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节目录 ------------ 零·重生之他变成了树 临魔大陆历,9972年。 云间国边陲,长风森林,今晚的森林比任何时候都要活跃,空气中弥漫着躁动。 不时有飞行神兽划过天空,巨大的翅膀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 陈树数了一下,这已经是第十六只飞行神兽了。 走兽则更多,它们潜伏在树影下,尽量收敛气息,却依旧难掩因为激动而犹如擂鼓的心跳声。 “不对劲儿,今晚上太反常了。”陈树打起精神,关注着离他最近的一只巨型剑齿虎的动静。 附近一大片区域是剑齿虎的地盘,陈树曾亲眼看到它将一只误入地盘的金钱豹撕成碎块,可是今晚已经有不下5只神兽路过或进入它的地盘,而它似乎不愿分出一点点精力给这些入侵者。 突然,长风森林腹地冲出一道绿光,直指天际。所有神兽精神一震,朝着绿光发出的方向鸣吼,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如一支悲壮的战歌。紧接着,众神兽开始朝绿光疾驰,一时间,地上的奔跑声,树上攀越声,天上的振翅声连城一片,整个长风森林都为之震颤。 “不要命了吗?”陈树诧异地看着疯狂的群兽。 它们的确都不要命了。剑齿虎还没窜出多远,就被一只身高足有它7倍的成年猛犸象撞飞,只一脚,剑齿虎的脑袋就被踩成了饼,身子倒在地上,蹬了几下腿,不动了。 然而猛犸象也碰上了难缠的对手――狼。在头狼的指挥下,狼群展开了围猎,有的放出技能驱赶猛犸象,有的趁它减速用锋利的爪子抓挠他的皮肉,有的钻到它肚子底下,啃咬它的肚皮,不到一分钟,浑身是伤的猛犸象轰然倒地,群狼一拥而上,将它彻底杀死,又继续朝着绿光的方向狂奔。 仿佛一场赛跑,所有神兽都做着同样的事,奔向绿光并杀死对手。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越来越多的神兽被更强大的神兽杀死,地上每隔几十米就是一具残骸。 绿光刚开始时极盛,墨绿、浓绿、翠绿、浅绿在光幕中流转,几秒之后,绿光似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猛然一缩,成了一个忽明忽暗的绿色光点,光点上下窜动,仿佛有生命,兀自在长风森林游走起来。 绿光所过之处必然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十几只神兽战成一团,也不分阵营,谁最接近绿光,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围攻,几息之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会变成尸块。 远处追寻而来的神兽一看到光团,眼中立即充满贪婪之色,不顾一切地飞奔而来,加入这场不死不休的战斗。 “过来了!”藏在树影下的一队人类法师看到绿光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来,又激动又担忧。 近日来,不下百支这样的法师队伍陆续开进长风森林,看来他们都是为了绿光而来。 “这儿离听风镇太近,镇上的平民恐怕……”年纪最小的法师显然不希望这场争夺波及无辜平民。 法师头领瞪了他一眼道:“谁在乎那些蝼蚁?!都给我打起精神,只要夺得木之力,那位大人重重有赏。” “木之力?原来绿光叫木之力,应该很厉害吧?”陈树盯着越来越近的绿光思忖道:“我要是能得到就好了。” 绿光无声地漂浮流转,终于来到了距陈树约10米的地方,猛然一顿,似乎绿光也注意到了陈树。 紧随其后的一大群飞禽走兽缠斗成一团,所过之处红、绿、蓝、白、金五色光华不断闪烁,那是神兽释放的火、木、水、风、雷五系法术。不时有被击碎的肉块、尸块飞出战场,战况之惨烈见者惊心。 “我靠,你们一边儿打去!”看着周围一棵棵被神兽撞倒的巨树,陈树心中无限焦急。 他想跑。 可惜,树并不具备奔跑这项本领。 是的,陈树是一棵槐树。 确切地说,是穿越到临魔大陆后变成了一棵槐树,新身份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字。 穿越的过程太快,陈树已经忘了那是什么感觉。 上一刻他还在死刑刑场上等待那颗结束他生命的子弹。 嘭―― 下一刻,他就变成了临魔大陆的一棵树。 连环杀人犯陈树就这样穿越了。 此刻,预感到自己要沦为本场战斗的炮灰,陈树心中一万个不乐意,“尼玛的穿越的不是都有主角光环吗?老子怎么好像连第二章都活不到?” 远处的神兽还未赶到,近处的战斗已接近尾声,战场上仅剩一只长着翅膀的巨大蜥蜴和一只壮硕的棕熊。 棕熊身上有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痕,口中喘着粗气,已是强弩之末。 蜥蜴能飞,躲避了大部分走兽的攻击,伤倒不重。它连连向棕熊喷出火球,棕熊愤怒地咆哮,一边躲闪,一边瞅准机会猛扑,熊爪死死勾住蜥蜴的尾巴,一沉身硬是将蜥蜴从空中拽了下来。 蜥蜴一落地就被棕熊扑住,飞行类神兽一旦落地立马处于劣势。 黑熊每一下扑咬都带着白色的劲风,若不是厚厚的背甲保护,蜥蜴早就被撕碎了,它奋力拍打着翅膀,四条短腿又抓又蹬,想挣脱棕熊的压制,却将最柔软脆弱的肚皮暴露了出来。 黑熊找准机会,双爪和獠牙一起向着蜥蜴的肚皮招呼。 “准备!”法师头领紧盯着两只缠斗的神兽,手中与他本人一样高的法杖发出赤色光芒。 几名年长的法师显然一起经历过风浪,默契地开始吟唱咒语,时刻准备配合头领展开攻击。 “放!” 数种法术齐放,五色光芒照亮了战场。 噗―― 蜥蜴的肚皮裂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它几乎被棕熊撕成两半,当场毙命。 轰轰轰―― 数不清的法术打在棕熊身上,它的后背鲜血淋漓,硕大的身躯一个踉跄,竟躲过了法师头领的致命一击。 嗷―― 棕熊睚眦欲裂,愤怒烧尽了最后的理智,让它忘记了战斗的初衷。 它不顾一切地冲向一名中年水系法师。 “救……”呼救声还没传开,水系法师就被棕熊撞上了天,骨骼断裂的声音令人心颤。 当然,棕熊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它的一只前臂被两道天雷一团火球霹断,鲜血喷涌。 十几分钟后,黑熊终于倒下,这队人类法师也有三人丧命,5人重伤。 头领喘着粗气走向绿光,满眼的兴奋地朝绿光伸出了手,“终于……终于……” 眼看他的指尖就要碰到绿光,那绿光却呼地一下飞向了陈树。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陈树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钻进了树身,顺着年轮循环周转。 那力量充满了生命力,在它的滋养下,槐树的每一条枝干每一片叶子都散发出勃勃生机,哪怕是摇摇欲坠的枯叶也变得翠绿坚韧。 嶙峋的树皮开始脱落,新的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树干无限膨胀,几乎要把陈树撑爆了。 风声、月光、不怀好意的法师正离陈树远去,他重生着、战栗着、敬畏着,感觉身体就要被这股力量撑裂了。 嘭―― 木屑纷纷扬扬地飘落,槐树终于承受不了这强大的力量,瞬间爆裂开来,槐树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赤身裸体的青年。 “终于变回人了!”陈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颇为满意。 “杀了他!夺回木之力!”法师头领眉眼间的神色竟与陷入绝境的棕熊有几分相似,仿佛陈树与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火球、水链、雷电疯狂地轰向陈树。 ------------ 壹·逃杀 “操!你们大爷的!” 被打中可不是闹着玩的,陈树接连打了几个滚,奋力躲避法术攻击。却还是被一道雷电劈中了左肩,瞬间整条左臂齐根断开。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掉在地上,绝对是巨大的精神冲击,好在经历过一次枪毙的陈树心理承受能力非常人能比。 疼痛让陈树大吼一声,他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只能拼命地逃。 认准植被最茂密的方向,陈树头也不敢回地跑着。他从未跑得这么快过,风在耳边呼啸,穿过树叶斑驳的黑影,仿佛穿过悲剧的人生,一重黑影接着一重黑影,永远看不到光明。 纵然如此,他还是要跑,他还是要活。 因为死过,因为死得不甘,所以更珍惜活着的滋味。 可那些法师总是比陈树跑得更快一点,风系法师给队友风速加持,不必费力速度就是陈树的两倍。 一开始,他们摄于木之力,并不敢太过接近,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很快他们发现对手不过是个一点法术都不会的平民。 “谁让木之力选了你,对不住了!” 头领一挥法杖,一条火蛇咆哮着卷向陈树,陈树朝左闪,火蛇的巨口就朝左攻击,陈树朝右躲,火蛇的长尾又向右扫来。 “啊――” 火蛇缠上陈树的瞬间,他闻到自己的皮肉被烤焦的味道。 难道老天让他死而复生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再次折磨他?就是为了再让他死一次? “老天,有种你弄死我!我陈树今天不死,日后必要打上天去,取你狗命,让你尝尝受人欺负的滋味!……啊!老天!……我!要!你!死!” 火光明灭,映衬得陈树的表情格外狰狞。 “胡图,他……他疯了?”一名水系法师低声问法师头领。 被称作胡图的法师头领冷冷道:“一个必死之人,管他呢。” 抬手,一枚火球凭空悬浮在胡图掌心上方,“我给你个痛快……” 风声,雷声。 法师们站立的地方,无数惊雷炸开,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三名法师当场被霹成了灰。 “天哪,八阶雷系法术!” “救命――” “逃啊!八阶神兽!” 一只飞行类神兽俯冲而下,比足球场还要大的体型昭示着它处在食物链顶端的位置,陈树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生物。 法师们乱做一团,仅剩胡图和三名年长法师苦苦支撑,他们大喊着让大家保持阵型,却是徒劳。 四人对视一眼,像是迅速做出了某种决定,胡图朝着天空放出了一枚火球,火球打到飞行神兽身上,炸开,似一朵烟花,照出那飞行神兽是一只有九条尾巴的五彩大鸟。 放完烟花,四人也像其他法师一样,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躲了起来。 与那大鸟相比,陈树就像一只蚂蚁,缠在他身上的火蛇就更不值一提了,似是慑于大鸟的气场,火蛇垂下头扭动了两下,灭了。 大鸟围着陈树盘旋了一圈,似乎很好奇。 “你就是木之力选中的人,这群蠢货,竟然以为杀了你就能得到木之力。” 陈树根本来不及感觉发生了什么,下一刻,他已经躺在了大鸟的背上,大鸟一根羽毛的长度都是陈树身高的两倍,它的背宽阔如平地。 “喂,看来你摊上麻烦了。”大鸟一边飞向高空,一边对陈树道。 “你是指被一只鸟绑架吗?”能够死里逃生已经是万幸,虽然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陈树还是愿意跟这只大鸟开个玩笑。 “鸟?你竟然叫我鸟?我可是八阶神兽!八阶!神兽!而且是有名字的八阶神兽,我叫鬼车!还有,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不是绑架!不是!绑架!” 陈树噗嗤一声笑了,“你们鸟类说话都喜欢重复吗?” “不是鸟!不是鸟!是神兽!鬼车!” 大鸟身上很温暖,陈树用仅剩的右手摸了摸大鸟的羽毛,“谢谢,鬼车,谢谢。” “咳咳,”被突然而来的情绪吓了一跳,陈树连忙调整了一下语调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鬼车认真道:“看来那群法师真的很想得到木之力,为了阻挡我救你不惜动用号召印记,现在整个长风森林的法师都知道我的位置,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追踪我,你跟我在一起并不安全,我现在送你去听风镇,你在那儿避一避风头,我来引开追兵,三天以后,在听风镇通往长风森林的路上等我。” 似乎是发现了追踪者,鬼车加快了飞行速度,语速也越来越快,话音刚落,陈树已经被它从高空丢了下去。 “啊――那你会不会有危险?――我靠!还有我会摔死吧?!” 烧死和摔死哪样更舒服?这个问题值得考虑。 陈树并没有摔死,就在他将要落地的瞬间,有东西托住了他。 一片五彩羽毛,长度是陈树身高的两倍。 陈树从羽毛上跳下来,羽毛飘然落地,不断缩小,最后只有巴掌长。陈树捡起羽毛,翻身进入一户人家的院落。 走出那户人家的时候,陈树身上已经穿好了衣服――晾在院中的男主人的粗布衣服,偷完了衣服,陈树还潜入灶房偷了一个馒头边走边啃。 左臂空空的袖管摇晃着,半边脸上也尽是丑陋的烧伤,陈树此时的形象想不让人记住都难,所以他一路走得小心翼翼,见人就躲。 这还是陈树头一次来到临魔大陆人类聚居的城镇,这里有酒馆、客栈、药铺、商店、绸缎庄……看起来,平民的生活跟地球上古人的生活类似。 陈树站在有些空旷的大街上,看着这座白天应该算得上热闹的小镇。 生活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平凡而幸福的吧?可是,在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法师眼中,他们不过是蝼蚁,是炮灰。 如果明天他们全部在法师的战斗中当了炮灰,不会有人记得他们,这就是弱者,就像前世的自己。 陈树握紧了右拳,他不要当弱者,他恨透了被人操控命运的感觉。 ------------ 贰·片甲不留 背风的院墙拐角,陈树窝在不知谁家的柴堆旁,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脑袋里那根连接痛觉的神经都要绷断了。 直到后半夜,大约是太过疲惫,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感觉上冗长的一觉,事实上他只睡了5分钟。 醒来时不仅神清气爽,而且疼痛也消失了。 “难道产生幻觉了?” 陈树不可置信地伸手想摸摸脸上的烧伤,然后……他惊讶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两只手! 他伸出了两只手! 那只被霹飞了的左手奇迹般地再次出现,陈树伸过右手,狠狠在左臂上掐了一下。 痛。 疼痛竟可以令人如此喜悦。 不仅如此,陈树身上的烧伤也自动痊愈了。 陈树看着活动自如的左手,思忖了一会儿,接着他拿起柴堆旁的一把砍柴刀,一咬牙,朝自己手上划去。 鲜血瞬间冒了出来,可还不到1秒钟,伤口就痊愈了。 “难道我有超能力?打不死的小强体质?”陈树兴奋地搓了搓手,“还是说,那什么木之力起作用了?” “或许鬼车知道答案。只要挨过三天,就能见到那只大鸟了。”陈树忍不住替鬼车担忧,它能摆脱那些追捕者吗? 凭陈树前世积累的生存能力,三天不是问题,只要不碰见那些可恶的法师。 偏偏事与愿违。 第二天中午,胡图为首的十二名法师走出长风森林,来到听风镇。 到了午夜,法师将听风镇围了起来。 胡图神色阴沉地打量着夜幕下的小镇,“根据神兽鬼车的飞行路线推断,它很可能将木之力的传承者藏在了听风镇,今天晚上,我要血洗听风镇,谁先找到传承者,重重有赏!” 胡图说话的工夫,已经有法师召唤出一只黑色蝙蝠坐骑,“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蝙蝠一拍翅膀,已经将法师带上了半空。 轰隆―― 闪电连成一片落下,七八户人家瞬间化为灰烬,不知多少人丢了性命,3名伤者惊慌地从房子里跑了出来,其中,伤得最轻的年轻女子还以为自家受到了神兽攻击,看到半空中的法师,赶忙喊道:“法师大人,救……” 咔嚓―― 又一条闪电霹下,又快又准,年轻女子浑身焦黑,站在原地如一棵枯树,一阵风刮过,枯树颤动了两下,化为灰烬,散了。 余下两名伤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半空中的法师冲来,他们才如梦初醒。 “天!法师杀人啦!” “逃啊!” 眨眼间,两人亦化为灰烬。 残忍的屠杀开始了,越来越多的镇民被呼喊声吵醒,加入四处奔跑呼救的行列,镇子比白天还要喧闹。 “好你个胡图。”陈树躲在一条小巷中,手执砍柴刀,咬牙切齿地咒骂。 砍柴刀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了。 怎么办? 逃!只有逃! 虽然陈树很想当场逆袭,但实力悬殊,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要往长风森林的方向逃,只要躲进森林深处,这些法师想要搜寻他就难了。 小巷已到了尽头,陈树需要通过一段没有遮挡的小路才能进入树林,偏偏一名法师守在小路上,门神一般。 头顶不时有骑着飞行坐骑的法师掠过,随着小镇越来越残破,遮挡物越来越少,陈树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冒泡。 他看了看手中的砍柴刀――那把划破过自己手掌,并见证了手掌神奇痊愈的砍柴刀。 除了这条命和莫名其妙的自愈能力,他什么也没有。 只能赌一把了! 不远处就是一团火系法师刚丢下的火球。 陈树深吸一口气,将鬼车留下的羽毛死死攥在手心,冲进了火球。 只一瞬间,陈树也变成了火球,一个跑动的火球。 他朝通往长风森林的小路疯跑,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身上的火越来越旺,将陈树彻底包裹,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容貌了。 守在小路中间的法师厌恶地看了一眼狂奔而来的人形火球,抬手就欲放出法术给他个痛快,却听到那火球大喊道:“别打了!求你们了!传承者在镇子西边!不在这儿!别……” 火球终于扑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镇子西边? 这个将死之人求饶时所说的话,还是值得相信的。 一想到夺得木之力的丰厚奖赏,法师动心了,他没有飞行坐骑,只好朝着镇子西边飞奔。 路过倒在地上的人,法师心中稍微犹豫了一下。 这个人还有生命波动,要不要补一刀? 管他呢!就让他烧死好了!别耽误老子的正事! 法师刚转过一个路口,倒在地上的人立马就地打滚,熄灭了身上的火焰。 火已将他身上的大部分皮肉烧成了黑炭,他却咧嘴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赌赢了!果然将死之人才能骗得过这些法师。 那人伸展左拳,手心里,一根五彩羽毛保存完好,长舒了一口气,他踉跄着起身,飞奔进入了长风森林。 一分钟后,所有参加血洗听风镇的法师都得到可靠消息:木之力的传承者躲在镇子西边。 法师们一窝蜂地奔向镇子西边,将这块巴掌大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传承者的影子都没发现。法师们聚集在混乱的镇子中央,胡图黑着脸问道:“谁放出的消息?” 一番七嘴八舌的议论,矛头指向了那名拦路法师。 那法师只有五阶修为,并不是团队核心成员,平时就没什么地位,自知坏了大事,吓得两股战战,结结巴巴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果目光真能杀人,拦路法师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 待拦路法师讲完事情经过,胡图终于收回了刀子般的目光,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他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胡图的法杖一点地,拦路法师立即化为一团火焰,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杀鸡儆猴之后,众法师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仔细。 “长风森林,追。” 胡图一声令下,法师们争先恐后地向着长风森林追去,却有另一队法师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队法师看起来训练有素,穿着统一的银色长袍,每件长袍上都绣着绿色树状纹路,树状纹路上不时有光芒闪过,显然他们的衣服并非凡品。 胡图看到这队法师,脸色更加阴沉,他上前一步,对为首的法师道:“莫凡老弟,这么晚还要出来执行任务,真是辛苦了。” 莫凡皮肤白皙,相貌英俊。他朝胡图躬身行了个礼,谦逊地笑道,“原来是胡图老哥。” 这一笑,露出两个酒窝,不知多少少女为他的酒窝神魂颠倒。 莫凡扫视了一圈残破不堪的小镇,收起笑容道:“这么晚还要出来捉拿屠杀平民的凶手,的确很辛苦呢,问题是,胡图老哥会怎么选择,主动伏法,还是逼我出手,与整个云间国为敌。” 胡图何等精明,他立马上前几步,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件东西想要递给莫凡,又低声冲莫凡嘀咕了两句。 莫凡听完胡图的嘀咕,却没接他递来的东西。胡图拿着东西的手尴尬地凉在哪儿,继续伸着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若是平时,我当然不会为了几个平民为难老哥你,不过,这次任务是王子殿下亲自交代的,我可不敢违背,”莫凡一挑眉,“放心,你要追踪的人,我会继续替你追下去的。” 莫凡拍了拍胡图的肩,回头对手下道:“全部抓起来。” “你也为了木之力而来?”胡图没敢反抗。 “谁不是呢?”莫凡对胡图的识时务很是满意。 “哈,哈哈哈……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我费尽心机竟然被你摆了一道,不过……”胡图狡黠地一笑:“对手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他不仅聪明,还很决绝。” “哦?”莫凡饶有兴趣地看着危言耸听的胡图。 “至少,他有死而后生的决心。” ------------ 叁·奶妈 在不停的奔跑中,陈树开始适应奔跑,身上烧焦的皮肤正在重新生长,被砍断的右臂也长了出来。或许这就是木之力的力量吧。 怀璧其罪,陈树已经接受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人追杀的命运,问题是如何成功逆袭? 只有一个结论:变强。 至于如何变强,需要变得多强,他一概不清楚。 陈树就这样在森林中奔跑着,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破晓十分,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他身上,他终于精疲力尽。 找了个树洞,用落叶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陈树打算在这里休息。挂念着与鬼车的三日之约,他不想离听风镇太远。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使他惊醒。 不仅是风吹草动,就连蚂蚁爬行时的脚步声都能将陈树吵醒。看着从眼前爬过的蚂蚁,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紧张过度,而是自己的感官比以往更加灵敏了。 只要静下心来,他就能体会周围的万事万物,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成为一粒尘埃,一片落叶,一丝光线。 对法师来说,这种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叫做神识,法师天赋越高,则神识越灵敏。 陈树这种连蚂蚁脚步声都能感知到的神识,自然是相当灵敏的。 陈树就这样闭目静心感受着周围的变化,不久,他就察觉到有个庞然大物正在靠近,这个庞然大物直冲陈树而来,显然,它并不打算隐藏自己。 一只黑豹,黑豹的个头比陈树在动物园里看过的豹子大出至少3倍,煞是威武。 黑豹显然发现了落叶堆里的陈树,陈树只能默默祈祷:“哥们儿,你不会是没吃早饭就出门了吧?” “跟我去见先知。” 黑豹,竟然,跪了! 它先弯曲后腿坐下,接着前爪也匍匐了下来。 “啊?”陈树下巴都掉地上了,下意识地跟着跪了下来。一人一兽友好亲切地互行大礼。 黑豹解释道:“我是来救你的,跟我去见先知,先知会教导你修行法术。” “你跟我说话呢?”陈树指着自己问道。 黑豹点了点头。 “哈哈,救我,你来救我?”陈树起身,平视着黑豹的眼睛,“我睡得好好的,用不着谁来救。” 黑豹眼中凶光一闪而过,“你知道有多少法师在找你吗?屠杀听风镇只是个开始,没有先知的帮助,你活不过三天。” “这么说来你也知道昨天晚上听风镇的屠杀?”陈树挑了挑眉,“那么,我差点被杀死的时候,声称来救我的你在哪儿?” 黑豹张了张嘴,陈树打断他继续道:“回去告诉那什么先知,想杀我的人太多,对我来说,现在不是交朋友的时候。” “你必须跟我走。”黑豹起身,弓着背,摆出了攻击姿势。 一人一兽沉默着僵持了一会儿,陈树突然问道:“那个先知很厉害?” “七阶巅峰修为,除了极少数八阶修为的法师和神兽,没人是她的对手。” 又是沉默,陈树摩挲着藏在手心的羽毛,不知在担心什么。 “好,我跟你走。” 骑在黑豹背上,呼呼的风直往陈树眼睛、耳朵里灌,比坐云霄飞车还刺激。 行了一天一夜才到达长风森林腹地边缘,站在一处山坡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色植被,陈树不禁感慨:“地球上可没有这么大的森林。” 又行了一天,午夜时分陈树看到了一棵特别的树。 它生长在一个环形水潭中间的小岛上,水面波澜不起,像一面镜子,显得很神秘,周围的树纷纷给它让出生长空间。 这棵树并不高,上方没有遮挡,能够充分享受阳光,树冠很大,每一片叶子都微微地发出浅绿色的荧光,树冠上有个不大的树屋,又质朴,又神秘。 “你来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腰背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推开树屋的门,走了出来。 “去吧,她就是先知。”黑豹提醒一声,轻轻退回了树影中。 “这水真凉。”陈树小心翼翼地淌过水湾,来到水湾中心的小岛上。 两人互相打量了几秒钟,先知首先开口道:“你就是木之力选中的传承者?” “大概吧。” “年轻人,看来你还不了解木之力。” “我更愿意先弄清你的意图,你为什么找我来?” 先知哈哈一笑,“不必担心,我对木之力没兴趣,况且木之力选择了你,这不是外力能改变的。” “那你究竟对什么感兴趣?总不会是我这个人吧?”陈树摆手笑道:“不是说你不好,不过咱俩年纪差距有点大,有代沟,不合适。” 先知也不恼,依旧笑呵呵道:“你就当我是个不愿暴殄天物又有点爱管闲事的老太太吧,我想帮你躲过追杀,顺便给你一些修行教导。” 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果让陈树选择,他更愿意跟鬼车这只傻鸟打交道。 看到陈树犹豫不定的神色,先知承认道:“好吧,等你修行达到一定境界,我希望你帮我杀一个人。” “成交。”陈树喜欢这样干净利索的交易,他既不喜欢被人利用,也不希望欠下人情。 先知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向陈树介绍法术修行的基本原理。 “你身上的木之力是草木的本源之力,宇宙间最纯粹最强大的力量之一,拥有了木之力,相当于拥有八阶巅峰的木系法术修为……” “八阶……巅峰……”陈树对法术修行一窍不通,只得追问道:“总共有几阶啊?” “法术分为水、火、木、风、雷五系,无论哪一系法术,都分为九阶,每一阶又分为入门、精通、巅峰三个小境界,从一阶到九阶,每提升一阶,对法术的领悟和操纵都更深一层。到了第九阶,甚至可以超脱于万物之上,是神一般的存在,只可惜,自中古繁荣以后,数万年了,临魔大陆再没出现过一位九阶仙人。” “没有九阶?八阶巅峰就满级了?”陈树搓着手激动道:“那我这个八阶巅峰高手都有什么法术?” “被动法术自愈,如果你受了伤,自愈法术会自动帮你修复伤势。除非是挫骨扬灰,否则没人杀得了你,不过……”先知向陈树招了招手,陈树沿着嶙峋的树干走上树屋前的露台,先知围着陈树打量了一圈道:“你从未修行过法术,自愈全凭木之力发挥,速度太慢了。” “还不错!”这大概是连日来唯一的好消息,陈树继续追问道:“除了自愈,还有别的吗?” “木系法术以治疗为主,除了对自身的被动治愈,还能主动治疗别人,不过这需要修炼。” “还有吗?” “没了。” 陈树砸吧了一下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所以,我就是传说中的治疗法师?大奶妈?你确定我能出去杀人?治疗法师正面杀人,这不是作死吗?!” “你且安心修行,先掌握木系法术,攻击类法术的学习我自会帮你想办法。” 先知回到树屋,闭目吟唱一番,她的面前逐渐凝聚出一根鲜红的长针,长针约3寸,很尖。 先知拿起长针,问陈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树被针上的光芒吸引,以为是某种宝物,也走进了树屋,想要看个究竟。 树屋里的空间不大,有一扇小窗,或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窗台上长着两只蘑菇,树屋深处摆着一张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单人木床,一圈书架环绕四壁,摆满了书,唯一的一张桌子上也堆了高高的两摞书,如果整体装潢现代一点,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学霸的房间, 就在陈树打量树屋的时候,嗖的一声,先知一番手,长针已经刺入了陈树心口。 “你暗算我!”陈树暴怒。 “放心吧,这枚定心针能帮你坚定心智,让你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 肆·加倍偿还 认识先知的第三天,夜。 陈树穿着树皮做成的衣服,盘腿坐在一片干燥的青苔上。手中握着一根约一米长的花枝,花枝顶端有一朵白色鲜花,像百合,看起来很素雅。 花的边缘已经开始打皱、发黄,可见它已经被摘下很久了。 陈树闭目凝心,感受着白花因为死亡逼近而散发出的绝望气息。 白花的每一片花瓣都在哀叹,哀叹声呢喃着钻入陈树的耳朵,在脑袋里回荡一圈,顺着脖子滑进胸腔,最终在胸腔形成了一棵树芽。 树芽很小,只有一片叶子,却翠绿欲滴,叶子上绿色光芒流转,给人生机勃勃之感。 陈树心念一动,树芽上的绿光顺着经脉向指尖流转,又从指尖传递至手中的花枝。 在绿光的包裹下,花枝恢复了挺拔,打蔫的花叶重新抬起了头,白色的花朵也恢复了新鲜的光泽。更神奇的是,花枝下方长出了白色的根须。陈树将花枝种在地上,微风吹过,花枝轻轻点头,似乎在向陈树表明谢意。 “我……学会了?” 陈树闭目内视,胸腔里,树芽静静舒展着仅有的一片叶子,“本命树出现了!按照先知的说法,我已经拥有了一阶入门的木系法术,可以对植物、动物、人类进行简单的治疗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陈树不眠不休地修炼着。白天他练习一种先知传授的刀法,不少路过打酱油的神兽看到陈树费劲巴拉地摆出各种奇怪动作,做广播体操似的,都以为这人疯了,陈树倒是大大方方地跟这些神兽打招呼,偶尔还帮受伤的神兽治治伤,并顺便打听鬼车的下落。 到了晚上,他盘膝而坐,让本命树的能量在周身经脉游走,每游走一圈,力量都增强一分。 陈树逐渐感觉到,他的经脉中蕴藏着另一种更强大的能量,每当本命树的力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即将突破至下一个境界,这股能量就会出现,帮助陈树顺利突破至下一个小境界。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陈树确定那这股能量正是木之力。 每突破一个小境界,本命树就多出一片叶子,此刻,本命树已经有了九片叶子,陈树的修为已达到三阶巅峰。 这天晚上月光格外皎洁,陈树的修行已到了冲击四阶入门的关键时刻,突然间,他听到“喀拉拉”的声响从身体的的每一处经脉中发出,原本盘踞经脉的木之力竟然开始朝着本命树游动,如同春来河开。 那游动速度十分缓慢,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木之力终于都汇聚在了本命树上,小小的本命树摇动着,似乎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力量。 陈树只觉得胸口一痛,本命树长出了第一根树枝,完成了从树芽到树苗的蜕变。 四阶入门! 一睁眼已是黎明十分,黑豹安静地蹲坐在陈树对面,“先知请你去树屋。” 一看到陈树,先知立即眉开眼笑,“没想到你能在半个月内达到四阶修为,真是前无古人的神速。” 先知继续道:“修行之路,三阶一道坎,六阶一天堑,有木之力辅助修行,你已经顺利通过了三阶到四阶的这道坎,可别小瞧它,对普通法师来说,十年时间能跨过这道坎已经是奇迹了。” 陈树耸了耸肩,显然对普通人的修炼过程没什么兴趣,毕竟他有木之力,用地球上的话来说,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 先知话锋一转,“不过,四阶以后的修行就没那么容易了,不仅要刻苦,还要有一定的历练,甚至需要机缘巧合。” 陈树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理论学得差不多,该实战了。” “不错,”先知一挥手,陈树面前的空气出现了一圈波动,泛起粼粼波光,像一片湖水。接着,波光趋于平静,出现了画面。 一片树丛,有人打树丛中穿过,看穿着打扮正是莫凡一行法师。 先知继续道:“这些人为木之力而来,为了得到木之力,他们会毫不手软地杀了你,黑豹会带你找到他们……” “我知道该怎么做。” 不等先知说完,陈树已经走了出去。害他的人,他要加倍奉还。 树屋西南方,230公里处。 莫凡一行法师早已没有了在听风镇时的整洁光鲜,他们遭遇过三次神兽攻击,其中一次还是与一只七阶犀牛战斗,一路下来折损了4名法师。 若不是队伍中一半都是治疗法师,且莫凡自己也是六阶巅峰的治疗法师,能在战斗中给攻击类法师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他们的伤亡数字恐怕远不止4人。 连日的苦苦搜寻,希望而后失望,莫凡心中无比郁闷,要不是木之力太过诱人,他太想得到它使自己的修为达到八阶巅峰,打死他也不会离开王宫钻进这荒山野岭。 就在心情极度沮丧的时候,莫凡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人影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神识的感知让他确信,不远处有个木系法师,四阶入门。 是其它队伍里的人吗? 不!谁会带一个四阶法师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除非,他独自一人深入长风森林。 除了木之力的传承者,还能有谁呢? 不仅莫凡,队伍里所有法师都感知到了那个人的存在,所有人眼中都有了神采,仿佛终于寻到猎物的饿狼。 “木之力,是我的了。”莫凡舔了舔嘴唇,一边带领队伍前行,一边低声吩咐道:“都给我打起12分小心,谁坏了我的好事,我要……” 话音未落,那人竟自己走了出来。 陈树! “你们找我?”陈树冷冷地问道。 莫凡眯着眼上下打量陈树一番,突然笑道:“哈哈哈……四阶入门,哈哈……真没想到,木之力会选这么平庸的传承者。” “抓住我再说吧。” 陈树疾退,莫凡手下的攻击法师生怕抢不到功劳,火球、雷电、水链一股脑儿朝着陈树飞来,更有风系法师手执匕首、长剑,借着风速向陈树疾驰。 嗷―― 众法师身后,一头五阶黑豹冲来。 “哈哈,一只哈巴狗就想吓住我?笑话!”莫凡果断布置战术:“集中火力,先拿下传承者!” 法师们开始集体冲锋,一边接近陈树这个冲锋目标,一边拉开与黑豹的距离。 “啊――”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冲在最前方的风系法师一网打尽。风系法师挥动手中的武器,怎奈那网的韧性非比寻常,根本割不破。 陈树冷笑一声,不退反进,冲潜伏在树上的一只浑身长满绿色花纹的蜘蛛道:“多谢了!” “你帮我老婆治伤的人情,还清了!”蜘蛛答应一声,摇晃着大肚子爬走了,深藏功与名。 偌大的长风森林里不知多少神兽受伤痛困扰,更不知多少神兽受过陈树治疗,欠了他人情。 “五阶捕鸟蛛的蛛网,就算皮糙肉厚的六阶神兽粘上,也够头疼一阵子的,你们就别挣扎了。” ------------ 伍·活靶子 陈树如收割人命的死神,手中一把锋利的狼牙匕首――那是给一只老狼治伤所得的报酬――每划出一刀,就精准地在一名风系法师脖子上留下一抹红。 风系法师并非没有抵抗之力,只是陈树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太过强大,那简直是八阶巅峰的半仙法师才有的气势,这样的威压让他们丧失了一战的勇气,等他们反应过来举起武器反抗却为时已晚。 鲜血喷涌,近处的水系、火系、雷系法师正要施以援手,他们自己却也陷入了麻烦中。 无数荆棘破土而出,瞬间生长到一人多高,将攻击法师围困在中间,荆棘上锋利的倒刺将法师们刺得体无完肤,哀嚎声一片。 每当木系法师释放法术帮助队友,黑豹就会出现,或扑咬或抓挠,处于后方的木系法师只得将治疗法术用在自己身上,以保全性命,纵然有人偶尔帮队友治疗一下,也是杯水车薪。 攻击法师们被激怒了,他们强忍疼痛,有的放出法术破坏荆棘丛,有的不断向陈树丢出法术。陈树压根不躲,直冲他们而来。 “他的自愈速度太可怕了!” “是啊!比莫凡大人的自愈速度还要快!” “何止!简直是莫凡大人的五倍速度!” “难道,这就是木之力的力量?……” …… 陈树可不管他们的哀嚎,大步冲到近前。纵然身上已经遍布伤痕,却狞笑着一手抓住一根荆棘,被他抓住的荆棘一阵疯长,犹如蛟龙出海,甚至有超过周围高大树木的势头。 再一看两根荆棘的顶端,各挂着一名法师,法师的胸口被荆棘上巨大的尖刺穿透,众人眼看着两人断了气,无不是后背发凉。 余下的攻击法师中有大声求饶的,也有主张拼死一搏的,但一分钟后,当10名攻击法师全被荆棘挑上高空,树林里终于安静了。 “只剩治疗法师了呢,没意思。” 陈树所过之处,荆棘自动让出了一道可容他通过的小路。 12名治疗法师簇拥在莫凡周围,震惊甚至多过恐惧,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四阶修为的治疗法师竟能在5分钟内杀死十几名修为至少在5阶精通的攻击法师。 眼前这个青年还是人吗? 莫凡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他迅速调整好情绪,脸上甚至还堆出了笑容,“呵呵,我说什么来着,木之力选中的传承者果然不简单,才四阶修为就已经有这样的身手,以后恐怕整个临魔大陆都没人是你的对手,前途不可限量,呵呵,不可限量。” 黑豹低吼一声。 陈树哈哈一笑,指着黑豹道:“我这位朋友很不高兴,刚才是不是有人骂它哈巴狗吗?” “您一定是听错了,刚刚我是说,您这位朋友威风凛凛,别的神兽跟它一比简直都成了哈巴狗,是不是?” 莫凡拿胳膊肘顶了一下旁边的法师,那法师赶紧点头。 陈树冷哼一声,“你还是说点我不知道的消息吧,或许我会考虑放了你。” “好好,我说,只要您不杀我,我什么都说,其实我也不愿意来追杀您,是我我哥哥,也就是云间国王子莫非,他想要得到木之力,所以派我来……” “王子是你哥哥?这么说你也是王子喽?”陈树还真有点好奇,他对王子的认识大多来自童话故事里最终“与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王子,活的还是头一回见。 莫凡赶紧道:“我哥哥莫非是父王的嫡子,长风国未来的统治者,而我不过是个庶子,只能在莫非身边当个护卫队长。” “这么说来,追杀我这笔账应该去找莫非算?” “是啊,您真是英明!我完全是被逼无奈。” 陈树冲十三名治疗法师友好地一笑,“当然该找他。” 刷刷刷―― 抬手间三名法师惨遭割喉,法师们大惊失色。 “你!你这是……”莫凡将一名法师往自己身前一拽,挡住了陈树挥来的匕首,那法师胸口瞬间殷红一片,重伤倒地,有两名法师向他释放着治疗法术,伤口痊愈得很快。 “我自然会去找你哥哥算账,不过有你们这些活靶子,不好好利用真是太可惜了。”说话间,又有两名法师死在陈树的匕首下,还有两名法师试图逃跑,直接被黑豹叼了回来。 莫凡大急,怒吼道:“设计陷阱算什么?有本事光明正大跟我们打一场!” “去你大爷的!老子一个治疗法师单挑你们二十多人?亏你说得出口,要不要脸?” 莫凡被陈树一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拔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剑,“我跟你拼了!” 木系法师做为团队中最受保护的成员,冲锋陷阵的事根本轮不到他们。如今莫凡被逼上了绝境,不得已出手,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拔出腰间装饰的佩剑是什么时候了。 其余7名法师也学着莫凡的样子拔出了佩剑,将陈树围了起来,却没人率先动手。 陈树的神识感受到他们的惶恐,这让他想到听风镇发生的屠杀,自己犹如丧家之犬,甚至通过自残才保住了这条命,那时的恐惧应该与他们一样吧? “你们不是凶手,但不妨先拿你们练练手。” 陈树已经出招,狼牙匕首带着一溜残影直刺向对面的法师。 对面是个女法师,长得温婉可人,却比男法师更加沉着。见陈树出手,她毫不慌乱,抬剑格挡,从出手动作来看,她受过近战搏斗的训练,而且训练颇有成效。 与此同时,其余七名法师中,陈树身后的两人已经做好了对女法师进行治疗的准备,余下五名法师手中的剑从不同的方向刺向陈树。 陈树一收势,根本不躲那五把佩剑,转身就朝身后的两名法师杀去。 两名法师刚刚还在窃喜对手背对着自己,警惕性稍一放松,转眼自己却成了被咬住的猎物,心理防线一松一紧,脸上表情看不出是哭是笑,握剑的手也僵了。 刷―― 一刀,收割了两条人命。 割喉,还是瞬间毙命割喉。纵然有治疗法术加在两人身上,也无法逆转生命的流逝。 两具尸体倒下,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陈树看了看插在自己身体里的五把剑,根据感觉,心脏被穿透了,肺部至少有三个洞,胃破了个大口子,肝直接被切成了两半,喉管还恰好被一把剑堵住了。 真是重得不能再重的伤了,陈树却对余下的六人一笑,因为喉咙遭到破坏而用沙哑的声音道:“想杀我,你们还得努努力。” ------------ 陆·老娘不是随便的神兽 陈树用几乎自我毁灭的方式挣脱了身上的剑。 这使得他浑身都是撕裂状的狰狞伤口,鲜血在他的脚下形成了一滩血泊,甚至半条脖子都断开了,有那么两三秒钟,陈树的脑袋以非常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 不过,在下一轮攻击伤到他之前,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 自愈疯狂地消耗着本命树的能量,树身周围的绿色光芒淡了不少,陈树也不在乎,抄起匕首就冲向了莫凡。 莫凡也提剑刺向陈树的脖子,大喊道:“把他的头砍下来!看他还怎么自愈!” 嗖嗖嗖―― 余下的六把剑齐齐地瞄向了陈树的脖子,甚至再也没有人操心帮莫凡治疗,生怕自己沦为陈树的攻击对象。 陈树猫腰,就地打了个滚,匕首再次划过,又掠走一条命。 五把剑都被他躲过了,唯有一把从脖颈后刺入,准确无误地穿透了陈树的喉咙。 女法师的剑! 陈树斜睨了一眼其余四人,“你们要是有她一半聪明,早就杀死我了。” 这一次,不等陈树脖子上的伤口愈合,莫凡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陈树干脆向着莫凡跨出一大步,胸膛直顶上剑柄。 匕首的攻击距离,够了! 刷―― 莫凡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脖子,余下的四名法师彻底慌了,就连一直冷静沉着的女法师也愣了2秒钟。 陈树拔出插在胸口的剑,剑不算沉,剑锋处的铁也算上乘,剑柄上有精致的雕花。 “兵器还可以,可惜浪费了。”评价一句,陈树丢下佩剑。 佩剑落地的同时,莫凡终于倒下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云间国王的儿子,竟会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手中,竟会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陈树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胸口处的本命树黯淡不少,就连树叶都开始泛黄,摇摇欲坠。但他还不打算放弃,他用眼神制止了想上前来帮忙的黑豹,深吸一口气,冲向一名法师。 那法师几次三番地领教了陈树不要命的架势,哪还敢正面招架,转身就跑,后背空门大开。 “不好!别跑!”女法师焦急的大喊。 可惜太晚了,眨眼间法师的后心就被匕首刺透,血潺潺直冒,法师向前一扑,倒地,再也不动了。 噗―― 女法师的剑依旧只往陈树身上的要害处刺,偏偏这次却被陈树躲过了,只刺伤了他的肩膀。 陈树肩膀上登时血流如注,与刚才不同,这次伤口愈合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他的法力就要耗尽了!”女法师兴奋不已,大声喊出她的发现,给队友打气。 可惜,仅剩的两名不成器的队友瞬间就倒在了陈树的匕首下。他们已吓破了胆,无心恋战,只知道逃命,杀死这样的人不必花费多少力气。 满地的尸体中,仅剩两人孑然而立。 陈树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笑着对女法师道:“我说什么来着,他们连你一半聪明都没有。” 女法师害怕极了,她不仅害怕死在陈树手下,也害怕没能死在陈树手下――孤身一人的治疗法师,想要穿过小半个长风森林回到人类聚居的区域,根本不可能。 “你要是有本事杀了我,我就让黑豹送你回去。” 陈树的条件很诱人,可信度却不高,可女法师还有其它选择吗? 她一咬嘴唇,提剑向陈树冲了过来,陈树的攻击总能让对手一招毙命,她只有一次机会。 她瞄准了陈树的脖子,佩剑变刺为砍。 如果她手上是一把重剑或者斧子,这一下足够砍下陈树的脑袋,可她只有一把分量不够沉的装饰佩剑,她只能使出浑身力气,并祈祷手中的佩剑锋利一点,再锋利一点。 这一剑倾尽了所有力量,当她发现陈树突然改变了攻击方向,想要收势已经来不及了。 陈树一跃而起,原本瞄准他脖子的剑只砍在了他的手臂上,却将他的左臂齐根砍断。与此同时,他右手的匕首已经递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插在女法师喉咙中间。 “好好的一个姑娘,偏要跟着这群男人干些欺负人的事,可惜了。” 陈树与女法师同时倒下,女法师死了,陈树还剩半条命。 本命树的生机几乎消耗殆尽,叶子开始飘落,陈树身上的伤口几乎不再自愈,血滴滴答答地流,虽不致命,却也相当触目惊心。 就在最后一片叶子落下时,本命树突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仿佛一个垂死挣扎的老人,接着,树梢上竟发出了一根新枝。 四阶精通! 虽然新枝看起来那么脆弱,却是本命树所有生命力的寄托。 陈树心中一喜,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真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这么狼狈?” “鬼……车?”陈树不可置信地看着摇摇晃晃向自己走来的一只……肥鸡,“你是鬼车?” 肥鸡傲娇地一叉腰,瞪了陈树一眼:“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见到我你就这种态度?” 陈树来不及展现他的友好态度,因为下一秒他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陈树发现自己躺在树屋中,树屋里的小床远不如看上去柔软,床板上一块凸起咯得他后背生痛。 好在,身上的伤已经痊愈,本命树也恢复了一些生机,虽然还没长出新叶,树干却已经有了绿色。 先知正坐在桌前看书,她似乎永远在看书。听到动静,回头看到陈述醒了,先知道:“你的本命树差点枯死,左臂经脉断裂。” 陈树催动本命树上为数不多的法力在经脉中游走,果然法力到了左肩处就停止不前了。 陈树叹了口气,“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是经脉这东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先知一笑,给陈树递上一杯清泉。 “怎么说?” “向东一百里有一座白色山崖,名叫断水崖,山崖上生长着无数天才地宝,什么洗髓换血的朱果,拓展经脉的红瓜,逆天续命的赤桃……应有尽有。你去摘几颗吃了,就能脱胎换骨,左臂经脉这点伤自然也能痊愈。” “有这么简单?”陈树狐疑地看着先知。 “呵呵,危险当然是有的,不过我算来算去,最最珍贵的五色果恰好这两天成熟,那是帮助你修行攻击法术的必要材料,一旦错过你就只能当个木系治疗法师了。” 陈树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人老成精,先知提出的要求总是让他没法拒绝。 “对了,这个给你。”先知将一枚黄金戒指递给陈树,“这是储物戒指,黑豹在那些追杀你的法师身上找到的,以后你用得到。” 陈树戴上戒指,心念一动,一个约1立方米的空间在他面前展开,里面有十几枚钱币,几套衣服,一根法杖,还有几样陈树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回到睡觉的地方,一只五彩肥鸡正卧在干燥的青苔上,那些青苔正是陈树的“床”。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突然,五彩肥鸡用双翅捂住胸口道:“看什么?看什么?老娘不是那种随便的神兽!” “靠!”陈树真想去买根面条吊死。 ------------ 柒·断水崖 陈树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但因为本命树的法力尚未恢复,仍觉得十分疲惫,他干脆也在青苔上躺下来,对鬼车道:“你还没回答,你为什么要救我?” 鬼车低头想了想,“有一件事,也许只有你能帮我完成。” 陈树刚想开口问问是什么事,鬼车却摇了摇头,“你别问,等我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 陈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鬼车不愿说,他也不想追问,他只为再次见到鬼车而感到无比喜悦。 陈树的前世苦苦挣扎于被人操控的命运中,最终以失败和死亡告终,穿越到临魔大陆又遭人追杀,是鬼车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在他灰暗的人生中,这仿佛是一缕久违的阳光。 他太向往和珍惜这种温暖的感觉。虽然先知也给了他教导,但与鬼车相比,先知的行为多了一层各取所需意思,分量自然轻了些。 “你怎么了?”鬼车凑上前来,眨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有些出神的陈树。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啊……”陈树看了看鬼车滚圆的身子,纳闷道:“我就是在想,我见过的神兽要么矫健,要么雄壮,怎么唯独你特别的……丰腴……” 刷―― 陈树话还没说完,手臂上已经挨了鬼车一爪子。 “做为八阶巅峰神兽,长风森林里已经没有我的天敌了,除了吃我还能干什么?你说,我还能干什么?”鬼车白了陈树一眼,“对了,你这儿有吃的吗?我饿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鬼车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什么?断水崖?!” 陈树耸耸肩,“是啊,走,找吃的去。” 一想到断水崖生长的种种天才地宝,鬼车口中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在这个法师的世界,仙果对法师的诱惑不亚于地球上黄金对人类的诱惑。 纵然心中向往,鬼车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去,不去。” “为什么?” 鬼车道:“长风森林有大小神兽数万只,仅和我一样的八阶神兽就不下百只,不下百只啊!要是仙果那么好摘,早就抢光了,哪儿轮得到你?” “不会吧,难道八阶神兽也摘不到?”陈树不死心。 “不去,不去,反正我不去。”鬼车往地上一卧,不动弹了。 “嘿我还就不信了,你怕我可不怕,等我把仙果摘出来,你可别不好意思,来求我,我会给你一颗的。”陈树说得特认真。 “激将法也没用,没用!姑奶奶活了上万年,为几颗果子丢了命,不值得。”鬼车也很坚决,不过它又道:“你要是不死心,我可以带你去断水崖周围看看,先说好,我可不进去。” 鬼车变回了初见时巨大的体型,两翅张开足有百米长,陈树站在鬼车宽阔的背上,第一次体验翱翔九天的感觉。 风很大,吹乱了陈树新长出的头发,地上八阶以下的神兽察觉到鬼车的强大气息,无不四散奔逃。 “喏,那就是断水崖。”鬼车围着一座高耸入云的白色山崖盘旋着。 还未看清状况,山崖上各色仙果的香味就先让一人一兽心旷神怡了一番。 “看起来也没多危险嘛。” 鬼车又靠近了一点,“你仔细看。” 陈树果然瞪大眼睛仔细看着断水崖,这一看不要紧,他震惊得差点从鬼车背上掉下去。 那哪儿是什么山崖? 分明是一个巨大的蚁巢! 大小不一的蚂蚁在山上穿梭行走,个头最大的比人还要高,只因为蚂蚁也是白色的,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山腰处还有一个蛇窝,一个蝎洞,黑色蝎子和七彩的长蛇铺满了山体,密密麻麻,仿佛山上铺了一层蛇虫织成的地毯。 断水崖周围约百米范围内寸草不生,似乎与森林形成了一圈隔离带,陈树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一只神兽敢踏入隔离带一步。 就在陈树俯瞰断水崖时,山崖顶端出现了几条水桶粗的巨蛇,巨蛇直起几十米高的身子,警惕地盯着鬼车,那意思很明显,鬼车再敢靠近一点,它们会毫不客气地发起攻击。 “山上的蛇、蝎、蚁均带有剧毒,哪怕是八阶神兽,中了毒小命照样保不住,更别说你了。”鬼车已经准备返航。 陈树思忖了一会儿,“停停停!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鬼车无奈,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落下,身形缩小成了一只肥鸡。陈树拍了拍鬼车的翅膀,“你就在这等着吧,我摘果子去了。” “你疯了吗?疯了吗?!我可不去断水崖给你收尸!”鬼车叫道。 陈树一笑,“放心,哥有主角光环,没那么容易挂。” 说完,陈树迈着自认为潇洒的步伐,给鬼车留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背影。 半小时后,一只三阶修为的麋鹿似乎遇到了可怕的捕猎者,它跑得如箭一般,甚至开始慌不择路,噌一下就窜进了断水崖区域。 追逐它的正是陈树,低阶神兽的行为多靠本能驱使,当陈树放出四阶法师的气势,麋鹿就开始下意识地朝着与陈树相反的方向逃窜。 一进入断水崖区域,麋鹿紧张地四处查看,耳朵更是不停转动。 紧张了好一阵子,当它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胆子终于渐渐大了起来。被长在山崖上的仙果诱惑,它开始慢慢靠近断水崖底。 断水崖底部也长着不少仙果,虽不如山崖顶端的大,却也极具诱惑。 麋鹿越往前走,盯着仙果的目光越是挪不开。终于,它朝着一颗朱果伸出了嘴。 就在即将咬到朱果的瞬间,麋鹿突然惨嚎一声倒在了地上,那枚朱果旁边,一只小小的黑色蝎子一闪身,躲到树叶底下去了。 麋鹿的鼻子瞬间肿得老高,整个脑袋都大了一圈,剧烈的疼痛使它失去了理智,它嘶叫着撒开四蹄狂奔,眨眼就跑到了隔离带边缘。 突然,麋鹿脚下的土地蠕动了一下,数十条手臂粗的七彩毒蛇破土而出,蛇身瞬间缠上麋鹿的脖子、腿。 束缚下的麋鹿奋力跳腾了几下,终于倒下不动了。 几条蛇盘在战利品身上大快朵颐,不远处山脚下的蚂蚁出动了。 蛇发现了虎视眈眈的蚂蚁大军,纷纷昂起三角形的蛇头示威,五只一米来长的蚂蚁在一只足有一人高的蚂蚁带领下排成一字长队,毫不畏惧地迎向了蛇群。 长风森林中每天不知发生多少场这样的厮杀,只有近距离看到才能体会其中的野蛮与血腥。 蚂蚁有坚硬的甲壳保护,蛇的缠绕和撕咬成效不大,反倒被蚂蚁嘴上尖利的钳子咬得浑身是伤。 十几分钟后,数十条蛇全部阵亡,三只蚂蚁也付出了生命,包括领头那只个头最大的蚂蚁。 唯一不同的是,这只蚂蚁背上插着一把狼牙匕首,匕首几乎整个没入蚂蚁身体里。匕首末端绑着一根坚韧的藤蔓。 余下活着的蚂蚁欢天喜地地将食物分块并向蚁**搬运,连同死去的同伴和毒蛇。 不远处的树林中的陈树缓缓拉动了藤蔓的另一端。 看着被拽离隔离带进入树林的蚂蚁尸体,陈树深吸一口气,“深入敌营就靠你了。” ------------ 捌·排排坐吃果果 日上三竿时分,一只与众不同的蚂蚁慢悠悠地爬向山崖。 乍一看,仿佛是迷路的蚂蚁找到家了,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只蚂蚁走路的姿势与其它蚂蚁不同,三对足中,只有前后两对足在动,中间那对足仿佛受了伤,在地上拖拉着。 不仅如此,它背部的甲壳也受了伤,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口子。 此刻,陈树就藏在这俱蚂蚁甲壳中,甲壳比想象笨重多了,若不是练习了先知传授的刀法,力量、耐力大大增强,他根本无法顶着这身甲壳爬行。 他在蚂蚁脑袋的甲壳上开了个小洞,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断水崖,一边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前方一只蚂蚁发现了靠近的“伤员”,主动走过来与“陈树”碰了碰触角,陈树定在原地不敢动弹,心中默念:我跟你不熟,招呼也打了你就快走吧。 偏偏那蚂蚁好像对“陈树”很感兴趣,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嘴上的钳子开开合合,很兴奋的样子,仿佛眼前是一块美味的蛋糕。 陈树想到了它们分食同类尸体的场景,一阵不寒而栗。 阿嚏―― 这个喷嚏来得真是时候,打完了喷嚏,陈树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想要揉揉鼻子,一抬手,支撑重甲的四肢立马不平衡了,陈树只觉得身上的重甲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立马又有几只蚂蚁围了上来,陈树一咬牙,握紧了狼牙匕首。 大不了拼了! 千钧一发之时,一声如同号角的声音响起,几只蚂蚁动作一滞,齐刷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断水崖顶峰,一棵造型颇有仙风道骨之感的的树,树上的果实刚刚成熟,距离老远就能感受到每颗果实上律动的强大能量。 无数雪白的蚂蚁、黝黑的蝎子围在树旁僵持不下。那棵树周围的一大片朱果、红瓜、赤桃少说也长了数千年,竟然就生生被它们踩在脚下,果酱迸溅,如同鲜血。 它们眼中只有那棵树上的果实,其它的都是垃圾。 陈树看得这个肉疼,在心中问候了这群虫类祖宗八代。可是转念一想,越是如此,越说明那树上的果实非同凡响。 应该是先知所说的五色果吧?一定要摘到! 打定了主意,陈树随着众蚂蚁一起向战场中央挺进,一时间千军万马,场面宏大得令人震撼。 每路过一颗成熟的仙果,陈树就偷偷摘下,装进储物戒指。 等陈树到达断水崖顶,储物戒指里一立方米的空间几乎被仙果塞满了。 一只个头格外大,眼睛血红的蚂蚁被众蚂蚁簇拥在中间,似乎是众蚂蚁的统帅。 统帅扫视一眼前来增援的蚂蚁,最后目光落在了陈树身上,眼神有些困惑,如果陈树能看见自己的形象,就能理解它的困惑了。 一路拖行,蚂蚁盔甲的两条中足在磕磕绊绊中不知折在哪儿了,只剩下四条腿,屁股上的硬甲也蹭破了一大块,露出一个穿着树皮的人的屁股,由于两条腿长时间跪着,酸胀不已,陈树一会儿左腿受力一会儿右腿受力,来回倒腾着试图获得短暂的休息,屁股跟着一扭一扭的。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没有给蚂蚁统帅太多时间观察陈树的屁股。 丝丝丝―― 一大片七彩斑斓游弋而来。 蛇!群蛇! 大的有水桶粗,小的只有手指粗细,它们身上有七彩环壮花纹,头呈三角形,冰冷而机械地吐着芯子,眼中满是寒光。 这群蛇一出现,蚂蚁和蝎子的阵营皆是一阵骚乱,很快,蚂蚁统帅与长了两条尾巴样貌奇葩的蝎子统帅答成共识,两军并为一军,暂结联盟。显然,蛇群才是最棘手的敌人。 变换队形的时候,陈树选了个靠近仙树的位置,一动不动地趴着,静观其变。 群蛇中也有一条蛇统帅,它通体雪白,头上竟长着两只角,看起来就像一条小龙。它根本不将蚂蚁和蝎子放在眼里,一声长鸣,群蛇就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瞬间蚂蚁、蝎子就被水桶粗的巨蛇碾碎了一大片,有巨蛇开路,群蛇疯狂跟进,将蚂蚁蝎子的队形割裂,块块击破。 联军两统帅对视一眼,突破重围,齐齐向着蛇统帅冲了过去,擒贼先擒王,只要杀死蛇统帅,群蛇自然溃败。 谁也没注意,战场的角落,一只身负重伤的蚂蚁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三家争抢的仙树。 陈树终于看清了,树上总共只有五颗果实,分别泛着红、绿、蓝、白、金五种颜色,果实内波光流转,似有无限的能量。 一看就是好东西! 陈树伸手就摘了一颗金色果实,直接塞进了嘴。 正要再摘一颗红色的,旁边一只蝎子高竖着尾巴,冲陈树发出了尖利的吼叫。 陈树不管它,继续向红色果实爬去。 红色果实进嘴! 神树上的不速之客一暴露,近处的所有蝎子都陷入了疯狂,不顾一切地朝着陈树冲锋,蚂蚁有点搞不清状况,不知该帮助同类拦住蝎子,还是跟蝎子一起攻击偷仙果的同类。 陈树干脆脱下“重甲”,几步跨到蓝色果实所在的枝丫上,一个标准的跳高动作就把蓝色果实够了下来。 蓝色果实进嘴! 近处的毒蝎、毒蚁、毒蛇炸开了锅,疯狂地朝着陈树冲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陈树不得不解下缠在腰间的藤蔓,藤蔓末端依旧绑着狼牙匕首。 他挥舞着藤蔓,就像挥舞链球,一圈体形较大的毒虫被匕首切中,纷纷倒地,体形较小的毒虫则躲过了攻击,继续向陈树逼近。 发出攻击的同时,陈树不断向白色果实靠近。 终于,白色果实进嘴! 远处战成一团的三军统帅终于发现了仙树方向的异动,瞬间,它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所有的蛇、蝎、蚁都朝着陈树涌了过去,山呼海啸。 陈树脑门上全是汗珠,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使出吃奶的劲儿伸着手,眼看就要够到最远处的绿色果实了。 毒虫大军最前方的蝎子距离陈树仅一米远了。 够不到! 陈树蹦了一下,还是够不到! 不计其数的蛇、蝎、蚁涌上了仙树,仙树开始摇摇欲坠。 陈树一咬牙,再次起跳。 这一回,他向着树外的万丈悬崖一跳。 起跳的瞬间,他还伸了伸手想要抓住那绿色的果实,最终还是没成功。 果然不可能事事如意啊。 下坠,长时间的下坠,悬崖真他娘的高,这么摔下去得多疼啊? 自愈法术能否救活摔成肉饼的自己?陈树心里相当没底。但是,与其让无数毒虫咬死,他宁愿摔成肉饼。 一声鸟鸣划破长空,陈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肥胖而巨大的身影。 嘭―― 陈树落在了柔软蓬松的羽毛上。 “哈哈哈!成功了!鬼车我成功了!”陈树兴奋地打了个滚,这只肥鸟太他娘的可爱了! ------------ 玖·贪欲与谎言 “甭客气,想用什么姿势吃,就用什么姿势吃。”陈树打开储物戒指,哗啦一下子将一堆朱果、赤瓜、红桃倒在地上。 鬼车压根不客气,直接将脑袋扎进了仙果堆里。 陈树坐它旁边,一边吃一边问道:“你体型变大点呗,变大了一口不就全吃了?” 鬼车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仙果,声音含糊地答道:“你不懂,这样就能多吃几顿,多吃几顿啊!我太喜欢这感觉了。” 吃货的最高境界,陈树算是长见识了。 他自己也没闲着,朱果、赤瓜、红桃也不知吃了多少,不一会儿,陈树只觉得一股力量从胸口的本命树发出,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浑身经脉剧痛,尤其是经脉受伤的左臂,汗珠淋浴似地从他额头滚落。 在地球的时候,人们将疼痛分为13级,女人分娩时的疼痛是最高的那一级,陈树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疼,但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疼能跟生孩子能有一比。 他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对鬼车道:“你们,你们这地方……果树他娘的打农药……害老子……食物中毒。” 说完,陈树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鬼车鄙视地看了一眼陈树,口中吃的动作不停,含糊地嘟囔道:“没见识。” 陈树醒来的时候,鬼车正在尽量远的地方走来走去地巡逻,肚子鼓囊囊的,像个皮球,还不时打个嗝。一见陈树醒了,鬼车拿翅膀捂着鼻子道:“你再不醒我就吐了,赶紧洗澡去!洗澡去!” 陈树自己也快吐了,身上一层黑泥,酸臭异常,隐隐还有股化学用剂的味道。 往河边走着,陈树一路默默无言,不时叹一声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鬼车捂着鼻子道:“怎么了?怎么了?” “畜生就是畜生,我为了帮你摘仙果,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却趁我昏倒往我身上拉屎……” “什么?!”鬼车吐出一口老血,“你……你你你……你身上那些,明明是洗髓换血时排出的杂质!是杂质!我还想问你呢,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臭?你骂谁畜生?谁是畜生?!……” “当然不是说你了,嘿嘿,我最喜欢你了。”说着,陈树猛扑,给了鬼车一个熊抱。 “我靠!蹭我毛上了!给老娘滚!……”鬼车瞬间炸毛。 小溪缓缓流淌,水不深,清澈见底,陈树一个猛扑一头扎进了水里。 树皮全部脱掉,溪流冲散了粘在他身上的杂质,露出了陈树小麦色的皮肤,他比初来临魔大陆时健壮了不少,身上长出了丘陵般的肌肉,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成熟了。 鬼车也跳进水里梳洗着自己的羽毛。 发现鬼车愣愣地看自己,陈树向它拨了一捧水,“虽然本大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你也不用流口水吧?” 鬼车伸出一只翅膀指着陈树的胸口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陈树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一处红色圆形图腾,“这个啊,先知给我扎了什么定心针,说是能让我心志坚定,加快修行速度。” 鬼车凑近了仔细看陈树胸口的图腾,满眼惊恐,“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难道你的命运也……怎么会这样……” 陈树扶住鬼车的翅膀,盯着它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只八阶巅峰神兽如此惶恐。 “究竟怎么了?” “都是命,都是命啊!”鬼车垂下头,游回了岸上。 陈树紧跟其后,“哎哎哎,有什么事不能直说?” 鬼车摇摇头,“告诉你不过是让你平添烦恼。” 陈树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套衣服,穿上,还挺合身,一改平日里野人似得形象。 他紧走两步,拦住鬼车的去路,“你不告诉我,才让我烦恼呢!” 鬼车长叹一口气,往一块能晒到太阳的鹅卵石上一卧,“告诉你实话吧,你胸前的红色图腾印记,其实是……” 树屋。 屋门嘭地一声被推开,推门的力道太大,整个树屋都颤了三颤。 先知端坐书桌前,巍然不动。 许久她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陈树,陈树换了新衣,看起来挺拔英俊。他的胸膛因为气愤而剧烈地鼓动着,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先知叹了口气,问道:“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陈树的声音似乎被放进万年冰窖中冻了一百年才取出来。 “要是我现在说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先知坦然看着陈树。 一个人如果活得够久,很多事情自然而然也就看开了,包括自己犯下的错误。 陈树没想到先知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语塞。 先知继续道:“我不过是个被诅咒永不能离开此地的老太婆,700多年了,因为那个该死的诅咒,我从未离开过长风森林。对我来说,木之力的出现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而木之力选择了对修行一窍不通,如一张白纸的你,更是命运对我的眷顾。” “最初的计划很简单,我让黑豹将你接来,以指点和辅助你修行换取你的帮助。我想让你在学有所成以后,去杀了那个放出诅咒的法师――费玉龙,这样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些你都说过了,”陈树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更想知道定心针是怎么回事。” “你虽然答应帮我杀了费玉龙,但我有我的顾虑,万一你言而无信呢?再加上贪欲作祟,一个被木之力选中的人,总不会太差吧?如果这个人能一直为我所用,不就等于我也变得更强了?这么想着,我就忍不住在你身上用了定心针,它的确能使你心智坚定,但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让我成为你的主人,从此以后你必须对我唯命是从,如果违背我的命令,就会死于万箭穿心,经脉寸断,那种痛苦不是常人能够想象……” “你也想象不到,来这里之前我经历过怎样的痛苦,”陈树一笑,“我还是得感谢你,不仅指点我修行,而且坦诚告诉我这些,不如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卖兵器的人,他既卖矛又卖盾,有一天他在集市上吹嘘自己的矛,说他出售的矛锋利无比,能刺穿世上所有的盾,然后他又吹嘘自己的盾,说他出售的盾坚固无比,能阻挡世上所有的矛,突然有个人问他那如果用你的矛攻击你的盾呢?卖兵器的人知道自己自相矛盾了,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先知心中一惊,“难道你要……” “现在,定心针就是矛,我超出常人的自愈能力就是盾,究竟哪个更厉害?我很期待结果呢。”陈树一边说一边拔出了随身携带的狼牙匕首。 “不!”先知大吼一声。 “只有这个办法了。”陈树一个猛冲,狼牙匕首直刺向先知的喉咙。 ------------ 拾·梦魇 匕首距离先知的喉咙还有一尺远,陈树就再也迈不动一步了。随着心口处的图腾泛起猩红的光,陈树被巨大的疼痛吞噬,额头上青筋毕露,这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比火烧更甚100倍,比仙果洗髓换血的的疼痛灼烈10倍。 违背主人命令就要万箭穿心、经脉寸断,何况是想杀死主人。 陈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喘着粗气,他用意志力强撑着使自己不昏过去。 “我错了!我发誓永不操控你的意志!停下吧!”先知一边大喊,一边不住地对陈树释放治疗法术,“你撑不过去的!” 心口处的红光更甚,陈树隐隐感到那根定心针在颤动翻搅,他缓缓抬头,双眼因为充血而变得鲜红,“我相信你的诚意,但不相信你的贪欲。” 先知张了张嘴,终于不再试图证明什么,是啊,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此刻的誓言又有什么意义? 看着痛得浑身抽搐却依然试图刺杀自己的陈树,先知不由自问:一个对自己这般狠厉的角色,即便收入麾下,真能驾驭得了他吗? 陈树的心脏一次次爆裂,经脉一次次寸断,本命树的力量又将它们一次次修复,他已不知道这样的拉锯进行了多少次,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他只觉得大脑中那根感知疼痛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即将断裂的临界点,头也痛了起来。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以头撞地,以手抓挠身上的皮肤,很快,新换的衣服上出现了一道道血迹。 心口红色图腾的光芒渐渐黯淡了,定心针的翻搅也开始有气无力起来,陈树心中一喜,有戏!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快停下!”先知后退一步,躲过陈树毫无力道的一击。她的眼眶湿润了,大陆上曾经出现过这样倔强的人吗?或许将来他真能成为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本命树的能量几乎消耗殆尽,刚长出的树叶再次发黄掉落,就连树皮都皱巴巴的,如一件随意堆放未经熨烫的衬衣。 几息之后,皱巴巴的树皮甚至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整棵树如缩水了一般,眼看就要死了。 “停下!”先知不断地向陈树释放治疗法术,“对不起!对不起!你停下吧!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一口鲜血喷出,陈树听到咔嚓一声,似乎是本命树断了,他却根本不关心。定心针失去了原有的光芒,虽然仍旧颤动着,却不再是带来痛苦的颤动,倒更像是出于恐惧的颤抖。 嘭—— 一根三寸左右的长针从陈树心口掉出,长针落地的瞬间直接断为十几截,陈树拿手轻轻一捻,其中一节立马化为灰烬,就如燃烧过的香灰。 与此同时,陈树心口的圆形红色图腾也逐渐消失了。 整整三个小时。 陈树在三个小时中经历的痛苦或许比常人一生还要多。 他用手指碾碎了每一截定心针,心满意足地一笑,这一世,他宁愿死也绝不要别人操纵自己的命运! 现在,陈树终于撑不住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思绪跨过山峰和海洋,跨过两个不同世界间的鸿沟,带着他回到那个曾经令他痛苦的世界。陈树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像一部重复播放的电影。 梦里许多熟悉的面孔与他擦肩而过,有他的父母、爱人、朋友,他们三三两两地一起走在路上,彼此交谈说笑,陈树也想加入他们,可他却被隔离在一层透明的墙后,无论怎么喊叫拍打,这些人也看不见他。 后来又有人走过,那是陷害陈树,使他枉受牢狱之灾最终还被处以死刑的人,那人不仅位高权重,还是个喜欢杀人的心理变态,他被一群阿谀奉承的小人簇拥着,趾高气昂地从陈树眼前走过。 每次看到他,陈树都睚眦欲裂,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陈树疯狂拍打着那层看不到的透明隔离,声嘶力竭地吼叫,直到精疲力尽,可那些人也同样看不到他。 直到他们渐行渐远,那人突然转过脸来,挑衅地看着陈树的方向,对身边的人道:“还记得陈树那小子吗?那就是不听我话的下场。” 仅仅一句话,却比宣判死刑那天更加诛心。 