宣想要挑起战火,那么,她自会让他得偿所愿。只有真正地开战了,她才能让他死心,让他知道什么叫天不遂人愿,什么叫痴心妄想,什么叫成王败寇! 终有那么一天,她会让他和那个老妖婆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见马车转入了比较安静的巷子,李青曼缓缓放下了车帘。不多时,便从车外传来无心的声音。“公子、夫人,官府到了。” 闻言,夜无殇心头一紧。然,纵使他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却不得不下得马车,为李青曼撩起车帘。 来到车下,眼看前方停着另一辆马车,而在马车的旁边,完颜不破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自己,李青曼目光微闪。 完颜不破……他是特地来给她送行的吗? “娘子,走吧。”夜无殇自然也看见了对面的人。只是,此时此刻,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别人,他心中惦记着的,只有他身旁的人儿。 完颜不破自打天一亮便候在了官府的门外,这会儿,看到自己挂念了几天的人终于出现,他心中有着难言的激动,亦有无法言喻的心酸。 他心中有她,可是,她心中却无他。他多希望自己能在她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个小小的角落也好。只可惜,这样细微的愿望终究只是他的妄想。 眼见李青曼和夜无殇相携着走来,完颜不破便已经明白,他大抵是没有希望了。只是…… 掏出怀中的物什看了看,完颜不破的眼底闪过决绝。 不管怎样,这个东西他都是要交给她的。除了她,再也没有女人能够成为他心目中的王妃。 念及此,完颜不破的脸上恢复了往昔的爽朗的笑,大步向着李青曼和夜无殇迎了过去…… “紫衣,这是送给你的。” “这……”看着完颜不破手里的步摇,李青曼有些迟疑,不敢伸手去接。在她的身旁,见完颜不破打算送东西给她,夜无殇挑了挑眉,脸色明显有些不悦。 见李青曼没有接住的打算,完颜不破颇有些失落。悬在空中的手并未收回,苦涩一笑,他淡淡地说:“这是我这几日逛街时偶然见到的,想着挺适合你的,便想买来送予你。 我知道,你并不缺这些东西,但是,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就当作……你我二人相识一场的纪念。他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凭着这支步摇找我。” 不忍心拒绝,李青曼终是抬手接过了步摇,“完颜不破,谢谢你,认识你我很高兴。” ------------ 第164章 步摇情深(2) 双眸微闪,完颜不破咧嘴一笑。“紫衣,能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有些不敢迎视完颜不破眼底的认真,李青曼缓缓地垂下了头。细致地打量了手里的步摇一番,她道:“这支步摇很漂亮。”也很贵重…… 那两朵花心的地方,镶嵌的是两颗明珠。光泽晶莹,剔透生辉,一看便是名贵之物。这么价值不菲的步摇,不可能是他逛街时偶然看到的,只怕,是他挑了许久才相中的不凡之物。这其中的情意,只怕她这辈子都无法偿还了…… 看着李青曼专注的神情,完颜不破的眸中波光潋滟,柔情弥漫。“紫衣喜欢便好。” 浅浅一笑,李青曼将步摇递给了夜无殇,“替我戴上吧。”将来,她是真有可能去找完颜不破。有了这支步摇作为信物,倒是方便了许多。 接过李青曼手中的步摇,待看清那上面的两颗粉色明珠,夜无殇蹙了蹙眉,神色有些冷峻。 这……这不是宁海所产的金玉良缘吗?宁海有一种蚌类,外壳呈粉色,生成的珍珠也是粉色,而且成双成对。因为这种蚌类极少,出产的珍珠又是成双,所以,人们便管这种珍珠叫金玉良缘,希望得到这种珍珠的人婚姻美满,与自己的配偶佳偶天成、伉俪情深。完颜不破送这个东西给她,是不是有什么寓意? 见夜无殇久久没有动静,李青曼诧异地转过头。“怎么了?” 冷然的视线淡淡地扫了一眼完颜不破,又看了看李青曼一脸疑惑的神情,夜无殇垂下了眼帘,“没什么,我替你戴上。”说着,他动作轻柔地将步摇插入了李青曼的发髻之上。 待步摇戴好,李青曼抬手摸了摸。“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自然好看。” 夜无殇和完颜不破不约而同地回道。 说‘好看’的完颜不破见自己和夜无殇异口同声,再一想到夜无殇和李青曼亲密的关系,微微有些尴尬。但是,一想到李青曼终究戴上了他送的步摇,他自动将那丝不自然忽略了,心里溢满了淡淡的甜。 扫了扫完颜不破,夜无殇看向李青曼的眼神中溢满了温情。“娘子自然是戴什么都好看。” 闻言,完颜不破心头一惊。娘子?!他竟然唤她娘子,他和她……他们……成亲了? 见完颜不破神色有异,李青曼这才发觉夜无殇的称呼有些不妥。虽然,她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但是,他们并没有举行正式的成亲仪式。在外人眼中,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合礼数的。只是,要让她纠正,她又不知道该如何纠正。因为,夜无殇的心思她明白。 夜无殇之所以当着完颜不破的面这么唤她,无非是想提醒完颜不破她和他的关系,让完颜不破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多余的解释,完颜不破并不一定会相信,而她与夜无殇还有可能因为那些无谓的解释而产生嫌隙。 更何况,她个人觉得,完颜不破知道了也好。知道了,便不会再对她抱有幻想,可以早日对她死心,另觅良缘。对于一个无法回应的人,她要做的,不是一时的于心不忍,而是应该给别人一个明确的答复。解脱了自己,也释放了别人。 思及此,李青曼释然一笑。“好了,我要去找南宫宣了。完颜不破,今日你我就此别过,在此,我提前祝愿你登上宝座,成就你的造福百姓之梦。” 这几日,她从夜无殇那里了解到了不少讯息。关于完颜不破,她知道他是个心系百姓之人。将来,如若他登上王位,必定会是个好国君。 刹那的恍惚过后,完颜不破爽朗地笑了,“承你吉言。” “完颜不破。”盯着完颜不破看了一会儿,李青曼忽然唤道。见完颜不破诧异地看着她,她认真道:“那则预言是真的,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说完,她挽着夜无殇的胳膊绕过完颜不破便继续往前走,向着官府的大门走去。 听得她的话,完颜不破完全怔在了原地,直到阿大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王爷,李皇后……”察觉身前的人瞬间绷直了身形,阿大及时改口道:“王爷,你刚才送给紫衣姑娘的步摇可是老王妃给你的那支?” 身形慢慢松软,完颜不破点了点头。“嗯。” “王爷,那支步摇可是老王妃让你送给将来的王妃的,你怎么……” 阿大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完颜不破便抬手打住了。“阿大,这是本王的私事。” 这一生,唯有紫衣会是他心目中的王妃。只可惜,在遇见她之前,她是南宫宣的皇后,在遇见她之后,她与夜无殇交好,眼中心中都没有他。 如今,她又要与南宫宣回去……她与他,他们之间相隔的何止是千山万水。只是,就算她与他不会有什么结果,那支步摇,都是属于她的。 对于完颜不破的决定,阿大无法干涉,也不敢干涉太多。但是,一想到李青曼刚才说的那些话,他提醒道:“王爷,紫衣姑娘刚才说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确认一下为好。” 扭过头,留恋地看了李青曼的背影一眼,完颜不破深吸了口气道:“走吧,回去。” 预言……刚收到不明人士送来的消息时,他确实是不信的。但是,既然紫衣刻意提醒了他,想必必定不是空穴来风。他得回去好好琢磨一番,不能辜负了紫衣的一番好意。 想到此,完颜不破蓦地回身,大步走向马车。须臾,便与阿大绝尘而去。 待官府的守卫前去通报,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声,夜无殇淡淡地问:“你为什么刻意提醒他?” 闻言,李青曼小声回道:“你觉得,单单是一封信能让他信吗?” 完颜不破,以她不深的了解,是个性情颇为直爽的人。这样的人,通常不会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那封信,即使他一开始时会有所疑心,但是,未必会当回事儿。不提醒他一下,她怕他根本就不会防范,不会提前做好应对南宫宣的准备。 ------------ 第165章 正面对峙(1) 见有人来了,夜无殇与李青曼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等着守卫的传召。 “皇后娘娘,夜公子,皇上有请。” 听见守卫的话,夜无殇不悦地挑了挑眉,有种想将那个守卫一掌拍飞的冲动。只是,碍于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南宫宣商谈,他只能将心底的怒火压下,改为用寒冷如冰的视线逼视那个惹他厌烦的守卫。 “冷静。”察觉到夜无殇的不对劲,李青曼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心底有着无奈。 仅仅因为一句‘皇后娘娘’他便动怒,等下她和南宫宣走了,他还不得把这座官府给拆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夜无殇收回了瞪向守卫的目光。只是,那张俊脸依旧绷得紧紧的,犹如寒冬腊月的早晨挂在屋檐上的冰锥,冷得瘆人。 见夜无殇不再盯着自己,弄不清楚状况的守卫胆战心惊地松了口气,战战巍巍地在前头带路。他不明白,他怎么着就得罪这位素未谋面的夜公子了,好像,他是他的杀父仇人似的。 跟着守卫来到审问犯人的大堂,看了看坐在高座上的南宫宣,又扫了扫站满两边的黑衣人,李青曼挑了挑眉。 这么大阵仗,搞得跟审问犯人似的,这个南宫宣,还真是到哪里都爱摆个臭架子。 南宫宣一早便等着李青曼上门拜访,一听守卫说她来了,他便带着人赶到了大堂。这会儿,远远看见她与夜无殇并肩走来,清华无双的风姿让肃穆的大堂立刻别样生辉,明艳了不少。 压下心中的惊艳,他的唇边漾开一抹冷峻邪魅的笑。“你终于来了,朕还以为你反悔不来了呢。” 略带讥诮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口不对心的人,李青曼唇角轻扬,嘲讽道:“皇上既然好意提携我的妹妹为婉嫔,作为婉嫔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再说了,青姨还由你照顾着,怎么着,我也得来看看青姨才是。” 听着李青曼满口讽刺的话语,无言以对,南宫宣只得冷冷一笑。“知道朕的好意就好。来人啊,把那个老奴带上来,让她与皇后主仆团圆。” 待南宫宣发出命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夏青便被人押了上来。 “小姐。”一看到李青曼,夏青当即挣扎了起来,试图摆脱官兵的控制。然,奈何力道上的悬殊,她根本挣脱不开。 虽然不知道李青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看周围严阵以待的一群黑衣人,夏青便知道事情定不简单,心里不由得有些急切和担忧。 “小姐,你快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见夏青虽然鬓发有些凌乱,但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李青曼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冷颜看向南宫宣,她冷声道:“南宫宣,既然我已经如约赶来,你可以放开青姨了吧。” 双眸微眯,南宫宣冷绝地挥了下手。接到他的示意,官兵立即松开了对夏青的钳制。 一得到自由,夏青立即向李青曼奔了过去,一双眼睛急切地在李青曼身上检查着。见李青曼外露的肌肤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她一直紧张不安的心这才安定了不少。 只是,回想起坠崖时的场景,她仍旧心有余悸。“小姐,你没受伤吧?你跌下山崖时……” 说到此处,夏青的眸中瞬间溢满了湿意,声音也有些哽咽。“都怪老奴没用,非但保护不了小姐,还连累小姐因为老奴受伤,最后还跌落山崖……” 握住夏青的双手,李青曼安抚地拍了拍,“青姨,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山崖下面正好是条河,救了我一命。” “那刀伤呢?小姐坠崖前可是用匕首刺伤了自己,流了好多血。”她记得,小姐的衣衫当时就红了好大一片…… 察觉身旁的人陡然散发出来的森冷寒意,李青曼连忙笑道:“刀伤啊,也没事了。被夜无殇救回来后擦了些药,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如果有事,我这会儿也不可能站在你的面前。”说着,李青曼将夏青拉到了自己身后,不打算再和夏青说下去。她怕再说下去,她旁身旁的人会暴走。 或许是因为她这具身体还很年轻,本身抵抗力强的缘故,那道刀伤,在山崖下便已经开始慢慢愈合。虽然没有用药,但是,除了疼得厉害一些外,伤口并没有出现化脓的情况。 待回到李府,因为南宫瑾的事,她也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直到……她与夜无殇一同沐浴之后,夜无殇便好好地给她上了一次教育课。 她清楚地记得,当他得知她是为了救青姨和南宫瑾而自伤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多黑,好似恨不得一掌将她拍扁,再将南宫宣五马分尸。好在她巧言地规劝了一番后,他暂时放下了刀伤的事。 这会儿,若是因为她的刀伤而激起他的怒意,那可就麻烦了。今天,她可是还有一笔交易要和南宫宣做,切不可横生枝节。 心思飞快地转动了几圈,平复了一下心绪,李青曼神色淡定地说:“南宫宣,你放青姨和夜无殇一起走吧。” 眸色一暗,南宫宣的脸上漫上一抹讥诮。“朕记得,朕只是答应你善待她,并没有答应你要放她走。” 放那个老奴走?怎么可能?他有那么傻吗?既然她如此在意那个老奴,那么,他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人的。 “不错,当时我确实只是托你在这期间善待青姨,但是,我现在加上这个条件又有何不可?与我助你夺得天下相比,我的这个请求可谓是小之又小,一点也不过分。 更何况,有青姨在身边,我会觉得是个干扰,我静不下心帮你夺取天下。” 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眸微眯,南宫宣幽幽地问:“皇后,你是在与朕谈公平?”公平?这世上还从没有人敢与他谈公平! ------------ 第166章 正面对峙(2) “公平?哼!我就是在与你谈公平,怎么,你不接受?如今,整个李氏族人的性命都捏在你的手里,你还担心少了一个可以用来要挟我的人不成? 要知道,你我现在好歹也算是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双方自然都要拿出一定的诚意。 你也知道,夺取天下的方法有很多种。有的,是靠兵法;有的,是靠兵力;有的,则是靠兵器。兵法为上,兵力为下,兵器为辅。 你自幼熟读兵书,自然通晓如何用兵。而东阳国的兵力、骁勇善战的大将,你自然也比我熟悉。但是,兵器嘛……有很多我知道的兵器你未必见过。而这些兵器的厉害之处,想必,你非常希望我毫不保留地展示出来。 想要我贡献出我脑子里的东西非常简单,你只需放了青姨便可,让她安然地跟着夜无殇离开。而我,会马上跟你回汴京,全力助你夺取天下。为表诚意,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待看过之后你再确定要不要接受我的条件。” 说着,李青曼从怀里掏出了早已画好的图纸,等着南宫宣的人主动接过去呈给他看。 看了一眼李青曼手里的画纸,候在南宫宣身旁的太监立刻上前将画纸接了过去,恭敬地递到了南宫宣的眼前。 接过太监手里的图纸,粗略地看了一遍后,南宫宣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蓦地变得凌厉严肃。反反复复地将手中的图纸审视了几遍后,南宫宣抬起了头,眸底多了一抹探究。 沉吟了许久,南宫宣声音低沉地问:“这个真是你画的?” 李青曼神色淡然地回道:“是不是出自我之手你自己掂量着看吧,怎么样,你到底同不同意放青姨走? 你若同意放,将来我便真心地全力助你,可以让你少损失兵力。你若不同意,我自然也会跟你走,也会协助你,但是,将来的结果大家心知肚明。” 南宫宣眉宇微蹙,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她这是在威胁他? 僵持了片刻后,南宫宣声音冰冷地说:“朕如何确定,放了她之后你便会真的全力助朕?谁能保证你不会耍诈或者留一手?” 放那个老奴走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不管她与李家人关系如何,他依旧可以拿李氏族人的性命作为要挟。只是,就算她将来有所保留,他也不会得知…… 李青曼冷哼道:“南宫宣,你有不信任我的地方,我自然也有不信任你的地方。但是,我选择相信。 我相信,在我助你完成宏图大业之前,你必能保全李家人的性命。如果,破坏了这层信任,我想,我们就再也不需要合作了。” “……”沉默了一会儿,南宫宣点了点头。“好,朕答应你,放她和夜无殇离开。” “小姐,你不能跟他回去!”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李青曼和南宫宣在谈论些什么的夏青蓦地抓住了李青曼的袖子,神情甚是激动。 李青曼安抚地拍了拍夏青的手背。“青姨,你暂时和夜无殇留在洛阳,等南宫宣一统天下后,我自然会回来。” “小姐,你怎么能助他统一天下?他根本不是好人。更何况,小姐你哪有那个能力?小姐,如果你是因为老奴才答应跟他回去,那老奴宁愿一死。”说着,夏青的视线便在四周快速地搜寻,似在寻找可以自我了结的方式。 见她如此,李青曼对夜无殇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夜无殇当即点了她的睡穴,顿时,她便安静了下来。 看着被夜无殇搀扶着的夏青,李青曼在心底叹了口气。“你带青姨回去吧,等她醒了,好好照顾她,让她不要再做傻事。” “嗯,我知道。”轻轻地应着,漠然地扫了扫坐在高座上的人,夜无殇淡淡地说:“你随我出去拿一下包袱吧,你的包袱还在车上。” 闻言,南宫宣挑了挑眉。“夜公子自行带着这个老奴离开便是,至于包袱……暗夜,出去替皇后拿下包袱。” 明白南宫宣的意思,李青曼深深地看了夜无殇一眼。“走吧,无心还在外面候着。”既然南宫宣怕她开溜,那她就只能在这里和他告别了。 凝视着李青曼,抿了抿唇,夜无殇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抱着夏青便离开了,暗夜紧随在他的身后。 看着夜无殇的背影,李青曼只觉得心头发涩得紧,眼眶里也有东西在滚动。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不舍,什么叫做别离。她心里难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夜无殇越走越远。 “怎么?你舍不得?”耳畔陡然窜起的声音让李青曼心头一惊。回过神,淡定地收回视线,她神色漠然地看向一旁的黑衣暗卫,就是不去看南宫宣。 见李青曼不理会自己,南宫宣冷冷一笑,声音里透着警告,亦透着冷酷和嗜血:“别忘了,你现在是朕的皇后,最好不要做出让朕有损颜面的事。否则,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转过身,李青曼毫不留情地讥讽道:“皇后?我和你只不过是挂名夫妻而已。皇后的身份,是做戏给天下人看的。我们没有感情,也不会有感情,将永远只是合作关系。等合作一结束,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从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看着眼前的人儿,南宫宣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呼吸渐渐有些紊乱。 不会有感情,将永远只是合作关系?这些,他不是不清楚。可是,当从他身前的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就是觉得心里头不痛快。他很想,非常想将她脸上的冰冷撕破,让她再也做不到这样从容不迫。 清澈的眸子灵动地转动着,李青曼坦然地迎视着南宫宣的怒容。见他的胸膛不规律地起伏着,倏尔,嘴角上扬,她扬起一抹足以颠倒终生的笑。 “南宫宣,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对我动心,爱上我……会很危险。” 说完,收回视线,她脚步轻盈地走出了公堂,徒留下神色变幻莫测的南宫宣和那一屋子面瘫的暗卫。 (亲爱的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鉴于评论区打开很耗时,每一条打开都要刷很久,从今以后,各位亲送金牌或者送礼的,知秋就不再逐一回复。但是,亲们的心意知秋都明白,在此鞠躬表示感谢!) ------------ 第167章 想征服她 不要对她动心,爱上她很危险?脑海里回味着李青曼出去前所说的话,南宫宣微眯的眸子里寒光闪烁。 爱上她?怎么可能?贴上人皮面具的她虽然姿容出众,但他身边又何曾缺过貌美的女人?更何况,他素来只喜欢温婉柔顺的女子,像她这般孤傲冷漠的,他才懒得上心。 只是,征服她,让她爱上自己……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倒要看看,当她臣服在他的脚下,她会不会变得顺从一些。 等她死心塌地地爱上他,替他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后,他会告诉她他从未爱过她。到那时,她脸上的平静,她的孤傲,一定会通通土崩瓦解。突然,他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思及此,高深莫测地一笑,南宫宣跟在李青曼的身后走出了大堂,步伐有些微的急切。 看着前后离开的二人,站在右首的暗影双眸闪了闪。 她没事……那晚,因为他们的追捕,她和瑾亲王才会失足坠落山崖。五天之前,因为情势所迫,他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并不确定她有没有受伤。得知她没有大碍,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他杀人无数,但是,他从不杀害无辜之人。若是她因为他而出了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 随意来到一棵树下,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李青曼回头看了看。见来人是南宫宣,她淡然地回过了头,神情甚是冷漠。“你干嘛跟着我出来?” 闻言,南宫宣勾了勾唇。“谁说朕是跟着你出来的?别忘了,这里可是朕的官员的官府,朕可以随意在这里走动。” 懒得辩解,李青曼抬头看了看天色。“什么时候上路?是今天就走,还是再等个几天?” “你想今天走还是再等个几天?” 李青曼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问她想什么时候走?呵!决定权什么时候在她手里了? 余光瞥见正在朝自己和南宫宣走来的黑色身影,李青曼淡淡地说:“今天走吧,想必,你原本的打算也是今天就启程。” 对她来说,什么时候走都没有差别。只是,与其晚些走,倒不如早些离开。因为,和他在一起,她自然是见不了夜无殇的。待在同一个城市却不能相见,这无疑是在折磨她。与其如此,她还不如早些离开洛阳,这样,她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来到南宫宣和李青曼附近的地方站定,暗夜恭敬地说:“皇上,皇后娘娘,属下已经将包袱拿回来了。” 冷然无波的视线淡淡地扫了扫暗夜,李青曼淡淡地问:“暗夜,你没有为难夜无殇他们吧?” 虽然南宫宣口头上答应了放他们走,但是,难保他之前没有对暗夜和其他的暗卫下达什么命令。以南宫宣的为人,是极有可能做些小动作的。 暗夜神色如常地回道:“没有。” 盯着暗夜瞧了片刻,没有发现他的神情中有说谎的成分,李青曼收回了视线。“那没事了。” 挥手示意暗夜退下,南宫宣幽幽地问:“怎么,你怀疑朕的为人?” “……”没有回话,李青曼直接无视了南宫宣的问题。 “呵!”淡淡一笑,南宫宣自顾自地说道:“你放心,即使朕并不是真的想放他们走,但是,既然朕已经答应了你,朕自然会做个言而有信之人。” 言而有信?李青曼眼含讥诮地笑了。“南宫宣,你不觉得你的话有些多吗?” 她和他根本不熟,他有必要和她说那么多吗?他是不是言而有信与她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他在和她套近乎,想要征服她? 都说男人是种奇怪的生物,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对于权势利益如此,对待女人就更是如此。不是因为他们真有多喜欢那个女人,而是因为他们体内的荷尔蒙在作祟。 当一个女人对他们不屑一顾时,他们便会生出征服的**。当那个女人终于臣服在他们的脚下,他们便会有一种身为男人的成就感和自豪感。而在成功之后,他们便会毫不留情地将那个女人踩在脚下。 呵!她刚才的那番话让他起了征服的**吗?可惜了,她不是那些个情窦初开,做着天真的皇后梦的无知少女。像他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而他的相貌,恕她直言,她看着倒胃口,别想用他那张丑恶的嘴脸来迷惑她。 “你说什么?!”双眸阴鸷地盯着李青曼,南宫宣有种想要将她撕碎的冲动。 她居然嫌他话多!哼!她还是第一个敢嫌他话多的女人!他就那么让她讨厌?还是说,她在故意激怒他,想挑战他的耐性? 她以为他愿意与她说话?从来,都是女人主动巴结他,取悦他,哪里有他费尽心思去讨好一个女人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他才懒得多看她一眼。 未曾去看南宫宣一眼,李青曼云淡风轻地说:“我说什么你没有听见吗?需不需要我重复一次?” “不需要!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过一会儿便上路!”愤愤地说完,南宫宣一甩衣袍便大步离开了,所过之处俱是弥漫着黑色气压。 侧头淡淡地瞥了南宫宣的背影一眼,李青曼不屑地笑了。想玩征服游戏?恕她直言,她没空陪他这样的贱男人玩,他还不够格被她耍! ……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前在公堂上出现的那个太监来到了李青曼的身侧。“皇后娘娘,马车已经备好,皇上让奴才前来请娘娘移步。” 闻言,李青曼将视线从大树上收了回来。“走吧。” 这么快便好了?看来,南宫宣的动作真的很快。想必,他也急着赶回汴京。也不知道,他来洛阳的这些日子朝政都是由谁在负责打理? 据她所知,他没有兄弟姐妹。那些曾经存在过的,都被他那个蛇蝎心肠的母后给毒害了,根本没有机会看见世间的阳光一眼。 至于他的父辈,除了南宫瑾自打一出生便身带剧毒,前些日子才辞世。其余的,要么不是被他的父亲除去,就是被他和他的母后联手除掉,没有一个幸免。 如今,放眼整个东阳国,南宫一脉竟然只有他一个男人。呵呵!由此来看,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必定是萧柔那个老妖妇在替他打理朝政。萧柔啊萧柔,等她回去,她倒真是要好好会上一会。 ------------ 第168章 你太空虚 跟随太监来到官府的门外,瞧见大道上的阵势,李青曼顿下了脚步,蹙起了两道秀眉。 放眼望去,只见浩浩荡荡的一大队骏马整齐地排成两列。马背上,清一色的黑衣暗卫,个个面容沉敛,气息冷然。那阵势,可谓是煞气凛凛,震慑人心。普通百姓若是见之,必定主动退到十尺开外。 而在马队的最前头,一辆四匹马开路的马车赫然而立。不用说,这样的排场打从街上一过,所有的人必定都能明白,马车里坐的绝不是普通人。 当然,眼前的情景并不是李青曼停下来的真正原因。她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在视线范围内,她只看见了一辆马车。 只有一辆马车?看这马车的豪华程度,不用多想,自然是给南宫宣准备的。那她呢?她靠什么回汴京?貌似,南宫宣并没有单独为她准备马匹。难不成,她要与南宫宣同坐一辆马车? 就在李青曼停在原地不再前行时,马车的窗帘忽然被南宫宣从里面挑了起来。“怎么还不上车?难不成还要朕亲自下来请你?” 眼角抽了抽,李青曼极不情愿地向着马车挪了过去。 她是真不想和南宫宣同乘一辆车,只是,她心里清楚,如若让南宫宣单独给她准备一辆,南宫宣必定不予理会。 如果是短程,她倒是可以骑马。但是,倘若要她连续骑他个十来天……她可有些受不了。 更何况,昨夜她才与夜无殇大战了一晚,腰上并没有多少力气,现下是骑不了马的。如此一来,即便她再有千般不愿,她也只能和南宫宣同坐一辆车。 见李青曼朝着马车走了过来,南宫宣放下了车帘,靠着松软的靠枕好整以暇地等着李青曼上车。 本来,他有想过另外准备一辆马车,但是,一想到李青曼刚才对他的无礼,他便下定决心要让李青曼臣服在他的脚下。 而这第一步,自然是增加两人相处的机会。朝夕相对下,他相信,总有一天李青曼会对他放下心防,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女人之一。 须臾,待李青曼进入车厢,在靠近车窗的位置坐下,南宫宣沉声道:“小喜子,出发。” “是。起驾……” 随着公鸭嗓子落音,从官府门前传来洛阳府尹跪送的声音。“微臣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撩起窗帘回望着逐渐变远的官府,李青曼的眸底闪过黯然。 相信,他们很快便会出得洛阳。仔细回想起来,她来洛阳似乎就是几天前的事。 从汴京到洛阳,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不,其实也谈不上欢声笑语。因为,她会时不时担心南宫宣的人会找到她。而那时的她,除了与夜无殇相熟一些外,和南宫瑾他们基本无话可说。 但是,尽管不能完全放下心,当时的她,真的是快乐的。因为每走一天,便离她向往的自由更近了一步。 而且,因为夜无殇刻意隐瞒了预言的事,那时的她无需背负那么多的心里压力。 想想,上辈子的二十五年再加上来到这里的几个月,她最快乐的日子,似乎就是与夜无殇在一起的日子。夜无殇……夜色无殇……她真希望她能永远和他过着简单平凡的日子。 只是,她的小小的心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实现。也许,很快。又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实现…… “你舍不得?”将李青曼的神情收于眼底,南宫宣倏尔出声问道。 未曾看南宫宣一眼,李青曼淡淡地回道:“的确舍不得。” “是舍不得这里的人,还是舍不得这里的物?” “是不想跟你回汴京,不想成为你称霸天下的工具。” 南宫宣挑了挑眉。“你倒是看得透彻。” 工具吗?严格说起来,她的确算是工具。只是,倘若换成其他女子,若得知自己即将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像她这般平静?恐怕,会大吵大闹。更有甚至,只怕会寻死觅活。 或许,这就是她能够成为天定之女的缘故。因为她够特别,所会的东西也很特别。 之前,她给他的那些图纸,上面所画的兵器他当真从未见过。想她差不多就是个孤女一样的存在,她是如何得知这些东西的?当真是天降奇才?还是说,有人在暗中教她?李筠霖对她这个女儿又了解多少? “透彻?”李青曼嘲讽地笑道:“若没有这样的觉悟,你觉得我会和你回去吗?我也希望,没有那些所谓的凤凰预言,这世上也没有像你这样有野心的人。如此一来,我便可以平静地度过余生,不用卷入是是非非。 只可惜,纵使我再怎么不情愿,一切皆不能如我所愿。现在,我只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听得李青曼的话,南宫宣冷哼道:“野心?何为野心?朕只不过是拥有雄心壮志,又凑巧知晓了预言而已。 你以为,天下间有哪个有能力的男人,在得知可以通过你一统天下后还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没有吗?”李青曼淡若轻烟地笑了,那笑容看上去有些缥缈如云,不似尘间人。 被李青曼的笑容晃得有些失神,南宫宣有片刻的呆滞。待回过神,他将目光挪向了车门处。 “没有。只要有实力,没有人会无动于衷。你们女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当你站在高处,放眼望去,所有的秀丽江山都是属于你的,那种感觉有多美妙。” 看着窗外的风景,李青曼淡淡地说:“那只能说明你太空虚了。” 虽然她认识的人不多,但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南宫宣这般野心勃勃,一心只为称霸天下。比如,那个处处护她的人。 面色一僵,南宫宣看向李青曼的眸中寒光涌现。“李青曼,你说话很放肆。不要以为你对朕有利用价值,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说话不知轻重。” ------------ 第169章 他变了 闻言,李青曼眼角抽了抽。为所欲为?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到他南宫宣这里竟然就成了为所欲为?真是好笑! 冷冷一笑,李青曼幽幽地说:“南宫宣,你当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敢在你面前放肆?不过,我算是明白了,像你这样的人物都是喜欢听谎话的,因为听着舒坦。” “你……” 南宫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李青曼便出声打断了他。“南宫宣,你无需再多说什么,你我话不投机。” 说着,试了试自己所坐的软凳还算结实,凳子也够宽,未曾看南宫宣一眼,李青曼自顾自地便侧身躺了上去,面对着车壁。 见马车微微有些摇晃,为了防止自己从软凳上掉下来,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车壁上的一根柱子,闭上双眸便开始养神。 听着耳内回荡着的马蹄声与车轮转动的轱辘声,在脑海里回想着有关夜无殇的一切,渐渐的,她睡了过去…… 瞧着李青曼坦然从容的动作,南宫宣整张脸都阴沉沉的。好!很好!敢对他如此无礼,他将来一定会让她尝到苦果! 心里愤愤地向着,南宫宣终是收回了视线,闭上双目也开始凝神休息。 …… 回到李府,眼看夜无殇打算亲自背夏青进府,无心拦在了他的身前。“公子,让属下来吧。” 见状,夜无殇避开了无心。“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和无影说一声,让他通知苏掌事放行部分运船,以便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回国。” 如今,南宫宣已经走了,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也该回自己的领土了,做好应对南宫宣的准备。 “是。”看着夜无殇背着夏青远去的背影,无心的双眸闪了闪。 公子真的变了,从前,公子不可能对一个人这么好的。不对,也不是说公子以前就对人不好,而是说,对待的方式与现在不同。 过去,倘若府里有人生病或者受伤了,他们公子也会关心,但不会这么亲力亲为,而是所有的事情都交由他们打理。 但是现在,那个青姨,夫人重视的人,公子却亲自背她进府……若是府里的人看到了,估计都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其实,有些时候,他也说不上公子的改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一味的觉得,如果公子觉得开心,那便应该是好事。 从前,除了生意,公子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对那些送上门的女人更是置之不理。眼瞧着公子如此优秀的男子却没有一个女人,不只是他们这群人,就是王卫那群猴崽子也替公子着急。有时候逼急了,王卫他们还会亲自挑女人送过来。 只是,不得不说,王卫那群人的眼光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送来的女人和他们公子站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活脱脱的天壤之别。 直到玉瑶姑娘出现,他们一致觉得终于有人可以与公子并肩而立了。只可惜,公子对那个玉瑶姑娘并没有任何感觉,依旧游戏人间,笑看世间繁华。 直到……夫人出现在李府,公子召他和无影回来,他们是真的发现公子有些像个正常男人了,没有人能明白他们这群人的喜悦。 公子何曾像在意夫人那般在意过一个女子?没有!这世间除了夫人,还有谁能站在公子旁侧却不输掉半分风华?没有!公子能对一个女子上心,他们所有人都替公子感到高兴。 在得知夫人的来路后,他和无影都很惊讶。想必,惊讶的不只是他和无影,管家他们也非常惊讶。只是,毕竟是公子喜欢的人,他们不会说什么。 不管夫人过去是什么身份,只要公子喜欢,即便夫人真的是南宫宣的女人,他们要做的,也只是将夫人从南宫宣手里抢过来,再一举将南宫宣推下皇位。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夫人根本就不曾成为南宫宣的女人,而是他们公子的人,是他们的第二个主子。 虽然他们心里都清楚,公子接下来要做的事其实是为了夫人,并不是为了自己和他们,但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自从跟随公子的那一日起,他们的命便是属于公子的,任凭公子差遣。 思绪回笼,笑了笑,无心快步奔进李府,找无影办事去了。 …… 一炷香过后,李府西厢房侧卧内。 待楼澈为夏青诊完脉从屏风后出来,夜无殇问:“师兄,青姨没事吧?” 缓步来到夜无殇的对面坐下,楼澈为自己倒了杯水。“没有大碍。只是,想必是弟妹坠崖那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再加上被南宫宣关押着未能好好休息,身体有些累了,好好调养几日便好。” “如此便好。” 将夜无殇有些落寞的神色收于眼底,楼澈眸光微闪,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殇,弟妹已经走了,你有何打算?近日,我可是听到了不少风声。” “其实,我原本打算带着青曼回楼兰,从此不问世事。只是,南宫宣用李氏族人的性命作为要挟,逼得青曼不得不跟他回去。 青曼不想终身受人所控,也想替瑾报仇,更想让南宫宣尝到恶果。如此,我自然无论如何都会帮她,不让她受到南宫宣或者其他人的伤害。” 回想起自从那次汴京之行后发生的一切,楼澈微微有些感慨。“世事终究变化无常,有太多太多都不是你我二人之力便可以控制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为弟妹做的事真的太多了。” 愣了愣,夜无殇莞尔一笑。“多吗?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其实,保护她自然是首要的。但是,我做的这些何尝不是为了楼兰? 以南宫宣的野心,就算没有青曼,迟早有一天他会对楼兰出手,我们与南宫宣的正面冲突始终避免不了。现如今,只是因为青曼提前了而已。” 唇角轻扬,楼澈淡淡地笑了。“殇,有些时候,我倒希望你没有遇见弟妹。遇见她之后,你变了。” 楼兰与南宫宣的冲突岂止是提前了?如果没有她,或许这一天就不会到来。在得知预言的那一天,倘若他便下狠手除去了她,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瑾,或许也不会出事。 严格说起来,就是因为他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果断狠绝,情况才会演变成今天这般。 夜无殇眉梢微扬,“变了吗?为什么我自己没有发觉?” 并未直接回答,楼澈反问道:“如果是以前,一旦有人威胁到楼兰的安危,你会怎么做?” 怔了怔,夜无殇笑了,笑容中透着温和,透着甜蜜,亦透着一股淡淡的释然。 如果是从前,他必定会将威胁到楼兰的人毫不手软地除去,不管那人是男是女,是受谁人指使。 南宫宣一直觊觎着船运,没少打过船运的主意。为此,派到他身边的人不少。一旦察觉到不对劲,他都会直接将那些人暗中除去,不给对方留下活路的机会。 至于青曼,按他从前的性情,既然南宫宣可以利用她对付楼兰,他理应毫不留情地下手杀之。可是,他没有…… 看着夜无殇脸上的笑,楼澈便知道夜无殇已经心知肚明,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问:“如何,承认了?” “照师兄这么一说,我确实变了。”夜无殇作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顿了一下才补充道:“变得有人情味了。” 人情味?楼澈无奈地摇了摇头。“幸好跟着你的都不是些愚昧之人,不然,我看你怎么跟他们交代。”因为一个女人而劳师动众?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背弃了他这个主子。 看着楼澈摇头叹息的模样,夜无殇笑得颇有些灿烂。他亲自挑选的人,怎么可能是些冥顽不化的莽夫呢?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们会理解的。对了,师兄是不是等下就要回楼兰?” “是啊,怎么了?” “想必,南宫宣和司马流云不日便会开始筹集粮草,师兄可得提前向下面的米铺派发命令,停止大批出售大米。当然,个人认为,最好是将大米藏起来,再偷偷运回楼兰,以免他们被逼急了,强行强买。” 楼澈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如此一来,除去楼家的米铺,就算剩余米店储备的粮食全被他们买走,也远远不够他们行军用的。” 听得这话,夜无殇邪魅地笑了。“我和青曼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管怎样,主动权都要掌握在他和他家娘子手里。 看着夜无殇如同往昔的笑容,楼澈担忧的心稍微放松了些许。“好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凡事切不可太过鲁莽。” “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好,我回去了。”说着,楼澈便起身离开了。待离开厢房,他的脸色变幻不定。 ------------ 第170章 别有居心 虽然他早就料到他的师弟会和李青曼走到一起,也料到他的师弟必定会为了李青曼而与南宫宣对立,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若是从前,他绝不会担心他这个师弟会乱来。可是,现如今不同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事实。他的师弟对李青曼的在意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万一李青曼出了什么状况,他的师弟绝对有可能做出某些冲动的事来。到那时,情况只怕会很难控制。 只是,再一想,他的担忧又好像有些多余。既然他的师弟那么在乎李青曼,自然事事都会为她考虑周全,以他们的将来为先,哪里需要他来操这份心? 思及此,楼澈轻笑着摇了摇头,释然地离开了西院。 房间内,吩咐灵儿为夏青换身洁净的衣衫后,夜无殇离开了房间,缓步来到了李青曼之前所住的主卧。 立于房门处,看着卧房内熟悉的一切,夜无殇原本明亮如星的眸子黯淡了不少。 视线逐渐扫过房间里的布置,回想着过去几日他与李青曼的点点滴滴,他的心底流淌过一丝清淡的甜,还有一丝浓稠的酸。 他记得,那一日他来这里找她的时候,她就蹲在地上,捡那些散落一地的纸团。因为被他发现了她写的字,她佯装发怒,将怀里的纸团扔了一地便跑了出去。 后来,他追了出去,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再因为那场乌龙般的吵架,他与她总算是敞开了心扉,更有了夫妻之实。 他们之间甜蜜的时光很短暂,可是,那几日真的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回忆。青曼,是他的娘子,只是他一个人的…… 这会儿,不知道她与南宫宣走到哪儿了?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至于南宫宣,将来他一定要让他悔之晚矣! …… 某日,黄昏后,某片不知名的山峦附近。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看着山野间散发着淡淡秋意的景致,李青曼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眸底柔光潋滟。 入秋了,虽然目前秋意不浓,但是,那些开始泛黄的树叶,渐渐变凉的气温,都在昭示着秋天已经来临。 秋天,是个思念颇易泛滥的季节。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因为想念她而食不知味。她心里想他,即便用膳时面前摆放的是山珍海味,吃进嘴里她始终只尝到一个味道――思念。 悄无声息地来到李青曼的身侧,南宫宣幽幽地说:“想不到朕的皇后如此有才情。” 波上寒烟翠……虽然眼前并没有宽广的河流,只有不远处一条不足五尺宽的小溪,看不到她所形容的那般如画景致,但只要想想,他就觉得很美。 冷冷地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李青曼淡淡地道:“皇上谬赞了,这只是我偶然间听别人念叨的,并不是我自己做的诗。” 南宫宣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神态甚是悠闲。“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想必,这位做诗的朋友当时定然是在思念自己的意中人。朕有些好奇,皇后念这首诗的时候是在思念谁?是那个夜无殇?还是说,是朕的皇叔?” 闻言,李青曼面无表情地讽刺道:“皇叔?皇上叫得还真是亲切呢,就连我听了都觉得全身发寒。” 全身发寒?南宫宣倏然面色一冷,“李青曼,你非要和朕抬杠吗?” 五天了,他已经放低身段刻意和她接近五天了。可是,她始终都是冷冰冰的高傲姿态,他就那么入不了她的眼?连征服她的机会都没有? 李青曼神色淡然地转过身,看向一旁一直都在找她话茬的人。“尊贵的皇上,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并非有意与你抬杠,只是喜欢实话实说而已。 我知道,你喜欢听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之语,只可惜,我不会说,你若是想听,可以去找别人。再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习惯了一个人待着,你就不用刻意纡尊降贵来陪我了,免得你看见我觉得心里头不痛快。” 说完,她颇为潇洒地走向一旁的一棵树,倚着树干坐了下来,将南宫宣留在了原地。 看着李青曼飘然而去的背影,南宫宣恼怒地攥紧了拳头。 看见她心里头不痛快?以他看,八成是她不想见到他,嫌他碍眼!哼!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居然敢这么嫌弃他。 看她刚才的样子,一定是想起了某人。就是不知道,她心里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夜无殇?还是皇叔?自从那晚之后,他就再也没了南宫瑾的消息,也不知道南宫瑾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说到南宫瑾,不得不说,她的心思非常缜密。连日来,任凭他怎么套话,就是无法从她嘴里探到任何关于南宫瑾的消息,还每次都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今日,也是他特地吩咐了在野外露宿,就是想利用野外的美景软化她,让她放下心防,却不想,根本没有一点作用。装傻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这般伶牙俐齿,她当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远远瞧见南宫宣泛着冷意的脸,小喜子小跑着来到了他的跟前,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皇上,帐篷已经搭建好了,您可以过去休息了。” 阴鸷地扫了李青曼一眼,南宫宣随即大步离去,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颇具寒意的风。 淡淡地扫了扫南宫宣与小喜子离开的背影,欣赏着天边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的云,李青曼唇角微翘,颇为开心地笑了。 生气吗?那就气呗,反正他越是生气,她心里就越是舒坦。别看他现在的年龄比她大,要是算上她在现代所活的年头,她和他年龄相仿,都是二十五岁。 但是,并不因为他是皇帝,掌管着一个国家,她所经历的就比他少。她受到的教育,接受的各种训练不知比他多了多少,想和她斗,他还不够老练。像他那般自以为是的态度,活该被她活活气死。 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汴京,她是真不想再与他同坐一辆马车了。看见他,她便会想起南宫瑾是被他和萧柔那个老妖妇害死的,想用刀刺进他的胸膛。 折磨她的是,就算他近在咫尺,她也不能对他出手。因为他会武,更因为他们身边跟着几十个杀人不眨眼的高手,她还不想为了杀他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 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 七月七日,南宫宣一行人回到了汴京。一进入汴京城的城门,看着车外沐浴在朦胧雨幕下的街景,李青曼眸光流转,心里微微有些感慨。 回来了,终于到了,等过了今日,她就再也不用和南宫宣同坐一辆车了。 汴京城的街道,还是如她离开之前那般热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即使天空飘着微雨,还是能看见不少行人穿梭在雨中,似是忙碌,又似在享受微雨下的别样美好。 眼瞧着有个淘气的孩童不顾大人的阻拦,硬要跑进雨里戏耍,李青曼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微笑开来。 见李青曼笑了,南宫宣低沉的声音飘了出来。“看来,皇后也会怀念家乡的景致,怀念家人。” 听得这话,李青曼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家乡?这里可算不得她的家乡,李府的人也算不得她的家人。 见李青曼不回话,南宫宣随口问道:“皇后,你要不要顺道去相府探望一下?若是知道皇后回来了,丞相他老人家必定会很高兴的。” 脸上的笑容散去,李青曼放下了车帘。坐正身子,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南宫宣,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让我和家人团聚,就不用在这里假惺惺地说这么多废话。” 双眸微黯,南宫宣的眼中浮上了一层不及眼底的笑。“你如何知道朕不是真心的?朕刚才可是真的想让你回相府看一看。” 虽然他只是一时兴起,但是,他是真的愿意给他们父女俩一个团聚的机会。而他,也正好可以借机看看,李筠霖是否真不知道她当初的逃走事件。 侧头扫了南宫宣一眼,李青曼淡淡地说:“回去看一看?看什么?看李府的人现在都还健在,让我放心地跟你进宫,助你一统天下? 在我见过他们之后,你是不是想说,我若不真心助你,你便要一个个的将他们给杀了?抱歉,我没心思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我累了,你直接带我进宫就好。” 他有什么居心,她会不知道?她才不想看他那副丑恶的嘴脸。等回了宫,自有其他的女人缠着他,她乐得逍遥。 眼眸微眯,南宫宣冷哼道:“哼!不识抬举!” ------------ 第171章 眼眸微眯,南宫宣眸中闪过冷意。“哼!不识抬举!”玩把戏?她倒是能猜到他打的什么主意。 有些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她很聪明。可是,很多时候,女人太过聪明并不是好事,就好像她。 他不需要她能说会道,能言善辩,每每都能将他气到吐血。他只需要她将她脑子里那些能助东阳国取胜的东西全数说出来,不用加上让他费解的修饰语,也不用说成诗,只要他能听懂便好。 不识抬举?李青曼眉梢动了动。“南宫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识抬举。既然你早就知道,就无需费那么多不必要的心思。 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我会很听话地跟你进宫,安安分分地待在宫里,也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无事的时候不要来烦我,也让你的那些个女人自动远离我,不要来打扰我的清静。 如果,某个你心爱的妃嫔没有听进你的忠告,不小心惹到了我,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卖你面子。若是我不小心伤到了她们,再影响了你与某些大臣的关系,到时,你可不要来追究我的责任。” 南宫宣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要朕在宫里给你圈一块禁地?还是说,你要朕以行动来告诉所有人,你还如从前那般是个不受宠的皇后?” “随便你怎么样都好,只要能让我安安静静的就行,其他的,我不在乎。” 盯着李青曼看了一会儿,南宫宣幽幽地问:“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是你在乎的?夜无殇?南宫瑾?还是说,你从前说过的自由?” 会从相府逃跑,这足以说明,她对相府那群人并不是十分在意。如今,她愿意跟他回来,也仅仅只是因为血缘关系,因为她身上留着李家的血,不想看他真的因为她而将李氏一族除尽。 李青曼淡淡地回道:“南宫宣,我在乎什么与你无关。”反正,她不会在意他就成。 南宫宣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在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想获得朕的宠爱,为什么你就对朕这么不屑一顾?你若是对朕有半分的上心,或许,朕可以专宠你一人。” 说着,南宫宣的眸色渐渐变黯,好似,有那么一丝期许,又好似,在刻意地暗示。 扭头看了看南宫宣,瞧见他别有深意的目光,李青曼神色淡然地回过了头。 “南宫宣,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是帝王,是男人,便该对你忠臣,衷心地替你办事。是女人,便该对你投以芳心,每天眼巴巴地盼着你的宠幸,心甘情愿地为你生孩子?” 专宠?他这是在诱惑她?想用荣宠来换取她的心?呵!他当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在她眼里,他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她想要让其从天堂坠入地狱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男儿,自当忠于君王,为国效力。至于女子,每年都有不少女子通过各种途径进入宫中,想要得到朕的宠幸,成为朕的宠妃。” 一听南宫宣有些自负的语气,李青曼心中浮起浓浓的嘲弄。“不可否认,的确有很多女子想要得到你的宠爱。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你是皇上,跟了你,便可以享有荣华富贵,更能给家族带来荣耀。 换句话说,你的宠爱也就只值这些,那些女人并不一定真的爱你。当然,有的女人的确会因为你的年轻,你的外表,更因为你的巧言蜜语情不自禁地陷入你的温柔陷阱。 但是,时日一长,因为你的喜新厌旧,以及你为了维持朝堂的权势平衡而刻意亲近某些女人,这些女人便会渐渐失宠。失宠之后,呵呵……那些个秽乱宫闱之类的,自然也就多了。” “……”南宫宣沉默了,脸色黑沉如铁,双眸更是阴沉至极。 跟了他,便能得到荣华富贵,他的宠爱真的只值这些?在她眼里,他当真是一文不值。不过,既然她对他弃如敝履,他发誓,他一定要征服她,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女人! …… 夜色宁静,宫灯高挂。打发了南宫宣派来服侍自己的太监和宫女后,李青曼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里,随意寻了个花台坐了下去。 视线流转,将坤宁宫的景致大致打量了一番,瞧着那些侍立在不远处的安分守己的太监宫女们,她清清浅浅地笑了。 自从傍晚时一进宫,南宫宣便差人用软轿将她送到了坤宁宫。当她到达坤宁宫时,这些个太监宫女们已经上岗就位,各司其职、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她这个名义上的皇后。 不得不说,南宫宣还真是有心了,一切都已提前打理妥帖。可是,这么多人监视她一个人,当真是有些浪费人力资源。不过,他若想密不透风地监视她,她也无话可说。反正,无论有多少人,在她眼里都是空气。 说起来,今儿个好像还是七夕呢。在她原来的世界里,今天可是那些个男男女女们互诉情长、共度浪漫夜晚的日子。在这里,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也是个节日。 夜无殇,他此刻在干嘛呢?是不是与她一样,也在院中仰望着天上的牛郎织女星?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原来,独自一人度过七夕是这种感觉,说不上很难过,但就是有一点淡淡的悲。 算起来,她与夜无殇相别快有半个月了,每一天,她都在想念中度过,不知道他可有想她?也许,他也如她想念他那般想念她,又或许,他很忙,忙生意,忙着部署,忙着安排,没有那么多时间想她。 她对他的想念,不觉间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是不是,她其实已经爱上了他?很爱很爱?所以,才会满脑子都是他风华无双的身影,他各种魅惑至极的笑。 夜无殇……真希望这一切能快些结束。然后,当她累了的时候,她便可以靠着他,享受他的贴心。当她难过时,她便可以尽情地蹂躏他…… “娘娘,时候不早了,该就寝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太监悄然来到了李青曼的身旁,恭敬地说道。 闻声回神,李青曼将视线从天际收了回来。看了看身旁的太监,她神色淡然地起身后便回寝殿休息了。 …… ------------ 第172章 遇上熟人(1) “哟!这不是婉嫔妹妹吗?”清晨,阳光明媚,在东阳国皇宫内某处宫殿附近的大道上,一道娇丽的女音划破了属于清晨的静谧美好。 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封号,李绮香与随行的太监宫女们停下了脚步。看向声音的来源,待看清正在朝自己走来的身穿鹅黄色宫装的靓丽女子,李绮香膝盖微曲,态度恭敬地施了一礼。“见过容妃娘娘。” 来到李绮香的身前站定,容妃笑得颇为灿烂。“快快起来吧,大家同为姐妹,婉嫔妹妹无需这么客气。”说着,容妃抬手将李绮香扶了起来,看上去甚是温婉亲切。 “对了,婉嫔妹妹这是要去哪里?是去看望皇后?本宫一直听身边的人说,婉嫔妹妹与皇后姐妹情深,如今看来,确实是真的了。走吧,本宫也有许久没有见到皇后娘娘了,就与你一同去坤宁宫看看。” 瞬间的迟疑过后,李绮香点了点头,颇为乖顺地跟在了容妃的身后。 没错,她的确是要去坤宁宫看望她那个傻姐姐,顺便再看看,能不能从夏青嘴里问出些什么。比如,她们为什么会与皇上一同回来?在此之前,她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前些日子,当她突然得知皇上要册封她为婉嫔的时候,她心里很是激动。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皇上居然还要重新立那个傻胖子为后。 在奉旨进宫之前,她本想去梧桐苑看看那个傻胖子和那个老奴,问问她们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能让皇上重新立傻胖子为后。孰料,梧桐苑里竟空无一人。 当她跑去问爹爹为什么人不在了,谁知,爹爹只是嘱咐她进了宫后一切小心,在兰、容、柔、宜四位娘娘面前要收敛情绪,切不可像在家里那般逍遥自在,以免惹祸上身。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告诉她。 入了宫后要谨慎小心,这些道理她自然明白。毕竟,在得到皇上的宠爱之前,她就只是个挂名的婉嫔。一旦出了什么事,即便她的父亲贵为丞相,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但是,只要她得到了皇上的宠爱,有了皇上的庇佑,那么,一切自会不同。 所以,自打入宫后,她便一直安分地待在自己的寝宫,鲜少与宫里的其他人来往。 昨晚,当她听宫人们说皇上回来了,还带着她那个傻姐姐,她当时便想过来看看,再顺便打探一些消息。因为,她心里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孰料,她才刚到坤宁宫的大门,便被那里的宫人给拦了下来。 “婉嫔妹妹,皇上是什么时候带皇后娘娘出去游玩的?怎么没有带上你呢?” 正当李绮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容妃清丽的声音忽然飘进了她的耳内。 收回思绪,李绮香柔顺地回道:“老实说,姐姐具体什么时候离开相府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直到太后的懿旨传到相府,我才发现姐姐不在了。而在这之前,我并未见过皇上。 不过,既然姐姐是与皇上一同回来的,想必,皇上离京那日便暗中带着姐姐走了。” 闻言,容妃的双眸闪了闪。“我还以为,皇上曾经找过你,是你自己不愿意去。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皇上这次是瞒着所有人带着皇后娘娘微服出巡。也不知道他们都去了些什么地方,真是羡煞了我们这些旁人。” 待容妃说完,容妃身旁一个长相清秀的宫女附和道:“娘娘,我是真猜不透皇上为什么要带皇后出去。再怎么着,也该带娘娘或者其他的妃嫔出去才是。 毕竟,娘娘和各位娘娘温柔体贴,可以照顾皇上。不像皇后根本就是个傻子,连自理都做不到。” 听宫女这么说,容妃立时止住了身形,回过身娇喝道:“玲珑,婉嫔娘娘面前不得无礼!你可知,皇后娘娘可是婉嫔娘娘的亲姐姐。你这么说,当心婉嫔娘娘拔了你的舌头。” 一听容妃的呵斥,玲珑立即奔到了李绮香身前,惊慌地跪了下去。“婉嫔娘娘息怒。奴婢只是一时心急,为自家主子和几位娘娘抱打不平,娘娘可千万不要拔奴婢的舌头。” 扫了扫地上的玲珑,容妃恳切地看向李绮香,脸上透着淡淡的恳求。“婉嫔妹妹,玲珑这丫头跟了本宫好些年了,素来心直口快。今日,想必她也是无心的,还望婉嫔妹妹看在本宫的面上饶过她这回。” 嘴角轻扯,李绮香莞尔一笑。“容妃姐姐言重了。妹妹虽然年轻,入世不深,但又怎会看不出玲珑这丫头是出于对姐姐的一片赤诚?口误嘛,谁都会犯的,只要下次不要被其他人听到就好。” 美目流转,一抹娇艳的笑瞬时在容妃的脸上荡漾开来。“本宫就知道,妹妹定是通情达理之人。玲珑,还不快谢过婉嫔娘娘的宽宏大量?” 见状,玲珑当即向二人分别磕了个头。“玲珑谢主子求情之恩,谢婉嫔娘娘不罚之恩。” 李绮香淡淡一笑。“好了,快起来吧,我和你家主子还要去坤宁宫请安呢。” 目光轻扫过李绮香的面容,容妃轻笑道:“妹妹说的是,我们走吧。也不知道,两个多月不见,皇后是不是有所变化。 妹妹,你说皇后会不会比以前聪明?出了趟远门,按理说,会增长不少见识。” “容妃姐姐真会说笑。我那个傻姐姐,就算让她跟着皇上在外面游历个十年八载也不会有所长进。”别的不说,她和那个傻胖子可是相处了十来年。 这些年来,任凭她们怎么欺负,也不见那个傻胖子有任何长进。唯一的一次发威,也就是刚被废黜后位的第二天。 那次,是意外,是因为在宫里待得久了,那个傻子还以为自己是皇后。现在,不过才过了短短的几个月,若是那傻胖子会变聪明,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呵呵!当她是傻子的时候就能让皇上带她微服出巡,若是她不傻,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要被打入冷宫?现下好了,有婉嫔妹妹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容妃姐姐只管放一百个心。” “呵呵……” 容妃和李绮香一直东拉西扯地闲聊着,当她二人来到坤宁宫时,如同昨晚李绮香单独来时一样,坤宁宫的宫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两位娘娘请留步,皇上特别交代,没有皇上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坤宁宫探视皇后娘娘,两位娘娘请回吧。” “这位公公,若说不允许别人探望,本宫自是可以理解。只是,你可要看清楚了,本宫身边这位可是皇后娘娘的妹妹,皇上新册封的婉嫔。婉嫔娘娘来探望自己的姐姐,这难道也不行吗?” 瞧着石梯上神色恭谨严肃的太监,容妃笑容温和,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凌厉与逼人的气势。 昨晚她便得知皇上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到坤宁宫打扰皇后静修,皇上的旨意自然容不得她们不遵,但是,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要带着那个傻子一起微服出游?就算要带女人,也该带上她才是。心里有太多的不解,是以,今早她才会让人在李绮香的宫殿附近候着。见李绮香要来坤宁宫,她便跟着李绮香过来了。如今,都到坤宁宫的门口了,她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大约二十来岁的太监淡淡地扫了眼李绮香,面色不曾有半分的松动。“婉嫔娘娘,您请回吧。皇上特别强调过,任何人不得探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婉嫔娘娘。” “你……”李绮香有些想要发怒的冲动,但一想到她现在需要隐忍,她生生地将心底那股跳跃的怒气给压了下去,脸色也瞬间软化,声音温和地说:“这位公公,麻烦你问一下姐姐身边的老奴,问她愿不愿意见我。” 面色无波,太监一板一眼地回道:“老奴?不知道婉嫔娘娘说的是谁?据奴才所知,皇后娘娘身边并没有什么老奴。” “就是一直……” 李绮香还没有解释完的时候,从殿内传来一道清扬悦耳的女音。“谁在外面?” 听到声音,太监立即返身走进大殿。途经大门时,还不忘使眼色让其他的太监宫女拦住容妃和李绮香,以防她们闯进殿内。 李青曼原本正在内殿休息,因为太过无聊,她躺在软榻上差点就要睡过去了。岂料,她才刚要闭眼,便听殿外传来对峙的声音,而那声音,她隐隐有些熟悉。出于好奇,她起身离开了内殿,缓步来到了前殿。 见太监冯保进来,她又问了一遍。“外面是谁?做什么的?”她可是叮嘱过南宫宣不要让人来打扰她,难道他就没有听进去? 望了望白衣翩然的李青曼,冯保恭敬地回道:“回娘娘的话,外面是容妃和新册封的婉嫔,说想要探望娘娘。奴才已经劝诫她们让她们离开了,可她们还是不走。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李青曼挑了挑眉。容妃和婉嫔?容妃是谁她不清楚,只知道是南宫宣的四妃之一。但这个婉嫔,可是从前对她颇为照顾的好妹妹。探望她?呵!只怕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吧。 ------------ 第173章 遇见熟人(2) 想必,和那个容妃一样,李绮香也知道她是昨晚与南宫宣一同回来的。这些个女人啊,还真是闲不住,就爱争风吃醋、兴风作浪。她真是服了她们了,就为了一个破男人,值得吗? 转过身,李青曼慵懒地走向一旁的软榻,惬意地躺了上去。须臾,她吩咐道:“让她们进来吧。” 反正她也无聊,她就看看,这个李绮香到底是在路上与容妃偶遇的,还是说,是被某人刻意加入了某些偶然。又或者,自从进宫后,李绮香便与容妃这些女人凑到了一块儿,打算与她们联合起来一同对付她这个皇后。 如果是第一种和第二种情况,她兴许会发发善心,替李家保住李绮香这条性命。如果是第三种……那么,她只能说声抱歉了。 偶尔发神经了,她愿意救可怜的女人,但是,她绝不愿意救一个愚蠢至极的可怜女人。因为,她可不想将来的某天后悔,后悔当初救了一个威胁到自己性命的蠢货。 如果李绮香自己看不出来南宫宣的意图,一根筋的想要得到南宫宣的宠爱,将来更是笨笨地陷入南宫宣的温柔陷阱,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沦为南宫宣的野心和阴谋的牺牲品。 收到李青曼的吩咐,冯保恭敬地转身走了出去。待来到容妃和李绮香身前,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两位娘娘,请吧,皇后娘娘说要见你们。” 闻言,容妃和李绮香俱是心头一震。 那个傻子真的要见她们?刚才,虽然她们并没有听清冯保进入大殿后都说了些什么,但是,听殿内那个女人的声音,好像……不呆也不傻,不像是那个傻子。而且,也不像是那个老奴。莫非……是皇上派来照顾那个傻子的嬷嬷? 如果是这样,那也就证明,那个傻子如今的地位真的是今非昔比。姑且不说派这么多的太监宫女侍候着,就说眼前这位方才拦住她们去路的公公,那可是宫里相当得势的太监总管,自小跟着皇上一起长大的,身份高的很。 敛下心底的种种猜疑,二人相继走进了大殿,身后尾随着一大群太监和宫女。 见两人进去,冯保也带着几个侍奉于坤宁宫的太监和宫女跟了进去,机警地来到了软榻的附近。那阵势,似是唯恐容妃和李绮香伤着了李青曼。 瞧见正位的软榻上躺着一道慵懒的身形,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与体态,容妃与李绮香俱是怔在了殿门附近,脸色阴晴不定。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李青曼吗?还是说,根本只是同名同姓,是皇上在民间带回来的女人!什么立曾经的废后为后?分明是给这个民间女子丞相之女的身份,好让她名正言顺地入主中宫! 不准任何人前来探望?呵!原来,根本就是皇上想要保护这个出身卑微的民间女子!她伺候了几年的皇上,即使对她恩宠有加,又何曾为她花过这等心思?如今,竟然为了一个民间女子如此煞费苦心,当真是让她惊讶得很! 容妃时而流露出惊讶,时而流露出浓浓的苦涩与愤恨的表情,可谓是变化多姿精彩绝伦。不止是她,就是站在她旁边的李绮香也是震惊不已。 不!这个女人一定不是那个傻子,不是她的傻姐姐,是别人冒充的。那个傻子,说不定根本就不在了。瞧!那个夏青不是没有出现吗?那个傻子一定已经不在了,连同夏青也是。 容妃和李绮香身后的太监宫女们瞧见软榻上慵懒间透着一股清雅风韵的美丽女子,眼睛都有些看直了。宫里从来不缺美人,但像这样的美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看似慵懒,但那张未施半点脂粉的脸上凤眸流转,绽放着灿烂的华光。五官清润静美,透着淡淡的英气,比那些个柔弱甜美的女子不知要耐看多少。所谓娇娆却不媚惑,姿容天成,风华无双。 将容妃和李绮香的神情收于眼底,李青曼懒懒地开口道:“二位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如果只是想确认我是否安然,如今既已见到,二位可以回去了。” 她还以为与李绮香一同前来的是什么大人物呢,没想到,竟然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推下水的那位。 那日,她便确定她不过是个个性招摇,脑子里根本没有多少东西的傻瓜女人。今日一见,她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不说别的,就说四妃之中她是第一个来的,由此看来,她最沉不住气。相对而言,四妃之中最没有威胁的便是她。李绮香与这样的容妃走在一起,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兴许,是好事,兴许,是坏事。 敛下心底的想法,恢复冷静,李绮香略带探究的目光紧锁住榻上的人。“你到底是谁?你根本不是我姐姐。” 含笑的目光轻扫过李绮香俏丽的脸蛋,李青曼淡若轻烟地笑了。“我的好妹妹,两个多月不见,难为你还惦记着姐姐。 上次在梧桐苑,想必姐姐有招呼不周之处。今后,你若愿意,便可以经常来坤宁宫坐坐,我们姐妹两也好闲话家常。” 这个丫头,一别数日,倒似有些长进,没以前那么嚣张跋扈了。不过,她希望是真的有所长进,而不是一时的装乖。若是某天忍不住暴露了本来面目,日子,只怕会很不好过。 “你……”双眸微凸,李绮香一时说不出话来。没有理会她,李青曼淡淡地看向一旁的容妃。 “容妃,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回去了。回去晚了,日头可就毒了,当心晒伤。” 愣了愣,容妃收回了在李青曼与李绮香之间来回打量的目光,屈膝道:“臣妾告退。”言毕,扫了扫一旁的李绮香,她便带着自己的太监宫女退了出去,眸光晦暗不明。 看来,这个皇后的确是当初那个冷宫傻后。只是,为什么突然间不傻了,她就不清楚了。 看婉嫔的样子,似乎也没料到皇后会有这般的变化。只怕,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有皇上清楚。等哪日,她一定要向皇上问个明白。 ------------ 第174章 取而代之 眼看容妃与一众宫人消失在殿外,李青曼旁若无人地翻了个身,转身面向软榻的里侧,一点也没有皇后该有的端庄仪容。 “李绮香,别站着了,随便找个座坐下来吧。也许,我们会聊很久的。” 清冷的视线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李绮香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扫了扫煞是闲适的李青曼,她来到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 在心底酝酿了片刻,她轻启樱唇,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冷意。“你是什么时候不傻的?” 上次的事情提起来她就来气,一个傻子竟然也敢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当真是让人气愤!在她伤好之后,若不是爹严令她和锦绣不许到梧桐苑生事,她早就找人狠狠地收拾她了。 如今想来,当时的她根本就不傻,而是在装疯卖傻地凌虐她们。不然,她怎么会记得那两天的事情?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她到底是何时恢复心智的? 自她五岁时落水起,再到太后接她入宫,十一年里,她一直都是个愚笨的痴儿。就算进了宫,也因为是个傻子,而被皇上撇在了冷宫。 直到再度回到相府,她才一改从前任人欺凌的作风,敢对自己和娘亲出手。如此说来,她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不傻了……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李青曼慵懒的声音飘了出来。“重要吗?” 杏眸中流淌着幽黯的怒意,李绮香冷声道:“当然重要!”敢欺辱她,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报这个仇,将她从皇后之位推下来! 闭上双眸,李青曼云淡风轻地回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重要呢?” “李青曼,不要以为你是皇后就很了不起,可以不把别人的话当回事。没准哪天,你皇后的位置就变成别人的了。” 听见李绮香明显带有怒气的声音,李青曼紧闭的眼帘动了动,嘴角微微上扬。“哦?那你认为,我的皇后之位会被谁取代呢?” 她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皇后就很了不起,相反,如果可以,谁愿意当谁当去。 这些人,为什么总爱自以为是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头上?而且,别人有问问题的权利,那她总有不回答的权利吧,她为什么非得回答她李绮香的问题? “不知道。”说着,李绮香别过了头,不再去看软榻上的人。 她有种感觉,即使榻上的人背对着她,她的心思依旧能被榻上的人看个透彻。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李青曼浅浅地笑了。“真的不知道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比你大,比你老得快,终有一天会先比你年老色衰?等我老了,你便有机会取而代之,自己坐上皇后之位?” 被人道破了心思,李绮香颇为恼怒地回过了头。“我没有这么想,你可不要硬扣一顶帽子在我头上,然后再借机治我的罪。”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坤宁宫,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位分远在她之下,如果不是因为在这里有可能见到皇上,她才不会这般忍气吞声地待在这里,早就回自己的寝殿了。 “李绮香,你若是再不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想,我们没办法再继续往下聊。”李青曼淡然地说着,心里却是有些感慨。 说到底,李绮香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涉世未深,还不够沉稳内敛,看事情只能看到表象。 如果说,想等她变老之后再取代她,试问,这世上的女子谁不会变老?谁能容颜永驻?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此时此刻,她真的有些同情李绮香。因为,貌似她已经打算以色事人了…… 收回视线,李绮香沉默了,兀自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见李绮香听劝地安静了下来,李青曼随意地问道:“你怎么会和容妃一起来?” 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椅子,李绮香淡淡地回道:“在来坤宁宫的路上偶然遇上的。” 双眸依旧轻阖着,李青曼悠悠地说:“你可能分清真的偶然与人为的巧合?” 今日,就算她鸡婆,爱管闲事地唠叨几句。而李绮香,也能听进去她的唠叨。 “……”李绮香默不作声,在脑海里仔细地回想着今日遇见容妃的情景,然后,又回想了一番她与容妃一路上说过的话。待忆起容妃在坤宁宫外说的那些话,她的眸底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容妃之所以会与她凑巧碰上,是因为她是皇后的妹妹,想借着她进入坤宁宫探清虚实。 可是,李青曼如何会知道她与容妃的相遇是容妃刻意制造的巧合?还有,她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她的目的是什么? 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略带探究的目光,李青曼淡笑道:“想必你也不是很想待在这坤宁宫,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以后,你也无需再来了。最后再送你一句话,好自为之。” 后宫的确是个蛇鼠成群的地方,每日都上演着人们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血腥厮杀。但是,很多时候,只要安分守己,做一个安分的人,是能在复杂的后宫生存下去的。 但相反,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一旦太过贪婪,想要的太多,更为了争夺皇上的宠爱而耍心机、使手段,那么,终有一天会死在比自己聪明狠辣的女人手里。 现在,她该说的都说了,至于听不听,能不能领悟,那就是李绮香自己的事了。旁边站立着那么多南宫宣安排的人,更多更直白的话,她没办法和李绮香说。 因为,今日她与容妃和李绮香见面的事想必很快就会传到南宫宣的耳里。而且,她们的对话也会一字不差地被南宫宣知道。她若表现得和李绮香太过亲切,只怕南宫宣真的会对李绮香伸出魔爪。 李绮香对她来说不重要,但她不想看南宫宣用李绮香来要挟自己,更不想一个无知的女子被南宫宣这个贱男人糟蹋。 不过,如果李绮香无论如何都要自己主动地贴上去,那她就无能为力了。毕竟,她还没有左右别人的意志的能力。 ------------ 第175章 没那么空了 没有料到李青曼会突然叫自己走,不明所以地盯着李青曼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李绮香直接转身离开了坤宁宫,未曾行礼告退。 听着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李青曼无奈地笑了笑。今日只不过是她回宫的第二日,她便已经觉得无聊至极,往后的日子,她可怎么过? 其实,像今天这样能有一两个人陪她说说话也不错。如果,再这样无所事事下去,她担心她的脑细胞会变得迟钝,整日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也不知道,这样无聊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真想溜出宫去,看看夜无殇有没有到汴京。他可是说过,他会来汴京,然后在第一楼等她。不过,据她猜测,他现在应该还没有来。 因为,南宫宣一路上基本算是日夜兼程,只是偶然几日会停下来让那些暗卫休息。夜无殇既是船运的老板,又是盐产的幕后人,还要忙着战前的部署,恐怕要忙活一些时日才能启程赶往汴京。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马上将南宫宣放倒。如此一来,她便能获得自由。只可惜,现在的她不能急,得陪南宫宣一步步将戏唱下去。 夜无殇,夜无殇……她好想他,真的很想…… …… 午后,临近傍晚时分,南宫宣来到了坤宁宫外。侧足聆听了一会儿围墙内的动静,见坤宁宫内静悄悄的,冷峻的脸上眼帘轻动,似有所思。 一直观察着南宫宣神色的小喜子看不出自己侍奉了多年的主子在想些什么,只能试探地问:“皇上,要不要奴才通传,让皇后娘娘出来接驾?” 瞧不出情绪的眸子眯了眯,南宫宣右手轻抬,“不用了,就这样进去便好。” 即便通传了,她也不见得会出来接驾。想想,从洛阳回来的一路上,她可是从未对他行过礼仪。很多时候,见到他,她基本就是面无表情,直接当他不存在,连冷眼都很是吝啬。 看了看南宫宣,小喜子恭敬地垂下了头,自动往后退了两步,与南宫宣拉开距离。 他十分清楚,当皇上与这位怪异的皇后娘娘相处时,经常会发生不愉快。有些话,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该听的。听多了,难免有朝一日会被皇上嫌碍眼。 仰首扫了扫宫门上高高悬挂的匾额,瞧着上面三个烫金的大字,南宫宣感觉心里头怪怪的。 七年前,在他登上皇位的那一日,朝臣便要他册立皇后。那时的他,冷然地驳回了各位大臣的谏言。只因他心中觉得,能成为他皇后的人,非但要有母仪天下的端庄娴雅,统领后宫的包容大度,更要与他夫妻同心。 所以,即便后来一直有大臣进言,他都以宫里的嫔妃们没有母仪天下的资历为由而回绝了。而坤宁宫,便一直空着。 两年后,他与母后遇上了了无大师,从大师口中得知了预言的事。自此,他便开始在三国境内秘密找寻所谓的凤凰女。 曾经,他有那么一丝期待,这个所谓的凤凰女,或许真的符合他心目中母仪天下的形象。即便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也应担得上落落大方、娉婷袅娜。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找到的只是个又肥又丑的傻子…… 不想看见李青曼那张脸,是以,三年前他便直接将她丢在了冷宫。如今,再度回宫,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让她住进了坤宁宫。 现在,坤宁宫不空了,他有种感觉,好像,他心中曾经空着的一块位置也没那么空了…… 好神奇…… 抬脚跨进坤宁宫的宫门,走了几步,南宫宣便远远瞧见立于花丛中的倩影。 那倩影一身白衣,素净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脂粉,秀发也随意地披散着,没有半点珠翠。 那身影给他一种感觉,好干净,好淡雅,没有半点杂质。 不似宫里的其他女人,总是穿得花花绿绿,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也扑着厚厚的粉,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脂粉香,久了,便会让人觉得腻。 坤宁宫的人瞧见南宫宣来了,都欲施礼请安,却被南宫宣及时抬手制止了。冯保原本站在距离李青曼大约五米远的地方,听到细微的动静,回过身,便见南宫宣正在朝他的方向走来。见南宫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识趣地躬着身子退开了,把空间留给了南宫宣。 待到走近,瞧见李青曼摊开的掌心里有只小麻雀,南宫宣如墨的眸闪了闪。 扫了扫李青曼淡雅如菊的笑颜,他淡淡地开了口,生平里,第一次少了对李青曼的针锋相对,少了几丝冷硬。 “你是如何做到的?” 听见声音,李青曼这才注意到南宫宣来了。敛起脸上的笑意,扭头扫了扫四周,见刚才守在一旁的冯保早已退开,她平静地收回了目光。伸手摸了摸小麻雀的小爪子,小麻雀跳动了两下便扑腾着小翅膀飞走了。 转过身,未曾看南宫宣一眼,她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 对于刚才的现象,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那些鸟主动过来与她亲近的。或许,是觉得她无害。或许,就像在李府那次一样,它们将她当做了同类。被鸟当做同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你也不知道?”南宫宣挑了挑眉,眸中有着疑惑和怀疑。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不知道。”或许,她身上的磁场和他们不一样吧,能吸引鸟类,这是她唯一想到的比较合理的解释。 瞧见李青曼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迷惑之色,双眸微闪,南宫宣没有再追究,而是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今早见了容妃和婉嫔。” 听说?挑了挑眉,李青曼一边往回走,一边善意地提醒道:“我在坤宁宫干了些什么你全都知道,既是如此,你说话的时候就不要用‘听说’这一类的字眼,我听着累。” 听着累?她说话还是这样直接…… 嘴角无意识地掀起一抹极为浅淡的弧度,南宫宣抬脚跟在了李青曼的身后。 ------------ 第176章 试探与隐藏 “你不是说不让任何人打扰你的清静吗?为此,朕昨晚便特意向各宫传旨,让她们不许来打扰你,却不想,你竟自己见起她们来了。” 李青曼扬了扬眉,“你昨晚便传旨了?”既然传了,容妃为何会来? 嘴角微咧,南宫宣竟笑了起来。“你在马车上不是刻意嘱咐过朕吗?既然你好意提醒,朕可不敢忘了。” 昨日,她曾说她不会卖他面子,倘若她当真不小心伤了某位妃子,如她所说,确实有可能影响他与某位大臣的关系。 她身系他的宏图大业,他自然不可能对她出手。但是,后宫中的女人,除了那些个位分低一些的,但凡是上了嫔位的,都与朝堂有着一定的联系。 如今,他要准备对两国宣战。既是这关键时期,断不能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如此,他便只能防患于未然,以免真的出了什么事。 “宫里太无聊了,偶尔有人陪着说说话也不错。不然,再过几个月,没准我就变成呆子了。”李青曼淡淡地说着,算是回答了南宫宣之前的问题。 “无聊?你在宫里不过才待了两天,就算加上以前的三年,你在宫里待的时间也远不及朕长,朕都不曾感觉无聊,你又怎会无聊?”变成呆子?那他的后宫岂不是会有一大群呆子? “南宫宣,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你是皇帝,身上肩负着治理东阳国的重任,自然每日都有许多奏折需要你处理,需要你动脑筋。有奏章与你作伴,你哪里会无聊? 更何况,一旦你批阅奏章累了,你便可以到你想去,或者你该去的寝宫歇息。有那么多如花美眷陪你,费尽心思地取悦你,你说,你还会无聊吗?” 闻言,扫了扫李青曼的侧脸,见她说得一脸坦然,南宫宣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如花美眷?大概,也只有她会如此形容他的那些女人。 她说的不错,他的确有很多奏折需要处理。待处理完奏折,他便要根据朝堂形势决定到哪个宫殿就寝。 按理说,这样忙碌的日子他应该觉得很充实。但细细一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像什么特殊的回忆也没有留下。脑袋里装的,只有他登基之后发生的某些大事。而那些大事,他不回想,便不会自动跑出来。 回忆,美好的回忆……他真的是一桩也没有…… 之前,她说他太空虚,那时,他只觉得她完全是在胡说,但现在看来,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空虚?他空虚?他真的空虚…… 蓦地,南宫宣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黑沉。他怎么会认同她的说法,认为自己空虚呢?他哪里空虚? 自从他懂事起,母后便一直教导他要胸怀大志。是以,一统天下,他只是在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三国鼎盛几百年以来第一个一统三国的霸主。他要名垂史册,让后世所有的人都记住他的丰功伟绩。 步入殿内,端起软榻旁早已凉透的茶浅浅地抿了一口,李青曼面色如常地说:“你今日来,恐怕不只是想确认我见过容妃和婉嫔,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 南宫宣本想走向软榻,坐到李青曼的身旁。但才走了一步,他便发觉了自己的鬼使神差。镇定地调转了方向,他走向一旁的座椅。 待坐下来,他沉声道:“朕确实有事找你。” 有些时候他得承认,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无需他说太多,对方便能明白他的意思。而放眼整座后宫,除却母后,她无疑是他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只可惜,她有时候太聪明了,这样的人……他将来注定不能留。 “你画的那些图,朕让宫里的工匠看过了,他们说要打造并不算太难。过几日,他们便能先打造出一个样品,到时候,朕让人拿过来给你瞧瞧。” “嗯。”强弩,是当初她在组织的陈列管里见到的,有很多种。因为结构不同,射程和杀伤力也有所不同。而她给他的,在强弩中算是最低档次的。给夜无殇打造的那批,算是中等档次的。 也亏得他不识货,当成宝。希望,将来他得知实情的那天不要恨她恨得想要将她撕碎才好。不过,就算他想,到时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其实想想,她这人还真是挺阴险的,就连夜无殇对比过她画的两组图后也是一脸吃惊地将她上下打量了几遍。那神情,她看懂了,算是重新认识了她。 夜无殇,楼漠白,呵呵!大概,也只有他有那么强悍的接受力。若是换作了别人,估计早就离她远远的了,而不是日日都黏着她。 见李青曼忽然笑了,南宫宣瞳孔微缩,眸底闪过幽光。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南宫宣的下文,李青曼抬起了头。“还有呢?你没其他的事了?”要问就一次问完,省得每日都来找她,她看着心烦。 在李青曼抬头的瞬间,南宫宣迅速整理好了脸上的神色,淡淡地说:“有些事,朕想问你。” “那你问呗。”他问问题还会事先征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可认识楼漠白?”问完,南宫宣直视着李青曼,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 楼漠白?换了个坐立的姿势,李青曼面色无波地回道:“不认识。” 眸色加深,紧锁住李青曼的双眸,南宫宣复问道:“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做什么的?” 没有回答,南宫宣继续问道:“那楼澈呢?你认识吗?” “楼澈?见是见过,但谈不上认识。而且,我不确定我见过的这个楼澈就是你所指的那个。兴许,不是同一个人。” 脸色平静至极,李青曼心底却在疑惑。打探夜无殇和他的师兄?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是同一个人,就是当初你离开相府的路上遇见的那个。他和南宫瑾是朋友,也是楼兰城的城主。” 说完,南宫宣便仔细地留意着李青曼的表情,唯恐错漏了任何细节,影响了他的判断。 ------------ 第177章 试探与隐藏 李青曼扬了扬眉,“楼兰?那是个什么地方?”南宫瑾……听他的口气,似乎,他对南宫瑾没有一点点的愧疚之意…… 南宫宣俊眉微拢,双眸半眯,“你不知道楼兰?” “你觉得我该知道楼兰?”李青曼随性地笑了笑,笑容里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疲惫。 “说实话,除了汴京,我脑海里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洛阳。只可惜,当时除了要躲避你的追踪,还要躲避完颜不破他们的搜寻。除了一开始的两日我在洛阳城的街头转过之外,其余时候我都待在夜无殇的府里。 所以,严格说来,我对洛阳也算不得熟悉。至于其他地方,比如楼兰,我更是闻所未闻。至于什么楼兰城主,还有那个什么楼漠白,我根本不知道是谁。” 视线在李青曼的脸上扫了扫,待确定她不像是在说假话后,南宫宣收回了紧锁住她的目光,神色里透着淡淡的严峻。 “楼兰位于东阳、西越和北漠三国的交界处,是个类似于岛屿的地方。其中,北漠在北,西越在西,东阳在东,三国之间被一条始于西越和北漠交界处的河流隔开。 此河名叫汾河,源于西越和北漠交界处的连绵雪山,一路蜿蜒而下,到楼兰则分成了两条支流。其中一条继续往东,流入东海。另一条则是顺南而下,直达宁海。 从整个布局上看,这条汾河就犹如一个丫头的‘丫’字。而楼兰,便位于丫字的正中。 楼兰很特别,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是个独立的城池。这里没有国君,也没有官员,只有楼兰城主管辖。楼澈便是楼兰新一任的城主,楼漠白则是他的弟弟,楼兰的二当家。 楼漠白没有接手楼兰的事务,但是,他却挑下了可以左右三国经济命脉的船运。在他接手之前,船运并不全是楼家的,有少数独立的小船行。在他接手之后,所有的船运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东阳、西越和北漠地势特殊,汾河宽达上千尺,如果没有船,那么,即便东阳拥有雄师百万,依旧无法踏足西越和北漠的领土,更不用说占领西越和北漠,一统三国。” 美眸轻转,李青曼瞬间便明白过来南宫宣今日找她的真正目的。“所以,你现在是想找楼漠白,想解决船运的事?” “不错。楼漠白向来行踪隐秘,最近的一次出现,也就是在洛阳城自动拨出银两,抚恤因夜无殇而丧命的官兵的家属。自此之后,他便再没了踪迹。 朕还以为他或许会去找你,毕竟,之前楼澈与你同行了一路。而他之所以会在洛阳出现,好像也是因为知晓了你的事。” “可惜,自从到了洛阳之后,楼澈便与我们分道扬镳了。而我,对他的事情毫不了解,更别说楼漠白了。”李青曼说得坦然,心底却有些想要偷笑。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佩服夜无殇了。还记得,当初她问他想不想当皇帝的时候,他说,他起初也曾想过,但到了后来,他发觉了更有趣的事。 看看,南宫宣现在不正是对他束手无策吗?恐怕南宫宣做梦也想不到,他一直在找的楼漠白竟然曾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盯着李青曼瞧了片刻,南宫宣认真地问:“如今,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说服楼漠白,让他助朕出兵西越和北漠?” 他曾经想过击垮楼漠白,只可惜,别说击垮,他的人根本没办法进入船行的重要部门,更别说接近造船图纸什么的。 退而求其次,现在,他也只能寻求其他的办法。她很聪明,兴许,她能想到什么好方法。 愣了愣,李青曼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让夜无殇助他?南宫宣倒是想得很美。只是,她若不提什么建议,南宫宣必定会怀疑她刚才说过的那些话。若是提的建议太过荒谬,南宫宣也会起疑。若真提了什么好建议,无疑是给夜无殇带来麻烦。 现在,她该怎么说?无论如何,她自是不能让南宫宣威胁到夜无殇…… 思索了一会儿,李青曼抬起了头,神色里透着凝重。“其实,对于你们男人,我并不是很了解。不过,也许你可以试着投其所好。 你可以让人打听一下,看看楼漠白喜欢什么。而在他喜欢的物什当中,什么又是他最缺的,最想要的。只要你猜中了他的喜好,又能送给他一样让他满意的礼物,或许,你们之间可以达成共识。 当然,所谓有失必有得,你应该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有些时候,你可以适当地分出一些好处,以此来利诱他,从而获取你自己想要的。” 南宫宣拧了拧眉。“你的意思是?” 见南宫宣没听明白,李青曼有些想翻白眼。吸了口气,她的脸色已然没有刚才那么好。“南宫宣,说明白一些,你觉得楼漠白会缺什么? 钱吗?当然不可能。他既然掌握着船运,兴许比你还富有。 女人?他既然有钱,你觉得他还会缺女人吗?说不定,他的女人比你还多。 至于权,他既然没有当城主,要么是他不屑与自己的兄长争,要么,就是他看不上城主的位置。 既是如此,你何不对他许下承诺,等你将来称霸天下之后,在三国之中随意划一块领地给他,让他封王拜侯? 如你说的,只要是男人,尤其是有实力的男人,都喜欢享受权势带来的满足,都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他也是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说完,李青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心底连续说了几声抱歉。 刚才,她可算是严重诋毁了夜无殇的形象。有朝一日,若是被夜无殇知道她曾经这么说他,只怕,夜无殇的脸会很黑,比烧了许多年的锅底还黑。 瞧着李青曼盛气凌人的模样,南宫宣心底有些不爽。他本想出言斥责,但想了想,他还是将那口气咽了回去。 即便他不想承认,他的确是在向她求教。虽然,她的办法并不见得有多好,但是,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比如,楼漠白那样的人,能打动他的,必定得是非同一般,不是随处可见的俗物。 只要打动了楼漠白,接下来的事……一切都好办了。 至于夜无殇,说起来,他和夜无殇之间还有笔账没有算。敢斩杀他近千名士兵,不用说,夜无殇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只是,夜无殇到底是什么来头?背后都有什么人?为什么之前从未听说过他这号人物?如果,他或者他背后的人与楼漠白是一伙的,那么,事情倒还好说。如果不是,即便自己与楼漠白达成了协议,还是得另外想办法解决掉夜无殇。 而她,她与夜无殇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是因为瑾,因为楼澈?她对夜无殇又了解多少?她与夜无殇,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她与他是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照夜无殇的性情,如果他愿意为了她与自己作对,那么,他不该那么轻易让她跟自己回来的。她,到底是在帮谁?是否真的在帮自己?还是说,她一边在陪自己演戏,一边在谋划着什么阴谋?如果是在演戏,他不得不说,她演得非常逼真。 思绪回绕,南宫宣寒眸微眯,眸里有着探究。“你是怎么与夜无殇认识的?” 怔了怔,李青曼抬眼对上了南宫宣,将他眸中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还能怎么认识,就是碰巧认识的。” 他,貌似开始怀疑她了呢。不过,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怀疑。不然,他不会轻易让她看穿他的心思。他这么做,是想试探她的反应。 “怎么个碰巧法?”南宫宣逼问道。 “还能怎么着,都是拜你所赐。因为你,我的各种美名可谓是远播三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我李青曼的大名。人嘛,总有好奇的时候,因为刚好到汴京游玩,又一时兴起,夜无殇便跑到相府一探究竟。 很不凑巧,某一日,我大发雷霆地收拾了我那几个好妹妹和那些姨娘们,而收拾的过程,恰好被他见了个正着。他看出我不傻,后来便认识了。我求他带我和青姨离开相府,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你收拾婉嫔和你的姨娘们?为什么?”他怎么没从侍卫那里听说这样的事?当时,他还没有派人监视她吗? 李青曼撅了撅嘴,“还能为什么。当我发现她们欺负了我和青姨很多年时,你不觉得我该报复一下吗?抽她们几棍子算是便宜她们了。” 就在南宫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冯保从殿外走了进来,停在二人附近的地方躬身道:“皇上,娘娘的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是不是要在坤宁宫与娘娘一同用膳?” 看了看冯保,又扫了扫李青曼,正当南宫宣欲要回话之际,小喜子从殿外迈着小碎步快步来到了南宫宣身前。 “皇上,兰妃娘娘派人前来传话,说她已经命人备好了皇上爱吃的菜肴,等您前去蓝玉殿一同享用。” ------------ 第178章 关于宠爱 视线在李青曼与小喜子和冯保之间来回流转着,最终,南宫宣将视线落在了李青曼的脸上。 眉梢微挑,李青曼淡淡地说:“皇上,你还是去蓝玉殿比较好,千万不要辜负了兰妃的一番美意。” 他看她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想和她一起用膳,再利用用膳时间问东问西?和他一起用膳,不用说,她不用吃就饱了。 盯着李青曼瞧了片刻,南宫宣终是站了起来。“小喜子,摆驾蓝玉殿。” 闻言,小喜子安静地跟在了南宫宣的身后,不敢多言片语。待南宫宣与小喜子离开大殿,冯保便吩咐宫人将膳食端进殿内,动作井然有序。 走下石阶,回头看了看那些端着餐盘进入殿内的宫人,回想起李青曼刚才冷冷淡淡的神情,南宫宣忽然觉得有些微的失落。 他看得出来,她是在赶他走。放眼偌大的后宫,其他女人都是在找着机会接近他,唯有她,时时刻刻都在与他保持距离。这种被人嫌弃的滋味,还真是不怎么好受。 见南宫宣驻足不前,从蓝玉殿前来传话的宫女试探地轻唤道:“皇上?” 皇上这是怎么了?莫非,皇上改变了去蓝玉殿的主意,想要留在坤宁宫陪皇后娘娘?兰妃娘娘可还在蓝玉殿等着呢,若是皇上不去,估计,她就得受罪了。 听见宫女的声音,南宫宣微微眯起了眸子。回过头,他恢复往昔的冷峻,抬脚继续往前走。“走吧,去蓝玉殿。” 她说得没错,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可能辜负兰妃的美意。而她,或许有一天会改变对他的态度,不再赶他走…… 坤宁宫内,一边为李青曼布菜,冯保一边观察着李青曼的神色。须臾,待所有的菜肴摆放好,冯保淡淡地问:“娘娘,请恕奴才多嘴,你为什么要让皇上去兰妃那里?” 正准备夹菜的动作一顿,李青曼好奇地抬起头,头一次仔细地打量这个总是摆着一副冷傲面孔的太监。 见冯保依旧一脸冷然,她淡笑道:“我没想到,你也会对这些好奇。” “娘娘,奴才很小便待在宫里,见过的主子可谓不少,但就是没见过娘娘这样的。所以,难免有些好奇娘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后宫里的女人,像容妃那样的,他一眼就能看穿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即便是兰妃或者柔妃宜妃,他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惟独这位主子,他是一点也猜不着。 那些个娘娘,上到身为大将军女儿的兰妃,下到出身最为卑贱的采女,每个人都是变着花样地讨好皇上,盼着皇上到她们的寝宫。只有她,冷漠疏远,主动将皇上推出去。他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见冯保说得实诚,李青曼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不少。 皇宫素来是个人龙混杂的地方,在宫里待上一些年头,能成人物的有,无声无息地消失的也有。像她眼前这位,不用说,自然是混成了不得了的人物。 能被南宫宣安排到她身边伺候,不,准确地说,能被南宫宣派来监视她,足可见南宫宣对他的信任与器重。 他问她问题,只是出于看不透她的心思,并没有鼓励她去争宠的意思。这样的人,在宫中的地位必定不低,完全不用担心侍奉的主子不得宠而有人敢小瞧他。 收回打量冯保的视线,李青曼为自己舀了一勺豆腐放到碗中。“其实,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和你们皇上没什么感情,我们只不过是在扮演夫妻的角色给别人看。” 冯保挑了挑眉,“娘娘,你就不想得宠?”他确实看得出来她对皇上并无感情,但是,她与皇上的关系却非比寻常。 虽然,皇上的确是让他看着她,但是,这所谓的监视,那细微的变味之处,他可是一丝不差地瞧在眼里,听在耳里。 别的不敢说,他自认自己长了一双慧眼。他敢保证,她对皇上的态度若是能稍微好点,绝对能成为宠冠后宫、尊贵无双的女人。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明白,她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之前,她是宫里人人皆可欺负的冷宫傻后,但如今,他是皇上亲自带回来的皇后,入主坤宁宫。 如果说她以前是在装傻,那何尝不是在韬光养晦,隐藏锋芒?仅凭她的这份聪明,便是后宫里其他的女人没有的。 皇上是什么人?是掌管着东阳国荣辱兴衰的男人,每日都要处理许多政务。这样的人,难免会遇到烦心的事。而这种时候,身边总需要一个能够排忧解难的贴心人。 放眼整个后宫,只有她,能真的为皇上分忧解难。而不像其他的娘娘,只知道用自己的身体取悦皇上,永远进不了皇上的心。 不管皇上带她回来的本意是什么,他敢说,皇上待她确实是不同的。而心,也在慢慢向她靠拢。否则,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皇上绝不允许别人对自己大呼小叫,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 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豆腐,李青曼神色冷热。“不想。” “为什么?” “很简单,就是不想而已。”且不说她心里已经有了夜无殇,也暂且不论南宫瑾的死,也不论他有多少女人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单说他利用她这一条,他们之间便没有可能。 冯保蹙了蹙眉,“娘娘很奇怪。宫里所有的娘娘,上至妃嫔下至采女,都想获得皇上的宠爱。” “所谓人各有志,大抵就是如此。”获得南宫宣的宠爱?那些女人是以南宫宣的爱为生存下去的动力,可她不是,她不需要。 即使她可以耍耍手段,让南宫宣爱上自己,最后再一脚将他踹开,让他尝尽心痛的滋味,但她不想这么做。 第一,玩感情太危险。南宫宣既然能当皇帝,还能将东阳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倘若真惹怒了他,对她没什么好处。 第二,她实在不想多看南宫宣一眼,陪他玩游戏,她心里会闹腾。 ------------ 第179章 逃离 “对了,以后你多留意一下各个宫里的情况。偶尔想起来,也许我会问你有没有什么趣事。” 宫里的生活太过无聊,偶尔,听一下宫里的八卦趣闻也不错,可以打发打发时间。而她,还可以看看南宫宣的女人们平时都在做些什么,谁才是那个耍心机的高手。 “娘娘放心,奴才会留意的。” …… “皇上,你尝尝这道当归竹笋鸡汤看看,臣妾今早便特地让小厨房准备着的,用文火熬制了大半日,很入味的。”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南宫宣伸手接过了兰妃递来的碗。静静地喝了几口后,他放下汤碗便继续吃饭,没有说别的什么。 瞧着南宫宣沉静的脸,兰妃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垂下眼帘,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后,她问:“皇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若是往常,一旦她夹菜或者盛汤给他,他总是会嘱咐她也多吃一些。尽管只是极为平常的一句话,听了,也会让她觉得舒心。可今日……显然不同于往日。 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待咽下口中的食物,南宫宣淡淡地道:“前朝有些事情比较复杂,朕在考虑该怎么批复那些大臣呈上来的折子。” 听南宫宣这么说,兰妃放下了手中的碗,拧眉问道:“朝中发生大事了吗?”为什么她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 未曾抬头,南宫宣随口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而是朝中一直存在的问题。因为存在太久了,所以才比较麻烦。” “这……可惜臣妾帮不了皇上什么忙,否则,臣妾一定替皇上分忧解难。” “朝堂上的事你自然帮不上忙,但后宫的事,你却可以替朕打理妥帖。 此次皇后回来,人虽然比以前利索,但身子却大不如前。后宫的事你就多担待一些,替母后分担治理后宫的重任。” 打理后宫?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才是后宫真正的掌权人? 兰妃心中万分欣喜,面上却只敢表露出浅浅的喜色。“臣妾一定全力协助母后打理后宫,断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与嘱托。” 南宫宣面色无波地说:“后宫的事交给你打理朕完全放心。” 过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听到的消息,兰妃试探地问:“皇上,皇后娘娘可是病得厉害?有没有宣太医去瞧瞧?” 她听人说了,皇后此番再度回宫可谓是变化不小。非但人不再痴傻,连容貌也变得倾国倾城。 只可惜,皇上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视。而伺候在坤宁宫的人,也是些油盐不进的冷面人,打探不出什么可靠的消息。 “也没什么大碍,不过太医说需要静养。所以,朕才特意传旨让各宫的人不许去坤宁宫打扰。” 眼帘动了动,兰妃状似不经意地提点道:“皇上,臣妾听说容妃妹妹今早去坤宁宫大吵大闹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没有打扰到皇后娘娘静养。” 南宫宣面色一沉,眸子里漫上了少许的冷意。“容妃今早确实是去过坤宁宫,不过,她是陪婉嫔去探望皇后,并没有大吵大闹。估计是宫里的人以讹传讹,传到你这里便变了味。” 说着,南宫宣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站了起来。“朕吃好了,朕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就先走了。今晚你早些睡吧,朕不过来陪你了。” “皇上……”看着突然说要走的人,兰妃只来得及轻唤一声,便见南宫宣的身形跨出了大门。 心头一冷,兰妃随即放下了碗筷,脸色难看至极。须臾,她声音冰冷地问:“秋菊,你刚才到坤宁宫去请皇上的时候可曾发觉皇上有异常?” 见兰妃发问,侍立在一旁的秋菊连忙小步奔到了兰妃的身前,恭敬地回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当时并无任何异常。” 若说有,也只是回头看了坤宁宫两眼。这样,不能称作异常吧…… 抿了抿唇,兰妃半眯起了眸子。“那你可曾见到皇后?” “娘娘,奴婢去的时候小喜子公公正好在外面。因为皇上昨晚下达了旨意,奴婢未能进得大殿,并未见到皇后娘娘。” 没有异常?那皇上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皇上离开的时候步伐很是急切,就好像……是在躲避她一样。 兰妃重新拾起碗筷,却在触及满桌的美味菜肴的瞬间没了胃口。放下碗筷,她冷声道:“都撤了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特地准备了满桌皇上爱吃的菜肴,皇上却连一句类似于‘味道很好’、‘爱妃有心了’这类动听的话都没有说。 容妃……容妃明明就有去过坤宁宫闹腾,皇上却没有怪罪于她…… 到底是皇上出了问题,还是说,是那个皇后有问题? 明明已经下旨不准探望,如今,有人探望了,皇上却不追究…… 之前,她曾听到一些风声,据说那个傻皇后从相府离奇消失了。 皇上是后来才到民间微服私访的,那个傻子怎么会和皇上一起回来?而且,还一回来便住进了坤宁宫。 看来,这其中必定有着什么蹊跷,改日她得找人好好了解一下实情。 …… 疾步离开蓝玉殿,南宫宣渐渐放缓了速度。见状,跟在他身后的小喜子也自动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不远不近地跟着。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南宫宣感觉自己忽然轻松了不少。 刚才,在与兰妃一同用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吃着吃着,他竟然想到了李青曼,想起了他今日见到她时的情形。那时的她,一身白衣,不染铅华,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自然的光华,耀眼似明珠。 而他,也是头一次在回答兰妃的问题时说了谎。虽然,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不乏敷衍她们的情况。但今日,他却是彻头彻尾地说着谎。 前朝有事?朝堂根本就无事,也没有他批复不了的折子。事实是……他想起了李青曼冷然的态度,所以,不觉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 第180章 南宫亦(1) 李青曼,她是不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对他施了什么妖术?不然,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与平时正常的他相差那么多…… 如果她没有对他施妖术,那便是他疯了,想征服她想疯了。 她越是对他冷淡,他便越是想要靠近她,征服她,占有她。 说低俗一点,他这是在犯贱!犯天下间最下贱的男人所犯的错误! 一个女人竟然可以干扰他的意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往后,他还是少去看她为妙,以免不经意间再被她蛊惑。而他,也要好好冷静冷静,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征服她……完全没有那个必要。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他会缺少女人吗? 思及此,脚下的动作略微停顿后,南宫宣猛的加快了步子,急急地往养心殿的方向而去。 …… 坤宁宫内,李青曼闲适地躺在软榻上,明媚的凤眸轻阖着,三千发丝也随意地散落在软枕上,透着一股迷人的慵懒。 软榻旁边,冯保毕恭毕敬地侍立着,一边打量着这位特别的主子,一边在心底疑惑不已。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不争宠,不算计,整日就待在这坤宁宫内。 明明,他看得出她很无聊,也看得出,她其实很想找些什么消遣,却不见她有所行动。 这两日,她倒是问了他一些关于宫里的事。比如,兰妃几位娘娘的背景,在这宫中谁最受宠。再来,便是民间的笑话啊什么的。 笑话他是不会说,他是让别人说的。听笑话的时候,她虽不会大笑,但是,即便笑话说得一点也不好,她也会会心地笑笑,然后问问有没有其他的,从不会苛责宫人。 他可是看出来了,即使她平时冷冷淡淡的,也不多话,但是,伺候在坤宁宫的宫人渐渐都在心底里承认了她这个主子,而不单单是因为皇上的吩咐…… 正想着间,见有个小太监从殿外急急地走了进来,眸色一凛,冯保赶紧迎了上去。待小太监对着他悄声说了些什么后,他带着小太监大步走出了大殿。 来到殿外,瞧见盛装而来的兰妃,冯保面色无波地弯了弯腰。“奴才见过娘娘。” “冯保公公,皇后娘娘在吗?本宫听皇上说皇后娘娘病了,特地前来探望,公公可否通传一声?” 挺直腰,冯保不卑不亢地回道:“兰妃娘娘,皇后娘娘正在休息,你请回吧。” 瞧着冯保有些傲慢的态度,兰妃心里很不畅快,很想命人将冯保拖下去杖责一番。只是,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兰妃的面上却不曾表露出丝毫的不悦。 微微蹙眉,她佯装关心地问:“皇后娘娘正在休息?娘娘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怎生这么厉害?” 视线微垂,冯保淡淡地说:“劳烦娘娘挂心了,皇后娘娘也不是生了什么大病。虽然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但也不会有大碍,只是需要长期静养而已。” 长期静养?不宜动怒?眸光微闪,兰妃淡笑着说:“既然皇后娘娘需要静养,那本宫就不打搅了。 若是娘娘醒了,还望公公和娘娘说一声,告诉娘娘本宫前来看过她。等她身体好些了,若是想找人说说话,本宫随时恭候娘娘的大驾。” 说完,转过身,兰妃带着蓝玉殿的太监和宫女们一起离开了,面若娇兰的脸上,波光莹然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毒…… 大殿内,听见殿外恢复原本的沉寂,又听见有脚步声走了进来,李青曼懒懒地问:“冯保,刚才是谁在外面?”若是她没有猜错,来人应该是兰妃。 自从两日前最沉不住气的容妃跟着李绮香来探望她之后,昨日,柔妃和宜妃也到坤宁宫走了一趟。不过,她并没有见她们两人,而是被冯保直接给打发走了。 今日,这最后一拨,算来算去都应该是四妃中的最后一位――兰妃。 来到软榻旁站定,冯保低声回复道:“娘娘,是兰妃。” 嘴角微翘,李青曼浅浅地笑了。 果然,她猜得没错,的确是兰妃。 兰妃,大将军之女,南宫宣身边最为得宠的妃嫔之一,身份地位隐隐高于同时被册封为四妃的柔妃、宜妃和容妃,颇有四妃之首的气势。 其父大将军掌握着东阳国近一半的兵力,是南宫宣十分敬重的人。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而实际上,说敬重是抬举,说畏惧是实话,说厌恶更是体贴。 大将军贾庆年是两朝元老,早年时曾亲自带兵剿灭了几支让东阳朝廷头疼不已的土匪军,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是圣天皇帝钦封的将军。 贾庆年在朝中的地位举足重轻,与她名义上的父亲李筠霖并称为东阳的左相右军。一武一文,分庭抗衡。 然,眼下时值太平盛世,根本无仗可打,大将军一职颇有形同虚设的嫌疑。 为此,朝中背地里议论的大臣不少。但是,毕竟是先帝钦封的将军,又手握兵权,朝臣也只敢背地里小声的议论,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些什么。 而贾庆年也自恃曾为东阳朝廷立下功劳,又是先帝所封,在朝堂上颇有些嚣张。甚至,有时候还会给南宫宣脸色看。 南宫宣本想过慢慢收回兵权,奈何军中的将领大部分都与贾庆年相熟,曾与他一同出兵剿匪,交情可谓非同一般。如此一来,牵一发便动全身,南宫宣也只好按下了收权的心思。 后来,为了维持朝堂的局势平衡,南宫宣只好一边宠幸当时身为兰嫔的兰妃,并同时册封户部、兵部和吏部三位尚书的女儿为嫔,并于后来一同晋升为妃。 如今,南宫宣既有心出兵西越和北漠,自然会刻意多亲近兰妃一些,以此拉拢贾庆年。 她听冯保说,南宫宣已经让兰妃协助萧柔那个老妖婆打理后宫。不难猜出,南宫宣是想借着交出打理后宫的实权来博取美人的芳心,以此取悦自己的老丈人。 她很想说,做皇帝实在不是一份好差事。只可惜,她能看破,南宫宣却参不破这一层。到底,是他太笨?还是说,是当局者迷? 想到这里,李青曼原本轻阖着的眼帘轻轻地掀开了,眸底有着温和的笑意。“她都说什么了?态度怎么样?” “她让奴才待娘娘醒了之后转告娘娘她曾经来过。她还说,等娘娘身体好些了,想找人说话了,可以去找她。至于态度,人心隔肚皮,笑里藏刀。” 人心隔肚皮,笑里藏刀?听到冯保的形容,李青曼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呵呵!” 柔妃和宜妃暂且不说,这个兰妃绝对不是一般的角色。能忍到今天才来坤宁宫探视,足可见兰妃的耐性。 而兰妃能在宫里独挡一面,这也能证明,兰妃确实有一定的本事。否则,即便南宫宣再怎么想讨好贾庆年,也不会将执掌后宫的权利交给兰妃。 她可是听冯保说了,这两日,兰妃已经开始利用自己手上的权利,在后宫里干了不少好事。 比如,将某个与侍卫私通的采女当场捉住,然后交到了慎刑司。 又比如,缩减各宫不必要的开支,为南宫宣节省了不少银子。 就凭这两点,兰妃便不是个胸无点墨的人。而在缩减开支之后,各宫也没人敢站出来反对她,足可见她在后宫的威望。 只是,兰妃对她恐怕好奇得很,也很想将她从后位上踢下去。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对她出手。 精神甚好,想了想,李青曼从软榻上翻身坐了起来。“冯保,带我去御花园转转吧。” 待在坤宁宫里久了,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现在,是时候出去溜达溜达了。 眸底快速地闪过一丝诧异之后,冯保恭敬道:“好,娘娘请稍等片刻。” 说完,冯保疾步走出了大殿,对着殿门附近的宫女太监们一阵吩咐:“娘娘要去御花园,你去拿把伞来,你去准备茶和点心,你,进来给娘娘梳妆。” “是。”接到吩咐后,太监宫女们便各自跑开了,一个宫女跟着冯保回到了殿内。 “娘娘,请梳妆。” 含笑的目光轻扫过冯保后,李青曼站了起来,缓步走向内室。 冯保,年方二十六,宫里的太监总管,为人桀骜不驯,总是摆着一张面瘫脸,冷漠的神情和南宫宣有的一拼。 她不得不说,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她也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机灵的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不用她费心指点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让她烦心的事来。 这样伶俐的人,当太监还真是有些可惜了。如果没有进宫,估计能闯荡出一番属于他的天地来吧。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如果的事,永远只能是假设…… ------------ 第181章 南宫亦(2) 明日高悬在东方的天际,与周围的蓝色做伴,再配上朵朵薄如烟雾的浮云,轻柔的清风,便凑成了一个好天气。 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桂花香,看着那些轻盈地扇动着翅膀的各色蝴蝶,姹紫嫣红、争相绽放的秋色花卉,李青曼只觉得秋意正浓,美景正美。 一路上走走停停,任由身旁的冯保撑着伞,李青曼惬意地欣赏着眼前的满园秋色,双眸清澈如琥珀,揉和着潺潺水光,美目流盼间自生出别样的清雅灵动。 不觉间来到御花园内的人工池塘,驻足凝望着那一池的碧水,以及池中心绿意幽幽的青莲,李青曼的眸中、脸上,渐渐地陇上了一层柔和的怀念。 她第一次见南宫瑾便是在这个御花园。那时,他正巧路过,见她与容妃落水,便令清风将她二人从池子里捞了起来。 后来,她离开了皇宫,又偷偷从相府逃离,却不想在逃离的路上遇见了他。 想来,这世界真的很小,缘分也很奇妙。她认识了夜无殇,夜无殇与他是朋友…… 如今,她回来了,他人却早已不在,而是化作了灵山顶端的一抹清魂…… “岁月静好,怎堪生老病死。”幽幽一叹,李青曼抬脚往一旁的凉亭走去,沉静的脸上透着一抹迷离,透着淡淡的空蒙。 瞅了瞅池塘,又扫了扫李青曼,纵使冯保满心深思,也参不透李青曼为何会突然间生出感慨。 来到凉亭内,宫人们早已摆好了各色茶点,连石凳上也铺上了一张软垫。瞧了瞧那张软垫,李青曼走过去坐了下来。 “御花园是一直都这么安静呢,还是你特意让人疏散了原本在这里的人?”坐了一会儿,见周围静悄悄的,李青曼淡淡地问。 冯保恭敬地回道:“娘娘,各宫的嫔妃们都喜欢午后到御花园走走。 不过,据奴才推测,等下估计有很多人会因为娘娘的出现而改变以往的习惯。” 端起桌上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扫了扫一旁的点心,李青曼拿起一块梅花形状的糕点放到了嘴里。 嚼了嚼,嘴里弥漫着的甜味让李青曼有些反胃。皱着眉,她将身前的糕点推了开去。 “冯保,你把这些点心分给大家吃了吧。” 冯保扬了扬眉,“娘娘不喜欢这些点心?”他记得,前两日她吃得还很满意的…… 用茶压下嘴里的甜味后,李青曼回道:“太甜了,我吃着腻。” 太甜了?走上前尝了一块李青曼方才吃的梅花糕后,冯保凝了凝眉。“娘娘,不算甜啊。”而且,和上次的味道不差分毫。 “我觉得有些腻。糕点凉透了就不香了,你拿给他们吧,我不吃了。” 看了看李青曼,冯保将侍立一旁的太监宫女们都召了过来。不一会儿,五六盘糕点便被分了个干干净净。只是,怕李青曼待会儿又想吃,冯保特地为她留了一小盘赤豆糕。 视线在水面上随意地飘荡着,忽然间,听到附近传来一道娇呼声,李青曼循声望了过去。 只见,容妃被她身旁的宫女搀扶着,歪歪扭扭的样子,看起来似是脚步不稳。 而她的身前,一个小小的身板正瑟瑟地发着抖,一颗小脑袋垂得低低的,貌似被眼前的状况吓得不轻。 待站稳,容妃怒喝道:“贱蹄子,走路怎么不长眼啊?你嬷嬷是怎么教你的?” 远远的,似是因为听到了动静,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嬷嬷急急忙忙地朝着容妃和小身板奔了过去。待赶到容妃身前,老嬷嬷慌忙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 “娘娘饶命,是奴婢一时疏忽,少爷才会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念在少爷年纪小,大人有大量,饶了少爷和奴婢。” “年纪小?年纪小犯错就不是犯错了?本宫告诉你……” 后面的话,李青曼没有再继续听,而是转首看向一旁的冯保。“冯保,那个小男孩是谁?怎么会在宫里?” 老嬷嬷称他为少爷,可是,谁家的少爷会养在宫里? 看着园中的一群人,冯保微微眯起了眸子。“娘娘,那是皇上的皇长子。只是,因为生母出生太低,又在前些年去世,在宫里便没什么地位。” 皇长子?因为生母出生太低便没地位?没想到,这里的人也是子凭母贵。只是…… “既然是皇长子,他怎么会穿得那么破烂?” 就算是出生低,但好歹也是南宫宣的孩子,宫里的人怎么敢这般待他?他身上那身衣裳,裤腿上好像还有几个洞…… 而容妃的态度,更是恶劣得让她想冲上去抽她几巴掌。 “娘娘有所不知,那个孩子源于一场意外,皇上并没有承认他皇子的身份。即便是到现在,他依旧未能入得皇室族谱。 当初,如果不是太后怜惜他始终是皇室的血脉,估计……”说到此,冯保便打住了,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估计?估计根本就不能活到现在是吗? 垂下头,看向还在教训的容妃,李青曼双眸微闪。半晌,她淡淡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就算不受重视,名字总该有吧。若是连名字也没有,她就只能说南宫宣不是人,而是完完全全的畜牲了。 “娘娘,他叫南宫亦。” 南宫逸?“哪个逸?” “亦步亦趋的亦,暗指可有可无。” 可有可无?“是南宫宣赐的名吗?” “回娘娘,是的。” 李青曼沉默了,心中一阵酸楚。这个孩子,和当年的她很像。 浅浅地呼出口气后,李青曼站了起来。“走吧,过去看看。” “是。”淡淡地应着,冯保右手一招,坤宁宫的宫人便跟在了他和李青曼的身后,向着正在上演惩罚戏码的地方走去…… “来人啊,给本宫好好教训这两个不长眼的奴才,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走路不长眼睛,敢不敢顶撞本宫。” 收到容妃的吩咐,两个太监立刻从容妃的身后走了出来,向跪在地上的老嬷嬷和南宫亦走了过去。 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可怖之处,两个太监双目圆瞪,露出一副恐吓的姿态。 瞧着两个靠近的太监,老嬷嬷紧紧地将南宫亦护在了自己怀里。“娘娘饶命,娘娘明鉴,奴婢没有顶撞娘娘的意思。少爷年纪尚小,难免玩心太重,一时不小心才会冲撞了娘娘。” 嘴角勾起一抹阴森残忍的笑,容妃厉声喝道:“给本宫打,狠狠地打,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现在,宫里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虽不受宠,但却是名义上的皇长子。除去了他,她将来生的孩子才有可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子。 而眼下,李青曼也在附近。既然皇上说她需要静养,那她就好好地刺激她一番。如果一不小心给吓得丢掉了性命,那她正好同时除去了两大麻烦! 见太监的手朝着自己袭来,南宫亦突然挣开了老嬷嬷的保护,朝旁边跑了开去。一边跑,他一边慌乱地、大声地喊着:“父皇,父皇救命,父皇救命。” 因为跑得急,他并没有仔细辨认方向,而是朝着花坛深处跑去。待转过青石小道,见有人朝自己走来,他也不管认不认识来人,直接朝着来人便扑了过去。 抱着李青曼的大腿,他急切地求救道:“娘娘救命,娘娘快替小亦救救嬷嬷。” 被南宫亦撞得身形晃了晃,李青曼左脚后退了一步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贱蹄子,你往哪里跑?还不快给我站住。” 因为花坛里全是高及人头的万年青乔木,追逐而来的太监并不知道李青曼等人在走道上。待转过青石小道,瞧见李青曼等人,太监想要减速已是有些晚了。眼看着就要撞上李青曼,他怕死地闭上了双眼。 只是,他还没撞上,便被突然飞出的一道黑影一掌震到了旁边的植物丛中。吐了两口血后,一翻白眼便晕死了过去。 原本打算一脚踹飞太监的李青曼瞧着眼前的情形,微微蹙了蹙眉。瞧着那身熟悉的黑色,再看了看那张有些熟悉的脸,略一迟疑后,她挑了挑眉。“是你?” “暗影见过皇后。”微一躬身后,暗影站直了身形。看着李青曼,冷峻的脸上漫上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浅笑。 “没想到娘娘还记得属下,属下荣幸之至。” 扫了扫植物丛中的‘尸体’,安抚地摸了摸抱着自己大腿的人后,李青曼淡淡地说:“我认识的人不多。” 在这个世界她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稍稍回想一下便能知道她有没有见过他。 说起来,他可是将她逼下了悬崖,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呢? 没有过多理会暗影,垂下头,李青曼柔声道:“小亦是吗?走,和我去救你的嬷嬷。” 抬起头,看了看李青曼,又扭头扫了扫躺在花坛深处一动不动的人。片刻的迟疑后,南宫亦点了点头。“好。” 淡淡一笑,李青曼牵着南宫亦的小手绕过暗影便向容妃的方向走了过去。 见状,扫了扫冯保,暗影抬脚跟了上去。 ------------ 第182章 处罚(1) “啪!啪!……” 一声接着一声的清脆响声飘荡在寂静的空气里,惊走了附近的飞鸟,也让越走越近的李青曼眸色越发变得幽黯冰冷。 待走到距离容妃不远的地方站定,冯保机敏地来到了李青曼的身侧,冷喝道:“皇后娘娘在此,还不快快住手。” 听到冯保的声音,正在掌嘴的太监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战战兢兢地跪到了地上,等着容妃主动开口。 有些惧怕,又有些机警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了几圈后,南宫亦将自己的小手从李青曼温热柔软的掌心里抽了出来,连奔带跑地来到了脸颊被抽得红肿的嬷嬷身前。 瞧着老嬷嬷高高肿起的脸庞,南宫亦小嘴一瘪,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嬷嬷,疼不疼?” 南宫亦想伸手去摸老嬷嬷的脸,想要安慰她,却又害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她疼得更厉害。 于是,在他的右手就要触及老嬷嬷的脸颊的瞬间,他又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晶莹的泪珠,仿似断了线的珍珠般啪嗒啪嗒地滑落下来。 “少爷乖,嬷嬷不疼,一点都不疼,真的。”老嬷嬷细声安慰着,有些昏暗的眸子里水光闪烁,却终是忍着没让泪水滴落下来。 扫了扫感情深厚的一老一少,又扫了扫刚才嚣张至极,此刻却是一脸惶恐的打手,李青曼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笑容虚伪至极的容妃身上,向来淡然的脸上透着森冷的寒意。 含笑的目光轻扫过忽然而至的一大群人,温婉地笑着,容妃微微屈膝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嘴角轻扯,李青曼勾起一抹冷笑。“哼!容妃可真会说笑。本宫好不容易来逛御花园一次,却偏偏碰上容妃给本宫献上的好戏。 真不知,这所谓的金安从何而来?只怕,安没有,惊吓倒是不少。” 听着李青曼满含冷意的话语,面容一僵,容妃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冷眼睇着容妃,李青曼的眸中闪过嘲弄。“怎么?莫非是本宫说错了? 本宫刚才可是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容妃分明是看到了本宫就在那边的凉亭。容妃可不要告诉本宫,本宫是病得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陡然回神,感受到李青曼逼人的气势,容妃不敢起身,只能曲着膝盖辩解道:“娘娘明鉴,臣妾并不知道娘娘也在这御花园里。 方才,这两个奴才冲撞了臣妾,臣妾便想教训他们一下,不曾想竟惊扰了娘娘。冒犯之处,还望娘娘宽恕。” 闻言,李青曼挑了挑眉,“哦?你是说本宫冤枉了你?” 双眸微闪,眸底闪过一丝怨毒后,容妃镇定地回道:“臣妾不敢。” “不敢?”冰冷的视线盯着容妃的头顶瞧了一会儿后,李青曼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容妃。 待到距离容妃不到两米时,李青曼每前进一步,容妃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震颤了一下,如临大敌。 来到容妃的身前站定,李青曼冷笑道:“刚才,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年纪小犯错也是错,照此推断,即便你不知道本宫在这里,你终究是惊扰了本宫。 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冲撞了你,你便要大打出手。按照此理,本宫是皇后,位分比你尊贵,而你又是大人,这份罪责岂不是更重? 你既然命奴才掌他们的嘴,按理,本宫就该让人将你拉到慎刑司杖责。而且,你命奴才掌他们多少巴掌,本宫就该杖责你多少大板。” 说完,李青曼转首看向一旁的冯保,幽幽地问:“冯保,你是宫里的总管,本宫问你,本宫这样的处罚可是合理?” 微微一愣,冯保面色无波地回道:“娘娘,你是后宫之主,有权决定如何处置犯错之人。” 说罢,冯保垂眼看向地面,清冷的眸子里幽光闪烁。 这个主子,他今日算是真正见识了她的深不可测。他若回答不合理,只怕她会一直追问不合理在什么地方,让他决定该怎么处置容妃。 今天的事,想必很快便会传遍整个后宫。对容妃的处罚,是轻不得也重不得。轻了,难以服众。重了,容妃的娘家势必会闹腾。 她是皇后,无论她做什么决定,即使下手稍微重了些,别人也只会说她是在树立后宫的纲纪。而她的背后,还有丞相。尚书权重,却终究重不过丞相。 他却不同。即便他是宫里的总管,搬到台面上,也终究不过是个奴才。奴才处罚主子?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容妃事后追究的。 她,大概是猜准了他一定会说合理才会问他。而容妃,也确实该有人收拾收拾了。不然,保不准哪天会嚣张到天上去。 别有深意的目光轻扫过冯保,李青曼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她转回身,冷眼瞧着容妃。 听到冯保的话,容妃心头一凉,直感觉有道冰凉的寒风刮进了她的心中,心底,渐渐有些慌乱起来。 的确,李青曼是皇后,有权处罚她。可是,若真的杖责,她岂不是很久都不能服侍皇上? 考虑到这一点,压下萦绕在心间的寒意,跪到地上,容妃求饶道:“娘娘,是臣妾一时失察,才会误罚了两个奴才,还请娘娘宽恕臣妾。” 冷冷一笑,李青曼淡淡地说:“失察?容妃聪明过人,怎么会失察呢? 想必,容妃必定知道本宫需要静养。是以,才会这般费心地处罚宫里的人,想要本宫受受惊,然后,最好一命呜呼。” 若不是为了让她受惊,即使她再笨,即使她再想要除去南宫亦,也无需如此大动干戈,还当着她的面。 心思被点破,容妃面色一白。“娘娘明鉴,臣妾没有这样的想法。”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你真没有,本宫也告诉你,不管皇上喜不喜欢,南宫亦终究是皇室血脉。 你明知他是皇上的孩子却打算下以毒手,仅凭谋害皇子这一条罪,本宫便可以要了你的命!” ------------ 第183章 处罚(2) 说完,不再多看容妃一眼,李青曼转身看向抖如筛糠的太监,冷声道:“本宫问你,你刚才打了嬷嬷多少巴掌?” 意识到自己即将小命不保,太监慌乱地磕头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奴才刚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皇后娘娘明鉴,饶了奴才这一回。” “本宫问你话呢,老实说!若有半句虚假,本宫立刻让人摘了你的脑袋!” 止住磕头的动作,太监结巴地回道:“一共……一共……大概有二十巴掌。 李青曼挑了挑眉。“二十巴掌?怕是有些少吧?莫非,你是想包庇你家主子,所以才特地将数目说得少一些?” 别当她是傻子,为了看清容妃的恶行,她可是特地往花坛深处绕过来的。别说这一路的距离,就说因为遇上暗影而耽搁的时间,怎么也不止这二十巴掌。 “娘娘明鉴,奴才并没有包庇主子。” 将太监闪烁的神情收于眼底,李青曼幽幽地说:“是吗?看来,本宫得重新将刚才的经过演示一遍你才会说实话。 冯保,随本宫回凉亭,然后再从凉亭走过来。你让人好好抽这个奴才试试,看本宫从凉亭走到这边的路上到底能抽多少巴掌。 记住,速度要像刚才那样,一掌接着一掌地抽,声音还得响亮。如果手会疼,就看看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代劳,别让坤宁宫的人伤了手。” 一听此话,跪在地上的太监连连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奴才说实话,奴才刚才一共扇了李嬷嬷四十巴掌。” “哦?这回没说谎了?” “娘娘明鉴,奴才不敢说谎。” “四十巴掌……”仰着头,目光随意地飘忽着,李青曼似是在考虑着什么一般。 须臾,她垂下头,煞是悠然地说:“也就是说,容妃要被杖责四十大板…… 容妃身娇体贵、细皮嫩肉的,这四十大板下去,恐怕……下半辈子都得躺在床上度过了。” 听得这话,容妃原本跪得笔直的身形一下子便瘫软了下来,半跪着坐到了地上,面色一片死灰。 冷眼瞧着容妃的反应,李青曼扬声道:“来人啊,将容妃拉下去,送到慎刑司杖责。考虑到容妃自小锦衣玉食,受不得苦,酌情减去她十板,一共杖责三十。记住,是三十,一板都不准漏了。谁若是敢少一板,本宫就赏他十大板子。” 待李青曼吩咐完,自冯保身后走出两个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容颜苍白的容妃便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待容妃被架走,李青曼漠然地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哆嗦的太监。沉默了片刻,她走过去将还跪在地上的李嬷嬷给扶了起来。 “冯保,宫里的宫人以下犯上该怎么处置?” 视线锁住地面,冯保淡淡地说:“视情况而定。情节严重者,可处以极刑。情节较轻者,可施以杖责或者其他的处罚。” 背对着冯保,轻柔地为南宫亦拭去脸上的泪水,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李青曼轻声问:“那这个太监呢?” 抬眼扫了扫李青曼的背影,冯保面色无波地抛出一句话来:“既是冲撞了娘娘,可将其杖毙。” “杖毙?”李青曼眯了眯眸子。看了看眼前可怜的一对主仆,片刻的沉吟后,她淡淡地说:“杖毙就免了吧,毕竟,他也是听容妃差遣。 不过,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赏他二十板子吧。然后,再调到其他宫里伺候。这件事,就交给公公处理了。” “是。”应承着,冯保扭头对身后的人使了下眼色,立即有另外两人将那个犯事的太监押了下去。 扫了扫几个宫人远去的身影,一直沉默不语的暗影出声了。“娘娘,既然你喜欢安静,又为何要插手今天的事?” 既然让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她,她又为何要因为皇上不喜欢的孩子而出头? 上次,她为了救瑾亲王和那个老奴而刺伤了自己。这次,她又为两个不相干的人和容妃结仇。上次的事他还可以理解,但这次,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他实在想不通。 面色微滞,李青曼头也未回地说:“没什么,无聊了而已。” 说罢,她拉起南宫亦的小手,对着李嬷嬷浅浅一笑。“跟本宫去坤宁宫吧,你的脸……得好好上上药。” “皇后娘娘……”双眸中闪过一抹不安,李嬷嬷想要拒绝李青曼。然,她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李青曼便出声打断了她。 “走吧,你这个样子,小亦必定会心里难受的。”说着,她拉着南宫亦率先朝前走去,步伐缓慢,配合着南宫亦的小短腿。 南宫亦本有些怕她,因为,她刚才教训容妃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凶。但这会儿…… 仰头间,瞧见她温和的侧脸,又看了看她拉着他的手,感受着从她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渐渐的,南宫亦不再那么怕了,而是细细地体味着来自于她的温暖。 盯着慢慢走远的两道背影瞧了一会儿,见南宫亦并不排斥李青曼的接近,犹豫了片刻,李嬷嬷静静地跟在了南宫亦和李青曼的身后。然,一颗心是怎么也平静不了。 她就是从前那个傻皇后?听说之前被废了,前几日才刚回来。没想到,变化竟然会这么大。 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要出手,是为了教训嚣张的容妃?还是说,是纯粹地想要帮他们? 帮他们……这个可能性比较小吧,应该是带有什么目的。可是,会是什么目的呢?似乎,就算帮了少爷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如果少爷受皇上喜爱,那么,帮少爷,她倒是有可能得到皇上的赞许。但事实是,皇上根本没有将少爷当成自己的孩子。她这么做,说不定还会惹来皇上的厌恶。她一看便是个聪明人,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才对…… 扫了两眼立在原地的暗影,冯保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坤宁宫的太监宫女跟在了李青曼的身后。 ------------ 第184章 不洗手没饭吃 视线一直注视着李青曼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形消失,暗影这才收回了目光,眸底升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无聊?大概,只有三岁小孩才会相信她是真的无聊了。她,应该是对南宫亦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会出手救他们主仆二人。 她这个人……说起来真的有点奇怪。 平时,对待身边的人总是冷冷淡淡的,即便是相府的人,自己的妹妹,她也并未表现出半分的热情。 但是,对于其他她在意的人,比如那个老奴,比如瑾亲王,她却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他们。 今日,她又对南宫亦和那个老嬷嬷热心地施以援手…… 他,真的是一点也看不懂她。 正当暗影打算离开之际,瞥见容月宫的宫人们仍旧惶恐地停留在原地,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瞅瞅自己,暗影不悦地眯了眯眸子。 忆起植物丛里还有具晕厥过去的‘尸体’躺在那里,他冷声道:“你们谁去那边的花坛里找找,你们宫里的人晕在那里了。” 说完,一个跃身,暗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离开的途中,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出手相助,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行动有些可笑。 仔细想想,即便没有他,她应该也不会受伤。毕竟,那会儿的她可是镇定自若,一点惊慌失措的神情都没有。 不过,也没关系。今天他的恰好路过,再加上多管闲事的出手相助,就当作是那日逼得她掉下悬崖的补偿了。 …… “冯保,有消肿祛瘀的药吗?拿来给这位嬷嬷擦上。” “有,娘娘等着,奴才这就去找。” 回到坤宁宫,待冯保快步离开,李青曼拉着南宫亦进入了大殿。 跟在李青曼的身旁,南宫亦的一双大眼睛灵动地在周围打量着。待在椅子上坐下来后,他微微有些局促,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于他而言,这座宫殿的布置太过豪华,与他所住的那处偏僻的宫殿相比,感觉,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瞧着南宫亦谨慎小心的模样,以及那双清澈的瞳眸里映射出来的好奇,李青曼轻轻地勾了勾唇。 余光触及自打进来后便一直站在一边的人,她淡淡地道:“嬷嬷,你也坐吧,不用拘束。” 闻言,李嬷嬷有些惶恐地弓下了腰。“娘娘不用管奴婢,奴婢站着就好。” 将李嬷嬷的拘谨瞧在眼里,李青曼垂下了眼,“嬷嬷随意,我不勉强。” 扭头间,见冯保回来了,她道:“药已经来了,嬷嬷赶紧上药比较好。” 看了看大步而来的人,又望了望李青曼,抿了抿唇,李嬷嬷忽然跪到了地上,郑重地磕了个头。 “奴婢谢娘娘救命之恩,刚才若没有娘娘出手相救,奴婢和少爷说不定已经身首异处。” 据她猜测,那会儿的容妃是下了决心要置她和少爷于死地的。 怔了怔,李青曼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缓步上前扶住了李嬷嬷的手臂。“嬷嬷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见李青曼脸上的浅笑不似是虚情假意,心里忐忑着,李嬷嬷随着她的搀扶站了起来。 将李嬷嬷带往一旁的椅子,李青曼道:“我知道嬷嬷心里面不自在,不过,嬷嬷还是坐下来吧,待一切打理好了之后再回去。其他的话,什么也不用多说。” 说着,从冯保手中接过一个精巧的瓷瓶放到了李嬷嬷的手里,李青曼便回到了软榻。 看了看瓷瓶,见李青曼回到软榻上便躺下来休息后,略一迟疑,李嬷嬷打开了瓷瓶的盖子。刹那间,夹杂着淡淡凉意的清香窜入她的鼻息,沁人心脾。愣了愣,她看向李青曼的眸中溢满了复杂。 这可是上好的清凉露,消肿止痛的效果最好,这个冯保公公居然将这么好的东西拿给她用。如果不是皇后平时便如此对待下人,冯保公公怎么会舍得?随便给她个消肿膏便好了。 