梦里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偶尔还会下两滴不咸不淡的雨,令人压抑。 陈树一次次地充满希望,又一次次地陷入失望与愤怒。他知道这是梦,可他就是醒不来。 “难道要永远活在梦中吗?” 再一次看到那些熟悉的人走过,无论是亲人还是仇人,陈树终于放弃了疯狂的举动,他突然觉得有些累,除了这些人,心里似乎还有些别的牵挂,他努力地想,却怎么也想起来自己究竟还牵挂什么。 突然,一只五彩大鸟自灰色的天幕中划过,如放肆绽放的大丽花。 大鸟飞过的地方云开日出,灰黑的梦终于有了色彩。 那些一遍遍与陈树擦肩而过的人不过是一团团阴霾,被阳光一照无所遁形,渐渐消散了。 大鸟落地,对陈树道:“我来接你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 “我好像见过你。” “你的确见过我。” “可我却想不起来了。” “醒了就都想起来了,现在,你该醒了。” 大鸟载着陈树飞过两个不同世界的鸿沟,飞过山峰和海洋,然后振翅长鸣,朝着太阳飞去。 金光刺得陈树睁不开眼,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炙热,那大鸟的羽毛燃烧着,翅膀燃烧着,长尾也燃烧着,最后,就连陈树也一同燃烧了起来。 凤凰涅槃重生。 陈树向着太阳,大喊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你是鬼车!” “是我,是我,我就在这里,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躺在树屋里的陈树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尚未聚焦的目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只肥鸡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 “你们鸟类说话都喜欢重复吗?” 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再次醒来已从初春到了夏至,蝉鸣蛙叫,长风森林热闹了不少。 陈树立即闭目内视,本命树还在! 不过,主干上多了一道深入树心的裂痕,裂痕从树根开始,直到第一根树杈附近,似要将本命树一分为二。 好在纵然有裂痕,本命树上已有了勃勃生机,柔和的绿色光晕包裹树身,更令陈树欣喜的是,本命树上又长出了一根树杈,现在总共有三根树杈了。 四阶巅峰! 与定心针的对抗激发了本命树的潜力,使得修为突破。 陈树还发现,在本命树周围有红、蓝、白、金四团光芒上下浮动。 “这些光是?……” “还记得在断水崖吃的五色果吗?”先知凑上来,递给陈树一杯清泉水。 陈树点头,先知继续道:“那些光团就是五色果的力量,总共有四团光,看来你吃了四颗五色果。” “水、火、木、雷、风五系法术具有独占性,也就是说,如果你修行木系法术,就不能修行其它四系。唯有五色果能打破这种独占限制,五色果中,红色果实代表火系法术,蓝色果实代表水系法术,绿色果实代表木系法术,白色果实代表风系法术,金色果实代表雷系法术。” “你的意思是……”陈树既惊讶又兴奋地掰着指头算道,“我原本修行木系法术,现在吃了红、蓝、白、金四颗五色果,所以……所以我可以同时修炼五系法术?” “不错!” 陈树陷入狂喜的时候,先知已经背过身去,似乎不愿面对他,“对你用定心针,是我的错,我……” “我答应过杀了诅咒你的法师费玉龙,让你走出长风森林,我会做到。” 陈树的语气坚定而沉稳,先知佝偻的后背却颤抖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 良久,先知平复了情绪,“我已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了,是时候让你离开了,黑泽烈帝国的明日学城是所有修行者都想进入的圣地,在那里你能学到其它几种法术。” 似是不愿直面离别,先知独自躲进了森林深处,就连黑豹也不见了踪影,树屋一下子落寞了不少。 鬼车问道:“你不恨先知?” “恨?她不过是个老太太,心中有善,有恶,有一个平常人的贪婪欲望,我见过比她可恨一万倍的人。况且,她教会了我那么多,若不是她,我恐怕至今仍与法术修行无缘。” 鬼车瞪了陈树一眼,“当初你要是坚持在听风镇等我,就不会遇到先知,也不用吃这些苦头了。” 陈树无奈地耸耸肩,“黑豹把先知吹得天花乱坠无所不能,我还不是担心万一打起来她伤了你吗。” 这样一说,鬼车反倒不好意思了,“你能带我一起走吗?一起走,就当路上有个伴儿。” “为什么?”陈树直视着鬼车的眼睛,“你救我的原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鬼车摇头,陈树耸耸肩,“带上你倒是没问题,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咱能不能稍微控制点食量?照你这吃法,我卖肾也养活不起啊。” “陈树你混蛋!姑奶奶不用你养活!不用你养活!” ------------ 拾壹·冤家路窄 听风镇。 两个月前的屠杀给小镇蒙上一层萧索。 残破的屋子到处都是,不知多少人殒命,活着的人也并不好受,街上行人大都披麻戴孝,夏初的微风吹过,纸钱哗啦啦地满街乱跑。 一走进镇子,陈树不禁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烧纸钱的味道。 陈树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宽大的帽子挡住了他的脸,只露出光洁的下巴。 他与一个胖姑娘走进了一家酒馆,胖姑娘虽没有天仙般的美貌,却慈眉善目,一脸的福相,给人一种可以安心娶回家做老婆的感觉。 此刻胖姑娘正四处打量着酒馆。酒馆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角落里用来盛酒的木桶经年累月,泛着陈木特有的黑亮光泽,许多在长风森林边沿讨生活的人都会选择来这里喝一杯,因为这里不仅酒好,还有美味的酱肉——用长风森林中的野味卤制的酱肉,别有一番滋味。 陈树拍出三枚银币,要了半斤酒,八个馒头,10斤酱肉。 这个世界的货币有铜币、银币、金币。一个铜币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人民币1元,一银币相当于一百铜币,一金币相当于一百银币。 三枚银币相当于三百块钱,比这些食物的价格要多出一些,店小二收了钱,死气沉沉的脸上有了些欢欣的意思。 热腾腾的食物端上来,胖姑娘虽然眼馋,却没开动,“你们人类真麻烦,吃个东西还要用两根小棍把食物戳起来。” 陈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筷子,“用不惯就直接上手呗,没事,我不介意,嘿嘿。” 正吃着,又有四名法师打扮的人走进了酒馆。 在最好的位置坐下,要了酒菜,只听一名法师道:“真是晦气,原本咱们最有可能得到木之力,却被莫凡那小子在背后捅了一刀。” 另一名法师道:“可不是嘛,要不是被那群王室卫兵关押,咱们早就夺了木之力,拿了赏钱,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逍遥自在呢。” “胡图老大,现在咱们怎么办?” 问题一出,三名法师都看向坐在主位的胡图。另一桌上带着斗篷背对他们的陈树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胡图,真是冤家路窄啊! 胡图喝了一杯酒,恶狠狠地盯着长风森林的方向,“哼哼,这么多天了,听说王族派出不少法师寻找莫凡,那小子说不定已经死在长风森林了,这就是跟咱们斗的下场!至于木之力的传承者,不过是个不懂法术的平民,就凭一点小聪明,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说得好!”身后突然的拍手叫好声让四名法师一愣。 斗篷人和胖姑娘。 奇怪的组合,甚至有点滑稽,法师们却丝毫不敢轻视这两个人。 “天哪!八阶法师!” “那胖姑娘是八阶法师!” 鬼车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声,“谁是法师?谁是法师?你才法师呢!还有,你说谁胖呢?” 陈树无奈道:“你这么嫌弃法师啊?” 接着,他转过身来。 当胡图等人看清陈树,他们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是你?!” “是我。” 胡图看看陈树,又看看鬼车,“两位,我想咱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当然。”陈树答道。 紧接着,鬼车就向所有人展示了她应对误会的办法。 轰隆—— 一条闪电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人围在了中间,闪电链上的电流劈啪作响。双方有至少两个大境界的实力悬殊,毫无疑问,闪电链足以要了胡图等人的命。 四人立马坐直了身子,尽量远离闪电链,一下都不敢动。 四周的平民早已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躲避,眨眼功夫周围已经没了人影。 胡图转动眼珠看着陈树道:“好吧,即使我们曾经差点杀了你,可我们并不是针对你,只是因为木之力。” “对啊对啊,况且我们不过是雇佣法师,拿人钱财替人卖命,你应该找……”附和的法师看了一眼胡图,发现胡图并没有阻拦他泄露雇主身份的意思,就大胆继续道:“你应该找福南德将军,是他雇我们寻找木之力的。” “福南德将军?他在哪儿?”陈树问道。 胡图一看有戏,赶忙毕恭毕敬道:“他就在仙踪城,不仅是他,许多派人搜寻木之力的云间国贵族都在仙踪城。”言下之意,追杀陈树得可不止他胡图一人,没必要揪着他这只小虾米不放。 陈树继续问道:“这么说来,莫非王子也在仙踪城?” “当然,莫非王子肯定是在仙踪城的宫殿中,”胡图眼珠一转,继续道:“我还听说,莫非派了他的弟弟——王室护卫队长莫凡带着几十名高手搜捕您,看到您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高手?呵呵,不过如此。”陈树冷哼一声。 “难道您见过他们?”胡图问道。 “全死了,一个不剩。” 胡图后背的汗湿透了衣服,他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财迷心窍接下这单生意? 鬼车风卷残云地吃光了桌上的食物,打了个饱嗝,跟着陈树走出了酒馆,四名“俘虏”被闪电链圈着,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身后。 有些胆子比较大的凡人偷偷地透过门缝、窗缝向外看,看到四名法师大人竟然如此狼狈,都觉得新鲜。 到了小镇中央的广场,六人先后停下了脚步。 胡图将自己的储物戒指扔给陈树,“里面有100多枚金币,全给你!” 另外三名法师也纷纷丢过自己的储物戒指,“我们的钱全在这儿了,放过我们吧。” 陈树将四枚储物戒指中的金币全部倒在地上,金灿灿的一小堆。他踢了一脚地上的金币,问道:“我当初要是给你们这么多钱,你们也不会放过我吧?” 四人沉默了。 “这样吧,让他们来决定你们的命运。”陈树扫视一圈,这一下扫视很快,但每个躲在暗处的平民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只一眼,陈树仿佛看穿了他们每个人。 陈树大声道:“你们都出来!出来看看!这四个人就是两个月前屠杀镇民的凶手!” 小镇表面依旧寂静,暗处却已掀起惊涛骇浪。陈树的神识感知到,那个瞬间,至少100人的心跳漏了一拍,又有至少100人的心跳加快了一倍。 陈树继续道:“今天,他们的生死由你们决定!你们中有谁的亲人朋友死于那场屠杀,只要你肯站出来,我保证,帮你报这个仇。如果没人站出来,我就放了他们!” 说完,陈树转向胡图道:“你觉得会有人站出来吗?” 胡图眼中闪过一丝窃喜,“他们可是平民,你高估他们了。” 虽然被困在闪电链中,胡图还是尽量转着身子冲周围喊道:“你们看清楚了!地上有至少200个金币!谁也别站出来!金币就是你们的!” 有一名法师自作聪明地对鬼车道:“大人,您可是八阶修为的半仙,而您这位同伴只不过四阶修为,良禽择木而栖……” “真啰嗦。” 啪—— 电流的声音刺激得人耳朵眼里发痒,试图游说鬼车的法师已经成了一具焦尸,他的身旁,另一名法师吓得瑟瑟发抖,裤裆和长袍湿了一片。鬼车挨个看过剩下的三人,那意思是“谁还想跟老娘废话?”她目光所过之时,三人都低下了头。 胡图深吸了几口气,对陈树道:“没人站出来,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陈树大声道:“我数10声,要是没人站出来,我就放你走!” “10——” 三名法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眼中有希望,有忧虑,还有那么点庆幸。 幸好八阶法师没有直接出手,幸好只不过是让一群凡人做这个选择,懦弱凡人怎么敢自找死路地卷入法师间的争斗? “9——” 有个小姑娘想站出来,却被貌似是她父亲的中年男人死死拦住。 “8——” 又有个年轻小伙子想站出来,却被另外两个小伙子拦住,那两个小伙子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地上的金币。 “7——” 两个想站出来的人先后放弃,胡图暗暗松了口气。 “6——” 陈树嘴角挂起一抹冷笑,他也曾像躲在暗处的镇民这样隐忍,他受够了有仇不能报,有冤不能伸的滋味,所以更要成为强者。 “5——” 鬼车疑惑地看了看周围,为什么没人站出来?那些亲人朋友死于屠杀的人都去哪儿了?她不懂。 “4——” 胡图脸上紧张的神色开始缓解。 “3——” 一丝笑意挂上了胡图的嘴角。 “2——” 胡图甚至开始有些得意地扫视四周,看吧,凡人就是没种!活该被我们法师欺负! 在他看到一个小步走上前的局促少年时,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不会吧?! “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和姐姐,我想报仇。”少年只有12、3岁的样子,他害怕得浑身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不!不会的!”胡图朝少年大喊道:“回去!快回去!地上的金币全给你!你看啊!二百金币!你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少年根本不理胡图,只是紧张地看着陈树,“我站出来了,你会履行承诺吗?” “当然。” “不!你不敢杀我!雇佣我的福南德将军可是高贵的精灵族!” “精灵很了不起吗?”鬼车耸了耸肩,一挥手,多了三具焦尸。 陈树对少年道:“地上的金币,全是你的了。” “接下来去哪儿?”鬼车问道。 “仙踪城,去看看福南德将军和莫非王子是和许人物,然后再想办法去黑泽烈帝国的明日学城。” 两人正欲离去,却被少年拦住了,“法师大人,我不要金币,请你们带我一起走吧,我会做饭、砍柴、洗衣服,所有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我干,我想跟着你们学法术。” 陈树与鬼车对视一眼,“不,我们不带累赘。” ------------ 拾贰·偷 仙踪城,云间国都城,临魔大陆东北方的经济重地。 城内房屋、宫殿皆由白色巨石建造,建筑外墙上覆盖着绿色植被,给人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 进城,两人像其他法师一样隐藏了法力,不然城里突然出现鬼车这个八阶“法师”,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烦。 城内客商往来,络绎不绝,城门口就有平民小贩在街边叫卖各色小吃,还有租车、住店的老板招揽生意,陈树一下子有了种来到火车站广场的感觉。 鬼车一见吃的脚下跟粘了胶水似的,再也挪不动了,陈树干脆把储物戒指交给鬼车,任由她取用里面的钱,想吃什么买什么。 两名女法师看着胖胖的鬼车吃个不停,早已在一旁指指点点捂嘴偷笑了,那两名女法师的长相与人类不同,她们皮肤白皙得几乎看不出血色,尖尖的耳朵,身后还跟着两队卫兵。 “快看!是精灵族!” “天哪,福南德将军的两位千金!” “天之骄女!我听说啊,姐姐已经跟王子莫非定亲,妹妹也要嫁给王室卫队长莫凡了。” 这就是精灵族?陈树忍不住多看了两女几眼。见鬼车压根不在乎两人的嘲笑,也不去理她们,带着鬼车离开了。 在仙踪城游玩了一天,逛了几家收售装备的店铺,陈树对法师所使用的装备有了大致了解,除了最基础的法杖、法袍,法师还可以佩戴具有特殊属性的戒指、项链、手链来增强自身能力。他决定给两人买齐一身装备。 不过,凭陈树现在的财力,储物戒指里的几枚金币给鬼车买零食都不够,更别提买装备了。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孔方兄都能难倒英雄汉。 先赚钱! 第二天天还未亮,鬼车正在客栈房间里睡着,不知梦到什么好吃的了,还时不时吧唧一下嘴。 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翻进了屋,悄悄潜到鬼车床前,朝鬼车伸出了手。 噌―― 原来鬼车的神识中早就发现了潜入者,她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就欲放出雷系攻击法术。 “住手!住手!是我!”来人低声急促地喊道。 “陈树?是你?”鬼车松手,点灯。 只见陈树蒙着面,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大碗水,咕咚咕咚喝下肚,一抹嘴,推了推床上的鬼车,“往里挪挪。” 鬼车往里挪了挪,陈树在她旁边躺下,翘着二郎腿,“这一晚上过得,累死小爷我了。” “大晚上不睡觉你干什么去了?还有,再说一遍,老娘不是随便的神兽!下次再不敲门,我就不客气了!” 陈树没回答鬼车,不过,当他掏出至少二十个储物戒指,鬼车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你……”鬼车差异道:“你这是?” “挣钱去了呗,不然拿什么给你买装备?” 鬼车看看储物戒指,又看看陈树,“你昨天晚上去偷东西了?” “不止,我还去那什么福南德将军的府邸探了探虚实,嗬!那地方守卫也太严了,差点被逮住。”陈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不好奇这些储物戒指里有什么吗?” 鬼车将储物戒指一个个打开,里面无非是些金币、衣物、法袍、法杖。 最后两枚储物戒指引起了鬼车的注意,与其它戒指不同,这两枚戒指上各镶嵌着一颗红彤彤的宝石。“这……跟其它的不一样。” 陈树接过一看,笑道:“还记得那两个嘲笑你吃东西的精灵法师吗?福南德将军的女儿,真是冤家路窄,既然又让我碰见了,嘿嘿,我就没跟她们客气。” 一边说着,陈树已经打开了两枚戒指,这两枚储物戒指的空间至少比普通储物戒指大出100倍,里面除了常见的几样东西,还有一串项链,一串手链。 两件首饰均是光彩夺目,做工精致,其中,项链上有一颗巨大的银色宝石吊坠,手链上十几颗绿色小宝石星罗棋布,煞是好看。 那项链似有灵性,一被陈树拿在手中,宝石吊坠立马泛起银光,与此同时,陈树神识中感知到一个声音:“增加5%雷系法术伤害。” 拿起手链,绿色小宝石也闪烁起光芒,神识中另一个声音道:“增加3%防御。” “好东西。”陈树一股脑将两样首饰都戴在了鬼车身上。 鬼车显然也感知到了两样首饰的作用,摘下手链对陈树道:“这个你戴吧,你更需要它。” 陈树笑着摇摇头,“没玩过网游吧你?你已经八阶巅峰了,我才四阶巅峰,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你是网游大号,我是小号,有好装备当然先给你用。” 鬼车疑惑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懂,陈树道:“总之,你戴着就是了。对了,咱们有多少金币了?” 鬼车数了数道:“350个金币,还有银币和铜币……” 陈树摆了摆手,“银币、铜币无所谓。要想给你配齐八阶装备,350金币肯定不够,我昨天在荣宝斋看到,仅一支普通的七阶法杖就要1000金币。” 陈树在一堆法杖、法袍中挑选了一番,选中一根治愈法术效果增加5%的四阶法杖,以及一件自愈效果增加10%的四阶法袍。又将两枚镶嵌有红宝石的储物戒指留下,自己和鬼车各戴一个,将钱币全部放进鬼车的储物戒指,剩下的东西往自己的储物戒指里一装,挥挥戴着储物戒指的手道:“等会儿就把这些东西全卖了。” 清晨,两人吃过早饭向着荣宝斋溜达。 荣宝斋,临魔大陆最大的装备交易商店,分号遍布七国,出售和回收各种装备,更有无数打造装备的能工巧匠为其效力。据说,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装备,没有荣宝斋拿不出的装备。 时间尚早,其它店铺门可罗雀,荣宝斋门口却已是熙熙攘攘,陈树和鬼车正欲进门,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法师凑了上来,将手中的两根法杖递到两人眼前,满脸堆笑道:“二手法杖、法袍,便宜了,两位要吗?” 陈树忍不住一笑,这人跟猫在天桥上逢人就问“手机要不要”的小偷属于同行吧?鬼车被他吓了一跳,正欲发作,陈树安抚地拽了拽她的手,对那法师笑道:“兄弟的买卖,是连进带出,还是只出不进?” 法师一愣,知道碰上同道中人了,对陈树道:“连进带出。” 陈树点头道:“我手里有条大鱼,不知兄弟能不能吃得下。” 一边说着,陈树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戒指,只给那法师看了一眼,那法师就开始低头沉吟,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三五秒后,他谨慎地对陈树道:“我手头金币有限,不过我们老大应该对兄弟您的东西很感兴趣,不如您跟我一起去见见我们老大,即便买卖不成,也能交个朋友,往后相互有个照应。” 陈树微微一笑,“有劳兄弟带路。” 法师带着两人走进荣宝斋斜对面的同福茶馆,穿过茶馆后堂,里面的四进院子别有洞天。每一进院子的左右厢房都有人捧着不同的装备进进出出,一派忙碌的样子,越往里走,进出的装备品阶越高。 到了最里面的第四进院子,反倒无比清幽雅致,站在院中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嘈杂声,院里种着各色植物,几簇花开得正盛。 引路的法师回身对两人道:“我们老大人称九爷,做装备买卖有近五十年了,童叟无欺。我先进去通报一声,两位稍等。” 引路法师一走,鬼车拉了拉陈树的衣袖道:“我看这里的法师都不像好人。” “呵呵,盗贼和销赃的能是什么好人?” 鬼车对陈树撇撇嘴,“自己就是个贼,还好意思说别人?” “喂喂喂,偷盗只是我的副业,咱是业余的。” ------------ 拾叁·手艺人 正拌着嘴,领路法师从堂屋走了出来,“两位,九爷有请。” 陈树背着手大大方方走进了屋,鬼车紧跟其后。 九爷看起来四十多岁,国字脸,两道浓眉直插入鬓,眼睛不大,鼻圆口阔,给人一种孔武有余机智不足的感觉。 除了坐在主位上的九爷,屋里还有八名法师,八名法师分立在九爷身后,修为最低的也在五阶精通,甚至还有一名修为在七阶。 这些法师并没有隐藏自身法力,震慑的意味十足。 不过,在鬼车这只八阶神兽眼里,他们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陈树从容一笑,在九爷对面落座,又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鬼车也坐。 “喂,这儿可没这个肥娘们儿的位置。”九爷身后的七阶法师发话了。 鬼车冷冷看了那七阶法师一眼,要不是陈树在桌子底下抓着她的手,她早就放出雷电将那法师霹成渣了。 陈树压根不看那法师,只对九爷道:“听说九爷对我手里的东西感兴趣?” “不错。” “我的荣幸。” 说话间,陈树大大方方地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里面十几根法杖、十几件法袍,还有些普通衣物。九爷当然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倒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陈树的一双手。 陈树开门见山道:“九爷的兴趣好像不在这些东西上。” 九爷冷哼一声,问道:“我见过你手上的储物戒指,福南德将军的两位千金13岁生日时曾经获得过这样的储物戒指作为礼物。” 陈树摩挲了几下自己手上的储物戒指,“长得像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福南德将军真是小气,女儿过生日就送个储物戒指,打发要饭的呢?不过,要是这储物戒指里装了什么稀世的法宝,那就另说了。” 九爷和一众法师都愣了一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仙踪国竟有人敢对福南德将军出言不逊,要知道,福南德将军可是云间国的三朝元老,颇受王室器重的老牌贵族。 九爷眯着眼再次仔细打量陈树,“呵呵,我没看错得话,兄弟你也是个手艺人?” 陈树一抱拳,“手艺一般,混口饭而已。” 九爷一拍桌子,喝道:“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的底盘上抢生意!你小子活腻了吧?” “抢生意?呵呵。”陈树耸耸肩,毫不在意道:“好说,不如咱们比比手艺,你若能赢,我任凭你处置,若是我赢了,以后我在你的地盘上无论干了什么,你们一概管不着,敢比吗?” “好小子,敢跟九爷叫板,我宰了你!”九爷身后的七阶法师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陈树没动,由于他一直在桌子底下按着鬼车的手,鬼车也没动。 九爷却动了。 他一伸手,拦住了七阶法师,又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陈树,“好,我跟你比。” 子午大街,仙踪城最繁华的地段,街道极其宽阔,一边直通王宫正门,可供10辆最宽的马车并排行驶。 穿着考究言谈风雅的法师、精灵贵族,甚至皇子王孙穿梭往来于街上的酒楼、茶馆、戏院、妓坊,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平民不允许踏上子午大街,就连酒楼里的婢女都至少是二阶法师。 一走上子午大街,陈树不由感慨:“早知道昨晚来这儿偷了,收获应该能翻几倍。” 鬼车盯着一个方向,紧张地拽了拽陈树的衣袖。 陈树一看,只见九爷已经开始动手了,他装作没见过市面的外地法师,好奇地东张西望,一不小心就撞上了擦肩而过的另一位法师。 九爷诚惶诚恐地向那位法师道歉,那位法师心情不错,摆了摆手放过了九爷,却没发现自己手上的储物戒指已经不见了。 “你快看啊,九爷得手了!你干嘛非要跟他比?要我说,直接杀了这群人才痛快呢。” “慌什么,”陈树一伸手,手里是三枚储物戒指,“我不是也没闲着吗?” 鬼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能!我根本没看到你偷东西!就连神识也没感觉到。” “那当然,连你都能发现我还怎么混?”陈树似乎是怕被人听见,故意凑近了鬼车压低声音说话,两人挨得近了,手自然碰了一下,只碰了一下,陈树再一抬手,鬼车手上的储物戒指也到了陈树手中。 他挑挑眉,将储物戒指还给目瞪口呆的鬼车,“喂,擦擦口水,咱们吃东西去。” 鬼车呆呆地跟上陈树,直到走进一家人声鼎沸的酒楼,她才回过神来,紧张地问道:“九爷肯定正在外面偷东西呢,咱们在这吃吃喝喝,真的好吗?万一你输了……” 作为一个纯天然吃货,鬼车能说出这话,足以说明她还是挺在意这场比赛的,她对陈树越来越好奇了,确切的说,是对他的过去产生了窥探欲,他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为什么如此擅长偷盗? 不过,当一盘盘美食端上桌,鬼车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万一输了,直接把九爷杀呗,打定了主意,她不免胃口大开。 吃饱喝足,眼看两人约定的时限已过去大半,鬼车有些着急了,“咱们该干活了吧?不然真的要输了!” 再一看陈树,竟然半眯着眼睛,似乎要睡着了,脑袋还不时跟着唱曲姑娘的节奏晃两下,“急什么,我一晚上没睡,现在困了,再歇会儿。” 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几分钟,鬼车受不了了,“这样下去会输的!” 陈树嘿嘿一笑,向鬼车勾了勾手指,鬼车凑过耳朵,只听陈树一番耳语。 “这……”鬼车的下巴差点掉桌子上,“这也行?” “放心。”陈树胸有成竹。 又过了半小时,眼看时限将至,陈树和鬼车走出了酒楼,一出门,鬼车直奔仍在街上游荡的九爷。 眼看九爷偷走了一位女法师的储物戒指,鬼车大喊道:“有贼啊!” 周围瞬间出现了短暂的骚乱,女法师发觉储物戒指丢了,大声叫嚷着,其他的法师不知该上前帮忙,还是该事不关己地避开,九爷瞪了鬼车一眼,趁乱逃走了。 就在他瞪着鬼车的时候,他感到戴着储物戒指的手指一松,抬手一看,储物戒指却已经不见了。 不远处,陈树的身影一闪而过。 九爷鼻子里冷哼一声,“须知狡兔三窟,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赢我?” ------------ 拾肆·入伙 同福茶馆,第四进院子。 陈树与九爷分立两边,九爷身后依旧是八名法师,法师们摩拳擦掌,看着陈树的目光犹如看一个将死之人。 陈树从容负手,鬼车在他身旁,已经做好了随时杀死对面九人的准备。 “偷了我的储物戒指,想必你今天收成不错。”九爷皮笑肉不笑地对陈树道。 陈树一摊手,“凑合吧。” “可惜,你被我的障眼法骗了!”九爷冷笑一声,“我戴在手上的储物戒指就是为了让你偷的,而今天的收成,我早就转移到……” 九爷一边说一边在衣襟里翻找,突然,他脸色大变,“不!这不可能!……” 陈树一伸手,手中出现了一枚储物戒指,“你在找这个?” 储物戒指打开,哗啦啦掉出了一堆储物戒指。 “这就是我今天的收成,一大半都是从九爷你身上偷来的,所以,多谢了。”陈树看也不看地上的一堆储物戒指,其中甚至还有几枚镶嵌了宝石的戒指,绝非凡品,“这些就当一点小礼物,希望九爷你愿赌服输,以后无论我在仙踪城做什么,你们都不得干预。” 说完,陈树转身就走。 “等等。”九爷上前几步拦住两人,冷峻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还没请教小兄弟姓名。” “不重要。” 见陈树没有继续留下的意思,九爷干脆开门见山道:“我想请小兄弟加入乌贼帮。” 陈树头也不回走出3步。 “今后无论你在乌贼帮的地盘做什么,不仅不会有人干涉,还能受到帮里高阶法师庇护。” 九爷身后的七阶法师也赶忙附和道:“是啊,兄弟,以后你若遇到麻烦尽管开口,仙踪城里还没有我摆不平的事!” 陈树又走出三步。 九爷一咬牙道:“以后你的货帮里全收了,价钱加三成。” 陈树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又走出三步。 “加五成!” 作为贼,除了偷盗以外,最关心的莫过于销赃的途径和价钱,九爷给出的条件其实相当诱人。 所以陈树也恰如其分地停下了向外走的脚步。 “好说,”陈树转身,笑了笑,并没有拒绝九爷开出的价格,“小偷小摸有什么意思,我倒是想干一票大的,不知九爷有没有兴趣?” 九爷爽快一笑,请陈树坐下,“巨商富贾的府邸我们也偷过……” 陈树摆摆手,不屑道:“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那小兄弟你的意思……” 陈树将手放在桌面上,摩挲着左手中指的储物戒指,戒指上一枚红色宝石发出柔和内敛的光芒,据说,这枚戒指是大将军福南德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福南德将军的府邸,你们敢偷吗?” 小院里一下安静了,陈树感觉到九爷身后的八名法师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可是福南德将军!八阶强者!” “他的府邸中不知有多少守卫法师,我听说光七阶的守卫队长就有十名之多!” “谁都知道福南德将军富可敌国,府中高阶装备、稀有材料、金币无数,可即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人敢打将军府的主意啊!” “……” 九爷沉默着,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双手,一会儿看看陈树。 他很清楚,凭自己和底下这些人的手艺,想偷盗将军府?那是做梦?可如果有陈树参与呢?万一陈树真的有这个本事呢?只要之一票干成,从此他就可以退休了。 九爷犹豫了。 陈树挑挑眉,起身,“算了,对你们来说太有难度,我还是自己走一趟吧。” 这下九爷身后的法师不乐意了。 “小子你什么意思?” “别蹬鼻子上脸,九爷招你入伙那是抬举你。” 陈树也不气恼,笑呵呵道:“我原以为乌贼帮多厉害呢,现在看来,不过是个三流帮派,只能做点鸡鸣狗盗的小买卖,算了,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给脸不要脸!宰了他!”法师们不乐意了。 火球、水链、雷电朝两人丢来。 “住手!”九爷大喝一声,飞向两人的法术纷纷消失。九爷阴沉着脸对陈树道:“你最好能证明你有能力偷盗将军府。” 陈树抬起左手,晃了晃手上的储物戒指,“我已经证明过了,该你拿出点诚意了。” “只要计划行得通,乌贼帮所有人听你差遣,包括我。”九爷眼中闪过一抹阴沉,随即又轻松地一笑,“这次若能得手,以后我是乌贼帮老大,小兄弟你就坐第二把交椅。” “好说。” 将军府四四方方,外围有四道高耸的院墙,紧邻王族宫殿,据说有一条密道连通将军府和王宫。第二天正午,八批人马悄悄靠近了将军府,每道围墙外恰好两队人马。 他们有的扮作过路的行商法师,有的坐在与将军府一路之隔的茶馆,还有几名女法师站在墙根,像是路上偶遇,说着小姐妹间的悄悄话。 陈树、九爷所带领的一批人正坐在茶馆里,陈树悠闲地喝着茶,九爷神色有些担忧,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老弟,按你的计划,除了咱们以外,其余七队人都是用来牺牲的,乌贼帮这次付出的代价可是相当惨重。” “可不是,光想想我就心痛,”陈树收回盯着将军府的目光,直视着九爷的眼睛道:“不过,高风险高回报,是吧?” 九爷沉沉一点头,“但愿吧。” 陈树几乎是逼视着九爷,“现在想停止计划还来得及,你是乌贼帮的老大,如果你一直这样举棋不定犹犹豫豫,别人怎么跟着你做事?” 九爷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几名手下,“走吧。” 陈树、九爷还有始终跟在九爷身后的八名法师鱼贯走出茶馆,在一个没人注视的墙角,在风系法师的法术帮助下,翻墙进入了将军府。 与此同时,其余七批人马也悄悄潜入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共七层院落,翻墙进入以后,陈树带着众人躲进一间空屋,对九爷道:“我出去与其余几路人马汇合了,每进入一层院落,我会想办法暴露我们的一路人马,以吸引当层守卫法师的注意,守卫法师一旦被引开,九爷就带着诸位兄弟深入下一层院落。咱们在最里面第七层院落汇合,偷完东西,我自然能带大家逃出去。” “等等,”九爷向一直跟随他左右的七阶法师使了个眼色道:“老十,你跟这位小兄弟一起去,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陈树挑了挑眉,按照计划他应该是单独行动的,九爷显然不是临时变卦,而是早就打算好让老十跟在陈树身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陈树一笑,大方地对老十道:“麻烦你了,那就走吧。” 一出屋子,老十就低声道:“东边有一路人马离咱们很近,直接牺牲他们吧。” 陈树一笑,“不急,先去见见我的一位朋友。” “什么?”老十顿觉不妥,“计划里可没有你的什么朋友。” 陈树脚下不停,带着老十小心翼翼地躲过了两拨护卫法师,“计划赶不上变化。” 话音刚落陈树已经闪身进了另一间空屋子,屋子应该是守卫法师的住处,白天法师们出去巡逻了,屋内空空,只有一个胖姑娘坐在凳子上吃着一串糖葫芦。 看见陈树,鬼车皱眉道:“你怎么才来啊?幸亏我带了吃的,不然非得无聊死。” 陈树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老十,“别废话,先解决了眼前这个麻烦再说。” “眼前?什么麻烦?”老十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条闪电无声地划过。 “八阶……巅峰……”老十不可置信地看着鬼车。 不可置信的神色定格,从此天下再没有老十这个人。 ------------ 拾伍·鸠占鹊巢 两人一闪身离开了屋子,一前一后悄悄深入将军府,路线是陈树前天晚上踩点时定下的,虽然将军府白天和晚上的岗哨略有不同,却也没能难住陈树。 直到躲过两名七阶护卫队长,陈树和鬼车终于进入了将军府第七进院落。 与外层院落的风格不同,这里没有刚毅的建筑和威武的守卫,倒却是小桥流水花团锦簇,给人一种江南大户人家居家过日子的感觉。 可能是对前几层院落的守卫很有信心,这里一个守卫也没有,一进来就让人心情放松。 但潜入者若是真敢放松警惕,那无疑是自找死路。 这里的每一栋房屋下方都有暗室,每一座小楼的楼顶都有暗格,不仅有护卫法师24小时不间断地盯守,更有7阶护卫队长以神识感知着院落中的一切动静,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神识。 从陈树和鬼车所在的位置到福南德将军所在的书房有79步,每一步都有可能遭受重创。 两人对视一眼,鬼车道:“不过两个七阶法师,13个六阶法师,没问题。” 话音刚落,两人就向着福南德将军所在的书房飞奔而去。 藏在暗处的护卫法师先是一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光天化日竟然有人能闯进将军府最里层的院落,而且,两名闯入者直接以一种不要命的架势冲向了书房。 这还得了?! “有刺客!”一位法师喊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法术向两人砸来,红的火光、金的雷电、蓝的水流,还有几名疾驰而来的风系法师瞬间填满了两人的视线。 “还有45步!” 鬼车甩手丢出一片闪电,劈散了砸来的法术,劈伤了几名护卫法师。 “天哪!八阶法师!” “有八阶法师闯入!快来人!” 更多法术砸向两人,鬼车的攻击只是令护卫法师丧失抵抗能力,却并没有杀死他们,攻击效果受限,而对方越战越勇,纵然两人左躲右闪,依然受了不少的攻击。 陈树身上的伤迅速自愈,同时他不断放出治疗法术帮助鬼车治疗,法杖和法袍的属性加持使得治疗的速度有所增快,不过本命树上的能量也消耗得更快了。 “28步!” 又有两队护卫法师赶来支援,飞向两人的法术更多了。 两人左躲右闪,鬼车大叫道:“快点啊你,姑奶奶要杀人了!” “马上!”陈树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把匕首。 又向前跑了几步,护卫法师们的法术攻击已经开始让两人寸步难行。 “就是现在!” 陈树一甩手。 匕首带着两页纸,穿过无数火球、闪电、水蛇之间的间隙,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入书房。 啪―― 透过被划破的窗纸,陈树看到匕首稳稳钉在了屋内的一根红木柱子上,还看到一双震人心魄的眼睛也正透过窗纸看着自己。 那究竟是秃鹫还是人的眼睛? 面容姣好的精灵族脸上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容不得陈树细想,鬼车瞬间变为一只五彩大鸟,鸟爪抓起陈树一拍翅膀飞上了高空。 “快追!”护卫法师们纷纷召出自己的坐骑。 “不必了。” 书房的门一开,院中的护卫法师立即站成队形,显然训练有素。 福南德将手中的两张纸递给离他最近的七阶护卫队长,“先把这些人拿下。” 护卫队长接过纸一看,纸上是一幅图,一副将军府的平面图,八批盗贼所在的位置在平面图上标得清清楚楚。 “是!”护卫队长领命,立即派出人马捉拿躲在将军府的盗贼。 福南德将军皱着眉站在书房门口良久,他已经五十多岁,由于经常锻炼,身材保持得不错,修长挺拔,脊背健壮宽厚,年轻时必然是个美男子,岁月只是给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今年还真是不太平,木之力出世,传承者至今下路不明;两个宝贝女儿的储物戒指在同一天丢失;守卫森严铁桶一般的将军府,竟然有人闯到了自己面前;还有盗贼结伙闯入,简直反了天了! 他冷笑一声,擅闯将军府?一个活口都不留! 将军府外围,九爷藏在屋中翘首以盼,不久终于等来了计划中的混乱,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众人出了屋子,翻墙进入了第二进院子,躲进陈树事先规划好的藏匿地点。 不对劲,外面的混乱大有波及整个将军府的势头,究竟发生什么了? 摸不清状况的九爷已然生出了退的念头。 当他走出藏身地点,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 为首的护卫队长修为高达七阶,九爷心中一紧,为今之计只有拼了,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将军府再做打算。此刻他万分后悔将七阶修为的老十支走。 若是老十在此,必然能牵制那个七阶护卫队长!一想到老十是跟陈树一起走的,九爷对陈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生吞了他。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纵然他也有七阶实力。 当越来越多的护卫法师增援而来,九爷等八批人都经历了可怕的车轮战,终于实力、人手不济,先后被消灭,一个不剩。 几乎是与此同时,仙踪城另一边的同福茶馆。 鬼车不再隐藏八阶实力,两人一走进同福茶馆后院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无论是盗贼、销赃者,亦或打杂伙计,都好奇又惊恐地打量着两个昨天刚刚加入乌贼帮的怪人。 给两人引过路的法师大着胆子凑上来,满脸堆笑地对鬼车道:“哎呦,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当天没看出您是八阶……” 轰―― 一道雷电劈下,凑上前搭话的法师成了焦炭。 陈树冷冷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对鬼车道:“现在你可以杀个够了。” “不!放过我们!” “你们不能这样!” “我的装备和钱全给你,求你了!别杀我!” 轰隆隆的雷声宣泄着鬼车刚刚在将军府挨揍的怒火,陈树则是不紧不慢地进入每一间屋子,将屋里的装备、金币席卷一空。 当陈树将最后一枚金币装进储物戒指,鬼车也正好杀死了院里的最后一个人。 鬼车问道:“反正要洗劫这里,为何不直接动手?在将军府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多麻烦。” 陈树摇摇头,“九爷始终没展露过自己的修为,万一他和你一样有八阶修为,再加上他身边那个七阶修为的老十,硬拼咱们的胜算并不高。” 陈树望着将军府所在的方向,“至于福南德将军,为了得到木之力,不知他派了多少人追杀我,今天借他的手捞到九爷的财产,就当是他还我的利息。” ------------ 拾陆·全城通缉 拿走了九爷的所有宝贝,陈树和鬼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他们居住的客栈。 随后的几天,将军府派出了一波又一波守卫,在全城各处打听两人的消息。仅仅半天时间,从他们进城的时间,到他们洗劫同福茶馆,再到他们居住的客栈,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福南德将军眼前了。 可是自两人离开客栈以后,就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难道他们出城了? 福南德将军摇了摇头,没有任何信息显示两人出城,既没城门口的出入记录,也没有八阶飞行神兽起飞出城的意向。 他们一定还在仙踪城! “查!继续查!”福南德将军对手下道:“就算把仙踪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两人给我找出来!”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寻找两人? 福南德将军认出了神兽鬼车,确切地说,他清楚神兽鬼车在长风森林居住了千年,从未离开过那里。 而木之力最早也是由长风森林出现,两个月后,鬼车离开长风森林出现在仙踪城,而它身边还有一个只有四阶巅峰修为的年轻人。 一个只有四阶修为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让血统高贵的神兽鬼车心甘情愿陪伴左右?除非他是木之力的传承者。这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福南德将军脑海中,令他兴奋不已。 他要得到木之力,在王室之前! 有这个想法支撑,将军府的守卫法师打着捉拿刺客的幌子,真的将仙踪城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惊动了王室,王子莫非亲自来到将军府慰问。 折腾了近一个月,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大概是福南德也不好意思继续折腾下去了,搜捕行动草草收尾。 而这一个月中,就在紧邻将军府的另一间豪华府邸内,陈树和鬼车在堆成山的装备中挑挑拣拣,配齐了最合适自己的装备。从九爷的老窝总共抢得30万逾金币,此时的两人可谓富得流油。 虽然如此,两人却相当低调,日夜不停地修炼着,鬼车压根不出门,陈树偶尔出门采购些吃的。 两人所在的府邸很豪华,甚至与将军府有得一比。这是十几年前被福南德陷害致死的另一家精灵贵族,一家之主名叫李斯特,自李斯特一家没落,整个云间国再也无人能与福南德抗衡,就算王室也要让他几分。 这座宅邸已经荒废了十几年,好在有将军府照料,里面的建筑修缮还算及时,并未出现破败之象。事实上自从李斯特家失势,这座府邸就被王室奖励给了福南德,只不过福南德对自己的将军府很满意,才没有继续向这里扩建。 他怎么也想不到,挖空心思寻找的人竟然在自己的地盘里躲藏了整整一个月,所谓灯下黑,不过如此。 福南德结束搜捕的第二天,陈树敲了敲鬼车的屋门,朗声道:“非常时期总算过去了,咱们不用再躲了,出来吧。” 鬼车以闭关修炼为由,已经一个月没出门了,还不许陈树进屋打扰。 “哦,这就出来。”鬼车应了一声,款步走来,开了门。 然后,陈树就惊呆了。 “你……”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鬼车道:“你这是……” 鬼车原地转了一圈,原本胖胖的身躯竟有了轻盈之态,虽然没有瘦出堪堪一握的细腰,却也十分匀称健美。 脸瘦了一圈,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 “怎么样?是不是认不出来了?” 陈树不可置信地拍了拍鬼车的肩膀,“妹子,你去韩国了?” “什么?”鬼车不解。 “我……”陈树大脑依旧短路,他努力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大变样了?” 鬼车耸耸肩,“我反思了一下,那些将军府守卫之所以能轻松查到我们的行踪,不就是因为我太胖了,走到哪儿都免不了引人注意吗?只要我不胖了,他们想找咱们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树挠了挠后脑勺,“这跟你胖没关系吧,我觉得,他们之所以能查到咱们,主要是因为我太帅了,无论男女老少,只要看我一眼,绝对过目不忘……” 鬼车瞪了陈树一眼,“能不能要点脸?!” 陈述嘿嘿一笑,“胖点挺好的,我可以直接忽略性别把你当兄弟,现在就不行了,大美女往我旁边一站,想不怜香惜玉都难!” “放心,等风头过去我会把体重吃回来的……哎你突破了!五阶入门了!”鬼车欣喜地看着陈树。 陈树的本命树上又长出了一根新枝,总共有四根枝丫了,修为也达到了五阶入门,他身上的装备自然也都换成了五阶法师所用的。 “还是太慢,除了木系法术,以后还要修行水、火、风、雷四系法术,照这个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成神啊……”陈树虽然抱怨修行速度,却依旧充满信心,“既然福南德对咱们的搜捕已经停止,咱俩又都脱胎换骨了,不如趁早离开仙踪城,前往黑泽烈帝国的明日学城。” 鬼车点头,“这就走吧,凭我的飞行速度,半个月应该能到。” 两人先去了荣宝斋,将剩余用不到的装备全部卖掉,得到了近10万金币。完成这桩大买卖之后,荣宝斋掌柜的恭恭敬敬将一枚拇指肚大的金色圆牌递给陈树,“只要您拿了这个,就可以参与荣宝斋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大会上有不少宝贝呢。” 陈树收好金色圆牌,便和鬼车一起低调地向城外走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决定先出城,找一个僻静之处起飞。 刚到城门口,只见城墙上新贴出一张告示,有不少人围观,平民多是打听明白直接离开,却有几名法师留在了告示前,跟守卫详谈起来。 陈树拉着鬼车凑到告示跟前。 告示的意思概括起来就是:长风国法师军团要招新人了,所有三阶以上的法师均可以去招募点接受考核,考核通过则正式成为法师军团的一员。 法师军团就相当于军队,享有国家俸禄、免税等特权,立了战功或者等级特别高的法师,还有可能升任统领、将军,获得封地。 新招募的法师将在半个月后随同福南德将军统帅的王牌军团一起,前往黑泽烈帝国,参与六国联合的军事演习。 陈树对法师军团没什么兴趣,他只为自己卖命,不过,一名法师与守卫的交谈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名法师显然与守卫有些交情,大大咧咧地问道:“六国联合军演?阵仗这么大啊?不会是要打仗了吧?” 守卫看上司不在周围,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打仗也差不多,黑泽烈帝国邀请五国法师军团齐聚拥神关,表面上是联合演习,实际肯定是冲着昆仑国去的。” 立马有法师插嘴问道:“难道六国要联合攻打昆仑国?” “谁让昆仑国最弱呢?”守卫继续道:“这世道,弱国只有一条路,就是被强国瓜分。” 陈树问道:“王牌军团是云间国最厉害的法师军团吗?” 守卫道:“当然!那可是福南德将军一手带起来的最强力量,这次不仅有福南德将军,莫非王子也会亲自坐镇,多少法师都盼着跟两位大人物一起出征呢,对咱们来说,与这两位并肩作战的经历足够吹一辈子牛了!” 两位大人物?呵呵,这倒是个机会。 “喂,还走不走了?”不一会儿工夫,鬼车已经与城门附近的小贩打成了一片,只见她左手一只陈树叫不上名字的水果,右手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肉串,陈树立即产生了一番深刻思考:这么吃真的不会拉肚子吗? “不走了。” ------------ 拾柒·马里奥的背带裤 “某位伟人曾经说过,要想了解一个国家的政治体系,在这个国家的军队里呆上一年就足够了。” 其实这话是陈树说的。 鬼车对此嗤之以鼻,“你不还不是想混进法师军团,找机会报福南德和莫非派人追杀你的仇?” 陈树未置可否。 他只是觉得,这个福南德将军权倾朝野功大压主,与云间国王室之间未必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福南德与莫非一起统兵,想想就够热闹的。总之,有矛盾的地方,就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法师军团招募点已排起了长队,看来真有不少法师以跟两位大人物同赴沙场为荣。陈树凑上前去想看看新兵招募流程,却被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男法师推了一把,“哪来的混账?敢挡本大爷的路?!滚开!” 噌―― 狼牙匕首的尖刃已经抵上了男法师的脖子。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陈树的声音在男法师耳边响起,带着透骨的寒意。 男法师脸色苍白,大声嚷嚷道:“你,你敢对我动手!你死定了!我可是……”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男法师脸上登时鼓起五道红印,瘦长的脸瞬间就不对称了,看起来十分滑稽。 鬼车在衣服上擦着扇出耳光的那只手,不耐烦道:“吵死了,再敢废话信不信老娘宰了你。” 呼啦―― 人群一下子将三人围拢,围观的法师们窃窃私语着。 “敢在招募点打架,胆子也太大了!” “挨打的不是马里奥副将的儿子吗?马修!” “可不是,天哪!竟然有人敢打他?!” …… 听到有人说起“马里奥”,陈树噗嗤一笑,冲挨打的男法师道:“你爸是不是特爱穿背带裤啊?” 马修怒到极点,脸涨得通红,拳头直发抖,从小到大他哪受过这样的气?今天当众挨打,简直是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 绝不放过他们! 马修怒吼一声,不再隐藏修为,五阶精通的法力瞬间让在场的四阶、三阶法师压力大增,甚至有两名心志不坚的三阶法师不由自主地朝着马修跪了下来。 “天哪!五阶精通!他才刚刚20岁啊!” “不愧是新一代中最有天赋的人类法师!据说他三岁时就已经开启一阶入门,比普通孩子至少早了2年!” “我都三十六了,才四阶入门,人比人气死人啊!” 陈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马修,“三岁就开始修行,二十岁才五阶精通,呵呵,太差了!” 马修怒极,挥手一个火球直奔陈树面门。 陈树喝退想要上前帮忙的鬼车,不躲不闪,迎着火球直奔马修而来,手中的狼牙匕首发出嗜血的嗡鸣。 一出手,陈树的法术修为也展露无疑,围观众人又是一阵吃惊。 “五阶!又是一个五阶!” “怪不得敢跟马修叫板,不过,五阶入门,修为还是差了点啊!” “何止差了点!一个火系攻击法师,一个木系治疗法师!治疗法师明显吃亏啊!” …… “就让你见识一下治疗法师的厉害!”陈树冷笑一声。 其实早在长风森林和听风镇时他就已经凭借超强的自愈能力,越级斩杀过五阶,甚至六阶的攻击法师,教训一个马修根本不在话下。 “都住手!” 在火球就要砸到陈树身上时,一个高大魁梧的法师站了出来。 他看起来将近30岁,一头金发,五官棱角分明,一双蓝色的眼珠仿佛海洋深处的宝石。 他一站出来,立即放出一条闪电劈向火球,瞬间就将火球劈碎,噗得一声点点火光掉落在地,像一个小型烟花。 “马修!你又惹是生非!”法师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宠溺,神色却十分威严。 马修指着陈树和鬼车,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控诉道:“大哥!他们欺负我!” 嘶―― 围观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谁都能感觉到这个半路杀出的法师有着五阶巅峰修为,他几乎可以左右这场争斗的胜负,甚至可以左右陈树的生死。 法师皱着眉看了看马修肿起老高的脸,目光又在鬼车身上逡巡了一圈,这才转向陈树道:“我叫马龙,小弟马修从小疏于管教,自由散漫惯了,多有得罪,我替他向你道歉。” 说完这些,马龙坦然看着陈树,他已经表现了大度,理应轮到陈树低头认错了。 没有理所应当的低头认错,陈树只是冷哼了一声,“那就管好你弟弟,下次再让我碰到,我就宰了他!” “哥!”马修的肺都要气炸了,“哥你杀了他!” 马龙的牙几乎要咬碎了,拳头握的吱吱直响,可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怒火。 也没有完全忍住,他还是对马修吼了一句,“再给我惹事就滚回家呆着去!” 转身离开之前,马修的目光不易察觉地在鬼车的背影上溜了一圈,他已经想好了报复陈树的办法。 陈树和鬼车实在不喜欢被人围观,干脆转过街角,找了家看起来挺干净的包子铺吃起了饭。 “怎样才能加入法师军团?你刚才看清楚了没?”鬼车问道。 陈树点头道:“我只看见他们把一种虫子放在应征法师的手上。” “虫子?”鬼车皱着眉道:“什么样的虫子?” “长得像蚕,白白胖胖。一到应征法师手上,眨眼就消失了。” 鬼车摇头道:“那不是什么虫子,而是定心蛊,到了法师手上,它也并不会消失,而是钻入了法师的经脉,呵呵,你们人类好毒的手段。” 陈树一边吃包子一边不满道:“不带这样的啊,你骂人还把我捎上。” 鬼车被陈树佯装委屈的表情逗得一笑,气氛轻松了些,她继续道:“定心蛊是一种蛊虫,与定心针一个道理,作用都是使人无条件地效忠于某个人或某件事,不同之处在于,定心蛊有个年限,过了年限蛊虫就会死去,自然失去了对人的控制能力。” “怪不得,我刚刚还想不明白,云间国对法师军团的管理相当散漫,如何确保这些法师不起二心呢?原来一切都是强制的,根本不需要管理。”陈树担忧道:“这定心蛊能解吗?” “3-5阶的普通法师所用的应该是普通蛊虫,至于我……”鬼车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忧心忡忡道:“我不能参加法师军团考核。” “为什么?” “一旦八阶修为暴露,他们一定会对我使用定心蛊王,蛊王寿命长达数百年,且无法可解……” 陈树点点头,“我不会让你受他们摆布的,咱们不参加什么法师军团了。” 两人又默默吃了一会儿包子,鬼车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 拾捌·小兵陈树 “什么?认我为主?”陈树惊讶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鬼车轻轻点了点头,“神兽本就可以认人类为主人,认主以后,我就可以寄居在你的本命树上,这样你到哪儿都可以带着我,别人也发现不了。” 陈树反倒犹豫了,“没这么简单吧?” 鬼车低头,低声道:“一旦认主,神兽要始终效忠主人,直到死去,除非主人主动放弃与神兽的认主协定,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个人类法师主动放弃过认主协定,那些认主的神兽无不是被压榨至死。” “你相信我吗?”陈树直视鬼车的眼睛问道。 “我不知道。”鬼车的回答很诚恳。 “那就不要认主,我体会过被人操纵命运的感觉,希望你我此生都不必再体会这种感觉。”陈树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喝了口水,继续道:“走吧,咱们该出发去黑泽烈帝国了。” 鬼车却仍坐在原处没有动,她灵动的眼睛盯着陈树,口中念道:“我,神兽鬼车,上古神兽九头凤凰的近亲后裔,以我的血脉起誓,从此效忠木之力的拥有者陈树,无论生死,听从主人的命令,捍卫主人的尊严,成契。” 一点红光从鬼车额头亮起,红光上下浮动着飘向陈树的额头。 “这……这是。”陈树不知该不该躲开。 “我的一点心血,接受它,你就是我的主人了。”鬼车道。 陈树大为诧异,“我靠!太草率了吧你?万一我是个人贩子……不,鸟贩子呢?!” 鬼车瞪了陈树一眼,“啰嗦!” 心血终于碰到了陈树的额头,渐渐融入他的脑海中,两人的神识似乎连成一片,可以通过神识直接交流。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陈树道:“我答应你,从今往后,绝不利用主人的身份强迫你做任何事,任何时候只要你开口,我立即放弃认主协定。” 鬼车轻轻点了点头,“走吧,你该去参加法师军团的考核了。” 再次来到法师军团招募点,却只剩下陈树一人,不同的是,他的本命树上卧着一只五彩大鸟,五彩大鸟来回扭动脑袋,似乎能看到陈树周围的一切。 “早上那小子,叫什么来着?马修,他怎么还在这儿?”神识中鬼车的声音响起。 陈树冷笑一声,“呵呵,咽不下刚刚的气呗,等着我呢。” 果然,陈树话音未落马修已经凑了上来,肿着半边脸,歪肩斜背吊儿郎当地对陈树道:“小子,你还敢来?我告诉你,这次新组建的法师军团由我爸爸亲自统领……” 陈树噗嗤一笑,“你爸爸?就是那个穿背带裤的水管工?” 马修虽然听不懂陈树在说什么,却知道自己老爹又受了莫名的嘲笑,刚欲发作,又想起了哥哥马龙对自己的警告,只得继续口头还击道:“我告诉你,只要你加入法师军团,我有一百种方法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此,万一你没能加入法师军团,嘿嘿,在这仙踪城中,我更是有两百种方法折磨你,我要把你……” 眼看下一个考核对象就是自己了,陈树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将马修推到一边,“好狗不挡路。” 说完,他大步走到了考核官面前。 负责考核的是一位七阶法师,他看了看陈树,又看了看考核点外直跳脚的马修,低声对陈树道:“给你个忠告,别再招惹他了,这兄弟俩都是疯狗,他们的父亲马里奥是福南德将军的宠臣,一家子仗势欺人好多年了。” 陈树耸耸肩,“没事,我打过狂犬疫苗。” 法师虽没听懂陈树的冷玩笑,却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的与众不同,他一边将一只定心蛊放在陈树手上,一边说道:“我叫李青林,马里奥的七名护卫队长之一,今后若是有什么麻烦,你可以来找我。” 李青林说话语气诚恳,陈树这才对他多了几分注意,这是一个沉稳的中年法师,尖尖的耳朵说明他有精灵族的血统,平凡的五官,中等个头,黑色长发披在肩上,长相甚至没有一点可供人记住的特点。 “谢谢,有麻烦我可能真的会去找你。” “欢迎。” 交谈间,陈树感到定心蛊不断顺着经脉爬向本命树,直到到达本命树,李青林道:“陈树,五阶入门法师,欢迎你加入云间国法师军团。” 原来定心蛊还有检查法力等级的作用,不过,下一秒,定心蛊发现了藏在本命树树梢的鬼车,扭动着身躯慌忙想逃,鬼车长鸣一声,一口叨住定心蛊,定心蛊在鬼车尖锐的鸟嘴上不断扭动挣扎,鬼车一扬脖子,直接将定心蛊吞进了肚子。 “我靠!你祖籍广东吧?什么都敢吃啊?”显然,这个场面令陈树受到了一万点精神伤害。 “鸟类吃虫子,很奇怪吗?”鬼车加重了“鸟类”二字的语气,显然对之前多次被陈树称为鸟类十分不满。 陈树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胃,“不奇怪,下次你吃这些东西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我好及时回避。” 两人在神识中交谈的工夫,陈树已经告别李青林,来到了发放物资的地方。 每名通过考核的法师都可以领到300枚银币,没有装备的法师还可以领取与自身法术等级相匹配的法杖和法袍。 虽然法杖、法袍比100枚银币值钱得多,但绝大部分法师都不会接受免费的装备,大家已经形成了某种共识:接受免费装备的都是特别没出息的法师,一个连法杖法袍都赚不来的法师,肯定是穷鬼、草包、窝囊废…… 陈树并不知道这些,加之他觉得无论走到哪儿都披件袍子拿根棍子挺傻挺麻烦,所以他的装备大都收在储物戒指中。 当他路过装备领取点,负责发放装备的七阶法师冷冷一笑,将一件法袍一根法杖递向陈树。 陈树也没多想,反正装备能换钱,宁滥勿缺,下意识地就接了过来。 刷刷刷—— 周围不知多少目光投在了陈树身上,有的嫌弃,有的嘲讽,有的厌恶,还有的只是偷偷观察着陈树的反应。 “怎么了?”陈树有点闹不清状况。 “哈,哈哈哈……你这个穷鬼!就凭你也敢跟我作对?!”马修又出现了。 “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烦不烦啊?”陈树叹了口气,真想在他另外半边脸上也来上一拳,“你究竟哪只眼看出我穷了?” 围观法师都惊呆了,见过穷的,能穷得这么理直气壮清丽脱俗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只有最穷最没本事的法师才会接受免费装备,法师军团里向来如此。”马修拍了拍陈树手上的法杖和法袍,笑道:“哦,还有,无论在哪个作战小组,领取免费装备的法师只能给其他人服务,根本没有资格参加战斗训练。” 马修十分不客气地拿起陈树随银币一同领到的一枚银色吊牌,“第十七组,呵呵,真巧,咱们在一组呢,不妨提前告诉你,我每天的衣服都不重样,换下来的必须在当天洗干净,辛苦你了。” ------------ 拾玖·马龙的如意算盘 呸―― 就在围观众人和马修一起享受欺负穷鬼陈树的快感时,陈树一咳嗽,一口浓痰直接吐在了马龙雪白的衣服上。 “你……你竟敢……” 围观法师愣住了,马修也愣住了,他的脸有些扭曲,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巨大的气愤和不可置信甚至让他忘了反击。 “每天不重样?当天洗干净?呵呵,看来你不太满意我洗衣服的方式。”陈树冷冷扫视一圈,“还有谁想让我洗衣服的?站出来,我一块解决。” 刷―― 众人齐齐后退一步。 其实围观法师中有好几位法力在陈树之上,可是在那一瞬间他们同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威压,似乎站在眼前的是一位……八阶法师。 马修终于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死吧!” 一枚火球嗖地飞向陈树,比上次攻击更大更快的火球,火球燃烧的火焰甚至变成了蓝色。 “天哪!五阶巅峰!” “他竟然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不愧是天才法师!” 围观法师中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趁乱偷偷领取了法杖、法袍的,但大家共同的兴趣在于观看马修修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鬼。 陈树冷笑一声,“五阶巅峰吗?呵呵,有点意思。” 狼牙匕首长鸣着逼近马修的脖子。 火球打在陈树左肩,用料舒适的新衣被烧出一个大洞,左肩上的皮肉也被灼烧成了焦炭,受到这一下重创,陈树的左臂直接废了,晃晃悠悠地吊在身体一侧,根本抬不起来。 他皱着眉看了一下被火球击中的位置,“可惜了,我的新衣服。” 又是两枚火球袭来,陈树躲过一枚,另一枚则直接打在了他胸口。 顿时,胸口的皮肉被烈火烤成了焦黑的一片,紧紧粘在肋骨上,透过焦黑的破口,鲜活的内脏甚至隐约可见,为了避免引起注意,陈树有意放慢了自愈速度。 虽然身受重伤,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他就可以一刀取走马修的性命,彻底结束这条疯狗无底线的挑衅。 “住手!” 轰隆―― 雷电直朝陈树的脑袋劈来,陈树迅速回身躲开了偷袭,他可不想当众展示长出一个新脑袋的变态自愈能力。 马龙,又是马龙。 不同的是,上次出手是为了救陈树,这次出手却是为了救马修。有那么一刻,马龙甚至有些恍惚,怎么可能?马修怎么会差点被一个五阶入门的治疗法师取了性命? 对于同一个第二次破坏杀人机会人,陈树仙人失去了耐心。 “我说过,管好你弟弟。” “我是在救你。” “救我?是救你弟弟吧?你很清楚,再晚一点出手你弟弟必死无疑。”说话间,陈树身上已经长出了新的肌肉。 除了马龙和少数几个负责招募法师的七阶护卫队长,全场所有法师都对陈树的说法嗤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一个治疗法师想要越级杀死攻击法师? 马龙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就算你有点本事,但你应该清楚,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对付这里所有的法师,而跟我们作对,就等于跟这里的所有人作对。” 陈树不屑地一笑,在马龙眼中自然是虚张声势,马龙摆出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继续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保证马修以后再也不会骚扰你了。” 陈树挑了挑眉毛,示意马龙继续说下去。 “中午跟你一起前来的那位姑娘,她是你什么人?”马龙眼神灼灼地看着陈树。 “关你什么事?”同为男人,陈树太了解马龙的想法了。 马龙干脆开门见山道:“我想跟她交个朋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如果你能撮合我们的好事,我保证,从今以后马修再也不会为难你……” 陈树在心里呸了一声,暗骂道:“你丫也好意思自称君子?真不嫌臊得慌!” 陈树正想回绝,一直在旁看热闹的鬼车却兴致勃勃地来了一句,“答应他!答应他!咱们好好跟这兄弟俩玩玩。” 一滴冷汗从陈树脑门上流了下来,以后千万不能招惹鬼车啊! 原本面色阴沉的陈树经过“深思熟虑”,终于露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她啊,是我未婚妻,不过,既然老兄你看上了,我哪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今天晚上我们约好了要见面的,不如到时候老兄你也同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挺陈树这么一说,马龙笑的嘴都咧到耳根子上了,“那就说定了!” 转而,他又高声对围观的法师道:“都是误会!现在起陈树就是我马龙的兄弟!谁敢惹他就是跟我马龙做对!” 轰―― 剧情反转太快,围观群众显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大家很快又默默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有点神秘的陈树,还是少惹为好。 “哥!你竟然!……”马修睚眦欲裂,迫于大哥的威严,只能负起离开。不过这回再仔细一看,马修的情绪化就带上了表演的成分,这兄弟俩大概早就预谋好了。 待围观的法师散了,陈树才低声对马龙道:“哦,对了,今晚上你把马修也带上,有些事咱们三个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没问题。”万事俱备,马龙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夜,月夜。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陈树在约定好的聚仙楼坐下,看着窗外不由想起了上一世生活的那个世界,不知两个世界是否共享着同一轮明月。 聚仙楼,仙踪城最豪华的酒楼,酒楼足有八层,因为王室成员曾经光顾而闻名整个云间国。云间国内但凡比较重要的宴席,设宴者首选都是聚仙楼,这里的雅间少说已经预约到半年以后了,也不知马龙是怎么在半天内定到了这间雅间。 “嘿嘿,陈老弟,佳人为何迟迟不来?”马龙有些急不可耐地搓着手。 陈树斜睨了他一眼,“急什么?美女嘛,总是喜欢迟到的,不然算什么美女?” “是,是,陈老弟说的是。”马龙连连点头。 “况且,咱们直接有些账也该算算了,”陈树盯着身旁的马修道:“你打伤我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兄弟两一愣,马龙脸色一沉道:“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你帮我撮合与那位姑娘的好事,今后马修再不与你为难。” “所以,他打伤我的旧账还是没算清楚。”桌子底下,陈树握紧了手中的狼牙匕首,“这笔账,拿命来偿!” 噗―― 陈树早已发现,除了擅长近战的风系法师之外,其它类型的法师一旦被人近身,都是不堪一击。可是今天不同,当匕首即将碰上马修的喉咙,一层绿光泛起。 叮的一声,匕首刺在绿光上,再也难进分毫。 “敢暗算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 贰拾·大闹聚仙楼 躲过一道闪电一枚火球,陈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莫非这兄弟俩身上有什么法宝?” 一边躲避攻击,陈树一边仔细观察着他们身上的穿戴。 马修手上多出的一枚戒指引起了陈树注意――在法师军团招募点的时候他可没戴这枚戒指。那是一枚古朴的戒指,戒指上有两颗墨绿的宝石,还有一个镶嵌宝石的凹糟,凹糟中的宝石却已经不知去向。再看马龙,手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只不过三颗宝石全在。 陈树迎着闪电攻击逼近马龙,挥手斩向他的脖颈。 叮―― 攻击再次被绿光阻挡,这一回,马龙手上的戒指也不见了一颗宝石。 原来如此。 陈树冷笑一声,“你们以为有三次防御就能拖死我?太天真了!” 自愈能力疯狂爆发,陈树身上的伤口几乎瞬间痊愈。 “天哪!哥!你看他的自愈!”马修惊讶得长大了嘴。 马龙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尤其是当他发现陈树又一次冲向自己,手中匕首一挥,自己的防御又用掉了一次,而自己释放到陈树身上的法术犹如泥牛入海,拳头打棉花――无论上一刻陈树伤得多重,眨眼间所有伤就完全自愈了。 马修在陈树身后不断释放着火球,陈树根本不理,有一枚火球甚至砸在了陈树脑袋上,将他的脑袋砸得凹陷下去一大块,看到这一致命伤依旧瞬间痊愈,兄弟俩深感不妙。 “你……你怎么会……”马龙从未见过像陈树这样打不死的治疗法师,更没见过拼命攻击甚至与人近身肉搏的治疗法师。 “第三击!”陈树低吼一声,再次挥动匕首。 啪―― 马龙手上的戒指完全碎裂。 “不!不!别杀我!”马龙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当失去了法宝的防御,他不过和普通法师一样只有一条命,会流血,也会死。 “我不该打你未婚妻的主意!咱们好商量!原谅我!” 生命的最后一刻,虽然是这么一句毫无诚意的道歉,好在有胜于无。 噗―― “原谅你?那是老天的事儿,我的任务是送你去见老天!” 鲜血从马龙的脖颈喷涌而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马修至少在原地呆滞了10秒钟,他不敢相信,上一刻还意气风发的哥哥,如今却已成了一具死尸。 陈树转向马修:“接下来,该算算咱们的账了。” “饶了我!”马修跪在地上,跪在哥哥的尸体旁,不停地向着陈树磕头,“主意都是马龙出的,跟我无关!我不过是被逼无奈配合他!只要你放过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什么条件都可以?”陈树挑了挑眉。 “是!是!无论你想要什么,金币、装备、美女……我全给你!”马修的额头已经在地上磕出了鲜血。 “还真是诱人的条件,”陈树似乎开始认真考虑马修的提议,“不过,还是算了吧,我杀了你哥哥,你爸能放过我?只有你们俩都死了,这件事才能瞒天过海。” 噗噗―― 接连两刀,马修的戒指也崩裂开来。 马修惨叫一声,如一只被狠抽了一鞭子的驴,他知道,自己就要去陪哥哥马龙了。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逃! 他大叫大嚷,疯狂地朝陈树丢出火球,甚至将桌上的碗盘壶杯一并丢向陈树,脚下也不闲着,直冲向雅间的门。 只要出了这道门,他便有了一丝生机,他是法师军团副将马里奥的儿子,愿意出手救他换取一份好前程的法师大有人在。 近了,距离那道门越来越近了。 马修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 嗖―― 狼牙匕首准确无误地插进了马修后心。 据说如果匕首足够锋利,割破伤口时不会有声音。 马修的确没有听到声音,他只是觉得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无力,直到再也跳不动了。 “我……要死了?”鼻涕眼泪屎尿横流。 其实陈树这一刺并非准确无误,他根本就没刺中马修的心脏,马修并非死于重伤,而是死于恐惧,他把自己活活吓死了。 陈树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件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庞,也遮住了浑身的血迹和破破烂烂的衣服。一闪身出了雅间的门,低头快速离开了聚仙楼。 来的时候,他也是穿着这件斗篷。 拜聚仙楼为人称赞的能够隔绝声音和神识的墙壁所赐,人们发现两具死尸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而目击者能够回想到的信息仅仅是凶手穿着斗篷,相貌未知、性别未知、年龄未知。 “喂,你应该放我出来,若是我出手,一定比你干净利落。”鬼车对观战情况做出评价。 “这是你第一次离开长风森林吧?”陈树突然问道。 “是啊,怎么了?” “我可不希望你的第一个约会对象是马龙这种货色,哪怕假装约会也不行。”答话时,陈树的笑容如三月的春风,温暖和煦。 这一夜注定了会有许多不眠人,其中也包括白天与陈树有一面之缘的李青林。 那个负责法师招募考核的七阶护卫队长李青林。 作息一向规律的李青林已经睡下了,他想不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更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是刚刚认识的陈树。 “我一人在仙踪城实在无聊,左右无事,不如来找你喝酒。” 说话时陈树已经毫不客气地走进了李青林的屋子,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两坛桂花酿,几样看起来并不精致,但味道却出奇好的小菜。 “你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喝酒吧?”李青林也不客气,陈树给他倒了酒,他就一扬脖子喝下,陈树刚把小菜摆上桌,他就伸了筷子来夹菜。 陈树并不回答他,只是答非所问道:“你好像很不喜欢马修一家子。” 李青林冷哼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虽然不大,却也有那么一点。”陈树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道:“你要是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一家子,咱们才能继续聊下去,否则……” “否则?”马龙挑了挑眉,一个五阶入门的治疗法师竟敢威胁他?虽然同为治疗法师,马龙却是七阶,而且精通剑术,刺杀的功夫一点不弱。 “否则,我会杀了你,以免你向马里奥高密。”说话的是鬼车,鬼车一出现,先是不满地瞪了陈树一眼,“你怎么才把我放出来?” 说完,她便毫不客气地坐下,像个男人一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与她美丽的外表真是相当矛盾,给人一种错乱之感觉。 八阶的威势展露无遗,令李青林一愣。 “这……”很快,他就抓住了鬼车话里的重点,“告密?告什么秘?” “我杀了马里奥的两个儿子,这算不算天大的秘密?若是有人将凶手的身份告诉马里奥,不知会得到多少好处……” ------------ 贰壹·追凶 回到客栈已是后半夜,酒劲上头,陈树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直到日上三竿,陈树才被人叫醒。 确切地说并不能算是叫醒,而是被一顿拳打脚踢硬生生弄醒了。 一睁眼,一名七阶法师带着五名六阶法师将陈树的床围了个密不透风,陈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陈树,心里直泛嘀咕,“是他吗?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醉鬼……杀了马里奥副将的两位公子?……不像啊……” “姓名?”为首的七阶法师问道。 “陈树。”陈树挠了挠刚刚睡出来的鸡窝头,迷茫道:“几位大人,我昨天刚刚加入了法师军团,是不是军团里有什么事?难道要向黑泽烈帝国出发了?……” “闭嘴!”为首的七阶法师不耐烦地打断了陈树的唠叨,“马里奥副将找你问话,跟我们走!” “天哪!马里奥副将!我虽然不认识他,却认识他的两个儿子!马修还有马龙!难道他们要帮我引见马里奥副将?!那真是我的荣幸!” 本命树上的鬼车撇了撇嘴,“你也太能装了吧!” 陈树嘿嘿一笑,“做戏做全套!咱这是敬业!” “闭嘴!闭嘴!”七阶法师不胜其烦,要不是考虑到陈树可能真的与死去的马氏两兄弟是朋友,他恨不得拿臭袜子把陈树的嘴塞起来。 到了马里奥副将的府邸,只见府中挂满了办丧事特有的白布,女眷的哭号声响彻整个府邸。 “这……这是怎么了?”陈树惊讶得有些不知所措。 押送他的七阶法师不耐烦道:“哼,马龙马修两位公子昨晚被人刺杀了!” “什么?!”陈树大惊失色,“怎么会?好好的两个大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陈树眼中甚至流出了两滴惋惜的泪水,“我与他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本想凭借两位公子的力量在法师军团站稳脚跟,哎,如今这两个靠山都倒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你们不会以为是我杀了两位公子吧?”陈树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焦急地辩解道:“绝对不是我!我告诉你们,你们找错人了,我可是冤枉的!……” 七阶法师早已烦不胜烦,好在陈树已经到了马里奥副将平常办公所用的书房。 “哼哼,是不是你杀的我们可管不着,你跟马里奥老爷说去吧。”丢下陈树,七阶法师飞也似地离开了,他似乎很讨厌听人唠叨。 书房,不知是不是阴天的关系,光线很暗。 房间里只有马里奥副将一人,逆光,陈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凭神识感受到,这是一个心如死灰的老人,在那层死灰之下,是炽烈的愤怒、狂暴、仇恨。 陈树没说话,似乎是被老人气场所震慑。 老人打量着陈树,陈树刚刚在门外的一番“表演”老人看得清清楚楚,他本已打定主意,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漏过一个。 偏偏陈树是昨天两兄弟见过的最后一人,若是他能提供些有用的线索,或许凶手的身份就能查清了。 “你说你没杀死我的儿子?”老人终于开口了。 “真不是我啊!我哪有这个胆子?再说了,我昨天虽然与两位公子出现了矛盾,甚至我们还出手了,可最后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和好了啊!”说着话,陈树似乎想起了什么,激动道:“对了!昨天马龙公子还当众宣布我是他兄弟——当然了,我哪有资格跟两位公子称兄道弟——当时在场的法师可全都听见了,不信您找人问问……” 陈树所说的事马里奥当然清楚,否则他也不会把陈树抓来了。 他皱着眉摆了摆手,似乎和刚刚的护卫队长一样讨厌陈树的啰嗦,陈树赶紧“识相”地闭嘴。 “你们为什么突然和好?你跟龙儿私下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陈树刚要开口说话,马里奥又阴阳怪气道:“我警告你,别耍花样,敢对我撒谎,定心蛊会让你吃尽苦头。” 定心蛊?没想到那只被鬼车生吞了的虫子还能派上用场。 陈树立马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我们私底下所说的事情,关于一个女法师。” “女法师?” “不错,来参加法师军团招募的路上,我认识了这位漂亮的女法师,其实也算不上认知,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不过我跟她打听了一些关于招募流程的事,她对我还算友好,我们就一同来到了法师招募点。”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我与马修打了起来。关键时刻马龙出现了,他以为那位漂亮的女法师与我熟识,要求我撮合他俩,否则就与马修联手揍我。” “我不是两位公子的对手,只好先答应下来,与马龙约定晚上想法让他与女法师相见,地点就约在了聚仙楼。” 听到“聚仙楼”三字,马里奥攥紧了拳头。 陈树继续道:“那位女法师听说马龙公子相约,自然十分欢喜,表示会去聚仙楼赴约,至于我,我不过想脱身罢了,离开法师军团招募点以后我根本没去过聚仙楼,更没见过两位公子。” “女法师……”马里奥紧盯着陈树,仿佛想看清楚他记忆中的每一帧画面,他深知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大儿子马龙见到美女就走不动,二儿子马修整日里惹是生非,陈树的讲述的确符合马龙的性格。 接着他又阴沉沉地问道:“谁能为你证明。” “这您就为难我了……我没法证明自己没去聚仙……不对,”陈树眼中出现了希望的光芒,“昨天晚上我跟李青林一起喝酒来着,他能帮我证明!” “李青林?”马里奥有些弄不明白情况了,“你是说我手下的护卫队长李青林?” “不错,法师招募时李青林队长曾经好心提醒,让我别招惹马龙马修两位公子,我觉得他挺好说话,就想多巴结巴结他,以后也能有个靠山,就带了酒菜和金银礼物,冒昧上门拜访……” 马里奥铁青着脸思忖了片刻,任何一名七阶修为的护卫队长都是国家的宝藏,即便是他这个副将,也不能随便责罚和杀死,牵扯到李青林,事情就不好办了。 “叫李青林来。” 屋外立即有人应了一声,不多时,穿着一身护卫戎装的李青林走进了书房,一看到陈树,李青林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着他恭敬地对马里奥一躬身。 “你昨晚跟这个人喝酒了?”马里奥直接问道。 李青林迟疑着,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意味着什么。 “你只要讲实话,我保证无论这个答案牵扯何事都与你无关。” ------------ 贰贰·李青林的秘密 李青林这才点了点头道:“不错,昨晚我的确与陈树喝酒来着。” “哦?何时开始喝?喝到何时?”马里奥靠着椅背的上身向前倾了倾,他显然很关心这个答案。 李青林摇了摇头,“昨天他突然前来拜访,我记不清是何时来的,走的时候大约已经是后半夜了,那一顿酒喝了很长时间,害得我今早值岗都迟到了。” “你为何跟这个昨天刚认识的人喝那么长时间酒?”马里奥立即揪住了漏洞。 李青林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们并非昨天刚认识。” “哦?” “上个月莽山剿匪,我身受重伤,又与其他法师走散。虽说我自己是木系治疗法师,即便受伤也能自愈,但当时被十几名悍匪追赶,情况十分紧急,多亏遇见陈树,他设法引开了紧追我的悍匪,帮我争取了自救的时间……昨日见到救命恩人,我就多喝了几杯……” 马里奥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失望之色,他多么希望陈树就是凶手,这样他就能用无数种方法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以解心头之恨。 可惜李青林的话足以证明,陈树不仅不是凶手,还是曾经出手救援自己手下大将的恩人。 马里奥颓然坐回椅子上,朝两人摆了摆手,“出去吧。” 为什么李青林愿意帮陈树撒谎开脱? 时间回到前一天晚上。 “你?杀了马里奥的儿子?两个?”李青林吃惊地看着陈树。 “不错,就在刚才。”陈树脱下斗篷,露出因为战斗而破破烂烂沾有血迹的衣服,“问题是,今天我与他们当众发生冲突,晚上这两兄弟就死了,过不了明天马里奥就会找到我,你会落井下石还是帮我脱身?”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李青林问道。 “凭你跟一个人长得很像,”陈树直视着李青林的眼睛,“我猜,你应该与李斯特有血缘关系。” 李青林浑身触电般地颤抖了一下,“你认识家父?” “不认识,”陈树实话实说,“只是在你家的老房子里见过他的画像。” “你去过我家?什么时候?”李青林有些费解。 “不仅去过,还在你们家住了一个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你为什么要刻苦修炼,忍辱负重地潜伏在马里奥身边呢?我猜,是为了寻找机会接近福南德将军,报你一家灭门的仇。” 李青林沉默了。 这个秘密在他心中埋藏了足足10年,仇恨不断酝酿发酵,甚至都有点变了味,如今陈树的一席话仿佛挖开了尘封这段记忆的土,揭开了压制这段记忆的盖子。李青林实在无法形容心中的滋味,再次回想起仇恨而心痛?亦或者终于有了一个懂他的人而慰藉?他说不清。 “即便这样,我也未必要帮你。”李青林大口喝下半坛酒。 “你会帮我的,你很清楚,这可能是我已的报仇的机会,你在马里奥身边潜伏了多久?一年?五年?十年?这些时间你都干了什么?而我还没进入法师军团就杀了马里奥的两个儿子。” 李青林沉默了,若不是陈树问出来,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竟已经潜伏了这么久。 他不是不想报仇,而是一个七阶治疗法师想要杀死一个八阶攻击法师,这是不可能的。 陈树继续道:“别的我不敢保证,法师军团向黑泽烈帝国进发的路上,我一定会除掉福南德。” “就凭……”李青林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止了质疑,因为他看到了一旁的鬼车。 就凭陈树当然无法除掉福南德,可是,如果加上八阶修为的鬼车呢?如果再加上自己呢?李青林头一次觉得,复仇离自己如此的近。 陈树拍了拍李青林的肩,“好好想想吧,我被马里奥抓住的时候,就是你作出选择的时候。” 之后的七天,陈树又被马里奥叫去问了几次话,除了好得甚至有些谄媚的态度,他再也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直到第八天,法师军团全员集合,开始向黑泽烈帝国进发。 陈树站在新招募的法师阵营中,昏昏欲睡地听了大半天福南德将军的动员演讲,这场面甚至让他想起了小学时特别喜欢组织学生开会的校长。 陈树所在的法师军团共二十个小组,每组8人,有两名攻击法师和六名治疗法师――云间国拥有临魔大陆上最大的森林,木系灵力充裕,在这里修行木系法术事半功倍,很多本土法师都会选择木系法术,军队中治疗法师居多也是云间国的一大特色。 陈树被分配到了第十七组,组长名叫金玲,是一名五阶入门的火系女法师,还有一名三阶巅峰的水系女法师,名叫金娜,与金玲是姐妹两,其余五名木系法师修为均在四阶。 姐姐金玲自恃修为高,又是组内“众星捧月”的攻击法师,一副拿鼻孔看人的架势,刚一入组就指挥着其余几名法师做这做那,妹妹金娜则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姐姐招惹欺负了谁妹妹甚至会私下里替姐姐向人家道歉。 也不知是感知到陈树与她同为五阶入门,还是听闻了陈树与马龙两兄弟的渊源,金玲并没有主动招惹陈树,初次接触下来还算相安无事。 队伍开拔,有风系法师的小组可以享受速度加持,不一会儿就将约一半没有风系法师的小组甩开了距离,金玲冲几名治疗法师大发脾气:“你这些废物!但凡有一个懂得风系法术的,我们也不至于落后!” 几名木系法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你自己不是也不会吗?”却没人敢说出口,只是唯唯诺诺地任由金玲骂着。 陈树沉默地走在小组最后,与其它人拉开了几步距离,免受其扰。 正走着,天空中一排飞行坐骑掠过,引得地面上的法师一阵羡慕。 “是马里奥将军的护卫队长!” “七阶修为!全都是七阶修为!” “我要是也有一只飞行坐骑就不用受罪走路了!” “看!有一位护卫队长要降落了!” 降落的正是李青林,他的坐骑是一只丹顶鹤,体态匀称,细长的脖子显得婀娜多姿。李青林一声令下,丹顶鹤就落在了陈树所在的小组前方10米的位置。 “护卫队长大人!”金玲妩媚万千地朝李青林打着招呼,迈开步子想要凑上前去。在她看来,无论样貌、家世、修为她都是十七组内顶尖的,李青林大人降临此地只可能是因为她。 李青林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生怕什么“脏东西”靠近自己,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对陈树道:“喂!陈树老弟!用不用我载你一程?” ------------ 贰叁·狐狸尾巴(上) 这小子什么来头?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陈树,这个年轻人不仅敢公然与马修为敌,还能让马龙主动向他示好,如今又与七阶法师李青林十分亲近,他一定不简单! 巴结他!这是一部分人的想法。 别惹他!这是另一部分人的想法。 陈树不耐烦地上前几步,大大咧咧道:“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载我一程吧,是不是觉得特荣幸?别骄傲,继续保持。” 哗―― 围观的法师都惊呆了,勉为其难?荣幸?这个陈树竟敢对护卫队长这样说话,要知道,每名护卫队长都要统帅十支法师大军,每支法师大军则包括十个法师军团,李青林的军衔不知比陈树高出多少级。 李青林眼角抽搐了两下,他怎么也没想到,陈树这小子如此厚颜无耻,当即铁青着脸驾起仙鹤,带着陈树迅速离开了。 “李兄,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陈树还故意调侃他。 李青林喷出一口老血,“我好心去接你,你何必自吹自擂?” 陈树一笑,“我不把自己吹得牛B闪闪,敌人哪儿能上钩?” “敌人?” “不错,”陈树分析道:“据我所知,原本马修跟我同在第十七组,可是他死了,被安排进来顶替他名额的会是谁呢?” 李青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身边安排了眼线?马里奥还对你不放心?” “恐怕不是马里奥,而是福南德。”陈树解释道:“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福南德大肆搜捕的一男一女吗?正是我和鬼车。” “什么?可是我明明记得,被搜捕的是一个胖姑娘,怎么会是鬼……”说道一半,一想到鬼车也能听到自己的话,李青林赶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他为什么要搜捕你们?” 陈树高深莫测地一笑,“因为我身上有一样东西,他特别想得到。” 李青林知道陈树不想多说,也就不再细问,只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陈树耸耸肩,“等。” “等?” “等狐狸自己露出尾巴。” 陈树并没有等太久,当天晚上他就等来了一个惊喜,当然,也可能是惊吓。 行了一整天,第七组除了陈树以外的七人都相当疲惫,金玲更是抱怨连天,纵然如此,姐妹俩还是主动为陈树铺好了床铺。 每组一个帐篷,陈树的床铺位于帐篷最里侧,十分宽敞,能顶其他人两个铺位那么大,为了避免受人打扰,床铺周围还挂了一圈帐幔。 “多谢多谢,请回请回。”利索地赶走二女,陈树吃了些东西,盘腿而坐开始修行。 他的本命树上已长出了4根树杈,有了郁郁葱葱的样貌,圆圆的树冠颇为可爱,鬼车就卧在其中最粗壮的树杈上。还有一些木之力尚未与本命树融合,它们幻化为绿色的气体,环绕在本命树周围。 陈树屏气凝神,驱动本命树上的法力在周身经脉中游走,每游走一圈法力都会增加一丝。 当游走到第六十四圈时,神识中突然传来鬼车的声音。 “危险!” 陈树迅速调动法力回归本命树,停止了修行状态,躺进被子里,同时神识感觉到两个人正悄悄地接近自己。 难道是福南德的爪牙? 狼牙匕首已经在手中,无论是谁,陈树都绝不会手软。 一种情况除外:这两人不是来杀他的。 金玲和金娜。 她们不仅不是来杀陈树的,还要让他占个大便宜。 “我知道你还没睡。”金玲的声音在陈树耳旁响起,陈树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直往耳朵里灌。 好脾气的金娜则更加主动,她直接钻进了陈树怀里。 这一刻,不仅是陈树,就连与陈树神识相通的鬼车都无语了片刻。 “原来她们是想跟你……交配。” 鬼车的总结性发言让陈树喷出一口老血。 更让他郁闷的是,金玲已经摸索到了他手中的匕首,停顿了一下,那只细腻的女人的手就要拿走狼牙匕首。 下一秒,匕首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 金玲却一点不怯,“我们是来让你占便宜的,又不是来占你便宜,何必动刀呢?” 陈树冷静了下来,“谁派你们来的?有什么目的?” 金玲一扬脖子,陈树感到她的眼睛似乎能在黑暗中放出光芒,“我们的目的你还不知道?” 陈树挑起嘴角一笑,“不怕我杀了你们?” 金娜也笑了,“你?一个治疗法师要杀我们?……况且,你舍得吗?” “我的确不舍得,不过这儿也太不方便了,”陈树干脆起身,走出了围着床铺的帐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其他五个假装睡着的木系法师听见,“不如咱们出去找个地方。” 话音刚落,他已走出了帐篷。 姐妹俩对视一眼,一咬牙也跟了出来。 偌大的营地一眼看不到边,营地正中央是莫非王子所在的巨大帐篷,旁边福南德将军的帐篷略小一号,看起来却更加奢华,马里奥等三位副将的帐篷更小一号,再靠外就是李青林等守卫队长的帐篷,王牌法师军团的帐篷将这些首脑的帐篷围在中间,五部一岗,十步一哨,可谓插翅难近。 最外围是新招募的法师军团的帐篷,守卫就差了很多,睡不着的法师们四处游逛,显得十分散漫。 陈树摇了摇头,向着营地边缘走去,金玲金娜紧跟其后。 越走帐篷越稀疏,又走了十几分钟,进入营地旁边的一片树林,终于与营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原来你喜欢在这儿。”金玲莲步轻移,扭动着腰肢接近陈树。 陈树一笑,“我的确喜欢这儿,至少,在这儿杀人不会有人发现。” 话音刚落,鬼车押着一个法师出现了。 “这个人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你。”将那人推到陈树面前,鬼车就不再多话。 她虽不说话,却让金玲金娜两姐妹感到了巨大的威压。 八阶法师!显然陈树与眼前这名八阶法师关系不一般。 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美女!一个比金玲金娜不知美了多少倍的美女。 这让姐妹俩自惭形秽,她们开始后悔了,陈树的背景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远不是她们能攀靠的。 玩火者易自焚。 陈树压根不看她们,却对鬼车带来的人很感兴趣。 男性,治疗法师,四阶巅峰修为,与他同在十七小组。 “谁派你来的?福南德?还是马里奥?”陈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出来,我饶你一命。” 那法师冷笑一声,“骗鬼去吧!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已做好死的准备了。” 陈树耸耸肩,“你要知道,这世上比死可怕的事多了去了。” 嚓―― 狼牙匕首一挥,生生斩下了治疗法师的一只手。 治疗法师大张着嘴,刚要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嚓―― 再次挥动狼牙匕首,一截舌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我实在不想听你叫唤,”陈树晃了晃狼牙匕首,“你敢发出一丁点我不想听到的声音,我就继续切你身上的零件,明白吗?” ------------ 贰肆·狐狸尾巴(下) 治疗法师痛苦得额头上青筋高高暴起,他却捂着口鼻,安静地点了点头。 “很好。”陈树一挥手,放出治疗法术,治好了对方的舌头,继续道:“我知道,这点伤对治疗法师来说不算什么,凭你的自愈能力,明天三天内就能长出一只新手,不过你所经历的断手之痛却都是真实的,”陈树歪着嘴角痞痞地笑了一下,“所以,告诉我谁指使你,否则我每天都会从你身上割点东西下来……看来你不打算说,没关系……只是,明天割哪儿好呢?耳朵?鼻子?还是……” 当冰凉的狼牙匕首在法师脸上划过,纵然他故作坚强地直视着陈树,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战栗了一下。 终于,他在两人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福南德将军,他想要你身上的木之力。” 木之力?难道陈树是木之力的传承者?不知临魔大陆上多少权贵在悬赏陈树这条命,竟然是他! 金玲金娜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树倒是指着那名法师对姐妹俩开口了,“喂,你们,杀了他。” “什……什么?” 金玲尚能保持镇定,金娜早已吓得蹲坐在地。 “你们不是想讨好我吗?那就帮我杀了他,我保证,比陪我睡觉管用。”陈树淡定地看着两姐妹。 “你答应饶了我的!你出尔反尔!”法师惊恐地大叫。 陈树皱了皱眉,就在他打算割破那法师的喉咙时,法师已经成了一团火球。 金玲出手了! 火光明灭,映得三人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陈树目光柔和地看向金玲,“你比你妹妹有用多了。” 金玲眼中闪出了希望,金娜低头不语。 陈树对金娜道:“既然你没什么用,又知道了那么多秘密,抱歉,我必须杀了你。” “不!……不!我有用!相信我!……金玲!姐姐!快帮我说说话啊!”金娜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看起来楚楚可怜。 金玲却摇了摇头,“不!我出手杀人换来的一切!不要与你分享!” 金娜绝望了,她恶毒地看着金玲:“你去死吧!若不是你出的主意,非要勾引这个陈树,我何以落得这样的下场?!” 说着,出手一道水链,直奔金玲面门。 金玲冷笑一声,放出一团火球,“区区三阶修为,处处要我照顾,我已经受够你了!今天你就自生自灭吧!” 五阶火系法师与三阶水系法师对战,胜负似乎毫无悬念。 偏偏一颗火球打在金娜腹部的同时,陈树放出了治疗法术,金娜腹部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着,不过几秒钟伤口就已经完好如初。 “你!……为何帮她?!”金玲大急。 陈树却不理她,只对金娜道:“我只帮你治疗三次,杀了对手,证明你不差。” 金娜眼中也燃起了希望的光,她从小活在金玲的阴影下,什么都不如金玲,什么都要听金玲摆布,如今终于有机会将金玲踩在脚下,她要抓住机会! 金玲则咬紧了牙关,她已是怒火中烧,陈树出尔反尔,金娜这个一直仰仗她的小贱人也敢跟她动手,既然这样,就先杀了金娜,再跟陈树周旋。 第二次治疗用掉时,一条水链终于缠到了金玲身上。 “混蛋!”受到水链束缚的金玲怒骂一声,火球一枚接着一枚地攻向金娜。 金娜虽躲闪得手忙脚乱,却一直在寻找攻击机会。两人相差两个大境界,无论攻击强度还是法力多少都有着天壤之别,这使得她无法像金玲那样不计消耗地连续攻击。 金玲狗急跳墙的行为在陈树和鬼车看来无疑是找死,在占有优势的情况下自乱阵脚,真是个蠢女人。 终于,金娜找到了攻击机会! 或许,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 不过,此时出手攻击,她自己也会被金玲放出的火球打中。 她没有犹豫,因为她知道,陈树还可以为她治疗一次,有这一次治疗,足够保住性命。 一条水链缠上了金玲的脖子,三团火球打在了金娜身上,其中一个甚至在她身上穿了个窟窿,可她始终咬牙忍受着。 疼痛转化为绵绵不断的恨意,她控制着水链越收越紧,金玲的双脚无力地踢腾着,她已经无力呼吸,所有法力化为一个巨大的火球向金娜飞去。 出手的瞬间,金玲满心的迷茫,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什么使她们姐妹互相残杀? 金娜暗暗叹了一口气,为金玲,更为自己。 她已是重伤,而姐姐金玲必死无疑。 终于,金玲停止了呼吸,不再挣扎,水链依旧缠在她的脖子上,像一条柔软的丝巾。 金娜的腹部虽然被火球轰出一个大洞,却还有一丝生机。 “救我……救救我……”她躺在地上焦灼地看着陈树。 “你做得不错,不过你还得再做一件事,那就是――死。”陈树轻声细语,似乎在与情人说着世上最甜美的情话。仅仅一句话,金娜眼中那层闪耀的光芒迅速退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绝望地呢喃着。 “所有知道木之力这个秘密的人,必须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陈树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的狼牙匕首痕迹太过鲜明,为了避免你们三人的死牵涉到我,只好让你们互相残杀了。” 金娜停止了呢喃,她的眼睛睁得老大,眼中有泪水,人已停止了呼吸。 陈树长出了一口气,“身边这些小麻烦终于都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马里奥和福南德了。”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营地,终于有人发现了林中的三具尸体。 陈树所在的军团团长铁青着脸,召集十七小组剩下的五人。 陈树第一个表态,一觉睡到天亮,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其余四人一看,赶忙附和,谁也不想惹事上身。 团长阴沉地扫了陈树一眼,调查发现陈树昨晚分明出过帐篷,很有可能与三人的死有关,可是,这个陈树可是七阶护卫队张李青林的朋友,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区区一名军团团长,怎么敢得罪李青林? 这么一想,团长决定大事化小。 只不过,今后他要格外留意这个陈树。 “我叫赵硕,”团长对陈树伸出了一只手,陈树伸手跟他握了握,他继续道:“既然金玲死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第十七小组的组长,每天早晚来跟我汇报小组情况。” “组长?”陈树挑了挑眉。 其余四名与他同组的治疗法师均是浑身一颤,跟着这样一个组长,鬼知道会遭遇什么。 “我不干。”陈树的拒绝干净利索。 什么?! 在场的人虽然都没说话,但从他们瞪圆了的眼睛来看,显然个个都极为回京。 ------------ 贰伍·刺客 团长赵硕的嘴张了合,合了又张,他以前从未见过陈树这样的法师,谁会拒绝权利呢?哪怕只是最最卑微的权利。 陈树摆了摆手继续道:“五个治疗法师,没意思,怎么着也得给我们配个攻击法师吧,不然真打起仗来我们治疗谁去?至少配一个风系法师,我就考虑一下当这个组长。” “你……”赵硕的浓眉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区区一个新来的法师也敢跟他讲条件?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没等赵硕发话,陈树又恬不知耻道:“有个风系法师,我们行军也能快点,总不能天天让李青林那小子带我吧,不像话。” 李青林?那小子? 赵硕顿时如泄气了其的皮球,没了发飙的勇气,他惹不起眼前这个陈树。 “风系法师,今天就会配给你们。” 丢下最后一句话,赵硕黑着脸离开了,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娘,李青林是他的顶头上司,而马里奥副将曾私下嘱咐他多多留意陈树。 两个都是他惹不起的人,在中间受夹板气真是无比憋屈。他决定,暂时压下三名法师死去的消息,两边不得罪,但愿这个陈树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安生一些。 风系法师的到来使整个小组的行进速度大大加快,四名治疗法师自然对陈树感恩戴德大献殷勤,新来的风系法师也是个见风使舵的,随着大流不时拍一拍陈树的马屁。 陈树对这些人的态度始终淡淡的,唯一的改变是按照赵硕的要求早晚汇报小组基本情况。 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大军终于来到云间国与赤羽国边界。 穿过边界就正式告别云间国,到了赤羽国地盘。 赤羽国。 临魔大陆七大国中国土面积最小的一国,其北是云间国、朝歌国,其南是百越国,其东是黑泽烈帝国,其西是蓬莱国。 赤羽国法师多擅长风系法术,这里有整个大陆最优秀的刺客和杀手,几千年来,许多国家的政变现场都有赤羽国杀手的身影。也正因此,纵然赤羽国被多国环抱,且国土面积最小,却没有哪个国家敢打它的主意。 大军在边境上停留了片刻,队伍最前方的福南德将军与赤羽国守军交涉了一番,确认两国之前谈妥的借道通过协议有效,大军终于缓缓开拔。 许多第一次离开云间国的年轻法师触景生情,眼圈都有些红,陈树所在的小组中亦有两名治疗法师露出了不舍之太。 “出发吧,未来正等着我们。” 陈树走在几人前面,第一个跨过了边境线。 赤羽国吗?看看这里有什么惊喜吧。 从这天开始,陈树每天依旧规律地跟着队伍行进,鬼车却已不在他的本命树上。 鬼车始终与这只队伍保持数千米的距离,不断探查着队伍周围的动静。 又行了近3天,夜里,鬼车回到了陈树的本命树上,用神识交流道:“两名七阶法师一名八阶法师始终跟在队伍后方,三人都是风系法师,看样子像赤羽国的刺客。” “问题是,他们的刺杀对象是谁?”陈树思索着。 鬼车摇了摇头,“这个还不清楚,对方有一名八阶法师,我没敢轻举妄动。” 陈树点点头,“为了抢占功劳,马里奥应该很乐意去会会他们。” 深夜,月如勾。 队伍后方约5000米远的地方。 马里奥与手下的七名七阶护卫队长对一处荒草有一人高的空地形成合围之势,虽然他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却一点也不生气,如果真能抓住赤羽国的刺客,那可是大功一件。 几分钟后,当他的神识隐隐出现了三名法师时,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天哪!两名七阶一名八阶! 怎么与李青林的情报不一致?不是说只有七阶和六阶法师吗?早知道应该叫上福南德将军! 怎么办?撤退?回去叫人? 马里奥真恨不得叫过李青林狠揍一顿,怎奈李青林在包围圈的另一侧,距离他相当遥远。 对方也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对方显然训练有素,三人迅速向着马里奥袭来,只要打败马里奥这个八阶法师,其余的七阶法师都不是问题。 “混蛋!”马里奥低喝一声,挥手三道闪电霹雳向三名刺客。 “啊――” 一名七阶刺客被劈中肩膀,翻倒在地连连惨呼,看来伤得不轻。 八阶风系法师的速度就如一阵飓风,转眼已经到了马里奥身前。 一旦陷入近身搏斗,水、火、雷三系法师在速度上无疑会陷入被动,况且,另一名七阶刺客也会在瞬间冲来。 “拼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没有完全磨灭马里奥的胆气,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了七国混战的战场上。 雷电连成一片,将地上的青草霹得焦黑。刺客担心雷击会惊动云间国大军,连出险招,急于打败马里奥以脱身,偏偏此刻另一名七阶刺客也被两名攻击法师缠住,深受重伤。 姜还是老的辣,马里奥看出了对方的焦虑,故意不紧不慢地磨蹭,对方越是着急,他就越是猥琐地死缠烂打,利用己方有治疗法师支援的优势,一点点地消耗对方的法力。 若不是刺客身上有防御类的昂贵装备,已不知死了几回。 终于,刺客身上的最后一件防御装备也因为超负荷使用而碎裂。 “就是现在!”马里奥一挥手,释放闪电链圈住对方,接连三道闪电霹下。 若是被劈中了,刺客恐怕就要变成烧烤刺客了。 偏偏刺客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终于出手了吗? 他直冲闪电链而去,纵然被电成了重伤,浑身一片焦黑,速度却丝毫不减。 马里奥看出了他的意图,却只能后退躲避,在接连放出雷系法术之后,他终于感到了法力不支。 “死吧!” 刺客手中的长剑距离马里奥已不足10厘米。 “不!”马里奥惊慌地大喊。 距离他不远处就有两名治疗法师,纵然挨上一剑也不至于丧命,除非这一剑伤到他的要害,足以让他瞬间丧命。 那把长剑的剑锋,已经挨上了他胸膛上的肌肉,再向前7厘米就能刺穿他的心脏。 毫无疑问,这一击足够让他丧命。 但他利用敌人焦躁的弱点时,敌人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因为有治疗法师而有恃无恐的弱点? 要死了吗? 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吗? 马里奥不甘心。 轰隆―― 雷鸣,闪电。 恰好霹在刺客头上,刺客浑身焦黑,在原地摇晃了一下,倒地,不动了。 雷系法术,八阶,却不是马里奥放出的。 鬼车! “太好了!援军到了!” “刺客死了!” 轰隆―― 法师们的欢呼声尚未落下,又一道闪电袭来,直接劈在马里奥头顶。 同样的位置,极其精准。 众目睽睽之下,马里奥就这样变成了一块焦炭倒在了刚刚死去的刺客身旁。 ------------ 贰陆·副将李青林 寂静,长达10秒的寂静,除了李青林,所有法师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鬼车的杀戮开始继续。 雷电霹过,距离马里奥最近的两名七阶治疗法师同时化为了灰烬。 “杀人了!跑啊!” “天!谁来救救我们?!” “快住手!你知道你杀了谁吗?马里奥副将可是……啊!” 法师们四散溃逃,很快,又有两名法师死在雷电之下,毕竟有着一个大境界的差距,鬼车的一次攻击足以带走一条人命。 还有两名攻击法师在顽强抵抗,他们一边攻击鬼车一边冲身后的李青林喊道:“帮我们治疗!” “好。”李青林答应一声,紧接着丢出了治疗法术。 只不过,被治疗的却是鬼车。 “你竟然……” “叛徒!” 话还没说完,最后两名攻击法师也变成了灰烬。 此时,陈树才从不远处走出来,对鬼车道:“干得漂亮!” 接着,陈树又对李青林道:“副将和他手下的六名护卫队长都死了,只剩你一个,看来副将的位置非你莫属,先恭喜了。” 李青林皱着眉摇了摇头,“副将非同小可,福南德一定会任命一个自己的亲信,轮不到我的。” “谁说要等福南德任命了,”陈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什么不能让莫非王子人命你呢?” 李青林思忖道:“莫非王子?” “不错,是时候站队表忠心了,长风国的王牌法师军团是福南德一手带出来的,简直就是他的亲兵,就连王室也调遣不动这支队伍,这也是为什么莫非王子要随军亲自去黑泽烈帝国,王室显然是将目光放在了新招收的法师军团上,如果能拥有这支力量,加以训练,将来王室就有能力与福南德抗衡了。” “正因为如此,福南德才将亲信马里奥提拔为副将,负责统领新招收的法师军团,莫非王子虽然随军,却一直没有机会插手夺回军权,如今马里奥死了,权利真空,正是好时机。” 李青林的眼中也有光芒闪过,“所以,我如果在这个时候表明忠心,无人可用的莫非王子会支持我当上副将,统领新招收的法师军团。” 陈树显然心情不错,玩笑道:“恭喜你,就要出任CEO,赢取白富美,走上复仇巅峰了。” “什么?” “没什么,嘿嘿。” 神识中,鬼车道:“援军来了,快撤。” 陈树最后拍了拍李青林的肩膀,“好好想想怎么打动那位莫非王子吧。” 鬼车化为五彩大鸟,载着陈树一拍翅膀,瞬间隐入了高空的云层之中。 当陈树回到帐篷中躺下睡觉的时候,大军中的所有首脑都被吵醒了。福南德坐在帐篷中间的交椅上,面色阴沉,他手下的两名副将、十名护卫队长分列左右, “八个人,都死了?”福南德问道。 一名副将上前一步道:“马里奥副将死了,他手下的七名护卫队长死了六名,还有一名叫李青林的下落不明。” “李青林?”说出这个名字时,福南德眯了一下眼睛。 早在马龙马修两兄弟惨死的时候,福南德就注意到了那个叫陈树的年轻人,他曾与陈树有里面之缘,就在陈树闯进他的宅邸的时候,陈树在书房外,隔着书房窗纸的破洞,短暂的一次对视。 即使这样,他还是记住了陈树的样貌,当他再次注意到陈树的时候,他简直欣喜若狂,木之力就在他身上! 若不是慑于陈树有一只八阶修为的神兽鬼车,福南德早就下手了。 而马龙和马修的死将陈树与这个下落不明的李青林联系在了一起,他死了吗?还是与陈树一起密谋着什么?福南德隐隐觉得不安。 “派人出去搜捕,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这个李青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立即有一名护卫队长领命出去操持。 “我看不必了!” 帐篷外一个声音响起,刚刚走到帐篷门口的护卫队长又退了回来。 不仅退了回来,而是是低着头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退了回来。 莫非王子! 20多岁的样子,顶多27岁,身姿挺拔修长,长相英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葡萄紫色的眼珠,包裹着黑色的瞳孔,瞳孔中似有着无限天地,却又不会轻易示人。莫凡的长相虽然与他很像,却太过张扬,少了一种内敛的气质。 当他走进帐篷的时候,帐篷中福南德的亲信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美中不足的是,他仅有五阶修为,这在占据着各种资源的王室真可算得上怪是一桩。 莫非王子的资质得有多差?这始终是王室的秘密。 莫非却并没有刻意隐藏自身修为的意思,因为他的身后跟着三名八阶修为的法师,无论他走到哪儿,他们都形影不离地跟着他,足以保护他。 此刻,莫非已走到距离福南德仅三步远的位置,“如果找到了李青林,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福南德依旧坐在他的交椅上没有起身。 按照礼制,将军见了王子是应该起身行礼的。 他已经很久没向王室成员行礼了,如今依旧坐着,屁股底下却多少有些别扭。 他干脆不看莫非王子,只答道:“找到以后,自然要严加审问,为何别人都死在刺客手下,就连马里奥副将都牺牲了,他却苟且偷生,是临阵脱逃,还是他与刺客勾结。” “很好,福南德将军,谨慎些总是对的,”莫非微笑道:“毕竟咱们只有一条命,马里奥副将的遭遇无论落到谁身上都足以致命。” 接着,莫非又继续道:“如果李青林既没有临阵脱逃,又不曾与刺客勾结,反倒积极参战,你要如何奖励他呢?” 福南德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查明确实如此,的确应该奖励。” 莫非不依不饶,“如何奖励?” 福南德不说话,莫非挑起嘴角一笑,“我倒是有个想法,马里奥副将去世,新招募的法师军团不能无人统领,不如提拔这个李青林当副将。” “这……”福南德皱着眉看了看莫非王子身后的三名八阶法师,如果马里奥和他手下的护卫队长都活着,他并不太将莫非王子放在眼中,如今马里奥等人突然被刺客杀死,使得福南德和莫非的实力趋于接近,他不得不慑于这三名忠于莫非王子的八阶法师。 怎么办? 福南德终于打定了主意,“不可。新招募的法师军团足有十万法师,应该由一名更有经验的副将统领和训练……” 莫非摆了摆手,打断了福南德,“我看不必,难道马里奥副将不是所谓有经验的人?哼,可他将新招募的法师军团统领和训练成了什么样?自由散漫,行军迟缓,队伍拖沓,甚至有法师在行军途中失踪和死亡,却掩盖不报!” 福南德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对马里奥这个信得过的老部下,他的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想到这家伙让莫非王子抓住了这么多小辫子,真是可恨! 偏偏他又不能找死人说理去,心中憋屈,只得一咬牙道:“那就按王子说的办!” 莫非一笑,对帐篷外道:“李青林,还不快来谢过福南德将军?” 李青林在帐篷外,里面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一边暗暗惊奇,一边默默感慨着陈树料事如神。 走进帐篷,李青林恭敬地对他的顶头上司――福南德将军行过礼道过谢,福南德却不吃这套,瞪起眼睛道:“好你个李青林,马里奥副将等人为了抵挡刺客全部牺牲,你却苟且活着,此事尚未查明,你竟敢来跟我领功?” “谁说没有查明?”莫非王子露出了不悦之色,“我分明已经查清楚了,难道福南德将军信不过我?还是说今后我的事都要向你汇报?” “不敢。”两个字几乎是从福南德牙缝里挤出来的。 “很好,那从现在起李青林升为副将,负责统领新招募的所有法师。” ------------ 贰柒·天生废柴 “听说了吗?李青林当上副将了!” “是啊!我听说昨晚马里奥副将遇见刺客了,他和六名护卫队长全部战死,只剩李青林一人!” “什么?!刺客?!太可怕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的新副将跟陈树的关系可不一般!我听说啊……” 正八卦的人一看陈树走进了,赶紧闭嘴,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无不是羡慕地看着陈树。 “我脸上有饭粒还是牙上有菜叶?”陈树问众人。 “没有没有……嘿嘿……” “同在一个法师军团,以后还要仰仗陈兄……” “是啊是啊,陈兄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 陈树嘿嘿一笑,“好说好说。” 鬼车在神识中嘟囔道:“李青林当上副将了,你却还是个小组长,明明都是你的功劳,不公平!” 陈树一笑道:“这不是挺好吗,我的目的又不是当官。” 鬼车撇了撇嘴,“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得话,我的目的是见一见莫非王子。” 李青林不明白陈树为什么要拒绝升任护卫队长一职,顶替他原先的位置,要知道,每名护卫队长手下足有1600人,已经可是算是一支军队的核心。 陈树不仅拒绝,而且拒绝得很干脆,“我可不干,五阶修为的治疗法师当护卫队长?你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你替我开后门?福南德正想办法抓你的把柄,你可别往枪口上撞。” 李青林只好放下这个想法,“好吧,我会想办法让你跟莫非王子见上一面。” 李青林说话算话,两天后的深夜,陈树被请进了莫非王子的帐篷。 莫非王子坐在简易王座上,不咸不淡地对陈树道:“李青林说当天是你第一个发现刺客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陈树耸耸肩,“这很重要吗?” 莫非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别人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 陈树一笑,“好,那我告诉你,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来刺杀王子你的,而且,他们虽然是赤羽国的刺客,却是受了福南德将军收买来刺杀你的。” “真的?”莫非起身,走到陈树面前,显然他很关心这个问题。 “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给福南德安上一个让他不得翻身的罪名,勾结刺客刺杀王子,足够他死上几回了,不是吗?” 莫非来回踱了几步,目光炯炯地看着陈树,“你究竟是谁?” “这不重要。” 再次得到这个不想听到的答案,莫非王子却忍住没有责怪陈树,陈树满意地继续道:“王子只要明白,福南德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为了表明诚意,我决定送你一样礼物……不用太感谢我,大恩不言谢……” 当陈树掏出礼物的时候,莫非王子直接忽略了陈树的大言不惭。 那件礼物实在太具有吸引力了。 那是一颗朱果,一枚赤瓜,一只红桃。 三种仙果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深红的颜色预示着它们至少生长了万年。 “这……你怎么会有……”莫非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要知道,在发现他是个经脉不通的修行废柴时,云间国王室曾派出数支高阶法师小队,深入长风森林,想要摘取这些仙果,为他洗髓换血。 一晃数年过去了,王室不知为此耗费了多少资源人力,进入长风森林的队伍却都是有去无回。 眼前的少年却将这些有价无市的天才地宝随随便便拿出来送人,要知道,即便七国中任何一国的国王也不可能有这样慷慨的手笔。 陈树毫不在意地掂了掂手上的仙果,“你倒是拿着呀。” 莫非小心翼翼地接过陈树手中的仙果,他虽然极度震惊,大脑却还在迅速地思考着,“这些仙果无处可买,所以应该是你自己摘的,一名仅仅五阶修为的治疗法师,凭什么在神兽聚集的长风森林横行?甚至还能摘到仙果?莫非……你……木之力……” 陈树并不打算瞒着聪明的莫非王子,“看样子你也在找木之力。” 莫非将三颗仙果小心翼翼地放入储物戒指,苦笑一声,“我?呵呵,王室已经为我耗费了无数财力物力,也用无数种方法证明我不过是个修行废柴,我凭什么打木之力的主意?若不是父王只有我一个嫡子,恐怕早就废了我这王子……” 陈树眯着眼仔细打量莫非,不像是说谎,他应该真的没有参与木之力的争夺。 莫非继续道:“不过我的弟弟莫凡一直在寻找木之力,他认为木之力能帮我拓展经脉,提升我的修行资质。” “莫凡?呵呵,你真觉得他是在为你寻找木之力?” 莫非狐疑地看着陈树,“你见过我弟弟莫凡?” 陈树冷笑一声,“不仅见过,我还知道他一心想将木之力据为己有。” “他在哪儿?”莫非似乎并不关心莫凡打算如何处置木之力。 陈树叹了口气,“死了。” “死了?!”莫非脚下踉跄了一下,为了不让陈树看出来,他立在原地足足5秒钟,“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了。”陈树的表情沉着如水。 “被谁杀死的?” 陈树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莫非的眼睛,莫非狠狠地继续道:“被你杀死的?” “是。” “为什么?!”莫非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陈树脸上的表情无限冰冷坚毅,“原因如你所知,木之力就在我身上,所以,想要杀我的远远不止莫凡一个。无论是莫凡还是其他人,但凡想杀我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莫非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很清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有多艰难,也清楚陈树的做法没错,他没有权利要求陈树去死,而让自己的弟弟活。 “我来见你不是为了讨论你弟弟的死活,而是为了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福南德,不过看样子,你今天没什么心情跟我讨论了。”说完,陈树转身就往帐篷门口走去。 就在他一只脚要迈出帐篷的时候,莫非发话了,“等等,我们的确该聊聊正事。” 陈树暗暗一笑,这个莫非,还真有成为一国之君的潜质。 回过身时,福南德已经恢复了沉稳的表情,有种拒人千里之外之感。 “马里奥和其手下的六名护卫队长死后,我手下的实力与福南德仅仅是趋于接近,我并没有什么胜算,况且,我也不想与他正面开战,无论胜败,损失的都是云间国的实力。”莫非思考问题的方式已经称得上成熟的领导者了。 陈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不必主动开战,因为马里奥会这么做,而我唯一能帮你的,或许就是把木之力给你。” “你愿意把木之力给我?”莫非王子大吃一惊。 “当然,”陈树一挑眉,“只不过,你能承受木之力带来的风险吗?” “风险?” “比如在我将木之力传给你时,你必须远离你的手下,尤其是那三名忠心耿耿的八阶法师,”陈树冷冷地扫了帐篷门口一眼,“这可是木之力,任何一名法师都可能为之疯狂,这并非谁的错,而是人性如此。想得到木之力,你最好先远离这些潜在风险。” 莫非王子的帐篷外,一名守卫的耳朵几乎贴在了帐篷上,陈树和莫非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木之力?嘿嘿,等会儿将这个消息告诉福南德将军,他定会重重赏赐我!” ------------ 贰捌·福南德的反扑 赤羽国北部,第二大城市蓝穹。 云间国军队的到来使这个略显拥挤的中部城市达到了人口的峰值,陈树只是站在城门口向里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座城再多一个人都塞不下了,这让他想到了春运时火车上的情景。 这一晚,无论酒馆、赌坊还是妓院一定都是爆满的。城郊30里的营地却空旷了不少,新招募的法师军团里,许多帐篷都是空的,李青林给所有人休了几小时假,法师们只要在晚上12点前回来即可。 “你确定他们都能回来?”李青林有些担忧地看着陈树。 “定心蛊会让他们回来的。”陈树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神色笃定。 “可是……” “可还是会有些人舍不得酒馆的美酒、赌坊的金币、妓院的女人。”陈树转身,直视着李青林眼中的担忧,“总要有人吃些苦头,甚至因为不服从而丧命,这样活着的人才能学会服从,不是吗?” 入夜,陈树回到仅有他一人的帐篷,躺下,却没有睡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果然,不一会儿他等待的人就出现了。 两名八阶法师,如果陈树没记错,他们是福南德手下的护卫队长。 “来了?” 陈树起身,负手而立,神色从容。 一名法师开口道:“福南德将军有请。” 这显然不是邀请,而是命令。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不过,他要是能请我喝一杯也不错。”陈树微笑着随两人走向福南德将军的帐篷。 福南德将军的确打算请陈树喝一杯,不仅要喝一杯,还要给他一系列优厚的条件。 “所以你也想得到木之力。”陈树喝下福南德亲自倒的一杯酒。 美酒,酒里满是谷物和水果的幽香,陈树确信,这酒一定是福南德为了招待贵客而准备的。 陈树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看来你和莫非王子都想得到木之力,那我可得好好想想,究竟谁的出价更高。” 福南德果断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一张明日学城的邀请函。”陈树的回答也很果断,“我只想要这一样东西,而莫非王子只能提供又沉又没用的金币,所以我还没答应他,而是打算再考虑考虑。” “他出多少钱?我翻一倍……不!三倍!至于明日学城的邀请函,抱歉,我没有。”福南德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陈树又饮了一大口酒,“你是没有,可你的小儿子正好有一张,对吗?为了你们家族的整体利益,或许你该让他做出一点牺牲。” “你休想!进入明日学城是他的梦想!” 陈树放下酒杯,拍手道:“真是令人感动的父爱。” “不过你大概忘了,咱们在讨论的可是木之力,数万年才能孕育出的能量体,至于明日学城的邀请函,那玩意当然也很珍贵,不过,每年明日学城发放出去多少张来着?一百张?五百张?还是一千张?……哎呀,突然觉得太便宜了,除了一张邀请函,我是不是应该再要点别的呢?比如……” “成交!”福南德几乎将手中的酒杯捏碎,“三天之内我会将邀请函交到你手上。” “那么,三天以后你会得到木之力。”陈树将杯中的酒饮尽,起身就要离开。 还没走到帐篷门口,他的身子歪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睡得像个死猪。 看着倒地的陈树,福南德阴阳怪调道:“小子,在我得到木之力之前,你还是乖乖待在我的眼皮底下吧。” 倒在地上的陈树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奸笑,在心中回应道:“乐意之至。” 两名守在帐篷外的八阶法师刚要将陈树带往关押地,却被福南德喝止,“放下他,你们回仙踪城一趟,去我家将那张明日学城的邀请函取来。” “可是将军,您行军在外,属下应该在您身边保护。”一名法师担忧道。 “保护?”福南德一笑,继续阴阳怪调道:“我真应该感谢你的忠心。” 那名法师还想再说什么,被同伴拽了一下,终于闭嘴。 看着恭恭敬敬退出帐篷的两名八阶法师,福南德恶狠狠道:“哼!谁也别想跟我抢木之力!” 仅仅三天,整个法师大军上层频繁调动,首先是紧跟莫非王子一步不离的三名八阶法师不知去向,紧接着福南德将军手下的几名八阶法师也陆续被派回云间国执行任务,一时间数位护卫队长、副将全部离开了法师军团。 当然,也有一些好的变化,在蓝穹城郊扎营的一夜,有近三十名法师未归,李青林在第二天一早当众启动了定心蛊的自爆功能,这些人如今已经葬身蓝穹城,他还当众惩罚了晚归的近万名法师,新招募的法师军团面貌一新,无论是行军速度,还是营地守卫,都像模像样起来。 当陈树与福南德约定的三日之期到来,大军已到了赤羽国边缘,翻过眼前的困龙山脉,就是黑泽烈帝国了。 困龙山脉,据说整条山脉其实是一条死去的远古巨龙的身体,山上有具有龙族血脉的神兽昼伏夜出,大军在山脚下扎营,计划好好休息一夜,赶在白天一鼓作气翻过山脉。 啪―― 福南德将一张考究的兽皮卷拍在陈树面前的桌上,“我按照承诺拿来了明日学城的邀请函,你该给我木之力了。” 陈树拿起兽皮卷仔细端详了许久,确定与在仙踪城查到的资料一致,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兽皮卷收进了储物戒指,“多谢多谢,这张邀请函就当是你还我的人情。” “什么人情?”福南德上前一步,弯腰逼视着陈树,他放在桌上的手距离陈树的喉咙不足半米,哪怕不用法术,这只手也足以掐断陈树的脖子。 “不会吧?这么健忘?”陈树不耐烦地提醒道:“小偷成群结队袭击你家的时候,要不是我给你通风报信,你家的宝贝早被搬空了,你还没感谢我呢。” “那木之力呢?”福南德觉得,他后半辈在的好脾气全在这一刻用光了。 “至于木之力,我的确答应过将它给你。”陈树微笑,淡定地看着福南德,“不过,我反悔了。” 看着福南德被气得几乎喷火的双眼和颤抖的皱纹,陈树差点笑出声来。 “我杀了你!”怒吼伴着一条水龙直奔陈树而来。 轰―― 水龙与闪电链相撞,彼此抵消。 鬼车挡在陈树身前,冷冷地对福南德道:“你的对手是我。” ------------ 贰玖·全军覆没(上) 福南德怒极反笑,“原来如此,呵呵,看来木之力的确不简单,竟能让八阶神兽俯首称臣。” “俯首称臣?呵呵,你也太低估鬼车了。”陈树看着鬼车笃定道:“她可是我的朋友。” “你也太低估我了!”福南德一挥手,两名七阶法师出现在陈树面前,挡住了他和鬼车的去路,“杀死他们!” 也是神兽?一只七阶一只八阶?福南德果然深藏不露! 随着福南德一声令下,两名法师齐齐向陈树出手,与此同时,福南德接连放出三条水龙。 陈树一边狼狈逃窜一边大喊道:“你们还不出手?!” 陈树在喊谁?难道他还有后援? 当莫非王子带着三名八阶法师出现,福南德终于知道自己中计了。 “你们……没走?!” 莫非看着身后的三名法师,“你这个最大的隐患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走?” 已经撕破脸,回不了头了! 拼了! 福南德和他的两只神兽并没有挣扎太久,当夕阳落下,夜幕降临,他终于倒下,那垂死挣扎的身影无限凄凉,可在场的没有一人同情他。 弱肉强食。 唯有陈树一边帮鬼车治疗,一边在神识中轻轻叹了一口气,鬼车抬头看了看陈树,她有些不能理解,目标达成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谢谢你,虽然你不愿意透露底细,但是……谢谢你。”莫非走到陈树跟前,伸出一只手,“我,莫非,以云间国王室继承者的身份向你承诺,无论何时,你都是云间国的朋友。” 陈树也伸手跟他握了一下,“那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誓言,我这个人交朋友向来最实在,用得到你的地方,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莫非一笑,还未回答,表情却凝固了一下,接着,他和所有人一起冲出了帐篷,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 “天哪!翼龙!” “神兽袭营了!” “列队!……防御阵型……不要慌!所有人列队!” 不远处的天空,一大片芝麻大的小黑点正迅速接近队伍,眨眼工夫,最前方的几点已经出现了带着翅膀的轮廓。 陈树眯着眼看了看,“长风森林里那种长着翅膀的大蜥蜴,原来叫翼龙。” 鬼车迷惑道:“不应该啊,翼龙昼伏夜出,怎么会在这时候攻击咱们?” 陈树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在神识中对鬼车道:“如果有仙果的诱惑呢?为了得到仙果,好像山上的所有翼龙都出动了呢。” “你……”鬼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以仙果为诱饵,引诱翼龙攻击法师大军,为什么?” “万一莫非想要坐收渔利,没有及时出手救咱们,咱们也好趁乱逃跑,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而且……呵呵,算了,以后你就明白了……眼下你赶紧回我的本命树上,激将大乱,我可不想让你上战场,替不相干的人冒险。” “那你呢?”鬼车担忧道。 陈树一笑,“放心,我跟着莫非王子打打酱油,死不了。” 莫非的眉头紧锁着,翼龙数量极多,且来势汹汹,自己这边虽有数十万大军,可是福南德死了,数名副将、护卫队长被福南德支走,自己又是初上战场经验不足,连一个能指挥大军的人都没有,当真生死攸关! 他看了看身旁的陈树,陈树一耸肩,“别看我,打架我还行,打仗真不会,不过,你手下不是还有一名副将吗?” “李青林?”莫非有些游移不定,“那个刚刚担任副将的年轻人能行吗?” 情势之紧急已经不容莫非多想,他召唤出自己的飞行坐骑――一只独角兽,翻身骑在独角兽的背上。独角兽一飞冲天,莫非在空中大喊道:“所有法师听从李青林副将调遣!违令者死!临阵脱逃者死……” 地上的法师看到王子亲自督战,士气大振,李青林听到莫非的命令,亦是精神一阵,催动坐骑不断飞到大军各处,指挥法师列阵。 翼龙为火系神兽,转眼工夫已经到了众人头顶,无数翼龙向着地上的法师喷出火球,好在最早到达的翼龙修为大多在3到5阶,甚至还有几只仅仅二阶修为,造成的伤害法师们尚可承受,加上木系法师的及时治疗,甚至没有出现死亡。 “准备!”李青林在空中大喊着,无数法师手举法杖,地上瞬间成了火球、闪电、水链的海洋。 当翼龙距离地面已不足50米,李青林大喊道:“放!” 所有的法术都铆足了劲儿飞向高空,十数只翼龙中招,惨叫着跌落下来。 落地的翼龙则受到了风系法师的“招待”,无数匕首、短剑、长剑刺进翼龙的身体,短短几秒钟,地上的翼龙就不再嘶吼挣扎了。 “太好了!杀死了!” “兄弟们加把劲儿!干他娘的!” 法师们的热血被点燃了,大家的配合更加默契,接连有近百只翼龙被斩杀。李青林的眉却越皱越紧,翼龙的等级越来越高了,陆续赶来的翼龙中已经开始出现六阶甚至七阶的强者。 这些高阶翼龙的皮甲更厚,攻击更高,远不是新招募的法师能够对付的。 “王牌法师军团,集中火力斩杀六阶、七阶翼龙!”李青林迅速做出调整。 抽调走了王牌法师军团,新招募的法师顿时有些手忙脚乱,李青林又道:“护卫队长机动应战,对出现危机的地方进行补救!” “是!” 十名七阶、八阶的护卫队长立即分散至大军各处,对出现危机的地方进行抢救。 李青林忙中抽空地来到莫非王子身边,低声道:“看这群翼龙的规模,其中很可能有八阶修为的兽王,王子殿下继续留在战场上实在是不安全,还是尽早撤离,避一避兽王的袭击。” “你让我躲?”莫非拧着眉,凶狠道:“云间国的法师们正在疆场浴血,我却躲起来?今后我有什么颜面统领这支法师大军?” “可是您的安危……” “不必说了!我是不会走的!”莫非冲李青林一摆手,又对始终跟在他身旁寸步不离的三名八阶法师道:“你们随李青林副将一起,去应对八阶兽王!” “王子!万万不可!” “是啊,我们必须留在您身边,寸步不离!” 正争论着,战场一侧突然出现了大范围骚动,无数法师被一只翼龙召唤出的火海吞没,他们尖叫着,奔逃者,恐惧迅速蔓延,一时间逃窜的法师如同洪水,大军竟有了兵败如山倒的势头。 “八阶神兽!” “谁来救救我们?!” “都不准逃跑!……顶不住了!……需要增援!” “天哪!又一只!两只八阶神兽!……不!是三只!……究竟有多少?……” ------------ 叁拾·全军覆没(下) 莫非黑着脸看向身后的三名八阶法师,“你们还要违抗我的命令?!” 三名八阶法师对视一眼,终于不再犹豫,催动坐骑向着八阶神兽的方向飞去。 李青林担忧地看了莫非王子一眼,又看了看始终在王子身旁的陈树,陈树大大咧咧道:“放心,我和鬼车会保护好王子。” 李青林信得过陈树吗?这个年轻人不仅设计杀死了福南德,帮他报了仇,还使他成为了副将,他当然相信他的能力。 可是,他心里又总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陈树能保护好莫非王子吗?李青林心中真的没底。 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仅刚才的一阵兵倒就死了近四分之一法师,实在由不得主帅李青林耽搁。 陈树究竟能保护好王子莫非吗? 当然不能,即使加上鬼车也够呛。 数十万人的战场何其壮阔,在这里生命变得无比脆弱,上一秒还与你并肩作战的伙伴,下一秒可能已经被火烧成了灰。 陈树亲眼看着八阶兽王飞到哪里,哪里的法师就死伤大片。 逃!逃得远远的! 鬼车根本不由莫非王子分说,化成五彩巨鸟,一爪抓起陈树,一爪抓起鬼车,猛拍翅膀,撞开挡路的翼龙,飞上了高空。 “不!云间国的法师们还在奋战!我……”莫非大喊着。 “云间国有数不清的法师,却只有一个王子,你还不明白?”陈树瞪了莫非一眼,冷冷地说道。 莫非不说话了,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意味着什么。 莫凡死后他成了王室仅有的血脉,若是他再死了,整个云间国恐怕要陷入内斗的危机,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鬼车的飞行速度果然够快,不消半分钟三人便已远离了战场。 鬼车落地,重新变为人形,莫非担忧地看着战场所在的方向。 “翼龙突然在白天袭营,这不正常。”陈树的话声音不大,似是自言自语,却又恰好能被莫非听到。 “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莫非接着陈树的话继续思索道:“会是谁呢?” “赤羽国吗?” 莫非摇了摇头,“不像,赤羽国不会蠢到在自家地盘上袭击我们。” “那会是谁?”陈树看着连绵的困龙山脉,“难道是山脉那一边的黑泽烈帝国?” 莫非也看向了困龙山脉,久久沉默不语。 陈树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就等它生根发芽结出恶果吧。 鬼车在神识里骂了一句:“鸡贼!” 当大战接近尾声,鬼车这才载着两人重回战场,战况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出发时数十万浩浩荡荡的法师大军如今仅剩四分之一,其中还有一半法师受伤。更要命的是,马里奥、福南德两位将领先后折损,七阶、八阶的副将、护卫队长更是折损大半,就连负责保护莫非王子的三名法师也战死了两位。 这一战重创了云间国。 对莫非来说,战死的法师不足为虑,除掉了福南德这个心头大患,意味着为他登上王位扫平了最后的障碍,将来不会有人掣肘他的权力。 不过,面对残军败将,有一件事他却犹豫了,黑泽烈帝国还要去吗?接下来的路还继续走吗? 李青林果断道:“咱们必须与其它五国一样赶到黑泽烈帝国,只有到了会盟地点,多国法师军团聚首,才能防止藏在暗处的敌人对咱们下手,为了以防万一,还请王子派出亲信,速回云间国报信,请王室再派增援。” 莫非这才想起李青林的功劳,他不仅率领法师抵御了翼龙入侵,更是第一个向自己投诚的将领,自己不是正需要这样的左膀右臂吗? 看着李青林依旧谦恭的样子,莫非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朗声对众人道:“将军福南德临阵脱逃,已经被我斩杀!” 哗―― 劫后余生的法师们瞬间炸开了锅,有咒骂福南德全家的,有不相信的,还有让大家安静听王子继续讲话的。 莫非抬起双手向下按了按,众人声音这才逐渐平息,他继续道:“李青林副将率领法师大军抵抗翼龙有功,从今天起,我任命李青林担任将军一职,统领云间国法师大军。” 哗―― 新招募的法师大都信服李青林,无不拍手叫好,福南德的旧部一时只间还反应不过来,却也知道福南德一死大势去矣,只好顺水推舟地跟着欢呼。 这位年轻王子已经展露了杀伐果断的一面,此刻正是敏感时期,谁也不想触他的逆鳞。 对李青林来说,这一趟行军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几天之内连升两级,一跃成为云间国内最有权势的法师,地位仅在王室之下,同时又报了家族的血海深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陈树。 陈树坦然接受着李青林感激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应得的。” 大军后退数十里扎营,法师们有的为死去的战友痛哭,有的感谢神仙保佑自己活下来,有的三五一堆交流着战斗经验。 这一战,几乎让云间国的法师军团全军覆没,却也使活下来的人瞬间成长,因为知道战争的残酷,所以更珍惜和平的生活。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莫非对陈树道:“如果你不嫌弃,军队里的职位任你挑选。” 陈树笑着摇头,“多谢好意,翻过困龙山脉,到了黑泽烈帝国,我打算离开。” “离开?” 陈树掏出明日学城的邀请函,“对,离开,去明日学城研习法术。” “学成以后呢?”莫非追问道,其实他是想问问学成以后陈树是否愿意到他麾下效力。 “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的事谁说得准。”陈树朝莫非挥挥手,“我累了,回帐篷歇着了。” 看着陈树的背影,莫非在心中对自己道:“此人要么招入麾下,要么杀掉,不该给日后留下隐患!” 可是一想到鬼车,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仅剩的一名八阶法师,莫非又摇了摇头,“现在想杀他,恐怕已经没机会了!天不亡他陈树啊!” ------------ 叁壹·明日学城 黑泽烈帝国,地处临魔大陆中心位置,与昆仑、朝歌、赤羽、百越四国接壤。其中,明日学城、日不落都城、西洛神都三座大城呈三足鼎立之势,吞吐着绵延不断的人流。 无论经济、军事、法师数量都是是七国中最强的,其余六国慑于黑泽烈帝国强大的法师军团,均以黑泽烈帝国马首是瞻。 六国会盟地点拥神关,位于黑泽烈帝国西北方与昆仑国接壤处。 想要到达拥神关,云间国大军还需要横穿整个黑泽烈帝国。 陈树跟在队伍中又行了三日,终于到达明日学城。 “咱们就此别过。”当天陈树就向莫非王子和李青林将军辞行。 “我的提议始终有效,待你学成归来,云间国随时欢迎。”莫非王子发来一张好人卡。 “好说好说,”陈树嘿嘿一笑,冲两人一抱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想我了别忍着,随时来看我,别忘了带上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当然,直接带金币来也行。” 李青林在陈树肩上锤了一下,算是回应他的不着调,莫非王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明日学城,临魔大陆上最令法师向往的学校,邀请制,论办学规模和学生水平,比牛津、剑桥、哈弗不知要高出多少境界。 上一世,陈树初中都没上完就辍学了,他在工地做过苦工,当过贼,替人讨过债、混过黑社会,最后遭人陷害成了连环杀人犯的替罪羊。如今看着明日学城高耸的城墙感慨万千,就当是圆一个大学梦吧。 城门守卫勘验过陈树的邀请函,客气地为陈树引路。 学城内圆顶或尖顶的高大建筑随处可见,既古典,又有一种因为几何冲突而产生的活泼俏皮之感,让人觉得宁静平和,据说学城已经在此矗立了数万年,历经数十次战争,却每次都奇迹般地完好保存了下来,更令人好奇的是神秘的学城城主,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也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人们只知道他操控着学城的一切。 守卫将陈树带入了一个像接待室的巨大房间,房间里有一张看起来很敦实的考究木桌,桌上有五枚不同颜色的水晶球。 红、绿、蓝、白、金。 恰好与五种法术相对应。 陈树环视一圈,鬼车在神识中提醒道,“门口有个风系法师,七阶。” 陈树一笑,毫不犹豫地将手贴在了白色水晶球上。 “风系?为什么?”鬼车问道。 “唯一的近战攻击法师,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鬼车是否回答了陈树已经不知道,他的神识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看不见也听不见也摸不见的世界。 “这是哪儿?”陈树在心中自问。 “这是风。”却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 “可我没有感觉到风。” “你就是风啊。” 眼前豁然开朗,陈树的视线穿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海面,穿过树林,穿过屋脊,穿过无数人的身体,甚至穿过了一个吹吹打打的送葬队伍和他们抬着的棺材。 “我就是风!原来我就是风!”陈树欢喜地大叫着,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自由和轻松。 当他穿过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海,他甚至化为了一团巨大的龙卷风,无数黄沙随着他飞舞,黄沙们大喊着:“风啊,带我们去旅行吧!” “来吧!来吧!都来吧!”陈树笑着大声回应。 很快他看到了远处的一个少年,少年倒在沙地上,看起来已经在沙漠中迷失了很久,渴极了,已到了穷途末路。 陈树虽不认识那个少年,却隐约觉得他和自己有几分像,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他轻轻将少年拢进风眼,载着他向最近的水源飞去。 陈树很想看看少年的面孔,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终于到了水源附近,那少年渴得已经能闻见水的味道了,他惊喜地扑到水边,咕咚咕咚不停地喝着,陈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能喝下这么多水。 当少年喝够了水,陈树也已经变成了徐徐微风,少年转过身来,对陈树道:“是你救了我?” 陈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或许,少年才是陈树,而陈树已化作了一股清风。 少年又问道:“风啊,是你救了我吗?”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可是,风却没能穿过少年的身体。 风停留在了少年的经脉中,沿着经脉游走着。 一圈又一圈。 每游走一圈,风都更大一点。 当游走到第三十九圈,少年的经脉再也承受不住风的压力,风几乎要把它的经脉撑破了,少年忍受着浑身的剧痛让风游走完了第三十九圈。 到达终点的瞬间。 嘭―― 少年的脚离开了地面,越来越高,越来越快。 “天哪!我会飞了!风,是你吗?” 少年的背后,一对由风构成的翅膀缓缓拍动着,无形,无声,却似有着巨大的能量。 少年对着虚空中的陈树道:“该回去了,该回去了,该回去……” 陈树的意识距离少年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呼―― 像是一个梦,当梦醒来时,陈树的手依然贴在白色的水晶球上,水晶球泛着淡淡的银光,当陈树将手从水晶球上拿下来,银光渐渐熄灭,水晶球恢复了乳白色。 闭目内视,陈树发现本命树周围的白色光团不见了,如今仅剩下红、蓝、金三色光团,一只生着透明翅膀的小人正围着生命树上下飞舞,并好奇地打量着生命树上的鬼车。 “你是谁?” “我是风眼。” “风眼?” “对,所有风系法师都有风眼,就像所有木系法师都有本命树。”风眼一边在陈树的神识中说话,一边朝本命树点头示意,“与其它法术一样,风系法术共有九阶,每一阶分为入门、精通、巅峰三层,其中1至3层为基础,能提高你的速度,第四层开启攻击技能闪刺,第七层开启技能风暴……” 与风眼的对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风系天赋,不错。” 门口的“偷窥者”终于走了进来,是一名50多岁的女法师,她戴着考究的单片眼镜,花白的头发挽成发髻,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陈树想到了小学和初中的班主任以及教导主任,总之,那感觉不怎愉悦。 女法师胸前挂着一个小牌子,牌子上写着她的名字――梅琳。 