从瓷瓶里倒了一点清凉露出来,轻柔地涂抹在脸上,清凉的感觉让李嬷嬷更加确定,李青曼对她和南宫亦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图。 待她将脸擦好,一个宫女从殿外走了进来。“公公,御膳房送午膳过来了。” “让他们拿进来吧。” 听见动静,李青曼不得不翻身坐了起来。发现南宫亦乌溜溜的眼珠正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一道道摆上桌的菜肴,嘴巴也无意识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她微微眯起了眸子。 南宫亦这副模样,让她忆起了自己流浪时的光景。那时的她,看见那些橱窗里摆放着的食物,恨不得敲碎橱窗的玻璃将那些吃的都抢出来。南宫亦大概是很久没见过这些山珍海味了,更别说吃。 套上鞋,李青曼起身从南宫亦的身前走过,顺带抛出了一句话,“和我一起去洗手。” 走了几步,见南宫亦还坐在原处看着那些飘着热气的食物,她回头道:“想吃的话,就和我一起去洗手。” 微一怔愣,南宫亦惊喜地扭头看向她,大大的眼睛里亮光闪烁。“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吃?” 李青曼点了下头,随后扫了扫那双有些脏的小手。“前提是,你得先洗手,不洗手没饭吃。” 双眸一亮,南宫亦立刻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颇有些豪迈地说:“好,我跟你去。” 说着,走上前,南宫亦主动拉住了李青曼的手,带着她继续往她刚才前进的方向走。 慢慢地走着,垂首看了看拉着自己的手,李青曼挑了挑眉。 这孩子……她是不是该说,食物的魅力真的很大?就因为她能让他吃好吃的,他便和她变得亲近了。貌似,刚才他还很拘束的,这么快就不怕她了? 注视着南宫亦和李青曼牵手离开的背影,李嬷嬷眸光微闪,有些小小的担忧。 自从两岁时开始懂事起,少爷便明白宫里的人都不喜欢他。这些人中,包括他的父皇,也包括他的皇奶奶。 少爷很懂事,在她面前总是高高兴兴的。但她知道,他其实很希望有一个人能真心待他好,哪怕是一点点。 ------------ 第185章 多了颗豆芽 只是,宫里的人向来都喜欢拣高枝儿站。因为皇上不承认他是皇子,不让他上皇室宗谱,那些人见了他,不是骂他便是偷偷地打他。 经常,她都能在他的身上见到细微的伤痕,而他总会笑着对她说,那些伤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少爷现在……好像很喜欢这个皇后。可是,皇后身份尊贵,即使刚才一时起了热心肠要救他们,又岂是他们这样的人可以攀附的? 她担心,少爷若是太过眷恋皇后带来的那份温暖,将来很有可能会受伤。她是否该提醒少爷,不要和皇后走得太近? 可是,她若说了,只怕少爷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的笑脸会消失。也许,从此再也不敢相信世人。 罢了,就随少爷去吧,让他自行判断。毕竟,她不能照顾他一辈子。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也能有所成长。 而且,就皇后刚才整治容妃的手段来看,这个皇后不是个普通人。能得到她的些许照拂,少爷以后的日子必定会好过许多。至少,有很多人肯定不敢再随意欺负少爷。 思及此,李嬷嬷渐渐平静了下来。待南宫亦拉着李青曼出来,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待李青曼与南宫亦入座,她便小心翼翼地候在了南宫亦的身旁。 扫了扫桌上的两副碗筷,李青曼再次在心底肯定了一件事,冯保的确是个很精明的人。 想必,他一定猜得到她在御花园时特意问他她的处罚是否合理的用意。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她心生不满?这样的人,应该不喜欢别人利用他吧? 看了看冯保,又瞧了瞧李嬷嬷,眼眸微转,李青曼试探地问:“要不,你们两个也一起坐下来吃?” 闻言,冯保漠然地躬了躬身子:“谢娘娘抬爱。只是,奴才身份低贱,不能和娘娘同桌。” 相对于冯保的冷静和冷淡,李嬷嬷就像被炸雷惊到了那般,双眸微突,连连摇头。“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娘娘请用。” 冯保的反应是李青曼预料之中的,李嬷嬷的反应她也能猜到,两厢一对比,可谓一个是沉静如水,一个激烈如火。 身份低贱?挑了挑眉,李青曼没有多做勉强。为自己盛了碗鸡汤,见南宫亦明明眼神已经馋得在冒光了,一双小手也是摩拳擦掌雀雀欲试,但就是不见拿筷子。 扫了扫又长又宽的长桌,李青曼瞬间了然。“嬷嬷,小亦手短,你就负责给小亦夹菜吧,他想吃什么你便给他夹什么,不用约束。” 淡淡地说完,喝了两口碗中的鸡汤,李青曼蹙了蹙眉。 味道很好,但她就是感觉……好像有些腻…… 又试着喝了两口,李青曼只觉得胃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祟。很快,那种让她反感的感觉便冲到了喉咙。 捂着嘴,李青曼赶紧起身走向一旁的痰盂,在坤宁宫原本算是摆设的东西。 “呕……呕……”干呕一阵后,李青曼并未吐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胸口堵得厉害,全身有些发虚,脑袋还有些晕晕的。怕自己站不稳,她扶着一旁的案桌慢慢缓和。 见她这样,冯保和李嬷嬷俱是心头一惊。未作犹豫,冯保疾步来到了她的身旁,扶着她回到了座椅上。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他微微拢了拢眉。 “娘娘,你怎么了?哪里觉得不舒服?”怎么好端端的就吐了呢? 闻着空气里飘溢着的食物香味,李青曼只觉得胃难受得紧,有些无力地道:“给我杯水。” 视线在大殿内急切地扫了一圈后,李嬷嬷连忙向附近的茶几奔了过去,慌慌忙忙地倒了杯清茶给她。 待饮下茶水,李青曼感觉口中的那股腻味淡去了不少,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苍白。 见她好转了一些,一边为她顺着背,冯保一边担忧地问:“娘娘是哪里不舒服?需要传太医吗?” 蹙着眉,李青曼摇了摇头。“不用了,大概是天气的缘故。 这两日比前些日子热了一些,再加上这两晚睡得不是很好,估计是肠胃有些不舒服。” 说着,李青曼轻轻地拂开了冯保的手。“好了,我没事了。” 站直身形,想了想,冯保建议道:“娘娘,还是让奴才去找个太医来瞧瞧吧。如果你有什么事,只怕整个坤宁宫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你放心,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至于南宫宣那边,只要我还活着,你们不会有事的。” 低垂着眼帘,扫了扫桌上的十来道菜,明亮的凤眸中闪过机警。 睡不好便呕吐?不,这只是她随便想的一个借口而已。目的,只是想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会儿没有南宫亦在,兴许她会怀疑,是她平日里吃的东西里被加入了慢性毒药。但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便被排除了。毕竟,南宫宣大事未成,在此之前,她很安全。 如果不是食物出了问题,那便是她自身的问题。呕吐……吃东西想吐,不想吃甜的,也不想吃油腻的,有没有可能…… 让她算算,好像,她的大姨妈有很久没有来了。上次,好像是六月初几来的,而今天…… 想了想,李青曼问向一旁的冯保。“冯保,今天是什么日子?最近可有什么大日子?” “娘娘,今天是七月十一,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十五,是中元节。”顿了顿,冯保反问道:“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摇了摇头,李青曼随即低头陷入了沉思。 七月十一……从上次来大姨妈的第一天算起,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难不成……她肚子里多了颗豆芽? 一想到这种可能,李青曼面色一白,直感觉脑袋有些沉重。 现在这种时候怀孕,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被南宫宣发现她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不用说,南宫宣必定会想方设法打掉她的孩子。 因为,在她和他回来的路上,有那么多暗卫都知道他和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个孩子,不会是他的。 ------------ 第186章 筹谋 也怪她,竟然两次都忘了要做防护措施。 南宫宣是君王,绝不容许自己的颜面沾染上半点污点。 尤其,从他对待南宫亦这件事的态度来看,完全可以证明他根本是个冷血绝情的人。 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血尚且如此无情,更遑论会给他帝王的颜面抹黑的孩子。 他,绝对不会容许她腹中的孩子降生于世。因为,这会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保护腹中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是决不允许南宫宣伤害到她的孩子的,她要生下他。 不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会爱他。因为,这不仅仅是夜无殇的孩子,更是她自己的。 现在,她腹中的孩子尚不足月,她倒是可以隐瞒一下。但是,绝对隐瞒不了太久。 一来,时日久了,她的体型会发生变化。二来,伺候在坤宁宫的人都是些人精,早晚会发现她的异样。比如,饮食习惯什么的。 看来,她得改变原来的计划,早日联系上夜无殇,让他带自己离开。 至于相府的人,找机会,她得亲自到相府去看看,看看李筠霖有什么打算。李家人的性命,他得自己费力保护了。 打定了主意后,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李青曼渐渐平静了下来。待抬起头,除了脸色因为刚才的呕吐还有些苍白之外,她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见李嬷嬷和南宫亦俱是专注地盯着自己,南宫亦清澈透亮的眸中更有着不解和担忧,而一旁的冯保眸光深邃,仿似若有所思,微一怔愣后,李青曼浅浅地笑了笑。 “我脸上脏了?还是说,你们怕我突然晕倒什么的?” 南宫亦皱着两道小浓眉,神色间有着与他那张稚气的脸不协调的严峻。看着李青曼,他问:“娘娘,你真的没事吗?你刚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这位公公叫了你两声你都没有听到。” “啊?”叫她了吗? “我真没听到,可能是我想问题想得太投入了。刚才,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但怎么想也没有察觉出不妥。 好了,赶紧吃饭,等下菜都凉了。今天我不想吃肉,想吃青菜。小亦,你喜欢肉就多吃一些。不过,记得不要太贪食吃噎着了,也不要忘了吃青菜。” 说着,未曾看冯保一眼,李青曼站起身,围着桌子将身前的肉换成了几盘看上去很可口的青菜。而肉,大部分都被她放到了离她较远的地方,只留了一盘清蒸鲈鱼。 吃鱼的时候,因为味觉太过灵敏,李青曼依旧能感觉到那股淡淡的腥味。怕自己再反胃引来冯保的猜疑,也为了腹中的胎儿的营养,每每强行将鲈鱼掺着青菜吃下去后,她都会吃两块醋溜黄瓜,用酸味将口中的腥味冲淡。 待到吃下去两大碗饭,鲈鱼被李青曼吃去了三分之一。而那盘黄瓜,被她吃得一块都不剩。其实,她很想将醋溜黄瓜的汤底一块儿倒进饭里,但怕冯保怀疑,她便忍住了。 吃好后,看向一旁的南宫亦,见他饭碗的附近掉了很多饭粒和菜沫,李青曼轻轻地勾了下唇角。 一看他用餐时的狼吞虎咽,明明正在吃着碗里的,眼神却是瞅着桌上的,她便知道他很久没有好好地吃过饭了。 而他不像她所知的皇子公主般吃饭不发出声响,她便确定,一定没有人教他那些繁复的宫廷礼仪。 或许,是李嬷嬷不知道那些规矩。又或许,是她不想剥夺了他仅剩的纯真与快乐。抑或,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南宫宣不会承认他皇子的身份,教了也没有用。 李嬷嬷本想提醒南宫亦让他注意一下礼仪,但一想到他正吃得高兴,难得吃一回好吃的,她就不忍心。又见李青曼什么也没有说,神情中也没有不悦的成分,她最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见南宫亦终于吃饱喝足,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李青曼淡淡地笑了。“怎么样?吃饱了吗?”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南宫亦嘿笑道:“嗯,饱了,很久没有吃这么饱过了。” “呵!那你以后要不要每天都过来陪我吃?反正,菜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闻言,南宫亦双眸一亮,“真的?以后我每天都可以到这里吃饭?” “嗯。不过,你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没有节制。吃饱就行,别吃太撑,以免吃坏了肚子。” 南宫亦猛点了几下头,边点头边道:“嗯,好。” “那好,等下你就先和嬷嬷回去,等下午的时候再来。”在这期间,她要找南宫宣好好谈谈。 …… 午后,申时三刻,收到李青曼通知的南宫宣来到了坤宁宫。站在坤宁宫的大门处,驻足了片刻,南宫宣方才踱步入内。 待进入大殿,远远瞧见坐在软榻上翻看着什么书籍的人,南宫宣双眸闪了闪。随即,他恢复平时的冷峻,冷声问道:“听宫人说你有事要见朕?” 听到南宫宣冷冰冰的声音,李青曼低垂着的眼帘动了动。抬起头,见冯保正悄然地退出大殿,扫了扫浑身散发着冷意的南宫宣,她开门见山道:“我确实有事找你。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我想回相府看看。” 在离李青曼较远的椅子上坐下来,南宫宣冰冷的视线紧锁住对面椅子的脚,眸底闪过幽光。 “回相府?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最好不要出宫。” 不要出宫?他是想变相软禁她吗?放下手中的书,李青曼端起一旁的茶盏浅浅地抿了口茶,让自己尽量平心静气地和南宫宣谈下去。 “南宫宣,请记住,我不是你的囚犯,也不是你的奴隶,你没有软禁我的权利。”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南宫宣幽幽地说:“囚犯?奴隶?虽说你不是朕的囚犯和奴隶,但是,你别忘了,你们李家人的性命可是捏在朕的手里。 朕要你做什么,你便得做。同样,朕不许你做什么,你便不能。”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南宫宣感觉心里畅快了不少。 ------------ 第187章 巧言辩解 是了,这才是他该说的话,他才应该是那个掌控局面的人。 以往,每每对话的时候,他总会被她的三言两语便堵得无话可说,经常在她面前吃瘪。 原来,是他太过在意她能助他一统三国,却忘了,李家人在他手里。有李家人作为筹码,他还怕她不乖乖地听自己的话么?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到现在才想明白。而在这之前,他竟然会对她的威胁之词妥协,真的怕她对宫里的人出手。想想,当真是有负他的圣明。 脸色瞬间冷下来,李青曼微微眯起了眸子。这个南宫宣,好像有些不同了…… 垂下眼帘,心思快速地转动着,想到某个事实,李青曼挑了挑眉。 南宫宣是断定她会因为李家人而妥协,所以才会如此狂妄?李家人……可惜了,她并非李家人,她并不是李筠霖的女儿。不止灵魂,连身体也不是。 须臾,抬起头,李青曼幽幽地问:“李家人的性命?南宫宣,我想问一问,你确定你要挟对了人?” 她本不想和他闹得太僵。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出宫。至于李家……最多,她只能说句对不起了。 她不是天使,也不是西天如来,会为了拯救世人而舍弃自己。 从前,她会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而牺牲自己,那是出于身为特工的原则。但现在,她不会为了救别人而自我牺牲,更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 为了保住孩子,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将李家当做跳板。别人要说她冷血也好,自私也罢,她就是这样的人。 目光微滞,南宫宣蓦地抬起头来,看向李青曼的眼神阴鸷凌厉。“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要挟对了人?难不成,他要挟错了? 直视着南宫宣,李青曼不冷不热地回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见南宫宣的脸色阴沉至极,深邃如墨的眸中逐渐凝聚起黑色风暴,李青曼轻轻地勾了勾唇。“不理解?那我替你解释一下。” 说着,李青曼低垂下了头,凤眸中漫上了一层沾染着冰冷和嘲讽的笑意。“李姓怎么说也是个大姓,放眼天下,姓李的子孙自然不会少。可是,我不姓李,我不是李筠霖的女儿。 说实话,李家到底会怎么样,这根本与我无关。我当初之所以会跟你回来,就如我当时说的,是为了我自己的将来。 我不希望每天都在躲避你的搜寻中过活,更不希望每天都要花很多心思防备其他居心叵测的人,永无安生之日。 等到你功成的那日,你可以制造我已惨死的假象。从此,即便世上再有其他人对你的帝业心存觊觎,你也无需再担忧他们会因为预言找到我。” 阴狠地瞪着李青曼,南宫宣咬着牙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不是李筠霖的女儿?” “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有必要为了回相府编造这么复杂的谎话吗? 你若不信,你可以去问李筠霖。若是你怕李筠霖和我联合起来说谎,那么,你可以弄滴血验亲,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为了回相府编造谎言,这不是不可能。毕竟,一旦她证实了她和李家无关,他便再也无法拿李家人的性命来要挟她。换句话说,李家的危机便解除了。 想到某一点,南宫宣目光幽暗地看着李青曼。“既然你不是李筠霖的女儿,那你为何还要回相府?” 如此一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她以为他是昏君,能随随便便被她的几句话给蒙蔽?如果她当真以为他会被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得晕头转向,那她真是太小看他了! 垂下眼帘,李青曼的脸色黯淡了几分。须臾,她才低低地说:“我娘的灵位还在相府,我要回去祭奠她。” 水悠然?盯着李青曼看了一会儿,南宫宣收回了视线,眸中的光亮晦暗不明。 见南宫宣默不作声,凤眸中快速闪过一道幽光。随即,李青曼抬起了头。“如果你怕我中途跑路,你可以派人跟着我。相信,以你那些暗卫的身手,我就是插翅也难飞。” “呼!”南宫宣嗤笑了一声。“你倒是什么都计划好了。” 李青曼淡淡地说:“这不是计划,而是各种情况都得事先想到。就像你,只要想想就能知道你很有可能不会同意。 本来,身世的事我是不想说的。毕竟,其中牵扯太多。可是,看刚才的情况,我不说都不行。 中元节,想必你和太后都要到皇陵祭祀南宫家的祖先。可我娘不同,我娘只有我一个亲人。 我的亲生父亲很早就不在了,所谓的外公外婆在我父亲下葬后便将我娘赶出了家门。而李筠霖,他也早已将我娘忘得一干二净。除了我,没有人会记得在中元节那日给我娘烧纸钱。” “你知道你娘的过往?什么时候知道的?”侧首看向李青曼,南宫宣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探究。 见状,李青曼讥诮地笑了。“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知道太后是假装和我娘是至交? 南宫宣,过去的事实到底怎样完全不重要,我只希望,将来你能履行你的承诺,待你实现宏图大业的那日,记得放我走。” 放她走……南宫宣忽然感觉呼吸有些不大顺畅。沉默了片刻,他幽幽地问:“倘若朕放你走,你打算去哪里?是不是打算去找夜无殇?还是说,去找南宫瑾?” 夜无殇,南宫瑾,只怕,不管她说哪一个他都想将他们杀了吧…… 淡淡地扫了南宫宣一眼,李青曼神色淡漠地回道:“我会藏到深山老林,让你们任何人都找不到。” 挑了挑眉,南宫宣的眸底闪过一道幽光。“深山老林?难道你对他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依朕看,夜无殇对你可谓是情深意重。还有那个完颜不破,好像也对你有意。” 眉梢都未曾动一下,李青曼面色无波地说:“你不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吗?他们有意是他们的事,我只知道,我对他们无意。自从知道预言的事,我就没打算相信任何人。” ------------ 第188章 她无语了 没打算相信任何人…… 在心里呢喃着这句话,南宫宣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有些微的酸涩…… 静默了片刻,他忽而问:“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一个人住在深山里?” 无论怎么说,这也太荒谬了。不说别的,单说那份孤独,怕是没人能够忍受。一个人独处的时日久了,兴许会发疯。 垂下头,将目光落在书页上的某处,李青曼淡淡地说:“难道不行吗?” “当然行。”虽然看不见李青曼的表情,南宫宣却有些舍不得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好像,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要求你做什么。”就是他也不能,只是…… “你不怕觉得孤独吗?”说实话,若是他,他忍受不了那份孤独。 现在的他虽然身在高位,周围时常围着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但有时,他依旧能体会到那种感受。倘若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当情绪低落,无人倾诉时,那该是怎样的一种酸楚? “孤独?人生一眨眼几十年便过去了。你觉得,与孤独相比,难道每日都活得心神不宁就会好受吗?” 目光一闪,怔了怔,南宫宣别有深意地说:“其实,你并不一定要走的……” 如果,她愿意真心真意地跟在他身边,那么,在这后宫之中,他可以为她留下一席之地。 不一定要走? 身形微僵,李青曼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头,她不确定地问:“你什么意思?” 看清凤眸中的迷茫与疑惑,南宫宣淡淡地道:“你刚才说,你不相信任何人。朕想说,如果你愿意对朕交付真心,心甘情愿地成为朕的女人,朕可以保证,只要朕活在这世上一日,你便永远是东阳国的皇后,朕可以许你衣食无忧、一世荣华。而你,也可以将朕当作你的亲人,当作你的依靠,将皇宫当作你的家。” 她是个聪慧的女人,不像容妃那般没有脑子,也不像兰妃那般工于心计,时时想着打压别的妃嫔,适合母仪天下。如若她对他交付真心,那么,待到功成的那日,他便不一定要除去她,以保永绝后患。 李青曼脸上的肌肉僵硬了,眸色也黑了几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还可以说些什么。她无语了,彻底无语了。 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他便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许她一世荣华?!她可以将他当作她的亲人,当作她的依靠?! 神啊!他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么雷人的话,她真的被他雷到了。不!确切地说,她有些被他恶心到了!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他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个男人? 说实话,跟他?她还不如去找完颜不破呢。至少,完颜不破比他真诚,没有他那般满腹的阴谋诡计,也没有他那般冷酷绝情。 李青曼真的有些想直接稀里哗啦地泼南宫宣一盆冷水,但她忍住了,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 眨眨眼,嘴角抽了抽,她低下头不再看南宫宣,以免自己恶心反胃。 见她不回话,而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南宫宣挑了挑眉,心底有些不是滋味。“怎么,莫非你还嫌弃朕?” 她刚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看她的样子,好像十分的不乐意。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女人说这样的话,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当真是……当真是让他有些想杀人。 嫌弃?她哪儿敢说? 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李青曼声音冰冷地说:“南宫宣,我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什么是爱?” “爱?”凝神想了想,南宫宣言之凿凿地回道:“所谓爱,自然是指女人对自己的丈夫忠诚,男人要尽心尽力保护自己的妻子,让她们衣食无忧。” 她们?抓住这个关键字眼,李青曼已然知晓如果再继续说下去,她和南宫宣势必会吵起来。想了想,她不冷不热地丢了句:“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你请回吧。至于回相府的事,你早些安排好,中元节那日我一早便要出宫。” 没有料到李青曼会突然下逐客令,心底的怒意一闪而逝后,南宫宣阴沉着一张脸,道:“看来,你十分不认同朕的观点。那你说说,你眼中的爱是什么?” 抬眼漠然地扫了南宫宣一眼,李青曼神色冷然地说:“所谓爱,自然是指以心换心,真心相待。说直白一些,就是一世一双人,恩爱永不疑。 民间男女但凡成亲之时,都会打一个同心结,意为夫妻二人从此永结同心。可是,一个男人倘若做不到对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却要求他的妻子对他不能有二心,你觉得,他们还能做到永结同心吗? 真正的爱,是容不得第三者插足的。虽然夫妻间的生活免不了小吵小闹,但是,这样的吵闹会增加生活的情趣,让他们彼此更加明白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 当男人有了三妻四妾,将一份完整的爱划分成几份分量不等的爱,这会给原来的爱带来致命性的硬伤。夫妻间将不会再有信任,会猜疑,会为了排挤其他的妻妾而耍心机、使手段。这样的爱,终有一天会毁灭。” 南宫宣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些就是你所谓的爱?一世一双人?说到底,不过是你的心胸不够大度,是你想霸占自己的夫君。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哪有男人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若真像你说的那样,男人岂不是每天都围着一个女人转,丧失了生活的斗志?倘若一个国家内所有的男子皆是如此,那这个国家不是得毁了?” “强词夺理。”轻如蚊蚋地念叨了一声后,李青曼冷冷一笑,眸中只有冷意。 “随便你怎么想,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好了,我还是那句话,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请回吧。” ------------ 第189章 能不能更无耻 “李青曼!”南宫宣忽然冷喝了一声,让李青曼身形震了震。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脸色深沉无比,声音无比冷硬地说:“这里是皇宫,是朕的地方,你没有权利撵朕走。” 每次都是她赶他走,她可别忘了,他才是皇宫的主人,而她,不过是个形势上的女主人。 李青曼语塞了,想了想腹中的胎儿,她直接垂下了头,直接无视不可理喻的某人。 没错,这里的确是他的皇宫,爱走不走,随他的便,与她无关! 见自己被无视,南宫宣心里是气愤的,有些怒火滔天。想到在来坤宁宫之前听宫人禀报的事,他的脸色就愈发难看。 “李青曼,朕问你,你为何要处罚容妃?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三十大板?她竟然敢下这样的命令,她是不是真想让他和朝中的大臣心生嫌隙? 面对某人的变化无常,李青曼很无语。饶是她经过心理素质方面的强化训练,但面对南宫宣这头喜怒无常的野兽,她感觉很无力。若是可以,她真想一枪子儿了结了他,免得他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晃得她头晕。 让心绪平静下来,未曾抬头,李青曼冷冰冰地说:“她惹到我了。” “她什么地方惹到你了?”南宫宣咬牙切齿地问道,恨不得冲上去掐住李青曼的喉咙。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看她太过嚣张,我看不顺眼。” “看不顺眼?哼!就因为她教训南宫亦和那个老嬷嬷?李青曼,朕警告你,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朕不追究。但从今以后,宫里的事你少插手,尤其是南宫亦的事。” 就因为?南宫亦?呵!说的还真是冷淡啊。好像,南宫亦和他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还真不知道世上会有这般无情无耻的人。 “没听见吗?听见了就应一声!”见李青曼没反应,南宫宣冷声补充了一句,语气很是恶劣。 冷冷地扫了南宫宣一眼,李青曼面无表情地说:“我耳朵还没聋。如果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能不能请你马上离开?”他多待一秒,她就觉得空气不干净。 “哼!”冷酷地一甩龙袍的袖摆,南宫宣阴沉着脸,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然而,他才刚走出大殿,便见几个太监拿着某样东西急匆匆地从坤宁宫的大门走了进来。待看清那样东西,他顿下了脚步,回身看了看大殿内低着头的人。 “启禀皇上,匠人已经将强弩打造好。按照皇上当日的吩咐,匠人特意让奴才拿过来给皇后娘娘瞧瞧。” 皱了皱眉,调息了一下体内的气息后,南宫宣冷声道:“皇后,强弩已经按照你画的图纸打造好,你还是亲自出来确认一下比较好。”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 李青曼很想笑,笑南宫宣的无耻,笑南宫宣的健忘。 她很想问,他还能不能更无耻一些?刚才,他不是走得很潇洒、很决绝吗?为何这会儿又要让她看强弩? 呵!她敢打赌,这世上他若自认无耻第二,绝对没人敢自认第一。 “皇后!”在南宫宣明显夹杂着隐忍和怒意的第二声呼唤中,李青曼站了起来,慢慢踱步来到了殿外。然后,她直接从太监手里接过强弩细细打量。 打量了一下强弩的构造,在确定某些关键的位置那些较为细小的构件完整后,她面无表情地拾起一旁的箭羽,当着南宫宣的面安装在强弩上,然后对准远处的一棵大树…… “嗖”的一声,“铮!”一阵细微的箭身震动的声音后,箭羽稳稳地插在了树干上。 随后,她又另外取了一支箭上好,对准距离更远的朱红色的大门。“嗖!”箭羽离弦…… 试演完毕后,她将强弩递还给了太监,尔后转身走回了大殿。由始至终,未曾看南宫宣一眼。 看了看树上的箭,又回头看了看李青曼,南宫宣不自觉地抿紧了唇线,微微眯起了眸子。 随即,他一个纵身来到了大树下,用力拔出了深深地钉入树干的箭羽。尔后,他又疾步走向宫门,将生在门上的箭也给拔了出来。 看着门上的箭痕,深邃的眸中闪过道道清幽的暗芒。 的确是样好武器,比普通的弓箭好用多了。即使是柔弱的她,也能射出这样的射程和力道。若放在战场上,仅凭弓箭手,他便能取下不少敌军将领的性命。 手里拿着箭,南宫宣快步回到了殿门处,将箭交给了太监。“通知工匠,让他们从今日起便开始大量制造强弩,先打造……” 凝眸想了想,南宫宣道:“先打造一千副。至于箭羽,通知兵器营,让他们按照这种箭羽的尺寸和样式打造。” “是,奴才告退。” 待几个太监离开后,南宫宣脸上的神情较之刚才明显不同,一看便知道心情甚好。 抬脚往前迈出了一步,南宫宣忽然又停了下来。回身看了看殿内,见李青曼躺在软榻上,将背影对向了大殿的大门。双眸微闪,他抬脚走进了殿内。 待来到软榻前站定,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青曼。“回相府的事,朕会替你安排,中元节那日会有人到坤宁宫来接你。” 轻阖着的眼帘未曾动一下,李青曼淡淡地应道:“谢皇上成全。” 同时,她在心底悄然地骂道:***,刚才她说了那么他居然都没想过答应,这会儿,却因为她画的强弩而答应,他这是在用回相府当作她献出强弩的谢礼吗?他真是她见过的最最无耻的贱人! 皇上?南宫宣挑了挑眉。与其听她称呼他为皇上,他倒宁愿她直呼其名地叫他南宫宣。即使不好听,但是,最起码她是发自内心地叫的。皇上……一听便知道她是在敷衍他,并不是真的将他当成皇上。 在软榻前站了一会儿,南宫宣忽然佯装正色地说道:“既然你说谢朕成全,那你是不是该拿出你的诚意?你这样,朕可感觉不到你有谢的意思。” ------------ 第190章 不是他想要的 ☆☆☆《凤凰斗:丑后倾城》小说阅- 情 人 阁 -独家授权连载,请支持正版,尊重作者的劳动成果☆☆☆ 诚意?李青曼有些想要发飙,很想跳起来指着南宫宣的鼻子臭骂他一顿。鉴于事实不允许,她只能在心里将他和萧柔一并骂了个几十遍。 母子两都是疯子、变态、神经病,两人出生的时候都被石头砸到了脑袋,洗澡的时候被水淹了,吃饭的时候被菜烫了,生活永远离不开四。加二是二,减二还是二,就两宇宙超级无敌‘二’贱人!‘二’风横扫整个银河系,堪称全宇宙第一‘二’母子。 待骂完,李青曼心里终于舒坦了,嘴角微微地翘起,继续无视某人。 “李青曼!”再次受到李青曼的无视,南宫宣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怒意。 见李青曼还是不理他,他下意识的便伸手向李青曼袭了过去,却在就要触及她的手臂的瞬间猛的顿住。 他这是在做什么?真的要对她出手?他还从未出手教训过女子,若真出手,实在有失他皇上的身份。 眸色微暗,南宫宣收回了手。转过身,他朝一边的椅子走了过去。待坐下来,平复了一下心绪,他平静地问:“李青曼,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救南宫亦和那个老嬷嬷,还带他们到坤宁宫?” 容妃或许是嚣张了些,但是,她救下南宫亦也就罢了,为何还带他到坤宁宫,还赐给那个老嬷嬷药,还留南宫亦和她一起用膳? 她的举动,不止是惩罚了容妃,更让后宫所有的人都知道南宫亦有她的庇护。从今往后,没人敢随意为难南宫亦。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拉拢南宫亦?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承认南宫亦的皇子身份,她这么做,讨不到半点好处。 李青曼一直静静地听着身后的动静,待察觉到南宫宣的靠近时,她微微绷紧了身形,心底闪过警惕和杀意。见南宫宣忽然又离开了,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以她现在的状况,若南宫宣真因为什么而对她动手,说实话,她没办法保护好自己。 想了想,她睁开了双眼,淡淡地回道:“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南宫宣挑了挑眉,反射着亮光的黑眸中有着怀疑。视线在殿内随意地扫了扫,想到某种可能,他停下了四处飘移的目光,看向了榻上的人。 “莫非,你对他们生了恻隐之心?” 恻隐?她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呢。“人非草木,怎么可能对恃强凌弱的场面无动于衷?生出恻隐之心实属正常。” “对别人来说的确正常。可是,若是你,朕便觉得有些不正常。” “为什么?”若是她便不正常……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 “李青曼,据朕所知,你对周遭的一切都很冷淡。既是如此,你又怎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施以援手?更何况,算起来,南宫亦还是朕的孩子。 你对朕厌恶至极,单凭这一点,你不对南宫亦出手已经很让人匪夷所思了,又怎么会对他心生恻隐,还做出与自己的处事原则相违背的事?”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李青曼淡漠地道:“想不到,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嘴角抽了一下,南宫宣冷声道:“谢你夸赞。” 等了一会儿,见李青曼还是没有据实相告的打算,南宫宣问:“还是不愿意说吗?” 闻言,李青曼再度闭上了眼,悠然道:“我没什么可说的。” 她和他真没什么好说的。就算她将自己的来历和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也未必会相信,恐怕,只会认为她是在胡说八道。 就算他相信了,说不定,他会认为她是妖魔鬼怪,还会请得道高僧来收妖除魔什么的。 退一步说,就算他不认为她是妖魔,他肯定会让她告诉他更多能助他一统天下的武器。他是一个极富野心的人,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必定会不择手段。若是热武器真的进入这个时代,只怕,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盯着李青曼瞧了一会儿,南宫宣缓缓地移开了视线。“其实,朕也不是要逼你,朕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他不同。” 恻隐,若说寻常人,看到一个孩童受人责难的确会心生同情。如果情况允许,还会出手相助。 只是,她不是寻常人,皇宫也不是民间。她的心,有时候比冰雪还冷,比石头还硬。能让她心生恻隐,必定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缘由。 可是,之前她与南宫亦从未见过面,即便从坤宁宫的宫人口中得知了南宫亦的身世,知道了他对南宫亦的态度,以她惯来的行事作风,以她想要在后宫里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态度来看,她这次的行为,有着太多太多让他不解的地方。 究竟,是因为什么,让她对南宫亦这么特别? 为什么?紧闭着双眼,李青曼的思维愈发清晰,脑海中清楚地闪过几个字:他和她很像。 她有父有母,最终却被自己的父母抛弃,连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虽然母亲早逝,但他有父亲。可是,他虽出生皇家,他的父皇却不承认他是皇子。 这其中的悲哀,有多少人能够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其实,有父母与没有父母根本没有差别。 深呼吸了一下,李青曼有些无力地问道:“南宫宣,你为什么不承认南宫亦皇子的身份?说到底,他都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宫里的人欺负?” 难道,他就不觉得,欺辱南宫亦,实际上就是在欺辱他吗?若不是觉得南宫亦既可怜又无辜,说不定……她也会修理南宫亦。那感觉,应该像是在修理他。 听出李青曼的无力,南宫宣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头触动了一下。只是,那一丝轻如涟漪的触动,被他直接忽视了。 “他并不是朕想要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李青曼的大脑有瞬间的当机。待回过神,她感觉身心都有些疲惫。 并不是他想要的?多简单的一句话啊,却残忍至极。 ------------ 第191章 不配 就因为他有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便否决了南宫亦的存在价值,让南宫亦的人生陷入黑暗。 看他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曾意识到他是在毁灭一个人的人生。做了刽子手而犹不自知,他,当真是毫无人性。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无奈之余,李青曼仍旧想要弄清事实。 当事人在前,凡事,她还是直接问当事人比较好。因为,她能从冯保他们口中探知的信息实在是少之又少。 思及此,李青曼淡淡地问:“为什么他不是你想要的孩子?既然你不想要,当初又为什么要让他被生下来?” 她不懂,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承认南宫亦,当初又为什么要让南宫亦的娘生下他?就算是萧柔多番相劝,他也应该坚持自己的初衷的。 毕竟,如果注定生下来要承受诸多痛苦,连自己的父亲也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那还不如未曾来到这个世上。 扭头深深地看了躺在软榻上的背影一眼,南宫宣淡淡地道:“你不会懂的。”没有一个人会懂…… “我不会懂?你都不说,我哪里会懂。”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让人信服的特殊的理由。 看着李青曼背影的目光一闪,别开视线,南宫宣微微眯起了眸子,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些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过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被开启了。 “南宫亦的生母是何采女,于七年前,朕登基后第一次在民间招选秀女时入宫。在众多秀女之中,她的姿容算不得很出色,顶多算是中人之姿。家世也算不得好,就是一个九品官员的女儿。 只是,她有别的秀女没有的温婉沉静。也就是因为她的那份宁静秀雅,朕让她留在了宫中,封为了采女。 相较于兰妃这些背景复杂的妃嫔,朕更愿意亲近何采女这样的人。可是,因为朕刚登基,后宫与前朝的牵扯又颇为复杂,朕不得不考虑朝堂的局势。所以,除了四妃,朕对其他女人的宠幸次数屈指可数,何采女也是一样。 对于子嗣,朕素来很谨慎。朕不能让某些大臣因为自己的女儿得宠,再因为自己的女儿怀有龙嗣,便感觉自己的家族高人一等,可以凌驾于王法之上。将来,更凭借带有自己家族血脉的皇子而一步登天。所以,每每临幸后宫的嫔妃后,朕都会让宫人备上一碗落子汤。 只是,朕没有想到的是,外表看起来温婉和顺的何采女,竟然会掩人耳目地将落子汤私下里倒掉。后来,便有了身孕。” 听到这里,李青曼睁开了眼帘,轻轻地扇动了一下眼睫。“就因为这样,你便不喜欢南宫亦?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是因为太过在意你,所以才想为你生下骨血。否则,你就是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未必敢违背你的旨意。” 后宫与朝堂的联系她不是不懂,他要考虑朝堂的局势她也能理解。毕竟,历朝历代,那些皇帝为了维持后宫与朝堂的平衡,通常会刻意亲近某些妃子,同时疏远其他的妃子。 有时,为了避免某些家族恃宠而骄,皇帝通常会恩威并施,同时用其他家族的力量来牵制这个家族的势力。 为了顾全大局,他不准后宫的妃嫔怀孕她也明白。有人违背他的旨意,他会生气、会愤怒,她也能理解。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既然他都让南宫亦生下来了,他为何就不能对南宫亦好点呢?哪怕是他付出一点点的父爱,她想,南宫亦都会很高兴的。 南宫宣的脸色倏然暗了暗,眸底的光亮幽暗难辨。“李青曼,你不是朕,你不知道,当何采女仗着自己怀有龙嗣,让朕提升她的父亲的官职的时候,朕有多想直接一掌劈了她。 若不是母后为她求情,说她腹中的孩子好歹是南宫家的子孙,让朕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南宫家的血脉,朕是不会让南宫亦被生下来的。如今,朕留南宫亦一条活路,已经是朕的极限了。” “你说什么?何采女让你提升她的父亲的官职?”李青曼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呵!”南宫宣嘲讽地嗤笑了一声。“怎么样?你不相信是吧?一个看起来静谧乖巧的人,居然会利用自己腹中的孩子。不止是她,宫里所有的女人大概都会如此。 勾心斗角,互相诋毁陷害,一旦怀上龙嗣,必定会让朕嘉赏她们的家族。一旦诞下龙子,必定会让朕立她们的孩子为太子。这就是朕的那群女人。 从登基至今,朕从未想过要让她们之中的一人怀上龙嗣,更没有想过让她们为朕生下皇子。因为,她们根本不配。” “……”李青曼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站在女人的立场,南宫宣的所作所为她该唾弃。可是,站在南宫宣的立场,站在治理着一个国家,掌握着一国兴衰的古代君王的立场,南宫宣的行为,是为了整个东阳国的未来。 身在其位便谋其职,她不过是个外人和闲人,她无权评判南宫宣的行为是对是错。因为,如果她是皇帝,她不敢保证自己就不会做出和南宫宣同样的事来。 而且,她也觉得,将自己腹中的孩子当成利用工具的人,这样的女人确实不配为人母。只是…… “南宫宣,南宫亦是无辜的。”不管何采女有多么不堪,南宫亦始终是无辜的。因为,南宫亦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如果可以,恐怕,南宫亦也不想成为他和何采女的孩子。 “无辜?或许,他是有些无辜。可是,朕若不冷落他,你觉得,这后宫还能平静吗?只怕,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何采女出现,更有无数个南宫亦会在野心下出生。错误,只犯一次就够了,朕不希望有更多的错误接二连三地涌现。” 李青曼不置可否,心里面却是有些微的认同南宫宣的说法。 所谓杀一儆百,南宫宣这么做的确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至少,后宫中再也不会有人敢犯何采女那样的错误,在南宫宣不允许的情况下怀上孩子。 想到某一点,李青曼扬了扬眉。“南宫宣,我很好奇,如果后宫里的女人都达不到你的要求,那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让人怀上你的孩子?” ------------ 第192章 选择 听他的意思,貌似这皇宫里的女人都不符合生下他的孩子的条件。他是皇帝,就算他不急,萧柔也会急。就算萧柔不急,那些大臣总会着急。 皇嗣是立国之本,关系到一国的根基和将来,若他迟迟没有皇子降世,只怕,朝臣会议论纷纷,更会生出许多风波。 他虽霸道,但不可否认,他绝对不是昏君,自然不会允许威胁到东阳国根本的事情发生。 只是,她很好奇,他若不想让兰妃那些女人为他诞下皇子,那在他心中,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有资格成为他的孩子的娘。这样的人,这世上存在吗? 南宫宣挑了挑眉。“总会有那么一个女人,不会将自己的孩子当做攀附荣华富贵的工具,而是真正地关心孩子。而她的心,也会系于朕的身上。” 关键是,这个女人还得聪慧,至少,不会比她笨。至于容貌,不求绝色倾城,但求清新秀雅。至于身形,不求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求窈窕匀称。这样一个女人,他就不信他遇不上了。 李青曼莞尔一笑。的确,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不经意间走进人们的心房,让人将冷硬如冰的外壳卸下,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祝你早日实现你的愿望,早日遇上那个可以让你……”想了想,李青曼才想到合适的词来说。 “……让你倾心的女子。”倘若要过二三十年他才会遇上那样一个人,别说到时他不一定能生孩子,就算四五十岁了他还能生,也要看他是否真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东阳与西越和北漠的战事,就算今年和明年打不起来,最迟,也绝对不会超过五年。成王败寇,到时,别说东阳国还存不存在,他能否活命便是一大问题。 南宫宣的眸中闪过不悦,心底也划过一丝烦躁。“李青曼,你这话是真心的?朕听着,怎么感觉你只是随口说说的。” “当然是真心的。人生苦短,希望你能经历一场让你刻骨铭心的爱情,不枉你到这世上走了一回。” 他将来的结局她仿佛已经能够看见,既然结局已然注定,那么,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若是他能发现一些比他的霸业更有价值的东西,他这一生,也不算白走一遭了。 呵!估计是因为发现他这人虽然可恨,却也有着无奈和可怜之处,所以,她才会这么想吧。她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善良了,是受夜无殇的影响吗?还是说,是受腹中的孩子的影响? 南宫宣眉梢高挑,眼中的神情让人一看便知他不认同李青曼的说法。 “不枉此生?难道,非要经历过你认知中的情爱,人生才算完整?”这都是什么说法,她的想法,他总是无法理解。 完整?还记得,那个清冷如玉的男子曾经对她说,遇上了她,他的人生便完整了。因为,他体会过了什么叫心动。而南宫宣,显然不曾真正地动过心,所以,他不懂情爱。 “只是个人观点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和他说话,有些累。不能完全是假的,但又不能完全是实话。总的来说,她的话是三分真七分假,或许,真的那部分连三分都占不到…… “娘娘,我来看你了。”这时,南宫亦的声音忽然从殿门处飘了进来。 听到声音,李青曼动了动,在确定是南宫亦后,她慢慢坐了起来。瞧见离殿门很近的地方跪着的两道身形,她微微蹙了蹙眉,目光扫向了南宫宣。 “奴婢见过皇上。”双手伏地,李嬷嬷身形有些发抖,声音也有些发颤。而在她的旁边,看见视野内的明黄,南宫亦清澈的眸中闪过惶恐。 “南宫亦见过皇上。” 拧了拧眉,南宫宣冷硬的眉宇间闪过些许的不自然。“都起来吧。” 说完,他转首看向榻上已然坐正的李青曼。“今日朕就先回去了。”站起身,南宫宣快步走出了大殿,龙袍的衣摆摆动着霸气的弧度。 经过仍然跪在地上的两人时,余光瞥了南宫亦小小的身板一眼,他的眸中升起一抹异色,稍纵即逝。 见南宫宣的身影走远,李青曼开口道:“好了,都起来吧,不要再跪着了。” 依言起身,李嬷嬷总会不受控制地瞅一瞅殿外,心有余悸。 还好,大概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皇上才没有出言训斥她和少爷。看来,这位皇后在皇上心里果然是不同的。 扭头看了看早已不见人影的身后,南宫亦缓缓地回过了头,随即垂下了眼帘,神情中透着一抹无言的落寞。 双眸微闪,李青曼招了招手。“小亦,过来。” “哦。”低低地应了一声,南宫亦听话地朝着李青曼走了过去。小脸上,没有早晨时的天真与快乐,微微垮着,透着浓浓的委屈。 待来到软榻前,抬头看了看面色温和的李青曼,再想到南宫宣每一次的冷若冰霜,小嘴一垮,原本就水灵灵的眸中顿时蓄满了水雾,越看越让人觉得他很委屈。 伸手拉住了南宫亦的小手,李青曼将他拉到了跟前,再让他坐在了软榻的边缘。在心底琢磨了片刻,她柔声问:“小亦,是不是心里很难受?” 没有料到他会这个时候来,恰好和南宫宣撞了个正面,这是她的失误。 南宫宣有自己的立场,并且,根据刚才她和南宫宣的谈话来看,从今往后,他在后宫的处境不会有太大的改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她在宫里的这段期间,为他撑起一顶小小的保护伞。至于将来……她也不知道。 按照事态预期的发展,西越和北漠的大军终有攻破汴京的那天,在那天到来的时候,他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她不敢去想。 救他,这会儿,她的确是有这个念头,因为他很无辜,他的身世让她同情和怜悯。但是,所有的人都深谙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即便她有那个心思,两国的君王恐怕都不会听她的。就是夜无殇,肯定也不会赞成她这么做。而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否则,极有可能后患无穷。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南宫家的子孙,亡国之恨,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更何况,就算南宫宣不疼爱他,在他心里,只怕也认定了南宫宣是他的父亲。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若一时心软救下了他,谁又能料到,将来他会不会报复她的孩子。现在的他还很单纯,犹如一张白纸。等东阳灭亡之后,她不知道他是否还能拥有这份纯真。 她同情他,却也担心将来的事态发展会超出她的预料,朝着她不愿意见到的方向发展。理智与情感的碰撞,总是让人那么难以抉择…… 南宫亦点了点头。“嗯,有一点儿。”他一直都知道父皇不喜欢他,每每一想到这个事实,他就会很难过。 有些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李青曼闭了下眼,压下了心底翻涌着的各种情绪。“小亦,我问你,假如,有一天要让你在你的父皇和自由当中选择其一,你会选择哪一方?” 南宫亦抬起头来,弥漫着晶莹的水光的大眼中有着迷茫,“什么是自由?” “所谓自由,便是你可以离开你从未离开过的皇宫,到外面的世界去走走看看。你可以见识那些你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山岳江河,更能接触不同于宫中这些人的男女老少,也可以让私塾的先生教你各种学识,还可以结交朋友。 总之,就是许许多多你在宫里从未见过的美好事物你都可以接触。你可以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也不用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开心的时候便可以笑,不开心了,便可以放声地大哭。” 南宫亦的眸中浮现出些许的向往,但是,很快便被失意所代替。“按娘娘说的,自由是极好的,可是,有了自由,便没了父皇,是吗?” “呵呵!看来,在自由和你的父皇当中,你会选择你的父皇。”李青曼淡若轻烟地笑了。对于这样的回答,她虽有些无奈,却也是她意料之中的。 看着李青曼,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南宫亦问:“娘娘,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自由还是父皇?” 轻轻地笑了笑,李青曼柔柔地说:“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自由。” 南宫亦有些不解,“为什么呢?父皇对你好像挺好的。至少,比对我好。” 南宫宣对她好吗?李青曼无力地笑了笑。“小亦,你还小,我和你父皇之间的事情你不懂。如果哪一天你懂了,你便会明白我为什么会选择自由。” 希望,他会有懂的那一天…… …… 羽衣凌缥缈,瑶毂(gu)辗虚空。 青云当头,凉风习习,抬手打起车帘,看着汴京城街头的热闹喧哗,清冷的凤眸中流淌着漠然。 鼎沸的人声,未曾入得李青曼的耳际。她听见的,唯有马车的车轮单调反复的咕噜声。 那上好的白色娟绸做成的裙裳,轻盈的袖摆随着马车细微的颠簸在空中荡漾着绮丽的弧度,成为从马车旁经过的市井百姓们眼中的靓丽风景,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毂:泛指车。] ------------ 第193章 回相府 有不少青年男子从马车旁经过,不经意地惊鸿一瞥,瞬间便被勾住了魂魄。 在马车往前行进了一段距离后,仍旧驻足回首,想要再看看小小的车窗处露出来的绝色容颜。奈何,袖摆处的轻纱飞扬,翩翩遮住了秀容。 有人好奇,这到底是谁家的闺阁女子,怎生从未听说汴京城里有这样一位美人? 素手皓腕,纤弱无骨。明眸善睐,波光潺潺。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那女子静若处子,不似娇媚胜似娇媚。即便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车里,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灼灼风华。那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清冷风情,绽放着别样的柔媚。倘若能有幸与那位女子结识,他们当真是一生无憾了。只是…… 扫了扫马车后面跟着的几匹高头骏马,瞧见马背上的冷面护卫,众人只剩下感慨。看样子,方才那位女子家世不凡,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以觊觎的。 马车上,昂首看了看天色,看着头顶的片片乌色的云雾,李青曼的凤眸闪了闪。 好像要变天了呢。只是,这雨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下,希望,在她去了第一楼之后才开始下比较好。 不一会儿,眼看马车转入小巷,李青曼轻轻地放下了车帘,在心里计划着等会儿到了相府之后要做的事。 “娘娘,相府到了,请娘娘下车。” 闭目养了一会儿的神,听见冯保的声音,李青曼缓缓地睁开了眼帘。探身钻出马车,侧首扫了扫颜色如旧的相府大门,她收回了视线,在冯保的搀扶下默默地下了马车。 “娘娘等着,奴才这就去敲门。”说着,冯保快步踏上石阶,来到了庄严的朱门前。 “哐哐……”金色的门环撞上沉重的木门,发出了亘古的声律。不多时,门被打开了,走出一个身着青色衣衫,年纪在四五十左右的家丁。 只见那家丁微微打量了一下冯保的着装,然后问:“请问阁下是哪位?到相府可是有什么事?” 冯保道:“杂家是宫里的冯保总管,今日特随皇后娘娘回相府拜祭亡母。” 李青曼看不到冯保的表情,但听他的声音,便知道此时的他一定是一脸冷傲。待他说完,那个家丁的眸中明显闪过惊诧,抬眸扫了扫她所站的位置。待见到她,那个家丁的表情甚是怪异,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好像,有怀疑,亦有震撼,眉宇也蹙了一下。 “娘娘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知相爷。”眼看家丁躬了躬身便欲转身离开,李青曼抬脚走上了台阶。 “等等,不必太麻烦,你去告诉你家相爷,就说本宫在梧桐苑等他。”说着,李青曼回头看了看已经翻身下马的几人。 “你们……”垂眸想了想,李青曼回首对着家丁说道:“你先去找人将马车和马匹看好。” 抬眼扫了扫那几个青衣打扮的人,家丁对着李青曼微微颔首后便立即跑开了。 “想必,南宫宣有命令让你们时刻跟着我,让我不能离开你们的视线范围。既然是他的命令,等下你们就随我一起到梧桐苑。不过,在进相府之前,能否请你们稍微整理一下你们的表情,不要吓到了府里那些老弱妇孺。” 李青曼说得极为正色坦然,但在她心里,对于自己说的话她都有些想笑。老弱妇孺?虽说是些老弱妇孺,但是,欺负起人来的时候,个个都挺强悍的。 她并不是真的怕他们这些冷面神君吓到了府里的人,而是假如她不让他们跟着,他们只怕会在青天白日翻墙上屋顶。与其让他们在屋顶上监视,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待在她的眼皮底下。如此一来,只要稍微将他们支开,她便能问一些秘密的问题。 暗影等人一听李青曼说完,除去暗影面无异色地敛去了脸上的寒意,其余的人,面色各异。有人挑眉,有人抿紧了唇线,有人,脸上渗出了寒意,都不是很乐意。只是,碍于南宫宣的交待,他们不得不遵从李青曼的吩咐。 听见有几道脚步声传来,抬眼看去,没有见到刚才那个家丁,而是另外的家丁正疾步往大门的方向赶来,眉梢动了动,李青曼淡淡地道:“走吧。” 那个家丁,只怕是去通知李筠霖了。 心里想着,李青曼按照上次回相府的记忆沿着府门绕过繁复的回廊,来到了那个她曾经住过一段时日的梧桐苑。 今时今日,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已经结了果。没有花香,只有暗绿色的树叶配上包裹着果实的黄色外壳,像一颗颗铜铃散布在绿叶间。 目光在空荡的庭院内扫了一圈,感受着那股无言的萧索,李青曼抬脚慢步走向了她曾经住过的房间。 推开房门,房内的一切如她离开时那般摆放整齐。缓步走向屋内,围着圆桌和一应家居物品看了一圈,李青曼挑了挑眉。 很干净,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堆积着厚厚的灰尘。看来,在她和青姨离开后,一直有人在打扫梧桐苑。会是谁呢?是李筠霖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他感觉她终有一天要回来?还是说,自从她离开后,他便回忆起了水悠然的好,想要将这个拥有他与水悠然回忆的地方好好地打理干净,继续装载他和水悠然的回忆? 她该怎么说呢,其实,人已经不在了,这样缅怀又有什么意义?毕竟,无论他再怎么怀念,水悠然又不会活过来。 可是,若换个思维,不管怎么说,李筠霖也是水悠然爱过的男人,如果水悠然知道他心里的悔意,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或许,水悠然都会感到安慰。 想到此,李青曼勾唇笑了笑。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在拥有的时候便视如珍宝不是很好吗? “青曼。”恰在此时,一道略带急切的清透的男音蹿入了李青曼的耳际,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 第194章 掩人耳目 下意识地抬起头,在触及门口那道月华色的身影时,李青曼愣了愣。李仲业?他来做什么? 视线越过李仲业的身躯,李青曼扫向了他的身后。见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她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原来是三哥,好久不见。” 平复了一下因为跑动而有些急促的呼吸,清润的目光看了看一旁的冯保,李仲业敛去了脸上的急切,也隐去了心底的那一抹欣喜。“的确好久不见,不知道青曼在宫里过得可好?” “我在宫里过得很好,劳烦三哥挂心了。”瞥了冯保一眼,见他微垂着头,稳如泰山地立于一旁,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唇角微勾,李青曼道:“爹呢?他不在吗?” 说着,趁着冯保不注意,她对着李仲业悄悄使了使眼色,用下巴向他示意到外面去谈。 虽然猜不准李青曼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李仲业大抵明白,屋里的冯保和院里的那些青衣人,大概都是南宫宣派来监视的。有些话,他们不能当着这些人说。 脑海中的思绪飞快地运转着,李仲业神色如常地说道:“爹他估计手头上有点事情,不能马上过来。但是,应该很快就能赶来。至于拜祭四姨娘的事,等他过来后便可安排。” 李青曼点了点头,“那……我们到外面去说。” 李青曼抬脚走向外面,状似随意地闲聊:“对了,这屋子……可是爹派人打扫的?” “嗯。爹说,虽然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但是,打扫干净了总是好的。万一,某天你想回来了,即便只是进来坐一会儿,他也希望能让你有家的感觉。” 说到此处,李仲业停了下来,神色不似刚才那般轻松。“青曼,四姨娘和爹的事……” “你放心,我娘的事我并不怪他。说实话,我不是他的女儿,他能让我在相府里长大,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么会怪他呢? 想想,倘若在我娘去世后他便将我赶出相府,兴许,我早就不在了,不是吗?”家的感觉吗?倒是让李筠霖费心了。 李青曼的声音不高不低,侍立在四周的人都能听得很清楚。视线佯装无意地扫过周围,在经过冯保时,见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李青曼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经过一段时日的观察,她发现,每当冯保在凝神细听什么重要的消息时,耳朵总会动。或许他本人都还未曾发觉,他竟然有这么一个可以出卖他的细微的小动作。 自打进入相府后,他与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三米之内,就连刚才在房间里,他也没有丝毫打算回避的迹象。 在宫里的时候,每当她要和南宫宣谈话时,他总会自动退出坤宁宫。如此机灵的一个人,偏偏今天跟她跟得特别紧,不用说,这一定是南宫宣授意的。目的,就是想看她会不会和相府的人谈些什么隐秘的话题。 那日她曾和南宫宣说过她不是李筠霖的女儿,对于这件事,南宫宣不可能主动去问李筠霖。 因为,如果她说的是事实还好。但是,如果她说谎了,一旦他问,那就表示他和她之间有问题,会让李筠霖和他看似融洽的君臣关系恶化。李筠霖虽然不疼爱她,但他们好歹是父女。他怕李筠霖真的动怒,影响他的宏图霸业。 既然不能正大光明地询问,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悄悄证实。而此次的回相府祭奠,便是个不错的机会。 呵!看来,她还真是不能小瞧了南宫宣。在她算计他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要算计她。表面上他答应了她让她回相府,实则是他顺水推舟,方便他的人探听事实。 不过,不管事实到底如何,既然他想听,那她就说给他的人听好了,免得他那么费心费神。而她,还要借着这次出宫做她自己的事。 在心底笑了笑,李青曼缓步来到了池塘边的石桌旁,随意挑了张石凳坐了上去。 坐到李青曼的对面,李仲业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自从你走后,爹没有一天不在担心,就怕你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最后你竟然和皇上一同回来了,还变化了这么多。” “不只是你们,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还会回到汴京。”李青曼柔柔地说着,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她是高兴这样的结果还是在怨愤。抬眼间,瞧见从容而来的一道身形,她的目光微微一闪。 听到脚步声,冯保抬眼看了看,见是李筠霖来了,微微躬了躬身道:“见过丞相。” 在冯保身前停留下来,李筠霖温和地笑道:“冯保公公别来无恙啊,公公能来相府,当真是蓬荜生辉,公公以后可要常来。” “丞相就不要打趣奴才了,奴才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宫人,身份卑微得很。只要丞相不嫌弃奴才身份低贱,脏了相府的地儿,如果哪天能偷得清闲不用伺候皇上了,一定到相府来坐坐。” “这可是公公说的,公公可一定要记得说话算话。” “一定一定。” 笑了笑,没有和冯保多做闲聊,李筠霖大步来到了石桌旁,坐在了李青曼的旁边。 看了看李筠霖,又扫了扫依旧立于池塘边上的冯保,李青曼在心底讽刺地笑了笑。 如果哪天能偷得清闲?呵!冯保还真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算他不用在坤宁宫监视她,他也势必会回到南宫宣的身边,日夜侍奉南宫宣,哪里会有闲暇的时候? 只是,一场场面上客套的闲聊,充满漏洞的谈话,谁也不会细细追究对话的内容是不是合理。 在朝堂上,不管是面对大将军的挑衅,还是其他同僚有意无意的刁难,李筠霖皆可以应对自如。但是,在李青曼这个与他关系复杂的女儿面前,他便会失了那份洒脱与不迫,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个不是他女儿的女儿,会让他感觉到歉疚,这一切,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对任何人皆是如此。 对于水悠然,的确是他欠了她。但这个女儿,若严格说起来,他并不欠她什么。但是,他总觉得他亏欠她的甚至比水悠然还要多…… 视线在李青曼的身上逡巡了一会儿,李筠霖的声音中多了一份岁月的沉淀,微微有些沧桑。“青曼,你变了,瘦了好多。在外面,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视线微垂,李青曼淡淡地道:“没有。” 瘦?那是她特地减的肥。不过,听他的口气,若说没有一丁点的触动,那是骗人的。 她感觉,他变了。大抵,在她离开后,他真的变了。又或许,在那晚之后便开始变了,他到梧桐苑来看她的那晚…… 此刻的他,看上去真的像她的长辈,而不是一个将她扔在梧桐苑不闻不问的继父。 看着李青曼的反应,李筠霖一时无言,看了看周围站立着的人,略一思索,他便明白了究竟。站起身,他道:“走吧,我先带你去李家的祠堂,为你的娘上柱香。” “好。”低低地应了一声,李青曼跟着站起身,抬脚跟在了李筠霖的身后。冯保和南宫宣派来的暗卫,以及李仲业都先后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待来到所谓的祠堂,李青曼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一众人。“这里是李家的祠堂,你们不宜跟进去,就在外面等着吧。” 说着,不给冯保说话的机会,她回身抬脚走进了祠堂,横在腰前的左手不着痕迹地缩回袖子,将藏在袖袋里的一张小纸握在了手心里。 眼看李筠霖点了三支香递给她,她转身伸手去接,然后掩人耳目的将折叠起来的小纸塞到了李筠霖的指缝间。 察觉到指间的异物,微微一愣,李筠霖随即将纸条转移至掌心,右手收紧,自然地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入袖袋。 跪到蒲团上,李青曼振振有词地念道:“娘,请恕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来才第一次为你上香,希望你在天之灵不要责怪女儿。” “水悠然,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原谅我占据你女儿的身体,取代她活在这个世上。别的我或许无法做到,但是,我会很珍惜她的身体,也会很珍惜我在这个世上遇到的一切美好。” 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些话念完,李青曼颔首三次,站起身将香火插到了香炉之中。 “青曼,祭祀用的东西府里的人已经在准备了,如果,你不急着回宫的话,可以等用完午膳再过来。” “嗯。”李青曼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 南宫宣答应让她出宫,不用说,他自然希望她能尽早回去。但是,既然他没有下达时间限制,她就装不知道,在天黑前回去就好。正好,她还有很多话要问李筠霖。 扫了扫外面,李青曼道:“爹,我们去你的书房吧,关于娘的事,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 第195章 “好。” 二人前后离开祠堂,冯保等人也自动地跟在身后。待来到李筠霖的书房外,李筠霖吩咐道:“仲业,你去厨房看看,让厨房送些点心过来。” “是,爹。”说完,李仲业便阔步离开了,衣袂翻飞,自带着一股从容洒脱。 看了看分布在院子里的人和跟在近前的冯保,李青曼淡淡地说:“你就在门外候着吧,关于我娘的一些过往,我不想被人听见。” 一句话,将欲抬脚跟进书房的冯保生生地止在了门外。待走进书房,李青曼本欲将房门关上,但想了想,她还是算了。倘若关上门,待的时间久了,不用想,南宫宣必定会怀疑她和李筠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与其不想被南宫宣听到谈话内容的举动做得太过明显,倒不如这样,门开着,让冯保可以看清屋内的情形,却让他听不到谈话内容。 都说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因为每个人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不同,同一件事,看在不同的人的眼里便会有不同的结果。 只要她和李筠霖的表情自然,仿似闲话家常那般,没有过于诡秘的举动,即便南宫宣知道她和李筠霖曾经单独相处,但不知道谈话内容,也只能是有所怀疑,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证据。 她和李筠霖,大概也就只见这一次。待时日一长,抓不到什么把柄,南宫宣也只能作罢。 关键是,在她看来,即便南宫宣怀疑她和李筠霖有什么密谋也无所谓,反正,真正会助她联系上夜无殇的,是第一楼的人。 待来到圆桌前坐下,扫了扫恭敬地立在门前的人,李青曼轻声问:“爹,你有没有我娘的画像?我想看看。” “有,我去拿给你。”说着,李筠霖便站起身。见状,李青曼跟着站了起来。“放在哪里的?我和你一起找吧。” 目光微闪,李筠霖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书桌。“就在那边的瓷瓶里,找一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两人一起走向放满了字画的瓷瓶,借着找画的空隙,李青曼悄声道:“那张纸上写着南宫宣的意图,李家的人,能走的,让他们都离开汴京,从此隐姓埋名,不要让南宫宣找到。” 视线微垂,李筠霖的左手握着一卷系着红色丝带的画轴,右手佯装在字画堆里翻找着。偶尔,他还会将那些字画打开来看看,见不是水悠然的画像,便放到了一旁的书桌上。 “你放心,早在你留信离开之后,我便已经着手安排了。你大娘……几位夫人我早已以各种名义让她们离开了相府,藏到山里去了。现在,相府里除了我和仲业,便是仲文在操持。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皇上回来,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计划。不管是什么,你都只管放手去做,不用担心李家。” 李家,他会自己守护,他不希望李家会成为她的拖累。就好像她回来的事,虽然表面上看似皇恩浩荡,是皇上重视李家。实际上,他知道,绮香进宫的事,恐怕多多少少与她回来的事有些关系。 这一切太过蹊跷了,皇上根本未曾见过绮香,却要纳绮香为婉嫔…… 虽说皇家的婚事向来没有定数,但是,同时恢复她皇后的身份,这样的殊荣,很难不让人竖起警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猜想其中可能存在的某些牵连。她会回来,而且不再在皇上面前装傻,恐怕,就是因为绮香。绮香,不知不觉中成了皇上利用的一枚棋子。 也怪他,应该早些时日为绮香和锦绣定上婚约,如此一来,即便皇上有意用李家的子女作为要挟她回来的工具,也不能强行纳娶原本就有婚约的女子为妃。 至于李家的男丁,自从他成为丞相的那日起,他便打定主意不让李家的子孙入朝为官,为的就是怕有朝一日被皇权忌惮,引来皇上的猜疑。 如今,暗潮涌动,李家的男丁倒是避过了被皇上当做棋子的机会。但是,因为绮香的心高气傲,看不上他在过去的两年里为她挑选的那些男子,最终,没能逃脱掉进宫的命运。既然她一心想当皇妃,眼下,也只能看她自己的了。 心思快速地运转着,李筠霖忽然亲和一笑,将刚才便在他眼皮底下绑着红丝带的卷轴拿了出来,“找到了,到那边去打开来看看吧。” 一边往桌子的方向走,李筠霖一边说:“当初,我为你的娘亲画了不少丹青,但到后来,真正留下来的也没有几幅。这幅画,算是留下来的几幅当中最好的。 本来,在你离开的那段日子我也打算重新画上几幅,算是缅怀故人。只可惜,虽然脑海里对你娘亲的印象依旧,但那种姿态神韵,不真正看见,是怎么也画不出来了。” 李青曼轻脚跟在李筠霖的身后,心情不甚明朗。他让她放手去做,不用担心李家?看来,确实如她预料中的,他早有对策。 只是,即便李家的亲属大部分都避开了,李家的险境仍旧没有消除。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想着她……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装腔作势,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说实话,他并不欠她什么。 见李筠霖将画卷展开,目光扫向画卷上的女子,李青曼有瞬间的失神。 如画的五官,温暖人心的微笑,以及那娉婷袅娜的身姿,无一不彰显那个名为水悠然的女子,她这具身体的娘亲,真的是个很美的女人。 被画中女子脸上的温和光芒所吸引,李青曼盯着画卷瞧了许久,蓦地,她身形微震,眼中闪过惊讶。“这……”她和水悠然长得好像! “呵呵!”看着李青曼的表情,李筠霖亲和地笑了。“发现了?现在的你,和你的娘亲真的很像。不过,气质却不相同。 你的娘亲温柔娴雅,是个十分温顺的人。至于你……虽然我对真正的你了解不多,但是,只消一眼,我便知道你和你的娘亲个性完全不同。” 李筠霖说得恳切,脸上的光芒看上去似是带有几分怀念,又似带有几分自豪。 ------------ 第196章 扫了扫李筠霖,又看了看画像,静默了片刻,李青曼轻声问:“这幅画,可不可以送给我?” “这……”李筠霖有些迟疑。 “我两岁时娘亲便去世了,我对娘亲只有一个极为模糊的印象。若不是今日见到这幅画,大概,我都忆不起娘亲的全貌了。我想借着这幅画睹物思人,记住娘亲的模样。”李青曼说得诚恳,直直地望着李筠霖。 她虽不是真正的李青曼,但是,既然占据了李青曼的身体,还是要尽一些为人子女的本分的。更何况,戏演到这个份上,有了这卷画,等回到宫里,她才能减轻南宫宣对她的怀疑。 “既是如此,那你便拿去。”悠然在他心中,并不一定要靠一幅画来回忆。 “谢谢。”说着,李青曼垂下了头,再度打量了那幅画卷一番。 她看得出来,李筠霖很喜欢这幅画,却因为她的请求而忍痛割爱。她知道,李筠霖是真的将水悠然放在了心中,水悠然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感到些许安慰。 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李青曼与李筠霖一起将画卷收了起来,等着李仲业的到来。 待李仲业将几盘点心放到桌上,闻着刚出炉的糕点飘溢出来的清香和甜味,李青曼虽然感觉肚腹有些饿了,却不敢吃,因为怕吐。 这几日,为了避免引起冯保他们的怀疑,她已经不碰糕点了。平时,只是吃一些略带酸味的水果。 好在此前的三年她是住在冷宫里的,没有人清楚她的饮食喜好。对于爱吃酸的,她总会说,她习惯了吃略带酸味的东西,有酸有甜,方是人生滋味,以此混淆视听。 见李青曼只是看了两眼,并未有动手的打算,李仲业微微蹙了蹙眉。“青曼,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这些糕点吗?” 闻言,李青曼莞尔一笑。“当初离开相府后,有幸认识了一位夜公子,他府里的厨子很擅长做糕点。那时因为贪食,不小心吃多了,腻了味,后来便很少碰糕点了。 回宫后,因为宫里的御厨手艺也极好,看见糕点生得漂亮还是会忍不住。刚开始的时候,吃个一两块还不会觉得什么,但到后来,只要一碰糕点就会觉得肠胃不舒服,便不敢再碰了。” 说完,偷偷地瞄了瞄屋外的冯保,李青曼的眸底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幽光。 李筠霖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外面的人,偶尔,也会看一看李青曼。将她眸中的那抹狡黠收于眼底,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丫头……只怕,事实并非她说的那般…… 眼眸微闪,李仲业将三叠点心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如此,那青曼还是少瞧这些糕点为好,免得肠胃不舒服,影响待会儿用膳。” 回头瞧了瞧屋外的人,李仲业道:“知道你和大娘她们有矛盾,等下,就我们三个在书房里用膳,就当作一家人团聚一下。因为不知道你要来,厨房也就是今早买的菜,比较随意,你将就着吃一些。” 李筠霖也插话道:“说起来,青曼还从未同我们用过膳,以后,这样的机会怕是也很难得,青曼可不要推辞。” 目光扫了扫二人,李青曼点了点头。“好。” 想了想,她问:“对了,府里可有大夫?” 李仲业挑了挑眉,“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本想叫宫里的太医给瞧瞧的,但一想到宫里的太医一旦给人看诊,为了不懈怠职责,即便是根本无碍的小病,也会开一大堆药让你将养着。 是药三分毒,药非但苦,吃多了也对身体不好。而且,宫里人多嘴杂的,一点小病也会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我便想到宫外找大夫瞧瞧,最好是精通食物调理的,可以通过调节饮食来调养身体,不要用药。如果府里有大夫,我就不用等下再到街上的医馆逐个的看了。” “宫里的太医的确不乏这种问题。既然你不想泡在药罐子里,那我替你看看吧。虽然我不精通你所说的食疗,但是,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开一大罐一大罐的苦药方。” 李青曼诧异地看向李仲业,有些惊讶。“你会医术?”但随之而来的是欣喜。 即使是府里的大夫,也难保会不小心泄露了她怀孕的秘密。李仲业好歹不是外人,如果是他,她倒是完全可以放心。 “嗯。”微微颔首,稍稍整理了一下桌面,李仲业伸出了右手。见状,李青曼将自己的左手递了出去,轻放在桌面上。 探上李青曼的脉搏,垂下眼帘,凝神细细地诊断了一会儿后,李仲业面色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青曼。见李青曼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凝重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后,他表情恢复如常,淡定地收回了手。 “的确没有什么大碍,服用几副安神的汤药就会好了。不过,既然你怕药苦,我倒是可以替你将药制成药丸,用水吞服下就好。” “如此,便劳烦三哥了。”李青曼从容地收回手,心底却是放心了不少。 李仲业是背对着门坐着的,所以,冯保断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可是,他刚才的震惊,她和李筠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从他的表情她便可以知道,她确实是怀孕了,而不是生理失调,经期延后产生的怀孕假象。 他是个聪明人,这所谓的药丸,必定是可以保她腹中胎儿安全的安胎药。有他的药保驾护航,她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心。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现成的药丸没有。过几日,等我制好,便让爹上朝时给你带进宫去。”想了想,李仲业的脸色忽然有些郑重,眼中亦有着严肃。 “你……睡眠不好的事皇上可是知道?” 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吗?皇上知道吗?她不想让宫里的太医给诊治,是不是因为根本不是皇上的孩子,怕皇上对她的孩子下手?若孩子不是皇上的,谁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她口中的那个夜公子吗? 目光轻动,李青曼瞬间明白了李仲业这么问的真实意图。“过去的三年,情况如何想必你们也清楚。至于此次从洛阳回来,我倒是体会了何为一国之君。 他似乎总有很多事要忙,即便到坤宁宫看我,也是匆匆数语便行离开。不过是一些不打紧的小病而已,我没打算告诉他,以免徒添他的烦劳。” ------------ 第197章 匆匆数语?在心底掂量了一下李青曼刚才那些话的分量后,李仲业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失眠的确是小事,但若不好好调养,他日难免拖成大病。 等下,我会给你写一张平日里应该要禁忌的食物,以及要避免接触的一些物品清单给你。没事的时候,你就看看,然后照做。” “谢谢三哥。”此时此刻,李青曼对李仲业的印象比最初见到他时好了许多。 正在这时,有个身上带着油烟味,身着深蓝色衣衫的家仆走了进来。“启禀老爷、三少爷,午膳已经备好。” 李筠霖开口道:“那就带到这边来吧。” “是。”躬了躬身,家仆恭敬地退了下去。 约摸过了两刻钟后,关系奇妙的一家三口用完了午膳。之后,随同李筠霖和李仲业到祠堂为水悠然烧了些纸钱,又举行了一些简单的缅怀仪式,李青曼与李家父子道了别。 上了马车,李青曼淡淡地吩咐道:“冯保,先不急着回宫,转道去第一楼看看。” 赶车的动作未曾停歇,冯保清淡的声音越过车帘飘进了车内,“娘娘,恐有不妥。” 李青曼不容置喙地说:“宫里太沉闷了,我不想太早回宫,皇上若是怪罪下来,你便说是我的主意。” 不敢违背李青曼的意思,或者,更贴切的说,是拗不过她的意思。待马车驶出小巷后,冯保便调转了方向,往人流穿梭的大街驶去,与回皇宫的方向相反。 感觉到马车转弯,打起车帘看了看外面,见马车行进的方向并非来时那条路,李青曼放心地放下了车帘。 摸了摸放在膝盖上的画轴,她抬手掏出了一直戴在颈间的玉佩。触摸着还带有她的体温的温润的玉质,抿了抿唇,她将玉佩从颈项上解了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第一楼,也不知道夜无殇到了汴京没有。他若是来了,等下等她将玉佩亮给掌柜看过之后,他必定会想方设法见到她,如此一来,她便能亲口告诉他她的情况,让他准备好带她走。 他若是没来,她便只能托店里的掌柜将她现在的情况告诉他。只是,要避过冯保和那几个暗卫的耳目,恐怕有些难…… 过了一会儿,听到马车停了下来,李青曼握着玉佩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待车帘被挑起,拿着画像,她慢慢下了马车。 站在第一楼前,仰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楼宇,李青曼语气随和地问:“冯保,你之前可曾来过第一楼?” 抬眼打量了几眼眼前的酒楼,冯保冷淡地回道:“以前与少爷来过两三次。” “第一楼真的很出名吗?之前,在北上的途中,经常听一些旅人说,汴京城里有家第一楼,菜色好,服务周到,真的称得上东阳国的第一。” “夫人有所不知,第一楼的厨子厨艺确实不错,甚至,比家里的厨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少爷曾经让小的请过这里的厨子,但都被婉言谢绝了。不然,夫人必定已经尝过这里的厨子的手艺。” “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李青曼面色平静,心里却是有些佩服冯保的变通能力。 少爷?夫人?这称呼可是说改就改了,还说得极为顺溜,听不出半点不妥。若是她,恐怕都做不到他这般机敏。 只是,冯保曾经和南宫宣来过这里,还想过请这里的厨子进宫……那,他们对第一楼到底了解多少?厨子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只怕,南宫宣会让人查查这家第一楼的来历和背景吧。 而第一楼如今依旧能够如此红火,南宫宣当时应该没有查到什么才对。这样便好,如此,她便可以借故接近掌柜。 “进去吧。”淡淡地说了一声,李青曼率先走进了第一楼的大堂。 扫了扫宾客盈门的一楼,见那些小二机灵地穿梭其中,食客们幸福满足的表情,李青曼的眸底闪过浅浅的笑意。 她不得不说,能拥有这样一家酒楼,她的男人,夜无殇这个幕后老板确实厉害。 转首看向柜台,见一个面相极为沉稳的中年男人站立在柜台后,似是在察看账目,李青曼缓步走了过去。余光扫了扫紧跟在她左侧的冯保,待来到柜台前,李青曼将手中的画卷放到了台上,随后,双臂也放了上去。 “掌柜,请问楼上可有雅间?” 听到声音,掌柜的抬起了头。看清柜台前笑容清浅的女子,中年男子温和地笑了笑。“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夫人要几间?” 顺着男子的目光扫向身后,李青曼淡笑道:“两间吧。”他们六个人一间就可以了。 一听李青曼的话,目光一闪,冯保适时地提醒道:“夫人,你为何要两间?要一间便可以了。” 握着玉佩的右手贴着画卷,微侧过头,李青曼看向冯保。“你和他们应该都饿了吧?既然来了,就随意吃一些再回去。” 中年男人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李青曼,想到前些时日送到他这里的画像,他在心底默默地猜测李青曼是不是就是他家主子所说的夫人。见李青曼放在卷轴旁的玉手悄然地挪开,露出那块他再熟悉不过的玉佩,他心底瞬间有了计较。 “夫人当真是宅心仁厚,对待下人也这么好。如果夫人已经决定要两间,我这就让小二带夫人去二楼的雅间。想吃什么,夫人直接告诉小二的便好。” 重新握紧玉佩,李青曼回身道:“嗯,带我们去二楼吧。” 说完,李青曼将台上的卷轴拿了起来,至于玉佩,被她偷偷地缩到了袖子里…… 跟随小二来到楼上,来到最里侧的两间厢房,李青曼立在了门口。“暗影,你们几个就在外面这间吧,想吃什么,就自己点。至于冯保,先和我到里面这间。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大叫的。” ------------ 第198章 说完,李青曼便进了里面那间雅间。在来到方桌前坐下时,瞧见屋外的冯保和暗卫们暗中使着眼色的场景,略微勾了勾唇,她随即将目光转向了窗外,十分闲适地欣赏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以及远处的山头隐约可见的翠绿色和黄色。 一阵有些微凉的风吹来,她浅浅一笑,眸中、心底都是笑意。 秋天,真的很美。四个季节里,夏天她最不喜欢,因为太热。冬天她也不喜欢,因为太冷。春天虽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对春天没有好感。而秋天,有人说它是收获的季节,也有人说,它是万物开始落败的季节,寂寥、萧索,充满了凄凉味。 不问缘由,她就是独爱秋天。大概,是她爱上了那份浓郁的秋意,爱上了在收获中感触着万物的凋零,亦爱上了欣赏那些为即将到来的严寒做好准备的顽强生命。 生命本身不分贵贱,却因为当事人或顽强,或自轻自贱的态度而分出了三六九等。 有些时候,人,竟然抵不过在风雪中冷傲绽放的红梅,选择了趋炎附势。有些时候,人,又会比那在苍雪中犹自挺拔的苍松刚正耿直,独树一帜。生活,因为这些不同色彩的人而精彩纷呈。 “夫人,你要不要再点些什么?”听到冯保的声音,李青曼收回了视线,脸上的那一片柔和光泽却未收起来。 待她扭过头,瞧见她脸上难得一见的宁谧静美,冯保有瞬间的失神。 她,在宫里的时候,真的从未见她流露出这样的笑容。那样纯净,不带算计和精明,那样轻柔,不带冷漠和孤傲。这个主子,不管何种姿态都很美,但相比其他时候,他更喜欢她此时的样子,让人很想靠近。 “我刚才在相府便已经吃饱了,你不用管我。我也没什么事,你到隔壁去看看吧,看看他们都点了些什么。若是没点你喜欢的,你再加上一些,免得待会儿用膳因为不对你的胃口你吃不饱。” 回过神,视线微垂,冯保淡然地回道:“夫人,奴才不饿。” “呵!或许你这会儿是真的不饿。但是,等下等他们开吃了,你可不要看着他们咽口水。” 咽口水?没想到李青曼会说这么直白的话,冯保有些怔愣。 “好了,我知道南宫宣有吩咐,让你要时刻跟着我。但是,现在又没人,你不用再守着我了。 就算万一跑出来个采花贼什么的,有暗卫在隔壁,以他们的身手,是出不了什么事的,你就放心过去吧。 况且,我是真不想在天黑前回宫。如果你确信在不进食的情况下,到天黑时你还有力气赶马车,那你不用膳也无妨,就在这里守着我。” 正在这时,带一行人上楼的小二来到了房门依旧还开着的门口站定,“夫人,隔壁雅间的几位客官已经点好了菜肴,他们让我过来问问,夫人是否有什么需要的?” 扫了扫门边的人,李青曼摇了摇头,“我已经用过午膳了,不过,倘若你们店里有什么特别的糕点,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夫人,我们店里的招牌糕点有八珍糕和玫瑰百果蜜糕,夫人若是没有尝过我们店里的糕点,我建议夫人先选这两种试试。” 瞧着店小二温和谦逊的面庞,以及平易近人的服务态度,李青曼心里颇为满意,有些为夜无殇感到骄傲。 眼眸轻转,她问:“这两种糕点可都是甜的?有没有那种带有酸味的糕点?我不大喜欢甜的。” “酸味的?自然是有的,山楂糕便是,这款糕点在夏季的时候很受喜爱。” “那就给我来碟山楂糕吧,然后,你再随意给我来一壶好茶。” “是,夫人请稍等。”随即,小二将目光转向了冯保,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浅笑。“这位小哥可有什么需要的?” “我……”冯保本想说什么也不用的,但看李青曼看向他,略一沉吟后,他问了问隔壁的人都点了些什么。在小二报了十来道菜名后,他淡然道:“那我就不用点了。” “那客观请稍等,小的立马让厨房为各位准备。”说完,小二便快步离开了。 见小二离开,李青曼从袖袋里掏出了李仲业为她写的禁忌事项。在看到满满两页纸的隽秀小字后,她微微挑了挑眉。怎么这么多? 耐着性子从头看起,刚开始看的时候,李青曼的神情还算平静。越往后看,她的秀眉便挑得越高。 瞧着她的神情,冯保问:“夫人,怎么了?” 目光微闪,李青曼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原本以为不用吃药会好些,哪里知道会这么麻烦。” 说着,李青曼将手中的纸递到了空中,指着上面的墨字让冯保瞧。“咯,你瞧,这上面写的,少饮茶,茶有凝神醒脑功效,会使睡眠不好之症加重。忌用香料,檀香等香料虽有凝神静气的作用,但不是长久之法,达不到根治的目的,用之可产生依赖。 还有,少食生冷等刺激食物,水果之类则不在此列。还有其他的,倘若真要事事都照着这上面写的做,失眠之症或许真的不用吃药便会好。但是,每日只是注意这些细节恐怕都得累死人。” 仔细地瞧了瞧纸页上清楚地罗列出来的注意条款,听着李青曼略微带有抱怨的语气,冯保一改往常的冰冷淡漠,安慰道:“夫人,三公子也是为你好。既然夫人不想吃药,那就只能按照三公子说的,按照这上面的来做,如此,夫人便可免去承受汤药之苦。” 冯保心里也有些感慨,看似什么都不怕的人,居然怕药苦,这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 “的确,也只能如此了。”收回手,李青曼无奈地喟叹道。冯保没有发现,她那双清澈的凤眸深处一闪而逝的精光。 ------------ 第199章 李仲业,她那个三哥还真是聪明,写的这些,的确可以帮她解决不少麻烦,至少,可以减去冯保心中的怀疑。 冯保是每日跟她跟得最紧的人,只要他察觉不到异常,那么,她怀孕这件事就能顺利地隐瞒下去。 孕妇要少饮茶,这点她还真是没有注意。如若没有李仲业此番提醒,她大概会无意间做出些伤害孩子的事,因为,她很喜欢喝茶。 至于香料,她对香料懂的不多,只知道皇宫里用的香料种类颇为繁多。其中,尤以檀香最为常见。 历朝历代,后宫里的女人们为了争宠,为了彰显自己的独特,总会让调香坊为她们调配出特别的香料,以此来拴住皇帝的心。 有时,为了避免别的女人爬到自己头上,有些蛇蝎心肠的女人,便会在别的妃嫔怀孕时想方设法让怀孕的妃嫔接触麝香,让胎儿意外地流掉。 南宫宣虽然从未想过让宫里的女人们怀上他的孩子,但那些时时刻刻准备着的女人们难保不会思绪周全地备上麝香,一旦有人传出丁点儿的风声,便会按捺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伺机施以毒手。 李仲业让她不要用香料,大概,就是怕她无意中接触到麝香吧。她虽从不用香料,但他这份细心和好意,她还是心领了。 将那两张信纸收起来放回袖袋里,瞥见一旁的画卷,李青曼轻轻地解开了卷轴中央的红色丝带,慢慢地,动作小心地将画卷平展开来。 再次看向画中的女子,李青曼还是会不自觉地被画上的人所吸引。仔细打量着画中之人从容浅笑的绰约风姿,待注意到画卷的背景是梧桐苑的池塘时,李青曼的目光闪了闪。 原来,这幅画竟是在梧桐苑画的。看水悠然脸上流露出来的幸福的光茫,想必,那时的水悠然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腹中已经有了前夫的孩子,已经有了她吧。 水悠然和李筠霖,那时应该正当浓情蜜意之时。水悠然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和李筠霖的恩情会这么短,没过多久便风吹云散。 如今,她是个局外人,但只消一想,她还是会忍不住对水悠然心生钦佩。无论如何也不打掉自己的孩子,最终将她生下来,水悠然,无疑是个合格的母亲。只是,因为心里对李筠霖始终有爱,而且情意不浅,最终郁郁而终了。 现在想来,李筠霖确实是爱过水悠然的,这一点,从他的悔意便可看出。作为后生晚辈,她有点为他们之间无法挽回的错过感到惋惜,但是,事实已然如此,她也无法多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冯保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扫了扫卷轴,待看清画中之人与李青曼相似的容貌,回想起在相府时在李筠霖的书房外听到的话,他试探地问:“夫人,画上这位可是夫人的娘亲?” 收回思绪,李青曼点了点头,“嗯,我娘她是不是很美?” 微一怔愣,冯保正经八百地回道:“夫人与画中之人一样美。”他见过的女人无数,她,算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呵!”李青曼轻笑出声,语气有些缥缈地说了一句冯保听不太懂的话。“她很美,而且是个很了不起的母亲。”不像她的父母那般不负责任…… 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须臾,刚才离开的小二来到了房中,手中的托盘里放有一碟糕点和一壶茶。扫了扫那壶茶,李青曼目光微闪。这壶茶,估计算白泡了。 “夫人,您要的糕点和茶来了。” 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收好,李青曼轻声道:“放下吧。” 待小二将两样东西放到桌上,她问:“隔壁雅间点的菜都好了吗?” “回夫人的话,隔壁雅间的菜还要一会儿,不过也快了。” “那,等下你给隔壁上菜的时候给我来壶热水,我忘了大夫曾经嘱咐我不能饮茶。” “是。夫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想了想,李青曼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 “那小的告辞了,夫人您请慢用。” 待小二离开,李青曼佯装满意地品评道:“原以为是那些人太过夸大其词,没想到,第一楼的服务的确不错。看来,刚才那个掌柜很不简单。” “的确很不简单。严格说来,第一楼算是四年前一夜之间崛起的。据说,开业第一日根本没客人,但到第二日,第一楼的掌柜一大早便在楼外挂起了牌子,让汴京城内的人免费试吃一日,每桌限点十道菜。 路过的人一见有免费的好事,消息很快便传遍大街小巷。自从第一拨客人走出酒楼后,第一楼很快便爆满,打算尝尝口福的客人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奴才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般壮观的场面,但听城里的人说,但凡是到过第一楼的,没有一个人不是赞不绝口。免费宴整整持续到夜深,能拥有这样的财力,自然可见掌柜的非一般人。” 李青曼嘴角微微翘起,“呵!那不错啊。如果我是男子,我必定会开一家酒楼,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超过第一楼。” 冯保挑了挑眉,“夫人有兴趣从商?” 李青曼脸上的笑容慢慢加深。“想法是有的,毕竟,看一家酒楼生意这么红火,难免会有些眼红。只是,可惜了,我是女子,也没那个时间。” 如果她懂得做生意,如果她有那份斗志,她还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超过夜无殇。只可惜,懒了太久,她是一点也不想大费周章地去从头经营一家店。更何况,夜无殇都那么有钱了,她何必再费力去挣? 她是喜欢钱带来的安全感和踏实感,但是,她并不是守财奴。在她看来,钱够用就行了,无需拼死拼活地挣太多。而且,留一些给别人赚也比较好,反正钱是怎么赚也赚不完的,不用太贪心,知足最好。 【知秋建了个群,群号是:244829283,欢迎有兴趣的亲加入。声明一点,进群后需进行身份验证,为了群内和谐环境,望进群的亲配合,么么~】 ------------ 第200章 “倘若夫人是男子,或许,当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 听冯保说得一脸正色,李青曼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低头仔细瞧了瞧餐碟中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山楂糕,瞧着山楂糕类似果冻那般泛着晶莹剔透的红色色泽,她感觉自己明明已经吃饱的肚子又有些饿了,食欲旺盛。 用筷子夹起一块山楂糕咬了一口,轻轻地嚼了嚼,地道的山楂香和纯正的糕点香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酸甜适中,香浓滑爽,果真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山楂糕。 待吃完一块,李青曼又迫不及待地夹起另外一块,吃得满脸幸福与满足。 看着李青曼知足的样子,冯保扬了扬眉。这真是他认识的皇后?这么容易就满足了?他素来知道她很随和,但是,没想到她的要求竟然这么低,一碟糕点就能让她露出幸福的表情。 待第二块吃完,李青曼又将筷子伸向餐碟。刚要夹起第三块时,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一旁的冯保。“你是不是很饿?要不,你先吃两块垫底?” 见李青曼看向自己,冯保立即垂下了头,恭敬道:“不用了,谢娘娘美意。” 看李青曼吃得那么津津有味,冯保的确有些馋虫大动。但是,看她吃得那么高兴,他是真不忍心对那些糕点下手,仿似,他若吃一块,便会分走她的一份开心。 “……”眨眨眼,李青曼淡然地收回了视线,手上的动作继续进行,心里却是偷偷腹诽。 不吃拉倒,等下就算是他想吃她也不给。她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份的东西,她吃的越多,孩子吸收的营养就越丰富,少个人分,她的宝宝才能吃得好。 待第三块吃下,李青曼觉得嘴巴微微有些发干,想倒茶喝,但一想到她现在要少饮茶,她便忍住了。 看了看瓷盘里倒扣着的精致洁白的杯子,想了想,她将两个杯子翻了过来,将其中一个杯子倒了三分之一的水,转一转,涮洗一遍,然后将水倒到空杯子里。如此反复进行了三次,她才停下了动作。 将她的动作看得仔细,冯保目光一闪。这个皇后……何时竟犯有洁癖了? 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又听隔壁传来摆放碗筷的声音,冯保的耳朵习惯性地动了动。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看了看坐在桌旁的人,迟疑了一下,冯保禀报道:“夫人,奴才去隔壁用膳了,有什么事夫人到隔壁叫奴才一声便可。” 冯保才刚说完,之前的那个小二再次来到了房中。侧首看了看来送热水的小二,李青曼点了点头,“嗯,你去吧,有什么事我自会叫你。” 躬了躬身,瞧了瞧正在将热水放到桌上的小二,冯保转身慢步走向房门。 余光观察着冯保行进的背影,待小二放好热水,李青曼问:“请问,你们店里可有笔墨纸砚?我想借来用一用。” “这……”小二有些迟疑,因为,从没有客人开口要过这些东西。 瞥见冯保前行的动作顿了顿,李青曼道:“可能有些让你为难。如果你做不了主,可不可以请你替我问一问你们掌柜,就说有个客人一时兴起,想借文房四宝一用。我用的宣纸可能会比较多,如果需要银两,我会付的。” 看了看李青曼,蹙眉想了想,小二点了点头。“好,夫人请稍等,我这就去请示掌柜。” 言毕,小二立刻转身走出了雅间。见冯保还未完全走出去,李青曼侧首看向了他,神色如常道:“你去吧,我就在这边练练字,你吃完就过来找我。” 心底有丝疑惑一闪而逝,冯保却没抓住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有些不放心。目光微闪,想了想,他终究还是走出了雅间,往隔壁的房间而去。 见冯保的背影从视线内消失,李青曼勾了勾唇。 怀疑吗?有怀疑就好,她还怕他不怀疑呢。既然有怀疑,等下她自然会让他消除心中的疑虑。或许,在将来的某天,他终会发现他的怀疑没有错,不过,那时已经迟了。 为自己倒了杯水,李青曼一边闲适地等着热水变凉,一边等着第一楼的掌柜,心里,微微有些没谱。 也不知道,刚才在柜台的时候掌柜有没有看到她刻意露出来的玉佩。如果看到了,如果夜无殇已经来了,那么,他一定会通知夜无殇,夜无殇务必会想办法来见她。如果夜无殇没来,那掌柜的就一定会来。 她相信,夜无殇看中的人一定有其过人之处,绝不会是泛泛之辈,知道她拿着玉佩来一定是有事相求。如果没看到,那她就得另外想办法让掌柜知道她的身份。 楼下,见送菜上楼的小二下来,并往柜台的方向走来,掌柜立马将手上的活停了下来。待小二走近,他主动问道:“那位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二一愣,他们掌柜还真是神了,连这都能猜到。不过也是,他们掌柜一向是神人,很容易看破那些食客和他们这些跑堂的心思。思绪回绕,小二颔了颔首。 “那位夫人想借文房四宝一用,小的做不了主,她便让小的来问问掌柜。她说她要用的宣纸可能比较多,如果需要银两,她会付的。” 文房四宝,宣纸?眨眼间,掌柜已然有了定夺。“那位夫人想必有些来头。你去忙你的吧,文房四宝我亲自给那位夫人送去。” “是,小的先去忙了。” 待小二走远,掌柜立刻往酒楼的后堂走去,取了笔墨纸砚。 在挑选毛笔时,他还特地准备了两只,一支是硬毫,一支是软毫。硬毫那支较粗,用于练大字,软毫那支较细,用于书写隽秀小字。 等一切准备妥当,他端着托盘稳稳当当地上了楼。在经过房门大开,吃得一派热闹的那间雅间时,他连目光都未曾斜视过,就那么直接走向里面那间房。 暗影等人刚好吃开,见是第一楼的掌柜端着托盘往里面走,暗影刚拾起酒杯的动作一顿。“公公,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冯保也留意到了屋外的动静,他回道:“娘娘问掌柜要了笔墨纸砚,想要练字打发一下时间。” “那就没事了。”说完,暗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话说,端午节要到了咩,各位读者注意鸟,在6月22日至6月24日期间,网站有订阅返利活动,大家记得去看看,把握机会咩。 多说一句,括号里面的字是没有收费的,不信的读者可以数一数,这些字数绝对没有超过此章节总字数零头的那部分。也就是说,文文内容绝对满足两千字,知秋童叟无欺哈。哈哈!!】 ------------ 第201章 ☆☆☆《凤凰斗:丑后倾城》只在小说阅- 情 人 阁 -连载,其他一切网站均是盗版,是在侵犯作者的权益。各位读者如果真心喜欢此文,愿意支持作者,请到小说阅- 情 人 阁 -订阅正版。你们看盗版,不仅是在让那些盗取众多作者的劳动成果非法谋取暴利的盗版者更加猖狂,更是在伤作者的心。☆☆☆ 最里面的雅间内,李青曼等了一会儿后,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凤眸中快速闪过一道光亮。须臾,见是掌柜亲自端着文房四宝走进来,心底闪过一丝失望后,她随即调整好心态。 待来到桌前,掌柜的说:“属下方中堂见过夫人。” 微微一笑,李青曼亲和道:“劳烦方掌柜了。” 喝了一口已经不是很烫的热水,李青曼站起身,接过托盘走向一旁的案桌。一边摆放着工具,一边留神着门外,李青曼低声道:“隔壁全是宫里的人。” 方中堂点了点头,“夫人刚进店时属下便已经看出来了。” 视线从方中堂的脸上扫过,李青曼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来意,多余的话不用说,隔墙有耳。我们,就聊聊闲话吧。” 说着,磨了磨墨,李青曼拿起那支软毫,蘸了些墨汁,在铺展开来的宣纸上快速地写下几个墨字,同时随意地攀谈着。 “方掌柜是哪里人士?”夜无殇不在汴京? 方中堂点点头,“在下是洛阳人士。” “洛阳?真巧,前些日子我刚去过洛阳,洛阳这地方不错。”联系他,告诉他情况有变,让他来汴京带我走。 方中堂又点了点头,“夫人也去过洛阳?夫人在那边可是有亲戚?还是说,夫人是去那边游玩?” “怎么说呢,算是去游玩吧,在那里,有幸结识了一位朋友。”我会想办法再到店里来一次,具体事宜,到时商榷。这张纸不能让隔壁的人发现,你带走。 待写下最后几个字,放下毛笔,李青曼转身走向一旁的书架,在上面挑选着书。 方中堂的目光紧盯着门外,左手迅速将最上面那张宣纸收了起来,藏到了自己怀中。没有发现有人窥视,他稍稍退离案桌,拉开了与李青曼的距离,还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衫,让人一点看不出他的衣衫里藏有东西。 随意挑了本这个时代的古人们写下的词后,李青曼回到了桌前。将书摊开,她拿起那支硬毫开始有模有样地练字。待写完一个‘雅’字,她抬首看向已经站远的人,淡笑着问道:“方掌柜觉得我这字写得如何?” 瞅了瞅那个远远瞧上去还算可以的字,方中堂中肯地说:“恕在下直言,夫人这字还得再练练。” 李青曼浅浅一笑。“确实需要再练练。不瞒方掌柜,我第一次碰毛笔还是不到一个月前的事。” 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写字,是给李筠霖留下书信。那时,她用的是鹅毛,写的字还算漂亮。第二次写字是在李府,夜无殇的府邸。那次是她初次使用毛笔,写的‘妻室’二字当真是奇丑无比,完全见不得人。后来,她在李府练了练,为的就是用得着的时候她写的字别人能够看懂。 “照夫人说的,夫人只需勤加练习,必定能写得一手好字。” 笑了笑,李青曼挥了挥左手。“我没什么需要的了,方掌柜无需再在这里候着。至于笔墨纸砚,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目光微动,方中堂瞬间明白了李青曼的用意。“那夫人您忙,如果夫人有什么需要,到楼下找店小二即可。”说完,方中堂转过身便阔步离开了雅间。 未曾抬头,李青曼专心致志地练着字,直到,过了一会儿,冯保用完膳从隔壁过来。听到声响,抬头扫了扫冯保,李青曼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慢步回到了方桌前。 喝了些许热水,李青曼来到了敞开着的窗户前。不多时,便有雨滴从天际落了下来,一滴,两滴……到最后,渐渐演变成倾盆大雨。 “下雨了。”李青曼低低地呢喃了一声,嘴角牵起一抹轻轻浅浅的弧度。 下雨了好,下雨了,她就可以以正当的理由拖到晚一些再回宫。如此,她便不用面对南宫宣那张脸了。 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冯保挑了挑眉,有些担心这雨在天黑前能不能停下。扫了扫不远处的书桌,眸光轻动,他抬脚走了过去。将那叠写着毛笔字的宣纸拿起来一张张看过之后,莫名的,他感觉心里比刚才踏实了不少。 察觉到冯保的动静,李青曼勾了勾唇。回过身,她问:“如何?是不是觉得我写的字很难看?” 愣了愣,冯保将手中的宣纸放回了桌上。“夫人说笑了,奴才别说写了,就连认识的字都没有几个。所以,夫人不必因为自己的字写得不漂亮而有什么想法。” “你没念过书?” “夫人,奴才家中若是有能力让奴才念书,夫人觉得奴才还会进宫吗?” 怔了怔,李青曼回到了座位上。“对不起,是我一时忘了。” 冯保躬了躬身,“夫人言重了。” “如果有一天,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能够吃饱穿暖,能够进学堂念书,这样的世界,该有多美好。”李青曼淡淡地说着,脸上流露出向往之色。 人人丰衣足食,这是最理想最简单的世界。然而,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高科技产品日新月异的年代,在拥有很多百万、千万,甚至是亿万富豪的时候,还是有人无法解决温饱问题。 理想中的世界,似乎注定会成为人们的一个梦,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 冯保目光闪烁,那样的世界,有吗?说起来很简单,但…… 心里想着不可能,但开了口,话却变了。“夫人说的那天,应该会实现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或许,就不会再有人像他这样为了家族的生存而入宫为奴。 应该?或许吧,有期望总是好的。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切真的可以变成现实。这样想着,李青曼将视线转向了窗外,盯着愈发朦胧的雨幕神游起来。 …… 午后,相府,书房。 眼看李仲业从外面进来,李筠霖问:“确定没有可疑之人?” 李仲业点了点头,“爹放心,我和大哥以及管家已经悄悄检查过了,书房附近没有人。” “那就好。”放下了手中的书,李筠霖将之前藏在袖袋里的纸条拿出来展了开来。匆匆一扫,李筠霖皱紧了眉头。“这……” ------------ 第202章 “爹,怎么了?”见李筠霖神色有异,李仲业快步来到书桌前,将李筠霖手中的宣纸夺了过来。待看完,他眉宇微锁,满脸不解。 “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感觉他看不懂? 将宣纸重新拿回自己手中,从头至尾又看了几遍,李筠霖的脸色愈发变得凝重,眸色,也愈发变得幽暗深邃。过了许久,他才将宣纸放下,双手有些无力。 “爹……” 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李筠霖道:“仲业,事情远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只怕,天下就要大乱了。”他本以为皇上打算对李家出手,现如今,虽然知道皇上并不是想打压李家,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一点的轻松。相反,只感觉事态愈发严峻。 天下大乱?李仲业面色一僵,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爹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寥寥数语中,何处隐藏着这样的意思? 深深地看了李仲业一眼,李筠霖喟叹道:“蔓草青青,栖于梧桐,这两句,仲业觉得是指什么?” 默默地呢喃了一边,见李筠霖说得别有深意的样子,仔细想了想,李仲业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莫非是指青曼?” 李筠霖微微颔首。“不错。中间四句姑且不去计较到底是指何意,但这最后两句,里面可是大有文章。” 最后两句?万凰之王,可统三国?可统三国……在心底反复默念了几遍,李仲业蓦地一惊。“爹,难道说青曼可以统一三国?” 李筠霖摇了摇头。“并不一定。依我看,或许是谁得到她,谁便可以一统三国。 仔细想想,在青曼离开后不久,皇上便突然要微服出巡,到民间体察民情。说是微服出游,但皇上离京的时间总共不过一个月多几天。而且,回来的时候竟带着青曼。无论是哪一点,都太过不同寻常了。 大胆一点说,皇上根本是以体察民情为幌子,实际上是为了抓青曼回来。因为她不愿意回来,所以,皇上便用绮香和李家作为要挟,逼她不得不跟他回来,助他完成大业。不,确切的说,是实现他的野心。” 这么一解释,李筠霖只觉得之前萦绕在他心中的迷雾通通都散去了,一片明朗。 李仲业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会不会太荒谬了?就因为一首诗?”单凭一首不明来历的诗便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更决定三国的命运?这太不可理喻了。 李筠霖挑了挑眉,“荒谬?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无法用三言两语说通。” 平日,对于那些捕风捉影的言谈他确实不会相信。但是,这首诗牵扯的事他绝对相信。 因为,皇上素来讲求朝堂势力的均衡,却在恢复青曼后位的时候同时册封绮香为婉嫔,这样的旨意实在不符合皇上的性情。皇上何以让李家承受这么大的恩泽?唯一的解释,便是别有隐情。 而且,不说别的,就单凭皇上大费周章的将青曼带回来,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匪夷所思。这样一假设,全都说通了。 李仲业蹙眉看向李筠霖,“那爹有什么打算?” 站起身,李筠霖绕过书桌,在书房内来回地踱着步子。须臾,他停了下来,微微眯起了眸子。“打算……仲业,你觉得当今皇上是个怎样的人?” 想了想,李仲业说:“心思深沉,城府极深,但勤于政事,亲贤臣而远小人,还算是个好皇帝。” “不错。那你觉得西越和北漠国力如何?” “虽然从未去过西越和北漠,但是,从别人的闲谈中大概知道国力不如东阳。” 李筠霖点了点头,“因为地理条件的限制,西越和北漠的国力确实不及东阳。但是,这并不代表西越和北漠的兵力就比东阳薄弱。 西越暂时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我听说北漠因为有大草原,马匹充足,所以,有横扫千里的铁骑军。不管威力到底如何,能有这样的传言,实力不容小觑。 皇上既然有侵吞天下的野心,那么,这表示别人也会有。而且,在西越和北漠的国君看来,东阳很富足。若是能将东阳据为己有,或者占据一半,那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益处。 既是如此,西越和北漠必定不曾松懈练兵。东阳一旦宣战,在利益的驱动下,西越和北漠必定会奋起抵抗,还极有可能连成一气,将东阳一分为二。” “确实极有可能。那爹的意思是……” “仲业,你如何看待青曼?如何看待天下百姓?又如何看待忠臣与奸臣?” “虽然青曼并不是爹的亲生女儿,但在我心里,我一直将她当作亲妹妹来看待。至于天下百姓,百姓从来都是无辜的群体。至于忠与奸,请爹恕我直言,我并不认为事事忠于皇上便是忠。” 深深地看了李仲业一眼,李筠霖温和一笑。“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从前,我从来不曾将青曼放在心上,现在,我只觉得亏欠她们母女太多。 不管世人会如何看待青曼,是将她当作九天凤凰,抑或是将她当作祸国妖女,在我心中,她都是我李筠霖的女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为悠然保护她,还要保护她腹中的孩子。 至于皇上,皇上是个有野心的人,也如你所说的,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这样的人,即使将来统一了天下,勤于政治,也并非百姓之福。只怕,到时会掀起一股打压西越和北漠官员的血腥之路。 再来说说李家,你爹我自打入朝为官,对江山社稷虽然算不得有多显赫的功劳,但是,李家至少是忠于朝廷的。可是,为了让青曼回来,皇上竟然用李家作为要挟,皇上如此对待李家,当真叫人心寒。 将来,如果天下动(和谐)乱,李家,首要责任是保护青曼周全,不让她受到伤害。再来,便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听李筠霖这么说,李仲业心底的凝重散去了不少。“爹,我明白了。” 李筠霖点了点头,眸中的光亮深邃莫测。 现在,他只关心一点,青曼腹中的孩子,不管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那都是他的外孙,第一个外孙…… ------------ 第203章 傍晚,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李青曼登上了回宫的马车。在马车驶动的那一刻,透过车帘看着薄薄雨雾中的第一楼,她的心中有着不舍,还有着不愿。 她不想离开第一楼,因为,她很想就在这里等夜无殇。她不愿意回宫,因为她不想看到宫里那些人的嘴脸,更不想费神去应付那些人。 放下车帘,摸了摸颈间温润的玉佩,她慢慢闭上了眼,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夜无殇的名字,希望能把他念叨出现。 待回到宫里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只有各个宫里的宫灯释放出来的微弱的昏黄的光,让光线触及的范围内都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光泽。 让人将自己从第一楼带回来的糕点给南宫亦送过去后,李青曼沐浴了一番便上床休息了。而在她睡下后,冯保吩咐坤宁宫的人好生伺候着,然后,他独自撑着雨伞离开了坤宁宫,快步往养心殿而去。 …… “你说的都是真的?”养心殿内,听完冯保的禀报,南宫宣眉宇微蹙,目光中透着锐利之色。 身形站得笔直,微垂着头,冯保恭敬地回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是真的。当时,奴才就在一旁,听得非常清楚。娘娘她亲口说的,她不是丞相的女儿。 她还让李家少爷放心,说她娘亲的事她并不怪丞相。她还说,丞相能让她在相府长大她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原来,她真的不是李筠霖的女儿,她并没有说谎骗他。只是,她到底是谁的女儿?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她说她的生父已经不在了,那她可有找过她的祖父和祖母?他们,是普通百姓,还是有着特殊复杂的背景? 眸光微沉,南宫宣沉声问:“关于她的父母,她的家族,她可有说过什么?” “回皇上,娘娘当时并未提及她的家人。而且,依奴才看,娘娘对自己的家人未必有所了解,因为,奴才从未见娘娘在任何人面前提及过她家人的事。” 想了想,南宫宣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虽然,暗卫是在她离开一段时间之后才找到她的,但是,根据魅影他们一直以来的情报,她应该是在一路北上,中途并没有绕道去找什么人。 而且,以她待人处事的态度来看,她也不像是那种会主动去找那些曾经将她的娘亲无情地赶出家门之人的人。 思及此,南宫宣又问:“她在相府待的时间不算短,在那期间,她可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娘娘除了和丞相以及李家三少爷聊了聊天之外,再来,便是一起吃了顿饭。至于聊天的内容,奴才也听得仔细,除了简单的寒暄,聊得最多的便是娘娘已经过世的娘亲。” “他们真的一步都不曾离开过你的视线?你确定他们的每一句对话你都不曾遗漏? 有没有可能,他们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传递过纸条或者悄悄地说过什么?又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小细节,你认为不重要便没有放在心上?好好想想,千万马虎不得。” “这……”凝眉仔细地想了想,忆起到达书房后李青曼曾问李筠霖要过画,而在找画的那段时间内,李青曼和李筠霖确实离开过自己的视线,犹豫了一下,冯保道:“回皇上,若真要细究起来,奴才确实有遗漏之处。 在到达李丞相的书房后,李丞相曾让李少爷到厨房拿点心。而娘娘,以不想被人听到关于她娘亲的事为由让奴才候在了书房外。 进房后,娘娘便问丞相有没有她娘的画像,二人曾一起找过画像。这期间,奴才没有听见他们说过什么,也不确定他们私底下有没有传递过消息。” 南宫宣皱了皱眉,“有多久?” “也就一会儿,找到画像他们便回到奴才的视线之内。” 抿了抿唇,须臾,南宫宣又问:“还有呢,她去第一楼做什么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冯保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把李青曼对他说的话如实说出来。 瞅着冯保的样子,南宫宣有些不悦。“怎么了?照实说!” 低垂着的头往下沉了几分,“皇上,娘娘说宫里太闷了,她不想太早回宫。” 宫里太闷?“那她在第一楼可曾见过什么可疑的人?都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除了小二和店掌柜的,娘娘并没有见过任何人。娘娘吃了些糕点,又练了会儿字,再来便是发呆,等用过晚膳便回来了。” 发呆?“没什么特别的?” 冯保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她现在人呢?” “已经睡下了。” 这么早就睡了?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南宫宣从旁边拿过一本奏折摊开,垂眼道:“好了,你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 待冯保刚一转身,敬事房的人便来了。“皇上,时候不早了,不知皇上今儿个要到哪位娘娘的宫里就寝?” 就寝?右手揉了揉眉心,南宫宣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疲累,“朕今日累了,就在养心殿歇下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让小喜子进来服侍朕就寝。” 抬眼瞅了瞅南宫宣,敬事房的太监躬身道:“是,奴才告退。” 将南宫宣与敬事房太监的对话听得真切,冯保静静地离开了养心殿。回去的路上,思绪清明,亮堂如明镜。 皇上对皇后……皇上到底忌惮皇后娘娘什么?为何要时时注意她的一举一动?难道,皇上忌惮她和丞相勾结,觊觎皇权?不,这不可能。 别的不敢说,他可是比谁都看得清楚。这位皇后将一切都看得很淡,是不可能有谋逆之心的。而丞相,那也是位为国为民的好官,不可能有大逆不道之心。这一点,想必皇上心里也是清清楚楚。那么,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皇上有没有发现,他的心,其实早就已经偏向了皇后娘娘。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皇后娘娘的事情事无巨细,并因为皇后娘娘的事而伤神。就比如刚才,皇上竟然打算歇在养心殿。 若是在平时,一旦敬事房的太监来,皇上必定会去兰妃的寝宫。因为,敬事房的人早就听命于兰妃娘娘,通常都是兰妃娘娘暗中授意来请皇上的。对于此,皇上也是心知肚明。今晚,大概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皇上才没有到兰妃的寝宫就寝。 ------------ 第204章 皇上如果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他真希望皇上能早点醒悟,以免错过了缘分,最终,苦的还是皇上。 …… 养心殿内,一直佯装着疲累直到小喜子进来,南宫宣这才放下了轻揉眉心的手。将桌上的奏折收好,他站起身走向养心殿的后殿,冷峻的脸上有着沉思。 她到底有没有和李筠霖偷偷地说过什么?这次出宫,她当真只是为了祭奠去世多年的水悠然?她没道理不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与夜无殇或者其他人取得联系。 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安静,也说过几次她会帮他,但是,他不相信她是真的心甘情愿地助他。 毕竟,她早就知晓她和李筠霖不是父女。既是如此,他一开始用来威胁她回来的筹码便不存在,但她却跟着他回来了…… 这般看来,她之所以会跟着他回来,根本就是有所图谋。难不成,她跟着他回来是假,实则,是在暗中为夜无殇或者南宫瑾争取安排的时间,也趁此机会帮他们打探消息,顺势收买大臣,好来个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如此说来,她去找李筠霖,极有可能是在暗中拉拢他,让他站在南宫瑾那边,让他助南宫瑾夺得皇位。她和李筠霖……其实根本就是父女。而她说的他们不是父女的话,根本就是在他面前演戏,以此扰乱他的视听。 李青曼,她还真是行啊,居然能把他玩得团团转。这世上除了她,恐怕还真没有别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她,当真叫他刮目相看得很! 明日,他便要亲自去坤宁宫看看她,再叫上李筠霖和御医,来一出滴血认亲!他倒要看看,到时她还要怎么做戏!哼! …… 翌日,天蓝蓝的,阳光也暖融融的,为森严安静的皇宫镀上了一层静谧的暖色。 太和殿内,刚一散朝,在所有大臣离开之际,小喜子快步跑下台阶,拦住了李筠霖的去路。“丞相大人请留步。” 看着身前的人,接收到同僚们投来的诧异的目光,李筠霖挑了挑眉,“公公有何事?” 微躬着身子,小喜子一板一眼地说:“大人,皇上请您一起去坤宁宫看望皇后娘娘。” 请?去坤宁宫看望青曼?扭头扫了扫早已不见黄色身影的高台,李筠霖微微眯了眯眸子。待回过头,他已恢复往昔的温文儒雅,气息内敛。客气地抬了抬手,他道:“公公请前面走。” “大人请。”同样客气地抬了抬手,小喜子随即在前头带路。 跟在小喜子的身后,李筠霖目光闪烁,心中一阵猜疑。 皇上为何要邀他一同去坤宁宫探望青曼?事情……好像有些不同寻常。莫非,是为了他与青曼的血缘一事?还是说,是为了别的事? 若是要双方对峙,证实他与青曼是否是父女,这一点他倒是不担心。如果是为了别的事,这……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难道是为了青曼怀孕的事?青曼腹中的孩子当真不是皇上的? 想想,青曼昨日才到相府看过他们,依当时的情况来看,皇上并不知晓她已经有孕在身,而她明显没有将怀孕的事告诉皇上的打算。不用说,她是打算避过皇上的耳目,保住腹中的孩子。 现在,皇上极有可能已经发现她有了身孕。如果是这样,那这会儿,皇上的这番举动,说不定是想让他劝她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再让她打掉孩子。又或者,皇上是想再度拿李家人来要挟她,让她自己说出实情。 无论是哪一种假设,情况对青曼都非常不利。他,可得想办法帮她保住这个孩子,也保住他的外孙。哪怕,是拼上李家的荣誉。 话说回来,皇上究竟是何时发现的?又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是那个冯保瞧出了什么端倪? 他一早就猜到青曼此次的回来不简单,但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派冯保时时监视她的行动。这般小心谨慎,不难看出皇上对青曼的在意程度。不,确切的说,是对一统天下的重视。 那八句话,应该算是预言吧,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皇上又是何时得知的?皇上那般坚信不疑,想必是个声望不低的得道高僧,又或者是什么天师。 在三国中,这样的人物可是屈指可数。那位将这些天机透露出来的人,透露的时候可曾想过天下黎民?轻而易举地便告诉给皇上,当真是有些轻率啊。 …… 早晨起来,用过早膳后,李青曼便在寝殿里自行练字,以此来凝神静气。 当写完‘梧桐苑’的‘桐’字,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从殿门处逐渐靠近,她抬眼往殿门的方向扫了扫。见是南宫宣,眸色未变,她面色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淡淡地说:“皇上这么早就来了,不知有何贵干?” 来到桌前站定,瞥了瞥墨迹尚未干透的字迹,南宫宣声音冰冷地讽刺道:“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朕?你说实话吧,是因为你讨厌朕,还是说,是因为你心虚?” 扯了扯唇角,李青曼不以为意地离开了书桌,闲适地走向殿门的方向,打算去往外殿。“皇上言重了,我既不讨厌你,也不是因为心虚。” 心虚?莫非他知道些什么?还是,他只是在试探,想从她嘴里套话?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持冷静镇定,切不可让他钻了空子。 拾起桌上的宣纸,仔细看了看“桐”字的笔锋和力道,南宫宣幽幽地说:“你确定你不是心虚?不妨告诉你,朕可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哦?那敢问皇上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正好我无聊得很。” 未曾回头,脚下的动作也不曾表现出半分的迟疑,李青曼缓步来到了殿门前,抬脚跨了出去。 想玩心里战术?哼!她奉陪到底! ------ 说说的地方不够,借地说一下。 关于送礼,知秋知道各位亲是好意,是想表达对此文的喜爱,也是对知秋的支持。 ------------ 第205章 见李青曼已经离开,南宫宣放下了手中的宣纸。打量了一番房间里的布置,闻着空气里若有若无、似兰非兰的香气,南宫宣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次。顿时,他感觉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转身走出寝殿,一路上,南宫宣都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馨香,丝丝缕缕,有些缥缈,仿似随时都会散去一般。来到外殿,南宫宣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这香味是怎么回事?不像是熏香,也不像是女子的脂粉里散发出来的香气。有些像兰花,但又比兰花清冽,透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闻之,让人精神振奋,通体舒畅。 来到软榻附近的座椅上坐下,目光状似随意地在大殿里打量着,南宫宣并未找到香味的来源。收回找寻的视线,见李青曼颇为悠闲地翻看着一本书,南宫宣沉声问道:“你这坤宁宫用的是什么熏香?” 目光微滞,心里闪过一丝警惕,李青曼懒懒地抬起了头。“皇上问这个做什么?” 南宫宣面色冷峻,随口回道:“没什么,朕只是觉得坤宁宫的空气似乎特别的好,便想问问皇后用的是什么熏香。等回到养心殿,朕便让养心殿的宫人换上同样的熏香。” 愣了愣,李青曼淡然地垂下了头。“那皇上就不必麻烦了,坤宁宫可没有用什么熏香。” 既然他喜欢拐弯抹角,那她又何需太聪明?她只需装作什么也听不懂便好。 南宫宣挑了挑眉,“真没用?”那这香味是从哪里来的?以前他怎么没发觉? “不信你可以问冯保,对于坤宁宫的一切,他可是比我清楚得多。”李青曼说得随意,话语里却不乏讽刺的意味。待说完,她便淡定自如地继续看书,欣赏诗词,陶冶情操。 扫了李青曼一眼,南宫宣冷眼看向一旁的冯保,“冯保,你来说。” 见南宫宣问自己,眼帘微垂,冯保毕恭毕敬地回道:“回皇上,娘娘说的确实是实话。自打娘娘住进坤宁宫,坤宁宫便从未用过任何熏香。” “没有用熏香?那坤宁宫的这股香味是从何而来?”他就不信了,莫非他的鼻子还失灵了不成。 “香味?”什么香味? 正了正神色,冯保仔细地嗅了几下。待确定空气里确实有一股淡到极致的兰花香后,他垂首道:“皇上,奴才也不知道这香味从何而来。若不是皇上提醒,奴才恐怕都未曾注意。” 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李青曼微微勾起唇角,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恕她鼻子不灵光,她还真没闻到他们所说的什么香味。就算有,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吗? 皇宫里的御花园可谓不小,即使是秋天,不少树叶已经开始发黄,御花园里还在开花的花卉仍旧不少。风一吹动,香味自然就飘到了坤宁宫。 这么正常的事,值得他们拿出来说事儿吗?要演戏,也拜托他们演个上档次一些的,别拿这么拙劣的演技和不靠谱的对白来混乱她的思维。 见李青曼一直保持沉默,南宫宣忽然将目光转向了她。“皇后,你就没有闻到?” “没有。”头也未抬,李青曼不冷不热地抛出两个字。 眼眸眯了眯,一道亮光蓦地从南宫宣的眸底闪过。站起身,他大步朝李青曼走了过去。待来到李青曼的身前,他猛的俯身凑近了她。待确定香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目光一沉,面无表情的俊脸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南宫宣突来的举动让李青曼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了缩,抬头望着距离自己只有咫尺的人,她的眸里有着冷意。“你这是做什么?” 站直身形,南宫宣冷眼俯视着李青曼,冷冰冰地宣布着结果:“香味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 愣了愣,李青曼抬起衣袖凑到自己的鼻翼前仔细地嗅了嗅。须臾,她冷然地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她将手中的书随意往软榻上一丢,推开南宫宣便向殿外走了出去。“南宫宣,请你以后没事的时候不要出现在坤宁宫,我不想见到你。” 她就不明白了,既然他心里清楚她不想看到他,那他为何还要死皮赖脸地来坤宁宫?难不成,非要她很直白地说她很讨厌他,他才会照着她的话去做?这世上贱人何其多,就没见过他这样的。 听到李青曼的话,冯保的身形猛地一颤,脸上的肌肉也有些僵硬。悄然抬眼打量了一下南宫宣的脸色,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以免自己的存在会让南宫宣更加暴怒。 面色一沉,南宫宣快步跟在李青曼的身后走向殿外。待来到外面,他一把抓住了李青曼的手腕,本就冷峻的脸阴沉得骇人。 “李青曼,你当真很放肆!” 手腕被人抓住,李青曼也瞬间冷下脸来。透着寒凉的视线锐利地扫视一周,周围原本正惊诧地看着二人的宫人立即识相地垂下了头,心底惴惴不安。 “是,我的确很放肆。不过,皇上既为九五之尊,皇宫里也宽敞得很,皇上大可以大摇大摆地去其他地方,不必到坤宁宫找气受。”言下之意,是你南宫宣自己犯贱,与她何干! “哼!”听到宫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南宫宣冷冷一哼,猛地甩开了李青曼的手腕。“朕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李青曼不屑地冷哼道:“嚣张到你放我离开之时。” 哼!以为自己是皇帝就了不起了,可以随意地对人出手。如果不是因为她不会武功,更是不会轻功,早在发现自己怀孕的那天她便已经逃之夭夭了。 低首瞧了瞧手腕上一圈青紫的印记,凤眸中的寒意更甚。这笔账,她记下了! 一跨入坤宁宫,匆匆赶来的太医一抬眼便瞧见殿门处的二人。见南宫宣与李青曼二人俱是脸色冰冷,太医感觉自己的心尖颤了颤。 ------------ 第206章 一跨入坤宁宫,匆匆赶来的太医一抬眼便瞧见殿门处的二人。见南宫宣与李青曼俱是神色冰冷,两人之间的气氛甚是诡异,太医直感觉自己的心尖都在打颤。 快步来到二人身前站定,太医小心翼翼地跪地请安道:“老臣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南宫宣表情淡然地抬了下手,“起来吧。” “谢皇上。”站直身形,抬眼偷偷地打量了二人一眼,太医便赶紧垂下了头。他不敢多做言语,连呼吸都很小心谨慎,唯恐自己无意间让二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紧张。 见太医低垂着头,端谨地站在一旁,李青曼虽然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了。 太医来做什么?看太医的样子,不用多想,必定是因为南宫宣的传召才过来的。南宫宣召他来,莫非是想为她诊脉?! 一想到此,李青曼的小脸蓦地一白,原本轻放在小腹前的素手不自觉地收拢攥紧,心底也微微有些紧张。 李青曼的表情一丝不漏地落于南宫宣的眼底,嘴角轻轻一扯,透着寒光的眸中快速划过一道嗜血的冷意。 李筠霖估计就快到了,等会儿,他倒要看她如何自圆其说!敢欺君罔上,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李家!他,会让她尝到玩弄他于鼓掌之间的代价! 不多时,李筠霖在小喜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坤宁宫。跨入宫门,静静地打量了殿门前的几人一眼,见李青曼神色有异,目光一闪,李筠霖面色如常地来到了南宫宣的身前。“老臣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毫无温度可言的声音响起后,南宫宣率先转身走进了殿内。因着他的动作,龙袍的衣料掀起淡淡的风声,在安静的殿内听上去甚是清晰和压抑。 坐上软榻,透着威严的目光轻扫过几人,南宫宣最终将视线落在了陈太医的身上,沉声道:“陈太医,朕今日之所以召你前来,是为了李丞相与皇后的血缘一事。 皇后说她与李丞相并非父女,为了证实皇后所言非虚,朕命你亲自在朕眼前验证他们的确不是父女关系。” 身形微震,诧异地抬起头,陈太医面露惊讶地看向南宫宣,有些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见南宫宣神色严肃,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他连忙惶恐地垂下了头。“是,老臣遵旨。” 待听完南宫宣的话,李青曼原本有些紧绷的身形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冷漠地瞥了南宫宣一眼,又扫了扫一旁的李筠霖,在与李筠霖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她淡淡一笑。 随即,她走到一旁的座椅坐下,等着一丝不苟的陈太医来取她的血样,神情泰然自若。 李筠霖原本是担忧的,但这会儿,他很是放松,低眉顺目地瞧着陈太医吩咐自己的跟班进进出出的忙活。因为他与李青曼确实不是父女,所以,他根本不担心接下来的滴血验亲。 只是,一想到南宫宣此举的目的,他便觉得心寒。他知道,昨儿个在相府的对话,已经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南宫宣的耳朵里。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尽管有他们几人的谈话作证,南宫宣还是在怀疑李家。 南宫宣今日的举动,他能看出是南宫宣想证明他们是在说假,然后好治李家的罪。他半生都在为东阳朝廷效力,却不想,到头来只换来南宫宣的百般猜忌。这般算来,他觉得很不值。 待陈太医备好一切,淡漠地接过陈太医递来的匕首,李筠霖面无表情地对着自己的指尖轻轻一划,将一滴鲜红的血滴入剔透的玉碗中。 冷眼瞧着陈太医来到自己跟前,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李青曼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过了匕首…… 待血滴入玉碗中,她将匕首“哐”的一声丢在了一旁的案几上,玉容已经冰冷到极致。 “皇上,你自己看结果吧。”说完,她站起身,快步离开沉闷的大殿,走向郁郁葱葱的花坛…… 盛满怒意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李青曼离开的背影,待她的身影消失,他眸色一沉。“陈太医,结果如何?” 观察着玉碗内的血液原本相斥,但最后又渐渐融合到了一起,陈太医躬身道:“回皇上,丞相与皇后确实是父女。” 一句话,被震惊的不只是李筠霖,还有冯保。冰冷的视线扫过李筠霖的面庞,南宫宣凉薄地笑道:“李丞相,你和皇后演的这出戏真真是精彩至极。若不是有陈太医,朕可是要被你们骗第二次了。” 说罢,站起身,南宫宣双手负在身后,表情阴鸷地离开了大殿。见李青曼站立在花坛中,被绿叶和红花包围着,他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待到走近,目光冰冷地扫视了李青曼一眼,他语气凉凉地嘲讽道:“还有心情赏花听风,当真是好兴致啊。” 斜睨了一旁的人一眼,李青曼的眼神冷如秋水。摊开掌心,任由在附近盘旋的小鸟停在自己的掌心里跳跃,她不咸不淡地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既然现在我有时间,自然应当好好享受生活。难不成,你想看我时时刻刻都愁眉不展,你才会觉得舒心?”倘若果真如此,只能说明他很变态。 人生得意须尽欢……南宫宣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灵深处震动了一下。只是,那一抹震动,被他压了下去,脸色一如刚才那般渗着寒意。“皇后……” 刚唤了一句,南宫宣便觉得自己的舌头似乎有些打结。顿了顿,他改口道:“李青曼,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处置?” 欺君?眼眸微闪,李青曼对着掌心轻轻地吹了口气,原本停落在她掌中的小鸟便扑腾着飞走了。左手向下垂去,随意地抚弄着身前的植物,她面不改色地说:“南宫宣,我哪里欺君了?” “哼!还不承认。你可知,因为你的信口雌黄,李家上上下下几百条性命岌岌可危。” ------------ 第207章 “哼!还不承认。你可知,因为你的信口雌黄,李家上上下下几百条性命岌岌可危。” 抚弄植物的动作一顿,李青曼顺手摘了朵花下来,闲适地拨弄着花瓣。 “南宫宣,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有什么话,请你说明白一些,不必拐弯抹角,我可猜不着你的心思。”就算猜得着,她也懒得费神去猜。 “呵!”南宫宣冷笑了一下。“还装?直到今日,朕总算见识了什么叫淡定从容,说谎面不改色。” 听着南宫宣满口刺耳的讽刺之语,李青曼面色冷了下来。“南宫宣,我没有心思和你绕弯子,有什么话请你直说!” 李青曼的一句冷语,让南宫宣也瞬间没了好脸色。“李青曼,你当真是有恃无恐。仗着朕还需要你的协助,你便处处自以为是,甚至敢欺君罔上,将朕耍得团团转。 你明明就和李筠霖是父女,却骗朕说你们不是父女。这般糊弄朕,你说,朕是不是该好好惩罚一下你们李家,你才会学乖?才会把朕放在眼里?” 微微一愣,李青曼很快便明白过来南宫宣这通火气是怎么来的。 不用说,验血的结果一定是两滴血相融了。 如果,她的灵魂不是来自现代,那么,说不定她也会相信自己这副躯体的确与李筠霖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而当初的事,是一场误会,水悠然因为一场误会而不幸丧生了。 只可惜,她是个现代人,她知道滴血验亲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本来,她想着如果她的血和李筠霖的血不会相融,那么,她便不用解释什么。但依现在的情况看,就算再麻烦,她也得向南宫宣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证实古代医学的落后性。 将花朵放到鼻息下闻了闻,李青曼悠悠地说:“两滴血相融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能说明什么?李青曼,朕该说你太过冷静,还是该说你真的不把朕放在眼里?滴血验亲的结果都已经出来了,你还想狡辩什么?呵!你是不是想说,传承了上千年的滴血验亲之法是错误的,结果根本不对?” “的确如此。”知道南宫宣不信,李青曼淡然地转过了身。“南宫宣,我知道你不相信。既是如此,我自会让你心服口服,也会让那个陈太医心服口服。” “你又想做什么?”南宫宣挑着眉,冷峻的脸上明显有着不耐烦。只是,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心声,他是真的有些好奇李青曼到底想做什么。 “等下你自然就明白了。”淡淡地说完,李青曼越过南宫宣便往回走。待回到大殿,见李筠霖神色惊疑不定,她便明白李筠霖也被刚才的验证结果吓到了。 扫了扫一旁的陈太医,她面色沉静地吩咐道:“陈太医,麻烦你让人准备二十个碗,再放入和刚才同样的清水。” “这……”不明白她的用意,陈太医有些迟疑。就在这时,南宫宣冷硬的声音响起。“照皇后的吩咐去做。” “是,微臣遵旨。”恭敬地说完,陈太医躬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随即,他转身对着一旁的小医童吩咐了几句,小医童便赶紧小跑着离开了大殿。 等待的时间是折磨人的。 因为刚才的滴血验亲,李筠霖有些坐立难安。他想问李青曼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娘当初怀孕时请的大夫有问题。因为受人指使,所以故意将怀孕的时间推前了,她根本就是他的女儿。只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他无法问出口。 冯保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他没想到南宫宣会怀疑,更没想到南宫宣会召太医过来滴血验亲,他更没有预料到,验血的结果会是李筠霖与李青曼是父女,李青曼说谎了。 侍奉南宫宣多年,他很清楚,南宫宣绝对不容许有人这么耍他,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对于李青曼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不清楚,但他真的希望事情不要变得复杂。 南宫宣威武地走向软榻坐下,透着威严的目光肃穆地扫过殿内的一众人等。见各人神色各异,他目光微闪。 李青曼,都这种时候了,他倒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倘若再敢对他不敬,再敢藐视皇权,他不介意第一个拿李绮香开刀。让李绮香在宫里安生地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来到附近的座椅坐下,李青曼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在心底无声地抚慰道:“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没有预算到你的到来,让你跟着娘受苦了。 等下,娘还要流不少的血,你可是要乖乖的,老老实实地待在娘的肚子里,等着你爹来带着我们离开。” 待陈太医将二十个碗在三张案几上摆开,李青曼淡淡地说:“冯保,你去把坤宁宫所有的宫人都叫进来。” 抬眼看了看南宫宣,见他并无反对,冯保微微躬了躬身:“是。” 过了一会儿,待宫人们都进来了,李青曼神色淡然地站了起来。“皇上,等下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和我一起滴血验亲。 如果,所有的人都没有与我的血液相融,那么,便证明滴血验亲一事的确不容置疑。 相反,倘若有一人侥幸与我的血融合了,那么,便证明滴血验亲一事纯属谬论,也证明,我和李大人确实不是父女关系。 我和李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你不了解,从今往后,我请你不要再拿这件事出来说事。 还有一点,如果你不信任我,我很好意地奉劝你一句,趁早放我出宫,免得你每日都要防这防那,劳心伤神,我在宫里也过得不舒坦。” 人类有四大类血型,o型、ab型、a型和b型。再来,便是一些几率极小的血型。她不知道这副身体是什么血型,但是,凭着概率,这些个宫女太监中,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会和她的血型相撞。只要有一个人的血和她的血相融了,那么,滴血验亲一事便推翻了。 她知道,要让南宫宣放她出宫绝不可能。她这么做,只是想打消他对她的防备。等过些时日,夜无殇来汴京了,她会找机会出宫和夜无殇商洽离开的具体事宜。待夜无殇部署好一切,她便会溜出皇宫,让夜无殇带她离开。 扫了一圈那些已经有些熟悉的面孔,来到陈太医身前,瞧着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抿了抿唇,李青曼伸手接了过来,在另一个手指上不深不浅地划了道口子。 “滴!”极其细微轻柔的声音,但每一下,都落在了一众人的心尖上。待到滴入最后一个碗,李青曼立即按住了指腹上的伤口。 陈太医一见状,立即让小医童备上纱布和止血药,亲自为李青曼上药包扎。无意中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一圈触目惊心的青紫印记,他诧异地开口:“娘娘,你的手……” 想到这淤青极有可能是南宫宣造成的,他连忙敛去脸上的惊讶,从一旁的药箱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娘娘,这是祛肿散瘀膏,娘娘可以用来擦在手腕的淤痕上。看娘娘的情况,顶多两日便可痊愈。” 李青曼本想说不用了,因为她现在有孕在身,不宜随便用药。但一想到她若直接拒绝,极有可能引来南宫宣的怀疑,她便伸手接了过来。 待为李青曼包扎完,陈太医起身来到了整齐地摆了二十个玉碗的桌子前,眼看着一个个太监宫女将自己的血滴入碗内,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活了一大把年纪,行医几十年,这位在宫中传言颇多的皇后,他今日是第一次得见。本以为是传言有误,但自打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宫里的传言并不一定都是夸大其词,言过其实。 宫人们都说回宫后的皇后美若天仙,虽阅人无数,但他也得说一句,这位皇后是真的美。不只是容貌清绝,姿态气质更是无人能及。 行医数十载,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医术,他从来不曾怀疑,也不会去怀疑。对于某些药物的药性,某些太医的确会反复确认,以此证实老祖宗们没有出错。但是,对于滴血验亲一事,不只是他,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从未对此产生过怀疑。 她此番的举动,那般镇定自若的神态,却让他无端地生出几分怀疑。或许,结果真的会出乎他的意料也说不定。 听闻陈太医的话,南宫宣和李筠霖都不约而同地往李青曼的手腕处瞅去。待瞧见她手腕上的青紫,李筠霖心中一痛,南宫宣眸色一沉。 李筠霖心痛的是,李青曼是因为李家才会再度进宫的。如今,她虽入主中宫,但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如果可以,他真想让一切的一切早些结束,以免她再在宫里继续受苦。 她手腕上的淤痕……莫非是自己刚才不小心弄上去的? 那会儿,他的确有些失控,没有掌握住力道。但是,这何尝不是她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因为她欺骗他,随意地糊弄他,他又怎会生她的气?所以,他根本无需为此感到自责。 思及此,南宫宣心底的那抹愧疚瞬间消散。他的目光,随即转向陈太医,等着陈太医道出结果…… ------------ 第208章 思及此,南宫宣心底的那抹愧疚瞬间消散。他的目光,随即转向陈太医,等着陈太医道出结果…… 待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滴完血,陈太医上前仔细地检查滴血验亲的结果。观察着玉碗内血液相融的不同情况,他的脸上浮现出惊讶,还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陈太医,结果怎样?”陈太医的神色已完全落入南宫宣的眼中,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但为了确认事实,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遍。 视线再度急切地掠过所有的玉碗,难掩心中的震惊,陈太医疾步绕过桌子,来到南宫宣的身前躬身道:“回皇上的话,老臣今日当真是开了眼界。据老臣刚才的粗略观察,大概有六个人的血与娘娘的血相融了。 提供血液的宫女和公公全部来自东阳各地,与李丞相,与李家并没有什么关系。会有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滴血验亲之法确实不可取。否则,那几个与娘娘的血相融的宫女和公公,岂不都是娘娘的亲人,都与李丞相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今看来,这滴血验亲之法,即使两人的血液不相融合,也并不能说明两人就不是亲属。同理,即使两人的血液融合了,也并不能证明两人就有血缘关系。 至于为什么有的血会相融,有的不会相融,老臣一时也看不透其中的缘由。他日,想必有人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南宫宣挑了挑眉,眉宇间有着浅浅的褶皱。“你的意思是,滴血验亲之法完全没有可信度?” 怎么会这样?传承了上千年的医术竟然真的有这么大的问题。重点是,李青曼又是怎么知道滴血验亲不可信的? 是因为,她的确不是李筠霖的女儿,所以她才敢这么坚信自己的看法?还是说,她确实知道些什么,知道该如何确认那些名义上的父子父女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 “回皇上,是的。”陈太医极为肯定地说道,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有着无法言明的激动。 这样的结果,若非亲眼所见,他也绝不会相信。可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看来,回去以后,他还得好好钻研医术,务求不会再出现今日这般的谬误。 冷峻的目光轻扫过殿内所有的人,将李筠霖和李青曼反复打量了几遍,静默了好一会儿,南宫宣方才开口说道:“好了,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结果,陈太医你就先行回去,等朕传召的时候你再过来。” “是,老臣告退。”恭敬地弯了弯腰,陈太医嘱咐小医童收好药箱后便离开了。那些宫女和太监见状,也纷纷退出了大殿,原本拥挤的空间霎时宽敞了不少。 待所有闲杂人等退下,看了看南宫宣,又瞧了瞧李青曼,站立在一旁的李筠霖往殿中央走了几步。“皇上,若没事的话,老臣就先行退下了。” 冷漠的视线淡淡地扫了李筠霖一眼,南宫宣随意地抬了抬手,示意让李筠霖就此退下。见状,李筠霖恭敬地作了个揖,然后轻脚来到了李青曼身前。 “娘娘,这是你要的安神药,老臣给你带来了。此药一共三十粒,每日早中晚各服一粒,膳后服用。这些药足够娘娘服用十天的,十天之后,老臣会再次给娘娘送药。” 低垂着的眼帘抬起,李青曼伸手将药瓶接了过来。“劳烦李丞相了。等下丞相回去后,烦请丞相代我向三少爷道声谢。” 李筠霖躬了躬身:“老臣会记在心上的,娘娘保重,老臣告辞了。” “丞相慢走。”将手中的瓷瓶微微握紧,李青曼感觉自己的心暖暖的,更有一些难言的情愫在心底涌动。 待李筠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门口,南宫宣凉凉地讽刺道:“没想到你和李丞相一家相处得不错。” 对于此,李青曼看都没看南宫宣一眼。“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不是亲生父女,只要以心换心,自然是有感情的。” “呵!”南宫宣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感情?你也会谈感情?朕记得,你可是冷漠惯了。” 冷漠惯了?“冷漠是分对象的。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我自然冷漠。” 听得这话,南宫宣心里一阵发堵。“你……” 然而,“你”了半天,他也没能“你”出个下文。目光扫到李青曼手里的瓷瓶,他挑了挑眉。“你那是什么药?你病了?” 眉梢掀了掀,李青曼一脸正色地说:“没什么,安神药而已。” 耳朵背了吧,刚才,李筠霖明明说过是安神药的。 “安神药?”眉宇微蹙,南宫宣蓦地转首看向一旁的冯保。“冯保,怎么回事?” 他怎么没听说她病了?而且,病了为何不找太医院的太医诊治,反而在宫外找人配药? 见冯保欲要回话,李青曼神色淡然地将话接了过来。“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晚上有些睡不好。我嫌在宫里找太医诊治太过麻烦,趁着出宫,便想在宫外找人给看看。不曾想李家三少爷正好会医术,便让他给瞧了瞧。” 视线直直地锁住李青曼,南宫宣幽幽地说:“在宫里找太医诊治太麻烦?李青曼,你不觉得你的话很难让人信服?若说麻烦,恐怕在宫外找大夫看诊才更加麻烦。” 李青曼面色不改,“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觉得找太医更麻烦。 在这宫里,总有那么些人喜欢小题大做,更有无数双眼睛时时刻刻紧紧地盯着坤宁宫。只要坤宁宫稍微有点风声,宫里便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喜欢清静,不喜欢有人打扰,更不喜欢你的那些莺莺燕燕一个接一个的上门生事。” 几句话,她便将南宫宣堵得哑口无言。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南宫宣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有些失了规律。莫名的,他心里有些窃喜。抓住心底的那丝感觉,他收回视线垂下了眼帘,仔细品味个中滋味。 ------------ 第209章 见南宫宣沉默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李青曼从座椅上慢慢站了起来。“既然我和李丞相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休息了,你请自便。” 说完,李青曼转身便要离开。然而,在她抬脚的那一刻,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她眼前的视野瞬间陷入了黑暗。反射性地掌住一旁的桌子,她才稳住自己的身形没有倒下去。眨眼间,眼前的视野恢复明朗,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娘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注意到她的异常,冯保疾步向她了过来。而冯保的惊呼,自然引来了南宫宣的注目。 眼看她的手还未来得及从桌子上收回,南宫宣蹙了蹙眉,脸色不怎么好。 轻轻地拂开冯保欲要搀扶自己的手,李青曼淡淡地说:“我没事。” 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南宫宣,见南宫宣正盯着她和冯保瞧,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瓷瓶,心底微微有些紧张。 “娘娘,你刚才……好像要晕倒……”仔细地瞅着李青曼的脸色,冯保有些担忧地说道。 “我没事。”说罢,李青曼便欲绕过冯保回到内殿,却不想南宫宣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怎么回事?”这话是问冯保的,但下一瞬,南宫宣却将目光锁在了她的身上。“你身体不舒服?既然不舒服,那就请太医回来好好瞧瞧。这个时候,陈太医应该还没走远。来人啊……” 心中一急,李青曼连忙冷声打断了南宫宣的话。“我说了我没事,不用你费心。” 面色一僵,南宫宣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什么叫不用朕费心?李青曼,你现在是朕的皇后,是东阳的一国之母,于公于私,朕都有责任照顾好你,以免落人口舌。来人啊,去把陈太医叫回来!” 南宫宣的话音刚落,殿外便有人领命离开了坤宁宫。听到殿外传来的动静,李青曼面色蓦地一白。 别过脸,暗自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李青曼冷语道:“南宫宣,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请太医是吧,你爱请便请,反正,我是不会让太医诊脉的。” 说罢,也不管南宫宣是什么脸色,她转身便往里面的内殿走去。只是,碍于刚才突然出现的头晕,此刻,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迈着小步颇为小心地往寝殿走去。 看着李青曼冷然离去的背影,想也未想,南宫宣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她的身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她颈间的睡穴。 李青曼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只可惜,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只感觉到颈间一麻。下一瞬,她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皇上!你……”看着南宫宣的动作,冯保心里一惊,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确切地说,是他不能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宫宣将李青曼打横抱起,大步往寝殿走去。 低头间,瞥见被南宫宣随手放在桌上的瓷瓶,他走过去将瓷瓶收了起来,一个人静静地在外面候着。 走出冯保的视线,低头瞧了瞧安安静静地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南宫宣向来冷峻的脸不知不觉间温软了不少,眸底流淌着一丝柔和之色。 她和别的女人给他的感觉不同。严格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抱女人。她没那些女人轻,但是,却也不重,抱起来刚刚好。 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凉凉的,闻起来很舒服,好似有安神的功效。又好似,让他有些对她着迷。 此时的她,和平时满身是刺的她不同,看起来很乖顺,会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想要靠近的**,更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她。 如果,她不是处处针对他,处处和他作对,以另外一种模式和他相处……她和他,他们之间或许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来到床前,轻柔地将李青曼放到床上,又为她脱去脚上的鞋,体贴地拉过被子为她盖上,南宫宣沿着床沿顺势坐了下来。 看着那张少了平日的凌厉气势的面容,南宫宣情不自禁地伸手拂开了散落在玉容上的发丝,专注地凝视着那张清绝的脸庞。 英气的秀眉,紧闭的凤眸覆盖着卷翘的睫毛,犹如两把细密小巧的小扇子。往下,是犹如珠玉般的琼鼻,散发着诱人光泽的水唇,弧度圆润的下巴。 整张脸,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五官堪称完美地组合在一起。再配上犹如婴儿般的细嫩肌肤,当真是美得绝色,美得惊心动魄,足以蛊惑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 如果,她不是凤凰之女,不是预言中可以助掌权者一统天下的女子,或许,他会爱上她也说不定。就算不会爱上她,他也一定会为她心动,对她倾心。 不只是因为她拥有足以令天下男人为之倾倒的美貌,更是因为她身上所拥有的别的女子没有的气质和内在。 这世上,能有多少女子能像她这般看淡一切?不但不看重国母之位,就连富贵荣华也不在乎…… 虽然他不敢完全确定这世上再没有像她这样的女子,但是,他认识的,的的确确就只有她一个。 就拿她对南宫亦这件事的处理态度而言,她与那些刻意逢迎讨好他的女人完全不同。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揣摩他的心思,然后投他所好。 甚至,为了接近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会不择手段,就连无辜的南宫亦也不放过。 在她们身上,所谓的温婉娴雅全是装出来的。一旦他不在她们眼前,她们的各种本来面目便会悉数暴露出来。 这些年来,虽然他从来不插手后宫的事,一直任由那些个女人闹腾,但是,这并不代表后宫的事他就一无所知。相反,那些个女人每天使了什么阴谋,耍了什么诡计,他全都一清二楚。 ------------ 第210章 惊喜过度 独独她,对他一直都是满不在乎。她不会刻意揣摩他的心思,也不会刻意逢迎他的喜好。相反,总是会做出与他的意志相违背的事。 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从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忤逆他的圣意。惟独她,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偶尔唤他一声皇上,也是因为有外人在。而且,语调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从未给他看过好脸色。 明明,她看起来并不是很强壮,也并非悍妇,像此时此刻,明明透着女子的娇弱,却比一般的男子还要来得强势。像她这般胆大的女子,除了她,这世上恐怕再无第二个人。 “李青曼,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上天特意派到他身边来的吗? 身居高位,冷暖自知。倘若能有像她这样聪敏的女子陪伴在侧,当然,前提是她要将身上的毛刺都收敛起来,不要到处随意蜇人,他这往后的路,或许并不会走得太过孤独。 脑海中的思绪百转千回,蓦地,南宫宣缓缓地抬起手,轻柔地抚上了李青曼静谧的脸庞,柔和的眸中泛上了怜爱的光芒。 指尖下传来的细腻触感,让南宫宣不自觉地想要沉醉其中,舍不得将手收回。 忆起李青曼脸上那块触目惊心的红色胎记,南宫宣眯了眯双眸。 好像,自打回宫,她便一直戴着面具,从未摘下来过。虽然戴着面具可以将她的缺陷掩饰,虽然,他也喜欢看她戴着面具的样子,但是,戴得久了,只怕总归不好。 思及此,南宫宣的右手滑向了李青曼的左脸,轻轻地摩挲着,寻找着人皮面具的接缝处。 奈何,摩挲了好一会儿,他也没能找到所谓的接缝,心里不免生出一丝疑惑。 这面具到底是哪位能工巧匠做的?居然能和人的肌肤贴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完全找不到一丝空隙,就好像……真的肌肤一样。真的皮肤…… 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南宫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李青曼的眼神晦暗不明。 莫非……她根本就没有戴什么人皮面具? 意随心动,南宫宣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李青曼的左脸。确定确实没有接缝时,他慢慢地收回了手,握紧成拳。随后,又慢慢地松开了。 看来,他又被她骗了一次。她的脸,已经没有什么胎记,她也并未戴什么面具。只是不知,这胎记是一开始便没有的,还是在她去洛阳的途中找人祛除的。 如果一开始便没有,那他只能说她真的是计谋深远、高瞻远瞩。为了避免有人识破她的美貌,将她卷入李家后院的纷争,她居然将自己变得又肥又丑,还装疯卖傻惹人讨厌。 如果是后来才让人祛除的,她却骗他她是戴了面具,她这么做,是怕他被她的美色所迷,然后对她生了歹念?呵!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在她眼中岂非成了毒蛇猛兽? 想不到,人人趋之若鹜的他,居然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当真是……当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之前她脸上的胎记是真是假,倘若她一直都以这样的容貌出现在世人面前,恐怕,早在她及笄之前,到相府提亲的人就已经踏破相府的门槛。她,只怕也不能入宫为后,早已成为了别人的女人。 “皇上,陈太医来了。”这时,冯保的声音自殿门处响起。听到声响,南宫宣起身将床幔放了下来,然后才道:“让他进来。” “陈太医,皇上让你进去。” 须臾,陈太医与小医童走了进来。“老臣参见皇上。”“奴才见过皇上。” 将李青曼的手腕从被子里掏出来,南宫宣往一旁退了两步。“好了,不必拘礼了,赶紧过来为皇后看看。” “是,老臣遵旨。”言毕,陈太医快步走上前,坐上医童为他搬来的凳子,聚精会神地把起脉来。 感受着指腹下的脉动,陈太医眉梢一挑,紧接着,他的眸中闪过一抹喜色,脸上也慢慢晕开一抹笑意来。 收回手,将李青曼的手放进被子里,他站起身躬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这是喜脉啊。” 喜脉?南宫宣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嗡嗡嗡地作响。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喜……喜脉?真的是喜脉?你确定你没有弄错?” 以为他是惊喜过度,陈太医弯了弯腰,恭敬地说:“回皇上,娘娘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确实是喜脉的征兆。而且,据臣诊断,娘娘腹中的胎儿尚不足月,当好生将养,以免出现滑胎之事。” 喜脉,尚不足月……神色阴沉地看向床幔后若隐若现的人,南宫宣的眸中渐渐凝聚起寒芒,散发出锐利之色。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银牙紧咬,半晌,他冷声道:“陈太医,你先下去。记住,皇后怀孕的事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倘若让朕听到有人暗地里议论皇后怀孕的事,朕绝对不会轻饶你。” 心头一紧,陈太医连忙躬身道:“是,老臣遵旨。” 说完,陈太医急忙来到呆在一旁不知进退的小医童身旁,将小医童拉出了寝殿。 待陈太医一离开,南宫宣的左手倏地握住了床柱,手背上迅速窜起青筋。仔细看去,还能看到青筋细微的跳动。 喜脉,尚不足月?她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南宫瑾的?夜无殇的?还是说,是那个完颜不破的?李筠霖给她的那瓶安神药,只怕是安胎药吧? 她之所以不肯让宫里的太医诊治,恐怕就是怕他发现她有了别人的野种。那般小心谨慎,看来,她很在意她腹中的孩子,更在意她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所以,她才会这般费尽心思地想要保护腹中的孩子。 哼!竟然敢给他戴绿帽子,他一定不会饶了她和那个野男人! 念及此,南宫宣猛地将床幔撩开,右手运气内力,对准锦被下腹部的位置便袭了过去。 ------------ 第211章 电光火石 念及此,南宫宣猛地将床幔撩开,右手运气内力,对准锦被下腹部的位置便袭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李青曼察觉到危险的逼近,意识陡然清醒。一个利落的翻身,她堪堪避过了南宫宣迅猛偷袭的毒手。 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醒来,更没有料到她会利索地避开,来不及改变攻击的方向,南宫宣蕴含三成内力的掌势直接拍在了床榻上。一声闷响传开,整个床榻紧跟着晃动了几下。 透着凌厉的凤眸直直地逼视着南宫宣,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腹部,李青曼慢慢坐了起来。“南宫宣,你发什么神经?!” 冷声质问着,冰冷的视线轻扫过南宫宣刚才落掌的位置,李青曼心中一紧。 他是想袭击她的腹部?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在她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倘若她没有猜错,应该是他偷袭了她,点了她的穴位,她才会失去意识。再往前想,是她头晕被他发现,他想宣太医为她诊治,而她不肯…… 如此说来,方才,陈太医必定已经来过,并为她诊治过了。而他,也已知道了她怀孕的事。 他会对她出手,再看他现在阴沉的脸,不用说,他已经动怒,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否则,他不会因为一时的愤怒而忘记了称霸天下的宏图大业,那可是他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关键所在。 所有的分析只是在一瞬间,下一瞬,脸上的冰冷散去,清雅绝美的容颜上只剩下冷静和沉敛。 “发什么神经?”左手还握着床幔,南宫宣墨色的眸中有着道道黑色的漩涡在萦绕,散发着灼灼寒意。 “李青曼,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犯罪?脸色未曾变动一分,李青曼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一个比较舒服,又利于动身逃跑的姿势,然后,她才开口道:“那你说说,我到底犯了什么罪,愿闻其详。” 刚才,他是想杀人灭口,保住他的声誉?还是,他只是想趁她昏迷将她腹中的孩子除去,让她继续为他出谋划策?无论如何,她断不能让他伤害到她的孩子。 只是,这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比以前艰难得多。因为,需要她劳神防备的地方变多了。 握着床幔的手掌收紧,隐隐还能听到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直直地锁住李青曼,南宫宣似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李青曼,你腹中的野种是谁的?” 野种?眉梢一挑,李青曼猛然冷了几分脸色。“南宫宣,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敢骂她的孩子是野种,以她看,他才是野种,他和萧柔都是野种! “尊重?你也知道尊重?”眸中闪过嘲讽,南宫宣毫不留情地讽刺道:“李青曼,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朕的皇后,可是,你现在却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你说,你想让世人怎么尊重你? 即使你和朕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名义上你始终都是朕的妻子。如今,你和别的男人苟合,还有了野种,你还妄想得到朕的尊重?呵!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的女人?” 苟合?野种?厚颜无耻?shit!她倒想问问,是谁用李家人的性命逼迫她跟他回来的?是谁害得自己的皇叔死于非命的? 她和别的男人好关他屁事!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妻子?也亏他好意思说出口。也不知道是哪个鸟人为了那该死的预言,千方百计将她带进宫中。若说干了这些伤天害理,还抱有一颗觊觎天下的野心,不顾百姓死活的人说别人厚颜无耻,那这世上当真是没有天理了。 别的不敢说,“厚颜无耻”四个字绝对是用来形容他的,和他百分之两百的相配! 见李青曼没有说话,南宫宣便以为她是没话说了。嘴角一勾,他冷笑道:“怎么,没话说了?” 淡淡地扫了自以为是的南宫宣一眼,李青曼扯了扯唇。“我的确没话说了。”因为某只鸟真的是太过无敌,所以,她决定不再浪费自己的口水。 “你……”没有料到李青曼会这般好说话,南宫宣心中原本喷张的火气顿时熄灭了不少。 目光移向她的腹部,想到那里正装着某个男人的孩子,他又觉得心里很发堵。盯着她的腹部看了许久,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鸷,牙齿慢慢咬紧。 注意到他的视线和眼神的变化,心头一紧,李青曼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的肚子遮掩了起来。 余光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她在心底琢磨着万一南宫宣再次大发雷霆,想要除去她的孩子,她该怎么逃跑。好在床铺够大,南宫宣够不着她,现在的她暂时安全。 因着李青曼的动作,南宫宣只觉得喉头发紧,心底升起一抹阴霾。 她真的很在乎这个孩子,她越在乎孩子,那就表示,她很在乎那个男人。一想到她曾经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他就嫉妒得抓狂!该死的,那个臭男人到底是谁? 视线倏地向上移去,南宫宣紧盯着李青曼。“说,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若实话实说,朕或许可以留下你孩子的性命。你若不说,休怪朕对你下狠手!” 或许?呵!他当她是傻子?就算是“绝对”,以他厚颜无耻的程度来看,他也决计有可能翻脸不认账,更别说仅仅只是毫无可信度的“或许”。 而且,说实话,他凭什么威胁她?他有什么本事?就算她告诉他孩子的父亲是夜无殇,他又能怎么样?杀了夜无殇? 不是她瞧不起他,他还真就没那个本事。否则,这么些年来,船行早就落在了他的手里,天下也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更何况,他要的天下还捏在她的手里,她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他便不能动她分毫! 思及此,李青曼淡淡地抛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你……好!好!不说是吧,朕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就算你不肯说,朕也有的是办法让那个男人自己送上门来,再除之而后快!”说完,愤怒地一甩袖,南宫宣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寝殿,大步向外走去。 ------------ 第212章 纰漏百出 “你……好!好!不说是吧,朕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就算你不肯说,朕也有的是办法让那个男人自动送上门来,再除之而后快!” 说完,愤怒地一甩袖,南宫宣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寝殿,大步向外走去。 大殿外的石阶上,刚出来没多久的冯保眼见陈太医神色惊惶地疾步走出,眼底闪过疑惑。随即,他抬脚迎了上去。“陈太医,怎么样?娘娘她怎么了?” 抬眼看了看冯保,想到出来之前南宫宣的嘱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陈太医淡淡地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就是受了点惊,休息一阵子便会康复。” 冯保挑了挑眉,心底有着怀疑。 受惊?这……好像不太可能。以娘娘的性情,怎么会因为今天这点小事就受到惊吓?陈太医行色匆匆,说话间言辞闪烁,肯定有问题。 “公公可还有别的事?没事的话,老朽就先退下了。” 见陈太医急着离去,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片刻,脸色恢复如常,冯保点了点头,“我没什么事,你退下吧。” 看着陈太医和小医童快步离开的背影,冯保心底的疑惑并未减少。相反,他愈加肯定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个陈太医素来行事沉稳,在宫里极少出现差错,今日这般反常,事情必定不同寻常。皇上和娘娘……刚才,寝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太医究竟诊断出了什么结果? 扫了一眼内殿的方向,冯保微微有些担忧。须臾,见南宫宣面带怒容地出来,目光一闪,他连忙迎了过去。“皇上……” 前行的动作一顿,南宫宣冷声吩咐道:“冯保,交待下去,好生伺候娘娘,不准任何人到坤宁宫打扰娘娘静养,违者以违反宫规处置。” 微微一愣,冯保应道:“是,奴才马上便交待下去。” 回头冷冷地扫了寝殿一眼,南宫宣大步离开了坤宁宫,身上散发的寒意让人不敢妄自接近他分毫。 从寝殿出来,瞧着南宫宣愤然离去的背影,李青曼藏到了一株盆景后。待到南宫宣的身影消失,她这才缓步走了出来,来到冯保身前。 “冯保,南宫宣刚才都吩咐你什么了?”看南宫宣的样子,不用说,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愿不要是禁足这样的命令。一旦被禁足,她便再也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压下对整件事的疑惑,冯保恭敬地说:“娘娘,皇上让奴才们好生伺候娘娘,并下令任何人都不准到坤宁宫打扰娘娘静养,违者将以违反宫规罪论处。” 闻言,李青曼不由得一怔。好生伺候她?真的假的?不准任何人打扰她,这一点,她也想不明白,南宫宣到底是何用意? 见李青曼有些出神,冯保试探地问:“娘娘……你没事吧?陈太医他怎么说?” 闻声回神,李青曼莞尔一笑,“没什么大碍。就像陈太医说的,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对了,你有没有看见李丞相给我的那瓶安神药?我找不到了。” 看来,南宫宣并没有将她怀孕的事情公布出来。而且,据她猜测,他暂时还不会对宫里的人讲,那个陈太医应该也收到了守口如瓶的命令。 如此说来,她和孩子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不知道南宫宣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以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南宫宣有什么打算,她都只需要以静制动。等南宫宣有所举动的时候,她再考虑怎么应对也不迟。毕竟,她手中捏有的王牌绝对可以救她一命,拖延到夜无殇带她离开。 安神药?微一怔愣,冯保将收在袖袋里的瓷瓶掏了出来。“娘娘,这是你的安神药。” 伸手接过,李青曼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幸好还在,她还担心,万一被南宫宣收走了,她腹中的孩子便少了一分保障。 “好了,我没什么事,你去忙吧。”说完,李青曼转身返回了内殿,将瓷瓶好生收了起来。 殿外,向坤宁宫的宫人传达了南宫宣的口谕后,冯保慢步来到了树荫下。将陈太医、南宫宣以及李青曼三人的言辞和神色回想了一遍,他微微蹙了蹙眉。 陈太医说娘娘是受了惊,娘娘说就像陈太医说的。初听上去是没什么问题,但只要细细一推敲,便能发现娘娘的话有漏洞。 伺候娘娘有一段时日了,他深知她是个极为冷静的人,就算遇到天大的事,她都能沉着以对。刚才,她看似说得合情合理,却是纰漏百出。 如果真的没事,她大可直接说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而不必加一句“就像陈太医说的”。就是这么一句看似极为平常的话,却恰好出卖了她。 她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这句话颇有画蛇添足、怕他不相信她的意味。她这么说,更能看出她根本就不知道陈太医说了些什么。 而且,皇上的反应也说不通。虽然皇上经常会被娘娘气得火冒三丈高,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因为陈太医的诊断,娘娘也不可能说什么会让他这么动怒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不正常了。 娘娘的身体,必定不是陈太医说的那般,只是受了惊吓而已。皇上怒而不宣,还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到坤宁宫打扰,皇上这么做,只怕是想隐藏什么才对。 还有那瓶安神药……真的是安神药吗?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瓶安神药开始的…… 这般看来,事情真的很不寻常。 …… 风风火火地回到养心殿,南宫宣立即将在养心殿内忙活的太监宫女全都遣了出去。待养心殿内再无任何闲杂之人,他一掌拍在了堆满了奏折的案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传开,让候在养心殿外的宫人和侍卫都不受控制地震了震。偷偷瞄了瞄殿内的情形,感受到南宫宣盛怒的气焰,殿门两边的侍卫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两步,唯恐被南宫宣的怒焰波及。 ------------ 第213章 大发雷霆 “哼!”冷哼了一声,视线触及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眸色一暗,南宫宣蓦地将一堆奏折掀到了地上。刹那间,乒里乓啷的声音响成一片。 似乎是还不足以解气,他又将上好的青云砚台扔出了老远。只听“咵”的一声,砚台立时碎成了好几瓣儿,结束了它的使命。 而在砚台从案桌飞到地上,再到停止滑翔的途中,里面半干的墨汁散了一路,原本光亮如镜的青石地面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污点,看上去好不邋遢。 听到殿内的动静,一向熟知南宫宣喜怒的小喜子也忍不住缩了缩头,没敢立马进去,就怕自己无意的举动会更加激怒南宫宣,成为南宫宣泄愤的可怜虫。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随着几道灼热的浊气从肺腑内排出,南宫宣稍稍冷静了些许。只是,此时的他宛如被人拔了头上的毛发的老虎,盛气凌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请勿靠近的讯息。 当真是太可恶了,她居然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还该死的爱上了别的男人! 她到底是要保护谁?南宫瑾?夜无殇?还是那个完颜不破?又或者,是别的他没有猜到的人?无论是哪个,他都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些不正常,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做到不去在意,他该死的就是嫉妒得发狂! 他好恨!恨别的男人占有了她,更占据了她的心。恨自己没有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更没有成为她心里的那个人。 她是他的皇后,理应成为他的女人。只是,曾经的他因为嫌她貌丑,嫌她痴痴傻傻惹人厌恶,便从不接近她。 如果,他能早些发现她是装傻…… 如果,他没有将她送出宫去…… 如果…… 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她从没有给过他那样的机会! 机会……他为什么希望她给他机会?从头到尾,她不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吗?注定用完便要舍弃的棋子…… 他对她,到底在抱有怎样的态度?他对她,是不是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曾经,他曾想过,倘若她能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身旁,真心实意地跟着他,做他的女人,待到功成那日,他便可以饶她不死,在宫中为她留个位置,在他身边为她留个位置。 但是,那样做,并不是因为他对她有了感情,仅仅是因为,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作为君王,他身边需要有她这样的女人,可是现在…… 他为什么会如此嫉妒那个男人?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她给他戴了绿帽子,那他,也应该只是生气,只是恨才对。恨她,恨那个男人,恨他们对他的藐视与背叛。 他的这份嫉妒说明什么?他对她……难道真的有了感情? 想到这种可能,南宫宣慢慢冷静了下来,席地坐到了案台的地上。青石地板的冰凉,透过层层衣料袭上他的身体,他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并不觉得冰冷。相反,因为那份凉意,他的思维愈发的清晰。 感受着心脏真实有力的跳动,清晰地感受着脑海中的妒意,回想着自从他去了洛阳,再到从洛阳回来,一路上他与李青曼之间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的态度的变化,她对他的影响,南宫宣慢慢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确实是在不知不觉间遗失了自己的心。 这份情,到底有多深?从何时起的?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冷颜冰姿,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不可抵挡的魅力。他的脑海中,除了朝政,竟然装下了一个她。 问他现在的感觉?他不知道。但是,他清楚一件事——他有着从未有过的迷惘。 他该拿她怎么办? 现在就杀了她,以免自己越陷越深,被她左右?如果是从前,他或许会下得去手。但是现在……他不确信自己有没有拿剑对着她的勇气。 忘了她?他连自己心里什么时候有了她都不知道,要忘,又该从何下手?更何况,感情这种东西,可以任凭人的主观意识左右吗?如果可以,大概,他现在就不会感到茫然了。 让她忘了那个男人然后爱上他?于他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但是,这谈何容易?且不说她现在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就单说她爱那个男人这一点,就很难。 她爱孩子,也爱那个男人。 如果,那个男人不在了…… 如果,孩子没了…… 她,会忘记那个男人吗?或许会,或许,永远不会,更会因此而恨他。这样的结果,断不是他想要的。 杀了她,下不了手,更舍不得。 忘记她,估计不能。 堂而皇之地除去那个男人,她必定会记恨于他。重点是,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放她和那个男人远走高飞,他做不到,他会嫉妒。如果他这么做了,他绝对是在为难自己。 这般算下来,对于她,他输得很彻底。现在,既然所有的办法都行不通,那他到底该怎么做? 将头埋入双膝之间,十指插入发丝之中,抱着头想了一会儿,南宫宣抓挠发丝的动作蓦地一顿,眸底快速闪过一道光亮。 如果,是那个男人先抛弃了她,那他岂不是就有机会了?不用说,她一定会渐渐将那个男人放下,然后,他便可以趁虚而入。 对!这绝对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具体该怎么做,他还得从长计议。 算算日子,今天是七月十六,她腹中的孩子尚不足月。再过两个多月,她腹中的孩子才会慢慢现形,人们才会看得出她怀孕了。 如果,在这之前,那个男人因为误会而抛弃了她,那么,他便可以制造些小意外,让她腹中的孩子不小心流掉。如此,对她的身体伤害也会减到最低程度,将来想要再孕也不会太难。 ------------ 第214章 一举数得 那个男人弃她而去,牵绊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也没有了,她与那个男人,也算是彻底结束了。如此一来,如今剩下的,便是想办法让那个男人现身,而且还得名正言顺,不让任何人起疑。 两个月内有什么大日子?现在是七月,往后是八月、九月…… 对了,八月二十六是他母后的生辰,他可以为她办个寿宴,并以此为名义广邀西越和北漠的王公贵族,楼兰的楼澈和楼漠白,再来,便是夜无殇和南宫瑾。 就算那个男人不在这些人之列,只要他放出她有孕的消息,不用说,那个男人一定会主动送上门来。只要那个男人出现,他就不愁没有办法让他们反目成仇。 而且,他还可以借着寿宴制造一些混乱,让东阳出兵西越和北漠师出有名。一举数得的事,岂不让人快哉? 思及此,嘴角轻轻勾起,南宫宣无声地笑了。须臾,他将手从头顶上放了下来,并站起了身。看着满殿的狼藉,皱了皱眉,他对着殿外朗声道:“小喜子,让人将养心殿收拾干净。” 说完,转过身,他大步往养心殿的内室走去。沐了下浴,再换了身清爽的便服,他这才回到大殿,心情完全不似离去之前那般阴霾与阴厉,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 随手拿过一本奏折,快速浏览完上面的内容,他“唰唰唰”地便落下了红色的朱批。在不知道看了多少本奏折后,想起他去坤宁宫时李青曼曾经出现过头晕,眉头微皱,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扬声道:“小喜子!” 听到召唤,小喜子连忙从殿门外奔了进来,小跑着来到案桌前。“奴才参见皇上,皇上有什么吩咐?” “小喜子,去把陈太医叫来。”南宫宣沉声说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峻,却透着一股怎么也无法忽视的轻松和愉悦。 抬头看了看他,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后,小喜子轻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需不需要奴才多召几位太医过来?” “不用了,且把陈太医叫来就好。对了,吩咐御膳房传膳,朕饿了。” 这么早就饿了?还没到往常的传膳时间啊?微微一愣,小喜子连忙颔首。“是,奴才这就去传膳,然后再去太医院宣陈太医,请皇上稍等。” 说罢,小喜子立即转身奔出了大殿,步履急切犹如奔赴着去投胎。 走出殿门没多远,看到候在一旁的小太监,想了想,他快步走过去对着小太监便是一通吩咐。“皇上饿了,赶紧去御膳房吩咐御厨传膳。记得吩咐他们动作要快,行事要小心,切不可惹怒了皇上。” “是,小的这就去。” 眼看着小太监跑远,小喜子连忙往另外一条宫道走去,只是,神色已然没有刚才那般焦急。 皇上今天真的是太反常了,也不知道皇后娘娘那会儿到底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居然将皇上气成那样,还发了那么大的火。 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竟然将满桌的奏折都给掀翻了,还把青云砚台也给砸了,那可是皇上最喜爱的砚台啊…… 放眼整座后宫,能让皇上气得七窍生烟的,大概只有皇后娘娘了。而把皇上气成这样还能毫发无损地活着的,也只有皇后娘娘。 即便是看似很得宠的兰妃,恕他说句实话,她绝对不敢跟皇上叫板。一旦惹到了皇上,据他猜测,当场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兰妃尚且如此,更遑论柔妃、宜妃和容妃,还有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婕妤和采女们。 这般算来,这偌大的后宫,真正在皇上心中占有分量的,只有皇后娘娘。 兰妃那些人,也不知道背地里对皇后娘娘的恨意有多深。估计,连用膳的时候都恨不得嘴里嚼的是皇后娘娘的肉。 今天在养心殿里发生的事,不用想,肯定已经传到了各宫娘娘的耳里,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空欢喜一场。 欢喜的,是皇后娘娘居然敢老虎头上拔毛,惹得皇上大发雷霆。失望的,是皇上根本没打算追究,皇后娘娘依旧安然无恙。 呵呵!这后宫的日子,不用说,往后一定会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惊心动魄。 别说,看兰妃她们几个斗了这么些年,他是真的看腻了,早没了新鲜劲儿。而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皇后,说实话,他最看好她。 虽然皇上自打回宫便从未到坤宁宫留宿,平时即使皇上去了,皇后也是冷冷淡淡的,还每次都把皇上气得火气大旺,但是,这样还能抓住皇上的心,只能说,皇后绝对不是庸俗之辈。 不说容貌,就说那举止和涵养,淡定从容的气魄,兰妃她们便输了一大截,注定永远都无法超越。 他只希望,皇后以后能稍稍手下留情,别再把皇上气成今天这样,否则,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个当奴才的。每时每刻都得提心吊胆的,活得战战兢兢的,简直是活受罪啊。 …… 宫外,第一楼。 人来人往的街头,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穿过人群,悄然驶到了第一楼的后门。 待到马车停稳,两个打扮利索的青衣家仆率先跳下了马车,并为车内的人撩起了车帘。紧接着,一道紫色身影从车厢内钻了出来。 抬首扫了扫第一楼的建筑,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紫衣男子潇洒从容地下了马车,一个跃身便来到了第一楼三楼的走廊。 没有片刻的停顿,紫衣男子直奔三楼的一间厢房,用钥匙打开厢房上的锁后,他抬脚走了进去。 疾步来到案桌旁,他拉动了紧贴着里侧的桌脚的一段金属。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金属的颜色已经呈现暗黑色。又或者,金属本身的颜色便是如此。与桌脚的颜色看上去极为相似,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紧贴着桌脚的地方竟暗藏乾坤。 ------------ 第215章 相思极苦 楼下,待紫色身影消失后,两个青衣家仆将马车拉进了第一楼的后院。待将马匹关进马厩,两人拿出车厢内的包袱也跟着飞上了三楼。 第一楼大堂内,正在柜台后观察着客人的方中堂忽然听到隐藏在柜台下的铜铃响了,目光一暗,吩咐一旁的伙计继续留神进进出出的客人是否有异常后,他便离开了柜台,到后堂端了壶茶水来到了三楼。 来到厢房前站定,方中堂敲了敲门,“公子?” “进来。” 推开门,方中堂稳步走了进去。一见他进来,紫衣男子吩咐道:“无心无影,你们两个到门口守着。” 待无心和无影退下,夜无殇从案桌后站了起来,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夫人是什么时候到店里来的?” “回公子,夫人是昨日午膳后过来的。因为公子早前有交待,所以,得知夫人有吩咐后,属下便立刻命人发出了密函,不敢有所耽搁。” 昨日?眉梢微挑,夜无殇来到圆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清茶。“说说昨日的具体情形。” 昨晚刚行到杏花镇,他便收到了第一楼发出的密函。他本想连夜进京的,但是,因为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雨,路面湿滑,再加上天色很黑,实在不适合赶路,他便只能作罢。 只是,自从知道娘子有事找他,他便一整晚都没能睡好。今早,天还未全亮,他便和无心无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杏花镇。直到进了汴京,他心底的不安和急切才稍微缓和了些许。 “是,公子。昨日,夫人……” 方中堂说得仔细,连李青曼的一个表情、一个姿势都不曾遗漏。夜无殇静静地听着,直感觉自己虚空了许久的心终于踏实了一些。 有多久了?自从洛阳一别,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一天了。 这二十一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无时无刻不在为她担忧。没有她在身边,他感觉自己的心空去了一大半。 若不是想着只有他竭尽全力地安排,他才能早日与她团聚,早日过上没有人来打扰他和她的幸福生活,只怕他早已不顾一切地冲来汴京,将她带离了皇宫。 他完全可以想象,当她来到第一楼时的心情。隐隐的期盼,微微的不安,十分的小心。 想见他,却要避免跟着她来的人心生怀疑。于是,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她都会分外注意。 当然,以她的聪明程度,他完全相信要骗过那些宫人的耳目难不倒她。只是,当得知他还没来汴京的时候,她心里想必是有些失望的。 都怪他,在筹备军粮时出了点小麻烦。再加上要告知王卫他们新兵器的使用方法,便来得晚了。不然,他早该在前些日子就能到达汴京的。如此,昨日便已经与她碰过面了。 即便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要能见上一面,一解他的相思之苦也是好的。他,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 待听完方中堂的禀报,夜无殇问:“你可曾看出跟着夫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是普通的侍卫?还是身手很好的宫廷暗卫?” “看那些人的气息,应该不是普通的侍卫。” “那夫人是什么时候回去的?除了交待你传信给我之外,你可有觉得夫人的举动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仔细想了想,想起李青曼进门时的动作,方中堂道:“夫人来店里的时候好像拿着一幅画,傍晚离开的时候也是随身带着的。看夫人的样子,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夜无殇挑了挑眉,“画?”什么画会那么重要?还随身携带?“除了画之外,可还有其他的?” “其他的……若真要说,便只有一件事。夫人到雅间后曾要了壶茶,但在小二送过去后,她却说大夫曾告诫她不能饮茶,让小二又给她送了壶开水过去。” 夜无殇心头一紧。大夫?不能饮茶?什么病不能饮茶?她生病了吗?“以你的观察,夫人面色如何,看上去可是像生病的样子?” 是真的生病?还是说,她是想借此传达什么讯息给他? “公子,请恕属下眼拙,真没瞧出夫人有任何的病状。” 瞧着方中堂一本正经的模样,眉梢扬了扬,夜无殇戏谑道:“行了,在本公子面前说话不必这么拘谨,都有些不像你了。” 什么叫恕属下眼拙?他又不是不了解他的德行,用得着这么拐弯儿抹角的吗? 闻言,方中堂没说什么,只是咧嘴笑了笑。 若是平时,他说话也不会这么小心措辞,但是,夫人可不同。万一他不小心说错了话,肯定会遭公子惦记的。比如,像“夫人看上去面色很红润”这样的话,他可是万万不敢说的。 “好了,我也没什么事了,你就先下去吧。都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大堂肯定很忙。” “公子想必也已经饿了,属下这就让人给公子准备午膳去。”说着,方中堂便欲转身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被夜无殇给叫住了。 “等等,等下午膳直接送到楼下的雅间就好,就是夫人昨日待的那间。还有,记得把汴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叫来,本公子有事情要问。” 透着精明的眼珠一转,方中堂瞬间明白了夜无殇的用意。“是,属下立刻让人去请大夫,公子到楼下的雅间等着就好。” 待方中堂离开,又喝了杯已经变温的茶,夜无殇道:“无心无影,走,到二楼去。”他要去看看他家娘子昨日待过的地方,那里,一定还有他家娘子留下的气息。 天知道,这二十多天他都是怎么过来的。每晚,没有他家娘子陪伴在侧,他便只能抱着他家娘子穿过的衣物睡觉。唯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踏实。 他决定了,无论如何,今晚他都要夜探皇宫,去看看他家娘子过得好不好,安不安全。顺便,再亲自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商量一下他该怎么带她走。万一,南宫宣或者其他女人敢欺负他家娘子,他将来势必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 第216章 呆若木鸡 听到夜无殇的话,听出他声音里的轻快,对视了一眼,无心和无影已然明了他们公子的用意。除了感觉无奈了些外,他二人只有认命。当然,还有一些些的欣慰。 还好终于到了汴京,还好夫人现在无事。虽然他们已经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大风大浪,见过的世面也不少,再加上有个精明腹黑、捉摸不透的魔鬼主子,他们绝对算是这世上最能经得起风风雨雨的人。只是,在从洛阳赶来汴京的路上,他们算是重新认识了他们的主子。 那个即使被人用刀架住脖子也能谈笑风生的人,那个能在谈笑间打垮无数商家的人,那个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公子,赶路的速度真的是吓死人。 如果不是因为有他们拦着,说以轻功赶路绝对会引来南宫宣的注意,他们的公子绝对会在三天之内飞奔过来。只是,虽然成功地劝服他不要以轻功赶路,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一路到底累倒了多少匹马。 早在他们出发的三天前,为了防止他们的公子因为心急而改用轻功,他们便下令让沿途的夜家仆人准备好了快马在途中候着,一旦他们到了便立即换马。如此,他们才在十天内赶到了汴京。 现在好了,再也不用赶路了。而且,幸好夫人没事。如若不然,他们公子一定会立马直奔皇宫,连口气都不歇。 夜无殇完全没有心思理会无心和无影在想什么,将厢房落锁后,他满脸微笑地来到了二楼,心情甚是愉悦。 推开雅间的房门,含笑的目光扫过房内的布置后,夜无殇的眸中漫上了一层柔光。抬脚走进雅间,视线流连过圆桌,又扫过一旁的书桌,他的眼神柔和得仿似能滴出水来。 随后进门的无心和无影瞧着他的样子,皆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无声地笑了。 他们的主子,一旦碰上有关夫人的事,那颗原本似是妖魔的心瞬间便能蒙上一层天神般的光环,纯净无瑕得让人不敢正眼瞧。 还好这世上有个夫人,不然,只怕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主子深情款款的样子。如此俊美的人,再配上如此温馨和谐的画面,当真是美轮美奂,难得一见。 …… 约摸过了两刻钟后,用完膳的夜无殇看着眼前的老医者,脸上的笑容甚是和蔼可亲。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再回想以前他对待那些外人冷漠如霜的模样,无心和无影也没多大的反应,因为他们是真的已经习惯了。 “敢问大夫,何种疾病不宜饮茶?” 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老医者本来是有些开心的,因为,已经为京城里无数达官贵人看过病的他,当真是见过很多贵族俏公子。但外貌和气质都如此出类拔萃的,他还是头一回遇上。能见识什么叫惊为天人,他有种不枉此生的感觉。 只是,俊美公子一个毫无头绪的问题,当真是有些难住他了。正了正神色,老医者严谨地问:“敢问公子,这位不宜饮茶的病患都有哪些病症?是男是女?婚否?” 想必,这位公子是有认识的朋友病了,但他只知道那位朋友不宜饮茶,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这才想找大夫问问。 只是,就算他再精通医术,仅凭一种饮食禁忌,他实在无法确定那位病患到底得了什么病。 “是位女眷,至于婚否……”想了想,夜无殇笑道:“已婚。至于症状,恕在下直言,在下这位朋友面色看上去很是正常,完全瞧不出生病的样子。” “女眷,已婚,没有病症……”凝眉想了想,老医者摇了摇头。“公子,恕老朽直言,仅凭这些,老朽实在无法断定公子那位朋友是生了什么病。” 微微一怔,夜无殇的脸上划过一抹失落。“断定不出来吗?我还以为……” 瞧着夜无殇脸上的失意,老医者有些于心不忍。猜测着他和他口中那位女眷的关系,想了想,老医者道:“其实,有一种可能。 如果那位夫人没有任何病症,她看过的大夫却告诉她不宜饮茶,那便是那位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说完,老医者仔细地留意着夜无殇的神情。见他当场呆若木鸡,老医者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不免有些惋惜。 如此俊秀的公子,意中人却嫁给了别人,如今,意中人还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位公子,也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住。 所谓有情容易守情难,倾心相付却未必能换得一生良缘。他也年轻过,明白这世间的情爱有时并不能如人们的意。 在心底喟叹一声,老医者起身道:“老朽也没能帮上公子什么忙,今日的出诊费,老朽就不收了,公子保重。” 说完,背起一旁的药箱,老医者便离开了雅间。出门时,见守在门口的无心和无影也是呆呆的,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迈步离开了。 一路上,老医者都在感慨。那么俊美的公子,想不到也是个可怜人。唉……这世上,可怜人为什么这么多?那些达官贵人,何时才能放下门第等级的观念?让这世上少一些怨偶,多成全一些佳缘? 直到老医者离开了很久,门外的无心和无影方才回过神来。想着老医者离开之前说过的话,二人俱是激动不已。 回过头,见屋子里的人还在发愣,对视了一眼后,二人心照不宣地决定不去打扰还没回神的人。 虽然他们也很激动,但是,他们可没忘记老大夫说的,是“有可能”,而不是“一定”。“可能”和“一定”,相差的何止是两个字,简直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万一,夫人真的有身孕了,这的确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因为,他们有未来的小主子了。公子和夫人都这么出色,不用说,他们的小主子也一定很出色,绝对值得期待。 但是,万一没有,他们公子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他们可不傻,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泼他们公子冷水,这种事,让他自己回过味来比较好。 ------------ 第217章 周全谋划 那位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脑海中回响着这句话,夜无殇直感觉头顶一片艳阳天,风和日丽,万里江山风光无限美好。 他只知道,他的娘子有身孕了!他要当爹了!其余的,他是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包括老大夫说的极为重要的几个字――有可能。 从呆讷中回过神,他猛地站了起来,整个身体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他的手,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好,他好想找个东西狠狠地捏一下,用那种真实感来证明他刚才确实没有幻听。 双腿激动地在雅间里来回挪动着,蓦然,他停了下来,扭头看向站立在门外的两道青影。只见紫色的光影一闪,下一瞬,他已然来到了无心的身前,激动不已地握住了无心的双肩,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无心,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大夫的话?” “公子,你……你冷静一点。”有些被夜无殇趋于癫狂的神情吓到了,无心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已经很冷静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刚才那个大夫是不是说我娘子已经有了身孕。” “额……这个……”反射性地眨了眨眼,无心不自觉地咽了口突然多起来的唾沫,然后,他嗫嚅道:“公子,刚才……大夫确实是说夫人已经有喜了。” 无心还想说,“但是,大夫只是说有可能,并没有说一定。”然而,这句话他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底偷偷地说。 “呵呵!好!”夜无殇笑了,笑得很是纯净,就如春日里初升的朝阳那般温暖人心。随后,他奖赏似地拍了拍无心的肩膀。这样还不作数,他又走过去拍了拍无影的肩膀,然后才回到了房中。 看着他满脸笑意地从自己的身旁经过,无影只有一种想法。 完了,他们公子彻底失常了。万一,夫人并没有好消息,他们可就真的完了。不用说,公子最后一定会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他们头上。 老天啊,求求你行行好,夫人可一定要已经怀上了小主子。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怀上了就好,千万不能让公子空欢喜一场。否则,这世上要遭殃的人就太多了。 看了看夜无殇的背影,又扫了扫对面的无影,无心不自觉地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根本就没有冒出来的冷汗。一想到当他们公子得知夫人并没有怀孕时可能流露出来的失望表情,他就觉得脊背发凉。 完了,到时他一定首当其冲被公子修理,其结果,不用想,自然是很惨很惨。因为,他们公子现在太高兴了。高兴的反面,等于恐怖。 此时的夜无殇已经无法顾及无心和无影的惴惴不安,回到桌前,摸着桌上的茶杯,他在心里默念道:“娘子,你等着,相公今晚就进宫向你报平安。” …… 傍晚,天快黑时,坤宁宫内。 见南宫亦如同往常那般来到坤宁宫用晚膳,李青曼将他拉到了自己身旁,让他挨着自己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待将冯保支出大殿后,她小声地问:“小亦,我问你,中午用完午膳后你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南宫亦摇了摇头,水亮的大眼睛清澈见底,还能清楚地看见其中流淌着的关心和担忧。“没有啊,娘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摸了摸他的脑袋,李青曼也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反胃,估计是吃多了。”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妥,也没有反胃。只是,她就是免不了有些担忧南宫宣会在她的饭菜里动手脚。所以,便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南宫宣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他今早的反应过于激烈,她看得出,对于她怀孕的事,他非常生气。 听宫女陶冉说,他回养心殿后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仅将奏折给掀了,连砚台也给砸了。如此盛怒之下,宫里却没有任何关于她怀孕的传闻,不用说,他一定是想私下里将此事解决,以免损毁了他的名声。 私下里解决的方法有很多,最实在的,恐怕就是让她腹中的孩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让人们知道她的腹中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不属于东阳皇帝的孩子。如此,便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被她戴了所谓的绿帽子。 而要这么做,最掩人耳目、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她每日的饭菜里悄悄地加些东西进去。这样一来,便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她的孩子。等到她发现的那天,一切都已经晚了。 如果南宫宣真的选择了此法,那么,因为与她一同用膳,以南宫亦现在的小身板,身体定会出现某些症状。比如,肚子疼或者拉肚子什么的,因为,据她所知,滑胎的药物多是寒性的或者具有凉血的性能,正常人食之易导致腹疼和腹泻。 只是,南宫亦如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放心还是该继续担心。恐怕,找个时间,她还得出宫一趟,找李仲业给她看看。要不然,她今晚就去找南宫宣好好谈谈,和他做笔交易。 眼下,虽然她已经向他献出了一种兵器,筹集军粮的事,想必他也早已准备妥帖,可是,要出兵攻打西越和北漠,他还缺最重要的两个条件。 其一,是船。其二,则是理由。 船的事,想必是最令南宫宣头痛的事,因为他无法联系上所谓的船行的当家,楼漠白。她可以告诉他,她可以试着联系上楼漠白,并劝服楼漠白借船给他。然后,趁着与楼漠白商谈的机会,她便可以与夜无殇一同离开。 至于出兵的理由,对于南宫宣而言,想出制造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的方法一点也不难,难的是,无论是北漠还是西越的人,统统都不是傻子。 要让他们明知道是陷阱却又不得不心甘情愿地跳进他设的圈套,必须要有足够的诱惑。而这所谓的诱惑,无非是来自于她,来自于系于她身的预言。 ------------ 第218章 尔诈我虞(1) 南宫宣并不知道她和完颜不破以及司马流云有秘密往来,也不知道完颜不破和司马流云其实早已知晓她能助掌权者一统天下,只要能让南宫宣相信,她是真的愿意用这样的交易来保住孩子的性命,那么,以南宫宣想要夺取天下的野心,必定会答应她的条件,不伤害她腹中的孩子。 当然,她并不会相信南宫宣真的会仁慈地留下她和孩子的性命,她可以想象,一旦他称霸天下,成为三国的霸主,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绝对是除去她,让她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永绝后患! 而在他达成目的之前,她倒是可以放心,她暂时安全。而且,就算有人真的想要谋害她,他也务必会保住她的性命,保住她孩子的性命,以此,保住他的霸业。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假意示好、寻求庇佑、步步谨慎,然后,等着夜无殇的接应。她很清楚,没有夜无殇,就算她现在马上能翻墙出宫,也绝对走不远。 “娘娘反胃?娘娘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还是说,有人想要加害娘娘?” 听得此话,刚回神的李青曼不由得再次愣住了。垂首认真地将南宫亦打量了一番,须臾,她问:“小亦,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想加害于我?” 这么小的孩子,他才五岁不到啊,竟然就知道了加害这样阴暗的事…… 若说是因为在后宫这个充满黑暗的地方生存久了,他自然而然地练就了自我保护的本事,心思也较同龄的小孩成熟,可是,他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小孩。到底,是他太会演戏,还是她想多了?又或者,是她一开始便小瞧了他,被他的表象给蒙蔽了? “娘娘,小亦虽小,却也懂得,这宫里的人并不都是好人。很多时候,那些坏人总是很猖狂,想加害好人。娘娘是好人,他们看娘娘不顺眼,便想加害娘娘,如此,从今以后便没人能为小亦说话了,因为他们都讨厌小亦。” 南宫亦的双眸依旧澄澈透亮,看不出丝毫的伪装与做作。看着他纯真的模样,李青曼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这么小的孩子,之前还向她求救来的,怎么会是那种心机重重的小孩?估计,是因为腹中突然多了个小生命,她要思虑的事情变多了,整个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对于身边的人和物,总比往常留意的多。 摸了摸南宫亦的头顶,李青曼轻轻地说:“小亦放心,这宫里,还没有人敢对我下毒手,也没人能加害我。至于小亦,你不用在意那些人是怎么看待你的,只要你自己不看轻自己就行,明白吗?” 这宫中,除了南宫宣,绝没有人敢动她。若真要再算,估计就是那个自打她回宫就没去拜见过的萧柔,她名义上的婆婆。 至于兰妃那些人,说句实话,她是真没放在心上。她们连见都见不上她,想要害她,谈何容易。 “嗯,我明白。”南宫亦坚定地点了点小脑袋,倏尔,他扬起小脸,认真地问:“娘娘,听嬷嬷说,这宫里除了父皇和皇奶奶就属你最大,是真的吗?” 眉梢轻扬,李青曼点了点头。“算是吧,怎么了?” 这小家伙都在想些什么?将来,她和夜无殇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他这般缠着她问这问那?到时,如果她的孩子问的问题太过刁钻,她是回答好,还是不回答直接丢给夜无殇好? 夜无殇,也不知道他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当然,既然她都生了,是男是女他没得选择。他要敢表露出一丁点儿的嫌弃,她绝对会好好地收拾他! “那是不是只要是娘娘的命令,宫里的人便不敢不听?”南宫亦的眸中蓦地蹿起一抹晶亮,仔细看去,竟似有些期待在闪动。 “这……”脸上漫上一抹诧异,看着南宫亦纯净的小脸,李青曼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试探地问:“小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帮你?”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 转首偷偷地瞥了瞥远远地立在大门处的李嬷嬷,南宫亦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中多了一抹与他的年龄不符的伤感。“娘娘,我……我想去拜祭一下我的生母。 自从我出生后,我便被交予李嬷嬷抚养,直到我生母病逝,我也没能见上她一面。 明日是我生母的祭日,我想去祭拜她一下。以前,因为父皇的关系,那些人都不许我接近祠堂……” 祭拜生母?何采女?目光一闪,李青曼颔了颔首。“好,明日我陪你去祠堂,看看看守祠堂的人能不能通融。如果不行,我再去问你的父皇,你看行吗?” “好,小亦谢过娘娘。”说着,南宫亦站起身便要往地上跪,见他如此,李青曼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好了,跪就不用了。该用膳了,我们过去吧。” 起身间,见一道月华色的身影闯入视线,又听得周围的太监宫女此起彼落的请安声,李青曼蹙了蹙眉,警惕了起来。 南宫宣,这个时候他来坤宁宫做什么?还有,太监正在往她的寝宫里搬的东西,好像是奏折吧,他把这些东西弄过来干嘛? 眉色一凝,李青曼放开南宫亦的手快步朝南宫宣走了过去,对着那些正在忙活的太监一声冷喝:“慢着,你们这是做什么?”说完,她冷眼看向南宫宣,等着他给出合理的解释。 岂料,南宫宣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对着太监摆了摆手。“把东西都搬进去,切记,不可把皇后的寝宫弄乱弄脏。” 得到吩咐,对着李青曼躬了躬身,那些太监便继续将东西往里搬。看着匆匆进去的人,李青曼的脸色已然冷了下来。“南宫宣,你什么意思?” 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南宫宣倾身来到了李青曼的身侧。李青曼侧目看着他,不避也不闪,眸中的冷意却是显而易见的。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 第219章 尔诈我虞(2) 唇角微勾,南宫宣倏然附到李青曼的耳边悄声道:“如果,你想留住你腹中的孩子,就照着朕的意思去做。”说罢,他站直了身,转身自然地往膳桌走去。 微微一怔,双眸微眯,李青曼心底的警铃大响。留住孩子?南宫宣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会有那么好心?不!他绝不可能是真的在为她的孩子打算。只是,眼下人多眼杂,她还是等下再详细问他比较好。 思及此,李青曼回身对着南宫亦伸出了手,“小亦,过去用膳。” “娘娘,我……”看了一眼已经入席的南宫宣,南宫亦的眸中有着胆怯和躲闪。“小亦还是先和嬷嬷回去吧。” 目光微闪,李青曼倒回软榻前拉住了南宫亦的手,带着他走向膳桌。她知道,他心里惧怕南宫宣,不敢和南宫宣同桌用膳。可是,说实话,她也不想和南宫宣一同用膳。有他在,她和南宫宣之间的气氛才不会那么僵硬。 更何况,今晚他们一同用膳的事,明日定会传到各个宫里,往后,就没人再敢那般轻视他了。而且,因为今晚的事,明日去祠堂,负责看守祠堂的人也会好说话许多。既是如此,南宫亦就更不能临阵脱逃。 来到桌前,将南宫亦安置在自己的旁边,李青曼也跟着入了席。见南宫亦不敢动筷子,她便帮他夹了很多菜放到菜碟里,让他慢慢吃。由始至终,她都不曾理会南宫宣。 一边静静地用着膳,抬眼扫了扫对面的人,南宫宣的眸中划过一抹异色。 她对南宫亦是真的很好,不掺杂半分作假的成分。可是,为什么她就不能对他好些?甚至,她对宫人都比对他好。她,是不是很喜欢孩子?所以,她才会对南宫亦那般的好? 之前,她曾问过他,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让女人怀上他的孩子。那时的他认为,在他生命里总会出现那么个女子,符合他的心意。 现在,他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希望他的孩子的娘亲是她,只是她。她和他的孩子,只要想想,他都觉得很激动。 想象着自己和李青曼,以及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温馨地用餐的画面,南宫宣便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好似,不用吃饭就已经很饱、很满足了。 柔和的目光轻柔地扫过李青曼的面庞,垂下头,他满心喜悦地吃着碗里的饭菜。站立在一旁的冯保瞧见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清冷的目光闪了闪。 皇上,似乎终于开窍了。只是,皇后娘娘……罢了,以后的事就顺其自然。皇上既然已经醒悟,距离修成正果的日子还会远吗?以他看,不远了…… 饭毕,待南宫亦随着李嬷嬷离开,眼瞧着极其大方坦然地走向软榻休息的人,李青曼不悦地蹙了蹙眉。待收拾碗盘的宫人退下,她抬脚向南宫宣走了过去。 “已经没人了,说吧,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抬眼扫了扫奉茶进来的冯保,待冯保将茶放下,南宫宣淡淡地吩咐道:“冯保,你先下去吧,暂时不用伺候了。” “是,奴才告退。”躬了躬身,冯保静静地出了大殿。 至此,扫了李青曼一眼,又喝了口茶,南宫宣方才开口:“朕想过了,不管朕如何问你,你铁定是不会告诉朕实话的。而朕,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伤你半分。既是如此,朕决定不再问你关于孩子的事。 不过,为了你腹中孩子的性命,也为了朕的名声,从今晚起,朕会留宿坤宁宫。” 南宫宣说得风轻云淡,李青曼却是听得心惊。“你说什么?你要留宿坤宁宫?” 没有理会李青曼的惊讶,淡淡地扫了一眼她全然平坦的腹部,南宫宣很淡然地说:“如果,你想所有人都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朕的。如果,你不想你的孩子活命,你可以不配合。” 尽管心里有着怀疑,李青曼还是忍不住问道:“说明白一些,你打算怎么做?” 深深地看了李青曼一眼,南宫宣认真道:“说实话,没有人知道东阳与西越和北漠到底何时开战,也没有人知道这场仗要到何时才会结束。在结束之前,不用说,朕是不可能放你出宫的。 现在,你腹中的孩子尚不足月,一旦过了三个月,你的体型便会慢慢发生变化,到那时,你怀孕的事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隐瞒。宫里的人都不傻,只要一掐算时间,便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朕的。 如果从洛阳随行回来的是普通的侍卫,朕或许可以随意找个名头将他们除去,只是,你也知道,他们并不是普通的侍卫,朕不可能因为一个你而损失那么多得力干将。 为了让你腹中的孩子名正言顺地出生,从今天起,朕会住进坤宁宫。然后,等过一段时间,朕会让陈太医对外宣布你已怀有身孕。但怀孕的时间,自然是在朕住进你的坤宁宫之后。 如此,你腹中的孩子可以安然地降生,朕的名声也不会受损,也不用牺牲几十条性命来保密,你觉得如何?” 看着南宫宣的双眸,李青曼愣住了。她本来还想着和他做比交易,用交易来换取她腹中胎儿的平安,却没想到,他竟然先提出要保她和孩子的安全……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在理。而他的方法,就目前来看,确实是最为简单也最为周全的办法。可是,就是因为太过完美,她总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 南宫宣,他不该是这样的人,他到底在谋划着什么阴谋? 见李青曼半天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南宫宣挑了挑眉。“你是在怀疑朕?” 回过神,李青曼神色淡然地别开了视线,到一旁坐了下来。“你打算在坤宁宫住多久?”连奏折都搬过来了,他不会是打算在坤宁宫长住吧? 南宫宣丢了个模糊至极的答案。“不知道,先暂时住着。” 嘴角抽了抽,李青曼试探地问:“那……你打算睡哪里?”她的寝殿里,就只有一张床,他总不会要和她睡一张床吧…… ------------ 第220章 尔诈我虞(3) 南宫宣丢了个模糊至极的答案。“不知道,先暂时住着。” 嘴角抽了抽,李青曼试探地问:“那……你打算睡哪里?”她的寝殿里,就只有一张床,他总不会要和她睡一张床吧…… 南宫宣悠闲地喝了口茶,反问道:“你说呢?” 抿了抿唇,李青曼什么也不说了。因为,她已然知晓了答案,多说无益。 屋子里就一张床,南宫宣是身份尊贵的皇上,她不可能让他打地铺睡地上。而她现在有孕在身,更不可能是她睡地上。 况且,床上就只有两床薄被,打地铺?铺了地就没盖的了。让冯保再备床被子?不用说,百分百会引起怀疑。 罢了,同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他睡他的,她睡她的,反正床够宽。想必他对她也没什么兴趣,是不会对她动手动脚的。万一他敢有半分的越矩,她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念及此,再想到船运和出兵之事,李青曼问道:“对了,船运的事你可想好了解决的办法?还有,西越和北漠,你打算以什么理由出兵? 自古邪不压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义之师方可势如破竹,永立于世。如若你没有正当的名头,只怕,天下间的人都会联合起来反抗你。” 盯着李青曼瞧了片刻,倏然,南宫宣认真地问:“你是希望朕赢还是希望朕输?”她,大概是希望他输的吧。 神色未变,李青曼极其自然地回道:“当然是希望你赢。” 眸底快速闪过一道光亮,南宫宣有些惊讶,问出口的话却是语气平静。“真的?” 淡淡地瞥了南宫宣一眼,没有去计较他眼中的那抹明亮由何而来,李青曼淡然地说:“自然是真的。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既是到了合的时候,而东阳的国力又远远强于西越和北漠,我自然是希望你赢。 如此,战乱才会早些结束,天下间的百姓也可早日再过上安定的生活。” 百姓吗?呵!他就知道,她不会因为他的缘故才希望他赢。只是,说真的,尽管心里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这种感觉,有些难受。 原来,动了心,心情便会因为某个人而起起落落。会生气,会动怒,更会难过…… 没有等到南宫宣的任何回应,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青曼挑了挑眉。“莫非,你到现在还没有想到办法?”不该啊,他不是这样的人,绝不会等到最后一刻才筹谋一切。 收回神思,目光从李青曼的面上轻划过,南宫宣沉声道:“船的事,没那么容易,楼漠白至今不知身在何处,朕派了很多人寻他也没有他的半分消息。至于出兵之事,朕的确想过出兵的理由。” 说到此,顿了顿,深幽的眸底闪过一道幽光,南宫宣接着道:“朕这里确实有个办法,你不妨替朕参考参考。” 参考?她?愣了愣,李青曼点了点头,示意南宫宣说下去。 “八月二十六是母后的生辰,朕想借此机会广邀天下宾朋前来参加母后的寿宴,西越和北漠的王公贵族自然在邀请之列。到时,朕会在寿宴上演一出好戏,出兵的理由,呵呵……想必不用朕说你也明白了。” 看着南宫宣脸上的浅笑,李青曼蹙了蹙眉。他真要摆鸿门宴?挑了挑眉,她凉凉地道:“你觉得他们会来吗?” 司马流云她只接触过一次,但就那一次,她便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至于完颜不破,既然是一国的王爷,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她清楚地记得,她从郊外回到洛阳城的那一晚,他身边跟着的人不是泛泛之辈。如此,也证明他不是个无用的王爷。 就算西越和北漠的其他皇子和大臣个个都是草包,仅凭他们两个,也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老爹往南宫宣的陷阱里跳。 “怎么不会来?三国虽然鲜少有政事上的往来,但是,既然朕已经发出了邀请函,又广昭天下,就算明知是刀山火海,为了国体,他们也定会派人前来。 不然,天下间的百姓和江湖人士定会认为他们畏惧东阳的实力,不敢前来东阳。只要他们肯派官员前来,朕便可以让戏演下去。到时,你只要坐着看戏就成。” 看戏?说实话,她没兴趣。至于他说的戏,只要稍稍一想她便能明白,无非是贼喊捉贼之类的罢了。只是,萧柔…… 呵呵!为了她儿子的霸主梦,她可是会心甘情愿地配合,用自己的寿宴作为东阳出兵西越和北漠的跳板? 又或者,南宫宣会瞒着她,到时,再实实在在地演一出生动的好戏? 原本,她还想着向南宫宣毛遂自荐一番,却没想到,他倒是自信得很,全然用不上她。 如今看来,她也用不着跟他提什么建议了。提了,反倒会惹来他的怀疑。又或者,会刺激到他那颗自负自大的自尊心。 至于夜无殇,她只能安安分分地等着他来汴京了,然后再另找时间出宫到第一楼与他会面。 想到此,李青曼站了起来,打算回寝殿沐浴休息,南宫宣却出声叫住了她。“你觉得朕的办法可不可行?” 未曾回头,李青曼淡淡地抛出一句话。“你都想好了,又何须问我?”她若说不可行,他会另想他法吗?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缓步来到寝殿,李青曼随意拿了套衣衫便去往偏殿。这段时日以来,坤宁宫的宫人们早已熟悉了她的习惯。 在用完晚膳后,休息一会儿便会沐浴,然后再看会儿书,等困了便上床就寝。如此,通常在她用完膳后,宫人们便会备上沐浴的浴汤,等她休息够了便会自行去沐浴,也不用她们服侍。 来到偏殿,褪去身上繁复的裙裳,李青曼小心翼翼地跨入了浴桶,将整个身体都融入加了牛奶的水里。热水的浸泡,有效地缓解了肌体的疲劳,让她感觉身心都舒爽了不少。 放松地泡在水里,蓦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她擦洗身体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她的身体便又放松了下来。 垂下头,触及左胸上那道浅浅的粉色疤痕,她不悦地蹙了蹙眉。 这疤痕……算起来还是拜南宫宣所赐。虽说是特工,训练时或者是出任务时难免受伤,但是,她身上从未留过这样明显的伤痕。看起来,当真是有些碍眼。 作为女特工,手上的皮肤粗糙点没关系,但身上绝对不能有任何明显的伤痕,否则,执行任务时极容易引起任务对象的怀疑,导致任务的失败。 她虽然不讨厌身上留下疤痕,但是,此时,她是真的讨厌胸前的这道疤。 多久了?好像,已经快有一个月了吧,这疤却还贴在她的胸前,只是淡化了一点点,感觉,有些破坏整体的美感。下次再和夜无殇见面,她希望这道疤已经完全好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洗漱好的李青曼穿好衣服回到了寝殿。见南宫宣正专心致志地坐在案桌旁批阅奏折,眸光动了动,她随意挑了本书便来到了那张大约有两米五宽的大床前,背靠着软枕在床头坐了下来。 夜色宁静,晚风轻灵,偶有烛火燃烧的劈啪声在寂静的室内传开,伴随着纸页翻阅的沙沙声,交织成奇特的乐章。 偶尔,抬头扫扫床的方向,瞧见靠坐在床头的静谧女子,南宫宣会微微勾唇,会心一笑,然后垂下头继续批阅奏章,整个寝殿的气氛和谐无比。 不到半个时辰,看书看得犯困的李青曼将书本往旁边的柜台一放,扫了一眼还在忙活的人,她探起身将近前的宫灯熄灭,兀自躺上床便休息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听到动静,眼帘动了动,又批阅了一会儿奏折,眼皮发沉的南宫宣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吹灭了案桌旁的宫灯,起身往偏殿而去。 唤来了冯保,好生洗漱了一番,他这才重新回到寝殿,将沿路的宫灯熄灭,摸黑来到了床边。垂眸看着睡在左侧的李青曼,墨玉般的眸子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呼吸均匀,气息平稳,看来,已经睡着了呢。 褪去外套,南宫宣在李青曼的旁侧悄然躺了下来。因为没有烛火,寝殿里很黑,可是,此时他的心却很亮,睡意全无。 她就睡在他的旁边,虽然她不爱他,他们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此时的他就是有些紧张,还有一些些的激动。 她的身上很香,甚至,整个寝殿都弥漫着属于她的馨香,淡淡的,浅浅的,沁人心脾,安人心神。 他问过陈太医,坤宁宫内并无任何可疑的香料,否则,他定会以为是她用了什么特殊的熏香来迷惑他的心智,让他,不知不觉地丢了自己的心。 ------------ 第221章 夜闯宫闱 他问过陈太医,坤宁宫内并无任何可疑的香料,否则,他定会以为是她用了什么特殊的熏香来迷惑他的心智。 这些年来,他一直很冷静,一直知道身为一个帝王,心里绝对不能住进任何一个女人,如此,方可毫无牵绊,专注地处理政事。 母后也一直教导他,身为皇上,可以多情,却不可以专情。这一点,他做到了,甚至,比母后要求他的还要好。因为,他从不曾对任何一个女人动情,更遑论专情。 对于兰妃等人,他接近她们,宠幸她们,以及偶尔甜言蜜语地哄哄她们,皆是理智万分,从未投进半分的真心,一丁点儿的情感。 逢场作戏,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他算是真的掌握了其中的精髓。然而,对于她,他是束手无策的。 理智,他从来都是铭记在心,但是,他却连心里何时住进了一个她都不知道…… 她,就像一种无形的毒药,让他为之着迷,一颗心为之起伏跳动。 心动的感觉,如斯美好,让他的人生多了一种叫做生动的颜色。 唯一可惜的是,对于自己的心,他醒悟得太迟。也因此,她的腹中已然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放手,他做不到,也不愿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定然会心痛,定然会难受。这般的傻事,他自然不会做。 她的过往,他决定不予计较。但从今往后,他会将她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让她永远都无法再离开自己。 如果,她的心比铁石还硬,比冰山还冷。 如果,某一天,她无论如何都要跟那个男人离开他,他再也留不住她。 或许,他会下狠手夺了她的性命。如此,她将从这世上消失,而他,将恢复他从前的模样。 取她性命,他是会不舍,或许还会痛到极致。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与不舍相比,他宁愿痛一时忍一时,也不愿痛上一生一世。尔后,他会将自己的心封闭,从此不再爱任何一个人。 爱……微微一怔,侧转过身看着李青曼的轮廓,南宫宣浅浅地笑了。 原来,他对她……是爱。爱原来是这般的感觉,只愿自己爱的人只属于自己一人。 青曼……他希望她能爱上他,忘记另外一个男人,如此,他便不用对她出手。毕竟,对她拔剑相向,他终是不愿的。 因为,他的心已经遗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若有事,他的心便会痛。 …… 夜深人静,当宫里的太监宫女或已就寝,或守夜不小心打盹儿睡着了,唯有一队队的侍卫在宫里来回巡逻时,一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越过皇宫的最外层宫墙,驾轻就熟地往宫闱深处飞去。 不多时,黑色身影悄然落在了坤宁宫的屋顶,谨慎的目光将附近的情况打量了一番后,黑影无声无息地倒掉在了屋檐下。 见守在门外的两个太监好梦正酣,呼噜声此起彼伏地响应着,没有多做停留,黑影轻盈落地,快速点了二人的睡穴。将殿门打开了一道足以侧身溜进去的缝隙,随即,黑影一个闪身便溜进了坤宁宫的大殿。 借着极好的视力,黑影在暗夜中快速来到了内殿。轻轻地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熟悉的气息,让黑影的眉宇间多了一抹暖色。 抬脚跨进殿内,视线转向床榻的方向,听着床上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心头一动,黑影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床榻快速挪了过去。每走一步,黑影心底的喜悦便浓郁一分。 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床上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他身上的汗毛警觉地竖了起来。眼神一凛,顿住前行的步伐,黑影锁住床榻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刚才,因为隔得较远,再加上他思卿心切,所以,他并未注意到床上有两道身形。其中一道,不用说,自然是他家娘子的,而这另外一道,好像……是个男人的…… 男人……会是谁?南宫宣么? 想到此,夜无殇蓦地攥紧了拳头,盯着床榻的双眸寒光迸射,似要将那个霸占着他家娘子身侧的位置的人给撕碎。 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南宫宣便已醒了过来。屏住自己的呼吸,凝神仔细地听着空气里的动静,当听到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在往床榻的方向靠近时,他轻微地动了动隐藏在被子里的手,准备着随时出击。 只是,不知道是怎么了,才刚走出几步,那个不速之客便停了下来。微蹙着眉,南宫宣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夜闯坤宁宫有什么目的?是来看望她?还是想要害她?又或者,是为了取他的命? 在察觉那道身影猛地散发出浓烈的杀气,并向着床榻快速袭来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南宫宣快速探身点了李青曼的睡穴,然后一跃而起落到了地上,迎接着黑影的攻击。 “来人啊,有刺客!”一边抵挡着黑影的袭击,南宫宣一边对着殿外大声地叫道。黑影招招索命,掌势凌厉,仅仅只是过了一小会儿,两人便已经过手了数十招。 听着南宫宣的呼救声,并听见有人在快速接近寝殿,眸底窜起一抹寒光,夜无殇猛地挥出一掌凝聚十成内力的掌势,毫不留情地向着南宫宣的腰腹部招呼了过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南宫宣急急地往后退了一步,并迅速以双手抵挡那足以致命的一击。却不料,下一瞬,黑影挥起左手,同样凌厉的攻势迅速袭向他的胸口。 眸色一沉,心里一慌,南宫宣连忙将右手上移,只余一只左手迎接腹部的攻势,右手全力抵挡胸前的袭击…… “嘭嘭!”随着两声巨响传开,南宫宣的身形被震得急速往后倒退了几步,剧烈地撞到了墙上。肺腑内一阵气血翻涌,压下喉间即将喷薄而出的热意,南宫宣尝到了自己口腔里的铁锈味。 眼瞧着迅速窜进殿内的身影,顾不得胸腔内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南宫宣缓步移到了床前,轻轻地坐了下来。 ------------ 第222章 正合他意 眼瞧着迅速窜进殿内的身影,顾不得胸腔内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南宫宣缓步移到了床前,轻轻地坐了下来。 看着三人混战的身形,南宫宣蹙了蹙眉。这样的身手,这样的煞气,他曾经见识过一次,是在洛阳城的夜宅。这个人,莫非是夜无殇? 呵!敢单枪匹马地杀进皇宫,算他有胆识。他的来意,不用多猜,必定是来见青曼的。因为发现他在,便对他起了杀心…… 看来,今晚他来坤宁宫留宿是来对了。以夜无殇的反应来看,必定是误会了什么。呵呵!这正合他意。就算,魅影他们拿他不下,经此一事,他对青曼…… 等等,他之所以会来坤宁宫,只是因为心里挂念她,便胆大滔天地闯皇宫确定她是否安然?还是说,他就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是她心中的那个男人? 双眸微眯,南宫宣声音沉冷地吩咐道:“魅影,抓活的!抓不了活的……”后面的话,南宫宣并未说完,只是,从他陡然变冷的声调,魅影便已明白他的意思。 眉梢一挑,扫了围攻自己的两人一眼,夜无殇的眸底闪过不屑和冷意。就凭他们两个便想抓住他,夺他性命?哼!当真是痴人说梦! 忽听有大批人群正在由远靠近,眸色一黯,夜无殇冷冷地扯了扯唇。是想凭借宫里的侍卫人多势众活捉他么?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余光瞥了一眼床上安静异常的身影,夜无殇的心底划过一道冷意。今晚的事有些蹊跷,回去后,他会冷静地查查的。现在,恕他不奉陪了。 念及此,运起内力同时向围攻自己的两人袭去,趁两人抵挡的空隙,夜无殇一个抽身便向房门奔了过去,快速离开了寝殿。 待来到外殿,听外面的侍卫就快破门而入,视线快速往四周一扫,夜无殇迅疾往一个角落飞去,破窗而出…… 待侍卫冲进大殿,魅影和暗影也从内殿赶了出来。两厢人马一汇合,侍卫当即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 凌厉的目光扫向被撞破的窗户,两人一对视,魅影当即追了出去,暗影则是留了下来。待冯保从后殿赶来将宫灯一一点上,瞧见殿里的阵仗,清幽的目光微闪了几下。 “你们几个,赶紧将大殿收拾干净。你,赶紧到太医院去请太医,皇上受伤了。其余的,都散出去吧,别吵扰到娘娘休息。” 待暗影一吩咐完,一群侍卫便各自分散了开来,只余下三个收拾殿内的木屑,冯保则是连忙赶往内殿。 待将寝殿里的宫灯点亮,见南宫宣怔怔地坐在床边,直直地瞧着床上的人,冯保轻脚挪了过去,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 “怎么样?刺客抓到了吗?”南宫宣轻声问道,因为受了内伤,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暗哑。 “皇上,好像让刺客给逃了……” 逃了?微微蹙了蹙眉,南宫宣缓缓站了起来。“走吧,出去说。” 闻言,冯保本分地退到一旁,为南宫宣掌灯引路。待来到大殿内的软榻上坐下,见魅影一个人从外面赶了回来,南宫宣眯了眯眸子。“人呢?可是逃了?” “咚”的一声跪到地上,魅影冷冽的声音响起:“属下无能,还请皇上降罪。”见状,暗影也跪了下来,等着南宫宣下令处罚。 南宫宣轻抬了下手,“都起来吧。刚才,你们两个和他交手,可有觉得他像一个人?”夜无殇的话,让他逃了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微垂着头,魅影道:“虽然蒙着面,但看身手,的确和夜无殇有些像。”一旁的暗影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魅影、暗影,你们两个吩咐下去,今晚所有到过坤宁宫的侍卫不得将刺客夜袭坤宁宫的消息传出去,更不可在皇后面前提起半句,违令者,立斩不饶!” “是,属下领命!” “冯保,你也交待下去,今晚之事,坤宁宫所有的宫人都不得在皇后面前提及一个字,违令者,杖毙!” “是,奴才遵旨。” 待吩咐完,南宫宣正襟危坐的身形突然软了几分。“魅影、暗影,你们两个先退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待二人离开,去请太医的侍卫便带着太医来了,一番诊断过后,太医道:“皇上,恕臣直言,你这内伤伤得不轻,近段时间可是要好好调理。不然,极易落下病根。等下,臣回去后会开好方子,明日一早皇上便要开始服药。” “嗯。”眼帘都不曾掀一下,南宫宣淡淡地应了一声。抬眼瞅了一眼他的神色,太医有些犹豫。“皇上……” 南宫宣挑了挑眉,“有什么话就直说。” 琢磨了一下措辞,太医才道:“……十天之内,皇上切不可行房事。否则,内伤很有可能会拖很久。” 怔了怔,南宫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心底却在思忖,他是不是该把这十天也算进去?将她怀孕的时间再推迟十天? 抬眼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眼,太医躬身道:“那老臣就先告退了,皇上请早些歇息。” 见太医离开,冯保试探地说:“皇上,该歇息了。” 点点头,又坐了一会儿,南宫宣方才站起身,缓步往内殿而去。 …… 翌日午后,第一楼三楼的厢房内,夜无殇负手而立,冷峻的眸注视着窗外的远方,俊朗的脸上凝聚着严峻和暗沉。听到身后的声响,他淡声开口:“怎么样?事情问清楚了吗?” “公子,宫里的人说,自打回宫,皇上昨晚是第一次住到坤宁宫。对于昨晚有刺客夜袭的事,宫里没有任何传闻,据推测,应该是皇上下达了命令。” 微蹙了下眉,夜无殇转过了身,缓步踱回了圆桌旁。 南宫宣昨晚是第一次住到坤宁宫?对于他昨晚的行动,南宫宣让人守口如瓶,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可是不想让娘子知道他曾经到过皇宫?他已猜到他和娘子的关系? ------------ 第223章 拜访岳父 南宫宣昨晚是第一次住到坤宁宫?对于他昨晚的行动,南宫宣让人守口如瓶?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可是不想让娘子知道他曾经到过皇宫?南宫宣已经猜到他和娘子的关系? 可是,就算从他的身手猜到他是谁,也知道了他和娘子的关系,南宫宣也不至于这么做,除非,他在计划着什么阴谋。 眼神一凛,夜无殇看向一旁的方中堂,“坤宁宫外可是加派了守卫的侍卫?” 方中堂面色沉静地点了点头,“据说,沿着宫墙站了一圈。” 这么多?明里就有这么多,隐藏在暗处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这般看来,现下带娘子出宫自是不可能的,还是静等一段时间比较好。 他倒要看看,南宫宣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不管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他都不会让他得逞!如果,南宫宣胆敢伤害他的娘子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分,他绝对会让南宫宣死无葬身之地! 脸上的阴厉一闪而逝,夜无殇的眸中蓦地泛起一抹认真,“对了,可问到夫人前日是因何出宫?去了什么地方?” “属下问过了,夫人前日是回相府祭奠老夫人。” 祭奠老夫人?难怪,他就说南宫宣不会平白无故准许娘子出宫,原来是娘子想到了这个名头。这样一来,他倒是可以去相府转转,顺便拜访一下他的老丈人。兴许,他能从相府得到什么消息。 思及此,夜无殇收回了视线,“你先下去吧,有事的话,我会再叫你。” “是。”说完,方中堂便转身出去了,守在门外的无心和无影随即走了进来。抬眼看了一眼夜无殇的脸色,无影道:“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做?要不要属下调一些人手进京,将夫人直接从宫里抢出来?” 夜无殇坐了下来,神色镇定。“不必了。” “可是,夫人既然传信让公子带她出宫,必定是出了什么状况。现在,南宫宣又和夫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属下担心夫人的安危。” 无心也附和道:“公子,如果夫人真的有了小主子,以南宫宣的为人,夫人多在宫里待一天便多一分危险。” 夜无殇盯着二人瞧了一会儿,道:“刚才方中堂说的话想必你们也听见了,既然昨晚已经打草惊蛇,除了那些侍卫,坤宁宫附近一定还有很多暗卫在候着,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就算我们能潜进皇宫,能再次见到你们夫人,却未必能毫发无损地带她出来。万一不小心伤了胎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依我看,还是安心地等一等比较好,顺便,再让人多留意一下南宫宣最近都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兴许,能从他的举动猜出几分他的意图。” “是,那公子等下是不是要去相府确认一下?” 目光从无心的脸上轻扫过,夜无殇勾了勾唇,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这是自然。不过,现在时候尚早,要去,也得等天色黑透了才去。” “是,属下明白,属下等下就为公子准备马车。” 夜无殇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不用了,马车什么的反而引人注目,我直接去就好。不过,要说准备,你们倒是可以替我琢磨一下,我该带什么礼物登门比较好。” 毕竟,是老丈人来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可不能给老丈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虽然,这个老丈人和娘子的关系并不好,但好歹也是娘子的爹,他的岳父…… “啊?这个,容属下好生想想。” …… 夜色如墨,当街头上人头攒动,一身月华色长袍的夜无殇倾身飞到了相府。落于相府某处的屋顶,俯视着有些过于安静的院落,夜无殇挑了挑眉。 怎生这般安静?就好像没什么人似的,好生奇怪。 轻车熟路地来到曾经到过一次的书房外,看着透过窗户折射出来的光线,在心底酝酿了一下,夜无殇礼貌地敲了敲门。“扣扣……” 听到房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李筠霖神色一凛,抬头谨慎地注视着门的方向,“谁?” 没有回话,无声地轻笑了一下,夜无殇又敲了两下。心底生起一丝疑惑,迟疑了一下,李筠霖终是起身来到门前。待房门一打开,瞧见门外清绝卓然的陌生男子,他蹙了蹙眉,手不自觉地扶紧了门框。 “你是……”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夜深人静的来相府找他有什么事?是皇上派来杀他的?还是说,是他不小心得罪的什么人买通的杀手? 转念一想,李筠霖当即否决了自己的猜测。若是想取他性命,根本无需敲门,直接破门而入就好。而待他开门之后,他必然已经命丧黄泉,不会有时间容他多想。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李丞相?果然名不虚传,见了他这个陌生人居然还能这么镇定。唇角轻扬,夜无殇神色自若地说:“丞相大人,进屋谈话比较好。” 扫了一眼安静的庭院,李筠霖往旁侧挪了一步,让出了一条道。“公子请。” 莞尔一笑,夜无殇从容地进了屋,径自来到房内的圆桌旁坐了下来。见李筠霖也跟着坐下,他将瓷盘里倒扣着的杯子翻了过来,为自己和李筠霖各自倒了杯茶。 待将茶推到李筠霖的身前,抬眼扫了一眼李筠霖的脸色,他笑道:“丞相大人倒是很镇定,居然不怕在下。” 清润的目光淡淡地瞅了一眼早已凉透的茶水,李筠霖面色无波地说:“怕?倘若公子真想取本相的性命,以公子来去自如的本事,就算本相怕又有何用?只怕,本相还未来得及开口喊救命,公子便已结果了本相的性命。 公子此番深夜造访,想必是有什么难处。公子不妨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如若本相帮得上什么忙,本相绝不推脱。” 浅浅地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又静默了片刻,夜无殇才悠悠地说:“其实,算起来,我应该称你一声岳父。” ------------ 第224章 翁婿交谈 浅浅地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又静默了片刻,夜无殇才悠悠地说:“其实,算起来,我应该称你一声岳父。” 身形猛的一颤,李筠霖心头蓦地一惊。抬首诧异地看向夜无殇,他的眸中难掩惊讶。 将李筠霖的反应看在眼里,垂下眼帘,注视着身前的茶杯,夜无殇自顾自地说道:“在下姓夜,名无殇,在洛阳城做些小生意。两个多月前,因为生意上的事,与朋友一同结伴到过汴京。 某日偶然路过相府,凑巧认识了青曼,还与她结成了朋友。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带着她离开了相府,去了洛阳。再往后,便成了夫妻。 当然,我知道我还欠青曼一场正式的婚礼,丞相大人也未必肯承认我这个女婿,但是,不论如何,不管丞相大人承认与否,青曼都是我此生唯一的妻。他日,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进夜家。 今日,我来拜见岳父,一来,是想告诉岳父我和青曼的事,二来,则是想问问岳父青曼前日可是到过相府,她和岳父都说了些什么?” 怔怔地盯着夜无殇看了许久,李筠霖方才从夜无殇的话中回过味来,心绪久久难平。将夜无殇再度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须臾,他淡然地问:“你可有什么信物让老夫相信你说的是实话?” “信物?”夜无殇勾唇笑了笑。 “说实话,我没有信物,但是,我知道一点,青曼前日是以祭奠亡母的名义回相府的。后来,她带着一幅画去了第一楼,让我手下的人通知我情况有变,让我快些带她离开皇宫……” 第一楼……眸底快速闪过一道幽光,李筠霖看着夜无殇的眼神高深莫测,深不见底。 泰然地任由李筠霖打量着自己,夜无殇淡定地说:“其实,有一点我并不确定。兴许,岳父就快当外公了。而据我猜测,青曼所说的情况有变,大概就是指孩子…… 昨晚,我曾亲自夜探皇宫,只可惜,与南宫宣打了个正面,没能和青曼说上话。不然,我便可以亲口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今晚,我大概也不会出现在相府。” 夜探皇宫?面上沉静如水,李筠霖心里却是猛地惊了一下。 昨日夜里,宫里确实出现了刺客,不过,皇上已经下令封锁了消息。他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他曾经偶然提携过一个侍卫,那个侍卫心里感恩,便将坤宁宫发生的事偷偷地告诉了他。这个男人……当真是他外孙的父亲? 所有的思绪只在一瞬间,将杯中的茶饮去半杯,敛去眼底的精光,李筠霖启唇道:“青曼确实告诉了我一些事,她,的确怀孕了。” 闻言,夜无殇的双眸蓦地一亮。忽听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面色一沉,他急忙站了起来,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有人来了。这是我送给岳父的见面礼,希望岳父能喜欢。”说完,他一个闪身便来到门前,打开房门便飞身离开了。 看着瞬间融入夜色的身影,李筠霖眸光微闪。拾起夜无殇离去前匆匆放在桌上的盒子,打开一看,瞧着里面的东西,他挑了挑眉。人参?还是两只? 端着托盘走进书房的李仲业瞧见李筠霖手上的盒子,心底蓦地一惊。将托盘放到桌上,仔细瞅了瞅盒子里的两只人参,他蹙眉问道:“爹,你这两只人参是从哪里来的?” 扫了他一眼,李筠霖顺手将盒子递给了他。“一位朋友送的。对于这东西,你比较在行,你给看看。” 接过来看了一番后,李仲业心头的疑惑更重。“爹,这可是上好的玉党参。此参物如其名,分枝少,表面光洁如玉,千金难求。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宫里有,就是最大的虞记药房也没有,我也只是在医书上见过。 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拥有它的人绝对将它当作宝贝,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拿出来治病救人。爹的哪位朋友这般的阔气,居然将如此珍贵之物当做礼物送给了爹?” 李筠霖挑了挑眉,“真是好东西?你确定其中没有掺杂毒物?” “毒物?爹,你可莫要说笑。这玉党参还有一神奇之处,就是一旦沾染上毒物便会变色发黑,绝没有人会蠢到在这上面动手脚。更何况,这天底下谁会这么无聊,会在这么宝贝的玉党参上下毒,岂不是在暴殄天物?” 说到此,李仲业顿了顿,脸色倏然变得有些难看。“爹,你老实说,这该不是你的死对头送给你的吧?想拉拢你?还有,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在走到房门之前,他便听到了开门声,但是,看爹的样子,显然坐在房里有一会儿不曾动过了。桌上的两杯茶……这两只人参,难道是刚才来的人留下的? 顺着李仲业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杯饮了不到一半的凉茶,李筠霖点了点头。“是有人来过。” “什么人?”大晚上的居然不走正门。 眸色微闪,将盒子重新拿回自己手里,李筠霖幽幽地说:“你的妹夫。” 李仲业一挑眉,脸上有着不解。“什么妹夫?我哪里来的妹夫?” 宝贝似的摸了摸两只玉党参,李筠霖的眸中幽光灼灼。“刚才,有个自称夜无殇的人来过,他说他是青曼的夫君。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自然是我的女婿,你的妹夫。” 心头一惊,李仲业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眸。“爹,你说什么?!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那个人长相如何?可配得上青曼?还有啊,他是做什么的?家住何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以爹看,他人可靠吗?” 淡淡地扫了失了以往的冷静的李仲业一眼,李筠霖淡然地说:“你一次问这么多问题爹要怎么回答?至于这人,相貌是没得说,可谓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比你爹年轻时有过之而不无及。” 因为有些激动,不小心碰到了托盘,李仲业慌忙将托盘里的药碗递到了李筠霖的手中,“爹,你先把药喝了再说。” “嗯。” 烛火摇曳,清风微拂。是夜,李仲业与李筠霖聊了很久,直到夜深才回房休息。 ------------ 第225章 演戏高手 八月二十四日,因着东阳国第八十八任皇帝南宫宣的生母寿辰临近,各国应邀前来参加寿宴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陆续涌入了东阳国的都城,让本就热闹繁华的汴京更加美盛。 一时间,汴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客栈旅店无不爆满。最得意的,自然是那些客栈旅店的老板,脸上随时可见如花儿般绽放的笑颜。因为,趁此机会,他们可以大赚特赚一笔。 这一日,李仲业与刚下朝的李筠霖一同来到了坤宁宫,一个是探望自己的妹妹,一个是探望自己的女儿。 为李青曼仔细地诊过脉后,李仲业收起了垫在她手腕下的小软枕,放进了一旁的医药箱里。 “三哥,怎么样?我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吧?”李青曼轻声问着,这是李仲业每次为她诊脉后她都会问的问题。 时日如飞,眨眼间,她腹中的孩子就快满两个月了。而她,回宫也已经有四十七天,足足过了一个半月。 南宫宣自从一个多月前住进坤宁宫,除了偶尔去兰妃那里逛逛,其余时候便都是在她的坤宁宫留宿。 自从坤宁宫外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侍卫之后,她便从未踏出坤宁宫的大门,因为,她实在不喜欢一出门,身后便跟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看着着实碍眼。 只是,尽管不曾离开过坤宁宫,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她还是能猜到各个宫里的女人的反应。 大抵,是恨她恨得要死。 兴许,白日晚上都在忙着诅咒她,连做梦都巴不得她能早些去见阎王。 她可以想象,当十日前南宫宣对外宣布她怀孕的消息时,那些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估计,都恨不得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咬下来吞到自己腹中,化为虚无。 在李筠霖第二次为她送药时,她已经从李筠霖塞给她的纸条中得知夜无殇来汴京了,也知道他曾夜袭皇宫。只可惜,因为南宫宣的缘故,她没能和夜无殇见上面,更没能和他说上话。 后来,她曾找过借口出宫,但都被南宫宣回绝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她知道,南宫宣是怕她在宫外遇上夜无殇,然后被夜无殇带走。而他那晚点了她的睡穴,更让宫里的人绝口不提刺客的事,她始终猜不准他的用意。但是,不用说,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现在,她就等着两日后的寿宴了,她知道南宫宣邀请了楼兰的人,也邀请了南宫瑾和夜无殇。 南宫瑾……自是不可能出现的。而夜无殇,据她猜测,应该会以楼兰二当家的身份到场。 她和夜无殇不可能有机会说话,但是,她会想办法与他单独详谈出宫的事。 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一旁的冯保,李仲业柔声道:“放心,你和孩子都很健康。” “那就好。”虽然,南宫宣自从住进坤宁宫后言行举止都很是规矩,也说过会保住她腹中的孩子,让孩子正大光明地生下来,可是,她就是不信他,直觉和理智上都不信。 为保万全,她让南宫宣准许李仲业每隔几天便进宫为她请一次脉,南宫宣本来是不肯的,但后来答应了。如今,有了李仲业的按时诊脉,她放心了不少。现在的她别无所求,只求腹中的孩子能平平安安。 见李仲业诊完脉,李筠霖提醒道:“青曼,过两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了,到时,你可要小心行事,切莫在各国大臣面前失了分寸,落了口舌。” “我明白。”不管她愿不愿意,她现在都是东阳的一国之母。就算她真想做什么出格的事,也要考虑自己和孩子的离宫大计。她可不能惹怒了南宫宣,万一他再加派监视她的人,她就别想逃出宫了。 触及到远远出现在视野内的黄色身影,李青曼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对了,你们可要去看看绮香?她一个人在宫里待久了,估计挺想念你们的。” 这么快就请完安了?呵!大概,是怕她和他们说些什么吧。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每回,只要李筠霖和李仲业来看她,他便会很快从慈宁宫赶过来。 李筠霖微微眯了眯眸,“绮香……是有很久没有见过她了,等下,我去向皇上请一下旨,然后和你三哥一道过去看看她。” “他已经来了。”李青曼不轻不重地丢出一句话,却让刚走上石阶,跨进殿门的南宫宣听了个真真切切。 随意地扫了李筠霖和李仲业一眼,南宫宣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青曼身上。嘴角微扬,他浅笑着问道:“皇后与丞相和李公子在聊些什么呢?” 眼帘微垂着,李青曼淡淡地说:“没聊什么,正好说到要向皇上讨个旨意,去看看婉嫔妹妹。” 见南宫宣到来,李筠霖和李仲业慌忙起身:“老臣、草民,见过皇上。” “哦?”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南宫宣径直来到李青曼的身旁坐下。 侧眸看了看她,见她不理会自己,南宫宣随口道:“免礼吧。说起来,婉嫔进宫也有些时日了,还未曾与家人见过面,丞相和李公子时常进宫,是该去看看她。” 李筠霖眸光微闪,却并未急着谢恩,而是安静地等着南宫宣的下文。他直觉,南宫宣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过,后宫人多嘴杂,若是被人瞧见丞相去看望婉嫔,其他娘娘难免心里会不平衡。 最近,因为皇后怀孕一事,后宫已经是愁云惨淡一片,朕若是再偏向‘李家’,只怕,后宫会闹翻了天。” “让皇上为难了,是老臣的不是,还望皇上恕罪。”说着,李筠霖撩起衣摆便跪了下去,神情甚是惶恐。见他下跪,李仲业也跟着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 南宫宣作势抬了下手,“都起来吧。朕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把宫里的情况如实说给你们听罢了,希望丞相和李公子能明白朕的难处。 后天便是太后的寿宴,如若丞相想念女儿,大可以再稍等两日,在寿宴上与自己的女儿相见。如此,其他娘娘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婉嫔,在宫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 第226章 鸿门之宴(1) 李筠霖微微叩首,“谢皇上开恩。”待站起身,他躬身道:“老臣和犬子既已探望过娘娘,就先退下了。” “嗯。”南宫宣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帘。须臾,他摆了摆手,示意冯保也退下去,待殿内再无旁人,他幽幽地说:“皇后与李丞相的父女情是越来越深了,虽不是父女,却胜似父女。” 眼帘都未曾动一下,李青曼凉凉地回道:“你不觉得我是在利用他们吗?”她和李筠霖父子的关系确实好转,但这一定不能成为南宫宣利用的工具。 “利用?呵!朕大概是眼拙了,真没看出皇后的演技这么好,居然连亲情都能伪装。” “皇上当真是谬赞了。若论演技,谁能及得上皇上? 皇上的演技,那可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还需要多跟皇上学习学习。如若不是夫妻,我可真要向皇上拜师学艺。” 演戏?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演戏。搬出后宫这样的烂借口,也真亏他想得出来。任谁都看得出他是在搪塞,他居然说得面不红心不跳,当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她都为他感到脸红。 南宫宣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挖苦讽刺。想到某件事,他稍微认真了些许。 “李仲业进宫为你诊脉,朕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朕不想让你怀疑朕在你的饮食里下了什么滑胎的药物,自然也是因为你信任他。如果,他将你腹中孩子的秘密泄露了出去,你可不要怪朕心狠手辣。” 李青曼不屑地勾了勾唇。“你放心,为了李家,他是不会乱说的。” “还有,后天就是母后的寿宴,你……到时可不要乱玩什么花样,万一引起母后的怀疑,就是朕,也未必保得了你。” “你放心,我不傻。”萧柔吗?她倒是真想破坏萧柔的寿宴,不过,她不会贸然行事的。 其实,有一点她是真的很意外。她怎么也想不到,南宫宣居然没有告诉萧柔真相,没有告诉萧柔她的孩子不是他的。 她曾经怀疑,南宫宣是骗她的,是和萧柔串通好了要演戏,让她放下心防。 可是,看南宫宣谨慎的样子,以及两日前萧柔到坤宁宫看望她时的态度,她又不得不相信,萧柔对于孩子的事情是真不知情,是真的将她腹中的孩子当成了南宫宣的。 呼出一口有些粗重的气,南宫宣道:“不傻最好,朕就担心你犯傻。 母后不同于朕,倘若她知道你和别的男子有染,就算你能助朕一统天下,她也留不得你。” 为了她,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母后撒了谎。以母后的性情,一旦知道她不洁,就算他喜欢她,他日战事一结束,母后也绝对不会容许他留下她。 他的这份心,他不奢望她能明白,他只希望她自己能多加小心。 “好了,朕去处理奏折了。”说罢,站起身,南宫宣抬脚走向了内殿。 直到脚步声消失,李青曼方才抬起了头,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之所以让李筠霖他们去看看李绮香,是因为自从南宫宣住进坤宁宫后,无论刮风下雨,李绮香每日都会到坤宁宫外徘徊,一个月来,从未间断过。 李绮香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到一些。她本来没打算干涉李绮香的事,但一想到李筠霖和李仲业这么帮她,她便有些于心不忍,不忍心看那个小姑娘一根筋地栽进去,走上一条不会有结果的路。 南宫宣是什么人?冷酷绝情,一旦他日功成,李家绝对没有活路。虽然,南宫宣注定不会成功,但倘若他出了事,她若爱南宫宣,将来注定会痛苦。 她没办法亲自劝诫李绮香,一来,她身边有太多南宫宣的眼线,说话不方便。二来,以李绮香对她的态度,就算她掏心掏肺地对李绮香说一大堆,李绮香也未必会听。相反,或许还会认为她是在故意让她放弃,阻挠她的爱情。 但李筠霖他们则不同。李筠霖是她的父亲,他的话,李绮香多少会听一些。她希望她能明白,她不能爱南宫宣,爱了,便是痛苦。 只是现在…… 南宫宣已经表明态度不许李筠霖他们去看李绮香,如此,一切便只能顺其自然了。她只希望,李绮香不要太傻,傻到无可救药。 …… 八月二十六日,天气阴凉,秋风习习,再伴随着阵阵浓郁的丹桂香,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股馥郁芳香的气息,清爽,醉人。 自打过了申时,宫里的太监宫女便都忙活开了,急急忙忙地准备着晚宴所需的各种用品。 坤宁宫内,看着早膳后便送来的几套正式宫装,瞧着那些不是大红,便是大紫的艳丽颜色,再配上一朵朵夸张得可以的大牡丹,还有一些细碎的小宝石,李青曼的眼底有着厌恶。 这些衣服,听说衣料和花色都是兰妃亲自为她挑选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她倒怀疑了,这衣服能穿吗? 初看上去是很贵气,倒真有那么点雍容华贵的味道,但只要多看两眼,便只给人一种感觉,艳俗!俗不可耐! 谁要是穿这些衣服出去,再配上那些金灿灿,看上去就很沉重、招摇的金贵首饰,那绝对是让人看笑话,活脱脱一个耍杂耍的。 如若兰妃不是心怀叵测,那么,她就只能说她的品味太差了,差到极点! 看了一下时辰,冯保带着两名宫女来到了李青曼的身侧。“娘娘,时候不早了,该换装准备了。” 嫌弃的目光轻扫过摆在那儿的几套衣服,李青曼蹙了蹙眉,“一定要穿那几套吗?” 正式的宫宴她从未出席过,着装礼仪什么的她完全不熟悉。但是,如若可以不穿,她便坚决不穿! 侧首看向托盘里的几套宫装,又看了看李青曼的脸色,眼眸轻转,冯保淡淡地说:“其实,娘娘若是不喜欢,不一定要穿这些的。 只不过,今日是太后的寿宴,又有各国贵宾参加晚宴,娘娘着装时要尽量做到喜庆、端庄、大方,不宜太过朴素,也不宜……太过寒酸。” ------------ 第227章 鸿门宴(2) 寒酸?听到这个词,李青曼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眼角突突地跳了几下。 原来,她的穿着在他们眼里竟是有些寒酸…… 呵!她的意料好歹也是正宗的苏绣,是夜无殇亲自为她挑的,既轻软又舒适,哪里寒酸了? 难不成,真要在衣服上镶上金子和珠宝玉石,才能算得上富贵逼人、华贵大方?就算真要彰显东阳的富裕,也不是这么来的吧? 更何况,不就是个寿宴吗?用得着这么浓重?她没打算穿一身素白的衣服出席就已经很对得起萧柔了。 站起身,李青曼直接抬脚走向寝殿。“陶冉,进来为我梳妆。至于那几套宫装,哪儿宽敞扔哪儿,别让它们再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看着碍眼。” 扭头看了冯保一眼,见他点头应允,陶冉这才带着另外一个宫女疾步跟在李青曼的身后。至于那几套宫装,冯保到殿外叫了几人给搬走了。 …… 酉时开始,便有马车陆陆续续驶向东阳皇宫的西门,或张扬高调,或保守低调,风格各异。 待守门的侍卫验过官文和通牒以及请帖,才将参加晚宴的人逐一放行。但凡进宫的人,身上皆不得佩带任何武器。 大约酉时三刻,一辆由两匹白色骏马开路的四轮马车缓缓出现在守门侍卫的视线中。 车身散发出来的属于红木的暗红色泽,车帘处随风轻盈的琉璃轻纱,再看驱车的人默然肃穆的气质,守门的侍卫已然明白,这位到场的人物绝非东阳的普通官员,极有可能是西越或者北漠的皇室成员。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楼兰的人。 待到马车驶近,驱车的人轻轻一拉缰绳,两匹白马立即停了下来。跳下马车,车夫神色恭谨地说:“公子,宫门到了,请公子下车。” “嗯。”一声低沉好听的男音透过薄如蝉翼的琉璃轻纱飘扬而出,随即,便见一柄折扇挑起轻纱,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玉带束发,半阙银色面具遮去额头至颧骨部位的半张俊颜,只露出一双散发着墨色光泽的黑眸。 一身白色华服,领口和袖摆的边缘皆绣着雅色的细碎的兰花,一根同色玉带系于腰间,毫光灿烂名贵绝伦。 男子往地上一站,便仿佛有一道清风往四周铺散开来,瞬间惊艳四野。 “唰!”折扇铿锵有力地一展开,轻轻地一摇,男子清绝无双的气魄顿显。 唇角轻轻地一扬,一道美妙的弧度刹那间在那优美的双唇上绽开,似轻笑似戏谑,为男子平添了几分魔魅。 侍卫长心尖一颤,心里已然猜到这位气质不凡的白衣男子是何方神圣。 大抵,就是世间传言亦正亦邪,行事甚为诡秘的楼兰二当家,皇上今晚的贵客――楼漠白。 倾身上前,侍卫长恭敬道:“公子,请出示请帖。” 白衣男子并未理会侍卫长,含着浅笑的双眸只是打量着宫门后的景象。而刚才驾车的车夫快步走上前来,从胸前掏出请帖递了过去。 粗略地一扫,侍卫长目光一闪,果然是楼漠白。将请帖递还给车夫,侍卫长往旁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楼公子,请。” “王卫,你先回客栈。”说着,轻轻地摇了几下折扇,一个闪身,夜无殇瞬间移动到了宫门之内。 发现他的动作,一群侍卫皆是惊讶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翩然远去的俊朗身形。 侍卫长也有些震惊。好漂亮的功夫,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统率整个船行,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在他手下做事。 …… 酉时将完,戌时将近,受邀参加寿宴的西越和北漠的王族都已纷纷抵达宣政殿。而东阳的官员,作为东道主,更是早早地全都到齐。此时,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等着南宫宣和李青曼,以及今晚最大的主角,当朝太后萧柔到场。 坐在左首第一个位置,静静地品着酒,目光,偶尔扫一扫三国官员的各色形态,唇角轻轻勾起,夜无殇戏谑地笑了笑。 筵无好筵,这三天的寿宴,不用说,不单是他,司马流云和司马明兮必然也已经猜到了南宫宣的用意,可他兄弟二人竟然一起到场…… 也不知道,司马流云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他既然敢来,必定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南宫宣此番请君入瓮,希望,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好。南宫宣倘若太弱,这几天他可就没戏可看了。 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司马流云轻摇折扇的动作微微一顿。循着目光的来源看过去,见是楼漠白,勾唇一笑,他端起身前的酒樽,隔着大殿的过道对着楼漠白遥遥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率先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状,夜无殇勾了勾唇,将樽中只剩下一半的酒也喝了个干净。然后,还将酒樽倒了过来,表示他喝光了。 将二人的动作瞧在眼里,司马明兮目光微闪。“南宫宣会请楼漠白,这是意料之中的,但没想到,楼漠白居然真的会来,而且,楼兰竟然就只有他一个人来。 七弟,你觉得他为何会来?莫非,他真的打算与南宫宣连成一气?” 楼漠白行事作风异于常人,没有人能猜准他的心思。倘若他真的决定站在南宫宣这边,无论是对西越还是北漠,那都是极大的威胁。 虽然,李青曼之前曾表示她并不是真的打算协助南宫宣,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了南宫宣的孩子……一切,就不是那么好说了。 南宫宣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她,怎么也不可能置孩子的父亲于死地。一旦她支持南宫宣,根据那则预言,西越和北漠可就危矣。而这场寿宴,无疑是三国开战的导火索。 【申时:15:00-17:00;酉时:17:00-19:00;戌时:19:00-21:00。】 ------------ 第228章 鸿门宴(3) 优雅地拾起一旁的酒壶,神情专注地往自己的酒樽里倒满琼浆玉液后,司马流云悠悠然道:“大哥,现在就下定论未免有些为时过早。楼漠白会来,未必就意味着他会与南宫宣站在同一方。依我看,他兴许就是来看看,玩一玩。 退一步说,倘若他当真打算与南宫宣结盟,无论南宫宣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们都可以用同样的条件,甚至更有诱惑力的条件将他拉到我们这边。” 楼漠白的事,他现在倒不是很担心。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便是她。 她怎么会有了南宫宣的孩子?她是被南宫宣强迫的,还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她爱上南宫宣了吗?与爱上南宫宣相比,他倒宁愿她是被强迫的…… 将周围的人打量了一圈,司马明兮问道:“那你说她呢?” 她?正当司马流云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余光触及高台上有一道婀娜的身姿,他不自觉地抬眸向上看去。本以为会是那个他时不时会想起的人,待瞧见那张陌生的容颜,他的心底划过一抹失落。 不是她…… “她……不清楚,与她只说过一次话。”要做什么决定,也要等见到她之后再说。 不清楚?只说过一次话?眉宇微蹙了一下,司马明兮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目光飘向高台,见有个太监稳步走出,司马流云的眸底快速闪过一道暗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司马明兮也注意到太监来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随着这两声高呼,原本聚在一起的东阳官员连忙奔向自己的席位,规规矩矩地站好。 待瞅见明黄色的身影携着一抹浅蓝色的身影出现时,众官员齐齐跪地请安:“臣等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到龙椅前站定,南宫宣右手缓缓展开,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入座。” 径自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李青曼迫不及待地抬眸扫向台下,不着痕迹地在人群中找寻她心中的那个人。目光刚欲落到右首的位置,她便被余光内的一道身影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人坐在左首,脸上戴着面具,遮去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以下的部位。一对上那人的视线,她的心口便猛地一颤。 夜无殇!他果然来了。只是,他怎么就一个人?楼澈呢?楼澈没来吗?无心和无影呢? 察觉到有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未曾侧首,李青曼便知道目光的来源是南宫宣。脸上的表情不曾有丝毫的变化,目光轻移,她坦然地沿着左边的那一排位置从头扫到尾。随后,又自然地移动到右边,从尾扫到头。 视线在经过完颜不破时,她有略微的停顿。似是察觉到她的打量,完颜不破侧首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未曾变化的容颜,同样的情谊。 她浅浅一笑,随即,目光又继续移动。待扫到右首的司马明兮和司马流云时,见司马流云正在看着她,深幽的眸子幽光灼灼,慑人心魄。心头一颤,一丝疑惑从心底划过,她别开了眼,神色淡然地盯着面前的菜肴。 “太后驾到……”一声高呼乍然响起,原本思绪各异的人皆是凝了凝神,恭谨地从自己的坐席上站了起来,弯腰俯首。包括夜无殇,也包括司马两兄弟和完颜不破。 “臣等恭祝太后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东阳的大臣恭贺完,由宫女搀扶着的萧柔抬了抬手。“众卿家平身。” “谢太后。” 待众人一入座,小喜子往前跨了两步,吆喝道:“晚宴开始,奏乐……” 轻扫了一眼在南宫宣的左边坐下来的萧柔,瞧着她脸上那虚伪的笑意,李青曼面色冷然地收回了目光。 眼看一群身着绿裙的舞姬轻移莲步,快步挪到大殿的中央,随着乐师的乐曲轻甩水袖,灵活地舞动柔软的细腰,她的左眉抑制不住地跳了跳。原来,这就是古代的舞蹈。 若说保守,可看那些舞姬的穿着,轻纱蔽体,欲遮半露,因着舞动的姿势时而春光小泄,在这思想保守的年代,无疑是有些开放的。 若说娇媚,或许是因为这是萧柔那老妖妇的寿宴,又有两国的贵宾,舞姬的动作虽然柔美,举止间却甚是严谨。少了几丝妖娆,少了几丝魅惑,失了这些舞蹈原本的精粹。 这般一来,原本精心编排的舞蹈便有些不伦不类。如果放开来跳,大概,这殿上的男人没有几个能受得了酥胸半露的诱惑。 思及此,李青曼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台下,见夜无殇正专注地品着美酒,根本就不曾看那些娇娆的舞姬一眼,她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怕南宫宣发现端倪,她偷偷地看了看南宫宣。见他看殿中的表演正看得很投入,她放心地收回了视线,心情甚好。 看来,夜无殇的定力还真是不错,那些个女人全然没有影响到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以楼漠白的身份出现,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整张俊脸,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程度,相反,反倒为他添了几丝神秘的气息,与平时的他有些不同。 不多时,一曲舞结束,待舞姬退下,完颜不破从席位上站了起来,阔步来到了大殿中央。 将右手放到左胸前,对着高台弯腰施礼后,完颜不破道:“北漠靖王爷完颜不破给太后请安了。 素闻太后喜好参禅礼佛,小王特奉吾皇巴扎可汗之命为太后送上一尊玉佛,祝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待他说完,他身旁的一个便衣侍卫便将托举在手中的盒子对着萧柔打开了。 “好……”扫了玉佛一眼,眼中蔓延着浓浓的笑意,萧柔连声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才道:“还望靖王爷替哀家谢过巴扎可汗,哀家很喜欢这份礼物。” ------------ 第229章 鸿门宴(4) “好……”扫了玉佛一眼,眼中蔓延着浓浓的笑意,萧柔连声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才道:“还望靖王爷替哀家谢过巴扎可汗,哀家很喜欢这份礼物。” 待有个太监将侍卫手中的盒子接了过去,完颜不破与他身旁的侍卫一同回到了席位上。待他刚一坐下,坐在右首的司马流云便站了起来。 瞅了瞅台下的戏码,李青曼无聊地瘪了瘪嘴。都说宫廷宴席看似奢华,实则无聊至极,原来果真如此。再有什么宫宴,她被雷劈了才会参加。 待司马流云和他的下属退下,李青曼的视线又禁不住飘向了夜无殇的位置。 他就没打算送点儿什么?呵!也对,他现在是楼漠白,他若送礼给萧柔,就不像外间传闻的楼漠白了。 在不知道是第几次发现李青曼在看自己时,一直低垂着眼帘的夜无殇勾了勾唇,心底划过一丝甘醇的甜。倏然,眸底划过一道幽亮的光,他站了起来,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今儿个本是太后的大寿,楼某本该送太后一份大礼,但一想到太后有皇上这么孝顺的儿子,再加上今次参加寿宴的又有西越和北漠的贵人,太后必定不会缺什么礼物。如此,太后这份寿礼楼某便自作主张地给省了,还望太后莫要见怪。”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都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不缺礼物?还自作主张地给省了?这楼漠白……说话做事当真是不能按常理推测。 只是,既然他都说了不会送礼,那他手里的那个盒子又是怎么回事?他想做什么? 脸上的肌肉僵了僵,随即,萧柔慈蔼地笑道:“楼公子言重了。楼公子肯来哀家这个老太婆的寿宴,哀家便已经很高兴了。送礼什么的,不送也罢,楼公子能来便是最好的寿礼。” 没有再多说什么,夜无殇随即转身看向李青曼,被面具遮去半张面容的脸上看不出具体的表情,众人只知道他好似在笑。 “楼某此次来汴京来得有些匆忙,在到达汴京后才得知娘娘已经身怀有孕。这本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可怜楼某身边却没有一件像样的礼物。 幸好,楼某偶然在朋友那里见到了一双玉镯,楼某见玉镯玉质不错,便向朋友硬讨了过来,想要赠与娘娘。礼物粗鄙,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呵呵!”看夜无殇说得绘声绘色,李青曼忍不住笑了出来。察觉到四下里投射过来的意义不同的目光,她忙止住了笑声,浅笑着回道:“楼公子客气了。冯保,去把礼物取来,本宫这就戴上。” “是。”微一躬身,冯保连忙来到台下,从夜无殇手中取过礼物后便又回到了台上。 将盒子里的一双玉镯取出,拿在手里看了看,李青曼大方地将玉镯套上了自己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自腕上传开,刹那间袭遍她的全身,让她感觉整个身体瞬间清爽了不少。 这对玉镯是个好东西,应该不像他所说的,是从某位朋友那里硬讨过来的。极有可能,是在得知她怀孕之后,他特地让人送到汴京的。 念及此,微微一笑,李青曼道:“楼公子,你的礼物本宫很喜欢。” “娘娘喜欢就好,楼某还在担心,这样的俗物可能入不了娘娘的眼,如今听娘娘说喜欢,楼某可算放心了。” 李青曼一挑眉,“哦?放心?不知楼公子此话怎讲?” “娘娘可能有所不知,在来汴京的路上,楼某可是听说了很多关于娘娘的传闻,这其中一点,便是说娘娘容貌天下无双,非一般俗世女子可比。 这对玉镯虽然玉质清透,淡雅生辉,纹路在这世上也算独一无二,但说到底,终究不过是俗物。是以,楼某便有些担心娘娘有可能会不喜欢这份俗礼。如今见娘娘收下,楼某便安心了。” 李青曼了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楼公子的美意,本宫在此谢过了,公子请坐。” 微一勾唇,洒脱地一撩衣袍,夜无殇颇为豪气地坐了下来。众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台上的一群人,面上虽然沉静,心里却似炸开了锅。 楼漠白这么做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今日本是太后的大寿,他却把太后的寿礼给省了,反而送给皇后娘娘一份厚礼…… 这送礼之事,本是他爱送便送,不爱送便不送,没有人可以勉强他。可是,既然他都已经计划好了不送,又何须当着三国官员的面说出来?他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太后难堪吗? 太后和皇后本是婆媳,他这般轻视婆婆,重视儿媳,岂不是在破坏太后和皇后之间的婆媳关系?这往后,太后和皇后要怎么相处? 还有,皇上可是在场,西越和北漠的皇族也在,他居然大胆地夸赞皇后姿容无双…… 他这样的举动,可算是公然的调戏,言语上的轻薄。若追究起来,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他是楼兰的二当家,还掌管着船运,皇上自是不能轻易动他。再加上皇后刚才巧言对接,并没有生出任何的不愉快,这件事,自然也就从有化为无,不了了之了。 只是,皇后乃一国之母,若是引来他人觊觎她的美色,太后会怎么想皇后?往后,皇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眼看李青曼和楼漠白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好不快活,萧柔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脸色有些不怎么好看。 有些怨怼的目光轻扫了一眼李青曼皓腕上的那对莹白玉镯,她有些不悦地别开了眼,神色冰冷地瞧着刚入大殿的另一拨表演的人。 视线不着痕迹地在李青曼和楼漠白之间来回移动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从南宫宣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说实话,楼漠白会来,倒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他不明白,楼漠白此番献礼的举动到底有何目的。