陈树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接话,梅琳继续道:“邀请函上的信息显示你明年才能入学明日学城,你提前了。” “你可以理解为求学心切。”陈树坦然答道。 “邀请函上的信息还显示,你已经具有四阶水系修为了,”女法师看了看陈树刚刚摸过的白色水晶球,“显然,你并没有。” “显然,邀请函错了。”陈树神色依旧淡定:“邀请函有没有显示我还没吃晚饭?你们这儿有吃的吗?” 女法师一愣,明日学城内的学生要么家世显赫,要么有异于常人的超高天赋,任凭哪一个都是天之骄子,可他们无不对教职员恭敬有佳,敢这样顶撞她的,陈树还是第一个。 女法师皱了皱眉,沉声道:“明日学城不养闲人,学生餐厅的食物不仅美味,还有不少能增加法力的食材,不过可都不便宜,如果你需要勤工俭学,我倒是可以推荐……” “不必。”陈树最不缺的就是钱,当即拒绝女法师的建议。 “邓步铎是你的导师,他不喜欢计划好的事被人打乱,想要参加明天的课程,你最好今天就去找他报到。”女法师一边说一边将一卷兽皮纸递给陈树,兽皮纸上是一幅学城的地图,从图上看整个学城呈圆形,且大圆套着小圆,中间的小圆被标为内城,地图上明确写着陈树尚没有资格进入内城。 其中一座不起眼的建筑上亮着光点,那就是导师邓步铎所在的地方,另一处较弱的光点,则是陈树所在的位置。 “还有,这是你的校服,从走出这间屋子起,最好每时每刻都穿着校服,除非你想被赶出去。” 女法师一挥手,一套校服出现在陈树身前的桌上,陈树也没太在意,继续问道:“我住哪儿?” “图上会给你显示。”女法师将五只水晶球全部收进储物戒指,哒哒哒地走出了屋子。 “喂,我要换衣服,你就不能随手关门?” 哒哒哒,脚步声又回来了。 嘭―― 如果关门的声音能说明一个人的愤怒程度,女法师已经快要气疯了。 陈树一边换衣服一边摇头,“现在人啊,越来越不讲文明了。” ------------ 叁贰·邓步铎 邓步铎,邓布利多。 这位导师的名字让陈树有一种到了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感觉,走在去报到的路上,他甚至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拿一把扫帚? 更令他难受的是身上的校服,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层布,穿在身上却有千钧重量,要不是陈树坚持每日练习长风森林先知传授的刀法,使得自身力量、速度都比其他法师强上数倍,此刻他早被校服压死了。 史上第一个被衣服压死的人?陈树觉得那女法师没安好心。 敲开邓步铎的门,开门的法师既没有尖帽子,也没有白胡子,与陈树的想象相去甚远。 他应该只有30岁,顶多35,却比同龄人苍老得多,矮个子,秃顶,啤酒肚,后背上有一块畸形的凸起。 看到邓步铎这副尊容,陈树更确信了,妈的,女法师故意坑我! “你是谁?”跟陈树说话时,邓步铎不断地看向墙上的挂钟,这个小动作足以给两人的谈话营造出紧张感。 陈树不得不加快语速,“我叫陈树,来报到。” “今年已经不招收学生了,现在也不是报到的时候,明年再来吧。”说完,邓步铎就欲关门。 “喂喂喂,等等,”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怪人,陈树竟有些紧张,“我……我来晚了,或者也可以说,我来早了……总之我要在你这儿学习风系法术……无论落下多少功课,我努力补上就是了。” 邓步铎看向挂钟的频率越来越高,他显然不想被陈树纠缠,干脆丢下一句“随便”,就将陈树晾在了门口。 随便? 这人也太随便了吧? 好在陈树脸皮够厚,很不客气地走进了屋。 屋子不大,堆满了书,还有各种各样陈树叫不出名字的实验器材,邓步铎压根不看身后的陈树,只是埋头在实验器材中,一会儿将试管中的液体倒进烧瓶加热,一会儿又在一个破旧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陈树摸了一下实验桌的桌角,一尘不染。 这地方虽然拥挤、凌乱,却很干净。 “那个……明天什么时候上课?在哪儿上课?”陈树决定尽量挑重点询问,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四阶法师,有点耐心。” 四阶法师? 是在说陈树吗?可是,要论木系法术,陈树是五阶,要论风系法师,陈树刚刚一阶入门,哪来的四阶? 与此同时,鬼车的声音也在他的神识中响起,“奇怪了,这个人好像没有修为,他……不是法师,只是个……凡人。” 陈树再次打量那个佝偻的背影,凡人?奇了怪了。 “喂,你弄错了,我不是四阶法师,我才刚刚一阶入门。”陈树对邓步铎道。 邓步铎终于停下手里的事,正眼瞧了瞧陈树,“风系天赋还算可以,以前练过?剑法还是刀法?” “刀法。”陈树老老实实地回答。 “底子不错,怪不得能穿得起来四阶风系法师的校服,”邓步铎终于点了点头,似是对陈树有了些认可,“既然能穿起来,就继续穿着吧,风系法师的校服都带有重量加持,法术等级越高,加持的重量越重,这对修行风系方术有好处,等你将来脱下校服,你的速度、力量都会比平时更强。” 难得邓步铎一次跟陈树说了这么多话,陈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明白,跟田径运动员训练时腿上绑沙袋一个道理。” 邓步铎显然没明白陈树在说什么,指了指陈树脚边的一摞书道:“挑一本吧,明天开始练习。” 陈树赶紧撅着屁股仔细研究那些树,一边研究一边纳闷,这家伙什么来头?为什么他身上有种让人服从的魅力? “导师,您是几阶修为?”陈树装作懵懂地故意问道。 “我?没有修为。”邓步铎继续做着他的实验,看都没看陈树一眼,回答的语气别提有多坦然了。 “那……”陈树不知道下一个问题该如何开口。 邓步铎气哼哼道:“没有修为就不能做导师吗?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 陈树刚想回一句“您肯定没见过猪修行”,想了想,又觉得把自己骂进去了,只好换道:“那……明天几天开始上课?在哪儿上课?” “睡醒了自然开始上课,大部分时候,就在这儿上课。” “这儿?”陈树环视一圈,看着这个转身都略显困难的空间道:“冒昧问一下,您有几个学生?” “让我算算……”邓步铎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掰着胖乎乎的手指算了起来,“大概……也许……应该……如果我没算错得话……就你一个。” 陈树一口血喷出来,“大哥,这用算吗?” 好在,陈树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 一本书。 在邓步铎指给陈树的一摞书中,这本书被压在最下方,封面破烂不堪,还有几个虫蛀的洞,已经看不清书名了,只能称为“无名刀法”,书的最后甚至还掉了几页。 但是翻开一看,前几页的内容竟与先知教给陈树的刀法一模一样。 陈树再次打量邓步铎,这个怪人虽然没有修为,却的的确确存有“干货”。 “我选这本。”陈树对着邓步铎举了举手中的书。 “这是个残本,而且这套刀法一直配不上合适的兵器,我劝你选别的。” “不,就这个。”陈树坚持。 “随便。”邓步铎又恢复了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 告别邓步铎,陈树随着兽皮卷的指引来到了偏僻简陋的住处。 那是一栋二层小楼,绿顶,黄墙,给人一种前苏联遗留老建筑的感觉。因为比较低矮,阳光被周围高大的建筑遮挡,一走进小楼,走廊内十分昏暗,穿梭其中的法师如一个个幽灵,低着头,神色匆匆。 陈树的房间位于一楼最西边,推门进屋,屋内一张单人小床,一张矮桌,一把凳子,再无它物。陈树点点头,还算满意,前世的生存经验让他对居住条件的要求极低,屋顶没破洞,屋内还有床,这对陈树来说已经是五星级标准了。 陈树盘腿坐在床上,先是静心内视。 风眼依旧围着本命树飞舞,如一只小精灵。 “说说你有什么用吧。”陈树对风眼道。 “有什么……用?我的天!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词描述我?我能够感知和收集风的力量,你修行风系法术全靠……” 树枝上的鬼车打了个哈欠,一挥翅膀将风眼扇了个跟头,“吵死人了!” “呜――”风眼满眼泪光,不过慑于鬼车有八阶修为,风眼不敢还手,只能远远躲着鬼车。 “谁这么不懂规矩?竟敢在这里出手伤人?”苍老的声音出现在神识中,陈树和鬼车也吓了一跳。 是本命树! 本命树主干上出现了三个树洞,靠上的两个像眼睛,靠下的一个像嘴。 “靠,你会说话?”陈树问道。鬼车也拍动翅膀,防备地远离了本命树。 “还不是它!”本命树的一根树杈直指鬼车,“做为认了主的神兽,在主人的神识中出手,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我……”鬼车自知理亏,只好将辩解的话咽了下去,低头道:“对不起。” 陈树赶紧打圆场,“没事,她艺高人胆大,我早习惯了。还有,鬼车虽然认我为主,但在人格上我们是平等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她不是奴隶。” 陈树招呼躲在远处的风眼回到本命树跟前道:“本命树关乎我的木系法术修行,风眼关乎我的风系法术修行,鬼车是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既然大家认识了,应该摒弃前嫌,以后团结一致,争取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是吧?” 在另一个世界,陈树上小学的时候跟小胖打架,班主任就是这样教育两人的。 神识中沉默了片刻,还是鬼车最先表态,她对风眼道:“刚才不好意思啊,我出手没轻没重的,没伤着你吧?” 风眼扭捏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事没事,以后多多关照。” 本命树则是一副老神在在不愿与小辈多说的样子,鬼车和风眼相视,吐了一下舌头,算是在“以后少招惹这个老家伙”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解决了三人之间的问题,陈树翻看起了那本无名刀法,刀法其实很简单,总共仅三十九招,陈树在长风森林时已经学会了三十二招,还有最后的七招。 按照刀法上的记载,陈树手执狼牙匕首练习了一下最后七招,却总感觉兵器不够趁手。 将刀法翻至残缺的最后一页,这一页左上角写着“兵器――”的字样,其它部分却已经残破无从分辨。 “真郁闷,怎么偏偏介绍刀法所适用的兵器这一页没了?”记住了最后七招,陈树将刀法装进储物戒指,盘膝坐在床上,开始修行。 风眼与陈树心意相通,它很快化作一缕能量注入陈树周身的经脉,当风系能量熟悉了陈树的经脉,可以自动游走时,陈树又从本命树上调动了一缕木系能量注入经脉,与风系能量一同游走,两股能量时而交错,时而缠绕,时而相互追赶,彼此间有干扰,修行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点。 这令陈树隐隐有了一丝担忧,他更加全神贯注。 黎明十分,神识中出现了“呼”的一声风声,风系能量成倍增长,下一刻,风系能量已经离开经脉,在本命树附近重新凝聚成风眼。 风眼欣喜道:“一阶精通了!” 清晨,当陈树和邓步铎出现在训练场,训练场内的所有人,无论导师还是学生,都停止了训练,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陈树和邓步铎身上。 邓步铎从容一笑,犀利的眼神竟然不怯任何法师,他低声对陈树道:“忘了告诉你,我在明日学城可不怎么受欢迎,想换导师还来得及。” 陈树亦是勾起嘴角一笑,“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受欢迎。” “那么,训练开始。”邓步铎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十几名正在训练的风系法师道:“看见他们了吗?” 那是一群年轻的风系法师,修为大都在二阶,有两个三阶,一个一阶。 陈树点点头。 “今天的训练内容:把他们全部揍趴下。” ------------ 叁叁·流氓来了(上) 陈树笑得更灿烂了,“这样的训练,我喜欢。” 突然闯进队伍,不吭一声挥拳就打的陈树令这群学生措手不及。 其实陈树也并非无差别攻击,他先选择那两个三阶修为的学生下手,精准的两拳,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经倒地,不省人事。 余下的法师反应各不相同,有的试图攻击陈树,有的抱头鼠窜,还有一名女法师指着陈树骂道:“不要脸!四阶法师欺负我们!” 陈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四阶风系法师校服,嘿嘿一笑,“美女,你要相信这是个误会,我其实才刚刚一阶入门。” “骗人!我不信!”女法师不依不饶。 “随便。”这一点陈树倒是跟邓步铎学得挺快。 话音刚落,女法师也被陈树一个手刃切中脖颈,昏了过去。 “我真的是一阶入门,别跑啊,来打我啊。”陈树逮住一名逃窜的法师,不由分说挥拳就打,那法师只得哭丧着脸迎战,像个被人抓住非礼的小媳妇。 不消几招,陈树就放倒了那名法师,他甚至后悔了,为什么要先把三阶法师放倒呢?余下的法师还不够他热身的。 “喂喂喂,要不你们一块上吧,早打完早结束。”陈树又放倒一人,对其他人喊道。 “你别过来,我……我可是赤羽国第一刺客的儿子!” 陈树眯眼上下打量着自报家门的家伙,只见他吓得连手中的剑都丢在了地上,想跑,却又迈不开腿。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陈树朝着倒下的人呸了一口,“你个坑爹货。” 三下五除二地放倒了所有二阶法师,只剩下陈树和那名一阶风系法师。 “终于清净了。”仅剩的一名一阶法师眼中竟然透出了兴奋的神色,刚刚陈树对别人出手时,他一直小心地躲在一旁观察。 不错,这个怪人的确只有一阶修为,只是他的招式比别人灵巧得多。 如今别人都倒下,他却不逃,反倒大大方方地走到陈树面前,“你是个不错的对手。” “少废话。”陈树一点不领情,挥手就是一拳。 啪―― 使出五成力气的一拳竟然被那法师稳稳接住了。 陈树这才开始留意这名法师,15、6岁的样子,一头黑色短发,头发看起来很硬,根根直立,让人想起刺猬,很瘦,却长着一张讨人喜的圆脸,黑色的大眼睛中狡黠的光芒闪烁不定。 “再来!”陈树也有了一种“总算有个像样对手”的畅快之感。 “好!” 两人呼呼地挥拳,拳头又砰砰地撞在一起,风眼煽动背后透明的风翼,将风系能量不断输送到陈树周身,陈树觉得每出一拳似乎都是顺风而动,无论速度、力量都比原先增加了至少一倍。 这就是风系法术!陈树无比欣喜。 “喂,你有兵器吗?”陈树问道。 对方手中立马多出一把长剑,剑看起来古朴沉厚,颇有来头的样子,陈树掏出狼牙匕首招架,一寸短一寸险,一出手就差点被长剑刺中。 “你要小心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一阶法师说着,已经使出了更狠辣的招式。 “切。”陈树猫腰闪过他的攻击,一伸腿,直踹对方腿弯。 对方一个趔趄,险些跪倒,陈树道:“我可手下留情了,不然早把你打趴了。” 你来我往地练了一个上午,直到陈树肚子叫了一声,两人这才停手。 “喂,我叫陈默,明天还在这等你!” “那你可得努力,兴许明天咱们就不在一个级别了。”陈树不以为然道。 “怎么样?”邓步铎笑道,经过一上午的观察,他发现陈树的天赋远比他昨天认为的还要好。 “还行,就是差一件趁手兵器。”陈树无奈地晃了晃狼牙匕首。 邓步铎点头道:“兵器嘛,只要你有钱,明日学城提供兵器出租服务。” 兵器?出租? 陈树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 有租房的,租车的,陈树还是第一次听说租兵器的,这就跟在另一个世界里出租AK47、歼-12、核弹头是一个道理,太诡异了! 明日学城也太会变相收费了吧!比课外补习班还狠啊! 告别邓步铎,在兽皮地图的指引下,陈树来到租借兵器的神兵馆,在看起来像门卫的法师老大爷处简单登记,缴纳了100金币,办了一张明日学城会员卡。 你没看错!就是会员卡!据老大爷介绍,会员卡成本10金币,办理之后里面自动充值90金币,可以使用其中的金币租借兵器、图书,还可以做为饭卡在学城餐厅吃饭,学城内有多处会员卡充值点,用起来倒也方便。 进入神兵馆,只见琳琅满目的兵器,刀、剑、斧、叉、钩、锤,应有尽有,最大的一对流星锤,每一只锤子足有一个煤气罐那么大,最小的暗器毒针,每一根针细如蚊子腿,徜徉其中颇涨见识。 最初只是普通兵器,每件兵器每年的租金不过20金币,向内深入百步,周围陈列的兵器越发精巧,有些还带着微弱的法术波动,租金也涨到了每年50金币。 走到尽头,出现了一座楼梯。陈树拾级而上,来到二楼,立即感到更加充盈的法术波动,这里的兵器更加轻巧,简直巧夺天工,租金标价最低的也要200金币每年。 陈树粗粗浏览一圈,没有拿起任何一件兵器,继续上楼。 三楼应该是这里的最高一层了。 刚踏上几阶台阶,一名和门口给陈树办理会员卡的老头子长得很像的法师从三楼走了下来。 “嘿嘿,这位小友,看你第一次来直奔三楼,就知道你必然是腰缠万贯,眼光独一无二,我们给你这种尊贵客人量身定制了VIP会员政策,充值满5000金币即可将普通会员卡升级为VIP会员卡,一楼兵器可免费使用,租界二楼兵器享受八折,更有权进入三楼,挑选神兵利器,再充值10000金币,就有机会让神兵馆四楼的能工巧匠为你量身定制专属兵器,倍儿有面子,怎么样?小友要不要升级成为……” 陈树一口老血喷出,这究竟什么鬼地方?太坑了! 不过,老头的一句话还是引起了陈树的注意。 他露出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问道:“成了VIP以后,一楼的兵器可以免费使用?” “当然当然,”老头连连点头,“不过,VIP会员哪儿能看得上一楼的兵器,还是三楼……” 陈树打断老头,继续问道:“一次能借的兵器,有数量限制吗?” “这个……倒没有,不过您要那么多兵器也没用吧,再说了储物戒指的存储空间也有限……” 陈树嘿嘿一笑,当即拍出5000金币,“给我办个VIP会员。” ------------ 叁肆·流氓来了(中) 正午,明日学城的学生餐厅最为热闹的时候,食物的香气肆意弥漫,刚走到餐厅门口,鬼车已经在神识中念叨起来了。 “哎呀实在是太香了……三阶野猪肉的味道,嗯,还是熏的呢……还有红龙鲤鱼的鲜味!……天哪,那是什么?红烧狮子头?” 顺着鬼车的视线一看,那真是红烧狮子头啊!绝不是大个肉丸子。 陈树咽了一口口水,这玩意谁敢吃啊? 本命树焦急的声音响起,“喂喂喂,口水别流我身上啊!” 再看鬼车,哪儿还顾得上形象,那尖尖的鸟嘴上已经挂了一滴长长的口水,真是垂涎欲滴。 一看到狮子头,鬼车恨不得亲自出来,扑上去吃个够,陈树赶紧走到买饭的窗口,递上他的VIP卡,“这三个狮子头,全部给我打包。” 哗―― 瞬间,整个餐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树身上。 “不会吧,虽然小爷玉树临风人中龙凤,也不至于打个饭都要遭围观吧?”陈树无耻地腹诽着。 打饭的大师傅显然并不喜欢陈树这样的“暴发户”,不耐烦地朝着窗口上方的一块牌子扬了扬手中的铁勺,“小子,眼瞎啊?!没看到红烧狮子头要提前三天预定?这可是赤羽国第一刺客的儿子――玉龙公子预定的。” 赤羽国第一刺客的儿子?听着耳熟啊。 “原来是那个被我一拳打趴的草包,”陈树耸了耸肩,毫不客气地从一个狮子头上扯下一块肉,丢进嘴里,“既然是他的,我就不客气了。” 不等打饭师傅说话,陈树已经手脚麻利地将三只狮子头全部收进了储物戒指,“嗯,就算是报答我对他手下留情吧。” 陈树心安理得地离开,留下餐厅里数万人面面相觑。 “哦,对了,我手上有不少兵器,现在对外出租,就在餐厅门口,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有兴趣的来看看。”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却因为餐厅内太安静,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他抢了玉龙公子的狮子头……” “天啊!玉龙公子的父亲可是八阶巅峰法师!赤羽国最有权势的贵族!” “这小子疯了吧?!” …… 可是,不得不承认,陈树出租的兵器真的很便宜,与神兵馆一楼一模一样的兵器,每年只要10枚金币,比神兵馆便宜了至少一半。 对那些家境一般的学子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节约,有些人看到自己犹豫已久的一件兵器如今大减价了,立即慷慨出手,陈树不慌不忙地拿着一卷兽皮纸,每当一人交钱领走兵器,他就在上面记下这人的身份信息,以便日后归还兵器。 不一会儿,陈树储物戒指的中的数百件兵器就被租借一空,口袋里多了六千多金币,不仅把办理VIP充值的5000金币赚回来了,还有富余。 “还有兵器吗?” “我没租到!” “是啊是啊,还有得话不妨都拿出来……” 没租借到兵器的人开始着急,陈树从容一笑,“各位同学,兵器有限,等会儿老地方老价钱,没租到的可别错过。” 说完,陈树收起兽皮卷就准备离开。 “不许走!”一名二阶法师带着数十名三阶、四阶的法师跟班拦住了陈树的去路,“抢了我的狮子头就想走?” “呵,玉龙公子,早上还没挨够打?”陈树挑起嘴角一笑。 玉龙公子又羞又怒,辩解道:“你一个四阶法师偷袭我,还好意思说?如今我这边可有三名四阶攻击法师……” 陈树呸了一口,“四阶法师?很了不起吗?” 三名四阶法师一听这话简直怒火中烧,这小子怎敢如此嚣张?登时三人就将陈树围在中间,三人均为风系法师,其中一人手握长戟,一指陈树道:“小子,现在求饶爷爷兴许还能……” “你们一起上吧,省得我麻烦。”陈树连放狠话的工夫也不愿留给别人。 “受死吧!”三名法师终于忍无可忍。 若是遇上水、火、雷三系远程攻击法师,对付起来真要费一番工夫,近战的风系就另当别论了。 当三把兵器的尖就要将陈树刺穿,陈树却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围观的法师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学城并不阻止学生打架甚至互相残杀,却少有这样三人围攻一人的事发生,毕竟,太过明显的以强欺弱,就算赢了也并不光彩。 “我说什么来着,枪打出头鸟,他就是例子,竟敢抢玉龙公子的狮子头,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可惜了,我还没租到便宜兵器呢。” “哈哈,我们从这小子手上租的兵器也不用还了,人死债烂。” 这可这是个好消息,在刚刚租借过兵器的人眼中,陈树已经是个死人了,没有租到兵器的人则是垂头丧气,仿佛错过了多大的便宜。 “你还不出来?”神识中,陈树懒洋洋地对鬼车道。 没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只觉得有人影一晃,接着三名围攻陈树的法师全被弹开,哐啷啷三把兵器掉在地上,三名法师胸口皆是被雷电劈黑的印记。 “这……这是……雷系法术,闪电!他有帮手!” “不过是最低阶的闪电。” “你看雷电所劈的位置何等精准,朝上一寸则可能劈中致命的脖子,朝下一寸则可能劈穿柔软的腹部,也是致命,朝左偏一寸正好是心脏的位置,更要命,朝右一寸则可能劈空。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如此精准地劈中三人身上的同一位置,此人绝不是低阶法师……” 一名四阶雷系法师侃侃而谈,他的观点有理有据,不少围观法师点头赞同,人们看向陈树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好奇,还有一丝对未知的恐惧。 “谁还想再来试试?”陈树冲玉龙道:“少爷,还玩吗?” “别……别过来,我爸是……”玉龙早已吓破了胆。 “呸!” 陈树大喇喇地与玉龙擦肩而过时,玉龙一屁股跌坐在地,惶恐地躲闪,还以为陈树要对自己出手。 直到陈树走出十几米,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才发现陈树根本没拿正眼瞧他。 人群中,一名蓝头发的英俊法师一边傻笑,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树,“刚刚出现是个女法师?或者,神兽?这小子有点意思。” ------------ 叁伍·流氓来了(下) 当陈树再次来到神兵馆,两个分别给他办理过会员卡和VIP会员卡的老头如临大敌。 “你……不会又来白借一楼的兵器吧?”给陈树办理VIP会员卡的老头都要哭了。 “嘿嘿。”陈树毫不客气地继续沿着已经空了的一角继续搜刮一楼的免费兵器。 对他来说是免费的,转租给别人以后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此刻,鬼车一边流着口水惦记陈树储物戒指里的狮子头,一边吐槽这小子太鸡贼了,当真一毛不拔。 “喂,咱们神识相通,你想什么我都知道。”陈树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鬼车吐了吐舌头。 又搜刮了数百兵器,直到储物戒指装不下了,陈树这才告辞,俩老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当陈树再次来到餐厅门口,出租着刚刚搜刮来的兵器,几个心思活络的法师也来到了神兵馆。 “我也是VIP会员,那个臭小子能做的事,我也能做!” “我怎么早没想到这招呢?” 当他们沉浸在赚钱的幻想中时,神兵馆门口新贴出的告示将他们打回了现实。 告示 即日起,每人每次从神兵馆租借兵器仅限一样…… 几人傻眼了。 神兵馆内,俩老头透过门缝看见外面石化的几人,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幸亏老哥俩反应迅速,不然一楼还不得被人搬空了。 “陈树,这小子什么来头?怎么不按规矩出牌?” “别提了,按以往,办了VIP会员的学生应该对一楼的兵器不屑一顾才是啊!” “下次这小子再来,咱们可得提着十二分小心!” “放心吧,新规矩一出台,他别想再借走一样兵器,除非先把之前借的还回来!” …… 正热火朝天出租兵器的陈树突然觉得耳根子一阵发热。 …… 盛夏的夜晚,天比平时黑的晚一些。 月朗,繁星满天。 随着修为的提升,法师所需要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甚至可以用修行来代替睡眠,所以明日学城对学生并没有明确的作息时间要求,即便已是深夜,依然随处可见穿梭的学生,陈树此刻就在学校中央广场的人群中。 “真是个适合打群架的夜晚!”陈树暗暗感慨。 鬼车立在本命树的树枝上,打着饱嗝道:“你真要这么做?会不会太……” “猥琐?”陈树接话。 “很有自知之明。”鬼车点头。 陈树嘿嘿一笑,“总得想办法把各个法术学院的院长’请’出办公室。” 陈树深吸一口气,毫无征兆地向着身旁一名水系法师出手,一把将那水系法师推倒在地,骑在对方身上就是一阵狂殴,一边出手,陈树还一边喊道:“娘的水系法师最不是东西!欺负我们风系法师!我凑死你!凑死你!” 那水系法师毫无防备,以一个标准的狗啃泥姿势摔倒在地,紧接着又被陈树揍了个七荤八素,莫名其妙的同时怒火中烧。 “水链!” 谁知那法师还手时陈树却跑开了――他跑向了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同样错愕的另一名火系法师。 水系法师突然出手,哪里顾得上精准,水链不偏不倚打在了火系法师身上。 火系法师也不乐意了,“凭什么打我?”随即向着依旧躺在地上的水系法师丢出了火球。 鬼车瞅准时机,突然从本命树上消失了一下,与此同时,附近另一名没搞清状况的风系女法师被一道闪电劈中。 “娘的!雷系法师!不要脸!偷袭!”一边嚷嚷,她已经抽出短剑向着距离她最近的一名雷系法师出手。 “我靠!风系的人疯了!”那雷系法师不甘示弱,接连丢出闪电。 “雷系法师偷袭啦!风系的人快来啊!”女法师一边攻击一边扯开嗓子大喊,又有几名风系法师加入战斗。 雷系法师哪能眼看着同门被围殴,立即也加入了战斗。 陈树也没闲着,一会儿冒充水系法师大喊:“火系的!我们与你水火不容!” 一会儿又冒充火系法师大喊:“水系的欺负火系的啦!你们是火系?太好啦!快去救人啊!” …… 不消10分钟,整个广场已经成了一片混战的海洋。 五光十色的法术攻击照亮了夜空,越来越多路过的学生加入混战。 如果此刻你拽过一人问他:“你为什么打架?” 他会告诉你:“兄弟,大势所趋,啥也别说了,战斗吧!” 陈树悄悄退出混战的人群,走到广场边缘时大喊一声:“兄弟们,撑住!我回学院叫人!” 打架的人们似乎受到了启发,立即有几人从不同方向奔向风系、火系、水系、雷系法术学院。 为什么没有木系? 呵呵,治疗法师自知缺乏战斗力,从不参与打架斗殴。 陈树一屁股坐在广场边的马路牙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断有各路人马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混战。 一开始参与战斗的多为低阶法师,五阶法师不过凤毛麟角,当鬼车不动声色地钻入人群,放出几个高阶雷系法术雷暴,法师们炸开了锅。 “去请高阶学长!顶不住了!” “请师兄来!水淹了这群杂碎!” “妈的别以为我们风系没人!” …… 越来越多的高阶学生加入战斗,到了最后,甚至有数位为了进入内城而闭关修炼的六阶学生加入了战斗。 有人重伤,有人死亡,那些最开始参与战斗的低阶法师开始害怕、迷茫。 我为什么参与这场战斗? 这场战斗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纵然如此,周遭环境已容不得他们多想,他们只有躲避攻击,并不断地向攻击自己的人还击。 “啧啧,你还真是……”鬼车再次感慨。 “猥琐。”这次是风眼接话。 就连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本命树也睁开眼睛四处张望,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你们不懂,我这分明是……”陈树向着远方眺望,当他发现几个衣着华丽表情庄重的身影向广场赶来,嘴角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我这是调虎离山。” “院长来了!快跑啊!” “被抓住就惨了!” 随着几个身影来到近前,学生们开始做鸟兽散。 陈树嘿嘿一笑,“该去干活了。” ------------ 叁陆·全能法师 火系法术学院,院长办公室。 学城内的大部分守卫和导师都被调集到了中心广场维持秩序,陈树趁乱混进了院长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一枚红色水晶球静静躺在院长办公桌上,陈树走上前去,将手贴在水晶球上。 一股灼热沿着掌心蔓延,陈树的神识也被这灼热烧成了火海。 热浪驱赶着他不断向前,每一次落脚,脚底的皮肉都被烧成了焦炭,每一次抬脚,烧焦的皮肤又迅速愈合。 陈树已经忘了这样走了多久,脚底的皮肤已经失去了痛觉,周围的火越来越盛,火舌舔着他的脸庞、胸膛、后背,他的周身都没有了知觉。 “这是哪儿?”陈树问道。 “这是火。” “我就是火?” “对,你就是火。” 于是陈树真的化为了一团火,他的头发化为火舌,他的脸庞化为火焰,他的心脏化为幽蓝的焰心。 “烧吧!烧吧!”一个声音在呐喊,“烧尽这世间的黑暗,烧死这世间的罪恶。” 一股愤怒涌上陈树的心头,他也大喊着:“烧吧!烧吧!统统烧死!” 陈树的视野逐渐明朗,这是一座陷入火海的小镇,镇民们呼喊着四处奔逃,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浑身是火,倒在地上无助地哭喊,撕心裂肺。 陈树看着那无助的小孩大喊着:“停下!停下!别烧了!” 所有的火苗都都剧烈抖动着,“你难道不觉得愤怒吗?你难道不觉得这世界肮脏吗?只有火才能让世界变得干净!” “滚!”陈树怒吼着,“谁来救救这个孩子!” 火焰们肆无忌惮地笑着,“烧死他!烧死他!” 陈树尽量压低身体,两米多高的大火和浓烟瞬间只剩下寸许高的小火苗。镇民终于发现了火海中的孩子,有勇敢的凡人踩着陈树冲进火海,抱出了孩子。 孩子睁眼,看着陈树幻化的一片火,问道:“火啊,是你救了我吗?” 回答他的只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孩子挣扎着起身,走向陈树。 “不!你别过来!” 在火中,孩子原本被烧伤的皮肤却长出了新肉,白白嫩嫩。 火不仅没有烧伤他,反倒给了他一种力量,那力量沿着经脉游走,直到第39圈。 嘭—— 一股醍醐灌顶之感袭来,孩子脚下不由自主地趔趄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头发化为了细小的火苗,他对着陈树道:“该回去了,该回去了,该回去……” 陈树的意识距离孩子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呼—— 梦醒,陈树的手依贴在水晶球上。 闭目内视,本命树旁悬浮的红色光团不见了,却多了一个满头火焰的小孩。 火系法术,一阶,入门! 陈树一边偷偷摸摸潜出院长办公室,一边对神识中的鬼车、本命树、风眼以及刚刚出现的小孩道:“别客气,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那小孩绝对是急性子,率先开口道:“我叫燚芯,他体内的火系法力归我管,我年纪最小,你们可不准欺负我。火系法术一阶为基础,二阶开启技能火球,四阶开启技能火蛇,七阶开启技能火海……” 鬼车和风眼对燚芯表示了欢迎,本命树则摇晃了两下枝干,算是打招呼。 说话的工夫,陈树又来到了紧邻的雷系法师学院。 院长办公室,一枚金色的水晶球躺在博古架上,陈树将手贴了上去…… 当无尽的雷声和闪电占据陈树的神识,陈树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我赶时间,开场动画和小广告咱能直接省略吗?” 神识中的画面停滞了一下,接着出现了80年代黑白电视中常常出现的雪花,如果水晶球是一台人工智能机器,现在恐怕已经死机了。 出乎陈树意料的是,下一秒陈树神识中的画面全部消失了,他从幻觉中醒了过来。 闭目内视,本命树附近的金色光团不见了,却出现了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大叔,大叔身披金色斗篷,脑门上有个醒目的雷电标记,哈利波特似的。 雷系法术,一阶,入门! 陈树收回贴在水晶球上的手,“这也可以?你们这些水晶球也太随便了!” 马不停蹄地奔向水系法术学院的院长办公室,加上水系,陈树就凑齐了所有法术种类。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燚芯首选向新来的搭讪。 “我叫雷霆,”大叔绅士地向诸位弯腰鞠了一躬,“负责协调他的雷系法力,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打招呼。雷系法术修行一阶为基础,二阶开启技能闪电,四阶开启技能闪电链,七阶开启技能雷暴……” 鬼车一笑,“我也是雷系的,不过论修为,你得问我叫姑奶奶呢。” “喂喂,你占他便宜好像就是占我便宜吧?”陈树立马提出异议。 鬼车翻了了白眼,“你洗澡我都看过,还用得着占你便宜?” 一句话顶得陈树哑口无言。 水系法术学院,院长办公室,聚众斗殴的事态已经平息,参与打架的学生带着怅然若失的心情陆续回到了本学院,回归的水系法师三五成群地聚集在水系法术学院内,看样子仍在讨论着这次群架事件,陈树低调地混在人群中不由皱起了眉,“院长们快回来了,得加快速度。” 人群中,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陈树身上,当陈树鬼鬼祟祟地溜进教职员办公的大楼,一个蓝发青年也悄悄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大楼。 看到陈树闪身进入院长办公室,青年皱了皱眉,“你究竟要干什么?” 就在他蹑手蹑脚欲上前一探究竟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要干什么,你管不着。”鬼车眼神犀利地看着蓝发青年,浑身散发着不容青年再近一步的气场。 青年一愣,“原来是你!今天打退玉龙那些人的就是你吧?” 鬼车翻了个白眼,却不答话。 青年挠着头一笑,“我叫蓝羽,姑娘不必防着我,我不过觉得学城中的人实在太无聊了,唯有你们有点意思,就忍不住想亲近一番。” 鬼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谁想跟你亲近了?”说着,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就撞在了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陈树身上,脚下趔趄了一步,陈树不慌不忙地伸手扶住鬼车,“怎么了?” 鬼车一指蓝羽,“我跟他没法交流,还是你来。”说完,逃也似的回到了陈树的本命树上。 “哦?”陈树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压根不把蓝羽放眼里,只管快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道:“看在你是唯一一个能让鬼车落荒而逃的人,我不杀你。” 神识中传来鬼车的咆哮,“谁落荒而逃了?姓陈的,你说清楚!” 蓝羽也不恼,傻笑道:“多谢多谢,下次我一定也饶你一命。” 陈树不再理他,低头离开。 “咳咳,”神识中一个怯怯的女声响起,“我叫洛淼,负责协调他的水系法力,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水系法术修行一阶为基础,二阶开启技能水链,四阶开启技能水龙,七阶开启技能汪洋。” 五系法术,齐了! 回到住处,陈树与神识中几位协调着自己修为的小人深入交流一番,总结了接下来所能获得的战斗技能。 目前四种刚刚开启的攻击技能均只有一阶修为,除了风系法术的加速,没有任何新的技能。 到了二阶,则可以开启火球、闪电两项攻击技能,以及水链这项束缚技能。 到了四阶,能够使用的攻击技能更多,包括闪刺、水龙、火蛇、闪电链,其中后三种均带有束缚效果。 七阶开启的技能名字听起来都很磅礴,汪洋、火海、雷暴、风暴,经过了解,全是大型群攻技能,可以说,到了七阶,法师的能力发生质变,一名七阶法师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除了四个小人儿,本命树也参与了讨论,它告诉陈树,极少数的木系法师到了七阶也能觉醒一项神秘的技能,不过能否觉醒,觉醒哪种技能只能看法师的机缘和造化。 ------------ 叁柒·这女人归谁? “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啊!小弟这辈子从没受过这样的欺负……” 火系法术学院,一间宽敞明亮的卧室内,玉龙双膝跪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鼻涕眼泪湿了地板。 书桌边坐着一个跟玉龙年纪相仿的少女,少女一头银发,瀑布般披散下来,与银发十分相衬的是她冰冷的气质。 冰山美人! 少女的外表虽然足以将人冻伤,却是个五阶巅峰的火系法师。 “出去吧,我自会处理那个陈树。”少女终于看了一眼玉龙,皱了一下眉,似乎对他哭脏了地板十分不满。 玉龙赶紧拿袖子将地板擦干净,唯唯诺诺退出了房间。 屋外,几个跟班赶紧凑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怎么样,玉龙公子?” 走出屋子的瞬间他已经收起了哭脸,此时嘴角泛着冷笑,“哼,那个陈树死定了,冰凤姐姐可是赤羽国的公主,与我青梅竹马,且火系修为已经是五阶巅峰……” 立即有跟班拍马屁道:“我听说过,冰凤公主可是火系法术学院的院花,已经与黑泽烈帝国的王子订婚。” 玉龙得意道,“哼哼,对付陈树这种蝼蚁,姐姐根本不必出手,她的追求者就够让陈树死上几百次!” 此时,陈树正沉浸在开启了全部五种法术的兴奋中,虽然这意味着今后他需要付出五倍的精力修行,但同时也意味着他将比别人强出不止五倍。 早晨照例到训练场与陈默练习刀法,这次陈树的准备更加充分,他不时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各种长短不一的兵器应用到对战中。 陈默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对手,忍不住好奇道:“你这是?……” 陈树叹了口气,“选件趁手的兵器不容易啊……” 他试过长剑、短剑、双股剑,试过唐刀、苗刀、环首刀、鬼头刀,却没有一把能将陈树所练的无名刀法发挥出五成。 直到他试过一把勾。 那是一把像刀又不是刀的兵器,约二十厘米的刀柄,一米多长的刀身,刀尖处一拐,呈勾状,向一侧延伸出半米来长。 这是一件丑陋的兵器,当陈树将他握在手中,陈默甚至楞了一下,腹诽道:“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兵器?这难道不是打造兵器的匠人失手做出的残品?” 事实上,这件残品却在陈树手中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 一开始,陈默尚能与陈树战个平手,当陈树的兵器换成这把勾,陈默便再也没了出手的机会——陈树的攻击太过刁钻,他只能集中精神躲闪。 无论是刺、劈、砍、划,这把兵器都给陈树留足了后招,有一次,陈默分明看到那勾尖向自己脑门劈来,他急忙后退一步,抬起手中的长剑抵挡,可自己的长剑却反被牢牢勾住。 陈树猛一回手,陈默被他带得向前一扑。 在勾刃距离陈默的脸颊一厘米的时候,陈树适时收手。 “就它了。”陈树欣喜地盯着手中丑陋的兵器,虽然只能发挥出无名刀法六成的威力,至少它给陈树指明了一个方向。 陈树挑挑眉,不无得意道:“我说什么来着,要想继续当我的陪练,你可得努力了。” 一句玩笑,在陈默听来却无比刺耳,他的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心却紧缩了一下,陪练?呵呵,在别人眼中,自己竟是这般无能。 陈树已经离开风系法术学院的训练场,马不停蹄地奔向水系法术学院的训练场。 蓝羽第一个看到陈树,笑着上前打招呼,陈树皱着眉连连摇头,“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在哪儿都能见到你。” “怪我喽,”蓝羽无辜地耸耸肩,“明明是你老往我们水系法术学院跑,嘿嘿,你不会是看上我们学院的妹子了吧?” 陈树烦不胜烦地推了蓝羽一把,“你这人有毛病吧?” 这一推,蓝羽立在原地没动,陈树自己倒是后退了三大步。 “六阶……巅峰……你……六阶巅峰的不是可以去内城了吗?”陈树问道。 “已经去过了呀,内城一点也不好玩。”蓝羽歪着头,笑得跟……跟村口二傻子似的。 这是陈树第一次仔细打量蓝羽,然后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 神识中,燚芯的童声响起,“这人脑子有病吧?” 鬼车附和:“我看也是,感觉没心没肺的。” 雷霆大叔点头道:“还是离他远点,神经病杀人可不犯法。” 陈树满头黑线,“这世界正常人杀人也不犯法吧?” 洛淼羞涩地点了点头,风眼一直偷偷看着洛淼,确定了她的立场才放心道:“不知是敌是友,还是保持距离吧。” 陈树深以为然,绕开蓝羽道:“我来旁听的,你别跟着我,老师没教过你吗,打扰别人学习是可耻的。” 没受过几年义务教育的陈树知识没学会多少,老师的口头禅倒是记住了不少。 蓝羽委屈地在陈树身后尾随了几步,随后又笑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陈树头也不回地冲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他实在无言以对。 虽然五系法术各不相同,修行原理却是相通的,偷偷听一名导师对低阶学生教授修行方法,陈树心里已经有了数。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两名学生低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名学生道:“等会儿你去沉香潭吗?” 另一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吧,那地方太贵。” “是啊,我也只剩三枚金币了,吃饭都只能挑最便宜的,可是咱们想要迅速提升修为,沉香潭是最好的修行地点,整个学城就数那里水系灵力充沛……” “沉香潭……”陈树默默记下这个地方,离开。 蓝羽看到陈树离开,再次朝他喊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引得无数人看着陈树,陈树挂着满脸黑线,无奈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苦笑着装作不认识这傻子。 火系法术学院,训练场。 陈树刚一来到这里,就被一个五阶巅峰的银发少女拦住了去路,“喂,你来我们火系法术学院干什么?” 少女很漂亮,甚至并不比鬼车逊色。 看着她来者不善的样子,陈树皱眉道,“美女,我到哪儿关你什么事?你是我老婆还是我女朋友?管的着吗?” 少女瞪大了眼睛,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一时间羞愤难当,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应答。 训练场内不乏少女的追求者,一听这话,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不干了,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陈树,十分默契地将他围了起来。 陈树心想今天是怎么了,难道真是哥长得太帅,想低调都做不到?好苦恼! 神识中,鬼车一声呕吐。 “小子,赶紧跟冰凤公主道歉!” “敢羞辱冰凤公主?让你尝尝本少的厉害!” “死吧。” 吸一口气都能闻到雄性荷尔蒙的味道,面对这些在心上人面前急于表现的男法师,陈树不慌不忙道:“好吧好吧,我承认你们有本事弄死我,不过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就算把我打死了,功劳算谁的?到时候这女人归谁?” 男法师们面面相觑,虽然陈树的话不好听,却的确是大部分人的心声。 男法师们犹豫的时候,冰凤却受不了了,“这个女人?归谁?你去死吧!” 轰轰轰—— 三枚篮球那么大的火球外加一条咆哮的火蛇直冲陈树面门而来。 ------------ 叁捌·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靠!”陈树迅速调动风系法术加速,奋力躲避着冰凤的攻击。 毕竟法力修为悬殊,陈树还是被火蛇咬中了手臂,他大怒,骂道:“再不住手爷爷对你不客气了!” “你倒是不客气一个试试!”冰凤不依不饶,继续放出火球攻击陈树。 若不是玉龙那小子哭爹喊娘地求到她跟前,冰凤才懒得搭理陈树,跟一个平民交手她还嫌跌份儿呢,原本只想吓唬吓唬陈树,让他知道厉害就算了,偏偏陈树嘴贱,对她出言不逊。 冰凤的理智已经被恼怒取代,她要杀了陈树,火球接二连三地打向被火蛇困在原地的陈树。 “这婆娘疯了!……仗着有人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陈树一边躲闪一边大骂,修为相差悬殊,他根本无法近身冰凤,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冰凤雪白的脸蛋因为怒气而涨红,一双凤眼瞪得滚圆。 经过短暂的错愕,十几名追求者也加入了混战。 “危险!”鬼车焦急地想要出手替陈树解围。 “呆着别动!”陈树神识中的声音不大,却有种让人不能拒绝的威严。 鬼车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出手,只是紧张地观察着战况。 陈树以最快的速度拼尽全力躲避攻击,不足5秒钟,他就被数不清的火球弄得浑身是伤,眼看着两条具有束缚作用的火蛇也向自己奔来,陈树一抬手,手中出现了一把丑陋的兵器,下一秒那兵器已斩断了被火蛇咬住的手臂,催动风系法力将速度加至最大,飞也似地逃出了训练场。 “妈的疯婆娘……给老子等着。”吃了亏,陈树心中一阵发狠。 鬼车闷闷不乐道:“怎么不让我救你?” “哎!”陈树愤愤道:“我当然想让你出手,直接放倒那个疯婆娘,逆袭打脸花样装逼,可是附近有3名六阶导师,1名七阶导师,你出手就算再快,也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多一个人发现,你就多一分危险。” 鬼车一愣,“你总是比我考虑得长远。” “怪我太弱,我要是像你一样有八阶修为,也而不至于被那疯女人揍。”陈树一笑,“也不全是坏事,正愁陈默之后没人给我当陪练呢,这疯女人倒是不错。” 鬼车撇撇嘴,“真不知道究竟谁比较厚颜无耻。” “风系法力不足……”风眼勉力支撑着,但陈树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毕竟风系法术不像木系法术,没有木之力的加持,一阶精通的法力少得可怜,很快就见底了。 “坚持一下!”陈树继续加速。 风眼拼尽全部力量,用一句广告词来形容,那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若不是顾及在洛淼面前的颜面,他早就罢工了。 “再坚持一下。”虽然已甩掉了追兵,陈树却丝毫不肯减速。 呼呼呼—— 似有微风扫过陈树浑身的经脉,风眼更是有了一种置之死地破茧而出之感。 一阶,巅峰! 陈树的风系法术已到了一阶巅峰水平! 燚芯撅着嘴不乐意了,“陈树偏心!只修行风系法术!根本不管我们!” 这么说着,小家伙干脆倒在地上打起滚来。陈树最怕熊孩子这一招,无奈地向其余几位求助,“喂喂,你们谁帮我劝劝他。” 雷霆大叔显然也不擅长跟熊孩子打交道,本命树压根连眼睛都没睁一下,风眼想上前安慰两句,一想到燚芯正是因为对自己提升修为不满才哭闹的,只得沉默得向后躲了躲。 倒是洛淼妹子微笑上前,抚了抚燚芯的后背道:“别着急啊,陈树既然同时修行五系法术,足以说明我们每个人都对他有用处,这才刚刚开始,兴许过几天你就后来居上了。” 几句话就让燚芯转哭为笑。 不愧是掌管水系法力的女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温柔似水。陈树在心中感慨着。 回到住处,关上房门,陈树这才开始调动木系法力疗伤,断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着,几秒钟过后,陈树握了握新长出的拳头。 自从来到临魔大陆,受伤对陈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动辄缺胳膊少腿,若不是木之力变态的治疗能力,陈树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太慢了!攻击法术都只有一阶!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陈树盘膝坐在床上,调动五种力量同时在经脉中游走开始修行。 直到傍晚时分,法力在经脉中游走了足足一百圈才停止。很遗憾,或许是同时修行的法力过多,法力之间相互影响,这一次并没有哪种法术有明显提升。 虽然如此,陈树却对五系法师的能力和特点更加了解。 风系法师以速度见长,最擅长近身搏斗;火系、雷系法师法术攻击力强,在一对一的搏斗中比较占便宜;水系法师拥有最强的群伤法术,往往能在大型战役中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不过七阶以后才开启群伤法术,七阶以前的水系法师总被其它攻击法师压制。 陈树起身伸了个懒腰,按照兽皮地图的指示来到学城东南角的沉香潭。 沉香潭,如它的名字一样秀气的水潭,在陈树上辈子生活的世界,不少公园里都会有这种大小的人造水潭。 距离沉香潭尚有百米,洛淼“嗯?”了一声,惊喜加惊讶。 “怎么了?”陈树警惕地停下脚步。 “这地方水系法力……嗯……不是一般的充盈。”洛淼眉梢眼角满是喜色。 陈树一宽心,快步走到水潭旁。只见整个水潭被高达2米的竹篱笆围了起来,竹篱笆外还有数十名四阶学生组成的巡逻小队,篱笆上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门口挂了个“沉香潭修炼位,每天50银币”的牌子,两名五阶学生挡在门口,像极了公共厕所门前的收费老大爷。 站在门口向内一看,只见水潭上拉起了横横竖竖的线,犹如游泳馆里划分泳道的浮漂线。 这些线将沉香潭分成了一个个一平米见方的小格,棋盘一般,此刻绝大部分小格里已经有了人。 陈树数了50银币递给守门的法师,那法师看着陈树身上风系法师的校服,好奇地问道:“你确定要在沉香潭修炼?这儿可不能提高风系法师的修行速度。” 陈树耸耸肩,已经涉水进入沉香潭边上的一处方格,留下门口两名法师面面相觑。 ------------ 叁玖·有压迫就有反抗 刚一入水,水中源源不断的水系灵力穿透陈树的皮肤进入经脉,不断与洛淼化作的水系法力相融。 也不知过了多久,冲刷着陈树周身经脉的水系法术突然变强,一股清新冰凉之感涌来。 水系法术,一阶,精通! 真是好地方! 陈树欣喜地睁眼四下一看,周围的法师无不是争分夺秒地修行,毕竟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是花钱买来的,50银币的价格相当于5000块钱,对家境一般的法师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陈树也不敢懈怠,继续催动水系法力在周身经脉游走,与此同时分出心神引导木系法力进入经脉,水系法力完全接纳了木系法力,两者完美地交融在一起,以同样的速度沿着经脉游走。 急性子的燚芯早就忍不住了,急吼吼地化作火系法力挤进了陈树的经脉,神奇的是火系法力依旧被水系法力全盘接受,完美融合。接下来的雷系、风系法力依旧如此。 五系法术静静游走着,不仅没有冲突,且相互借势,法力增长的速度竟然是单独修行某种法术的一倍。 “太神了!”一边修炼,陈树一边分出心思思索:“难道是沉香潭的功劳?不对,应该是水系法术本身的属性如此,水可纳百川,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正修行着,鬼车的声音响起,“小心!危险!” 有鬼车负责放哨,陈树心中无比安稳,道了一声谢,从容地停止修行,这才睁眼观察周围的情况。 神识的感知比视觉早了一步,陈树已经感到有个家伙正朝自己走来,睁眼的瞬间就与这家伙对视上了。 “不是吧,难道老天给我加了’专拉富二代官二代仇恨’的属性?”陈树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来的家伙校服外套着一身华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难得的是对方还挺有礼貌。 他很有礼貌地冲陈树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至少有点素质,没影响其他人修行。”陈树在心中评价道。 “你是陈树?我认得你,我叫司空皓月。”对方站在紧挨陈树的岸边低声说道,话还算客气,展露出的五阶修为却更直接地挑衅着陈树。 陈树走出水潭,也懒得收拾湿淋淋的形象,“司空皓月?你还认得周杰伦呢,周杰伦认得你吗?” 对方一愣,“我不认识……周杰伦。” “我就打个比方,有事吗?”知道对方听不懂,陈树赶紧拽回话题。 “今早羞辱凤儿的就是你吧?” “凤儿?你说那个白头发的疯女人?” 司空皓月展露出的气势瞬间强了几分,“不准你这么说凤儿!” “我靠,她有那么大魅力吗?追求者遍地跑?”陈树斜睨了对方一眼,“那女人号召一群追求者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挨揍的是我好不好?究竟谁羞辱谁啊?” 对方又是一愣,在这个以武力衡量个人价值的世界,竟有人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挨揍?!要知道,这意味着整个学习生涯都会被人瞧不起,难道这个陈树一点也不在乎? “还有事吗?没事我继续修行了。”说完,陈树就打算重新进入水中。 “修行?”司空皓月看了看陈树身上的风系法师校服,“哈……哈哈哈,风系法师来沉香潭修行,你是钱多得没处花了吧?” 陈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管得着吗你。” “哈哈,想来修行也成,别人每天50银币,你嘛……”那小子一勾嘴角不怀好意地对陈树道:“每天5金币!” 说着话,那人冲守门的两名法师勾了勾手,两人屁颠屁颠地跑来。 “我刚才说的你们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 “那还愣着干嘛?收钱!没钱直接赶出去!” 显然,对沉香潭收费一事并非学城的行为,而是这个叫司空皓月的学生的个人行为。 偌大的学城竟然无人阻拦?任凭他在此赚钱?可见此人的来头不一般。 周围已有数十位法师停止了修行,防备地看着陈树和司空皓月,仿佛生怕两人打起来血溅到自己身上。 “五阶雷系法师,司空皓月,我没看错吧?” “黑泽烈国王的独生子,天哪!” …… “又是个王子?这地方真怪,倒根电线杆砸死10个人,五个王子,四个半公主,”陈树勾起嘴角一笑,“就冲你这身份,五金币也太便宜了,要我说,这地方至少一天十金币。” 说罢,陈树已经往地上撒了一大把金币,目测至少三十枚。 一阵微风吹过,水面起了一层涟漪,那找茬的法师心中也哆嗦了一下,这人莫非和自己一样也是某国显贵?若真如此绝对不可轻易得罪。 这些从小在政治圈长大孩子,自然有着极强的政治敏感性。 不过,在黑泽烈帝国,什么样的权贵能比自己还金贵呢?想到这里,司空皓月又多了几分底气。 “呦,这么有钱,可惜我又改主意了,除非你能打赢我,否则,多少钱也别想进沉香潭。” “狗东西!蹬鼻子上脸!”陈树握紧了拳头,瞬间理解了那句有压迫就有反抗,“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看着身穿四阶风系校服的陈树上钩,司空皓月心中一阵狂喜,毕竟陈树的修为跟自己差了一个大境界,比试起来有八成把握杀死对方,剩下的两成,则是心情好得话饶这小子一命。 他若知道自己是被陈树身上的校服蒙蔽,其实陈树的攻击法术最高也不过一阶巅峰,不知会作何感想。 “如果你输了呢?”看着司空皓月的神色变化,陈树淡定地问道。 “哈哈……哈……你们听到了吗?这小子说我会输给他……哈哈……” 周围的人附和地跟着司空皓月哄笑。 陈树也笑,一边笑一边道:“你这么有信心,不如赌点什么,就赌这个沉香潭怎么样?你要是输了,从此以后沉香潭归我,你敢赌吗?” 司空皓月大笑,毫不犹豫就要答应,陈树摆了摆手,冷冷道:“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输了可是会丧命的。” “大胆!”司空皓月大怒,“我就与你打这个赌,你出来!现在就比试比试!” 陈树重新坐进水中,“急什么?难道你不想把那位凤儿大小姐请来?让她看着你帮他出气岂不是更好?” “你!……”司空皓月不喜欢陈树这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可陈树的话又确实有些道理,“好,三日以后,就在这里,你敢跟我比试吗?” 陈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像司空皓月的存在影响了他修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对了,三日内我允许你随时放弃比试,毕竟我懒得杀你……” 司空皓月愤愤地一挥拳,转身就走,再也不愿与陈树多说一句话。 “那……咱们怎么办?还赶他出去吗?”两名守门的学生面面相觑。 陈树冲他俩笑得人畜无害,“喂,三天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老板了,还不赶紧守门去,干得不好小心我炒你们鱿鱼!” 三天后,司空皓月大清早就来到了沉香潭,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冰凤和两名跟班。为了这场比试,司空皓月没少花费心思,早早就在门口挂起了“暂停营业,闲人免进”的牌子,沉香潭中仅剩陈树一人,纵然如此,竹篱笆外面也有不少学生围观,毕竟是黑泽烈帝国的王子与人约架,以后当做谈资也好。 扫视一圈,陈树竟然还在那个老位置。 “哼,临时抱佛脚?就算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修行三天三夜,也不是我的对手!” 陈树冲四人一笑,“要不你们一起上?” 他哪儿来的自信?经过三天修行,陈树的水、火、风、雷四系法术已经全部达到二阶,其中水系法术为二阶精通,其余三种为二阶入门,最早开始修行的木系法术开始出现停滞,依旧是五阶入门。 法术修行从二阶开始可以使用主动技能,此时陈树能够使用的主动技能包括水链、火球、闪电,虽然只有二阶,法力较弱,好在种类足够多,尚有一战之力。 难就难在,他不愿别人发现自己能同时使用多种法术。 “少废话!闪电链!”司空皓月起手就是雷系三阶技能,闪电链具有一定的束缚效果,一旦被困在闪电链形成的圆圈中,凭陈树现在的修为不可能脱身。 “左后方,退!”幸好有鬼车这只八阶雷系神兽,她比谁都清楚闪电链的破解方法。 陈树催动风系法力,按照指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左后方退去,果然在闪电链闭合的瞬间退出了包围圈。 “小子,有两下!”这一次攻击不过是个试探,司空皓月终于提起了几分小心,闪电接连不断地向着陈树招呼。 风系法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陈树手提弯勾,以最快的速度突破闪电形成的屏障,纵然身中两道闪电,鲜血淋淋,却也大有闪至司空浩月身侧展开近身肉搏的势头。 “哼,想鱼死网破?”司空皓月急速躲闪,岸边施展不开,干脆跳进了水中,一边向深水的区域游去,一边还不断向着陈树丢出闪电。 陈树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进了沉香潭,你就是瓮中之鳖!” ------------ 肆拾·瓮中捉鳖 “闪电链!”眼看着陈树入水,换了个方向迅速接近,司空皓月一边后退,一边再次丢出闪电链,试图困住陈树。 哪怕困不住,抵挡一下也好。司空皓月心中计划着。 “冲!”余下的风系法力瞬间消耗殆尽,陈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扑向了司空皓月,他整个人在水中似乎成了一条飞驰的梭鱼。 “锁!”司空皓月一咬牙,干脆定在原地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闪电链。 与此同时,鬼车在陈树的神识中消失了一下。 水中,一道身影不易察觉地一闪而逝,“闪电链,放!” 一条细小的闪电链由鬼车放出,迅速与司空皓月放出的闪电链重叠,看起来就像是只有一条闪电链。 “锁住了!哈哈,看你往哪儿跑!” 司空皓月毫不掩饰兴奋之色,可以说,近身攻击的风系法师只要被水链、火蛇、闪电链等束缚类的技能困住,就只有在原地挨打的份儿了。 不过,为了困住陈树,司空皓月自己也被圈在了闪电链形成的圆圈之中,距离陈树已经不足2米。 退!只要退出了闪电链的包围圈,就能吊打陈树! 沉浸在喜悦中的司空皓月发现,闪电链的光芒比平时更加耀眼了。 大概是最近修为有所提升吧,他不无得意。 轰―― 令司空皓月措手不及的是,他竟然被自己放出的闪电链狠狠地攻击了。 那闪电链疯了似的,毫不客气地给了接近它的司空皓月一下子,司空皓月只觉得浑身一麻,半条左臂已被闪电链劈成了焦炭。 “啊――这,这不可能……啊――”他惊慌地大叫,转过头惊恐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陈树。 “呵呵,你的闪电链起作用了呢。”陈树一挑嘴角笑道。 “这个傻子,自认为把你困住了,身在圈套而不自知啊。”看着挣扎的司空皓月,鬼车一声冷笑。 再也不敢去碰那闪电链,司空皓月努力在包围圈中游动着,想要尽量远离陈树。可他挥舞手脚拨水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竟被好几股力量控制住了。 那些力量就在水下,每一股力量都不强,但数十股力量合在一起韧性十足,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束缚。 “掉进陷阱的滋味怎么样?”陈树眯着眼睛笑得十分亲切。 “这是……水链!天哪这不可能……不可能……”不知是恐惧还是错愕,司空皓月甚至停止了挣扎。 “不好!王子有危险!” 两名跟班不断向陈树丢出火球和闪电。 “快看啊!王子耍诈啦!比不过我找外援啦!”陈树大喊。 竹篱笆外观战的学生根本不相信司空皓月会输给陈树,直到这两名跟班出手。 “我没看错吧?司空皓月王子输了?” “哼,王子?不过如此,输不起就让手下出手……” “那个陈树的法术也太诡异……” 一时间周围议论纷纷,冰凤的脸色更是冷若冰霜,干脆转身离开了。 司空皓月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你……你使诈!” 陈树冷哼一声,手中的弯勾直劈向司空皓月没有受伤的那条手臂。 刷―― 手臂齐根断开。 随着司空皓月的惨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水潭,红色以两人为中心向外晕开,观战者无不心惊。 与此同时,两名跟班释放的法术也到了近前,纵然陈树左躲右闪,依旧被一枚火球擦着脑袋,烧掉了一片头发。 再次挥舞弯勾,勾尖直抵司空皓月的脖颈,陈树冷声道:“让他们住手,否则你陪我死!” 像司空皓月这样身份显贵的人,除了过于自信还有另一个弱点,那就是怕死。 这条命太值钱,所以他格外珍惜。 “好好!”司空皓月咬牙恢复了冷静,向着两名跟班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果然,两名跟班乖乖住手。 “很好。”陈树手中的勾尖在司空皓月脖颈上的皮肤轻轻蹭过,像是某种安抚,却让司空皓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现在,只要当众认输,我就饶了你。” “好!听你的!”司空皓月咽了一口唾沫,大声道:“我输了!从今往后,沉香潭归陈树所有!” 陈树扫视一圈,“你们,都听到了吧?” 这一刻,每一个猫在篱笆墙外的人都仿佛感受到了陈树犀利的目光。 这是怎样的目光?沉稳,狠辣,似乎是一个经历过种种人生苦难的枭雄,众人被这目光逼视得沉默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只见蓝羽杵在门口,一头蓝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也不知是他忌惮他的六阶修为,还是怕被这个神经病误伤,他周围三米范围内空无一人,形成了一圈真空。 其他人害怕司空皓月,蓝羽可不怕,他大摇大摆地向前走了几步,跳进沉香潭,笑嘻嘻地对陈树道:“原来这水潭是你的,那我以后每天都要在此修行。” 围观众人看着蓝羽一副“你的就是我的”的表情,心中颇为疑惑,难道陈树跟这个傻子有交情? 陈树实在懒得跟一个智力不正常的人理论,经验告诉他,傻子会把自己的智商拖至和他一个水平,然后用充分的经验打败自己。 “没问题,我不收你钱。”陈树报以微笑。 说实话,对陈树来说,傻子蓝羽在沉香潭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他有着六阶修为,能让那些想要打击报复的人多少有些忌惮。 “至于其他人嘛,想继续在此修行,每天30银币。”陈树继续道。 “太好了!比原先便宜了20银币!” “我可以多在这里修行三天!” …… 众人反响热烈,毕竟这些身份普通的法师还是更看重实惠,就好比,超市打折对退休大妈的吸引力总是高于明星八卦。 陈树冲两个守门的学生招了招手,两人看着司空皓月,踌躇着不敢过来,陈树手中的弯勾又向着司空皓月的脖子贴了贴,司空皓月一个激灵,对那两名学生喊道:“还不赶紧过来!想害死老子?!” 两人慌忙跑到距离陈树最近的岸边,陈树道:“我看你们轻车熟路,就继续留在这收钱吧,不白干,以后每个月给你们每人20金币。” “天哪!20金币!” “找我吧!陈树大人!我帮你看门!” “还有别的差事吗?” 不等两人回答,篱笆外再次炸开了锅,两人哪儿肯让位,当即举双手赞成,趁司空皓月不敢反驳之时,赶紧对陈树表忠心。 杀不杀司空皓月? 陈树犹豫了3秒钟,最终还是放了他,毕竟,对付一个想找回面子的王子比对付整个黑泽烈帝国要轻松得多。 ------------ 肆壹·一日千里 成功抢下沉香潭的经营权,陈树不仅能够日进百金,还给自己寻了一处好的修行场所。 接下来的一整个月,陈树几乎没有离开沉香潭,除了鬼车偶尔嚷嚷着要吃狮子头,其它时间陈树全部用来修行。 令人望而却步的蓝羽也在沉香潭中泡了整整一个月,紧挨着陈树的位置,一开始鬼车丝毫不敢松懈地防备着他,直到发现这个傻乎乎的六阶水系法师有两次暗暗帮陈树击退了偷袭的人。 这个傻子究竟想干什么? 陈树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询问,蓝羽也不答话,只是嘿嘿地乐。 被问急了,就答上一句:“你救我!” “我?救你?”陈树一笑,“好吧,我欠你好几条命,以后你有危险我也一定救你。” 这一日,正修行着,看门的学生突然来到陈树近前,低声道:“老大,有个只有二阶修为的小子找你单挑,你看这……” 陈树朝门口的方向一看。 陈默! 那个一阶风系法师?陪练? 如今他的修为也到了二阶。 陈树快步走出沉香潭,“你来了?” 陈默显然牢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我的修为已经到了二阶入门,想再跟你比试一下……你的修为……” “二阶精通。”陈树报出自己的风系法术修为。 “怎么会?我明明已经尽了全力!”陈默的眼睛瞬间失了神采。 初识风系法术修为仅在一阶入门的陈树,陈默已经是一阶巅峰,通过切磋陈默意识到自己的剑法不如陈树的刀法,最近他争分夺秒地修行,又潜心研究剑法,终于有所感悟,创了几招或许能破解陈树刀法的招式。 他以为已经能够稳赢陈树,却发现,对方或许根本未将自己当做对手。 不配,自己不配做他的对手。 陈默突然觉得陈树无比高大,须得仰视,纵然仰视着,他身上的光芒也刺得人睁不开眼。 秋意已至,从早上起天就阴沉沉的,此刻,第一场秋雨终于哗啦啦地降了下来。 沉香潭中,几名衣着打扮一看就不缺钱的学生离开,不知去哪里避雨了,余下的法师均是淡定地在雨中继续修行着,有些修为在三阶以上的水系法师将法力外放,在周身形成一层水罩,避免被雨淋湿。 陈树看着这些法师,喃喃道:“他们也很努力呢。” 是啊,能够进入学城的法师,哪个不想凭借法术修为做一番大事呢? 这样一想,陈默便释然了一些,“我自创了几招可破你刀法的招式,再切磋切磋?” “好啊,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切磋结果毫无悬念,陈默再次输给陈树,比上一次输得更快。 “我可不会留有余地。”陈树笑道。 陈默皱着眉,“看招!” 纵然他努力集中注意力,拼尽全力施展着自创的几招,却还是比陈树慢了太多,出手以后那些招式简直成了笑话。 陈树却没有笑他,“只要够快,你的确有可能克制我的招式。看来,你是个值得留意的对手。” “切,装什么导师,指点江山。”陈默不爽地连续出剑攻击,直到耗尽法力,陈树收手,他也只好收手。 “下次,我一定赢你!”陈默对着陈树离去的背影喊道。 “随便。”仿佛邓步铎上身,陈树恢复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无所谓的态度。 “接下来去哪儿?不会又要去沉香潭修行吧?无聊啊!我选择去死!”鬼车哀嚎着。 “呵呵,难得今天凉爽,去看看老头子。” 老头子自然是邓步铎。他还是那副老样子,猫在小屋里摆弄着各种实验器具,像一只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 “二阶精通,不错。”评价一句陈树的修为,算是寒暄。 陈树往地上的一摞书上一坐,笑道:“我说,导师的薪水也太好赚了吧?唯一的学生一个月没露面了,您不着急啊?” 邓步铎嘿嘿一笑,“死了学城自然会发讣告,没有讣告说明还活着,有什么可着急的?” 陈树竟无言以对。 “嘿嘿,我也没闲着啊,这不是给你研制丹药呢嘛!”邓步铎从屋子一角的铁架深处挖出一个小木盒,小木盒有女孩的粉饼盒那么大,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 将木盒递给陈树,邓步铎道:“打开看看。” 陈树依言打开,首先闻到了一股令人精神一振的清香。木盒里面被隔成了横四竖三共十二个小格,每个小格中放着一枚滚圆的丹药,丹药的颜色、大小各不相同,却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这是……糖丸?”陈树咧了咧嘴,“虽然我不喜欢甜食,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 “糖丸?臭小子!”邓步铎的巴掌已经招呼到了陈树的后脑勺,他本可以躲开却没躲,所以他下手时又收了九分力气,“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研制的丹药,其中必有一粒能让你的修行一日千里。” “只有一粒?那你干嘛给我这么多?”陈树狐疑地看着邓步铎。 “咳咳……那个……理论上来说……嗯……按照我的推算,应该只有一粒有效,不过一批炼制出了12粒,我也不知道有效的是哪一粒。” “所以我要尝试所有的12粒丹药?”陈树问道。 “嗯。” “我怎么觉得有危险?” “这个……” 陈树啪地一声合上木盒,恨铁不成钢道:“开什么玩笑?还有你那事不关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我真是你徒弟吗?不会是充话费送的吧?” 邓步铎拿起木盒,打开,指着第一颗黑不溜秋的丹药郑重道:“所以,我推荐你吃这一粒,根据为师的经验……” 神识中,鬼车的声音突然响起:“选第二行第三粒。” “为什么?”陈树问道。 “你不觉得唯一一粒五彩的丹药很好看吗?像我的羽毛耶。” 陈树喷出一口老血,鬼车继续道:“邓步铎至少没坑你,凭我的感官判断,12粒丹药中有十一粒药效温和,可以滋养周身经脉,但要说让你的修行一日千里,却还差得远,而我推荐的那一粒则是最为特殊的。” “特殊?” “嗯,那里面有一味药,龙骨,是其余十一粒中没有。” 陈树拿起那粒五彩丹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你说的龙骨,不会就是龙的……” “龙的骨头,龙这种上古神兽已绝迹多年,现在存于世上的龙骨用一块少一块,不知有多珍贵,他竟用此为你炼制丹药……” 陈树毫不犹豫地吞了手中的五彩丹药,一拍邓步铎的有些瘦弱的肩膀,“多谢哈!” “喂喂喂,我推荐的明明是……” 陈树自信满满地一笑,“我回去闭关修炼了,师傅你就等着我一日千里吧。” 陈树原本计划回沉香潭修行,却没能顺利到达目的地。 一场蓄谋已久的围杀正等待着他。 ------------ 肆贰·试炼场 去往沉香潭的路上,首先发现不对劲儿的是鬼车。 她警惕地立在本命树上,脖子上的羽毛都炸了起来。 “怎么了?”陈树问道。 “三名七阶法师,两名八阶法师。” 陈树心中一紧,收敛心神,扩大神识的感知范围,果然在神识感知范围的边缘发现了五名高阶法师。 “会不会是学城的导师?”陈树道。 鬼车却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关键是这些导师想干什么?” 鬼车这么一说,陈树也感到不对劲,“这些人的位置……是……包围啊!” 是司空皓月身边的人?还是学城方面发现了自己可以使用多系法术的秘密?又或者是鬼车暴露了?陈树的大脑飞快运转着。 略一思索,陈树继续按照原计划向着沉香潭走去。 包围圈逐渐缩小,在陈树距离沉香潭约一百米的时候,他已经能够隐约看到几名导师的身影了。 “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轻易得逞!” 施展风系法术突然加速,眨眼间陈树已经到了沉香潭,潭中几乎没有空位,三百余名学生正争分夺秒地修行着。 感受到五名包围者也快速来到沉香潭附近,陈树铆足了劲儿喊道:“沉香潭开业大酬宾!高阶导师亲自陪练啦!只要困住五名高阶导师半个小时,今后的一个月沉香潭免费开放!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今天后悔一年啦!” 这一喊,学生们心念动摇,纷纷停止了修行,整个沉香潭都炸开了锅。 “什么?一个月?免费?!” “我来算算,一天30银币,十天300银币,三十天900银币,那可是九枚金币啊!……” 陈树趁热打铁道:“算得对!同学们,省的就是赚的啊!加油!困住高阶导师!我看好你们!……” “导师来啦!看我的水链……” “水龙!” “又来一名导师!都别闲着啊!” 一瞬间,沉香潭上方的水系法术遮天蔽日,五名高阶导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数水链、水龙扑面而来,将他们缠了个严严实实。 “同学们,快住手!” “再不住手我不客气了!”有导师已经开始操控火球。 “不可伤人!”