是为了试探青曼?还是为了试探他? 楼漠白这么做,是不是在向他表示,他和他的合作有可能会实现?又或者,他公然地在言语上轻薄青曼,是在向他示威? ------------ 第230章 鸿门宴(5) 说实话,楼漠白会来,倒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他想不明白,楼漠白此番献礼的举动到底有何目的。 是为了试探青曼?还是说,是为了试探他? 楼漠白这么做,是不是在向他暗示,他和他之间的合作有可能会实现?又或者,他公然在言语上轻薄青曼,是在向他示威? 有一点他很在意,楼漠白和青曼到底认不认识? 倘若认识,刚才的送礼和对话是不是在暗中传达着什么信息?那对玉镯,是不是暗藏乾坤? 倘若不认识,那对玉镯对青曼的身体会不会有影响?会不会对她腹中的胎儿造成伤害? 之前在洛阳的时候,楼漠白曾经出现。那时的他,好像就是冲着青曼来的。 对于预言的事,他又到底知道多少?他是不是也有称霸天下的野心? 又或者,他想与他将这天下一分为二? 抑或,他就只是想玩一玩,从中随意捞取一点好处便全身而退? 楼漠白不是个寻常人物,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摸透。他,恐怕得防着他点。还有完颜不破和司马流云,这两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也要多多留意。 如果他打探到的消息可靠,过不了多久,完颜不破便会是北漠新一任的可汗。 而司马流云,那可是司马明兮的智囊,西越的军师级人物。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栽在他的手里,难以翻身。 想到这里,南宫宣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所在的位置飘去,眸底闪烁着幽暗的光…… 表演在继续…… 琴音飘飘,舞影动人,随着舞姬们的舞衣在空中灵动轻舞,好似一根根羽毛划过人们的心尖,激起一阵阵无形的涟漪,一层一层荡漾开去。 双眸注视着舞姬们的舞步,司马流云的思绪却是早已飘到了远方,如清晨在薄雾中散步那般清醒。 楼漠白,李青曼,南宫宣…… 楼漠白此次参加寿宴到底是为了什么?李青曼……她,真的打算帮南宫宣了吗? 任谁都看得出,楼漠白刚才是在戏耍萧太后,根本没把萧太后放在眼里。而他转瞬却送礼物给她,言语上听上去是有些轻浮,有不妥之处,可他的态度,看上去却没有半分的不敬。 如若细究他的言谈,便能发现,他是在夸赞她出尘脱俗,即便是晶莹剔透的玉镯也及不上。 不管楼漠白用意为何,她方才都巧言化解了一场无形的尴尬,无形中,她帮了南宫宣一回。 当真是因为有了南宫宣的孩子,她便忘了当初她说的那些话吗? 这是不是证明,她爱上了南宫宣?她若爱南宫宣,那南宫瑾和那个夜无殇呢?他们在她心中又是什么分量? 还记得在洛阳时,她与夜无殇是那般的亲密,关系看上去非同一般。这才没过多久,她便开始维护南宫宣,这…… 倘若是因为孩子的牵绊,她便改变了心意,倒戈相向,那他……便不能留她了。又或者,他可以替她斩断她与南宫宣之间的牵绊,让她离开南宫宣…… 今晚,南宫宣只怕是念在生母生辰的份上,暂时不采取任何行动。那么,一切,就看明晚和后晚的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实在无聊的李青曼缓缓起身,来到南宫宣身旁轻声道:“我乏了,就先退下了。”说完,不等南宫宣首肯,也不曾看萧柔一眼,她抬脚便离开了。 见她离开,萧柔的眸底闪过一丝不悦。而南宫宣,锁住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然后才收回了视线,继续观看下方的表演。 原本坐在她斜后方的兰妃见她神色淡漠地离开,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哼!乏了?太后都还没有离席,她居然敢提前离开?!当真是仗着自己怀孕便可以为所欲为?谁给她的这个权利? 这样也就罢了,她摆什么高架子?她专门为她挑的那些衣裳料子所做的宫装,她居然全让人给送回了御绣坊,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些珠宝玉石,牡丹华服,她可是想要穿出来给别人看都没有机会,就因为她只是个妃,而不是中宫皇后。可她倒好,居然不领情,还穿着她原本的衣裳出席寿宴。当真是以为她长得美,便穿什么都好看吗? 还有,看她和皇上说话的态度,那是一国之后该有的态度吗?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就那么宠她? 这过去的一个月,皇上除了到过她的蓝玉殿几次,其余时候便都是在坤宁宫留宿。她真搞不懂,她李青曼除了长得标致了点,身材诱惑了一点,还有哪里好的?皇上为什么就那么谜她,还这般的纵容? 而且,她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和楼漠白**,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连楼漠白都能迷惑住,看来,她八成是狐狸精转世,天生就会使狐媚手段,一天到晚就专门勾引男人!等找到机会,她一定会将她从后位上拉下来,踩在脚底! 待李青曼离开后过了一会儿,夜无殇站了起来,潇洒地一甩手中的折扇。“时候也不早了,太后和皇上请慢慢欣赏歌舞,楼某就先告辞了。” 眸底幽光一闪,南宫宣扬了扬眉,“楼公子这就走了?晚宴还没进行到一半,楼公子何不再坐一会儿?” 夜无殇唇角轻扬,眸中弥漫着不达眼底的浅笑。“楼某近日来连夜赶路,今日午时方才到达汴京,这会儿身体有些倦累,就先回去了,告辞。” 言毕,他转过身便目不斜视地离开了,没有再给南宫宣任何说话的机会。 见他离开,司马流云目光微闪,有些想要跟出去。但一想到南宫宣的好戏还没开演,而他又说他身体倦累,现在找他,有些不合时宜,念及此,司马流云便按捺住了心底的心思,心平气和地看着表演,饮着美酒。 ------------ 第231章 鸿门宴(6) “娘娘,请留步。” 宫道的某处,待李青曼与冯保等宫人刚转过转角,便被等在那里多时的人给拦了下来。 借着宫灯昏暗的光线,待看清拦住自己去路的人,李青曼挑了挑眉,“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扫了扫跟在李青曼身后的一大群人,李绮香面色淡定地说:“绮香有些私话想要和娘娘说,还望娘娘屏退左右。” 屏退左右?冯保是南宫宣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岂是她能屏退的?她若屏退,只怕本是无关紧要的闲聊,也会被怀疑成有重大隐情。 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李青曼道:“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皇后娘娘……”李绮香的语气里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祈求。 李青曼微一挑眉,“怎么?不想说?不想说本宫可就回宫了。” 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又岂会不知道?说实话,这丫头的倔强劲儿,她算是领教了,委实感到佩服。 今儿个她心情甚好,趁此机会,她倒是可以好心地“警告”她一番,以免她越陷越深。想到此,李青曼佯装做出要走的动作。 “皇后娘娘,你先等等。”见李青曼作势要走,李绮香焦急地往前跨了一步。然,见冯保以及那一众宫人在旁,她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状,李青曼回头淡淡地说:“冯保,你让他们各自往后退上十步,你留在我身边即可。” “是。”一甩手中的拂尘,冯保回身吩咐道:“你们各自往后后退十步。”眼看宫人听令后退,他遂回转了身,微垂着头,静静地候在一边。 “现在可以说了吧。” 目光仔细地在李青曼的面上逡巡了一会儿,见她神色淡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然,在心底酝酿了一会儿,李绮香方才鼓足了勇气。“皇后娘娘,可否求你安排皇上见婉嫔一面?” “求本宫?”李青曼有些想要大笑,她是猜到了李绮香要说的事与南宫宣有关,但没想到李绮香竟然会求她。 稳了稳心神,她促狭地问:“这样的事,你为何觉得要求本宫?本宫如何有那个能耐让皇上去见谁?” 左右南宫宣的去留?当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如果可以,她早就将南宫宣赶出了坤宁宫,又怎会让他在坤宁宫住到现在?事实是,她没有那个能力指挥他。 李绮香道:“娘娘如今贵为后宫之首,再加上身怀龙嗣,身份地位早已是后宫众人无人能及。现在,皇上每晚都留宿坤宁宫,对娘娘是奉若至宝、宠爱至深。如若娘娘相劝,皇上必定会听娘娘的话,多到后宫里走动,雨露均施。” 看着李绮香颇为认真的神色,李青曼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雨露均施?这后宫里的女人,果然是少了雨露的滋润便活不得?李绮香才多大,入宫才多久?居然在她身前提及这样的事…… 南宫宣,他知不知道他都在干些什么?他知不知道他毁了多少女人的一生? 想到此番对话的目的,李青曼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对不起,本宫帮不了你,你请回吧。” 说完,她抬脚便欲离开,却被李绮香拉住了她的手臂。垂眸冷冷地扫了一眼拉住自己的手,她的眼神蓦地冷沉如冰。“放手!” 看在李筠霖和李仲业的面子上,她确实想要帮她。但是,这并不表示她李绮香便可以在她面前为所欲为。 有些被李青曼冷冽的语气吓到了,李绮香心头一颤。然,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的期盼,以及她所受到的冷嘲热讽,她便将心底的惧怕生生地压了下来,强自镇定道:“四姐,绮香只求你帮我一次,就这一次便好。” 李青曼不悦地蹙了蹙眉,“我叫你放手,你听到没有?” 没有理会她的冷语,李绮香自顾自地说道:“四姐,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如今,你贵为皇后,既有无上尊贵的身份,又有皇上的眷宠,还怀有皇上的孩子,你这一生,可算是应有尽有,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可是,你看我,我虽然被封婉嫔,但除了封号,我什么都没有。自打进宫,皇上他便从未到过我的寝宫,从未宠幸过我。在那些太监宫女眼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在宫里唯一的亲人,如果连你都不肯帮我,我这一生还有什么盼头?” “盼头?”李青曼冷冷一笑,“你想有什么盼头?你也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对待我和青姨的,如今,你觉得我还会帮你吗? 如果,你安安分分地待在宫中,好好地做你的婉嫔,看在爹的面子上,过个几年,兴许我会好意地向皇上提一提,让他放你出宫,让你寻个如意郎君嫁了。 你若不安分,那么,我便只有让你在这宫里当一辈子的婉嫔,直到你老死宫中。” 说完,冷冷地勾了勾唇,一个手指头接一个的掰开李绮香的钳制,李青曼冷漠地别过了头。“冯保,走。” 身形僵硬地呆立在原地,直到几个宫女从自己身边走过,李绮香方才猛地回神,转过身对着李青曼的背影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恶毒,要霸占着皇上不放?” 前行的动作顿了顿,李青曼不冷不热地回道:“我就是这么恶毒,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别来烦我。 顺便警告你一句,从今往后,若是再被我发现你在坤宁宫的外面出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青曼,你身为皇后,本该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大事着想,多劝皇上宠幸后宫的妃嫔。如今你后宫独宠,还想一个人继续独霸着皇上,你还配为皇后吗?” 她是不配,因为她根本就没想当。 不再理会身后之人的声嘶力竭,李青曼抬脚继续往前走。 “李青曼,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以为,这宫里就只有我对你不满吗?告诉你,这宫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不对你心存怨怼的。 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人拉下皇后的位置。到时候,你的处境说不定比我现在还惨。到那时,你可别来求我!” ------------ 第232章 鸿门宴(7) “李青曼,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以为,这宫里就只有我对你不满吗?告诉你,这宫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不对你心存怨怼的。 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人拉下皇后的位置。到时候,你的处境说不定比我现在还惨。到那时,你可别来求我!” 听到身后传来的恶语,李青曼不悦地挑了挑眉,“你放心,我是不会来求你的。” 求她?除非太阳打西边升出来,除非她的灵魂被疯狗给咬了! 一想到这种不可能的假设,李青曼忽而笑了。 这宫里的女人还真是可怕,幸好她遇见了夜无殇,否则,她这一辈子恐怕都得困在这深宫里了。遇上夜无殇,当真是她两辈子最大的福气。 眼看着李青曼和一众宫人越走越远,李绮香忿忿不平地踢了一脚墙壁,原本俏丽的小脸阴沉扭曲得可怕。 “李青曼,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她会落得比她还惨的下场。那一天,她等着!她等着她来求她! …… 待回到坤宁宫,李青曼径直前往偏殿洗漱后便上了床,一双凤眸清明柔亮,闪耀着灼灼的光芒。 今晚的宫宴实在无聊,若不是因为有夜无殇在,她想多看夜无殇几眼,她坐一会儿便会离席。能撑那么久,她已经到了极限,身体确实乏了。 只是,经过李绮香刚才那么一闹,再加上泡了会儿澡,她这会儿又没了睡意,人反倒愈发精神了。 南宫宣今晚没有行动,这是她意料之中的。毕竟,今儿个好歹也算是萧柔真正的生辰,他不可能在萧柔生日当天表演那些惊心动魄的大戏。至于明天和后天,到底他会在哪天行动,她就不得而知了。 话说回来,南宫宣居然把守在坤宁宫外的侍卫全给撤了,虽不知道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过,撤了也好。撤了,没那么多人包围着,她在坤宁宫住得也比较自在。 还有,她很好奇,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到底有什么计划。以他二人的睿智,必然已经猜到南宫宣的这场寿宴暗藏玄机。 虽说南宫宣将萧柔大寿的消息广昭四海,也明确表示会宴请西越和北漠的官员,容不得西越和北漠不到场,但是,他们竟然亲自来,这是不是表示,他们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对策?又或者,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打算来个将计就计,背水一战? 如果真是如此,那倒好办了,基本就没她什么事了。不过,这一切还得看一个关键人物――楼漠白。 说不定,他们两个亲自前来,就是来会楼漠白的,想争取到楼漠白的支持。楼漠白支持的势力不同,战场便会随之发生变化。 如果楼漠白支持东阳,那么,战场便会是在西越和北漠。相反,如果楼漠白支持西越和北漠,那么,战场便会是在东阳的领土上。 战争带来的摧毁是不可避免的,一旦战争开始,那么,无论是城镇还是田野,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坏。只要不在己方的领土开战,对己方便是好的。 可以预见,夜无殇接下来会很忙。不过,有他送的玉镯相伴,她便不会太过孤单。 因为,她知道,夜无殇送她这对玉镯,不单是因为玉镯对她的身体有益,更是因为他想用玉镯代替他暂时陪在她身边。 想到此,李青曼抬起手,将左手手腕上的玉镯给取了下来,放在眼前细细的观摩,眸中、心底,都溢满甜蜜幸福的笑。 将玉镯对准烛火,透过橙黄的烛光,看着玉镯散发出来的剔透柔和的光泽,李青曼直感觉那层柔光照进了心里,整个心房都是暖的。 不知道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了多久,听到殿内忽然响起的动静,她陡然回神,警惕地向着声源看了过去。 见是南宫宣回来了,她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随即将玉镯重新戴在了手腕上,闭目睡觉。 听到床上传来的动静,原本打算走向案桌处理奏折的南宫宣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想了想,他抬脚往床榻走了过去,挨着床沿在李青曼的旁边坐了下来。 盯着李青曼露在锦被外的面容瞧了片刻,见她闭目装睡,他开口道:“朕知道你没睡。” 见李青曼没有理他,他便自顾自地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不明白南宫宣为什么会这么问,李青曼睁开了眼,疑惑地看向他。 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南宫宣便别开了目光。想到自己进门时她好像正在看玉镯,他便把话给挑明了,没有再绕弯子。“楼漠白这人行事古怪,心思难测,他送的东西,最好让人检查一下再戴比较好。” 检查?他是担心她被楼漠白毒害,影响他的帝王大业呢?还是说,他是在怀疑她和楼漠白之间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以她看,这两种可能皆有,而后一种可能占的分量还比较重。 他一直都在试探她,问她认不认识楼漠白,因为各种缘由,她并没有告诉他她认识。今日的晚宴,看她和楼漠白在大殿上相谈甚欢,他大概是又起疑了吧。 思及此,李青曼闭上了双眸,“没有,我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难道,楼漠白真的是在向他示好?抑或,她和楼漠白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玉镯真的暗藏玄机? 他本来在想,如若玉镯真的有问题,将来也用不着他再暗中差人出手,让她腹中的孩子意外地丧生。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眸底暗光闪过,南宫宣转首看向李青曼,“玉镯,可否借我看一下?” 我?听到南宫宣用这个字眼,李青曼不习惯地颦了颦眉。不想再与南宫宣多做纠缠,她将手腕上的一对玉镯双双取下,极不耐烦地递了出去。 看着李青曼的表情,又扫了扫她手中的那对玉镯,没有多说什么,南宫宣伸手接了过来,放在手中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意在找出不同寻常的地方。 只是,待他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就是一对普通的玉镯。 为保万全,他又将玉镯对准烛光,观察玉镯的纹路在烛火下是否发生变化,有没有能藏纳纸条的缝隙。 ------------ 第233章 鸿门宴(8) 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南宫宣缓缓放下了手,眉宇轻锁。 玉镯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那么,楼漠白便不可能与她通过玉镯传达信息。如此说来,楼漠白和她,当真不认识? 刚才,他还确认了一下,这对玉镯玉质清润,触手生温,纹路清透柔美,是难得的好玉。而且,拿在手里也感觉不到任何异样,没有毒物什么的。这般说来,楼漠白向他示好的可能性便又多了几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楼漠白对她的美色起了贪念,送玉镯,是在讨她芳心。 如果是别的男人,即便是再美的女人,一旦对方已为人妇,还是一国之母,且有了别人的孩子,是不可能生出男女情意的。 但楼漠白不同,如果是楼漠白的话,极有可能不顾世俗的眼光,将该女子竭尽全力地夺到自己的身边。 这感觉……好像,和他有些像…… 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因为他不屑,因为他从来不缺女人,但现在…… 呵!这大概就是常言所说的此一时彼一时吧。 “喂!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还给我。”等了许久没等到动静,李青曼不耐地睁开了眼,声音清冷,眸中的光芒隐隐透着不悦。 喂?她居然管他叫“喂”?而他竟然一点也生不起气来…… 他,大概真的是中毒了,中了一种叫李青曼的毒。 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看了看掌中的玉镯,南宫宣将手伸了出去,递到了李青曼的近前。 见她神情淡漠地从他手中拿走玉镯,那一瞬间不小心的肌肤相贴,让他的心头蓦地一颤,好似有道激流迅速从他的掌心蔓延至全身,整个身体都有些酥酥麻麻的。 察觉到身体的反应,南宫宣的脸色倏地一变。 仅仅只是皮肤接触了一下,他的身体竟然就有了反应…… 这,难道是因为他太久没有碰女人了,所以身体变得特别敏感,特别渴望女人? 微抿了下唇,见李青曼戴上玉镯之后便闭目休息了,目光流连在那张散发着迷人光泽的玉颜上,轻扫过那小巧的琼鼻,诱人的水唇,南宫宣渐渐觉得身体有些发热,口干舌燥了起来。 身体的异样反应,视觉的冲击,再加上空气中淡而好闻的馨香,不过片刻,南宫宣便发觉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很想,非常想接近他瞳孔中倒影着的那个人。 顺着脑海里的那道声音,他悄无声息的、缓缓的往李青曼的脸颊凑了过去。 待到离李青曼的脸颊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时,似是察觉到了异样,那双原本紧闭的凤眸倏然睁开。在意识到南宫宣可能有不轨的企图时,清冷一片的眸子猛然变得暗沉如冰,好似处于霜冻中的寒潭。 凤眸微眯,李青曼冰冷的声音在陡然变得凝重的空气中蔓延开来。“你想做什么?” 从刚才的鬼使神差中猛然回神,看着眼前的局面,刹那的恍惚过后,南宫宣缓缓坐直了身形,双眸若无其事地直视着墙壁的方向。 “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朕去兰妃……”话语倏然一顿,南宫宣随即改了口:“朕去容妃那里。” 说完,他站起身,步履矫健地离开了寝殿。 待来到大殿外,迎面扑来一阵凉爽的风,让他原本有些混沌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连带着,身体中的燥热也消去了不少。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怔愣之余,他不自觉地唇角上扬,浅笑了开来。 终有一日,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地服侍他,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而他,再也不用像今晚这般竭力克制自己的感觉,被她挑起了火还得去找别的女人来灭。 见南宫宣从殿内出来后便站着一个人傻笑,一个太监走上前小心地唤道:“皇上……” 敛去脸上的笑意,南宫宣冷然地吩咐道:“掌灯,去容妃那里。” “是。” 一刻钟后,容月宫内。 看着身上临进门了却忽然止住动作的人,已被挑起欲火的容妃难耐地扭了扭身子,娇喘着问道:“皇上,怎么了?”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下?难不成,是她的魅力大不如前了?都到这个时候了,皇上怎么还能忍得住?明明,皇上的身体也……非常渴望和她结合的,她能感觉得到。 心里想着,又低首瞅了瞅南宫宣身下的昂扬,面上闪过一丝娇红,容妃往上轻抬了一下自己的腰身,用自己的阴柔去触碰身上之人的阳刚,用行动来说明她心中的渴望。 南宫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他的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张面容。一看到那张脸上的冷意,他便不想动作了。 即使身体再火热难耐,他的心,却始终都是清醒的。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的,并不是正躺在他身下的人,不是正在热情地撩拨他的这个人。 他不喜欢脑海中满满的都是一个人的影子,却要着另外一个女人。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恶心…… 身下突然传来的一阵刺激,让南宫宣抑制不住地轻颤了几下。双眸冷漠地注视着身下情动不已的人儿,瞧着那张因为情动而愈显娇媚明艳的脸蛋,眸色蓦地一沉,他将自己的分身狠狠沉入了她的身体之中,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着。 “嗯……”空虚突然被填满,惹得容妃满足地轻吟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猛烈,刚开始时她还有些暗自高兴,有些窃喜南宫宣果然还是迷恋她的身体的,刚才那短暂的停顿,只不过是为了勾起她内心深处的渴望,然后再重重出击,好好地满足她。 但过了没一会儿,她便有些受不住了,“皇……皇上,轻……轻点儿……臣妾……有……些……受不……住了。” 听到身下传来的求饶声,南宫宣并未停止狂猛的攻击。 透着锐光的眸子微微眯起,他反而加快了腰身冲刺的速度,撞击的力道也丝毫未减,相反,隐有愈发加重力道的趋势。 ------------ 第234章 鸿门宴(9) “啊……皇上饶命……皇上……” 尖叫声夹杂着求饶声,再伴随着身体剧烈撞击的啪啪声,木床摇晃的嘎吱声,这场亘古原始、痛苦和折磨多过欢愉的情事持续了约摸两刻钟方才渐渐停缓了下来。 待一声男性的低吼声传开,待将灼热的种子喷洒在容妃的体内深处,南宫宣方才停止了进攻的动作。 翻身躺在容妃的旁侧平复了一会儿,紧闭的寒眸倏然睁开,看都未曾看身旁的人一眼,南宫宣翻身下床便往事先备好的浴桶走了过去。 听到南宫宣下床的动静,再听到水声传来,双眸紧闭的容妃这才忍着身上的剧痛侧了个身,悄悄拭去忍不住流出来的泪水。同时,她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满是青紫印记的身躯给遮掩了起来。 刚才,她以为她就快死了。伺候南宫宣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南宫宣像今天这般模样。那感觉,好似是要将她活活折腾至死才肯罢休。 过了一会儿,听到南宫宣出浴的声音,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待南宫宣回到床上,盖上被子似是睡着之后,她方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眸中有痛,亦有疑惑。 皇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这样对她?在寿宴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心里有怨气,皇上这才将她当成了发泄的对象? 对,一定是这样的,不然,皇上一定不舍得这么对她。 有了这一层心理安慰,容妃渐渐放松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 翌日,酉时将近,李青曼在冯保的陪同下来到了御花园。因着丹桂的绽放,整个御花园都笼罩在桂花的芬芳之中,时而淡雅,时而馥郁,芳香宜人。 循着太监宫女们忙活的身影,不用问路,也不用冯保指引,李青曼便找到了今日举行宴会的场地,御花园的中央地段。 来到属于她的座位上坐下,粗略地将周围的地势情况打量了一番,凤眸微眯了一下,她心中已然明白,好戏,在今晚便会上演。 这御花园在建造时,大抵就已经估摸过举行小型宴会的规模,因此,在中央地段便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根据她刚才的观察,据她估计,这块空地大概有一百平米。 而看这里安放的桌椅和中间空出来的方形场地,今晚出席宴会的人,除了必须到场的主角之外,其余的,便是几个凑数的无关紧要之人。 见李青曼百无聊赖地乱瞅着,冯保建议道:“娘娘,要不,咱先到别处去转转?这晚宴,估计还要一会儿才会开始。” 左臂放在桌上,视线停落在远处修剪得非常漂亮的观赏植物上,李青曼的五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不了,过一会儿,那些大臣便该来了。” 转转?说实话,这御花园无非就是花红柳绿了些,多了点儿新奇的花卉而已,根本没什么可转的。 再者,她还要保存体力和精力,多在这宴会上坐坐,如此,她便可以多看看夜无殇,兴许,还能等到南宫宣安排的好戏上演。 她可是非常好奇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到底会怎么做,到时,南宫宣又会如何。如此盛大的场面,她怎么能缺席? 不过,话说回来,都说晚宴在酉时之后开始,眼下马上就到酉时了,东阳的官员怎么一个都还没有出现?夜无殇,他也该到了才是。 正企盼间,李青曼忽然听到一道娇俏的女音,声音清脆,话语却是有些冰冷,听着有些刺耳。 “哟!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也这么早就来了。皇后娘娘现在可是身娇体贵,怎么不在坤宁宫里好生歇着,等晚些时候再来? 这外面人心险恶的,娘娘身怀龙嗣可大意不得。万一有人对娘娘心怀不轨,娘娘和未来的皇子可就危险了呀。” 待看到说话的人在自己的旁侧坐了下来,李青曼唇角微扯了一下,一抹不屑的冷笑自她脸上一闪而逝。随即,她淡淡地别开了眼,视线随意地落在远处。 见她不理自己,容妃瘪了瘪嘴,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不就是仗着自己怀孕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生男生女还不一定呢。 若生个皇子,她这身份自然金贵。可若生个公主,她还有什么可拽的? 再说了,这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生。 昨晚皇上在宠幸她后,并没有叫人送落子汤给她喝。这也就表示,皇上已经默许她诞育龙嗣。将来的某一天,她也可以为皇上生个孩子。 若是她能一举诞下皇子,即使她当不了皇后,将来,她的儿子也可以当太子继承皇位。到时,她便是那尊贵无比的太后,她李青曼,还不是得照样每日给她请安? “今儿个可真是巧啊,竟然是咱姐妹几个最早来这里。”又一道婉转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看,李青曼便已知道来者是谁。 见兰妃到来,容妃掩唇轻笑道:“可不是嘛。这往常啊,皇后娘娘总是待在坤宁宫里,鲜少在宫里走动,我们就是想见她也见不着。 趁着这次太后的寿宴,我们姐妹几个倒是正好可以好好地聊聊,疏通一下姐妹情谊。皇后娘娘若是再不和我们说说话,这下次啊,又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轻扫了李青曼一眼,又扫了扫容妃,兰妃大方地入座,端起太监刚呈上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待放下茶盏,她幽幽地道:“听说,昨儿个夜里,皇上是在容月宫留宿的。容妃娘娘可有抓紧机会,好好地侍奉皇上? 本宫可是记得,本宫上次生病的时候,容妃娘娘便牢牢地抓住了机会,将皇上服侍得周到至极,让皇上差点都忘记了本宫的存在。” 一听这话,容妃脸上的笑容有刹那的凝滞。用手中的丝帕掩饰性地擦了擦脸后,她正经八百地说:“这是自然。身为皇上的女人,本宫自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侍奉皇上,让皇上过得舒心。” ------------ 第235章 鸿门宴(10) 嫩如蜜桃的唇瓣浅浅地勾起一抹美妙的弧度,兰妃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瓷碟中精致的糕点。 “照这般说来,这宫里,大概只有容妃娘娘才懂得何为以皇上为尊,何为事事为皇上考虑。 大概,也只有容妃娘娘才知道怎么当一个妻子,怎么做皇上的女人。其他的人,都得向容妃娘娘好好讨教学习。” 听出兰妃话语里的讽刺,容妃淡淡地回道:“别人怎么看本宫,本宫一点也不在意。本宫只知道,身为皇上的女人,自当以皇上为天,好好服侍皇上。 昨儿个皇上来容月宫的时候,好像是受了什么气。幸好本宫聪明机智,使出浑身解数为皇上排忧解难,皇上这才没有大发脾气。如若不然,皇上只怕早给气出病了。 话说回来,昨儿个兰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出席了晚宴,不知两位可知皇上为何生气? 如果两位不介意,大可以告诉本宫是怎么回事,如此,等皇上下次再来的时候,本宫便可以对症下药,好好宽慰皇上,以免皇上气坏了身子。” 听得这话,李青曼盯着景物的眸光一闪。 南宫宣昨晚在生气?他生什么气?话说,他还欠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来着,要生气,也该是她生气才对。 他那会儿的举动,怎么看怎么诡异。她甚至觉得,他有可能是发情了,想对她无礼。 若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了异样,她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想到他有可能会触碰到她,她就觉得恶心。 他说去要容月宫,不用他多做解释,她便知晓他是去解决生理需要。 他身为皇帝,而他又不是她的男人,她自然不会强求他清心寡欲,放着后宫三千当和尚。 但是,一想到他随处发情的可耻行为,她便想废了他,让他从此不能人道。 兰妃颦了颦眉,修得精致的娥眉好看地皱到了一块儿。“你说什么?皇上生气?” 眼眸转了转,她忽而释然了,娥眉缓缓地舒展开来,悠悠然道:“这天下太平的,再加上太后大寿,皇上可是高兴得很,哪里会生气? 依本宫看,是某些人厚颜无耻地想要炫耀自己蒙获圣宠,夸耀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这才编了这些有的没的。 皇后娘娘,昨晚你也在场,你也看到皇上很高兴了对吧?” 李青曼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不悦。她两要斗法就尽管去斗,干嘛拉她下水?她可是没那个闲情逸致陪她们讨论南宫宣,实在是浪费她吃进肚腹的粮食。 将视线从远处收回,她侧身看向身后的冯保。“冯保,你要不要去问问,是不是传旨的太监弄错了时辰,怎么大臣们还没到? 我们弄错事小,若是两国贵宾那里出了错,这可就不好了。” 目光微闪,冯保低首道:“是,奴才这就差人去问问。” 抬起头,正当冯保欲去寻人之际,见有几个大臣的身影出现,他顺势将抬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娘娘,不用奴才去问了,大臣们已经到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李青曼果见李筠霖和其他大臣一块儿来了。而在李筠霖的旁侧,一道白衣翩然的身影,赫然映入她的视线。 同样的银色面具,同样的风姿绰约,同样的,只要看上一眼,她便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浅笑,李青曼的态度不复刚才的冷漠淡然,多了几分柔和。“看来,确实是不用了。” 兰妃心里明白李青曼刚才是故意忽略她说的话,只是,见众人已经到来,又见一群人纷纷向李青曼请安,她便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将不悦藏在了心底。 不多时,南宫宣和萧柔也到了场,晚宴正式开始。相比昨日在宣政殿的歌舞,今日的表演,大抵是因为在户外的关系,多了些新的元素,大玩优雅风。一场开场舞之后,接下来便是一场戏。 李青曼看不懂戏曲,所以,她的目光从未停留在场地的中央,只是默默地喝着她让人准备的果汁,品着点心。偶尔,再瞅一瞅对面的夜无殇。 待戏曲结束,便是大臣们准备的贺寿节目,其实,说是贺寿,实为推销自家的闺女。 待不知是哪位大臣的女儿结束表演后,李青曼只听南宫宣的声音响起。“素闻赵诗雅乃汴京第一才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刚才那一曲,实在是妙得很,如空谷幽兰,绕梁三日。赵侍郎,你当真是教女有方啊。” 一听南宫宣提到自己,官员席上的赵侍郎立即站了起来。“皇上谬赞了。小女的琴艺只能称得上拿得出手,能有幸入得了皇上的眼,那是小女几生修来的福气。” 说完,他便对场中的女子一声低喝:“诗雅,还不快谢过皇上,皇上方才是在夸赞你呢。” 名为赵诗雅的女子点点头,然后站起身盈盈一参拜,模样甚是乖巧动人。“诗雅谢皇上赞赏。能有机会为太后贺寿,能博皇上一笑,是诗雅的福气。” 久未说话的萧柔也开口道:“这份寿礼哀家很喜欢,你先坐吧。” “是。” 待赵诗雅刚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在左首的楼漠白忽然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嗯,刚才的琴音是不错,不过,不及某人。” 听得这话,还未坐下的赵诗雅身形一僵。待看了看自家父亲,接到对方传来的宽慰的目光后,她这才坐了下来,垂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糕点和瓜果,不敢随意乱瞅。 不及某人?心里的诧异一闪而过,南宫宣淡笑着看向说话的人。“哦?不知楼公子所说的某人现在何处?可否让此人为在座的弹奏一曲。” 夜无殇勾唇一笑。“恕楼某直言,楼某也只是有幸听那位高人弹奏过一次。那位高人虽未去过大漠,却将大漠风光描绘得绘声绘色,让人听了,直想要去大漠游历一番。 只可惜,那位高人后来不知是因何缘故,竟然从这世上消失了。如此,楼某便再未见过那位高人。” 微一怔愣,南宫宣有些惋惜地点点头。“如此,倒真有些可惜。不过,听楼公子所言,那位高人想必已经年过半百。赵姑娘不过年方十七,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作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右手食指竖起,夜无殇轻轻地摇了摇。“非也。楼某所说的那位高人,也如赵姑娘这般,是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倘若再见到她,楼某必定娶她为妻,且一生不再另娶她人。” 此话一出,席间立时传来一片唏嘘之声。除了李青曼,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言论给吓到了。当然,除了吓到,更多的,则是深思。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女子,能让古怪至极的楼漠白心动的女子?虽然看不见他的整张脸,但是,仅凭露在面具外的那一半俊颜,便可知他拥有让世人惊艳的绝世风华。 听他方才的言语,便可知他到现在还尚未娶妻,更可知,一般的世俗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如此,那个能让他心动,且能让他放话只娶她一人的女子,到底有着怎样的绝世容貌?到底有着怎样的惊世才情? 如果不是因为皇后娘娘已是他们皇上的女人,回想昨晚的情景,他们兴许还会以为,他口中的这个女子,便是他们脱胎换骨的皇后娘娘。毕竟,掐指算算,他们的皇后娘娘也还未到二十。 可是,他明确说了,这个女子不知因何缘故从这世上消失了,如此,便不可能是他们的皇后。不过,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当真是叫他们好奇。 南宫宣和司马流云同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自己能找到这个女子,并将这个女子送到楼漠白的身边,是不是,楼漠白便会支持自己? 只是,这个女子为何会消失?现在,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听到夜无殇的话,李青曼伸手拿点心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讶然。 夜无殇,他这是在说她呢?一生只娶她一个,这话他曾经对她说过,她听着已经不新鲜了。不过,能听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虽然是以楼漠白的身份,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这家伙,可是在当着众人的面向她表白呢。虽然不是很浪漫,但,还是有点儿浪漫。甚至,有种玩地下情的感觉。 兰妃一直静静地听着几人的对话,找准机会,她站起身插话道:“太后,臣妾也给太后准备了一份寿礼,还望太后笑纳。” 瞅了瞅兰妃,萧柔和蔼一笑。“兰妃也有寿礼?看兰妃的样子,想必这寿礼不是实物。莫非,是兰妃拿手的琵琶曲?” 兰妃微微屈膝,道:“太后英明,臣妾要送的寿礼,确实是一首琵琶曲,望太后笑纳。” ------------ 第236章 鸿门宴(11) 兰妃微微屈膝,道:“太后英明,臣妾要送的寿礼,确实是一首琵琶曲,希望太后能喜欢。” 萧柔脸上的笑容更盛。“兰妃一双巧手,所弹奏的琵琶声声入耳,哀家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从未听过比兰妃弹奏得更好的琵琶曲。 兰妃要献礼,哀家自是欢喜不已,这不,连心都有些痒了。兰妃,你就别再耽搁了,快快弹吧。” “是,臣妾遵命。”盈盈一笑,站直身,兰妃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不知何时已经备好的琵琶,莹然入座,然后,轻柔地拨奏。 琵琶幽幽,桂花飘香,听着阵阵婉转悦耳的琵琶声,李青曼忍不住多看了兰妃几眼。 面若娇兰,身姿玲珑,一颦一笑间自是绽放着一股静好的芳华。想来,南宫宣宠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来,自然是因为她是将军之女,宠她,便是笼络大将军。二来,便是因为她自身的条件――人美,还有一技傍身。 当然,也是因为她聪慧,不像容妃那般张扬,懂得收敛。 一曲奏毕,顿时迎来满园喝彩,李青曼也赞许地点了点头。她虽不会琵琶,却也知道,琵琶要学到兰妃这般程度,得花上许多年的功夫。 美眸轻扫了周围的人一圈,站起身,兰妃将琵琶递予身后的宫女,屈膝浅笑道:“太后,臣妾献丑了。” “好,兰妃的技艺当真是精湛,哀家好像都看到了群山环绕、溪水潺潺的美景。” “太后谬赞了。”莹然一笑,兰妃便坐了下来,一旁的容妃随即站了起来。 “既然兰妃都献上寿礼了,臣妾自然也不能不送,不然,臣妾可就要落个不孝的罪名了。” 萧柔点点头,微笑道:“不知容妃今儿个打算送上什么礼?” “臣妾不及兰妃,弹奏不出像她那般美妙的琵琶,如此,臣妾便打算献上一首诗。 当然,臣妾自知才疏学浅,也做不出什么好诗。现下桂花香浓,臣妾便以桂花为题,做一首应景的诗,权当助兴。太后听了,若觉得不好,就当听了笑话便是。” 萧柔面色微讶,“作诗?作诗好啊,哀家可是很久没有听人作诗了,你且说来听听。” 容妃婉转一笑,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待说完,她垂首屈膝,仪态间流露出淡淡的羞赧。“臣妾献丑了。” 萧柔赞赏地点了下头,“看来,不单是兰妃技艺进步了,容妃也是大有长进。容妃与兰妃都是哀家的儿媳,能有你们这样的儿媳,是哀家的福气,也是皇上的福气。” 萧柔的声音才刚落,司马流云的声音便响起。“这容妃娘娘与兰妃娘娘都已献礼,不知皇后娘娘又打算献上什么礼物? 本宫可是听说了,东阳的李皇后天资聪颖,博学多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是样样精通。不知,娘娘今日可有准备什么才艺?可否向大家展示一下,让大家开开眼?” 司马流云说得恳切,脸上的笑也甚是温和,但是,却让不少人皱了眉。 东阳的官员惊讶之余,不免心里有些愤恨。皇后乃一国之母,纵使拥有才艺,又岂是说展示就展示的,这于东阳的国威何在? 更何况,皇后此番回来,虽说确实是脱胎换骨了,但是,到底有没有料,他们却不清楚。万一,在两国贵宾前失了仪,那可是有损国体。 这司马流云分明是成心的,就是想找麻烦,但偏偏,对于他的话,他们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合适的言辞。 除去这些心存担忧的,也不乏看戏的。 兰妃和容妃都想知道能拴住南宫宣心的人到底有几分能耐。大将军以及几位尚书大人,都有些好奇李青曼到底会不会这些。 就连李筠霖,也是有些好奇的。因为,对于他这个女儿,他是知之甚少,趁此机会,他可以了解一番。 完颜不破心里有些不悦,南宫宣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有李青曼和夜无殇最为轻松自在。 对于李青曼,夜无殇是深信不疑,完全相信他家娘子有能力应对。 眸中升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李青曼微微勾了勾唇。“殿下抬举了,本宫有几斤几两重,本宫有自知之明。 至于民间的传言,想必是有误的。没落得个天下第一草包的名声,本宫便已经欢天喜地了。 既然殿下想看本宫脑袋中装的墨汁,那本宫也只能卖弄一下,绞尽脑汁地编它一首诗出来。至于弹琴什么的,本宫着实没那个技艺,就不在这里献丑了。” 司马流云弯唇一笑,“作诗?那娘娘请。” “殿下听好了。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谁忙。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不知道司马流云为何要拉她下水,不过,既然坐在东阳皇后这个位置上,她便不得不装装样子,不能丢了南宫宣的脸。 而且,她与司马流云私下里有交易,她拿不准,司马流云是不是在暗示他们之间的交易,提醒她别忘了。 如果她拒绝,什么也不做,以他们两人浅薄的交情,可能会让他心生不安。这首诗,希望能起到定心丸的作用。 司马流云摇了摇折扇,眸底快速闪过一道无人察觉的幽光。“好一句‘人与花心各自香’,娘娘的才学,本宫算是领教了。” 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谁忙……西风?西越?呵!有点儿意思…… 席间,李筠霖颇为自豪地点了点头,完颜不破微蹙的眉宇也舒展开来。 看着李青曼,南宫宣心里一震。原来,对于她,他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抬眸轻扫了李青曼一眼,夜无殇的眸中、唇间都是笑意。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他家娘子作诗呢,如果问她是谁教的,估计,她又会说是从某人那里听来的…… ------------ 第237章 鸿门宴(12) 李青曼莞尔一笑,“殿下言重了,本宫也就这点本事而已。” 周围的一群大臣回味着李青曼刚才念的诗,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兰妃和容妃也是多看了她几眼,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 晚宴继续进行,待到临近戌时,原本坐在司马流云和司马明兮的身后,一个武夫装扮的人忽然凑到司马流云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轻摇的折扇收拢,司马流云嘴角上扬,点头道:“去吧,照第二项计划行事。”待他说完,那个武夫便离开了。 他们对话的声音虽轻,但他旁侧的席位上,完颜不破却将他说的话听了个真切。 计划?难道司马流云打算马上行动? 完颜不破后面的席位上,阿大眉色一凛,随即起身来到了完颜不破的身侧。“王爷,属下去方便一下。” 抬首看了看天色,又扫了扫席间纵情声色的一群人,眉宇一展,完颜不破微微颔首,“去吧。”也是时候行动了…… 看着先后离席的二人的背影,端起面前的酒樽,夜无殇放到鼻息下嗅了嗅,眸中幽光暗闪。 看来,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暗夜幽幽,残月高悬,整个御花园都笼罩在夜幕之中,唯有篝火盆以及宫灯贡献出来的黄色光亮将宴会场照耀得明净亮堂。 场地中央,一绿衫女子水袖轻甩,舞姿撩人,水光盈盈的瞳眸时不时飘向座上的南宫宣,含羞带怯的模样,看上去三分勾人,七分撩魂,让人会不自觉地生出几分怜爱。 看着南宫宣脸上一直挂着的浅笑,看着那明显的郎有情妾有意的表象,唇角划过一抹冷笑,李青曼淡然地别开了眼,目光在周围漫无目的地飘荡。 天已经黑透,据她估计,今晚的重头戏大概也该登台了。视线飘移间,见远处的某个地方有黑烟蹿出,隐隐还能看到些许火光,唇角微勾,她收回视线,与夜无殇交汇了一下眼神便垂下了眼帘,漠然地喝着果汁。 不多时,便有侍卫慌忙跑来传话。“启禀皇上,宣政殿走水了。” “什么?走水?!”南宫宣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可查清了走水的原因?” 侍卫微微喘息地说:“回皇上的话,走水原因尚不清楚,刘统领已经带人前去灭火了。刘统领让属下来问皇上,要不要先带大家避一避,他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 “故意纵火?”南宫宣眉宇微拧,须臾,沉声道:“多叫些人去灭火,务必把火势控制住。还有,立即调派些人手过来,保护这里所有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办。” 冷眼瞧着侍卫咚咚咚地跑开,扫了扫南宫宣很是凝重的脸色,李青曼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 其实,除了那些个忠厚老实的大臣,还有容妃和兰妃,以及那些个不知情的宫女太监之外,其余的人,对今晚的事早已是心知肚明。既是如此,他至于装成这样吗? 看看,她和夜无殇他们哪个不是在配合着他演戏?就算他穿帮了,有漏洞,又有谁会细细追究?有谁会说出来? 还有,她真想悄悄地和说他两句,他的演技真的很烂,她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演戏。 “皇上,要不要带大伙到养心殿避一避?这万一要真有人纵火,大伙在这御花园岂不是很危险?”萧柔一脸担忧地说道,原本保养得很好的容颜,额上因为担忧而出现了几道明显的褶痕。 被突发状况吓到的容妃不知何时来到了南宫宣的身侧,拉着他的手臂紧张地说:“皇上,依臣妾看,我们还是先回养心殿吧,臣妾好怕。” 一些大臣也附和道:“对,皇上,还是先回养心殿吧。这御花园比较偏僻,很多地方都能藏人,在这里太危险。” “就是啊,在这里很危险。” “太危险了。” “安静!”南宫宣一声低喝,原本人心惶惶的场面立时安静了下来。 透着威严和冷冽的目光扫了一圈,安抚地拍了拍容妃的手,他道:“如果真有人故意纵火,一旦离开,反而中了贼人的奸计。这里灯火明亮,待在这里等御林军前来反而比较安全。” 这时,许久不曾说话的夜无殇也表了态。“皇上说得极是,楼某也认为,就在这里比较稳妥。 如若离开,说不定在离开的路上,忽然就从隐秘处冒出一两个黑衣人来,走着走着,人便一会儿少了一个。” 听着他那似是玩笑的语气,很多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自己不小心走在了人群的边缘,然后突然一个黑影蹿出来,自己便被无声无息地拉到了暗处的画面。 就在众人浮想联翩时,一声大喊从远处传来。“不好,有刺客!”紧接着,便传来人类面对突发的危险状况时通常都会发出的尖叫声,以及刀剑刺破**的冷沉声。 “快!保护皇上!”意识到有危险,不知道是谁率先吼了这么一句。 随之,便是一群人明明害怕得要死,却不得不围到皇帝的身边,一边警惕惶恐地紧盯着四周,一边瑟瑟地抖着身子。 看着眼前的一幕,李青曼无语得很。尔后,她淡漠地扭开了头,坐在原位上动都不曾挪动半分。 “皇后娘娘,你怎么还坐在那儿?你现在可是怀有身孕,当赶紧藏起来才是。” 听到不知道是谁冒出来的这么一句话,挑了挑眉,李青曼的神情冷漠极了。“不用了,如果这些刺客来势汹汹,就算你们把本宫包围在最中间也不一定安全。 说不定,本宫不是死于刺客之手,而是在慌乱之中死于你们的脚下。” “这……”某官员还未来得及想后面的话,十来个蒙面黑衣人便杀了过来,口里还振振有词。 “南宫宣,你拿命来!今天我就要杀了你这个狗皇帝,为我一家妻儿老小报仇!” ------------ 第238章 看着那个一马当先,直朝着被人群包围着的南宫宣冲过去的黑衣人,李青曼蹙了蹙眉。 狗皇帝?南宫宣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啊,居然让人这么骂他,损毁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快!快护驾!”一见黑衣人杀来,官员们立时胆战心惊,忙推攘着南宫宣左躲右闪,试图避开刺客的攻击。 有几个有些身手的官员硬着头皮迎上了黑衣人,以大将军为首,奋力抵抗黑衣人的攻击。只是,黑衣人的功夫明显高强,且招式狠辣,有两个官员接连受伤。 “快!保护皇上!”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侍卫终于出现,与黑衣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战。 李青曼不懂武功,却也看得出黑衣人与侍卫的功夫大有悬殊。相较之下,侍卫虽然人多势众,黑衣人一方却明显占了上风。 然,黑衣人虽然招式迅猛,看似攻势猛烈,却并未袭击侍卫的要害,侍卫即便挂彩,却都不足以致命。 观看着这场花哨有余、震撼力却不足的戏,李青曼心里一阵冷笑。 想到某些人,她将目光转向了完颜不破以及司马家两兄弟,只见几人正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淡然瞧着黑衣人与侍卫交手,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紧张与畏惧。 与他们几个相比,与他们一同前来的官员,反倒是比他们几个主角投入多了。 神情惊惶,步伐凌乱,时不时晃动几下身形,好似在时刻准备着避开随时都有可能向他们攻来的黑衣人。 正当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又有一群蒙面黑衣人突然蹿了出来。 只是,与刚才那些人不同的是,他们一部分人的手腕处系着红绳,另一部分则是系着白绳。两方人马一相会,一刹那的恍惚后,便向场中四散的人群攻击开来。 看着这群新加入战局的人,李青曼懒懒地别开了眼,心底划过一丝了然。 原来,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想到了同样的计策――将计就计,反咬一口。 不知,南宫宣有否预料到他们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只怕,即便他早就猜到,他也无所谓。 因为,即便三方各执一词,但今日有这么多的东阳大臣在场,他便有了足够的人证,有了足够的支持者。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惊心动魄的场面更具震撼力和说服力。经此一事,今晚参加寿宴的官员必定都会竭力主战,主张出兵攻打西越和北漠。 虽然,这些人中要除去李筠霖,但为了大局,为了李家,他也会嘴上赞成南宫宣出兵。如此,便没有人能阻挡南宫宣称霸天下的宏图大业。 同样的,完颜不破和司马明兮也有人证。虽然他们带来的人少,但不用说,他们带来的官人在北漠和西越的分量绝对不轻,绝对是说话举足轻重的人。 如此,三方都能找到开战的理由,这场仗,便能名正言顺地打起来,而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 第239章 “太子殿下,当心!啊!七殿下小心!”听到官员大呼小叫的声音,李青曼淡淡地回过了头,却正好看见手腕处系有白绳的蒙面人正马力全开地攻击司马明兮和司马流云。他们身边有两个官员,但看样子,似乎都不会武功,此刻正被他二人护在身后。 司马明兮和司马流云都微拧着眉,司马流云以折扇做武器,正竭力还击着,司马明兮则是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根树枝,以树枝为剑,抵挡着黑衣人的攻势。 倏然,与司马流云对打的那个黑衣人突然加快了攻势,猛的袭向他护在身后的官员。见状,他一个矫捷的转身,再将官员顺势往外一推,那原本砍向官员的一刀,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左臂上。 “七殿下!”那个官员一声惊呼便没了下文,显然是没有料到司马流云竟会以身相护。眼看着司马流云的白衣瞬间便被鲜血染红,那个官员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个官员的第一反应便是对着四周大喊:“快来人啊,快保护殿下!”奈何,根本无人应声前来支援,因为,那些侍卫根本忙不过来。 待回到司马流云身边,官员紧张地问:“殿下,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眉宇紧蹙,一边还击着黑衣人丝毫不减猛势的攻击,司马流云的脸上流露出痛色,“不碍事。” 正在和黑衣人交手的司马明兮见他受伤,一边以树枝抵挡着攻击,一边向他靠了过来。“七弟,你还撑得住吗?” “嗯。”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轻应了一声。看上去,就像是他没有多余的精力,也不敢分神说话,不得不集中全力对付这些来路不明的刺客。 瞧着二人卖力的表演,又扫了扫南宫宣那边,李青曼瘪了瘪嘴,心里一阵腹诽。 看,人家这才算得上演戏。为了演得逼真,居然自己亲自上阵,还用苦肉计来激起官员心底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将来,司马流云只要有意或者无意地将自己的胳膊往人家眼前一摞,那个官员必定会以他马首是瞻,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即便他说要兴兵攻打实力较西越较强的东阳,那个官员也绝对会举双手赞成。还会说,这是为了西越的国威,是为了维护西越的尊严,是避免东阳继续嚣张狂肆的必经之路。 看完了西越这边,李青曼随即看向完颜不破那边。相比司马家两兄弟,他那里的状况可谓要好上许多。 因为,只有一个文官需要他保护,他身边其余的人都是会功夫的。那些黑衣刺客,基本都被那些人给拦了下来,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向他袭来,但都被他轻松地还击避开。 这般一来,三批黑衣人都各自攻击着不同的人群,还共同对抗着侍卫,场面看上去甚是怪异,却又异常的和谐。 倏尔!一声异响乍然响起,有些类似于哨声,却又与哨声不同。直觉的,李青曼认为那很可能是什么暗号。紧接着,她便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那般。 警惕的目光防备地看着周围,忽然,有黑衣人舍弃原本正在交手的对象,改变方向向她冲了过来。 眸色一沉,她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反射性地抓起桌上的餐碟,对准黑衣人的面门便扔了过去。 然,黑衣人一个灵巧的侧身,便顺利躲过了她的反击,然后继续冲向她。 趁着黑衣人刚才的闪躲,她顺势离开了座椅,注意着脚下急忙往一旁躲闪。 看着眼前突发的一幕,目光一暗,眸底闪过一抹厉色,顾不得自己此刻的身份,夜无殇一个闪身便来到了李青曼的身旁,以折扇为武器与黑衣人交起手来。 只是,纵使心中有诸多猜疑,他一直没有忘记他现在是楼漠白,也没有忘记,南宫宣等人曾经见过他以夜无殇的身份出现时的身手。 是以,出手时,他并未使出全力,只是半真半假地还击着黑衣人,让人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也探不到他的底。 见夜无殇到来,李青曼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脑海中已经敲响的警钟却不曾停下来。 视线跟随黑衣人的两只手腕快速移动着,没有在上面看到红绳或者白绳,她的脸色蓦地一沉。 是南宫宣安排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再怎么演戏,他也不该将她设计成这出戏里面的角色。还有,黑衣人刚才袭击的方向…… 分明是冲着她腹中的孩子来的!他想除掉她的孩子?! 眼神一凛,李青曼犹如冰刀般的视线直射向还躲在人群中的南宫宣,眸中闪耀着灼灼的寒芒,在这原本有些黯淡的夜色下异常耀眼夺目,甚至,有一种冷艳的美。 早在黑衣人忽然向她冲过去的那一瞬,南宫宣便已经看向她的方向。在黑衣人接近她的那一刹那,他本能地想要喊出声,但一想到心里的计划,他堪堪忍住了。 此刻,见楼漠白护着她,而她冷漠至极地看着他,甚至,眸中有一种比冷漠更沉重,他不想看到的情感浮现,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房仿似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 没错,他确实打算趁着这场混乱让她失去腹中的孩子,因为有些不敢面对她,所以,今天一整天他都没在她面前出现,直到晚宴开始。 但是,现在正和楼漠白交手的人,不是他安排的。到底是完颜不破还是司马流云,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因为,他安排的人,也该动手了。 如果她要恨,那她便恨吧,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于他而言,早些来,甚至比晚些来更好,因为,早些走进黑暗,便能早些迎来光明。 今晚,他便要把一切搞定。等今晚过后,她的心,她的人,他会慢慢地变成他的! ------------ 第240章 想到此,南宫宣倏然别开了眼,眸底闪过一道锐光。 拉开挡在他身前的官员,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柄刀,他向离他最近的刺客迎了上去。 一见他要冲进战圈,萧柔惊得大喊:“皇上!你要做什么?你快回来!” “皇上,危险!不要过去!”容妃也是心头一惊,左脚焦急地往前跨了一步,却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南宫宣一开打,场中的几个黑衣人目光一闪,立即将身前的侍卫放倒,纷纷向李青曼和夜无殇攻了过去。 冲在最前的那个人厉声吼道:“李皇后,你拿命来!” 冷眼扫向快速冲来的几人,夜无殇的眼神蓦地一凛。随即,他的左手快速凝聚起内力,右手所拿的折扇猛的将正在与他交手的黑衣人手中的刀弹向黑衣人自己的方向。随后,左手迅速拍向黑衣人的胸前…… “嘭!”被击中的黑衣人往后倒退了十来步方才止住后退的架势。待稳住身形,喉头一阵翻滚,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被一位大臣拉着,远远地站在战圈之外的李筠霖瞧着李青曼身边的形势,一颗心是七上八下。 原本,看到楼漠白在危急之时冲过去保护她,再看楼漠白游刃有余的架势,他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这会儿,见又有几个黑衣人围了过去,他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青曼,小心啊!” 忽然间听到李筠霖的声音,李青曼怔了怔,本有些冷冽的神情稍稍软和了些许。在周围搜寻了一下,见李筠霖暂无危险,她便收回了目光。 夜无殇的本事她心里有数,这些人的目的,她也明白。只是,纵然知道夜无殇有能力保护她,她心里的不安还是未能完全消散。 有一缕缥缈如轻烟,柔软如新生的雏鸟身上的羽绒那般的愁绪萦绕在她的心头。轻轻的,柔柔的,她抓不着,亦摸不透那抹愁绪从何而来。 只知道,它就那么轻飘飘地挂在她的心上,让她有点儿……没底,好似脚踩在半空中,未能踩到地面。 听到有人在喊青曼,完颜不破心头一震,忙抬起头在四周搜寻李青曼的身影。 见有多个黑衣人正在围攻她和楼漠白,目光一冷,将身后不会武的文官随意丢给了身边的一个人,他便跃身飞向李青曼的方向。 看着破空而来的人,李青曼愣了愣。完颜不破……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着帮她…… 夜无殇也有些诧异,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全力还击着众人猛烈的攻势。 黑衣人没有料到楼漠白的功夫这么高,更没有料到,半路居然会杀出个完颜不破。一个楼漠白便已经让他们头疼,再加上一个完颜不破,他们根本无法完成任务。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阵动静有些大的脚步声蓦然传来,而且,听声音越来越近。 李青曼循声望去,便见有一大群宫廷正侍卫绕过御花园曲折的过道,往寿宴场地赶来。 不止李青曼,正在场中打斗的人皆听到了动静。见势,南宫宣一声高喝:“把所有的刺客全都抓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过!” 在场的侍卫见救兵赶来,再加上有南宫宣的吩咐,瞬间都来了精神。而那些黑衣人,手上的攻势也突地变得凌厉,或在打伤侍卫后,或趁侍卫忙于躲闪的空隙迅速往各个方向散开。 见黑衣人退开,夜无殇和完颜不破都收住了攻势,没有紧追不舍。 只是,忽然间,“簌簌簌……”数道金属利器以超乎寻常的力道划破空气的声音蓦地从各个方向传来,让他二人瞬间绷紧了身形。 一边拉住李青曼,将她紧紧地护在自己的身后,夜无殇一边快速转动手中的折扇,用折扇击落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暗器。 完颜不破一边闪动身形躲过破空而来的危险,一边用从侍卫那里夺来的刀击落暗器。 待到暗器的声音停歇,二人的额上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不是被吓的,却也是被吓的,被李青曼的处境给吓的。 扫向方才被暗器击中的侍卫,瞧见侍卫的伤口渗出来的颜色发黑的血,二人的眼神皆是陡然一沉。 警觉的目光扫向周围,两人并未发现投掷暗器的到底是何人。刚才那些黑衣人,早已一溜烟跑得没影。当然,有几个似乎是动作慢了,没能及时逃脱,被随后赶来的侍卫给抓了起来。 “属下救驾来迟,惊了圣驾,请皇上责罚!”一领头般的人物阔步来到南宫宣身前跪下后如是说道。 南宫宣面色冷峻,神情严肃,“尔等的确该罚!今晚非但是太后的寿宴,更有西越皇子和北漠王爷等贵宾在场。就因为你们姗姗来迟,好好的一场宴会全给搅和了,还让这么多人受了伤。你说,朕该怎么罚你?才算不得轻判!” 就在南宫宣怒气腾腾时,萧柔从众人之中走了出来,“皇上,依哀家看,罚的事就暂且放下。 当务之急,是将这些个乱臣贼子赶紧收押,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将这些贼人的同伙一并抓回来,以免让恶人逍遥法外。” 听得这番话,南宫宣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母后说得极是。 刘统领,朕令你立刻将刺客关押天牢,并派人严加看管!待从他们口中问出详情,立即向朕汇报! 还有,你交待下去,所有御林军加强巡逻,并逐一排查各个宫殿,务必要确定没有刺客藏在宫里伺机而动!” “是,属下遵旨!”站起身,刘统领右手一挥,那些个钳制着黑衣人的侍卫便将黑衣人押了下去。随即,其余的侍卫便在刘统领的指挥下沿着会场中央往外围排查开去。 待侍卫散开,被刚才的惊心动魄吓到的人都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扫向受伤的司马流云,南宫宣声音冷硬地关切道:“七殿下的伤势可有大碍?” 右手扶住受伤的左臂,司马流云淡淡地道:“谢东阳皇帝关心,本宫没什么要紧。倒是皇后娘娘……皇上恐怕要多多关心才是,刚才那一番骚动,也不知皇后娘娘可有伤到胎气。” ------------ 第241章 此言一出,许多道目光齐刷刷地向李青曼射了过去。然而,这些目光当中,真正关心和担忧的是少数,有些人,则是巴不得她动了胎气,腹中的胎儿早已夭折升天。 神色冷然地迎接着众人似是高精度红外扫描仪般的打量,李青曼淡然地抽回了还被夜无殇拉着的手。 略带探究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她和夜无殇之间扫了扫,萧柔快步向她走了过去。“皇后,你没事吧?可有哪里觉得不对劲?” 萧柔本有些想拉着她瞧个仔细,却因为她过于冷漠的神情,手还未伸出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淡淡地扫了扫被人搀扶着渐渐远去的中毒的几道身影,李青曼冷笑道:“我?自然是好得很! 都怪刚才那些刺客下手还不够狠,做得还不够绝,不然,这会儿我已经和阎罗王喝茶聊天去了。” 说着,她冷眼看向南宫宣,眸中的冷意冰冷骇人,饶是萧柔见过很多人,也有些被她冷沉的神情给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那些对李青曼出手的人,全是宣儿安排的?为什么? 就算要通过今晚的混乱制造合理的出兵理由,也无需动这么大的干戈。李青曼腹中的孩子,那可是他的嫡亲血脉,她的亲皇孙啊。 他不是动了真感情,才让李青曼生下他的孩子的吗?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东阳的一众人一听李青曼的话,脑海中满满的都是疑惑和不解,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说。有的,则是满心满眼的不屑和仇视。 南宫宣心里明白李青曼是在气什么,目光快速地掠过众人,他举步走向夜无殇,待距离夜无殇只有三步之遥时方才停下,“楼公子、靖王爷,感谢你们刚才出手相助,保护了朕的皇后。” 完颜不破拿不准刚才那些对李青曼狠下杀手的人到底是谁安排的,对着南宫宣抱了一拳后,他便别开了眼,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 “皇上无需客气,楼某只是闲得太无聊了。”夜无殇的话语延续了楼漠白一贯的戏谑调侃风,只是,这一回,所有人都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冷意,也看出了他脸上的表情不是‘无聊’这么回事。 无人看见,他掩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早已握紧成拳,扇柄在他的手中几近折断。也因为他回完话便转过了身,南宫宣也没能瞧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眼眸微闪,南宫宣随即看向了李青曼,“你……没事吧?要不要马上宣陈太医瞧瞧?” 不想看见南宫宣惺惺作态的面孔,李青曼也侧过了身,对着不远处的冯保吩咐道:“冯保,你先去太医院宣陈太医,本宫随后就回去。” 看了看李青曼,又瞧了瞧南宫宣,接到南宫宣的眼神示意后,冯保躬身道:“是,娘娘。” 没有理会萦绕在周身的探究的目光来自于何人,李青曼试探地问:“楼公子,你没受伤吧?要不要……顺便让陈太医给瞧瞧?” 未曾回头,夜无殇背对着李青曼淡声道:“多谢娘娘美意。不过,今夜天色已晚,楼某还有事,就先行出宫了。” 说完,不曾向南宫宣告辞,他便大步离开了御花园,衣袂翻飞,所过之处皆带起一股寒意。 刚才那些人,不管是司马流云还是南宫宣安排的,青曼在宫里都已经不再安全。今晚,他就要带她离开,不惜一切代价! 众人见楼漠白丝毫不把南宫宣和萧柔放在眼里,心里都有着小小的不满,但是,却都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底悄声腹诽。 见夜无殇离开,双眸微闪,李青曼缓步来到了完颜不破的身前,真挚地看着他:“刚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想,即便有楼公子全力相护,只怕,我也未必能安然无恙。” 加上刚才的救命之恩,算起来,她可是欠了他两笔人情债…… 见李青曼来到自己身前,完颜不破怔了怔。待看清那双凤眸中流淌着的清澈明动的浅笑,那一双仿似碧泉般的明眸,温润得,让他不自觉地漏掉了一拍呼吸…… 思绪回笼,眼帘微动,完颜不破唇角轻扬,淡笑道:“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他心里清楚,此刻,她是东阳国的皇后,而他,是北漠国的王爷。 虽然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但是,他们之间的身份,让他们的距离相隔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就连普通的说话,都得小心斟酌着用词,以免落人口舌。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与她变得太过生分。 他知道,她不是拘泥于世俗礼仪的人,她心胸坦荡,行事光明磊落,而他,也不想束缚在那些虚妄、陈腐的枷锁里,不想因为那些凡夫俗子会说几句闲话,便疏远他们那份特殊的情分。 他对她的情,没有变浅分毫。所有有关她的记忆,他统统都记在他的脑海里,记在他的心里。 不管她把他当成什么,不管她喜欢谁,爱着谁,是谁的女人,又将会为谁生孩子,她在他心里,永远都不会变。 她,永远是她,只是她,是他认识的紫衣,让他一见倾心的紫衣。 李青曼莞尔一笑。“无需言谢,但我还是要把我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这……皇后莫非与靖王爷认识?” “他们是何时认识的?” “也许,是在皇后与皇上一同微服私访的途中认识的。” “嗯,依我看……” 听见那些官员似是无意,又似是刻意的窃窃私语,迎视着完颜不破,李青曼淡然道:“现在宫里不是很太平,依我看,你还是早些出宫为好。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会去北漠游览观光,到时,你可要尽地主之谊。” 眸中的光彩蓦地变得明亮,完颜不破脸上的笑容也倏然变得明朗,刚才的严肃与阴沉,此刻早已消失无踪。 目光轻掠过神情各异的众人,他道:“好,我一定收拾好宫殿迎接我最尊贵的客人。” ------------ 第242章 四目交接,一切的奥妙尽在不言之中。转身看向南宫宣,完颜不破抱拳道:“东阳皇上,今日天色已晚,小王就先告辞了,再会!” 说罢,回身看了李青曼一眼,又轻扫过她头上的那支明珠步摇,完颜不破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那双犹如草原的夜空上,星空中闪耀的璀璨星辰般的眸中幽光灼灼。 她戴着他送的明珠步摇,这便足够了。他日,如若汴京城破,东阳灭亡,他会保她安全,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眼看一波接一波的人先后离开,一众官员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的皇后,貌似与那些个贵宾都有牵扯,她与他们,好像交情都不浅啊。 皇上……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个想法。是全然信任,还是,也会像寻常男子那般心生猜忌与不满…… 沉吟了几秒钟,李青曼方才抬眸看向司马流云和司马明兮。对于这两个人,司马明兮她是第一次见,她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司马流云,暂时……她还不想与他深入接触。 司马流云给她一种感觉,深沉,深不可测,甚至,还有一种黑色气息,连城府极深的南宫宣都不曾让她生出这种感觉。这样的人,危险至极。 她甚至有些不敢确定,她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是否,她不该告诉他有关于她身上的预言。 只是,事到如今,没有后悔药给她吃,时光也不会倒流,让她有机会改变已然铸成的事实。她,只能小心地走一步算一步了。 念及此,李青曼换上了较为端庄的神色。“太子殿下,七殿下既已受伤,太子殿下还是早些带七殿下离开,赶紧找大夫为七殿下诊治伤势为好。若是拖久了,伤势有可能会恶化。” 没有料到李青曼会与自己说话,司马明兮一愣。眼眸微闪,他温润如玉地笑了笑。“谢皇后娘娘提醒,本宫这就带着七弟离开。” 随即,他微微侧身看向一旁的南宫宣,双手抱拳道:“皇上,本宫的七弟受了伤,本宫与七弟就先告辞了。”说完,他便搀扶着司马流云翩然而去。 待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李青曼方才回身冷冷地看了南宫宣一眼。视线掠过萧柔和兰妃等人,她的眸中只有冰冷。 那些官员不小心触及到她的眼神,心头皆是颤了颤。这个皇后,眼神怎么那么冷?好像他们与她有仇似的。 看来,除了样貌,传言是有误的,她并不是那么好相处。只怕,她与皇上之间,也并非如传言那般伉俪情深。 收回视线,什么也没有说,李青曼转身抬脚便走,见势,迟疑了下,李筠霖开口唤住了她。“青曼。” 微微一愣,李青曼顿下了脚步,侧眸看了过去。见她停下,李筠霖快步来到了她的身前。目光掠过南宫宣,他慈蔼道:“青曼,你回慈宁宫后便好好休息,切莫想太多。等明日,爹会带你三哥来看你。” 三哥?目光一闪,脸上的冷然软化消散,李青曼点了点头。“今日受惊不小,爹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是生气,但是,她知道她再气也没有用。而且,生气对胎儿不好。 现在,她有孕在身,再加上她是在南宫宣的皇宫里,她不能把南宫宣怎么样。如此,她便只能忍了。只是,夜无殇…… 方才,她叫他让陈太医给看看,是想借此机会让他到坤宁宫坐坐,她好和他商量一下离宫的具体细节。虽然,这样于她的名声不好,但是,名声这东西,她根本就不在意,只是现在…… 为今之计,她只能等日后再找机会和他光明正大地商量,而在这之前,她得想办法保证孩子的安全,不让南宫宣再有下手的机会。 “这就好,那你且去吧,爹也打道回府了。” “嗯。” 待李青曼走远,与南宫宣行了拜别之礼后,李筠霖便也离开了。见他离开,接二连三的,各个官员都默契地上前告辞。很快,会场便冷清了下来。 见人都走光了,兰妃对一旁的宫人小声知会道:“赶紧收拾干净了。”随即,她款步来到南宫宣的身侧,“皇上,今晚的寿宴是没办法再继续了,经过刚才的一番混乱,皇上和太后想必也累了,就早些休息吧。” 闻言,深深地看了南宫宣一眼,萧柔面色沉静地说:“兰妃说的是,哀家确实乏了。 皇上,你也早些去歇着吧,明日早朝过后,再到慈宁宫来看望哀家,哀家有些话想要问你。” 眸光微动,南宫宣轻垂眼帘道:“是,恭送母后。” 待萧柔离开,眼看兰妃围在南宫宣的身边,容妃扭着腰肢也凑了过去。亲昵地拉住南宫宣的胳膊,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用自己胸前的柔软有意无意地蹭着南宫宣的胳膊。 “皇上,天色已经不早了,皇上……可要到臣妾的容月宫歇息?自从皇上今早走后,臣妾便让人将皇上上回赏给臣妾的竹栏翠芽给找了出来。 皇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过臣妾了,皇上若是再不去,臣妾的茶叶估计就要放坏了。” 容妃说得娇嗲,目光,偶尔还会飘向一旁的兰妃,颇具挑衅的意味。见她如此,兰妃面色从容,嘴角闪过一抹浅浅的嘲讽。 胳膊上传来的绵软的触感,让南宫宣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他微侧过身,视线停落在远处。 “刺客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皇后那里,朕也要过去看看。爱妃,你就自己回宫早些歇息吧,改日,等朕有空,朕自会去容月宫看望爱妃。到时,朕再陪爱妃喝茶,说说话。” “那……”容妃还未来得及说后面的话,南宫宣便抬脚离开了,见状,她对着南宫宣远去的背影吆喝道:“臣妾就在容月宫恭候皇上,皇上可一定要记得来啊。”音落,人已远去…… “呵呵!”待南宫宣与小喜子等人的身影消失,兰妃抑制不住地轻笑出声。 收回注视的目光,容妃的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跟个白痴一样。 “笑什么?”兰妃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脸上的笑容看上去甚是灿烂。“当然是……笑你笨了。” 容妃面色一沉,“你说什么?!你说谁笨?”该死的兰妃,居然敢说她笨!等找到机会,她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啧啧……”目光在容妃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兰妃叹息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甚是惋惜、同情。“说你笨你还别不承认。 这种时候,你觉得皇上会去你的容月宫吗?告诉你,别说是你的容月宫,就是本宫的蓝玉殿,皇上也是不会去的。” 容妃不悦地扬了扬眉,“你什么意思?”待说完,满口贝齿愤恨地咬在了一起。 别说她的容月宫?听她兰妃的意思,莫非,在她兰妃眼里,她及不上她兰妃? “什么意思?哈哈……”兰妃倏尔放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笑,同情地看着容妃。 “放眼整座后宫,你觉得,谁最得宠?从前,是本宫,如今,是她李青曼,而你,从来都不得宠,从来都不……” 没有理会容妃越来越阴鸷的脸色,兰妃继续悠悠然道:“你不过是在本宫生病时捡了个便宜,才得了皇上几天的眷宠,你便以为,皇上他是真的宠你吗? 看你笨,本宫便好心地告诉你,皇上,他根本就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别说你,就连本宫,如今在皇上心目中也什么都不是。皇上的心中,只有那个李青曼。” “你以为你说什么本宫便会信什么?”待兰妃说完,容妃不屑地嗤之以鼻。 轻盈地挪动着的脚步一顿,兰妃眉梢轻扬,“哦?你不信?那你以为,你在皇上心中有多重要? 算起来,你比本宫进宫也晚不了多久,可是你看,除了当初那个何采女是自己偷偷怀上龙种之外,这宫里,除了她李青曼,还有谁得到皇上的许可诞育龙嗣了?就凭龙嗣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不同于常人。 你再看,这宫里除了她,还有谁敢给皇上脸色看,有谁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别说你,就连本宫,那也是得揣摩着皇上的心思过日子。可是她,皇上却是反过来迁就她。 所有种种,你觉得,你还比得过李青曼吗?先不说别的,等皇上哪天允许你诞育龙嗣的时候,你再看看你是否有能力和李青曼一较高下。” 龙嗣……“说不定,皇上哪天就准许本宫诞育龙嗣了呢。”昨晚,皇上可是没有让她喝下落子药…… “你?”听到容妃近似呢喃的细语,兰妃嘲讽地笑道:“别做梦了。等皇上允许你孕育龙子,说不定,她李青曼的孩子都已经当上太子了。”说完,兰妃便轻笑着拂袖而去,掀起阵阵丹桂花香。 太子……太子之位,只能是她的孩儿的!目光一沉,容妃倏然攥紧了右手。 …… ------------ 第243章 “陈太医,本宫腹中的胎儿没有大碍吧?”坤宁宫内,待陈太医诊完脉,李青曼认真地问。 抬眸看向她,一对上她幽冷清澈的目光,陈太医便慌忙垂下了头。“回娘娘的话,娘娘和龙嗣都安然无恙。 只不过,像今晚这样的动乱……娘娘切不可再经受第二次了。否则,娘娘腹中的胎儿便会有滑胎的危险。” 滑胎……眸色一沉,李青曼微微眯起了眸子。“陈太医,本宫要你说实话,本宫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没事? 你若有半句假话,等明日本宫的三哥进宫重新为本宫请脉后,本宫绝对会摘了你的脑袋。” 他是南宫宣的人,之前曾收到南宫宣的密旨,这才对外宣称她怀孕快满一个月了。但实际上,他们三人都清楚,她腹中的孩子不止一个月,已经有两个月了。 她虽不曾学医,但她知道,孩子在头三个月的时候最为容易小产。如果,南宫宣在今晚之前曾对他下了密令,那么,就算她腹中的孩子现在有危险,他也极有可能说没事…… 一听李青曼冷幽幽的话语,陈太医立刻跪了下来,惶恐道:“娘娘明鉴,奴才说的确实是实话。娘娘自打怀孕至今,一直悉心调养身体,所以,娘娘的身体很健康,娘娘腹中的胎儿也很健康。 刚才御花园惊现刺客,娘娘确实是受了惊,不过,好在问题不大。奴才等下回太医院后会亲自为娘娘熬上一服压惊安神的药,娘娘服用之后,好好地休息一晚便没事了。” 摘了他的脑袋……皇上之前说,朝廷当前局势复杂,后宫里的人又各怀鬼胎,西越和北漠,也随时都有兴兵的可能,为了让皇后腹中的龙嗣安然降生,他计划对外宣称皇后怀孕的时间比真正的时间晚一个月。 身为臣子,他不敢揣测皇上到底有什么苦衷或者计划,他只知道,负责调理皇后身子的重担,结实地落在了他的肩头。皇上曾经交待,他若是敢走漏半点消息,便会诛灭他九族。 为了这件事,他整日过得是提心吊胆,就怕同僚们询问他皇后的事,更怕哪一日,他有事不在宫里,坤宁宫的人又到太医院传召…… 万一皇后怀孕不止一月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危矣。 今晚,御花园大闹刺客,宣政殿也被刺客纵火给烧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虽然皇后身体底子好,但经得住一次惊吓,却未必能受得住第二次刺激。 倘若,往后再发生点儿什么事,他……他真担心他没办法寿终正寝,还连累全家人。 眸中的冷意稍稍敛去,李青曼淡淡地道:“既然你没有说谎,你怕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陈太医身子一抖,头埋得更低了。他什么话也不敢乱说,双眼只是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那一小块地儿。 这时,瞥见大门处走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李青曼淡漠地别开了视线,“起来吧,你可以回去了。” “是。”站起身,刚转身便见南宫宣不知何时已经到来,陈太医慌忙躬身作揖:“老臣见过皇上。” 轻飘飘地睨了陈太医一眼,南宫宣淡声道:“免礼吧。皇后……与皇子可都还好?” 陈太医心尖儿一颤,“回皇上的话,娘娘和皇子都安然无恙。” 皇子……他何曾与皇上说过娘娘腹中的龙嗣是皇子?将来,万一娘娘诞下公主,皇上,该不会也要治他的罪吧? “那你先退下吧,朕还有事要与皇后说。” 微微一愣,陈太医连忙颔首。“是,老臣告退。” 待陈太医退出去的脚步声全然消失,整个大殿只剩下沉静,还有……沉闷…… 在软榻旁站了好一会儿,见李青曼不理会自己,南宫宣来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幽深的眸子专注地注视着李青曼。“今晚的事……” 李青曼不悦地扬了扬眉,“你想说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说今晚的事不是你安排的?” 她和他还有话可说吗?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除了想一刀了结了他之外,根本不想见到他。 南宫宣眸光微闪,“朕……无话可说。” “呵!”李青曼冷冷地嗤笑出声。他这是在她面前表演诚实?还是说,他又在打着别的什么主意? 莫非,一直以来,她对他的态度太好了,所以,他便觉得她好欺负,认为她根本拿他没办法,可以任他胡作妄为?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孩子,她必须得忍气吞声。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会永远都任由他欺压。在不远的某一天,她便会让他知道,他欺压她的后果。 想到腹中的孩子和自己目前的处境,眼眸一转,李青曼转首看向南宫宣,眸底一片清冷和认真。 “南宫宣,如果,你还想要你的天下,那我很郑重地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对我的孩子动歪脑筋。否则,我定会让你后悔,让你什么也得不到!” 这样算不得恐吓的恐吓,她知道吓不住他,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为了孩子,她还是要说。 后悔……目光一黯,南宫宣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阴鸷。随即,脑海中亮光一闪,他幽幽地说:“你腹中的孩子,应该是夜无殇的吧。” 神色微微一僵,李青曼半眯起了眸子。他怎么知道?难不成,是因为夜无殇上次夜探皇宫猜的?这个时候提这个……他又想做什么? 深深地看了李青曼一眼,南宫宣目光幽邃地说:“你对他的情意,我看得出来。可是,你确信他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李青曼不置可否,凤眸中却是幽光灼灼。值不值得,是由他南宫宣说了算吗?更何况,他知道些什么? 她和夜无殇之间的一切,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过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而已。 将李青曼的漠然和不以为意看在眼里,南宫宣继续说:“想必你也知道,这次的寿宴,我是请了他和南宫瑾来的,可是你看,他来了吗?他没有。 或许,在你们分开的这段日子,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此时此刻,不知道正在什么地方逍遥快活。 你应该知道,像他那样的纨绔子弟,身边有四五个女人相当正常。你于他而言,不过是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没了你,他的日子照样过得有声有色。” 李青曼挑了挑眉,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南宫宣,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当然,他有可能来过汴京,但是,因为听到你怀孕的消息,便和南宫瑾一同离开了。 如果,他不相信你,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吗?”说完,南宫宣便认真地看着李青曼,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夜无殇不信她?李青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再缓缓地将气吐了出来。须臾,她道:“然后呢?这关你什么事?”什么时候,他居然变得这么鸡婆? “然后……”南宫宣愣了愣,“……然后,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可以放弃他,另外选择一个对的人。”比如,他…… 眨了下眼,嘴角微微弯起,李青曼很想笑,但最终将笑忍了下来。 目光在南宫宣的脸上溜达了一圈,瞧着他眼中似是认真,又似有些期许的神采,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南宫宣,他该不会是想说,这个对的人……是他吧?呵!这情节,真够狗血,真够好笑的。 恢复冷漠的神色,站起身,李青曼淡漠地说:“话说完了的话,你就走吧,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总之,别出现在她的面前就行。 说罢,李青曼转身便欲走向内殿,但一想到陈太医刚才说要送药过来,她便转了个方向,径直来到殿外找到冯保。“冯保,等下陈太医送药过来后,你直接端到寝殿,本宫先歇下了。” “是,娘娘。” 眼看着李青曼去了趟外面又折返回来,瞧着她走向内殿的身影,南宫宣缓缓眯起了星眸。 果然,她对他……一点情分也没有。 站起身,大步来到殿外,透着锐利和深沉的寒眸直射向夜空,下一瞬,一道黑色身影快速出现在他的身侧。“魅影参见皇上。”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魅影回禀道:“回皇上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一声透着低沉和阴森的‘好’字在漆黑的夜色里划过,让本就凉爽的秋夜蓦地变得寒凉起来。 …… 宫外,在大街上缓缓驰过的某辆马车内,完颜不破神色阴沉地看着刚上马车的人。“阿大,你是不是擅自做主,下令让鬼影对紫衣出手?” 微一怔愣,阿大连忙从座位上起身,单膝跪在了车底板上。“王爷明察,属下并未下达这样的命令。” 完颜不破微微眯了眯眸,“阿大,你应该知道,在本王手底下做事,本王最不喜欢别人擅作主张,如若违犯,任何人都绝不轻饶!” ------------ 第244章 完颜不破微微眯了眯眸,“阿大,你应该知道,在本王手底下做事,本王最不喜欢别人擅作主张,如若违犯,任何人都决不轻饶!” “是,属下知道。”恭敬地低着头,阿大任由完颜不破出言教诲。 深邃莫测的眼神掠过阿大的头顶,完颜不破的神情愈发严肃,车厢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也愈发显得凝重。 “阿大,你也应该知道,对于王位,本王是势在必得,但是,至于这天下,本王原本并没有打算争夺。只是,事到如今,南宫宣野心太重,本王只有迎战,全力保卫北漠。 可是,本王从不认为事情的成败会身系在一个女人身上。同样,本王不希望自己的属下也听信那些有的没的,更不想看到,有人为了那些谣言而去做一些本王不想看到的事。 本王坚信,北漠的江山,要靠本王与所有将士的智慧与铁骨铮铮守护,而不是靠除去一个女人。所以,阿大,本王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阿大郑重地一点头,“是,属下明白。”自从跟随他完颜不破的那天起,他便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人,而他之所以决定跟着他,便是因为他的光明磊落。 微一探身扶住阿大的双臂,完颜不破道:“既然你说你没有做,本王相信你,起来吧。” “是,谢王爷。”坐回座椅上,沉吟了片刻,阿大开口道:“王爷,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自然是马上启程回北漠。”紫衣已经暗示他让他离开,那他自然不会辜负她的好意。 阿大凝了凝眉,“今晚就走?” “嗯,今晚就走,迟了,只怕就出不了汴京城了。” 明早,南宫宣大概就会下令封城。而这天下,从明天起便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盛世繁华、百姓安乐,俨然会成为一种过去。人心惶惶、烽烟四起,会是今后的写照。 “那王爷先回客栈,属下去通知鬼影他们在城外集合。”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眼看着阿大撩起车帘钻出车厢,再听着他跳下马车隐入人群,完颜不破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不少,但是,眸中的凝重依旧未曾消散。 如果不是阿大吩咐鬼影执行的命令,那么,那会儿对紫衣狠下杀手的……便极有可能是司马流云安排的人。 司马流云……希望南宫宣能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受到半分的伤害。 …… 在另一条街道上行驶的马车内,司马明兮的视线时不时便会飘向一旁的司马流云,澄澈清亮的眸中偶有道道幽光闪过。 过了许久,已察觉到他的注视,但未等到他开口询问的司马流云侧首看向了他,浅笑道:“大哥,你已经盯着我看了许久了,可是有什么想问的?”他,是想问关于她的事吧…… 不期然对上司马流云深幽的眼神,司马明兮淡然地调转了视线,静静地盯着前方随着马车摇晃而拂动的车帘。“流云,你为何要安排鬼煞行刺她?今晚的行动,完全没有必要将她搅和进来。” 唇角微微上扬,司马流云的眸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明朗。转回首,手中的折扇习惯性地展开,司马流云颇为风流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道:“我不明白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不能留。” 孩子……“就算她有了南宫宣的孩子,你也不该对她出手。万一,她若真受了伤,又或者,她没有大碍,但她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你……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是什么感受?或许,这比要了她的命更让她难受。” 如果,她不爱那个孩子,想必,那个孩子怎么也不会在她的腹中待到现在。既然她让那个孩子留了下来,那么,不管她对南宫宣是什么样的情感,她对那个孩子的爱,都是那么的实实在在,容不得任何的质疑与伤害。 她是南宫宣的女人,这一点,从得知她是李青曼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自从她跟着南宫宣回汴京,他便明白,他与她,是不会有将来的。因为,就算没有南宫宣,她还有夜无殇。以她和夜无殇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她是不会属于他的。 如此,他便决定将那份浅浅的喜欢埋藏了起来,让它随着时间慢慢地变淡,然后消逝于无形。 只是,就算她与他没有可能,就算,她与他有可能站到敌对的立场,他,还是不想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他只想祝福她,看着她幸福。 将来,西越和东阳开战之后,如果,西越战败,他无话可说。如果,西越侥幸得胜,他,一定会保她安然。 以她的性情,即便东阳不复存在,应该依旧会活得很好。至于南宫宣的骨血……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如果,她想保住自己孩子的性命,她绝对知道该怎么做。 她的感受?刹那的怔愣过后,司马流云笑了笑。“大哥,你又在感情用事。” “我没有。”司马明兮脸色黯淡了几分,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 没有?“唰!”将折扇利落地一收,转首看向司马明兮,司马流云的眼神倏然变得认真起来,双眸里幽光灼人。 “大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了无大师的能力,你还质疑不成?了无大师的话摆在那里,再加上她给的那封信,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她帮助南宫宣,助南宫宣的军队逼近西越的国都,再一扫北漠,成为天下的尊者? 你能,我不能!既然她身上有那样的预言,不管她与南宫宣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都会想方设法将他们的关系破坏殆尽。 如果,孩子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那么,我便要毁了这唯一的牵绊,让她离开南宫宣。 没有了她在南宫宣身边,就算西越的兵力不及东阳,也能轰轰烈烈地大战一场,而不是输在她这个不确定因素上。 而且,我还真就不信了,你我兄弟二人,再加上父皇,会比不过他一个南宫宣。” 扭过头,对上司马流云的视线,司马明兮很认真地问:“你……只是想让她失去孩子,没有想过要她的性命?暗器上的毒……” 他可是看得很真切,那些暗器上,都是淬了毒的…… 目光微闪,司马流云看向了车窗处。“那些毒不会致命,也不是无药可解,但是,万一中毒,即便最后毒给解了,她腹中的孩子也不能留下。” 他没想过要她的性命,他只是……只是想让她离开南宫宣而已…… 如此……“你……对她……你是不是喜欢她?”话问出口,司马明兮也忍不住愣了愣,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份由心而生的轻松。 一直以来,不,确切地说,是自从他们从洛阳回到西凉后,他便发觉他这个弟弟有些不同了。 爱发火,还经常的……爱神游,心不在焉。即使人在他旁边,却也只是个空壳子,魂儿,不知在什么时候又飘走了。 那种反应,他看得分明,心里明白如镜。他知道,他这个弟弟的心,是遗落在了洛阳,遗落在了她的身上。只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如何与他正面谈论她。 这次的行动,原本是让鬼煞佯装行刺他们,等回去后,他们便能说是南宫宣想杀人灭口,想要称霸天下,却没想到,他这个弟弟竟然暗中下了命令,将她牵扯了进来。 他还以为,他是没能看清自己的心意,还想着要除去她永绝后患,但现在看来,是他白担忧了一场。 司马流云一怔,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半晌,他轻声否决道:“不是。” 司马明兮扬了扬眉。“不是?莫非,你是认为我在意她,便打算否决自己的心意?” 见司马流云默然不语,司马明兮淡淡地笑了。“七弟,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更何况,你应该明白,心意这回事,不会因为你的矢口否认,便表示它不存在。 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关系才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心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不用在意我。我对她,其实,从一开始,与其说是爱慕,倒不如说是欣赏。 在我眼里,总觉得她与众不同,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份牵挂、一份惦念。后来,得知她是东阳的皇后,那份浅浅的心动,便永远止步于欣赏了……” 他对她,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份回忆。 “不过,话说回来,按照现在的情势来看,你若能渐渐放下她,倒是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这次造访东阳的目的已经达成,等下我们便要启程回西越,下一次,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心中一动,司马流云眸底的流光飞快地变换着,过了一会儿,他道:“大哥,你带鬼煞先行一步,把绝杀留下便好,我,还要在汴京留上几日。” 司马明兮不解地挑了挑眉,“你想做什么?” “大哥先走便好,至于我,我自有打算。”他,还有件事必须要解决。 ------------ 第245章 瞧着司马流云脸上的笑意,心中虽有疑惑,司马明兮却也明白现下他绝对问不出什么。是以,目光微闪,他轻轻颔首。 “既是如此,那你便自己多加小心。如果我猜得没错,明日早朝过后,南宫宣便会下令封城,并会搜寻城内所有客栈,抓捕你我等人作为人质。你要留下,便要早些做好准备,切不可被他抓住。” “嗯,我知道。”点了点头,司马流云的眸中快速划过一道暗光。 …… 第一楼三楼的厢房内 “如何,都安排妥帖了吗?” “公子,都安排妥当了。客栈那边,我已经退了客房,至于今晚行动的人手,我也已经安排好了。” 点点头,夜无殇随即看向刚进门的方中堂。“你呢?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公子放心,公子这两日参加晚宴所乘的马车,我已经让人悄悄给拆了。至于在宫墙外接应的马车,我也安排好了。 还有,负责在南门外接应的马车,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铺上了厚软的棉絮,车轮也做了调整。现在,马车便在南门外候着,等公子救出夫人后,便可直接离开。” “如此,便按照之前说的,丑时准时行动。” 几人齐声应道:“是。” …… 夜久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 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长夜静漫,虫鸣凄凄,服下安神药后,李青曼在阵阵虫鸣声的相伴下渐渐睡了过去。 只是,即便服用了安神药,心情也确实静寂了不少,那抹在晚宴上出现的不安情绪竟又无端地钻了出来,在她的心头绕来绕去。以至于,即使睡着了,她也微蹙着眉,心中有股缥缈的不安。 睡了不知多久,一场噩梦将她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了过来。 “夜无殇,快走……” 手慌乱地在空中划动着,在惊慌中睁开眼,待双眸恢复焦距,瞧着视野内熟悉的一切,愣愣地盯着床顶瞧了许久后,她方才从梦中清醒过来。 看着在烛火下跳动着的影像,她那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眸底闪过黯然,但随之浮现的,是放心。 原来,刚才是梦…… 不过,好在只是一场梦。 方才,她梦见夜无殇突然来带她走,结果,被南宫宣事先安排的埋伏着的人给打伤了,浑身是血。她一惊,便从梦里醒了过来。 右手摸上胸腔的位置,感受着里面真实跳动的心房,李青曼的神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夜无殇……看来,她今日真的是受惊不小,连梦里也是惊悸连连。 侧首看了看一旁的沙漏,又扫了扫窗户的位置,见外面一片漆黑,李青曼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因为刚才的那个梦,此时,她睡意缺缺。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仍旧没有睡意,她便翻身下了床,披上一旁的外衣,又从衣柜里找了件披风披在身上。 目光在寝殿里流连了一圈,扫过书桌时,她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 看书?这不大好,万一她待会儿看着看着便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去外面走走?一个人,夜黑风高的,路面又黑,不小心被绊到了又怎么办?若是点灯,必定免不了会惊动其他人。 如果是在以前,她倒不会担心会吵醒坤宁宫其他的人,因为,在名义上,她好歹是他们的主子,有什么事,她可以以主子的身份叫他们,可是现在…… 今时不同往日了,只怕,南宫宣已经下令,让他们好生看着她,不许她随意乱走。 她,差不多就是个被关在坤宁宫的人,而不是什么东阳国的皇后。而他们,自打她住进来的那一日起,恐怕就已经清楚,她到底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呵!说白了,是她以前太过天真,总以为自己很精明能干,而这宫里,不过就是那些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小事儿,她多留意一下,便能保自己安然。 到今时今日,她才明白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南宫宣,到底有多深沉,有多可怕。她也了解到,什么叫不择手段,什么叫机关算尽。 之前,他说会让她将孩子生下来,虽然,她从未真正相信过他,但是,她并未想过,他会在晚宴上对她出手,并计划栽赃嫁祸给西越和北漠,让东阳的士兵和百姓为之愤怒。 她,差点便成了他手中的一步棋。他的心思,果真是缜密难测,深沉难料。 收回神思,又扫了扫书架,李青曼最终缓步走了过去,随便挑了本书便在附近的宫灯下坐了下来,随意地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忽听外面传来异动,眉梢一挑,凤眸中快速划过一道暗光。 有人!而且,听声音好像还不止一个人!这么晚了,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眼神一凛,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李青曼动作轻盈地开了门,借着昏暗的光线悄声摸索着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待接近大殿,藏身在转角处的柱子后,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努力看清殿外的情形,李青曼瞬间呆住了。 这情形……怎么和梦里面的那么相似?那个被人群包围在中间的蒙面黑衣人,是夜无殇吗?他居然真的来了! 那些围着他的人……莫非,南宫宣早已预料到他会来,便安排了这些人在坤宁宫候着,等着他自投罗网? 一回想起方才将自己惊醒的梦,李青曼心头一惊,蓦地睁大了双眸。 下意识的,她便要开口大喊,让夜无殇赶紧离开,却因为外面突然间多出来的几道火把,生生地闭上了刚张开的双唇。 借着火光,她看清楚了外面的人,全是暗卫。而夜无殇,是只身一人…… 忽然,暗卫慢慢让开了一条道,刺眼的明黄色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冷峻威严的脸,深沉犀利的眼神,无情凉薄的笑,看在眼里,李青曼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寒。 待来到前面,睥睨天下的视线掠过夜无殇戴着黑色面巾的脸庞,唇角微勾,南宫宣冷笑道:“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夜公子便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 ------------ 第246章 清凉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将自己围了几层的黑衣暗卫,夜无殇淡笑道:“既然皇上已经猜到了夜某会来,夜某用不用真面目示人,这又有何重要?” 平放在腰前的左手,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食指上的指环,倏尔,南宫宣笑了,极为清浅,极为……让人脊背发寒。 “的确不重要。不过,说实话,朕是真没想到夜公子今晚便会前来。宣政殿的大火……看来,朕这把火放得还真是值得。毕竟,通知到了夜公子,今晚皇宫里非常热闹。” 宣政殿的大火是为了引他进宫?眼眸一转,夜无殇浅浅地笑了,双眸比往日星空中的星辰还要璀璨。 “让皇上如此费尽心思,夜某当真是有些惭愧。眼下,东阳与西越、北漠开战在即,不知,夜某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当然,丑话说在前头,夜某势单力薄,除了有一点祖上留下来的家当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若是出资重建宣政殿什么的,夜某兴许还能凑个数,权当对皇上用心良苦的补偿。至于其他的,恕夜某有心无力。” 出资重建宣政殿?!面色陡然一沉,南宫宣冷寒如冰地注视着被围在中间的夜无殇。“夜无殇,你胆敢三番两次擅闯宫闱,藐视皇权,当真是罪不容诛! 现在,朕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如此,朕还可以考虑留你一具全尸,否则,休怪朕将你碎尸万段!” “呵呵!”夜无殇满不在乎地嗤笑出声。“皇上,你当真以为我夜某如此有勇无谋,会什么也不准备就出现在你面前?你,可是要好好收下我给你准备的大礼。” 话毕,“轰!”一声惊天巨响蓦地从远处传来,整个地面都跟着晃了晃。虽然晃动轻微,但李青曼还是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震动了。 这么大的动静……莫非,是黑火药?夜无殇用黑火药做什么了? 镇定从容的目光扫了扫声音传来的方向,夜无殇淡笑道:“如何,皇上喜欢夜某送的这份大礼吗?这会儿,北宫门那边只怕非常热闹。依夜某看,皇上或许该亲自带上这些亲兵过去瞧瞧,迟了,恐怕就出大事了。” 目光一暗,南宫宣的脸色陡然冷了几分。“夜无殇,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想怎么样?你应该知道,不管你再怎么挣扎,这皇宫都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你,还是省省力气,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这动静……莫非是在洛阳城时,她曾经用来对付他的那个东西?她,会不会被这么大的动静吵醒? 抬眼望去,捕捉到转角处猛然缩进去的身影,南宫宣双眸微眯了下。 她,果然醒了,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了?都听到了些什么?又为何要躲着不出来? 转角处,李青曼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跳声也咚咚咚的犹如擂鼓,异常响亮。 怎么办?被南宫宣发现了吗?她还要不要继续躲着? 神色自若地看着对面的南宫宣,夜无殇一挑眉,“做了什么?皇上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至于夜某想怎么样,就算夜某不说,皇上心里也应该清楚才是。 夜某此番冒险进宫,只是想带夜某的夫人回家团聚,皇上宽厚仁德,想必,不会太过为难夜某,更不会做出那棒打鸳鸯之事。” “夫人?不知夜公子说的夫人是哪位?在这宫里,除了宫女便是娘娘,好像,并没有夜公子的夫人。夜公子可不要随便乱说话,若是不小心损毁了某位宫女或者是娘娘的声誉,这可就不好了。” 幽幽地说完,南宫宣声调陡然一转,“来人啊,刁民夜无殇胆敢私闯皇宫,还企图染指宫里的娘娘,给朕速速拿下!” 他身上的毒,应该快发挥效用了吧。这里这么多人,他就不信他能生出三头六臂,能逃得出他的重重包围! 待南宫宣话音一落,原本包围着夜无殇的人群纷纷散开,拉开合适的距离,并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看着眼前的阵势,目光轻如雾霭般地环视了一圈,夜无殇将右手探向了腰间的玉带。刹那间,只听“唰唰唰”一串响动,下一瞬,一柄软剑已经赫然在手。 森寒地笑着,右手缓缓举起,蓦然,南宫宣猛地一挥,暗卫们便向夜无殇冲了过去。 “铿锵……”刀剑相撞的声音霎时传开,在静寂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和刺耳,甚至,若是细听,还能听见火花细微的嗤啦声。 听见打斗的动静,隐藏在柱子后的李青曼再度小心地探出头来,只是,映入她眼帘的只有刀光剑影、魅影丛生,她根本看不清哪个身影是夜无殇,哪些,又是正在和他交手的暗卫。 倏然,又有几道黑影从坤宁宫的围墙外飞身而进,落在了夜无殇的附近。“公子,这里有我们顶着,你快去找夫人。” “嗯。”微一点头,夜无殇便打算飞出战圈,飞向殿门大开的大殿。 “拦住他,切不可让他惊扰到皇后!”一声高呼,南宫宣跃身飞过众人的头顶,疾步往李青曼躲藏的地方走了过去。 瞧见南宫宣疾步走来,心头一紧,李青曼便欲转身离开,另觅藏身之所。孰知,她才刚一转身,南宫宣便已来到她的身前。 “跟我进去!”南宫宣强势地说着,伸手便欲拉她。往后退了一步,她灵巧地避开了南宫宣的手,冷漠地看着他。 不!夜无殇好不容易来了,说什么她也不会跟他进去。说不定,趁此机会,她真的可以和夜无殇一起离开。 夜无殇会来,一定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她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梦里面的情景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李青曼心头闪过一丝慌乱。越过南宫宣,她打算跑出去,岂料,她才刚跑出一步,便被南宫宣拉住了左手。 “南宫宣,你放手!” “李青曼,不要逼我对你出手!”冰冷的视线紧锁住身前的人,南宫宣冷声说道。 ------------ 第247章 双眸一眯,李青曼迅速并拢右手五指,猛地砍向南宫宣的手腕处。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一时不查,吃痛的南宫宣反射性地松开了手掌,李青曼趁此机会跑了出去…… “该死!”一声低喝,反应过来的南宫宣当即追了上去,在大殿中央拦住了李青曼,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腰际。 身体相撞,腰间猛然传来的不小的力道,让李青曼心头一惊。顾不得那一撞会不会对腹中的胎儿有什么影响,遥望着正在奋力打斗的人,她大喊道:“夜无殇,我在这里。” 都怪她,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太多。若是出来之前将匕首带在身上,这会儿,她也不会被南宫宣抓住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循声望过去,看到被南宫宣钳制着的人,夜无殇眸色一沉,暗自加快了手腕转动的速度,也加重了力道…… “噗!”体内忽然一阵气血翻涌,没能忍住,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瞧着眼前的一幕,李青曼瞬间呆滞。待回过神,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大声叫喊:“夜无殇,你快带他们走,不要管我。” 即使错过了这次带她走的机会,他和她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但是,前提是,他必须保住性命。 那个梦,原本是那么的荒唐,但这会儿,却叫她担惊受怕不已。他绝对不能有事,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凌厉的视线快速扫过喷洒在地上的血迹,夜无殇的眸色倏然变得暗沉阴冷。 他居然中毒了!而什么时候中的毒,他竟然没能察觉…… 看来,他是真的小瞧了南宫宣,更算漏了一点,南宫宣竟会无耻到 使用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下毒! 看着相较方才攻势明显减弱的人,南宫宣勾起一抹冷笑。“夜无殇,朕说过,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朕真的会让你和你的手下有来无回,死无全尸!” “哼!”夜无殇不屑地冷哼出声。“那你就试试看!”一点小毒,他还不会放在眼里! 念及此,忍住体内四处流窜的气息,夜无殇猛然加快了攻势,并逐渐向着南宫宣和李青曼靠了过去。 眼看夜无殇一步步突出重围,慢慢向自己逼近,南宫宣双眸一转,笑得有些耀眼。“哦!朕忘了告诉你,你中的毒……乃是十香软筋散。” 清楚地捕捉到夜无殇的眸中一闪而逝的惊诧,南宫宣继续悠悠地说:“你一定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中毒的。看在你就快亡命的份上,朕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 其实,你是在进坤宁宫的大殿后中的毒,而毒,就在殿里的香炉里。因为十香软筋散无色无香,所以你未曾察觉。 当然,在殿里等候你的暗卫,事先已经服下了解药,所以,他们并没有中毒。而你,内力会慢慢丧失,若强行使用内力……后面的,想必不用朕说,你也已经知道了结果。” “南宫宣,你卑鄙!”李青曼厉声骂道。 她虽不知那个十香软筋散到底是什么毒,若强行使用内力,结果会怎么样,但听南宫宣的意思,她便知道夜无殇现在的情况不妙。 她试着挣脱南宫宣的钳制,奈何南宫宣的双臂就像烙铁一样紧紧箍住她的腰际,任凭她拉推扭掐也起不了一丁点儿的作用。 怕动作太过激烈伤到腹中的孩子,无奈的,她只能放弃挣扎,担忧地看向殿外的人。“夜无殇,你快走,不要管我。” 头一回,她感觉自己很无力,很渺小,在南宫宣这样的强权面前就如一只蝼蚁,微不足道。 没有理会怀里的人,南宫宣高声吩咐道:“准备弓箭!”今晚,夜无殇休想逃走! 双眸一瞠,李青曼急得大喊:“夜无殇,快走!你快走啊!” 眼神一凛,一边回击着暗卫的攻击,无心无影以及王卫慢慢向夜无殇靠拢了过来。估量了一下当前的形势,无心皱紧了眉头,“公子,怎么办?” 看情形,夫人今晚是救不了了。可依公子的性情,夫人就在眼前,要公子眼睁睁地放弃,只怕很难。但再拖下去,又有危险…… 眉心微蹙,看向李青曼,瞧见她眼中的急切、担忧,还有那闪动的水光,夜无殇只觉得心头一痛。 要他看着她在宫里受苦,他怎么忍心? “夜无殇,我求求你,求你快走,走啊……”鼻头发酸发痛,泪水无声地滑落,李青曼的视野一片朦胧。 她知道,夜无殇在坚持什么。他的心,她明白,真的明白。 可是,她不懂,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走呢?明明……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眼看原本站在最外层的暗卫已经备好了弓箭,南宫宣一声令下:“放箭!” “公子,快走!”眼看箭雨飞射而来,双眸一沉,无心冷喝出声。 见夜无殇站着不动,他倾身挡在了夜无殇的身后,手中的长剑快速挥动着,挡去了大半的威胁。无影和王卫则是分别护在夜无殇的左右两侧,全力相护。 “无心无影,怎么办?”见箭阵一波接一波地飞来,王卫心底有些焦急。 目光一暗,无心咬了咬牙。“公子现在中了毒,没办法使用内力,就算拼上我们三人的性命,也要将公子送出宫去。” 闻言,王卫重重地一点头,“好!”无论如何,公子也不能有事…… 这时,夜无殇蓦地回头对着三人冷声道:“你们快走,去找我师兄!”说完,手中的软剑再次舞动,一边挡去破空而来的利箭,一边向着南宫宣和李青曼逼了过去。 就算是死,他也要和她死在一起。如此,即便到了黄泉,他们一家三口仍然在一起,谁也不会觉得寂寞。 至于义父义母,至于师兄和楼兰,还有无心无影他们,他……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 第248章 “公子!” “夜无殇!” 几声惊呼乍然响起,伴随着利箭刺破皮肉的声音响彻云霄,震慑坤宁宫内外…… 画面,好似在这一刻定格了那般,一支带着白色羽毛的箭,箭头深深地埋入了夜无殇的背部,而箭的位置,离心脏很近…… “夜无殇!”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泪眼朦胧的李青曼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始在南宫宣的怀里再度奋力地挣扎起来。 甚至,她下意识地做出女人遇到险境时通常都会做的几种反抗。 用力踩南宫宣的脚背,用手抓南宫宣的手臂……就只差弯腰用嘴咬,逼南宫宣就范。 “咚咚……”世界忽然变得安静极了,夜无殇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铿锵有力地在耳畔回响。 视线触及的地方,是他心尖儿上的人儿在哭。他想开口安慰,却发现忽然没了开口的力气。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的神色看上去那般焦急,那么的……痛苦无助?南宫宣为何不肯放了她?他这样,可是会伤了她。为何?为何…… 视野变得有些模糊,眼帘也有些沉重,努力地掀了掀,夜无殇却发现他好似连睁眼的力气也失去了。 除此之外,脑袋也有些晕晕的,身子还有些轻飘飘的,他好想……睡过去…… 就在他的身体慢慢的往下倒的时候,无心连忙避开箭阵冲到了他的身边,用自己的左肩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公子!你醒醒!” 光线不太明亮,不太确定夜无殇的情况,无心一边挡掉还在飞来的箭,一边疾声唤着,希望能唤回夜无殇的些许神智。如他所愿,夜无殇确实恢复了些许意识。 “无心?”意识到自己好似被人支撑着,夜无殇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公子,是我。公子,你撑着点,属下等下就带你出宫。” 听见夜无殇有些虚弱,却无比真实的声音,李青曼沉落谷底的心又活了过来。继续挣扎着,她大喊道:“无心,你快带夜无殇走。” 此时此刻,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无心身上。 脑海中的思绪乱作一团,蓦地,她停止挣扎,侧身抱着南宫宣的手臂便咬了下去,用力之狠,让南宫宣的手臂一抖便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一得到自由,她快步向着夜无殇和无心冲了过去。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夜无殇有事,她要让夜无殇安然地离开。 她在赌,拿自己的性命在赌,赌南宫宣对天下的在乎,赌南宫宣对预言的重视和深信不疑。 待跑近夜无殇,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她便直接冲到了无心身前,张开双臂将二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在两个大男人面前,她显得很瘦小,可是,她眸中的华光,却是那般的坚定,让人无法轻视。 她一出现,刚才还犹如下雨的箭阵倏然停止,所有拉弓的暗卫全都松开了弓弦,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南宫宣的方向,等着他下达命令。 右手抚着左臂被咬伤的部位,南宫宣寒眸微眯,阴鸷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将自己作为挡箭牌的李青曼的背影,眸底道道暗光涌动。 为了保护夜无殇,她居然咬伤他,甚至,还奋不顾身地冲在最前头,连腹中的孩子也不顾了…… 她对夜无殇的情意,当真是……让他嫉妒得很,让他不知不觉间成了这世上最为善妒的男人。 或许,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真的有一种很想成全他们的冲动。 成全他们,让他们一起被乱箭射死,然后一同奔赴黄泉,到地府做一对恩爱的鬼夫妻。 如此,他便可以从此眼不见心不烦,落得个清清静静。 可是,一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团圆的美好画面,他便会很愤怒,嫉妒得心口发疼。 成全他们?说得轻巧。 倘若他成全了他们,那么,又有谁来成全他呢? 没有人可以成全他!这般,他便只有自己成全自己了! 面色一寒,眸中闪过一丝阴厉狠辣,南宫宣倏然沉声命令:“所有暗卫听令,除去皇后,其他人通通给朕杀无赦,一个也不许放过!” 众人一听令,原本手持弓箭的暗卫全都丢下了手中的工具,改为重新拔出腰间的佩剑,第二波攻势由此展开。且,比刚才更为迅猛,更为激烈。 无影和王卫一见状,俱是神情一凛,被面巾遮住的脸上生出凝重和沉重。一个闪身避开暗卫犹如潮水般涌来的袭击,王卫迅速摸出怀里的信号弹,点燃后扔上了夜空。 因为要保证信号弹的发射,他的背部挨了一刀,湿漉漉的液体瞬间染湿了伤口附近的衣衫。 眉宇间闪过一抹痛色,但他的心底,却是生出了几分安心。 怕今晚的行动生出变数,除去在宫门口制造混乱的人,他还特地另外安排了十个人在宫墙外候着,一旦他发出信号便会冲进来救援。 有了他们,公子,应该能护送出宫了。至于夫人,等公子脱离了险境,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因为李青曼护在夜无殇和无心的身旁,因着南宫宣的命令,暂时无人骚扰他们三人。 打量了一下当前的战况,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无心忽然说道:“夫人,你扶住公子。” 有夫人在,公子应该无事,那他,便要去帮无影他们撑到救援赶来。 “嗯。”小心翼翼地接过夜无殇,一手拉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一手揽住他的腰,李青曼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夜无殇这般没有生气的模样,安静得,好像随时会化作一道风飞走那般,让她很不踏实。 她想要查看夜无殇的伤势,奈何,她没有另外空闲的第三只手,只能小声说道:“夜无殇,你撑着点,一定要撑到出宫找大夫治疗,为了我和孩子,你一定不能有事。夜无殇,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 第249章 见夜无殇没有多大的反应,李青曼侧首看过去,目光急急地在那张只露出额际和眼睛的脸上扫描,想要确认夜无殇的情况。 听见耳畔无比熟悉,又有些缥缈的声音,夜无殇有些涣散的目光动了动。 费力地眨了眨眼,努力地集中精神,垂首看去,夜无殇看到了那张十分熟悉的玉容,上面布满了担忧之色。 是娘子,娘子就在他的身边。 眸底蹿起一抹光亮,唇角微扬,夜无殇浅浅地笑了,笑得无力,笑得,让人心碎和心疼。“娘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闻言,李青曼心头一震,早已散去的泪水不觉间又迷蒙了双眼。 让夜无殇挂在自己身上,右手继续揽住他的腰,她试着抬起左手,轻抚上那张往昔俊美绝伦,此刻却尤显羸弱的脸,动作间柔情尽显。 “夜无殇,你真傻。”她哽咽道,脸上在笑,泪水在流,心中有感动,但更多的是心疼。 这样一个受了伤还在向她道歉的男人,让她怎能不爱? 她原本以为,她是上天的弃儿,这一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幸福,却不想,辗转异世,竟让她碰上了一个他,一个惊才绝艳的他,给了她无尽宠爱的他。 在他这里,她寻到了另一个自己,会笑的自己。会放下防备全心信赖一个人,甚至,有时还会安下心来享受他给的宠爱和纵容,对他给予的温暖产生依赖。 因为他,她的人生不再那么空洞,有了一种无言的充实。在他这里,她得到了不曾有过的幸福,也知道,原来,这世间是有人在意她的,疼她的,甚至,为了她不惜舍去性命。 他宁愿陪她一起奔赴黄泉,也不想丢下她一个人,这样的深情,她怎么会不懂?既然懂了,她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 刚才,那个蒙着面不知道是谁的人,应该是发信号叫救援了,也许,今晚她的确可以跟着夜无殇出宫,但是,能成功逃离的可能性不大。 有她跟着,她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乃至,还极有可能让他们再度陷入险境。 夜无殇的伤势很严重,绝对经不起任何的耽搁,也承受不起另外的意外,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拖累他…… 所有的思绪仅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恋恋不舍地抚过夜无殇的额际和脸庞,眨了眨眼,将蓄在眼眶里的泪水挤出,扬起一抹浅笑,李青曼轻声道:“夫君,出去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把伤养好,我等着你来接我。” 他是她的夫君,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们。 夜无殇一直紧锁着李青曼的面庞,尽管视线有些模糊,他还是看见了她眼中的泪光,也看到了她未曾显露过的温柔。 见那双唇一翕一阖地蠕动着,他知道,她在说着什么,可是,他却听不清楚。 那声音,他总觉得离他好远好远,好似远在天边。不过,他好像听见了两个字――夫君。 夫君……多动听的字眼啊…… 他一直想象着,当她叫出这个称谓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形,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两个字,足以温暖他冰冷的心,只是,这会儿他却还是觉得冷。 想想,他好像中了毒,还受了伤。不过,除了冷,他感觉不到痛。 是麻痹了?还是……他快不行了? 慢慢地将手从夜无殇的脸上收回,眼中的柔情敛去,李青曼换上了往常的冷然神色。 扶着夜无殇转了个身,漠然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她的眸中一片冰冷。“南宫宣,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他们走?” 他非要夜无殇他们的性命,这中间,必定有着什么原因,绝对不单是因为他发现了夜无殇是她腹中的孩子的父亲。只要有因有果,事情便有转圜的余地。 锐利寒凉的目光审视着李青曼的面容,南宫宣好似要透过她脸上的神情,看进她的心底。 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他冷声质问:“你想说什么?又想做什么?” 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李青曼冷冷地说:“南宫宣,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话给挑明了。其实,你完全没必要置他们于死地,你这么做,必定有什么缘由。 如果,你能放他们走,你有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甚至,我还可以替你出面联络楼漠白,帮你达成合作的事宜。 这段时日以来,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实话,那便是我和楼漠白其实认识,假如由我出面,他一定会站在东阳这边。 倘若你答应放他们离开,那我便会帮你。甚至,如若你还有其他的要求,不管是什么,我也会一并答应你。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我的提议,但是,你要记住,你的时间不多,绝对不能超过一炷香。晚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协议都将作废。 你,将依旧是你的东阳皇帝,依旧做着你的一统江山的梦,但是,这世上将不会再有所谓的凤凰之女,没有人可以助你一统天下。” 南宫宣微眯起了寒眸,眸中迸射出道道锐光。“你这是在威胁朕?” “呵!威胁?你不过是想要你的天下,我不过是想要夜无殇好好地活着,你我无非是各取所需,何来的威胁一说?更何况,答应与否,全凭你自己,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唇线紧抿,沉吟了片刻,南宫宣忽而沉声道:“如果,朕要你的心,你也肯给吗?” 李青曼闻言一怔,些许错愕在心底划过。 心?他居然要她的心? 他是想让她从此忠心于他?还是说,他想让她爱上他? 不管是什么,她都很想说,他真的很会想。 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又不是他的子民,何来忠心于他? 若说爱上他,呵!那就更可笑了。 在遇到夜无殇之前,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现在,她的心里唯有夜无殇一人,也将永远只有夜无殇一人,没有人可以代替夜无殇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南宫宣,他懂什么是爱吗?如果懂,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不过,话说回来,此时此刻,除了点头应允之外,她似乎没有反驳的余地。念及此,李青曼点了点头。“是的。” ------------ 第250章 听到回答,南宫宣冷峻的脸色并未舒缓,相反,他的眼神愈发幽暗深邃。 “朕要的不仅是你的衷心,更是你爱夜无殇的那颗心。” 凤眸中快速闪过一道暗光。果然如此…… 见李青曼默而不语,南宫宣又道:“朕要你忘了夜无殇,将他从你心里彻彻底底地赶出来,然后,再将朕放到你的心中,你能否做到?” 正色地说完,南宫宣心头划过一抹苦涩。 他何曾这般纡尊降贵地要求一个女子来爱自己?遇到她,他算是彻底颠覆了他原来的人生。 能否做到?答案……自然是不能,可是,她却只能说“能”。 眼帘微垂,李青曼淡淡地道:“可以。但是,你需要给我时间。” 轻扫过她搀扶着的夜无殇,南宫宣目光幽深。“时间,朕可以给你,但是,你要记住,朕的耐心有限。 朕不想看到过了三年五载,你的心里还是占据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我……明白。”李青曼声音低柔,透着几许清浅如雾的无奈。 伪装,多么奇妙的一门艺术啊。有时候,她很反感伪装,却不得不伪装,比如现在。 眼下,她唯有说些违心的话,取得南宫宣的信任,才能保证夜无殇的安然。 “还有……”目光扫过李青曼的腹部,南宫宣慢慢向她走了过去,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方才停下。 抬眸扫了一眼外面正在和无心等人交缠的暗卫,他低声道:“你必须尽早打掉你腹中的孩子。” 打掉孩子?李青曼心头一惊,蓦地掀起眼帘,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前的人。“南宫宣,你……” 待看清南宫宣冰冷坚毅的冷颜,她原本激动不已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好残忍?” 她虽然知道他有除去她的孩子的打算,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着她的面提出来,还让她自己打掉…… 南宫宣面色冷如磐石,没有丝毫的波动。“残忍?如果朕现在不这么做,将来还会发生更残忍的事情。 朕不想看到,将来,朕的孩子和夜无殇的孩子拔剑相向,翻脸成仇。到时,苦的是你。” 苦的是她?乍听上去,还真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为了她好,但只要深入一想,当真是让人恶心不已。 他的孩子?难不成,他还计划着让她为他生孩子?呵!这当真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她很想质问,他还可不可以更无耻一些。然而,她现在无论有什么想法,都只能通通藏在心里…… 咽下心底翻涌的反感,闭上双眸,李青曼道:“……好,我答应你。” “有一点,朕必须事先提醒你。朕可以饶过他们这一次,但是,绝对没有下一次。如果,夜无殇再度带人擅闯宫闱,朕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倘若……你不想自己将来为难,那么,你便要想办法让夜无殇对你死心,让他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说完,南宫宣往后退离了两步,认真地盯着李青曼,等着她给出答案。 李青曼目光微闪,最终,妥协地轻轻颔首。“好,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眼下,除了答应,她还能说什么? “不过,你也要记住,你必须说话算话。否则,我既能助你统一天下,也能让这天下再度一分为三。” 深深地看了李青曼一眼,南宫宣亦点头道:“你放心,朕说话算话,朕会放他走。” 一个夜无殇,他还不放在眼里,他就不信,仅凭他一人之力便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坤宁宫的墙头之上,数道黑影突然越墙而入,落在了暗卫的包围圈中,停在了无心等人的附近,战况突显激烈。 而在墙头的另一边,被一棵大树的枝丫遮挡的附近,两道身影立于墙上,颇有君临天下的气势。有晚风拂过,立即掀起飒爽的风姿。 看着下面颇为激烈的打斗场景,其中一男子露在面巾之外的墨眸中升起一抹兴味,皎皎如夜空之中繁星。 “看来,本宫今晚来得还真是时候。”男子悠然开口,嗓音低沉,话语里透着几缕戏谑。 男子身旁,另一个蒙面黑衣人刻意压低了嗓音问道:“殿下,何时出手?” 幽幽的目光轻扫过正在与南宫宣对峙的李青曼,颇为深邃的眼神仔细地扫了扫被她搀扶着的人,男子被面巾遮住的唇角向上扬起。 “看来,在本宫赶来之前,已经有了一场好戏。现在,是时候上演另一出好戏了。 绝杀,你去帮帮南宫宣的那些人,本宫……亲自去协助南宫宣……” 话音刚落,司马流云便飞身而下,迅速混入混战的人群当中,并快速前往李青曼的方向。而绝杀,则是挑中了一个交手的对象便冲了过去…… 瞧着突然向自己冲过来便开始动手的蒙面人,王卫蹙紧了眉头。 来人是谁?为何蒙着面还向他出手?莫非……是出了内鬼? 转眼间,过手数十招后,王卫发现了端倪之处。 与他交手的人功夫路数很是陌生,绝不是他安排来接应的人。宫廷暗卫都没有蒙面,他安排的人,都正在忙活着,那么,这个人……有些诡异…… “夫人,小心!”时不时留意着李青曼和夜无殇这边的无心,见有个人影忽然往二人背后的方向冲了过去,心头一紧,他忙高声提醒。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也陡然加快了动作,想要快些冲过去相护…… 听见无心的声音,再加上自身养成的警觉性,感觉到身后的异动,李青曼搀扶着夜无殇,反射性地往旁边挪了挪,意图避开突来的偷袭。 却不想,她身后的司马流云也跟着灵活地改变了方向,直接向她搀扶着的夜无殇袭击了过去。 感觉肩上突然一轻,紧接着,“嘭!”一道掌声闯入她的耳膜…… 只来得及侧首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在她身边的身影被人打飞了出去。 心底猛然蹿起深深的恐惧,瞬间蔓延至她的整个心房。 ------------ 第251章 心底猛然蹿起深深的恐惧,瞬间蔓延至她的整个心房。 脑海中的思绪停止,她的思维定格在夜无殇向远处坠落的那一幕,久久的,回不过神来,好似灵魂离体了那般…… 收回掌势,司马流云毫无温度的眼神随即落在了李青曼的身上。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南宫宣还未来得及分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事情便已经发生了。 察觉到蒙面人的视线停落在李青曼身上,看到那双黑眸中犹如腊月霜雪般的寒光,心神一凛,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意识动了起来,飞身过去将李青曼捞到了自己怀里。 看着南宫宣的反应,墨色的眸中幽光一闪。唇角微微勾起,淡淡地扫了一眼南宫宣怀中的人儿,司马流云返身融进了混战的人群当中,然后,伺机飞身离去…… “公子!”眼看夜无殇的身体飞了出来,心里一急,再也顾不得其他,无心连忙飞身扑了上去,稳稳地将夜无殇给接住了。 一口鲜血缓缓流出,夜无殇只感觉意识在慢慢抽离,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无影等人瞧见这突发的一幕,心神俱是震了震,眸中闪过冷冽与凝重,更有决绝。 见与自己交手的蒙面人突然抽身离开,顾不得追踪查清事实,王卫只能愤然转身朝无心飞了过去。 一伙人接踵而至,默契地围城了一圈人墙,将夜无殇围在了中央。 “公子!”唤了一声,又快速检查了一下夜无殇身上的伤势,王卫神情严峻,眸中有着道道黑色旋涡,细看,里面有着浓得散不开的沉重,还有沉痛。 “公子的伤势怎么样?”无心担忧地问道。 因为顾及夜无殇身上的伤,自打接住夜无殇后,他便不敢随意乱动,一直保持着一个对于受伤的人而言较为舒适的姿势。 “公子早先中了十香软筋散,内力已经散去了一半,加上公子方才强行驱动内力,已伤及五脏六腑。 而且,这箭上也有毒,虽不致命,但险些伤及要害。再加上刚才公子受了一掌,公子……如若不及时医治,公子性命堪忧。” 其实,王卫很想说,夜无殇已经命悬一线,即便是大当家楼澈在场,也未必能保得住他的性命。就算侥幸保住了,只怕今后也是个废人了。 夜无殇那般骄傲的一个人,怎么承受得住功力失去一半,且今后将不能再随意动武的事实? 只是,这样的话他不敢说。一旦他说了,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承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李青曼,她腹中,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受不得这样的刺激。 那个孩子,是他们公子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他都要为他们公子保住这条血脉…… “那还多说什么,赶紧护送公子离开,就算拼上我们的性命,也要尽快送公子找大夫医治。”无心一听完王卫的话,双眸中迅疾闪过果决的光亮。 “王卫,你再带两个人和无影一起护送公子出去,我和剩下的人负责掩护你们离开。” “好。”一应声,无影便立即从无心背上将夜无殇扶到了自己身上。一手拉过夜无殇的手搭在自己肩头,一手揽着夜无殇的腰,他准备随时瞅准时机离开。 性命堪忧……四个字猛然闯入李青曼的脑海,将她从失魂中生生地拉了回来。 胸腔反射性地抽了一大口气,蓦然回首看向一旁的人,一双凤眸中充斥着癫狂与混乱。 “南宫宣,你不是答应要放他们离开的吗?你为什么出尔反尔?啊?” 说罢,她的双手倏地掐上南宫宣的咽喉,眸中迅速漫上了一层水雾。曾经属于她的那份冷静自持、淡定从容,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藏匿到了哪个角落。 “南宫宣,你放他们走,不然,我马上要了你的命!”毫无疑问,她的语气里带有恐吓。 可是,因为她的情绪不甚稳定,因为她心里肆虐蔓延的恐惧,嗓音抑制不住地有些发颤,那份恐吓,生生地变了味,威慑力大减。 从未瞧见李青曼露出这般的神情,她眼中的伤,她眼中的痛,她神色中的惊惶与绝望,深深地刺痛了南宫宣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直到这一刻,他才深深地明白,她爱夜无殇,很爱很爱。甚至,为了他,会乱了分寸,失了那份自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冷漠、镇静,整个人显得有些狂乱。 何时,他才能成为她心中那个重要的人? 何时,她才能像在乎夜无殇那般在乎他? 何时……这一辈子,有可能吗? 垂眸扫了扫那双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曾经总是透着深沉和锐利的星眸中划过沉痛,还有一抹淡到无痕的失落。 他的心意,她从来都不明白。为了夜无殇,她甚至要挟他…… 这一辈子,想让她像在乎夜无殇那般在乎他,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开她。 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心里能有一点点他的位置,他便会感觉到欣慰、满足。 因为,他是真的很想珍视她。 因为,他知道,他与她的一切是那么的来之不易。 思及此,南宫宣抬眸扫向还在交战的众人,抬手欲要让魅影等人停止动手,放无心等人离开,却不想,在这一刻,叫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有两个黑影,他甚至来不及看清他们的身形,来不及看清他们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便已经鬼魅般的来到了夜无殇的身旁,将夜无殇从他手下的手中抢了过去,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死寂!方才还在激烈打斗的‘战场’瞬间一片死寂,好似,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今晚,也没有发生惊心动魄的流血事件。 发现有人从自己这里劫走了夜无殇,无影完全愣在了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 第252章 刚才的……是人吗?动作怎生如此的快? 他就只看到眼前黑影一晃,下一瞬,公子便没了…… 大概,所谓的来无踪去无影也莫过于此…… 待王卫和无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二人俱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猛地回头看向愣在一边的无影。 “无影,公子呢?”见无影身侧早没了人,王卫厉声呵斥出口。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里有多么害怕,甚至,可以称得上惊恐。 “我……不知道。”无影回答得有些气短。 他是离夜无殇最近的人,却没能保护好夜无殇,让夜无殇被人从眼皮底下给劫走了。这样的失职,让他有何颜面再面对这帮出生入死的弟兄? 刚才的黑影,是男是女、是敌是友姑且不论,重点是,他们掳走公子,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公子现在有伤在身,没有任何的防卫能力,倘若他们意图不轨,那公子……岂不是凶多吉少? 无影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一往下想,他就觉得心里没底,有些发怵。 “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王卫有些抓狂,话语里的责怪之意尽显。见他几欲暴走,回过味来的无心出声打断了他。 “王卫,你冷静下来!这件事,不能怪无影。”来人功夫诡异莫测,他敢说,他们当中没有人能看见来人是何模样,就连来人究竟有没有蒙面都不能确定。 那两个人,甚至,到底是不是两个人都很难说,真的就像一阵风,猛然卷过,便没了任何痕迹。 “冷静?!这种时候你叫我怎么冷静?公子他……”就像灵魂突然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那般,王卫倏然止住了尚未说完的话语。 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扫了扫尚在南宫宣怀中,此时,神情俨如风雨中飘零许久的布娃娃般的李青曼,他硬生生的将嘴合拢,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便脱口而出了。