另一名女导师赶紧喝止,生怕伤了这些学生。 那女导师头发花白,戴着单片眼镜,竟是接引陈树入校的梅琳。 “不好!陈树要逃了!”导师们无比焦急。 “解救梅琳!让她去追!” 瞬间,导师们手中的法术全部丢向了梅琳。 困住她的水龙、水链顷刻间尽数毁灭,新的水系法术还未放出来,女法师已瞬间到了众人的攻击范围之外。 “不好!风系导师速度太快,困不住她!” “怎么办?漏掉一人还能免费吗?” “派人去追!发动整个水系学院!” 登时就有不下十名学生跳出沉香潭,有的去追梅琳,有的去水系学院通风报信。 “小子,我看你往哪儿逃!”女导师梅琳已经发现了陈树的身影。 两人同为风系法师,陈树只有二阶精通修为,梅琳却是七阶巅峰,速度相差了不知多少倍,转眼间梅琳距离陈树已经不足百米,再一眨眼,两人的距离就只剩下十余米了。 “死吧!”梅琳的单片眼镜上,冰冷的光芒一闪而过。 陈树发现自己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座以往从未来过的建筑。 建筑大厅十分宏大,甚至有几分空旷。 突然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在陈树的神识中响起,“检测到五阶木系修为,可进入木系试炼场,是否进入?” 一路加速狂奔对风系法术是巨大的消耗,此刻陈树的风系法力已经见底,他根本顾不得在神识中说话的人是谁,只是问道:“进去就能躲过追我的导师吗?” 冰冷机械的女声郑重回答道:“她是风系法师,只能进入风系试炼场,所以,是的,可以躲过……” 女导师梅琳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小子,往哪儿逃?!” 就在她的手要抓住陈树的瞬间,陈树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梅琳的手在虚空一抓,恶狠狠道:“哼,你以为躲进风系试炼场就能万事大吉了?须知我也是风系修为!……试炼场主神,送我进入风系试炼场!” 一套四阶风系校服还是相当具有欺骗性的,梅琳甚至忘了怀疑:一个月前刚刚开启风系法术的陈树,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四阶呢? …… “哎呀妈呀,跑死老子了!”一进入木系试炼场,陈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试炼场内的时间与外界不同,这里此时是夜晚,一轮圆滚滚的月亮挂在天上。 这是一片柔软的草地,有风吹过,几根狗尾巴草扫在陈树脸上,痒痒的,挺舒服,东北方传来水声,应该有河流,西方约200米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神识中那陌生的女声再次响起,“主人您好,我是明日学城试炼场主神,鉴于您第一次来到试炼场,下面我对这里进行简单介绍。” “试炼场是专供4阶以上法师模拟真实战斗场景的训练场地,根据水、火、木、雷、风五系法术分为不同的五块区域,此刻您所在的正是木系试炼场。” “如果您在试炼场内死亡,您本人将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这一点请特别注意。本次试炼目标:杀死六阶花妖,奖励:金币10枚,固元丹1枚。杀死花妖后试炼场将自动传送出所有试炼法师……” 陈树打断道:“传送到哪儿?” “试炼场统一的传送点,就是您刚刚进来的地方。”主神回答道。 见陈树不说话,主神继续道:“您可以单独击杀目标,也可以召唤五名三阶傀儡法师,现在是否召唤傀儡法师?” 陈树回答道:“召唤一名火系法师。” 话音刚落,陈树身边就出现了一个相貌平平的三阶火系法师,那法师看上去和普通人并无差别,只是面无表情,眼神呆滞。 “过来。”陈树简单地命令道。 法师立即迈开步子向陈树走来。 “攻击那棵树!”陈树指着西方的树林继续命令。 那法师向着树林跑了一程,当陈树所指的树进入攻击范围,他立刻召唤火球向大树打去。 “回来,警戒四周。”下了最后一条指令,陈树盘腿而坐,收敛心神,进入了修行状态。 被梅琳追杀时他已经感到不适,此刻更是浑身剧痛难忍,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要断开,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一个劲儿地往下淌,不一会儿就汗湿了衣服。 我这是……怎么了?…… ------------ 肆叁·傀儡 啪啪的碎裂声从陈树的身体内部传来,他的后背剧痛,脊椎碎裂成了无数小块,那小块又再次碎裂,最终竟成了粉末。 “啊――”陈树躬身,左手撑地,右手因为疼痛而不断捶打着地面,不一会儿,面前的草地竟被他锤得草叶寸断,他的双手沾满了绿色的草汁。 一股力量由丹田游走,停顿在碎裂的脊椎处,碎骨开始痊愈,重新形成每一节脊椎骨。 又痛又痒的感觉让陈树忍不住满地打滚,更可怕的是,碎骨相互间摩擦的吱吱声陈树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声都让他毛骨悚然。 终于,脊椎重归完好。 陈树赶忙内视检查,发现重塑的脊椎骨上竟然隐隐有几行金色的字。 “鬼车,你认得这些字吗?”陈树问道。 “好像是……龙语,上古时期神兽龙所使用的文字。”鬼车的语速比平时慢了不少,显然在思索,“我想应该与你服用的丹药有关,丹药中有含有龙骨,服用后你的骨头被重塑,其上出现了龙语……” “啊――”鬼车的话尚未说完,陈树又是一声惨叫。 这一次他后背和前胸的骨头传来一阵剧痛,又是碎裂和重塑的过程,躯干部分的骨头尚未完成重塑,四肢又传来了剧痛,有那么一分钟,陈树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他想伸手抓住地上的草,手指却只是软绵绵地蠕动了几下。 太可怕了!陈树立马闭上了眼睛。 当一系列变化结束,除了头部,陈树浑身的骨头都完成了重塑,每一块骨头上都有着不同的金色字符,像是超市货架商品上的价签。 陈树捋了捋因为汗水而贴在额前的头发,调动水系法术进入经脉,想要试探一下骨骼的变化是否对修行有帮助。 令他惊奇的是,浑身的经脉竟然消失了!水系法术直接沿着脊椎进入浑身骨骼游走起来。 “是骨脉!”鬼车的声音十分诧异。 “那是什么?”陈树问道。 “血统纯正的神兽天生具有大量法力,就拿我来说吧,一出生就有相当于人类法师六阶水平的法力,而新生的经脉根本无法承载如此磅礴的法力,所以我体内并没有经脉,法力直接在浑身的骨骼中游走,被称为骨脉。” “你是说,我也有了骨脉……”陈树闭目,仔细感受着水系法力的游走路线,又催动心神,让其余四种法力也进入骨脉。 如果原先的普通经脉是小溪,那么此刻骨脉就是滔滔的大河,不仅十分厚实,而且可容纳的法力明显增多,纵然陈树将所有法力都引入骨脉,也不过占据了不足十分之一的空间。 不仅如此,在骨脉中每游走一圈,各种法力的增长都是原先的两倍。 “骨脉真是个好东西!”陈树分出心神对鬼车道:“你们神兽还有什么好东西?给我推荐推荐啊……” 轰隆――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陈树心中一紧,立即驱动骨脉中的法力回归本命树周围,停止修行。鬼车更是立即现身。 陈树只听到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当他稳住体内的法力睁开眼时,战斗已接近尾声。 “饶命……饶了我……”一名木系法师大声跪地求饶。 “晚了。”一道闪电劈下,直接将那木系法师轰成了渣。 “偷袭的?”陈树看着被杀死的火系傀儡法师问道。 “嗯,四阶木系法师,带着雷系、火系、木系三个傀儡法师偷袭,都被我杀死了,就剩一个没什么攻击力木系傀儡法师,怎么办?” 主神的声音再次响起,“恭喜主人杀死一名普通法师,解锁新能力――收服傀儡法师,现在起您可以收服被您杀死的法师所召唤的傀儡法师,口令:收服。” 陈树对着呆滞在原地的木系傀儡法师道:“收服。” 傀儡法师转了转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陈树,仿佛接受到了某种指令。 “跟随。”陈树又下了一条简单的指令,傀儡法师果然亦步亦趋地跟着陈树走了起来。 鬼车回到陈树的本命树,乐了,“带着他干什么呀?麻烦。” “嘿嘿,有用。”陈树奸诈地一笑,“根据以前打游戏的经验,那些想抓我的导师现在肯定守着传送点呢。” “所以呢?” “所以,我要保护这次的任务目标六阶花妖,不能轻易让人轻易将她杀死,至少拖上一个月,等木系试炼场里积攒了足够多的人,到时候咱们趁乱出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陈树悄悄走进了西方的森林。 行至日落月出,前方传来一阵打斗声,听起来是一场十几人的小规模战斗。 又行了几步,果然见到两拨人打斗得十分激烈,其中一边由一名木系治疗法师操控三名攻击法师,另一边则是两名木系治疗法师各自操控着两名攻击法师。 两人配合的一组明显占据上风,那孤身一人的治疗法师虽然操控着傀儡法师左挡右击,自己却还是身受重伤,几分钟后,终于倒地身亡。 三名无主的傀儡法师立即停在原地,任由两人挑挑拣拣。 “师兄,这个火系的傀儡不错,没受什么伤,战斗力充足,我要了。”一名长着娃娃脸,看起来秀气得像女孩的法师对另一人道。 另一人犹豫片刻,最终放弃了余下的两个傀儡法师,耐心地教导道:“你须记住,傀儡法师并非越多越好,再多的傀儡战斗时也要凭你指挥,指挥不当比力量薄弱更加致命。” “遵命!师兄说得都对!”那秀气的师弟道,“我倒觉得咱们少了一个风系近战法师。” 被称作师兄的人一点头,笑道:“不错,这一路咱们多多留意,若有风系傀儡法师,定要想法将之收服。” 师弟继续道:“这次的任务目标简单,不过是只会治疗和自愈的花妖,师兄何必如此小心?” “师弟有所不知,可怕的并非任务目标,而是其他法师。” …… 听着两人的对话,陈树勾起嘴角一笑,“嘿嘿,我送你们一个风系傀儡法师如何?” 趁两人不备,陈树已面无表情地冲了上去,一出手就是杀招。 “师兄小心!”那长相秀气的法师出手倒是利索,立即操控手下的傀儡法师挡开陈树的攻击,与此同时,其余所有傀儡法师齐齐攻向陈树,火球、闪电、水链统统向着陈树飞来。 陈树左躲右闪,毕竟是傀儡,攻击的灵活性差了很多,这些攻击尽数被陈树躲了过去。 “好强的操控!” “好灵活的傀儡法师!” 陈树暗自高兴,看来两人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傀儡法师,而将木系傀儡法师当成了操控自己的人。 “攻击操控者!这个傀儡法师我要了!”师兄的眼中放出了欣喜的光芒。 “是!”师弟立即操控傀儡法师攻向陈树身后的木系傀儡。 陈树回身后撤,看起来是要去护主的样子,却趁两人不注意低声说了一句“退!” 那木系傀儡法师得到命令,立即后退,看起来像是要逃跑。 “往哪儿跑!” 两枚火球、一道闪电打中了木系傀儡法师,紧接着一道水链缠住傀儡法师的双腿,使他无法逃窜,又一道更精准的闪电霹来,可怜的木系傀儡法师终于身亡。 陈树立即面无表情地定在原地。 师兄一笑,对陈树道:“收服。” 陈树学着傀儡法师的样子机械地摆了摆头。 师兄满意道:“现在起你就是傀儡六号,跟随出发。” ------------ 肆肆·BOSS的小跟班 做为风系傀儡法师,陈树已经跟着两人在这片广袤的区域中走了三天三夜,他本计划沿路如果看到更强大的队伍就坑死现有主人,果断换主人,毕竟抱大腿谁不想挑根粗的。 不过陈树很快发现,两人一路上一直在根据一张地图研究行走路线,陈树曾趁两人讨论时偷偷地瞄了几眼地图。 那应该是一份木系试炼场的地图,上面不仅标明了试炼场内各处可能出现的危险,还有任务目标经常出现的地点。 一路上两人正是沿着危险最少的路径,一处处搜寻着任务目标可能出现的地点。 陈树曾亲眼看到一支20余人的队伍选择了地图上标明了有危险的路径,再次见到那支队伍时就只剩下一名孤零零定在原地的傀儡法师了。 “看来那张地图是个好东西。”陈树决定好好跟随这支队伍,毕竟他的目的是尽快找到六阶花妖。 “要不咱们把地图抢过来?”鬼车在神识中问道。 “抢过来干嘛?现在多舒坦,有人绞尽脑汁帮咱们规划路线,跟着走就行了。”陈树瞄了一眼又在研究路线的两人,“而且,有价值的地点已经检查了一大半,我估计,就快找到六阶花妖了。” 果然不出陈树所料,这天中午,当整个小队爬上一座山坡,师弟刚一露头,师兄立即将他按了回去,紧接着对跟在身后的傀儡法师道:“停!” “六阶花妖?”师弟缩着脖子问道,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真是六阶花妖!” 只见一个身穿花裙头戴鲜花的美女袅袅婷婷地站在山顶,不时四下里踱几步,远远看去竟是万种风情。 陈树也悄悄瞄了一眼,“这就是六阶花妖?也太美了吧,谁会对她下手啊?” 神识中,鬼车却恨恨地骂了一句,“不要脸!” 陈树一愣,“大姐,不用这么嫉恶如仇吧,我就是怜香惜玉而已,其实她哪儿有你好看啊……” 鬼车继续骂道:“好一个试炼场,这花妖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只剩下一魂一魄,还要被禁锢在此,被你们人类杀死。” “什么一魂一魄?你没事吧?”陈树明显感到了鬼车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忧郁,铺天盖地,浓得化不开。 鬼车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花妖原本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和木之力一样,拥有极强的木系法力,终日在森林中游荡,不仅不会伤人,还会主动向受伤的人类和神兽释放治疗法术,这只花妖不知被谁捉到了这里,为了获得它的法力,它原本的七魂六魄被人一一炼化,炼化的过程中要经历挖心剔骨剥皮抽筋之痛,如今只剩下一魂一魄,就被丢弃在此处,作为试炼目标任人宰割。” 鬼车的描述让陈树想到了骨脉形成时的剧痛,花妖所经受的痛苦应该是自己的百倍吧。 不过陈树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鬼车长时间低头不语,等她再抬起头,眼中滔天的恨意仿佛换了个人。 “因为我也被人炼化了一魂一魄。” 陈树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鬼车竟有这样的经历,是谁炼化了她的魂魄?原先的主人?敌人?又或者只是某个贪婪的人类法师? 陈树一笑,“这事我记下了,以后一定找到伤你的混蛋,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儿,砍断手脚,挖了眼睛,拔了舌头,再把他在泡在酒坛里九九八十一天……” 陈树借鉴了人彘的典故,为了哄鬼车高兴怎么解恨怎么说,说到最后就连鬼车都有点听不下去了,“算了算了,你还是专心听人指挥吧。” 可惜,为时已晚。 当陈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鬼车传递出的滔天恨意占据时,师兄向他下了攻击命令。 陈树没反应。 “傀儡六号,攻击。”再次下达命令,师兄提高了声音,确保每个傀儡都能听见。 陈树还是没反应。 师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费解之色。 “怎么回事?”师弟问道。 “傀儡坏了?”师兄也不能确定。 下一刻,陈树终于出手了。 两人松了口气,还好傀儡又恢复正常了,否则缺了近战的风系傀儡,临门一脚还真不好踢。 原本跟在两人身后的陈树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冲向花妖,师弟赶忙操控着水系法师,准备在恰当的时候释放水链以束缚花妖,配合陈树的攻击。 咔―― 就在陈树从两人身旁路过时,师弟竟听到骨骼断裂声从自己的脖子处发出,而陈树已经停下了向前冲的脚步,一只手正死死捏在他的脖子上。 陈树的另一只手中是一把狼牙匕首,匕首上一滴血也没沾,师兄的脖子上却已鲜血喷涌。 只有出手足够快,在敌人流血之前抽走兵器,才能做到兵器上滴血不沾。 师弟惶恐地看着陈树:“不可能……不可能……师兄……这不可能……” 临死他都不能相信,一个傀儡法师怎么可能出手杀了自己? 其余五名傀儡法师继续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陈树翻了翻两名法师的储物戒指,除了几十枚金币,还有那副两人经常用到的地图。 陈树将这些东西一股脑装进自己的储物戒指,对鬼车道:“你说花妖不会主动攻击别人,是吗?” 鬼车思索了片刻道:“正常的花妖当然不会,不过,这只花妖受了炼化魂魄的巨大痛苦,会不会性情大变我就不知道了。” 陈树点点头,“只能试试看了。” 说罢,他先收服了五个傀儡法师,让他们在山坡附近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花妖。 越是离得进越是觉得那花妖双眼无神,再走进些,陈树被吓了一身白毛汗,那花妖的眼中竟只有黑眼珠,完全没有眼白,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恐怖电影中的那些面目。 花妖恰好转过脸来看着陈树,被这双眼睛一盯,陈树只觉得如芒在背。 “你紧张什么?有什么危险我会替你挡着的。”鬼车道。 陈树没好意思说自己小时候被恐怖电影留下了阴影,胡乱搪塞道:“你把她说得那么可怜,我不是不想伤着她嘛。” 又走进了几步,距离花妖约10米远的时候,陈树驻足,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 花妖的肩膀俱裂颤动了几下,纯黑的眼中竟淌出了大滴泪水。 “别哭啊你,放心,从现在我就是你的跟班,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看在你鬼车姐的面子上,我一定救你出去。”陈树上前两步,继续安慰道。 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诡异的BOSS了,攻击力差,只会加血,眼神虽然惊悚了点,却是个穿花裙的爱哭的妹子,这些特点同时出现在花妖身上,混搭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再走近些,陈树隐约听见她口中呢喃着什么。 “红袍……老头……红袍……老头……” “红袍老头?什么意思?”陈树干脆轻轻拍着花妖的后背问道。 “红袍老头……炼化魂魄……啊啊……不要啊……疼……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去见……红袍老头啊……” 说道最后几乎是凄厉的惨叫,花妖死死抓着陈树的手臂,长长的指甲甚至嵌进了陈树的肉里,她害怕得浑身剧烈颤抖着。 鬼车突然现身,化为五彩巨鸟,“危险!先离开这儿!” 一路走来两人的配合已是十分默契,话音未落,陈树已经拽着花妖挑上鬼车宽阔的后背。 鬼车巨翅一挥,扇出两股巨风,令周围草木刷刷作响,甚是壮观。 透过树冠的缝隙,陈树看到山腰处有一支至少三十人的任务小队,其中的几名法师一边操控傀儡一边惊讶地看着鬼车。 “天哪!那是……八阶神兽?”一名法师忍不住惊叫。 “别出声!你有几条命够它吃的?”另一名法师立马捂住了他的嘴。 陈树看着地图,对鬼车道:“东边,地图上标记那里有个山洞。” 鬼车依言向东飞了不足一分钟,陈树慌忙大喊道:“到了到了,该落地了!哎好像飞过了!” 无奈,坐骑的速度太快也是个问题。 深夜,山洞外依旧是那轮圆滚滚的月亮,听说狼喜欢对月长嚎,洞外就是连成一片的狼嚎声,听起来有几分凄凉。 陈树特别能理解它们的凄凉,那正是被陈树和鬼车赶出山洞的十几只狼,一大家子,有老有小,家被人占了,当然郁闷。 从见到花妖起鬼车就一直皱着眉,就连陈树从储物戒指中掏出的美食狮子头都没能引起她的兴趣。 安顿好花妖,陈树坐在鬼车身旁问道:“还难过呢?” “这究竟什么地方?”鬼车的声音有几分颤抖,“不仅花妖,就连刚刚被我们赶走的神兽山狼也没有一只是魂魄齐全的,操控这个试炼场的人究竟是谁?为何要伤人魂魄?” 陈树揽过鬼车的肩膀,“你害怕了?” 鬼车沉默,陈树继续道:“害怕又不是什么丢人事,当初在听风镇被胡图追杀的时候,我差点吓尿了……” 鬼车终于点了点头,陈树能感到,虽然她努力克制着,肩膀却仍在微微地颤抖。 陈树揽着她肩头的手加了一分力气,“无论多么阴险毒辣的家伙,我都会把他揪出来见见阳光。” 鬼车疑惑道:“你有什么办法?” 陈树看了看山洞深处,花妖安静地侧身躺在一团枯草上睡得正香。 “就从红袍老头开始。” ------------ 肆伍·圆月 一转眼,陈树已在木系试炼场呆了整整十天,来到这个世界也满了半年。 半年中,他获得了木之力,木系修为达到了五阶入门,占了明日学城内的水系修行宝地――沉香潭,水系修为已达到二阶巅峰,风、火、雷三系修为也达到了二阶精通。 在试炼场遇到花妖后,他除了每日在山洞中修行,还会定时外放些许木之力。花妖很虚弱,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不停地低声说着梦话,只有被陈树外放的木之力包裹时,才能安稳地睡上一会儿。 大部分时间鬼车都化为五彩大鸟,在附近飞翔,八阶神兽的强烈气息令附近的法师和神兽畏惧,纷纷避让,一时间三人所处的区域成了试炼场内最为安全的地带。 第十天,夜,花妖的精神好了些。 “谢谢,谢谢你们,我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花妖很平静。 一向大大咧咧的鬼车柔声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谁伤了你,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内城、红袍老头、魂系法师……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花妖握着陈树和鬼车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杀了我吧,完成你们的试炼任务,你们不该被困在这里。” 眼泪湿润了鬼车的眼眶,她抿着嘴,尽量不哭出声,却坚决地摇着头。 陈树突然问道:“困在……这里?是不是毁了试炼场就能救你?” “这试炼场在学城存在了数千年,毁不掉的。”花妖道。 “是不是?”陈树又问一遍。 花妖沉默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太确定。 陈树也点了一下头,“那咱们就试试。” 鬼车终于开口道:“你打算怎么毁了这试炼场?” 陈树突然看向山洞外的圆月,“咱们来了整整十天,每天月亮都是圆的。” “月亮不能圆?”鬼车问道。 “当然可以,但不应该每天都是圆的。”陈树干脆走到洞口,似乎是想仔细看看眼前的月亮,“除了每月十五,其它时候月亮都不会这么圆,咱们已经来了十天,这里的月亮却每天都圆得不像话。” “你的意思是……”鬼车觉得,今晚陈树的眼睛格外明亮。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里的时间是停滞的,第二,这里是一个虚拟的世界。” 鬼车还没反应过来,陈树继续道:“第一种可能可以排除,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那么刚入门的法师只需在此呆上数百年,不停地修行,等到出去恐怕已经天下无敌,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地方就仿佛是这是世界的一处BUG,不应该存在。只剩下一种可能,我们现在身处一个虚拟的世界。” “虚拟……”鬼车不大能跟得上陈树的思路。 “不错,如果连头顶的月亮都是假的,那么这里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 鬼车紧握着花妖的手,“那么,花妖她……” 花妖瞪大了眼睛摇着头,“我,我不是假的……我是被一个红袍老头送到这里……” “当然,试炼任务目标不会是假的。”陈树冷静道,“既然是月亮帮我们看清了事实,不如就从月亮开始,捣毁这虚拟的世界。” 鬼车虽不太明白陈树的意思,却与他心有灵犀,立即化为五彩大鸟,驮着陈树振翅高飞,直奔空中的圆月而去。 陈树不禁好奇道:“你最高能飞多高?” “没试过,不知道。”鬼车笑道:“不如今天试试。” 陈树看着因为接近而越来越大的月亮,思忖道:“这月亮的恐怕远没有我们想得那么高。” 果然,又飞了几分钟,已分辨不出地面上的山川河流,只能隐约看到灰黑嶙峋的影子。 随着不断接近,月亮越来越大,陈树和鬼车都感到周围空气中的灵力越来越浓郁,似乎回到了聚集无数天材地宝的断水崖。 直到那月亮看起来半径足有二十米。 然后,陈树就摸到了眼前的月亮。 “这……”陈树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只摸过月亮的手。 凉滑的手感让人精神一震,似有某种力量顺着陈树的手指传入四肢百骸。 “到顶了,再飞不上去了。”鬼车道。 鬼车巨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区区一个假月亮被她挡得严严实实,下方瞬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不知其中有多少惊慌失措的法师和神兽。 陈树前后左右地打量着这个巨大的“月亮”,发现它的四周有一圈高高凸起的边沿,似是一只巨大的盆子。 “这盆也太大了吧,难道是巨人族的洗脸盆?”陈树低声念叨着。 就在此时鬼车道:“这天……似被一层无形之力阻隔……已经到头了,再也无法飞高一米。” 陈树点头,“毕竟是虚拟的世界,总有尽头。” 就在陈树挠着头思考如何“对付”这巨大的月亮时,地面传来轰隆隆的异响。 “不好!花妖!” 不等陈树招呼,鬼车已经一个俯冲来到了地面。 似是一场突入一来的地震,直到两人落到山洞前,地面仍然微微颤动,鬼车的鸟抓死死扣着地面,陈树运起了风系法力,这才站稳。 花妖已经踉跄着跑出了洞口,途中不知摔了多少跤,花裙上全是浮土。 陈树一把将她扶住,问道:“怎么样?” 花妖也是一脸迷茫,“刚刚是怎的了?感觉试炼场对我的束缚之力瞬间减少,仿佛这试炼场……要崩塌了。” “看来不是普通的地震。”陈树心中一喜。 待地面平稳下来,陈树又对鬼车道:“刚刚你做了什么会导致这试炼场崩塌的事吗?” 化为鸟形的鬼车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圆滚滚的眼睛转了转,摇头道:“我没干什么啊,就是驮着你飞来着,我还想问你呢,你是不是干什么了?” 陈树看了看自己那只摸过月亮的手,难道是因为摸了一下月亮? “那月亮果然有古怪,越是接近越是觉得周围灵力充沛。”鬼车提醒道。 陈树背着手踱了几步,“我在想,即便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想要维持这个世界运转也需要一定的能量,就如释放木系法术需要木系法力,释放雷系法术需要雷系法力。” 鬼车和花妖点头,示意陈树继续说下去。 “那么维持这个世界运转的能量从何而来呢?”陈树又盯着月亮看了片刻,笃信地一攥拳头,“距离越近灵力就越充沛,这足以说明……” “月亮在为这个世界提供能量,怪不得,这个世界的夜晚永远是圆月高挂,从没有雨雪阴天。”花妖接过话,诧异地看着陈树,他究竟是如何想到这些的?自己被困在此数年也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 陈树和鬼车不知花妖心中的波澜,陈树一笑道:“带上花妖,咱们再去探探这圆月!” ------------ 肆陆·毒! 当鬼车的翅膀再次挡住圆月,当大地再次发生崩塌前夕的震颤,试炼场内的法师终于发现了端倪,两名有飞行坐骑的五阶木系法师带着傀儡飞上了高空,用不了几分钟,陈树等三人就会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 “鬼车留在此处继续遮挡月光,我来对付他们。”丢下一句话,陈树竟直接跳了下去。 他张开双臂,调动风系法术控制着自己下落的速度。 刷―― 落在敌方一只飞行坐骑上的瞬间,陈树手中的弯勾已斩掉了一名三阶傀儡法师的脑袋,速度太快,他的神识甚至还没来得及感知这是哪一系的法师。 但愿是风系,陈树想着。 他深知如果余下的傀儡法师皆是远程攻击及治疗,那么凭借自己的风系法术,他尚可用近战速战速决。 天不遂人愿,一名风系法师抽出腰间的短剑冲向陈树。 还有三名远程攻击的傀儡法师,一名治疗法师。 “水链!”陈树下意识地向三名攻击法师丢出了三条水链,这是他唯一的束缚技能,他必须抢占先机。 “天!不可能!风系……水系……两种法系!”那操控傀儡法师的木系法师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他一分神,陈树放出的水链便恰好缠住了三名远程法师。 “就是此刻!”陈树猛然扑向已到了近前的风系傀儡法师。 距离实在太近,陈树的小腹被那傀儡法师手中的短剑刺了个对穿。 “啊――” 低吼一声,陈树不退反进,双手攀住风系傀儡法师的肩膀,使出全部力气向前猛冲,直到来到坐骑后背的边缘。 “火球!” 噗噗噗―― 乒乓球大的三枚火球呼啸着猛击在风系傀儡法师身上,逼得他连连后退几步,一脚踩空,竟从飞行坐骑上掉了下去。 “天!三系法术!你……你竟然……能使用三系法术!”操控着傀儡的木系法师本不将陈树放在眼里,甚至心中暗暗窃喜:跳下来的不过是个风系傀儡法师,自己完全能将其秒杀。 情况远非他想象的那样,陈树或许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套路。 陈树根本不理错愕的木系法师,强忍剧痛拔出了贯穿小腹的短剑。 沾血的短剑掉在飞行坐骑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下一秒,陈树腹部的伤口已痊愈。 “木系……天哪!瞬间痊愈!你……你究竟是谁?” 木系法师虽然依旧震惊,却也清楚此刻生死攸关,不容多想,三名远程傀儡法师已挣脱了水蛇的束缚,无数火球、闪电向陈树袭来。 “都是三阶法术吗?太弱了!”陈树毫不躲闪,如同一个穿越枪林弹雨的战士。 每当有火球和闪电打在他身上,都会留下血淋淋的伤口,下一秒,伤口愈合,皮肤完好如初。 “好久没用过木系法术,有些生疏了呀。”陈树不满地摇了摇头,“这可不行。” 说话间,他已冲到一名火系傀儡法师面前。 手中弯勾一挥,火系傀儡,死! 紧接着,是距离不远的雷系傀儡法师。 两颗新砍下的人头在飞行坐骑背上咕噜噜地滚了一阵子,终于掉了下去。 这一幕真是诡异至极。 木系法师已经吓破了胆,他将最后一名火系傀儡调遣至自己身前,死死将自己挡住,用颤抖的声音对陈树道:“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条件?……别杀我……我家很有钱的……飞行坐骑给你,还有……” 刷―― 最后一名傀儡法师的人头落地。 陈树一指另一只冲向鬼车的飞行坐骑,“撞上去!” “什么?”木系法师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说这飞行坐骑给我了,”陈树一指脚下,“那现在就命令飞行坐骑撞上去!” 见那木系法师依旧呆在原地,陈树抬了抬手中的弯勾,“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木系法师一咬牙,控制着飞行坐骑,直冲目标冲了过去,还不放心地对陈树道:“咱们说好了,你可要放过我。” 陈树不语。 轰―― “啊――” 两只飞行坐骑相撞的瞬间,木系法师人头落地。 “不好意思,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必须死。”陈树冷着脸跃上了另一只飞行坐骑。 那是一只叫不上名字的丑陋的昆虫,两小翅膀以极高的频率扇动着,浑身都是黝黑的甲壳,六条足上布满倒刺,嘴上有一根长针,让陈树想起了蚊子,应该是极具攻击性吧? 那坐骑样子虽然丑陋,飞行速度却一点不慢,且飞得十分灵活,坐骑上有一名戴着面纱的木系女法师,还有一名风系傀儡法师。 天黑的缘故,陈树只能隐约看到那傀儡法师浑身僵硬,露在衣服外的脸和手上泛着极不自然的绿色。 本能地感觉到危险,陈树没有贸然进攻。 女法师却丝毫不惧,短呵一声,那傀儡法师就直接冲陈树而来。 战,还是躲? 陈树迅速倒退,一边拉开与傀儡法师的距离,一边不断放出火球、闪电、水链。 那傀儡法师明显比一般的傀儡更具破坏力,能困住三阶傀儡法师十秒左右的水链,瞬间被他撕碎,他与陈树刚才的做法一样,对攻击根本不躲,即便被打成筛子也要尽最大可能逼近陈树。 “有问题!不对劲儿!”陈树始终保持着警惕。 “这样下去不行!”他看了一眼操控傀儡的木系女法师,“那就从你这儿找突破口吧!” 陈树干脆不再攻击傀儡法师,转而奔向了木系女法师。 木系女法师出奇的淡定。 这种淡定陈树很熟悉,当鬼车他身旁时,无论面对何种敌人,他都有着这样的淡定。 稳操胜券的淡定。 “莫非她还有什么后手?” 突然,木系女法师也冲向了陈树,与傀儡法师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头。 “不好!闪!”陈树迅速向一旁滚去,与此同时丢出两条水链,直奔追击的两人。 女法师迅速转弯,躲过水链继续追击陈树,笨拙的傀儡则不适应这样的急转弯,脚下踉跄了几步。 女法师一看追不上陈树了,趁着距离尚未拉开,一扬手,向着陈树撒了一把绿色的粉末。 粉末随风飘散,无味无感,陈树虽拼命躲闪,却还是吸入了一些,顿时头重脚轻眼花耳鸣起来,如同晕车之人连续做了三天三夜汽车。 难道……是毒?! 容不得陈树多想,一个机械冰冷的声音自他的神识中响起:“主神提醒,试炼场即将崩溃,传送功能已不可用,请大家迅速从入口逃离,滞留者可能随试炼场一同消散……重复一遍,试炼场即将……距离崩溃预计还有30秒,倒计时开始……30、29、28……” ------------ 肆柒·逃出生天 “去你丫的!”陈树猛咬自己的舌根,剧痛赶跑了一些不适,他勉力支撑着,拼尽浑身力气,放出两道闪电。 一道正击中女法师的头顶,一击毙命,她的面纱也随之飘落,面容竟十分畸形丑陋,整张脸的皮肤似乎溃烂了一层又一层,被百毒侵染过一般,口中的牙齿有正常人2倍长,狰狞地向外凸起。 这……是人吗? 疑问自陈树心中一闪而过,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他已将舌头咬出了血。 他与鬼车神识相通,意识到陈树有了危险,鬼车再也顾不得遮挡月亮的职责,一个俯冲,鸟爪轻轻抓起陈树。 神识中,那机械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15、14……” 圆月已消失不见,大地崩塌震颤,就连天空都扭曲了,让陈树想到了梵高的一副画。 “逃!快逃!去我们进来的地方!从那儿出去!”陈树已虚弱得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在神识中与鬼车交流。 鬼车的翅膀扇出巨风,所过之处树木倒伏一片。 眨眼就到了两人初入试炼场的那片草地。 草地上一片青光,青光波动,如微风吹过水面,陆续有木系法师奔逃至此,跑进那青光,消失了。 “那就是出口!”陈树突然指着三名正冲向那青光的木系法师道:“杀了他们!取其校服!” 轰隆――轰隆―― 两道闪电劈下,那三人怎会是八阶神兽鬼车的对手? 鬼车自然是对陈树的意思心领神会,对闪电的操控精准到了毫厘之间,虽杀死了两人,却没有损坏他们身上的校服。 “7、6、5……” “穿上校服,快走!” 陈树被那粉末所伤,若不是强打精神支撑,恐怕早已昏倒,鬼车重新变为人形,与花妖一起胡乱给自己和陈树披上木系法师的校服,扶住陈树,脚一蹬地,一头扎进那青光之中。 “3、2、1。” 最后一眼,陈树看到了山崩地裂,犹如世界末日,一名没来得及跑入青光的木系法师惨叫一声,身体直接爆裂开来,血雨喷溅,触目惊心。 试炼场彻底毁了。 陈树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脚下的步伐已不听使唤,幸亏鬼车和花妖一左一右将他架住,这才没有跌倒,耳边是嗡嗡的人声,似乎在一个人满为患的地方。 的确人满为患,学城的试炼场传送点从未像想在这样比肩接踵。往日里看来因为宏大而略显空旷的建筑,今日却显得拥挤狭小。 圆月消失后,不仅木系试炼场,就连其余四系试炼场也彻底崩塌了,挤在这里的可谓是“幸运儿”,试炼场开始崩塌的时候,他们大都处于位于出口不远的地方,还有个别修为较高拥有坐骑的法师也都及时赶了出来。 那些没有出来的法师至少是这屋中人数的五倍,鬼车大致估算了一下,至少三千人死在了试炼场内。 自身法力能够加速的原因,逃过一劫的风系法师远比其它系的法师要多。很快,鬼车就发现了几名导师的身影。 以梅琳为首,他们不断留意着大厅内的风系法师。 “看来他们还是认为陈树在风系试炼场。”鬼车不由暗暗佩服陈树,若不是他及时提醒,让三人穿上木系校服,恐怕早已被梅琳等人发现了。 三人低调地走出传送大厅,刚一出门,就看到一团耀眼的蓝发。 蓝羽傻笑着看向三人,“嘿嘿,你们偷穿我们水系学院的校服。” 鬼车看见他瞬间头大,生怕他暴露了几人所在,快走几步,想要甩掉这条尾巴,谁知蓝羽亦步亦趋地跟着。 鬼车气不过,问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蓝羽指着陈树道:“他是我的朋友。” 精光在鬼车心中一闪而过,“既然你们是朋友,此刻朋友有难,你帮不帮?” 蓝羽一拍胸脯,“帮!” “好!带我们去你的住处!” 蓝羽毫不犹豫地在前头带路。 走进水系学院,看到蓝羽的学生无不是立即避开,鬼车也故意与蓝羽拉开了一段距离,在旁人看来,他们三人不过是与蓝羽同路。 她可不希望因为蓝羽的回头率而使陈树受到关注,更不想让人知道陈树此刻落脚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蓝羽开门,请三人进屋。 毕竟是有六阶修为的学生,蓝羽的住处面积足是陈树的五倍有余,此刻,陈树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他紧锁着眉,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失去了意识,无论鬼车如何呼唤也没有一丝反应。 “这……是中毒。”善于治疗的花妖皱眉道。 “能解吗?”鬼车焦急地问道。 花妖试着向陈树施展了几次治疗法术,却不见任何效果,只好摇头道:“我的木系法术不过六阶,无法为他解毒。” 鬼车焦急地踱步,“不然我去绑一个八阶的木系法师回来。” 花妖没说话,倒是蓝羽笑嘻嘻地接道:“哈哈,你当八阶法师是地上的石头,随处都能捡到?” 鬼车刚想争辩,转念一想他的话也在理,又对花妖道:“你倒是说句话,有什么办法?” “木之力……木之力……”花妖自言自语叨念了两句道:“这世上若有一人能救他,那就是他自己了。” “他自己?” “不错,他身上的木之力已是世上至强的治疗之力,若是将木之力的潜能完全激发,这毒倒也不难解。” 昏迷中的陈树皱着眉咕哝一声,却没有转醒的迹象。 鬼车思忖一会儿,对花妖道:“你照顾好他。” 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你去哪儿?”花妖问道。 “邓步铎是陈树的导师,他见多识广,兴许会有办法,我去向他请教。” 蓝羽始终站在一旁,傻笑地看着花妖,见鬼车要走,这才壮起胆子凑到花妖跟前,神秘兮兮地低声道:“你也去过内城?” 花妖本不愿提伤心事,无奈蓝羽收留了他们,不好对他太冷淡,只好轻轻点了一下头。 蓝羽挤了一下眼睛,又凑近了一步,“那你……也见过红袍老头?他是不是特别……好?” 花妖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再次变得苍白,嘴唇轻轻颤抖着。 已经将一只脚迈出房门的鬼车又缩回了脚,她眯眼紧盯着傻乎乎的蓝羽,一字一顿道:“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接近你的屋子。” ------------ 肆捌·玉龙陨 “不必慌张,他命中虽有此劫,却还死不了。”邓步铎说话时手还在不断忙碌着,似乎并不把陈树中毒当一回事。 “你怎么知道?”鬼车压根不信他的话。 “该知道的我自然会知道,我还知道你魂魄受损,每日子时浑身疼痛难忍。” 这下,鬼车对邓步铎另眼相看起来,她没接话,等着邓步铎的下文。 他却不愿再多说,过了许久,发现鬼车还没走,才敷衍了一句,“三天后他自然会醒来。” 三天后,陈树果然醒了。 “怎么样?”鬼车扶着陈树坐起,他喝下一杯水,关切地问道。 陈树下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惜醒来时却都不记得了,不知怎么木系修为提高了一个小境界,到了五阶精通。” 鬼车一笑,“这是好事。” 陈树也笑,“我记得,梦见你了。” 鬼车的脸红了一下,陈树继续道:“好像你又变回了那个胖姑娘,胃口出奇的好。” 鬼车怒,伸手想要捶打陈树,又怕他此刻虚弱,终于缩回了手。 这边陈树已恢复了严肃,问道:“那些人还在找我吗?” 那些人自然是指以梅琳为首的几名导师。 “最近没见过他们。”鬼车道:“他们……可能变得谨慎了。” 陈树点点头,看向站在一旁不敢插话的花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花妖摇摇头,怯生生道:“我能跟着你们吗?” 陈树与鬼车对视一眼,“暂时,可以。” 他本不愿带一个累赘,偏偏鬼车眼底的一丝忧伤让他无法拒绝。 蓝羽进门,鬼车赶紧道:“你的住处恐怕早被人盯着了,这几天多亏蓝羽……收留。” 蓝羽也不接话,只管对着陈树傻笑。 “看来我又欠你一条命了。”陈树笑道。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还。”蓝羽少有地认真。 “虱子多了不咬,人情欠多了也不怕,要不你再帮我一个忙吧。”陈树看着花妖道:“她毕竟不是学城里的人,跟着我多有不便,你再收留她一阵子如何?” 蓝羽看向花妖的眼睛一亮,“有缘,她跟我有缘……内城,红袍老头……她也见过。” 陈树深深看了蓝羽一眼,对花妖道:“暂时委屈你一阵子,我一定想法查清害你的人,再帮你找一个好去处。” 花妖低声道:“不委屈,谢谢你。” 风系法术学院,训练场。 看到陈树,一个正在练习的身影向后缩了缩。 玉龙公子,赤羽国第一杀手的儿子,风系,二阶,巅峰。 明日学城内第一个与陈树结梁子的人。 他深知陈树的厉害,此时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人,偏偏陈树面带笑容向他走了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玉龙脚下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 “杀你。” 两个字刚一出口,陈树已手执弯勾,冲向了玉龙公子。 架还没打,玉龙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大截。 “我认输!我不跟你打!”玉龙一边狼狈地闪躲,一边大声喊道。 若是赤羽国第一杀手知道自己儿子此刻的怂样,不知作何感想。 陈树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连出狠招,手中造型奇特的兵器被他舞得虎虎生风,玉龙几乎连滚带爬,带着哭腔道:“你,你为何杀我?我以后绝不招惹你……我保证,发誓……” “我问你,”陈树手上招式不停,“那些导师是你找来的?” “什么……导师?”玉龙尽力向陈树展示着满脸的无辜。 陈树一眯眼睛,“不是你?” 玉龙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不是!绝对不是!我没害你!” 陈树满意地点了点头,攻击却更加凌厉。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玉龙已看出陈树今天下了死手,终于开始疯狂反扑。 “我杀了你!”他大喊一声,手中兵器直砍向陈树,陈树一挑眉毛,还手?晚了。 一挥弯勾,直向玉龙砍去,玉龙深知到了生死攸关之时,精神高度集中,迅速催动风系法术躲避弯勾。 好险! 就在玉龙以为自己躲过的时候,弯勾在陈树手中一转,一收,如同镰刀割草,勾头恰好划过玉龙脖颈左侧。 一件形状奇特的兵器,必然有出人意料的用法。 鲜血喷涌,惊愕的表情在玉龙公子脸上定格,围观的学生都看呆了。 “校规第4条,训练场内比武,死伤者后果自负。”陈树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一众低阶法师,众人纷纷低头。 直到他离开,训练场低阶区炸开了锅。 “那个陈树!是他!”自从占领沉香潭,陈树在学城中也算小有名气。 “他到底为何要杀死玉龙?”这个问题一出,众人的讨论更加激烈了。 究竟为什么杀死玉龙? 神识中,鬼车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那些导师与我无冤无仇,不会平白追捕我,除非是受人指使。” 鬼车点头,“可我们并不知道是受谁指使。” 陈树掰着手指头道:“赤羽国第一杀手的儿子玉龙、赤羽国公主冰凤、黑泽烈帝国王子司空浩月,与我有过节的无非这三人,如果我将他们一个个斩杀,那些追捕我的导师会做何反应呢?” “那么,下一个你打算……” “下一个,冰凤公主。”陈树的回答不带一丝感情,仿佛讨论的并非人命,而是一块石头,一棵白菜。 火系法术学院,训练场,中阶法师修行区。 五阶法师冰凤看到远远走向自己的陈树,不禁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 周围不少法师都是冰凤的爱慕者,曾帮冰凤“教训”过陈树,再次见到陈树,顿时觉得自己的表现机会又来了,不禁摩拳擦掌,还时不时放两句挑衅的话。 陈树连目光都懒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一点,只对冰凤道:“公平比试,就你我两人,敢吗?” ------------ 肆玖·聚宝盆 “敢?吗?”冰凤冷哼一声,“我可不想落一个高阶欺负低阶的名声,等你到了五阶再来挑战吧。” 不等陈树说话,冰凤又挖苦道:“不过,到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八阶了。” 陈树也不恼,实事求是道:“半月之后,就在此地,你敢跟我比试吗?” “你难道是聋子?我不与比我修为境界低的人比试。” “由不得你,知道那个消息恐怕你会哭着喊着要跟我拼命,”陈树的话像是对冰凤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半个月后,就在此地,说定了,在这之前不要试图找我,因为你找不到。” 冰凤简直要笑掉大牙,从来都是别人追寻巴结她,值得她寻找的男人还没出生呢。 不过,两个小时后,当玉龙公子的死讯传到她耳中,她终于理解了陈树的话。 他竟然杀了玉龙! 虽说在冰凤眼中玉龙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但他毕竟是赤羽国人,他的父亲――赤羽国第一杀手――可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向来与王室交好。 杀了陈树!替玉龙报仇!冰凤皱眉思索道。 可是陈树究竟在哪儿? 住处?不在! 沉香潭?不在! 邓步铎的小屋?不在! 冰凤和她的追求者几乎将外城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一丝关于陈树的线索,这个人似乎凭空消失了。 陈树当然没有消失,他只是藏在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 沉香潭,二十余米深的水底。 泉眼咕噜噜地冒着水,陈树与鬼车对面而坐,两人手中均有一粒幽蓝的圆珠子。 “这东西还真挺管用,现在我在水中也能呼吸了。”陈树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圆珠。 鬼车解释道:“水中的神兽身上均有避水珠,这两颗是从之前捕猎的两条五阶锦鲤身上所得,只要拿着它,你就能在水中呼吸。” 接着,鬼车又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只……脸盆。 不错,是脸盆! 陈树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鬼车示意他先别吃惊,大致讲述了脸盆的由来。 听完,陈树指着脸盆问道:“为试炼场提供能量的’月亮’,就是这个?” 脸盆由上好的黄玉打造,纵然在光线黯淡的水底,依旧泛着温润的光泽。 鬼车也看着那脸盆道:“不错,试炼场崩塌的当日,它从天空中落下,我匆匆将其收起,我确定那’月亮’正是此物。” 陈树拿起脸盆仔细打量,脸几乎贴在里面,“嗯?” 鬼车凑上来,“怎么了?” “有字。” 这盆似乎有些年头了,盆底的刻字十分模糊,陈树连看带猜,终于明白了大概。 聚宝盆。 此盆可汇聚天地灵气,供人修行使用。将其放置在灵力充沛之处一日夜,即可有所收获。 短短两行字,陈树似懂非懂。 “你说,这沉香潭就算是水系灵气充沛之处吧?”陈树问道。 鬼车并不熟悉水系法术,没有接话,陈树继续道:“那我就在这里修炼,顺便看看这聚宝盆会有何等收获。” 依旧是以水系法力为引子,依次将风、火、木、雷四系法力引入体内的骨脉,骨脉比普通经脉宽敞坚韧不少,法力的游走速度提高了至少三倍,加之沉香潭本身可促进水系法术修行,一天一夜的修行过后,陈树觉得刚刚突破至五阶精通的木系法力已经稳固,其余四种法术也有了突破之势。 “骨脉真是个好东西。”停止了修行,陈树睁眼,对鬼车道。 鬼车却没搭腔,而是好奇地盯着聚宝盆。 盆底竟有了薄薄一层与沉香潭水不同的液体。 那液体沉在盆底,呈深蓝色,陈树想到了中学物理课,老师总是喜欢强调密度,油的密度小于水,所以漂在水上。 “这东西的密度,应该比水大。”陈树得出了一个正确却并没有什么用的结论。 鬼车道:“或许,沉香潭能加速水系法师修炼,正是因为这个,或许,你应该……喝了它?” 陈树无语,中毒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他拿起聚宝盆,凑上鼻子使劲闻了闻,无味。 一咬牙,喝! 修行之途本就凶险,想要获得额外的好处,自然要承担额外的风险。 陈树端起聚宝盆,两口喝尽了其中的液体。 “如何?”鬼车拉着陈树的衣袖问道。 “你想知道?”看着鬼车有些紧张的样子,陈树坏笑一下。 鬼车点头。 陈树手中一用力,拉过鬼车。 这一下猝不及防,鬼车被拽得上身前倾。 “你干什么?!” 就在两人嘴唇要碰触上的瞬间,鬼车一把捂住陈树凑够来的脸,并用力将他的脸推向别处。 “你不是……想尝尝……味道如何吗?”陈树含混不清道。 “我问的是效果!效果如何!”鬼车的脸已经通红,“还有!老娘不是随便的神兽!” 陈树一笑,脸上神色恢复了认真,“那要看看修行效果才知道。” 说完,陈树就闭目继续修行,留下鬼车呆呆地思考着。 他刚刚……要干嘛?……不会是……不可能……难道是…… 陈树体内,水系法力进入骨脉,紧接着,一股以往从未出现过的力量经由丹田缓缓进入了陈树的骨脉。 那力量似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在骨脉中横冲直撞,若是普通经脉恐怕早就被这力量震碎了,骨脉却尚能承受。 陈树赶紧调集水系法力对这股力量展开追击。 水系法力对骨脉的构造已相当熟悉,几息之间便将那力量拦截成了几段,不断地与之撕扯、融合,最终将其同化。 那力量不甘地挣扎着,陈树甚至听到骨脉因那力量的碰撞发出砰砰声响,不由一阵心惊,若不是骨脉坚固,自己恐怕已经被这股力量撕碎了。 当最后一丝力量融入水系法力,陈树只听到身体内发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鸡蛋破壳,蝉蜕落地。 水系法术,三阶!入门! 陈树试着放出一条水链。 一阶时,水链只有拇指粗细。 二阶,水链有擀面杖粗。 此刻,水链已经有陈树的胳膊粗细,长约2米。 陈树睁眼,眼中含笑,对鬼车道:“效果还不错。” 鬼车的脸又是一红,“那接下来……” “接下来,重点修行风系法术,准备半个月后与冰凤的比试。” ------------ 伍拾·闪刺 学城正上方数万米。 谁也想不到厚厚的云层中竟盘旋着一只巨大的八阶神兽。 鬼车已在此徘徊了十余天,她飞得又迅速又平稳。 陈树始终盘腿坐在她平坦的背上,修行,偶尔睁眼看看身前的聚宝盆。 高空中更容易收集风系灵力,每天陈树都会喝下几口聚宝盆中的风系灵力,并将其融入风系法力。仅仅十几天,陈树的风系法力已由二阶精通提高至三阶巅峰,连续跨越四个小境界。 不过,三阶一道坎,六阶一天堑。 想要跨过三阶这道坎,达到四阶,就需要一定的机缘巧合了。 第十五天,陈树与冰凤的半月之约已至。 陈树对鬼车道:“下去吧。” 鬼车心情不错,欢欣道:“带你去看样东西。” 陈树一笑,任由鬼车带着自己飞行。 鬼车收翅,骤然俯冲下降,突破云层。 陈树隐约觉得有七色光芒,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竟在一段彩虹的最顶端。 “这是……” 鬼车笑道:“前两天下雨,出了一道彩虹,很好看,可惜你当时正在修行,我没有叫你,觉得遗憾,没想到今天又下雨了,所以我就想带你来看看。” 陈树摸了摸鬼车后背的羽毛,“谢谢……谢谢……” “好看吗?”鬼车问道。 “没你好看。”陈树认真回答。 看不到鬼车的脸,陈树猜着:一定红透了。 降落在火系法术学院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坡,陈树左右观察一番,发现无人注意,这才小心翼翼绕到山前,向着训练场走去。 冰凤面色平静地看着陈树,玉龙公子的死已过了半月,经过最初的不可置信、愤怒、利益权衡,冰凤已经能够平静面对。 偌大的训练场中今日竟只有冰凤一人,如同被她包场的电影院。 “你竟然没逃?” “我为什么要逃?”陈树耸耸肩,“怎么就你一个人?” “既然是我与你比试,自然不该有别人插手。” 陈树明白冰凤的意思,她不希望那些追求者在比试时插手帮她,干脆利用自己的身份,动用了一些特殊的关系,将火系学院的整个训练场清空了。 她不屑于做那胜之不武的事,对这个冷冰冰的女人,陈树不禁多了一分好感。 她会是那个让学城导师搜捕自己的人吗? 陈树本就不将个把人命放在眼里,弯勾在手,他不愿再多想。 “火蛇!”冰凤抬手,一条足有5米长的火蛇灵敏地在空中游出S形,转眼已到了陈树眼前。 “火球!”五枚人头大小的火球呼啸而至,封住了陈树向前攻击的道路。 远程法师最怕擅长近身攻击的风系法师贴身,一旦陷入那样的境地,风系法师就有机会越级杀死远程法师。 冰凤的强硬攻击一方面是想速战速决,另一方面也是防备着陈树贴身攻击。 陈树嘴角勾起一抹笑,一条火蛇,五颗火球,普通的风系法师自然能被挡住。 可惜,他一点也不普通。 陈树催动风系法力加速,所过之处竟留下一道残影。 低头猫腰想要躲过火蛇。 冰凤毕竟有五阶修为,对火蛇的操控已是炉火纯青,纵然陈树的速度很快,后背还是被蛇尾扫了一下,瞬间发出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冰凤显然不喜这味道,皱眉操控火球向陈树袭来。 火球发出噼啪的燃烧声,震慑感十足。 冲!冲!冲! 对陈树来说,只要冲到冰凤周围3米之内,这一战就已经稳操胜券。 第一枚火球已到了眼见,陈树手中的弯勾猛然斩下。这一斩灌注了风系法力,竟生生将火球劈城两半,向两旁飞去。 第二枚火球直奔陈树的脑袋而来,已经来不及招架。陈树一歪头,虽躲过了火球,半边的耳朵和脸颊却被灼伤,面目顿时丑陋狰狞起来。 第三枚火球与第二枚太近,陈树只能凭本能就地一滚,躲过!这次身上竟没添新伤。 瞄准了第四枚火球,一挥弯勾,火球竟被那弯头勾住,陈树一个原地旋转,扔链球似的,竟将那火球丢了出去,直接击中第五枚火球。 “这!……” 冰凤五岁开始修行,修行生涯已整整二十年,陈树这样的攻击方法她还是头一次见,是巧合?还是这家伙的刀法太厉害? 看着陈树手中古怪的兵器,冰凤不禁咽了咽吐沫,一丝不安隐隐在心中升起。 她一边飞速后退,一边丢出火球给陈树的前行设置障碍。 空气中皮肤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看着陈树因为应付火球而不断增加的伤,冰凤渐渐放下心来,“或许消耗战是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陈树的已是体无完肤,风系法力几乎枯竭,全凭意志力支撑,眼看着随时有可能扑倒在地。 他的躲闪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白凤虽然感到胜利在望,却也赢得并不轻松,她的火系法力也几乎耗尽。 看着陈树脚下虚浮,她心中一喜。 “火蛇!” 用尽所有火系法术,最后一次致命攻击扑向了陈树。 陈树被灼烧得几乎分辨不出五官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一口白牙森森然呲了一下,甚是恐怖。 不好! 冰凤心中一凌,虽然不知陈树还有什么后手,脚下却已不由自主向后退去,甚至都无心操控最后的一条火蛇了。 陈树突然加速,那速度竟是之前的三倍。 风系法术,四阶!入门! 陈树竟然突破了! 四阶,可以使用风系攻击法术闪刺了! 闪刺,使用兵器攻击时,兵刃上出现虚影,虚影亦可以杀人,提升攻击距离。 白凤还没能反应过来,视线便已经被陈树填满。 天!他已到了跟前! 弯勾一挥,勾尖距离冰凤的脖颈尚有一米距离,如果是四阶以前,这一击必然不能构成威胁。 可就在他挥舞弯勾的同时,突然出现了一道弯勾虚影,那虚影擦着冰凤的脖子而过,撩起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冰凤细腻的脖颈上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差一丝! “下一击,死!”陈树兴奋地低吼一声。 “不――” 冰凤坚毅冰冷的神色终于垮了下来,眼中满是绝望。 做为赤羽国公主,她身上当然有几件保命的法器,可她清楚,法器只能一时救急,在法器消耗殆尽之前,她若不能杀死陈树或脱身,依旧只能是死。 那把造型奇特的兵器再次挥来。 叮―― 五彩光晕包裹冰凤周身,替她挡下一击。 “呵呵,法器,看你能撑多久。” 顾不上治疗的陈树面色说不出的狰狞。 不能死在他手中!不能死!那个人还没有给我一个交代! 想要那个人,冰凤心中燃起了求生的欲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拼了! 她抡起手中的法杖向陈树打去,干脆将它当成大棍使用。 “还要垂死挣扎吗?” 叮―― 陈树的速度何等快,左手挡下冰凤的法杖,右手弯勾一挥,攻击再次被法器挡下。 “继续!”陈树越战越勇。 他的风系法力就要用光了,冰凤既然信守承诺不愿别人插手帮她,陈树自然也不想使用风系以外的法术,那样胜之不武。 好在胜利在望,他并不担心。 叮―― 随着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凤脖子上的一串项链崩碎,金属链子和宝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看起来相当不甘心。 要死了吗?等不到那个人的解释了吗?一行清泪从冰凤眼中的滑落。 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是遗憾啊! 最后一击! 这一击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它用尽了陈树的所有风系法力。 即便冰凤拼尽全力躲闪,也几乎不可能躲过,况且她已绝望。 “住手!” 一条水龙直冲而来,挡在冰凤面前。 水龙破碎,弯勾残影消散。 水龙生生挡下了一击。 蓝羽!那个傻子! ------------ 伍壹·学城任务 陈树慌忙收住即将释放出的木系自愈法术,防备着冰凤、蓝羽两人。 “你?”冷冷的一句,陈树已将蓝羽拒于千里之外。 救下了冰凤,蓝羽似乎很开心,傻笑比往日更灿烂了。 “能不能别杀她?”他憨憨地问道。 “为什么?” “我记得你欠我好几条命,”蓝羽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清究竟是几条,只好继续道:“能不能换她的命?” 陈树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想救她,杀了我即可,你有六阶修为,若是刚才出手,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蓝羽的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不,不杀你……只有你能……救我……” 陈树放弃了与傻子蓝羽交流,看向冰凤。 自从蓝羽出现,冰凤的目光就始终停在他身上,她的脸色苍白,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竟然有了种解冻了的感觉,眼中似有着千言万语。 “你……你来了?……你来救我了?” 蓝羽挠了挠头,不为所动。 陈树低头思忖片刻,“好,就如你所愿,不杀她了。” 说罢,转身离开。 神识中,鬼车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放过她?” “因为指使导师追捕我的不会是她。” “你怎么知道?” “她……大概不屑于做这种事吧,”陈树解释道:“为了避免有追求者帮她出手,她不惜清场,说明她正直,置身死地还能拼死反抗,说明她意志坚强,即便要丧命了,也没有向我求饶,说明她看中尊严和荣誉,绝非玉龙那种杂碎可比,所以我相信她不是背后暗算的人。” 不等鬼车回答,陈树话锋一转道:“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鬼车翻了个大白眼,“瞎子都能看出冰凤跟蓝羽颇有渊源,你就算有这个贼心,恐怕也没机会。” 陈树一挑嘴角,“言下之意,我要是有机会,你就会吃醋喽?” “滚!” 陈树十分腹黑地发觉,逗鬼车玩真是一项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笑闹一阵,陈树突然道:“不过,这两个人身上还有奇怪之处,我一直在想,蓝羽也曾提到过内城、红袍老头……” 鬼车道:“不错,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内城究竟有什么?红袍老头又是谁?他对蓝羽和花妖干了什么?” “还有,蓝羽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傻子?据我了解,学城招收学生的标准之严格,根本不可能招收一个智力有障碍的人,这说明,蓝羽是在进入学城以后变傻的,这会不会与内城和红袍老头有关?” “看来,有必要去内城一探究竟。”鬼车道。 “玉龙死了,冰凤排除了,与我有过节的人只剩一个司空皓月。”陈树道,“我总觉得那些追捕我的导师跟他有关,毕竟这里是黑泽烈帝国,而他是黑泽烈的王子,有几名学城导师暗中为他所用再正常不过。” 回到住处,门口竟有个弓腰驼背的老头席地而坐,悠闲地看着手中的书。 邓步铎! 陈树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您怎么来了?” 邓步铎在陈树头上敲了一下,“你忙着闯祸,怕是没空来找我,那就只好我来找你了。” 陈树讪笑着给邓步铎让座,一落座,邓步铎就问道:“修为到几阶了?” “四阶。” 邓步铎掏出一块小木牌,塞到陈树手中,“四阶以后就能凭此牌去接受学城任务了,每年至少完成两次任务,否则将取消进入内城的资格。” 学城任务。 法术修行达到四阶,再想提升修为则需要实战。学城任务不仅为学生创造了实战机会,任务发放者还会提供相应奖励。 陈树跟随兽皮地图指引来到学城任务大厅。 任务大厅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其中矗立着无数墙壁,每一堵墙上都挂着数以万计的小木牌,样子与邓步铎交给陈树的小木牌相仿,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每一块木牌上都刻着具体的任务内容,简单的任务如寻找走失的宠物,有难度的如刺杀、绑架,更有假扮男女朋友欺骗逼婚父母、接受新型丹药实验等奇葩任务。 其中,难度较大的任务木牌颜色较深,难度小的木牌颜色则较浅。 陈树徜徉其中,大开眼界。 鬼车也不住地感叹,“真没想到,学城发布的任务竟然有刺杀、绑架,这还是学校吗?” 陈树一笑,“早点让学生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没什么不好。” 一条难度适中的任务引起了陈树注意。 任务内容:捉拿骗子。 任务奖励:价值1万金币的防御戒指一枚,价值1万金币的法杖一根。 任务发布人:日不落城荣宝斋总店。 荣宝斋? 陈树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枚拇指肚大小的金色圆牌,几个月前,他曾经将从九爷处截来的大批装备卖给仙踪城内的荣宝斋分店。 那笔价值十万金币的买卖让他拥有了参加拍卖得资格,金色圆牌正是身份的象征。 看着墙上的任务,陈树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是时候弄把像样的兵器了。 不知荣宝斋里有没有称心之物? 恰有教员路过,指着荣宝斋的任务木牌问陈树:“你对这个任务感兴趣?” 陈树点点头。 “我帮你办理承接任务的手续吧。” 说完他一挥手,那墙上的木牌就到了他手中,陈树将自己的木牌也递给他,也不知他使用了什么法术,木牌上如同有人在雕刻,渐渐出现了任务信息,而墙上木牌上的字则消失了。 教员见陈树是个新手,嘱咐道:“但凡接了任务,须尽量完成,任务完成率是将来进入内城的重要考核依据,完成率越高、完成的任务越有难度,将来越有可能进入内城。” 陈树点头记下,接过自己的任务木牌,谢过那教员。 此刻起,任务木牌上出现了30天倒计时。 神识中,鬼车一声欣喜的欢呼。 “总算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可见在学城的日子把她憋屈坏了。 还没走出任务大厅,鬼车已经迫不及待地跟燚芯、洛淼等小人儿描述起了外面的世界,弄得几个小人儿心动不已,燚芯更是嚷道:“还等什么?快出发吧!” ------------ 伍贰·骗局(上) 日不落城。 黑泽烈帝国都城,临魔大陆上最繁华的地方,没有之一。 城市规模之大,可抵十五个明日学城,其中常住人口数千万,每日吞吐的流动人口数百万。 荣宝斋总店位于日不落城最繁华的地段,古色古香的三层建筑,处处透着百年老店的历史感,店内收售各种装备法宝,同时也提供代卖。 一个月前,荣宝斋迎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客人年少张扬,毫不掩藏自己七阶的修为,先是花2万金币选购了两件性价比极高的七阶装备,荣宝斋二掌柜金子多看这位客人气宇不凡,眼光不俗,想着拉拢一位熟客,就与他攀谈起来,得知客人名叫杨田。 杨田当即委托荣宝斋帮他代卖一根法杖。 那是一根古朴的水系法杖,经鉴定具有增加25%水系伤害,并减少10%法力消耗的效果,已算得上不错。 荣宝斋的估价是15万金币。 没成想,听到报价,杨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荣宝斋做买卖向来有商有量,阁下不妨也报个价,我洗耳恭听。”金子多深谙做生意的道理,卖家漫天要价,买家坐地还钱,想要从中赚取代卖的酬劳,无非替买家压价,再替卖家抬价。 杨田的脚步顿了顿,掷地有声道:“一百万金币。” 金子多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位想钱想疯了吧?决心不再理他。 “一百万金币,”杨田笃信地又重复了一遍,“识货的人自然能看出它的好处。” 金子多心中一凌。 难不成那法杖是上古遗留的神器?有什么隐藏属性? 上古神器可遇不可求,即便是荣宝斋这样享誉整个临魔大陆的老字号,也不过辗转出手过三件。金子多记得很清楚,其中有一条项链并不能完全算是上古神器,只不过其上的一块宝石是上古遗物,或许有某种隐藏属性,即便如此,那项链也卖出了70万金币的高价。 这么想着,金子多又生出了挽留的心思,要知道,代卖的佣金为20%,若真能卖出一件价值百万金币的上古神器,不仅可以直接获利20万金币,更能轰动整个临摹大陆,提升荣宝斋的知名度。 即便卖不出去也无妨,荣宝斋会根据代卖物品价格按天收取一定的保管费用,一件价值百万的上古神器,每天的保管费用足有千金。 这样合计着,金子多觉得无论如何自己也吃不了亏,于是他装作刚刚才看出那法杖的好处的样子,对杨田道:“既然阁下有意出手,不妨将这法杖暂时放在荣宝斋,在下定当竭力帮您照料。” “这……”杨田反倒露出了犹豫之色,他紧紧抱着手中的法杖道:“此法杖乃是家父临终托付给我,家父再三嘱咐,切不可向人展示此物,我……今天不过先问问价钱……” 金子多一听这话,更不能放过这条“大鱼”了,表面上态度却冷了下来,“既然是家传之物,阁下还是慎重处置,毕竟买卖不是儿戏,只不过……” 他察言观色,看杨田听了他前半句话点了点头,这才继续道:“只不过,我看阁下并非水系法师,将如此贵重的水系法杖留在身边不免暴殄天物,且怀璧其罪,万一招来心怀不轨之人觊觎,岂不是麻烦?” 看着杨田犹豫,金子多暗想:“还是嫩了点,缺一根主心骨。” 终于杨田发话了,“你说得不无道理,我就将这法杖放在你店里代卖,还请多多费心。” 两人谈妥了100万金币的价格,其中20万为佣金,法杖卖出之后荣宝斋向杨田支付80万金币,代卖期间法杖保管费每天一千金币。拟好了契约,一式两份,杨田支付了10天一万金币的保管费,将法杖留下,带着一份契约离开了。 金子多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第二天就将法杖摆在了荣宝斋三楼专卖珍品的地方,标价130万金币。 一连三天过去了,不少顾客看到了这件法杖,其中不乏高阶的水系法师,看过高得离谱的价格,无不是对这根法杖充满了好奇,却都不得要领。 到了第五天,一名中年水系法师被它深深吸引,那法师不断围着法杖上下打量,还请金子多取出法杖,闭目拿在手上比划着,似乎能与法杖建立某种联系。 过了许久,中年法师睁开眼睛,金子多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狂喜之色。 这法杖真的是神器?看来自己压对了宝。 金子多仿佛已看到了进账的数十万金币。 “60万。”终于,那法师开口还价了。 即便还价,他的手依旧死死抓着法杖,似乎生怕一松手它就飞走了。 金子多咬紧了价格不肯松口。 “这东西出自一处上古传承,传承者与我有缘,别人是不会买它的。”法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金子多有些犹豫了,但他深知此刻还没到让步的时候,摆出了一副货品有价无市,概不还价的态度。 法师无奈,只好离去。 第二天却又来了,又是爱不释手地看那水系法杖,对金子多软磨硬泡,一连三天都是如此,金子多始终没有松口。 这几天里,金子多不断向其他的高阶水系法师推荐这根法杖,虽然她自己也不得要领,却并不妨碍他将这根法杖吹得天花乱坠,无奈价格实在太高,那些法师即便被金子多打动,也多有犹豫。 难道此宝物的好处只有有缘人知道? 对那中年法师的话,金子多不由信了几分。 当中年法师第八次来,金子多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毕竟是开门做生意,再金贵的宝贝若是砸在自己手里也是不值钱的。 中年法师一看金子多肯松口,杀价几乎杀红了眼。 “110万,多少总得让我们做中间人的赚一点。”金子多终于报出了最终价格。 一点儿也不肯再降价了。 中年人犹豫了很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行”字。 110万金币,别说是对一个人,就算对昆仑国这样较弱的国家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中年法师提出先付定金30万金币,待他回去凑钱,10日内付清余款,若是10日内没能付清余款,则荣宝斋可以将法杖另售他人,30万定金也不必退回。 金子多喜滋滋地收了30万金币,将心放回肚子里,只等做成这桩大买卖。 恰好十日保管费已经用完,杨田当日又来缴纳了1万金币保管费,询问了法杖是否售出。 金子多琢磨着事情毕竟没有完全办妥,想等十拿九稳了再告诉他,只说还没有眉目。 杨田也不啰嗦,满眼不舍地又看了一遍法杖,匆匆离去。 不成想,又过了第三天,杨田竟披麻戴孝眼睛红肿地来了荣宝斋,一进门就要求金子多退还法杖。 ------------ 伍叁·骗局(下) 金子多毕竟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很快稳住心神,一番端茶让座,先是安抚那年轻法师,问起缘由。 杨田哭丧着脸道:“今早传来消息,家母去世了,自我父亲去世以后,家母积郁成疾,身体一直不好,纵然世间最好的治疗法师也治不好她的心病,唉!” 杨田长叹一声继续道:“我这就要启程回蓬莱国奔丧,三年内不打算离家远游了,既然法杖还未卖出,还请金掌柜将它退还给我,我带到母亲坟头,也算是种安慰,我……不卖了。” 金子多刚想说话,杨田似是怕他拒绝,赶紧道:“多出的保管费也不必退还了,就当是您的辛苦费吧。” 这下金子多为难了。 已经卖出的法杖是万万不能退给杨田的,万一买家找来,那便是违约,荣宝斋决不能做这种自毁名誉的事。可奔丧这种事实在不便耽搁,总不好让杨田一起等到第十天。 当即金子多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告诉杨田法杖已经卖出去了,并从荣宝斋库房中取出50万金币,加上中年法师付的30万定金,将80万金币支付给了杨田。 杨田看着装满金币的储物戒指,当即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痛骂自己是个不孝子,败家,将家传的宝贝弄丢了,其状之惨让人恻隐。 送走杨田以后,金子多总觉得不对劲儿,提心吊胆地等到第十天,那中年法师也没来支付余款,请了数位行家里手鉴定那法杖,估价都不超过15万金币。 金子多这才知道上当了,一想到那50万金币的亏空,他简直寝食难安。 恰逢秋末,荣宝斋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即将开始,等到拍卖结束,大掌柜会来总店查账,往年在金子多的打理下账目都是毫无问题,今年却是砸锅卖铁也堵不上这么大的窟窿,金子多都要哭了。 他想出了在临魔大陆各处悬赏的主意,希望有人能捉住这伙骗子。 此刻,陈树也鬼车已身在位于日不落城的荣宝斋总店。 金子多的这番遭遇听得鬼车禁不住咂舌,出了学城,她已不必整日藏在陈树的本命树上,此刻正与陈树一起坐在荣宝斋后院的一间雅舍。 雅舍内坐了形形色色十几人,众人听完金子多的讲述简直面面相觑,这样精巧的骗局他们从未听说过,设计这骗局的人究竟何等聪明。 金子多看起来50多岁的样子,头发斑白,留着两撇小胡子,戴着一顶绸缎小帽,修为仅仅四阶,却极擅经营,在荣宝斋一干就是60年,见过世面,经过风浪,他心中虽焦灼,面上却是波澜不惊。讲述被骗经历时沉着地观察着在场的人。 “诸位为金某的事而来,不妨先在荣宝斋住下,无论能否抓住骗子,无论是谁抓住的,金某都先对各位表示感激。” 一名扎髯大汉开门见山道:“若我帮你追回了50万金币,你许诺得那点报酬可别想打发爷爷,我鬼见愁至少要五万……不,十万金币!” 大汉自恃有七阶修为,是这屋中修为最高的――当然,鬼车隐藏了自身修为――压根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鬼车不屑地哼了一声,对陈树道:“什么鬼见愁,我看是狗见嫌。” 陈树一口茶水差点笑喷。 他这么一说,却也有几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金子多。 一名身穿道袍白发白须白眉的老者一笑,对那大汉道:“在下无忧真人,无功不受禄,咱们还是先帮金掌柜找到那骗子,若是我有幸在诸位之前完成任务,还望金掌柜在今年的拍卖会上给我留一个位置,在下一直想一睹荣宝斋拍卖会的风采。” 金子多一笑,对无忧真人拱了拱手,扫视了一眼众人道:“只要找到骗子,追回金币,我自然会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 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是笑逐颜开,唯独陈树和鬼车坐在角落,默默喝茶吃点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陈树并不隐藏四阶风系修为,是屋内修为最低的法师,鬼车的修为却是看不出来,金子多不禁多看了陈树两眼,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友,可是有什么高见?” 陈树放下手中茶杯,还礼,只道:“不说也罢,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一看陈树修为不高口气却是不小,都是嗤之以鼻,那大汉还冲陈树挥了挥拳头,一副随时可以收拾他的样子,白发老头赶紧上前打圆场。 金子多也赶紧为大家安排住处,众人出门,分别被侍女带到自己所住的房间。 陈树和鬼车的房间不大,里面的摆设却十分精巧,就连门环都是翠玉所制,门环上两条龙雕得鬼斧神工,手执门环扣门时,竟隐隐有灵力波动传到手上,令人叹为观止。 陈树和鬼车前脚刚进屋,金子多后脚便跟了进来,一进屋就对陈树道:“小友放心,我的住处就在旁边,这里毕竟是荣宝斋,鬼见愁不敢为难你。” “原来那大汉名叫鬼见愁,人如其名,”陈树一笑,“劳烦金掌柜费心了。” “可别这么说,是我麻烦小友了,”金子多摆摆手,态度很是谦虚,“我看小友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了眉目。” 陈树没有回答金子多,而是问道:“你觉得这骗术如何?” 金子多叹了口气,“都怪我当时被那30万定金迷了心窍,哎!打了一辈子雁,却被雁啄了眼。” “不错,30万定金实在是太诱人了,谁会放弃到手的大笔钱财?想在那种时候保持理智的确很难,但你不觉得这个骗局的代价也太大了些吗?” 金子多示意陈树继续说下去。 陈树道:“反过来想想,如果你没上当呢?骗子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是真的花费110万金币将那法杖买回?还是干脆丢下30万定金消失?无论哪种选择,骗子都将承受巨大的损失,如果我是骗子,绝不会设计这样一个骗局,风险实在太大了!” 金子多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陈树继续道:“所以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是职业骗子,而是某个不缺钱的人故意给你设下了这样一个陷阱。” 陈树这么一说,金子一愣,多心中似有所感。 “多谢。”丢下这么一句,金子多转身便出了门。 关上门,鬼车不由感慨道:“你也太厉害了吧,看样子,他已经想到了设下陷阱的人。” 陈树笑着摇摇头,“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我们了解到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 伍肆·痛! 荣宝斋管吃管住,陈述和鬼车乐得清闲,一连十天,两人几乎将日不落城逛了个遍,鬼车更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眼看瓜子脸又圆了起来,就连陈树都忍不住要羡慕她的好胃口。 这几天中,荣宝斋被骗的消息不胫而走,竟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无论是饭馆的食客、街上等活儿的苦力,亦或是小商小贩,无不在讨论此事。且小道消息总是越传越邪乎,甚至有人说荣宝斋已经被骗得倒闭,还有说荣宝斋为了补上亏空,今年的拍卖拿出了最值钱的家底,众说纷纭。 陈树不禁有些困惑,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难道不该保密?究竟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会是那些被请来调查此事的人吗? 鬼车的欢欣雀跃很快填满了陈树的大脑,使他懒得去想这些问题。 朝夕相处使陈树发现了鬼车的异常。 这天深夜,睡梦中的陈树隐隐听到屋子内间传来一阵隐忍的呻吟声。 内间正是鬼车的住处! 陈树心中警钟大做,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打开里间的们。 屋内的人似是听到了开门声,呻吟声立即停止了。 陈树不放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鬼车慌忙答道:“没事,你别过来。” 她虽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淡定,却仍掩不住痛苦之感。 陈树皱了皱眉,还是走进了屋子,到了床前,撩开帐幔,只见鬼车侧躺在床上,双手狠狠掐着自己的太阳穴,掐得太狠,太阳穴处的皮肤上留下了数道月牙形的指甲印。 她的脸煞白,四肢不断地发着抖,眼睛里有泪水,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睡服也被汗浸透了。 “头痛?”陈树拉开她掐着太阳穴的手,双手覆上了鬼车的脸颊。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让人觉得安心。 “不碍事。”鬼车的目光别向一边,故意不看陈树。 接连几个治疗法术放出,鬼车摆了摆手,“不管用的。” “究竟怎么了?”陈树将自己的额头贴在鬼车额上,“因为那被炼化的一魂一魄?” 鬼车没答话,陈树知道自己猜对了。 “每天都这样疼吗?” 这次鬼车轻轻叹了口气,“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看着鬼车煞白的脸,陈树心中翻搅起滔天的恨意,究竟是谁炼化了她的魂魄,让她如此受苦?自己为何没能早点发现? 可是,发现了又能如何?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陈树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自己修为太低能力不够。 鬼车抬手,抓住了陈树捂在自己脸颊上的手道:“真的不必担心,我……没事。” 没事? 让陈树如何相信? 他没有拆穿她善意的谎言,只是笑了笑,默默帮她揉着太阳穴,又揉着头顶,青丝在陈树的手掌间,凉凉的,有一股森林清晨的清新味道。 疼痛似乎缓解了些,鬼车迷迷糊糊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却睡得很踏实。 陈树的手背轻轻扶了扶她的眼角,帮她盖好被子,默默退出了内间屋子。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想到与鬼车一路行来的点点滴滴,她曾为他不止一次地战斗、受伤,可是因为自己有治疗法术,便忽视了那些伤痛,她也曾经做出艰难的决定,相信自己,并且认自己为主,更是憋屈地待在学城那种无趣的地方。 自己又为她做了什么? 这天晚上,陈树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帮鬼车找回被炼化的魂魄,他要杀了那曾经伤害她的人,让他们付出千百倍的痛苦代价。 第二天,鬼车照常起床,兴致勃勃地吃着荣宝斋侍女送来的早餐,嘴上明明叼着肉包,却还嚷嚷着等会儿要去吃李家春卷,陈记糖糕…… 鬼车不提昨晚的事,陈树也不提,只是从储物戒指中一一掏出李家春卷、陈记糖糕、王麻子烧鸡…… 鬼车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买的?” “趁你还没起床去买的。”陈树一笑,抬手想要摸摸鬼车的脑袋,终于还是放下了。 她不会喜欢被人同情,哪怕包裹上亲昵的外衣。 陈树一边喝粥一边道:“咱们到这儿有段时间了,也该再去见见金子多了。” 鬼车道:“说来奇怪,金子多竟然再没来找过你,我看啊,他对捉拿骗子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陈树一笑,“不是没兴趣,恐怕是进退两难啊。” 两人吃完早饭,出后院,绕小巷,来到荣宝斋正门。 此刻荣宝斋已是门庭若市。陈树直接上了三楼,拍卖会的举办地点正是荣宝斋三楼,此刻,那里一派繁忙,伙计、侍女进进出出,将此处布置得既舒适又华丽。 东南角,金子多却被几名法师围在了当中,带头的正是名叫鬼见愁的壮汉。 只听他大声嚷嚷道:“今天你必须给一个说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把爷爷我当成什么人了?!” 金子多虽只有四阶修为,却不卑不亢,想来荣宝斋数百年屹立不倒,一定有着不问人知的手段,怎会怕了几名闹事的法师。 等鬼见愁嚷嚷够了,金子多才清了清嗓子道:“荣宝斋发出的任务上说得很清楚,只有捉住那骗子才算完成任务,才可以获得奖励,如今已有人抓到了骗子,奖励自然应该给完成任务的人。” 鬼见愁仰着脖子,鼻孔中冷哼一声,与他面对面的金子多甚至能感到一股热气吹在了自己脸上。 “大爷可不是好糊弄的!谁抓到了骗子,出来让大爷看看!”鬼见愁瞪眼环顾四周,就连那些与他同来讨说法的法师也慑于他的强悍,纷纷后退一步。 鬼见愁满意地点了点头,往太师椅上一坐道:“没个合理的说法,大爷我就不走了,看你们今年如何拍卖。” “无赖。” 陈树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鬼见愁等人听到。 金子多似乎早就在等陈树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你说什么?” 鬼见愁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向着陈树走了两步。 “我说,无赖。”陈树丝毫不惧,迎着他走了过来,“你不是想要说法吗?我给你说法,正是我发现了设计骗取金掌柜钱财的人,不过,莫说是你、我和金掌柜,恐怕黑泽烈的国王都要给这人几分薄面,所以,纵然发现了,却不能把他怎么样。” 鬼见愁不可置信地看向金子多,金子多的眼帘垂了垂,看不出态度。 陈树冷哼一声,心道:“金子多此时不表态,明显是想借鬼见愁的手杀我,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好过!” 鬼见愁已抽出了背在身后的鬼头刀,显然也是个风系法师。 陈树看都不看他,只是对金子多淡淡道:“无忧真人已经走了?” 金子多一挑眉,神色变了变,终于对鬼见愁等人道:“我与这位陈树小友有事商量,诸位的要求稍后再说,不送。” 鬼见愁刚欲发作,两名侍女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身后,他立即没了气焰,像只战败的公鸡。 那两名面无表情的侍女,竟是八阶法师! 陈树目送几人悻悻然离去,拍手道:“不愧是荣宝斋,果然藏龙卧虎。” 金子多这才低声道:“还是让小友你看出来了!” ------------ 伍伍·鬼见愁 “设计陷害我的正是荣宝斋的大掌柜,我年事已高,本打算办完今年的拍卖会就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他却早已看出我这些年中饱私囊,这一招是想让我把这些年私吞的全都吐出来啊!”金子多长叹一声,“不知小友是如何看出来的?” “金掌柜就别再装了,这套说法您自己信吗?”陈树不依不饶道:“无忧真人是不是走了?” 这下,金子多沉默了。 “哈哈,好计,金掌柜真是好计谋。”陈树拉着鬼车坐下,继续道:“可是,你不该先让无忧真人离开,我猜无忧真人此刻已经将荣宝斋被骗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临魔大陆。” 金子多何等精明,知道陈树已看出了端倪,干笑一声道:“不想小友聪敏过人,竟都让你看出来了。” “整出骗局其实是你们荣宝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贼喊捉贼。在各地发布任务,召集我们来,也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被骗的消息放出去。” “一切不过是想要为今年的拍卖会造势,如今街头巷尾每个人都在谈论荣宝斋的拍卖会,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这不就是你们的目的吗?” 不等金子多说法,鬼车倒是按耐不住惊讶道:“天哪,这你都能看出来?你……究竟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说着,她还好奇地掰过陈树的脑袋上下左右看了好几遍,似乎是想看出陈树的大脑构造是否与常人不同。 陈树笑着任她胡闹,“在我们那个世界,这种宣传手段早用烂了,新电影上映之前,主演明星肯定出绯闻,不是恋爱就是出轨,其实不过是为了宣传电影。” 鬼车一知半解,继续蹂躏陈树的脑袋。 金子多沉默了一会儿,不置可否道:“怎样你才肯保守这个秘密?” “容我想想,”陈树老神在在地掏出那块记载着任务的木牌,“首先当然是认可我完成了任务。” “没问题。” 金子多接过木牌,意念一动,那木牌似有感知,其上的倒计时一变,成了“完成”二字。 “至于任务奖励……” 不等陈树说完,金子多很有眼色地接道:“任务奖励自然算数。” 说完,亲手将任务奖励的防御戒指和一根风系法杖递给陈树。 防御戒指上有三颗宝石,可替主人挡下三次致命攻击,法杖则是对风系法术和速度有加成作用。 陈树看也没看,照单全收,继续道:“这些不过是我完成任务应得的,您想让我对整件事保密,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金子多面上依旧沉稳,心中却已翻起波澜,连话都不接,只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树看着鬼车道:“价钱好说,帮她配一身雷系八阶最好的装备。” “八阶,这位姑娘……” 鬼车展露了一下八阶巅峰的气势,金子多的后半句话就咽了下去。他在心中合计一番,一套雷系八阶的装备成本在10万金币左右,尚可以承受,只好忍痛点头答应下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小事,”陈树又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枚拇指肚大小的金色圆牌,在金子多眼前晃了晃道:“正好想见识见识荣宝斋的拍卖会,帮我留两个好位置。” 两人走出荣宝斋时,鬼车身上已是焕然一新,只见她手握雷系法杖,那法杖可以加持15%雷系攻击效果,身披雷系法袍,法袍上点缀着数百颗细小的金色宝石,熠熠夺目,如同天女下凡,那法袍不仅可以抵挡15%防御,还能减少使用雷系法术时的法力消耗。 从福南德女儿手中偷来的项链、手链也是鸟枪换炮,还配了一枚戒指,三样首饰均属防御类的装备,每样可以替主人挡下三次致命攻击。 鬼车抖了抖披在身后的斗篷,嫌弃道:“当法师真麻烦,穿这破东西走路都碍事,打起架来岂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陈树已经无奈道:“打架?看来真的要打架了。” 顺着陈树的目光看去,只见鬼见愁站在街对面,面色不善地盯着陈树和鬼车,鬼车身上的装备简直看得他眼睛都要冒火了。 “喂!有种跟爷爷面对面较量!背后耍花花肠子算什么男人?”鬼见愁一开口就让人十分不舒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陈树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怎么较量?” 鬼见愁没想到仅仅四阶修为的陈树敢接招,心中狂喜,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自己手刃陈树的画面,“你若输了,将储物戒指,还有……”他一指鬼车,“还有她身上的装备留给我!” 陈树点头,“你若输了,命归我!” 哗—— 围观众人瞬间炸开了锅,平民们纷纷避让,生怕两位法师大人的打斗波及自己,留下观战的法师将两人围在中间,又外放法力给自己加上一层防御。 “看那,七阶法师!对面那个只有四阶,好像还是学城的学生,恐怕是危险了!” “可不是嘛,毫无悬念!” …… 围观群众众说纷纭,陈树始终面无表情,倒是鬼见愁是个人来疯,不住地向着围观人群挥手致意,仿佛自己已经赢了。 再看一眼鬼车,“嘿,这小娘们儿长得可真俊俏,若是眼前这个陈树死了,岂不是我就可以……” 这么想着,鬼见愁脑海中已浮现出了与鬼车颠鸾倒凤的画面,不由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鬼车自然看出了其中端倪,铁青着脸呸了一声,对陈树道:“往死里揍!不行老娘亲自动手!” “得嘞。”陈树戴上任务奖励的那枚防御戒指,脚一蹬地,已经冲向了鬼见愁。 “找死!” 鬼见愁大喝一声,以更快的速度冲向陈树。 那速度至少是陈树的的十倍,别说抵挡和攻击了,陈树已经连鬼见愁的身影都看不清楚了。 原来七阶可以快到这种程度! 容不得陈树多想,一把厚实的鬼头刀已经自上而下劈向了陈树的脑袋。 鬼头刀乃是重兵器,一旦抡起来惯性巨大,似刀,又似斧、似锤。 毫无疑问,这一招若被砍实了陈树肯定得身首异处。 叮—— 陈树只觉得手上的戒指一阵颤动,放出了五彩光泽挡下这一击,与此同时,戒指上的一块小宝石破碎。 “娘的!” “娘的!” 陈树和鬼见愁同时骂了一声,鬼见愁停手道:“你手上的防御戒指和那个小娘们儿,统统交出来!爷爷饶你一命!” 陈树没说话。 他顾不上说话。 他正在神识中努力安抚着怒火中烧的鬼车。 “姑奶奶……你看我教训他……万万不可出手!冲动是魔鬼啊!……你的八阶修为和神兽身份一旦暴露,难免被人盯上……” 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安抚,鬼车总算丢出一句:“我要你将他大卸八块!” 陈树赶忙应承。 “喂,小子,爷爷跟你说话呢!”鬼见愁显然没什么耐心,怒吼一句,再次向陈树冲来。 “让我来!”神识中,暴脾气的燚芯早已按耐不住,雷霆、洛淼也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还不是时候!”陈树立在原地不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鬼见愁。 叮—— 防御戒指上的仅剩下最后一颗宝石了。 太快了!还是看不清! 鬼见愁的攻击再次袭来,陈树依旧一动不动,像被吓傻了似的。 不同的是,他闭上了眼睛,全凭神识感知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堪一击!”鬼见愁见陈树根本不出手招架,心中一阵狂喜。 鬼见愁的速度很快,鬼头刀的刀背撞开空气中细微的尘埃,打着璇儿飘向别处。 陈树感觉到了尘埃的律动,在他的神识中,鬼见愁的速度似乎也没那么快了,足以让他看清。 陈树抬起手中弯勾。 嘡—— 弯勾虽断,却结结实实地挡下了鬼见愁这一击。 “看到了吗?那四阶法师竟然能坚持到第三招!” “竟然挡下了一击……啧啧,挺有天分的一个年轻人,可惜了……” 在交头接耳声中,陈树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对鬼车道:“下一招,满足你的愿望。” 鬼见愁大怒,“给脸不要脸,小子,去死吧!” 陈树虽然闭着眼,却皱了一下眉,这一次,鬼见愁的速度更快了,看来刚刚对实力有所保留。 一瞬间他已到了陈树面前,在风系法师以外的人看来,这一下的速度堪比瞬移,就是六阶以下的风系法师也很难看出其中门道。 叮—— 鬼头刀依旧是砍向陈树的脑袋,防御戒指破碎。 突然,陈树动了。 他上前一步,手中断了的半截弯勾直刺向鬼见愁的胸膛。 与鬼见愁相比,陈树简直犹如龟速,鬼见愁有充分的自信先砍倒陈树。 所以他不退也不躲,抡起鬼头刀继续向着陈树的脑袋招呼。 “嘿嘿,小子,看你还有几条命?!” 刀刃距离陈树的脑袋30厘米,断勾距离鬼见愁的胸膛5厘米。 刀刃距离陈树的脑袋20厘米,断勾距离鬼见愁的胸膛3厘米。 刀刃距离陈树的脑袋5厘米,断勾终于挨上了鬼见愁的胸膛。 “就是现在!雷电!” 细小的闪电顺着断勾一路蔓延,直到在鬼见愁胸口轰出一个焦黑的小洞,接着无数细小的闪火球钻进小洞,将他的五脏六腑轰得焦黑一片。 刀刃终于挨上了陈树的脑袋,速度却慢了些。 陈树收起断勾,侧头躲过鬼头刀。 鬼见愁定在原地足足十几秒,终于轰然倒地,最后的表情定格,脸上似乎还有几分即将取得胜利的喜悦。 至死,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静,周围静得只有风声。 不少围观法师都不可思议地眨了几下眼睛。 “四阶法师……杀死了……七阶法师?” 哗—— 终于有一个人喃喃说了一句,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大声议论起来。 陈树挥舞手中的断勾,向着倒在地上的鬼见愁砍了几下,然后认认真真数道:“1、2、3……7、8,嘿嘿,小爷说话算话,答应了大卸八块,绝对保质保量。” 鬼车噗嗤一声被他逗乐了。 荣宝斋三楼,一个面如冠玉一身雪白的年轻人透过窗子完完整整看了这场打斗,饶有兴致道:“那就是你说的陈树?有点本事。” 金子多恭敬地垂手立在年轻人身旁,试探道:“东家有心招揽他?” 年轻人道:“金叔老了,总要有个接班人,等你去颐养天年,也好帮我打理荣宝斋。” 金子多一拱手,“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 伍陆·拍卖会 距离拍卖还有三天,陈树除了每日陪着鬼车吃吃喝喝,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有聚宝盆的帮助,风系法术又提高一个小境界,达到了四阶精通。 关于荣宝斋的讨论再次掀起热潮,一天在饭馆吃饭时,陈树听到隔壁桌几名法师高声议论。 “荣宝斋今年的拍卖会可不得了!我听说啊,前两天有两名法师为了一个参加拍卖会的资格,在荣宝斋门口大打出手……” “不错,我也听说了!还闹出人命了呢!太可怕了!” “何止!我有一个朋友当时恰好在场,听他说四阶法师竟然打赢了七阶法师,你们说怪不怪?这其中啊另有隐情……”那人瞧瞧四周,故意压低了声音,其余几人赶忙凑上脑袋,那人才心满意足道:“那四阶法师出高价提前购得了拍卖会上的一件宝贝,这才赢了那七阶法师。” “哦――”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只可惜啊,我等修为不高,身世一般,又没什么钱,怕是无缘参加拍卖会了……” 陈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终于放下筷子对鬼车道:“他们所说的,难道是……” 鬼车点头,“就是你跟鬼见愁呗。” 陈树简直哭笑不得,“这金子多真是个人才。” 不过很快,他又被邻桌讨论的另一件事吸引。 “你们知道吗?今年荣宝斋拿出了镇店之宝!” “难道是……死镰?我听说,那可是荣宝斋收藏数百年的宝贝的,难道要卖掉?” “当然不卖!只不过做为展品供人看看!那镰刀可是上古神器啊!据说是一位可以同时使用五系法术的大能的兵器,这样的大能十万年才出现一个,当今哪有一人配得上这样的兵器?……” 陈树和鬼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喜。 镰刀? 同时使用五系法术? 当今若有一人能配得上那件兵器,必然是陈树! 而且,陈树很快想到,镰刀的造型与之前自己使用的弯勾颇像,如今弯勾损坏,正欲找一把趁手的兵器,这死镰恰好送上门来,犹如瞌睡的时候有人递上枕头! “死镰,问题是,如何得到你呢?” 当陈树看到静静摆在荣宝斋三楼的死镰,更坚定了想要得到它的决心。 那是一把通体黝黑的巨大镰刀,刀柄比寻常的法杖还要长一点,看不出材质,却有复杂的雕刻和斑驳的痕迹。 整个刀柄被数不清的栩栩如生的小鬼环绕,小鬼的神态姿势各异,却都大张着口,露出獠牙,面色狰狞,似乎想要表现刀下鬼临死前的惨叫。 刀身有刀柄三分之二的长度,呈弯勾壮,造型流畅,像某种鸟的鸟喙,仔细看那材质,竟是坚硬的晶体,泛着乌黑的光泽。 与死镰一比,陈树之前所用的弯勾简直成了小孩儿的玩具。 就连鬼车这只活了数万年的神兽也对死镰叹为观止。 “不愧是上古神器,其上的法力波动虽然内敛,却十分浑厚。” 拍卖即将开始,有伙计来请陈树入座,陈树又看了一眼被摆在一圈防护光罩内的死镰,这才来到拍卖大厅。 大厅分上下两层,一层虽是散座,却也十分雅致,每一桌中间有屏风相隔,既保证客人不会相互干扰,又要让每个位置上的人都能看到最前方展示商品的高台。 二楼,几十个隔间环绕高台,隔间有两种,一种内置雕花桌、翠玉屏、织棉软凳、镀金宫灯,桌上精致的糕点,甜咸各式四样,一壶灵茶,一壶灵酒,任君选用。 陈树和鬼车正是被安排进了这样的隔间。 这隔间已经十分精致奢华,但若跟另外一种隔间比起来,简直成了叫花子住的地方。 另一种隔间,不仅面积宽敞了足足5倍,且内置一张巨大的软塌,就连地面都是白玉铺就的。 这种隔间只有两间,其中一间已经坐了人。 一身雪白的年轻人,俊得不像话,他只是随意地往那里一坐,就给人一种孑然一身之感。 拍卖开始前的一刻,一个女人走进了另一间华贵的隔间,女人浑身珠光宝气,极尽奢华,一路前呼后拥,仅在身旁伺候的婆子就有十几人,好在那隔间够大,女人落座以后,婆子一字排开立在她身后,也不显得拥挤。 拍卖开始了。 或许是太想得到死镰,被拍卖的商品虽然价格一个比一个高,逐渐将拍卖会推向了高潮,却压根不能引起陈树的一丁点兴趣,他干脆拉上了面前的纱帘,眼不见心为净,一边喝茶一边思索如何将死镰弄到手。 直到鬼车一手摇晃陈树的肩膀一手指着此刻拍卖的一件装备,这才拽回了他神游的心思。 陈树首先注意到的并非那件装备,而是鬼车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的表情。 她眼中有讶异,也有惶恐,瞳孔微微收缩,似乎看到了某种极其可怕的东西,泪水围着瞳孔转了一圈,终于被她忍了回去。 肩膀和嘴唇不住颤抖着,整个人像一片秋风中的残叶,说不出的萧索。 陈树的第一反应是去揉鬼车的太阳穴,然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那把剑……凤魂剑……我被炼化的一魂……铸在此剑中……”鬼车绝望地闭上眼,泪水终于大滴大滴地淌下,“我能感觉到……它的悲伤和愤怒……” 那是一把猩红的剑,剑又长又窄,看起来适合女子使用,护手的位置不知使用何种材料铸就,隐隐泛着五色光华,像鬼车的翅膀,剑柄上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高台之上,金子多正满口跑火车地介绍着凤魂剑。 “此剑名为凤魂,其中封印了上古神兽凤凰的魂魄,对雷系法术有高达50%的效果加成……” 哗―― 听到此消息,在座的雷系法师眼前均是一亮,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每一桌人都在交头接耳,有的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报价了。 陈树握着鬼车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不知怎的,鬼车觉得安心多了。 金子多夸张地挥舞了两下手臂,高声道:“起拍价55万金币!” 拍卖正式开始。 “60万。” “61万。” “70万。” …… 在座的每位都是法师,耳力过人,根本不需要主持人金子多重复报价。 陈树环视一圈坐在二楼的诸位,直到价格飙升至100万,依旧没有一人出价。坐在那两间豪华隔间内的人淡定极了,白衣青年饶有兴致地看着报价的众人,嘴角带笑,仿佛眼前正上演着一出好戏,那衣着华贵的女子始终面无表情,她身后的婆子们已经一动不动地站立了足有两个小时,陈树不禁咂舌。 难道这些人对凤魂剑没有兴趣? 不管了,陈树决定加入竞买的行列,无论如何也要买到这把凤魂剑。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储物戒指,其中有四十余万金币,聚宝盆总能值个百八十万的,大不了把它卖了。 “五百万。” 正当陈树在心中合计的时候,那豪华隔间内的女人终于开口报价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具有极强的震慑力,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看啊,赤羽国的大公主,冰霜。” “怪不得,听说她正是雷系法师!” “五百万啊!哎!看来这凤魂剑非她莫属了,我是没戏了……” 陈树皱眉看着斜对面的冰霜。 赤羽国的大公主?这么说来,她是冰凤的……姐姐?怪不得,真是一模一样的冷若冰霜,一模一样的……令人讨厌! 冰凤也扫视着二楼隔间里的众人,眼中满是傲慢,似乎那凤魂剑已经唾手可得,旁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冲那白衣青年微微点了一下头。 鬼车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曾经的一幕幕,火光、带着恐怖面具的人类、母亲的哀鸣、跌跌撞撞逃出黑色地牢……走马灯似的自她眼前闪过。 “五百万,零一枚金币。” 陈树的声音响起,鬼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嘴角的那抹微笑一下子填满了她的视野,如同黑夜中一轮皓月。 ------------ 伍柒·败家子 冰霜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树。 五百万,零一枚金币。 她更愿意相信斜对面的年轻人并不想要那把凤魂剑,而是纯粹跟自己过不去。 她一咬牙道:“五百五十万。” “五百五十万,零一枚金币。”陈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根不去看冰霜。 呵呵,她那冷若冰霜的脸恐怕真的要结冰了。 鬼车紧张地握着陈树的手,在神识中道:“咱们……咱们可没那么多钱。” 陈树一笑,“反正钱不够,咱们就更不怕抬价了,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鬼车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眼中却依旧满是紧张。 “六百万。”冰霜再次报价,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众人的目光从她的方向转向陈树。 陈树不负所望,老神在在道:“六百万,零一枚金币。” 哗―― 拍卖场内再次炸开了锅。 “这人什么来头?竟然敢跟赤羽国大公主叫板?” “活腻了吧?” “呵呵,你们这些少见多怪的,小爷我告诉你们,当年黑泽烈国王就是在拍卖场中结实了他的王后,当时王后还是一位贵族小姐,他对这位贵族小姐一见倾心,贵族小姐亦是看上了一件神器,他偏偏要与那贵族小姐一争高下,最终花高价买得神器,却当场送给了贵族小姐,成就了两人之间的一段佳话。” “哦?这位仁兄的意思是,那抬价的青年是冰霜公主的追求者?” 冰霜公主和陈树都听到了那多嘴之人的讲述,陈树脸上略显尴尬,更引得人浮想联翩,看吧,这小子的心思被拆穿了! 冰霜看向陈树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探究。 陈树在神识中叹了口气,“她……不会真以为我喜欢她吧?” 鬼车低头不语,不时偷偷地看一眼冰霜公主。 冰霜略一迟疑,抬手举杯,朝着陈树扬了扬手中杯子道:“这位法师,我是赤羽国大公主冰霜,雷系,八阶,千里迢迢来到日不落城,就是为了这把凤魂剑,如果您肯割爱,我感激不尽。” 话虽然说得客气,态度却很明显:就是拿身份压你,怎么着吧? 陈树也客客气气地朝冰霜举了举杯,转而对高台上的金子多道:“无论她出多少钱,我永远比她多一枚金币。” 哗―― 说完话,陈树干脆拉上了面前的纱帘不去看那冰霜公主。 哗―― 众人的讨论更加热烈了。 “哈哈,这小子有种!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追求冰霜。” “不一定吧,兴许这么做就是为了给她留下印象……” “可是,这把剑真的值六百万吗?会不会是荣宝斋自己的炒作?我看那小子是荣宝斋的人也说不定啊……” 瞬间,阴谋论引领了整个舆论。 那个坐在豪华隔间看戏的白衣青年一笑,口中叨念着:“有意思啊有意思……”起身,离开了隔间。 “一千万。” 冰霜从喉咙深处中挤出几个字,这几乎是她的所有钱财。 冰霜手上有一把与之相配的凤魄剑,两把子母剑搭配使用,可以发挥出惊人的效果,她已将之视为伴随自己终身的神兵利器,若非如此,她绝不会喊出这样的价钱。 整个拍卖场有了近20秒的寂静,就连见多识广的金子多也在台上愣了片刻,这把凤魂剑虽不是压轴的最后一件拍品,它的价格却已经无法超越。 毕竟,这世上有几个人的财力能胜过一国公主呢? 陈树朝冰霜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不免感慨:“真是个败家子啊!” “无论她出多少钱,我刚刚的话都算数。” 金子多终于从恍惚中回过了神,赶紧打圆场。对陈树道:“这位法师,拍卖场的规矩您是懂的,乱喊价,而后若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说,对面那位冰霜公主,这话你可听清楚了?乱喊价钱可是要付出代价的!”陈树特别无赖地朝着冰霜喊话。 “你!……”冰霜气得七窍几乎喷火。 金子多赶紧道:“我看一千万已经是金币出价的极限,既然两位难分高下,我提议,接下来的出价不如用法宝、装备代替,谁拿出的法宝装备更强,这凤魂剑就归谁。” “好!”说话时,冰凤捏碎了第三只玉杯。 陈树别有深意地看了金子多一眼,骂道:“老混蛋!果然无商不奸!” 金子多讪讪一笑,并不反驳。 陈树略一思忖,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对冰霜道:“你有什么宝贝,不妨一次全拿出来,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世间独一份,你绝不可能超越。” 冰霜冷笑一声,“口气不小!” 说着,她一扬手,三样东西飞上了拍卖高台。 一张金色福禄,一只碧玉蟾蜍,一条黑色斗篷。 冰霜一一介绍道:“金色福禄名为’收妖’,可用其捉拿八阶以下的任何妖兽、神兽。” 立即有人感慨道:“天!在我眼中这一样神器便足以顶得上那凤魂剑。” “可不是!凤魂剑只适用于雷系法师,这收妖却是人人可用,用处大多了!” …… 冰凤的心底简直在滴血,她继续介绍第二样神器道:“碧玉蟾蜍可吞下世间万物,并将吞下之物中所蕴含的能量转化为法力,供主人修行、战斗使用。” 这碧玉蟾蜍的作用倒是与聚宝盆有几分相似,陈树使用过聚宝盆,当然知道其中奥妙,也和众人一样觉得这碧玉蟾蜍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令陈树费解的是,这位冰霜公主究竟为何非要得到这把凤魂剑?哪怕付出高出它的价值数十倍的价格也在所不惜。 难道仅仅是跟自己赌气? 不像。 陈树有些想不明白。 众人的议论声渐小,冰凤又开始介绍第三件法宝。 “隐身斗篷,身在其中可产生隐身效果,即便是八阶法师的神识也无法察觉。” 简短的一句介绍,却使在场的所有风系法师沸腾了,对于擅长近战、刺杀的风系法师来说,若有这样一件斗篷,战斗中就能占尽便宜。 陈树皱了皱眉,无论如何他也出不起比冰霜公主更高的价钱。 除非…… 除非堵上自己。 陈树一笑,最后拍了拍鬼车的手,从容下楼,走上高台。 “我的宝物,已经在这儿了。” ------------ 伍捌·你,归我 金子多费解地上下打量陈树,“已经在这儿了?” “在了。”陈树原地转了一圈,“就是我。” 哗―― 众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哄笑。 “哈哈,你听见没?这人竟然说他自己值钱。” “活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笑话,哎呀,真是新鲜……”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陈树连一瞥的目光都懒得给他们。 意念一动,储物戒指中的狼牙匕首就到了他手上,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小子,不会是穷途末路打算杀出去吧?哈哈……” “我看自裁谢罪还差不多,哈哈……” …… 三名荣宝斋的伙计、侍女瞬间来到高台之上,展露出八阶修为,并将陈树包围在中间,可惜陈树的速度更快。 唰―― 鲜血喷溅,甚至有几滴落在前排第一桌法师的脸上。 陈树的血。 一颗脑袋咕噜噜滚落,嘴角还带着一抹笑。 陈树的脑袋。 三秒沉默,然后全场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个笑话陈树“自裁谢罪”的法师以为自己一语成谶,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这……”金子多有些手无足措,毕竟是荣宝斋的正规拍卖,不是地下赌博,赌输了就砍胳膊砍腿掉脑袋。 怎么还玩出人命了呢? 冰霜冷哼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此刻她真恨不得将陈树碎尸万段,这个疯子一样的法师害她多花了数十倍的价钱买下凤魂剑,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她甚至真的以为陈树是自己的追求者,这让她倍感羞辱。 “快看!那是……” 陈树的身体始终没有倒下,眼尖的人已经看出了端倪。 在那断颈处竟然又慢慢长出了一个脑袋! “天哪!这怎么可能……” “即便八阶治疗法师也做不到啊,他究竟是如何……” 当一个全新的脑袋彻底长成,众人的讨论再次达到高潮,围住陈树的伙计、侍女甚至试图捡起那掉在地上的脑袋,以判断陈树是否使诈,最终,由于事情太过诡异,三人只是靠近那脑袋看了两眼。 许是失血过多,陈树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与脖颈处鲜红的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 又是诡异的一笑,与那脑袋上的笑一模一样。 陈树提起地上的脑袋,放倒与自己平视的位置,擦了擦那脸上的血,使人能看清它的五官,“脑袋啊脑袋,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 “现在,你们该相信了吧,我,我本人,比这场上的任何一件宝贝都要值钱,因为――我能死而复生。” 在场的每个人都混乱了。 鬼车紧张地盯着陈树,时刻准备冲上前去保护他,生怕有人趁机对他下手。 金子多愁得所剩不多的黑发又白了一大半,这拍卖会还开得下去吗? 众人楞在这血腥和诡异的场面中,看怪物似的看着陈树,有几个大声嘲笑陈树的人此刻肠子都悔青了,还有什么比得罪一个杀不死的怪物更可怕的?更多的人则觉得今天真是来对了,太他娘的精彩了! 冰寒公主一会儿看看陈树,一会儿又看看鬼车,终于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是凤魂剑,赶忙咳嗽两声,将话题往回拽。 “纵然你有些本领,也不能证明你本人就比我这些宝贝更值钱,况且,一个大活人如何估价?我看你就是无理取闹,金掌柜,凤魂剑应该归我所有。” 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可见冰寒真的着急了。 陈树毫不示弱地反驳道:“公主何必越俎代庖,一个大活人能否估价,如何估价,那是荣宝斋的事,莫非你想以赤羽国公主的身份压荣宝斋一头?强买强卖?” 冰寒刚想开口,陈树再次拦下话头道:“我就相信荣宝斋肯定会给咱们一个满意的说法。” 两人均将矛头指向金子多,一踩一捧。 “这……”金子多一时也没了主意,眼睛却不时瞄向高台后方的一处屏风。 “一场好戏,一场好戏啊。”屏风后的人并未现身,只听声音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东家。”金子多立马朝着屏风垂手而立,十分恭敬的样子。 人们已经忘了这是今晚的第几次惊呼,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神秘的荣宝斋东家,竟然!就!在!这!里! 这次的惊叹与之前的明显不同,这是出于某种奴性的对金钱的膜拜,毕竟,那屏风后面的可能是当今世上最有钱的人。 此刻,他与他们,只隔着一道屏风。 全场陷入了一种肃静,一种等待着主人做最后发言的肃静,高傲的冰寒公主表情复杂地看着那道屏风。 她决定再给自己增加一些胜算,于是对那屏风后的人道:“荣宝斋东家,若你将凤魂剑给我,不仅我刚刚许诺的价钱算数,且我保你的生意在我赤羽国畅通无阻。” “多谢多谢。”屏风后的声音明显带上了笑意,就连冷若冰霜的冰霜,表情也不由松弛了一下。 可是,当他说完了后半句,冰霜的脸色就变得比之前还要难看。 “托冰霜公主的福,荣宝斋在赤羽国的生意向来畅通无阻,所以,冰霜公主的意思是,若今天未能得到凤魂剑,今后荣宝斋在赤羽国就会有麻烦,是吗?” 话虽还是客气的询问,不喜的意味却已经挑明。 冰霜抿着嘴,最终没有说话。 屏风后似乎有个探究的目光看向了陈树,“不死之躯,有点意思。” “还行吧,只是比她那些宝贝略微有意思一丁点。”陈树从容对答。 “那么,若是我将凤魂剑给你,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那可多了,”陈树对着斜上方的鬼车露出狡黠一笑,随后目光定在了冰霜身上,像是发现了某种珍宝,兴奋道:“比方说,当有人想找你麻烦的时候,我就可以为你杀了她。” “你!……”冰霜的肩膀已经开始颤抖,她恶毒地盯着屏风,一字一顿道:“你当真要与我作对?” “公主何出此言?我不过是个逐利的商人,在我眼中,一个不死之躯比公主的三样法宝更值钱而已,谈不上与谁作对。” 屏风后的人终于给出了最后的答案:“凤魂剑归你。你,归我。” ------------ 伍玖·战略联盟 “咱们……逃吧。” 不出陈树所料,鬼车果然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将凤魂剑递给鬼车,陈树问道:“为何要逃?” “因为……因为你不必这样的,即使拿到凤魂剑,也无法挽回我被炼化的魂魄,是我害你落到这般田地,除了逃跑,我……不知该如何帮你。”鬼车越说声音越小。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陈树拉着鬼车坐下,娓娓道来。 “我从前生活的地方,只有凡人,没有法师,人们若是生病、受伤了,没有木系法师和治疗法术,几十年前人类对许多疾病都束手无策,一旦染上肺炎、风湿热,甚至在你看来完全不值一提的伤口感染,对那里的人来说都无异于被下了死亡通牒……” 鬼车虽不明白何为肺炎、风湿热,但当陈树说到“伤口感染”“死亡通牒”,她还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陈树继续道:“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数千年,直到几十年前,有一个人发现了青霉素――你可以将它想象为某种专门治疗伤口感染的法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拥有了对抗伤口感染的能力。直到我出生的时候,死于伤口感染的人类已经大幅度减少。” “是不是很神奇?几千年的难题,因为一个发现而在某个时刻迅速被解决。” 鬼车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即便现在没办法救出凤魂剑中你的一魂,三年以后呢?五年以后呢?五十年以后呢?总有机会的,所以我一定要拿到凤魂剑,只有这样,当机会来临的时候我们才能抓住。” “可是……”鬼车的眼中有感动,也有犹豫,“可是那荣宝斋当家的,他……” “即便他没安好心,我不介意杀人名单上多一个人。”陈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屋外传来金子多的咳嗽声,多半是他听到了陈树的话,陈树与鬼车对视一眼,并不在意。 “小友,东家请您过去小酌几杯。” “好。” 陈树开门,与鬼车一同走出屋子,金子多却立在原地不动。 “东家只请您一人。” 话是说给陈树的,说话时金子多却看着鬼车。 鬼车驻足,“正好我累了,就这里等你吧。” 陈树轻轻点了一下头,跟着金子多穿回廊,过庭院,直到走进一处雅致的草亭。 秋老虎作祟,近几日天热得离谱,草亭却四处透风,十分凉爽。草亭东方一汪小潭,里面有锦鲤悠闲地游动,不远处几簇各色的鲜花开得正茂,陈树虽不是附庸风雅之人,却也觉得十分怡然。 草亭中,一身白衣的青年看着陈树,朝对面的位置比了个“请”的手势。 见过他! 是那个拍卖当日坐在豪华隔间的白衣青年! 他就是荣宝斋东家?还真是年轻啊! 我……杀不了他。陈树脑海中不知为何出现这个念头,来到临魔大陆半年多了,这是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白衣青年身上那种怡然自若掌控一切的气质随之被无限放大,他并未隐藏八阶修为,不是想要炫耀的那种不隐藏,而是不屑隐瞒的那种不隐藏。 他周身似有一种强大的气场,仿佛天是因他而晴,风是因他而吹。 这是个极难缠的敌人,或者朋友?陈树不知。 他站在原地定了定神,这才落座,刚一落座,就有茶杯飘起,稳稳落在陈树面前。 “我已知道你叫陈树,我是商慕安。” 白衣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你宁愿听他骂街,也不愿听美女歌唱。 陈树故作轻松,“呵呵,这么说来,你就是世上最有钱的人?” “据别人说好像是的,”商慕安一笑,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你不必紧张的,尤其是……” 商慕安拿眼尾睨了一眼两百米外的一座四层酒楼,“尤其是,你的朋友还在那里保护着你。” 鬼车? 陈树看了看视线边缘的那座小楼,那里已经超出了他的神识感知范围,可他相信,鬼车一定是一路尾随到了那里。 在聪明人面前撒谎和假装可不是明智之举,陈树干脆实话实说:“我的确很紧张,因为我面前坐着一名八阶法师,而我还不清楚他为何要在拍卖会上替我解围,甚至不惜得罪冰霜公主――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赤羽国将来的女王吧?最要命的是,你还知道了我的秘密。” “你是说木之力的秘密?”商慕安一挑眉,“拍卖上你如此张扬,知道这秘密的可不止我一人。” “是啊,所以现在我后悔死了。”陈树也往椅背上一靠,杯中的茶恰好温吞,他举起杯,咕咚咕咚喝下肚,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想法保你,不过,你得先证明你值得我保护。”商慕安的脸色认真起来,“毕竟,荣宝斋为你得罪了冰寒公主,而我还不知道这笔买卖做得是否值得。” 陈树突然道:“我听说,荣宝斋的分号遍布临魔大陆,除了一个地方――昆仑国。” “不错,昆仑国贫瘠。” “贫瘠到连一家规模最小的分号也不值得开办?” 商慕安没有回答,陈树继续道:“你听说过’奇货可居’吗?” “愿闻其详。” “战国纷争的年代,有一名叫吕不韦的富商,有一天他到赵国行商,遇见了秦国送到赵国做人质的王子,他觉得这名王子就是’奇货’,而这样的奇货’可居’,于是他与王子交好,并带着大批金银财宝去秦国,为这名王子打点关系,最终极有权势却没有孩子的秦国王后将这名王子收为养子,并一手将他送上了王位,吕不韦因此得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从此荣华富贵……” 商慕安打断道:“这故事有趣,不知你从哪儿听来的,不过,我猜吕不韦的结局并不好。” 陈树不置可否,只道:“你愿不愿做吕不韦我不知道,不过我对昆仑国很感兴趣。” 商慕安摇头,“我家祖训:世代从商,不问政事,这也是数千年来商家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 话已至此,陈树并不强求,而是转移话题道:“我在学城时发现很多资质过人的法师生活艰苦,即便是花费20金币租借一件兵器都要精打细算。” “所以呢?” “你这么有钱,何不将钱借给他们?每年收取利息,等他们学成赚钱了再还你。” “若有人不还呢?” 陈树把玩着手中茶杯,笑道:“强者创造规则,弱者服从规则,那就要看荣宝斋这块招牌够不够强了。” “哦?” “荣宝斋只要每月公布一份名单,名单上是欠款不还之人,这样天下都知道这些人信用不佳,从此法师军团不愿他们加入,任务发放点不愿给他们任务,就连私人雇佣兵团也不愿雇佣他们,走到哪儿都不受欢迎,甚至低人一等,这滋味可不好受,只是……荣宝斋有这样的号召力吗?” 商慕安眼中有明明灭灭的光,这样的想法他闻所未闻,初一听十分新鲜,简直天马行空,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其中道理十分简单,似乎可行。 陈树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得不感谢当年有个哥们儿干过信用卡推销,幸好受过那哥们儿熏陶。 ------------ 陆拾·叛逃的王子 商慕安更看不懂陈树了,他打算好好考虑陈树的提议,毕竟此事要调动荣宝斋所有资源,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决定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问道:“你何时回学城?” “就这几天,对了,你想我了别忘了去学城看我,最好带点法宝金币什么的。”陈树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 商慕安一笑,招手,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张纸,他将纸递给陈树,“你对昆仑国感兴趣,这个或许对你有帮助。” 纸上是一副画像,画得极为神似,陈树一眼就看出画像中的人他认识。 画像旁是聊聊数语。 悬赏 昆仑国王子陈善近日偷盗国宝,叛离宗亲,与一女子私奔,不知所踪。 提供线索者,赏5万金币;活捉或杀死陈善者,赏50万金币。 “竟然是他?早知道这条命如此值钱,当初真应该杀了他。”商慕安看不出陈树眼中的惋惜是真是假,陈树又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画像,“多谢多谢。” 当天下午陈树便与鬼车启程,陈树归心似箭,鬼车飞得如同一道闪电,三日便赶回了学城。 鬼车在学城附近降落,回到陈树的本命树上,为避免引人注意,余下的几十里路程陈树需得步行。 走到一处山坡上,遥遥一望,只见学城外围竟聚集了不少人,像集会示威一般,好在这些人被厚重的城墙阻隔,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发生什么了? 陈树慢慢靠近,发现这些人并未为难学城进出的学生,这才大胆靠近。 看一位中年大叔挺好说话的样子,陈树凑上前去打探情况,中年大叔竟拿出了一张与陈树曾看过的一模一样的画像。 “看见了吗?这个人叫陈善,是昆仑国叛逃的王子,有消息称他就躲在学城内,小兄弟,既然你是学城之人,不如咱们合作,你将他引出来,我们将他杀死,到时赏金分你一份。” 大叔说话时,几个雇佣法师模样的人也围了上来,他们中最低也有五阶修为,说话的大叔修为更是高达七阶,显然是头领。 最早接触的雇佣法师――胡图使陈树对雇用法师没什么好印象,随便应承两句,陈树便进了学城。 学城内也是一片草木皆兵的氛围,陈树顾不上去任务大厅交接,而是先去了风系学院训练场。 鉴于他在学城已有了不小的名声――当然,不都是好名声,一进训练场,认出陈树的低阶学生赶忙向一旁避让,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玉龙公子。 陈树揪住一个被他揍过的学生问道:“陈默哪儿去了?” 陈默,那个喜欢研究陈树招法套路,并曾经找陈树挑战的法师,如果陈树没记错,他只有二阶修为。 那学生一愣,赶紧道:“他……他就是被悬赏的陈善……自从三天前悬赏告示发到学城,他就不见了……许多人都在找他,可就是不知他躲哪儿去了。” “躲起来了?”陈树放下揪住那学生衣领的手,兀自笑了笑,“好,很好。” 鬼车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真看不出来啊,那小子竟也是个王子。” 陈树撇撇嘴,“呵呵,学城别的不多,王子公主一抓一大把。”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继续学城任务,不过,得先去看看花妖。” 花妖倒是一切都好,蓝羽却不太好。 他变得安静了许多,陈树去找他时,他正坐在窗口,一手托腮,半眯着眼睛晒太阳,就连陈树自己推门进屋,他连头都没回一下,那样子似乎在说“别理我,让我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他怎么了?”陈树低声询问花妖。 花妖指着楼前的一条小路低声答道:“冰凤曾经从这儿路过了一次,被他看到了,他就……变成了这样。” 陈树拍了拍蓝羽的肩膀,蓝羽对着窗外傻笑一声,根本不理陈树,他知道又问花妖道:“你在这儿住着怎么样?吃饭睡觉什么的还习惯吗?这傻子有没有欺负你?” 花妖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蓝羽大哥对我很好,他还经常从餐厅给我买些能增长法力的食物,我……一切都好。” 陈树点头,“那就安心在这儿住着,对了,这个储物戒指里有1万金币,还有一件木系校服,你收好,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哥不在的时候有什么危险,你可以凭此逃命……” 鬼车终于看不下去了,在神识中大骂:“陈树你心也太黑了,傻蓝羽活该给花妖当长期饭票?还身兼保镖?太鸡贼了你……” 陈树等她没词了才悠然道:“你怎知我不是为了帮他?” “帮他?” “你想想看,学城那么大,冰凤没事干了跑到水系学院,还偏偏从蓝羽眼皮子底下路过,她图什么?我看这两人彼此心仪已久,当她发现蓝羽整日跟花妖在一起,她会怎么办?”陈树一笑道:“万一冰凤因为嫉妒而主动迈出一步,也算是撮合了她跟蓝羽,不是吗?” 告别花妖和蓝羽,陈树再次来到任务大厅,一名教员帮他登记了完成任务的记录,他的木牌再次变为空白。 徜徉在满是任务木牌的墙上,鬼车张了几次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树道:“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鬼车终于道:“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接学城任务?陈默,不,陈善他……” “他没那么容易死。一开始他就不像冰凤、司空浩月等人那般张洋自己的王室身份,始终刻意隐瞒身份,说明他真是逃出来的,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从他选择’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被人追,如今的局面不知他已设想和计划过多少次,所以,想逮他没那么容易。”陈树从墙上摘下一块木牌,继续道:“先让他们玩着,咱们该干嘛干嘛。” 又是一个中等难度的任务。 任务内容:去长风森林,在神兽六耳石猴的聚集地采集两坛猴儿酒。 任务奖励:三万金币 任务发布人:??? 陈树晃了晃手中的木牌,在神识中对鬼车道:“三万金币两坛的酒,想不想尝尝?” “你要回长风森林?”鬼车问道。 “回去看看先知和黑豹,还有……算了,去了你就明白了。” ------------ 陆壹·赤羽国第一刺客 天转寒,鬼车身上的毛厚实了不少,并不怕冷,飞在高空时,纵然陈树将法力外放,阻挡了刀子般的狂风,又不时放出火球取暖,却还是不小心感冒,整日垂着两管鼻涕,引得鬼车不时大喊:“哎呀我去,你鼻涕别往我毛上抹啊!陈树!姑奶奶跟你拼了!” 行了五日,两人均有些疲惫,决定在赤羽国境内的蓝穹城休息一天。 随云间国法师军团西行时,大军曾在蓝穹城外驻扎,那一晚进城寻欢作乐的云间国法师几乎将这座城挤满,陈树无心进城,如今再来,此处已恢复了平静,显得一派祥和。 或许是这个国家数千年来都由女性统治的原因,城内十分整洁,街道干净,处处彰显着赤羽国人的精致。 走在路上,随处可见男人驻足,向着迎面走来的女子行礼,鬼车看着新鲜,拿腔拿调道:“看见没有?以后你见了我也得这样。” 陈树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生在这样的地方,转而又一想,这倒不失是个好主意,竟然真的对鬼车恭敬起来,就连走路都是默默跟在鬼车身后,低头垂手,一副奴才跟班的样子。 这反倒让鬼车不自在起来,“喂喂喂,我就是一说,你别当真啊,怪别扭的。” “别回头,你听我说,”陈树解释道:“上次在拍卖会上,我跟赤羽国大公主冰霜结下梁子,鬼知道她会在暗中做什么手脚,我装成你的跟班,不容易被人发现,也正好给你个机会威风威风,多好。” “呸,我本来就威风,谁要你给机会了?”鬼车低声骂了一句,脸上却带着笑,伸手朝街边卖糖葫芦的一指道:“去,都给我买回来。” “哎,得嘞!”陈树一点不恼,屁颠屁颠买了一大把糖葫芦,给鬼车一根,余下让她收进储物戒指。 入夜,两人住进了城中最豪华的酒楼,与住在荣宝斋时一样,鬼车在里间,陈树在外间。 晚饭时喝了几杯酒,陈树很快就睡着了,却睡得并不踏实,似乎还有一件未了的事。 临近午夜,陈树醒来,终于明白自己在惦记什么。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鬼车所住的里间,鬼车又是使劲按压自己的太阳穴,紧闭双眼,紧咬牙关,似在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此刻的她应该是极度脆弱的,就连陈树进屋都未察觉,直到陈树的双手覆上她的脸庞,她才一愣,睁开了眼睛。 鬼车的嘴唇动了一下,刚要说话,陈树的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一把揽过她,将她藏在了床底,紧接着陈树自己也藏了进来。 杀气! 神识中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可是刚才的瞬间,陈树却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究竟怎么了? 吱呀—— 里间的门开了,透过一侧床幔的缝隙却看不到有人进来。 陈树心如擂鼓,鬼车的手紧握着他的手,两人的手心湿漉漉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有凉风通过窗缝吹来,床幔几不可察地摆动着,陈树闭上眼,尽量用神识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依旧什么都没有。 难道感觉错了? 精神终于渐渐松弛下来,看着半开的房门,陈树苦笑一下,自己为何变得这样疑神疑鬼? 捏了捏鬼车的手,示意她别害怕,陈树先从床下爬了出去。 距离陈树仅三步远的地方,隐身斗篷下,蓄胡子鹰钩鼻的中年男人冷冷盯着陈树的一举一动。 “死!” 刷—— 剑光闪烁的瞬间斗篷宽大的帽子掉下,躲在其中的中年男人现身。 “不好!”鬼车一声惊呼。 心惊肉跳之感再次袭来,陈树觉得四肢发凉,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威慑力之强如死神,哪怕仅仅一个眼神,都如刀子割在陈树身上。 一击,陈树的一条手臂和大半个肩膀就落在了地上,半边身子血肉模糊。 好在他急中生智,竟从储物戒指中掏出聚宝盆挡在身前,那剑光虽然犀利,却有大半被聚宝盆吸收,陈树这才躲过了被腰斩的命运。 “听说你有不死之身,在下赤羽国第一刺客,特来领教。” 赤羽国第一刺客? 很耳熟啊! 死在陈树手下的玉龙公子……他爹? 不愧是第一刺客,八阶风系修为,整个人就如一把出鞘的匕首,凌厉,透着寒意。 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陈树暗叹一声,心想这一战在所难免,以他的水平想战胜八阶修为风系法师比登天还难,能拖延一刻是一刻,拖到鬼车恢复战斗力,以他们两人之力并非不能反杀。 打定主意,陈树挡在床前,故意拖延道:“我何德何能,竟惊动了赤羽国第一刺客,惭愧惭愧。” 中年人面无表情,“床底的人先死,然后,是你。” “休想!” 计划败露,陈树也不再犹豫,左手聚宝盆右手狼牙匕首冲了上去。 看着陈树眨眼间长出的手臂,中年人微微一愣,从容闪身,躲过陈树的一击。 “听说就算你的脑袋掉了,也能长出新的,我倒要看看。” 依旧是冷冷的语气,刚一张口,一道剑光已经直奔陈树的脖子而来。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纵然陈树的神识高度集中,却还是难以捕捉他的攻击,两人本就离得极近,反应和躲避的时间更短。 陈树的双臂、双腿从未如此迅速地移动过,纵然如此,当那一击袭来,聚宝盆仍旧没能完全挡下。 犀利的剑光划破了陈树的喉管。 窒息般的几秒钟使他的信心大减。 实在太快了! 真的能迈过这一劫吗? 陈树不知道。 对手不会等他反应,割裂的喉管尚未痊愈,另一击已经袭来。 “靠!” 陈树骨子里的狠劲儿也涌了出来,神识中,燚芯、雷霆、洛淼也意识到了危险,纷纷请缨参战。 对方的攻击实在太快,陈树只能初步判断这一击并不致命,连挡都不挡了,任由那剑光在自己胸口开了一个洞。 陈树抬手。 水链,三条! 火球,两枚! 闪电,两道! 纵然伤不了他,这么多眼花缭乱的法术也足以让他懵上几秒钟,陈树正需要这几秒钟使自己的伤愈合。 中年男人的确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当今世上竟有一人能同时使用五系法术。 那,不仅仅是个传说吗? 每个法师启蒙时几乎都会听到的传说,关于那位能同时驾驭五系法术的大能。 “这……不可能。” ------------ 陆贰·死镰 一抹狠厉从陈树眼中一闪而过。 知道此秘密者,必死! 他干脆不闪不躲,提起手中匕首直冲中年男人而去,不时还放出水链、火球、闪电,干扰对方攻击。 “太弱了!” 中年男人的吃惊仅持续了一刹,下一秒他手中剑光一闪,闪刺已发挥到了最高境界,剑气如虹,直冲陈树而去,轰得屋里的一切震颤、粉碎。 “啊――” 陈树一声怒吼,爆发出全新的更快的速度,太过聚精会神,似乎每个毛孔都缩紧了。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轰―― 一声轰鸣首先发自陈树的体内。 风系法术!四阶!巅峰! “可惜了,匕首太短!”中年男人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人情味,不再冷冰冰,却尽是嗜血的味道。 刷―― 一道黑影自陈树手中闪出,带着足有一米长的闪刺光影。 狂暴之气袭来,纵然是八阶法师也不得不后退一小步。 陈树又挨了一击,胸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被击穿,透过伤口甚至可以看到那颗跳动的心脏,可他毫不在乎,收起了聚宝盆和狼牙匕首,双手举起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威风凛凛地砍向中年男人。 “死镰!” 陈树身上的血珠啪嗒啪嗒滴在地板上,摔成放射形鲜红的一滩,如用生命开出的花。 他仿佛已与死镰融为一体,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像来自地狱的死神。 无名刀法终于发挥出了全部威力! 中年男人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样的压迫感了,他根本不能相信,这压迫感竟是来自一个风系修为仅仅四阶巅峰的少年。 诡异!太诡异了! “速战速决!”他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抬手便是杀招,不留余地。 陈树着了魔一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冲!冲!冲! 杀!杀!杀! 哪怕明知下一招自己会掉脑袋,而长出一个新脑袋的时间足够敌人攻击上百次,将自己砍成肉泥。 “你的对手是我。” 鬼车的声音从未如此冰冷愤怒过。 她身披陈金色法袍,手执雷系法杖,防御戒指、项链、手镯全副武装,周身似有无形的气旋,让她的长发飞舞,如一面旗帜。 “雷暴!” 轰隆隆―― 雷暴,雷系七阶法术,对一整片局域进行雷系攻击,同时落下至少100条闪电和20条闪电链。 酒楼和周围一大片妓院、赌坊顷刻间变得焦黑一片,让人如同身临灾难片现场。 中年男法师显然久经沙场,这样的阵仗并不能吓退他,他只是皱了皱眉,便从容躲闪,即便偶尔被闪电劈中,身上却有光华闪烁,显然戴着防御类的装备。 鬼车冷哼一声,不断丢出闪电和闪电链,更精准地向着中年男人攻击。 “玉龙!我的儿!替你报仇!” 中年男人狂吼一声,周身气旋转动,天空风云涌动,竟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圈风暴。 “倒要看看谁的大招厉害!”鬼车怒喝一声,直冲那风暴而去。 风吹得她的衣裙狂舞。 无数闪电朝着风暴的一点狂轰,似要将那风暴撕扯出一道裂口。 刚刚形成的风暴尚未稳固,竟真的摇摇欲坠,鬼车瞅准时机,一个猛子钻进了风暴之中,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瞬间,她身上的防御项链、手镯、戒指尽数粉碎,可见风暴的威力之大。 “死吧!” 在风暴外的陈树即便努力眯着眼睛,依旧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只能凭借神识感受鬼车的愤怒。 风暴内,鬼车接连向中年男人丢出十几道闪电链,从所有方向将他圈住,一时间他周身闪电链无比闪耀,甚至照亮了整个风暴。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接连劈在中年男人身上,光华闪过,他身上的防御装备也一件件碎裂开来。 疯了!这女人疯了! 他从未想到,远程雷系法师竟敢只身钻入风系法师的风暴之中,要知道,只要被近身她就是必死无疑! 鬼车可不管那么多,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保护陈树! “拼了!”中年男人的神色扭曲狰狞,他甚至开始后悔,不该轻视杀害儿子玉龙的人,眼前的情况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男人化作一道残影,冲出闪电链的包围,直奔鬼车。 因为闪电链的阻碍,男人速度虽然慢了一点,却丝毫不影响一击杀死鬼车。 鬼车的雷系法术虽然厉害,速度却是短板,退,速度不够,化为五彩大鸟显然也来不及,眼看中年男人的剑影已到了眼前。 无人操控的风暴猛然一缩,风速明显减慢,紧接着俱裂摇晃起来,已有了崩塌之像。 陈树壮着胆子冲进风暴。 哐啷―― 金属利器相撞。 死镰完好无损,中年男人手中的长剑却已折断。 “不可能!” 他已不记得这是今晚发生的第几件“不可能”的事。 那是一把古剑,也是一把名剑,世上许多人只要听到这把剑的名字,就已经害怕得不堪一击,20岁那年他的师傅将此剑传给他,他本想将此剑传给唯一的儿子。 如今,儿子死了,剑断了。 这个浑身上下都极其古怪的陈树似乎是他的克星,处处透着宿命的味道。 “现在,你死!” 死镰的攻击并未停止,陈树绝不会放过任何杀死他的机会。 “闪电!闪电链!” 鬼车也毫不犹豫地放手攻击。 “不!” 多年来的刺客经验救了他一命,即便因为儿子的死受了不少刺激,即便愤怒、不可思议、羞耻、挫败等种种情绪使他的反应变得有些僵硬迟钝,可他还是凭借本能躲过了两人的攻击。 他终于反应过来,并强制自己恢复了正常。 逃! 心理上他已经败了,唯有逃走! 他不顾一切地飞速掠过民宅的屋顶、幽暗的小巷、热闹的大街,甚至都忘了穿好隐身斗篷使自己隐形。 那些曾被他杀死的人,有不少临死前也曾这样狼狈,此刻,在他心中,自己正与那无数个狼狈的身影重叠。 陈树和鬼车并未追出太远。 死镰似在不断吸食着陈树身上的法力,无论哪一系,统统照单全收,没追出几步陈树就觉得疲惫不堪,勉力跑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 鬼车不敢恋战,化作五彩大鸟,载着昏倒的陈树飞上了高空。 ------------ 陆叁·鬼头印 陈树将眼睛睁开一道小缝。 他看到自己正穿过一片片薄云,太阳有点蔫蔫的,放出的阳光也不甚刺眼。 我死了吗? 陈树努力摇了摇头,却还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如同宿醉了三天。 “三天了,你可算醒了。”鬼车的声音传来。 陈树伸手摸了摸,周围尽是柔软的羽毛,甚至,有一片长长的彩色羽毛恰好盖在自己身上,相当保暖。 “咱们没死?你救了我?”陈树的声音闷闷的。 “确切的说,是你救了我。”鬼车的声音听起来挺愉快,“已经到云间国了,预计再飞两天能到达长风森林边缘。” “找个地方降落休息吧。” “算了吧,只要有人类法师的地方都不安全,还是长风森林更让我安心。” 陈树刚想接话,只觉得右手手掌有种异样的感觉。 抬手一看,手心里竟有一个鬼脸印记,与死镰刀柄上所雕的鬼脸十分相像。 什么情况?掉漆了? 陈树沾了口水使劲去擦右手手心。 擦不掉! 再仔细一看,那印记竟是深深渗入了肉里。 陈树大惊,一捏储物戒,拿出狼牙匕首,一个狠心直接剜掉了右手手心上的一块肉。 血肉模糊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眨眼间已经完好如初。 鬼头印记还在! 陈树使劲闭上眼睛,睁开。 印记依然在原处!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对了,那把死镰……我总觉得它很危险,你用过它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我替你收起来了,虽然它很厉害,但你还是……少用吧。”鬼车斟酌着措辞说道。 陈树只能默默点头。 “对了,死镰怎么会在你手上?它不是荣宝斋的镇店之宝吗?不是不向外出售吗?”鬼车身子猛然一震道:“我靠你不会是……” 陈树赶紧接道:“我这是借!是借!借几天玩玩而已,我想主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接下来的3天,鬼车一刻不停地飞行着,陈树渐渐习惯了右手掌心的鬼头印,虽然每次看到陈树都会产生自己像是一只被打了合格标记待宰的猪的错觉,但好在不痛不痒,陈树尚能接受。 “长风森林到了,你想先去取猴儿酒,还是先去看看先知?”鬼车问道。 此刻,他们身下已经是大片的植被,仅看一眼就让人心旷神怡。 回来了! 无疑,穿越到临魔大陆以后,陈树已经将长风森林当成了自己的家,哪怕是曾对他使用定心针的先知,也格外亲切。 “先去你家看看吧。”陈树道。 “我家?” “对啊,你在长风森林住了这么久,至少得有个……鸟窝?……或者巢穴?……吧?”陈树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鬼车一笑,“的确该去看看,不过先说一声,我家很乱,到时候别吓到你。” 陈树以为这不过是鬼车出于一个雌性动物的谦虚和娇羞,完全没想到她说的是实话。 那是一个硕大的鸟巢,位于一处向外凸起的山崖之下,山崖如同鸟巢上的顶棚,既能遮风又能挡雨。鸟巢之大让陈树想到了位于曾经那个世界的一座名为“鸟巢”的建筑,他只在电视上看过那建筑,无从衡量究竟哪个更大一些。 鸟巢上有些地方甚至是用整根三人都未必能环抱的大树搭建,粗粗细细的树枝、树木横竖交叠,看起来别有一番美感。 “你还真是……擅长建筑呢。”陈树实在找不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鬼车落在鸟巢边缘向内俯视,却皱紧了眉头。 陈树也探着脑袋向里看了一眼,里面有一层灰黑的羽毛,大都是棉絮状的绒毛,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可是……可是…… “可是那里面的鸟蛋是怎么回事?!” 陈树终于问了出来。 “我还想问呢。”鬼车看到陈树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怒道:“我靠不是老娘的!” 陈树坏坏一笑,“都自称老娘了,还不承认。” 鬼车气结。 正说着,头顶一声尖利的鸣叫,几乎将人的耳膜撕裂。 一只浑身乌黑,头上生着三只眼睛,鸟嘴金黄的大鸟俯冲而下,显然是将陈树和鬼车当成了入侵者。 “三眼乌鸦而已,竟敢鸠占鹊巢!” 鬼车重新化为五彩大鸟,那三眼乌鸦先是一愣,立即缩起了脖子,整个身躯都萎靡下来。 它慌忙落地,冲鬼车耷拉着翅膀和脑袋,眼中竟然满是哀求之色。 鬼车高傲地仰天长鸣一声,那三眼乌鸦竟浑身抖如筛糠。 鬼车落地,它眼巴巴地看着鬼车,无力地张开翅膀想要挡住鸟巢中的三颗鸟蛋。 它眼中的神色使陈树想到了家中曾经那场变故,母亲也曾像这样保护自己,也曾像这样眼含绝望。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恻隐之心,甚至想替那三眼乌鸦求个情。 若是陈树开口,鬼车必然不会计较。 可他忍住了,看着周围的莽莽青山,听着不时传来的兽鸣鸟叫,他忍住了。 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被人杀死,家破人亡,只能怪自己,怪自己还不够强。 陈树思忖的片刻,鬼车已回到了他身边。 “看完了,走吧。”鬼车示意陈树回到自己背上。 陈树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眼中满是感激的三眼乌鸦,被鬼车带着离开了那巨大的鸟巢。 “什么情况?”陈树问道。 “她以为那鸟巢我不要了,所以才站为己用,想要利用我残余的气息驱散想要打那鸟蛋主意的神兽,神兽的血脉越纯粹,延续后代的条件越苛刻,三眼乌鸦多少也些上古神兽血脉,一生只下三颗蛋,其中只有一颗能孵出小鸦,若我强行赶她走,这一支恐怕就要自此灭绝了。” 鬼车话锋一转,骄傲道:“哼哼,看在她对我毕恭毕敬俯首称臣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地让她先住下了。” 陈树笑着抚了抚鬼车的羽毛,想到获得木之力那晚被她救下的情景,心中默默道:你就是善良,还不肯承认。 “喂喂喂,好话能不能当面说?咱们神识想通的好吧?” 第一次,陈树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接下来去哪儿?”幸好鬼车及时岔开了话题。 “断水崖。” “又去?拼一次命还不够?!” “去了你就知道了。” ------------ 陆肆·再临断水崖 断水崖。 再次来到这个穷凶极恶的地方,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当初趾高气昂的各种毒物大部分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山崖上方一小撮还呈三家对峙的局面。 它们盘踞在五色果树上及其周围,红眼蚁王伤了一只眼睛,成了独眼龙,蚁足也断了两条,头上长角的蛇王缺了一只角,尾巴也断了,身后血淋淋的一片,双尾蝎王最惨,两条蝎尾都断了,已是穷途末路奄奄一息。周围蛰伏着无数神兽,无不是紧盯着山崖上方的毒物,只待它们自相残杀死伤殆尽,好一拥而上抢夺仙果。 陈树赶紧去看那颗五色果,当初正是因为吃掉了其上的四颗果实,陈树才拥有了同时修行五系法术的能力。 仅剩的那颗果实能否留到现在,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如今一看那三方对峙的局面,陈树的心跳加快了些。 他赶忙去看那五色果树,隐隐发现那颗青翠欲滴的绿色果实竟然还在树上! “太好了!”陈树兴奋地低喊一声。 鬼车强大的气息很快引起了神兽们的注意,树林中传来一阵骚动,一些修为较弱的神兽纠结地权衡一番,觉得自己没戏了,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还有一些修为在六阶以上的神兽则警惕地看着空中盘旋的鬼车。 断水崖上方的毒物也注意到了鬼车,以及她背上的陈树。 几个月前陈树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这个人类法师在混战中夺走了四颗五色果,这些守在五色果旁数万年的毒物简直睚眦欲裂,恨不得将他蚕食殆尽。 如今他还敢来? 毒蚁王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泛着猩红的光芒,毒蝎王无声挥舞了一下巨螯,毒蛇王则不断朝陈树吐着芯子,在他们眼中,其它神兽根本拿不上桌面,唯有这个陈树才是最大的威胁。 僵持的三方竟在此刻统一了阵线。 “呦,这么记仇。”陈树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紧接着,他便从鬼车的背上跳了下去。 着陆点,断水崖顶端。 毒物们瞬间陷入了疯狂。 毒死他!分尸!蚕食他! 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每一只毒物眼中都泛着冰冷而兴奋的光芒,大部分毒物离开了五色果树,向着悬崖另一侧陈树的着陆点移动。 树上还剩几只毒蚁、毒蝎、毒蛇,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来来来,想报仇的都来啊,小爷在此!”眼看就要在毒物堆里着陆,陈树竟然还扯着嗓子高调地喊了一声。 毒物们冷冷地竖起身子,甚至有些还摞在一起,只等陈树降落时给他一下子。 近了,还剩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突然,神识中的风眼猛然挥动翅膀,一股狂风吹来,竟生生将即将落地的陈树吹歪了一些。 他就这么险险地擦着毒物堆的边掉下了山崖。 “哎!又坠崖了!”虽然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讨厌极了这急速下坠的感觉。 山崖另一边,鬼车所在的地方,五色果树所在的位置发出一声轰鸣。 闪电划过,那长着绿色果实的枝丫断裂,掉落,其上还有一只毒蝎,毒蝎虽小,却足以致命。 此时,那毒蝎决绝地竖起毒尾,似要与鬼车同归于尽。 鬼车连看都不看它一眼,直接将那枝丫连同毒蝎一同收入储物戒指。 最后一颗果实被抢,毒物们彻底疯狂了,纷纷追着陈树跳下山崖,大有不毒死他誓不罢休的劲头。 陈树眼看着身后乌央央一片,吓得脸都白了。 哪怕是面对八阶法师,他也没有这样恐惧过,他宁愿来一刀痛快的,也不愿葬身这群毒物腹中。 天空一声长鸣。 