幸好,他的脑袋还没坏,及时打住了…… 暗卫这边,因为方才的小插曲,大家都齐齐地停住了动作,这会儿回过神来,一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夜无殇已经被不明人士带走,他们不知,是否还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 暗影面色平静,心绪却是有些起伏难平。瞅了瞅附近的魅影,见魅影神情冷峻,他便知晓魅影也没能瞧清楚刚才带走夜无殇的是什么人。 魅影是暗卫之首,功力在他之上,魅影都不曾看清,他自然也没有那般过人的能耐。 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李青曼的方向,瞧着她脸上呆如木石的表情,他不知道,她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他原本以为,她已经心回意转,爱上了皇上,却不想,她心中爱的,竟然一直是那个夜无殇。 她与夜无殇这般情深意重,只怕,她这会儿心里很是难受,或许,正在承受剜心之痛…… 剜心……他是暗卫,没有心,所以,他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痛。但是,看她的神情,他好像,有些能领会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了…… “噗!”侧首盯着无心和无影所在的地方看了许久,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王卫几人的谈话,思绪一片凌乱,五脏六腑内气息一阵翻涌,忽然,喉头一番滑动,李青曼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夜无殇……”气若游丝地呢喃了一声,双眸慢慢合上,李青曼终是晕了过去。 察觉到怀里的身子蓦地软了下来,南宫宣立马双臂一收,将李青曼牢牢地圈在了自己怀里,唯恐她滑落在地。 垂首看去,视野内一闪而逝的白光,让他惊愣当场。 刚才,那道白光……是她的头发吗? 又一道白色细腻的光从李青曼的发根蹿出,“缓缓”滑动至发梢。 说是缓,其实也算不上。只是,相较刚才的一闪而逝,确实慢了许多,也让南宫宣瞧了个真真切切。 “皇后娘娘……”暗影也看到了从李青曼的发丝上流淌而过的白光,惊愕无比。 “来人啊,快去太医院叫太医,把今晚所有在宫里当值的太医统统叫来,快!”从怔愣中回过神,南宫宣立即惊慌地大喊。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抱着李青曼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皇上,这些人怎么办?”扫了一眼还围成一圈的人,魅影冷沉的眸中一片冷然。 夜无殇的手下?看了看怀里的人,南宫宣冷声道:“让他们走!”他已经答应了她要放他们离开,既是如此,他不会违了她的心愿。 眸色一沉,南宫宣立即将李青曼拦腰抱起,疾步往内殿而去。早已从后殿惊醒赶来的冯保见状,机灵地赶紧先跑进内殿,将满殿的宫灯悉数点亮。 一室橙黄的光,将满屋都照得亮堂堂的,看上去甚是温暖。只是,殿内的气氛,却甚是低迷,冷压阵阵。 将李青曼轻柔地放到床上后,南宫宣在她的旁边席地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他沉声道:“青曼,你听着,我已经按照你的话将他们放走了,所以,你一定要支持住,等太医来。” 感觉到掌中那只小手的冰凉,阵阵凉意,就那么沿着他的掌心一路攀爬至他的肩,再蔓延至他的心,一直凉到了心底。 他虽从未牵过李青曼的手,即使,每次面对他,李青曼都是冷冰冰的,可是,看她平时红润的脸色,他便能确定,她的手一定是暖的,心也是暖的,而不像现在这般冰冷。 这会儿,她的脸色很白,手也很冰凉,就好像,生命……正在从她身上一点点的流失,这种感觉,让他很怕很怕。 倘若……她就此而去…… 想到这里,南宫宣忽然不敢往下想了,握住李青曼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双手握住李青曼的手,他不停地试图传递温度,想让自己的温度通过这只被他握着的手直接传达至她的心中,让她一点一点恢复过来。然而,可惜的是,好像没什么作用。 ------------ 第253章 “李青曼,你听我说,夜无殇他不一定有事,兴许他……”兴许他还活着吗? 话语一顿,南宫宣的脸上闪过一抹自嘲。 十香软筋散,再加上今晚用的箭羽箭头都用夹竹桃的汁液特别浸泡过,姑且不论那支箭射中的位置,就单说夜无殇中的两种毒,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那会儿,他之所以答应她放夜无殇离开,便是因为他知道即便夜无殇侥幸被某位医术了得的神医所救,今后估计也是废人一个。 一个废人,对他还构不成什么威胁。而他,趁此机会,兴许还可以离她更近一步。 哪怕只是相近了那么一点点,于他而言,都是一种进步。 倘若……夜无殇没能遇到良医,不幸归天了,对他来说,那更是好事一桩,省却了诸多麻烦。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半路杀出来两个神秘身影。那两个人,功夫了得,身形手法更是诡异。 那会儿,他根本就没看清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使的是什么招数,只是看见有两道影子晃过,紧接着,夜无殇便不见了。 江湖上的确不乏能人异士,但是,他还不曾听闻有身手这般了得的人。魅影是暗卫之首,是这些暗卫当中身手最好的,而那两个人,功夫显然已经远远超过了魅影,甚至,还在夜无殇之上。 江湖中人最忌与朝廷产生瓜葛,那两个高手此番突然出现,还趁乱劫走了夜无殇,到底意欲何为? 是想帮夜无殇?还是说,有着其他的什么阴谋? 视野内再次闪过白色,南宫宣陡然回神。察觉到掌中的小手似乎比刚才还要冰冷,他握着李青曼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眸里闪过浓郁的痛色,他有些哀凉地说:“你是想就此睡过去吗?夜无殇现在下落不明,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即便如此,你不要忘了,你腹中还有孩子。 你不想醒来,难不成,你舍得舍弃你腹中的孩子?难道,你不爱你腹中的孩子?” 感觉到掌中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南宫宣的眸中立即泛起一抹欣喜。 她听得见,她果然听得见。 只是,随即,他眸光一暗,心中陡然窜起一抹失落。 她果然在乎孩子,果然……在乎夜无殇,一点也不在乎他…… 南宫宣又陆陆续续对着昏迷中的李青曼说了很多话,直到,包括陈太医在内的三个太医被暗卫带到殿外,再由冯保领了进来。 经过昨晚的事,陈太医本来才刚睡下没多久,突然被暗卫从被窝里硬挖出来,精神委实有些困顿。 在来的路上,简单地询问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后,他原本有些打架的眼皮硬生生地撑开了,再也没有了倦意。取而代之的,是心神不宁,心惊肉跳! 出事了,竟然出事了! 仅听暗卫简短的几句话语,他便知晓情况相当的不乐观。而他头上的那颗脑袋,则是相当的不安全。 竟然有刺客夜袭!娘娘还被刺激到吐血,然后又昏迷了! 神啊!他只能求菩萨仁慈,保佑娘娘腹中的那个小皇子安然无恙,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否则,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跟在冯保身后来到床榻附近站定,陈太医与另外两名太医都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不敢弄出什么声响。 小步来到南宫宣身边,冯保躬身提醒道:“皇上,太医来了。” 隐去眸中的诸多情绪,从地上站起来,顺势坐到一边,南宫宣转过脸来面对三位太医,面色冷峻地命令道:“陈太医,过来给皇后瞧瞧。” 心头一紧,陈太医声音有些颤抖地回道:“是。”然后,他双腿有些发软地来到床前,席地而跪执起李青曼的手腕便开始仔细地诊脉,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沙漏里的沙无声地划过漏斗,堆在下面的小沙丘上,体积愈来愈大。 寝殿里安静极了,没有任何人说话,唯有几道极为清浅,极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再来,便是几双晶亮的眸子各自转动着盯着各处。 双眸紧紧地注视着陈太医的神情,瞧见他额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刚才赶路太急而渗出来的一粒粒汗珠,南宫宣微微眯起了眸子,眸中寒光乍现。 “陈太医,皇后的情况怎么样?” 一听他那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又猝然瞧见李青曼的墨发上流淌而过的白光,陈太医心头一惊便丢开了李青曼的手,跪着往后退了几步便“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老臣医术不精,老臣有罪,还请皇上宽宏大量,免了老臣家人的罪责!” 皇后脉象紊乱至极,别说孩子,皇后能否保住都是个问题。眼下,他不求其他的,只求皇上不要迁怒于他的家人。 面色一暗,瞳孔蓦地一缩,南宫宣倏地转首看向另外两名太医,神情甚是阴沉可怖。 “梁太医王太医,你们两个赶紧上前给皇后看看,如若你们两个也没有办法,休怪朕立刻摘了你们的脑袋!” 梁太医和王太医身子一抖,眸中快速闪过一道惊惶,偷偷地相视一眼,二人随即快步来到床前。轮流为李青曼诊治了一番后,二人的反应如出一辙。 惊愕、惶恐、不安、害怕,好似,天要塌下来一般。 将二人的反应瞧在眼里,南宫宣目光一沉,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扩大。 “说!皇后到底怎么样了?再不说朕一掌劈了你们!” 难不成……不会的不会的,她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至少,她也要找他报仇才是,报夜无殇的仇…… “皇上息怒!”二人慌忙跪地,互看了一眼后,似是不想就这么激怒了眼前的帝王,因此枉送了性命,梁太医壮着胆子回道:“皇上,请恕臣直言,之前一直是陈太医负责为娘娘调养身子,臣和王太医并不熟悉娘娘的情况。 在来之前,听陈太医说娘娘今晚已然受过惊吓,这会儿又受了不小的刺激,导致脉象紊乱,气息微弱,龙胎……龙胎只怕很难保住,至于娘娘,臣……会尽力保住。” 尽力保住……听到这句,南宫宣蓦地站起身来,一脚便将梁太医给踹了出去。 他会武,梁太医不会武,再加上盛怒之下他根本没有掌控力道,梁太医被他一脚踹出去后,直到碰到殿中的桌子方才停下。 “嘭!”人桌相撞,立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口血如花雨般喷了出来,景象壮观,点点红色散于地上,为那渗着青色寒光的地板添上了点点瑰丽之色,却仍旧掩不住满室的寒凉。 “皇上息怒!”见状,王太医和陈太医连忙磕头求饶,就连冯保也慌忙跪了下来,恭谨地垂着头。 “息什么怒?朕现在就想让人将你们拉出去砍了!一群没用的饭桶,真不知道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是做什么的,一到关键时刻便个个都使不上一分力。 来人啊,把这三个没用的东西全都拉出去斩了!” 一听这话,王太医和陈太医磕头的声音愈发脆响,磕头的频率也愈发的快,就连一旁受伤的梁太医也是歪歪扭扭地撑起身子跪正了身形,跟着二人的节奏一起磕头求饶。 听着一声接一声的磕头声,又听得外面正快速接近的脚步声,蹙了蹙眉,抬眸扫了扫床上的人,冯保清冷稳持的声音蓦然响起:“皇上,依奴才看,还是让三位太医好好地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医治娘娘的办法。 娘娘的情况不容乐观,倘若现在就将三位太医给处决了,眼下宫里只有三位太医值守,就算立即差人去请其他的太医进宫,只怕……也赶不及。” 赶不及……三个字,犹如一盆凉水从南宫宣的头顶哗啦哗啦地泼了下来,直浇了他个透心凉。 是了,他怎么忘了,她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如果其他的太医赶不及,那她……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愠怒,南宫宣沉声道:“朕命你们三个全力救治皇后,更要想办法保住她腹中的龙嗣,倘若皇后和龙嗣有什么闪失……” 一见他不说后面的话,三个太医连忙叩首:“臣定当倾尽毕生所学全力救治娘娘。” “嗯。”应了一声,南宫宣缓缓坐到了床尾的地方,将诊治的位置空了出来。 见这情形,冯保对还没有完全恢复状态的三人提醒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去为娘娘诊治。”说完,他自己便站了起来,悄然退到了一边。 待反应过来,三人连忙应声:“是是是。”然后,三人一起来到了床头,再度轮番为李青曼小心翼翼地诊脉。 不多时,三人便小心地,亦小声地议论着病情,讨论着该如何用药。 “娘娘的脉象好像已经比刚才稳定多了,我看,先给娘娘服用安胎药吧,为娘娘把龙胎稳住。”陈太医如是说道。 ------------ 第254章 察觉到南宫宣冷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梁太医和王太医赶紧点头应和,随后,王太医道:“娘娘气虚血弱,我给娘娘开副方子,以此补血调气,稳固气血,等下,两位给好好瞧瞧药方中的不足之处。” “好。”待两人点头后,王太医便寻到了书桌处,自行磨墨开方,而陈太医,也动作利索地打算喂李青曼服下安胎的药丸。 只是,手刚伸出去,他便收了回来,用有些惧怕,又有些为难的目光看向南宫宣。 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想自己亲自动手喂李青曼服药,南宫宣站了起来,“朕来吧。” “是。”将药丸递予南宫宣,陈太医便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小心谨慎地端着碗。 将李青曼从床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见她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药丸,眸色一沉,南宫宣冷声道:“如果你还想保住腹中的孩子,就将药吃下去。” 待他话音刚落,李青曼紧咬的贝齿果真松动了。见势,他顺利将药丸推了进去,又喂李青曼喝下了水,然后才将她放平躺好。 “皇上,这是参片,可让娘娘含在口中。” 没有说什么,南宫宣接过陈太医手中的参片便放进了李青曼的口中,沉静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宛如沉睡的火山,一旦触碰了某一点,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彼时,王太医开好了方子,梁太医和陈太医便赶紧凑了过去,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每一味药,两个人都看得甚是仔细,直到确定所有的药材都是太医院上好的补血药材后,二人才将方子递还给了王太医。 知道留在这里很是危险,王太医道:“两位先在这里候着,我亲自回太医院抓药熬药,然后赶紧送过来。” 虽知他有意趁机避开坤宁宫,但二人也不能阻止他离开,唯有点头。 静静地凝视着李青曼沉睡的容颜,双手执着她的右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感觉着她的小手一点一点暖和起来,南宫宣的眸中慢慢恢复了一点暖色,他心头的慌乱与无措,也在慢慢散去,那颗好似悬浮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落回了实处,重新在他的胸膛中张弛有力地跳动着。 时间很短,但是,他却深深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时光漫长,什么叫度日如年。 他宁愿她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宁愿她对他拳脚相向,也不愿看她这般了无生气地躺着,那感觉,让他发慌,很没底。 李青曼……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她腹中的孩子……到底要不要留下来? 他知道,若是从长远考虑,这孩子万万不能留。可是,如果这个孩子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大概是活不下去的吧。 如今,她对人世唯一的眷恋,似乎就只有孩子。如果孩子没了,他怕即使现在救活了她,将来她也会毫无留恋地离去。 她,当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一个比朝政更大、更难以解决的难题。 “皇上,喝碗参汤吧。”这时,冯保之前吩咐小厨房熬的参汤已经熬好,他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便端到了南宫宣的身侧。 侧首扫了扫冯保手中的碗,凝了凝眉,南宫宣伸手接了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呢,要不你先到偏殿歇着,奴才在这里替皇上守着娘娘。” “不用了,朕要亲自守着她醒过来。”想都没想,南宫宣便一口回绝了。 “皇上,明日朝事繁忙,皇上还是赶紧歇着吧。有奴才守着,皇上大可放心。万一娘娘醒了,又或者……奴才一定马上通知皇上。” 见冯保没完没了,南宫宣忽然冷下脸来,有些愠怒地唤道:“冯保!” 目光一闪,冯保迅速垂下了头,“是,奴才在。” “你今日话太多了。”冷冷地说完,南宫宣便转回了头,重新握紧李青曼的双手,专注地瞧着她。 知道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冯保拿着手中的碗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殿内的气氛沉闷至极,梁太医和陈太医都不敢说一个字,只能悄悄地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 他二人并非壮年,年岁都已过了半百,身子自然比不上年轻人,站了一会儿,腿便有些软了。只是,南宫宣不发话,他二人便不敢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只能挨着房内的家具半靠着,以期让腿不要那么酸。 过了一会儿,南宫宣忽然出声:“皇后的头发……怎么回事?” 为何会有白光划过?就好像……随时都会变白一样。红颜白发……难不成,她的头发会变白? 梁太医和陈太医心神一凛,二人俱是面露难色。用眼神推托了一会儿,陈太医不得不壮着胆子回道:“皇上,恕老臣直言,娘娘的头发为何会这般,老臣也不甚清楚。 不过,据老臣猜测,娘娘估计是气急攻心,心脉紊乱,头发才会……有变白的迹象。” 变白的迹象?南宫宣眉宇一拧,“你的意思是,皇后的头发真的有可能变白?” 变与不变,没有人知道。只是,这样的话陈太医并不敢回答,他只能强自镇定地回道:“回皇上的话,极有可能。” 极有可能……“有办法阻止吗?” 阻止?“臣……没有办法。不过,依老臣看,娘娘的头发未必真的会变白。兴许,等她醒过来,稳定了心绪,情况自然就好了。” 这时,梁太医只觉得胸腔内一阵难受,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乱窜,忍不住,他便咳了起来,咳嗽声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有些聒噪。 蹙了蹙眉,南宫宣的脸上浮现不悦。脑海中闪过他刚才踹飞梁太医的画面,他紧蹙的眉宇这才舒缓了不少。 眼帘微垂,他淡淡地道:“梁太医,你和陈太医先出去,有事朕会让冯保叫你们。” 一闻此话,梁太医和陈太医如蒙大赦,忙躬身道:“臣遵旨。” 刚一说完,南宫宣的声音便再度响起,让两人刚松懈的心又提了起来。 “陈太医,好生给梁太医瞧瞧,切不可让梁太医落下病根。” “是,臣谨遵圣谕。” “都退下吧,冯保,去把窗户都打开,让寝殿好生通通风。” “是。” 须臾,待所有人都已离开,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南宫宣感觉心情清爽了不少,不似刚才那般沉重。 会变白吗?即使变白,如果这世上有能让她的发恢复光亮如墨的良药,即便翻山越岭,掘地三尺,他也会为她找出来,所以…… “李青曼,朕命令你一定要醒过来。否则,朕说不定会出尔反尔,重新将夜无殇的部下抓回来。 如果,你醒了,朕向你保证,朕绝对不再要求你拿掉孩子。朕会保护你,让你将孩子生下来,还会赐予他王爷或者公主的头衔,给予他无上的荣耀,就像……朕的亲生骨肉一样。” 凑到李青曼的耳边将后面的话说完,南宫宣浅浅地笑了,有着无奈,最终,化为释然…… …… 清宁河畔,凉风习习,杨柳低垂。 偶有阵阵微风拂过河面,激起阵阵涟漪,一**荡漾开去,如逢年过节时窗花碎纸,如悠悠山谷碧波清曲,清幽宜人,让人沉入宁谧美梦。 一艘小船忽的从上游缓缓而下,划破了河面原本的平静,却在朦胧的月色下渲染出另一番美景。 船外,一个老翁穿着甚是随意,叼着一根烟杆儿悠闲地盘腿而坐,双眸在四周随意地巡游着。 老翁面上看上去虽有些邋遢,甚至,有些像叫花子,但是,那双眼睛却甚是晶亮有神,即使在暗夜下依然闪耀着灼人的光亮。 老翁颇为惬意地吐出一口烟圈儿,听到船内运气收掌的声音,他将烟杆儿在船舷上敲了敲,灭了。 “老伙计,怎么样了?”他悠然地问,声音里有着沧桑感,却是中气十足。 “老顽童,你宝贝徒弟的命是暂时保住了,只不过,他体内的毒我解不了,而是被我运功逼到了一处。”船舱内传来一道颇为干净利索、十分老成的声音。 老翁闻言挑了挑眉,“你何不直接把他的毒给逼出来?”逼到一处,却不逼出来,这是什么道理? 船舱的布帘被人掀开,一老和尚走了出来。“老顽童,想必你也听说过十香软筋散。” 老翁点头,面色沉了一分。“自然听说过。” 老和尚在他的旁边盘膝坐了下来,问道:“那你可知夹竹桃?” 老翁不说话了,将手中的烟杆儿放到一边,面色很是严肃。 “你徒弟既中了十香软筋散,也中了夹竹桃。更严重的是,你徒弟在中毒后仍然强行使用内力,脏腑受损,内力也已减半。 他中的夹竹桃是箭伤带入,直逼心脏。箭头若是再偏一分,再深一寸,你徒弟想必早已升天,根本轮不到我们救他。 算你徒弟运气好,再加上他身体底子不错,这才能撑到我们两赶去救他。只是,这两个毒都逼不出来,只能找解药解。放眼天下,能同时解去这两种毒的,只有千雪山里的冰火莲。” ------------ 第255章 闻言,一直沉默的老翁不淡定了,面露震惊。“老伙计,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打算带我徒弟去千雪山吧?” 老和尚点头,“正是如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老翁捡起一旁的烟杆儿,从腰上的布囊里掏出一卷烟叶,动作熟练地塞进烟筒点燃了便接连吸了两口,眸中亮光幽幽。 说实话,他有种被骗的感觉。二十多天前,在西越逍遥的他突然被这个老伙计找上,说什么他的宝贝徒儿即将遭逢大劫,让他和他赶来东阳营救。 他虽没问出到底是什么劫难,却也知道这个老家伙绝对不会拿他的徒弟乱开玩笑,于是,他便跟着来了。只是,他没想到,事情竟会变得这么复杂。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宝贝徒弟,居然沦落到和皇帝抢女人。这天下女人何其多,他是真不明白他的徒弟怎么就被那个女人给迷住了,还惹来了杀身之祸。 方才劫人时,他顺带瞧了一眼,那个女子生得的确貌美。只是,或许是因为他没时间细瞧,除了貌美,他是真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没经历过,没想到,他的徒儿却是经历了,还经历得轰轰烈烈,险些把命给搭进去。 看来,有些时候,一个人过一辈子是绝对明智的。像他,多自在,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谁也管不着,也不会卷入是是非非。 接连吐了三四个烟圈儿,拧着眉,老翁忽然挑了挑眉。“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让我跟你一起去千雪山?” 双手合十,老和尚正经八百地说了一句禅语。“阿弥陀佛,正是!” “然后呢?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也该把话说清楚了吧,不许有任何隐瞒。”又吸了两口烟,老翁脸上的凝重突然散去,一片宁然。 眼珠子转了转,老和尚点了点头,随即,他将事情的因果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越听他讲,老翁下巴处蓄的胡子便抖得愈发厉害,到最后,老翁手中的烟杆儿猛地一敲船板。 “我就说嘛,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你这老家伙,做事还真是麻烦,居然不早些告诉我实情。如果你早告诉我一切,刚才我就把我徒弟的媳妇一块儿带出来了,省得这么麻烦。” 徒孙啊,他老顽童居然有徒孙了,光想想他心里就乐呵。他这徒弟这么风姿绰约,机灵古怪也不亚于他,他的儿子,绝对是个好料子,有塑造空间,有塑造空间啊。 “天道循回,一切自有天意,不可妄自打破。”一旦打破,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听和尚这么一念叨,老翁皱了皱眉。“老伙计,既然你知晓违背天意会对自身带来折损,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当真是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不可能。他与老家伙相识数十年,两人早已习惯了不问世事。 就算三国君王为了各自的野心,又或者为了守护国土而兵戎相见,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天下事,自然是有天下人去操心,哪里轮得到他们两个老人家去多管闲事? 目光平和地盯着前方,老和尚淡淡地笑了笑。“自然是为了问心无愧。” 老翁扬了扬眉。“你愧对谁了?” “老僧此生只愧对一人。” 闻言,老翁瘪了瘪嘴,不再说话,因为,他深谙自己没有权利去评论任何人,包括他身旁这位交情有几十年的老朋友。 “都说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老僧当年就看走了眼,看漏了当今圣上与他母后的野心。 老僧本是想,如果凤凰之女真的出现,告知他们让他们提前防范,兴许,三国就能永远维持互不侵犯的局面,天下便能永享太平。毕竟,东阳的国力较之西越和北漠确实较强,东阳若不动,西越和北漠便不能动。 只是,老僧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切都是伪装的。一心为民是假,心怀天下也是假,瑾亲王是因为老僧的识人不深才卷入纷争,最终遭了圣上的毒手。 瑾亲王无辜,如若不是因为老僧,他与凤凰女应当还有一段美妙姻缘。只可惜,老僧一时眼拙,害了他,更断了这段姻缘。 世间万物千般联系,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往往暗藏机缘。正是因为这段姻缘没了,你徒弟与凤凰女的姻缘这才有了生机,最终开花结果。 说到凤凰女,说实话,老僧是有些吃惊的。自打她一出现,原本看似已经注定的天意,都在无形中慢慢发生着变化。 最新的天象显示,这天下,战与不战,在于她。你徒弟若是西去,她便成魔,天下生灵涂炭,最终归一。你徒弟若是平安,万般皆可平定,三国可维持原状。 正因为如此,老僧才会不惜一切想要救你徒弟,更为了赎去老僧当年一时眼拙所犯的罪,以及引出来的这一连串的事。” 赎罪,用一命换一命,更换来天下的太平么?有时候,能参透天机并不一定是好事,就如他这位朋友。参透了,便会不自觉地担忧将来要发生的事。 最终,老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抽烟。许久,他突然冒出一句话:“等天亮了,再出城。” 说罢,他回头看了看船舱。想到还在宫里的徒孙和徒孙他娘,他微微皱了皱眉。 天机不可破,一旦破坏了一环,便会引出一连串意想不到的结果,而且,还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此,无论他现在再怎么想,也不能将徒孙他娘劫出来,只能任她自行保重了。 唉……麻烦!俗世之事果真是麻烦至极,一旦缠上便让人头疼。等事情结束了,他要带上他的徒孙逍遥江湖! …… 翌日清晨,整个汴京都笼罩在白色的薄雾下,薄薄的,静静的,点点清凉,点点朦胧,有一点远离纷扰的感觉。然而,这份宁静,在旭日东升那一刻起,便被打破了。 朝堂之上,随着禁卫军统领将审讯刺客的结果公之于众,整个朝堂瞬间沸腾了。 对于审讯的结果,李筠霖早已是意料之中,南宫宣打算发兵,他也无半点意外,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昨晚深夜里竟然又出现了刺客,还大闹坤宁宫,青曼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他心急如焚地便想赶往坤宁宫看望,却被南宫宣拦住了。 理由是,皇后现在尚在昏迷之中,需要静养,万不可被人打扰。他如果想要探望,必须等到皇后醒来。迫于皇权压力,他只能先赶回相府,然后再从长计议。 早晨的日光极其温和,打在脸上就像柔软的绒毛抚过,轻柔温暖,透着点点温馨。 汴京城的大街上,早起的人们如同往常那般走街串巷,各自忙活着,不时洋溢出欢声笑语,走到哪儿,都能感受到太平盛世的那份宁静与美好。直到……一张重如千斤的皇榜公布,那份轻松,被风轻轻一吹,便散了。 皇榜的大概意思是:昨晚有刺客大闹太后寿宴,不但烧了宣政殿,还夜袭宫门,夜闯坤宁宫行刺皇后,皇后受伤后至今昏迷不醒,母子性命垂危。 经查证,昨晚出现的刺客乃是西越和北漠人士,是受西越太子殿下和北漠六王爷所指使。 大闹太后寿宴,行刺身怀龙嗣的皇后,西越和北漠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为保东阳安定,为了伸张正义,东阳将断绝与西越和北漠的一切事务往来,并择日出兵征讨! 待有识字的人读完皇榜,一传十,再十传百,汴京城很快便炸开了锅,犹如一锅烧开的油,不停地翻滚着。 有人义愤填膺、热血澎湃,恨不得立即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一并铲除,匡扶所谓的正义。 有人忧心忡忡、担忧不已,害怕一旦开战,战火终有一日会给现在的安定生活带来影响。 有人,则是对朝政深表怀疑,半信半疑持观望之态。 第一楼生意本来就好,再加上今早的一张皇榜,此时,还未到午膳时间,楼内便已座无虚席,个个关心时事的老少爷们儿,无不大谈特谈今后的交战之事,热闹无比。 而在三楼的厢房内,无心等人个个神色凝重,眉宇间都有化不开的愁绪。 沉默了良久,无心讷讷地开口道:“眼下,该怎么办,你们拿个主意吧。” 公子不知所踪,夫人性命垂危,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抬眸扫了扫屋内的众人,无影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也没说,便又将头垂了下去,神情中满是自责与歉疚。 受不了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王卫忽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带煞气地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 过了一会儿,他蓦地顿住身形,怒气冲冲地回头看着几人,“你们几个平时不是蛮多主意的吗?这个时候怎么就没意见了呢? 公子生死不明,夫人又……我说你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能不能都说出来?一个个的有话都憋在心里,是想急死我啊。” ------------ 第256章 抬首瞅了王卫一眼,方中堂淡淡地说:“王卫,你最好先坐下来,冷静冷静。你这样,大家都想不到办法。” “冷静?都火烧眉毛了,你叫我怎么冷静?” “那你说你打算怎么办?”直视着王卫,方中堂眸中无波,有的只是冷然。 “我?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 “当然是什么?没下文了?”收回视线,双手摩挲着茶盏的边缘,方中堂神情冷静至极。 “王卫,你要知道,这里没有一个人不是心急如焚,只是,我们连掳走公子的是什么人,掳走公子有什么目的都不清楚,根本想不到对策。 倘若,能有一丁点儿的头绪,我们现在也绝对不会窝囊地坐在这里,而是拼死救出公子,然后再想办法救出夫人。” “唉!”不甘地喟叹一声,王卫颇为无奈地走回刚才的座位坐了下来。 “老方,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都懂,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会着急。公子那里没有办法,那夫人……那夫人这里总得想想办法吧。 皇榜上说,夫人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母子性命垂危,我们都知道夫人腹中的孩子是公子的骨血,现下,公子生死不明,我们不是得尽力保护夫人和小主子吗? 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能等出什么结果?昨晚是什么情况,我们三个都看得清清楚楚,万一……万一夫人要真出了什么事,等公子回来了,我们怎么向公子交待? 南宫宣是什么人,我们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是摆明了要除去公子,夫人腹中的孩子,他怎么可能留下? 依我看,他绝对不会真的让大夫给夫人瞧病,要想保住夫人和小主子,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将夫人给劫出来。” 方中堂挑了挑眉,“你打算怎么劫?就现在这些人,还是等从洛阳调齐了人手再行动? 南宫宣不是没脑子的人,就昨晚行动的情况来看,他早就等着公子自投罗网。 就现在这点人,你要如何对抗禁卫军和暗卫?那根本就是以卵击石。等你调来了人手,小主子早就没了。” “这……”王卫语塞,脸色霎时黑得像块铁。 这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无影开口道:“老方说得不错,我们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动作。昨晚南宫宣之所以放过我们,想必你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既是如此,夫人暂时不会有危险。 至于小主子,夫人现在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只能等宫里的人送消息出来。” 王卫面色沉重,有些不悦地说:“照你的意思,我们就只能等了?” 无影郑重地颔了颔首。“不错,只能等!如今,我们也只能相信,夫人并非寻常女子。倘若她醒了,她一定会想办法保证小主子的安然。” 扫了一圈,见无心和方中堂都默不作声,王卫右手握拳用力地砸了一下桌子,以此宣泄心中的不甘,以及深深的无奈。 见他这样,三人的头垂得更低了。有生以来,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无能为力。没了带领他们的人,他们竟是什么事也做不成。 …… 皇宫坤宁宫寝殿内,清风幽幽,阵阵沁人心脾的冷香从香炉内缓缓溢出,飘满了整个寝殿,让人闻了倍感身心舒爽。 跨进殿门,深吸了一口殿里的空气,南宫宣直感觉原本已经疲累不堪的身躯顿时轻松了不少。 缓步来到床边坐下,柔和的目光轻扫过李青曼恬静的睡颜,他轻声问道:“皇后一直都没醒过吗?” 怕惊扰到床上的人,冯保亦轻声回道:“是。” “李家公子是不是来过?” “的确来过。为娘娘检查了一下,又等了一会儿,见娘娘始终没醒,他便回去了。” “除了他之外,还都有哪些人来过?” “兰妃娘娘和其他几位娘娘来过,婉嫔娘娘也有来,说是想要探望娘娘,但都被侍卫拦在了宫外,没被放进来。” “太后呢?来过吗?” “太后……来过。不过,奴才和她说了皇上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娘娘休息的旨意后,她便离开了,没有坚持要进来。” 南宫宣点了点头,“嗯,那就好。记住,近段时日,除非是有朕的允许,否则,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到坤宁宫探视。” “皇上放心,奴才记住了。” “放我进去,你们放我进去,娘娘病了,我要进去看望娘娘……” 隐约听到外面有吵闹声传来,南宫宣不悦地皱了皱眉,“冯保,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外面生事。 如果又是哪个宫里的娘娘,你看着办吧,该怎么责罚就怎么罚,不用向朕请示。” “是。”微一躬身,冯保便快步步出了寝殿…… “你们放我进去,我要进去看望娘娘。” 坤宁宫的宫门处,见南宫亦一个劲地想往里面冲,负责看守坤宁宫的侍卫几多无奈。惦记南宫亦和李青曼之间特殊的关系,他们不敢对他动手,只能拉住他的后领,不让他往里面冲。 “你们放开我,我要进去看望娘娘,我进去了,说不定娘娘就醒了,娘娘那么疼爱小亦,一定不会再躺在床上继续睡觉的。” 众侍卫听得这番话,心里是不敢苟同,恶寒连连,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一分的轻视和不屑。 “少爷,回去吧。皇上下了圣旨不准任何人探视,你这样……他们是不会放行的。”眼看南宫亦甚是固执,两只胳膊和两条腿儿已经离地了还在空中乱划,李嬷嬷心里一阵着急。 担心南宫亦的吵闹声惊扰到里面的人,她只能一边软声细语地劝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坤宁宫里的动静。 远远瞧见冯保疾步而来,心头一紧,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便将侍卫拎着的南宫亦给抱了回来,紧紧地护到了身后。而在她做这些事时,冯保已经来到了近前。 扫了扫明明被李嬷嬷押着,脑袋却一直在往外冒的人,蹙了蹙眉,冯保的声音很是冷淡。“吵什么呢?不知道皇上的旨意吗?这点差事都做不好,当心你们脖子上的脑袋。” ------------ 第257章 “吵什么呢?不知道皇上的旨意吗?这点差事都做不好,当心你们脖子上的脑袋。”前面一句,冯保是对李嬷嬷说的,后面一句,则明显是对一群侍卫说的。 头皮发麻了一下,侍卫却不得不讨好地说:“公公,这次真不关我们的事,是……是少爷一直嚷着要进去,我们不敢伤了少爷,就只能……” 后面的话,侍卫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冯保一记冰冷的眼神给瞪得咽了回去。 侧身看向李嬷嬷,冯保道:“李嬷嬷,你还是赶紧带着少爷离开吧,皇上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到坤宁宫探视,除非得到他的允许。” 这时,终于成功将脑袋冒出来的南宫亦声音清脆地说:“公公,我听说娘娘病了,特地前来探望。麻烦你去向父皇通报一声,我只要看一眼娘娘就走。” “少爷,娘娘还没有醒,你还是随李嬷嬷走吧,若是惹怒了皇上……”没有皇后娘娘庇佑,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这里可没人能够保得住他。 “我知道娘娘还没有醒,我只要看她一眼,看一眼就走。说不定,娘娘知道我来看她,她马上就醒了。” “这……”怎么可能?冯保很想这么说,但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来。 “娘娘很疼小亦,知道我来看她,说不定她心里一高兴就真的醒了。” 定定地瞧着南宫亦天真无邪的小脸,冯保着实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小孩子天性单纯,把什么事都想得很简单,他不可能说那些太过直白的话来伤害他。 如果,事情真像他所说的,娘娘知道他来看她,心里一高兴便醒了,那该多好。如此,皇上便不用这般苦恼伤神,娘娘和小皇子也安全了。 等等,陈太医好像说了这么些话,娘娘是自己不愿意醒来,如果她一直不愿意醒,时日一长,便真的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陈太医还说,娘娘心里有郁气,如果娘娘不能敞开心扉,即使醒了,估计也熬不了多久。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娘娘唤醒,否则,她腹中的胎儿会很危险。而这办法,则是多和她说说话。 她虽然昏睡着,但还是有些意识的。如果听到什么让她比较舒心的话,兴许她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皇上虽然说了不少话,但皇上和娘娘……他们之间存在矛盾,这是怎么也拗不过的事实。娘娘听到皇上说话,便再也不想醒来,这也不是不可能。少爷……兴许他真的有办法让娘娘醒过来也说不定。 思及此,冯保突然一甩手中的拂尘。“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问问。”临转身时,他还不忘看了南宫亦一眼。那一眼,淡至无痕,却是别有深意。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冯保疾步而出,待来到一群人面前,他面色无波地说:“进去吧,切记注意分寸。” “嗯,我知道。”点点头,南宫亦拉着身后的李嬷嬷便往里走。见李嬷嬷也跟着进去,冯保本想拦住,想了想,却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跟在了身后。 待来到寝殿,冯保快步越过两人来到南宫宣的附近。“皇上,人来了。” “老奴见过皇上。” “南宫亦见过皇上。” 侧首扫了请安的二人一眼,南宫宣淡淡地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 待二人起身,沉吟了片刻,南宫宣才道:“过来试试吧,看看能不能唤醒皇后。倘若你真能将皇后唤醒,朕重重有赏。” 听到‘赏’字的时候,南宫亦的小脸明显暗沉了一分。 他之所以来,不是因为他想讨赏,而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这位皇后娘娘,很为她担心。 若说赏赐,如果是金银珠宝,他并不稀罕。而他真正想要的,他这位尊敬的父皇绝对不会给他。既是如此,他要来做甚? 想到此,在南宫宣面前一向卑微怯懦、小心谨慎的南宫亦头一次显露出了小脾气。没有抬头,他有些气恼地说:“我不需要赏赐。” 说罢,小步来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青曼,搅了搅手指,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在床前跪了下来。 “娘娘,听说你病了,小亦特意来看你了。宫里的人都说,娘娘如果再不醒来,娘娘腹中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便会有危险。 小亦从小就没有朋友,更没有兄弟姐妹,小亦真的很想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这样,就有人陪小亦玩了,小亦也可以当哥哥照顾人了。 娘娘,如果你真的疼小亦的话,你就醒过来吧,娘娘在这里睡着不肯醒,宫里又和以前一样了。” 说到此处,想起今早碰到容妃时她那甚是恶毒的嘴脸,眼眶一湿,南宫亦忙伸手擦了下眼睛。只是,有那么一滴泪,还是不小心落了下来,正好滴落在李青曼的手上。 “娘娘一倒下,这宫里都没有人能管得住容妃娘娘。今早,小亦又看到她教训人了,她把那个小宫女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可怜。 而且,她还说,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为小亦撑腰了,总有一天她会抓住小亦的小辫子。娘娘,我知道你疼我,你就醒过来吧,小亦求求你了。” 眼看南宫亦说着说着就真的哭了起来,南宫宣面露不悦,心生烦闷。“好了!不要再说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说完,察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怪异,眸色一闪,他又道:“南宫亦,你这样哭闹,太吵了。” 好吵……李青曼的意识正处于游离状态,听到耳边一直隐约有孩子的声音在飘荡,紧接着,更传来孩子的哭声,秀眉轻蹙,她心底生起一丝不悦。 后来,又听见有人似乎在骂那个孩子,一想到那人有可能是在骂她的孩子时,她蓦地睁开了眼,眸中蓄满了寒意。 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指好像动了动,心里很委屈、很难受的南宫亦泪眼朦胧地向床上看去。 看见那双黑亮的眸子已然睁开,他一愣,全然忘记了心中的委屈,只剩下眸中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滴落在李青曼的手上。 见南宫亦止住了哭声,南宫宣心头的烦躁渐渐消了下去。扭头看向床榻,不经意间瞥见那双黑色的瞳眸,他身形一震,完全忘记了反应。 她醒了!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他快步回到床边,声音抑制不住的有些激动:“青曼,你醒了?” 他想伸手握住那双昨晚他已经握了一整夜的手,却见李青曼神情冰冷地将手从南宫亦的小手中抽了出来,双眸直直地盯着床顶,眸底寒光积蓄。 在李青曼睁开眼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又回到了她一点也不想回到的地方――坤宁宫。 这个地方如同牢笼一样囚禁了她,让她深恶痛觉,反感至深。 就在方才,她做了个梦,梦里面绿意幽幽,白雾蒙蒙,一片清凉。那里,除了清静,什么也没有。 她知道那是梦境,一个连夜无殇都不存在的地方。只是,相比这个让她反感的真实的世界,她倒宁愿永远置身在梦里,以免一睁眼便看见南宫宣这张她不想看到的脸。 夜无殇遇险的那一幕从她的脑海中飞闪而过,眼帘轻阖,她轻吐出一个字:“滚!” 轻轻的一个字,却如一记噬魂掌猛拍向南宫宣的心房,震了他的心,夺了他的魄,更伤了他的情,让他悬在半空中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收回手,面上一丝僵硬一闪而逝。负手而立,他扬声道:“冯保,快宣几位太医。” “是。”双眸一闪,冯保立即领命跑了出去。 见李青曼是真的醒了,而不是自己看到了幻觉,回过神的南宫亦又拉住了她的手,“娘娘,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冷冷地瞥了南宫亦一眼,视线移到他拉着她的手上,她慢慢将手抽了回来。“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刚才她在梦里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来自于他。纵使事情与他无关,可他始终都是南宫宣的孩子。一看到他,她就会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更会想到孩子的父亲就是被他的父亲给害死的。 都说上一辈人的恩怨与下一代无关,她敢保证,说这话的人绝对不是亲身经历过恩怨情仇,不懂得那份刻骨铭心的痛。 倘若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她就不信那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能做到对仇人的后代或者亲人以礼相待。就算真有人能做到,她也做不到! 她可以做到不恨他,但是,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面对他。他再在她面前待下去,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他的身上。 小身板微震,有些惊愣地看着床上的人,“娘娘……” 侧首面向床榻的里侧,李青曼冷冷地说:“走!都给我滚,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这时,冯保领着几个太医走进了寝殿。“皇上,太医来了。” ------------ 第258章 原本见气氛有些诡异,李嬷嬷便想带着南宫亦先出去,现下,见太医们进来,她大胆地上前将南宫亦拉离了床榻,站到了一边。 众太医不了解情况,而陈太医算是坤宁宫的老熟人了,此时,见李青曼真的醒来,他抬脚便欲上前为她诊脉,岂料,他才刚靠近,手才刚做出要伸出去的姿势,她便惊天动地的一阵咆哮。 “滚!都给我滚出去,我不需要你们为我诊脉!”见自己说的话没有人听,李青曼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冷眼扫过陈太医的手,她捞起一旁的枕头扔了过去。 诊脉?呵!夜无殇都已经不在了,既然她离不开这个牢笼,她还苟活着做什么? 与其活着完成凤凰女的预言,助南宫宣一统天下,她还不如现在就随夜无殇而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她和来不及出世的孩子还能在传说中的地府和他碰上一面。如此,他们一家三口也算是团圆了。 南宫宣眉宇紧蹙,胸腔里压抑着一团怒气。“你这是做什么?” 唇角微勾,李青曼冷冷一笑。“你说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会乖乖地任这些大夫诊治,然后再养好身体,日日面对你?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可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是,这又怎样?我虽然杀不了你,但我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而不是由你来决定一切!” 江山?这辈子,他就抱着他的江山梦过一辈子吧,他永远也别想一统天下! 深吸了一口气,南宫宣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你这是想随夜无殇而去?” 他没想到,她对夜无殇的爱竟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竟然深到连腹中的孩子也可以舍去。他原本以为,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怎么也会挺过来,不曾想…… 讥讽地看了南宫宣一眼,李青曼光着脚便下了床,径自走到最近的桌子搬起上面的花瓶便向陈太医的脚下砸了过去。“给我滚!你们听不懂人话吗?还是你们都想命丧于此?” “咵!”一声脆响,吓得陈太医连忙往后跳了几步。 待来到安全范围,他连忙安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老天,他年纪大了,真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这份差事,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 其他太医见状,因没有南宫宣的命令,不敢擅自离去,却还是偷偷地往后退了几步,心里一阵后怕。 原本还羡慕陈太医能来坤宁宫当差,现在,他们算是明白了,这坤宁宫的差可不是好当的,弄不好,随时小命不保不说,还有可能连累全家。 听皇后和皇上刚才的对话,那可是大有学问,颇值得让人回味和浮想联翩。只是,如果他们不想马上去见阎王,有什么想法,他们都得往肚子里搁,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见一群人还是在殿中杵着不动,视线扫过桌上的另一个花瓶,想也没想,李青曼捞起花瓶,用尽全身的力气便直接对准南宫宣砸了过去。 这一次不同于刚才,刚刚,她并不是真的想让陈太医受伤,所以,她对准的是陈太医的脚下。而这次,她是直接往南宫宣身上扔的。 “皇上,当心啊!”周围几声惊呼乍然响起。 冷眼瞧着向自己飞来的花瓶,在花瓶就要砸到自己的前一刻,南宫宣一个利落的侧身,顺利躲过了李青曼的袭击。 “咵!”花瓶终是壮烈牺牲,摔成了一堆碎片。 微微侧身扫了散落一地的碎片一眼,看着锋利的碎片反射出来的寒光,南宫宣眯了眯眸子。 回过身,直直地锁住李青曼,黑沉的眸中寒光涌现,犹如冰冷刺骨的寒潭,看一眼,便叫人彷如坠入了潭中,浑身都被寒冷彻骨的冰水包围着。 众人瞧着这般情形,皆是无声地往后倒退着,唯有不知殿内的具体情况,听到殿内隐约传出的动静后赶来的侍卫在往里面冲。 “出什么事了?”两三道声音在看清殿内的情形后慢慢地低了下去。众侍卫心里都有疑惑,这……皇上和皇后莫非是在掐架? 眼看李青曼还有继续砸下去的意向,蓦地,南宫宣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她的身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凌厉,神色暗沉。 “你闹够了没有?你非要让整个宫里的人都来坤宁宫看笑话不成?”南宫宣的声音里透着愠怒,还有一丝暗哑,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在竭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这时的他,不同于人们平时看到的高高在上、威严四射的君王,而是一个深情,却有着无奈的帝王,对自己宠爱的皇后百般迁就与忍让。 “闹?你认为我是在闹?”李青曼秀眉微挑,有种想要大肆狂笑的冲动。淡漠的眼神扫了一圈后,她随即明白了什么。 “南宫宣,如果你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就赶紧让所有的人都退下,否则,我会让你颜面尽失。” 南宫宣面色一沉,眸色暗了几分。“你……真要这么做?你不为你腹中的孩子考虑?” 说着,目光轻扫过依旧平坦的腹部,南宫宣又道:“倘若,朕向你保证,他日你一生下这个孩子,朕便封他为亲王或者和硕公主,你还是不想把他生下来么?” 昨晚他在她耳边说的话,她大概是没有听见的吧。或许,当时听见了,后来便忘了…… 亲王或者和硕公主?脑海中快速闪过那张清冷如玉的脸,李青曼冷冷地勾了勾唇。“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么?” 亲王?南宫瑾不就是亲王吗?还是他的皇爷爷钦封的。可是,是亲王又如何?南宫瑾和他有着血缘关系,他都能下得了手伤害南宫瑾,更遑论一个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孩子? 重点是,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交给他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 第259章 重点是,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交给他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他曾一边信誓旦旦地和她说会放过夜无殇他们,可是转瞬,夜无殇却惨死在她的眼前。 或许,夜无殇当时还留有一口气在,可是,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中了毒后再挨了一掌,即便夜无殇真是铁打的,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掳走夜无殇的人,她不能确定他们就一定有歹意,可是,夜无殇的情况……会有奇迹发生吗? 奇迹……除非掳走夜无殇的人是算准了他会受伤,因为一心想要救他,所以才及时出现带走了他,打算为他疗伤去毒。 只是,这样玄妙的事,可能吗? 如果她真是个傻瓜,是个只有几岁智力的痴儿,或许她可以抱着这样的幻想,幻想那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了救夜无殇,幻想夜无殇现在已经脱离险境,活蹦乱跳完好如初。 可惜的是,她不傻,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南宫宣,他是怕她真的死了,他的江山梦便彻底覆灭了,所以,才会用他自认为不错的条件来和她交换,诱惑她,让她继续助他一臂之力。 呵!他把她当成什么了?贪慕虚荣的女子?一心为自己的孩子谋求功名的势利母亲? 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在她看来根本是俗不可耐的俗物,她不需要,同样,她的孩子也不会需要。 他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信誉可言,她不会傻到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相信他,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摧毁她的希望。 孩子……与其将孩子生下来然后再让孩子受到他的迫害,她还不如不生,带孩子一起离开,追随夜无殇而去。 南宫宣身形一震,脸上的稳重和冷然有龟裂的迹象。 不信么?她真的再也不愿意相信他了么?哪怕,这一次,他说的是真的。 冷眼扫过南宫宣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李青曼红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拉着李青曼的手并没有松开,直直地锁住她的双眸,南宫宣极为认真地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对上那双深如幽潭的黑眸,李青曼有一刹那的恍惚,但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冷漠地别开了视线,心底生出一抹嘲讽。 那么真、那么深的眼神,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在他身上吃过亏,她大抵真的会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骗她。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真的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扯了扯自己的手腕,见扯不动分毫,李青曼的凤眸冷了几分。“我说放手,你没听见吗?” 拉着李青曼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力道,南宫宣的声音冷沉了几分:“李青曼,我再说一遍,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会封你腹中的孩子为亲王或者公主,我会保他一世平安!” 秀眉微蹙,李青曼真的很想破口大骂,撒一回泼,可是,她懒得和南宫宣废话。 视线往桌上一扫,见桌上能扔的东西只剩下喝水的茶壶,眼神一暗,她抓起茶壶便在桌沿猛地敲碎,然后拾起一块落在桌面的碎片往南宫宣的手扎了过去…… 瞧着这一幕,众太医的身形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仰,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南宫宣,也终于反射性地甩开了李青曼的手,身形矫捷地往后退了几步。 待稳住身形,轻扫了一眼李青曼手中锋利的碎片,南宫宣眸色一沉,脸色瞬间黑沉得像块铁。 她刚才……真的是想刺伤他…… 杵在门口的几个侍卫看着殿内的情形,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上前护驾,还是该悄悄地退出寝殿,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睇了一眼反应灵敏的南宫宣,垂首扫了扫手中的碎片,李青曼嘲讽地笑了。 果然啊,没有人不会看重自己的性命,她这么一吓,他自然就松手了。早知道,她一开始就该这么做了,也省得和他说这么多废话。 唇角轻轻地扯了扯,瞄了一眼碎片的尖端,李青曼的目光随即移向腹部,凤眸中染上了一丝柔和,还有一丝浅浅的歉疚。 孩子,是娘亲对不起你,没有能力、没有信心再保护好你。你爹去了,娘亲也累了,身心俱疲。 娘亲本可以生下你,然后再去找你爹,但是,娘亲不忍心留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个世上,更不忍心看你一个人面对世间险恶,饱尝人情冷暖,所以,娘亲只好剥夺了你出生的权利,但愿来世,有缘再续母子情…… 眼看李青曼轻抚上自己的腹部,神情中流露出慈蔼的光芒,南宫宣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眉宇轻蹙,他浑身的警觉细胞都陷入了警备状态,就怕李青曼会做出什么让他料想不到的举动。 眼见李青曼拿着碎片的右手一动,他目光一暗。在李青曼毫不犹豫地举起碎片往自己的胸口扎下去的瞬间,他快速挪动身形冲到了她的跟前,一掌拍掉了她手中的碎片,更将她的一双手都钳制了起来。 “李青曼,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冷声呵斥,面容震怒,看上去有些癫狂。 手腕处的麻痛让李青曼忍不住蹙了蹙眉,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她的脸上有着不悦。“南宫宣,你放手,不要妨碍我!” 她要做什么,他还看不出来吗?莫非他是瞎子不成? 脸上的那份狂乱散去,南宫宣倏然冷静了下来。神色淡漠地俯视着李青曼,他问得很淡:“你真的非要寻死?” 他……他都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让她拿掉孩子了,她到底还想怎么样?夜无殇真有如此重要? “你说呢?”李青曼不答反问。 众人看着奇怪的二人,除去冯保依旧冷静无波,其余的人好像一个个都吞了苍蝇似的。 南宫亦刚才是既惊讶又伤心,还有不明白,到现在,他只剩下不解。 为什么,一向对他很好的皇后娘娘会在一夕之间变了样子?那模样,感觉是在生他的气,但又不像是在气他。 她和父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夜无殇又是谁?是娘娘的什么人?他出了什么事么? 又试着挣扎了两下,见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南宫宣的钳制,眸色一沉,李青曼蓦地提起右腿便对着南宫宣的胯间踢了过去。 察觉到危险,南宫宣凭着身体的本能矫健地避开了李青曼的袭击。待反应过来李青曼的意图,一张俊脸比方才还要黑。见李青曼又打算偷袭,他连忙松开了她的手,迅速退到了一边,眸底波诡云谲,幽光连连。 这时,终于看不下去的南宫亦挣脱了李嬷嬷的束缚,快步冲到了李青曼的身边抱住了她的大腿。“娘娘,我不许你伤害父皇,也不许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有什么事,你可以和父皇好好地谈谈,一切误会都可以解除的。” 腿被南宫亦紧紧地抱住,李青曼不悦地皱了皱眉,“南宫亦,你放开!” “我不放!娘娘,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便一直都不放开。” “你……”为什么连他也要来逼她?难道,她连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都没有么? “锵锵……”长剑出鞘的声音陡然传来,下一瞬,李青曼只觉得余光内影子一闪,一柄明晃晃的剑身便抵在了南宫亦的脖子上。 众人瞧着这惊险诡异的一幕,俱是忍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得老圆的嘴,足足塞得下一枚鸡蛋。就连一向镇定自如的冯保也是目露惊诧,心跳加快了两拍。而那个佩剑被拔走的侍卫,额上更是冒出了几滴冷汗。 他的神啊,皇上刚才是怎么移到他的身边,又是怎么抽走他的剑的,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等下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皇上……事后不会责怪他吧?毕竟,那可是他的剑啊。 “少爷!”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李嬷嬷想要冲过去,却是被南宫宣猛然投来的一记冷眼给吓得生生停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半分。 垂眼扫了扫南宫亦颈间的利刃,李青曼眯了眯眸子。“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打算用南宫亦来威胁她? 颈间传来的彻骨的寒意,让南宫亦不敢随便动弹。抬首仰望着南宫宣冷硬的下巴,一双清澈的眸中很快蓄满了委屈的泪水。为什么,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对他? “李青曼,你给朕好好听着,倘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朕便叫南宫亦给你陪葬,更让坤宁宫的一干人等和几位太医一同陪葬!” 陪葬……两个毫无温度的字,让南宫亦的小身板抖了抖,亦让殿内的一群人无不人人自危,心惊肉跳。 微微一怔,看着对面冷酷绝情的人,李青曼面色冰冷,凤眸中寒光飞溅。“南宫宣,你果然不是人。” 用自己儿子的性命来威胁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还有,那些太监宫女、太医侍卫,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陪葬两个字? 人命,在他的眼中果真这般轻贱?仅凭他一句话,便可决定他人的生死? ------------ 第260章 不是人么?或许吧。 人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为了让百官臣服,更为了他日能一统天下,他素来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对于南宫亦,也是无情至极。 在所有人心目中,他早已是个冷心冷面的无情君王,人的情感,在他身上很难看到一丁点儿的影子。 他向来如此,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面对她。在她面前,他冷面,心却是热的。只是,她却看不见他那颗炽热跳动的心。 目光微闪,面色无波地收回抵在南宫亦咽喉处的寒剑,南宫宣说得坦然:“你活,他活,你死,他死。这么多人的性命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自己斟酌吧。” 此话一落,众侍卫和几位太医俱是不自觉地向李青曼看了过去,眼神中有不安,有期许,落在李青曼身上,就像有几堵无形的墙将她围了起来,沉闷,压抑,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南宫亦也是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等着她点头,等着她……服软,放弃轻生的念头。 清冷的视线淡淡地扫了一圈,将众人的神色收于眼底,嘴角嘲讽地勾起,李青曼忽而大声地笑了,笑得狂肆,笑得苍凉。“呵呵……哈哈……” 过了一会儿,待止住笑声,她弯腰掰开了南宫亦紧抱住她腿的手,将他推离了自己身边。视线在南宫亦布满泪痕的小脸上游移了几秒钟,抬首看着南宫宣,她冷冷地说:“南宫宣,算你赢了。 不过,请你让所有人马上离开,我不想看到他们。否则,我怕不用你赐死,我便会忍不住亲手结果了他们。到时,你可没有再要挟我的筹码。” 众人闻得此话,皆是心跳一滞。这个皇后……与皇上相比真是不相上下,甚至,让他们感觉比皇上更可怕。从今往后,他们只怕会活在风口浪尖,一个不留神,小命便没了。 薄唇紧抿,盯着李青曼瞧了片刻,南宫宣缓缓地点了下头。“好,朕答应你。不过,你必须让陈太医好好给你瞧瞧,把身子养好。” 被南宫宣点到自己的名,陈太医的身子抖了抖,背脊蓦地窜起一道冷风,直冷到他的骨子里去了。而其他几位太医,则是偷偷地松了口气,有种庆幸的感觉。 眼帘微垂,李青曼毫不在意地道:“随你。” 目光一闪,南宫宣微侧过身,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让皇后好好地静一静。陈太医,你给皇后仔细诊断一番,务必把皇后和朕的皇子照顾好。 冯保,你差人赶紧进来收拾一下,把寝殿收拾干净,寝殿里的生活用具,该换的换,该重办的重办,务必尽快办妥。” “是。”陈太医和冯保齐声回道,而其余的人,则是该退的都退了出去。 南宫亦虽然心中有诸多疑问,奈何南宫宣已经下令,他只能任由李嬷嬷拉着他离开了。 安静地退回床上坐下,经过刚才一连串激烈的运动,李青曼颇有些无力地靠坐在床头,任由陈太医上前为她诊脉,冷漠的神情,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 片刻过后,陈太医收回手,神色颇为严峻。见陈太医诊完脉,南宫宣蹙眉问道:“陈太医,情况怎么样?皇后和腹中的皇嗣可还安好?” 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后,陈太医沉声道:“回禀皇上,娘娘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娘娘昨夜受惊,已然动了胎气,再加上方才又……动作颇为激烈,若再不好好调养,只怕……只怕龙胎不保。” 扫了一眼好像事不关己的李青曼,南宫宣面色冷峻,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凝重。“可有什么法子保住皇后腹中的皇嗣?陈太医,你要知道,此乃朕的第一个孩子,朕决不允许他有半分的差错。” 陈太医慌忙颔首,“臣自然明白,请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保住皇嗣,只不过,此事并非臣一人之力便可达成,还需要娘娘的配合。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娘娘宜静养宁神,切不可太过操劳,情绪方面亦不可有太大的波动,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皇嗣也难以保全。”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赶紧为皇后熬一碗安胎药来,皇后是时候服药了。” “是,臣告退。” 待陈太医离开,又待收拾碎片的宫人退了出去,南宫宣踱步来到了床前,颇为严肃地看着床上的人。 “朕不想强迫你做任何事,朕只希望你自己能够想明白,孩子,是你和夜无殇唯一的骨血,就算是为了他,你也应当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把夜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朕还是要再说一遍,这个孩子,朕会视作自己亲生的,赋予他皇亲贵胄该有的荣耀与尊贵,保他一世平安。 你……好好静一静吧,朕先走了,有什么事的话,让冯保到养心殿说一声就成。” 说完,见李青曼仍旧无动于衷,在心底叹了口气,南宫宣终是无奈地离开了,余下满室的寂静…… 风过无痕,情逝留殇。阵阵清风吹来,李青曼悲恸浮躁的心渐渐宁静了下来。 抬首看了一眼远处的窗扉外的天空,天气晴好,天色湛蓝,似乎,一切一如往日那么美好,只是,事实是,过了一夜,一切早已天翻地覆,今非昔比。 收回视线,轻抚上自己的腹部,凤眸中泛起一抹哀戚之色,还有淡淡的迷惘。 夜无殇唯一的骨血……她是真没有想过这一点,刚才,她是不是太过自私、太过激进了?满脑子除了愤,便是恨,完全没有想到血脉这一点。 倘若她狠心地带着孩子一同奔赴黄泉,夜家从此便后继无人了。不过,好像不对,好像不能说是夜家。 夜无殇曾经说过,他是楼兰的上任城主外出游历时捡回来的。对于自己的身世,他从没有去探究过,所以,他的父母究竟姓甚名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以,这个孩子不能算是夜家的骨血,只能算是夜无殇的孩子。即便将来她生下他,也是姓不得夜的,连‘楼’都不能姓,否则,他会成为南宫宣要挟楼兰的工具。 呵!姓南宫么?当真是滑稽得很。不过,如果她想她的孩子活命,似乎她就只能让他姓南宫。 南宫……她可不可以想成南宫瑾是这个孩子的干爹?即便是自欺欺人,这样的想法也会让她好受一些。 ------------ 第261章 嘴角微微勾起,李青曼苦涩地笑了笑。孩子,娘亲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是该生下你,让你做一个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每日过着看似富贵荣宠傍身,实则人生索然无味的皇子? 还是该决绝地送你去见你的父亲,以免日后你活在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漩涡之中? 又或者,娘该拼死闯出这座牢笼,即使后半生颠沛流离、东躲西藏,也要让娘亲和你过上自由的生活? 自由……到底哪里才有真正的自由?即便出了宫,只怕,你娘也躲不过被东阳国官兵捉拿的命运,除非,娘能顺利联络上你爹原来的部下。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还愿不愿意助娘离开东阳,送娘去楼兰。想必,只有到了楼兰,娘和你才真正算得上安全。 只是,你爹是因为你娘而死的,楼家的人,不知道会如何看待你娘,又会如何看待你。 呵呵……想不到你娘竟然落到如此田地,竟然混到连自己的未来在何方都不知道。 夜无殇,他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不知道要保护好自己,然后才能保护好她吗? 她累了,真的累了。此时此刻,她真的希望有他陪在身边,陪她一起想办法,如此,即便是再大的风雨,她也不会感到茫然,也能知道方向在哪里。 想到此,李青曼躺了下来,将自己掩在了被子中,放声地哭了出来。“夜无殇,你回来啊,你为什么要死?你不知道我会心痛吗?啊……” 过了一会儿,忙着为寝殿添置新用具的冯保来到了门外。听见寝殿里面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叫喊声,两道浓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皇后这个样子可是对身体大为不好,皇上……他该不该去通知皇上,让皇上过来看看?这样做……好似不妥。 皇后应该是在为那个夜无殇伤心,即便皇上来了,恐怕也是无措至极,瞧了,大概还会心伤,这么做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皇上与皇后之间,裂痕只怕会越来越大,也不知道,皇后还有没有可能原谅皇上,接纳皇上。 看皇后刚才的样子,无疑是恨极了皇上的,甚至都想不顾一切追随那个夜无殇而去。 他们两人要想回到最初的样子估计是不可能的了,就说原谅,只怕也并非易事。但愿皇后腹中的孩子能缓解二人之间愈发紧张的关系,能带来些许好运。 念及此,眼帘低垂,冯保悄声走进了殿内,一个人悄悄放下新的茶具后便退了出来,由始至终,李青曼都未曾发觉他曾经来过。 …… 养心殿内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人抓到了吗?”靠坐在座椅上,轻揉着眉心,南宫宣声音有些慵懒地问。 “回禀皇上,西越太子殿下和七殿下已于昨晚退房,北漠靖王爷也于昨晚退房离开,属下已经派人搜查了汴京城大大小小所有的客栈旅店,没有抓到任何可疑的人。” 按揉眉心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刚才的节奏。“那楼漠白呢?可找到了他人?” “楼公子……”跪在殿中的人略有些迟疑,“楼公子也于昨晚离开,不知去往了何处。” 原本紧闭的黑眸倏然睁开,一道幽光一闪而过。待坐直身形,南宫宣深吐出一口气,道:“你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待侍卫离开,南宫宣单手支着头,倚在了案桌上,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疲惫之色。 司马家两兄弟和完颜不破会带着两国的官员离开,这是他意料之中的,没有半点的意外,他没有想到的是,楼漠白居然也在昨晚退房离开了。 楼漠白此次出现在汴京,应该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如今,却在什么事都还没做的情况下便悄声走了,当真是有些奇怪。 莫非,真如她所说的,楼漠白和她认识?因为昨晚出现的一连串情况,所以,楼漠白便先行离开了,连等到原定的三天的寿宴结束的耐性都没有。 这下,他该到哪里去找楼漠白?船的事,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话说回来,昨晚在寿宴上出现的对她出手的人,到底是谁安排的? 他虽有安排人袭击她,但是,除了他安排的人之外,显然还有另一拨人在暗地里动手,甚至,出手狠辣果决,比他安排的人下手还要狠,还要阴险。 除去正面刺杀她的,还有那些投放暗器的。他已经让人查证过了,那些暗器上都下有毒,可以让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的毒。 他虽然也命人在攻击她的暗器上投了毒,目的也是想让她的孩子意外流掉,但是,这个隐藏在背后的人可是阴险可怕多了。 他想让她的孩子流掉,是因为他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夜无殇的,如果孩子没了,极有可能破坏她和夜无殇之间的情分,如此,他才有机会走进她的心。而这个幕后的人,又是抱着何种目的? 这世上除了他和她,还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孩子不是他的,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是东阳国的龙嗣,东阳国未来的皇位继承人。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何居心,细细想来,当真是叫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那个人,是想杀了东阳未来的继承人,断了南宫家的血脉?还是和他抱有同样的心,想将她和他之间的羁绊毁灭,然后,逼她离开他?又或者,有着其他的什么阴谋? 说到阴谋,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有备而来,当真是因为迫于他的无形施压,还是,因为他们早已计划好了对抗东阳? 完颜不破以及司马两兄弟,以完颜不破对她的情意,绝不可能在寿宴上对她出手,如此算来,那个幕后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司马流云。 看来,此番出兵,细致的地方他还得好好斟酌一番,以免司马流云还留有其他的后招。 一个人在养心殿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南宫宣忽然扬声道:“魅影!”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魅影参见皇上。” “魅影,你多派些人守在坤宁宫的附近,以防有人再度夜袭。”昨晚突然出现打了夜无殇一掌的人,他怀疑就是司马流云安排的人,这般明目张胆地私闯皇宫,有第一次,便很有可能有第二次。 “是,魅影领命!” 待魅影离开,南宫宣的眉宇间多了一抹厉色。 司马流云有可能根本就还没有离开汴京,而是藏在暗处伺机行动,至于他的目的…… 晚宴时他便对青曼出手,深夜时又毫不犹豫地打伤了夜无殇,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想栽赃嫁祸于他,让青曼误以为是他想置夜无殇于死地,是他出尔反尔,从而让青曼对他心生怨恨,气急攻心。呵!他还真想说他心思阴险,歹毒得很。 不过,司马流云最后那一记眼神……似乎是想对青曼出手。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如果必要,他会想办法先让人除去他,然后再对西越兴兵。 …… 秋风微凉,秋意盛浓。 一个人坐在坤宁宫后花园的秋千上,李青曼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目无焦距,思绪早已飘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这两日,她都是任由陈太医为她诊脉,药来了,她便喝,该吃饭了,她便吃,到就寝时间了,她便上床就寝,日子过得单调乏味至极,如同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忽然,轻风乍起,带着一缕花香席卷而来。缓缓地闭上双眸,李青曼让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到了花香的世界中,属于往事的画面一幕幕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包括上辈子的,也包括这辈子的。 蓦然回首,李青曼这才发觉,上辈子的事,有很多都已经很模糊了。而这辈子的桩桩件件,却是那么的清晰明了,就如一部刚上映的电影那般存放在她的记忆之中。 与南宫瑾的初遇,与夜无殇的相识,离开汴京后发生的一件件事,都是那么的鲜活,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夜无殇对她的包容,以及她与夜无殇之间的争吵,所有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很是清楚。 她还记得,当初她问过他,他想不想要称霸天下,他的回答很是坦然,没有半分的隐藏。而关于她的预言,他早已知晓,却没有生出半分的野心,而是在尽力保护她。 严格说起来,当真是她害了他,她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 如果他没有遇见她,如果她没有让他带她离开,那么,他便还是那个逍遥于世的楼漠白,有一群衷心下属的夜无殇。他的人生,会一如从前那般美好,不会卷入这些纷争,更不会遭人暗算丢了性命。 “夜无殇,对不起。”嘴唇微动,李青曼无声地说出了几个字。倏然,她蓦地回神,眸底闪过一道幽光。 ------------ 第262章 预言……她随夜无殇一起去灵山庙会的那日,是她初次得知自己背负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预言。也是从那一日起,她的命运开始运转,一连串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她记得,了无大师那时候说了很多当时她根本听不懂的话,现在想来,那些话可是大有玄机。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痴情终将化作尘。执著是为何,江山美人,是恨是爱不可明。缘孽不可分,心怀慈悲,终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痴情终将化作尘……莫非是指某人对她的情意,又或者是指她对某人的情意最终化作了一抔尘土?尘土……难道是南宫瑾? 李青曼眸色一暗,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黯然。 若说夜无殇是被她害死的,南宫瑾又何尝不是?南宫瑾原本清澈得就像一潭湖水,那颗心,是那么的澄澈剔透、不染世事,却因为遇上了她,惹来了南宫宣的狠下杀手。 如果,这前面一句真是指南宫瑾,那么,后面两句,则很有可能是指她和南宫宣、她和夜无殇。 有情人终成眷属?照这般看来,夜无殇一定没有死,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那晚带走他的人,一定是将他救活了。 呵呵!她真傻,早些时候就该好好回忆一下过往,如此,她便不会偏执地自寻短见。幸好她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没有做出伤害孩子的事,否则,她现在一定追悔莫及。 夜无殇既然无事,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便只有两件事,其一,保住孩子,其二,想办法联系上夜无殇原来的部下,让他们送她去楼兰。 南宫宣这人说一套做一套,出尔反尔,说的话万万不能相信。她得另外想一个万全的法子,让孩子安然地待在她的肚子里,直到她离开皇宫,离开汴京。 至于联系无心无影他们,大概,她还得通过第一楼的掌柜——方中堂。 只是,如果她现在出宫,必然会引起南宫宣的怀疑。而且,一旦她出宫,身边必定有很多人跟着,想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既然她不能直接与方中堂碰头,那么,她就只能通过其他她可以信任的人。 宫里的人,不用说自然是不行的,没有一个人值得她信任。如此,便只剩下能在宫里走动的宫外人士。 李筠霖……倘若她真的找他帮忙,一旦出了什么事,南宫宣一定会立刻想到是他在暗地里通风报信。这么一来,便只剩下一人——李仲业。 李仲业虽然也是李家人,但是,与李筠霖不同的是,他到宫里来是为了替她看诊,来的次数也比李筠霖还多,只要她小心一些,南宫宣便发现不了端倪。 李仲业应该会帮她,只是,这件事有一定的风险,有可能会连累他,具体细节,她得好好策划策划。 …… 两日后的午后,坤宁宫后花园里 “怎么样?我腹中的孩子没事吧?”待李仲业为自己把完脉,李青曼轻声问道,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胎儿的情况已基本稳定,不过,最近一段时日你还是要小心调理,切不可再伤了身子。”李仲业说完,端起一旁的汤药放到鼻息下仔细地闻了闻,半晌,他轻蹙的眉宇舒缓开来,放下了药碗。 “陈太医他们给我服用的药没有问题吧?” “你放心,都是些补血安胎的良药,对你腹中的胎儿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那就好。”将那碗汤药喝下肚腹,抬眸扫了一圈,见冯保听了自己刚才的话果然没有靠近,李青曼收回了视线,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人。 “三哥,我能不能求你帮我一个忙?” 将李青曼的认真看在眼里,心知她要求他帮的忙一定不简单,李仲业毫不犹豫地说:“什么忙?但说无妨。” “我这个忙,或许会给李家带来麻烦,甚至,还有可能会让你丢了性命,你……可以好好考虑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帮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肩上都背负着自己的责任,即便他不帮她,她也不会怪他的。 视线在李青曼的脸上扫了一圈,对上那双澄澈真挚的凤眸,李仲业淡淡地笑了。“青曼,你知不知道,爹为什么明明知晓乱世将至却还留在汴京继续为官?” 李青曼摇了摇头,“不知。”这一点,她是真的不知,因为她不曾想过。 拾起身前的茶盏浅浅地喝了一口,李仲业淡淡地说:“其实,爹是为了你。” 瞧见那双凤眸中的疑惑,李仲业继续道:“本来,早些时候爹便可以辞去官职带着李家老小归隐山野,避开皇上的刁难,也避开乱世的烽火。 他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他猜测你终有一日可能会回来,可能还会遇上很多麻烦,所以,他留了下来。 现在,你有事,不管是爹还是我,都会全力助你。至于李家……说句实话,李家虽然只是在爹这一辈才迅速崛起,但是,你要相信爹并非等闲之辈。 早在他踏入官场的那一日起,他便已经为自己留了退路。包括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为李家将来全身而退而暗中部署。 如今,大娘她们都已经到了安然的地方藏了起来。倘若真出了什么事,皇上终于打算出手,我和大哥还有爹也有办法远离汴京这块是非之地。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李青曼目光一闪,缓缓垂下了头。 原来,李筠霖当初那句“你只管放手去做,不用担心李家”,包含的分量并不是三两个字就可以说清楚的。 李筠霖的能耐到底有多大,大概,也不是她可以想象的。现下,既然他们都有心帮她,她断不可错过这个机会。 思及此,李青曼抬起了头,目光幽深。“我这里有一封信,等下我会偷偷地塞给你。 你拿着这封信,再拿着我给你的信物去第一楼找第一楼的掌柜,让他们务必按照信上的时间到达指定的地点,接我出宫。” 李仲业一怔,“你要出宫?” 李青曼点了点头。“南宫宣这人心思多变,皇宫我是待不长久的,我必须为腹中的孩子谋一条生路。”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李仲业拧紧了眉,心里颇有些担忧。“你要找的那些人,可靠吗?如果不可靠,我或许可以和爹商量一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万全的法子带你出宫。” 李青曼目光微闪,垂下了眼帘。“那些人,应该可靠。”她应该可以相信夜无殇和无心无影他们之间的主仆情分,更应该相信夜无殇用人的能力。 还记得,他们从山野赶回洛阳城的那次,他们哪一个不是拼了命的在保护她和南宫瑾。 至于方中堂,夜无殇既然能安排他留在汴京,更让他全力经营第一楼,想必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如果你不能确定,我还是和爹再想想办法吧,毕竟这可不是小事,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不,我相信他们。”李青曼蓦地抬眸,凤眸中有着坚定。 “正如你所说的,我逃出宫并不是小事,并不是随便找些江湖人士搭把手就可以了的。带我走的人必须身怀绝技,还得知根知底,一路护送我到楼兰。 夜无殇现在虽然不在,即便那些原本追随他的人都已散伙,但我相信他原来的部下会看在他们和他往昔的主仆情分上帮我这一次。 夜无殇的人我见过的不多,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有一定的本事,他们可是会比你们从江湖上找来的人要保险得多。” 李仲业挑了挑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你和孩子,现在可是经不得长途跋涉。” “你放心,我告诉他们的时间是在十月初。现在是九月,有这一个月的调理时间,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我在信上也特意嘱咐了他们,逃跑的车马要特别准备。” 陈太医说,近半月内她得好生调养,为了孩子,行动的具体时间她自然会安排在半个月之后。只是,在她出宫前的这段时间…… 眼眸一转,李青曼道:“三哥,有件事,我还得要你的帮忙才行。” “什么事?”李仲业心头突地一跳,总感觉李青曼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想让你配合我演一场戏,像这样……” 李青曼声音低柔,说得仔细。越听她说,李仲业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待李青曼说完,他不确定地问:“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我担心孩子不能安全地等到我出宫的那天。” 李仲业心中满是担忧。“可是,你这么做是在伤害你自己。说不定,还会不经意间伤到你腹中的孩子。” “我相信三哥的医术,也相信三哥一定有能力保证孩子安然无恙。” ------------ 完结倒计时 <;"> 想了想,还是单独发个章节出来,以免有些亲没注意到章节后面的说说。/⑴ ⑶8看書網/ 很郑重地说,文文到现在已经进入完结倒计时了,知秋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陪伴。 对于更新,知秋对所有的亲都是有愧疚感的。 翻阅网站正在连载的文文,很多都是日更六千八千甚至上万,知秋看着,除了羡慕,剩下的是无奈和感慨。. 知秋也很想快,很想快速写完一篇文又接着开新的文,这样,大家看着过瘾,知秋荷包也会鼓鼓的,双赢。 可惜的是,知秋快不了。也不是知秋打字速度有多慢,而是知秋头部血管有小小的问题,适应不了高温天气。 温度一高,知秋就和大家贫血和中暑的身体状况差不多,人没精神,脑袋想什么都想不清楚,更别提构思文文,长篇大论地想词汇,写文文。 知秋在电脑前坐一天,也许还比不上某些高人一两个小时的劳动成果。知秋心里也急,但又不能急,因为一急,文文就乱了。 知秋知道很多亲都巴不得一口气就能看到结尾,所以会催更,知秋理解。 多的话知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知秋只想说,大家跟文跟到现在都不容易,请耐心地再等一段时间,知秋一定尽力地写好,不会随便邹个结局来蒙骗大家。 说这么多,感觉我好像说了很多废话。总之一句话,请大家安下心来,知秋会好好地把文写完。而在文文完结前,亲们可以看看其他的文缓和一下。 就说这么多了,最后再鞠一躬。 启蒙⑴ ⑶8看書網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 ------------ 第263章 九月五日,天空阴沉,空中飘荡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站在殿外,仰望着漫天的飞雨,李青曼凤眸微眯,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醉。 好美的雨景,好凉爽的风,她有多久没有像这一刻感觉这么宁静了?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太过强硬,最近几日,南宫宣鲜少到坤宁宫来烦她。看不到那张让她厌恶的脸,她感觉整颗心都舒畅了不少。 自从那日后花园一别,已经过了三日了,也不知道三哥那边怎么样了,信送到了没有。按理说,应该已经送到了。 现在,就看方中堂和无心无影他们安排得怎么样了,能不能赶走她在信上提到的时间之前安排好一切。 如果能安排好,到了时间她就可以走了。如果不能安排好,那她就得再等上一等。 说实话,她希望他们能尽快安排好,因为,她还有出重要的戏要演。拖得久了,戏可就没法演了,太容易穿帮。 将视线从天际收回,瞥见雨幕里缓缓走来几道身影,顿了顿,转过身,李青曼缓步走回大殿,自动将到来的人给忽视了。 走上台阶,撩了撩衣摆,抖了抖身上沾着的雨水,南宫宣这才抬脚走进大殿,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漠然的身形。 待李青曼落座,南宫宣自发在离李青曼较近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一双星眸直直地注视着她。李青曼沉默,他也不好断然开口打破这份有些沉闷的宁静。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坐了一会儿,直到冯保端着热茶进来,南宫宣才道:“有几日没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见过无数次的人,名义上的夫妻,问候却是无比的生疏与小心,南宫宣面色沉静,心头却是抑制不住的有些苦涩。 他和她,是天下人所知道的夫妻,可是,他们之间却连相敬如宾都谈不上。因为,她从来没有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看过他。 在她心里,他大概连空气都及不上。少了空气,她至少无法呼吸。少了他,她大概会笑容灿烂,还会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听见南宫宣的话,冯保偷偷地抬眼看了他和李青曼一眼,随即又迅速垂下了眼帘,放下茶盏便恭敬地退到了殿外。 李青曼的反应是南宫宣意料之中的,心头闪过一抹失落后,他自顾自地说:“再过些时日,你腹中的孩子就满三个月了,到时,得想想法子避过所有人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出你隆起的腹部。 至于孩子的名字,前天母后找朕商量了一下,她说你腹中的龙嗣命运好像比平常的皇子坎坷,她想请法师给算算,起个好名字,帮孩子去去霉运。 不知道你怎么看,如果你不愿意孩子的名字由别人来取,朕会去和母后说,让她不用请法师了。” 低垂着的眼帘动了动,李青曼头也未抬地回道:“孩子的名字就不劳烦她老人家了。” 孩子的名字,她会等到夜无殇回来之后再取。她相信,夜无殇一旦恢复了身体,一定会想办法见到她的。 就算他不方便亲自出现在宫里,也一定会找人送信进来。 她记得,他曾说过他在宫里有人,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轻易在她面前暴露。 目光微闪,南宫宣点点头,“那好,找个时间,朕会和她说的,你不用担心。” 担心?她担什么心?她还就不信了,如果她不让萧柔取名,萧柔还能拿她怎么样不成。 呵!以她看,萧柔估计是太闲了,所以才会管这么多闲事。很快,她便会让她闲不下来,会给她送点小惊喜。 也不知道,当萧柔得知她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南宫宣的,萧柔会是什么表情?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南宫宣居然会隐瞒她吧。 对于这一点,她不得不说南宫宣真是好样的。 为了他的霸业,居然能做到这一步,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腹中的孩子真是他的,包括他的母后。 如果,她单纯一点,或许她会觉得他这是在保护她。可惜的是,她不傻,他的如意算盘她全看在眼里,看得一清二楚。 还记得御花园那晚,他竟然安排了人对她出手,还投暗器,那阵势,分明是她不意外小产便誓不罢休。 “对了,你和楼……” 这时,冯保的身形出现在殿门处,打断了南宫宣后面的话,“皇上,娘娘,陈太医来为娘娘请平安脉了。” 正了正神色,南宫宣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得到旨意过后,又抖了抖身上粘附的雨水,陈太医方才跨进殿内,快步来到殿中。“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南宫宣淡淡地说:“起来吧。” “谢皇上,谢娘娘。” 待站起身,陈太医躬身来到了李青曼的身前。 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李青曼面无表情地侧了个身,配合地将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过了一会儿,陈太医收回手,道:“娘娘的脉象强劲有力,身体恢复得很好。相信,再细心调养数日,他日一定能诞下健健康康的龙嗣。” 李青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便垂下了头,不再理会陈太医和南宫宣。 “陈太医,既然无事了,你就先回去吧。皇后的身子,往后你也要小心照看着,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臣遵旨。”想到这两日自己听到的同僚们的谈话,陈太医面露犹豫之色,站在原地半天不见动静。 瞧出他有事,南宫宣问:“怎么?有事?” “皇上,有件事,臣不知当不当讲?” 南宫宣面色沉了沉,“有事便说。”哪里来的当不当讲? “是。”陈太医躬了躬身,道:“皇上,前几日,也就是娘娘从昏迷到醒过来之后的几日,几位替娘娘把过脉的太医似乎都已发现娘娘腹中的胎儿并不止皇上对外宣布的怀孕时间那么短。” 话一说完,陈太医便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南宫宣的神色。 李青曼怔了怔,随即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这件事根本就用不着她费心,自会有人将此事摆平,而那个人,自然是南宫宣。 南宫宣凝了凝眉,眸中闪过一丝不轻松。侧首扫了扫李青曼,见她反应平平,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南宫宣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她倒是自在得很,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她是算准了他会解决一切,不让自己的威严受损,还是她相信他,认为他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他真的希望是第二种――她相信他。 没有人知道,她对他的信任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因为,恐怕连他自己都衡量不清。 抬首间,不小心撞见南宫宣嘴角那抹极为浅淡的笑意,陈太医当即愣在了当场。 意识到南宫宣就要回头,他慌忙垂下了头,心中有着错愕。 一直冷面冷情的皇上居然会笑,还会流露出那么宠溺温馨的眼神……他刚才一定是看花眼了。 回头看着陈太医,南宫宣问得很平淡,“他们都怎么说?” “啊?”陈太医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南宫宣是在问他什么,遂慌忙回道:“他们都说是不是臣一开始的时候便诊断错了,因为怕受责罚便刻意隐瞒实情不报。” 南宫宣挑了挑眉,“哦?是吗?那你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听着那近在咫尺的悠悠然的语气,陈太医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心里头有些发虚。 “臣……臣和他们说,人心险恶,除了宫里的,宫外也有很多人对娘娘腹中的龙嗣虎视眈眈,意图除之而后快。 皇上为了保证龙嗣的安然,这才特意让臣少说了一个月。不然,太后寿宴的第二日,只怕就不只是那么几个刺客,娘娘腹中的龙嗣,恐怕……早已夭折。” “呵!”南宫宣轻笑了声,淡然无痕,听不出他对陈太医的说辞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心里捉摸不定,陈太医跪了下来,恭敬地磕头道:“臣妄自做主,对各位太医们说了不该说的话,请皇上责罚。” 南宫宣扬了扬眉,“陈太医,你说得不错,朕就是考虑到这些,所以才让你这么做的。 等下你回去后,记得将朕的旨意传达下去。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胆敢将此事泄露一个字,当心他们的脑袋。” “是,臣一定将皇上的旨意一字不差地传达下去。” “好了,你退下吧。” “是,臣告退。”站起身,对着二人躬了躬身,陈太医这才离开了大殿,殿内顿时又只剩下二人,安静无比。 双眸静静地转了转,深呼吸几下后,南宫宣接着刚才的话题开了口:“对了,你和楼……” “皇上,我累了,想进去休息了。”李青曼漠然地出声打断了他,然后动作轻柔地站了起来。 ------------ 第264章 双眸微闪,南宫宣点了点头,“那好,你去休息吧,朕改日再过来看你。” 没有说什么,李青曼绕过南宫宣便走了进去。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南宫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笑了。 罢了,楼漠白的事,他还是自己想办法好了。难得她精神一天天好起来,他也不想用这些事来烦她。算起来,她现在对他的态度,可是比她刚醒过来时好太多了。 摇了摇头,站起身,南宫宣缓步来到了殿外。见他出来,冯保主动迎了上去。“皇上。” “好好照顾娘娘。”吩咐了这么一句话后,南宫宣便在小喜子撑着的伞下走进了雨中,身形慢慢走远。 …… 九月十五日,天空微晴,有云,有风,舒适凉爽。 上午巳时三刻左右(大约10:00),李青曼在冯保等人的随行下来到了御花园游园。 独自一人走在前面悠然漫步,李青曼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让跟着的人看了如沐春风,自添一股无言的惬意与美好,还有一份轻松。 自从有刺客夜袭坤宁宫后,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李青曼脸上的笑容了。 虽然李青曼以前便很少笑,但是,至少能让人感觉到她是个活人。 有那么几日,他们几乎很难感觉到李青曼身上的生气,就像个活死人一样。 现在,李青曼恢复往昔,他们总算放心了。 闲逛了一会儿,李青曼转身走向凉亭,在凉亭中坐了下来,静静地欣赏着泛着绿色的湖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风紧挨着湖面拂过,激起阵阵涟漪,也带来了她等待已久的一群人的声音。 远处,容妃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向着凉亭这边走了过来,欢声笑语一片。 “今儿个可真是个好天气,游园什么的最适合不过了。” 听见那似是刻意拔高嗓门儿喊出来的声音,李青曼轻轻勾了勾唇,嘴角爬上一抹极为清浅的笑意。 终于来了么?她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人来了呢。 说实话,容妃若是再不来,她都打算先回坤宁宫等明日再来了。幸好,她不用再跑一趟,今天便可以完成她计划的好戏。 眸中流淌着淡淡的笑意,浅浅地喝了一口蜜茶,那边厢,容妃便已带着人走进了凉亭。“容妃见过皇后娘娘。” “奴才(婢)见过皇后娘娘。” 未曾侧首,李青曼淡淡地吱了一声。“都起了吧。” “谢皇后。”待站起身,容妃径自来到了李青曼的边上,而容月宫的太监宫女们,除了有两个站在了近前,其余的都退到了凉亭的边上。 “坐吧,何必站着。”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李青曼随即将视线移向了凉亭外,她刚才盯着瞧的湖面上。 容妃没有推辞,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阻断了她眺望的视线。目光在她的脸上瞧了一圈儿,容妃道:“还是皇后娘娘懂得享受日子,来御花园游玩,吃的喝的都没少带上。” “呵!”李青曼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扫了容妃一眼后便垂下了眼帘。“我是不想亏待自己,只要你想,你也可以这么做的。” 不亏待自己?容妃是真心赞同这句话,只是,话一出口,却是立即岔开了话题。 “听说前段时日娘娘病重,看娘娘今日有精神出来游园,气色也不错,想必是病好了吧?” “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往后还是得注意身子。 人人都说怀孕是福,可我是真没看出来福在哪里,遭的罪倒是不少。 进进出出得留意脚下不说,连一日三餐都得小心进食,保证胎儿的营养充足。就算是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也得逼自己吃下去。” 容妃附和地笑了下,“娘娘说得是。福气嘛,自然是有的,没福气的人可怀不上孩子。只是,这罪,那也是要遭的。 依臣妾看,大概只有亲身经历过怀孕生子的人,才能体会怀胎十月的辛苦。” “都说女人生子等于从鬼门关走一回,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就是挺不过这一关而魂归西天的。” “这一点娘娘大可放心。皇上这么爱护娘娘,不管是太医还是顺产嬷嬷,一定会为娘娘提前安排好的,娘娘只管安心待产便是。” 安心待产?说得可真好听,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诅咒她和腹中的孩子呢。 心中腹诽了一下,李青曼淡笑道:“对了,你进宫的日子也不短了吧。” 听李青曼这么一提,容妃心中一痛,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是有些年头了。” “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人,过不了多久,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过不了多久吗?或许吧。也许,她腹中已经有宝宝了也说不定。 想到此,容妃双眸晶亮地看着李青曼,“那臣妾可要多沾沾娘娘身上的贵气,娘娘福泽深厚,有了娘娘的庇佑,臣妾兴许真的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李青曼不在意地笑笑。“我哪里能庇佑你什么,要想有孩子,关键得看皇上。也不知道,皇上最近在哪个宫里留宿得比较多。” 她的庇佑?真不知道她能庇佑她们什么?身在宫中,恐怕只有自己才能庇佑自己吧。 容妃脸色一黯,“皇上……在蓝玉殿就寝的次数要多些。” 何止是多些,多了不知道多少,她真想将兰妃那个贱人的脸给毁了! “这样啊,那恐怕过不了多久,兰妃那边就会有好消息传来。我倒是真希望再多有些好消息,这么一来,小家伙出世后也不会觉得孤单。” 兰妃?她希望兰妃怀孕而不是她? 扫了扫李青曼似是泛着菩萨光芒的脸,眸底闪过一丝阴鸷,容妃笑道:“兰妃啊,只怕她没娘娘这么好的福气。 算起来,她可是比臣妾和柔妃宜妃还要早先入宫,也最得皇上恩宠,可是,如今娘娘已身怀龙种,她却还是孤身一人……” 后面的话,容妃并没有说全,却足以留给听者想象的空间。笑了笑,她随即换了个话题。“对了,臣妾听到一些风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现在,外面闲言碎语传得满天都是,臣妾也不知道该向谁求证。既然今日遇上了娘娘,索性直接问娘娘这个当事人好了,省得臣妾日日挂念睡不好觉。” 李青曼目光一滞,然后淡淡地笑开了。“什么事这么严重,居然让你日日挂心?” 是想问她那晚刺客夜袭坤宁宫的事么? 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容妃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就是臣妾心里好奇,好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问清楚,臣妾总觉得心里痒痒的、闷闷的,憋得难受。” 心知容妃是在装模作样,李青曼却并不戳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大家都是服侍皇上的,本该没有什么秘密。” “那……臣妾可就直说了。” 李青曼点点头,示意容妃说下去。又盯着她反复看了几眼,似是犹豫了一下,容妃方才小心翼翼地道:“臣妾听人说,那晚夜袭坤宁宫的刺客,并不是真正的刺客。” 成功发现李青曼面色僵了一下,心头闪过得意后,容妃又道:“臣妾还听说……” 这时,冯保从凉亭外疾步走了进来,提醒道:“容妃娘娘,皇后娘娘的身子才刚有起色,可听不得那些个血雨腥风的事。” 容妃冷下脸来,声音清冷地说:“冯保公公,本宫只是想问问那晚的情况,你急什么?娘娘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有什么事让本宫直说。” 李青曼目光幽黯,挥了挥手。“冯保,你退下吧。” “娘娘……” “本宫叫你退下,你没听见吗?” “是。”冯保依言退下。离开前,他抬眸看了容妃一眼,却见她高傲地别过了头,神情甚是倨傲。 待来到凉亭外,他直感觉心里头有些不安,右眼也一直突突地跳个不停。 琢磨了一下,他叫了个小太监赶紧去养心殿找南宫宣,让南宫宣赶过来瞧瞧。而他的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则是专注地观察着、听着凉亭内的动静。 余光瞥见离开凉亭的身影,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李青曼淡淡地问:“你还听说什么了?” “臣妾还听说,那晚的刺客其实是娘娘的朋友,是找娘娘叙旧的。” 李青曼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唇,“呵!是吗?” “臣妾也不知道这些传言是真是假,不过,臣妾倒是觉得这些传言不无可信之处。 想想,什么刺客能如此大胆,夜袭皇宫不说,还直奔娘娘所住的坤宁宫? 如果真是娘娘的朋友,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皇上……会不会是弄错了,将娘娘的朋友误当作了刺客? 如果,娘娘的朋友因此受了伤,娘娘心里肯定很难受。娘娘当晚也在场,不知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娘娘可否告知臣妾,好解了臣妾心里的惑。” ------------ 第265章 见李青曼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容妃假意嘀咕道:“看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顿了顿,她又道:“娘娘,请听臣妾一言。皇上一直视娘娘为至宝,那晚的事,想必皇上也不是故意的,娘娘切不可往心里去。” 李青曼忽而冷喝出声:“够了!不要再说了!” 容妃面色一急。“娘娘,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和娘娘说起那晚的事,娘娘可千万不要生气,以免动了胎气。” 注意到凉亭内的动静,冯保慌忙赶了进来。“娘娘,你身子才刚刚好,切不可动怒生气。” 没有理会二人,李青曼站起身便往亭子外面走,如玉的容颜冷若寒霜,还透着一丝惨白。见状,冯保赶紧招呼坤宁宫的众人跟上,小心的在后面跟着。 宽大的袖子遮掩住孕育着小生命的地方,李青曼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自己的腹部,在心底默念道:“乖孩子,好生待在娘的肚子里,等过了今日,你就真正的安全了。” 凤眸里一片清冷,就在她走下石阶的最后一步时,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她直直地往旁侧倒了下去。 “娘娘!”一声惊呼,冯保和几个宫女太监连忙往她倒下的方向扑了过去,却还是没来得及接住她往下倒的身子。 “咚!”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是让众人的心脏如同被千斤巨石击中了一般,心跳有刹那的停止。 手臂传来的痛楚,让李青曼瞬间惨白了脸色,紧咬的下唇松开,她轻呼道:“肚子好痛,快传太医。” 神色一凛,冯保慌忙吩咐道:“还不快去太医院传太医,你们几个,快去找步辇抬娘娘回宫,快!” 情况紧急,众人依照冯保的吩咐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迅速跑开了。冯保蹲下身,想将李青曼扶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她受伤的右臂。 用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地拂开冯保欲要搀扶自己的手,李青曼道:“手也痛,不要碰我,就让我这样躺着。” 说完,她慢慢将自己换成了平躺的姿势,左手不着痕迹地护着自己的腹部。 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摔倒,容妃一怔后赶紧起身来到她的附近,心里抑制不住的得意,面上却装出一副很紧张很担忧的神情。“娘娘,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走开,我不想看到你。”有些虚弱地吐出几个字,李青曼别开了脸,让自己盯着远处的天空,以此缓解手臂上的疼痛。 见容妃靠近,冯保完全没了好脸色,“容妃娘娘,请你离皇后娘娘远一些。” 一听这话,容妃立马怒了,脸上伪装的关心瞬间消失不见。“冯保,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是本宫害了你们主子? 这里可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是你们主子自己不小心失足跌倒的,与本宫何干?” “有没有关系,奴才不敢妄自断言,娘娘自己心里明白。” 掌心处火辣辣的疼痛让李青曼蹙紧了秀眉,耳畔的声音太过刺耳,她索性阖上了眼帘,在心底无奈地笑了。 她的手,大概是脱臼了。她的手掌,不用说,肯定擦破皮了。刚才那一跤摔出来的声响,有很一大部分是她用手掌用力制造出来的。 虽然今日嫁祸于人的行为有些卑劣,但只要能保住孩子,她就卑劣这一次了。 至于容妃……她若是再这么口没遮拦,她可不敢保证这出戏唱下去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也许,真的会闹出人命也说不定。 “你……冯保,你可不要忘了,即便你是太监总管,也终究不过是个奴才,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宫这样说话?你信不信本宫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 就在这时,去抬步辇的人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步辇来了!” 看了看步辇,冯保冷冷地说:“娘娘想要治奴才的罪?奴才在坤宁宫候着,随时恭候娘娘大驾。” 说完,他立即招手让附近的人小心地将李青曼从地上扶了起来,扶进了步辇。“快回坤宁宫,注意脚下,别颠着了娘娘。” 眼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容妃撒气般地踢了旁边的草一脚。“好一个嚣张的冯保,总有一天,本宫要你趴在本宫的面前,求本宫让你留在容月宫伺候。” 一旁的玲珑趁机附和道:“娘娘,你何必跟冯公公置气?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服侍在皇后左右才这么嚣张罢了。等哪天皇后失势,他一定会巴巴地来讨好娘娘的。” 眸底闪过一丝狠戾,容妃恶狠狠地说:“走!到坤宁宫瞧瞧去!”皇后小产,这么浓重的大事,她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呢? …… 微暖的日光,微微清凉的风,交织在一起,便成了宁静与惬意。只是,今日的东阳国皇宫,注定了不会平静,注定了会乱成一锅粥,夹杂着寒风暴雨。 抬着步辇的宫人刚跨进坤宁宫的宫门,便看见李家少爷静静地站在殿外,似在欣赏风景,又似在等人。 瞧见一群人这么大的阵仗,他脸上原本的温和以及犹如朝阳般的淡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愕,还有焦急。 快步迎上众人,扫了一眼步辇中的人,他忙询问跟在一旁的冯保。“怎么回事?青曼她怎么了?” 看他的神情,听他的声音,所有人都知道他此刻非常担忧。 “李公子,娘娘刚才在御花园不小心摔了一跤,怕是摔得不轻,你赶紧给娘娘瞧瞧。” 耐着性子回答完,见已经走到石梯下的人放下了步辇,正打算将李青曼从步辇里扶出来,冯保高声道:“小心一些,别让娘娘伤上加伤。” “摔了一跤?”蹙着眉,眸中有着凝重,李仲业忙返身来到了步辇前。“你们让开,让我来。” 众人知道他懂得医术,听他这么一嚷,全都安静地退了开来,将李青曼交到了他的手里。 睁开眼帘看了看搀扶着自己的人,李青曼掀了掀唇:“三哥,你来了。” “嗯。”应了一声,李仲业便将李青曼拦腰抱了起来,快步走上台阶,直接往寝殿而去。 见状,冯保急急地跟在了后面,边走还不忘边吩咐道:“快去看看太医们都到哪儿了。” 来到寝殿,李仲业动作轻柔地将李青曼放在了床上,然后赶紧为她把脉。“冯保公公,你赶紧去烧些热水来,等下用得着。” “是,我马上去。” 待冯保转身离开,李仲业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拔出瓶塞倒了粒药丸出来递到李青曼的唇边。 将药丸服下,李青曼缓缓坐了起来。看了殿门的方向一眼,她拔出藏在小腿上的匕首,撩起裙摆便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大腿划了下去。 不忍心看她‘自残’,李仲业别过了头,直到听见她低声地说了“好了”二字,他这才回过头来,便见红色的血液瞬间将白色的里裤染湿了一片。 “青曼……”轻唤了一声,其余的话,俱是换成无奈的叹息随着呼吸飘了出来。“你躺好吧,该来的人估计马上就快来了。” 说着,他站起身轻自扶着李青曼躺了下来,在碰到她的左手的瞬间,听见她吸气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心里有着了然和心痛。 “手受伤了?怎么不小心一些?”原来,她的脸色之所以惨白,是因为手臂受伤的缘故。他还以为,她的演技真的这么精湛,连脸色都可以控制。 听见急急赶来的脚步声,李仲业立即住了口,改为专注地为李青曼把脉。当南宫宣匆匆走进寝殿时,看到的便是他凝眉诊脉的画面。 “怎么样?孩子没事吧?”疾步来到床前,南宫宣担忧地问,瞧见李青曼羸弱苍白的脸色,他心中一痛。 站起身,李仲业面色凝重地回道:“回皇上,娘娘腹中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南宫宣心头一惊,“怎么会保不住呢?你再仔细看看,务必瞧仔细了。” “皇上,草民已经看得很仔细了。娘娘身子本来才刚好,这又是受了刺激,又是摔跤的,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李仲业很平实地陈述着事实,可听在南宫宣耳里,却是震撼不已。 又是刺激又是摔跤?眼看李青曼的小脸在听到李仲业的诊断后又惨白了一分,南宫宣的眸中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阴鸷。 “你……好生照顾娘娘,朕去收拾那个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说完,南宫宣便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带着终于赶来的太医匆匆进来的冯保瞧见他脸上的神情,便知道情况很不妙。“皇上,太医来了。” “你们几个,好生给娘娘看看,切不可让她落下病根。”沉着脸交待了这么一句话后,他便大步离开了,只留下一阵寒风卷过。 陈太医等人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都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位备受皇上关爱、还未出世的皇子,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这世间的阳光了。至于那个容妃,大概是要吃苦头了,谁让她做了件十分不该做的事呢。 蠢人,有时候真没办法让人同情。这个时候,几人心里一致想的是,幸好,他们没有因为容妃的愚蠢行为而受到牵连。 ------------ 第266章 蠢人,有时候真没办法让人同情。这个时候,几人心里一致想的是,幸好,他们没有因为容妃的愚蠢行为而受到牵连。 收回目光,几人随即快步来到床前,开始轮番为李青曼诊脉,然后,一起商量药方。几人诊断的结果,自然与李仲业说的如出一辙。 孩子,已经没了,而李青曼,又有了气血亏损的迹象。 待陈太医等人诊断完毕,李仲业冷冷淡淡地说:“几位太医,麻烦你们回避一下,我要为皇后娘娘施针止血,还要为娘娘清理血污。” “好。”众人心里明白他的身份,也明白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们这群人实在不适合在一旁观看,便什么都没说就退了出去。 冯保也在将热水端进来后便离开了,原因是,他说人多了空气会比较浑浊,易让李青曼心情烦闷。 待所有人都被支了出去,李仲业拿着剪子和银针回到了床边。“你忍一忍吧,或许会有点疼。”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指了指外面,示意外面的人很可能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李青曼微微颔首,心里有的是感激,同时也松了口气。既然所有的太医都把过脉了,那么,孩子也就安全了。 见她颔首,李仲业在床沿坐了下来,从牛皮袋里抽出一根根银针,放在烛火上消过毒后才插入各大止血的穴位上。 过了好一会儿,待伤口的血渐渐被止住,他起身将一旁的热水端过来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你想自己来?” 这些话,是说给候在外面的人听的。对于清洗血污这样的事,李仲业本就是大夫,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他怕李青曼觉得为难,觉得不好意思。 虽然他一直将李青曼视作亲妹妹,但她……说实话,他并不确信她有否将他当作亲哥哥。男女有别,这层亘古的认知,即使是他,他想李青曼或许也不曾放下。 何况,他深知她是个好强的人,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事,绝对不会假手于人。现在的情况,即使她自己动手,外面的人也怀疑不到什么。 “我自己来。”佯装虚弱地说完,李青曼坐了起来。 见状,李仲业自发地退了开去,顺道将殿中原本挂在金丝凤钩上的幔帐放了下来,遮住了李青曼的所有动静。尔后,他静静地守在幔帐外,当起了放风的人。 知道他不可能突兀地闯进来,李青曼安心地用一只手退下了身下的裤子,并只手将腿上的血污用热水浸湿的帕子一点一点拭去。 温热的帕子碰到伤口,有些微的刺疼,但她只是轻轻地蹙了蹙眉,连哼都没哼一声。 等到好不容易擦拭干净,原本干净透明的清水早已被血水染得通红,还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快速抹了一点李仲业上次进宫时给的药膏,换上备在一旁的干净的裤子,李青曼又将方才脱下来的裤子用剪刀剪成了几大块,毁去了裤子上原本被匕首划破的痕迹。 待做好这一切,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三哥。”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像极了真正的病人。 听见叫声,李仲业立即返身撩起幔帐走了进来,“都弄好了?” 李青曼不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想起她手上还有伤,李仲业快步向她走了过去。“让我看看你的手摔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轻按上她的肩,从肩膀一点一点往下移,轻轻地捏着。捏到伤处,瞧着她咬唇隐忍的神情,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黯然。 她这个妹妹,真是坚强得让他心疼。何时,才有人能真正的为她撑起一把保护伞,可以不用畏惧任何觊觎天下的权者? 他本以为,那个夜无殇有这样的能耐,却不想……最后竟以悲剧收场,留下她和孩子独自面对一切。 至于李家,的确是有些能耐,但他非常明白,李家再强也绝对敌不过皇权。 换句话说,即便李家可以护她一时,但绝对护不了她一世。她需要的,是那个可以护她一世周全的人。 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李仲业开口道:“你忍着点,我要动手给你矫正骨位了。” “嗯。”李青曼点点头,随即咬紧牙关等着李仲业动手。只听咔嚓一声,再伴随着一阵剧痛传开,她知道,她错位的骨头已经回到原位了。 试着动了动右手,除了还有些轻微的疼痛之外,已经能活动了。 不经意间瞥见她右手掌心里的伤,李仲业拉住了她正在活动的手,眼里有责备,亦有疼惜。 “怎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一定要弄得自己一身伤?她不知道,她这样会让人心疼的么? 知道外面有人,亦不忍说太过严厉的话,扶着李青曼躺下后,李仲业转身扬声道:“来人啊,把这盆水端出去,再换一盆干净的清水来。” 听到声音,冯保很快赶了进来。把殿内刚才被李仲业放下的幔帐重新挂起来后,他这才动作迅速地端着那盆血水出去了。 途经几位太医时,几位太医俱是不忍地别开了眼。而在他来到大殿时,容妃刚好从外面进来。 刺鼻的血腥味慢慢地弥散开来,南宫宣不自觉地向冯保看了过去,却正好瞧见盆子里刺眼的颜色,眸色瞬间暗沉了几分。 这个孩子,是她和夜无殇的。 他说过,他会将这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子嗣来看待,这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如今孩子没了,他没有一点点的高兴,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此刻心有多痛。 扫了一眼冯保端出去的水盆,容妃心里闪过一丝了然。走上前,她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听见声音,视线移到容妃身上,南宫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如寒霜。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那声“爱妃免礼”,低垂臻首的容妃含羞带怯地抬起头来,灵动的眸中溢满了楚楚动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映入她眸中的竟然是一张冷到极致的脸。 那双曾经对她展露柔情的眸子,此刻深邃无比,绽放着恨不得将她施以极刑的冰冷光华。 身形一颤,容妃慌忙垂下了头,目光闪烁,心头有些微的慌乱。 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这么看着她?她……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她还从未见过皇上表露出这般阴沉的神色。 ------------ 第267章 跟在容妃身后不远处的玲珑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立即意识到眼下的状况对她的主子和她都极为不利。 她想开口提醒容妃,奈何南宫宣在场,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容妃通气。 此时此刻,她十分希望她的主子不要随便乱说话,因为,一旦容妃说错了话,那么,她很有可能会在今天丢掉小命。 “容妃,你可知罪?”盯着容妃看了许久,南宫宣方才吐出几个字来,声音冷沉至极,更饱含着怒意。 双腿一抖,容妃“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膝盖碰上青石砖,骨骼撞上石头,声音竟是那么的沉闷,那么的响亮,连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若是平时,容妃必定会娇嗔地说上一句:“皇上,臣妾的膝盖好疼。” 但是此时,从未见过南宫宣如此冷厉神情的她,早已乱了分寸,哪里还有心思计较什么痛与不痛。只听她声音发颤地说:“臣妾知罪,还望皇上恕罪。” 一听她这么说,玲珑目光一滞,顿时心慌不已。 完了完了,容妃娘娘一旦这么说,便等于承认皇后娘娘小产一事的确系她所为。 本来,皇后滑胎的事确实与她脱不了干系,但是,只要她一口否定,看在兵部尚书的面上,皇上一定不会拿她怎么样。毕竟,皇后小产,终究是皇后自己失足所致,并不是容妃娘娘直接造成的。 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每个人都可以作证的,怎么着也赖不到她身上。偏生她自己嘴笨,又不经吓,一开口便承认了自己的错。 接下来该怎么办?等着听候皇上发落?她现在真是后悔死了,当初怎么就挑了这么榆木脑袋的主子? 柔妃和宜妃虽然温温顺顺,在宫里不是很受宠,但好歹也是四妃,她跟着哪一个不比现在安全?当真是一步错,悔恨不已! 南宫宣眯了眯眸,眸中的寒光更浓了一分。“恕罪?你害得皇后小产,居然还指望朕饶恕你?来人啊!赶紧把这个罪妇拉下去,施以宫刑!” 宫刑?!一听到这个字眼,容妃身形一震,整个人瞬间懵了。待回过神,她立即磕头求饶道:“皇上明察,皇上恕罪。 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臣妾只是想找皇后娘娘说说话,哪知道她竟然失足摔下了石梯。皇上,皇后娘娘小产一事真的与臣妾无关,请皇上明鉴。” 待容妃说完,外面的侍卫已经赶了进来,作势要架起她出去行刑。见南宫宣似是有话要说,二人便停了下来,架着容妃等着他发落。 “哼!”南宫宣冷哼出声:“说说话?不是有意的?容妃,你当真以为,除了朝政,朕是耳聋眼瞎,什么事都不知道? 告诉你,你和兰妃她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朕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你找皇后说话,你以为你打着什么主意能瞒得过朕的眼睛?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押下去,大刑伺候!” “是!”两个侍卫身形一震,连忙押着容妃往外走。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容妃奋力挣扎着双臂,奈何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两个侍卫,只能任由侍卫架着她往外走。 扭头间,触及南宫宣一甩袖袍漠然地转过身,她心中失落不已,还有的,是绝望。 就在她想要放弃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眸中蓦地燃起一丝希望,回头对着不愿意看见她的人大声喊道:“皇上,臣妾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不可以对臣妾用宫刑。” 此话一出,两个侍卫前行的动作一顿。互看了一眼后,其中一人松开了对容妃的钳制,回过身欲言又止道:“皇上,容妃娘娘她……” “骨肉”二字带着不可言明的魔力闯入南宫宣的脑海,让他身形一颤。 震惊之色从他的脸上闪过,转过身,他微拧着眉,看向正侧着身子看着他的人,问得僵硬:“你说什么?” 骨肉?她有了他的骨肉?这可是真的? 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容妃心里一喜,连忙挣开了一旁的侍卫的束缚,转身跪在了地上。“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自从皇上上次留宿容月宫后,臣妾便一直没来月事。臣妾怀疑,臣妾腹中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 臣妾知道,皇上心疼皇后腹中不幸夭折的龙嗣,但是,臣妾腹中的孩儿也是皇上的骨血。 皇上如今盛怒难平,臣妾有错没错,还请皇上暂且搁置一边,臣妾恳请皇上看在孩子的面上,千万不要让臣妾承受宫刑之苦。” 一旦承受宫刑,以后她再也别想孕育子嗣了。 见话题有些沉重,还涉及私密之事,两个侍卫俱是浑身不自在,有些想要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有这样的心,他们却不敢这么做,只能硬着头皮往后退了几步,静静地立在一边,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当个隐形人。 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看了一会儿,南宫宣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再呼出,好似因为这样一个动作,他终于将容妃刚才所述的事实消化了一般。 容妃有了他的孩子?孩子……他什么时候准许她留下子嗣的?上次……难道那晚他忘记吩咐宫人让她喝药了? 见南宫宣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漠,却不似刚才那么凌厉,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思绪快速地转动着,容妃突然指向一边的玲珑。“皇上,臣妾的话句句属实,这一点,臣妾的近身宫女玲珑可以作证。” 玲珑一怔,连忙跪了下来,“皇上,娘娘说的确实是事实。如果皇上不信,大可让太医前来诊脉。就算现在还诊不出喜脉,等再过几日,一定能确诊是喜脉。” 说完,玲珑松了口气,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对了,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容妃娘娘有孕,皇上再怎么动怒,再怎么绝情,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孩子也舍得杀吧? 当初那个南宫亦可是个例外,与容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可是不同。 ------------ 第268章 南宫宣冷峻的脸依然看不到一丝暖化的迹象,双目含泪地看着他,容妃的眸中有着期许,心中有着紧张,脑海里更是乱极了。 南宫宣的神情让她感到害怕,让她一点底也没有。她原本信心满满,此刻却在南宫宣冷漠的注视下,信心一点一点被击散。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殿中的气氛异常的压抑时,一道突然而至的声音出奇地打破了这样的格局。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本该在慈宁宫的太后来了,一个个的都赶紧行礼,容妃更似再次看到了希望,将太后当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太后,你要为臣妾做主啊,皇后娘娘小产一事真的不关臣妾的事,你一定要阻止皇上执行宫刑,臣妾不想腹中的孩子枉死。” 萧柔还未走近,容妃磕了个头便说了一连串话,梨花带雨的脸,娇弱的声音,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疼。 短短数语,萧柔便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然,她却是直接缓步来到了南宫宣的身侧,根本未曾正眼瞧地上的容妃一眼。 “皇上,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容妃哭的稀里糊涂的,哀家听得不是很明白。” 南宫宣并未直接答话,而是紧绷着脸问道:“母后,你怎么来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哀家能不来吗?如果不是慈宁宫的人正好在宫里晃悠听到了消息,皇上是不是都没打算派人通知哀家? 怎么样?事情问清楚了吗?皇后怎么会突然摔倒?宫里现在可是都已经传开了,说皇后在御花园游园时失足摔下石梯,而容妃,便是那个罪魁祸首。” 萧柔一脸严肃,语气里更是不乏质问与责备,这让容妃听了,一颗心顿时落到了谷底。 南宫宣紧拧着眉,“朕只是不想让母后担心,这才没有让人通知母后。后来,因为担心皇后的情况,便将通知母后的事给忘了。 至于皇后失足,你还是问问当时在场的那些奴才吧,朕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朕可以确定的是,容妃确实是罪魁祸首。” 一句话,便将容妃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看出他掩藏在深处的烦躁与不耐,萧柔没有再问他,而是转身看向殿中跪着的两个人。 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瞥见从外面端着水盆进来的冯保,她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冯保。 “冯保,你说说之前在御花园都发生了什么事,哀家要你实话实说,绝不允许有半句浮夸,也不允许有半句隐瞒。” 冯保一怔,忙端着水来到南宫宣和萧柔的近前弯了弯腰,“启禀太后,随行到御花园的不止奴才一人,里面还急着用水,请太后再召其他的人前来询问,奴才告退。” 萧柔皱了皱眉,“皇后……孩子保住了吗?” 冯保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重新看向殿中跪着的二人,萧柔的眸中有着冷然和一丝浅淡的厌恶。“容妃,你说,你到御花园都干了些什么?” 见萧柔似乎不把事情问清楚便不打算让自己下令处罚,南宫宣退到了最近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直接闭目养神,心里却是在想,里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他想进去,却怕李青曼不想理他,甚至因为看见他而动怒,伤了身,所以,即便他心里想,却不敢迈动一步。 “太后明鉴,臣妾并没有干什么,臣妾只是碰巧在那里遇上了皇后娘娘,便和她说了一会儿的话而已。谁知道,她在离开凉亭的时候竟不小心滑了一跤,这一切真的与臣妾无关啊。” 萧柔面色冰冷,“你和皇后都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什么都说。最后,聊到那晚刺客夜袭的事,她便突然说要回宫。太后也知道,臣妾只是个小小的容妃,不可能拦住她不让她走。” 萧柔挑了挑精致的秀眉,“如果只是聊刺客夜袭,她怎么可能失足摔倒?定是你说了什么让她受了刺激的事。 你本知自从上次的刺客袭击之后,她的身体才刚好,你竟然又提起那般惊心动魄的事,你分明是心怀歹念,意图不轨。 你这般容不下皇上的皇子,如何配得上容妃的身份?” “请太后明鉴,臣妾真的没有。臣妾也是人,臣妾也终将会有为人母的那一天,臣妾怎会做出那等天理不容之事?” “是与不是,待哀家再问几个人便可知晓,岂能只听你一面之词? 来人啊,今天随皇后一同到御花园的人都进来,哀家有事要问你们。” 听到声响,候在殿门处的人立即将话传了下去,很快,大殿内便跪了一地的人。 萧柔极有耐性,待一一问完,所有人的口风一致,容妃与皇后在凉亭内发生了争执,若非有冯保拦着,兴许还会动手交恶。 南宫宣本不想听一群人废话,却还是有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钻进他的脑海。 皱着眉听完众人的回禀,他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睁开眼蓦地站起了身,一身煞气。 见南宫宣站起身来,还满脸怒容,容妃连忙磕头否认。“皇上,太后,臣妾冤枉。 他们都是坤宁宫的人,自然会替皇后娘娘说话,他们分明是合起伙来污蔑臣妾。 太后一向秉持公正,既然要审问,那也要听听容月宫里的奴才们是怎么说的才是。” 慢慢走向容妃,嘴角微微勾起,南宫宣扯出一抹让人脊背发凉的冷笑。“照你这么说,如果,容月宫的奴才都说他们没有看见你和皇后发生争执,是不是就表示真的没有这样的事? 为了秉持公正,朕和太后是不是还要比一比当时在场的坤宁宫和容月宫的人数,看哪边的人多,便证明哪边的人说的是实话?” 那双眸子太过犀利,眸中的光辉是那么的凌厉,那么的冰凉,让容妃不敢迎视。低垂着头,她嗫嚅道:“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更冷的声音传来:“那你是何意思?你分明就是这么想的,为何不敢承认?” ------------ 第269章 他终于明白了,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唯有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便会怎么表现出来,不会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皇上,臣妾……”容妃语塞,目光闪烁,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将容妃的神情收于眼底,南宫宣脸色阴沉地背过身,“还不快将她拉下去,施以宫刑。” 容妃一惊,连连磕头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太后,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要为臣妾腹中的孩子做主啊。” 萧柔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一条贱命她还不放在心上,但是皇嗣……她不可能不顾。 “你刚才说你腹中已怀有龙嗣,此事可是真的?” “回禀太后,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假。” 萧柔抬首,朗声道:“来人啊,宣太医确诊。” 听到这话,容妃泪光闪闪的眸中生出欣喜的光,而南宫宣,则是拧紧了眉宇,神情中写满了不满。“母后,你这是做什么?” 原本打算动身到里面去叫太医出来的人见二人意见有分歧,不得不止住了动作。 “皇上,若是她腹中真有皇嗣,绝对不能执行宫刑。如今,皇后才刚刚小产,你膝下子嗣不多,你切不可再让容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意外。” 南宫宣面色黑沉,语气冰冷至极地说:“母后,她腹中的孩子朕没打算要。” “你说什么?你不打算要?”萧柔挑眉,面色严肃。 “南宫亦是何采女私下所生,你不承认,哀家便没有把他当皇子,没有往你心里添堵。 如今,你都是二十五的人了,却连一个正经的子嗣都没有,你打算置东阳的江山于何处?你打算如何堵住众大臣的悠悠之口? 容妃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你要与不要,只要是你的子嗣,便都要留下来。来人啊,宣太医!” “母后!” “皇上,你若是想继续当个百官信服的皇帝,这件事,你就好好听哀家的!” “……”南宫宣动了动唇,却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颇为无奈地转过了身,不再看萧柔和容妃一眼。 见二人似乎终于达成共识,有个宫人连忙快步奔向里面,请了位太医出来。片刻的功夫过后…… “回禀皇上、太后,容妃并无喜脉。”太医一脸庄肃,低沉中厚的声音如同钟声蔓延至整个大殿,撼动了各个人的心,激起了暗喜,也激起了忧与愤。 有人暗自偷笑,在期待容妃接下来的下场。 有人心里担忧,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儿。 有人双眼含愤,恨不得立即将容妃撕成碎片。 “好你个容妃,枉顾哀家还想留你一命,想不到,你竟然想出这样的借口来诓骗哀家。来人啊,还不快将容妃拉下去,哀家不想再看到她。” 容妃慌忙摇头。“太后,你听臣妾说,皇上上次到容月宫是八月二十六,而臣妾的月事是每个月的初十,如今臣妾月事延迟,臣妾已经问过太医,臣妾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样。 所以,臣妾才大胆猜测臣妾很可能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只是现在还未足月,根本诊不出喜脉罢了。 望太后明鉴,臣妾绝无诓骗太后的意思。如臣妾所言有半句虚假,就让臣妾天打雷劈,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见侍卫要上前押容妃,萧柔抬手一挥。“慢着!你们先退下。” 侍卫闻言再次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双眸微眯,锐利的目光上下审视了容妃一番,萧柔倏然转身来到了南宫宣的身前。 “皇上,依哀家看,这件事就先暂时缓下来。先让容妃回容月宫休息,等过个十来日,再命太医到容月宫看诊。 如若到时证实她确实有了喜脉,便让她安然诞下皇嗣。如果没有,到时再处置她也不迟。你看怎么样?” 盯着萧柔看了一会儿,眸中的神情难以分辨,最终,南宫宣双眸一闭,侧身避过了萧柔的直视。“就依母后所言。到时,如若没有喜脉,决不轻饶。” 说到后面,南宫宣的声音明显深沉了几分。萧柔心里明白,‘决不轻饶’四个字,南宫宣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转过身,她摆了摆手,“容妃,你就先回容月宫吧,好自为之。” “臣妾谢太后,谢皇上。”磕了个头,容妃站了起来。正当她打算离开之际,李仲业抱着李青曼走了出来。 看到出来的二人,容妃面色一白,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三哥,放我下来吧。”靠在李仲业的怀里,李青曼面色憔悴,神色冷然,声音听上去无比的柔弱。 豁然间听到她的声音,南宫宣心头一震,猛地睁开了眼。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她柔顺地依偎在李仲业怀里的那一刻,视线僵滞,脑海里嗡嗡作响。 那个人,明明是她的三哥,为什么他却觉得好刺眼? 如此亲近和谐的画面……对了,她应该是靠在他的怀里才对。那个人,不应该是李仲业,而是他。 双眸反射性地半眯起来,回过神,南宫宣快步走了过去,伸手便要去搀扶双脚才刚落地的李青曼。“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不好,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话语出口,是所有人从未见过的温柔。那含着浅浅责备之意的眸子,微微恼怒的神情,分明是爱。正因为爱之深,所以才责之切,却因为太过深爱,连责备都变得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温柔。 