就在陈树距离地面不足百米的时候,鬼车俯冲而来,接下陈树,猛拍几下翅膀,直接冲上云霄,飞出了一个近似V形的轨迹。 身后一阵啪啪声,无数毒蚁、毒蝎、毒蛇坠地,摔得粉身碎骨,好不惨烈。 树林中发出一声声咆哮,神兽们终于有机会享受朱果等天材地宝了。 陈树躺在鬼车背上,不住拍着自己的胸口,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拿到了吗?”陈树问道。 “拿到了,不过有点麻烦。” 两人在一处神兽稀少的密林降落,鬼车化为人形,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带着仙果的一截枝丫,上面孤零零的一只毒蝎立在绿色仙果旁,警惕地看着两人。 这倒是有些麻烦,靠近绿果必然被蝎毒所伤,若对它放出攻击法术,又极有可能伤到珍贵的绿果。 陈树叹了口气,“一只小虫而已,怎的如此执着?它难道不知毒物之所以厉害皆是因为数量庞大,如今只剩它一只,成不了气候了。” 一摸储物戒指,从中拿出一枚朱果,放在地上。 那蝎子看了看身旁的绿色果实,又看了看地上的朱果,犹豫了。 它似乎也感受到了穷途末路,终于垂下了毒尾和螯,选择了陈树提供的第二条路,迅速奔向那枚朱果。 抬了朱果就逃! 保命,退而求其次。这大概是所有神兽的本能,即便是一只生活在群体智慧之下的低等神兽。 它没能如愿,当它与珍贵的绿色果实逐渐拉开距离,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精准地劈在它身上,有甲壳防护,它又向前奔了几步,第二道闪电落下,比第一道更加凌厉,终于在它的甲壳上开了个小洞。 第三道闪电瞄准了那小洞落下,终于,它不甘心地蹬了蹬腿,不动了。 陈树收起地上的朱果,将那绿色果实摘下,递给鬼车,“快吃,吃了就能修行木系法术了。” 树屋,先知的居住地。 陈树刚一走近环绕树屋的水潭,一旁的树丛中猛然窜出一只黑豹。 黑豹显然认出了陈树,眼中有惊喜,有迟疑。 “豹兄,别来无恙。”陈树笑着向他打招呼。 “臭小子,一回来就把断水崖搅得天翻地覆,那些在此繁衍了数万年的毒物,竟一只都没留下,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告诉你断水崖的秘密!” 苍老的声音响起,虽然满口责备,语气却满是慈爱。 “先知。”陈树一笑,俯身冲她拜了拜。 鬼车也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走进树屋,一阵寒暄,终于进入正题。 “你知道明日学城内城的秘密吗?关于一个红袍老头,还有魂系法师。” ------------ 陆伍·魂修法师 先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要进入内城了?这么快?” 陈树摇摇头,“迟早要去的,我只是有些担心,那里面……似乎是一些可怕的东西,能伤人魂魄。” “世上能够伤人魂魄的只有一种人――魂系法师。”先知看了鬼车一眼,继续道:“她的一魂一魄也是被魂系法师炼化。” 鬼车一惊,浑身战栗了一下,却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曾经就是魂系法师。” 此话一出,鬼车与陈树皆是一愣。 先知继续解释道:“魂系法师是临魔大陆上最神秘的法师,擅长操控魂魄,更能将魂魄化为力量为自己所用。” “魂系法师之所以神秘,因为其能力由血脉传承,整个大陆上唯有一个古老家族拥有魂系法师血脉,为了夺取魂魄壮大魂系法师的力量,这个家族甚至曾经有一个独霸临魔大陆的计划。” 陈树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那……这个计划付诸实践了吗?” 先知叹了口气道:“你以为令人胆寒的中古之战是怎么来的?” “魂系法师大量侵蚀其他法师的魂魄,甚至组成了一支傀儡大军,引得其它法师奋起反抗,整个大陆陷入浩劫,魂系法师成了所有人共同的敌人,人们甚至不分国界地团结起来抵御魂系法师。” “最终,魂系法师落败,仅剩的几人散布在大陆各个角落,蛰伏了下来。” 看着陈树和鬼车探究的眼神,先知一笑道:“你们不必怕我,我……已没了魂系法力,如今不过是一个混日子等死的老太婆,否则,我也不必对你用定心针了。” 陈树的思绪有些混乱,先知总让他看不透,当他相信了她的时候,她却又暴出一个更加惊人的秘密。 陈树只好问道:“所以,你也是当时蛰伏下来的魂系法师?” 先知摇了摇头,“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的几名魂系法师开枝散叶,如今临魔大陆上大约有数千名拥有魂系法师血脉的人,我正是其中之一。” “17岁那年,当我第一次操控一个人的魂魄,让他替我杀死村里欺负我的人,我发现了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 “不久后,一个名为费玉的魂系法师找到了我,他认可我的天赋,并向我讲述了魂系法师的由来,训练我,帮助我强化魂系法力,他与我有着极其遥远的血缘关系,我们的祖先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也做过同样的坏事,他对我很好,我们……曾经是恋人,我很信任他。” “有一天,他说我的魂系法力已经被完全激发,他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庆祝。那是我此生去过的最可怕的地方,那里不仅有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还有专门折磨人魂魄的阵法,他逼我将所有的魂系法力献给他。” 鬼车喃喃道:“阵法……折磨魂魄的阵法……” 先知继续道:“我那时才知道,在费玉眼中,我不过是一个装着魂系法力的容器,当容器将满,他会毫不犹豫地取出容器中的魂系法力,根本不在乎容器是否会破损毁灭。他已经找到并吞噬了至少十名魂系法师的法力,更不知摄取了多少无辜者的魂魄,我远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主动放弃法力,从此变为一个凡人。” “取了我的法力,不知是念及旧情,还是觉得我以后有用处,他将我封印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还虏获了一只神兽黑豹,既能保护我,又能看住我,我在这个地方一住就是几百年,没有一天不想杀死费玉,他一定在谋划着巨大的阴谋,可惜我什么也做不了。” “这就是魂系法师,不知有多少人像我这样被利用,也不知有多少人像费玉那样变成了怪物,或许还有更多人终其一生也未能发觉自己的天赋,或许这样做个凡人,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费玉……费玉……” 陈树叨念着这个名字,他有种预感,这个叫费玉的魂修法师可能是他即将遇到的强悍敌人。 因为未知和神秘,所以可怕。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预感愈发强烈,搅得陈树睡觉都不能安稳,他必须找点事做,让心思平静下来。 他想起了此行的任务,该动身去取猴儿酒了。 六耳石猴的聚居地在长风森林西侧,已接近长风森林边缘,那是一片狭长的石林。 高大的石柱、石笋林立,斑斑驳驳,如同来自远古的巨人。 石林内十分寂静,给人一种了无生机之感,可离近了仔细一看,又能发现每一根石柱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每个窟窿里都隐藏着一只猴儿脸,那猴脸长得极为诡异,长脸窄额,蓝色的鼻子,鲜红的嘴唇,脸蛋上两坨黑色的肉,鬼魅一般。 更奇特的是,那猴子脑袋上竟长了一圈耳朵,正好六只! 六耳石猴,名副其实! 陈树与鬼车落地,警惕地看着石洞中的猴子,猴子们也冷冷地回望着两人。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陈树低声问道。 “没有,”鬼车想了想又补充道:“从上空飞过,但我还没无聊到没事招惹一群猢狲。” “所以你也不知道猴儿酒究竟在哪儿了?” “这个……”鬼车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这片石林,指着远方最高的一根石柱,十分笃信道:“在那里,但凡聚居神兽,必有一只统治兽群的兽王,六耳石猴也不例外,而根据身份尊卑,猴王一定是在那最高的石柱里,如果那猴儿酒十分珍贵,一定不会离猴王太远。” 陈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腿迈步进入了石林范围。 似乎是踩到了石猴的底线,距离陈树最近的石柱上,已经有十几只猴子钻出了石洞,龇牙咧嘴地冲着陈树吼叫,似乎在发出最后的警告,其余依旧在石洞中的猴子也齐刷刷地向前探了探身子,随时准备出动施展攻击。 那些猴子的动作极为迅速,眨眼间就可从高高的石洞窜到地面,均是三阶风系神兽。 不难发现,爪子就是它们的武器。 猴抓上生着一寸余长的尖利指甲,那指甲呈灰黑色,有的上面还带着石头的纹路,看起来相当坚硬。 “啧啧,这些家伙,一爪就能把人心掏出来吧?”就连陈树都隐隐觉得后背发凉,被那些猴子震慑。 鬼车突然道:“你觉不觉得这任务的报酬也太低了点?才三万金币,我看三十万还差不多。” 陈树深以为然,“所以,咱们多拿些猴儿酒,也算是回本了。” 说话间,陈树咬牙又向前走了一步,十几只已经出动的猴子立马朝着他狂奔而来,双爪舞动,显然是打算狠狠教训陈树。 它们身后,更多的猴子冲出石洞向着陈树奔来。 “闪电!火球!水链!” 陈树赶忙释放远程法术,有的猴子被击中,摔了个跟头,身上带上,爬起来继续冲向陈树。 再向前一步,更多猴子加入战斗。 陈树手握狼牙匕首,干脆冲入猴子堆中,挥手间就有三五只猴子毙命。 “啊――” 无数利爪毫不犹豫地招呼到陈树身上,瞬间他身上就有了数道血痕。猴子将他围在中间,外围的鬼车几乎看不到陈树。 一瞬间,他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下一个瞬间,又是更多的伤口。 陈树也不知自己杀了多少只六耳石猴,每杀掉几只,却又有更多的石猴补上空位,将陈树围得严严实实。 一开始,围攻陈树的仅是风系三阶猴子,后来逐渐出现了四阶,速度更快,体格更强健,陈树每挥舞一下匕首,只能击中一只四阶石猴,攻击效率大大降低。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树只觉得身上伤口的愈合速度越来越慢,木系法力隐隐有了枯竭之势,风系法力亦是所剩不多,其余的火、雷、水三系法力则早就已经枯竭,连一个最小的火球也放不出来了。 “坚持!再杀几只!” 脚下有些虚浮,陈树却不断给自己鼓劲儿,凭借半年多的修行经验,陈树知道,越是绝境修为越是容易突破。 出于陈树的要求,鬼车并没有出手,却还是紧张地关注着神识内陈树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将他救出。 突然,从一根石柱最顶端的石洞中蹿出了一只猴子,这猴子的体型是其余猴子的三倍有余,不仅有利爪,还有尖尖的獠牙,大嘴一呲,似乎一口能将人的脑袋咬下,修为更是有风系五阶。 小猴王! 看来这些猴子是以石柱为聚居单位,每一根石柱上有一只修为较高的小头领。 “杀!” ------------ 陆陆·怒战猴王 鬼车正要去救陈树时,他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于是她知道,还不是时候。 小猴王出现时,其余正在战斗的猴子甚至下意识地为它让出了陈树面前的一个空位。 陈树身上的血腥味大大刺激着小猴王,这只嗜血的凶兽甚至兴奋得有些张牙舞爪,脸上的肌肉都开始痉挛。 “我靠!丑死了!” 看着这张巨大的丑脸,陈树猛然挥动手中的狼牙匕首。 “闪刺!” 白色刀光直闪向小猴王的喉咙。 “割喉!” 还是那干净利索的一招,狼牙匕首、割喉几乎已经成了陈树起手的固定招式。 嘡—— 小猴王一抬利爪,竟生生接住了这一击,尖锐的指甲上出现了裂缝。 与此同时,它的另一只爪子迅速抠向陈树的双眼。 好狠辣的攻击! 若陈树双眼失明,围攻的猴子会迅速将他撕碎。 陈树仰身,险险躲过小猴王的一击,冷不丁身后却有一只尖利的猴抓,直刺破他的后背,从腹部透出。 陈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一根尖锐的指甲撕裂、刮擦着自己的心脏,发出咯吱吱的声音。 “你大爷的——” 回手一记闪刺,那攻击得手的猴子发出一声凄惨尖叫,拖着滴血的断臂跑远。 断臂留在了陈树体内,在他的腹部狰狞地张开五指,触目惊心。 “不躲了!” 因为无论向那一边躲,都有尖锐的猴爪等着陈树。 躬身躲过两只四阶猴子的攻击,陈树直冲向面前的小猴王。 小猴王暴怒,一个猛扑,继续用受伤的爪子阻挡陈树的攻击,另一爪向着陈树的面门呼啸而来。 陈树一偏头,闪过攻击,这才发现那一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攻击是紧跟而来的血盆大口。 “成精了!” 躲,已来不及了,陈树任由那巨口咬断了自己的半个脖子,冲速丝毫不减。 得手! 他死定了! 小猴王脸上露出了一丝狂喜,吞食一个陈树这样的高手,修为应该会有所突破吧。 下一秒。 噗嗤—— 狼牙匕首狠狠插入小猴王的心口。 “死吧!” 小猴王狰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之色。 最后一枚火球! 最后一道闪电! 最后一条水链! 陈树身上仅剩的一丝法力也被搜刮殆尽,脖颈处的血已经流干,伤口愈合的速度肉眼已经看不出来。 剧烈的轰鸣声自他的体内发出。 木系,五阶,巅峰! 风系,五阶,入门! 火系,二阶,巅峰! 雷系,二阶,巅峰! 水系,三阶,精通! 五系法术同时提升一个小境界,力量回归他的体内。 嗖—— 他一伸手,抽出了贯穿自己身体的猴抓。 刚想向那立在原地萎靡落魄的小猴王出手,另一只猴子却已经一爪挠向了它的喉咙。 咕噜噜—— 一颗猴头落地,丑陋的脸庞恰好面对陈树,却已没了几分钟前摄人心魂之感。 杀死小猴王的猴子露出了欣喜之色,它已成了新的小猴王。 有不服气的猴子向它挑衅,母猴紧张地观望着,其余的公猴一边观望一边防备着陈树的动向。 陈树已感到疲惫不堪,趁乱走出了石林区域。 “你突破了!”鬼车眼中满是欣喜,由于紧张和担忧,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却不愿让陈树看出。 想要变强,这种训练方法并不为过,还有比这更残忍的,同时修行五系魔法,陈树的修行之路也要比别人付出5倍的艰辛。这一点鬼车很清楚。 “距离猴王所在的石柱还远,好在,这里是个天然的训练场。”陈树自储物戒指中掏出干粮,一边吃一边说道。 鬼车也吃了一点干粮,提醒道:“你只有一个月时间,现在只剩下二十天了。” “十天就够了。” 接下来的9天,陈树不断从一个方向挑战着六耳石猴,每天被斩杀的石猴成千上万,尸体堆积发出特殊的味道,吸引着附近的神兽,秃鹫等食腐类动物成群迁徙而来,石林简直成了它们的乐园。 随着边缘石柱上的石猴越来越少,陈树每天都能向里推进数百米, 越向石林中心深入,出现的六耳石猴修为越高,刚开始是三阶、四阶,几天后五阶石猴已经普遍存在,现在,陈树面临的皆是六阶石猴,偶尔出现一只七阶的小猴王。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集体,从某种角度分析,与人类社会其实很像。 他身上的衣服已被猴爪撕成了一条条的碎布,如同穿着夏威夷草裙,几乎衣不蔽体。鬼车虽不曾出手,但持续的担心受怕、精神高度集中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考验。 期间一次,陈树的眼珠和心脏竟然被猴子掏了出来,若不是鬼车及时放出雷暴,轰散了猴子,陈树就要被撕成碎块。 修为并没有如他预想一般再次突破,这也验证了那句话,在修行的世界,付出并不一定有收获,但不付出一定不会有收获。 活着的石猴看向陈树的眼神越发冰冷,恨意森森。 陈树知道自己做为侵略者十分不招待见,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再有一百米,就是猴王所在的地方了。”陈树感到那最高的石柱上有一道目光正剜在自己身上。 “偷窥算什么本事?有种下来单挑!”吼了一声,陈树继续向着最高的石柱厮杀。 傍晚时分,石林终于被他撕开一条血路,也不知是晚霞映红了整个石林,还是石林里的斑斑血迹衬红了天际。 终于到了最高的石柱之下,整根石柱并不像其余石柱那样布满大大小小的孔洞,而是只有最顶端有个不大的小洞。 一声嘶吼终于从石柱顶端传来,那吼声威震天际,整个石林都随之震颤,秃鹫成群结队地飞上高空,再也不敢贪恋眼前的猴肉。 猴王! 八阶!风系! 与陈树的想象不同,猴王竟是一只只有人巴掌大小的小猴。如果要用一个字形容,陈树只能想到“萌翻了”。 若是女孩子看见这只浑身金黄的小猴,一定会忍不住想要摸一摸逗一逗。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神识的感觉错了。 这……是谁家的猴孩子? 可是,周围猴子垂头避让的做法又让陈树不得不相信。 它,就是猴王! 小猴只是随意张了张口,周围便涌现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陈树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随着吼声震颤。 再也受不了这种震颤,似乎再多一秒他身上的细胞就会一个个爆裂开来,他也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猴王。 “来吧!最后一战!” 猴王双腿一蹬地,化作一颗金色流星迎向了陈树。 那一刹实在太快,即便陈树瞪大了眼睛,却还是看不清猴王蹿跳的轨迹。 嘭—— 一人一猴相撞,猴王穿过了陈树的腹部,在他肚子上留下一个拳头大的破洞。 陈树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猴子在身上开洞了。 自愈能力迅速运转,破洞瞬间愈合。 刚一落地,猴王再次化作最尖锐的兵器,这次直击向陈树胸口。 嘡啷—— 陈树听到它撞击在自己肋骨上的声音,一股巨大的冲力推着陈树向后退出数十米,直到嘭地一声撞在一根石柱上。 咔咔咔—— 那被陈树撞击的石柱竟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几秒之后哗啦啦地倒塌,成了一堆碎石,其上的六耳石猴四散奔逃,既不敢靠近猴王,又不敢靠近陈树,样子十分狼狈。 猴王看着陈树的胸口,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 陈树的胸口上,衣衫已全部粉碎,左侧胸膛上一块巴掌大的肉被撞碎,露出了三根肋骨。 肋骨上有看不懂的龙文,龙文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这……我的骨脉竟如此结实!”陈树满眼惊喜,此战信心大增,握紧狼牙匕首直冲向猴王,“死吧!八阶猴王!” ------------ 陆柒·风系,六阶! 猴王身形虽小,却是这群猴子中最为睿智老成的,且在战斗中它的身形反倒使它占尽便宜,陈树几乎捕捉不到它的所在,心中不由惊叹神兽进化的神奇。 此刻,看到陈树暴起,它眼中闪现出决绝之色,打着旋儿飞向陈树,整个身体如一只尖锐的钻头。 倒要与陈树拼一拼,是它的风系法力更厉害,还是陈树身上奇怪的骨头更厉害。 “闪刺!” 寒光一闪,令猴王的攻势慢了一分,陈树突然收起执匕首的右手,换用左掌直接迎向猴王。 那是一段令人肝颤的声音,陈树不由想起了绞肉机。 事实上,他的整个左掌也的确被猴王以身体化成的利钻绞成了肉沫。 手臂末端,臂骨上露出了一个大窟窿。 猴王竟已经钻入了陈树的臂骨之中! “收!” 所有木系法力全部汇聚在臂骨末端,骨头血肉迅速修复。 当猴王想退已来不及了,它生生被困在了陈树左臂的臂骨内,臂骨上的金色龙文闪烁,即便猴王使出浑身力气也无法脱身。 于是石林中出现了可怕的一幕。 陈树被自己的左臂带着,无目的无方向地四处乱撞,时而撞入猴群,遭受围攻,时而接连撞断十几根石柱。 “猴王,看你有多大本事!” 陈树闭目收心,风、火、雷、水五系法力汹涌地灌入左臂骨脉,他的身体中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是火球、雷电、水链正在攻击猴王。 前三天,猴王凭借八阶修为尚能占据上峰,打压得陈树的法力节节败退。 第四天,猴王意识到自己的法力也不多了,他害怕起来,开始了最后的挣扎,再次化为利钻,想要钻透陈树的臂骨,逃出生天。 木系法力再次汇聚在陈树左臂,陈树超凡的自愈能力让猴王绝望了,它焦躁地四处乱撞,很快就精疲力竭,被一道道仅有三阶的水链困住,又被仅有二阶的火球、闪电摧残。 这场战斗可谓滴水穿石,以弱博强直到第六天,猴王终于咽气了。 它静静地漂浮在陈树的骨脉之中,体内强大的风系法力逐渐释放。 陈树赶紧进入修行状态,引导着磅礴的法力在骨脉中游走。 第一圈…… 第二圈…… …… 三天过去了,猴王的尸身逐渐消散,当风系法力游走至第九百圈,陈树体内传来一声轰鸣。 风系,六阶!入门! 风眼身后的翅膀已由透明变为了淡淡的白色。 睁眼,起身。外放风系法力。 陈树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风托了起来,仅仅三步,他便踏上了猴王占据的最高的石柱。 “我会飞了!鬼车你看!我也会飞了!”陈树兴奋地冲鬼车挥手,又迫不及待地落到鬼车身边,因为激动,落地时他甚至踉跄了一下。 鬼车笑着奚落道:“这也算飞?飞得丑死了!” 陈树也不在乎,牵起她的手,再次“飞”上了石柱,甚至还饶有兴趣地在所剩不多的石柱上“飞来飞去”。 “你还记得咱们为什么来这儿吗?”鬼车问道。 “为什么?”看陈树的神色,无论此刻鬼车问他什么,他都压根不会去思考。 “猴儿酒。” 终于,陈树渐渐从兴奋中缓过神来,“对对对……猴儿酒,我怎么忘了……” 两人的目光紧盯着一旁最为高大的石柱,夜幕降临,周围猴子慑于两人的厉害,再也不敢出动挑衅,石洞中偶尔有猴儿脸一闪而过,眼中带着惊恐,犹如惊弓之鸟。 轰隆隆―― 自进入石林以来,这是鬼车第一次出手。 八阶巅峰的霸气瞬间让周围石洞中的猴子瑟缩起来。 石柱被闪电劈中,猛地一颤,发出轰鸣。 被劈中的地方有裂口,裂口蔓延,直至遍布整根石柱,石柱终于轰然倒下。 废墟中,一股酒香弥漫来开,光是闻着就足以令人心神一震。 沿着酒香找寻,两人很快发现,那最为高大的石柱下方竟然有一口井,酒香正是从井中传来。 陈树俯身鞠了一捧井中的酒,尝了一小口,顿时觉得浑身舒泰。 想来这猴子也是酿酒的能手,井内必然是猴子们采摘的野果、仙果,历经岁月的沉淀和发酵,成了这满满一井的琼浆。 鬼车也尝了一小口,立即双颊绯红,又喝了几口,大呼过瘾。 陈树眼看着她随手放出几道闪电,当场就要耍酒疯,顿时觉得比八阶神兽更可怕的是喝醉了的八阶神兽。 当下,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器皿,装了满满十二坛酒,其中两坛用于完成任务,余下十坛则是陈树的私藏。 刚装完酒,只听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咆哮声,陈树扫视一圈,只见满地的猴尸正不断散发风系法力,恐怕这法力已经浓重到了一定程度,引起了周围高阶神兽的注意。 陈树最后看了一眼储存着猴儿酒的井,“这儿怕是要变天了,可惜了一井的猴儿酒,不知那只神兽有福消受。” 他不再耽搁,背起醉醺醺的鬼车,踉踉跄跄地“飞”出了石林,朝着人类聚居区的方向掠去。 几天后,荣宝斋掌柜商慕安的住处。 一名古灵精怪的侍女走进商慕安的书房,将一封信递给商慕安,并说道:“有人在咱们院子里放了一一坛酒,还留下了这封信。” 商慕安展信一看,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 送美酒一坛,权当借用死镰的利息,望商兄笑纳。 另外,小弟近日要入手一批宝贝,商兄可否借我几枚高级储物戒指?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已经拿走了,多谢多谢! ――陈树(∩_∩) 商慕安盯着纸上的寥寥数字,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用符号画成的笑脸上。 “真丑啊!” 再一闻陈树送来的酒,商慕安眉梢眼角便都带上了笑意。 “好酒!原来是你接了我的任务!” 离开石林的第二天鬼车就恢复了清醒,宿醉的不适感让她总觉得头重脚轻,这只神兽甚至产生了自己遭人暗算法力尽失的错觉,直到在一片空旷之处释放出法术雷暴,才终于安心。 “你不过就是喝醉了,过两天就好。”陈树笑道,“不过,我总算发现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强于你,那就是酒量!” ------------ 陆捌·山雨欲来 学城。 城外聚集的各路豪杰越来越多,远看已呈现出合围之势。 陈树一笑道:“那小子还算顽强,一个月了还没被发现,否则这些人早就散去了。” 走近一看,聚集者却明显分为两个阵营。 一边以雇佣法师、散修为主,他们自称为“自由战士”,队伍十分松散,其中不时有人叫嚣着要冲进学城,将画像上的陈善绑出来。 一边以各国法师军团在役的法师为主,自称“战团”,他们的任务显然也是抓住陈善,对学城的态度却十分暧昧,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只是沉默地围住学城,并未表现出不恭的态度。 “山雨欲来,山雨欲来啊!” 学城内,神兵馆。 给陈树办理会员卡的老头远远看见陈树走来,冲着楼上大喊一声,三楼处给陈树办理VIP会员的老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下来,手中拿着“租借兵器仅限一样”的告示,恨不得将那告知直接举到陈树眼球上。 陈树笑着摆摆手,“别紧张,我不是来借兵器的。” “那你要干什么?”两老头齐齐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陈树,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上次不是说,再充值一万金币,就能让能工巧匠量身定制兵器,真的吗?” 三楼跑下来的老头立马道:“仅限一件!” “一件足够了。” 陈树抛给老头一个储物戒指,“一万金币给你,带我去见你们的能工巧匠吧。” 老头愣在原地,仔细想了想可有纰漏,确信陈树没有空子可钻,这才忐忑地带着陈树上了神兵馆四楼。 四楼十分开阔,不像下面几层摆满了兵器,显得局促。 这里也摆着少许尚未锻造的材料,显得野性而朴实,竟有那么点儿后现代工业感。 一边向着工匠所在的地方走,陈树伸手摸了摸一旁架子上的几块金属矿石。 温度、手感各不相同,陈树一时也难以评判好坏。 叮叮当当声从走廊的一侧传来,越过众工匠,陈树的目光落在了一名耄耋之年的老工匠身上,他正捶打一块晶体,火光映得他脸上的老年斑格外明显,沧桑的脸与满是肌肉的手臂十分不相称,单看这条手臂,任谁都会认为他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 他手中的锤子泛着淡淡的金光,绝非凡品,每一锤落下都恰到好处,那晶体在他的捶打下显得服服帖帖。 最吸引陈树的是老人的目光,他看向那晶体的目光,似乎是慈祥的爷爷看着孙子。 似乎是累了,老人停手,捞起一旁的酒葫芦,咕咚咚地喝了好几大口,直喝到抖动着葫芦将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葫芦。 陈树大步上前,朝那老工匠而去。 “你干什么?!” 为陈树引路的老头焦急地拦了他一把,却没有拦住。 陈树走到跟前,也不说话,只是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坛猴儿酒,就往老工匠的酒葫芦里倒。 倒了半坛,酒葫芦恰好装满。 老工匠也不客气,拿起葫芦就喝,脸上神色先是惊喜,接着是陶醉,直到将那葫芦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放下葫芦时,终于咕哝着叹了一声“好酒!” 却连看都不看陈树一眼,扭头继续捶打那晶体,只给陈树留下一个后脑勺。 陈树也不在乎,继续为那老工匠倒酒,一坛酒恰好将那酒葫芦装满两次。 老工匠捶打晶体时花费了所有力气,他身上滋滋地冒着汗,酒香从他的汗水中挥发,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特殊的味道。 老工匠不停地捶打晶体,喝酒,陈树就不停地为他倒酒,直到他喝到第9葫芦,陈树所剩的猴儿酒也给他倒了4坛半。 老人终于看了陈树一眼。 “后生,你的酒不错。” 陈树一笑,并不说话。老人继续道:“看来,你需要一件兵器。” “我需要一件只有您才能打造得出的兵器。” 何时该拍一个人的马屁,如何让这马屁拍出化骨绵掌的威力,陈树深谙此道。 老人哈哈一笑,很受用的样子,称赞道:“你这后生很会说话,我就听你说说,怎样的兵器只有我才能打造。” 这次陈树却不说了,只是将一张图纸递给老工匠。 图纸上是一把镰刀,与死镰的大小、比例一模一样,只是刀柄上的小鬼雕刻简略了些。 老工匠久久地盯着图纸,终于发话道:“喝你这些好酒,就算是我的手工费吧,不过打造兵器所用的材料却需要你花钱购买。” 听他这话是已经答应接下自己的活儿,陈树暗暗松了口气。 “你有什么推荐?”陈树认真问道。对打造兵器,他可是一窍不通。 老工匠走到一处摆满各种材料的木架前,从木架最上方一层取出一块乳白色的晶体,放在手上掂量一番道:“它的名字叫百转千回,地下岩浆冲刷了千百遍而形成,坚硬程度是赤铁的1000倍,精钢的300倍,可以做刀身,不过,刚者易折,锻造时需要融入一些兽骨、兽齿等韧性极强之物。” 陈树掏出那把陪伴他好几个月的狼牙匕首,“这个如何?” 老工匠接过狼牙匕首,略一掂量,“可。” “至于刀柄,”老工匠一边思索一边走到另一处木架前,“通常刀柄、剑柄采用金属质地,因为金属坚硬,且价格比晶体便宜了几十到数百倍不等,可你这把镰刀的刀柄太长,遇到高强度战斗,金属刀柄容易变形损坏……” 老工匠迟疑片刻,终于拿起木架上一块不起眼的金属,那金属竟有些通透,有玉的质感,却有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 “此种金属名为星尘,通常用来打造高级法杖,只是……如果选用它,价格会高出不少……” 陈树赶紧表态:“钱不是问题!” 老工匠将陈树引到摆满各色宝石的木架前,继续道:“通常兵器上会镶嵌增加各种法术属性的宝石,你不妨也选一块。” 宝石有红、绿、蓝、白、金五色,一看就知其对应着五系法术,陈树在木架前犹豫了一会儿。 他本想每种都拿一颗,又担心暴露自己能同时使用五系法术的秘密,最后只好中规中矩地选了一块白色宝石,宝石能使风系法术效果加成15%。 所有材料共计4万金币,比陈树预想得还便宜了一些,痛快地付了钱,与老工匠约好三天后来取兵器。 为陈树引路的老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陈树吗?他这次竟然付完钱就乖乖离开了? 这三天,陈树老老实实地在沉香潭中修行,两名守门的学生一见陈树,主动交出了一枚储物戒指,那储物戒指里是这两个月沉香潭所赚的钱,共55万金币。 陈树不仅咂舌,真没想到这小小水潭竟如此赚钱,他大方地拿出5万金币直接分给看门的哥俩,两人这辈子也不曾拥有过这么多钱,顿时对陈树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而再地表示要誓死效忠。 三天后,神兵馆。 老工匠将一把通体纯白的镰刀递给陈树。 陈树接过,老工匠却没有松手。 “别用它杀好人,人在做,天在看。” 陈树一愣,点头答应,老工匠这才松手。 走出神兵馆,鬼车问道:“你……真的答应那老工匠了?” “当然,我绝不会用这把镰刀杀一个好人,不过,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由我说了算!”陈树望向城墙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万事俱备,外面那些人,可以牺牲了。” ------------ 陆玖·学城大乱 晚间,当陈树出现在学城外那个曾经攀谈过的雇佣法师首领面前,那人十分惊讶,显然没想到陈树会再次找到他。 “我叫陈树。” 陈树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停地深呼吸,就像一个即将面临命运转折的穷学生。 “你可以叫我老黄。”与陈树对话的中年法师显得沉稳老练。 “我找到陈善了。” 说完这句话,陈树一下子卸下了心中重担,期盼地看着老黄,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老黄眼中精光一闪,很快换上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你?找到陈善了?”老黄试探着。 “对对对!他就在木系法术学院,我……不敢打草惊蛇。” 老黄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在他眼里,陈树就是一棵柔弱的温室花朵,没有主心骨,容易控制,随随便便就能被自己碾死。 见老黄脸上阴晴不定,陈树担忧地继续道:“你上次答应过,赏金有我一份……” 老黄立马挂上一副亲切的笑脸,“当然,我向来说话算话。” 陈树犹豫,老黄让步道:“当然,你功劳最大,应该多分些。” 陈树眼中终于有了兴奋的光芒,可他又苦恼道:“我不敢与那陈善正面较量,所以,你们必须进入学城,我可以帮你们带路。” 老黄一挽袖子,“那是当然,兄弟们早就想进学城见识见识了。” “可是……”陈树看向与自由战士对峙的战团,“那些各国在役的法师会阻止你们吧?” 老黄阴沉地顺着陈树的目光看了一眼,“这你不必操心,明晚午夜我们自然会想办法进入学城,你只管在门口接引。” 第二天,夜,月黑风高。 许是已经入冬的原因,晚上的天格外冷,法师们纷纷猫进有壁炉的屋子里,偌大的学城竟有了人迹稀少之相。 沉香潭每日的价格由30银币降为15银币,纵然如此肯去冰水里泡着的法师也是寥寥无几。 陈树身披厚厚的兽皮斗篷默默走在路上,天空中开始飘下雪花。 神识里鬼车兴奋道:“下雪了呢!” “看来连老天都清楚,今天是某人的死期。” 城墙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无数释放法术的声音、法师的叫骂声越来越清晰。 陈树勾起嘴角一笑,“混乱,开始了呢。” 城外。 由多国在役法师组成的战团首领正破口大骂,“给我狠狠地打!打死那些狗娘养的!敢偷袭我们!” 自由战士们也是奋力还击,雇佣法师、散修们承受着战团疯狂的攻击,不禁红了眼,大叫着杀回去。 此刻老黄正带着手下的十几名雇佣法师左冲右突,他们多是风系法师,几次冲杀就撕开了一条通向学城大门的血路。 十几人刚到学城大门口,学城大门就打开了。 拜鬼车所赐,门口两名学城守卫倒地不起,陈树则是既紧张又激动地大喊道:“快来啊!我带你们去找陈善!” 他这一喊,城外混战的法师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再也顾不得打斗,轰地一下全涌到了大门口。 老黄气结,他大半夜带领自己手下的十几名雇佣法师偷袭战团,引发战团与自由战士只见的厮杀,不过是想趁乱带着自己人混进学城,杀了陈善和陈树就跑,神不知鬼不觉地去领赏。 如今被陈树一吆喝,他还得分心对付一同跟来的其他人,别提有多憋屈了。 若不是接下来还指望陈树带路,他真恨不得此刻就杀了陈树。 “带路!快走!”老黄铁青着脸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好嘞!”陈树大喊一声转身疾驰。 他的风系修为已到了六阶,但因为身穿具有一定负重的校服,即便拼尽全力奔跑,间或还歪歪扭扭地双脚离地飞行一段,却还是被一群法师咬得死死的。 “我去对付他们?” 临近木系法术学院,鬼车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你有更重要的事,还记得那些水晶球吗?” “你是说……帮你开启了五系法术的水晶球?在各个学院院长的办公室……” “正是!”陈树加快了语速,“学城即将大乱,趁这个机会,你去开启木系法术。” “可是……你呢?” “别担心,就凭这些杂碎,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木系学院就要到了……准备……”瞬间掠过木系学院的大门,一个急转弯,“就是现在,去!” 鬼车突然出现,向着院长办公室所在的大楼跑去。 她现身的瞬间,追在陈树身后的众人恰好被阻挡了视线,当他们看到鬼车时,只当是惊慌失措的学生,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看着被甩开了一段距离的其他法师,老黄微微松了口气,忍住心中戾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陈树道:“陈善在哪儿?” 陈树一边引着这些人在木系学院兜圈子,一边扯着嗓门用特别殷勤的态度道:“快了快了,就在眼前了,大家都跟上,别掉队!” 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使得木系学院陷入一片混乱,尤其有些雇佣法师十分嗜杀,不住地向着无辜的学生放出法术。 “那些……是什么人?!”有人惊呼。 “土匪!强盗!来攻击我们的人!”有受到攻击浑身是血的法师大喊着逃命。 无奈木系学院全是治疗法师,学生们虽然又急又气,却不敢上前还手,只好兵分三路,一路人为伤员治疗,一路人去告知院长,一路人去其它学院搬救兵。 木系学院院长驾着飞行坐骑,眨眼就飞到了众闯入者头顶,大喊着:“出去!你们这些强盗,别伤害我的学生!” “哪儿来的臭老头?!” “看招!” 立即有一名散修一名雇佣法师也驾着飞行坐骑一飞冲天,两人联手攻向院长,院长虽有八阶修为,无奈身为木系治疗法师,只能凭借法宝和超强的自愈能力抵御片刻。 他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一个劲儿地冲地面的学生大喊:“快散开!逃!逃出木系学院!” 大部分学生都逃走了,仍有十几名学生,许是与院长感情极深,仍密切关注着天空中三人的打斗。 “娘的!陈善究竟在哪儿?”老黄的耐心终于耗尽,冲着陈树大声喊道。 “不好!攻击法师来了!” “顶不住了!” 闯入者队伍中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乱,学城内修行攻击法术的学生开始加入战斗,尤其是司空浩月,仗着梅琳等几位高阶导师保护,在闯入者队伍中左冲右突,煞是威风。 看到跟在司空浩月左右的几名导师,陈树不禁皱眉。 那正是曾经追捕他的导师! 司空浩月也看到了陈树,冷冷一笑,对梅琳耳语了几句,立即有三名导师向着陈树飞来。 “妈的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陈树怒骂一声。 当众人将关注焦点放在陈树与司空浩月身上时,没人注意到,一只五彩小鸟飞在人群中悄悄接近陈树,直到两人之间距离足够近,小鸟突然不见了。 感觉到鬼车回到神识中,陈树凝重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 “怎么样?” “木系法术开启了。”鬼车欣喜地答了一句,又担忧道:“怎么哪儿都有司空浩月?烦!” “好事,”陈树冷冷一笑,“我只担心躲在暗处的敌人,现在他肯浮出水面,就总会有机会让我收拾他。” ------------ 柒拾·落脚点 追在最后的学生虽然修为不高,但在数量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且其中不乏高阶导师,闯入学城的乌合之众但凡跑得慢一点儿,陷入了人堆里,保准没命。 眼看着自己手下两名雇佣法师惨死,身后又有成千上万追兵,前方迟迟不见陈善,老黄急眼了。 他仗着七阶风系修为冲到陈树身边,握刀的手一横,挟住陈树,恶狠狠道:“小子,敢耍我?让你尝尝爷爷的手段!” 陈树吓得面色惨白,结结巴巴道:“没……没骗你……陈善!” 陈树伸手朝着老黄右前方一指,老黄急忙回头去看,生怕错过了追杀陈善的最好时机。 老黄转头的刹那间发生了太多事。 先是陈树大喊一声“老黄!回见!” 与此同时梅琳从半空赶来,她身下坐骑的爪子已经刮到了陈树的头皮,让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陈树急停,蹲下,与梅琳的坐骑擦身而过,他身后的人躲闪不及,多米诺骨牌一般滚倒了一片。 待梅琳停下,回身寻找陈树,只见一个人影在混乱的人群中迅速一闪,便不见了踪影。用神识去感受,也根本无从分辨这么多人中哪一个是陈树。 “妈的!”老黄睚眦欲裂,知道自己上当,无奈陈树已经没了影儿,只好恶狠狠地对跟在身后的雇佣法师道:“先出去!出去再说!” 乌合之众经过这次混乱,直接四散开来,一些事先准备了学城地图的法师迅速辨别出方向,有序地向着学城大门撤退,还有一些则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闯。 “你们三个保护皓月王子!你们俩跟我去搜寻陈树!”梅琳驾着飞行坐骑,不停地在低空穿梭,留意着每个风系学院的学生。 学生们三五人呈一个小组,不断地释放法术,将闯入者向外驱赶,零星有几个学生裹在闯入者队伍中,皆是奋力向人群外挣扎。 学城大门口。 陈树已脱了显眼的校服,一身半旧的法袍使他看上去与闯入者无异,他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出学城,眼睛始终盯着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 那身影一直随着大流,很低调的样子,像其他闯入者一样在城外的营地稍作停留,便沿着一条小路悄悄离开了营地。 陈树始终与他保持着数百米的距离,凭借鬼车强大的神识准确地跟在那人身后。 跟了三天三夜,直到距离学城已足够远,周围已足够人迹罕至,陈树终于赶上了那人。 “喂,陈默!不打声招呼就走吗?亏我还指点过你修行来着,”陈树发挥出一贯的不要脸,试图用调侃使氛围轻松一些。 眼前的人停下脚步,陈树慢慢走到他面前,勾起嘴角一笑,“或者,我应该叫你陈善,昆仑国的陈善王子,对吗?” 进入学城后,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半年了,陈善成熟了些,唇角和下巴上已有了一抹青色,看来今早他刮过胡子。 “你想怎么样?”陈善手握剑柄,摆出防御姿势。 他的风系修为已有五阶,虽比陈树差了一个大境界,修行速度却也算得上一日千里,陈树不想刺激他,便没有展露自己六阶的修为。 “你始终形单影只,并不像告示上所说为了一名女子叛逃,所以我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逃到学城?换句话来说,是谁把你害到如此田地?” “这与你无关。”陈善并不打算吐露心声。 “或许吧,但你应该清楚,一个被所有人围追堵截的五阶法师想要活着找到容身之地,呵呵,好像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什么不结交一个厉害点的朋友呢?” 陈善看向陈树的眼中露出了不屑,“朋友?哈哈,不会是说你自己吧?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你的。” “他说的是我。” 鬼车突然出现,八阶巅峰的气势瞬间给陈善带来了无限威压,他强忍着想要跪倒的冲动,惊讶地看着鬼车。 “八阶!……你……你是……” 陈树大方地介绍道:“认识一下把,这位是神兽鬼车,已经认我为主。” “八阶神兽!……竟然……怪不得……怪不得你敢得罪冰凤、司空浩月两位王室成员,怪不得你在学城横行霸道,有恃无恐……” 陈树摆摆手,“这都不重要,现在你应该知道,你并不清楚我的斤两。” 陈善低下头不说话了。 沉默了许久,陈善终于道:“我在昆仑国已经彻底失势,此生恐怕只能在外流亡了,你若想做一笔政治投资,投在我身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陈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从我跟着你从学城出来时起,这笔投资就已经开始了,现在能说说究竟是谁害你吗?” 陈善再次沉默。 能看出来,这段时间他承受了许多压力,使得他不相信任何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成长。 陈树并不催促,只是淡淡道:“哦,对了,让你有机会逃出学城的这次混乱正是我制造的,算是我的投诚,不客气。” 陈善终于开口了。 “我的确是从昆仑国逃出来的,并非因为什么女子,而是父王的宠妃勾结大将军,两人合谋杀死了我的父王和母后,当日王宫内火光冲天,父王母后让我从皇宫密道逃命,他们却死在了那两个畜生手下,此刻昆仑国已经是两个叛贼的天下,我若回去,只有死。” 陈树想到了少年时家中那场变故,他甚至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两句,但又知道旁人的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况且,他也没对陈善安什么好心。 既然要做坏人,又何必流下鳄鱼的眼泪? “就是这样吗?宠妃和大将军?”陈树冷冷问道。 陈善默默点了点头,他沉浸在伤心悲痛之中,显然还未察觉危险的临近。 “很好。” 嗖―― 一把巨大的白色镰刀出现在陈树手中,陈善注意到时,锋利的刀刃已经砍向了他。 陈善向后疾驰着去躲,却已经太晚。 第一刀,在他的胸膛上豁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或许还伤到了内脏。 “别躲,人怎能躲得过命运的车轮?我想让你死得痛快些。”陈树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柔和亲切,像是在安慰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第二刀,不偏不倚地砍中脖子。 陈善的脑袋咕噜噜地滚到陈树脚边,脸庞朝上,脸上竟有了一丝解脱的愉快。 鬼车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此刻她终于开口,“没记错得话,这颗人头的赏金是一百万金币。” 鬼车对这种谋财害命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有点鄙视陈树。 “杀他可不是为了钱。”说话时陈树不停地在陈善身上翻找,“我说,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为了钱处心积虑的肤浅之人吧?” “你难道不打算去领那一百万的赏?” 陈树没顾上答话,陈善储物戒指中的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枚雕刻得极其精致的玺印,玺印上一只麒麟栩栩如生,似要踏着脚下的祥云飞入天际,上书“昆仑皇子”字样,一看就是向征身份的信物。 陈树大喜,一边端详那玺印,一边喃喃道:“陈善不能死,他还要替父母报仇,还要夺回属于他的昆仑国呢。” “可他已经死了。” “除了你我,谁又知道他已经死了?” “所以,你要取代他,利用昆仑国王子的身份占据昆仑国?” “的确有这个想法,等咱们从学城出去,总要有个地方落脚。” 鬼车撇撇嘴,“纵然昆仑国在七国中最为弱小,可毕竟那也是一个国家啊!你这落脚点也太……” ------------ 柒壹·拔掉利爪和尖牙(壹) “什么?还要回学城?!” 鬼车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陈树了,明知司空皓月和他手下那几名导师是极大的威胁,他竟然还要回到学城。 “为什么不回去?你的木系法术,还有我的水、火、雷三系法术都需要时间修炼提升,学城虽然危险,但已知的危险总比未知的好应付。”看着鬼车担心的样子,陈树安慰道:“司空浩月身边的几个高阶导师的确棘手,所以回去的头一件事就是要将他们各个击破,先拔掉司空皓月的利爪和尖牙,最后收再收拾他。” “你已经有办法了?”说话间,鬼车已化为五彩大鸟,载着陈树向学城飞去。 “具体的办法还没有,不过,不妨先从梅琳开始。” 这两天梅琳总觉得耳根子发热,据老人的说法,这是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 肯定是陈树!她心中恶狠狠地想道。 对陈树的搜寻已持续了5天,却连影都没见,王子司空浩月不断向她施加压力,让梅琳烦不胜烦。 曾以为躲进学城就能出世,再也不必勾心斗角,当一纸黑泽烈国王的书信到达梅琳手上,请她照顾和保护司空浩月,在旁人眼中,那是无上的荣耀,那可是照顾和保护未来的国王! 梅琳却恨不得找个人代替,她最终不敢直接拒绝,只好应承下来。 与司空浩月相处下来,梅琳倒也觉得这差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除了眼高于顶的臭毛病,大部分时间司空浩月都用来修行,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王室子弟,这一点让梅琳很是满意。 可自从司空浩月与陈树结仇,梅琳的麻烦就来了。 她还记得入学那天所见的陈树,刚刚开启风系法术,弱得如一只蝼蚁,她用一根手指就能将他碾死。 这样的人她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司空浩月想杀他,帮他杀了就是。 可谁能想到,这陈树竟然溜滑如泥鳅,几经周折竟让他逃了一次又一次,实在是太可恶了。 “陈树,必须死!即便是为了免去以后的麻烦,这次也必须杀了他!”梅琳恶狠狠地道。 她的面前,三名八阶导师的脸色并不好看,被陈树这样一个中阶法师耍得团团转,这些人心里难免不好受。 “接着找,就算把学城的地皮都翻开,也要将陈树抓回来!”梅琳发话了。 三名八阶法师对视一眼,答应一声,一起低着头向外走。 他们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为了讨好黑泽烈王室主动示好王子司空浩月,如今王子毫不客气地给他们派了这个倒霉差事,还不得不听从七阶导师梅琳的调遣,真够郁闷的。 “对了,”梅琳再次开口,三人停下了向外走的脚步,“都小心点,陈树身边似乎有一只八阶神兽,能幻化为女子。” 三人中有一人轻叹了一口气,陈树果然不好对付啊! 这三人无心,门外的陈树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她,还有他们,都知道鬼车的存在了! 这怎么行? 这些人,必须死! 陈树站在门口,恭敬地低头等着三人走出梅琳的办公室,就像任何一个被导师叫来的学生,平常得即便三人与他擦肩而过都不曾看他一眼。 直到三人走远,陈树才走进了梅琳的办公室。 “你来了?”梅琳并未转身,背对着陈树淡淡问了一句。 “我来了。” “你……”只说出一个字,梅琳终于察觉到来人声音有异,回头一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陈树!怎么是你?我明明……” 陈树一笑,“看来你一点也不了解你的学生,那个找你开小灶补习的人,我已经帮他补习过了。” 梅琳眯眼看着陈树,“你竟敢来!” 陈树毫不客气,“我当然不敢,如你所知,我身边有一只八阶神兽,任谁得了八阶神兽的帮助,胆子都会大上许多。” “你以为一只八阶神兽就能吓住我?呵呵,你也太小看……” 刷—— 陈树用手中的白色镰刀诠释了“懒得跟你啰嗦”。 虽躲过一击,梅琳心中却十分震撼,这小子究竟学了什么古怪招数?怎么会选择如此奇特的兵器? “再来!” 陈树根本不给梅琳反应的机会,继续猛攻,每一招都极尽狠辣。 “我来帮你!”神识中,鬼车大声道。 “不!你已经在帮我了!” “已经在帮你了?” “看不见,不知何时会突然出手,这样的敌人远比站在面前的敌人更可怕,只要你不出现,她就不得不分心防备,你看,她虽有七阶修为,攻击却始终畏手畏脚。” 难得陈树一边攻击,还一边耐心向鬼车解释,在神识中说话时,他险些被梅琳砍中脖子,吓得鬼车再也不敢与他搭话。 “虚张声势!我看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八阶神兽!” 提心吊胆地应战终究不是办法,梅琳开始试探陈树。 陈树根本不理她,手中镰刀极尽刺、砍、勾、挑的威力,每一招之间的衔接天衣无缝,又变幻无穷,若不是梅琳的修为高出一个大境界,速度比陈树快了不少,她恐怕早已死在那镰刀下。 “可恶!太可恶了!”梅琳不住地咒骂。 “小子,让你的八阶神兽出来,咱们做个了断,否则我喊人了。”梅琳再次威胁试探。 “哦?真要错过这个杀我的好机会吗?一旦其他导师来了,你难道敢当众杀我?”陈树有恃无恐。 梅琳冷笑道:“我是不敢当众杀你,你也不敢当众召唤八阶神兽不是吗?那可是八阶神兽,被人惦记上就麻烦了,这样一来,想要生擒你并不难。” 她本可以求救,相邻的办公室里有至少3位八阶法师,可是,与仅仅六阶修为的陈树斗法竟然还求救,这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放? 她当然不会向人求救!甚至她都不确定那只八阶神兽是否真的存在。 可是,陈树却担忧地瞄了一眼门口,似乎已经上了她的当,真的陷入了两难境地。 紧接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她不是就在你身后吗?” ------------ 柒贰·拔掉利爪和尖牙(贰) 那一瞬间,鬼车真的出现在梅琳身后,梅琳的神识中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个修为强悍的身影。 退!逃! 这是梅琳的第一反应。 等等!雷系神兽?!或者,先近身杀死神兽,就可以放手击杀陈树了! 这是梅琳的第二反应。她决定执行这个计划。 迅速回身,向着鬼车疾驰。 屋子并不大,根据她的估算,只要一瞬她就能到鬼车面前。 可是! 就在她转头的一刹,鬼车消失了! 梅琳的反应很快,几乎在鬼车消失的同时她就已经明白,鬼车作为认过主的神兽,被陈树召回了。 背后有犀利的风!是那把诡异的白色镰刀! 要死了吗? 真不甘心啊!最后拼一次吧! 可她还是慢了,手中的重剑刚刚挥舞起来,就被镰刀刺中了心脏。 “太轻敌了呀,明知有可能与八阶神兽对战,至少戴一件防御装备吧。”对着将死的梅琳摇了摇头,陈树转身就走。 还未出门,觉得不妥,回身补了一刀,确定梅琳死透了,这才放心离开。 单片眼镜落地,学城内,这名雷厉风行面色冷淡的女导师从此消失。 “还剩三人。”鬼车小声计算道。 “四个,还有司空皓月。”陈树愉快地补充,“不过,眼下咱们得先避避风头,毕竟死的是学城导师,接下来恐怕气氛要紧张一阵子了。” 果然,当天晚上开始,各学院纷纷宣布进入二等战备状态,所有学生不得离开自己所在的学院,进入导师办公楼则必须登记。 梅琳所效力的风系法术学院更是进入了一等战备状态,晚9点以后学生必须回到住处,不准在外闲逛,还有导师去住处突击检查,学生本就怨声载道,加之导师们是硬被分派了突击检查的任务,对学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没过两天导师与学生之间就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 倒是陈树,这一次格外老实,几乎足不出户。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司空浩月等人并未继续为难陈树,也不曾向人告发陈树,学城虽对梅琳的死因进行了调查,却是虎头蛇尾,这桩谋杀自此成了无头案。 除了修行,陈树抽空去探望了两次蓝羽和花妖,又去问邓步铎讨了些丹药。 邓步铎仍是忙活着手中的活计,几乎没拿正眼瞧一下陈树,只是在陈树临走时一直将他送到门口,漫不经心地问道:“梅琳是你杀的?” 陈树沉默了一下,坦然承认。 邓步铎点了点头,“我早瞧那臭婆娘不顺眼,杀就杀吧。” 转而,他又凑到陈树身前闻了闻,皱着眉头道:“一身臭猴子味儿,我看你比猴子还精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陈树一笑,不做声。 邓步铎严肃道:“修行若是碰到问题,可以来找我。”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冬去春来,陈树来到临魔大陆已经整整一年。 鬼车如同一只冬眠的熊,猫在陈树的住处,吃了睡,睡了吃。 “你怎么了?” 这一日鬼车似乎感到陈树的郁闷,将脸从狮子头等一堆食物中抬起询问了一句。 陈树看着鬼车越来越圆润的脸,先是愣了一下,不由问道:“你……还真打算把体重吃回来啊?” “只有吃东西的愉快能缓解丢失一魂一魄的痛苦,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鬼车豪爽地又往口中塞了一块肉,“还是说说你吧,怎么蔫了?” 陈树叹了口气,“修行了这么多天,五系法术修为一点儿没涨,我在想,会不会因为吞噬了猴王的法力,出现副作用了?” “不会吧,”鬼车分析道:“我们神兽修行大部分时候都要靠吞食其它神兽,夺其法力。” 陈树摇头,“凡人修行与神兽不同,好多人都告诫过我,修行一途无捷径,任何使修为暴涨的方法都有反噬效果,轻则修为停滞,重则损毁根基,使得修为逐渐倒退,落为凡人。” “就连骨脉也没用?”鬼车问道。 “我确定,没用,”陈树郁闷地抱着脑袋,“这次是真的着了道了,哎!” 鬼车眼珠一转道:“邓步铎见多识广,或许有办法。” 陈树眼睛一亮,想起邓步铎曾嫌弃自己“一身臭猴子味儿”,还让自己在修行碰到困难的时去找他。 “难道那时候邓步铎就看出我身上有猴王的法力了?这家伙属神棍的?!”陈树向鬼车招呼一声,起身就跑,直奔邓步铎的小屋。 邓步铎似乎算准了今日陈树会来,竟破天荒地没有在实验桌前忙碌,而是悠闲地喝着茶。 见陈树来,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嘿嘿,猴崽子,修为停滞不前了?” “不是吧?你真是神棍啊?!”陈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小声咕哝一句。 邓步铎摊开手掌,掌心是一粒琥珀色的丹药,丹药仅黄豆大小,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陈树甚至感到了一丝断水崖才有的浑厚灵力。 陈树伸手,正欲拿起丹药,邓步铎却又突然攥紧了拳头。 “这丹药只能将猴王的法力从你体内逼出,也就是说,服了此丹以后,你的风系修为会倒退至获得猴王法力之前的水平,甚至可能更低。”邓步铎耐心解释道。 “修为倒退?”陈树一愣,这是他没想到的结果,转而又坦然接受,“无妨,能继续修行就好,本就是我贪心。” 邓步铎终于递出丹药,不满道,“早知是贪心,何必做这样的亏本买卖,为了炼成丹药,我可是把棺材本都用上了,还耗费了一粒有洗髓换血效果的朱果,如今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多少钱都买不到啊。” 邓步铎心痛不已,偏偏此时陈树脸上还带上了笑。 “猴崽子!我说真的!你还好意思笑?!心痛死我了!” 邓步铎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拍陈树的后脑勺。 他的手却在中途停下了。 朱果! 新鲜的朱果! 一大把新鲜的朱果! 每一粒都比他炼制丹药所用的更大更饱满!看起来这些朱果至少生长了上千年。 陈树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一大把朱果放在了邓步铎手上,又接连从储物戒指中掏出赤瓜、红桃摆在桌上。 “这……你这是……从哪儿来的?”邓步铎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陈树拍了拍已经石化的邓步铎的肩膀,笑道:“我觉得这些天材地宝还是交给你比较好,放我这里暴殄天物了。” 这下邓步铎总算理解了陈树身上的一些古怪,比如为何他的修行速度是常人的数倍,为何他从不为钱担忧,但他身上的疑团似乎也更多了,毕竟,在这临魔大陆上,邓步铎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能拿出这么多天才地宝之人。 详细询问了丹药的特性,确定并无副作用,陈树刚要吞下丹药,想到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司空浩月,终究先将丹药放进了储物戒指。 现在的六阶修为,说不定还有些用处,至少若是硬碰硬地与司空浩月等人对战胜算更大一点。 走在回去的路上,陈树发现学院内来往的学生明显多了起来,似乎学生也如树叶一样随着开春而开始露头,看来梅琳之死已经成了旧闻,带给学生的恐慌正在消散,这让陈树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宅男宅女。 有一年冬天,他也是宅在出租屋上网度过的呢。 他倒是很有出息地没有沉迷游戏,只不过,额……那一年,恰好网络诈骗兴起,其中也有陈树的贡献,他所在的B市最大的诈骗窝点正是陈树组织的。 想起那个生命中少有的算得上安逸的冬天,陈树的不由勾起了嘴角。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深吸一口气,陈树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他本不是什么好人,或许,这个弱肉强食、杀伐决断的世界才更适合他。 变强,在这里,只要变强,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回到住处,老远看到蓝羽站在锁了门的屋外发呆,陈树开门,将他让进屋。 “你怎么跑来了?”印象中,蓝羽很少离开水系学院,更是从未主动找过自己,陈树有些紧张地追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蓝羽好奇地打量着陈树的屋子,待他将桌下、床底都看过一遍后,才傻乎乎道:“沉香潭!沉香潭出事了!” “沉香潭?”陈树皱了皱眉,眼看天气暖和了,沉香潭的生意也会日渐好起来,对于这颗摇钱树,陈树还是比较在意的。 “走!咱们去看看!” ------------ 柒叁·拔掉利爪和尖牙(叁) 路过中央广场时,陈树远远看到五位院长正带着一些修为较高的学生举行某种仪式,那仪式显然十分盛大,整个中心广场张灯结彩,还有不少低阶学生围观,传来一阵阵羡慕的赞叹声。 “这是在干什么?”陈树不禁低声问了一句。 “内城!要进内城喽!要进内城喽!……”蓝羽一边喊一边撒开了腿四处奔跑,十分欢喜的样子。 陈树立即催动风系法力,几步赶到蓝羽身前,将他拦住。 许多学生,哪怕是修为仅有3、4阶的学生,都冲6阶巅峰的蓝羽露出了鄙夷的眼神,陈树自然没少跟着挨冷眼。 陈树根本不在乎,干脆拽着蓝羽向广场中心走去。周围众人纷纷给他俩让路,倒是省去了挤过人海的麻烦。 广场中心,五处焦点呈环形排列,正是五位院长所在的地方,每位院长身边都有三五个六阶修为的学生,其他人的目光落在这些学生身上,无不是羡慕嫉妒。 “徐师姐不愧是院长的爱徒!修为已经到了六阶精通!” “张师兄也不差,不愧是百越国贵族,不知用了多少名贵丹药、天材地宝啊!” “快看!雷系!司空王子来了!” “天哪,他闭关三个月,果然突破至六阶了!” …… 司空浩月一出现,立即成了广场上最亮的焦点,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恭维话,都不停地围绕着他。 他显然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面不改色,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目光越过身边的人,在火系学院众人中逡巡了一会儿,终于落在一个姑娘身上。 冰凤! 冰凤的修为仅有五阶,似是不想被人注意,低调地挤在人群里,虽然她的美貌总会在第一时间被人认出,但好在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六阶学生身上,注意她的人仅限离她较近的一小圈。 此刻,所有人都随着司空浩月的目光注意到了冰凤。 冰凤却并未发觉异常,她的目光始终看向另一个方向。 众人又顺着她的目光一看。 陈树? 不!那不是傻子蓝羽吗?冰凤看着的人正是蓝羽! 蓝羽并没有注意到冰凤,他一会儿看看各学院院长,一会儿又看向内城方向,一边傻笑一边对陈树道:“内城,嘿嘿,我去过内城……内城可好了!可舒服了!……红袍老头对我最好了……” 又是红袍老头,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就在陈树思索间,司空皓月的目光已落在了他的身上。 几秒之前的气定神闲已荡然无存,此刻的司空浩月眼中几乎喷火。 陈树!又是陈树! 因为闭关而放了这小子一马,怎的刚一出关他就晃到眼前来给自己添堵?!还有那个傻子,他有什么好,竟让冰凤如此惦记,司空浩月简直恨得牙痒痒。 不过,看到陈树身上仍穿着四阶校服,司空浩月心中平衡了些,这世上最最大快人心的事,除了自己的修为突破,还有敌人的修为不见长进! 想到这里,司空浩月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又一想到此刻沉香潭还有一个致命的大麻烦等着陈树,他的脸上几乎带上了得意之色。 “风系学院还有报名进入内城的同学吗?”风系院长发话了。 院长的修为在八阶巅峰,一开口声音虽不大,却给人一种醍醐灌顶之感,众人皆觉得心神一震,神色肃穆地注视着院长,再也无心关注身外之事。 “六阶以上的学生可报名进入内城,报名者可分得一间灵力充沛的洞府,用以最后的闭关冲刺,半年后将举行比武,取得前十一之人方可进入内城。”院长威严地一扫已经报名的四人,问道:“尔等都明白了吗?” 四人赶紧低头,齐齐答了一声是。 院长又转向其余众人继续道:“报名者闭关冲刺期间,你们要负责保护洞府安全,不得让任何人踏入洞府周围百米,尔等都明白了吗?” “明白!”修为尚未达到六阶的弟子也倍感振奋,一个个高声答道。 其余几个学院的院长也是不甘示弱,开始有模有样地向自己的学生交代相关事宜,其中司空浩月所在的雷系学院最为张扬,似乎是整个学院都因为这位王子而脸上有光,院长讲话时眼睛更是不断瞟向其余几名院长。 陈树摸了摸储物戒指,邓步铎所给的丹药就在其中,鬼车在神识中问道:“你不会也想报名进入内城吧?我总觉得还是先解决修为停滞不前的问题比较稳妥,这进入内城的选拔似乎年年都有……” “你说得不错。” 陈树转身拉着蓝羽离开广场,沉香潭还有棘手的事等着他处理。 沉香潭依旧。 不同的而是,守在栅栏门口的两名学生正在被一名水系导师训话。 陈树一出现,两人可怜巴巴的目光就立即粘在了他身上,训话的八阶导师看到陈树,眼中精光一闪,拿腔拿调地喝道:“你!对!就是你!……你就是陈树?……过来过来,有事跟你核实。” 陈树早已发现,这导师正是之前与梅琳一伙儿追捕自己的人,他身后是两名风系八阶导师,似也有些面熟。 “呵呵,终于按捺不住了吗?”陈树心中揣摩着对方下一步的意图,脸上却是神色自若。 “您找我有事?” “有事?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许是因为公鸭嗓子,面前这个留着一撇山羊胡的中年法师一开口,陈树总觉得自己在跟古代皇宫里的太监对话。 “你可知道在学城圈地赚钱是什么行为?影响有多恶劣?你与恶霸强盗有何区别?” 三个问题咄咄逼人,在陈树看来却是虚张声势,他心道:没区别啊,我就是恶霸强盗。 “对你这种行为,必须严肃处理!”公鸭嗓伸手一指陈树,对身后的两名导师道:“抓住他!押入死牢!” 此话一出,两名风系导师迟疑了一下,其中一人询问道:“真的要……押入死牢?一入死牢可是十死无生,只有犯了欺师灭祖辱没学城的重罪,才押入死牢啊!” “他当然犯了重罪!得罪咱们皓月王子,那就是该死的重罪,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公鸭嗓白了那导师眼,不耐烦道:“哼,你们只管出手,出了什么事自有我负责。” 此话一落,两人再不犹豫,一左一右向着陈树疾驰而来。 “妈的!” 陈树转身就逃,身后两名导师御风飞行,眨眼就到了跟前,陈树一个急转弯险险避过。 幸亏学城内建筑极多,陈树穿大街过小巷,时而还沿着屋顶飞檐走壁一番,无所不用其极,若非如此,他早就被两名导师抓住了。 “怎么办?”一味地逃终究不是办法,陈树心中升腾起焦灼。 突然,视野的边缘,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海一闪而过。 中心广场! ------------ 柒肆·拔掉利爪和尖牙(肆) 陈树心中一动,急转方向,全力展开速度向着中心广场奔去。 身后两名导师看出了他的意图,知道一旦让他跑到中心广场,事情就会闹大不好收场,也是咬牙加速追来。 “小子,乖乖受擒,免得被我们抓住了受皮肉之苦!”一人一边跑一边出言威胁。 “呸!” 眼看就要被追上,陈树急得冒泡,脚底离地一仗飞奔,手还不时扒拉着一旁的墙壁檐角借力,简直是手脚并用地用生命在奔逃。 距离中心广场尚有百米远,陈树就鼓足了劲儿喊道:“我要报名!我他娘的报名!” 几位院长任职的悠悠数百年来,他们见过无数调皮捣蛋、个性顽劣的学生,可是敢将“他娘的”与进入内门这件神圣之事放在一起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陈树这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偌大的中心广场如被一块无形的磁铁控制,无数脑袋齐刷刷地转向了陈树的方向。 “我六阶了!报名!” 陈树再次大喊,脚下速度丝毫不减。 他身后的两名导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迟疑,速度稍微慢了下来,陈树终于跑过了最后一百米,进入广场范围。 “陈树!那个惹祸的陈树!这种时候他也敢来惹祸?!” “穿着风系四阶校服,可他的修为……好像……真是……六阶!” “快别说了!他跟皓月王子过不去,小心得罪皓月王子!” 有人低声提醒,众人逐渐噤声。 司空浩月的面色变的无比阴沉,在原本的计划中,此刻陈树应该已经被关进了学城死牢,他正打算在闭关之前到死牢里看看陈树受尽折磨的样子,那感觉一定很美妙吧? 可是此刻,陈树却好好地站在中心广场,不仅站在这里,他还大张旗鼓地释放出六阶修为的气息。 六阶入门!竟然和自己一样! 司空浩月的脸色一会儿是愤怒的红,一会儿是不甘的白,一会儿又变成恶狠狠的绿,染缸一般。 陈树所过之处,众人又是齐刷刷让出一条路来,让他顺利奔至风系院长面前。 “我报名。”陈树第三次说明来意。 “好,好好好。” 风系院长巴不得自己学院里多几个人报名,纵然陈树出现的方式古怪了些,但他已明显感到陈树的六阶修为,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一边应承,一边示意陈树站在自己身后报名者的队伍中。 加上陈树,风系学院和水系、雷系一样,报名的都为5人,但雷系学院有司空浩月,自然多出了一些优越感,倒是火系学院,足有7人报名,院长脸上都乐开了花,木系学院报名的仅仅2人,由于他们是治疗法师,并不被其余四位院长当成暗自比较的对手。 陈树虽站在报名者队伍中,却不安分地指着刚刚追赶自己的两名风系导师道:“不知为何,这两位与我素不相识的导师要把我关入死牢!” 死牢! 对学城来说,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本着尽量避免骚动的原则,院长本想大事化小,可听到“死牢”二字,他不得不停止思索如何将陈树搪塞过去。 死牢!那地方已经10年未关押过任何人了。 最后一个被关进死牢的人名叫蓝羽,看看蓝羽现在的样子,就知道那地方有多可怕了。 那是学城的底线与逆鳞。 “死牢?” 院长看向那两个追捕陈树的风系法师,从他口中吐出的两个字如来自腊月隆冬,听者无不是从耳朵眼一路凉到心尖。 其余四名院长也皱着眉紧盯着两名导师。 死牢!那是学城内的一处禁地,不仅是禁地,就连谈起都不允许,他们怎敢自作主张把学生关进死牢?! 大祸将至,两名导师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指着司空浩月解释道:“是他指使的!一切都是他!我们只是替他办事!” “对对对!一切都为我们无关!” 轰—— 中央广场沸腾了。 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盛大的日子里,黑泽烈帝国王子与三位导师的猫腻被公之于众。 没人说话。 没人敢责怪司空浩月。 令人尴尬的沉默。 一如上一世被人陷害背锅在牢里度过的日子,警察、检察官、法官,甚至后来的狱警,所有人都知道陈树劣迹斑斑,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他不会杀人,更不是那个残忍的连环杀人犯,却没有一人肯为他证明清白。 “今天天气不错。”陈树突然仰头久久看天,直到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淡淡地看向司空浩月,淡淡地说道:“半年,内城选拔比试见。”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中央广场。 神识中,鬼车察觉到了陈树的异样,少见地没有详细询问。 晚间,邓步铎来到陈树的住处,他少有地换了一身新衣,后背依旧岣嵝着,整个人看起来却利索了不少。 “院长找你。”邓步铎道。 一名威严的老者由屋外走入,他很高大,高大得与他的年纪有些不相称,高大得显得陈树的住处有些低矮。 陈树设想过与院长单独见面的场景,却绝不是这般。 “坐。” 院长如同房间的主人,冲陈树指了指床沿,陈树就在床沿坐下。 陈树很少对一个人言听计从。 他之所以按院长的意思坐下,并将上身微微前倾,做好了倾听的准备,是因为在院长进门的瞬间,他便领会到了他的好意。 他来找他,并不见得是有多么重要的事,重点在于他来找他了。 有心人一定会留意院长的这一举动,从而知道院长在意陈树,慑于此,而不敢再向陈树下手。 “原以为今年风系学院只有4人达到六阶,所以只准备了4处洞府,老夫的洞府临时让出一处给你,杂乱了些,灵力却也充沛,你不要嫌弃。”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确:住在我的地盘,看谁敢找你麻烦。 陈树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个不动声色的老头,有点闷,却又将事事运筹帷幄。 他是个好人,所以陈树不愿他为难。 “可是其他院长,还有司空浩月,他们……” “你不必考虑他们,”院长似乎一眼就能将陈树看穿,“学城能在临魔大陆屹立数万年不倒,正是因为它如一台独立运转的精密机器,不受任何国家影响和控制,司空皓月还年轻,所以才会高估了手中的权利,黑泽烈帝国继承人?或许能唬住几个见识短浅的导师,想唬住我们几个老头子,他还差得远。况且,你昨天一闹,今后不会再有导师帮着司空浩月了。” “是不是因为内城?”陈树突然问道:“学城之所以能够独立运转,都是因为内城,是吗?内城里究竟有什么?” 院长楞了一下,他没想到陈树对内城的兴趣大大超过了对付司空浩月的兴趣。 “内城,那是世上最美妙的地方。” 陈树张口欲再问,院长却又道:“一切须得你自己用心感受。” 似是不愿提及内城,院长将进入洞府所需的灵钥放在桌上,迅速告辞。 看着桌上的灵钥,陈树知道自己距离内城的秘密更近了一步。 眼下虽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还有一个大麻烦,那就是阻碍陈树修行的猴王法力。 掏出邓步铎所给的丹药,一想到六阶修为就要倒退至五阶,陈树顿觉心痛不已,可修行之途本就不可能一路平坦,如今绕了弯路,他只能迅速纠正,吸取教训。 吞下丹药,陈树浑身立即冒出大汗,那丹药入腹以后并不消融,而是在陈树的胸腔中游走起来,直冲风眼而去,风眼大叫一声,吓得化为风系法力进入了陈树的骨脉。 丹药却不依不饶,紧随着风系法力进入骨脉,二者你追我赶,在骨脉中迅速游走。 风系法力似乎很怕那丹药,简直是在拼命奔逃,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陈树试着在神识中联系风眼,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会有事吧?”洛淼怯怯地开口问道,她已准备好随时化为水系法力,前去支援风眼。 急性子的燚芯围着本命树走来走去,“不然咱们去把那丹药捣毁吧!” 看来,经历了几次配合作战,几个小人儿之间已经有了感情。 还是雷霆最为稳重,他伸出大手拍了拍洛淼和燚芯的肩膀,“先别急,陈树总不会害风眼的。” 骨脉中,丹药飞得又快又稳,终于渐渐追上了已开始剧烈颤抖的风系法力。 两者一接触,风系法力立即缩成一团,似乎在尽力包裹着什么。 陈树屏气一看,在风系法力中心,有一团颜色微微泛着金黄的法力,那法力竟然凝成了一只小猴的形状。 猴王法力! 丹药受阻,显出了摇摇欲坠之态,陈树心中一惊,在神识中对风眼道:“放手吧,猴王法力虽能暂时让我们变强,从长远看却是害了我们。” 风眼似有所感,终于不再阻隔那丹药。 丹药慢慢接近那小猴形状的法力,只见那小猴眼中满是怨毒,大张着嘴不断发出悲鸣,丹药继续接近,小猴神色越发狠厉,摆出了拼命的架势,伸出利爪以最快的速度向丹药冲去, 丹药瞬间散开,化为三枚尖尖的钉子,准确无误地钉在小猴的额头、心口、丹田。 小猴一声惨叫,再也动弹不得。 “是我不该贪图你的法力,让你死后还如此受苦。” 小猴并不能听到陈树的声音,它激烈地挣扎嚎叫着,但身体的颜色却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 三枚尖钉重新化为了丹药的样子,琥珀色却变成了黑色,看来是吸收了猴王法力。 