瞧着这一幕,容妃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被什么利器刺了一下,疼得厉害。 萧柔目光轻闪,眸底一道锐光快速划过。随即,她慈蔼地笑着,亦轻步来了李青曼的身前,开口,声音无比温和。“皇后,你怎么不好生歇着?你这样随意跑出来,可是很容易落下病根的。” 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萧柔,又扫过南宫宣,瞅了瞅那双蠢蠢欲动的手,李青曼微微动了动身,便避过了南宫宣即将碰到她胳膊的手,神情冷漠至极。 “劳烦各位费心了,我只想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容妃?” ------------ 第270章 伸出去的手被李青曼避开,南宫宣双眸一沉,俊脸霎时黯淡了下来,就像刚才还是骄阳当空的天气,瞬间乌云遍布,似有暴雨将至。 动作迟缓地收回手,视线胶着在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南宫宣淡淡地出声:“你想怎么处置她?” 意思很明显,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一句话。 毫无感**彩的一句话,却是让容妃身形一抖,面色比刚才又惨白了两分。 有些胆颤的眸光急急地在李青曼的脸上游移着,容妃紧张地等着李青曼的宣判,心底慌乱极了。 “你的意思,可是随我处置?”李青曼神色未变,声音低低地问。 薄唇微启,南宫宣面色无波地掷出三个字:“是,随你。” “那好。”清清凉凉的声音,煞是悦耳好听,却是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随后出来的陈太医一行人,将南宫宣与李青曼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直感觉脊背发凉,心里发怵。 玲珑担忧地看了看自己搀扶着的容妃,眼神慌乱,面露担忧。 而坤宁宫的宫人,则是大多没什么反应,只是本本分分地退了出去。 双眸注视着李青曼,萧柔皱了皱眉,心里对李青曼这个狂妄的儿媳是有些反感的,然,因为顾及她身上的预言,却不能拿她怎么样。关键是,她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南宫宣便已抬手阻止了她。 “母后,这是朕和皇后之间的事,朕不希望母后插手。” “……”唇瓣动了动,萧柔本想说些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表情僵硬地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神色阴郁。 “你想怎么做,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我代劳?” 听着那毫无起伏的声音,李青曼心里一阵冷笑。南宫宣,他到底想做什么?她是真的看不懂了。 容妃……或许她只是他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他一点也不爱她,可容妃好歹服侍了他几年,难道,他当真对她没有一丁点儿的感情? 人们常说,对于用久的东西,总会产生感情,即便破损了,要丢弃,心中也会有不舍。 可在她看来,他倒是大方得很,说舍弃便可以舍弃,连一点的不舍与心伤都没有。 他,果然是没有心的吗?还是说,因为她可以助他一统天下,他便可以任凭她一句话,随便决定一个人的生与死? 呵!在遇上他之前,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一国君王为了她的一句话而夺人性命。 由他代劳?难不成他还真打算自己动手? 若是在平时,她绝对要试他一试,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是不是真的下得去手。 可在今日,她没那个功夫,情况也不允许。 所有的念头只是在一瞬间便从脑海中闪过,抬起头,看着容妃,李青曼冷冷地说:“我自己来,孩子的仇,我要自己报。” 话语很简单,声音很冷,让很多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那些害怕的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皇后果然可怕,惹不得。 若说皇上是冷面阎王,她绝对称得上绝情修罗,一记冰冷的眼神,便足以让人自动退避三舍,为她让开一条宽敞大道。 她若狠起来,绝对不比冷面阎王逊色,甚至,更让人觉得胆寒。因为,冷面阎王视她为至宝,会在背后推波助澜。 舍去李仲业的搀扶,李青曼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一步一步,缓步向着早已被震得有些呆滞的容妃走了过去。 因为才刚刚小产,她走得很慢,但似乎因为有愤怒和仇恨的支持,她走得很稳。 每一步,她都踩得那么的结实,似乎除了要找容妃报仇之外,她的意识,全都集中到了一双腿上,不允许自己腿软倒下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玲珑搀扶着容妃的手有些发抖。“娘娘……” 容妃猛地回神,慌乱中,视线飘向南宫宣所在的位置,却见他神色漠然,好似她死与不死都与他没有一点关系。直到这一刻,容妃的心彻底冷了,也清醒了。 “皇上,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臣妾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容妃叫得有些撕心裂肺,甚至所有人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绝望。 李青曼缓步前行的动作一顿,眼神冰冷地看着离她不远的人。 孩子?容妃有了南宫宣的孩子?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容妃为了活命而胡口乱诌的谎言? 若是真的,除了对南宫宣无语外,她手中这把匕首还真得扎下去,还得往容妃的腹部附近扎。如此,方才能昭显出她心里真的有恨,向所有人证实她的孩子真的没了,也能让南宫宣明白,因为没了孩子,她恨他。 若是假的……她还是无语,只不过对象换了而已。至于下手,她还得同样的狠。 只不过,这下手和不下手,她倒是可以趁此机会问问南宫宣,也向大家展示一下,她这个皇后,其实是爱他们的皇上的,因为情深,所以,最后被刺激得疯了。 思及此,缓缓抬起匕首,李青曼复又缓缓地放了下来,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南宫宣。“南宫宣,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双凤眸的视线太过冰冷,猜不出那双眸子的主人到底是何心思,南宫宣习惯性地眯起了眸子,目光中透着审视。 她在想什么?她是打算放过容妃?还是只想要容妃腹中那个孩子的命来偿还她的孩子的命?又或者,她想用两条命来偿还一条命,她觉得这样更值一些? “南宫宣,我问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再次相问,李青曼的声音明显比刚才更冷,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出她的怒意,她强压着的怒意。 视线轻移,淡淡地扫了容妃一眼,南宫宣回道:“是真的。” 得到回答,双眸轻阖,李青曼慢慢转过了身,嘴角牵起一抹极为清浅的笑,仿佛风一吹便会散去。 没有人知道,那双闭着的凤眸中,此刻尽是浓烈的嘲讽,余下的,便是冰冷。 ------------ 第271章 容妃不知道不远处的人在笑什么,心里很是没底。 她想跑,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跑,也跑不了。 跑了,便等于抗旨不遵。不跑,等着她的,是一条未知的路。 嘴角的笑意散去,李青曼睁开了眼,眸中冷意森森。“容妃,你我本无仇,我也没打算与你为敌,可是,你心机太重,执念太深,竟害我孩儿夭折。 今日,我便要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偿还我孩儿的性命,以慰我孩儿在天之灵。” 说完,执起手中的匕首,李青曼猛然加快了脚步,向着容妃刺了过去。 容妃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往一旁闪躲,嘴里不忘求救道:“太后,你是孩子的皇祖母,你救救臣妾,救救臣妾的孩子吧。” 刺杀的动作扑了个空,李青曼收回手,又对着容妃刺了过去,凤眸中没有一点温度。 瞧着她的动作,李仲业担忧地蹙了蹙眉。她腿上才刚上了药,这么频繁的动作,伤口只怕又要裂开了…… 皇祖母,三个字就像强心针那般猛地扎进了萧柔的心头。 抬首看向南宫宣,见南宫宣似乎真的打算任由李青曼亲手解决掉容妃,萧柔皱紧了眉,眸里一片寒芒。 皇儿对这个李青曼,投入的感情也太多了,居然真的由着她这么胡闹。 虽然她是凤凰之女,容妃和她比起来无足轻重,但是,容妃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之女,这么闹下去,他打算怎么收场? 容妃虽然有错在先,皇后也确实没了皇嗣,但是,容妃若真有个什么闪失,兵部尚书只怕不会坐视不理。 眼下开战在即,任由这么闹下去,事情只怕会变得很糟糕。丞相和兵部尚书,根据现在的情况,她倒是宁愿得罪丞相。 思及此,在李青曼不知道试着刺了容妃多少次,却都以失败告终时,萧柔忽然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南宫宣的身前。 “来人啊,还不赶紧把皇后扶进去休息。刚刚小产便这么胡闹,成何体统!” 突来的声响,让一群人震了震,李青曼即将刺出去的右臂也是一顿,凤眸深处闪过一道暗光。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看不下去了吗?她还以为他们真能坐视不理呢? 侧身看向身旁的人,南宫宣拧紧了眉,“母后,你这是做什么?” 她心里有气,有怨,也有恨,如果不让她发泄出来,只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皇上,皇后痛失爱子,难免心伤,可以不顾天理伦常,难道,连你也跟着她一起发疯,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杀一个妃子,更杀掉你的孩子? 皇上,你是东阳国的皇上,是众多女人的丈夫,不是她李青曼一个人的丈夫。该怎么做,你心里应当比哀家清楚,而不是时时刻刻需要哀家来提醒你。”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语,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殿中的人全都瑟瑟地缩了缩脖子,将头垂得低低的。 “母后,这个时候你说这些做什么?朕当然知道朕是东阳国的皇上。” 萧柔面容沉肃,“你当真知道?如果你知道,现在你就不该任由皇后这么胡闹。” 南宫宣也面若寒潭,“母后,朕说过,这是朕和皇后的事,你不需要插手。” “皇上!”萧柔蓦地一声呵斥,脸色瞬间冷到极致。 “皇上,哀家是你的母后,皇后是哀家的儿媳,你倒是说说看,哀家为何不能插手你们的事? 你不要忘了,哀家是你的生母,是怀胎十月生下你的人。今时今日,你竟为了一个女人和哀家这么说话,当真是叫哀家心寒。” 南宫宣蹙紧了两道俊眉,声音却是稍稍软和了些许地说道:“母后,朕从未忘记你是朕的生母,今日之事,容妃有错在先,她本该受到责罚。 皇后贵为中宫之首,又是受害之人,身为一个母亲,她为了尚未出世的孩子报仇,何来胡闹一说?” “皇上,你当真是糊涂了。你怎么能忘记你的责任,忘记眼下什么事情最重要?如果你在这件事上犯了错,将来你可是会后悔的。” 看着身前的人,南宫宣眯了眯眸子,眸中的光芒是那么的犀利和幽深,没有一点要让步的意思。 默默地盯着二人看了许久,李青曼忽然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们可是讨论出了结果?是打算放了容妃,对她所犯的罪责不闻不问?还是要将她交给我,让我继续为我的孩子报仇?” 容妃,她并没有真的打算要这个女人的命,她只不过是看她太过嚣张跋扈,想借此机会吓吓她而已。 能看到他们母子二人因为一个容妃而闹成这样,她还真是大开眼界,心情大好。 闻声,萧柔转过身看向李青曼,神色冰冷。“皇后,既然你身为中宫之首,就应当识大体,懂得顾全大局。 容妃虽然有错,但她身怀龙嗣,所犯的罪责可免。皇上人中之龙,皇嗣却甚是凋零,哀家不允许你伤害她腹中的龙嗣。” 李青曼先是不悲不喜,就那么淡淡地看着萧柔,待萧柔终于说完,她扬了扬唇,“太后,你说完了吗?” 听见她那凉凉的语气,原本已经垂下头的人们都忍不住将头抬了起来,偷偷地打量她。 好一个狂妄的皇后!敢直呼皇上的名讳也就罢了,她居然敢这么和太后说话。 她这么做,是真的不想活命了?还是说,因为经历丧子之痛,她被刺激得疯了? 萧柔面色一沉,眸中闪过不悦,“皇后,注意你的言行。” “言行?呵呵……哈哈……”李青曼狂肆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 “太后,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很好笑吗?” 陈太医等人见她这般模样,俱是为她捏了把冷汗,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陈太医更是右眼直跳,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听见李青曼的话后,萧柔勃然大怒。“皇后,你放肆!” ------------ 第272章 李青曼挑了挑眉,讥讽地笑了。“放肆?我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而已,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放肆了?” “李青曼!”萧柔一声怒斥,抬脚便欲走过去赏李青曼几个耳刮子。然,她才刚跨出去一步,已识破她的想法的南宫宣一个闪身便拦在了她身前。 俊脸冷沉,南宫宣声音暗沉地说:“母后,这件事就此作罢,皇后只不过是心里有气,你不要和她置气。” 萧柔怒意未减,眸子里蓄满了寒意,“皇上,你让开!” “母后!”南宫宣不让,且眼神坚定,神色认真,大有和萧柔对抗到底的趋势。 瞧着他的阵势,萧柔拧紧了眉,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收紧,骨节发白。“皇上,你这是打算和哀家对着干吗?” 南宫宣凝眉道:“母后,朕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那你便让开。” 冷眼看着对峙的二人,蹙了蹙眉,李青曼双眸倏然一沉,转过身不再理会二人。 到了今时今日,一切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思及此,双眸紧锁住容妃,李青曼诡异地一笑,举起匕首便向着容妃刺了过去…… 她与容妃的距离本来便已经不远,被南宫宣与萧柔的争执吸引了注意力的容妃察觉到余光内寒光一闪,蓦地回神机警地往旁侧一躲,堪堪避开了李青曼向她刺来的匕首。 事出突然,原本还在关注着当今太后与皇上争吵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李青曼与容妃。 容妃是人,还是个不甘屈居于人下,一心想要取代李青曼成为皇后的女人。 眼看李青曼的匕首向她刺来,即便南宫宣已经说了任由李青曼处置她,萧柔的表态也被南宫宣给驳回,她还是要躲,不让李青曼的匕首伤她分毫。 李青曼面无表情,眸中只有冷意。 她没有忘记,她现在是个身体虚弱的病人。也没有忘记,她现在正在演戏。 是以,她步履缓慢,很难赶上容妃的步伐。 在离容妃很近的某一刻,忽然,她一声冷喝:“容妃!” 容妃身形一抖,躲避的动作霎时止住。而就在她短暂的怔愣间,李青曼加快了步伐,向她刺了过去…… 意识到危险,容妃反应过来要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当众人以为李青曼手中的匕首就要刺中容妃的背部时,却不料李青曼突然脚步有些不稳,身子一偏,匕首从容妃的手臂上划过…… “啊……”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让容妃一声尖叫,然后快步奔向附近的玲珑,将玲珑拉过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呵呵!哈哈……”见匕首已经刺到人,李青曼站在原地看着躲在玲珑身后的容妃大笑了起来。而她手中仍然举着的匕首,随着她轻颤的身体轻轻晃动,那么的刺眼,让人胆寒。 看着这一幕,萧柔目光一沉,倏尔扬声道:“来人啊,快把容妃带出去。还有,赶紧将皇后手中的匕首夺下来,不要让她再伤到人。” 话音一落,便有很多人从外面赶了进来。见状,容妃自动向进来的宫人靠了过去,钻入人群中疾步离开了。 看着靠近的人,李青曼目露锐光,手中的匕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空中防备着,疾言厉色地说:“都不许靠近!” “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她手中的匕首夺过来。” 视线一直追随着李青曼,瞅了瞅一旁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的南宫宣,见他似乎还处于震惊的状态中,寻思着李青曼所说的时机,目光一闪,李仲业突然抬脚走了出去,直奔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李青曼。 围着李青曼的人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却在触及她森冷的目光以及匕首上还未干透的红色血迹时,心里生出了些许惧怕之意。 皇后狠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吓人的,怎么办? 正当一群人为难之际,李仲业已然来到了人群之外,“青曼,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报仇了吗?” 双眸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人,李青曼的脸上有着癫狂和狰狞。“你不明白,这宫里没一个好人,全都是坏人。” 说着,她手中的匕首一晃,向着正打算偷偷靠近她的某个太监划了过去。 那太监见银光晃来,吓得又赶紧缩了回去,心里直冒冷汗。好险! “青曼!”李仲业沉声唤了一句,随即,他抿着唇,像是在心中下了很大的决定似的,推开挡在身前的宫人,径直来到了李青曼的身侧。 察觉到有人靠近,也知道靠近的人是李仲业,眸底幽光一闪,李青曼一个转身,手中的匕首便往李仲业身上招呼了过去。 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李仲业心头一惊,赶紧抬手扼住了她的手腕,凝眉看着她。“青曼,你连三哥也不相信吗?” 李青曼面露冷色,双眸中没有一点温度。“三哥?我哪里有什么三哥?你是什么人?赶紧给我放手!” 众人闻言心头俱是一惊,难以相信自己刚才亲耳听到的。 “青曼,你怎么了?我是你三哥,我是李仲业啊。你好好看看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李青曼面露不悦之色。“李仲业是谁?我不认识。你最好赶紧给我放手,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 说完,见李仲业还是不肯松手,用力挣脱李仲业的束缚,李青曼对着李仲业的手臂便刺了下去。 众人瞧着这一幕,忍不住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围着李青曼的人,俱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自己和李青曼的距离。 因着他们一群人的推开,南宫宣等人正好将李仲业和李青曼之间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震惊之余,便是目瞪口呆。 心里猜测李青曼会毫不犹豫地刺下来,双眸微闪,李仲业连忙侧身避开了她的袭击,然后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抢过她手中的匕首扔得老远。 “锵……”匕首落地,发出一连串声响,众人头一次觉得,原来金属落地的声音竟是这么的好听,比刀锋划过空气的声音好听多了。 眼看匕首被夺,李青曼用自由的左手拍打着李仲业的胸膛,口里还振振有词地念道:“坏人,你这个坏人。” 蓦地,她拍打的动作停了下来,念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李仲业的怀里。 来不及多想,李仲业连忙稳稳地接住了她。“青曼,青曼?” 没有得到回应,李仲业将她拦腰抱起,然后无视众人直接赶往内殿。 直到李仲业抱着李青曼从一旁的过道上经过,南宫宣方才猛然回神,冷峻的脸上有着震惊。 过了一会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太医,赶紧进去给皇后瞧瞧。”说罢,他率先跟了进去,脚下生风…… 抱着李青曼径直来到床前,李仲业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了床上,面容严峻。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便已经猜到来者是谁。挨着床沿坐下,中指和无名指探上李青曼的脉搏,他的两道俊眉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看了看床上毫无意识的人,又看了看他,南宫宣紧张地问:“怎么样?” 视线微垂,收回手,李仲业站了起来,兀自退到了一边。“这里有很多太医,还是让他们给看看吧。” 意思是,他无能为力。而他话语中的淡薄和凉意,则是让人明白,他心里有怒气,有怨气,暂时不要惹他。 南宫宣一怔,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眉宇微蹙着,他蓦地转身看向身后跟进来的一群太医,神色阴沉得吓人。“还不赶紧为皇后诊治?” 众人心头一阵瑟缩,却又不得不战战巍巍地走上前,硬着头皮为床上丝毫没有意识的人诊脉。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诊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轮了一圈,但结果……所有的人都是眉宇轻蹙、一筹莫展之态。 瞧着一群人眉眼间的凝重,南宫宣面色一沉,隐有暴怒的趋势。“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哑巴了不成?皇后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打算上前说个明白。目光阴沉地扫过一群人,蓦然,南宫宣随手一指,指向左前方的一个太医。 “你,将皇后的情况细细禀明,若有半句隐瞒,朕诛你九族!” 被指中的太医心头一沉,垂着头胆战心惊地说:“回皇上的话,皇后气息紊乱,脉象不稳,再根据她昏迷之前的种种情形,皇后她……皇后她……” 见太医重复了两次也没说出个什么,南宫宣厉声喝道:“皇后她到底怎么了?” 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太医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想着横竖是死,双眸一闭,太医豁出去道:“皇后即便醒来,恐怕也会神志不清。” 心头一惊,南宫宣往后退了两步,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那四个字。 神志不清……“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 第273章 “就是……就是即便皇后醒过来,恐怕也……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那般思考问题了。”说完,太医绷紧了身子,全身的细胞都在留意着南宫宣的一举一动。 “你说什么?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怎么会……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南宫宣倏然转身看向一旁的李仲业。“没有办法了吗?你不是她的三哥吗?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现在这样?” 李仲业抬了抬眸,如墨的眸子里一片冰寒。“皇上,请恕草民直言,皇后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并不是草民的错。” 不是他的错?如此说来,是自己的错了? 算起来,好像……的确是他的错。如果,他能让她少受些刺激,或许,她现在就不会躺在这儿了。 眸色一暗,南宫宣身形摇晃了几下,隐有倒下的趋势。众太医瞧见他这般模样,俱是心惊了一下。“皇上!” 南宫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随后步履不稳地来到床边坐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盯着床上的人,一看便是良久。 “皇后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有没有医治的办法?”透着浓浓的疲惫的声音突然传来,让一群太医俱是全身颤了颤。 与这个声音听起来病恹恹、有气无力的皇上相比,他们倒宁愿看到那个生龙活虎、雷厉风行的皇上。 一阵沉默和无声的交流之后,陈太医壮着胆子站出列,拱手道:“回皇上的话,娘娘的情况,臣等暂时还不是很确定。有没有治,要等娘娘醒过来之后再说。 也许,服几帖药便会好了。也许,将养个一两年便会恢复正常。也许……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 虽知后面的话对现在的南宫宣而言有些沉重,但想了想,陈太医还是照实说了出来。 有些时候,沉重的打击一次性说完比隔几日又奉上反而要好得多,因为,心痛到麻痹了,就不会再痛了,等心上的伤好了,再剖开伤口洒上一把盐,这才是最残忍的方式。 “一辈子?”不自觉地呢喃出声,南宫宣直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他的心房,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手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一只手轻抚上李青曼的面庞,抚过她的眉,再滑过她的侧脸,南宫宣的眸中有着浓郁的怜惜。 “是不是等皇后醒过来之后便可以确定她的情况?”南宫宣轻声地问,声音柔得有些缥缈,夹杂着浓浓的伤感。 目光微黯,陈太医回道:“是。” “那皇后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这……臣不知。” 不知……“那你们先退下吧,等皇后醒了,朕会让人传你们。” “是,臣告退。”一阵脚步声过后,刚才显得有些拥挤的大殿一下子宽敞了许多。 扫了扫依旧昏睡着的李青曼,又看了看南宫宣,迟疑了片刻,李仲业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青曼她……应该是装的吧。 假装不认得他,假装晕倒,假装昏睡,能装得这么像,真有她的。若不是事先和她通过气,说不定,他也会被她的演技给蒙骗过去。 如今,所有的太医都已确诊她脉象紊乱,那么接下来,就看她自己的了。但愿,她能顺利地离开皇宫,藏到一个无人可以打搅她的地方。 至于皇上……好像是真的爱上她了。只不过,郎有情妾无意,皇上幡然醒悟的这一天来得太迟。 而且,皇上一开始便打着别的主意,他们二人,这一生注定无缘了…… 满室静寂,唯有空气在悄无声息地流动着,以及两颗鲜活的心在跳动。 收回手,南宫宣就那么专注地看着昏睡的人,双眸一眨不眨的,好似成了一座雕塑。 躺在床上的人,双眸紧闭,呼吸均匀,虽然面色仍旧微微有些苍白,神色却甚是安详。只不过,这仅仅只是表象而已。 知道南宫宣就守在床边,而且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李青曼掩在被子里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五脏六腑都快皱到一块儿了。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南宫宣有任何动静,她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神,如果你真的存在,我求求你,赶紧让南宫宣离开。 祈祷了一遍没有结果,她便接着祈祷。直到,不知道她在心里祈祷了多少遍,南宫宣终于有了动静,她不由得心里一喜。 “你好好休息,等朕处理完事情后,朕再来看你。”话音刚落,李青曼便感觉到床榻一动,然后,便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到脚步声消失,李青曼松了口气,同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眸中一片冷然。 南宫宣,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 秋天是美的,可它不会永远停驻,冬天迟早要来。 当来自于日光的温度一天天冷了下去,风,也一点一点地变凉了,细细数来,自从东阳国太后的寿辰过后,人们已经心神惶惶地过了大概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之内,除了偶尔的风吹草动会让人们感觉到紧张之外,汴京城内的居民们,生活一如从前那般逍遥自在。 平日闲暇时,依旧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小地八卦一下,无论地点是自家宅子附近的小巷,抑或是人来人往的客栈酒楼。 最近十来日,汴京的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便是东阳国极富传奇色彩的皇后――李青曼。 该皇后曾经闻名遐迩,就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她的鼎鼎大名。 肥硕的身躯,丑陋不堪的容颜,十七八岁的年龄,却只有五岁孩童的智力,痴痴傻傻,丑得吓人。 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即便是到了二三十岁还讨不到媳妇的老光棍亦不会娶其为妻,却偏偏,成了东阳国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成了一国之母。 当年轰动一时的封后之事,至今回想起来,有很多人还是觉得很震撼,无不为当今皇帝异于常人的审美眼光感到惊诧。 当然,这位传奇般的皇后,给他们带来的震撼还不止这些。 李皇后当了三年国母,突然一朝被废,很多人以为,当今皇帝终于恢复了正常,打算另立他人为后,却不想,李皇后被废还不到三个月,皇上竟突然宣布重新册立她为东阳国皇后,众人一片哗然。 更让众人吃惊的是,当初那个被世人所鄙夷的李皇后,竟然脱胎换骨,重新以天人之姿回宫,宠冠后宫。 那人儿,当真是美,美得赏心悦目。 据有幸见过她真容的人说,她的美,足以让百花失色,群芳黯然,让人无法将她和从前那个丑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傻子联系在一起。 那人儿,当真蕙质兰心,让天下英雄仰慕。 据闻,行踪莫测、不可一世的楼兰二当家楼漠白便对她倾心,并于太后寿辰之日当着三国文武百官的面赠礼与她,以表心意。 有才子曾这样形容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明眸善睐,瑰姿艳逸。 只是,不管满腹经纶的才子曾如何形容她,到了今日,那个如玉一般的传奇美人,在先后经历刺客夜袭以及丧子之痛之后,人,再一次的傻了。其实,说傻还不准确,应当是疯了。 曾经盛宠一时,让皇帝连续留宿坤宁宫长达半月之久的佳人早已不再,只有一个整日在宫里抱着一团布硬说那团布是她孩子的疯女人。 东阳国的李皇后疯了,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早在十日前便已经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传开了。 到了今日,九月二十六,只怕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再一次的轰动了天下。 李皇后疯了,皇上心痛不已,广招名医入宫为其诊治,却终不见任何起色。 李皇后到底疯成什么样子,没有人知晓,只是听那些自称曾为李皇后诊治过的大夫说,李皇后的情况十分不好,大概,这一辈子都将是个疯子。 天,越来越冷了,这一日,东阳国的皇宫内却并不冷清,而是热闹得很,因为,有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抱着怀中的一团衣服到处乱窜,边走边嚷嚷着:“孩子,乖啊,娘亲这就带你去看风景,我们这就去赏花,放风筝。” 在疯女人的身后,远远的跟着两个人,一个太监,一个宫女,两人的神情都是淡淡的,但看他们脚下的动作,便知他们并未有半分松懈。 眼看前头的人突然放缓了步伐,两人也跟着放慢了速度,就像在悠闲地漫步那般。 眼看前面的人突然将手中的垫子放到一旁的地上坐下,并将那团揉得有些像个婴儿的衣服小心地抱在怀里时,宫女浅浅地叹了口气。“公公,你说,娘娘有恢复正常的可能吗?” 深幽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远处的人,冯保淡淡地说:“有。”他希望有。 “唉……”陶冉长叹一声,“公公,你说娘娘怎么就这么命苦。 先前,在冷宫一住便是三年,接着被废,好不容易重新回宫,还没怎么享福,却又碰上这档子事…… 依我看,这一切都是那个容妃害的。如果不是她,娘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太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不让皇上责罚她,还打算让她生下皇嗣。 她这么狠毒的女人,现在便已经拽到天上去了,将来若真的生下小皇子,那还了得?” 容妃……冯保微微眯了眯眸,眸底幽光灼灼。 “容妃的确很嚣张,不过,你不用担心,皇上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即便将来诞下皇子,她也永远只是容妃。” “这倒是,不过,我还是看她不顺眼。” 正说着,二人便见前方遥遥的走来一群人,定睛看去,可不就是他们正在谈论着的容妃吗?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当即快步向着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和衣服对话的人走了过去。 容妃刚和容月宫的一行宫人走近,便是对着李青曼一阵冷嘲热讽。“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吗? 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竟然把皇后娘娘也给吹出来了。啧啧……皇后娘娘这是在和自己的小公主聊天呢?聊得这么投入。” 李青曼伸出右手食指放到双唇之上,轻轻地说:“嘘!小声点儿,别吵到我的宝贝睡觉。” 瞧着她那娇憨的模样,扫了扫如同门神那般立在她身后的两人,容妃掩唇轻笑道:“呵呵!从来不知,我们的皇后娘娘傻起来竟是这么可爱,比从前那个冷冰冰的皇后可是平易近人多了。本宫觉得,皇后娘娘若是能一直这么可爱也不错。” 一听这话,陶冉怒了,顾不得身份悬殊便叱问道:“容妃娘娘,你什么意思?” 轻蔑地扫了陶冉一眼,容妃娇笑出声。“本宫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希望皇后娘娘能一直这样吗?这都听不出来,真是傻,和你家主子一样傻。” 陶冉气得攥紧了拳头,“容妃娘娘,你不要欺人太甚!” 容妃不以为然,轻轻地甩了一下手中的丝帕,大义凛然地说:“瞧你这话说得,本宫哪里是在欺负人?本宫分明是在为皇后娘娘着想。 你想啊,你家主子现在的样子和以前比起来,可不是要快乐多了吗?本宫也只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快乐而已。” “你!……”一个‘你’字出口,陶冉便再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能说什么,只能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发泄不出来。 瞧着她这般模样,冯保一本正经地说:“陶冉,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忘了皇上是怎么交代的吗?这宫里,除了皇上和皇后,其他人我们都不必理会。” 清清淡淡的声音,却是让容妃面色一冷,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你们……好,好,你们了不起了是吗?” 说完,嘴角微微勾起,容妃扯出一抹冷笑,原本温润的眸子里染上了阴沉。 视线微垂,扫过李青曼手中抱着的衣服,眸底暗光一闪,容妃忽然弯下腰,将李青曼怀里的衣服扯过来扔了出去。 “呆子,你看清楚,这是衣服,你的孩子早就已经不在了。”狠戾的声音在空旷的御花园里炸开,周围瞬时变得静悄悄的,安静得出奇。 陶冉看着容妃的举动,震惊之后,有的便是愤怒。 担忧地看了一眼好似还处在怔愣中的人,她赶紧跑过去将那团用衣服扎成的布团捡了回来,放在了李青曼的怀里,细声安慰道:“娘娘,你冷静些,小公主没事,你看,她还好好的。” 冯保脸色冰冷地看着容妃和她身后的一群人,曾经总是冷冷淡淡的眼神染上了寒意。 “呵呵!”没有看怀里的衣服一眼,李青曼只是盯着前方愣愣地傻笑,好似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看着怪异的主仆三人,容妃嗤笑道:“呵!真是一群怪人,主子怪,奴才也怪,宫里有你们这样的人,真是不幸。” 不幸……垂首看了看怀中的衣服,李青曼扭头看向一旁的陶冉,清澈的眸子看上去无辜极了。 “为什么,我的孩子都不会哭?别人的孩子,不是都会哭的吗?我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娘娘……”陶冉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青曼双眸一闪,凤眸中瞬间蓄积起了淡淡的水光。“我的孩子真的已经死了吗?我的孩子死了,死了……” 就这么念叨了几遍,蓦地,李青曼将手中的衣服轻轻地放到了地上,还怜爱地拍了拍,然后缓缓站了起来,阴鸷地看着容妃。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害死了我的公主。你这个恶魔,我要你偿命!” 说罢,她快步上前死死地掐住了容妃的喉咙,眼神凶悍至极。 容月宫的奴才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快保护娘娘。” 一伙人想要冲过去,却被冯保拦了下来。“放肆!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这么冲过去,皇后娘娘若是伤到了哪里,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冰冷的声音,强势的气场,让一群人瞬间禁了声。回头看了还蹲在地上的人一眼,冯保道:“陶冉,将娘娘拉开,切不可让容妃伤到了她。” “是。”闻声回神,陶冉立即起身来到了李青曼的身侧。 “娘娘,松手吧。娘娘难道忘了,公主一直都很乖的,她从来不哭。” 被扼住喉咙,脸色有些发红的容妃困难地说:“快……放……放手……” 一边说,她一边想要掰开李青曼的手,却发现李青曼的力气竟然大得厉害,她根本掰不动。 发觉有人在往这边走来,目光一闪,李青曼呆呆地问:“公主一直都很乖的吗?她真的从来不哭?” 陶冉连连点头。“是的娘娘,公主很乖,她是奴婢见过的最乖的孩子。” 李青曼又问:“那她这会儿是睡着了吗?所以这个女人摔她她也不哭。” “嗯。” “哦。”呆呆地点点头,李青曼松开了对容妃的钳制,然后转身回到了那个假婴儿的身边,憨笑道:“宝贝真乖,娘亲爱你。” ------------ 第274章 “咳咳……咳咳……”得到自由,终于能顺畅呼吸的容妃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等止住了咳嗽,她面色一寒,三两步便跨到了李青曼的身侧。 “李青曼,你这个疯子,竟敢对本宫出手。还有你们两个,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居然不准他们动手救本宫。” 陶冉没有理会容妃,而是蹲在李青曼的身旁,轻声安慰道:“娘娘放心,公主睡得很香。” 冯保微垂着眼,脸上的神情冷冷淡淡的,将容妃的话完全当作了耳旁风。 见自己彻底被无视,双眸微眯,容妃的眸中迅速凝聚起怒意,抬起手对准李青曼的脸便打算一巴掌扇下去,却不料…… 预期中的巴掌没能落下,而她的手,反倒在一阵风刮过之后,稳稳地被人抓住了。 “嘶……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本宫?!”手被擒住,容妃开口便是脏话,语气十分不好。 愤愤地回过头,她本打算继续破口大骂,却在看清抓住她手腕的人时,生生地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唇瓣蠕动了几下,她有些胆颤地唤道:“皇……皇上……” 目光森寒地看着眼前甚是嚣张的人,南宫宣一把甩开了容妃的手。因为他的力道过大,容妃当即被他给甩了出去,连着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容妃,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忘了朕的警告,想永远被禁足在容月宫不成?” 盈满怒意的话,让容妃抑制不住地抖了抖身子,跪到地上,她连忙求饶道:“皇上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 “不敢?”薄唇轻勾,南宫宣冷冷一笑,“朕看你记性好像不大好,或许,朕该下道圣旨,时刻提醒你不得踏出容月宫半步,免得你到处兴风作浪。” 不得踏出容月宫半步?心头一惊,容妃连着磕了两个头。“皇上恕罪,臣妾真的再也不敢了,臣妾这就回容月宫,不再打扰皇后娘娘静养。” 说完,容妃站起身,打算带着宫人离去。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南宫宣沉声道:“容妃,你记住,从今往后,若是再让朕发现你在宫里惹是生非,故意找皇后或者其他妃嫔的麻烦,朕,一定会废去你容妃的头衔,将你贬至冷宫。 你若不想后半生都在冷宫里度过,就安分守己地待在你的容月宫,好好地做你的容妃。” “是,臣妾记住了,臣妾告退。”言毕,容妃与容月宫的一众宫人快速离去,曾经娇艳如花的秀颜,此刻已是面如死灰,失去了往昔的红润光泽。 兰妃说得不错,皇上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从前,皇上最宠的,是兰妃。现在,皇上最宠的,是皇后。而她,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皇后有孕时,他将皇后奉若至宝,呵护备至。 皇后没了孩子,甚至发疯,他还是怜她、惜她,即便朝政再忙,还是会抽时间来看她。 可她呢?看看她,听到她可能已经怀孕时,他连一点的欣喜都没有。在他的脸上,她只看到了惊讶,余下的,便是冰冷。 当皇后说要找她报仇时,他连一点点的犹豫都没有,很是随意地便答应了。 甚至,当太后说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她腹中的孩子时,他还阻止太后,让太后不要插手…… 原本,她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可是,当太医确诊她确实有喜脉时,她还是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喜色。有那么一瞬,她好像还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厌恶。 厌恶啊,这就是云泥之别吗?在他心中,李青曼便是那天上的云朵,高贵无瑕,而她,就像那地上的泥,卑贱不堪。 她懂了,真的懂了,这个男人,不爱她,从来不曾爱过…… 待容妃等人走远,南宫宣缓步来到李青曼的身前,慢慢蹲下了身子,视线与她的脸平齐。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的注意力始终都不曾离开那个假婴儿,他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问道:“容妃刚才没有伤到皇后吧?” 如果刚才他晚来一步,那一巴掌,是不是真会落在她的脸上,留下鲜红的五指印?又或者,一巴掌还不解气,容妃会做出更跋扈的举动?容妃的性情,他实在不敢往下想。 陶冉回道:“皇上放心,娘娘并未受伤。” 南宫宣点点头,心底却暗自打定了主意。暗卫主要负责坤宁宫夜间的安全,从今日起,候在冷宫的侍卫要增加,如此,即便她出来,也可以让侍卫跟着,没有人敢再对她动手。 伸手扶住李青曼的右臂,南宫宣轻声道:“青曼,走吧,回去了。” “哦。”呆呆地应了一声,李青曼就着南宫宣的搀扶缓缓站了起来,还不忘紧紧抱着她最爱的孩子,傻笑着往回走。 “嘻嘻,宝贝,回家了哦,我们回家。” 瞧着李青曼虽然娇憨却无比灿烂温和的笑容,南宫宣目光闪了闪。 如果,她正常的时候,他们也能如此‘融洽’地相处,那该多好…… 待回到冷宫,又陪着李青曼坐了一会儿,问了冯保一些每日都会问的问题后,南宫宣便离开了。 夜,很快临近。 当冯保和陶冉都在隔壁的房间各自睡下后,原本已经熟睡的李青曼倏然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 摸黑下了床,她将藏好的安胎药找了出来,倒了些尚未凉透的温水服下,然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温柔地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等不了几天了,再过五天,等到了十月初二,便是她和无心无影他们约定好的日子,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回想起来,过去的十天,就跟做梦一样。 自从那日她假装昏迷醒来之后,她便佯装发疯,假装所有的人都不认识。 她轰走了太医,更赶走了很多南宫宣从宫外请来的大夫,然后,抱着一团衣服说是她的孩子。 六天前,她晃悠到了冷宫,然后便在这里赖着不走了。她这么做,为的就是方便从宫里逃跑。 之前她曾探查过冷宫附近的地形,现在,倒是方便她离开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的计划都很顺利,但愿,到了走的那天,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说起来,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还是没有夜无殇的任何音讯。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可是真的已经脱险了? 有些时候,虽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但是,真遇到了生死不明的情况,还是会担心的。如今,她也只能希望,那个了无真的没有骗她。 …… 时间如指间流沙,眨眼间,十月初二如期到来。 这一日,天有些暗沉,乌黑的云,压得很低,好似很快便会有暴风雨袭来那般,却偏偏,从早晨到午后,一滴雨也没有落下。 临近傍晚,李青曼抱着假孩子坐在石坎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假孩子说着话。“宝贝你看,就快下雨了哦。” 面露慈蔼的笑,她心里却在担忧,这雨,到底何时会下,可千万不要到夜半才哗啦啦地开始狂下,如此,她可是不方便逃亡。 余光扫了扫正在忙活的二人,垂下眼帘,她继续嬉笑着逗弄怀里根本不会回应她的假孩子。 “宝贝,你好像瘦了,都是娘亲不好,没有照顾好你。等你长大了,娘亲会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呵呵,你笑了?笑了就表示你想吃娘亲亲手做的饭对不对?娘亲现在还不会做饭,不过,等你长大了,娘亲会好好学的。” 说完,便又是一阵傻笑,看上去开心极了。 过了一会儿,发觉有水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鼻尖,微微的沁凉感,让李青曼轻拍假孩子的动作一顿。 抬起头,有些迷蒙的视线在周围打量了一圈,不一会儿,便有声势浩大的大雨从远处卷来,渐渐逼近。 眸底幽光一闪,李青曼佯装惊呼道:“宝贝你看,那边真的下雨了,好大的雨。” 听到她的叫声,已经忙完的陶冉一愣,随即赶紧向她所在的地方奔了过来,“娘娘,快进屋,不然会淋到雨的。” “哦。”乖乖地应了一声,李青曼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打算转身回屋。而就在她踏上石坎的那一刻,大雨瞬间移至,犀利地扫过屋顶的瓦砾,激起阵阵响声。 扫了扫院子里的倾盆大雨,陶冉不自觉地呼出口气。“呼……还好动作快,不然,娘娘就成落汤鸡了。” 闻言,正准备进屋的李青曼动作一顿,回过头好奇地问道:“鸡?什么是落汤鸡?落汤鸡有香菇鸡好吃吗?” 陶冉笑了笑,“娘娘,落汤鸡没有香菇鸡好吃。” “没有吗?”微蹙着眉,瘪着嘴,李青曼满脸怀疑。 正打算回头间,余光内猛然闪过几道黑影,她回头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刚才有黑影闪过的地方猛瞧。 “娘娘,你在看什么呢?”瞧见她脸上的神情,陶冉也回头看了看,却是什么也没有瞧见。 ------------ 第275章 李青曼傻乎乎地回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人了。” 是无心无影他们吗?不可能。 一来,她和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二来,她与他们约定的地点是在宫墙之外,他们绝不会这么贸然闯进皇宫。 那么,是其他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陶冉蹙了蹙眉,“人?不可能吧,一定是娘娘眼花看错了。” 李青曼也蹙了蹙眉,“看错了?不可能啊,我刚才明明看见有影子一下子闪了过去。咯,你瞧,那边的地好像是湿的,就像被人踩过一样。” 说着,李青曼走了过去,指着地上的一连串水迹歪着头说:“看吧,我没骗你吧,这些水印分明是鞋印。 哦……会不会是有坏人闯进来了?”蓦地,李青曼脸上的好奇与笃定变成了惊恐。 “啊!有坏人,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一定是来伤害我的宝贝的,我要怎么办?” 陶冉走了过去,确认地上的水迹确实像鞋印后,额间迅速窜起了几道褶痕。“娘娘莫要担心,公主会很安全的。” 说罢,她侧身看向不远处的冯保,用眼神示意他,让他赶紧带人过来,冷宫有人闯进来了。孰知,冯保却是一脸镇静,她眉间的褶痕更深了。 知她心有疑惑,冯保淡淡地说:“不用担心,刚才那些黑影是暗卫,是皇上派来暗中保护娘娘的。这会儿雨这么大,他们是进来避雨的,等雨停了自然会离去。” 陶冉愣了愣,随即了然,然后转回头对一旁的李青曼说道:“娘娘放心,那些人不是坏人,是皇上派来保护娘娘的。” 拍了拍怀里的假婴儿,李青曼撅了撅嘴,道:“真的不是坏人吗?既然不是坏人,他们干嘛那么偷偷摸摸的。” 陶冉有些无奈,却还是耐心地解释着。“他们长得丑,怕吓着了娘娘。” 李青曼仰头看了看天,似是很认真地在思考‘丑’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她很认真地看向陶冉。“丑?什么是丑?真有那么吓人吗?” 闻言,陶冉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偷偷扫了扫周围,确认负责暗中保护冷宫的暗卫已经藏起来时,她悄声道:“确实很丑。 他们啊,脸上全是刀疤,坑坑洼洼的。有的刀疤,看上去就像蜈蚣一样,很是狰狞吓人,很恐怖的。” “蜈蚣?”李青曼面上一惊,害怕地往后缩了缩。“那我得赶紧抱着宝贝躲起来,免得他们吓坏了宝贝。” 甫一说完,李青曼便抱着怀里的假婴儿疾步离开了,直奔她的卧房。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陶冉松了口气。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陶冉在就近的门槛上坐了下来,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还好娘娘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要不然,我真是招架不住了。” 蜈蚣啊……若是被那群人给听见了,还不知道要给她什么脸色看呢。只怕,表情会变得狰狞吓人,比真的蜈蚣还要恐怖。 扫了扫院子里正狂肆地下着的雨,冯保也在门槛上坐了下来,面色沉静,目光深远。 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陶冉忽然出声:“公公,我发觉你最近比以前安静了。” 侧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继而将目光投向雨中,冯保淡淡地回道:“有吗?” 为什么他没有察觉到?好像,他的话一直都不多,因为没什么可说的。 陶冉很肯定地说:“有。从前呢,我觉得公公为人冷漠,对人对事都是冷冷淡淡的,从不给人多一分的表情。而且,话语甚少,能用两个字回答的问题,绝对不用三个字。 但是,自从被调派到坤宁宫后,公公的话便多了些。现在,公公又恢复了老样子,甚至,比以前沉默寡言的情况更严重。” 冯保眯了眯眸,眸中一道精光闪过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或许吧。” 话多……好像,是因为事情变多了,他要说的话便自然变多了而已…… 见冯保反应平平,陶冉没有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原本呢,我以为被派到坤宁宫,往后在宫里便能抬头挺胸,过些潇洒一点的日子。 哪知道,还没怎么潇洒,娘娘就变成了这样。这世间的事,还真是多变啊。” 世事多变……“陶冉,你在宫里有多少年头了?” 陶冉想了想,回道:“算起来,有八年八个月了。” 十岁便进宫,一眨眼的功夫,便是过去了八年之久,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八,九……再过几个月,自己进宫便有九年了。想到此,陶冉的眸中划过一丝黯然。 “八年……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到如今,你还没习惯吗?” 陶冉愣了愣,随即笑了。“习惯了。” 这宫里,从来就不是个平静的地儿,哪一天不是波涛汹涌、波诡云谲?见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冯保看着斜飞进来的雨,墨色的眸里一片平静。“既是习惯了,就不该有这样的感触。” “大概,是因为遇上了娘娘这样的主子。 娘娘她……和其他的人不同,不像宫里的人。相处久了,便会感觉……自己不是宫女,和普通大户人家的丫鬟没什么两样,难免会有感触。” 冯保目光微闪。不同……她确实和其他的人不同。若是其他人,让他在冷宫里就这么待着,即便是皇上的吩咐,他大概也是不乐意的。 但现在,他好像有些习惯这种宁静了。 “这雨,也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嘟嚷了这么一句后,陶冉便沉默了,冯保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 房间里,在关上房门后,李青曼便来到床边坐了下来,靠着床柱闭目深思。轻阖的眼帘,遮去了眸中的各种光亮。 暗卫,南宫宣居然安排有暗卫。 最近,晚上的时候她便会在院子里偷偷地观察,确认除了那些守在明处的侍卫外,南宫宣是否还安排有暗卫守在暗处,结果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她本以为,因为她疯了,南宫宣便没有安排暗卫守着,却没想到,经过一场大雨,竟然将他们给逼了出来。 怎么办?今晚便是她与无心无影他们约定的日子,她要怎样才能避过这些暗卫的耳目? 倘若大雨一直下个不停,那些暗卫,估计就会一直躲在这冷宫内。 倘若雨停了,他们无疑是要返回平日里藏身的地方继续蹲点的。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对她而言都极为不利。以他们的身手,她想从他们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溜走,成功的可能性实在是小之又小。 除非,在他们蹲点的时候,几道惊雷将他们全给劈了,如此,兴许她还有逃走的可能。 想到此,李青曼蓦地掀开了眼帘,目光深沉地听着屋外的雨声。 其实,换一个角度想,这或许正是个机会。 如果,在她与无心无影他们约定的时间之前,大雨还是未停,而且雨势未减,她倒是可以趁着雨势悄悄离开。 这样的雨,外面的侍卫即便还守着,防守大概也比平日松懈很多,要对付他们,应该比较容易。而且,这么大的雨声,可以掩盖很多东西。 思及此,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李青曼悄然起身,将她一开始便藏起来的东西翻了出来,小心地系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然后,她又将李仲业为她特意配制的安胎药放在了怀里,再来,便是那支明珠步摇。 和衣躺在床上,摸了摸手腕处的暗盒,李青曼不自觉地便回想起夜无殇将打造好的钢索带给她的那一日。 那一日,是她离开洛阳,和夜无殇道别的日子,也是她收下完颜不破赠送的步摇的日子。 两个男子,都对她有意,她却因为心有所属,不得不辜负其中一个男子的深情。 夜无殇现在还不知身在何方,而完颜不破,等安全之后,她是要去见他一面的。她得和他好好商量一下出兵东阳的事,以及,该如何应对西越的野心。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了陶冉的声音,李青曼猛然回神,眸里的清明瞬间染上了朦胧。 “娘娘,你睡了吗?为何不点灯啊?” 李青曼并没有立即应答,而是静静地等着屋外的人再次询问。 敲了敲门,陶冉又道:“娘娘,睡了吗?” 听到此,李青曼方才懒洋洋地爬了起来,神色困倦地开了门。“什么事啊?” 说着,她还适时地打了个哈欠,眸中泛上了浅浅的水光。 见她这般模样,陶冉笑了笑,“娘娘已经睡了啊,那娘娘继续休息,奴才们也要睡了。” “哦,那我回去继续睡了。”言毕,关上门,李青曼慢慢走回了床榻,轻轻地躺了上去,耳朵却是十分警醒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离开,再听到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她又坐了起来,头脑十分清醒。 靠着床柱坐了大概半个时辰,外面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见,室内,也已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闭着双眸在脑海里默想了一遍逃跑的路线,又预想了一下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猜测冯保和陶冉已经熟睡,暗卫也可能已经放松警惕,李青曼这才起身,在身上披了一件玉锦披风,又拿了两件衣衫罩在头上,然后悄悄地开了门,潜进了雨里。 ------------ 第276章 夜色黑沉,雨势浩大,一跨入院中,如豆大的雨滴便迅猛地打在李青曼的头上、身上,虽有衣物隔着,她却仍旧能够感受到来自于雨水的冲击,是那般的清晰、强猛。 不敢多做停留,又怕自己的跑动惊动了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暗卫,她只能紧紧地抓着遮在头顶的衣服,让它尽量保持一定的弧度,让雨水顺着衣衫滑到玉锦披风上,再滑落到地面,以免湿了头发,然后,再一步步往外走。 夜太黑,光线太暗,她看不太清楚路面,只能凭借过去的十多日里她积攒起来的印象,顺着记忆摸索着前行。 头发微湿,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一点,但她的鞋,却是在她踏进雨中之后的片刻便已湿透,此时,正冒着一阵阵的凉意。 蹙了蹙眉,她稍稍加快了脚下的动作,每一步,都是尽量快,也尽量稳、尽量轻,以免脚下湿滑摔了跟头,也惊动了她不想惊动的人。 等靠近冷宫门口的时候,她特意放缓了步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待确定宫门外没有侍卫把守时,她不由得心里一喜。 没有侍卫?呵!正合她意! 跨出宫门,藏身在墙后,她又回头确认了一番。确定冷宫里没有任何动静时,她方才迈入雨中,快步往东墙而去…… …… “无影,怎么样?人来了吗?”皇宫东墙之外的墙下,无心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低声问正立在墙头之上的人。 “没有。”无影低声回道。 尽管打在他身上的雨水甚是冰凉,在如此夜深人静时有提神醒脑之效,他却愈发觉得心神不安,满肚子的焦躁。 没有……无心也有些站不住了。“会不会……” 剩余的话,无心不敢往下说。 从天黑起,他与无影便开始在这里等候,本以为李青曼很快便会来,却不想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人还是没有出现。 往宫道的两个方向眺望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影时,无影一个跃身稳稳落地,落在了无心的旁侧。 “下这么大的雨,夫人是不是来不了了?又或者,有什么事情拖住了她?” 无心皱紧了眉头,“有可能。” “无心,说真的,其实……我有些担心夫人。也不知道,外界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夫人她……是不是真的疯了。如果是,她今晚恐怕就不会来了。” 无心抿紧了唇,没有说一个字,但看他的神情,无影便知道他也有这样的担忧。 过了一会儿,无影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再上去看看,如果再等半个时辰还是等不到夫人,那我们……估计就得回去从长计议了。” 说完,无影便又飞上了墙头,仔细地看着宫道两方,聆听着除了雨声之外的声响。 忽然间,隐隐看见有道模糊的身形出现在宫道的尽头,他微微眯起了眸,眸底有着期盼,亦有警惕。 待那抹身形越走越近,又见那道身形后面没有跟着任何人时,他眸里窜上一抹喜色,忙试探地问道:“是夫人吗?” 待来到某棵树的附近站定,李青曼取下了原本遮在头顶的衣服,抬首打量周围的情况。 雨水从头顶顺流而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在触及墙头上那道有些朦胧的身影的瞬间,她的眸中划过一抹暗色,手下意识地伸进了袖子,那里,藏着她防身的匕首。 看不清墙下站的是什么人,也没有得到回答,无影只好又试着问了第二遍:“是夫人吗?” 夫人?这声音……“无心?无影?” 听到声音,无影双眸一亮,“真的是夫人。” 回头对着墙下的无心说了一句后,无影立即飞身落在了李青曼的旁侧。 “夫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终于来了。”话语间,难掩激动,李青曼的脸上亦透着淡淡的欣喜。 “好了,快带我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是,夫人,无影得罪了。”说罢,无影揽上李青曼的腰身,打算带她出去,李青曼却及时说:“力道轻一些,别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小主子?无影一愣,心中惊喜的同时,手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看出无影的顾忌,再加上自己也担心力道过大伤到了孩子,李青曼将身上的云锦披风紧了紧,走上前道:“横着抱吧,不过,可能有点重。” 无影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李青曼的意思。待想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笑了笑,“夫人放心,无影一定会将夫人安全带离此地。” 双脚离地,李青曼反射性地闭上了眼,也暂时止住了呼吸,不让雨水进入眼睛和鼻子。几秒钟过后,待双脚重新接触地面,她这才睁开了眼。 “无心,你我二人合力带夫人离开,快带她去马车。” “嗯。” 被无心和无影扶着胳膊飞离地面,过了一会儿,李青曼便见雨幕中停着一辆马车,而在马车的旁边,站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似是看到了她,那人立即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了一把雨伞。 这个人……会是夜无殇吗? 刚有这样的念头,李青曼便立即否决了。 不可能会是夜无殇,如果是他,他不会让无心无影去接她,而是亲自出马。 即便因为之前受了伤,他还不能施展轻功,那么,看到她来,他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平淡…… 心中的那一点期许和希冀落空,李青曼心头漫过一抹失落,有些微的失神。 直到双脚落地,那人撑着雨伞为她遮去了狂肆的雨,她依旧未能回神。 “夫人,快上车,车里有干净的衣服,属下们会在外面守着,夫人赶紧将身上的湿衣换下来。” 见她站着不动,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方中堂的眸中闪过一抹忧色。“夫人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脸色为何这般不好?” 闻言,无心无影连忙向身旁的人看了过去,却见李青曼视线微垂,表情淡淡的,脸色有些苍白。 “不好,夫人身子弱,刚才淋了雨,很可能受凉了。无心,快帮忙将夫人扶上马车,然后马上赶往最近的医馆。” ------------ 第277章 无心没有废话,而是打算直接行动。就在二人的手碰到李青曼的胳膊的瞬间,李青曼陡然回神,抬手阻止道:“我没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娇弱,淋一下雨便会感冒,她只是……想起了夜无殇而已。 避过无心和无影的搀扶,眼帘都未曾抬一下,李青曼越过三人走向马车,兀自钻进了车厢。 看着她漠然地上车,再看她的身形消失在视野内,三人俱是转过身背对着马车,低垂的脸上,神情各异…… 过了一会儿,马车内传来李青曼淡淡的声音,“我好了,走吧。” 三人闻言,这才转过了身,动作迅速地上了马车并驱车离开。 方中堂偶尔甩一下马鞭,“啪”的一声,竟比雨声还要响亮,震颤人心。而他素来沉稳的脸上,本该透着精明和干练的眸子光晕黯淡,只余沉敛和旁人无法窥视的深邃。 想着李青曼方才的神情和反应,无心和无影的脸色也不大好,整个马车,气氛有些压抑、沉闷。 车厢内,擦了会儿头发后,李青曼放下了手,将方才换下来只是湿了一点点的里衣仔细地裹在了脚上,用以取暖。 静静地听着雨束打在车篷上的声音,目光游移间,触及一旁的玉锦披风,她的眸色暗了暗。 伸手拿过披风放在膝上,轻抚着披风,感受着指尖下冰凉柔滑的触感,一双凤眸,慢慢泛上了淡淡的湿意。 这件披风,还是夜无殇特意命人为她打造的,能防水。为的,是万一她一时兴起想要雨中漫步,也不至于湿了衣衫,染了风寒。而她,一次也没有穿过,却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派上了用场。 夜无殇,他现在到底在哪儿?无影他们可是有他的消息? 大抵是没有的吧。如果有,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无影便会说夜无殇在等着她回来。事实是,无影刚才什么也没有说。 方中堂还有无心无影肯来接她,这便说明他们并没有弃夜无殇而去,想必,他们肯定派人打探过夜无殇的消息,结果却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以夜无殇的人脉和潜藏在暗处的势力,如果连他们都找不到,是不是……夜无殇已经…… 一直被主观意识否定的某种可能豁然蹿出,凤眸中的湿意愈发浓郁。不想让被称作眼泪的物体夺眶而出,李青曼抿紧了唇,将心中的悲恸用力地压了下去。 奈何,那些奇妙的水状物,还是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沿着脸颊一颗颗滑落,最终落在玉锦披风上。 喉头发紧,鼻子酸涩得厉害,往昔的一幕幕画面如潮水般涌过脑海,卷起一**伤痛,直逼心房。 终于,李青曼再也忍不住,将头埋进披风里痛哭出声。 听见车厢里飘出隐隐啜泣的声音,坐在外面的三个男人俱是身形震了震,随即垂下了眼帘,眸中一片黯然。 …… 马车稳稳地前行着,驶过泥泞的林间小道,驶过青石铺就的平坦路面,最终,驶过街市,在第一楼的后院停了下来。 方中堂留守在马车旁,无心和无影匆匆上楼换了身行头后,这才穿上蓑衣重新回到了马车停靠的地点。 将缰绳和马鞭递予无心后,方中堂道:“无心、无影,夫人就交给你们了,一路保重。” “善后的事便交给你了,告辞。”没有多余的话,无心和无影上车后便立即赶车离开了。而方中堂,在目送着马车离开后,也飞身翻墙而入,径直上了楼。 雨还在下,但势头渐渐小了下来,听着车外的动静,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后,李青曼便放下了车帘,凤眸幽深。 “无心,你们是怎么安排的?”她失踪的事,明早天一亮便会被冯保和陶冉发现,届时,南宫宣必然会派兵搜寻,他们可是得避开朝廷的搜查。 听到李青曼的询问,无心道:“属下们打算先行南下,到最近的渡口再乘船北上,如此,便可避开朝廷的追捕。” 先南下再北上?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旦发现她失踪,南宫宣第一时间想到的恐怕便是她被夜无殇的人救走了。 又或者,稍微花些时间,他便会猜到这些日子她是在装疯,是她暗中筹谋了一切,联系上了夜无殇的人,并最终逃离了皇宫。 不管是哪一种,南宫宣一定会让官兵一路北上,找寻她的踪迹。因为,除了夜无殇,她并不认识什么其他的人,而夜无殇的根据地,便是在北方的洛阳。 也许,以南宫宣过人的谋略,过不了多久便能想到她是先南下后北上。但是,等到南宫宣发现,她早已安然地登船。 船运是楼家的,并不听命于官府。即便南宫宣想派兵捉拿,也是无计可施。 能想到这么好的计划,无心他们无疑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思及此,李青曼认真地说:“谢谢你们。” 一听到‘谢谢’二字,无心和无影俱是面色巨变。“夫人,你可莫要说这些折煞属下们的话,属下们担当不起。” “怎么会担当不起?‘谢谢’二字,相较于你们的鼎力相助,当真是微不足道。” “夫人,你真的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即使公子不在,夫人仍旧是属下们的主子。为夫人做事,保夫人安然,这些都是属下们该做的事。” 甫一说完,无影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噤了声,脸上有着慌乱。再加上马车里的人迟迟不出声,他更是自责不已。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旁的无心及时补救道:“夫人,你不用担心,公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闻言,李青曼目光微闪,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们……可有夜无殇的消息?” 即便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还是想问一问。 搭在右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无影神色黯然地说:“属下们已经让人暗中探访,只是,直至今日,依旧没有公子的任何消息。” 说完,无影又连忙补充道:“其实,夫人不用太过担心,有些时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只要一直没有确认公子遇险,那便说明公子他还好好地活着。早晚有一天,公子一定会回来的。” ------------ 第278章 李青曼苦笑了一下,“我知道。” 这个道理,所有的人都懂,只是,当事情真的在自己身上发生,要做到不挂心、不担忧,谈何容易? 不过,无论怎样,她还是愿意坚信夜无殇已经无碍,只是暂时没办法联系上他们而已。又或者,他失忆了,忘记了他们。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都相信,夜无殇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因为她需要他,她在等着他。 “夫人,你先休息一下,等到了渡口,属下再叫你。”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李青曼便在简易的小床上躺了下来,尽管她现在毫无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马车驶过了多长的路,当李青曼听到车外的动静缓缓地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雨也已经停了。 马车外,无心恭敬地说:“夫人,渡口到了。” 渡口到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掀开身上的薄被,坐起身,李青曼轻轻地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待下得马车,看着眼前无比开阔的视野,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整颗心顿时轻松了不少。 无影引路道:“夫人,走吧,船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点点头,李青曼跟在无影身后慢步前行,直到来到一艘大船上方才停下。 迎面走来一个陌生的人,对着她拱了拱手,“王卫见过夫人。” “夫人,这是王卫,是自己人。” 听着无影的介绍,李青曼微微颔首以示应答。这时,已经安排人将马车收拾妥帖的无心也赶了上来,径直奔船头而去。 “为夫人安排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吧?我先带夫人下去歇着,你去让人准备些吃的,夫人从昨晚到现在可是还未吃过东西。”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左边第二间雅房。桌上放着晕船药,如果夫人晕船,就给夫人吃一粒。” 正欲抬脚离去,无影最终却停了下来。“还是你带夫人去雅房歇息,我去安排吃的。你粗枝大叶的,交给你我不放心。” 王卫眉梢抽了抽,却是没作任何反驳,转身带路。“夫人请。” …… 汴京皇城 一大早,皇宫里便闹翻了天,不为别的,只因当陶冉如同往常那般来到李青曼的房间打算服侍她梳洗时,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而床上的被褥,零乱地掀开着,早没了一点温度。 意识到事态严重,她当即去找冯保组织了许多人在宫里找寻,奈何没有一点音信。 最终,二人不得不快速赶往太和殿,等到南宫宣下朝后便急急地找到了他。 见他二人出现,南宫宣扬了扬眉。“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冯保面色沉肃。“皇上,皇后娘娘不见了。” 闻言,南宫宣身形一震,俊脸瞬时沉了下来。“你说什么?什么叫皇后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 陶冉回禀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和公公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早晨奴婢和往日一样去叫娘娘起床时,便发现屋子里没了人,娘娘不见踪影。” “不见踪影?走,去冷宫,路上你们两个再将详细情况说给朕听,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南宫宣说着便走在了最前面,凝重的脸色,寒冽的气息,让原本正行走在过道上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自动地让到了边上,恭敬地垂着头。 待黄色身影和冷风飘过,众人这才回到了路中间,心里颇为疑惑黄色身影后的二人怎么一大早便到太和殿来了。 南宫宣急匆匆地走着,待冯保和陶冉合力将整件事情说清楚后,他拧紧了眉宇。“你们确定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没有任何遗漏?” 冯保回道:“奴才已经让人将皇宫找了个遍,但就是没能找到娘娘。” 南宫宣面色愈发暗沉,“冷宫外不是有侍卫守着吗?还有暗卫也在,你们可是已经问过侍卫和暗卫?他们怎么说?” “因为昨儿个下雨,几个侍卫并未彻夜守着冷宫,今早来到冷宫后,他们并未见到娘娘离开。至于暗卫,昨晚他们也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动静。” “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难不成,一个大活人还能在皇宫里凭空消失?”南宫宣越说越气,恨不得立马奔到冷宫。 待终于赶到冷宫,在李青曼的卧房里反反复复地转了几圈后,南宫宣阴鸷地眯起了眸子。 “冯保,传朕的旨意,让御林军将皇宫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直到找到皇后为止!” “是,奴才这就去。” “陶冉,你去把外面的几个侍卫叫进来,朕有话要问他们。” “是。”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出了屋子,又看了一圈,南宫宣在床上坐了下来,眸中一片森寒。 除了那个假孩子,房中的东西是一样也没少,也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如果不是她起床后跑了出去,便有可能是有高手昨夜潜进了冷宫,将她掳走了。 如果是出去玩,她极有可能是走到什么地方便迷路了,又或者走累了坐下来歇息时不小心便睡着了,也有可能,是遇上了什么心思歹毒的人,被困起来了,比如容妃。 在宫里倒还好,他总能将她找出来。如果是被人掳走,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胆敢私闯皇宫劫走一国之后?而且,还能避过暗卫的耳目? 昨夜下雨,紧接着她便不见了……这一切到底是纯属巧合还是刻意的安排…… 大约过了两刻钟,南宫宣将负责守卫冷宫的侍卫和几个暗卫逐一询问了一遍。从头到尾,他都绷着张脸,表情没有一丝松动。 待最后一个暗卫说完,他抬手一挥,示意暗卫退了出去,脸色已然冷到了极致。 昨晚藏在冷宫避雨的暗卫,直到今早离开之前,并未听到任何不对劲的声响。到底是来人的功力远远在暗卫之上?还是说,是昨夜的大雨掩盖了很多迹象? 如果,能确定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或许还能查出些什么。可是现在……当真是如一团雾水,迷雾重重。 也许,等御林军找到她后,便能证明一切只是他的胡乱臆测。如果,找不到,便证明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 第279章 [正文]第279章 ------------ 十月三日傍晚时分,待官府官兵将大街小巷的居民住宅以及各类商铺挨家挨户地搜了一遍后,整个汴京一片沸腾。 当今皇后于昨夜夜半失踪,如今下落不明。如有知情者,可到官府通报,官府将重赏黄金百两。如有知晓实情却隐瞒不报者,一经发现,必予以重责。 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开,人们除了震惊,余下的便是互相打探和跃跃欲试,眼睛比平常晶亮了不知不少倍。 当负责搜查的官兵从相府离开后,李筠霖愕然不已,心里更是担忧至极。而李仲业,面色虽有惊愕,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看来,青曼已于昨夜顺利出宫,现在,她应该已经安然离开汴京了。 怕事情外露,仔细思索了一番后,李仲业最终决定将他暗中协助李青曼离开的事情隐瞒下来,连李筠霖也不打算告知。 夜深时分,在收到官府的回禀后,南宫宣一张俊脸冷沉如霜,如墨的黑眸里寒光灼灼,锐利深沉。 没有找到人,竟然已经不在汴京了……动作这么快,看来,这件事真的是早有预谋。只是,不知带她走的人究竟是谁?是出于什么目的?她现在安全吗? 是夜无殇原来的部下?还是,是其他别有居心的人? 如果是有所图谋,掳走她的人会是什么来历?是西越和北漠的皇族?还是别的江湖势力? 如果是夜无殇原来的部下,他们又筹谋了多久,为什么偏偏选在昨晚出手? 雨夜救人,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夜无殇的手下他见识过,身手并不是有多么的出类拔萃,以暗卫的实力,要想拿下他们并不是很难。 夜无殇现在下落不明,他派出去暗中访察的人也没有夜无殇的一丁点儿消息,在夜无殇不在的情况下,再加上寿宴那晚的事,那些人怎么敢再度夜闯宫闱?就不怕命丧黄泉,却救不出人吗? 难道,夜无殇收揽的手下当中有能人异士,通晓天象,能算出昨夜有雷雨,正好方便救人出宫? 不!这不可能!如果夜无殇身边真有这样的人,上一回,夜无殇就不会中了他的陷阱,到现在还生死不明。 难道……是上次出现的神秘人再度出手?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想了好一会儿,南宫宣蓦地抬头,转身扬声道:“来人,宣李丞相进宫觐见!” 话音一落,候在养心殿外的小喜子便“蹬蹬蹬”地跑开了。 举步回到案桌后的龙椅上坐下,南宫宣的眸中一片幽深。 如果已经离开了汴京,不管带她走的人是谁,他都会将她找回来,一定! …… 翌日深夜,汴京某家客栈的天字号房内,一身蓝衣的司马流云轻摇折扇,静静地听着绝杀的禀报。 “殿下,属下已经查实,李皇后确实已于昨夜失踪,现在下落不明。” 闻言,司马流云淡淡地笑了笑,眸底一抹幽光一闪而逝,俊秀儒雅的脸,一如往昔那般隽秀迷人,看上去无害至极。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着吧,明早启程离开。” “是,属下告退。” 待一身玄衣的绝杀退了出去,司马流云放下了手中的折扇,为自己倒了杯热腾腾的碧螺春。盯着杯中盘旋漂浮着的茶叶,唇角轻扬,他温和地笑开了,目光幽幽。 很好!等了这么久,他总算等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了。 自从那晚之后,他便一直在等,等着她和南宫宣决裂,等着她离开东阳皇宫。却没想到,在那之后,一切竟是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连她腹中的孩子,也仍旧安然无恙地存活在这个世上。 夜无殇出事,她还能继续留在南宫宣身边,他还以为,是他估计错了她和夜无殇之间的感情,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让他给等来了。 她疯了,这件事虽然传得满城风雨,但他就是从未完全信过。他一直觉得,她是在委曲求全,然后伺机而动,结果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虽然不知助她离开的是什么人,但他相信,他和她总有再见面的一天,她会去西越主动找他的。因为,她必定会为夜无殇报仇,他等着她露出她收起来的利刃。 报仇,一想到这件事,司马流云忽然眼神一暗。 如若她真的打算为夜无殇报仇,那便证明,她对夜无殇的感情,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大哥说,他对她其实是一种欣赏的态度,并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那他呢?他对她到底是何种感情?为什么,当想到她对夜无殇的感情坚不可摧时,他的心会那么的不舒服? 细细想来,无论是寿宴上安排鬼煞对她出手,还是那晚他与绝杀一起行动,都是为了破坏她和南宫宣之间的感情,是为了彻底损毁她和南宫宣之间的牵绊,是为了西越。可是,他当真就没有一点的私心吗? 不!事实是,他是存了私心的。 他,是真的不希望她将夜无殇或者南宫宣看得很重,他,其实有些希望自己能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甚至,不只是一席之地,他希望在她心里的那个人能是他,而不是夜无殇或者南宫宣。 一旦夜无殇出了事,她与南宫宣势必会闹翻,如此,她便有可能来找他,和西越连成一线。 夜无殇不在了,而她与南宫宣又再无回到过去的可能,这么一来,他便有了机会。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他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不想正视自己的心,在产生这样的念头后,他便自发地否决了,甚至,往后便真的忘记了。如今想来,倒成了他动心的证据,确确实实的证据。 他对她动心了呢,可是,她是东阳皇后,也是那个身系预言的人,这样的女子,他不是明明知道不能对她动情的吗?他到底是何时陷进去的? 在他看来,女人轻如衣物,不过是**的工具罢了。他可以有很多衣物,如果遇上特别喜欢的颜色和花式,那么,他会多做几件同样的放在那里,换着穿,但绝不会单独中意其中的某一件。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 他一直很清醒,这样的想法从未变过,她却在不知不觉间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规则,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动心是吗?虽说他没办法阻止自己不让自己动心,但他绝对不能让一个女人牵制自己的思维,成为自己的负累。既然她可以助西越一统三国,他绝对不能杀了她,那么,他便只能让她为他所用,成为他的人。 都说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一旦得到了,便会淡了各种心思。虽说他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心理,但或许,他可以尝试一下。 也许,当他得到她的身体之后,他对她便不会再有这种感情,他不需要的感情。然后,他便可以一心一意地助大哥问鼎天下,成为天下的霸主。而他,便是那个藏身在幕后的人,西越的大功臣。 …… 月落日升,斗转星移,数日之后,东阳各地的传闻依旧热火朝天、喧嚣繁闹,而东阳皇宫,虽然已经褪去了李青曼失踪第一日时的愁云惨淡、乌烟瘴气,但整个皇宫还是弥漫着一股沉闷的低气压,而低气压的中心,来源点,便是东阳皇帝――南宫宣。 眼看着秋季已经离去,冬天正在蔓延,气温本就不高,再加上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都自发地温度直降,比别处冷了不止一两分,伺候的太监宫女们总是抑制不住地打冷颤,暗自感叹今年的冬天似乎会特别的冷,比往年冷。而他们的皇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直接称为冰山反而比较好。 这日午后,自从养心殿内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过后,紧接着便是鸦雀无声,候在殿外的太监和宫女却是忍不住抖了抖身形,脸上闪过一抹惧色。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皇后失踪之后,每当有信函送进去,过不了多久,殿内的人便会大发雷霆,遭殃的,自然是那些容易被弄出声响,容易被当作发泄对象的瓷器。现如今,养心殿内的茶具是每天都要换上一次,从无间断。 瓷器易碎,还声音清脆,有时,碎裂声中还带着异样的悦耳,那么响亮,那么震撼人心,但是,并没有多少人真心觉得好听,更多的,是心惊肉跳,冷汗连连。 每当送信的人走出来,这些太监宫女以及侍卫便会凝神静气,仔细地聆听殿内的动静,留意着不让自己被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一大跳,但每当听到茶具被摔得粉碎,他们还是会忍不住整个身子抖上三抖,心尖儿颤上三颤。 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差,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倘若,他们是那些茶具,早已不知死无葬身之地多少次,大概,还是四肢不全、血肉模糊。 血肉模糊,一群人不大敢想,但一想到四肢不全,众人的脸还是齐刷刷地变白了,三魂中有一魂离体,然后又回到了各自的躯壳,一颗脑袋,垂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低,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乖顺,不是装的,而是吓的。 ------------ 第280章 [正文]第280章 ------------ 殿内,再次阅过信函上的内容后,南宫宣一如前几日那般将手中的信纸往案桌上重重地一拍,目光深沉幽邃。 已经八天了,竟然还是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消息,她当真从这世上离奇地消失了不成? 哼!带她出宫的人将她藏起来了是吗?好!很好!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将她找出来!再将胆敢掳走他皇后的人碎尸万段! 闭上双眸,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待平复胸腔剧烈的起伏之后,南宫宣蓦地睁开了眼,眸中的阴森冷冽已经淡去了大半,只剩下尊者的冷漠与凛冽。 “来人,把东西收拾干净!” 声音传开,候在殿外的人即使再不想进入犹如冰天雪地般的大殿,磨蹭了那么几秒钟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殿中,战战巍巍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抬首偷偷地看了一眼,在看清来人后,正在收拾碎片的两个小太监双手一抖,然后迅速垂下了头,收拾碎片的动作比刚才明显利索了那么一些些。 毫无温度地看着疾步而来,手中似乎还端着什么东西的冯保,南宫宣微微眯起了眸子。 “启禀皇上,奴才按照皇上的吩咐带人在冷宫的周围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结果找到了这个。”说着,冯保将手中的托盘恭敬地呈到了南宫宣的眼前,神情异常严谨。 看着托盘里脏兮兮的类似女装的东西,南宫宣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这应该是皇后娘娘的衣物。” 南宫宣一怔,一丝诧异从脸上闪过之后,他慌忙拾起那件沾满了污泥的衣物看了看,眉宇紧蹙。“你在哪里找到的?你确定这是皇后的衣物?” 冯保回道:“奴才是在冷宫外的东墙角找到的,奴才怕自己认错,还特意向陶冉确认了一番,她也记得,这分明是皇后娘娘曾经当做小公主照顾的衣物。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两件原本被扎起来的衣物竟然被解开了。奴才觉得事有蹊跷,就将这两件衣物拿了过来。” “东墙角……”呢喃了一遍,有什么信息从南宫宣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到让他抓不着那是什么。眼神一暗,他迅即站起身来,“带朕过去看看。” “是,皇上。”不敢多做耽搁,冯保当即带着南宫宣赶到了发现衣物的现场,而在现场的附近,众多侍卫和宫女太监还在来来回回地寻找着,想找到除了衣物之外其他属于皇后的东西。 见南宫宣到来,守在原地的陶冉屈膝行礼。“见过皇上。” 南宫宣一挥手:“免了。” “皇上,就是这里。”走近花圃,冯保指着一株万年青一丝不苟地说:“奴才就是在这株万年青的后面发现娘娘的衣物的,因为位置有些隐蔽,第一日搜寻时,那些侍卫便没能发现。” 扫了扫冯保所指的那株万年青,抬首将周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相较于刚开始听到消息时的一丝丝激动,此时的南宫宣早已平静,心里多的,是深思和清明。 倘若他没有记错,这堵墙的外面应该是树林,无人居住。而这东墙,算是整座皇宫最为偏僻的地方,除了侍卫偶尔巡逻至此,平时,大抵是没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的。 细细算来,这里离冷宫真的是很近,仅仅只是隔了几堵墙而已。 那晚带她离开的人如果想要尽量避免与宫里的侍卫发生冲突,从这里翻墙而入,再径直赶往冷宫,无疑是最近的路。这么简单的问题,之前他怎么就没有想过?只要找到了逃跑路径,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的。 思及此,南宫宣蓦地转身,一脸严肃地说:“冯保,去把魅影叫来,让他带上几个追踪的好手。” “是。”待说完,冯保立即转身离去,而南宫宣,则是目光来回流连于冷宫和万年青以及高墙之间,神情冷峻,目光锐利。 冷宫、衣物、东墙,这三者到底有什么联系?衣物为何会被拆散?又为何被扔在了角落?离开时,她到底是昏睡着还是清醒着? 那日,他赶到时,被褥是打开着的,床单也有皱痕,显然头一晚她的确有睡过。 此外,房间里的东西摆放整齐,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于是,便能完全断定,她离开时,没有挣扎。 想到此,南宫宣蹙了蹙眉。的确,是能说明她没有挣扎,但是,也只能说明她没有反抗,并不能说明她是醒着离开的,还是在熟睡的情况下被带走的。 如果当时她醒着,她连一般的生面孔都怕,如若见到了陌生人,怎么可能不发出声响?怎么可能不做出反抗? 由此,有一种可能,她认识带她走的人!只是,她现在这样的神智,能认识谁? 如果当时她正熟睡着,那衣物是怎么回事?带走她的人,为何要带走这两件衣服,最后又给扔在了角落?那样的举动,分明是嫌衣服是累赘,却又不得不将其藏起来,以免让人发现。 不想让人发现……是不想让谁发现?是他吗?不想让他发现的……会是什么?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她是醒着被带走的,即便到后来掳走她的人才发现她抱着衣服,要扔也会直接成团地扔,怎么会是散开来的?如此看来,谜团当真是太多了。 见南宫宣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似乎想得很入神,犹豫了一下,陶冉试探地唤道:“皇上?” 低低的声音飘入耳际,将南宫宣飘远的神思拉回了现实。神情淡漠地回过身,他俯视着身前的人,微微蹙眉。 有些害怕面对这样的神情,不敢直视,陶冉垂下了头。“皇上,暗卫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这里离冷宫近,皇上可以到冷宫歇息片刻。” 到冷宫歇息?听到这话,南宫宣有些晃神。 自从她失踪后,连着几天,他都会到冷宫去转转,在她住的房间里小坐一会儿,感受着属于她的气息,回忆那些属于他们的并不多的画面。 他本以为,这样做可以让他空了一块的心填满一些,却不想,反倒让他愈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最终,他便决定不再去冷宫了,现在他要去吗? 半晌得不到南宫宣的回答,陶冉怯怯地抬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有些缥缈,陶冉小声地唤了声:“皇上?去吗?” 皇上这个样子,是想起娘娘了吧? 闻声回神,迟疑了一下,南宫宣终是抬脚往冷宫的方向走去,一路沉默。 待来到冷宫,没过多久,暗卫便在得到冯保的吩咐后火速赶来了。仔细地吩咐一通后,暗卫离去,南宫宣随之遣退了陶冉,一个人在李青曼曾住过的房间内晃悠、思忆。 时至今日,李青曼离开已经有些时日了,随着时间的消磨,房间内属于她的气息变淡了不少,甚至,不细致地捕捉,根本感觉不到。 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南宫宣坐了下来,一个人静静地喝着茶,脑海里空荡荡的,什么思绪也没有。 连着喝了两口,他随之放下了茶杯,视线随意那么一扫,便落在了李青曼曾经躺过的那张床,不再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眼前的景象竟慢慢发生变化,床变了,周围的布局也跟着变了,从一开始的模糊,到后来的清晰,似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又似过了许久。 宽敞明亮的大殿,宽敞舒适的大床,明亮的烛火,清凉的风,床上,还有他熟悉的身影。没有人知道,他强行留宿坤宁宫的那段时日,是自从他执政以来睡得最安心的日子,因为旁边有她。 虽然她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一上床睡觉,绝对是以背对他的姿势,而且尽量贴着床的边缘,但睡着睡着,她偶尔翻身,便会面对着他,离他近了很多。而他,总是趁此机会在暗夜里偷偷地,不,应该说光明正大地看她。 看着看着,有时他便想伸手去触碰她,摸她的脸,拉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但他不敢,因为怕惊醒了她。 有时,一想到自己的举动,他便会忍不住发笑,因为,他堂堂一国之君,看自己的皇后竟然要偷偷地看,感觉有些像偷腥的猫,而且还是想偷却偏偏不能下手的那种。 对于未来,他有很多构想。而在他的构想里,她便是其中一人,陪伴在他身侧的人。他本以为,这一天已经不远了,或许要等一年,又或许要等三年,但绝对不会超过五年。一旦他征服了天下,她便是这世上最令人羡慕的女人。 只可惜,这一天还没等来,她便不见了,那么的突然,那么的……让他措手不及。 她现在整个人疯疯傻傻,就好似变回了从前的那个傻子。他本打算待一统三国之后便广寻名医为她治病,让她恢复正常,却不想…… 到底是谁,硬生生将她从他身边抢走?将他和她拆散? 他要的,其实一点也不多的,他只是想就这么守在她身边,让她离他很近,他想见到她时便随时都能见上,这便已经足矣。 只是,那背后的人为何要连他仅剩的一点幸福也夺走? ------------ 第281章 [正文]第281章 ------------ 太阳慢慢西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当火红的余晖爬满了西边的天际,染上了一层绚烂醉人的红,魅影等人回来了。听到轻微的动静,神色恍惚的南宫宣回过了神,只是瞬间,便已恢复平常的神态。 “怎么样?查到了些什么?将细节一一禀报予朕。”冷峻的脸色,冷沉的声音,一如往昔高高在上的君王。 魅影如是回道:“回皇上,属下等出了东墙之后沿着南北两个方向分别进行了查探,最终,在南面发现了马车的些许踪迹。 根据路面遗留下来的痕迹来看,马车应该是在大雨滂沱时来回的,并非雨前和雨停之后。 而根据那晚的下雨情况以及当夜留守冷宫的下属的陈词,娘娘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戌时之后寅时之前此处指晚上七点到凌晨三点。 另外,当晚掳走娘娘的人,初步推测不少于两人,至于具体人数,无法确定。” “就这些?能确定他们最后是逃往哪个方向了吗?”南宫宣问,神色出奇的有些平和。 魅影垂首,“马车最后驶上了大道,找不到痕迹,无法追踪。” 南宫宣不置可否,旋即将目光挪向其余的人,“你们几个可有什么说的?” 察觉到南宫宣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其中一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回道:“回皇上,属下心里有疑问。” “说。” “属下当晚便负责留守冷宫,期间一直清醒着,未曾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当晚的雨声确实很大,但并不是能掩盖所有的声音和气息。 如若当晚当真有人闯进冷宫将皇后娘娘劫走,若非来人功夫深不可测,属下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便是来人知晓属下们藏身在冷宫内,将气息隐藏了起来。” 南宫宣凝了凝眉,眸色深幽。“你的意思是……这宫里有奸细,将你们的行踪透露给了贼人?” 奸细?知道冷宫有暗卫看守的,除了他没有几个人。而这几个人,都是他信任的人,跟在他身边多年。如若真有奸细,会是谁?躲在奸细背后指使的人又是谁? 男子道:“有无奸细,属下不敢妄下断言,但属下觉得奇怪的是,如果来人的功夫当真如此高深,在宫墙外怎会留下如此深的脚印? 皇上也知道,武功修为分四种,外功、内功、轻功和心法。外功主对实战,内功讲究内力修为,轻功则是实战和逃生辅助,心法只是虚形。内外兼修再加上卓绝的轻功,武功修为方为上乘。 功夫真正好的人,内功不弱,行走时着力较轻。如果是同样的湿地,同样体重的人,内力高者留下的脚印较浅。 根据东墙外留下的脚印深浅,可看出来人功夫不弱,只是,却并未到达深不可测的地步,与大多数暗卫在同一层次。 这样的人如若闯进来,就算极力隐藏气息,有雨声遮掩,还是能被人察觉。然而,属下当晚并未感觉到任何异样的气息,关于这一点,属下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待男子说完,房间内立时安静了下来,只余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南宫宣将视线从暗卫身上收了回来,深邃无底。“都退下吧,这件事朕会好好想想。” “是,属下告退。”话音一落,一群人快速起身离去,只留下南宫宣一人。 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子,倏然,南宫宣停了下来,视线在房间内来来回回地扫动,似在搜寻着什么。忽然的,脑海中精光一闪,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梳妆台和衣柜上,眸底幽光灼灼。“来人!” 听到召唤,候在屋外的冯保和陶冉立即赶了进来,躬身道:“皇上有何吩咐?” “陶冉,平日可都是你在整理皇后的衣物?” “回皇上,是奴婢。” “那你再仔细清理一遍,看看皇后的衣物有否缺少。还有,皇后的首饰什么的,你也仔细看看,确认有没有丢什么。” “是,奴婢领命。”说罢,陶冉便走向衣柜,开始一件件地清理衣柜里的衣物。 视线又扫了一圈,南宫宣最终抬脚步出了屋子,深吸一口气后便离开了冷宫。 …… 当天色黑透,陶冉和冯保急急来到了养心殿,守在殿外的人瞧见二人再度来访,都各自往两侧退了退。 “参见皇上。” 闻言,南宫宣抬起头来。“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顿了顿,南宫宣眸色蓦地一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微垂着头,陶冉回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已经将娘娘的衣物和首饰清理了一遍,最后发现娘娘确实少了一件衣物。” 南宫宣挑眉,眉宇微微蹙了起来。“只少了一件?什么衣物?”少了一件似乎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回皇上,少了一件披风。” “什么样的披风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以他二人的阅历,仅仅少了一件披风何以急成这样? 冯保接过话说道:“少一件披风本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但关键是,这件披风材质特殊,还是娘娘从宫外带回来的。 娘娘之前曾对奴才和陶冉说过,这件披风能防水。虽未亲眼见识,但奴才相信娘娘绝对不会说假话。 因为娘娘很喜欢那件披风,娘娘搬到冷宫那日,奴才和陶冉便将那件披风一同收拾了过去。 娘娘失踪当晚大雨倾盆,现在证实连同披风也一起消失了,奴才和陶冉一致怀疑这宫中有贼人的奸细,在娘娘失踪那晚将披风找了出来,让娘娘穿上了。” 防水披风?奸细?放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收紧,南宫宣沉声问:“都有谁知道披风的事?” “除了奴才和陶冉,便是当初服侍在坤宁宫的一众宫人。” 视线在冯保和陶冉之间来来回回地扫视了几遍,南宫宣微眯了下眸子然后又迅速睁开了。“好了,朕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是,奴才婢告退。” 待两人退出大殿过了一会儿,南宫宣站起身来,径直来到了殿外。 ------------ 第282章 [正文]第282章 ------------ 殿外的空气微凉,夹杂着夜间的冷冽,有风拂过,南宫宣顿觉有些混沌的思维清晰了不少。微眯着眸子看着远方,漆黑明亮的眸中一片深沉。 披风防水,在雨夜人和披风一同消失,将衣物扔在东墙…… 脑海中清晰地呈现由冷宫到东墙的环境,再在脑海中勾勒着李青曼被人劫走的画面,南宫宣的双眸越眯越小,最后,只剩一条细小的缝,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锐芒。 除了冯保和陶冉,还有谁更清楚披风的位置?答案……是他的皇后。 房间里没有一点挣扎和反抗的痕迹,丢的东西只有披风和两件衣服…… 呵……为何没有反抗?为何只少了这些东西?此刻,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奸细?问题不是出在奸细身上,而是出在他的皇后身上。 疯?他曾经有想过她可能是在装疯,但因为没有任何切实有力的证据证明她是在装疯,又因为……他害她失去了孩子,一见到她痛不欲生、神志不清,他便觉得愧疚、心痛,最终,便忘记了心中的疑虑,更忽略了很多存在问题的小细节。 犹记得当日,当他听到容妃找她麻烦急匆匆赶到坤宁宫时,寝殿中只有李仲业一人。李仲业说,她腹中的孩子没了,随即,几位太医接着证实孩子确实没了。那一刻,他没有怀疑。 后来,她找容妃报仇,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连神智也开始迷糊。她昏倒之后,又是李仲业最先接触的她。 现在想想,李仲业会医,医术也算精湛,倘若她事先和他暗中商量好,让他暗地里动动手脚,误导各位太医诊断,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然后,她便装疯,继而赖在了冷宫,目的是方便她从皇宫逃离。 呵!这么一想,当真是所有的事都说通了,但是,却让他感到无比悲凉,无比地……想笑。 “呵呵!哈哈……”南宫宣确实笑了,但笑声苍凉,甚至有些诡异。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还有侍卫听见他的笑声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脸上闪过惶恐。 刚泡好茶回来的小喜子循着声音望过去,便见一道黄色身形立在台阶的边缘,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南宫宣的背影,小喜子见过无数次,无比熟悉,但今日,小喜子感觉有些不同了。 数年前,具体的,小喜子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那时,那道身形虽然稍显单薄,面上也带着少年的稚气,但是,那身姿是那样的挺拔,宛如青山上的苍松,毅然挺立着,便让人无时不刻不感觉到皇者的霸气。 那时的小喜子虽然也年幼,但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个人,不是寻常人,必将成为东阳的霸者,高高在上的君王。 事实证明,小喜子没有看错,当初的少年的确成了皇上,还是一个年轻有为的皇上,让人不敢小瞧的皇上。 时日如飞,蓦然回首,已是多年过去。现如今的君王,早已不是当时的少年郎,比当初沉稳、内敛、精明了不知多少倍。小喜子从来不知,有一天,他竟会在这样一位让他崇拜乃至衷心臣服的君王身上看到普通男儿才有的哀凉。 什么事能让这位宛如铜皮铁骨的君王发出这般悲凉的笑?这件事太过让人好奇,却让人不敢细细深究。 敛了敛心神,小喜子缓步来到了南宫宣的身后,在距离南宫宣大约三尺的地方站定,恭敬道:“皇上,您的参茶。”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南宫宣止住了笑,却并未转身。“先拿进去放着吧,朕过会儿再喝。” “是。”没有多说什么,不高不低地应了一声,小喜子便端着托盘进了大殿。 阖上双眸,南宫宣嘴角溢出一抹苦涩。 他用尽心思想要留下的人,却绞尽脑汁离开了,还那么决绝。救她走的人是谁,如今看来已经不重要了。是不是李仲业揽下了接头的工作,暗中帮她联络救她走的人,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白了,在她心里,他什么都不是,尽管夜无殇已经不在,他还是没有任何希望。 “呵……”浅笑一声,南宫宣睁开了眼帘,眸中一片黯然。 转过身,触及案桌以及案桌上整齐堆放的奏折,静立了片刻,他抬脚走向大殿,每走一步,步伐便愈加沉稳,心中的信念也愈发清晰。 …… 三国兵马频频调动,这让正好居住在汾河沿岸城镇的居民人心惶惶,担忧不已,就怕某天夜里他们睡得正香时,这战火忽的就烧了起来。 走了十天的水路,到了楼兰又休息了十天,李青曼便起身离开了,径直前往北漠。 下了船,踏上北漠领土的那一刻,看着眼前不同于江南情调,一草一木皆透着粗犷与豪放的景致,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夫人,加件披风吧。”肩上突然一沉,属于北国的寒风霎时被阻隔了。 回头看了看身侧的人,李青曼淡淡地笑了笑。“谢谢。” “夫人,你再说这样的话,灵儿可就不理你了。”灵儿调皮地说着,眼看无影将马车拉了过来,她双手扶上了李青曼的手臂。 “夫人,走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嗯。”微一点头,李青曼缓步走向马车,与灵儿一同上了前面一辆,其余的人则是上了后面一辆。 马车驶动的那一刻,李青曼抬手打起了车帘,凝眸眺望车外的风景。忽然,腹部传来轻微的异动,惊得她连忙放下了车帘,双手抚上腹部。 见她眉宇轻蹙,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灵儿慌忙对外嚷道:“快!快停车!” 一听到灵儿惊慌的声音,负责赶车的无影立即拉紧了缰绳。“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夫人哪里不舒服?” 没有回答车外的无影,灵儿神情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李青曼,焦急地问:“夫人,你没事吧?” 抬眸看了看灵儿,李青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没事,好像是孩子踢我了。” 闻言,灵儿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瞬间软了下来,靠在了车壁上。“没事便好,吓死我了。” 听到车厢里的谈话声,车外的无影也松了口气,一扬马鞭继续行进。 ------------ 第283章 [正文]第283章 ------------ 看了灵儿一眼,李青曼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心头却是抑制不住地有些欣喜。 刚才的动静,应该叫做胎动吧?以前没经历过,突然来那么一下,她是真的有些被吓到了,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事。胎动……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 “呼……”连着呼了几口气,灵儿紧张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坐直身形,睇着李青曼隆起的腹部,她好奇地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双手有些发痒。 “那个……夫人,小少爷刚才真的踢你了?” 李青曼浅笑着回道:“嗯,是动了那么一下。” “那……夫人,我能不能摸摸?”怕李青曼不同意,她迅速抬起头认真地瞧着她,灵动的眸子亮晶晶的。“夫人放心,我保证我一定会轻轻地,非常温柔地摸,不会伤到小少爷分毫的。” “摸?”李青曼怔了怔,随即点头应允了。 灵儿见状心里一喜,“夫人答应了?真是太好了!”说着,灵儿紧张地搓了搓手,兴奋地、小心翼翼地往李青曼的腹部摸了上去。 须臾过后,灵儿收回了手,皱着眉道:“夫人,小少爷怎么不动了?” 李青曼微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有着无奈,亦有称之为母爱的光环。“小家伙差不多有四个月了,刚才还是小家伙第一次胎动。估计是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在告诉我们他很开心。 他现在还小,动一下已经很不容易,这会儿估计是累了,正在养精蓄锐呢,等往后,他会再动的。” “四个月……好小。我以前听很多大婶儿说过,她们怀孩子时,大多是在接近五个月的时候才感觉得到胎动。依我看,小少爷将来一定是个精灵鬼,就跟公子似的,一定特聪明。” “是吗?或许吧。”顿了顿,李青曼淡淡地说:“其实,我并不强求小家伙将来一定要有多聪明,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还希望,夜无殇能赶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看着孩子出世…… “咳咳……嗯哼……”听到车外传来怪异的咳嗽声,灵儿先是一怔,待看到李青曼有些黯然的神色,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变得有些局促。 “那个,夫人……我……” 李青曼抬眸看向她。“嗯?你怎么了?” 灵儿挠挠头,不自在地别开了眼。“没什么,我只是……夫人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盯着灵儿瞧了一会儿,略一思忖,李青曼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垂下头,温柔地轻抚着腹部,她平静地说:“其实,你们不必在我面前如此拘谨,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灵儿闻言心头一紧,“夫人,我……”想了想,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李青曼也不急,徐徐说道:“我知道,你们时时谨慎着不提及夜无殇,是怕我听见后心生伤感。 说实话,每每听见你们不小心提到他,说我心里没有触动那绝对是假的。但是,那并不完全是痛,更多的,是怀念。 我与他相识不久,感情……开始的时候甚至有些模糊,等到我发现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的时候,我与他已经相隔两地,到最后…… 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好,我会担心,我会挂念,但我相信,他一定还在这个世上,早晚有一天,他会回来的。因为,不单是船行需要他,你们需要他,天下需要他,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同样需要他。 所以,你们真的不必如此,你们也相信他会回来的,不是吗?” “夫人……”双唇动了动,灵儿最终却只说出了这两个字。看了看她,李青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不要再想了。” 收回手,李青曼再度打起车帘,静静地凝望着车外倒退着的风景,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夜无殇,你听见了吗?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回来,你快些回来吧。 …… 进入十一月后,天气越来越冷了,尤其是北漠的气温,到了晚上都能冷得让人直哆嗦。也因此,一旦天黑,北漠城镇的街道上便鲜少能看见行人的踪影,就连那些商铺客栈,也是门扉紧闭,只有店内明亮的灯火昭示着掌柜的还未就寝休息,店铺还在营业。 十一月十二日这日夜里,一辆马车从客栈出发,沿着大道缓速来到了皇宫的南门处。守卫宫门的侍卫一见有马车靠近,立即上前将马车拦了下来,厉声问道:“什么人?” 无影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从马车里的李青曼手中接过一支步摇递上前。“这位兄弟,麻烦你将此物呈予你们可汗,就说有老朋友求见。” 侍卫抬眼将无影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又低首瞧了瞧他手中的步摇,并未接过。“你是何人?马车里又是什么人?可汗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你这东西,该不会是在上面淬了什么毒,想要谋害可汗吧?” 其余侍卫一听这话,纷纷将手探向腰间的兵器,准备随时出鞘。 无影不悦地挑了挑眉,正欲开口反驳,却在这时,李青曼掀开车帘探出了头,随即下了马车。 缓步走到侍卫身前,从无影手中拿回步摇,李青曼淡笑道:“这位兄台,你若心存顾虑,可以将此物远远地呈给你们可汗看。他若识得此物,那便证明我们确实是他的老朋友。他若说不认识,你回来后再惩治我们也不迟。” “这……”侍卫狐疑地打量了李青曼一番,目光在掠过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时,明显停顿了片刻。随即,伸手将步摇接了过去。“那我就跑一趟,你们在这儿等着。对了,除了‘老朋友求见’,还有什么要传达的口信吗?” 李青曼莞尔笑道:“没有。” 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侍卫这才转身跑开了,经过守卫宫门的其他侍卫时,还不忘嚷了一句:“留神看着!” “夫人,外面风大,你先进马车里避一避吧。” 看着跑远的身影,感受着耳边刮过的冷风,李青曼没有推辞。“嗯,若是你觉得冷,可以进去一起避一避。这外面,风确实很大。” “不了,属下不冷。” 意料之中的结果,李青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兀自钻进了车厢。相较于车外的寒风呼啸,马车里确实暖和多了,只是,等待的过程依旧是那么的漫长,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比平常慢上了好几倍。 听着车外呼啦作响的风声,以及马儿偶尔挪动马蹄发出的蹬蹬声,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李青曼有些耐不住地钻出了车厢,重新下到了地面。 见到她出来,无影有些诧异,“夫人,你出来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有些坐不住了而已。”李青曼如是回道。 一直以来,除了执行任务需要潜伏之外,她都不喜欢等待。这会儿,因为荷尔蒙的关系,她更是心浮气躁。若是再继续坐着等,她会情绪失控,兴许还会无端地乱发脾气。 “夫人,外面风大……” 在身旁的人继续说下去之前,李青曼左手一抬,“无影,什么也不要再说,你再说下去,我会想动手打人的。” 一听这话,无影的双唇抖了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索性闭上了嘴。 双眸紧锁住宫门之后空旷的宫道,半晌没能瞧见人影,李青曼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怎么这么久还没来?该不会是正在和大臣商谈要事吧?” 完颜不破当上可汗,说实话,这是她乐于见成的,所以,当听到他登基为王时,她并不觉得惊讶,还有些为他高兴,为北漠的百姓感到高兴。 只是这会儿,她倒宁愿他还只是个王爷,如此一来,她便不用等待侍卫走那么远的路通传,也不用因为他正在和大臣商议朝政而多等些时间。 默然瞧着眼前不停晃悠的人,过了一会儿,无影有些迟疑地说:“夫人,其实只过了一刻钟而已,那个侍卫有没有赶到完颜可汗所在的宫殿还是个问题。” “一刻钟?”才这么一会儿?可她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蓦地,李青曼扭头看向一旁的人,“你怎么确定就只过了一刻钟?”这里可是没有手表这样的先进玩意儿。 “夫人不知,属下和无心即便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里几天几夜,依旧能准确知道是几时几刻。” 李青曼讶异地扬眉,有些不信。“你和无心真有这般能耐?” 无影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眸中有不明的光芒在流动。“夫人若是不信,将来可以测试属下和无心。当然,夫人也可以等公子回来之后亲自问公子,属下和无心的这点能耐,就是公子亲自训练出来的。 其实,不止属下和无心,很多追随公子的人,都受过公子的提点,都有各自的看家本领。” 盯着无影看了一会儿,李青曼站正了身形。“夜无殇真这么厉害?看来,我对他的了解真是太少了。” 她一直知道夜无殇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没想到竟是这么厉害。 她记得,他说他是十五岁开始在外闯荡的,要经营那么大的船行,还要开那么多的商铺,亲自训练下属,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以前的他到底有多忙?是不是,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他都在忙? “公子确实厉害,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跟着公子。 以前,我们很多人都觉得公子不是人,而是神。自从夫人出现之后,我们这才觉得公子有些像个人,像个正常人。” 听得这话,李青曼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想了想,她戏谑地问:“无影,你这话究竟是褒还是贬?我怎么听着不大顺耳?” “夫人说笑了,夫人是好人,无影这话自然没有半点贬低的意思。 至于公子,夫人以后可以慢慢了解。属下相信,公子一定能让夫人幸福,而夫人,也一定能让公子幸福。” “呵!”李青曼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夜无殇能让她幸福,这一点她是万分确定。至于她能让夜无殇幸福……这一点,得等到夜无殇回来之后再说了。 正当李青曼在心里如是想着时,无影的声音再度飘进了她的耳里。“夫人,人来了。” 抬眸望过去,她果然看见有人影正迅速向宫门奔来,看那速度,应该是连奔带飞赶过来的。不多时,一道冷风从身体两侧卷过,那道身形便立在了她的身前。 “紫衣?是你吗?”视线急急地在眼前的人脸上、身上扫过,完颜不破不确定地问道,因为激动、疑惑,声音有些颤抖。 看着身前因为赶得太急发丝有些凌乱的人,李青曼淡笑道:“完颜不破,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完颜不破目光一闪,脸上瞬间染上了狂喜。他很想冲上前一把将李青曼抱住,却碍于她身侧跟随的人,还有那些守卫宫门的侍卫,只能硬生生将心头的冲动压了下去。 平复了一会儿心里的激动,他方才再次开口:“赶了一路你也累了,这里风大,有什么事,我们到宫里再说吧。 说起来,你还没有来过北漠,更没有来过漠河的皇城,这次既然来了,你可要好好见识见识,看看漠河的皇城和东阳有何不同。” 说着,完颜不破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在前头带路。等那个负责通传的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完颜不破爽朗的笑容,态度亲和地在前面带路。 机械地眨了眨眼,侍卫猛地摇了摇头,有些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真是奇了怪了,可汗什么时候对哪个女人这么好了,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未来的王后?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侍卫惊讶地张圆了嘴,足以吞下一枚鸡蛋。眼看完颜不破和李青曼正在向他走近,他赶紧闭上了嘴,小跑着奔了过去…… “说真的,你这样我看着还真不习惯。刚才,如果不是听出你的声音,我都认不出你来了。”完颜不破声音悦耳,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 “你说我现在这张脸吗?没办法,这样比较方便。” ------------ 第284章 [正文]第284章 ------------ “你说我现在这张脸吗?没办法,这样比较方便。” 一开始就连她自己也看不习惯,但为了安全起见,她只能戴着人-皮-面-具,如此,她才敢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行走。不这么做,她怕哪天一不小心遇上南宫宣的人,会暴露了身份。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她真的不想再被抓回去。 忆及某件事,完颜不破目光轻闪。“这些日子,你大概受了不少苦吧?夜无殇……他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有他的消息吗?” 李青曼目光一暗,“暂时还没有。” “这样啊……”这句话之后,两人一时都无话可说,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闷。 眼神闪烁着,完颜不破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右手,心里微微懊恼,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了明显是禁忌的话题。 李青曼也有些局促,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打破眼下的僵局,让气氛变得活络起来。 牵着马车静静地跟在二人的身后,看着二人隔着一定的距离同步前行的背影,无影垂下了头,片刻过后,抬头道:“可汗,天气寒凉,我家夫人身子娇弱,不知可汗可否和我家夫人一同乘坐马车,由草民驾车赶往可汗欲要前往的宫殿?” 听见无影的话后二人一同停了下来。侧身看向身旁的人,完颜不破有些愧疚地笑了。“抱歉啊,你一直居住在南方,我忘了现在这样的温度对你而言太低了。好了,我们上车吧,坐车去宫殿。” “嗯。”李青曼点点头,二人随即一前一后上了车。在完颜不破的指引下,无影驾车往轩辕殿而去。 不大不小的车厢里,李青曼微垂着头,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提及她此次前来的目的。虽然在来之前,她已经仔细地想过很多次,但真当面对完颜不破时,她发现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完颜不破,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爽朗的,光明磊落,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与他相比,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黑暗。 完颜不破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儿瞅,他的思想,在嚷着让他看对面的人,但他的理智,却在劝说着让他保持着凝视不断跳动的车帘的姿势,不要毁了他在李青曼心中的形象,不要毁了他与李青曼之间的情谊。 时间就在沉默和挣扎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当车外传来无影的声音时,无人知道,他们二人俱是在心底松了口气,身体随之一阵轻松。 “到了,下车吧。”完颜不破率先开口,然后便先下了车,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待下了马车,他站在马车旁候着,明亮如墨的眸子璀璨如星。 李青曼钻出车厢,首先见到的便是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视线上移,对上那只手的主人的眸子,如墨玉,如幽谷中碧月包围下的寒潭,一闪一闪的,绽放着夺目的韵华。 眼睫轻颤,迟疑了几秒钟,李青曼终是将手轻轻地放了上去,借着完颜不破的搀扶下了马车。然后,她淡定从容地收回手,没有半分的扭捏造作。 无影站在一旁,自是将二人的一举一动瞧了个仔细。只是,他并没有半分的不满。见二人正欲走上台阶,他主动站到了李青曼的身侧,伸出了双手。“夫人,属下扶你。” 夜幕低沉,因为没有内力,再加上没有月色,仅凭台阶上投射而来的灯火,李青曼觉得眼前的台阶确实有些看不清楚,便将胳膊递了出去。 候在轩辕殿的宫人们见完颜不破回来,纷纷恭敬地跪到了地上。待完颜不破和李青曼走进大殿后,便又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则是带着好奇和探究的光芒,追随着李青曼的背影,在心里勾勒着各种猜测。 轩辕殿里烘着暖炉,一进入大殿,李青曼便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暖意扑面而来,不消片刻,便洗去了她身上沾染的寒气,从头到脚都是暖的。甚至,过了一会儿,她便感觉有些微的热。 “有些热。”李青曼细声说着,然后伸手解去了身上的狐裘披风,递给了身后的无影。 将她引到软榻,转过身时完颜不破一眼便看见了那隆起的腹部,瞬间呆滞。“你……这孩子……” 刚才因为有披风遮掩,再加上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与李青曼重逢上,所以他并未注意到李青曼体型上的变化。这会儿,没了披风的遮掩,他看得很清楚,心里惊讶不已。 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头,完颜不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先坐。”说着,他坐到了软榻的另一边,脸上的不自然已经散去,只余亲和的笑。 “前些日子,我收到消息说你疯了,如今你就在我面前,便证明传言不可信。如此想来,那些说你小产的流言,自然也是假的了。” 李青曼从容坐下,扬唇轻笑道:“传言倒是真的,不过,小产、装疯,这些都是我为了脱身想的计策。没想到连你也信了,那便说明我的计谋很成功。” 是了,感觉回来了,她和完颜不破,就该是这样随和地交谈,而不是诸多顾忌,万般的谨慎。 这些都是她的计谋?他早该想到的。完颜不破挑了挑眉,戏谑道:“外面传得那般绘声绘色,我怎能不信? 再说了,南宫宣不是等闲之辈,我是断没想到你居然连他也骗,还能骗过他的眼睛。如今回想起来,当初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当真是心惊肉跳。如果不是因为刚接手朝政,根本走不开,我真想去看看你。” 李青曼莞尔失笑。“我也没想到我能顺利骗过南宫宣的眼睛,说起来,当初我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赢了,便是我幸运。输了,便是我倒霉。” “在我认识的女子当中,唯有你有这般的胆识。”完颜不破爽朗地说,忽然觉得口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叫人上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见到你一时高兴竟忘了上茶,真是招呼不周。来人啊,看茶!” 话音一落,殿外便有人立即跑开了。李青曼看着他的动作,弯唇笑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 ------------ 第285章 [正文]第285章 ------------ 完颜不破扬了扬眉,故意会错意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变吗?这可是好事。看来,这过去一个多月我保养得当,没有变老,往后也得这般。” 听得这话,李青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有特意保养?”看他那样,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是!”完颜不破朗笑出声,眉飞色舞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人活在世,总有变老的一天。 我吧,虽然比不上夜无殇长得俊美,但现在好歹也算得上英俊年少,有许多年轻姑娘爱慕。 等将来老了,魅力大减,那些爱慕我的姑娘肯定一个个地落跑。那种滋味儿想想就难受,所以,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老了。” 英俊年少?李青曼挑了挑眉,颇为认真地将完颜不破打量了一番。须臾过后,她微微颔首,神色颇为郑重。 “如此近距离观之,确实是英俊年少,风采逼人。想必,以你现在这样的身姿往大街上一站,即便人们不知道你是北漠的汗王,你也必定会马上成为众多少女的梦中情郎。至于几十年过后……” 说到此处,李青曼故意停了下来,秀眉轻蹙,似乎正在为什么事犯难。完颜不破一见她这般,心立刻提了起来,下意识地追问道:“几十年后怎样?” 双眸灵动地一转,李青曼明媚地笑了。“几十年过后,自然也是风采逼人的老头。就算迷不倒万千少女,起码也能迷住你的王后和众多夫人。” 完颜不破闻言先是皱了皱眉,随即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大实话,以我这样的条件,就算老了,那也是个有魅力的老头。” 王后和众多夫人吗?夫人,他会有,但王后……他此生不会有王后。 “可汗,茶来了。”正当二人说得起兴时,一个身穿美服的侍女低垂着头恭敬地将茶放在了软榻中间的茶几上。 “紫衣,请。”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完颜不破率先端起茶盏浅浅地喝了一口,解去了口中的干渴。放下茶盏,看着李青曼动作优雅地轻掀着杯盖,眸中不自觉泛上了一层柔光。 “紫衣,说真的,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刚才,看到侍卫拿着步摇出现时,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发梦。” 完颜不破的声音低沉轻柔,听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吹拂茶水的动作一顿,李青曼抬起头来,眸中有着淡淡的笑意。“你就没有怀疑,是有人拿着一支一模一样的步摇来谋害你?” 李青曼知道,那支步摇有着某种特殊的涵义,她不想去深究,也不想面对的涵义。但她不知,那里面包含的情分到底有多重,也不敢去弄清楚。 她想,以完颜不破和她现如今的这种朋友关系,完颜不破是不会将步摇的意义直接说出来的。因为,一旦挑明,对大家都没好处,只会让二人的相处尴尬不已。 不管完颜不破对她是否仍抱有幻想,也不管夜无殇最后能不能回来,她注定是要辜负完颜不破的这份情分的。如果,在感情上她注定要伤害他,她不希望完颜不破再因为其他与她有关的事而受到伤害。 完颜不破一怔,视线有些飘忽地在大殿中四处乱瞟。“不过一支步摇而已,谁知道我曾经送过别人步摇?” 将完颜不破的神情收于眼底,瞅了瞅毕恭毕敬地站在不远处的人,李青曼目光微闪,转移了话题。“想必,你已经猜到我来找你的目的了吧?” 眼帘微垂,手从膝盖划过,完颜不破顺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是能猜个七七八八,但是,并不是很清楚。” 咂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李青曼淡淡地说:“你回北漠已经有些时日了,准备得如何了?你回朝的第一日,那些大臣反应如何?是不是很激烈?” “能准备的都准备了,如果南宫宣开战,北漠未必会败。至于回朝那日,确实很激烈,不过,都在预想之中。”想到某件事,完颜不破忽的转首盯着李青曼看,眼神甚是认真。“你是不是认识楼漠白?” 眉梢动了动,李青曼放下了茶杯,视线往门口的方向飘去,不着痕迹地扫了扫无影,果见他的手动了动。“怎么这么说?” “原本只是猜测而已,但到了今晚,我便确信你与他相识。”完颜不破言之凿凿,眸中的光异常坚定。 “萧太后寿宴那晚,他赠礼于你,那时我便怀疑他是认识你的。他掌控船运,如今,汾河上所有的运船除了运送海盐到三国的各个渡口,便只负责往楼兰运送物资,但你却能从东阳搭船来到北漠,这便证明你与他相识。” 李青曼扬唇一笑,道:“我与他确实相识,但交情不是很深。这一次,是我欠了他一个人情,他才答应送我到北漠的。” “人情?”完颜不破眉宇微蹙,神色不是很轻松。“楼漠白这人性情怪异,他眼中的人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其实,算不得怪异,只是有些不拘小节,多了几分江湖气而已。”怪异?夜无殇这家伙以楼漠白的身份出现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性情怪异? 完颜不破挑了挑眉,“是吗?他没有为难你?” 李青曼轻笑摇首,“没有。” 脸上的神情慢慢纾解,“没有为难你便好。其实,我和楼漠白也没有正面接触过,第一次见到他本人,便是在萧太后的寿宴上。或许,世间的传言真的有误。” 李青曼笑了笑,“肯定是误传。你想,这世上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又有多少人与他相熟?那些说他这般那般的人,兴许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据我猜测,那些诋毁他的人,估计是想和他合作,但被他拒绝了,因为心生怨恨,又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便在背后恶言相向,故意损毁他的形象。” 完颜不破点点头,“你说的在理。” ------------ 第286章 [正文]第286章 ------------ 完颜不破点点头,“你说的在理,确实有这种可能。看娱乐窘图就上http:tu.xie” 顿了顿,完颜不破问:“那你可曾见过楼漠白的真面目?他长相如何?上次相见,他戴着面具,也不知是俊是丑。” 李青曼扬眉浅笑道:“你也对楼漠白的长相感兴趣?” 完颜不破并不否认。“是有些好奇。你也知道,有很多人都想见他,奈何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鲜少有人识得他的真面目。 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却无人知其长相,换做是你,你就不觉得好奇?当然,如果你已经见过,你肯定不会好奇,像我们这些没见过的人,自然是好奇的。 整天戴着个面具,也不知他是故作神秘,还是长得太俊怕天下所有的女人惦记。又或者,他相貌奇丑,那个面具是用来遮丑的。” 遮丑?“你就不怕,你今天说的这些话会一字不差地传进他的耳朵?到时,他若是站在南宫宣那边……” “怕?呵呵!”完颜不破朗笑出声,待止住笑,他点点头,“说真的,我确实怕。毕竟,如果楼漠白真站在南宫宣那边,载着南宫宣的士兵攻打北漠,我北漠当真是危险至极。” “既是如此,那你还敢说?” “你不是也说过嘛,他并非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只是不拘小节而已。照你的话,他应该是个行事颇为潇洒的人。 既是如此,我又未曾说过什么对他大不敬的话,他何至于因为我的一点疑问就支持南宫宣?”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但你别忘了,我也说过我和他交情不深,对他并不是很了解。也许,他根本就是个怪人,你刚才的那些话已经足以将他激怒。” 完颜不破皱了皱眉,不以为意地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有办法。倘若他日北漠被东阳攻破,我只能说,是北漠还不足够强大,对抗不了东阳。” 愣了愣,盯着完颜不破瞧了一会儿,李青曼别开了眼。“没想到你这么乐观。” “我一直是个乐观的人。” “可汗呢?可汗在里面吗?” “回夫人,可汗正在里面和客人会面。” 听到殿外隐隐约约飘来的细语声,李青曼侧首看向一旁的人,悠悠地说:“有人找你。”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女人。这种时候来找他,应该不是普通人…… “呵呵!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完颜不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旋即站起了身,抬脚便欲走向殿外。 然而,殿外的人动作比他快了一步,他抬起来的那只脚还未来得及放下去,那人便已经出现在了殿门处,款款走了进来。 李青曼抬眸望过去,在见到来人时目光一顿,随即浅浅地笑了。 倘若她没有猜错,来人应该是完颜不破的夫人之一。在来北漠之前,她便听闻北漠新皇虽然尚未册立王后,但有几位夫人,个个姿容不俗。 她一直好奇,能进入完颜不破的眼睛的,到底会是怎样的女子,今日一见,她总算是明白了。 这位女子虽然不及南宫宣的那些女人娇艳妩媚,但细细看去,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淡雅的妆容,从容亲和的浅笑,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是端庄秀雅、品貌出众,温柔如三月暖阳。 当然,她看到的只是外貌,至于那个女子性情到底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以她看,应该不是个蛇蝎心肠、手段狠毒的主。 “卓雅见过可汗。”来到完颜不破身前站定,女子盈盈一参拜,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贤惠。 “免礼。这么晚过来,你可是有要紧的事?”完颜不破虚扶了一记,神色淡漠。见他如此,李青曼挑了挑眉。 他这是何意?如此冷漠疏远的态度,是他对所有的女人皆是如此?还是说,他是在刻意疏远这个名唤卓雅的女人? 卓雅依言站直了身形,视线轻移,扫了扫坐在软榻上不曾动过的人,她眸色一暗,随即微笑着走了过去。“卓雅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有些惦记可汗,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可汗有重要的客人要见,希望卓雅没有打扰到可汗。” 挪步来到李青曼的附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卓雅才道:“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今晚可是要在宫里留宿?如果要住下来,卓雅这就去为夫人安排。” 在卓雅打量自己的同时,李青曼也大方地将卓雅打量了一番。听得卓雅的话,看了看完颜不破,又看了看无影,想了想,唇角轻勾,她道:“我夫家姓夜,夜色的夜,卓雅夫人唤我夜夫人便可。 今日天色已晚,我和可汗尚未谈完要事,如果方便的话,就劳烦卓雅夫人安排了。” 这个卓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打量她的时候,神色是那么的坦然,她没从那双眸子中看到任何的暗涌。 但是,那双眸子从她的身上扫过的时候,扫到哪里,她哪里的汗毛便竖了起来。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就是很不爽。这个卓雅,应该是将她当作假想敌了。 “原来是夜夫人。”卓雅莞尔一笑,随即转身面向完颜不破。“既然可汗与夜夫人还有要是相商,妾身就先行退下了,去为夜夫人和夜夫人的侍从安排住房。” 说完,对着完颜不破屈了屈膝,又对着李青曼微微颔首,卓雅便离开了轩辕殿,来去匆匆。 待卓雅离开,完颜不破和李青曼一时无话,殿内霎时变得安静出奇。李青曼看了看站在那儿有些局促的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率先开口道:“我们接着刚才的问题继续讨论吧。” 闻言,完颜不破蓦地回神,随即走回软榻坐了下来。“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说到了楼漠白。” “哦,那接着说吧。” 扭头看了一眼有些呆的完颜不破,李青曼扬了扬眉,缓缓说道:“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那接下来,便是开战。” ------------ 第287章 [正文]第287章 ------------ 见完颜不破神色一震,似乎终于回过了神,李青曼这才正色道:“想必,在你决定赴宴的那一日,你便已经有了东阳和北漠终将大战一场的认知。所以,在你回到漠河继承王位之后,你便开始细致部署,准备随时迎接南宫宣的进攻。” 完颜不破怔了怔,然后如实说道:“确实如此。以南宫宣的野心,这场仗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只是早些晚些而已。” 李青曼认真地问:“那你可曾想过,东阳实力强盛,北漠有可能会战败?” 这些日子,李青曼详细了解了一下三国的兵力情况,根据她的了解,东阳的实力远远强于北漠和西越,一旦开战,无论是北漠还是西越,要想获胜并非易事。但是,如果北漠和西越联盟,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完颜不破沉默了,他的沉默,代表着他的默认。见他如此,李青曼徐徐道:“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北漠可以试着和西越连成一线,共同对抗东阳。” 和西越结盟?完颜不破凝了凝眉,随即扭头看着李青曼,眸中有着难以置信。“紫衣,你刚才说什么?结盟?” 他若和西越结盟,南宫宣必定会战败。先不说其他人,北漠和西越联军一旦获胜,司马流云必定不会留下东阳皇室任何活口。至于他,既然深谙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道理,他自然也不会留给南宫宣活路的机会。 他知道,她心中爱的人一直是夜无殇,但他并未想过,她竟会主动提出西越和北漠结盟的建议,置南宫宣于死地。 她不爱南宫宣,这点他可以理解。就算南宫宣当初强占了她,她心有怨恨他也能懂。但是,她都有南宫宣的孩子了,她还忍心要南宫宣的命吗?南宫宣可是她孩子的父亲啊。 李青曼点了点头。“不错,我说的就是结盟。” 将完颜不破脸上的凝重收于眼底,李青曼扬了扬眉,“为什么摆出这副表情?你很吃惊?” 愣了愣,完颜不破回过了头,“确实有些吃惊。”惊讶于她的决绝。 “为什么?” “因为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想置南宫宣于死地,连一点的犹豫也没有。” 李青曼不解,“犹豫?我为何要犹豫?三国交战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无法阻止,唯一可以改变的,只有结果。我不想看到南宫宣一统天下,便只能和他站在对立面,让他永远也无法达成夙愿。” “你就不为你腹中的孩子考虑?南宫宣若是战死,你的孩子岂不是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她对夜无殇的爱到底有多强烈?是不是已经超过了所有?连她的亲生骨肉也及不上? 她既然能顺利从东阳皇宫里逃出来,还能来到北漠,只要他不将她的行踪泄露出去,她是可以在北漠安然度过余生的。 北漠和东阳确实免不了大战一场,但是,就算北漠战败,北漠从此从这个世上消息,如果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到南宫宣,是可以继续易容,继续隐姓埋名地生活的。 他原本以为,她此番来北漠,一是为了看他,二是来看看他准备好了没有,北漠有没有自保的能力。他根本没有想过,她居然是来让他和西越结盟的,她到底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楼漠白已经向她表态,她此番前来,是来作游说的? 李青曼张了张嘴,愣了,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静默了片刻,她淡淡地说:“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惊讶的,我只想说,孩子和南宫宣没有半点关系,孩子是夜无殇的。” 完颜不破闻言一震,猛地回过头看着她。“你说什么?孩子是夜无殇的?这……怎么会?” 说着,满含惊疑的视线往隆起的腹部瞅去,看了一会儿后,眸中尽是惊涛骇浪。 这般大小,孩子……真的不是南宫宣的,难怪他一开始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没想到竟是月份和腹部的大小不相符。 “南宫宣将孩子的月份少说了一个月,为的就是让天下人都相信我腹中的孩子确实是他的,然后,他便可在萧太后的寿宴上动手脚,让孩子意外小产,激起民愤,让东阳兴兵攻打北漠和西越名正言顺。” “那……那……”完颜不破心有疑问,想问,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见他说话结结巴巴的,李青曼秀眉一挑,“你想说什么?” “夜无殇……是不是因为南宫宣才会……”说到此,完颜不破便打住了,不敢说出那个沉痛的字眼,因为怕勾起李青曼心中的伤痛。 “你是指下落不明?”视线移向殿门,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李青曼微微眯起了眸子,目光幽暗。“一切都是南宫宣设计好的陷阱,夜无殇一时不慎,便着了他的道。” “那你是想报仇?”因为想为夜无殇报仇,所以才建议他和西越结盟…… 报仇?李青曼怔了怔,随即笑了。“你可以这么想。” 她相信夜无殇还活着,所以,她根本无需为夜无殇报仇。只是,说到报仇,她确实是要报的,为南宫瑾,那个如玉一般的男子。关于这一点,她从未忘记过。 当然,除了报仇之外,她最想的是摆脱自己的命运。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真的想试着力挽狂澜,她不想再活在什么一统天下的预言之下,她要自由地活着,不再受任何人的牵制。 “……”完颜不破张了张嘴,却终是一个字也未吐出来,心情异常的有些沉重。 视线收回,发现完颜不破沉默不语,略一思忖,李青曼弯唇笑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为了替夜无殇报仇才来找你的,甚至,我已经被仇恨支配,竟劝说你和西越结盟?” 完颜不破怔了怔,旋即抬起头来看着李青曼,微蹙着眉问:“难道不是吗?” “呵呵!”李青曼笑了,因为完颜不破的坦诚,更因为,她确实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只是,这一次,完颜不破却是误会了她。 扫了完颜不破一眼,李青曼徐徐说道:“南宫宣野心勃勃,即便现在楼漠白掌控着汾河上所有的船行,他根本无法出兵,但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必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将船行弄到手,然后兴兵攻打北漠或者西越。 东阳的实力摆在那里,单靠北漠或者西越的兵力,要想久战不败,无疑是痴人说梦。 一旦北漠或者西越之中有一国战败,唇亡齿寒,另一国覆灭只是迟早的事。而楼兰,也将不再单独存在,东阳称霸。 不知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楼兰、汾河,其实起着一个制衡的作用。历朝历代,正是因为有汾河将三国相隔,再加上楼兰的存在,三国即便改朝换代,战争也始终只发生在三国境内,三国之间并未发生惊天动地的大战。 如今,船行被楼兰掌控着,楼兰并无称霸天下的野心,也没有称霸天下的实力,楼漠白想的是,只要北漠和西越合作,将南宫宣从皇位上推下来,再推举一位贤明的君主即位,那么,三国便可以继续维持之前和平共处的局面。而楼兰,将继续是楼兰。” 完颜不破拧紧了眉,盯着李青曼看了一会儿后,方才眉宇舒展,神色舒缓。 收回视线,他随意地盯着某处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发现,你竟然如此能说会道。” “呵!”李青曼笑笑,“这些话,我想了很多次,一遍一遍地想,因为怕不能说动你。” 想了很多次吗?那是不是代表,他在她的脑海中也出现了很多次? 正寻思间,发现有人到来,完颜不破抬眸看去,便见刚才离开的卓雅夫人折了回来。 来到他身前屈了屈膝,卓雅夫人道:“启禀可汗,夜夫人休息的宫殿已经收拾好了。” 颔了颔首,完颜不破转首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你怀有身孕,今晚就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继续谈。” 李青曼确实有些累了,便站了起来。“那好,我先走了。” “卓雅告退,可汗也早些休息。夜夫人,请随我来。” 一直目送着几人离开,待几人的身形消失,完颜不破也站起了身,心绪难平。 紫衣逃了出来,想必南宫宣正派兵四处搜寻她的下落。她能找楼漠白帮忙,这便证明,她和楼漠白不是普通的交情,否则,她也不会替楼漠白传话。 她说的那些话,他知道,有些是出自她的本意,但有些,应该是楼漠白的意思。 和西越结盟?说真的,他从未这样想过,因为,司马流云是何许人也?阴险狡诈,腹黑难测,和他合作,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南宫宣的野心昭然若揭,但司马流云,谁又敢说他没有野心?兴许,等北漠和西越打败了东阳,司马流云便会将矛头直指北漠,借机将北漠一举拿下。 如果北漠不与西越合作,正如紫衣所说的,唇亡齿寒,等东阳拿下西越,北漠覆灭也只是迟早的事。 袖手旁观,等西越和东阳两败俱伤,北漠再坐收渔人之利?说实话,他从未想过称霸天下,因为,他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精力同时治理好三块领土。 更何况,使诈得来的天下,名不正言不顺,即便他将西越和东阳皇室的人斩杀殆尽,永除后患,将来也必定会有人带头挑起事端,反抗他的统治。 连连派兵镇压,不仅劳民伤财,他还得日夜提防那些生事者来谋害他,这样的日子多累?他这是何苦呢? ------------ 第288章 [正文]第288章 ------------ 这样一想,完颜不破顿觉豁然开朗,心头一阵轻松。在原地转了半圈,盯着李青曼方才坐过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在脑海中回想着她的身影,完颜不破笑了。 她能来找他,他真的很开心。因为,她真的将他当作了朋友,没有刻意避着他不见他。 虽然,她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她和夜无殇的将来作打算,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愿意助她一臂之力,毕竟,帮她的同时,也是在帮北漠。 …… 翌日早晨,轩辕殿 看着对面的人那双晶亮的眸子,李青曼十分认真地问:“完颜不破,你真的想好了?” 一来便听他说他会和西越合作,她真的有些惊讶…… 对上那双清澈的凤眸,完颜不破莞尔一笑,“我确实已经想好了,我会和西越合作。” 李青曼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拧着眉将完颜不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后,她方才再度开口:“你昨晚想了一夜?” “呵!”完颜不破轻笑出声,打趣道:“在你眼里,我有那么没用吗?需要考虑一整夜?” 仔细地看了看那双眸子的周围,在确定确实没有被称作黑眼圈的东西后,李青曼挑了挑眉,“看来,我确实低估你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了不少。” “如此说来,你原来真的觉得我笨?我受打击了,这里好痛。”说着,完颜不破的左手故意覆上了心口的位置,两道俊眉也配合地拧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见他这般,李青曼神色淡然地瞅向殿门的方向,悠悠地说:“嗯,演得不错。不过,还可以再装像一点。 如果,再配上几声痛苦的呻吟什么的,应该会更像。说不定,还能把候在殿外的人全引进来,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尊贵的可汗心痛的模样。” 闻言,完颜不破将手放回了原位,脸上的神情却是有些哀怨。“我是发现了,你这人除了对夜无殇好点,对其他人还真是绝情。” 绝情?李青曼扬了扬眉,“你终于发现了?还不算太晚。” “是啊,也幸好我发现得早,要不然,将来免不了受你祸害。” 李青曼不置可否,而是不咸不淡地说:“话扯远了,还是说正事吧,说完了正事,我也该走了。” 完颜不破闻言一震,“你要走?” 睨了完颜不破一眼,凤眸中写着好笑二字。“自然是要走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在你这里白吃白喝地住一辈子?” 张了张嘴,完颜不破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当话到了嘴边,却被他生生地吞了下去。 收起脸上的惊愕,他调侃道:“你若不嫌弃我招待你住的地方简陋,不厌烦每天要面对我这个不是很聪明的人,自然可以住在这里,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至于白吃白喝,北漠虽不算很富裕,但要养你这个闲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知道完颜不破不是在开玩笑,李青曼勾唇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也知道你不穷,有能力养活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两个闲人,不过,夜无殇留下的资产也不少,我就算十辈子不劳作也饿不死,所以,就不在这里给你添乱了。 你若是有空,还是多陪陪你的那些夫人吧,别让她们以为你冷落了她们。虽然她们现在还是一朵朵娇滴滴的花,但也需要有人疼爱、呵护,一旦被人冷落,时日久了,就会慢慢枯萎。 想必,你也不想成为南宫宣第二吧。他呢,后宫美人成群,到最后疯的死的不少,就是因为他喜新厌旧。” 多陪陪那些女人?她是知晓他的心意的,却偏偏说这样的话…… 呵!虽然一直明白她没有打算给他机会,可饶是如此,听见她说这样的话,他还是会觉得心痛、难受,心房好似针扎一般。 敛了敛心神,完颜不破强行将心底泛起的那抹酸楚压了下去,微笑道:“既然你下定了决心要走,我自然不会强行将你留下来。好了,还是说正事吧,刚才又绕远了。” “嗯。”李青曼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同一个话题。她心里清楚,她刚才的那番话,对完颜不破或许是个不小的刺激,但是,感情的事,她深深地明白,是容不得拖泥带水的,而且,她也不喜欢拖泥带水。 既然不喜欢,也回应不了别人的心意,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或者间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不是让对方一直抱有某种幻想,一辈子患得患失。 在心里理了一下思绪,李青曼开口道:“对于与西越结盟的事,你是怎样打算的?具体细节想过吗?” “暂时还没有考虑具体细节,毕竟,结盟一事并不是小事,不能全凭我一人做主,还得找大臣们商量商量,和大臣们通通气。 眼下就快到年底了,大家都想安安乐乐地过个好年,我暂时还不想告诉大臣我的决定,以免消息流露民间,百姓们过年都过不安生。 具体细节,我打算在开年之后再和大臣们商议。南宫宣就算再急,再有能耐,想必短时间内也吃不下船行,北漠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你说的不错,就快到年底了,确实不宜谈论交战之事。而且,据我所知,再过几日北漠就会进入雪季,雪期大概会持续两个月,东阳和西越雪期持续的时间虽然会短一些,但也同样寒冷。 一方面,南宫宣没有船,另一方面,在雪季交战颇耗费物资,就是士兵的体能方面,也会受到各种限制。南宫宣不蠢,这么些年他都忍过来了,他是不会急于一时的。 你有什么想法,确实可以等到开春之后再和你的大将们细细相谈。楼漠白的意思,也是希望战火能控制在开春之后,到时,他会将船只提前安排好。” 年底……希望夜无殇能在年底之前赶回来,再不济,也要在开春之前赶回来。如此,她便可以不用操心交战的事,可以安安心心地养胎了…… ------------ 请假写大结局(重要!) 想了一整天,还是决定发个正式的通知,以免发在其他位置,因为网站后台系统的刷新问题,各位亲不能及时看见秋的请假通知,还以为秋是弃坑跑人了,每天都不更新。【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秋考虑了很久,决定请假4天,也就是9月12日到9月15日暂停更新,等到16日将结局部分一次性放上来。 之所以这样决定,是因为秋的写文习惯是写完了文后进行修改。如果每天更新,每天码出几千字后,就得倒回去修改,赶着更新,这样一来,有些本来想好的情节会被打断,等到第二天继续写,得花一部分时间和前面衔接,衔接的时间通常不短。 所以,想了又想,秋打算将正文全部写完后再进行修改,然后上传。亲们在看文时,也许会觉得后面的情节有跳动,但是,请放心,不是秋偷工减料,不是秋对大家不负责,草草完结,而是秋觉得这部分内容没必要放在正文里,会在番外里一一完善。 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正文里如果一一写出来,会造成行文拖沓,如果放在番外,倒像是对正文的补充,看上去会轻松一些。 当然,秋的打算是,部分番外设置成为公众章节,也就是免费阅读,算是对各位读者长期以来默默支持的回馈。免费的内容或许不多,甚至微不足道,但是,也算是秋的一份小小心意。 多的话不说了,16日不见不散!如果大家急了,这几天可以倒回去从头再看一遍,算是重温。咳咳!也许秋这话很多余,是明显找抽的,但秋还是要说这么一句找抽的话。 呵呵!秋爱你们,爱所有看过这文的亲,么么!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第289章 大结局(1) [正文]第289章 大结局(1) ------------ 双手摸着茶杯的边缘,完颜不破悠悠地说:“楼漠白似乎什么都计划好了。” 李青曼莞尔一笑。“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控制整个船行?能让那么多人在他手下做事,自然是有他的厉害之处的。” “对了,你昨天还没有回答我,楼漠白他到底长的什么样?昨晚你走之后我才猛然发觉,这个问题似乎被遗漏了。” 李青曼挑挑眉,好像是被遗漏了。笑了笑,她打趣道:“你真想知道?不怕受打击?” 微拧着眉,眼珠子骨碌碌地左右转动了几下,完颜不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你说吧,我不怕受打击,再大的打击我也能受得住。” 瞧着完颜不破的样子,凤眸中波光流转,“那我可真说了,待会儿你可不要因为打击太大而上蹿下跳。” “嗯,你说。” 吸了口气,李青曼缓缓道:“夜无殇呢,你是见过的,他长相怎样,你是清楚的。至于楼漠白,相较于夜无殇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用一句话概括之,那便是妖孽,祸世妖孽。” 她最初所认识的夜无殇,长相俊美,身份神秘,身上总会时不时流露出一点邪气,很是邪魅惑人。 等她一步步地了解之后,她便发现,他当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表面上,他是一家布庄的幕后老板,而实际上,他不仅仅是一家商铺的幕后老板,更是船行的掌舵者。 她曾以为她不会爱上某个人,可是,她的心却在不知不觉间遗失在了他身上。这样的人,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完颜不破耸了耸肩,“妖孽?然后呢?没了?” “‘妖孽’这个词还不足以形容吗?你还想听什么样的描述?”李青曼挑眉,她觉得“妖孽”这词已经完全足以形容了。 “当然是越细致越好。乍听到‘妖孽’二字,我还以为他长得很女气。不过,一想到你说他比夜无殇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觉得不该是这样。” 夜无殇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取代,能让她这般说一个人,那只能说楼漠白确实相貌出众。而且,已经出众到必须要戴着面具遮住俊颜的地步。 女气?李青曼闻言后笑了。待止住笑,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无影却从殿外走了进来。 “夫人,可以走了吗?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完颜不破身形微震,面上闪过一丝错愕。“紫衣,你这就要走了吗?”这么快…… “嗯。”李青曼微微颔首,浅笑着站了起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是时候该走了。” 见状,完颜不破赶紧跟着站起身来,两道俊眉紧紧地皱在了一块儿。“何必这么急?何不多住两日?你才刚来,我还没来得及带你领略北漠的风光。” “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你再带我看吧。眼下天寒地冻的,再加上再过几日北漠就会被大雪覆盖,这样的气候对我而言有些冷,行动也不是很方便,参观游玩想必也不会很尽兴。 而且,楼漠白的船行这两天正好有小货船在最近的渡口运货,我们得抓紧时间搭他的顺风船回去。如果错过了,一旦小河的河面结冰,我们就没办法离开了。” “这……”完颜不破脸上的神情很是纠结,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他很想挽留眼前的人,却不知道该如何挽留。而且,他心里明白,即便他再怎么挽留,也是留不住的。 留不住……想到此,眸底快速闪过一抹暗色,完颜不破步履沉重地往前挪了两步。“既然无论如何你都要走,那便让我送送你吧。” 黯然的神色,低沉的声音,每个字,都如重锤那般敲击着李青曼的神经,让她闪了闪眸光。犹豫了一下,她最终点头轻应道:“……好。” 两人相继抬脚,一前一后地走向殿外,周围的空气是暖暖的,却因为轩辕殿内太过沉静,渲染出一份凄清的凉。 二人都不说话,唯有一声声脚步声在殿内回荡着,透着浅浅的沉闷,冲击着二人的耳膜,划过二人的心房。 待终于来到殿外,接触到室外透着凉意的清新气息,二人俱是觉得身心都蓦然轻松了不少,一阵畅快。 两人相继走下台阶,眼看马车就在前面,咬了咬牙,隐藏在袖袍里的左手用力收紧,完颜不破开口道:“紫衣,再陪我走一段吧,也顺道看看我的皇宫。” 说完,他便认真地盯着李青曼,心底有些微的紧张。 走一段?看了看已经候在马车旁的无影,又看了看完颜不破,瞧见他微拧着的眉,眸光微闪,李青曼缓缓地点了下头。“走吧,既然都来了,自然是要看看再走的。” 说罢,率先抬脚向前走去,视线逡巡在视野里的建筑群中,神情悠然。 抿了抿唇,完颜不破随即跟了上去,不紧不慢地跟在李青曼的身后,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很温柔、很仔细地向她解说着各处宫殿的名字和用途。 无影一直拉着马车静静地跟在二人的身后,偶尔,抬眼看看前方礼数周到的二人的背影,偶尔,垂下头,眸中幽光浮动,心中各种思绪翻涌。 完颜可汗……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也看得出来,他对夫人其实是有意的。而夫人……大抵也是明白他的心意的。 只不过,夫人的心中,公子已经深深地扎了根,一时半会儿想要遗忘公子恐怕很难,或许还非常难。所以,夫人对他的态度……是出于朋友的亲切,却又止于朋友之间的距离。 如果……如果公子最后真的没有回来,完颜可汗对夫人的心意也未曾有丝毫变化,夫人若是回转心意,想要追寻自己的幸福而跟随完颜可汗,他是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的。想必,无心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当然,他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等回去之后,他还是先探探无心他们的口风为好。如果他们和他意见一致,等将来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他们便共同来促成这桩美事。夫人幸福,想必这也是公子想要看到的。 走在前面的二人并不知道跟随在后的无影心里在想些什么,两人就那么一个人专注地解释着,一个人静静地听着,偶尔发出三两声浅笑,在空旷的宫道上异常响亮,煞是和谐。 不知不觉间,宫门就在眼前。 看着前方因为距离尚远而显得有些小的宫门,完颜不破微微眯起了眸子,心底陡然窜起浓浓的不舍。 因为身旁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李青曼也发现已经离宫门不远了。看了看完颜不破,她淡笑道:“到了,你回去吧,不用再继续送了。” 双手紧握了一下又松了开来,隐去心头的情绪,完颜不破笑了笑。“都送到这里来了,就直接送你出去吧,反正也不差这么几步路。” 李青曼婉言相拒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何须执著那剩下的一段路?即使你不送我出去,你和我还是朋友的。好了,你就先回去吧。” “紫衣……”听出李青曼是在撵自己走,完颜不破眉宇轻蹙,声音中透着几许无奈、几许苦涩,甚至细听,还能听到淡淡的哀求意味。 “完颜不破,你……” 李青曼的话还未说完,完颜不破便出声打断了她,“紫衣,就让我送送你好吗?就当作是我求你。 我知道,你去意已决,即便我再舍不得你离开,无论我多想留你在这里住下来,你还是会走。 我没有其他的奢求,只是想陪你走完剩下的这段路。今日你我一别,下次相见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说不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我不希望将来我弥留之际回想起这一幕时……” “完颜不破!”眼看完颜不破越说越离谱,李青曼忽的一声低喝,面上已有明显的怒意。 被她这么一呵斥,完颜不破反射性地一怔,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目光在完颜不破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李青曼语气不善地说:“完颜不破,你是傻的还是怎么的,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什么叫最后一次见面?什么叫弥留之际?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些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一点也不知道忌讳。 身形一震,完颜不破猛然回神。待看清那双凤眸中的怒意,后知后觉的他讪讪地移开了目光。“我这不是被你逼急了,一不留神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嘛。” 他说的那些,其实全都是他的心里话,也是实话。 世事无常,谁能保证这不是他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 她心里没有他,他留不住她,所以,他不打算留,也不敢留。但是,她却连最后这点相处的时间也不打算给他…… 一不留神?当皇帝还敢一不留神乱说话?李青曼张了张嘴,却是找不到语言。顿了顿,她转过了身,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走吧。” 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完颜不破听来却犹如天籁。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浅笑,他随即抬脚走在了李青曼的身侧,步伐不大不小的跟李青曼的刚刚好。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李青曼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凤眸闪烁,脑子里有些微的乱。 眼看宫门越来越近,完颜不破心中刚升起的那抹喜悦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除了不舍,便是沉重,还有一些些的紧张。 待终于来到宫门口,再穿过宫门,来到外面的世界,李青曼率先停了下来,任由无影牵着马车停在附近。 转过身面对着完颜不破,她浅笑道:“已经送到门外了,你不用再目送着我离开了吧。” 完颜不破直直地看着她,僵硬地点了点头。“嗯。” “呵呵!”将完颜不破的反应一分不差地看在眼里,李青曼轻笑出声。“好了,你回去吧,记得保重身体。 我呢,知道你是个好皇帝,也知道你必定会励精图治,为北漠的百姓谋福,所以,有句话我不得不送给你。 庄稼不是一日便能收割,功夫也不是一日便能练成,要想北漠强盛,得靠一天天的改善,一天天的积累。而这一切,都得靠你这位可汗,由你带领你的子民自强不息,奋发向上。 如果你一时急于求成,太过劳累,以致让自己累垮了,这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完颜不破又点了点头,掌心早已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嗯,我知道。” “那……我告辞了,后会有期。”说完,再看了完颜不破一眼,李青曼便转身走向马车,准备启程。孰料,她才刚往前踏出一步,身后便传来完颜不破的声音。 “紫衣……”李青曼闻声停了下来,随即转过身,眸中有着浅浅的笑意。“还有事?” “我……”想着怀里放着的东西,想着从今往后与李青曼再难见面,完颜不破伸手将怀里的步摇掏了出来,笑容一如从前那般爽朗。“你忘了这个。” 步摇?微微一愣,李青曼旋即笑道:“这支步摇好像很贵重。 上次之所以收下,是因为想着将来很可能会来北漠找你,有信物在手,求见你也会方便一些。 如今事情已经解决,往后再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这信物,你就收回去吧,放在我这里可就糟蹋了。” 时至今日,她仍然清楚地记得他送她这支步摇时夜无殇的表情。虽然那时夜无殇并未说什么,但她总觉得这支步摇没那么简单。 再加上刚才……他一不留神表露出来那样的情绪,更说出‘最后一面’这样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话,更加证明这支步摇有问题,她是万万不能再收下的。 心头一沉,完颜不破原本强撑出来的笑容霎时崩裂,面容僵滞。将他的反应收于眼底,凤眸深处快速闪过一抹暗光。 虽然不想看到完颜不破现在这个样子,但李青曼心里很清楚,若在这个时候她有半分的犹豫或者是心软,那无疑是害了完颜不破。 为他好,便应该对他心狠,让他不要再对她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 第290章 大结局(2) [正文]第290章 大结局(2) ------------ 思及此,李青曼淡淡地说:“我走了,你保重。”然后便转过了身,脚步微有些快的走向马车。 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闯进耳膜,飘进脑海,完颜不破陡然回神。 在李青曼听到身后诡异地响起一阵风声时,他已经闪身来到了她的身前,呼吸急促,胸膛的起伏也比平常来得激烈。 双眸真挚地看着那对凤眸,直直地看进凤眸深处,完颜不破微微喘息着道:“紫衣,这支步摇,无论如何你都要拿回去。” 说着,在李青曼反应过来之前,他牵起了她的手,将步摇放进了她的掌心,并将原本摊开的掌心弯曲并拢,合了起来。 怔愣过后回过神来,意识到身前的人往自己手里塞的东西,秀眉轻蹙,李青曼挣扎着便要拒绝。 然,完颜不破却并不松手,力道虽不是很重,但也足以让她挣脱不开他的控制。 紧握着她的手,完颜不破头一次板起脸来。“紫衣,这是我送给你的东西,自从你收下的那天起便是属于你的。 你若嫌它粗陋,你若不喜欢,不想要,你可以直接扔了,断没有还给我的道理。你若硬要还给我,我以北漠可汗的身份起誓,你我从今往后便不再是朋友!” 完颜不破声音低沉,字字铿锵,透着慑人心魄的王者威仪。说完,他收回了手,还与李青曼自由,然后便定定地看着她,神色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李青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回视着他的逼视,须臾过后,李青曼率先移开了视线。垂眼瞧着手中的步摇,她头一次觉得这东西竟然这么有分量,沉甸甸的。 以北漠可汗的身份起誓么?虽然清楚完颜不破是在逼着她收下步摇,但是,看他严肃的神色,她竟然不敢再度拒绝。 朋友……他和她都知道他口中所指的朋友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他对她的心意,也那么明显的摆在那里,如此情况下,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此时此刻,她不怀疑,她若真的将这步摇硬还给他或者是扔了,他和她……今后都将再也无法做朋友了。 在这个世界里,她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他,他们显然也不可能达到知己好友的地步。但是,尽管如此,对于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她还是舍不得让它就这么毁了。她很珍惜,真的很珍惜这份有些乱糟糟的友情。 久久得不到李青曼的回答,完颜不破心里忽的生出几分焦急。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刚才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他很担心,担心他身前的人万一真的将手中的步摇往地上一扔,他和她,就再也没有可能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轻蹙了一下眉宇,眼神闪烁了一下,正当完颜不破打算开口反悔之际,他身前低垂着头的人缓缓抬起了头。 心头一紧,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止了,憋着气小心翼翼地瞅着身前的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就在他快要因为紧张过度而缺氧窒息时,李青曼嘴角翘了翘,凤眸中溢满了柔和的笑。“步摇我就收下了,还有什么话,你也一并说了吧,不要等我上了马车你再追着马车跑。” 微微一怔后,完颜不破瞪大了双眼,眸中难掩欣喜。 其余的话?他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迅速且仔细地想了想,想到某件事,完颜不破下意识地收紧了双手,有些紧张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很小声、很小心地问:“紫衣,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言毕,目露期许地看着李青曼,心里紧张得犹如擂鼓。 “?”抱?眸中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李青曼一下子石化,浑身僵硬。 看着李青曼的反应,拧了拧眉,完颜不破小声地补充道:“就一下。” 他知道,她这一去,要想再见到她会很困难。一来,她目前需要隐瞒身份。二来,再过几个月,她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那是她和夜无殇的孩子,以她对夜无殇的情深意重,不难预料她对这个孩子会有多重视。只怕,孩子一出生,她满心满眼的便都是孩子,想起他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这个拥抱,他想留作毕生的回忆。 好不容易消化掉完颜不破的话,李青曼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回想着完颜不破所说的一下,再看清那双黑眸中闪烁着的期许的光亮,她想开口拒绝,大脑中的神经却阻止了她的动作,她……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言辞来拒绝。 她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说,抱一下,就只是抱一下而已。如果一个拥抱能让这个本来很尊贵,却在她面前如此放低自己身份的男子不再流露出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想到此,闭上双眸,让脑海中的想法归于沉静,李青曼缓缓地点了下头。 明白了她的意思,完颜不破往前小小地跨了一步,然后,张开双臂拥住了身形有些僵硬的她。 怀中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答应自己的,完颜不破差不多都明白。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很满足。 贪婪,却又小心地汲取了一下来自于他心心念念的人身上的香味,他轻声道:“紫衣,谢谢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哪天你觉得累了,想要找个依靠,可以来找我,我的心意你一直都明白的。 如果,夜无殇回来了,那你便忘记今日我和你说过的这些话,当我什么都不曾说过,我们还是朋友。” 说完,完颜不破满心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人,脸上的笑容一如二人初见时那般豪放和潇洒。“好了,该出发了,一路保重。” 李青曼目光微闪,轻点了下头便抬脚走向马车,然后吩咐无影启程。虽然有车厢挡着,她还是能感觉到来自于完颜不破的注视,是那样的专注,饱含着让她深感愧疚的绵延情意。 回想着完颜不破方才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她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情之一字,当真是人世间最为复杂的情感。完颜不破的这份深情,她辜负了。她希望,将来他能遇上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他和那个女子都能幸福。 目送着马车走了很远,完颜不破这才转身往回走。经过宫门时,见所有的侍卫都低垂着头,他停下来冷声吩咐道:“刚才的事,本王不希望有一个字传出去。若是哪日本王听到宫里有任何的流言蜚语,本王一定会严惩将消息散播出去的人,听明白了吗?” 一众侍卫齐齐跪地。“回汗王的话,奴才们听明白了,绝不泄露一个字。” “嗯。”满意地应了一声,完颜不破继续稳步往前走,留给众人一个高大的背影。 …… 太和2753年,东阳354年三月十二日,一直相安无事,由一条汾河相隔的东阳、西越、北漠三国拉开了一场持续八个月的战乱。 战事的起因,可以追溯到去年八月的一场寿宴。 当时,东阳国君王南宫宣为其生母萧太后举办四十五岁大寿,广邀各地名门贵族之士参加寿宴。 所有人都记得,在第二晚的寿宴上,突然杀出一群刺客,直奔东阳君王南宫宣。 尔后,又有刺客袭击西越太子和北漠王爷以及两国使臣,还有身怀有孕的李皇后,场面可谓是惊心动魄、惊险连连。 当初,乃至直到事情被揭发前为止,东阳百姓都一致认为,当晚的行刺真的是西越和北漠心怀鬼胎。却不想,在正式开战的一个半月前,竟有人陡然爆料,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南宫宣的阴谋诡计,是南宫宣故意栽赃嫁祸。 那个爆料的人说,南宫宣野心勃勃,早有吞并西越和北漠,一统天下的打算,这才借着为萧太后办寿,制造事端,想要名正言顺地出兵西越和北漠。 而且,南宫宣原本还打算在寿宴上趁机除去西越太子和北漠王爷,奈何事情最终竟以失败告终。 这样的言论没有切实证据,世人也不知爆料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只是爆料后便消失了踪影。饶是如此,即便东阳国百姓并未全然相信,但心里都有一个疑问,当真是他们的皇上策划的一切?他们的皇上当真想挑起战乱? 百姓心里的疑问尚未平息,孰料,半个月后,也就是二月中旬左右,又有惊人消息炸开了。 西越和北漠接连有三品以上官员被杀害,而两国的君王俱是声称,这些官员平日恪尽职守,廉政爱民,却死相极惨,分明是南宫宣派人暗杀的。此消息一经传开,顿时轰动三国,百姓哗然。 随后,东阳境内也发生官员遇害事件,而这次,却是楼兰二当家楼漠白率先亲自现身洛阳,当着洛阳百姓的面证实这些官员他都认识,都是极力反对南宫宣开战之人,却不想最后竟遇害了。 多的话他没有说,但那隐含的意思,洛阳的百姓却是听进了心里,对南宫宣权势熏心,为了称霸天下而不择手段这样的认知甚是深刻。 虽然,事后南宫宣曾极力否认,说这些都是北漠和西越的骗人之词,是北漠和西越有将东阳瓜分的野心,而楼漠白,早与他们连成了一线,这才在杀害东阳官员之后又颠倒是非黑白,出面发表那些煽动人心的鬼话。 一时间,认为南宫宣在说谎的,认为西越和北漠真有狼子野心的百姓分成了两派,时常一见面便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之势甚为激烈。 有时,当两方的人讨论到激烈处,甚至还有人会忍不住动手开打。 所幸的是,讨论时双方通常都有不少的人在场,有人一见势头不对便会开始劝和,拉开缠斗在一起的人,这才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之事。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北漠和西越便广昭天下结成同盟,共同对抗东阳。而楼漠白,也代表楼兰出面,表示支持北漠和西越兴兵讨伐南宫宣的狼子野心,愿意提供运船,助两国士兵登陆东阳领土。 于是,在三月十二日这一天,两国联军顺利在洛阳登陆,战火一触即发。 时值春季,所有的植物才从漫长的寒冬中苏醒过来没多久,正竭力地抽枝发芽,争取在酷暑来临之前长齐一身绿叶。那满山的绿,是那样的生机盎然,无声地诉说着世间的生命之美。 然而,这些植物不知道的是,等待它们的,将是一场残酷的考验。 大军进发,士兵沿着大道行进,但总会有无数只脚从它们身上踩过,从它们身边擦身而过,更有胜者,直接拿刀劈了它们开路,以便大军更加畅通无阻地前行。 双方人马一旦交战,它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随时都有还未绽放到绚烂时刻就殒命的可能。而与它们一样处境危险的,便是交战中的士兵。 双方一旦缠斗开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直到杀到与自己交战的敌人倒下为止。 兵器相交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更有那利器刺入身体的扑哧声,冲锋陷阵的嘶吼声、厮杀声,士兵临死前的低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细密结实的网,在战场上空以及四周盘旋回荡,久久不息。 即使有城墙包围着,阻挡着,城内的居民还是觉得那些声音犹如魔魅牵扯人心,慑人心魄。 将领死,城破,‘西北联军’最终成功占领洛阳,欢欣鼓舞。 而远在东阳帝都汴京的南宫宣在几日后收到消息时勃然大怒,当着奏报的暗卫当场震碎了案桌。 “轰隆”一声巨响,再伴随着一长串噼啪哗啦的声响,案桌四分五裂,桌上的一应物品也随之掉了一地,惊得在养心殿内伺候的一众宫人慌忙俯首跪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将领阵亡,洛阳城破……脑海中回响着这个信息,南宫宣气愤地握紧了双拳,面色紧绷。 倏然,双眸阴鸷地扫向跪在地上的人,他声音阴沉地说:“你先退下,让魅影再安排人继续盯着,时时刻刻留意前线的动向。” ------------ 第291章 大结局(3) [正文]第291章 大结局(3) ------------ “是,属下告退。”暗卫依言离开,南宫宣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群人。“还不赶快把东西收拾干净!来人啊,宣大将军觐见,再传李丞相进宫面圣!” 待他话音一落,一群人奔出去的奔出去,负责收拾的开始收拾,纷纷动作利索地忙活开来。 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南宫宣迈步离开了那堆他制造出来的废墟,稳步走向殿外,眸色深沉犀利。 好!很好!非常好!才不过五日便将洛阳拿下,他不得不说,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的确有一手。 至于她……该死的,他到现在居然还是没有她的一丁点儿消息! 明明知道她就藏身在北漠或者西越的队伍当中,他还派出了很多人或明或暗地找寻她的下落,但就是找不到她的半点儿踪影。 她到底藏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易了容? 北漠和西越结成联盟,说真的,这件事他真的有些意外。他敢猜测,她在整件事当中绝对起了不小的作用。对于此,他气,他怒,他怨,但他就是从头到尾的没有恨。 恨?明知道当初是她将他耍的团团转,他还是无法对她心生恨意。他对她,除了不满,更多的是挂念,无法割舍的挂念。 为什么,她对他的影响会这么大?为什么,自从遇上她之后他便变得不再像自己?从前的他到底到哪里去了? 楼兰……他是有想过她可能藏身在楼兰,因为她曾说过她认识楼漠白。 只是,如果她真的在楼兰,只怕他无法找到她了,因为暗卫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绝对飞不过波涛汹涌的汾河。 他该怎么办?难道,就真的只有用逼迫的手段逼她现身? 他不是没有逼迫过她,但是这次,他是真的不大想这样做。因为一旦这样做了,就算她最后迫不得已回到他身边,她和他,他们之间注定会隔着一堵永远都无法推倒的石墙,由他亲手建造的石墙。 如此,他到底该怎么做? 在养心殿附近踌躇了一番时间,在养心殿附近踌躇了一番时间,正当负手而立、仰望长空的南宫宣打算返身回去时,小喜子急急地朝着他奔了过来。 “启禀皇上,大将军已到,正在殿内候着呢。” “嗯。”轻应了一声,南宫宣抬脚往回走。待走到殿门时,远远看见李筠霖疾步而来的身影。 顿了一下,眸底幽光闪过,他微微侧首对一旁的小喜子吩咐道:“先带李丞相到坤宁宫歇息,朕过会儿过去见他。” 说完,转过身继续走进殿内,俊脸冷沉,一身凛然霸气。 …… 三月二十六日,天空微晴,清风微拂,一片爽朗。 这日中午,一抹玄色身影突然急冲冲地闯进了楼家堡,然后快速绕过前院,再绕过曲折的回廊,闪进楼家堡西院的一间厢房内。 早在来人还在百米之外时,房内的人便已经察觉到来人的气息,是以,当玄色身影立于案桌前时,坐在桌后的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看了一半的账簿,慵懒地枕着双手靠在椅背上,双腿更是交叠着搭在桌上,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还隐隐透着一股子淡淡的邪气。 稍微调整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玄衣人道:“公子,出大事了。” 闻言,原本轻阖着的眼帘缓缓睁开,神情却是没有什么变化。“什么大事?”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听上去没什么力气。 玄衣人神色凝重地说:“李丞相以及李三少被南宫宣软禁了。” 话音一落,玄衣人便觉得书房内的温度陡然低了几分,而原本慵懒地靠着座椅的人,虽然姿势未变,但玄衣人却清楚地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气息已经变了。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玄衣人的呼吸声。须臾过后,座椅上的人摆正了坐姿,沉声问:“无心,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了?” 无心回道:“属下是今早收到老方从汴京派人送来的密函,从密函上得知的消息。知道事态严重,属下便从洛阳急急地赶了回来。 据属下所知,外面的人暂时还不知道此事,但在汴京的官员,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沉吟了片刻,夜无殇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淡淡地说:“好了,你先退下吧,记得吩咐下去,不管外面的人知不知道,楼家堡内所有的人都不得在夫人面前提起此事,违者必将重罚。” “是,属下告退。” 待无心走远,夜无殇回首看了看桌上的账本,眸底闪过一道冷芒。 软禁李丞相和李三少?明眼人一看便知南宫宣打的什么主意,他又岂会不知? 如果是平时,这件事他会让娘子知道,但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能让她受到一点点的刺激,所以,这事儿他还得压下来,等过一段时间再和她说。 深吸了口气,想到李青曼现在正在午睡,而且也快醒了,夜无殇忽然闪身离开了书房,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清风一阵阵地扑来,伴随着院中的青草气息,让整间卧房的空气都带了点青草的味道,闻起来舒爽宁人,极易让人入梦。 李青曼睡得正沉,在梦中,她梦到自己站在一处鸟语花香的园子里,环境和她现在所住的西院有那么几分相似,但看上去比西院缥缈得多、美得多,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影,亦没有人声,正当她疑惑间,四周忽然传来孩子的笑声,那么纯真,那么让她触动。 紧接着,两个婴儿忽然凭空出现在她前方的草地上,身上只穿着红色的肚兜,皮肤白白的,身上肉嘟嘟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不一会儿,两个婴儿顺着草坪爬到了她脚下,抓着她的衣摆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一下一下地蹭着她。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娃娃竟然抱着她的腿顺着往上爬,那娇憨的动作,让她不自觉地勾唇笑了。 怕那个娃娃摔着,她只得慢慢放低身形,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那两个娃娃则是蹒跚地爬到了她的怀里,一直在她的怀里动来动去没个停歇。 近看之下,她方才发现,这两个娃娃长得好精致,看上去还有些眼熟,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蓦地,察觉到胸前传来一阵凉意,低首一看,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她刚才打量他们的那一会儿,两个娃娃竟然调皮地拉开了她的衣襟,手还扒拉上她的**…… 错愕之余,她慌忙收回揽着两个娃娃的手,赶紧将衣服拉好。 待整理完毕,她这才重新抬眼看着两个娃娃,神色颇有些严肃,却对上两张笑眯眯的小脸,还有那四只不停挥动的肉呼呼的小手臂。似乎,他们还想扒开她的衣服,还想……占她的便宜…… 意识到这一点,李青曼心里一凉。正想问他们是谁家的娃娃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声的呼唤,那一声声的“娘子”,温柔至极,声声撞进了她的心里。 脸上传来一阵麻麻的痒意,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拂开罪魁祸首,却不想,这一拂她便醒了,手也被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掌握住了。 眨了眨眼,待视野渐渐清晰,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李青曼愣了,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瞧着她呆愣的模样,夜无殇接着做他本来就打算做的事,在她的嘴角轻轻地印上一吻,然后躺在了她的身侧,轻抚着还被他握着的手。 “娘子,你刚才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笑得那么甜,应该是梦到了什么美事。只是,不知道她的梦里是不是有他。如果是梦到他就好了,如果不是…… 梦?意识回笼,李青曼终于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而此刻,她已经醒了,被某人给打扰醒的。 想到此,扭头看向身旁的人,面上露出一抹不悦。“做什么扰我清梦?不知道我睡得正香吗?” 夜无殇挑了挑眉,幽幽地说:“我哪有打扰娘子做美梦,怪只怪娘子做梦时笑了,笑得太美好,我一时看得出神,手脚就不听使唤了。”声音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照你的意思,还是我自己的错了?我做梦不可以笑?”李青曼语气淡淡的,她不解,这空气怎么突然变得酸酸的,夜无殇那隐含着幽怨的情绪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抚摸着那只细腻嫩滑的柔荑的动作一顿,双眸一转,夜无殇勾唇笑道:“哪有?娘子误会为夫了,为夫可没这个意思。” 说着,侧过身面对着李青曼,眼神无比真挚地看着她。“娘子要相信为夫,在为夫眼里、心里,娘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说还不止,他的手慢慢上移,带着手中的那只柔荑放在了自己胸前。“娘子你看,为夫的心可是没有说谎,为夫说的都是实话。” 掌心下传来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动,以及自己最熟悉的温热的温度,让李青曼忘记了要抽回自己的手。直到手背上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她才陡然回神,一下子将手缩了回去。 “别一天老不正经的。”她现在可是大着肚子,而且肚子的型号还是超大号的,就这情形他还一天有事无事地调戏她,跟个神经病似的,不知道她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么? 老不正经?这话他喜欢。 魅惑地一笑,夜无殇又将那只手给捉了回来,贪恋地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娘子说的极是,相公的确是老不正经的。” 他们就是要像这样一直相伴到老,直到儿孙满堂,直到两个人都鬓发花白…… 温热细腻的触感,让李青曼心里一阵悸动。只是,一想到腹中的孩子,她便冷下了脸,径自抽回自己的手。抽不回,她便在那张脸上捏了一把,夜无殇最终因为吃痛而不得不放开了她。 睨了一眼那张俊眉轻蹙的脸,李青曼慢慢坐了起来,顺道在背后垫了个软枕舒服地靠着。“没个正经。我发现,自从你回来后,这几个月你就没正常过。” 她都怀疑,他在雪山那段时间是不是被什么人带坏了。能比他更坏的人……她真是不敢想。 揉了揉被捏痛的地方,夜无殇也跟着翻身坐了起来,紧紧地靠在李青曼的旁边。“娘子,你真坏,相公我一直很正常。你要是不信,可以等生完孩子再坐完月子之后好好验证验证。” 有点儿妖媚的声音让李青曼浑身哆嗦了一下,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越说越没个正经,你再这样当心我踹你下去。 好了,说正事,把我叫醒是不是有什么事?前线那边怎么样了?” 拉过李青曼的手臂抱在怀里,夜无殇面色平静地说:“没什么事,前线那边一切进展顺利。” 李青曼挑眉,心中不信。“真的?”没什么事干嘛叫醒她?他可不是会随便叫醒她的人。 “当然是真的,相公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看到娘子做梦笑了,相公的手脚就不听使唤了。” 顿了顿,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期待。“娘子,你老实告诉相公,你刚才梦到什么了,居然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梦到相公我了?梦里面我们在做什么?” 李青曼没好气地回道:“没有梦到你。” 还做什么?一听就知道他脑子里又在想不正经的东西。 “真的?”夜无殇面上陡然蹿起一抹失落。“那娘子究竟梦到什么了?男人?女人?还是男女都有?” 男人女人?李青曼闻言一怔,随即了然。“男人女人的醋你都吃?” 她总算明白刚才那股酸味是怎么回事了,绕了这么大一圈,感情他就是想知道她有没有梦到他。连她的梦也想管,他是不是太霸道了一点? 又往李青曼身边靠了靠,夜无殇否认道:“娘子真会说笑,相公怎么会吃女人的醋呢? 至于男人,娘子,不是你家相公自恋,这世上有哪个男人长得有我这般好看?他们哪能跟我比? 所以,我完全不担心娘子会移情别恋,又哪里用得着吃醋。更重要的是,相公完全信任娘子。” ------------ 第292章 大结局(4) [正文]第292章 大结局(4) ------------ 李青曼挑了挑眉。 啧啧!这张嘴真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以至于,她都快分辨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一天就瞎扯吧,我懒得理你。”说罢,李青曼挪动身形将腿伸下了床,套上鞋理了理衣服便起床走向房中的软榻。 夜无殇见状也赶紧起身跟了过去,待李青曼在软榻上坐下后他也跟着坐了下来。 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李青曼缓缓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拉开了自己和夜无殇的距离。 孰料,见她这般,夜无殇俊眉一挑,随即不动声色地跟着她挪动,大有她怎么挪他便跟着怎么动的趋势。 推了夜无殇一下,李青曼脸色有些不悦。“我说,你没必要黏我黏这么紧吧,跟狗皮膏药似的。知道什么叫私人空间吗?知道什么叫距离产生美吗?你再这样,我只会发现你越来越多的缺点。” 夜无殇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原本想贴近李青曼的动作生生打住了。越来越多的缺点…… “娘子,我……你都发现了我什么缺点?”犹豫了一下,夜无殇问得小心,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忐忑。 李青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眉梢诧异地往上扬了扬。“你担心自己的缺点被人发现?” 她是越来越觉得这男人不正常了,该不会是在雪山的时候冻坏了脑子?又或者,有人给他洗脑了?以前那个成竹在胸、自信满满的人到哪儿去了?谁把她原来的夜无殇给毁了? 夜无殇不着痕迹地黏了上去,紧紧地挨着李青曼。“娘子,我这不是担心么? 你我上次一分别可就是四个月。四个月啊,你知道四个月意味着什么吗? 虽然现在我在你身边,可我不在你身边的四个月,一百二十多天,你可是有很多机会接触形形**的男人。我怕你入世未深,被那些男人给骗了,更被他们吸引了。 人说情人眼里什么都是好的,你的心若是被他们给骗走了,在你眼里我不就什么都不是了吗?你家相公我一向完美,若是你觉得我有缺点了,那岂不是……” 说到此,夜无殇便打住不说了,只是直直地盯着李青曼看,像是要在她的脸上盯出个窟窿那般。过了许久,他问:“娘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李青曼眯了眯凤眸。这男人……她不得不说这男人真的有病!有妄想症!神经病!脑袋抽风了!又或者,他是在她面前故意装疯卖傻的。 想到此,李青曼淡漠地别开了眼。“等会儿去让大哥给你好好诊断诊断,看看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有病没关系,但得治,我不希望孩子将来有个不正常的父亲。” 说着,觉得口渴,李青曼探起身打算取茶几上一直温着的蜂蜜水解渴,夜无殇见状立即探起身,先她一步动作利索地倒了一杯递到她的手中。 见他这般,李青曼凉凉地说:“怎么,不打算继续装了?” 夜无殇叹着气坐到了茶几的对面,有些哀怨地说:“娘子真是冷血,为夫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听娘子叫为夫一声相公或者夫君么?结果娘子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却故意不理为夫,为夫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娘子做梦居然梦到了别的男人,你说为夫是不是该生气? 为夫不是怕你被别人抢走,所以才黏你黏得紧些么,哪知道娘子居然嫌弃为夫,为夫当真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有苦无人诉。” 将蜂蜜水喝下,李青曼不说话了,只是将夜无殇来回打量了几番。澄澈的眼神,平静的神色,看得夜无殇心里有些惶惶的。 半晌,李青曼开口,问得直白。“你就那么想听我唤你相公或者夫君?” 夜无殇愣了愣,不知道李青曼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李青曼有些错愕,关于称呼这一点,她之前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更因为这两个称呼她都觉得有些拗口,所以她从未这样唤过夜无殇,唯有那一次…… 顿了顿,李青曼又问:“你真怕我被人抢走?” 夜无殇这次也回答得很直接。“怕。这世上心思不纯的男人太多,而娘子又太容易遭人惦记,还和很多人纠缠不清。” 李青曼嘴角抽了抽,有些想煽对面的人几个耳刮子。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很多人纠缠不清了,别说很多,连一个都没有。从未见过这么含血喷人的家伙,说的话真让人火大。 压下心中冒着泡的不爽,李青曼语气不善地说:“我和你还没成亲呢,别想我叫你夫君或者相公,想听,等你有本事把我娶进门再说。 至于男人,你消失的几个月我都不曾怀疑你是不是在雪族有了别的女人,你若不信我,大可现在就给我滚蛋,咱两什么关系都没有。 至于梦,说真的,你这人也太霸道了,连别人的梦也管。反正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说,我没梦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有梦到任何你认为我与之有纠缠的男人,随你爱信不信。” 说完了,心里舒服多了,李青曼惬意地吐了口气。扫了扫坐在对面的人,她站起身便往门外走,多的话一句都没有。 待好不容易来到屋外,看着外面春暖花开的景象,一手托着自己的腰,一手轻柔地抚上腹部,她柔声道:“宝贝,瞧,这就是春天,阳光是暖的,风是轻柔的。” 说完,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挑了挑眉,兀自往院中走去,不曾回头看身后的人一眼。 凝视着她的背影,嘴角轻轻勾起,夜无殇浅笑着来到了她的身后,试探地问:“娘子,真的生气了?真的不打算理相公了?” 李青曼不回答,就像是没有听见身后的聒噪之语,只是欣赏着园中的花花草草,神色甚是平和。 见她这般,夜无殇小心翼翼地向她靠了过去,轻柔地环住了她的腰,动作甚是熟练地将她环在了自己身前。 李青曼试图想要挣扎,耳边却传来煞是蛊惑人心的话语。“娘子,不要动,就这样让相公抱一下。” 低沉的嗓音,魅惑的语气,带着无形的魔力,让李青曼真的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站着任由身后的人搂着她。 将下巴亲昵地搁在她的肩上,唇角微翘,夜无殇满足地笑了。随即,他细声细语地说:“娘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是相公错了,不该说那些惹你生气的话,不该一边说信任你,一边又说你和某些人纠缠不清。” 李青曼闻言扬了扬眉,心里一阵腹诽。喝!这男人还挺聪明的嘛,还知道她在气什么。 将李青曼的神情看在眼里,夜无殇又道:“娘子,其实,是我太在意你了,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说出那些话。 娘子,你可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有多担心你会被别的男人抢走?虽然娘子现在在我身边,可是,娘子从未说过一句爱我之类的话。 我……我怕娘子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又或者,娘子心里是有我的,但分量不重,将来随时可能离我而去。” 说着,夜无殇将脸埋进了李青曼的肩窝,闷闷地说:“娘子,你心里有我吗?” 那闷闷的声音,字字都敲击着李青曼的心房。这个样子的夜无殇是她从未见过的,这就是所谓的患得患失吗?明明她在他身边,他却很不踏实…… 没有听到李青曼的回答,夜无殇的声音染上了浓浓的失落与惆怅。“果然,我在娘子心中……不是那么重要。” 李青曼皱眉,心里很不赞同夜无殇的说辞,更不想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十分不想。 她喜欢他意气风发时的模样,那时候的他,只要站在某处,淡淡的一笑,即使那笑不达眼底,也能瞬间绽放无双风华,无人能及。 眼帘动了动,双手轻柔地覆上夜无殇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然后拉开,转过身面对着他。认真地看着那张沉静的脸,对上那双总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卷进去的幽眸,李青曼一字一句地说:“夜无殇,你听着,除了你,我心里没有别的男人,一个也没有。” 双眸微闪,俊颜上还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郁。“可是,这并不能说明,我在娘子心目中是重要的。” 顿了顿,幽眸中忽然闪现出期许的光亮。“娘子,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怔怔地瞧着眼前的人,李青曼慢慢拧起了秀眉,心里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貌似,她……被某人给耍了! “娘子,你爱我吗?”仔细地观察着李青曼的反应,夜无殇又重复问了一遍,声音微微有些暗哑、**,十足的魅惑。 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对墨眸,微挑着眉,李青曼在心里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顺势惩罚一下面前这个鬼话连篇的男人,可细想了一下,她决定还是算了。 “爱”这东西,虽然没有必要时时刻刻挂在嘴边,说多了,反而会让它变得不太可信,但是,也无需藏着掖着。 当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夜无殇若是想听,她又何须吝啬几个字? 这家伙,估计是想听她说这样的话想了很久,今天才会绕来绕去硬逼着她说出来。对于这一点,她不得不说他的心思真多,意志力也非常强悍。 想到此,凤眸眨了眨,轻启朱唇:“我……” 一见身前的人似乎马上就要说出自己想听的话,幽眸中瞬间浮上了欣喜,还有浓郁的期待,煞是耀眼。 从未想过自己的一句话能让一个人露出这般神情,李青曼眉尾狠狠地抽了抽,忽然有些不想往下说下去。 等不到完整的话,夜无殇不免有些急了,温柔地轻唤道:“娘子?”有些诱哄的意味。 温柔的声音,满脸的期许,如星辰般璀璨的眸,所有这些,映入李青曼的眼帘,再深入她的脑海,让她想要恶作剧小小处罚一下夜无殇的心思消散无痕。 吸了口气,她豁出去道:“我爱你。” 虽然在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有那么一些些别扭,但说完,李青曼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心里好像还有些暖暖的。尤其,在看到某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颜后,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呵呵!”夜无殇傻傻地笑了,笑容中透着满足。随即,他将身前的人重新拥入了怀里,轻轻地蹭着李青曼柔软的发丝,十分温柔地说:“娘子,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我也爱你。” 说着,眸底一道幽光一闪而逝。“娘子,你一定要相信相公。” 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听不出什么真切的情绪。 伸手回抱住正拥着自己的人,将耳朵贴在那正在强劲跳动着的胸膛上,合上双眸,李青曼浅笑着应道:“嗯,我相信你。” 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相公是为了你好。” 心头警觉地生起一丝疑惑,但想了想,李青曼又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便将那丝疑惑忽略了。“嗯,我相信。” “呵呵!”夜无殇低低地笑了,“娘子,我可是记住了你今天所说的话,将来你可不许抵赖。” 李青曼点了点头,“嗯,不抵赖。” 柔和的阳光洒在二人的身上以及周围,为静静相拥的二人更添一抹静谧美好,远远看去甚是温馨。 在这方院子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唯有两人之间温馨的气氛在流动,唯有两颗紧紧相吸的心在跳动。 蓦地,腹部传来一阵猛烈的胎动,让李青曼身形一僵。和她身形相贴的夜无殇自然也感觉到了来自于她腹部的异动,遂连忙放开了她,急急地上下打量着,脸上有着紧张和担忧。“怎么样?没事吧?” 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没有察觉到过多的异样,李青曼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小家伙又不安分了,在闹腾呢。” ------------ 第293章 大结局(5) [正文]第293章 大结局(5) ------------ “孩子又踢你了?我听听,顺便再教训教训他,让他以后不准再这么任性地欺负自己的娘亲。否则,等他出生之后,我这个当爹的第一个不放过他。” 夜无殇的话语中不免责备之意,但脸上的神情怎么看都是愉悦的,那是一种即将荣升为父亲的喜悦。 蹲下身,神色柔和地将耳朵轻贴在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俊眉轻扬,夜无殇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这小家伙这么能动,将来一定很调皮。” 李青曼想了想,弯唇笑了。“或许吧。我估计这孩子像你。 你不是说你小时候是个捣蛋鬼吗?看这样子,这孩子估计比你还捣蛋。” 夜无殇挑了挑眉,随即爽朗地笑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夜无殇的儿子,自然是要比他老爹更出色的。” “有你这样当爹的么?竟然期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捣蛋。”李青曼嗤笑出声,随即皱了皱眉,“万一是个女儿呢?你不喜欢吗?” 夜无殇愣了愣,随后站起了身,很自然地将面前的人再次揽进了怀里。“只要是娘子和我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如果夫人喜欢女儿,生出来的是个儿子,那我们就再努力努力,将来再生一个女儿就成。如果夫人喜欢儿子,生出来的是个女儿,将来就再生个儿子。” 李青曼嘴角一抽,面色也跟着一黑。“谁要和你生那么多?”儿子女儿她都喜欢的,她是没打算再生第二胎,生孩子太辛苦了。 听出李青曼语气里的不满,夜无殇柔柔地笑了。“好,娘子若是不想生,那我们就不生,有一个就够了。将来,我们一家三口绝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家。” 一家三口……多温馨的字眼啊。 笑了笑,李青曼轻声道:“其实,说不定是一家四口来的。 刚才,你不是问我梦到什么了吗?我梦到了两个可爱的小宝贝。兴许,这是老天在托梦告诉我,我们很快就会迎来两个可爱的小人儿。” 夜无殇怔了怔,然后笑了。“怎么样?他们长得像我还是像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回想了一下,李青曼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夜无殇的怀里。“之前我没发觉,经你这么一提醒,长得和你还真是有点像,特别是眉眼。至于是男是女,我没注意。” 事实是,她还没来得及注意就被他给吵醒了,真想教训他一下,不过还是算了,谁让她舍不得呢。 “不急,师兄不是说快了吗?也没多少日子了,再等等我们就能知道结果了。” 两个小家伙……呵呵!他真的很期待呢。就算不是两个,只有一个,他也同样高兴。 “嗯。” …… 战事一直未停,自从“西北联军”成功攻破洛阳城,稍作休养生息之后,两军主将意见一致地乘胜追击,在十天内,分别拨出两支队伍相继拿下邻近洛阳的邺水和襄县两城,并以此二城和洛阳城为据点安营扎寨,将粮草等物资纷纷运至,以备长期抗战。 三城的居民原本还在担忧或许会遭到屠城,又或者会被“西北联军”拉去做苦力,却没想到,西越和北漠只是派了数百士兵守住了城门,不准他们随意进出,除此之外,并未对他们的日常生活进行过多的干涉。 惴惴不安地过了几天后,见联军真的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他们这才安下心来,继续照常过日子。 期间,尽管有部分民众曾经意图反抗,制造事端,却每次都还没怎么开头,便被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给镇压了下来。 对于这些神秘人,民众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只知道来无踪去无影的,总是每次来得突然去得匆匆。 数次的尝试都无疾而终后,这部分民众便也放弃了,内心深处虽然还会担忧真的会成为亡国奴,却也知晓他们无能为力。 而自从北漠和西越合力拿下邺水和襄县后,东阳方面,南宫宣突然将主力干将换了一批人物,由大将军为首,带领一批有勇有谋的年轻将领应敌。 西北联军攻城受阻,战事随之进入了僵持阶段。 初时,司马流云本打算派人趁着夜黑风高潜进敌方城内,将城门打开再引大军进城夜袭,却不料,东阳军师早已防着他会来这一手,他派出去的人都没能回来,且在第二日天明时分发现均被斩首,头颅高高地悬挂在敌方的城墙之上。 司马流云气极,却只能暂时将各种攻城计划压下,改为派出部分兵力跋山涉水,悄然绕到敌军后方,来个前后夹攻,阻断敌军退路以及援军的及时支援,杀东阳军个措手不及。 最终,东阳军战败,东阳主帅以及军师等首领在士兵的掩护下匆匆逃离。 而完颜不破率领的铁骑军,则是以破竹之势先后顺利拿下了邻近的另外两座城池。 至此,从开战到“西北联军”攻占东阳国六大城池,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 六月初六,酷暑来临。 这一日,烈日当空,炙热的阳光投射到地面,灼烫出蒸蒸热气,沿着地面缓缓攀升,与当空的太阳一同炙烤着战士们抖擞的神经。 “西北联军”连连获胜,按理本该乘胜追击,但一大难题却在此时抛到了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的面前。 南宫宣放出消息,当朝丞相李筠霖与西越和北漠暗中勾结,通敌叛国,如今罪证确凿,只等李皇后现身,他便可以饶过李筠霖与李家两位公子的性命。 李丞相叛国,此消息一经传开,东阳士兵以及民众俱是震惊哗然。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实情,但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李筠霖叛国,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南宫宣这么做,无疑是想逼李青曼出来。 说实话,他们并不希望李青曼出面,却也知道,这件事他们不能瞒,也瞒不了。 南宫宣既然会放出消息,那便证明,早晚有一天,这消息是会传到李青曼的耳中的,不管是以何种途径。 就算他们的本意是好的,也带了那么一点自私的成分,但李青曼若知道他们隐瞒,李筠霖若是出了什么事,李青曼将来一定会对他们心生怨怼。 两人心里都有各自的计较,深思熟虑了一番后,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完颜不破率先出声问道:“如何?七殿下有什么打算?” 在帐中来回踱了数步,司马流云倏然停了下来。“想必可汗与本宫的看法一致,这件事,还是得派人通知她,等她来了之后再看。” 完颜不破微微颔首,“的确如此。那,等下就由本王书信一封通知她,等她来了之后再做决定。” “好,就依可汗所言。”说完,司马流云便侧过了身,深邃的眸中闪过一道幽光。 完颜不破和她的交情好像真的不浅,能说动完颜不破和西越结盟,她的影响可谓不小。 呵!他本以为她会主动到西越去找他,却不想,自从汴京一别,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他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她去找他。 之前在洛阳,她曾和他有过口头上的约定,如今想来,那些话不过是她当时用来敷衍他的,她早有自己的打算。 敷衍他?呵呵!此生,他还从未遇见敢敷衍他的人,她算是第一个,估计也是唯一一个。 说起来,其实他原本并未打算和北漠结盟,但是,一想到她和楼漠白认识,一想到某一天她会出现,再加上各种利弊权衡,他便和北漠结盟了。 说真的,他很意外,她竟然和楼漠白走得那么近,甚至还藏身在楼兰…… 楼漠白是何许人也,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收留外人的事?她的魅力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很快便写好了一封信,完颜不破径直来到司马流云的附近。“信已经写好了,那接下来,便是暂缓大军行进速度,顺便让将士们好生休息一番,养足了精神再战。” “嗯。”点点头,司马流云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完颜不破叫人进来将信送走了。 “七殿下,若无事,本王就先告辞了,你请便。” “可汗请便。” 客套的招呼之后,完颜不破便离开了,而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司马流云眸色一沉,也跟着来到了帐外。 见他出来,绝杀立即来到了他跟前。“殿下。” “绝杀,你吩咐下去,全军休息待命。” “是。” 看着远去的身影,司马流云旋即转身走向另外一顶帐篷。 …… 两日后,楼兰 东阳境内持续高温,楼兰内却是一片凉爽。 午后,无心拿着一封信函急匆匆来到了楼家堡的西院,神色凝重。 察觉到有气息靠近西院,且来人呼吸急促,夜无殇眯了眯眸子。 最终见来人是无心,他眸色一闪,转首对一旁正在逗弄着孩子的人柔声道:“娘子,该带孩子进去喂食了,不然,待会儿他们又要闹腾了。” “嗯。”李青曼不疑有他,遂点了点头,满脸微笑地抱起了摇篮中的一个小不点,与抱着另一个小娃娃的灵儿一同走向内室。 临进门前,发现有人来了,她进屋的动作顿了顿。回头一看见是无心,心里猜测可能是战场上有什么新消息,她也没有多在意,直接抱着怀里的孩子进了屋。 来到床边,将孩子轻柔地放到床上,待灵儿转过身,她动作熟练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坐上床然后抱起孩子喂奶。 一嗅到熟悉的奶香味,原本还在胡乱摆动四肢的小人儿立即安静了下来,自发地凑上前,一口吸住食物的源头津津有味地吮吸起来。 而躺在床上的另一个,则是晃动着四肢在空中乱抓,似乎有些急切地想要享受自己的权利与福利。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粉扑扑的脸颊,李青曼忍不住轻轻地戳了一下,一见她这样,她怀里的小人儿立即笑了,“咔咔”的笑声听起来好不乐乎,似乎很喜欢她这样对待自己。 在软榻上将自己尽量当作透明的灵儿一听到那笑声,便不自觉地望了过来。 想到一家四口幸福甜蜜的模样,忍不住羡慕道:“夫人,我现在好羡慕你,看你和公子这样幸福,我都想成亲了。” 闻言,李青曼愣了愣,随即抬起脸来,笑着打趣道:“若是想成亲了,那就找个人嫁了吧。你公子手底下可是有好多小帅哥,若是看中哪一个,不妨直接表明心意。我们灵儿这么聪明可爱,不管是谁,都一定能拜倒在灵儿的石榴裙下。” 灵儿皱了皱鼻子。“夫人就别挖苦我了。若是从前,灵儿或许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美女,如今啊,灵儿可是有了自知之明。 有夫人在,和夫人一比,灵儿那就是山沟沟里的丑小鸭,谁还看得上我?兴许会有,不过以我看估计是眼睛瞎了,瞎子我可不要。” 听完灵儿的这番精妙言辞,李青曼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她一直知道灵儿是个机灵古怪的丫头,灵儿的古怪言论,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但乍然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挺惊讶的。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穿越人士,而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想,她估计会被灵儿的这番言论震惊得体无完肤。 “灵儿,你……”李青曼刚打算说些什么,夜无殇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灵儿,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和你们夫人细谈。” “哦。”灵儿应了一声便赶紧跳下软榻跑了出去。 若是往昔,见夜无殇在自己喂奶时出现,李青曼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大声将他轰出去。但此时,一看夜无殇的脸色,她便猜到有事发生了。“怎么了?出事了?” “嗯。”夜无殇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来到李青曼的旁边坐了下来,俊颜不复平时的云淡风轻或者邪魅惑人。 看了看李青曼,有些不敢与她直视,夜无殇转而将目光锁定在了床上的另一个小家伙身上,伸出一只手和他玩乐。 ------------ 第294章 大结局(6) [正文]第294章 大结局(6) ------------ 瞧着夜无殇的这般模样,李青曼凝了凝眉。看娱乐窘图就上“事情很严重?” 夜无殇点点头,一双幽眸闪了闪,却还是不说话。 李青曼愣了愣,想了想然后说:“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吃了败仗?” 好像不大可能,如果真是如此,他大概会直接说出来,不会这么……难以启齿。莫非……事情和她有关? 夜无殇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 “那是什么事?”李青曼挑眉,听声音已然有些不悦。 见怀中的小家伙已经吃饱喝足,她便将小家伙放回了床上。只是,她并没有急着喂还饿着的另外一个,而是将身上的衣服随意整理了一下。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夜无殇终于抬起头来,磨蹭了很久才蹦出完整的话来。“……汴京出事了。”说完,他便直直地看着李青曼,等着她的反应,等着她的质问,等着她的……发怒。 李青曼怔住了,先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便是十足的震惊与意外。“你说什么?汴京出什么事了?难道……” 后面的话,李青曼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夜无殇知道她已经猜到了,遂点了点头算是证实。 “南宫宣昭告天下李筠霖通敌叛国,还说,只要你肯现身,他便饶过他与李家两公子的性命。” “通敌叛国……”李青曼小声呢喃了一遍,随即拧紧了秀眉。“就他们三个?李家其他的人不在处罚之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何时收到的消息?” 难道,刚才他和无心在外面说的就是这个?通敌叛国,这可不是小罪名,她是真没想到南宫宣会用这招逼她出现。 “就他们三个。无心是今早收到的消息,是完颜不破派人送信到洛阳来的,这个消息在军中已经传开了。”夜无殇说得小心,仔细地观察着李青曼的神色。 “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 “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李青曼沉默了,脑子里回荡着的,全都是李筠霖通敌叛国一事。 她知道,这件事是南宫宣胡诌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她现身。去,是自投罗网。不去,她不怀疑南宫宣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与李筠霖本没有血缘关系,南宫宣用这招逼她就范,本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她与李家的牵扯,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据她估计,南宫宣就是看准了李仲业曾经助她逃跑,她和李仲业关系匪浅,他若要处决他们三人,倘若她不出面救他们,她良心上会过不去的。 看李青曼的神色,夜无殇已经猜到了她的决定,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已经决定了么?能不能……”不要去…… 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李青曼说得认真:“你知道的,这件事没有说不的余地,他们确实是因为我才受到了牵连,我不能见死不救。” 她承认,她不是什么好人,或许,她应该一如从前那般绝情,甚至更自私一些,因为她现在有家庭,有爱她的男人,还有一双刚满月没多久的儿女。 要她舍下他们,她真的很舍不得。可是,一旦她自私了,将来,她真的会愧疚一辈子的。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事她做不出来。 “我知道,但是,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你不一定要按照南宫宣所说的那般去做,真的去见他。” 李青曼勾唇笑了,笑容中透着淡淡的苦涩与无奈。“眼下时局紧张,就算你在汴京有人,想要营救他们也非常困难。 说不定,你的人还没救出他们,反倒牺牲了一大片,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夜无殇拧紧了眉。“南宫宣并未限定时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就算很难,总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若当真能有万全之策那自然是好事……”只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万全之策? 自己独享安然,却让别人去冒险,说实话,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 她是有家庭有儿女,但夜无殇的那些手下,又何尝不是有家庭有儿女?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的。在她眼中,他们的命同样是命。 “办法总会有的。”夜无殇说得坚定。“总之你不能急,不能想着用自己来做交换,就算不为了我,你也要为了两个孩子考虑。” “我……” “丫头,听说你老爹出事了。” 老成浑厚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打断了李青曼想要说的话。知道是夜无殇的师父来了,李青曼赶紧低首将自己的衣服好生整理了一番,然后站起了身。 夜无殇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抱着孩子跟在李青曼的身后走向软榻。 老顽童踱步进屋,径直来到了李青曼的对面坐下。“丫头,你该不会真的决定去见南宫宣吧?听师父说一句,你可不能去,你要是去了,我的两个宝贝徒孙怎么办? 他们两个可是才不到两个月大,你可不能学那些狠心的娘,扔下孩子一走便不回来了。” “老顽童,不要乱说话。”夜无殇面色冰冷地说,心里却是希望李青曼能听进去老顽童的话。 李青曼闻言嘴角抽了抽,心情却不似刚才那般沉重。“我并没有说一定要去。如果能想到万全之策,我绝对不会以身犯险。如果没有……那我只能出面。” 南宫宣发难,她决定找李仲业帮忙时便想到这事有可能会发生。只是,李仲业当时说,李家自有李家的能耐,若到万不得已,他们会请辞返乡,不让南宫宣抓住任何把柄。 李仲业当时说的笃定,她便也就信了,没那么担心。如今看来,他们或许是没能赶得及安排,便被南宫宣给扣住了。 三个人……她是真不知道该说南宫宣什么了。 也许,在别人眼中看来,通敌叛国此等诛灭九族的大罪,他竟然只处罚他们三个人,当真是他仁慈,是他宽厚仁德,却不知,哪里是他宽厚仁慈,是他根本就找不到李家其他的人。 至于李家的仆人,现在三国正值战乱,正是需要稳定民心之际,他是不好大开杀戒,这才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还有那个李绮香,大概是因为她在宫里时和李绮香的针锋相对太过激烈,他知道拿李绮香要挟不了她,便直接省去了李绮香。 什么叫工于心计,什么叫帝王心似海,她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据她所知,李筠霖确实是个好官,几十年来恪尽职守,为国效忠,没想到最终只换来南宫宣的一句通敌叛国。 如果是别的什么罪,那些支持李筠霖的门生或者其他官员或许还有可能为他求情,如今,揽上叛国这样的敏感事件,就算那些人有心,估计也是望而却步,甚至,还会真的怀疑李筠霖是否叛国。 这般下来,当真是阻断了李筠霖的一切退路。 老顽童赞许地点点头。“丫头,你能冷静就好,我就怕你不冷静。 想办法这样的事,我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如果你有用得着我老顽童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到这般有活力的老顽童,李青曼笑了。在看到她嘴角弯起的那一抹弧度时,夜无殇的眸中快速闪过一道精光。 怀中的孩子一直在乱动着,从孩子手中抽回自己的墨发,夜无殇幽幽地说:“老顽童,你还当真是热心得很。 想当年徒弟有事找你的时候,你可是溜得比马还快,如今我娘子有事,你却要赴汤蹈火……” 眼珠子一转,老顽童一边将手探向自己的腰袋一边说:“呵呵!老顽童我要抽烟去了,你们两夫妻慢慢聊啊。”说完,人一溜烟闪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淡淡地扫了门口的方向一眼,夜无殇不冷不热地说:“就知道他会落跑,这老家伙,等哪天有空了非得整整他。” 李青曼扬了扬眉,发现床上的另一个小家伙突然哭了便赶紧走了过去。一想到孩子还未喂奶,她头也未回地说:“抱着你手里的孩子出去,我要给孩子喂奶。” 说着,便伸手解开了衣襟,抱起床上因为受到冷落而嚎啕大哭的小人儿。 一被抱入熟悉的怀抱,小人儿立即止住了哭声,双手还扒拉着往她的**抓去…… 孩子消停了,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李青曼蹙了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来到床前,在床的另一头坐下,夜无殇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娘子,其实……有件事我还没有和你说。” 李青曼皱了皱眉:“什么事?” 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凤眸,夜无殇目光微闪。“就是和李筠霖有关的事。” 和李筠霖有关?愣了愣,脑海中闪过某些画面,李青曼凝了凝眉,神色随之归于平静。“刚才你闪烁其词,我怎么问你都不回答,是不是就是因为你隐瞒了什么?” 夜无殇老实地点点头。“嗯。我不敢说,因为怕你生气。” “……那你这会儿就不怕我生气?” “还是怕,但我不想瞒你。” 心里有那么一点喜悦,李青曼面上却表现得云淡风轻。“那你说吧,我就不信还有什么事能比南宫宣用他们来威胁我更糟糕。” “其实,我早就收到李筠霖被南宫宣软禁的消息,只是,当时你还怀着孩子,我怕你因为担忧而动了胎气早产,就没敢告诉你。 而且,说实话,当时我也没有料到南宫宣会来这么一招,只是猜测他可能会有什么动作。在他没有具体动作前,我不敢贸然做任何决定,事情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小心地说完,夜无殇便仔仔细细地留意着李青曼的面部表情的变化,奈何那张秀颜平静得出奇,就连那双凤眸,也只是淡淡地盯着他瞧。猜不准李青曼心里是什么想法,他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青曼终于开口了,语气却也平淡得有些异常。“就这样?没有其他的事?” 夜无殇闻言有些诧异,试探地问道:“娘子,你不生我的气?” 低垂下头,将那只在自己胸前作祟的小手扒拉下来,李青曼面色如常地说:“我生什么气?你不是说了么,当时我有孕在身,你是因为担心我动了胎气才没有告诉我的。你这么做并没有错,我为何要怪你。”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吵醒她午睡那天的事。那日,他举止有些怪异,还绕着弯的逼她说爱他,要她相信他,原来,都是为了今天…… 如此聪明心细,处处为她着想的男人,她怎么可能生他的气? “娘子……”夜无殇有些激动,双眸更是因为欣喜而耀眼非常。 “好了,别只顾着激动,你得赶紧想办法。南宫宣虽然没有限制时间,但我们得赶在他有下一步行动之前将他们救出来。” “嗯。其实,要救他们出来也不是很难,关键是,得怎么将他们安全带到楼兰。走陆路自然是不行的,但若走水路,眼下会非常麻烦。 因为交战的缘故,东阳境内所有的渡口都已被南宫宣封锁,船行的人则在交战之前都已经被我从各个渡口调开了。要想带他们走水路,得好生安排一番,还得确保万无一失。” 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就如她所说的,估计人没救到,他的手下已经牺牲了一片。 “这个不难解决,就算南宫宣控制了渡口,但汾河沿岸的山林他绝对没有派兵控制。要救他们,你的人无需经由渡口,直接趁夜走山林便好。现在剩下的,就是怎么将他们三人从宫里救出来。” 山林……夜无殇双眸蓦地一亮。将手中的孩子放到床上,又探身在李青曼的额头落下一吻,他道:“娘子,你先照看好孩子,我这就去找人商量营救细节。” “嗯。” 看着夜无殇潇洒如风的背影,李青曼浅浅地笑了。这个男人…… 忆及某件事,凤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这个家,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守住的,她不会让南宫宣来破坏。既然南宫宣无所不用其极,那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手下留情的。 要狠,大家便一起狠!下地狱?呵!她可不怕! …… 收到消息李青曼不会见南宫宣,完颜不破和司马流云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的有些失落,因为,她不打算来军营,他们便失了一次见到她的机会。 东阳军方面,远在汴京的南宫宣因为久久收不到李青曼的任何消息,再加上“西北联军”时不时便会“骚扰”一下,他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过。即便,容妃为他诞下了一位小皇子,也没能让他的脸上出现一丝一毫的笑意。 更让他愤怒的是,就在容妃诞下皇子的那一晚,被软禁在坤宁宫的李筠霖以及李仲文和李仲业皆被人救走了,消失无踪。 他气,他怒,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宫里竟然真的有奸细,还是敬事房负责安排**的总管公公。 只要一想到那位公公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在**的妃嫔身上动手脚,让他暴毙而亡,他就会脊背发凉。 事发之后,他曾派兵八方追踪,却是没能找到李筠霖等人的半分踪迹。 半个月后,“西北联军”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而这次交战中,“西北联军”手中竟然同样出现了强弩,且威力比他士兵手中的强猛,还可连发数箭。 至此,他方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被耍得彻头彻尾,心……是前所未有的冷。 前线告急,多处城池要求派兵增援,而与此同时,新一波的消息传开,让南宫宣倍感无力。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似乎是同一时间,大大小小的城内的百姓都知道了,当朝唯一的一位王爷――瑾亲王,在母体中时便被当今太后迫害,并因此身中剧毒,多年来一直身体孱弱。而就在几个月前,瑾亲王遇害,死时仅二十四岁。 此消息传开之时,轰动的,不仅是民众,还有那一众官员。瑾亲王身体羸弱他们是知道的,先皇在世时的各种庇佑,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一直淡然于世,对皇位、朝政并无任何热忱的瑾亲王竟然已经遇害,且来得那么突然。 瑾亲王早年一直游走四方,曾做过不少好事,一些曾经受惠于他的人,心里对他很是感激。如今,乍然听到他的噩耗,甚是激愤。 官心与民心皆在动摇,大有四面楚歌之势。且“西北联军”攻势凶猛,城破,国亡,只是早晚。 接下来的几个月,战事如火如荼,煞是激烈。直到十月来临,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东阳军连连战败,最终被逼退到汴京,受困于汴京城内。汴京的城墙固然牢固,但是,城内的物资储备却是有限。 越往后,军心越是散乱,有缴械投降心理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官员,也渐渐生出了投诚之意。 一开始,南宫宣还可以杀鸡儆猴,但到后来,这招便失效了。 十一月十日这日清晨,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饥寒交迫的折磨,合力绞杀了大将军,并打开了城门将“西北联军”迎进了城…… 这一日,汴京城的百姓们只听到皇宫内厮杀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声声冲击人心。 这最后一场恶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而这一日,本是阴沉的天空在傍晚时分竟然露出了太阳。 与夜无殇一起并肩立在东郊的山头上,看着那火红的颜色,染得半边天空都变了色,李青曼心头五味陈杂。 那颜色真红,红得似血,红得让人心尖发颤。似乎正映衬着那句话――血色残阳。 一阵寒风拂过,李青曼下意识地往拥着她的人怀里靠了靠,贪婪地汲取着来自于那人的温暖。 那人似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也下意识地将她拥紧了几分,将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给她。 “夜无殇,一切都结束了。”久久过后,李青曼声音低低地说,听不出任何喜怒。 “嗯,结束了。”夜无殇轻声应道,面色如水。 “夜无殇,你说我两会不会下地狱?”半晌,李青曼又冒出这么一句。 夜无殇闻言怔了怔,随即笑了。“娘子不用怕,就算下地狱,也有相公陪着,我两黄泉路上不孤单。” 黄泉路上不孤单……“夜无殇,有你在真好。” “我也是,有娘子在真好。” 话落,两抹身形拥得更紧了,有寒风呼啸而至,却吹不散两人相拥的温馨。 夜色逼近,只听两道声音在山间低低地回荡。 “夫君,此生与君长相伴,至死不渝。” “娘子,此生与妻永相依,来世依旧。” ------------ 第295 番外 预留 [正文]第295 番外预留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些预留章节是留着写番外的。秋有自己的大纲,但大家可以留言说自己想看的番外,秋会酌情将各位想看的加进番外部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些预留章节是留着写番外的。秋有自己的大纲,但大家可以留言说自己想看的番外,秋会酌情将各位想看的加进番外部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些预留章节是留着写番外的。秋有自己的大纲,但大家可以留言说自己想看的番外,秋会酌情将各位想看的加进番外部分。 ------------ 十里锦红 ------------ 【番外 篇 1】 千雪山,惊险(5000+) 秋末冬初,千雪山 千雪山地处西越和北漠两国的交接处,西南方紧挨死亡森林,东北方紧邻绵延沙漠,终年积雪,被人称为“死亡雪山”。 死亡雪山,顾名思义,就是在这里几乎没有生命的迹象,眺目望去,入目的只有一片茫茫的白。 即便偶尔能看到几株植物,却都是白色的,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还结着长长的冰锥。 有大风拂过,冰锥颤动,偶尔相撞便会发出脆响,空灵、纯净、悦耳,却透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寒凉。 十月六日这天,了无和老顽童拖着放着夜无殇身体的简易木排来到了千雪山的脚下。与浩瀚的雪山相比,他三人渺小如蝼蚁,似乎只要有夹着雪花的大风一吹,他三人随时都会被风雪淹没,消失无踪。 二人同时停下脚步,抬首眺望着眼前的白色世界,看着呼啸的寒风卷起阵阵白色的碎末狂肆地刮过,二人俱是微微蹙了蹙眉,眸色不复轻松。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老顽童扭头对一旁的了无说:“老伙计,走吧,该进山了。” 了无点头,道:“千雪山凶险难测,老顽童你可要当心。” “老家伙,你也要当心,可千万不要在半路摔死了。到时,我还要照顾我徒弟,可没时间替你收尸。”老顽童揶揄道,随即双手拉紧了绑在竹排上的麻绳,与了无一同拉着木排往大山内进发。 风很冷,也很狂,似乎人在哪儿,它就死命地往哪儿吹,人的衣服哪里有缝隙,它就拼命地往哪里钻,誓把人冻僵才肯罢休。 躺在木排上的夜无殇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蚕宝宝,身上裹着厚厚的棉絮,头上戴着棉帽之类的物什,还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木排上。 这么做的妙处在于,不仅可以防止他被冻僵,而且,即使木排偶尔撞上拦路石,上下左右疯狂地颠簸几下,也不会将他给颠着,更不会将他从木排上甩下来。 风雪肆虐,天地皑皑,了无和老顽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直到确定自己站稳了,他二人才会合力将身后的木排往前拉一下,然后再继续前行,如此反复。 木排上,夜无殇双眸紧闭,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地躺着。往昔的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此刻早已不见半分,唯有羸弱,看着让人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无声淌过,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眯着眸子抬眼往四周一扫,老顽童皱了皱眉,随即停了下来。“老家伙,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了无闻言也随之停下,目光在周围仔细地扫了一圈后,瞅见前方一座凸出来的小山丘,他道:“我们就去那座山丘那里搭帐篷。” “嗯。”老顽童应声,随即调转方向改往右前方的山丘前行…… 一番折腾过后,帐篷终于搭好。而在帐篷的底部,老顽童到附近找了些石头围着,还用木排上一并带着的铲子弄了很多雪堆着,以此加固,防止夜晚风雪太大帐篷被吹走。 待弄好这些,他这才钻进帐篷,里面,了无早已生好了一堆不是很旺的火,还熬了一锅热腾腾的粥。 在毯子上坐下,伸手接过了无递过来的干粮和热粥,老顽童随口问道:“老家伙,你说的那个冰火莲究竟在什么地方?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那玩意儿? 可不要到了这里你才告诉我你也不是很确定有没有冰火莲,冰火莲只是传说中的东西。若真是那样,我会疯得想杀人的。” 没有惊讶于老顽童的言辞,了无淡淡地笑了笑。“自然是有的。只是,冰火莲可遇而不可求,想要找到,得费些时日。” 老顽童挑眉,“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它长在什么地方?” 了无颔首,往火堆里加了一根木材。“确实不知。我只知这世上有冰火莲,而非传言,却不知它到底长在何处。 长久以来,到千雪山密寻冰火莲的大有人在,但从未有人找到过。我想,它必定生在不同寻常之处,常人要想找到非常困难。或者是,找到了却取不到。” 喝了口热腾腾的粥,又咬了一口干粮,老顽童道:“你不是可以参破天机么?你现在就给参一参它到底长在哪儿。这么大的雪山就你和我两个人找,还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了无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浅笑。“如果什么事都能参破,那天意这东西岂不是一点也不神秘了? 而且,如果不是那么难求,冰火莲即便能起死回生、救人性命,世人恐怕也不会认为那只是一种传言,至今无人真正见过它。” 老顽童凝了凝眉,神色突然正经起来。“既然至今无人真正见过它,那些记于医书上的记录又作何解释?该不会真的只是有人瞎掰了骗人的吧?” “这点你大可放心,老僧虽不能断定它长在哪里,但能确定它确实存在于世。” 又喝了口粥,老顽童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信你了。我只盼望能早日找到冰火莲,能早些离开这个鬼地方,跟着你连口肉都没有,这般清寡的生活,我老顽童可是受不了太久。” 了无闻言竖起左手,凝神闭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得杀生!” 瞧着了无认真的模样,老顽童瘪了瘪嘴,然后便低头继续喝粥吃干粮。 心中蓦然想起夜无殇一旦醒来,便意味着了无将从此从这个世间消失,老顽童直感觉心头一阵发堵。原本就很清淡的粥和干粮,吃进嘴里更加没有滋味,难以下咽。 睁开眼,见老顽童突然安静下来,只当他是因为饿了才懒得说话,了无径自说道:“从明日起,你我轮流到附近的山头寻找冰火莲,等找遍了附近的地方,我们再继续前行。 切记,找到了冰火莲之后不能将它立即摘下。按照医书上的记,冰火莲一旦被摘,半柱香的时间内如不服用便会枯萎,一旦枯萎便再无效用。虽不知此传言是真是假,但我们不能冒险。” 说完,便又闭上了眼,右手拨弄着佛珠,左手直竖,双唇一翕一阖的,无声地念叨着经文。 老顽童闻言怔了怔,随即机械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待吃完东西,见了无气定神闲地打着坐,眸色闪烁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便又垂下了头。 “老顽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吞吞吐吐的了?”倏然,了无悠悠开口,那双眸子却依旧紧闭,手上的动作也未停。 抬头扫了了无一眼,犹豫了一下,老顽童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老家伙,你当真确定你要救我徒弟?你不后悔?” 这世上有多少人会用自己的命来换别人的性命?老顽童觉得,大抵是很难数出几个来的。 拨动佛珠的动作一顿,放下左手,了无缓缓掀开了眼帘,神色恬静。“不后悔,若后悔,我便不会来这里。” 沉吟了片刻,老顽童幽幽地说:“老家伙,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伟大。” 若换做是他,一个与他非亲非故的人,他断然做不到用自己的命来换别人的命。 闻言,了无笑了,笑容祥善。“如果我说,我是存了私心的,你信不信?” 老顽童一愣,有些泛白的眉毛挑得老高。视线在了无脸上扫了又扫,他摇了摇头。“不信。” “呵呵!”了无轻笑,然后道:“老顽童,其实这次我是真存了私心。 想必你也知道,用冰火莲虽然可以解去夜无殇身上的毒,但他身上的穴位因为封闭太久,以致经络不通,再加上他之前受了内伤,经脉受损,即便毒解了,从今往后,他也将彻彻底底成为一个废人。 但是,倘若我在他服下冰火莲之后用内力打通他全身的经脉,再将我毕生的修为传授于他,他便还是从前的夜无殇。 他既然承了我的恩,按照俗世间的知恩图报一说,他应该回报我的恩惠。我所求不多,只希望他在做任何决定之前为天下黎民想一想。 如果可以免去战事,便最好不战。如果终究避免不了,那他就应该尽他所能阻止三国一统。你我皆知,战事持续越久,百姓所受的苦便越多。” “呵呵……”老顽童笑了,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道:“果然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无时无刻不在为天下百姓着想。” “阿弥陀佛!尽我所能,至于他将来愿意与否,全凭他自己做主。” 想到夜无殇现如今的处境,还有那至今仍受困于宫中,不知道情况如何的人,老顽童摇了摇头,心中颇有些感叹。 往后的路,怕是充满坎坷…… 第二日,天刚明,坐禅坐了一夜的了无率先睁开了眼帘。见老顽童随之转醒,他站起身,然后钻出了帐篷。 帐篷外,经过一夜的洗礼,地面的积雪相比昨日又厚了好几寸。抬眸往四周眺望了一会儿,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又回到了帐篷内。 坐下来,一边捣腾着火堆,他一边淡淡地说:“老顽童,等下你守着你徒弟,我先出去转转,大概中午回来。” 伸了个懒腰,待全身的肌肉都清醒过来,老顽童打了个哈欠回道:“好。你先忙着,顺便再把粥给煮了,我到附近转转,等下就回来。” 说完,便动作利索地钻出帐篷,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见状,了无摇了摇头。“不想做饭就不想做呗,干什么要跑?真是狡猾得很。” 接下来的数日,老顽童每日都是清早起来便找各种理由开溜。因为溜达的地方越来越远,是以,他每日都回来得越来越晚。 对于冰火莲,他心里急着找到,然而,有时候找着找着他却会不由自主地坐下来长吁短叹,面露惆怅。 他自认为他这一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唯一能拿出来和别人比的,便是他那两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徒弟,楼澈和夜无殇。 他这两个徒弟,一个是楼兰年轻有为的城主,一个是称霸汾河航运的掌舵者,都是三国中响当当的人物,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每次一和了无说起自己的两个徒弟,他都直感觉脸上有光,像贴了金似的。 如今,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再没有人听他谈论两个徒弟,他便觉得接下来的人生少了很多乐趣。 于他而言,了无是陪伴他走过几十年的人,是个不可多得的老朋友。偶尔相聚,即便不能像江湖中人那般豪气地抱着两坛好酒开怀畅饮,但能酣畅淋漓地过手数百招,那也是他人生中的一大美事。 只是,这样的美事,往后再也没有了。 以后,再无人听他谈论自己的徒弟,再无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陪他过手数百招。 自从有了这样的认知,每每想起一次,老顽童便难受一次,连找寻冰火莲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日傍晚,眼看自己寻了一天还是没有什么结果,而附近的山头几乎都被找遍了,老顽童几个起落便从山顶飞身而下,迅速往帐篷的方向赶去。 …… 第二日清晨,两人一大早醒来随意吃了些东西后,便开始收拾帐篷往前赶路。 都说山路难行,积雪很深的山地自然更加寸步难行。尤其,当山路两旁的高山随时都有雪崩之险时,更是难上加难。 中午时分,当了无和老顽童打算经过一处山道时,两人的神色都异常严肃。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此山道恰好位于两座山的底部,夹在两山之间。 放眼看去,这两座山好似原本是一体的,被人从底部给打通了。而那相接的部分,就像是一座天桥,高高的,薄薄的,悬在半空中,好似随时都有被上面厚重的积雪压垮的可能。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同时收紧了手中的麻绳,缓步往前而行。 呼呼的风声从耳畔一阵阵地刮过,一听到空中传来异样的动静,二人就会立时停下来仔细查看,不敢有半分懈怠。 待确定只是附近的山头有少量的积雪崩塌,二人松了口气的同时,神经都紧紧地绷在了一起。 当二人走到“天桥”的下方,眼看很快就能通过这片危险之地,倏然,又一阵轻微的响动在风声中蔓延开来,刺激着二人的耳膜和神经。 “呼……”风声肆虐,透着狷狂。 “哗……咔哧……”低低的,闷闷的,来自于积雪滑动的声音,细微,却甚为清晰地被二人捕捉进了耳畔。 两人驻足凝神细听动静的来源,当视线触及头顶上方的“天桥”出现了一道裂痕,并且裂痕正在以不慢的速度快速扩散开来时,眼神一凛,老顽童疾呼道:“老家伙,快抬木排走。” 说完,他快速闪身来到了木排的后方,与了无合力稳稳地抬起木排。 “走!”一个字吐出来,二人同时运起内力用力往雪堆里一蹬,腾空飞起…… 就在老顽童的身体刚飞出“天桥”的正下方时,“天桥”断裂,一堆堆的碎石和积雪急速下坠,砰砰砰地砸在雪地上,激起阵阵沉闷的声响,震颤人心。 待听到身后的动静渐渐归于沉静,一路狂奔的二人方才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这一停,两人同时发现自己已是出了一身的热汗,阵阵热气从脚底往上蹿,直袭面门。 “呼……真是好险。”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已被一堆大石和积雪覆盖,老顽童唏嘘不已。 待回过头,发现手有些软,他用眼神示意了无将木排放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木排的边缘,脸上有着感慨。 “老家伙,刚才那么一动,我发现自己真的老了,竟然觉得手酸。” 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了无笑了笑。“放心,你还不老。刚才事出突然,这样紧急的情况下突然搬这么重的木排,手会酸实属正常。 我想,就算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肯定也会手软的。” 老顽童瘪了瘪嘴。“你不用安慰我了,头发都白花花的了,还不老么?以前是我不肯承认,今儿个我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了无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咔嚓”一声巨响,好似有什么断裂一般。 抬头一瞧,便见右边山头上的冰雪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崩塌。 老顽童也发现了眼下的危险状况,遂利索地站起身。了无见状也回到了方才的位置,打算与老顽童合力再抬着木排飞奔。 然,他二人的手才刚触及木排,还未来得及将木排从雪地上抬起来,一方积雪便已脱离山体的束缚,从山上快速滑落,速度之快,势头之猛,让二人根本来不及抬着木排逃离。 山头上的积雪本是一体,一方滑落,引起的震动很快波及开来,将附近的积雪纷纷震落。 眼看从天而降的冰雪近在咫尺,来不及多想,老顽童一个飞扑来到了夜无殇的身侧,迅速伸出一只胳膊遮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胳膊则是紧紧护住自己的后脑。 想要飞走已是不及,了无也立即迅速地趴到了地上,结结实实地护住自己的头部…… “咚……” “哗……” 积雪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瞬间将三人的身躯淹没在雪海之中。 过了一会儿,待雪崩停止,整个山道立时安静下来,静幽幽的,唯剩道道风声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彻骨的寒意。 ------------ 【番外 篇 2】 遇袭,转机 一片灰色的云从远方飘至,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不一会儿,便有片片白净的雪花徐徐飘落,为本就安静的山道更添一份宁谧,却……宁静得有些诡异。 忽然,三人被淹埋的地方有轻微的动静,甚至,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那一片洁白中有一块地方向上拢了拢,随即又归于平静。 须臾过后,那一堆雪猛的往四周炸开,两道人影蓦地从雪地里窜了出来,向上飞离了数十尺方才落回地面。 在落地的那一刻,猛烈抖了抖衣衫上沾染的雪沫,老顽童沉声问道:“老家伙,你没事吧?” “我无碍,你呢?” “自然无事。”说着,老顽童立即蹲下了身,仔细查看夜无殇的情况。 待确定夜无殇没有受伤后,他替夜无殇将脸上的雪粒擦拭干净,随即又将他头上所戴的棉帽取了下来,将上面粘附的雪沫悉数清理干净。 待清理完,在打算将棉帽戴回去的瞬间,老顽童的手顿了顿,有些颤抖。 曾经,他的徒弟是那样的生龙活虎,那样的精明睿智,甚至,那份聪明和狡诈,让他都有些害怕。 游戏江湖数十,老顽童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功夫与他不相上下的了无。 可是,夜无殇这个徒弟,却是让他有些怕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夜无殇太过聪明。 老顽童自认为,这一辈子从来都只有他整别人的份,可在夜无殇面前,他是从头至尾的栽跟头。 每一次,他的完美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便会被夜无殇给识破,然后,便是他反过来被夜无殇整得很惨很惨。 直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他每一次经历的惨痛教训。到最后,他是再也不敢打欺负他的两个徒弟的主意了。 可是现在…… 他的徒弟,那个让他害怕的徒弟,那个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徒弟到哪里去了? 他能和谁说,他好怀念他的徒弟的冷眼? 没有人知道,曾经,只要他的徒弟一个眼神,只要夜无殇往他身上冷冷一扫,老顽童就会全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那种感觉,当真是有些奇特,又有些惊悚,老顽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是,他的宝贝徒弟,何时能醒过来再对他冷眼相向? 一旁,觉察出老顽童情绪上的变化,张了张嘴,了无原本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但一想到老顽童的那份骄傲与自尊,他终是打消了念头,举步走向木排,默然不语。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老顽童陡然回神。 双眸微闪,敛去眸中的情绪,老顽童将手中的棉帽为夜无殇仔细戴好,随即便开始扒拉包裹在棉絮外的牛皮上的碎雪,又将木排上捆绑着的粮食和干柴都整理了一遍,重新绑结实。 待做完这一切,老顽童站起身,随然道:“老家伙,走吧,继续赶路。” 老顽童面色平静,声音平淡,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疲累。 “嗯。”轻应了一声,了无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与老顽童一起拉着木排重新上路。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走走停停,依旧是在较为安全的地方搭帐篷,然后一人守护着夜无殇,一人外出寻药,日子单调无聊,枯燥乏味,是那么的平静。 直到……十月二十三日这日清晨,一群雪狼将三人休息的帐篷围起来,这份平静才被打破。 隐隐察觉到帐篷外不同寻常的气息,原本正躺在木排的边沿熟睡着的老顽童蓦地睁开双眸,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轻唤道:“老家伙……” “嘘!”了无也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气氛,轻声回应了一下,示意老顽童噤声,他随即凝神细听帐外的动静。 积雪被踩踏的声音虽然极其轻微,但只要细听,还是能从呼啸的风声中分辨出来。 那声音不是一下,而是数下,且一下接着一下,有那么几分小心谨慎的氛围,像是在察视,像是在探索……这,分明是四条腿的动物才会有的行动方式,而且,是在狩猎状态。 “狼。”轻轻的一个字,已昭示了三人现在的危险处境。 千雪山极寒,且植物稀缺,这般荒芜的地方,连兔子这样的食草动物都极其罕见,又是从哪里来的狼?而且还是这么大一群,不下于二三十匹…… 处境凶险,没有时间多想,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相继轻缓地站起了身。 一个眼神加手势示意,老顽童运起内力吸起地上的一根粗木棒,一个闪身便钻出了帐篷,瞬间置身于狼群之中。 而了无,则是拿起了他的禅杖,守在了木排的旁侧,神情肃穆。 有人突然从帐篷里闪了出来,且速度极快,感受到了威胁,狼群的本能瞬时被激发出来,纷纷神情凶悍地盯着闯入它们中间的那个人。 泛着幽光的狼眼,深处流淌着机警和寒锐。微张的狼颚,尖锐森白的獠牙就那么张扬地露在外面,彰显着凶残。 还有那微微放低的体态,呈后蹬姿势的双蹄,以及那一声声低沉的喘息,皆在表示,它们已做好了攻击的准备,随时都可以进攻。 锐利的视线往四周一扫,眸中一道冷光闪过,老顽童手中的木棒一转,稳稳地握在手中。凛冽的气势从木棒上散发出来,逼得狼群往后退了两步,调整着围攻的队形。 “嗷……”倏然,不知道是哪只狼发出了兽性的低吼,狼群纷纷向老顽童攻了过去。 眸色一沉,双脚往雪地里一蹬,借助地面的反弹力,老顽童腾空而起,同时转动手中的木棒,快准狠地挥向先后袭来的恶狼。 被击中的狼从空中摔落,重重地摔向远处,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的,因为伤及内脏倒地便起不来了,嘴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有的,尽管已经受伤,仍是倔强地站了起来,眼中的凶光比刚才更甚,嘴里一直发出让人胆寒的愤怒的哼声,只是,行动上却是有些不便。 不远处,战圈之外,一座雪丘之上,一头后颈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纯黑色毛发的雪狼观看着激烈争战的一人和几十只狼,黑亮的狼眼寒光灼灼,一身狼毛顺着寒风飞舞,无声地散发着一身凌冽霸气。 打斗持续了好一会儿,眼看狼群明显处于下风,那只狼一声长啸,很快,便有声势浩大的震动在空气里蔓延开来,且正迅速的由远及近。 听到动静,老顽童双眸一眯,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听那声音已经离得很近,手上的动作未停,转首一看,瞧见那奔腾而来的气势,老顽童心头一紧,空闲的左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如此阵势,怕是又集结了好几十匹狼吧。 刚才那一声长啸,估计是领头狼发出的召唤信号。 领头狼……想到这一点,老顽童目光一暗,倏然转首看向傲然迎立于雪丘之上的狼首领。 人眼和狼眼对上的那一刻,有的,不再是人与兽之间的对视,更像是两个煞气凛然的强者之间的对决与较量。 狼眼幽沉,冒着森森冷光。 人眼深邃,折射着狠戾和杀气。 两相一碰撞,对视了片刻,竟是分不出谁强谁弱,气势均衡。 老顽童心里明白,这头领头狼不好对付。如果这只领头狼加入战圈,再加上这么庞大的狼群,他要想击退狼群没那么容易,甚至……有些不大可能。 了无若是和他并肩作战,情况势必会大幅扭转。可是,这样一来,那便表示夜无殇身边没了保护的人…… 此番一衡量,老顽童心都揪了起来,挥动木棒的动作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态。 被号召而来的狼群很快来到了交战之地,纷纷自动地将老顽童围了个严严实实,连带着,帐篷也被围了起来。 同伴受伤,食物在前,野狼们蠢蠢欲动,一张一合的嘴,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模样细看起来,好似在发着人类听不懂的誓言――我一定要将你们撕碎!咬得你们连骨头都不剩! “老顽童,能应付吗?”帐篷内,感觉到外面紧绷的气氛,了无皱眉问道。 “你只管保护好我宝贝徒弟,其他的什么也不用管。”老顽童随声应和着。 尽管狼群已经暂时停止了攻击,他依旧将木棒握得死紧。 他心里清楚,攻击的停止只是暂时的,狼群随时会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而一旦再次开始,便是生死厮杀,半分的判断错误,便会导致他命丧黄泉。 而他的宝贝徒弟……性命危矣! 一只只分散开来的野狼小步小步地挪动着步子,那幽深的狼眼,透着一波一波的凶光和狠光,蓄势待发。 雪丘上,狼首领迈动前蹄往前跨了两步,老顽童分明感觉那双狼眸似乎眯了眯,而下一刻,狼首领脖子一仰,一声绵延低沉的长啸传开,狼群迅速发起了第二波攻击,攻势迅猛。 老顽童积极应对,方才,若说他的回击每一招都是看准了才击出去的,可是此时,由于攻击的野兽数量大增,他根本无法做到每招每式都打在狼身上,总有那么几招,会落空。 而就在他与狼群打斗开来的时候,狼首领已经注意到了帐篷的异常。 微眯的狼眼,闪烁着寒光。 微微颤动的鼻头,喷着浅浅的热雾。 似乎,它能透过帐篷看见、嗅出里面有一个不能动弹、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 不经意地一瞥,老顽童清楚地从那双狼眼中看到了诡异的气息。 不错,真的是诡异。就像,那双眼睛的生命体,正在筹谋着什么阴谋。 脑海中警铃大响,目光一闪,老顽童警觉地喊道:“老家伙,当心,狼群要攻过去了!” 老顽童自然不会读心术,更读不懂野兽的心,这样的认知纯属直觉、猜测,却是相当准确。 他的话音刚落,那狼首领便又是一阵低啸,然后竟快速奔下雪丘,径直朝帐篷冲了过去。 而原本围在帐篷外伺机而动的狼兽,则是集体扑向帐篷。 帐篷由油布所制,不仅耐热抗寒防水防潮,且抗张力极好,能承受重力,是以,狼群的那一扑,并未将帐篷摧毁,只是让帐篷振颤了那么数十下。 感觉到有杀气从帐篷正面迅速靠近,手中的禅杖方向一转,便直对正门。 在狼兽距离幕帘大约六尺的时候,了无迅速凝聚起内力,从禅杖的头部发出一道无形的罡气,直直地往幕帘外的狼兽袭了过去。 了无本以为这招必定会一击必中,却不料那只狼身形异常灵敏矫捷,竟然避过了他的那一击罡气。 只是,它身后正与老顽童交战的狼群就没那么幸运,而是被它躲过的那一击罡气所伤,震出了十米开外,当场断气。 那沉重的落地声,以及那落地之后就再也没动的躯体,霎时激怒了狼首领。 沿着帐篷的外围轻踱着步子,一双狼眼阴鸷地紧盯着帐篷,那一颤一抖的狼颚,喷薄出道道怒气。 狼首领并没有立即再次攻击,而是围着帐篷来回走动,似在观察敌情,又似在扰乱敌心。 凝神细听着帐篷外的动静,狼首领往哪里移动,了无手中的禅杖便跟着调转方向,神色沉肃。 倏然,狼首领停了下来。一声低低的兽语过后,那些原本警觉地围着帐篷的狼下属,纷纷冲到帐篷的底部,开始用狼爪刨去本是用来固定住帐篷的积雪和石头。 那“唰唰唰”的声音,让了无听得皱紧了眉头。 目光扫视了一圈,看着那震动的篷布,猜测到狼群的意图,了无心头一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毫不犹豫地出击?那么一来,帐篷必定会破损。 眼下还未找到冰火莲的影子,他们还不知道会在千雪山待多久,如果没了帐篷,往后的日子他们该怎么度过? 如此天寒地冻的地方,倘若没有帐篷抵御寒风,怕是会直接将人冻死。 这还只是其一,关键是,他们好像已经进入了狼群的领地。 今日的攻击应该只是开始,往后,像今日这般的袭击只怕会不间断。到时,他和老顽童又该怎么去找冰火莲? 就在了无思忖的当口,狼群已经将帐篷底部的积雪和石头刨去了不少。等他回神,他已经能听到寒风从帐篷底部溜进来的声音,也察觉到帐篷内的温度降低了不少。 目光一沉,正当了无打算出手击退动作最快的那匹狼时,倏然,一阵剧烈的响动从远方传来,听那声音,有些像马蹄…… 待辨别出声音确实来自于马蹄,而且,隐隐听到人的声音后,了无微微一怔,随即眸中闪过欣喜的光。 有人,莫非是传说中的雪族? 【注:1米=30寸,一米=3尺。】 ------------ 【番外 篇 3】 狼群撤,对峙 不管来人是善是恶,总能暂时将这些恶狼吓退。只要狼群退去,一切都好说。 这样一想,了无顿觉心头一阵轻松,手中的禅杖也不再有半分的迟疑,而是直接对准就快将帐篷底部堆积的积雪悉数刨开的那头狼击出一道罡气。 这一击并不是很重,是以,那头狼只是被远远地震开,受了伤,却并未当即丧命。 听得马蹄声已经不远,而帐篷外的狼群似乎也因为感知到了动静停了下来,了无双手合十,轻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率领狼群的狼首领在听到那迅速接近的马蹄声之后便安静了下来,尔后,它那尖尖的耳朵便轻微地抖动着,仔细搜集空气里的声音,鼻子也在一动一动的,捕获着空气里的气味分子。 当分辨出正在靠近的不只是一个人,更有马匹和狼群的死敌时,狼首领狼眼一眯,一声低嚎之后便迅速蹿回了它刚才所站的那座雪丘,大有登高一呼之势。 “嗷呜……”风雪弥漫,寒气肆虐,一声长长的狼啸过后,不管是正在与老顽童恶战的,还是帐篷外已经停止动作的野狼,皆是纷纷奔向来时的方向,迅速逃逸。 狼群撤离,老顽童放下了高举木棒的右手,随即下意识地看向那只“高高在上”的狼首领。 一对上那双黑亮的狼眼,老顽童便清楚地在那双眼中看到了不甘与愤怒。 老顽童心里明白,那是那只狼身为狼族首领的尊荣与权威遭受到挑衅时所做出的反应。 虽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接触狼这种极具危险性和攻击性的猛兽,可是,这只狼给他的感觉是独特的。 危险,却极有灵性。 那只狼似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以及帐篷,然后十分矫捷雄健地奔向已经撤离的狼群。 这一回,老顽童将它的速度看得很清楚,可谓是快如闪电。 只是,因为它本身的皮毛是白色的,雪山也是白色的,唯有脖子上那一块巴掌大小的黑毛用以将它和周围的景色区分开来,是以,等它跑出一段距离之后,老顽童便再也无法将它看清,只得收回视线。 “难怪能成为狼族首领,难怪能带领群狼,原来有这般的速度。” 小声念叨着,老顽童本想试着给奔跑中的狼首领来上那么一击,看看是否能打中。孰料,了无从帐篷中走了出来,一脸慈悲地说:“阿弥陀佛,饶兽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收回手,回过身,老顽童哼哼道:“得饶兽处且饶兽?那只狼可是凶残的畜牲,今日我若不杀它,将来,还不知道它会祸害多少生灵。” “阿弥陀佛!”放下左手,了无缓缓走向老顽童。“狼确实凶残,可那也是为了生存。如若食物充足,我想,它是断不会攻击人类的。 今日之事,恐怕是你我二人无意之中进入了狼群的领地,而且,狼群正好外出觅食,这才会起了冲突。” 老顽童摆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得了得了,我不和你争,我知道我说不过你。” 抬首间,见方才制造出动静的人已经近在眼前,老顽童微微眯了眯眸子。“老家伙,人来了。” 闻言,了无抬眸望了过去,便见两个身着异服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急奔而来。而在骏马的旁侧,还有两只他从未见过的犬类,模样甚是高大威猛,比三国境内的一般家犬体格都要强壮。 待离他和老顽童不到十五尺的时候,来人勒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千雪山做什么?”马背上,一身着月华色棉毛长袍的男子目光冷峻地扫过站在地上的二人,神色间有着警惕和冷漠。 往前跨了一步,了无回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了无,乃云游四海之人。旁边这位是贫僧的好友,名唤老顽童。此番前来,我二人是为了寻药救人。” 老顽童?那男子扫了老顽童一眼,神色还是同样的冷淡。“寻药救人?” 老顽童也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无的旁侧回道:“正是。” “寻什么药,救什么人?” “这……”老顽童一怔,随即理所当然地回道:“自然是寻治病的药,救需要被救的人。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不知阁下是什么人,该怎么称呼?” 眸中闪过淡淡的不悦,那男子有些不耐地说:“这里既然是千雪山,你们说我们是什么人? 你们既然知道千雪山有治病救人的良药,你们也应该知道,千雪山是雪族长久以来的生存之所。” 雪族?老顽童心头一惊,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一直知道世间流传着雪族隐居在千雪山的传言,但他就真的只当它是传言,从未想过这会是事实。 了无已经猜到了一二,所以,当听到男子这般说的时候,他心里并无太大的意外。 左手轻抬,他说道:“阿弥陀佛!原来果真是雪族之人。既是如此,想必施主已经猜到我们是来寻什么药的。 请施主放心,我们并无恶意,也从未想过要打扰你们的生活,只是,贫僧这位朋友的徒弟受了重伤,又中了剧毒,已经昏迷近两个月,如若再没有冰火莲的救治,只怕性命难保。” 说到此处,将马背上的两个男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了无施施然道:“其实,说起来,贫僧这位朋友的徒弟和两位施主还颇有些渊源。” 那男子凝了凝眉,没有再说话,像是在考量了无方才那句话的含义和可信度。而他那双黑亮幽邃的瞳眸,一直在了无和老顽童身上来回扫视着,像是在审视他二人的皮囊是不是值得他冒险投入一点点的信任。 老顽童受不了他那种近乎透视的打量的目光,心里很是不爽。两道粗眉一挑,正当老顽童打算数落那男子几句的时候,男子旁边一直沉默的另一个男子开口了。 “大哥,依我看,这二人必定不是什么坏人。而且,想必大哥也已经察觉到了,帐篷里面确实有人,还确实是个病人。” 说话的男子身着同样款式的棉毛长袍,但颜色却与被他唤为“大哥”的男子不同,是蓝色的。 一身透着珠光的暗蓝色,看上去很是华贵。再加上他相貌本就生得俊秀,与那蓝色看上去是那么的相得益彰。 听见他的声音,老顽童这才切切实实地注意到了他。在看清楚他相貌的第一刻,老顽童一怔,有些惊讶于他的长相。 倒不是因为他生得有多么俊朗,多么迷人,而是因为他的五官看上去竟那样纯净,好似不染世间的任何杂尘,好似生于淤泥之中的脱俗青莲。 如此容貌,当真是比生长于山水间的温婉女子还要来得清秀、雅致。 只不过,在他身上断然看不到所谓的“娘气”,因为他的眉毛粗黑,一看便知道他是男子。 重点是,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虽然温和,但绝不对称不上柔弱。相反,是沉静中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刚毅。 在他身上,老顽童看到了温和与刚毅的完美结合。 打量完毕之后,老顽童忍不住又多看了那个男子几眼,这一看,他便愣住了,眸中满是惊讶。 男子的视线一直不着痕迹地游移在老顽童与了无之间,此刻,将老顽童的神情收于眼底,眸中划过一道温和的笑意。“怎么?老先生好像很惊讶?看老先生的表情,莫非,老先生是觉得在下长得像什么人? 说实话,在下当真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在下与老先生认识的什么人长得相像。刚才,这位大师便说你们要救的那个人与我们颇有渊源,不知,这所谓的渊源是指什么?” 蓝衣男子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双清澈的眸中也分明写着好奇,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却带着几分无形的压迫。 闻声,老顽童蓦地回神,脸色变化莫名。 转首看了看一旁的了无,了无知晓他的意思,也知道马背上的二人都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于是回道:“二位可是姓水?多年前,可是有一位名为水悠然的女子从千雪山出去?” 两人闻言一愣,随即面色一惊,蓝衣男子更是直接翻身下马,快步来到了无身前直视着了无问道:“你说什么?” 水悠然,那可是他们从未见过面的姑姑,这两个人认识姑姑? 想到某件事,男子猛地瞪大了双眸。“你们所说的那个受伤的人莫非是我家姑姑?” 说完,忆及了无最开始说过的话,看向一旁的老顽童,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他的年纪,男子兀自摇了摇头。“不对,应该不是我家姑姑。大师,你快说,受伤的人与我家姑姑是什么关系。” 一想到男子必定是将自己想得十分的老,老顽童心里一阵不爽,负气地别过头,他决定不再看男子一眼。 “阿弥陀佛,一切皆是缘。施主,受伤的人不是你的姑姑,也与你的姑姑没有直接的联系。算起来,应该是你表妹的丈夫。” “哦。”男子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了。只是,过了一会儿,待他真正反应过来,他不由得惊呼出声:“什么?表妹?我有表妹?还成了亲?” 了无不语,只是微微颔首以示事实如此。而在此时,老顽童回过头来淡淡地抛出一串话:“你确实有表妹,而你表妹就是我徒弟的媳妇。算起来,我和老家伙还是你的长辈。 不是我老顽童说你,我们都在这站了老半天了,你是不是该引我们进你们的村子?我们两个老家伙倒是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我那宝贝徒弟。如果你们能给他来桶热水,让他泡上一泡,于他的身体绝对大有好处。” 蓝衣男子沉默了,虽然激动,但他仍不忘回首看了一眼还在马背上的人,等着那人拿主意,决定一切。 只是,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所有所有,皆已说明他已经完全相信了了无和老顽童的话。 只等那人点头,他就会带他们进村,那个多年来一直不曾有外人涉足的地方。 男子不语,早已恢复淡然的目光淡漠至极地在三人身上来回扫了扫,清冷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最终,在蓝衣男子就快要忍不住出言相劝的时候,他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下马,径直前往帐篷。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老顽童目光一暗,一个闪身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见状,蓝衣男子忙闪身来到二人的身侧,笑着说道:“老先生,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大哥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我们的妹夫而已。” 事实是,蓝衣男子也想看,想看看他那个素未谋面的表妹会找什么样的夫婿。 老顽童刚才的表情他记得一清二楚,分明是他和他那个表妹有那么几分相似,老顽童才会露出那般惊讶的神情。 蓝衣男子一直自认为自己是整个雪族当中最为俊美之人,那么,与他相似的人,自然也是个美人。美人的夫君,当然也得是个美人才行,不然,便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老先生……每每听到蓝衣男子这么唤自己,老顽童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很想出手打人。 按捺住心底的那股冲动,目光在两兄弟身上流连了一番,老顽童让开了道,心底却是有些惊讶。 刚才他并没有注意,蓝衣男子说帐篷里面有人,还是一个病人。这句话本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细细一想,老顽童就觉得心惊。 看二人的容貌,以及了无方才的话他便知道,这两个人都还很年轻。 如此年纪便有这般不弱的功夫修为,甚至,除了他和了无,在整个江湖中,俨然称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至于和他的两个徒弟相比……说实话,他并不敢保证自己的两个徒弟就一定是厉害的那一方。 雪族……真的是太过神秘了,不知道雪族的人是不是个个都是高手?如若真是那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见识太少了。 老顽童心里感慨着,面上却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默默地跟在二人的身后进了帐篷,再看着身着月华色长袍的男子检查夜无殇的情况。 “确实中了毒,也受了内伤。”一番粗略地检查过后,男子如是说道。 待站起身,看了看帐篷里的人,男子淡淡地说:“收拾好东西后,你们就跟我们进村子。”说完,男子便率先钻出了帐篷,任由蓝衣男子帮着了无和老顽童收拾行囊。 ------------ 【番外 篇 4】 对决,苏醒(6000+) 寒冷的天,温度低得有些恶劣的早晨,似乎连光线都被寒凉的温度冻住了那般,整个雪族的村庄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村庄外,一座雪山之巅,两道身形迎风而立,面对面的站着,神色泰然。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风雪中站立了多久,只是,从他们肩上堆积着的碎雪来看,他们在山头上已经有一会儿时间了。 冷风呼啸,寒意肆虐,又过了一会儿,“僵持”了许久的两个人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动,好似长期冰封的雕塑突然解冻了那般,变得活络了起来。 “老家伙,今日你可要使出全力,一定要趁此机会打败我。过了今日,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老顽童率先开口,故作轻松地揶揄道,那张写满岁月痕迹的脸,经长时间的寒风吹拂,此刻看上去有些紧绷,缺乏水分的紧绷。 了无闻言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说:“别说得好像我输给你了一样,事实是,你一次也没有赢过我。” 老顽童挑了挑眉,脸上有着几分张狂。“确实如此,不过,你也一次没有赢过我。” 一道狂烈的风卷过,了无眯了眯眸。“既是平手,那便不能证明你比我厉害。既是如此,那便请你不要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过去一年,你在外游手好闲,肯定疏于武功造诣。等下,我一定要让你输得好看,让你大大方方地承认技艺输我一筹。” 了无如是说道,并未因为自己是出家人便表现出半分的谦让和妥协。 老顽童勾了勾唇,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哦?是吗?那我倒要看看,等下是谁让谁好看!” 甫一说完,脸上的戏谑散去,老顽童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而那双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亦同时运起内力,缓缓挪动着,已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这么些年来,几乎每年他都要与了无比上那么一回,从天明战到天黑,不到两人力气衰竭决不罢休。 总起来,两人不知道已经痛痛快快地交过手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都以两人最终打成平手而告终。是以,每次大战之后,两人都会约定来年再战,希望在下一次交手的时候能够分出个胜负。 直到这次……因为夜无殇的一场意外,两人不得不将原定于明年开春之后的那场大战提前到现在,希望能趁此机会做个“了结”。 深深地看了老顽童一眼,了无不再言语,脸上的神情同样认真。 右手手掌缓缓移动,不动声色地凝聚着内力,在一道宁静无声的冷风刮过之后,只见白光一闪,了无一个无影虚步便闪身来到了老顽童身前。 对于了无这个对手,老顽童早已熟悉至极,是以,在了无凝聚内力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料到了无会使用这一招。 因早已做好了准备,在了无闪身逼近的那一瞬间,他坦然迎了上去。刹那间,四拳对接,道道凌厉的掌风往四周迸射开来,激起地上的积雪漫天飞舞,好不壮观。 “砰砰……” “啪啪……” 蕴含着内力的双掌快速相撞,在雪山之巅掀起道道惊鸿之声,响彻山头,久久回荡。 无论是外功、内功,还是轻功和心法,两人的武功都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世间无人能及。 此时,那两道身形婉若游龙,一个白衣,一个灰衣,几乎与周围的白色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分辨出哪里是人,哪里是雪,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急速移动。 因为是最后一战,所以,这一次两人都分外投入,使出了百分百的全力,没有半点的保留与试探。 只是,一直到下午时分,一如从前那般,两人依旧未能分出胜负。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一仗,可能还是不会有结果,可即便如此,两人交手的动作仍不见一丁点儿的放缓和迟疑,依旧是招招势如雷霆,带着凌冽的煞气…… 一天过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眼看天色将黑,使出一招游龙惊凤后,老顽童朗声道:“老家伙,能认识你,老顽童我不枉此生。”语调畅快,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豪气。 “哈哈!”了无闻言大笑了两声,笑声震空,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老顽童,能与你相识,我了无此生无憾。” “那还继续打吗?”老顽童嘴上虽然问着,但看那击出的手掌,却是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觉得呢?”了无不答反问,待说完,两人同时朗笑出声,眸中流光四溢。 过了一会儿,老顽童攻击的势头慢慢收敛,由主动进攻转为防守为主。看了近前的人一眼,粲然一笑,他率先出声道:“老家伙,不打了!” “好。”了无没有任何犹豫地吐出一个字,随即,二人同时收起了掌势,各自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相触的那一刻,两人同时笑了,笑声爽朗,在空旷的山峰之巅回荡不息。 须臾过后,老顽童止住笑声,感慨道:“老家伙,我们都打了一辈子了,还是没能分出个输赢,看来,你我二人势均力敌,实力相当,就算再打下去,还是同样的结果。” 了无淡笑着,神色间有着浩然。“你怎么不说是你赢了?以往,你每次都会说其实是你略胜一筹,是你让着我来的。” 眉宇一抖,老顽童目光左右飘忽,死活就是不承认。“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一定是你记错了。” 了无并不反驳,只是悠悠地说:“我发现,一直以来我都给你起错了绰号,你不应该叫老顽童,而是应该叫老赖皮。” 一听这话,老顽童立即炸毛了,下巴处的胡须一抖一抖的,看上去甚是滑稽。“你才赖皮!老赖皮!” 想到某件事,老顽童面色沉静了下来,尔后转过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说你比我厉害嘛。好,我就把天下第一的名号让给你。你看,我多大方。” 了无一怔,清明的眸中流淌过诧异的光。 天下第一?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号了? 初相识时,他与老顽童每逢交手总会把这个名头挂在嘴边,可打了那么几次后,这个名头便被他们彻底遗忘了,因为他们总也分不出胜负。 如今再度提及,真有那么几分缅怀过去的感觉。 了无沉默,老顽童也想起了二人当初相识的场景。 群山坏绕,碧水幽然,外加蓝天白云,两叶一上一下的小舟,一首荡气回肠的打油诗,二人从此结识,然后便做了几十年的好朋友。 四十年……整整四十年,一段不算短的时光。 回忆往昔,种种画面如清风般划过,轻柔,却难以忘怀。 “好了,下山去吧,你我消失了一整天,再不出现族长他们恐怕该担忧了。”了无开口,声音清朗沉润。 甩去心头跳跃的那份淡淡的惆怅与不舍,老顽童笑着说:“好,走。”说完,便欲抬脚走向山下,却在这时,脑海中突然蹿出某个想法。 顿了顿,收回脚,老顽童扬眉笑道:“老家伙,你我二人好像还从未比试过轻功。你说,是你轻功厉害,还是我略胜一筹?” 了无挑了挑眉,猜出老顽童的意思,他淡淡地笑了。“老顽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要不这样,你我二人同时从这山顶出发,谁先到达山下的住所谁就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眸底精光闪过,老顽童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一步,你随后。”话落,灰色身形就像风一般飘了出去。 见老顽童这般,了无也立即纵身跟了上去。 “老赖皮,你又耍赖了。”寒风中,了无的声音被吹散了,却清晰地落入了老顽童的耳中。 “老家伙,我哪里耍赖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同时吗?同时同时,只要是在同一个时辰内出发,谁先到达山下谁就是天下第一。” 老顽童说得理所当然,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自在。话音一落,他脚下的动作越发加快,身形就如洪流那般往山下冲去,掀起一道冷冽的风。 “老顽童,等下你若是输了,你可不要觉得难看。”说着,了无也加快了脚下飞奔的速度,很快便冲到了老顽童的旁侧,与他并驾齐驱。 察觉到身后的人跟了上来,往旁边一瞅,分外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老顽童微微眯了眯眸,随即奋力往前奔走,速度之快,比那急速狂奔的千里马快了不知多少。 眼看他加快,了无也不退让,使出全力追上他,始终保持与他齐头并进,不让自己落后他半分,却也没有超过他。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冲一个追,一路快速奔往山下…… 待进入村庄,看着从各家各户的窗户门扉投射出来的暖色调的烛光,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馨的笑意。 在来到雪族的村庄之前,他们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方纯净之地,不受世间任何的浊念浸染。 在这里,人与人之间没有欺骗,也没有贪婪之念,有的只是互相扶持,共同维护雪族的安定与祥和。 在村庄安定下来的第一晚,了无想的便是,能在这样一方雪白的世界里圆寂,于他而言是一件幸运的事。 老顽童同样也在庆幸,自己的老朋友能在这样一个地方安详地离世,不受尘世的打扰,这是近期所有的事当中,唯一一件让他从头到尾没有产生任何抵触情绪的。 眼看族长家的院落就在不远处,目光一闪,老顽童忽然放缓了速度,与刚才的快如闪电相比,有那么一丝慢悠悠的味道。 了无没有料到身旁的人会突然停下来,待他发现身旁之人的异样时,他的身形已是冲出了好远,到达了院子的院门。 停下身,转身看向身后“翩翩而来”的某人,了无皱了皱眉。“老顽童,你这是何意?为何突然慢下来?” 莫非是想故意放水,故意让着他?这可不是他老顽童的风格。 收起内力,老顽童款步走向了无,脸上有着类似于尴尬的表情。 待来到了无身前站定,犹豫了那么一下下,他有些难为情地说:“真的是老了,突然就没力气了。 若是以前,就是和你战上三天三夜,我也绝对不会手软脚软。可现如今,才交手那么一下下,体力就消耗殆尽。真的是人老了,不服输都不行。” 说到这,老顽童不免慨叹道:“唉!老家伙,我承认了,你确实比我厉害。你看看你,还是那么老当益壮,壮得跟头牛似的。 你说说,你是出家人,没干过那些沉迷酒色的事,身体就很好,可我老顽童也没干过啊,我这辈子就跟个正儿八经的和尚差不多,怎么年纪与你相仿,身体就差你差了一大截呢?真是没道理。不!是没天理,太没天理了!” 老顽童的表情可谓精彩绝伦,认真地听完他的话,眼看他只差从鼻孔里喷出几道烟雾以示自己心里的激愤,了无无奈地摇了摇头。“老顽童,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么?” 面色一僵,老顽童面容微微有些扭曲。侧过身,将自己的脸隐入暗光中,他不以为意地说:“是是是,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谁不知道你善察人心? 既然我知道你那双眼睛比天上的神明还要精明,你觉得除了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想之外,我还会想什么? 你呢,现在就把你明察秋毫的双眼关起来,只要能用它看路就成。然后呢,咱们进去见族长他们两兄弟。 当然了,我们比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天下第一是你的,就这样了。” 说完,绕过了无便往里走,身形潇洒如风。 看着他的背影,了无淡淡地笑了笑,随即抬脚跟在了他的身后。 …… 第二日,天气转好。相较于昨日的雾霭沉沉,阴云低垂,今日虽不是晴空万里,但好歹也是风轻云淡,光线普照,大地一片明朗。 早早的,老顽童便与雪族的族长水清风,以及其二弟水清云去了附近的日眠山——冰火莲的生长之地。不出一个时辰,三人便火急火燎地从日眠山赶了回来。 从身上取下用层层麻布包裹着的冰盒,看了看了无,又看了看床上毫无生色的人,老顽童目光复杂地将冰盒打开了。 霎时间,一朵透明的,血红色的,莲花状的物什绽放在房中各人的眼中,很快,满室便萦绕着来自于那朵冰火莲的幽黯之香,沁人心脾。 族长一家静默着退出了内室,老顽童本想留在房中守候,可一想到等会儿的情景,他心头便彷如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难受之极。 眼帘低垂,踟蹰了片刻,他最终神色黯然地离开了内室,与众人一齐在房外等候,那双眸子,总是忍不住每隔半盏茶的功夫便瞅向紧闭的房门,脸色暗淡。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折磨人的,眼看一早上的时间过去了,房门还是未有打开的迹象,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担忧。 老顽童知晓了无的实力,知道了无既然决定替夜无殇打通经脉,就必定有万全的把握,所以,他并不担忧房中的情况,他在意的,仅是他的老朋友。 族长的生母,也就是李青曼娘亲的弟媳,在做好午膳后将饭菜端上了桌,心绪烦躁得厉害,老顽童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来到院子里点上他最爱的烟草便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一双老眼眯成了一条缝…… 时至午后,黄昏时分,一阵窸窣的动静过后,房门被缓缓打开了,露出白色衣衫的一角。 见状,抽了几卷烟叶后便一直候在屋内的老顽童立即起身闪了过去,扶住了相较于早晨明显虚弱了很多的了无。 “我徒弟就麻烦你们暂时看着了。”对着房内的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老顽童扶着了无便走了出去。 房外,院子里,他早已摆好了一张软椅,上面铺着厚软的米色羊毛毯,看上去毛茸茸的,折射着温暖的光。 扶着了无躺下,老顽童随即退到了一旁,轻倚着院内的围栏,沉默着凝望着远方。 沉吟了片刻,他开口:“老家伙……” 只一个称呼便作罢,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只觉得万般情绪皆堵在胸口,如一堆细密的石头,拥挤得连丝光线都透不进去。 “呵呵……”了无笑了笑,仰望着有些缥缈的苍穹虚弱地说:“可惜了,现在是冬天,如若不然,兴许还能看到夕阳。” 夕阳……老顽童垂下了脸,眸中溢满黯然。 如若可以,他是真希望自己有那通天的本事,能将这漫天的云给拨开,再把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沉睡的太阳给拽出来,弄出个夕阳西下的美景。 只可惜,纵使他心中的想法再强烈,他断没有这般非人的能耐。 “呵!老顽童,你何必摆出这副表情?人生在世,总有生老病死的那天,而我能选择自己的去日,这不是很好吗?况且,这个地方……真的很好。” 有些艰难地转首看了一旁的老顽童一眼,了无淡笑着说完,随即便转回了头,一脸的淡然。 “老顽童,记得告诉你徒弟,他想怎么做,全凭他自己。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记住是我了无救了他,而我了无,希望百姓安定,天下祥和。” 说到此处,了无停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了那么几下,似乎呼吸有些困难。过了一会儿,待他平复过来,他断断续续地说:“还有,记得告诉他,他牵挂的人……平安无事……” 说罢,看着天际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沉重的眼帘也随之缓缓阖上…… 感觉到了无的气息消逝的那一刻,老顽童环抱住双臂的身形颤了颤。 四周安静极了,连平日里狷狂肆虐的风也出奇地变得有些温和,多了几分人情味,没有来打扰院中的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老顽童轻轻地笑了,笑容中透着苦涩,亦透着无奈,还有那么几分看破红尘的意味。 东风吹了西风吹,片片绿叶聚河面。 北风吹了南风吹,两叶小舟面碰面。 如今,这首打油诗还在,还被他记着,老家伙却不在了…… 当年,时值盛夏,阳光明媚,他一时兴起,便决定在濑溪河上泛舟,任由小舟顺流而下,自由飘荡。 当时时值中午,人们大多都在家里休息,他喜欢享受清静,便惬意地躺在船上,闭目养神。却不想,另外一叶小舟竟从下游驶来,打扰了他的清静。 待他起身定睛一看,没想到划船的竟是个和尚。世上有和尚不稀奇,但和尚跑去泛舟就很稀奇。 几道清风卷过,两岸的落叶铺满了河面,让水看起来更绿了。倏尔,又刮了几阵大风,两艘船不知怎么的就撞在了一起,还差点翻船。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做过亏心事,也不相信鬼神之说,但那天的风,他真的觉得吹得有些邪乎。 一会儿往东西方向吹,一会儿往南北方向吹,好像负责刮风的风神在打哈欠身体乱颤似的。 待风停止,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便即兴做了这么一首打油诗出来。而他与老家伙,便这么认识了…… 老顽童就那么静静地倚着围栏,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他摇了摇头,甩去缠绕在心头的各种复杂,问水家兄弟借了个铲子便离开了。 …… 翌日,天色很阴沉,雪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还刮起了寒风。 对于千雪山多变的天气,雪族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可对刚入村庄的老顽童而言,当真变化得有些太过勤快。 简单地用了早膳,琢磨着房间里的人该醒了,他放下碗便直接前往内室察看。 因着雪族气候寒冷的缘故,卧室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房间里所有的光线都来源于那扇不大的窗户。因为外面天色暗沉,所以,此时房间里并不是很亮,但老顽童内力深厚,即使不用点油灯,也能将房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径直来到床前坐下,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床上的人有任何动静,老顽童不由得蹙了蹙眉。 按照老家伙之前说的,这小子今天早上就会醒来,可都这么晚了,他怎么一点清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心里疑惑着,老顽童伸手探向了夜无殇的脉搏。 脉象沉稳,强劲有力,全身的经脉确实打通了,没有任何不妥,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当老顽童打算起身去叫水清风进来看看时,他刚放下的那只手动了动。 动作一滞,老顽童好似被惊雷击中。转首望去,便正好看见床上的人倏地睁开了眼。 ------------ 【番外 篇 5】 回归,臣服(1) 视野内的一切由昏暗渐渐到清晰,脑海中的意识凝聚到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刻,神色一凛,夜无殇蓦地坐了起来。 身体的本能察觉到旁侧有人,转首望过去,在看清老顽童的那一刻,夜无殇怔住了,脸上有着茫然。 老家伙?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怎么会在这里?自从他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娘子……娘子怎么样了? 脑海中闪过自己陷入黑暗前的一幕,夜无殇面色一沉便要掀开被子下床,老顽童却及时伸手制止了他,将他按回了床上。 “小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也很担心李丫头的情况,但现在你不得不耐着性子听我把所有的事一件一件地告诉你,因为,自从你昏迷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月了。” 看着那双明显不如从前光亮的眸子,老顽童如是说道,双眸里一片沉静。 两个月? 有些被这个事实惊吓到了,夜无殇当即呆住了。 过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老顽童方才说了什么,他皱了皱眉,随即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老顽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侧过身,面对着房间里的墙壁,老顽童淡淡地说:“了无在几个月前忽然找到我,告诉我你即将有难,因为放心不下,我便跟着他一同去了汴京。然后,在你出事的那晚,我们及时出手将你从宫里救了出来。 我本以为你只是受了点小伤,不曾想你竟然中了十香软筋散和夹竹桃,此两种毒我们无药可解,最终,我便随同了无将你带到了千雪山这里,找了冰火莲给你解毒。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问了,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夜无殇凝着眉,直直地盯着老顽童瞧了半晌,似在思索老顽童说的那些是否真的属实。 虽然心里明白老顽童绝对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骗他,但对无声无息地消逝的那两个月,他是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须臾过后,目光移动,将整间屋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遍后,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房门上。 屋外有人,且不止一个。有武功不低之人,也有普通人,但……就是没有了无,和他师父老顽童一样内力高深莫测的人。 “这里真的是千雪山?”夜无殇问,眸色幽邃。 “是。” “外面那些是什么人?”就他们两个带着他来千雪山,那外面那些人是本地人?还是说,是其他到千雪山寻药的人? “他们是雪族的人。” 雪族?没想到传言居然是真的。 想到如今相隔天涯的人,夜无殇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挤出几个字来:“……我娘子……我娘子她怎么样了?” 那天本是想带她出宫的,却不想…… 回过头,侧过身面对着床上的人,老顽童宽慰道:“你放心,她没事。” “真的?你没有骗我?”夜无殇挑眉,眸色幽暗,隐隐透着几分锐利。虽然心里希望听到的是这样的答案,但当真正听到,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毕竟,南宫宣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而他,这次便是栽在南宫宣的手上…… 两道泛白的眉毛抖了抖,老顽童习惯性地掏出别在腰间的烟杆,一烟杆对准夜无殇的脑袋便敲了过去。“小子,师父用得着骗你吗?” 烟杆被夜无殇敏捷地以两指拦截。冷冷地瞥了指间的烟杆一眼,夜无殇面色冷然。“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别忘了,我不是三岁小孩,不可能任由你敲脑袋。”说完,两指一松,还予老顽童自由。 “你小子……”愤愤地瞪了夜无殇一眼,老顽童无语至极。 他心里很郁闷,因为夜无殇的目无尊长,更因为夜无殇那似是长辈教导晚辈般的口气。明明,他才是长辈,可在夜无殇面前却是完全倒了过来。 若是往常,他自会好好教训夜无殇一番,痛痛快快地用武力解决一切无法用口头解决的问题。可现在,人家是病人,而且,还从了无那里继承来了几十年的内力。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现在惹毛了夜无殇,将来吃亏的绝对是他自己。是以,几经权衡之后,老顽童硬生生将心里的那口气咽了下去,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老家伙,你说实话,我娘子现在在哪里?是否真的平安?”夜无殇突然沉声问道,神色异常的认真,盯着老顽童的目光好似深潭一般幽静,双眸深处,是肉眼看不见的波诡云谲。 收回烟杆的动作一滞,老顽童的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异光。回过神,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动作将烟杆插回腰间,老顽童道:“平安,了无特意让我告诉你她平安无事,让你不要担心。” “哦……”刻意放缓和上扬的尾音昭示着说话之人的怀疑,只是,那人并没有立刻行动。 眼波一转,动作随意地将枕头靠在床头,夜无殇挪动身形舒适地靠了上去。那双幽眸,看似没有看着老顽童,眼角的余光,却是始终落在老顽童身上。 “老顽童,你该知道,在我面前说假话的后果。”夜无殇声调平和,那悠然的语气,好似他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般平常,但老顽童却是清楚地听出了他话语中警告和提醒的意味,身上的汗毛,刹那间全数竖立,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了无的话,老顽童一直是信的,但是,对于李青曼这件事……他是真的没有完全的把握。因为,那一日,他没有将她救出来,而那日的情形,虽是匆忙一瞥,他却看得分明。 夜无殇的手下……是处于下风的,不可能在他和了无离开之后有机会将李青曼救出来。 他素闻南宫宣城府深沉,手段非常,连夜无殇,他最中意、也最得意的徒弟都在他那里栽了跟头,李青曼如今的处境可想而知。 李青曼腹中的孩子,他的宝贝徒孙,说实话,他很担心。 视线微垂,闭了闭眼,老顽童无力道:“了无说她很安全,但是,救你出来的那天,我和了无并没有一道将她救出来,所以……”所以之后,是安静到压抑的沉默。 没有将她救出来…… 脑海中回响着这个事实,夜无殇身形僵硬,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整个人宛若雕塑。 过了好一会儿,老顽童径自说道:“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李丫头的具体情况,看那天的情形,你的人,是没有办法将她救走的,但愿……真如了无说的,她一切都好。” “你们……”仅说了两个字夜无殇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质问?他是真的非常想质问老顽童当时为什么没有将李青曼一同救出来。既然能救出他,想必再救出一个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们当时竟然没有出手。 但心思一转,他又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谁,即便是他的师父老顽童。因为,救李青曼,是他的责任,仅仅是他的,与他们任何人都无关。 念及此,身体放松下来,夜无殇缓缓阖上了眼帘,有些倦累地说:“师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需要重新消化各种讯息,更需要时间来平复心里翻涌的情绪。 听到那声“师父”,老顽童面色陡然一僵。师父……当真是好生疏、好疏远的字眼。曾经,他非常希望夜无殇能正儿八经地唤他一声师父,可这会儿听见,他却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调整好心态,老顽童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后,他动作一顿,喟叹道:“小子,不管你现在是什么心情,都要记住,好生调养好身体,别辜负了了无的一番苦心。 如果,你想早日回去见李丫头和她腹中的孩子,就务必尽快养好身上的内伤,并融合了无传给你的内力。” 闻言,倏地睁开眼帘,夜无殇凝眉问道:“你说什么?了无他怎么了?” 怎么会传内力给他?说起来,他刚才都没注意,这会儿一试,他因为中了十香软筋散而失去的内力果然已经恢复了,而且比原来精进了不少。 辜负……好严肃的一个词,难道说…… “你当时不止中了毒,还因为强行使用内力伤及五脏六腑,你中的那一掌,更是加重了你身上的伤势,让你经脉受损。 救你出宫后,了无便将你体内的毒逼到了一处,且封闭了你全身的各大穴位。时日一长,你全身经脉不通……” 说到此,叹了口气,老顽童才道:“虽说帮你打通经脉,将毕生内力传授于你,了无是存了一部分私心的,但,总的来说是他帮了你,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 将来,无论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天下百姓。这是了无的原话,但他也说做什么最终全凭你自己,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即使身为你的师父,我也不能强迫你一定要遵循了无的心愿。 但,如果可以,将来你报仇时,我还是希望你多多少少能考虑一下百姓。” 呼出一口有些粗重的气,夜无殇伸手抚上了额际,神色间有着疲惫。“嗯,我知道了,我自有分寸。” “那你先一个人静一静,等下出来用早膳。”言毕,不再停留,老顽童抬脚走了出去。而在他离开之后,夜无殇放下了手,盯着房梁挤出一抹甚是复杂的笑。 所有的一切,用“太过糟糕”已经不足以形容。 夜无殇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欠了别人一条命,了无居然将内力传给了他。 他自认自己从不是什么好人,可却从不欠任何人任何恩情。如今,这么大的“恩惠”,他该如何偿还? 还有,他视若珍宝,想珍惜一辈子的人,此刻处境难料,他担忧,牵挂不已,却无能为力。 重新阖上双眸,夜无殇轻轻一声叹息,静静地感受着属于千雪山的寒冷,还有,他心里的冷和恨,亦有痛…… …… 十一月十三日,千雪山,雪族族长水清风之家 今日,是夜无殇与老顽童启程离开的日子,因为他们要走,早早的,族长一家便起了床,出门相送。 雪族的村民们都很热情,是以,在近日得知夜无殇与老顽童将在今日离开,他们也一早便赶来了族长家。 此时,话别的场面颇有些热闹,老族长与其夫人以及村民们都在表达着自己的不舍,希望老顽童与夜无殇能再留几日。 只是,年底将至,又有事在身,老顽童心里很清楚夜无殇急着赶回去,所以,即便他真的很想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多留些时日,却也甚是清楚地回绝了众人的好意。 站在院门外,夜无殇冷眼看着老顽童与族长一家和村里的居民们话别,丝毫没有上前寒暄两句的意思。 自从他醒来后的半个月,每一日,除了喝药调养,吃饭睡觉,他便是全心全意地练功,将了无传授给他的内力融会贯通,鲜少言语。 对于此,不管是知晓内情的族长一家,还是毫不知情的村民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介意。 在老顽童与老族长道别时,水清云溜到了夜无殇的旁边,也不管他是不是脸色冷得可以将周遭的一切冻成冰块,自来熟地说:“喂!表妹夫,回去以后记得好生照顾我的表妹。若是被我发现你欺负她,告诉你,我铁定跑到楼兰找你算账,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只斜睨了身旁的水清云一眼,夜无殇便淡淡地收回了视线,继续眺望着远处。那漠然的神态,显然没有将水清云的警告放在眼里,又或者,听进心里。 “喝……”眼看夜无殇不打算说话,水清云挑了挑眉。 “啧啧!这么冷冰冰的样子,我真担心我那素未谋面的表妹的幸福。这段日子看你挺忙的,我也没机会和你搭话,现如今你都要走了,我也不妨告诉你实话。 其实,在我和我哥还未出生时,我姑姑和我老爹便为我们兄弟两定了娃娃亲。我姑姑可是亲口承认了,如若将来两家生的孩子中有男孩和女孩,便让我们结为夫妻。 虽然,表妹已经嫁给了你,并且还有了你的孩子,而我和我哥也不可能同时拥有一个妻子,但是,只要你对表妹不好,我和我哥一定会将她给抢回来的。 你知道的,我们两个可是直到现在还未成家,而村子里姑娘们又不是很多……”说到此处,水清云便打住了,目光深幽地看着夜无殇。 娃娃亲……听到这三个字,夜无殇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转过身,正视着水清云,一双幽眸沉静得可怕,带着让人退却三尺的阴鸷和森寒。 “你……”顿了顿,眸色愈发深沉了几分,夜无殇才道:“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还有,警告你,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我娘子不是任何人可以觊觎的。即便你和水清风是我家娘子的表哥,我也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说完,紧锁住水清云看了一会儿,似是证明了自己不是在说假话那般,夜无殇方才移开视线,一身冷然。 “哦?呵呵!”水清云笑了,目光清然,全然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夜无殇,你的恐吓真是不够分量。不过,请你千万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不然,我说的会变成事实。” 说完,水清云大笑着回到水清风等人的身旁。夜无殇所不知道的是,转身的那一刻,水清云脸色蓦地一变。 神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的人?那个叫什么南宫宣的,估计要倒霉了,还好不是他得罪了这么个人,否则……后面他不敢想了。 “就此告辞,各位保重!”双手抱拳,最后与众人说了这句话后,老顽童与夜无殇便一起飞身离开了。两人的身形,轻快如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隐入了雪山深处…… 过了许久,大约一个时辰,当来到那日遇见狼群的地方,老顽童提醒道:“小子,当心些,那日我与老家伙便是在这一带遇到了狼群的包围。虽说再次相遇的可能性比较小,但留神一些总是好的。” 身形快速地飞越着,夜无殇神色冷峻。“狼群?就算是虎豹豺狼一起围攻,也阻止不了我回去见娘子的决心!”阻拦者,杀无赦! 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老顽童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双透着精明的眸,却是时刻留意着正快速跃入他视野的雪地。 耳边的风声呼啸狷狂,雪地里,是清一色的白色,静寂非常,看不到一丝动静。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那些狼不会来? 正当老顽童打算放下心里的戒备时,空气里却是传来夜无殇的冷笑。“来了。” 夜无殇的声音很轻很淡,却透着无法忽视的寒意。他率先停了下来,翩然立于雪地中央,衣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冷傲如霜,风姿卓然。 老顽童也跟着停了下来,停在夜无殇的旁侧。过了一会儿,狼群奔跑带来的震动清晰地蹿入两人的耳际,那阵势,老顽童一听便皱起了眉头。 ------------ 【番外 篇 6】 回归,臣服(2) 老顽童也跟着停了下来,停在夜无殇的旁侧。过了一会儿,狼群奔跑带来的震动清晰地蹿入两人的耳际,那阵势,老顽童一听便皱起了眉头。 据他估计,正在靠近的狼的数量和那日袭击他和了无的差不多一样多。但今日,这些狼显然是来报仇的,杀气腾腾。 不多时,庞大的狼群赫然跃入眼帘,而冲在最前方的,正是那日带头的领头狼。 “小子,注意些,这些狼不同于森林里的狼群,不好对付,尤其是为首的那只。”老顽童提醒着,全身的神经都已进入了警戒状态。 他早就料到狼群可能会等着他们再次出现,因为,那一日,那只领头狼离开时的眼神,分明写着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 领头狼……目光迅速锁定速度最快,冲在最前的那匹狼,夜无殇微微眯了眯眸,眸光深邃。 不一样么?确实不一样,那速度,绝对不是普通的森林狼能够匹敌的。不过,那又如何?没有人可以阻挡他回去! 念及此,右手探向腰间,夜无殇取下了随身携带的鞭子。那条鞭子,还是老族长送给他的,怕的,就是他们在离去的路上遇上什么危险,而他们又没有任何防身的武器。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夜无殇虽然已经习惯使用软剑,但在过去的十多日,那条鞭子,却也被他耍得异常顺手,威力非凡。 此刻,那鞭子在他的手中,静静地散发着无形的威慑力。好似只要那么一挥,便会有生命从这世间消失。 狼群靠近,很自觉地将老顽童和夜无殇围在了中央。那微微放低身形的伏击姿势,狰狞的面容,以及那一声声低沉的富含警告意味和恐吓意图的低吟,皆表示它们不怀好意。 狼首领并未靠近,而是伫立在不远处凸起的一座小雪丘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雪丘下的一群狼和两个人。锐利深沉的光,从那双幽沉的狼眼中流泻出来,颇有些君临天下的意味。 眸色幽邃,将狼首领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嘴角轻扯,夜无殇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想开战是吗?想,就痛痛快快地来一场,别磨磨蹭蹭的。” 轻蔑的语气,狂傲的姿态,气势不输高高在上的“狼君王”半分。 闻言,老顽童眉尾抽了抽,心里对于夜无殇怪异的举动甚是无语。转首向身旁的人看去,视线在扫过狼首领的位置时不由得一顿。 那只狼是什么表情?那阴鸷的眼神,微咧着的狼颚一阵阵低嚎,就好像……它能听懂小子说的话。 这只狼真这么有灵性?还是说,它仅仅看出了小子对它的轻视? “哼!”将狼的反应收于眼底,夜无殇冷哼出声,神色冷沉至极。“能听懂人话是吗?能听懂最好,不想死就让开!” 双眼紧盯着夜无殇一翕一阖的唇,将他的神情收于眼中,狼眼微微眯起,折射着灼灼幽光。 须臾,似是彻底明白了夜无殇的意思,狼首领倏然扬起脖子,发出了攻击的信号,“嗷呜……” 一得到信号,所有的狼霎时接二连三地跃地而起,向着老顽童和夜无殇扑了过去。见状,两人立即腾空而起。 夜无殇手中的鞭子利索地甩出,只听“啪”的一声,破空,卷住狼的脖子,然后再一举扔向远处,“嘭!”传来狼兽落地的闷响。 老顽童没有兵器,此时,被他暂时用来当做武器的,是陪伴了他多年的老朋友――烟杆。只见他身形矫捷地移动着,烟杆迅速地击在攻击而来的狼身上。 这一回,明显和上一回不同。 上次,因为夜无殇处于昏迷状态,他和了无必须考虑夜无殇的安全,所以,行动间明显有顾虑。 但这次,无论是他,还是夜无殇,以二人的身手,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绰绰有余,是以,在攻势上便再无任何顾忌,可谓是招式利落,迅猛快捷。 “老家伙,注意别让自己受伤了。”夜无殇突然开口,话落,一个纵身便飞向不远处的狼首领。 “啪!”长鞭破空,直直地朝雪丘上的狼首领袭了过去。鞭子的声音,在这冰天雪地里犹显得尖锐刺耳,毛骨悚然。 狼眼狠戾,在鞭子就快触及自身的时候,狼首领一个跃身,径直对准尚在半空中的夜无殇扑了过去。 狰狞的獠牙,锐利的前爪,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刻,一旦它碰到半空中的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猎物,它便会将那猎物生生撕裂,吞咽入腹。 眼看一人一狼即将相撞,寒眸一眯,夜无殇一个侧身,堪堪避过了狼兽的重击。 狼首领落地,强壮的四肢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痕迹,而夜无殇,身姿翩然地降落在雪丘上,再一个漂亮的转身。霎时间,位置反转,气场也发生天差地别的转变。 翻飞的衣摆,随风飞舞的墨发,犀利深沉的眸光,无不透着张狂与霸气。此时,夜无殇才俨然是那个傲视天下的霸者,而下方的狼首领,则是他的臣民。 狼首领返身望着站立在雪丘上的人,凶光四溢的狼眼,颤动着的狼颚,以及狼嘴里呼呼地喷出来的热气,俱表明它此刻被激怒了,彻底的!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首领,看出狼眼中的愤怒,夜无殇冷冷一笑,随即手中的长鞭再次挥出,与狼首领缠斗在了一起。 鞭声响亮,狼嚎低幽,再交织着衣袍翻飞的声响,素来幽静的雪山头一次如此喧嚣。 在不知道具体交手了多少次后,眸中幽光一闪,夜无殇一直持以“旁观”姿态的左手,忽的凝聚起内力对着就要与他擦身而过的狼首领的腹部击了过去。 察觉到危险,狼首领四肢一缩,原本在半空中往前扑的身躯瞬时往下一沉,夜无殇“偷袭”的那一掌便拍了个空。 一人一狼身形交错,对于狼首领突然的一招,夜无殇是有些意外的,但是,他也仅仅只是惊讶了一瞬。下一刻,手中的长鞭利落地往身后一抽,紧紧缠上了狼首领的脖子…… 脖子被制住,狼首领这才明白过来,夜无殇刚才的那一击分明是个幌子,而此刻正缠绕着它脖子的鞭子,才是夜无殇真正的目的所在。 “嗷……”狼首领剧烈挣扎着,嘴里不时溢出愤恨的哼声。它想要挣脱鞭子的束缚,奈何鞭子勒得很紧,它根本挣脱不开。 挣扎无果,仰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一双狼眼里满是愤恨,倔强,还有不甘。 “呵!”夜无殇冷冷一笑,幽幽地说:“还真是倔强。” 这样的狼,这样的眼神,夜无殇当真是第一次瞧见。那模样,真是比人类的还要来得鲜明,来得深刻。 似是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原本还在不断攻击老顽童的狼群渐渐安静了下来,纷纷往后倒退了几步。 首领被俘,群狼失首,一群狼左右环顾,发出一声声低吟,似在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但看那架势,分明有些想要退却。 目光冷然地环顾了一圈,最终,凝视着还在试图挣扎的狼首领,夜无殇双眸微眯,寒光倾泻。 “如果不想你的狼群全数死在这里,最好带着它们离开!”声音森冷,犹如来自无底深渊。 夜无殇本非良善之人,手上也并不是不曾沾染过鲜血,可在今时今日,他并不想杀了这些恶狼。 在他看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些狼既然存活在这世上,自然是因为天地间需要它们存在,他不想打破自然界的定律。 目光直锁住狼眸,他希望,这只与众不同的狼首领当真能听懂他的意思,如此,他便可以免于大开杀戒。 更重要的是,他急着赶回去,哪怕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他也不想耽搁。而要灭掉这里所有的狼,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的,因为狼的数量着实不小,大约有五六十匹。 人眼与狼眸对视了那么片刻,看清那双墨眸中的诚意,幽沉的狼眸暗光灼灼,闪烁不明。 须臾,狼首领彻底停止了挣扎,渐渐收起了身上的煞气,静静地立在雪地上。只是,那双狼眼中,依旧有着警惕,不会轻易松懈的警惕。 眉梢微扬,手腕轻轻一动,原本还死死缠住狼脖子的鞭子便“嗖”的一声,似一条灵活的蛇回到了夜无殇的手上。 深深地看了狼首领一眼,微侧过身,夜无殇冷声道:“老家伙,走了。”说完,便转过身,一个纵身飞向了远处。 今日遇上的一切,无论是夜无殇与狼首领的对话,还是夜无殇最后与狼首领达成的协议,老顽童俱是诧异至极。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看到一人一狼交流,那感觉,当真是怪异得很。 环视了周围的狼一圈,似乎是因为狼首领的命令,那些狼当真乖乖地立在原地,没有再对他发起攻击。 挑了挑眉,眉眼间满是疑惑,老顽童不再耽搁,跃身跟在了夜无殇的身后,身形如风…… 几个时辰过去了,眼看,再过几座雪山,就能到达外面的世界,老顽童心绪很是复杂。 此刻,他既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因为,他此行来千雪山的目的已经达成,夜无殇已经恢复过来,但,了无,他唯一的好朋友,却不在了。 知道离西越的边境已经很近,夜无殇是有些激动的。他恨不得自己能更快些,再快些,最好,如传说中的神明那般,能召来祥云,腾云驾雾,即刻飞身到他的娘子身边。 周围的白影飞快地倒退着,倏然,察觉到附近的山头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一双星眸猛然眯了起来,寒光浅浅流淌。 “老家伙,当心。”吐出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后,夜无殇率先停了下来,凝神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面色严峻至极。 跑动声……莫非,那只狼首领还想反击不成? 心里疑惑着,右手,缓缓摸上腰间的鞭子,溢满暗光的眸子一片冷沉。 “嗖……”察觉到有什么从旁侧冲了过来,夜无殇一边灵敏地避开,手中的鞭子一边朝着那靠近的狼抽了过去。 早就料到他会来这招,狼首领如同刚才与他交手那般,四肢一缩,躯体猛地往下一沉,最终,避开了鞭子的攻击,从他的身旁……擦身而过…… 身形翩转,衣摆在空中掀起一道飘逸的弧度。待站定,双眸锁住同样已经稳稳落地,且此刻正直视着自己的狼,眸中闪过锐利的暗色,同时,涌动着的,还有浓浓的杀气。 看着对视的一人一狼,惊诧之余,老顽童选择了旁观,因为,他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只领头狼,是独自来的…… 狼是一种很奇特的动物,很聪明,且知道通过群体合作来维护族群。一旦有外敌入侵,或者遇到比它们强大的动物,不得不战斗时,它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但是,像现在这种状况,明明已经战败,且留下了一条性命,狼是绝对不会为了什么所谓的尊严,去主动攻击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的。 老顽童由此推断,这只狼之所以冒险前来,有可能是为了报恩或者道谢,因为,夜无殇饶了它的性命,更饶了整个狼群的性命。对于自己承受的恩惠,狼会报答,哪怕是牺牲性命。 夜无殇看着狼,狼看着他,最后,待发觉这只狼并没有恶意时,他收起了身上四溢的杀气,冷漠地看着地上的狼。“你跟着来做什么?” 既然不是来报仇的,他是真想不出这只狼到底想做什么。 盯着夜无殇看了半晌,狼首领哼哼出声:“哼嗯……”声音低幽,少了初见时的狂肆,听上去,还有那么一丝友好的意味。 夜无殇怔了怔,不知道狼首领在表达什么。眸色微闪,他淡漠地别过了头。“没什么事的话就让开,我还急着赶路。” 他饶它一命,为的可就是抓紧时间赶回去,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儿? 见夜无殇不理自己,狼首领又哼唧了一声。待夜无殇终于回过头,它低下了头颅。甚至,过了片刻,好似在经过很繁复的思考之后,它将整个身躯匍匐在了雪地上,一双晶亮的狼眼,则是直直地仰视着面前的人。 乍见此状,老顽童先是一惊,脸上闪过惊诧,随即,眼珠骨碌碌地一转,他爽朗一笑。“小子,让它起来吧,它这是想跟着你呢。” 说罢,想到自己第一日与狼首领相见时的情形,老顽童摇着头无奈地笑了。 能让一头骄傲的狼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不得不说,他这徒弟真是有一手,将他生生地比了下去。 跟着自己?看着相较于之前表现得无比乖顺的狼,夜无殇拧紧了眉,面容有些扭曲。 若是从前,遇上这么有灵性的狼,他倒是很乐意花时间和它交流交流,因为他很无聊。但是现在…… “小子,带上它吧,能舍弃自己的狼群,它必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若不让它跟随,余生,它只怕会郁郁而终。 还有,倘若有它陪着,我相信,我的徒孙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不错的童年。” 徒孙?设想了一下一个小肉球和一只大白狼相处的画面,夜无殇挑了挑眉,面色慢慢缓和。抬眸看了看眼前绵延的雪山,想象着雪山之后的山川河流,夜无殇心里有些犹豫。 “你确定你要跟着我?我现在可是在赶路,以你的速度,要想跟上我,只怕跟到一半便累死了。”这话,夜无殇说得很轻,声音听起来有些幽远。 闻言,狼首领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眸中划过一种可以称之为欣喜的东西。虽然,它并不是真的能听懂夜无殇的话,但是,夜无殇在讲什么,它大概能够猜出,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 视线在一人一狼之间来回扫了扫,眼珠一转,老顽童笑道:“小子,我知道你急,你可以先赶回去,只要沿途给我留下信号便成。至于我和狼首领,我们后面慢慢来,若跟着你一起赶路,我真怕我这把老骨头得累散架咯。” 留信号?扬了扬眉,收回视线扫向老顽童和狼首领,见狼首领定定地看着自己,思忖了一下,夜无殇终是点了点头。“也好,那你们后面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像是印信一般的东西扔给老顽童。“老家伙,这东西你拿着,该找什么人你知道的,我先走一步。”言毕,一个纵身便上了路,速度快如猎豹。 见状,狼首领本想跟上去,老顽童却开口拦住了它。“不要急,我们后面慢慢赶路。要知道,以你的速度,要想一直追上他是不可能的。” 老顽童说的很客观,然而,听出他的意思,狼首领却是回过头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不用瞪我,等出了雪山,你就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淡淡地说完,一个跃身,老顽童飞向远处。 “走了,小白狼。”听到召唤,狼首领虽然很是反感老顽童给它起的那个称号,却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 十二月二十九,除夕,新年夜 楼兰城楼家堡内,四处张灯结彩,弥漫着浓浓的喜气。 西院内,看着忙进忙出的人,李青曼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但是那笑,却是从未深达眼底。 靠着软榻,熏着暖炉,待灵儿退出去后,听着外面的喧嚣与热闹,再环视了一圈安静的卧室,李青曼轻垂下眼帘,凤眸中一片黯然。 她知道,她不该有任何不悦的情绪,因为,这样对胎儿不好。可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自从昨日回到楼兰,看到城里的百姓们欢欣鼓舞地庆祝新年,她就觉得情绪低落。 除夕,是个比中秋更为隆重,更值得庆祝的日子,可是,她的亲人,她最重视的人,却不在她的身边。 “夜无殇,你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能回来?”都除夕了,还不回来么…… 无声地轻叹了一声,见外面似乎没人了,掀开身上的毯子,再套上鞋,缓缓起身,李青曼踱步来到了室外。 外面,早已被素白的雪染成了洁白色,此刻,在各色灯笼的灯火下闪耀着彩色的光,有那么几丝迷幻的味道。 稳步走下台阶,一步步踩过积雪,感受着脚下不一样的绵软,李青曼本有些紊乱的心找回了几丝充实感,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空,有些冷。 风,不轻不重地吹着,似乎,因为遇到了重大的节日,想要融入人们欢乐的气氛,便舍去了原本的冷然与张狂。 感受着从面颊上划过的冷风,缓步来到院中的红梅树下,仰望着那一树开得绚烂的红梅,凤眸中有着丝丝迷蒙与眷恋。 抬手拉低一支梅枝,将红梅放到鼻息下轻轻地闻了闻,一丝恍惚过后,凤眸中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淡淡的,凉凉的,不甚浓烈,就如夜无殇身上的气息一样,让自己迷恋。 回想了一下夜无殇爽朗的笑,飒爽的风姿,以及他身上总能让自己感到安心的气息,看了看手中的红梅枝,淡淡一笑,李青曼终是松开了手,还予红梅自由。 即使很像,但终究不是。有些人,有些物,终究是无法代替的。 “呵……”轻笑了一声,放眼眺望了一眼满园的景色,李青曼最终转过身,抬脚往回走去。 夜色微凉,寒梅暗香,一切,似乎很美,惟独缺了那个可以陪伴自己的人。 有很轻的动静传来,李青曼前行的动作一滞。循声望去,在看到院子里凭空多出来的一抹身形时,眸中闪过惊诧。 须臾,李青曼笑了,笑容有些缥缈,有些苦涩。“看来,我不止幻听了,还产生了幻觉,夜无殇怎么可能出现?而且,还是这般模样。呵……” 轻笑着,李青曼收回了视线,没有一丝留恋地继续往回走。那缓慢的步伐,如同她的心情一般。 ------------ 【番外 篇 7】 相思有痕 从出现在西院里,夜无殇的眼中、心中,便只有那抹立在树下的身影。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一颦一笑,还有那熟悉的气息,每一样,都镌刻在他的脑海里,即使风吹日晒,也吹不退色,抹不去痕迹。此刻相逢,思绪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停下了脚步,忘记了前行。 四个月……自从汴京一别,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月了。 这一百多个日夜,尽管有一半的时间夜无殇处于昏迷状态,人事不省,可是,余下的六十个日夜,于他而言同样不是一段短的日子。 思念是折磨人的,尤其,当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更是如此。 赶路的这段时间,夜无殇体会最为深刻的,便是那刻骨的相思。那想见而不得见的心情,他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想见李青曼,想到心都发疼了。为了早日见到心尖儿上的人儿,他没日没夜的赶路。 等好不容易赶到他在西越境内秘密开设的店铺,得到那些不是很全的消息时,他雀跃,他激动,愈发想要见她,却,苦于山高水远,遥遥相隔。 今日,他终于见到李青曼了,李青曼却说,她产生了幻觉,还幻听…… 怔怔地望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走进房间,消失在视野内,垂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着装,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脸,待摸到那乱得像草的头发,邋遢得有些扎手的胡渣,挑了挑眉,夜无殇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如星光般璀璨的眸中流淌着浓郁的笑意,恋恋不舍的,夜无殇离开了院子,径自往西院后面的温泉池去了…… 回到房间后,李青曼又重新躺回了软榻,一个人静静地感受着满室的沉静。 外面,依旧很热闹。不多时,便传来阵阵烟花爆破的声音。 听着那一**的声响,在脑海中勾勒着礼花绽放那一刻的美景,李青曼淡淡地笑了,随即缓缓闭上了眸子,静默养神。 过年了,如果夜无殇还在的话,这个时候,应该也在某个地方看烟花吧?过年,总是一年当中最为热闹喜庆的日子。 “嘎吱……”房门被开启再被关上的声音传来,未曾睁开眸子,李青曼笑着说:“灵儿,不是说了不用管我么?你去看烟花就好,不用来这陪着我。” 没有听到回答,房里只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这样的脚步声,于李青曼而言太过陌生。秀眉微蹙,一丝警觉自心头划过,李青曼蓦地睁开了眼,侧首看过去。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面容,深深地冲击着那颗饱受思念折磨的心。 泪,在一瞬间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滑落,湿了如玉的面庞,更灼痛了,另一颗同样饱受思念煎熬的心。 “娘子。”低低的,柔柔的一声呼唤,仿佛来自世外,闯进李青曼的耳膜,撼动着那颗剔透的玲珑心。 心头一震,万千情绪涌过脑海,又好似大脑一瞬间变成了空白,李青曼就那么直直地、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忘记了要上前,忘记了,要确认那道身形到底是她的幻觉,还是她惦念的人真的回来了。 夜无殇看着李青曼,那一滴滴晶莹滑落的泪,是他从未见过的美景。 心中的情绪翻涌着,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来到李青曼的身前,在离软榻不到两步的地方站定。 墨眸中流转着温柔如水的笑意,他轻声道:“娘子,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四个字,犹如魔音一般在李青曼的脑海中盘旋,震撼着她的心,更震撼着她的灵魂。 “呵!”李青曼笑了,清眸中的泪更加泛滥。 眨了眨眼,视线因为眸中的水迹而有些朦胧,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她呢喃地问:“夜无殇,真的是你吗?” 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只是她看到的幻影? 接二连三地出现幻象,看来,她是真的很想他。 只是,他现在究竟在何处?何时才能回来? 眸光微闪,在软榻边沿缓缓地坐下来,夜无殇轻握住了那双放在毯子外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来证明他是真的回来了。 察觉到掌中的手轻微地颤了颤,夜无殇笑了,随即,他带着那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脸,一只在左,一只在右。“娘子,你相信了吗?” 夜无殇问得轻柔,每字每句,都柔到心坎里去了。那双眸中温柔的光,如同他的声音那般,温暖地将软榻上的人包围其中。 温热的肌肤,温润的触感,这一切,是那么真实,真实到没办法再怀疑。 心头一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李青曼探起身扑进了夜无殇的怀里,哽咽失声。 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等的人真的回来了,好好的,她不是在做梦。 眸中一直带着温润的笑,轻柔地拥住扑进怀里的人,夜无殇温柔地说:“娘子,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在他消失踪迹的几个月,她一定害怕极了吧? 凤眸一阖,将眼眶中的泪水挤出,因为哽咽而有些沙哑变质的声音飘了出来。“夜无殇,你混蛋!” 知道她会担心还回来得这么晚,他简直可恶至极。 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将怀里的人拥紧了几分,夜无殇无比温和地说:“是,我混蛋。” “你白痴!” 脸上的笑容未变,夜无殇很顺口地接了过来。“是,我白痴。” “你……”李青曼忽然发现,她没什么可说的了。 在被思念折磨的几个月中,除了想夜无殇之外,其他的,她什么也没想,连见到夜无殇之后要好好骂骂他的话也不曾想过。 而最终的结果便是,她现在词穷了。 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夜无殇扬了扬眉,“娘子,怎么不接着骂了?” 不知道他正等着她骂么?只要骂了能开心些,她骂他什么他都会高兴地接受,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在夜无殇的怀里蹭了蹭,将脸上的泪迹蹭干,李青曼抬起头来,开始认真地打量眼前久别重逢的人。 第一眼,夜无殇还是她心中的那个他,同样的丰神俊朗,俊美无双。 第二眼,她发觉夜无殇的下巴比以前尖了,还带着一点点青色的胡渣,一百分的完美形象立时减了五分。 第三眼,乃至后面的若干眼,她更进一步地发现,夜无殇的皮肤好似变差了一点点,刚才摸到的手感没以前好了。 至于身体和身材,因为看不到,她暂时还不知道。 所以,总体下来,原本一百分的男人,在经过一番仔细打量之后,分数在八十到九十五之间浮动。 安静了许久,就在夜无殇快忍不住出声询问时,李青曼斩钉切铁地抛出两个字:“瘦了。” 她不喜欢他太瘦。 “我瘦了?”夜无殇挑眉,下意识地疑问出声。 下一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下巴确实比以前咯手后,他点了点头,“好像确实瘦了。” 顿了顿,他眉梢一扬,眸中暗光流淌。“娘子嫌弃我?” 方才那眼神,那语气,听起来可不大寻常。 将还抓着夜无殇衣襟的手收了回来,李青曼淡淡地回道:“我没有。”说完,便靠回了软榻,用毯子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分明就有。”夜无殇一边说,一边蹬掉脚上的鞋动作利索地翻身上了软榻的里侧,并掀开毯子迅速地躺进去,双手习惯性地揽上了李青曼的腰。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完成,快到李青曼根本来不及反应,来不及阻止。 待揽上去,不到两秒,夜无殇便发觉有些不对劲,感觉不对。 原本纤细的杨柳腰,他只要随意一揽便能抱住,但此刻,他根本抱不全。 低头细细一看,他才意识到,他正揽住的部位,正孕育着属于他和李青曼的孩子,一个全新的小生命正在成长。 察觉到李青曼的僵硬,他笑着抽回了手,改为轻抚上隆起的腹部,一下又一下,满心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和感动。 压在腰上的手移开,李青曼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整个身体随即放松下来。感觉腹部没什么异样后,她侧首狠狠地剜了夜无殇一眼。“这么大个人了,毛手毛脚的。” 若是那些体质弱一些的人,被他这么一压,孩子估计就危险了。 自知理亏,夜无殇讪讪一笑。“是是是,为夫知道错了,还请娘子原谅。还有,也请娘子腹中的小宝贝原谅,是爹太粗心了,差点就压到我们的小宝贝了。” 扫了扫旁边的人,李青曼一脸嫌弃地说:“夜无殇,你怎么这么恶心?” 小宝贝?一个无比纯洁的词,打从他嘴里出来她怎么就觉着恶心?当真恶寒得紧。 夜无殇并不气恼,只是随口辩驳道:“娘子这话说的,为夫哪里恶心了?像为夫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这世上能有几个?” 懒得继续争辩,李青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靠在了夜无殇的怀里,闭上双眼享受夜无殇带给她的安全与舒心,更在心里进一步确认,眼前的一切真的不是幻觉,她也不是在做梦,她等的人,真的回来了。 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夜无殇将怀中的人圈了起来。 下巴轻轻地搁在李青曼的头顶,贪恋地轻嗅着她身上的馨香,他感觉自己空洞了许久的心终于重新变得充实。那感觉,就好像重新活了一回。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唯有被称作温馨的气息在静静流动。 两个亲密靠在一起的人,两颗曾经千疮百孔的心,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开始愈合。 过了一会儿,靠在夜无殇怀里的脑袋动了动,双眸未睁,李青曼轻声问:“夜无殇,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又是谁救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原本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眸底暗光闪过,夜无殇微微眯了眯眸。 提起那段过往,总会牵扯出太多太多的不愉快和恨意,今夜是二人重逢的第一夜,他不想让那段充满恨与痛的回忆毁了今夜的美好。 于是,略一沉吟,夜无殇柔声道:“娘子,今晚可是除夕,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怔了怔,李青曼颔了颔首。“好,我们不讨论。” 眨了眨眼,明眸灵动地转动了几下,李青曼倏然问:“那你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可有遇上美人?” 微微一愣,夜无殇随即笑了。 将怀中的人圈紧了几分,却又不至于勒到隆起的腹部,他打趣道:“这世上除了我家娘子还有其他的美人么?” 紧接着,他反问道:“娘子,那你说说,这段时间你可有遇上俊男?” “有啊,还遇上了好几个呢。像无心啊,无影啊,还有你师兄。” 夜无殇挑眉,眸中闪过幽黯。“无心无影也算?不是我说话刻薄,就他两长成那样,顶多算长得不丑,哪里说得上俊?至于师兄,勉勉强强算一个。” “噗!”李青曼闻言嗤笑出声。“就你这样说话还不刻薄?都能赶上恶毒了。” 如果楼澈不是他的师兄兼义兄,她敢保证,他绝对会将楼澈也诋毁得什么都不是。 夜无殇云淡风轻地说:“娘子,我这可不是恶毒,而是实事求是。明明事实如此,你总不能让我昧着良心说他两长得帅吧?” 李青曼失笑出声:“是是是,这世上就你长得最好看。” “娘子知道就好。”说完,紧紧搂住怀中的人,不让一点寒意威胁到她。 享受着此刻的温馨与满足,将脸埋进夜无殇的怀里,李青曼轻轻地说:“真好,你回来了。” 细若蚊蚋的声音飘进耳里,心头一震,眸中的光彩愈发温柔,夜无殇附和道:“嗯,真好。” 从今往后,谁也不能将他和她分开,谁也不能! …… 夜幕退去,晨曦来临。当曙光铺满大地,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开始了。 知道夜无殇昨晚已经回来,楼家堡的人都开心不已,只是,尽管他们心里有很多疑问,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事,却没有人前往西院打扰那对久别重逢的璧人,而是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楼家堡,乃至整个楼兰城都热闹极了,人们都忙着庆贺新年,吃汤圆,煮饺子,惟独楼家堡内的西院很安静。 当睁开眼,望着头顶熟悉的床顶,李青曼有一瞬间的恍惚,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过了一会儿,待思绪回笼,她这才忆起自己已经回到了楼家堡,而且,在昨晚,夜无殇也回来了。 侧头望过去,一张无比熟悉的容颜跃入眼帘,这一刻,每日清晨醒过来后都会感到空洞的心很是充实。 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睡颜,李青曼看着看着便入迷了。 这是她头一次打量夜无殇的睡颜,熟睡的他,身上少了几分邪气与张狂,多了几分恬淡与宁静。 李青曼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能在夜无殇身上看到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她想,也许是夜无殇变了,又或者,一直以来,夜无殇都是如此,但她却只看到了他的表象,忘记了发掘他本质的东西。 论长相,夜无殇无疑俊美到完美,是她至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只是,因为他平日的表现,让那份美染上了几分邪气,几分邪魅的因素,所以,她才会觉得他是从骨子里到外表的邪。 殊不知,抛开所有,他其实就是个平凡人,一如他睡着时这般。 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俊美的面庞,轻轻地在上面游走。从额头,眉眼,再到下巴,轻轻滑过,带着眷恋,带着疼惜,带着无言的爱。 察觉到脸上的骚扰,夜无殇微微蹙了蹙眉。伸手将那只作祟的手从脸上拉下来,紧紧地握在掌中,双眸,却还是紧闭着,没有睁开的趋势。 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又看了看眼前的睡颜,李青曼轻轻地唤了声:“夜无殇?”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任何回应,李青曼失笑,随即,心中满满的都是心疼。“傻瓜,大傻瓜。” 这一路上都是连夜赶路赶回来的吧?就算知道她在等他,他也不用这么急的,竟然让自己累成这般模样。 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又陪着夜无殇躺了一会儿,李青曼这才悄然起身,洗漱用膳去了。 这一觉,夜无殇睡了很久,直到下午时分才醒转过来。星眸睁开的第一刻,看着空空如也的旁边,眸色倏然一暗。 “娘子?”一声惊呼过后,整个人利索地翻身下床。待触及软榻上的那抹身影,急切的动作这才放缓下来。 听到动静,李青曼抬眸望了过去,凤眸中流淌着浓浓的温情。“不用担心,我在这里的。你先洗漱,等洗漱完便用膳。先说好,你得尽快把身体养好,最好十天内能长十斤肉出来,我不喜欢你太瘦。” 说完,便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神情很是轻松怡然。 十天内长十斤?夜无殇闻言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不过,心里感觉暖暖的。 动作迅速地穿好衣裳,他快步来到软榻边,弯腰在李青曼的额际轻轻落下一吻。“娘子,早。” 早?挑了挑眉,李青曼很想说不早了,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说。只是,一想到夜无殇有些怪异的举动,心里觉得有些别扭。 从何时起,这家伙有早上起来亲她的习惯了?是一时兴起,还是打算以后都这样做?她,好像有些希望他以后都这样,那感觉,好像现代的夫妻。 ------------ 【番外 篇 8】 深情无言 8她不知道古代的其他夫妻都是怎么相处的,是不是每天见面之后就只是模式化地点点头,问问好便算了? 相敬如宾,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这样做的?如果每天都像这般,那夫妻之间的感情不知道有多淡?这样的生活一定无趣极了,如果是她,她真的会受不了的。 不过,虽说亲密一些是好事,可是,如果行为举止太过现代化了,是不是很奇怪?夜无殇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古代人。 思及此,目光追随着不停忙碌的夜无殇移动,看着他连洗脸漱口都显得异常优雅的动作,李青曼挑了挑眉。 这个人真的是她所认识的夜无殇吗?为什么,以前她就没有发觉,他无论做什么都这么好看?果真是人的外貌出众,所以连做什么都会比常人来得养眼么? 刚在圆桌旁坐下来,察觉到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微一扬眉,夜无殇循着目光的来源看了过去,眸中有着揶揄。 “娘子,为夫有这么迷人吗?娘子可是盯着为夫看了许久。如果娘子不嫌弃为夫吃相有些不雅,娘子可以过来和为夫一起用膳的。” 愣了愣,李青曼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不了,我早吃过了,而且,你也没那么迷人。”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张口闭口总说自己长得好看。 夜无殇莞尔一笑。“不迷人没关系,吃了也可以再吃的。重点是,膳食这么丰盛,为夫可不觉得自己吃得完。” 说到此,夜无殇顿了顿,然后才道:“如果,有娘子陪着,为夫兴许会胃口大开,多吃一些也说不定。十斤肉,也许很快就长回来了。当然,如果娘子嫌弃为夫的长相和吃相,那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说完,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但那最后的语气,听上去却是有些哀怨的。 拿着书的手抬了抬,李青曼一阵无语。眼角余光扫了扫桌旁的人,只见那人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饭,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可以称之为哀凉的气息。 眉尾抽了抽,又坐了一会儿,终是抵不住心底无端蔓延的罪恶感,李青曼掀开毯子下了软榻,扶着腰慢慢地走了过去。 扫到靠近的身影,夜无殇放下手中的碗一个瞬间移动便来到了李青曼的身侧,笑脸盈盈地扶住了她,语气十分温柔地说:“来,娘子,当心。” 没好气地白了身旁的人一眼,待坐下后,双手放在桌上,扫了一眼基本没动过的菜肴,李青曼挑了挑眉。“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怎么都没怎么动?” 夜无殇狡黠一笑。“没有娘子陪着,为夫吃什么都不香。” 李青曼不再说话,而是将桌上的菜仔细扫了一圈,拿过夜无殇用过的筷子,估摸着他喜欢吃的给他夹了很多堆进他面前的碗里,直到堆成一座小山她才停了下来。“给,拿好你的筷子,慢慢吃。” 什么人啊?吃饭都还要她陪着,跟个孩子似的。不过,这种感觉其实不错。 接过筷子,夜无殇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一脸谄媚样。“谢娘子,娘子给为夫夹的这些菜为夫一定统统吃光,绝不辜负娘子的心意。” 斜睨了一眼笑得很白痴的人,李青曼面无表情地说:“吃你的,吃饭的时候少说话。” “呵呵!是,为夫遵命。”夜无殇笑得灿烂,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柔光焕发,好似能滴出水来。 直接将他眼中的神采忽视,看着他一口一口吃掉自己夹的菜,李青曼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知道,眼前的人,绝对是只祸世狐狸,小花招太多了。 只不过几句话,几个动作,便能让她乖乖地跟着他的节奏走,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当然,也绝对不坏。 有些事,她该告诉他的,不过,还是再等些时日吧,等他将身体养好,他们与南宫宣之间的账也该清一清了。 …… 白雪皑皑,寒风凄凄。 倚着窗扉的凭栏站立在窗前,看着院子里似锦绣般夺目的红梅,李青曼的思绪渐渐飞远。 夜无殇已经告诉她,他出事那日,是了无和老顽童将他救走了,他们甚至带着他去了千雪山,那个紧挨死亡沼泽和浩瀚沙漠的地方,并寻了救命良药冰火莲为他解毒。 这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夜无殇竟然在那里见到了雪族的人,与她这幅躯体,真正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他,认识她这副身体的亲人。在他告诉她他这段日子所有的经历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她也将自己的身世,不,准确来说,是这副躯体的身世告诉了他。 她,李青曼,并非丞相之女,只不过是雪族老族长的女儿,与西越某个普通男子生的孩子。 而且,这个男子,她名义上的父亲,甚至在知道她的存在之前便已经离世了。而她的娘亲,很快被那所谓的外公外婆赶出了家门。 总起来说,她并不是他所知晓的富家小姐,只不过是个平常的平民。 她与他的身世,有那么几分相似,俱是无父无母。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他可是集高富帅于一身的男人,而她,不过是个凡人,似乎有那么一些配不上他。 在听完她有些自卑的话后,夜无殇直骂她傻瓜,说她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夜无殇还说,他认定的,一直是她这个人,从不是她那什么丞相之女的身份。 她从未怀疑过夜无殇的真心,只是,有些时候,在一个无比优秀的男子面前,倘若自己太过平凡,难免会有那么一些自卑心理。 从前,自卑这类玩意儿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出现,可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真的有自卑过。 第一次,是随夜无殇离开相府的时候,因为长相问题。那时的她,太丑了,丑得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入眼。 第二次,便是在不久之前,在和夜无殇坦然那并不是很真实的身世之后。 一个多金又优秀的男人,能被她遇上,还对她如此深情,她多幸运啊。 不过,眼下最让她在意的,莫过于与南宫宣之间的私人恩怨。 再来,便是了无对夜无殇的救命之恩。 南宫宣,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一日,这世界就不会安宁。 而他对她和夜无殇所做的一切,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天下百姓,三国局势,了无的恩情,要如何制衡? 她和夜无殇一样,都不是情感泛滥的人,可是,别人的恩,那是一定要报的,他们都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更不喜欢抱着一种歉疚的心过一辈子。 如此,该怎么办? “嘶……”倏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胎动,李青曼皱了皱眉,神思和视线都收了回来。 低首看着隆起的腹部,将手轻轻地放在上面,感受着来自于孩子的动静,体验着做母亲的快乐和幸福,她笑了。 “宝贝,你是不是知道娘亲在想什么?因为不满意娘亲想事情走神,因此而忽略了你,你就调皮捣蛋,还这么用力地踢娘亲?你可真是不乖。”说着,唇角的笑容化开,眸中也染上了柔色。随即,眼神一暗。 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再过不久,孩子就该出生了。三月,四月,到那时,战事必定已经开始…… …… “说吧,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与夫人和南宫宣有关的,事无巨细。至于船行和其他商铺的事,可以押后禀报。” 楼家堡另一处院子的厢房内,夜无殇坐在案桌后的座椅里,面色冷峻,整个人身上都陇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从得知他安然回来的那一刻起,无心等人没有一个是不高兴的,只是,因为一直有事缠身,自他回来之后,王卫今儿个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站在无心和无影两人的旁侧,将案桌后的他仔细打量了一遍,王卫心头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 为什么,他感觉公子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人比以前更冷了。 动作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甩去心头的疑惑,王卫率先禀报道:“属下这边一切安好,公子此前交待的兵器,属下已经命人打造完成。最近这段时日,下属们都在熟悉各种兵器,更在加紧训练,只等他日开战,便可立即上场。” 夜无殇点点头,随即将视线投在了无心和无影身上,眸光清幽。“说说吧,在我出事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听完整的,而不是再从别人那里打探来消息。” 二人相视一眼,最后,由无心开口,将那次行动后的事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夜无殇一直静静地听着,从开头到末尾,眉宇间浅浅的褶痕就未曾松动过。 在他被人救走之后,李青曼便吐血晕过去了,甚至,还差点白发。后来,大抵是因为她的请求,南宫宣放过了无心他们。 再往后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让他震撼的同时,又止不住的心疼。 他的娘子,为了他受了很多的苦。不仅要担忧的安危,还要奋力保住孩子。 他们的孩子,曾经差点没了…… “后来呢?夫人和你们回到楼兰之后呢?”心中痛着,静默了半晌后,夜无殇幽然开口问道,声音沙哑暗沉,透着淡淡的凉意。 无影说:“后来,属下和灵儿一同陪夫人去了趟北漠,直到除夕前夜才回来。”说完,心中陡然漫上一抹自责。 他曾经竟然想着将夫人和完颜可汗凑成一对,他真是……太对不起公子了。 北漠?去找完颜不破了?思及此,夜无殇微微眯了眯眸。“去北漠做什么?” “夫人去北漠见完颜可汗了,和完颜可汗商量了一下与西越结盟的事。”言毕,无影便垂下了头,心中的自责更盛。 当真只是谈了一下结盟的事? 将无影的神情一丝不漏地收于眼底,眉梢扬了扬,夜无殇幽幽地问:“无影,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补充的?” 猛然被点名,无影心中一惊,随即连忙否决道:“没有,该说的属下都已经说了。” 怕夜无殇多心,这次,他没有再将头垂下,而是硬着头皮迎视上那道略带审视的目光。 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夜无殇轻笑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有说。随即,目光轻轻一扫,落在了一旁的无心和王卫身上。 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搭上扶手,十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你们呢?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能爆点什么料,有赏。” 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一点诱惑的语气,直听得无影心中一凉,感觉自己大祸临头。 原本强装镇定的目光闪烁不明,总会忍不住偷偷地飘向旁侧的二人。三人的关系虽然一直很好,但私下里,可是没少干过互揭老底的事。此时,瞅见王卫嘴角牵起的那丝幸灾乐祸的笑,无影脊背一寒,额头渗出了些许冷汗。 “嘿嘿!”一听见这不怀好意的笑声,无影便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整个身体如坠冰窖。 “公子,属下有话要说。”王卫说完,还不忘挑衅地看了无影一眼,脸上的笑,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夜无殇自然看见了无影已经黑到不能再黑的脸色,也知道,他们三人之间互揭老底的小把戏。淡笑着,他直截了当地吐出一个字:“说。” “公子,你是不知道无影这小子有多坏,从北漠回来之后,你猜他怎么和我们说?他居然说,夫人和完颜可汗在一起其实挺不错的。这家伙,公子的消息还没等到,居然就忙着将夫人往外推,这等吃里爬外的家伙,公子,你说他该不该‘重重地’罚?” 王卫刻意咬重了‘重重地’三个字,说罢,双眼便贼精贼精地看向无影,那模样,似乎不把无影气得发毛他不罢休。 “哦?呵呵!”夜无殇挑眉,低笑,然后道:“想不到还有这等事。” 悠然的语气,好似他根本没把王卫的话当回事儿。 有些诧异于他太过平淡的反应,无影错愕地抬起头,眸中有着难以置信,而王卫,同样也有些惊讶,不敢相信他竟然不打算处罚无影。 然而,过了那么一会儿,就在三人或错愕或惊讶或懊恼时,他勾了勾唇,云淡风轻地说:“罚半年工钱,外加三十板子。” 无影一听,心凉了,果然还是受罚了。王卫则是有些暗自偷乐。 孰料,这时,他又道:“王卫和无心,各罚十大板子和三个月工钱。” “啊?什么?!”待二人反应过来惊呼出声时,只觉身侧一道风刮过,案桌后哪里还有半点人的影子? 无心转首盯着王卫看了半晌,万千的怨愤最终化成一句话。“看吧,你惹出来的好事。” 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无辜?他可是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就被无端地罚了十大板子加三个月工钱。虽说十大板子算不得什么,三个月工钱也算不得什么,可是,他冤啊,他太冤屈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挨的三十大板子,无影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看着王卫,他说:“你这个疯子,我现在真想一刀杀了你。”说完,忽然一阵狂笑。 “哈哈……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人?居然和公子说这些。看吧,报应来了吧,你自己也受罚了,我真是觉得太爽了。” 王卫翻了个白眼,一肚子窝火。“杀我?有本事你来啊!” 无影闻言止住了笑,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完,抽出腰间的佩剑便朝王卫攻了过去。 “呀!你还真动手啊。”没有料到无影会真的动手,一声惊呼后,王卫连忙闪出了房间,然后抽出腰间的刀迎了上去。 无影冷笑,“不找你撒气我找谁诉苦去,像你这种人就该教训教训。” 王卫一听火了。“你个死影子,你想教训谁呢?看我不打得你求饶。” 无影冷哼:“哼!待会儿看谁向谁求饶!”话落,手上的动作加快,攻势愈发犀利。 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扫了缠斗在一起的二人一眼,无心面无表情地说:“两个疯子。”然后便离开了。 两人打得激烈,不多时,两人动手的消息便在楼家堡里传开了,闲来无事的人纷纷跑来围观,很快站了一院子。甚至,围观者还自发地分成两派为二人加起了油。 “加油!无影,把王卫打趴下!” “王卫,注意攻无影的左边,有空子可以钻!” 听见人群的吆喝声,正在打斗的二人俱是嘴角狂抽。 这些人……真是活得太无聊了。 再看自己,二人的嘴角抽得更厉害。 他们这是发什么疯在这里给人表演节目?真是脑袋进水了。 思及此,二人颇有默契地同时出声问:“还打吗?” 攻击的动作一顿,二人同时一笑收起了武器。“不打了,领罚去。” 身形翩然落地,二人心中想法相同,聪明人就不该做蠢事给别人欣赏,太傻了!丢人! 眼看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此刻却突然收手走人的两人,众人一阵唏嘘。“切!还以为有戏可看呢,竟然这么快就不打了,没劲!” 无影和王卫佯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一场闹剧,至此结束。 …… 西院 李青曼静静地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察觉到有人靠近,来人甚至自发自觉地翻身上榻,掀开毯子在她旁边躺了下来,她依旧没有掀开眼帘。因为,仅凭气息,她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亲昵地伸手揽住她的肩,夜无殇笑着问:“娘子,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闭着眼,顺势靠在夜无殇的身上,李青曼懒懒地回道:“没什么。” “娘子说谎,真该罚。”虽然嘴上说着罚,语气却是无比的宠溺。 瞧见露在毯子外的那只纤纤素手,夜无殇伸手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掌中,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无比暧昧。 任由那只作祟的手乱动着,心里迟疑着,李青曼淡淡地开了口,“夜无殇,你有什么打算?南宫宣……你真的打算对付他吗?” 摩挲的动作一顿,轻握着那只手带到自己的唇边,夜无殇轻轻落下一吻。“娘子,你什么也不用多想,这些事,为夫会处理的。” “可是……” “娘子,没有可是。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考虑什么。了无虽然救了我一命,还将他毕生内力传授于我,但这并不表示,从今往后,我作任何决定都得将他的恩情考虑在内。 还有,我会对付南宫宣,并不全是因为娘子。当然,最初决定对付他,是因为娘子要对付他,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对我的算计,他加注在我们身上的痛苦,我自然是要千倍百倍地还给他的。更何况,我对付他,也是因为楼兰。 所以,娘子,你不要想太多,不要有太多的心里负担,安心养胎就成。” ------------ 【番外 篇 9】 谈判(1) 李青曼一怔,些许湿意漫上眼眶后,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底生出的感动。 原来,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即使她什么也不曾说过,他还是能明白她心里的想法,知道她在考虑些什么。 没错,她一直在想,虽然楼兰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命运,决定了,只要三国之内有人心怀不轨,想要独霸天下,楼兰便势必会卷入争战的风波当中。 但是,以楼兰如今的实力,即便南宫宣或者司马流云野心勃勃,楼兰要想在野心的漩涡当中长存也是可以的。如此,他便没有必要为了她而让楼兰卷入纷争。 战争是残酷的,因为命运的使然,她才不得不奋起反抗,和自己的命运抗争。 但是,就算她和他两情相悦,就算她要反抗,他也不用掺和进来,因为,他有自己背负的责任。 在这个世界,除了他和青姨,再加上腹中的孩子,她没有什么牵挂,他却是不同。 一来,他有疼爱他的义父义母以及师兄。二来,他还有楼兰,还有那些誓死追随他的手下。 无论是亲情还是主仆情谊,这些东西,就算他能割舍下,她也不该让他为了她而割舍,因为,她不能那么自私。 更何况,还有了无。 了无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了无毕生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而这,与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显然背道而驰。 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劝说完颜不破和西越结盟,共同对抗东阳,他却不能。 之前,她没有考虑那么多,但就在刚才站在窗前细想的那一会儿,她想明白了。既是如此,她便不能让他做个背信弃义的人。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说呢?说上天赐给了她一个好男人?说她太过幸运了?呵!貌似,这些话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将脸埋进那片温暖的怀里,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李青曼轻声道:“有你真好。” 心头一颤,一股暖流自胸腔溢开,慢慢传遍至全身。什么话也没有说,夜无殇只是轻轻地将怀中的人圈紧,享受着此刻的静谧与温馨。 …… 时光飞逝,逝水无痕。 时至二月,天,还是那片天。汾河,还是那条汾河。三国,也依旧还是从前的三国。 然而,一切看似依旧,却都在无形之中悄然发生着不可磨灭的变化。 二月初,寒冬过去,春天悄然临近。 二月的汾河,水,温度依旧很低,甚至,因为上游的积雪慢慢开始融化,河水,明显比冬日时节来得湍急和迅猛。 二月中旬的某日,天气称得上风和日丽,柔柔的风,少了冬日的冷冽和狂肆,只有些微寒凉地从河面上拂过,带起阵阵河浪,激起朵朵浪花。 因为刚进入初春,鱼类即将进入繁殖季节,是以,广袤的河面上看不到任何捕鱼的渔船,唯有几艘高大豪华的帆船停在河面的中央。 看帆船的派头和船头飘扬的旗帜,所有船行的人都知道,在这艘船上的人,正是如今整个船行的当家人,楼漠白。 楼漠白行踪不定,而今日,一直鲜少露面的楼漠白亲自现身,他们也耳闻到了些许风声,是为了约见一位非常重要的贵客。 贵客是何人,那不重要。 他们要谈什么,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一堵这位叱咤三国,让三国皇帝皆敬畏三分的轻狂少年的丰采,即使是远远的。 所以,那些得知消息的人,特别是船行的“小兵”级的人物,都翘首以盼,在自认为隐蔽的地方偷偷地瞧着,在心底庆幸着自己今日竟然有机会出航,有机会见识一下自己的“老大”。 夜无殇一身白衣立在船头,一双墨眸,淡淡地凝视着远方,似在看着什么景物,又似在沉思着什么。 掠过河面的清风,卷起锦绣长袍的衣摆,掀起华丽的弧度,让本就长身玉立的人,看上去更多了几分风姿,清绝卓然。 虽然,他戴着面具,让人看不见他的全貌,可就凭那一身遮掩不住的风华,船上的人都相信,在这片苍茫大地上,怕是已无人能及他的姿容。 忽然,破水声传来,那原本宁静地注视着远方的视线起了波动,侧首看了过去。 怕被他发现自己偷窥,原本正偷偷地打量他的黑色脑袋一见他转首,便纷纷立即将探长的脖子缩了回去。 察觉到附近的动静,夜无殇并未侧身去看,而是余光一扫,便已明白了所有。 视线锁住那艘正在靠近的船,幽深的眸一片沉静。 船速减缓,抛锚,停住,所花的时间不过一瞬。待船板将两艘船接通,夜无殇这才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别具深意的笑,幽幽地看着从另一艘船上翩然而来的人。 “司马公子,别来无恙。”不轻不重的一声招呼,算是开场。 待双足走下船板,踏上这艘主船,司马流云方才礼貌地开口:“楼公子,好久不见。”说着,不着痕迹地将夜无殇打量了一遍,又扫了扫周围,似在找寻着什么。 目光微闪,夜无殇没有废话,而是微一侧身,对着船舱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司马公子,请。” “楼公子请。”收回寻找的视线,同时,也敛下心底那一抹细微的失落,司马流云抬脚走向船舱…… 对于此次的面谈,内容大概是些什么,司马流云已经心知肚明,是以,待进了船舱,在靠窗的座椅旁坐下来后,他便将目光悠闲地投向了窗外,等着对面随之坐下的人率先开口。 从茶几上倒了杯茶推到他的身前,夜无殇淡笑道:“司马公子,这可是今年刚采的新茶,你尝尝。” 盯着窗外的眸色微微一暗,司马流云回过头,轻扫了一眼对面的人,再低首看了看面前的茶。 茶色橙黄透亮,清澈艳丽,茶叶碧绿,叶缘朱红,香气清醇,是极品大红袍。茶叶上等,茶具也不俗…… 眸底一抹幽光闪过,拾起茶杯,轻嗅了一下茶的清香,淡淡一笑,司马流云抬眸对上对面的人,道:“想不到,楼公子也是个喜爱品茶之人。” 眸中一抹浅笑晕开,夜无殇勾了勾唇。“如此说来,司马公子也喜爱品茶?” 声音清清淡淡的,微微上扬的尾音,似有疑问,但看那眸中一片清亮的墨色,显然是没有任何疑问。 司马流云微微颔首,杯中的茶,却是一口也未喝便又放了下来。看着夜无殇,他道:“说实话,楼公子会邀我前来小聚,着实让我吃惊了一把。不知,楼公子此番好意相邀,可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事?” 将司马流云的动作看在眼里,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浅浅地喝了一口,夜无殇幽幽地出声:“确实有特别的事。”说着,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茶杯,那模样,看着有几分漫不经心,又似别有深意。 看不穿那张面具遮掩下的脸色,也看不透那双如墨的明眸深处有着怎样的惊涛骇浪,视线微垂,看着那杯茶,司马流云淡淡地说:“有什么话,楼公子不妨直言。” “呵!”夜无殇轻轻一笑,并未急着出声,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每一下,都将对面人的心弦紧紧扣住,好似要将其生生折磨到心神俱乱。 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司马流云也不急,耐着性子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见他仍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将视线又飘向了窗外,静静地观赏着河面上的波浪。 船舱内不止一扇窗户,一扇面朝广袤的汾河,而另一扇,则是对着外面的过道。有船员从过道远远地经过,忍不住偷瞄舱内的情形,但见二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什么,不禁觉得怪异。待走到了一边,一群人竟聚到一起小声地讨论起来。 “真奇怪,当家和那位公子竟然都不说话,就那么坐着,不知道二人都在想什么。” “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什么来头?看衣着打扮和跟着他来的人的气势,来头应该不小。” “你也懂什么叫气势?不懂不要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你才瞎说。” “嘘!别吵,可别惊动了当家。要我说,等那人走了之后,我们干脆去问问无心。无心一直跟在当家身边,肯定知道那人是什么来路。”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看那说话的人,一脸鄙夷。“问无心?你就扯吧,他要是会说,我们也不用在这里瞎猜了。” 那人面上一红,却被本来偏黑的肤色给盖住了。“去去去,既然不可能知道,那就都干活去,别在这里瞎晃荡。”说完,推开众人就走了,有些气冲冲的。 “这老刘,老脸挂不住就跑了。”一人说完后,知道弄不出个结果,一群人最终哄笑着便散了。 船舱内,两人一直静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勾唇一笑,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再将杯子添满,夜无殇才道:“七殿下对东阳怎么看?如果南宫宣出兵西越,七殿下可有把握大获全胜?” 依旧淡淡的语气,却是直奔主题。没有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司马流云一愣后回过神来。 ------------ 【番外 篇 10】 谈判(2) 收回视线,对上那双含着笑意,此刻却深不见底的幽眸,心头一震过后,司马流云垂下了视线。 大获全胜?纵使他和大哥已经很努力了,西越和东阳的实力差距仍是不可忽视。 南宫宣不是简单的人物,东阳的人才也不少,两军一旦交战……说实话,以西越目前的实力来看,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算西越不至于到达灭国的程度,但战争带来的创伤……却是不容小觑。 思及此,眸底一道暗光闪过,待抬眸,眸中一片清幽。“楼公子如何看待东阳和西越?” 他倒想看看,他楼漠白是如何看待东阳和西越两国的,又是否觉得他一定会输。 不答反问?嘴角微微勾起,夜无殇不慌不忙地用夹子重新夹起一个杯子,用壶中的清茶涮洗了一遍后,倒了一杯茶再度推到了司马流云的身前。 “你会输。”三个字,淡淡的,却直接宣判了结果。 司马流云闻言双眸一眯,眸底一道危险的幽光闪过,随即快速恢复正常。“楼公子为何这么笃定?” “为何?”夜无殇挑眉,但因戴着面具,对面的人根本看不全他此刻面上的表情,只能看见那双墨眸中透着的笑意,而那笑意,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的让人觉得亲切、舒心。 “东阳和西越的实力差距,七殿下想必比我清楚,而且……”夜无殇幽幽地说,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了司马流云一眼,他才继续道:“如果我支持南宫宣,你不止会输,还会输得一败涂地。” 司马流云身形一僵,面上虽竭力保持镇定,但放在桌下的那只手,却是卷曲成拳,用力地握紧。 “呵!”将司马流云的克制看在眼里,夜无殇轻笑出声:“七殿下不用紧张,我说的只是如果,假如,我站在你这边,那便是东阳将会输得一败涂地。” “楼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司马流云沉声问道,面色并不轻松。 站在南宫宣那边?站在他这边?他到底想支持谁? 如果?他是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主意,还是,这是在试探他,看他会给出什么样的条件? 是不是,如果他给的条件足够好,能够超过南宫宣给予的条件,他便会支持他? 夜无殇反问道:“殿下觉得呢?殿下如此聪明的人,岂会猜不出我今天邀请殿下前来的真正意图?” 司马流云凝了凝眉,然后小心地问:“楼公子的意思是……楼公子,打算站在我这边,支持西越?” 支持?这个词可不大好听。淡笑着,夜无殇纠正道:“我想,用‘合作’来形容更为贴切。” “合作?” 将司马流云神色间的疑惑看在眼里,夜无殇淡淡地说:“没错,正是合作。你我都非常清楚,东阳实力远在西越和北漠之上,要想击败东阳,只有合作。 我也不瞒殿下,在约见殿下之前,我和……李姑娘已经见过北漠的完颜可汗,和他说过同样的话,而他,已经答应合作。” 李姑娘?司马流云蹙了蹙眉,心头有诸多疑惑在缠绕。看着对面的人,他的面色有些严肃。“我不明白楼公子的意思,既然楼公子已经见过完颜可汗,且与他谈妥合作之事,此番约我前来又是何意?” 扫了扫对面的人,夜无殇目光幽幽。“七殿下,想必你该知道南宫宣的野心,既然他想吞并天下,自然不会放过楼兰和北漠,而西越,更是不会放过。 南宫宣会先对谁出手,这一点你我都不能确定,你觉得,单单北漠和楼兰联合起来就能对抗东阳的几十万大军? 北漠的实力我不清楚,但我想,即便北漠的军队再强悍,双方一旦交战,势必有一方会伤亡惨重。到那时,不管是北漠还是东阳获胜,你西越都可以坐收渔人之力,顺势一统天下。你认为,我楼漠白会蠢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换句话说,倘若南宫宣先出兵西越,到时,就是你西越最先亡国。而北漠,也可顺势一统天下。 你我都是聪明人,你万万不会想看到西越亡国,而我,也不想看到楼兰被任何人主宰,既是如此,唯一的办法,便是西越和北漠结盟。 两国一旦结盟,到最后,必定是东阳大败,而西越将仍是西越,北漠和楼兰也将继续维持原状,如此的局面,是你我都想看到的。” 说到此,夜无殇笑了,那弯弯的唇角上挂着的笑意,看上去魅惑至极。“不知七殿下觉得我楼某人的提议如何?” 直视着对面的人,不动声色地将那张脸露在外面的部分仔细打量了一番,双眸深处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幽光。 为什么,他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睛,他总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乎,曾经在某个地方,他也遇见过某双他看不穿的眼。 眼看司马流云直直地盯着自己,那眼神,近乎赤-裸的审视,夜无殇不悦地挑了挑眉,眸中有着明显的不悦之色。“七殿下?” 这么看着他,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司马流云一怔后回过神来,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尴尬,相反,只有淡淡的迷惑。“敢问楼公子,此前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和楼公子似曾相识。” 心头一震,夜无殇勾唇笑了。“见过?七殿下觉得这可能么?多年来,我一直戴着面具,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七殿下若是觉得见过,想必,是把其他人当成了我。 呵!我可是很想知道,让七殿下错认成我的那个人是谁?若是个人物也就罢了,若不是个人物……”话止,一阵冷笑,道道寒气从身上倾泻,眼神也变得阴鸷深沉。 司马流云是个明白人,一听这话,便知道对面的人已经动怒。世人都说楼漠白喜怒无常,惹不得,今日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一点他算是亲身验证了。 眸色一闪,他笑道:“楼公子无需动怒,既然楼公子从未在人前摘下过面具,想来,是我记错了,又或者看花了眼,才会将别人误认成楼公子。” “呵!”夜无殇不说话,只是冷笑,过了一会儿,他冷冷地问:“七殿下考虑得如何了?若是七殿下不赞同楼某的提议,那么,七殿下可以回去了。” 回去?这么快就下逐客令?淡淡一笑,司马流云端起夜无殇第二次为他倒的那杯茶放在了唇边,一点一点地喝了下去。待喝完,他毫不吝啬地赞叹道:“果然是好茶。” 扫了他一眼,夜无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把玩着茶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放下茶杯,他直白地说:“楼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还望楼公子据实回答。” 问题?把玩茶杯的动作一顿,夜无殇抬眸看向对面的人,神色淡漠。“什么问题?” “李姑娘……她是不是在楼兰?”司马流云问得小心,那双灿如星辰的星眸,深处流淌着浅浅星光,流转间有些炫目。 李姑娘?垂下眼帘,不去看对面的人,把玩着身前的茶杯,夜无殇幽幽地问:“七殿下认识她?” 司马流云目光一闪,回道:“算是认识,此前,和她打过照面,还与她……”说到此,蓦然顿住了。 还与她?夜无殇低垂的眸中幽光灼灼,一丝危险的暗光倏然划过。 还与她什么?他想说什么? 回过神,司马流云继续道:“……还与她有过约定。不知,这次的合作事宜她是否知晓。”如果她真的在楼兰,那便表示,她现在与楼漠白在一起。 楼漠白来劝说他与北漠结盟,这到底是她的意思,还是楼漠白的意思?如果是她的意思,那她之前所说的,都是骗他的假话么? 约定……回想起从前在洛阳的一幕,夜无殇心中划过了然,眸中的阴鸷也在瞬间消散。 抬眸,他淡淡地说:“七殿下所说的约定,我已经听李姑娘说了。世事瞬息万变,在和殿下约定之后,当真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李姑娘现在不方便现身,也不想再插手三国之间的纷争,这一点,她希望殿下能够理解。 李姑娘还告诉我说,七殿下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决定对西越最好。至于你们之间的约定,就当她从来没有说过,你们……还是朋友。” 从来没有说过?司马流云有些想笑,而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那笑挂在他唇角边缘,浅浅的,淡淡的,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夜无殇觉得异常刺眼,有好几次都想一掌将他直接拍飞,但几次都忍住了,将心头的不爽压了下来。 “七殿下这是何意?莫非,七殿下喜欢李姑娘?”夜无殇试探地问,面上云淡风轻,但放在桌下的那只手,却是微微攥紧。 司马流云闻言一愣,心头一丝怪异情绪流淌而过。他不知道,那是否可以称之为悸动,提到李青曼便会有的悸动,抑或,被人看穿的尴尬。 回过神,唇边的讥讽散去,他淡笑道:“怎么会呢?楼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不能来而已。” 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遂又补充道:“果然世事难料,原本,她和我说待她处理完自己的私事后便会来找我,但没想到结果竟然如此。 虽然,我本来并无争夺天下之心,可是,作为血性男儿,在得知自己认识一个有着非凡命格的人之后,怎么也会幻想一下那一统山河的壮观之举。 楼公子并非凡人,想必,楼公子也曾想过荣登九五,做那人上之人。” 淡淡的感慨,又夹杂着试探,知道司马流云不过是在掩饰自己心中的真实情愫,心中冷意连连,夜无殇面上却是淡笑着。 没有半点隐晦,他直言道:“确实想过,不过,那是在年少轻狂时。” 年少轻狂时?意思是指现在的他年少轻狂,所以才会想着一统天下?司马流云心中一冷,些微寒意自身上流泻,却被他很快掩饰。 目光流转,视线流连至那杯茶水,他淡淡地说:“似乎,除了答应楼公子与北漠结盟,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目光幽幽地扫了对面的人一眼,眸光深处流淌着淡漠的疏离,夜无殇不咸不淡地说:“好像,确实如此。” “呵!”未曾抬头,司马流云轻笑出声,沉吟了片刻,待抬起头,他神色淡然地问:“不知楼公子有何具体计划?如若西越和北漠结盟,下一步,楼公子打算怎么做?” “殿下现在问是否有些早了点?不过,若是殿下想要知道,我也不妨告诉殿下,因为,直觉的,我认为殿下会答应与北漠结盟。”夜无殇淡笑着,看着司马流云的双眸笑得别有深意,更透着一种未卜先知的笃定。 收回视线,浅抿了一口茶,他继续说:“眼下战事将起,而之前的萧太后寿宴,三方各执一词,西越和北漠并未占得任何优势,要想让东阳吃亏,我这里确实有条妙计。 想来,不管殿下如何手握重权,如何知人善任,下面,总会少不了一些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之徒。 这些人,相信殿下心中有数,殿下何不在这些人当中挑选那么一两个出来,暗中除去,如此,既除了奸臣,匡扶了社稷,又让南宫宣坐实了谋害西越官员的臭名,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一举两得?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这办法真是他楼漠白想出来的?还是说,是她? 司马流云心有怀疑,赞同的同时,却又有些惊心。如果,楼漠白决定对付他,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招架。 暗中除去朝廷奸臣,然后反过来诬蔑是受南宫宣迫害,这一招,就算南宫宣长有一百张嘴,恐怕也很难为自己辩解。 同样的,倘若楼漠白用这招来对付他,他也会百口莫辩。这样的计谋,当真是绝妙之极。 眸色微闪,司马流云轻轻颔首,“确实是个妙计,只是,不知道这是楼公子的计策,还是李姑娘想的办法?” ------------ 【番外 篇 11】 谈判(3) 嘴角轻勾,夜无殇淡笑道:“这重要么?” 当初听到这个计谋时,他是既惊又喜。惊的是,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计策,而他自诩聪明,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好计谋。喜的是,想出此计谋的是他的宝贝娘子。 司马流云目光微微黯淡,瞧着他的模样,眸底些许冷意闪过,夜无殇便不再看他,只是静静地品着茶。 两人就这么安静了片刻,须臾,抬眸深深地看了夜无殇一眼,司马流云直白地问:“东阳战败之后呢?楼公子是怎么打算的? 是想另立新国,自己登基称帝?还是说,会另立新君,让他人执政?当然,也许有第三种可能,但我想,这种可能会发生的几率比较小,那便是西越和北漠将东阳一分为二,共同治理东阳。” 扫了对面的人一眼,夜无殇无声地冷笑。 第三种可能,不是可能性较小,而是他绝不会蠢到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将东阳一分为二,一旦真这样做了,到最后绝不会有楼兰的立足之地,他和他的娘子谋划的一切都将是白费力气。 东阳,一定要灭,但是,绝不会落入司马流云或者完颜不破的手里。 具体的打算,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对于皇位,他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在将来,不管东阳改不改国号,都会由南宫亦来继承皇位,而三国,将继续是三国。 将夜无殇嘴角的那抹冷意看在眼中,司马流云心中已然明了,根本没有第三种可能,只是,对于夜无殇的具体打算,他并不十分确定,遂有些试探地说:“如此说来,楼公子是打算自立为王,登基称帝。” 扫了他一眼,夜无殇直言道:“我对皇位没有兴趣。”淡淡的语气,不是在解释,而是在阐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司马流云闻言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眸中惊诧刹那闪过。 对皇位没有兴趣?这世上有多少男儿会这样说?他楼漠白当真独特至此? 看见司马流云的表情,夜无殇淡淡地说:“不管七殿下信与不信,我对皇位确实没有任何兴趣,如果我有,我想,北漠或者西越,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说完,视线往司马流云脸上轻轻一扫,干净利落,不带任何感情。 被那有些淡漠,甚至有些轻蔑意味的眼神刺激到了,一口闷气卡在了司马流云的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偏巧夜无殇内力深厚,目力极好,能清楚地看见司马流云的胸膛在微微震动,也能看出,司马流云心中的气恼,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拆骨入腹。 不过,可惜的是,看见了也只是看见了,即便对某个人有了情,他凉薄的性情还是未曾有丝毫改变,旁人的情绪在他眼中一如从前那般不值一提。 见他将视线移开,司马流云气恼不已,如若不是一直以来的修养提醒他此刻不能将自己的真实情绪发泄出来,更何况眼下局势微妙,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许久,具体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司马流云终是将那道不顺的气咽了下去,神色平常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般。 “楼公子,你就不担心么?”司马流云悠悠地问,视线紧锁住那张面具遮掩下的脸,似要将那张面具看穿。 夜无殇挑眉,眸光幽邃。“担心什么?担心你们取得胜利之后会反咬一口,将我楼兰吞咽入腹?我楼漠白虽不是这世间第一聪明人,但也不是第一蠢笨,我既然敢让你们合作,就不怕你们有别的企图。 更何况,你当真觉得楼兰有那么容易对付?楼兰虽算不上铜皮铁骨,但也不是一堆烂泥,是你们说拿下就能拿下的。 而且,你不是傻子,完颜不破也不是,一个楼兰,你们打算怎么瓜分?一山不容二虎之理,想必不是滑稽之谈。 或者,我可以很直接地说,只要船行在我手里,你们没有那个能力将船行弄到手,你们便永远受制于我。 将来,等打败南宫宣之后,倘若你们有别的企图,我想,我可以很干脆地切断你们的后路。如此一来,即便你们有天大的本事,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你们占领了东阳的江山也没有半点用处。 当然,你们或许可以联合起来想办法对付我,但请你相信,我楼漠白绝对有那个能力让你们有来无回,并且,也请你相信,这绝对不是自负,而是事实。 况且,说实话,我是真觉得这些担忧都是多余的,因为你和完颜不破并不是亲兄弟,在他忌惮你的野心的情况下,你们若是能毫无猜忌地和平共处,恐怕将成为旷世奇谈。 这次的合作如果能够达成,那也是因为你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不想让南宫宣吞并。一旦这个目的达成,没有其他的因由将你们联系在一起,你们绝不可能有其他合作的机会。” 待说完这些,夜无殇别有深意地笑了,“七殿下,你说我说的对么?” 司马流云轻笑。“楼公子果然是楼公子,将所有的情况都设想得很周全。” 夜无殇勾了勾唇。“如何?七殿下是决定合作还是坐山观虎斗?” 片刻的沉吟,视线在那张面具上流连了一会儿,司马流云颔首道:“合作。” 两个字,不轻不重,宣告了谈判的结果,也宣告了未来的局势。 闻言,夜无殇但笑不语,面上并未有任何波澜,似乎早已料到会是此种结果。 “楼公子事务繁忙,我也要赶紧将面谈的结果派人送信回去,如此,就不打搅了,告辞。”说完,司马流云利落地站起身,对着夜无殇拱手一礼便抬脚离开了船舱。 扫了洒脱飘逸的背影一眼,未作任何挽留,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夜无殇也随即站起了身,准备下令启程返航。 见司马流云疾步出来,一直守在外面的绝杀抬脚跟上。一路走过连接两船的船板,待回到接送他们的那艘船,司马流云方才回转身形,站在船上凝望夜无殇所在的那艘船。 船板收起,船缓缓地开了,瞥见夜无殇出来的身影,又见他和候在船舱外的无心交流了些什么,司马流云微微眯了眯眸子。“绝杀,你觉不觉得,楼漠白和正在与他说话的那个人有些眼熟?” 顺着司马流云的视线看过去,如雕塑一般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盯着渐渐拉远距离的二人看了一会儿,目光闪了一下,绝杀收回了视线。 “回公子的话,确实有些眼熟。不过,楼漠白这人曾经在萧太后的寿宴上见过,觉得眼熟也不奇怪。至于那个黑衣男子,好像是夜无殇身边的人,曾经在洛阳见过,在汴京也见过。” 夜无殇……深邃的幽眸越眯越小,倏然,眸中幽光一闪,司马流云询问道:“有夜无殇的消息吗?” 自从那晚之后,他便再也没了夜无殇的任何消息。他不确定,是他真的没有收到消息,还是他太忙不小心给忘了。 绝杀回道:“一直没有。” “你确定?” “属下确定。” 一直没有…… 夜无殇的人,楼漠白…… 看来,她确实是在楼兰,而夜无殇的人,已经和楼漠白连成了一线。呵!他倒真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楼漠白,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自信,狂傲,捉摸不透,第一次和他正面接触,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战场上大战了几百回合,浑身疲惫。 明明,在此之前,他曾想过很多两人相见的画面,也曾想过,自己该如何掌握主控权,可是,真当两人坐在那里,他不知不觉间便被楼漠白的气场左右,被他牵着鼻子走,这种经历,在他人生中还是第一次。 与北漠结盟,在今日之前,他是万万没有想过的,但从开始提及这个话题到最终结束,他连犹豫的余地都没有,点头答应只是迟早的事。而到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西越只有与北漠结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否则,真如楼漠白所说,万一南宫宣决定率先出兵征讨西越,而他又支持南宫宣,西越不但会输,还会输得一败涂地。 拿西越来赌,他不敢赌,也赌不起。而楼漠白和南宫宣都不是容易受人摆布的人,他就算广昭天下楼漠白居心叵测,并不是真心实意协助南宫宣,南宫宣就算信了,也还是会出兵西越。 这场谈判,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尾,而他,或许还该庆幸,楼漠白对统一天下没有兴趣,不然,有她的支持,预言应验的话,一切将不可扭转! 不想再插手三国的事?是因为夜无殇的意外,让她倍受打击? 她对夜无殇的情,还真是深到他无法领会的地步,而他,是否该就此放手,放下心中那份还算不上执念的执念,解脱自己,不再受束缚? 继续纠缠下去,似乎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就算他最终成功将她禁锢在身边,她的心,他征服不了。而且,一旦她发现那日的真相,发现是他打了夜无殇一掌,以她的性情,恐怕会闹到鱼死网破,如此,有意义么? 注视着河水,深思着,司马流云迷茫了。 ------------ 【番外 篇 12】 陌上花开,梦终散(1) 华灯初上时,浓浓细语声。 人声鼎沸,灯火烂漫,往昔的汴京,正是此等锦绣璀璨景象,走到哪儿,都能感受到盛世的繁华气息,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那是往昔,如今的汴京,往大街上一过,闻到的,只有那萦绕在空中飘散不去的血腥味,让人生生地想要反胃,看见的,也只有满目黯淡。 与夜无殇从郊外的山上回来,并肩走在街上,瞧着当地居民脸上的颓然与低迷,李青曼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过,胃里也不舒服极了。 时刻留意着她的神色,夜无殇关切地问:“娘子,你还好吧?要不我直接带你到第一楼?” 李青曼摇了摇头,并未言语。此刻,夜无殇和她都易了容,无人认识他们。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敢太过随意,就怕有人眼神太过‘歹毒’,很‘幸运’地将他们认了出来。 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的眼线,她不想让他们发现她也来了汴京,更不想暴露了夜无殇在汴京的根据地。眼下虽然一切进行顺利,但难保后面不会出岔子,他们不得不防。 又走了一会儿,眼看第一楼就在前面,停下来驻足片刻,她淡淡地道:“走吧,回客栈。” 看出她神色间的疲惫,夜无殇试探地说:“娘子,我直接用轻功带你回去吧,要不,我背你?” “太招摇了。”她确实累了,也确实想让夜无殇背她,因为她还不曾体验过被人背在背上的感觉,但此情此景,实在不宜做出此等“出格”的事,因为会引来他人的侧目。 夜无殇心疼,想要坚持,可看到远处巡逻而来的侍卫,也只能打消念头,陪着身旁的人慢慢走回客栈,将低调进行到底。 …… 寒风凄凄,芳草枯萎,似乎,冬天就注定是个四处充满萧索气息的时节,那些在春夏秋绚烂绽放的生命,在冬天都沉寂了下去,很难觅到踪迹。 一路回到客栈,李青曼心中最多的感觉是满目疮痍。 这次的战事,因为事先已经和司马流云以及完颜不破说好,不能滥杀无辜,更不能出现屠城这等惨绝人寰之事,可以说,伤亡程度已经降到了最低。但尽管如此,战争仍是给她带来很大的冲击与震撼。 她不敢想象,倘若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都是嗜血成狂、灭绝人性的人,如今的东阳会是何等的惨烈?是不是,会变成一座空城,成堆的尸体堆在荒野? “公子、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待她和夜无殇刚走近客栈,无心无影便立即迎了上来,看他们的神色,分明是有急事。 收起各种情绪,李青曼没有说话,而是将权力交给了夜无殇。 “什么事?”夜无殇直截了当地询问,没有半点拐弯抹角。 “公子……”无心开口,神色间略有闪烁。 看出端倪,夜无殇凝眉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闻言,无心偷偷地抬眸看了李青曼一眼,那动作,分明已经表明,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与她有关。 收回视线看着夜无殇,无心道:“公子,东阳皇帝以及他的护卫均已被拿下,此刻就关押在东阳皇宫的天牢里,已经清醒过来。 西越七殿下和北漠完颜可汗现在都在宫里,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理,东阳皇帝说……他想见见夫人。” 夜无殇眉宇一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侧首看了眼身侧的人,声音冷沉地问:“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无心摇了摇头,面色沉肃。“他没说,他只说见了夫人之后,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会上路的。” 心头一震,夜无殇突然间说不出话来了。沉着脸,微抿着唇,沉吟了片刻,他侧身看向一旁的人。 “娘子,你要去吗?”他虽然不想李青曼去,但她若执意要去,他不会阻拦。 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目光闪烁了一下,李青曼垂下了眼帘,凤眸中有着迟疑。 刚听到无心带来的消息时,她着实惊讶了一把,有那么一瞬,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这会儿,虽然不是空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乱糟糟的。 是去? 还是不去?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几个人就那么静默着站在大街上,都在等着她做出决定,气氛有那么一些诡异。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抬起了头,凤眸里有着坚决。 “去。”她心里明白,南宫宣此刻要见她,必定是有重要的话想与她说。 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与立场他们不该见面,也不适合见面,但在李青曼看来,不管他们过去关系如何,也不管现在她对南宫宣是何种看法,有些话,她需要与南宫宣当面说清,让他死得瞑目。这,大抵可以算是对将死之人的仁慈。 眸色微闪,夜无殇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对着无心和无影吩咐道:“你们两个先进宫安排一下,我与你们夫人随后就到。” “是,属下告退。”话落,两人策马离去。 待人与马的身形消失在街角,夜无殇绵和的声音飘了出来。“娘子,你要不要进去换身衣裳?还有,你脸上的面具。”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去吧,戴着面具更方面。” “嗯。” …… 夜色黯然,宫灯晕黄。当两人搭乘马车来到宫门前时,守卫宫门的西越和北漠的兵士一见是楼兰二当家出现,并未盘查便让马车直接通过了。 等马车来到天牢,先行一步的无心和无影早已打点好了一切,无心在外面等着接二人进去,无影则是在牢里面候着。 警惕地扫了周围一圈,无心低声道:“公子,都打点好了。” “嗯。”夜无殇轻应道,随即与李青曼并肩跟在无心的身后进了天牢。 如今,守候在天牢外的早已不是东阳的士兵,而是司马流云和完颜不破的心腹,这些人见楼漠白出现,没有任何的诧异,只是,对于他身旁的女子,却是习惯性地多看了两眼。 见那女子生得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便没有太过在意,收回视线后便如雕塑般立在原地,把守着里面关押的头等重犯。 天牢从来不是个干净的地方,不管它里面曾经关押过什么人,那些人是无辜的被冤枉的,还是罪有应得罪大恶极的,这个地方都太过沉重和压抑。 因为事先打点,此刻的天牢并不算暗,相反,火把齐燃,亮堂得很。但就算如此,李青曼还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她心里想着,等会儿谈完之后一定要快些离开这里。 越往里走,人就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无影候在一间牢房外。见众人到来,他迎上前低声道:“公子、夫人,人就在里面。” 扫了眼牢房里安静地靠坐在榻上,此刻正闭着双眼的人,夜无殇眯了眯眸。“你们先退下,到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公子。” 待无心和无影离开,夜无殇背对着牢房说:“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点点头,迟疑了那么一下,李青曼终是抬脚走进了这间位于天牢最深处的牢房。 牢房的门开着,沉重的锁链悬挂于牢门上,显然是无影在他们到来之前才打开的。牢房的陈设很简陋,一张不知道铺着什么的床,一床看上去很是陈旧的棉被,再来,便是一张老旧的桌子。 床上的人,安静得有些过分,似乎是没有听见有人走进牢房,又或者,听到了,却不想理会,所以并未睁眼。 那张沉静的脸,还是从前的模样,一如过去那么棱角分明,冷峻俊美,但相比一年以前,可以说变化太多。 下巴挂着的青色胡茬,再配上有些发黄发黑的面色,有些凌乱的发,让那张脸多了几分邋遢颓然之感。李青曼看着那张脸,眼睫扑闪了几下,眸中一道暗光闪过。 她从未想过她与南宫宣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见面,更未想过,再次相见,南宫宣会是这般模样。 待她走到牢房中央站定,似是察觉到属于她的气息,床榻上靠着墙壁坐着的南宫宣终于睁开了眼帘。看清她身影的那一刹那,原本如烟灰般黯淡的眸子顿时一亮,熠熠生辉。 那是何种神色?李青曼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但南宫宣给她的感觉,她想,多少可以用震撼来形容。 曾经那个英俊冷酷,让她不得不时刻小心提防的人,当真是眼前的这个人? 那双曾经如浩瀚夜空般深邃莫测的瞳眸,真的是她现在看到的这双? 这一切,是事实,还是她看花了眼? 那一瞬的激动过后,南宫宣很快恢复了平静。扫了眼牢房外面,瞧见外面守候着的那抹身形,微微顿了顿,他自然地收回了目光,面上很是镇定,没有半点意外。 “你来了。”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像是老友重逢那般平常,听在李青曼耳里却是有些不同寻常。 “你知道是我?”李青曼挑眉,微微有些讶异。 “呵!”嘴角微咧,南宫宣扯出一抹极为浅淡,甚至称得上缥缈的笑,“你虽然易了容,但我知道是你。” 淡淡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李青曼听后一愣,随即神色如常地移开了视线。“说吧,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 【番外 篇 13】 陌上花开,梦终散(2) 眼波流转,将牢房外的人自动忽视,直视着李青曼,南宫宣认真地问:“你为什么答应来见我?” 李青曼怔了怔,她注意到了南宫宣的异样,南宫宣说话的语气,少了从前的凌厉,像是从身体内部透出来的无力,而不仅仅是因为一场战役磨平了他原本锋锐的棱角。 他这是药效还未散去?她下的药有那么重麽? 眸色微闪,缓步来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李青曼淡淡地回道:“我有些好奇,这种时候你叫我来会有什么事。” 好奇?“呵!”南宫宣苦笑了一下,“就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李青曼回答得很直接也很肯定,然,在触及南宫宣脸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时,她的心莫名地震了震。 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 不!一定是她看错了,她怎么可能在那双向来隐藏极深的眸中看到受伤? “呵!”南宫宣依然苦笑,待那抹极是晦涩的笑散去,他淡淡地问:“之前的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吧? 在御花园等着容妃送上门,等她说出那些话之后,你再佯装生气,失足跌倒,然后再假装小产,让李仲业配合着演一出好戏,让我和所有的人都相信你是因为受了刺激而发疯,后来再偷偷潜出皇宫。” 偷偷潜出?好隐晦的说法。 李青曼笑了笑,尔后肯定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到了今时今日,这些事她已经不打算再瞒着南宫宣了,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她,南宫宣双目闪了闪,随即又道:“也就是说,孩子……你和夜无殇的孩子还在?” 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但最终,李青曼还是微微颔首,没有隐瞒。清楚地看见南宫宣的眼中有道光划过,她颦了颦眉,脑海中闪过警惕。 只是,让她讶异的是,南宫宣并未继续深究,而是转移了话题。“西越和北漠的结盟,也是你促成的?” 南宫宣的声音平淡到没有任何起伏,好似他问的话都是家常闲聊,而不是涉及国家存亡的大事。 “是。” “你是故意给我那些强弩的草图,然后又为西越和北漠的大军绘制了另一种性能精良的?” “是。”李青曼承认道,凤眸中波光微闪。 虽然她并未直接给司马流云或者完颜不破强弩的草图,但到最后,强弩确实是夜无殇让人送到结盟军手上的。 强弩之事,是在她决定随南宫宣回宫后计划好的,她给南宫宣的那份图纸所造出来的强弩,各方面性能都不如她给夜无殇的那批来得精良。 而在这个时代能够造出来的,性能更为精良的,她谁也没有给,打算将来让夜无殇留作防守楼兰之用,留给楼兰的后世子孙。 “你早就计划好了?在答应随我回宫的那一刻?” 虽然事实有所偏差,李青曼还是承认了下来。“是。” 南宫宣沉默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是彻底明白之后的了悟,也是明白之后的苦涩。 “断粮和断盐,是你想到的办法,还是楼漠白?” 此时此刻,南宫宣已经不想去回想这些让东阳彻底大败的细节,他只想知道,是谁主导了这一切。 “是楼漠白。” “那个东西,是你弄出来的吧?将我和一众暗卫迷晕。” 李青曼怔了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南宫宣说的是特制的黑火药。 那些黑火药不同于她之前制造的那批,里面加了特定的药粉,一旦引火爆炸并不会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但是里面的药粉会扩散开来,让南宫宣或者其他负隅顽抗的人束手就擒。 收回神思,李青曼点头应道:“是。” “你恨我?”南宫宣问得很轻,看着李青曼的眼神却是真挚深邃,语气里亦透着颇为坚定的笃定。 李青曼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南宫宣为何会突然提到“恨”这么强烈的字眼。 目光直锁住她,南宫宣缓缓道:“因为我逼迫你回宫,最后又逼得夜无殇命丧黄泉,你恨我,最后才帮着西越和北漠灭了东阳。” 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李青曼淡淡地说:“我不恨你。” 起初她确实恨过,在认定夜无殇凶多吉少的那一刻,但在她想通之后,她便不再恨了,有的,只是想尽快逃离皇宫,以保腹中的胎儿安然。 “不恨?”南宫宣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笑声里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失落,听在李青曼耳里,犹如深山里的晨雾,缥缈得难以捕捉。 “既然不恨,那你为何如此费心地让西越和北漠结盟?还让楼漠白也蹚这趟浑水? 如果你不恨我,你大可继续藏身在楼兰,没有人可以逼你。” 李青曼闻言扬了扬眉,凤眸幽邃地看着南宫宣。“你确定?你后来不是打算用李家的人逼我现身吗?” 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后,南宫宣莞尔一笑。“我居然忘了这回事。” 看着那笑容,李青曼总觉得此刻的南宫宣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视线在那张脸上停留了片刻,她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命运,并不是因为恨。 至于楼漠白,他并不是我能左右的人,他之所以会支持西越和北漠,那是因为他有自己的考量。” 说完,李青曼便移开了视线,在这种相处模式下,她发现要对南宫宣说谎竟然有些困难,这种怪异的没来由的情绪,她不知道根源是什么。 “命运?”南宫宣挑了挑眉,脸上有着不解。 视线落在地上的某一处,李青曼淡淡地道:“你应该知道,并不是我自己想卷入这一切的,而是因为命运,因为你。 你因为听信了了无和尚的几句言语,从多年前便开始筹谋部署,更因此改变了我的一生,将我困在了漩涡的中央。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可能……” 李青曼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来到这个世界”几个字,但在她说到“不可能”时,她猛的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遂及时改了口:“……进宫,更不可能成为皇后。我的生活会一如从前那般逍遥自在,而不是成为你的一颗棋子,被困在皇宫这座牢笼里。” “牢笼……”南宫宣笑了,“你觉得皇宫是牢笼?” “我的确这么认为,难道你就不觉得是皇宫困住了你?如果你不是出生在皇家,不是东阳的君主,你就不会想着什么一统天下,你的人生,也将与现在截然不同。” “截然不同的人生……”南宫宣呢喃出声,脸上的神色透着迷茫。过了须臾,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漾开了一抹微笑。 “听起来不错,如果真的可以……”话还未说完,南宫宣面色陡然一变,忽的咳嗽起来,“咳咳……” 有些压抑的咳嗽声在安静的牢房尤显突兀,看着南宫宣不是很好的脸色,清楚地捕捉到从那因为咳嗽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唇角溢出来的一丝暗红,李青曼蹙紧了秀眉。 “你怎么了?”越想越不对劲,李青曼蓦地站起身来,快步来到了南宫宣的身侧,左手,迟疑地轻拍上了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候在外面的夜无殇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了身,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皱了皱眉,脚下的动作也因此而停了下来。 “夜……楼公子,麻烦你进来看一下,他有些不大对劲。” 听到召唤,夜无殇立即回神走了进去,李青曼在他进去后便主动地退到了一旁。搭上南宫宣的手腕诊断了一会儿后,他皱紧了眉。“你中毒了?” “中毒?怎么会中毒?”李青曼闻声一阵惊诧。 她给王卫用的黑火药虽然加了特别的药粉,但那药只会将南宫宣和他的护卫放倒,根本不可能有人中毒,而南宫宣却中了毒,这是因为什么? 缓过气来,抬眸扫了扫身前戴着面具的人,南宫宣笑了下,随即推开了夜无殇的手。“楼公子不必担忧,可否请楼公子暂且出去一下,我和她还有话没有说完。” 瞧着南宫宣的脸色,夜无殇拧了拧眉,在看清那双眸中浅至无痕的一丝恳求时,在心中各种思绪的相互争斗下,他最终站直了身形,转身离开了。 李青曼凝眉站在一旁,面色沉重。她想不明白,南宫宣为何会中毒,又是谁给他下的毒。“是谁给你下的毒?你可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要不要……替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调整了一下坐姿,靠着墙头,南宫宣笑了,“不用了,是我自己服的毒,无药可解。” “你自己服的?” 还无药可解? 李青曼秀眉蹙得更紧了,“为什么?” “如今东阳已灭,我沦为阶下囚,你觉得,我会让司马流云或者完颜不破有机会在天下人面前羞辱我吗?” 南宫宣一直微笑着,那笑容,看上去有种参破一切的淡然,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倔强。 此时,他的形象是有些邋遢的,头发凌乱,衣衫残破,但从骨子里生出来的尊贵与傲气,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盯着他瞧了片刻,李青曼彻底懂了,即使落败,即使被擒,南宫宣依然是南宫宣,一个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原则的君王,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践踏凌辱的凡夫俗子。 ------------ 【番外 篇 14】 陌上花开,梦终散(3) 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或者,厚颜无耻地说,是为了天下百姓。如今东阳已灭,她不会把南宫宣怎样,只会让他安静地归于尘土,司马流云和其他人却不同。 他们一定会大肆地羞辱他,让天下人看尽他的笑话,这于曾经高高在上的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比死更残忍的酷刑。 相比之下,服毒自尽,倒是一种解脱的方法。 余光扫了眼李青曼,看见她脸上的神情,南宫宣便知道她明白了。 收回视线,随意地落在牢房门上,他淡笑道:“我本以为,你是因为恨我,才会做这一切,没想到,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 李青曼闻言挑眉,凤眸中有着不解。 不用回头,南宫宣已经猜到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继续道:“你知道吗?我真的宁愿你恨我,因为,一旦你恨我,那便表示我在你心里有那么一点位置,你心里是有我的。可是,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在你心里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你说的不错,皇宫确实是座牢笼,困住了我的一生,而我,甚至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就是这牢笼里一只不会飞的小鸟。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我母后被诊断出怀孕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便已经被注定。我是出生在皇家的皇子,我这一生,必定会为了皇权而活。” 说到此处,南宫宣停下来喘了口气,看着他,李青曼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却不敢出声打断。 “我母后自小便教导我,要勤奋上进,学会冷心无情,做那万民景仰、百官敬畏的帝王。 母后一直严厉,她说的话,也通常是对的,所以,我从来不去怀疑她所说的一切,按照她的意愿,她心中所盼继承了皇位。 皇位,天下,这两样东西无形间便成了我毕生的职责和追求。而凤凰之女,则顺理成章地成了我职责里的一部分。” “你可知道,当我最开始得知,你很可能就是了无留给我的那则预言里的人时,我是什么心情?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东阳的国母,我未来的皇后,竟然是个又丑又傻的丑八怪。 我想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可放眼这天下,似乎就只有你符合预言里的那些推测。最终,为了天下,我很不情愿地同意母后将你迎进了宫,并从此疏远你。因为,我真的接受不了与你面对面的相处。 如今想来,这恐怕是我人生中所犯的最大错误,竟然没有识破你的伪装。其实,只要我稍微多花些心思,早该发现你是装疯卖傻,而我与你,也不会是今日这般境地。” “你相信吗?我后悔了,后悔自己没能把握住你。 如果可以,我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如此,我便可以重新活一回,好好地活,不再满心只有权势、江山,我会花更多的时间来了解你,也会多花些时间来体会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而不是白白错过,等到想要反悔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一直断断续续地说完,南宫宣又咳嗽了几声。李青曼在一旁看着、听着,两道秀眉蹙着,心中各种浪潮翻涌,一片喧嚣。 如果说一开始她听得迷糊,但到这会儿,如果她还听不出南宫宣话语里的失落、惆怅,以及那布满整张俊颜的悔恨,那她便不是她了,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傻子。 南宫宣对她有情,这是她意料之外的,所以,她有些震惊,余下的,便是不敢相信,乃至忘记了反应。 待呼吸顺畅了些许,南宫宣勾起一抹甚是虚弱的笑。“从头至尾,你心里当真没有有过我?哪怕一会儿,一个念头,纯粹的想念?” 李青曼不语,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神色比刚才又凝重了几分。 “呵!”南宫宣轻笑,对于李青曼的回答,他早已心中有数,可他仍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能听到一句他期盼中的回答,但结果,只是让自己失望得更彻底而已。 “我能不能问一问,你为何会选择夜无殇,他到底哪方面比我好,好到你全然看不见我的真心付出?”如此一句,只是想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 李青曼皱眉,如果是从前,抑或是平时,南宫宣这么问她的话,她必定会仰天长笑,然后再犀利地讽刺几句,可此情此景,她笑不出来,让她打击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她更是做不出来。 “他……”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思维突然迟钝了,顿了顿,才努力拼凑出一些话语。 “你我之间从一开始便错了,如果,你最初不是因为利用我才让我进宫,我想,如今的一切或许真的会不一样。” 说完,李青曼便垂下了眼帘,因为她难以和那双墨色的眸对视。 她爱夜无殇,那是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爱。 她和夜无殇会走到一起,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而是因为她和他从相遇开始,她的世界便不再只有黑暗,夜无殇成了她生命中的亮色。 至于南宫宣,她想,如果南宫宣不是一开始便利用她,从她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是他的爱和真心将她包围,或许就不会有她和夜无殇的相遇,更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她只能说,阴谋的开端,注定不会有美好的结局。 “一开始便错了?呵……”南宫宣笑容浅淡,眸色闪烁不明。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李青曼微微一愣,随后回神道:“什么事?” “眼下东阳国破,司马流云必定会将皇室族人剿灭殆尽,今日的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死不足惜,但是南宫亦,你能不能保他一命? 我知道这个请求会让你为难,救了他之后,他还有可能因为今日的一切而恨你,但是,我还是想求你救他一命,不为别的,因为他实在无辜,而我这些年来亏欠他太多,他不该因为我而承受这一切。” 说罢,南宫宣直直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那恳切的眼神,有些暗淡的眸中流淌着的真挚的情感,每一样,都传达到了那双凤眸之中。 李青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缓缓地点了下头。 事实上,就算南宫宣不说,她和夜无殇也打算留南宫亦一命,更会扶持他成为东阳的下一任皇帝,而王卫他们,现在恐怕正在寻找南宫亦的踪影。 “谢谢。”南宫宣笑道,很轻的两个字,却让李青曼心头一震。 “咳咳……”一阵时间持续得比较久的咳嗽,以及从那苍白的唇间再次溢出来的暗红,让李青曼再次蹙紧了眉头。 如此虚弱的南宫宣,是她从未见过的,而她也知道,南宫宣的时间已经要到头了。 “你不用再说话了,你放心,南宫亦不会有事,东阳的江山,将会一分不动地交到他手里。” 将喉间不断往上涌的血腥压下去,亦将心头的惊讶压下去,感受着已经毫无知觉的四肢,南宫宣费力地扯出一抹微笑。 “江山交给谁我不在乎,我相信你们有自己的打算。至于南宫亦,他现在藏在冷宫的密道里,入口就在冷宫的厨房,找一找,你会找到的。” 待交待完,一双眸子逐渐暗淡。“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而不是生于皇家的皇子。如此,我便可以以平凡人的身份接近你,没有利用,没有权谋。 你说,你会不会喜欢上普普通通的我?” 会不会?李青曼不知道,因为没有经历的一切,她不知道该如何假设。 也许会。 也许不会。 命运弄人,那要看命运如何安排。 久久没有听到南宫宣再说话,李青曼知道,他已经去了。 目光移向那张脸,双眸轻阖,嘴角微翘,神情甚是安详。 走了,结束了。 从一开始的执念,到最后的醒悟,虽是个好的转折,却是迟了。 天下?就算得到了天下又能如何?一个人,身居高位,纵然睥睨天下,却是孤家寡人,每每午夜梦回,满室清冷。 深深吸进一口气,最终化成轻叹溢出唇间,转过身,李青曼走出了牢房,那里,有等着她的人,而他们,还有事情要做。 听到身后的动静,夜无殇转过了身,神色平静。待李青曼来到他的身前,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说了两个字:“走吧。” “嗯。”李青曼轻声应着,与夜无殇并肩离开了。 后记: 东阳三百五十四年十一月十日,汴京城破,东阳国第八十八代君王南宫宣殁,东阳灭亡。 同年十一月二十日,北漠和西越两国大军退出汴京,启程返国,东阳幸存将士接管汴京治安。 同年十二月六日,南宫宣之子南宫亦登基称帝,改国号东启,由前朝丞相李筠霖辅佐执政。 至此,东阳不再,新的时代开始,百废待兴。 十二月十八日,楼兰。 这一日,楼兰的楼家堡格外热闹,不为别的,只因为楼兰二当家楼漠白今日娶亲,这在楼家堡可是头等大喜事。 当夜幕降临,被众人“围攻”多时的夜无殇一记冷眼扫向意欲将他灌醉的带头人,那人悬在半空的手立即瑟瑟地缩了回去。 “呵呵!时候不早了,我喝得差不多了,你们呢?”王卫憨笑着说,佯装没有看见那双幽眸中的阵阵幽光。 对于上次的处罚无影记忆犹新,刚才还铮亮的眸子蓦地一下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醉意。 “嗯,我有些醉了,今日可是公子大喜的日子,公子就不必陪我们了,赶紧进去吧,夫人可是等着呢。” 无心也附和道:“我有些喝多了,赶着去茅厕,公子慢走。”说完,转身逃遁。 其他人见状也是一改刚才猛敬酒的架势,纷纷劝着让夜无殇赶紧去新房。 别有深意的眸子扫了一圈,倏然,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夜无殇悠悠地说:“既然大伙如此体谅,本公子就先走了,你们慢用。” 话落,红色身影一闪,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待他的身形消失,刚才还吼着喝多喝醉的人瞬间神清气爽,走到半路要去茅厕的无心也闪了回来。 端起手中的大碗,王卫豪气地喊道:“来,大伙干了!不醉不归!” 音落,一众人应和道:“干!”气氛热闹得紧,全然将灌酒失败的事抛到了脑后。 相比前院的热闹,西院显得尤为安静,因为没人敢来闹洞房。 飞身落在新房门前,推门而入,夜无殇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床上那抹红色倩影之上。 片刻的静望,关上房门,举步来到床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袭红盖头,他整颗心都被激动和喜悦填满。 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 双手微颤着,小心翼翼地探向盖头的边沿,他动作轻柔、无比缓慢地将盖头掀了开来。 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房内的一切都好似静止了。夜无殇浑身一震,再无法移开视线。 面前端坐的女子,他无比熟悉,但即便相处了多个日夜,他还是觉得看不够,怎么看都是美的,吸引他的。 “娘子。”一声轻唤不由自主地从唇间溢出,软化了满室的柔光,亦轻柔地击中了那颗微微有些紧张的心。 李青曼双眸一闪,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的心房皆是一颤。 在那双瞳眸中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李青曼抿了抿唇,旋即浅浅一笑,发自内心,深入眼底。 “……夫君。”两个悦耳的字飘荡在空气中,飞进夜无殇的耳里,更重重地击中了那颗期盼已久的心。 耀眼的光从眸中划过,弯腰执起那双玉手,他魅惑一笑:“娘子,能不能再叫一次?” 李青曼失笑,眼睫轻颤,轻启红唇又唤了一声:“夫君。” 这一声,比刚才那一声顺口许多,听得夜无殇心花怒放,满眼欢喜。 在她的旁侧坐下来,将她揽入怀里,夜无殇抵着她的发顶呢喃道:“娘子,你终于是我的娘子了,名正言顺。” 放松地依偎在那让自己倍感安心的怀抱里,凤眸含笑,李青曼回道:“嗯,你也是我的人了,众人皆知。” “呵呵!”夜无殇闻言笑开了,笑声低沉,蛊惑人心。 “娘子,你可知道这世上最好听的是什么?” 李青曼想了想,却猜不出答案,仰首,她笑看向抱着她的人轻声问:“是什么?” 低首看着怀中的人,夜无殇的眸中满是柔情。“娘子,这世上最好听的,莫过于娘子唤的那一声‘夫君’。” 一句“夫君”,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留恋,让他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李青曼愣了愣,随即勾唇笑了。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看了片刻,微探起身,对准那双绯色薄唇,她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印了上去,一脸嫣红。 佳人在怀,更主动献吻,夜无殇眸色一暗,带着怀中的人一个翻身,两人便倒在了床上,一夜旖旎。 ------------ 【番外 】 小剧场集 合(有恶搞,慎入) 此章为各种小剧场汇总,非正式正文,全因秋不舍结文,图个喜乐,请大家不要太较真格式或内容的跳跃性。 一、放下 十二月六日深夜,风雪初至。 这是个平凡的夜晚,却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惆怅。 喜的,自然是楼家堡内的人,惆怅的,是西越曾经的七殿下,如今的云王爷。 云王府后院流云居内,负手立在窗前,看着窗外飘飞的白雪,构想着远在东方的楼兰此刻的情景,司马流云双眸微闪。 今日,是楼兰二当家楼漠白迎娶东阳昔日的李皇后的大喜日子,早晨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全身一麻,瞬时失去了所有知觉,过了好一会儿,各种感知能力才慢慢恢复。 那种感觉,司马流云懂得,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之前他便想过要全然放下,但是,他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些不甘,不想什么也不做便就这么放手了。 一阵寒风吹来,掀起了书桌上的宣纸,那纸很轻很薄,风一吹便飞了,而书桌旁,恰好放着一盆炭火…… 闻到空气里的异味,司马流云眉头一皱,敏捷地回过身来。视线触及炭盆里窜着火苗的宣纸时,他一个闪身奔了过去,想要将那张纸救出来,只是,那张宣纸已然烧毁了一半。 看着宣纸上渐渐消失的画像,他伸了伸手,最终又缩了回来。 天意如此么?天意告诉他让他放手?既是如此,他便彻底放手了。 二、拉风的三“人”组合 在楼家堡,或者说整个楼兰,最最拉风的,要数两人一狼,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明星组合。 说起来,这两人一狼都是大有来头。 那头狼,通体雪白,一身傲气,它往街上一过,那些原本到处乱遛的家狗野狗通通速速避让,就好像小贼遇见了国王。 而那两人,不过是两个不到五岁的小人儿,一男一女,模样很是精致。 每每这两娃娃从街上经过,总能吸引无数男女老少的注目,简简单单一个笑容便俘获了众人的心。 有一次,有一不知实情的小霸王不满他二人抢了自己的风头,便想放群狗围攻之,却不想二人身边的白狼往前一站,一群狗纷纷掉头便跑,害那小霸王以为群狗要反过来围攻他,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三、不爱孩子 若问李青曼谁是这世上最爱吃醋的男人,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夜无殇。 话说,这男人吃醋无章法,连自家孩子的醋也吃,有时候,甚至会感觉他和自己的两个孩子有仇。 问其缘由,还得从夜晚睡觉说起。 两个孩子尽管已经快满五岁了,但粘人的习惯有增无减。每晚,他们都会死缠着李青曼让她陪他们一起睡,原因是她身上很暖很香,抱着她睡很舒服。 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李青曼怎会拂孩子的好意,让两个孩子伤心,所以,她每晚都会陪孩子入睡,等他们确实睡着了,才回到她和夜无殇的卧室,与夜无殇翻云覆雨。 通常情况下,她是记得回去的,可有时候,陪着陪着,她自己也睡着了,便忘了要回去。如此一来,某个等得欲-火焚身的人最终变成了满腔怒火。 几次叠加,怒火最终爆发。 “老顽童,我准许你带我儿子女儿去修行。”夜无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摞银票塞到老顽童的手里。“呐,这是银票,能走多远是多远,允许你一个月不回来。” 老顽童本来就一直打着两娃子的主意,听夜无殇这么一说,立马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好!好!我一定带着他们走得远远的,你放心。” 说着,立即奔到院子里还处于呆愣状态的两个小娃子身边,捞起他们便飞身离开了,生怕刚才放话的人反悔。 李青曼本在屋里看着书,听到屋外的动静连忙放下书跑了出来,只是,放眼望去,园子里哪里还有孩子的影子,只有某张笑得很欠扁的脸。 “夜无殇,你干什么呢?你让老顽童把孩子带到哪儿去了?” 眼看孩子的娘发难,夜无殇嬉笑着来到了李青曼的身侧,极是厚脸皮地将她圈在了怀里,软声细语道:“娘子,为夫这是为了孩子好,身为船行的继承人,没点本事哪能成?让老顽童带他们去历练历练绝对有利无害。” 李青曼秀眉高挑,一脸的不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天底下有你这么当爹的吗?真是……” 真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人那是普通人,我们的孩子是普通人吗?不同的孩子自然有不同的老爹,从小为他们谋划,我这当爹的哪里不好了?”说着,在李青曼的耳边暧昧地轻吹一口气。 “娘子,连着好几晚你都陪着孩子,今日,你可得好好补偿为夫。” 李青曼嘴角一抽,很想一巴掌给那个不老实的人扇过去,只是,她的手还未来得及抬,颈间的一阵酥麻让她顿时浑身失了力气,缴械投降。 看着她的反应,在她颈间作祟的某只狡黠地一笑,随即,她只感一阵天旋地转,再来,便是听到某人的发号施令:“大白,给我看住门口,不准任何人闯进来。” 怎么到房里的,李青曼不知。 怎么到床上的,李青曼也不知。 她唯一知道的,是某人吃饱餍足之后,她浑身酸软,像被拆了重新组装过。 事实再一次证明,男人,不能饿太久,尤其是精力旺盛的男人。 【注:正文到此完结,关于小剧场,秋其实还想写一些,但一时想不到好点子,等想到了,会在后面再加上一些的。 当然,亲们如果有想看的,可以留言,秋会酌情加进去。秋在此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也感谢几位编辑的耐心,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