丹药沿着骨脉重回陈树的胸腔,陈树只觉得胸腔中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发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中,一枚黑色丹药落在地上,滚出2米远,不动了。 陈树赶紧收敛心神内视,风系法力已经重新化为风眼,小人儿本就长得极其俊俏,这次受到重创,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任谁见了都不免心生爱怜,洛淼燚芯等小人焦急地围在他周围询问情况。 “不碍事,只是修为从六阶倒退至五阶入门,须得闭关一阵子稳固,之后才能继续提升修为。” ------------ 柒伍·学城洞府 风系院长给陈树的洞府位于学城西侧牛耳山山巅。 牛耳山不算高,甚至比周围所有山峰都矮了一截,但偏偏有六座比它高得多的大山在它周围呈环绕之势,众星捧月一般。 据院长说,这样的地势犹如一个天然的聚宝盆,能够汇聚地上的灵力,与分给司空浩月的象鼻山洞府并称为“双灵洞”。 一进洞府,只觉得一阵天地灵气袭来,比沉香潭中的灵气更加浑厚磅礴,令人心神一震,陈树不由暗暗点头。 看来修行一途要占据天时地利,有了此洞穴,就等于占据了地利,想及此,他更加感激院长的偏爱,攥紧了拳头,决心已定要在选拔比试中胜过司空浩月。 自从来到临魔大陆,无论是偷盗、杀人、与人拼命,亦或在凶险的夹缝中求生,陈树几乎都是为了自己。 半年后与司空浩月的比试本也是为了自己,可是一进洞府,心中却多出了一些使命感。 他终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不能仅仅为自己活着。 正因为知道人心深处的黑暗,对那些善待他的人,陈树更加珍惜,他愿意极尽所能地为他们做点什么。 洞府地上的青砖已被鞋底磨出了平整温润的光泽,摆设极其简单,仅一蒲团,一木桌,木桌上一灯如豆,给人以大道自然返璞归真之感。 深吸一口气,陈树盘腿坐在洞府中心的蒲团上,运转体内法力,开始修行。 这一入定,便是七七四十九天,当陈树睁开眼时,阳光透过洞府石门的缝隙,给青石地面镀上了两道金边。 走出洞府,周围山上满眼翠绿,一扫秋冬时节的萧瑟,深吸几口气,顿觉得心中舒畅。 “风系法力已趋于稳定,风眼气色也好了许多,接下来继续闭关定然可让修为继续提升。” 正思忖间,一只一人高的大鸟从天而降。 陈树一眼就认出了鬼车,可这次鬼车的降落摇摇摆摆,与以往大不相同。 “怎么了?” 陈树赶紧迎上前去,这才看见鬼车身后背着聚宝盆,聚宝盆里是满满当当的风系灵力,她小心翼翼地飞行和降落,就是不想让这来之不易的风系灵力洒落。 原来,陈树闭关期间,鬼车一直带着聚宝盆在九天翱翔,收集风系灵力。 “快喝下去,”鬼车化为人形,将聚宝盆递给陈树,兴奋道:“我才发现,学城真是个宝地,地上有你这灵力充沛的洞府,水有沉香潭,这天上啊,竟然也有一个风系灵力充沛的地方,那是……” 陈树伸手,捏了捏鬼车的脸蛋。 “瘦了。” 鬼车瞬间语塞。 “我给你买狮子头吃。” “那个……” 陈树接过满载着风系灵力的聚宝盆,小心翼翼地收进储物戒指,又轻轻将鬼车推进洞府。 “这洞府现在只有我能进来,你可以安心在这儿歇着,我给你买些吃的去。” 闭关修行的日子,时间流逝得特别快,夏至,陈树第二次喝下鬼车为他收集的风系灵力,风系修为终于有所突破,达到五阶精通。 学城内一家荣宝斋分号开起,除了收受装备法器,还提供学生借款服务,学生可以凭借身份信息和学城出具的证明借款,待完成学业能够赚钱了,向临魔大陆的任意一处荣宝斋还款即可,借款后每年需支付20%利息,还款越是及时,以后可以借款的金额会逐步提升。 荣宝斋分号开张时,金子多亲自来了一趟学城,也不知他是如何神通广大,不准外人接近一百米范围内的牛耳山洞府,偏偏他金子多进得来。 与陈树一见面,金子多满脸堆笑,说话却是滴水不漏。 “东家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客气客气,也向他问好。” “东家得知镇店之宝――死镰在您手上,十分挂念,小的自作主张想替东家讨个时间,看您什么时候归还……” “挂念?商慕安有那么多神兵利器,还差这区区一把镰刀?急什么?况且……我要告诉你的消息,可比一把镰刀值钱多了。” 看着陈树胸有成竹的样子,金子多稍一思忖,便改口道:“陈老弟若是短时间不能物归原主,也不打紧,我看东家对那猴儿酒喜爱得不行,若是陈老弟手头有多余的,不知我可有这个面子为东家讨上几坛。” 陈树大笑,“他还用得着喝什么猴儿酒?他比猴子还精!” 话虽这么说,仅剩的四坛半猴儿酒,陈树好毫不吝啬地给了金子多三坛。 要说这金子多,虽然修为低点,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无论是想收回死镰,还是讨要猴儿酒,全是以他自己的名义,与商慕安没有半点关系。万一陈树拒绝,打得也是他金子多的脸,不至于伤了陈树与东家商慕安的和气。 陈树心中暗暗感叹,商慕安得这样一个老伙计,真可以高枕无忧了。 将猴儿酒收进储物戒指,金子多又赶紧道:“您刚刚说要告诉我的消息……” 陈树向金子多勾了勾手指,对方赶紧凑过脑袋,陈树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这生意开始得不是时候,学城可能要大乱了。” “学城?大乱?”金子多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树,谁不知道学城是临魔大陆上最具传奇色彩的城市,万年不倒,万年不乱。 陈树一笑,悠悠道:“换了别人自然不至于搅得学城大乱,可我这次进内城,就是要让里面的黑暗见见阳光,你总该相信我惹祸的本事。” 言尽于此,金子多皱眉告辞,陈树也不虚让。 接下来的时间,陈树一门心思在如何翻越六阶这道门槛上,再也无心顾及荣宝斋的经营情况。 接连几次闭关,一晃半年过去了,纵然有洞府内的灵力辅助,又有鬼车不断用聚宝盆为陈树收集风系灵力,可陈树的修为却停滞在了五阶巅峰。 “果然修为越高越难提升啊!我至少与其他人相差一个大境界,比试时五位院长和许多高阶导师都会在场,既不能让鬼车出手相助,又不能使用其他几系法术,是场硬仗啊!” 距离内城选拔还有三天,有师弟毕恭毕敬送来了写着选拔规则的兽皮卷轴。 自从陈树报名进入内城,众人对他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观,从送卷轴的师弟一脸的恭敬谄媚相就可以看出。陈树倒也并不在意这些,遣走师弟,展开卷轴。 选拔规则: 1、内城选拔采用计分制,学城任务、试炼场、选拔比试三项分数累计前11名,可进入内城; 2、学城任务计分标准:完成一次简单学城任务计1分,中等计2分,困难则计3分; 3、完成一次试炼场试炼计3分; 4、参加选拔比试的共24人,比试以两两对决的形式开展,每局赢者得一分,连续获胜者,每获胜一场所得分数多加一分,每人需完成23场比试。 5、2名木系学院的学生在比试中只要坚持10分钟不认输,即算胜利。 陈树算了算,自己总共完成过两次中等难度的学城任务,有4分,至于试炼场,自他将试炼场的月亮――也就是聚宝盆收入囊中之后,整个试炼场都被他毁了,自然是1分没有。 就目前的分数,陈树肯定是垫底。 成败就在选拔比试!想要进入内城,看来得多取得几场连胜。 虽然陈树早已做好了打硬仗的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中央广场公布的分数排名,才知道这场仗究竟有多悬。 目前排名第一的人已几近中年,看起来在学城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学城任务和试炼场总共累计了204分,独占鳌头,比第二名高出了足足100分,司空浩月的分数处在中游,也有59分。 陈树的名字灰溜溜被放在最后,名字旁边跟着仅有的个位分数,围观学生正议论纷纷,有的甚至还指着陈树的名字嘲笑两句,一看陈树来了,众人赶忙噤声。 陈树冷冷扫了那分数排名一眼,在围观者的注视下,一声不吭走进了比试场地。 “呸!牛什么?!皓月王子能放过他?我看他是有去无回!” 不知哪个司空浩月的拥趸小声嘀咕了一句,陈树虽听得清清楚楚,却并未停下脚步,他已不愿与一只蝼蚁计较。 中心广场共设立了12处擂台,每一处都在一层透明结界之中,结界隔绝了比武场内外,使得其内的攻击不至于波及观战者。 五位院长端坐在中心的高台之上,身后站立着十几名八阶导师一同观战。 “这儿!快过来!”邓步铎远远向着陈树招呼。 陈树赶紧快步迎上。 “你怎么才来?!这是比试顺序……”邓步铎将一张兽皮纸拍到陈树手中,麻利地将一块看起来像号码布的东西别在陈树背后,“根据初始排名,你现在是24号,等会儿你的对手是1号。” “1号?” “那边,就是他!” 顺着邓步铎伸手所指的方向一看,陈树正好与几近中年的1号对视上。 “你好。”1号冲陈树点了下头,看起来还算友善。 陈树也点了一下头。 “这个1号是学城出了名的反应慢、老好人,水系,连续十几年报名进入内城,年年被淘汰,今年在学城任务和试炼场下足了工夫,估计他自己也没指望选拔比试,所以不用紧张,只要正常发挥……” 邓步铎叮嘱的话还没说完,高台之上,负责主持本次比试的导师声音已经传到了众人耳中。 “比试开始!” ------------ 柒陆·内城选拔比试 陈树几乎是被邓步铎推上擂台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对手竟是这样一个人。 纵然如此,陈树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他的风系法术修为仅有五阶精通,比任何一个对手都低了一个大境界。 “请。”1号朝陈树一拱手。 陈树却没有应答,他手中巨大的白色镰刀就是应答。 反应慢是对方的弱点,陈树正是要抓住这一弱点痛击,他的修为处于劣势,更要速战速决。 1号如陈树预料有些措手不及,躲闪得很狼狈,但却行之有效,陈树的一记闪刺并未伤到他,反倒是他后发制人的水链准确地射向陈树,逼得陈树不得不后退躲闪。 “有点意思。”陈树握紧了手中的白色镰刀,继续快速攻来。 “五阶……你只有五阶!”1号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错愕。 转而,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狂喜,捡到宝贝一般。 学生达到六阶,报名进入内城,可却在闭关修行的半年内因为受伤等原因修为降低,这种事并非没有发生过。 1号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对手竟只有五阶修为,胜利就如同天上即将掉下的馅饼。 陈树双眼一眯,脚一蹬地,向着1号猛然冲去。 1号竟变得无比镇定,后退的步伐丝毫不乱,且不断放出水链干扰陈树的冲刺。 一旦被水链缠上,陈树将陷入被动之中,他不得不减速躲闪。 “缠住他!” 1号大喝一声,脸上满是狂热,他太希望打赢陈树给自己赢得一个好兆头。 他接连放出五条水链,将陈树的躲闪路线牢牢封死。 陈树退无可退,一咬牙,抡起手中镰刀向着其中一条水链猛然劈砍而去。 “破!” 在镰刀就要砍中水链的瞬间,那水链前端突然冒出一个张着巨口的狰狞脑袋。水链竟然变作了水龙! 水龙悄无声息又精准无误地一口咬上了陈树执镰刀的手,陈树的速度只减慢了一瞬,其余四道水链便先后缠住了陈树的双腿、身躯,以及另一条握着镰刀的手臂。 “怎么样,我自创的杀招威力如何?”1号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难掩兴奋之色,“认输吧,后面还有比试,咱们都省些法力。” “是我轻敌了。”不得不承认,学城培养出的学生的确有着过人之处,纵然选拔比试中最不被人看好的1号也有着自创招式。 陈树试图挣脱,可越是挣脱,水链缠得越紧。 只剩一只手能动弹了! 被水龙咬着的手已经没了知觉,另一条手臂虽被水链缠住,手腕却还能动。 “最后一击!” 陈树在心中默念一声,将所有风系法力汇聚到那只能动的手腕上。 “去吧!闪刺!” 白色镰刀猛然脱手,锋利的刀尖如同鸟喙,直向1号叨去。 这一击凝聚了陈树所有的风系法力,速度实在太快,白色镰刀甚至发出了破空的嗡鸣。 速度之快根本不是非风系法师能够躲避,更何况,他的对手已被想象中即将来临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1号的后背冒出了一大片鸡皮疙瘩,此时此刻,无关胜负,只关乎生死。 躲过那镰刀,便是生,躲不过,只有死! 结界外观战的学生一个个也惊讶得不敢出声,内城选拔竞争虽然激烈,但还远没有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参与比试的学生大都是点到而止。 适可而止地认输,适可而止地收手。既不伤对手性命,还可以保存自己的实力。 像陈树这样第一场比试中就拿出拼命架势的的确不常见。 眼看着白色镰刀呼啸而来,1号尽力向一旁闪去,可是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他的速度与那白色镰刀一比简直成了蜗牛。 躲不过了! 轰―― 透明结界突然一缩,凝成一块虚虚实实的盾牌挡在1号身前。 白色镰刀砍在那盾牌上,似乎砍进了一团棉花,软绵绵地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陈树身上的水链、水龙也尽数崩溃开来。 “一号擂台,24号陈树胜!加1分!” 高台之上,负责主持本次比试的导师高声宣布。 两人交手不过寥寥不十几招,连一分钟都没有用到,此刻其余11个擂台上激战正酣,有些甚至双方才刚刚放完狠话。 陈树下台,闭目打坐,恢复风系法力。 1号神色虽然沮丧,好在他的分数遥遥领先,不至于输了一场比试就一蹶不振。 “受教了。”他朝闭目打坐的陈树一拱手,眼中有不甘之色,或许是不甘心自己过往十几年的比试中不曾像陈树那样拼命。 六号擂台上。 司空浩月正对一名木系法师穷追不舍,那木系法师一看自己的对手是司空浩月,还没上场就已有了认输的心思,加上司空浩月毫不手软,接连丢出闪电、闪电链,很快那木系法师就挂了彩。 “认输!我认输!” 被三道闪电链牢牢圈住,眼看自己只有挨打的份儿,那木系法师果断认输。 司空浩月满意地冲对手笑了笑,“不错,你很识相。” “六号擂台,6号司空浩月胜!加1分!”导师再次高声宣布。 六号擂台下围满了司空浩月的拥趸,结界一消失,热烈的恭贺声此起彼伏。 “恭喜皓月王子旗开得胜!” “皓月王子威武!必然连获23场胜利!” “王子进了内城可别忘记我等啊!” …… 对这些夸赞,司空浩月已听腻了,他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目光却落在一号擂台上。 那上面已经没有了比试之人,再一看公布的排名和分数,陈树已从4分变成了5分。 司空浩月皱了一下眉,心道:陈树,无论你走多远,你的连胜将由我终结! 经过半年闭关,司空浩月不仅修为提升了一个小境界,达到了六阶精通,心性更是得到了磨炼,比以前沉稳老练多了。 无论修为境界、身份司空浩月都高于陈树,可是之前两次明里暗里的较量,他却都输得很惨,他已明白自己输于轻视对手,同样的错,他绝不会再犯第三次。 现在,他只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一点儿也不怕陈树,他甚至开始考虑拉拢陈树,毕竟将来有一天他会成为黑泽烈帝国的王,多几个陈树这样有些小聪明的人为自己所用,总不是坏事。 陈树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睁开眼,目光越过观战的人海,看到正从六号擂台走下来的司空浩月。 司空皓月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陈树却说不出来。 ------------ 柒柒·倒数第2 内城选拔比试共计五天,前四天每人每天比试5场,第五天每人比试3场,比试结束则公布最后的成绩。 第一天的比试,陈树连胜5场,得了15分,加上之前学城任务所得的4分,总共19分,这使他从倒数第一成了倒数第二。 第一天取得连胜的除了陈树和司空浩月,还有号码为9号的火系女法师,那女法师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泼辣,而且时常出言挑逗对手,她的比赛很快也受到了大家的追捧和围观。 陈树与司空浩月似乎商量好了一般,在第一天都没有去找对方挑战。 经过一夜修整,第二天比试继续,陈树与司空浩月继续相安无事,倒是那女法师在又拿下一局胜利之后,笑吟吟地找到了陈树。 陈树刚刚结束今天的第二场比试,连胜依旧。 “下一局,我跟你比。” “随便。”陈树耸耸肩,盘腿坐下恢复风系法力。 女法师感到自己并没有受到陈树另眼相看,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咬着嘴唇下定决心等下要好好教训这个陈树。 经过第一天比试,陈树只有五阶修为已不是秘密,可偏偏这块只有五阶修为的“硬骨头”却接连取得了5场胜利。 他究竟是运气好,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杀手锏? 每个人都想啃一啃这块硬骨头,每个人却也都不愿去做那出头鸟。 9号女法师肯去试水,众人乐意得很,有几个刚刚结束了比试的学生甚至也加入了围观的行列。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陈树从容睁眼,走上了擂台,9号紧随其后。 “喂,小子,光比试有什么意思,敢跟姐姐打个赌吗?你若输了就陪姐姐……” 说话间,女法师挺了挺胸脯,胸前两团饱满呼之欲出,观战者中不少男法师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里,还有几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学生涨红了脸,低着头,却又翻着眼睛偷偷看向9号。 “陈树揍她!” 带着几分傻气的突兀喊声引得众人回头,傻子蓝羽! 就在蓝羽发出喊声的同时,陈树手中的白色镰刀已化为一道白光斩向了9号。 “打赌?呵呵,若你输了,闭上嘴如何?”陈树的声音响起,冰冷镇定。 9号不退反进,三枚火球排成一列迎上了陈树的闪刺一击,紧接着,一条火蛇扭动着身躯扑向了陈树。 9号的攻击一如她的人,泼辣、难缠。 轰―― 火球与闪刺虚影撞击的瞬间,陈树回手挥舞镰刀斩向了火蛇。 火蛇长鸣一声,竟弯弯绕绕地缠上了镰刀,与陈树较着力。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火蛇飞出,一条继续向镰刀上缠,另一条直奔陈树。 “小弟弟,跟姐姐斗,你还嫩了点呢,要不要姐姐晚上教教你啊?”9号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却多了几分凌厉,似乎随时都有蓄势待发的招数。 陈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学城中果然是卧虎藏龙。 “好犀利的招式!” “美女!打败他!” …… 台下观战者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9号。 陈树丢开手中的镰刀,脚下一蹬地,直奔9号而去。 “硬碰硬?来!” “呦!生气了?火蛇!” 9号口中调侃不停,手上的法术却也丝毫不慢,三条火蛇带着噼啪的燃烧声冲向陈树。 陈树弯腰弓膝,就地一个翻滚,躲过第一条火蛇,又高高跃起,风系法术外放,身体在空中一个侧翻,躲过第二条火蛇。 第三条已到了跟前,灼热的气息炙烤得陈树的眉毛头发都卷了起来。 “断!” 一只手如铁爪一般,竟然死死擒住了那条火蛇,火焰灼烧皮肤,发出滋滋声,听者无不是心惊肉跳。 “擒!” 另一只手也化作铁爪,这一次,抓住的却是女人白皙柔软的脖子。 那脖颈不仅白皙柔软,而且一片火热,脖颈下方,胸膛里的心跳明显漏了一拍,紧接着就是犹如擂鼓的咚咚咚。 她害怕了吗? 她怕极了! 可,害怕并没有使她退却! 一枚火球在形成的瞬间就贴上了陈树的胸膛。 9号毫不手软,火系法力所剩不多,几乎无法催动火球,她就干脆伸手拼劲全力去推那火球,只为更快烧穿陈树的胸膛。 她的脸因为窒息而变成了绛紫色,嘴角却挂上着一丝狞笑,“我赌你先死!” 陈树冷哼一声,“可惜,赌错了!” 咔―― 陈树手上猛然用力,9号的眼珠向外凸起,双手终于不再执着于陈树胸前那即将熄灭的火球,而是无力地在空中乱抓着。 她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什么,可舌头已经不停使唤了,只能发出啊啊呃呃的声音。 “认输?”陈树问道。 9号终于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陈树松手,9号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地上,脖子上是骇人的一片紫红。 一落地,大口的空气涌入她的肺里,甚至让她想起了出生时第一次呼吸的感觉。她剧烈地咳嗽和干呕,整个人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了骄傲的风采。 陈树胸口的火球终于熄灭,布满烧焦烂肉的胸膛上,几根肋骨泛着淡淡的金光,保护着他的内脏不受其伤。 “这是……龙骨?” “天哪!失传的龙骨!怪不得敢凭借五阶修为与人对战……” …… 擂台下方,讨论声汇成一片。 “第一擂台,24号陈树胜,加8分!” 导师宣布战果,陈树收起掉在地上的白色镰刀,头也不回地走下擂台,他需要休息,这场比试险胜,他也付出了重伤的巨大代价,今天还有三场比试,这对他来说可并不轻松。 “或许等下你该去挑战那两个木系治疗法师,让治疗法师在10分钟内认输,总比打赢六阶攻击法师容易得多。”鬼车提出建议,陈树深以为然。 两位木系法师深知自己的境遇,在攻击法师的全力进攻下,10分钟简直比一辈子还要漫长,所以那些攻击法师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有深受重伤几乎无法继续比赛,才会选择他们做为对手。 木系法师当然乐意跟这些重伤员耗时间,他们甚至还赢了几场比试。 所以,当已经重度烧伤的陈树向12号木系法师挑战,他欣然答应。 ------------ 柒捌·论23连胜的重要性 12号全程观看了陈树的与9号的比试,他看得出,陈树已是强弩之末,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可将他压垮。 再次出乎所有人预料,与两个木系法师的较量,陈树只用了10招不到,甚至他都没有使用风系法力。 “你看到他的招法了吗?那镰刀……根本无法招架!” “若是用上风系法力,那得有多块?!” “是不是说,只要被他近身,他根本不必使用风系法术,就能置我等于死地……” 所有观战的远程法师皆是后背一凉,有两名参与比试的观战者更是在心中牢记:千万不能让陈树近身。 第二天的比试结束,连胜者仅剩陈树和司空浩月。 陈树获得40分,总分59,名次又向前挺近了几位,却还没有进入前11名。 不过,从比试的第三天起,无论观战者还是参与比试的学生,对陈树的态度都有了巨大逆转。 以往,观战者有一半都聚集在司空浩月所在的6号擂台附近,第三天,当陈树一早来到中心广场,竟发现不少人已经等在他所在的1号擂台前。 “陈树师兄,加油!我支持你!” “师兄!你是我的偶像!” “天哪!陈树与司空浩月同时站在我面前,我究竟该嫁给谁?!” …… 某花痴女法师成功引起了陈树的不适。 那些参与比试的学生几乎人人都绕着陈树走,绝不靠近一号擂台为中心方圆二百米范围。 陈树干脆堵在别的擂台跟前,逮到一个算一个。 那些被他“抓壮丁”的学生只好哭丧着脸在擂台上与陈树比划两下,匆匆认输。 到了第四天,陈树几乎没有出手,一大早就有3人等在一号擂台前挑战。 陈树心中大喜:总算不用抓壮丁了! 一上擂台,对手认输的速度却一个比一个快,陈树也明白了这些人的主意。 遇到陈树这样没有套路的对手,直接认输绝对是上上之策,他们还要保存法力继续下面的战斗,这场比试对这些挣扎在10到15名的人来说并不容易。 “明天总算有个像样的对手了。” 陈树抬头看向6号擂台的司空浩月,对方却也在看他,两人竟同时生出了一种寒惺惺相惜之感。 第五天,天还未亮。 司空浩月本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到了中心广场才发现,陈树已经在六号擂台等着他了。 “你真早。” “你也不晚。” “想到今天总算能痛痛快快打一场,我就激动得睡不着了。” “彼此彼此。” 简短的对答,两人皆已站上擂台。 闪刺! 陈树出手的同时,三道闪电、一条闪电链直向他劈来。 镰刀虚影一闪,优先斩断了闪电链。对陈树来说,远程法师的束缚技能远比攻击技能更加致命。 风系法力外放,陈树的速度瞬间提升至最快,他的身后甚至出现了一条残影,轻松躲过了三道闪电。 司空浩月并未继续释放法术,陈树便也立在原地没有继续展开攻击。 “太没意思了,换个打法吧。”司空浩月先开口。 陈树立即点头。 司空浩月挑了挑眉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陈树一边思索一边道:“我在想,五系法术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这样一对一的比试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错,就如那两个木系法师,这样的比试对他们并不公平,任谁平白挨打10分钟也够难熬的。” “你有什么想法?”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你我双方配齐了水、火、雷、电、风五系法师,来一场势均力敌有勇有谋的较量,可惜,这不符合比试规则,所以现在……” “现在?” “现在,不比了。” 陈树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司空浩月竟说出这样的话,他还是印象中那个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吗? 司空浩月一笑,补充道:“如果你特别在意23连胜,我可以认输。” “好。” 事实再次证明,有便宜占的时候,陈树绝不扭捏。 这回换司空浩月错愕了。 陈树……他就这么答应了?都不带客气一下的? 那可是唯一一个23连胜! 这他娘的……唉!……还能反悔吗? “六号擂台,24号陈树胜!加21分!” 高台之上,只有风系院长和那负责住持比试的导师两人,风系院长正一脸欣赏地看着陈树,不无得意。 司空浩月吐出一口老血,风系院长实在是太鸡贼了! 虽遗憾,却终究不愿再计较,他的连胜已经止步在第21场。 “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正准备走下擂台的陈树驻足,转身,认认真真地问道:“何事?” “第一,等咱们从内城出来,你要与我真真正正比一场。” “就按你说的,双方配齐水、火、雷、电、风五系法师,是这样的比试吗?” “是。” “可以,不过……” “不过?” “不过你得多等一阵子,我人缘可不算好,想要凑齐这么多战友可不容易。” “哈哈,好说。” 两人相视一笑泯恩仇。 “第二件事,我知道你与蓝羽关系不错,但冰凤是我的未婚妻,她不能跟蓝羽在一起。” “随便。”陈树耸了耸肩。 “随便?什么意思?” “随便的意思是说,我来学城可不是为了管闲事,你的未婚妻是谁,她喜欢跟谁在一起,与我何干?” “既然与你不相干,你又何必将一个姑娘放在蓝羽身边,引得冰凤猜想、担忧。” 司空皓月说得很笃定,他已知道陈树明里暗里地与蓝羽互相帮衬,只是他不明白陈树为何会看上蓝羽这个傻子。 或许,就连陈树自己也并不清楚。 陈树耸耸肩,“放心吧,我那妹子恐怕也在学城呆不了多久了。” “哦?” 陈树忘了一眼内城的方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不言语。 两人终于对视一笑,陈树转身离开,站在一号擂台上等待接下来的两场战斗,司空浩月则是立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这个陈树,的确该把他招揽到麾下。” ------------ 柒玖·他正等着你们 最终分数公布,司空浩月毫无悬念地摘得第一名,陈树则是出人意料地拿了第二,一时间风头竟盖过了司空浩月。 毕竟,一个是总考全班第一的同学又考了一次第一,另一个是倒数第一突然成功逆袭,取得了第二。无论在哪个世界,屌丝逆袭的故事总是更容易与人产生共鸣。 被选中的11人成了学城的明星和英雄,恨不得所有建筑外墙都挂上他们的照片。学城更是在中央广场开了一次表彰大会,五位院长讲话时,获得进入内城资格的11人依次排开,站在众人面前,就差胸前佩戴大红花了,陈树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供人参观的猴子,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站在一身盛装的司空浩月身旁,看着他神态自若的样子,陈树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是怎么适应这种场合的?” 司空浩月面上依旧是从容的微笑,嘴巴不动,却有声音传到陈树耳中。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就……狮子头……吧。” “把这些人都当成狮子头就行了。” 陈树:“……” 表彰大会结束,内城漆黑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11人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走进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有学生回头去看自己的院长,似是在询问院长为何不与他们一起来到内城。院长回以鼓励的眼神。 “去吧,他正等着你们。” 学生来不及问一句他是谁,内城的大门已经关闭。 陈树也向外看了一眼,陪伴他正正5天邓步铎此刻却没有出现,蓝羽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他透过门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内城,眼睛如同两坛黑黝黝的死水。 终于城门关上了。 陈树深吸一口气,在他面前是内城仅有的一座七层建筑,建筑有些老旧,斜顶上的色彩已斑斑勃勃,一条不宽的石板小径直通向建筑大门。 大门洞开,如一张吃人的巨口。 小径两旁的草坪已经很久无人打理,一人高的蒿草密密麻麻,有的蒿草斜斜伸出,横拦在小路上,走在小路上,总觉得两旁草丛里随时会冲出一只凶兽。 “喂,你觉不觉得11人这个数字很奇怪?为什么不是10人?”司空浩月凑到陈树身边低声问道。 “是不是每年进入内城的人数都不同?”陈树问道。 司空浩月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陈树低头不语,司空浩月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听说过魂系法师吗?” 陈树一愣,又是魂系法师,看来这个黑泽烈帝国的王子有其获取信息的渠道,而且他应该多少知道些内城的秘密。 “你都知道什么?”陈树问道。 司空浩月沉默了一下,只道一句:“总之,一切小心。” 任凭陈树再怎么旁敲侧击,他也不肯多说一句。 众人带着既好奇又敬畏的心情缓缓穿过小径,走进那建筑大门。 建筑内的黑暗与外面的阳光明媚形成了巨大反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尘。 无论地上、墙上,还是考究的桌椅上,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天花板的角落里甚至还有巨大的蜘蛛网。 几只黑黝黝的蜘蛛挺着大肚子,冷冷地看着11名闯入者。 “这……就是内城?”有人问到。 一下子,其余人的情绪也都变得十分低落,此处与导师之前的描述大相径庭,实在是让人失望。 “有人吗?”有人壮起胆子高声喊道。 建筑一层的大厅十分空旷,声音撞在四周墙壁上激起了一串回音。 有人吗 人吗 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司空浩月身上。 做为未来的国王,他是与生俱来的领导者,理应担负起带领其余10人的责任。 不,是9人。 陈树并没有指望他。 甚至此刻,陈树已经不在这些人的行列中了。 “喂,你们来看。” 直到他的声音响起,他们才发现他已经上了二楼。 司空浩月第二个走上台阶,其余9人衔尾相随,依次跟在司空浩月身后。 二楼由一条长长的走廊贯穿南北,走廊两侧有许多扇门,紧挨着楼梯的一扇已经被陈树打开,那门上竟挂着一块写有“陈树”二字的木牌。 屋里的陈设简单而精致,一张红木雕花大床,一张方桌,桌上甚至有一盘新鲜的水果,还有一壶滚烫的茶。 与一楼相比,这里显然被精心打扫布置过。 “咦?这扇门上有我的名字!” “我的在这里!” “这里有皓月王子的!他与陈树是对门呢!” …… 很显然,主人在二楼为11位来客准备了舒适的客房。 众人进入自己的房间,有的在精致的大床上躺一躺,有的捏起一颗水果放入口中,有些早就相熟的人则聚在一起交谈着。 “你们说究竟谁在这里等着咱们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城主了,看来他跟传言一样神秘。” “我看不是,这世界上还没人见过学城城主。” …… 陈树与司空浩月对视一眼,眼下对方在暗,他们在明,既来之则安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11名学生历经五天的激烈比试,几乎没有时间疗伤和休息,此刻终于进得内城,心神极大地放松,疲倦袭来,加之那大床实在是太过柔软舒适,躺在上面简直如同躺在一团云彩上,直让人飘飘欲仙,有好几人竟然很快睡着,一名体型健壮的男法师甚至发出了鼾声。 看着那些已经睡着或是正在吃水果喝茶的人,陈树轻轻摇了摇头,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想的,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我也休息了。” “嗯,注意安全。” 陈树与司空浩月对视一眼,两人均回到自己的房间,并锁好了门,仅仅锁门还不够,陈树还将桌子推到门口,将门抵住。 做完这一切,他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了一些干粮吃了起来。 神识中,鬼车突然道:“这地方真奇怪。” “可不是。” “我的意思是有些熟悉。” 陈树一愣,“你不会是来过这里吧?”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某种熟悉的……气息。” 陈树突然问道:“与你被炼化的一魂一魄有关?” 这几乎已经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鬼车沉默,陈树却已有了答案。 “无论内城里面藏着多可怕的人,如果他曾伤害过你,我绝不会放过他。” 吃完干粮,疲惫之感袭来,陈树看了看那舒适的大床,终究没有躺在上面,而是在床边的木地板上和衣而睡。 这个陌生的地方总让他觉得随时都会有危机出现,他不敢睡得太沉太舒服。 ------------ 捌拾·全世界睡觉 这一觉竟非常踏实,一睁眼窗外的天已是大亮。 一群乌鸦似乎受到了惊吓,扑棱棱地起飞,在窗上留下剪影。 陈树保持醒来的姿势,将神识的感知扩散至极限,闭目躺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直到他确定周围没有可疑的东西,才起身,挪开了抵着门的桌子。 走廊里偶尔传来鼾声,其他人似乎都还没睡醒。 陈树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日上三竿了,都不起来?” 那打鼾的健壮法师睡觉时竟连门都没关,陈树走进他的房间,只见那法师虽睡着,闭合的眼皮却在不停颤动,应该是正在做梦。 陈树伸手推了推那法师,他竟没有一点反应。 加重力道又推了两下,依然叫不醒。 “有睡醒的人吗?!”陈树冲进走廊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除了均匀的鼾声,没有任何人回应陈树的呼喊。 “都睡死过去了?” 这话本是问鬼车的,陈树已习惯了与鬼车在神识中商量一切大小事情,可是此刻,就连鬼车都没有回应。 “鬼车?你怎么了?……燚芯!洛淼!风眼!雷霆!能听到我说话吗?……本命树!你呢?……” 没有人回应,阳光分明透过窗户映在走廊上,可这条走廊似乎成了世上最为阴森恐怖的地方。 陈树的神识中一片死寂,闭目内视,他能看到鬼车伏在本命树的枝丫间,睡得并不安稳,燚芯等四个小人儿相互依靠着,也都是闭目沉睡,本命树周围一片沉静,就连那些环绕在树周围的绿色光芒——木之力也是纹丝不动,五系法力竟是丝毫也调动不了。 此刻,就连一个最最简单的火球陈树也释放不出来,他已与凡人无异。 饶是陈树胆大,也被那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感觉侵蚀,心中茫然。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逆天的疑问:为什么偏偏我没有睡死过去? 这个想法一出,陈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挥拳,扎扎实实地给了自己一下子,脸上甚至挂了两条鼻血,头脑终于冷静了些。 “怎么办?如何唤醒这些人?……或许应该先弄清楚,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全都陷入了沉睡?……以及,为什么我能够醒来?难道因为我是穿越来的?” 陈树抬眼,恰好看到司空浩月的房门。 “进入内城时他欲言又止,看样子似乎知道什么。” 司空浩月和陈树一样用桌子顶住了房门,没有法力的陈树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那房门踹开。 司空浩月以标准的伟人睡水晶棺的姿势睡在床上,呼吸均匀,眼皮颤动,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醒来,可即便陈树拿走了他的储物戒指,他也熟睡依旧。 “哎,果然你们这些地主阶级靠不住,关键时刻还得靠哥救你,”陈树拍了拍司空浩月的肩膀,“你的储物戒指,哥征用了。” 意念一动,陈树打开了司空浩月的储物戒指,一根“铁钉”率先掉了出来,像是某种暗器,只是长得特别像铁钉,陈树不确定那是什么,索性将它放在一边。 储物戒指里,除了一根法杖和几枚防御类的装备,里面最多的东西竟是书。 《临魔大陆万年大事纪要》 《黑泽烈帝国繁荣史》 《中古混战论》 《帝王十九戒》 …… 觉得没用的陈树就仍在一边,直到他拿起一本薄薄的《魂系法师名录》。 书只有5页,他甚至都不确定这能不能算得上一本书。 其上记录了数百魂系法师的信息,每一行都记有人名、性别、出生地、第一次使用魂系法术的年纪,一部分人的名字后面还打着红色的叉,不知是不是表示死亡。 “魂系法师我倒是知道两个,先知和费玉,可惜不知道先知的名字,不知她是否在这名录上,不妨先找找费玉。”这么想着,陈树便用一根手指点着名字,自上而下认认真真看了下来。 “费玉,费玉,费玉……”一边看他口中还一边叨念着。 陈树并不确定这名录与内城是否有联系,可是眼下,他至少要先找点事做,以免被恐惧支配。 直翻到最后一页,依然没有费玉的名字,陈树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心不够静,深吸几口气,再次从头翻看起来。 视觉疲劳使每一页上的文字变成了一只只小蚂蚁,让陈树眼花,而那些人名后的红叉则愈发明显。 再次看到第四页时,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让陈树头昏眼花,但就在此刻,一个被打了红叉的名字引起了陈树的注意。 邓步铎! 陈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再看一遍。 邓步铎!还是邓步铎! 他突然觉得后背发凉,那个一直帮助自己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导师,竟是魂系法师?! “他有没有对我使用魂系法术?……我会不会已经被他操控了?……”越往下想陈树越觉得头皮发麻,那种被人操控、陷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陈树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窖,从心底里泛起的寒意让他不停地打着颤。 “啊——” 陈树大吼一声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吼声凄厉,震得一楼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楼,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蜘蛛从震颤的蛛网上一脚踩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八脚朝天,无论它如何蹬弹八条长腿,依旧翻不过身来,角落里,一只硕大的老鼠飞窜而过,一口咬掉了蜘蛛的脑袋,拖着挣扎的躯干躲进了角落。 楼上,陈树逼迫自己收敛心神内视,本命树周围一切都静止了,只有鬼车不时发出梦呓,她的梦境里似乎有无限痛苦,两只鸟爪偶尔虚挠两下,还扑一下翅膀,脑袋深深埋在翅膀下。 陈树很想伸手去拍拍她,即便叫不醒,让她睡得安稳些也好,可他做不到。 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翱翔九天的样子,想看看她因为吃了美食而满足的样子,甚至,还想看看她因为呛白自己得逞而得意的样子。 救她! 救她! 不能让她永远睡下去! 一股勇气从陈树心中升起, “更糟糕的情况我都遇过,想打败我,无论你是谁,都还差得远!” 将《魂系法师名录》收入自己的储物戒指,将其它物品书籍重新收入司空浩月的储物戒指,并帮他戴上,陈树离开了司空浩月的房间。 ------------ 捌壹·而他还醒着 二楼走廊,鼾声已经让陈树感到厌倦,这种敌人在暗自己在明的感觉实在是令人不安。 他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决定去其它地方看看,如果真的有一个或者一些魂系法师操控着这里的一切,他们至少应该藏在某个地方。 上楼时所走的楼梯位于走廊中间,楼梯口将走廊隔为南北两截,陈树等11人所住的地方位于南边,北边也有一些房间,陈树穿过楼梯口,走进北边的走廊。 以楼梯口为分界,北边走廊明显没有打扫过,其内的灰尘和一楼一样厚,置身其中只觉得自己被一股陈腐气息紧紧包裹,恨不得立即逃走。 左右两侧是和陈树所住的房间一模一样的木门,门上也挂着写有人名的木牌,陈树依次看过,却没有一个认识的名字。 他苦笑一下,也对,除了蓝羽、冰凤、司空浩月,他在学城再多一个人也不认识了,就连那两个负责看守沉香潭的学生的名字他都不知道。 “有人吗?” 虽然明知不会有人回答,陈树还是喊一声,这样似乎能让他安心些。 嘭―― 终于,他踹开了一道房门。 大量灰尘扑面而来,陈树纵然伸手猛扇,还是被迷了眼睛。 “妈的!别让老子抓到你!” 隐约看见屋里有老鼠和叫不上名的昆虫受到了惊吓,四处逃窜着。 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吸入一口,肺里竟火辣辣地一阵疼痛,陈树下意识地拿袖子捂住口鼻。 “毒气弹?” 此刻他脑海中只有这三个大字。 很快他就发现了味道的来源。 死尸!一具高度腐烂的死尸正散发着刺激的味道。 屋里的床与陈树等人房间里的大床一模一样,只是床上侧卧着一个死人,死人的皮肉几乎腐烂殆尽,没有腐烂的部分则变得干瘪,呈黑褐色,陈树想到了以前吃过的一种牛肉干,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死人肚子上被虫鼠啃咬出了一个大洞,眼窝深陷,让人不寒而栗,可若是只看其姿势,又显得很安详,没有挣扎的迹象,不像被人杀死,倒像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不会每间屋子里都有死人吧?” 退出屋子重新来到走廊,陈树看着分布在走廊两侧的几十个房间,不由觉得无数孤魂野鬼正透过门缝窥伺着自己。 嘭嘭嘭―― 接连踹开三扇门,每间屋里的床上都有死人。 “这究竟什么鬼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陈树竟有了一种穿越到惊悚小说里的感觉。 心念一动,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巨大的镰刀。 “摆几个死人装神弄鬼,只有这点本事吗?!” 握紧手中镰刀,陈树沿着楼梯继续向上,来到了三楼。 整栋建筑共七层,除了一楼大厅,其余六层格局一模一样,陈树依次向上查看,到七楼时,他已经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那是超乎震惊的震惊,麻木了恐惧的恐惧。 整整一栋楼的死人,任谁看了都会感到深深的绝望,这里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真他娘的想抽根烟!”陈树坐在楼顶斜向下的屋檐上,感觉自己正坐在一块巨大的墓碑上,脚下是累累白骨,心中是重重悲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言自语地分析道:“每次向上一层,尸体的腐化都更加严重,第六第七两层甚至只剩下白骨,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说明这些在睡梦里死去的人是分批次来到这里的,应该是逐年被选入内城的学生……” 陈树搜肠刮肚地思索,只恨曾经看过的推理小说太少。 “可是,这么多人于内城失踪,难道就没人发现?据我所知,之前进入内城的学生可都出去了。” 陈树低头看看脚下阴森的建筑,脑子里一片混乱。 “对了!三楼那个房间!……蓝羽的房间!” 在三楼,陈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门牌上写着“蓝羽”的房间,踹门进屋,却发现其中并没有死人,那是整栋楼唯一没有死人的房间。 “唯独蓝羽活着,却变成了傻子?” 陈树感到某些线索似乎就要串连起来了,仔细想来却是依旧抓不到头绪。 太阳沉在天边,只剩下半个,斜斜的阳光将建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鬼怪。 在那影子与建筑连接的底部,影子上有个不大不小的豁口。 难道建筑底部有塌陷? 从顶楼看不出具体细节,陈树决定下去看看。 建筑内没有灯光,此时已经有些昏暗,他小心地顺着墙梯从顶楼爬回七楼室内,迅速穿过昏暗的阶梯,小时候走夜路的局促感袭来,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冲出建筑大门,天已经蒙蒙黑,陈树绕到刚刚看到缺口的地方,发现大楼后方有个地下室入口似的地方,十几阶楼梯直通向下方的一扇铁门。 一扇看起来紧闭着的铁门,门前的灰尘上有几只猫爪印。 “楼上除了死人和睡死之人什么也没有,难道内城的秘密在这下面?” 陈树四处看看,太阳的光亮仅剩下一丝,过不了几分钟世界就会沉入黑暗,现在进去还是明早再来? 想到楼上几层死人,陈树觉得在那种地方睡觉还不如现在就去探险,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握紧白色镰刀拾级而下,陈树伸手去推那铁门,铁门周围似乎随时能长出牙齿来咬断他的手。 吱―― 门竟开了。 开门的瞬间,一阵话音从门内传来。 “会是谁?” 陈树警惕地站在门口,面前的黑暗如同世界最深处的海沟。 门内的人并未注意到陈树,依旧有话音传来。 这一次,男男女女的说话声更清晰了,还有了笑声,听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陈树想到小时候曾听过的一个鬼故事。 深山中有妖怪专门发出人声,吸引迷路的翻山者,待翻山者上钩就将其吃掉。 陈树咽了一口吐沫,一咬牙跨进了门槛。 进得屋内,视线终于清晰了些。 与一楼一模一样的大厅,纵然黑暗也能看到其上厚厚的灰尘,灰尘上有脚印,由楼梯口通到大厅的脚印,有来有回,共两排脚印。 话音不断从那楼梯口传来,陈树踩着吱嘎直响的地板靠近楼梯口,心提到了嗓子眼。 向下的楼梯,下方转角处隐隐有火光。 谁在哪儿? 突然,脚步声传来,感知到异样时那人几乎已经走到了陈树身边。 “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 “司空浩月?!” ------------ 捌贰·走好,不送 “你终于醒了?”陈树脱口问道。 “终于?醒了?……算是吧……”司空浩月脸上有与陈树一模一样的疑惑,不过很快他就露出了笑容,“快来,大家都在找你。” 陈树只好跟着司空浩月走下台阶。 负二层,与楼上二层一模一样的长长走廊,走廊南边墙壁上的灯已经被火系法术点燃,房间里也都有火光,陈树一出现在走廊上,立即有人喊了一嗓子。 “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四五个脑袋从亮着火光的房间里探了出来。 “这家伙怎么老是离群?害我们到处找他!”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响起。 “小冤家,老躲着姐姐干什么?”与陈树交过手的9号火系女法师,声音里的挑逗是她最大的特点。 其余人皆是不冷不淡地看着陈树,他们在等司空浩月表态,显然司空浩月已经隐隐成了这群人中的领袖。 “都回去吧。” 司空浩月终于发话,人们心有不甘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树沉默地走进了司空浩月的房间。 “你究竟去哪儿了?”关上房门,司空浩月再次发问。 陈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还没问你们呢,什么时候跑下来的?还有,昨晚究竟怎么了?一个个睡得死猪一样。” “昨晚……”司空浩月的表情竟像是在回忆几个世纪之前的事,“抱歉,可能是太累了,我……记不清了。” “什么?” 眼前这个司空浩月越看越让人捉摸不透。 他脸上迷茫的表情看起来很真实,可陈树怎么也无法相信,司空浩月怎么会不记得过去24小时发生的事? 难道……这些人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 告别司空浩月,陈树来到对门的房间。 昨晚他正是睡在二楼同样位置的房间。 此时在负二层,一眼就能看出两个房间的布置一模一样,就连桌上瓷盘中水果的长相和摆放都几乎是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因为在地下,这个房间并没有窗户,但四壁不知使用了什么涂料,竟然泛着淡淡的光,如有月光透窗撒进屋子。 敲门声响起,陈树立即警觉。 “谁?” “咚咚咚――” 无人说话,回答他的是三声敲门声,不急不缓,似乎暗示着敲门之人的心是不急不躁的。 “谁?” 陈树又问了一声。 未闻说话,门外先传来了一声魅惑至极的娇笑。 “小冤家,快给姐姐开门。” 陈树皱眉。 鬼车若醒着,此刻又该呛白自己了吧? 一想到鬼车,陈树不禁嘴角上扬。 “你一个人在房间里面,连一点烛火都没有,姐姐可不放心,快点开门,姐姐来陪陪你……” 陈树很想打发了她,可转念一想刚刚未能从司空浩月那儿套出话来,或许能从这个9号女法师口中了解一些信息。 开门,转身回屋,陈树并不说话。 9号也很识趣地安静进屋,关门。 鬼知道多少双耳朵正在听着陈树房中的动静。 “你今天何时醒来的?”还是陈树先开了口。 9号娇笑一声,“该醒来的时候自然就醒来了。” 陈树张口还欲继续提问,9号却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嘴唇上。 “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现在该我了。” 陈树拍开她的手,点头同意她的规则。 “你能叫出姐姐我的名字吗?” 陈树直接摇头,貂如意撅起了嘴,还是那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这次却点在了陈树的鼻尖上,“就知道你叫不出,记住了,我叫如意。” “如意?还有人起这种名字?”陈树咽了一口吐沫,连着吐槽的话一起咽了下去。 这不是重点。他在心中提醒自己。 “该我提问了?”陈树问道。 “是的,”如意狡黠一笑,“不过,你的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又该我了。”接着她又不满地摇了摇头,“还有,下次提问你要喊我的名字,这样你才能记住。” 陈树心想谁要记住你?!却按捺着焦躁示意她继续。 “听说你有一只神兽,还说那神兽能幻化为美丽绝伦的女子,我很好奇,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说着话,如意竟撩下了肩上的衣服,露出一抹香艳。 陈树看着她的眼睛,眼中带着笑意。 当她看清那笑意中的讥讽,陈树的手已经掐上了她的下巴。 “可悲的女人,活在与别人的比较中。”陈树将她的脸拉近,冷声道:“既然你喜欢跟她比,那我不妨告诉你,她已经睡下了,所以,无论我现在对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发现,你不是来陪我吗?好啊,我就让你好好陪陪我!” 话音刚落,如意已经被陈树重重扔在了床上。 床很大,看起来很柔软,如意甚至几乎被被褥埋了起来。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呼救声尚未出口,陈树已经彻底将她压住,一只手擒住她向他的脸挠来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任由她踢腾反抗。 纵然在擂台上的生死瞬间,如意都不曾露出过惊恐无措的样子,可此刻,眼泪正从她的眼睛里滚落,大滴大滴,几乎灼伤陈树的手掌。 “还想玩火吗?”陈树的声音竟十分平静。他已经料定,如意确信自己不会对她怎样,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 她不过是故作妩媚姿态。 如意摇头,嘤嘤哭泣着。 “很好,我还有几个问题,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 如意眨着眼睛赶紧点头。 “你们怎么到这儿的?白天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意脸上露出了和司空浩月一模一样的迷茫。 “咱们……不是一直在这儿吗?一进入学城……还是你第一个发现了这里呢……白天你走后……除了找你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撒谎!” 嘶啦―― 毫不拖泥带水的一扯,如意的衣裙破开一道口子,抹胸无法完全掩盖的两团雪白呼之欲出。 “啊――我没有!” 一声尖叫,声音里已经满是惶恐和哀求,却又怕被人听到,不敢大声。 陈树眯眼打量着身下人的表情。 “看来你是真想好好陪陪我。”陈树的声音在如意耳旁响起,她的大脑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因为紧张而绷紧着。 又是一声布料撕破的声音,如意只觉得胸口一凉,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在陈树眼中暴露无遗。 “不……不……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了,没说假话……咱们11人一起进内城,一起来到这里……早晨醒来,你不在……大家去找……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不像说假话。 为什么这些人并没有关于二楼的记忆?见鬼了不成?还有,既然这些人都醒了,为何自己神识中却是一片死寂,鬼车和几个小人皆未醒来。 如意已经哭做一团,陈树厌恶地起身,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走好,不送。” ------------ 捌叁·梦?醒? 如意揽住衣裙上破碎之处哭泣着离开,陈树躺在地板上却辗转反侧起来。 不仅是内城很奇怪,就连一起进入这里的人都变得奇怪了。 这些人先是莫名其妙地睡到叫不醒,接着又趁陈树不在莫名其妙转移到地下二层,询问起来又对来到这里的原因三缄其口,好像……他们已达成了某种共识。 陈树心中一个大疙瘩怎么都解不开。 或许,应该回二楼去看看。 一想到此刻夜黑风高,陈树不禁摇了摇头,可稍一犹豫,他又点了点头,与其被谜团折磨,不如回去寻找真相,况且,与这群奇怪的人呆在一起也未必安全。 陈树蹑手蹑脚地下床,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神识也尽量感知着相邻几间屋子里的情况。 很安静。 又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异样,陈树才将门打开。 似乎所有人都已沉沉睡去。 这些人究竟怎么了?哪来这么多瞌睡?按说法师所需要的睡眠时间本就比凡人短得多,况且还可以通过修行获得深层次的休息,不该这么嗜睡啊! “算了,暂时管不了这么多,先去二楼看看吧!” 意念一动,白色镰刀已握在手中。 走上楼梯,穿过大厅,出铁门,绕至前方的正门,进入一个与刚刚一模一样的大厅,再次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路不长,却给人一种逼仄局促之感,短短几分钟陈树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衣服粘在背上,有点痒。 “怎么这儿……还有鼾声?” 陈树顿住脚步,侧耳静心倾听。 与他白天离开时一模一样的鼾声。 小心翼翼地走进那间开着门的房间,壮硕的法师四仰八叉地躺着,鼾声震天,就连睡觉的姿势都未曾改变。 “难道只有一部分人去了下面?为什么要分开?内讧?” 陈树心中疑惑,一出门却看到对面门牌上写着如意二字。 “那个惹人烦的女人!” 陈树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 床上有人! 虽然借着月光陈树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人身形、脸庞的轮廓,他却还是走近两步,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如意! 她睡得十分安详,脸上既没有魅惑人心的挑逗,也没有惊恐的泪痕,看起来很安详。 陈树注意到了她的衣裙。 与刚刚被他撕坏的衣裙一模一样,却丝毫没有被撕破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 突然如意梦呓了一句,陈树吓了一大跳,想要叫醒她,却又害怕叫醒的是某种未知的怪物。 他突然冲出如意的屋子,来到靠近楼梯的司空浩月的屋前,一脚踹开了他的屋门。 寂静的走廊里,嘭的踹门声格外刺耳,甚至还撩拨出了几声回响。 床上依旧有人! 是司空浩月! 他一股脑儿踹开了其余10人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人!每个房间里的人他都认得!此刻,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人正睡在负二层相同位置的房间! 陈树觉得这些熟悉的脸变得无比陌生。 他猛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是梦……应该不是梦……吧……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树已不记得这是他进入内城以后第几次觉得后背发凉。他多希望此刻鬼车醒着,能与他说说话。 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树走进对面写着自己名字的房间。 昨晚,他便是在这个房间里度过,并没有发生危险,今晚他依然打算呆在这里。 “冷静,先冷静下来。”陈树一遍遍提醒着自己。 他盘腿坐在地上,闭目,“或许,应该先将所有可疑之处列出来,警察办案也是如此吧?” 陈树陷入了回忆,从进入学城的第一刻起,追溯着每一处可疑的细节。 第一,为何每年进入学城的人数都不相同?这人数是谁规定的?依据又是什么? 第二,司空皓月绝不是平白将《魂系法师名录》带在身边的,他知道什么?还有,邓步铎的名字为何也在上面?他名字后的红叉代表什么? 第三,二层和负二层里,一模一样的人,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陈树心中明白,二楼这些睡死过去的人才是与自己同来的,可负二层那些醒着的人又太过真实,令他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 当陈树在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会不会正有另外一个他躲在暗中窥探? 他还是那个一天前进入内城的陈树吗?还是说自己才是那个莫名多出来的存在? 这些疑惑折磨得陈树几乎崩溃,通过已知的线索又难以窥斑见豹。 辗转反侧的一夜,直到天边泛起亮光,陈树终于想出了一个不知好坏的主意。 一咬牙起身出了房门,事情总要有人解决,他还记得自己来到内城的初衷。 地下依旧阴暗,走廊墙壁上灯火的光明明灭灭,没有声响,似乎人们还在睡着。 走近了,陈树却发现司空浩月的屋门开着,心中一惊,在陈树印象中,司空浩月可不是那种开门睡觉的随意之人。 硬着头皮走到门口,朝着司空浩月屋门里看了一眼,屋里的人面朝门口在床上盘腿坐着。 陈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恰好睁开眼睛。 “你干什么去了?” “你还没睡?” 陈树答非所问。 “你干什么去了?”屋里的人只好再问一遍,又补充道:“红袍老头说过,不许我们离开这里。” “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和想念冰凤?” 陈树再次答非所问。 这一次,司空浩月却不再着急追问。 “冰凤……冰凤……冰凤……她是谁?”司空浩月眼中有迷茫之色,在迷茫之下是浓浓的哀伤,似乎弄丢了某样珍宝。 “你不记得冰凤了?”陈树走近他几步。 “我……我……我是黑泽烈帝国的王子!未来的王!……除了红袍老头,我谁都不必记得!……红袍老头,他真好……对我真好……” 眼前的司空皓月是那么的逼真。 可陈树已确定,那绝不是他认识的司空浩月,虽然迄今为止两人最大的交集不过是擂台上匆匆的几句话,陈树笃信,真正的司空浩月绝不会忘记冰凤! 其余9人陆续醒了,司空浩月终于不再追问,可他眼中的怀疑却更深了。 如意的神色依旧是魅惑的,却不愿多看陈树一眼。 陈树明知他们是假的,也不想表现出端倪,该说说该笑笑。 当他想要离开这里,司空浩月立即拦住了他的去路。 “红袍老头说了,不许我们离开。” 司空浩月一开口,其余9人也都围了上来,一副陈树再敢踏出一步必将命丧当场的样子。 “可是,红袍老头让我去下面看看。”陈树指了指继续向下延伸的楼梯,“我们不是应该听红袍老头的话吗?” 将从未谋面的红袍老头抬出来,无异于刀尖上跳舞,陈树不确定会得到怎样的答复,他攥紧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围住陈树的几人对视了一下,还是司空浩月率先开口:“既然如此,我们与你同去。” “好。” “他有没有跟你说,为何要下去?”有人询问。 陈树懒得想借口,只是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赶忙闭嘴,只有木质楼梯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让人十分压抑。 建筑向下也是总共七层,且每层的格局与地上对应的楼层一模一样,就连门牌上对应的名字也是一样,像复制粘贴的一个地下版本。 陈树不可置信地踹开了几间屋子,同样的桌椅、大床,不同的是里面却没有死人。 众人疑惑地看着陈树,陈树却并不搭理他们,自顾自走到门牌上标有蓝羽二字的房间。 踹开门的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那是个……死人!” ------------ 捌肆·真?假? “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对死人,陈树已经麻木,昨天他已看过数百个死人,死去的男男女女以各种姿势躺在床上,看得多了甚至能看出一些安详的意思。 可是这个死人还是引起了陈树的关注与费解。 那是一个只有左半边脑袋的死人,孤零零的,看起来格外的怪异畸形,甚至让陈树想到了某些科幻小说中的外星生物。 或许是地下太过阴森,老鼠和爬虫也不愿久居于此,尸体保存算得上完好,只是有些风干了。 从那半张脸的面目上来看,陈树一眼就认出了蓝羽的样子。 仔细去看那半个头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司空浩月皱眉,一会儿看看那尸体,一会儿又看看陈树。 “红袍老头……真的让你来这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陈树懒得搭理他,他已看出了尸体头颅的怪异之处。 没有明显的伤痕,不见断骨,也没有淤血和脑浆迸裂形成的污渍。 那半个头颅,以及其中的半块萎缩得仅剩下核桃仁大小的人脑,边沿整齐得不像样子,似乎是一块一次性烧制成的瓷器,而绝非被外力破坏成了只剩半个。 难道这个人生来就只有半个脑袋?陈树心中无比诧异,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陈树突然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些拼图碎块正在重新排列组合,即将呈现出答案。 “楼上那些死人,还有这次与我同来的熟睡之人,他们才是被选入学城的正主儿,楼下这些人暂时叫做复制品好了。” “如果每一批进入内城的人都衍生出相应的复制品,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正主儿全部死在了这里,而复制品却不在,这是不是说明……走出内城的实际上是那些复制品。” “出于某种原因,蓝羽成了特例,他的复制品死在了这里,或者说是复制过程中出了问题,导致对他的复制失败了,他本人或许正是因此才会变傻……”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走吧。” 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只有半个头的尸体,陈树带头退出了房间。 继续向下,直到负七层,走廊尽头有一道铁门吸引了陈树的注意,铁门上精雕细刻着某种铭文,感觉十分古老。 陈树记得很清楚,地上第七层并没有这个铁门。 整栋建筑,上下两半,唯有这一处是不同的。 陈树想要伸手推门,却被司空浩月一把拦住。 “你没资格进去。” “没资格?” “对!没人有资格进去!” “为什么?” 司空浩月不说话,只是阴沉地看着陈树,其余9人也对陈树形成合围之势。 来者不善! “红袍老头没有让你下来,你撒谎。”司空浩月身边有闪电环绕,转瞬,闪电又消失,“我器重你,所以允许你这次胡跑胡闹,下不为例。” 器重。 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语调,陈树努力忍住了想要笑出来的冲动,这个冒牌货,好像也没那么差劲儿。 “好。”陈树答应得很干脆。 “晚上的行动,别忘了。”司空浩月又道,“还有,冰凤,谢谢你提醒。” 这个冒牌货又想起来冰凤了?他怎么想到的? 还有,晚上什么行动? 陈树不敢问,看司空浩月的神情,他笃信陈树应该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陈树只好胡乱应承一声。 事情真是越来越怪了。 负二层,11人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没人说话,走廊里重新变得鸦雀无声,也不知这些冒牌货是不是又睡着了,陈树静静躺在地板上,等待着晚上的行动。 日沉月落,陈树也不知等了多久,忽然听到开门声,然后是有人出屋,走进走廊的声音。 窸窸窣窣,门外脚步声多了起来,陈树也推门出屋,恰好看到司空浩月,两人对视,司空浩月一笑,脸上的表情是期待和轻松的。 他伸手拍了拍陈树的肩膀道:“通过今晚最后的试炼,杀死心魔,咱们就解脱了。” “心魔。” “对,红袍老头说过,只有杀死自己的心魔才能在今后的修行中一日千里。” 陈树不明其所指,却不好细问,只能点头。 11人聚齐,司空皓月下令出发,众人虽然都不说话,脚步声里却透着兴奋与期待,似乎要去迎娶新娘的小伙子。 走上楼梯,穿过大厅,出铁门,绕至前方的正门,进入一个与刚刚一模一样的大厅,再次走上楼梯。 “不会吧?这些人不会是……” 陈树心中刚刚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最前方的司空浩月已经在二楼停下了脚步。 “我靠!” 陈树心知不妙,只恨神识中几个小人儿死睡不醒。 众人看着二楼挂了自己名字的房间的,目光变得狠厉而兴奋。 “红袍老头所说的心魔就在这里,杀了他们!我们将成为最纯净的人,受天地眷顾。” 司空浩月简短的战前动员如同火上浇油。 “杀了他们!” “杀!杀!杀!” 似是怕吵醒所谓的“心魔”,众人附和的声音不大,却都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陈树心里咯噔一声。只有他知道此刻睡在这里的人才是正主儿,而嚷嚷着除去心魔的都是冒牌货。 好一招狸猫换太子! 无论幕后操纵者是谁,其手段都让陈树不寒而栗。 学城在临魔大陆矗立万年,七国中不知多少王室成员、实权大臣、贵族曾进入过学城内城,如果这些人都是假冒的…… 陈树简直不敢想象。 怪不得学城能够避开每一次的战祸,怪不得那些为了抓捕陈善而围堵学城的人分为了两派,散修和雇用法师们敢闯进学城,而各国在役的法师则不敢冒进一步,现在想来,无非是他们接到类似“不可侵犯学城”的命令,而发布命令的将领很可能是被内城调换过的冒牌货。 这意味着,临魔大陆表面上七国并立,实际却是由隐藏在这里的玄而又玄的红袍老头操控。 太可怕了! 陈树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操控别人命运这种事,触碰了他的底线,况且,单说司空浩月,在陈树心中,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差,陈树并不希望他被人替代。 救人! 可是,他连一丝法力都用不出来,明显不是这些复制品的对手。 哐当—— 冒牌司空浩月已踹开了司空浩月的房门。 陈树向里看了一眼,真正的司空浩月依旧沉睡,毫无察觉。 那假的司空浩月也是头一次看到一模一样的自己,不由在原地愣了愣。 终于,他向着真的司空浩月走进了几步,手中已经召唤出一道闪电,眨眼就能将真的司空浩月置于死地。 哐当—— 陈树毫不犹豫地踹开了对面自己的房间,故作惊诧地指着空房间喊道:“天哪!我没有心魔!我没有心魔!” 众人听闻,不可置信地围在了陈树的房间门口,假的司空浩月也收起闪电,转身出屋,向着陈树的房间张望。 “怎么可能?他竟没有心魔?!” “那他岂不是本就受天地眷顾……”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个陈树身上透着古怪,原来是……” 众人七嘴八舌,唯有假的司空浩月没有说话,此刻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如果之前他对陈树是器重和欣赏,那么此刻妒忌已经占据了上风。 凭什么? 他司空浩月才是天之骄子,贵为临魔大陆最强帝国的王子,他凭什么不如陈树?!连他都有阻碍修行的心魔,那个陈树凭什么没有?! “没有心魔?你,很好!” ------------ 捌伍·司空浩月,醒! 从那阴阳怪调的语气中,陈树感受到了冒牌司空浩月态度的变化。紧接着,便是他无声的接近,像一把随时可能出鞘的刀。 你死我活的一战已经迫在眉睫,不能使用法术的陈树实在没有胜算,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先下手为强! 一摸储物戒指,白色镰刀出现在手中的瞬间,陈树猛然回身,抡起镰刀就向假司空浩月斩去。 “红袍老头预言,唯有不生心魔之人,才能一统临魔大陆!你们快帮我杀了他!” 陈树撒起谎来不露痕迹,脸上满是癫狂之态,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不可能!一派胡言!我是黑泽烈未来的王!你们还不拿下这个疯子?!” 冒牌司空浩月大惊。 这个陈树,实在太特殊了些,他的每一个举动都绝非寻常,让人无法揣测。 其余9人懵了,究竟该帮司空皓月制服陈树,还是帮陈树杀了司空浩月? 他们此刻的选择将决定临魔大陆未来的格局,每个人都是一脸凝重的样子。 “我……还是……先去杀死自己的心魔吧。” 有人提议,真是个好主意! 5人当即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有4人一会儿看看陈树,一会儿看看司空浩月,一脸的不知所措。胜负不过在几秒之间,仗着对方不知自己无法使用法术,陈树拼命挥动手中镰刀,将无名刀法发挥到了极致。 司空浩月知道陈树招法诡异,一时间竟然没敢贸然出手。 “还愣着干什么?等我杀了他,我饶不了你们!”司空浩月睚眦欲裂。 终于,一名水系女法师选择了立场。 水链! 直冲陈树而去的水链! 没有风系法力加持,陈树的速度实在慢得像一只蜗牛,甚至躲避一条水链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的双脚努力地蹬地,向着一旁躲去,那姿势实在丑陋极了,像个没站稳的小丑,终于险险避开了水链的攻击。 为何不用法术? 冒牌司空浩月似乎看出了端倪,心中不解。 闪电劈来,这一次更快,陈树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要死了吗? 真的要死了吗? 陈树心中万般憋屈,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个冒牌货手中。 轰―― 火球划过,直奔向陈树,比那闪电的速度还要快。 于是,火球在中途追上了闪电,两者相撞发出轰鸣,震得陈树后退5步。 火球结结实实挡下了闪电的攻击。 又一枚火球飞出,却是直奔向司空浩月。 如意! 如意出手了! “老娘可不信什么王子!”如意冲司空浩月一笑,“小子,擂台上我敬你是王子,故意输给你,今日不妨分个高下,你若连我都打不过,死了活该!” 转而,她又对陈树道:“喂,你不仅欠我一件衣裳,还欠我一条命!” 陈树有些恍惚,这一刻,他分不清眼前这个如意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当然高兴,可若是假的,那意味着,即便她救了他,他也绝不会留她活路。 还剩两人没有表态,其中干瘦的火系男法师冲司空浩月道:“若我现在帮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司空浩月想也不想就答道:“将来我当了黑泽烈国王,大将军以下的官职随你选!” 干瘦法师终于站在了司空浩月一边。 司空皓月自己身为雷系法师,又有火系、水系法师各一人相助,陈树只有如意一个帮手,处于下风。 火球、闪电、水链不断交错,如意以一挡三,纵然她胆大心细,也很快露出败势。 “陈树!你要躲在老娘后头当缩头乌龟不成?!”如意气恼得大叫。 陈树的目光却投向了一直没有动静的最后一人。 木系法师! 本次报名进入内城的总共两个木系法师,其中一人以第11名的成绩险获资格,与陈树一起进入了内城。 此刻,木系法师正缩在角落在观望,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出手帮助司空浩月三人,对陈树和如意落井下石。 柿子当然得挑软的捏! 陈树一挥镰刀,毫不犹豫地向那木系法师攻去。 “你干什么?!”木系法师大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抵挡。 可那脆弱的佩剑怎能挡住陈树手中白色镰刀,兵器相碰的瞬间,佩剑断为两截,镰刀的攻势不过慢了一些,刀尖依旧刺进了木系法师的肩膀。 血喷涌而出,木系法师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给如意治疗。”陈树加重手上的力气。 木系法师仍在叫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甚是狼狈。他的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稚嫩,或许还没做好应对残酷未来的准备。 可他还是照陈树所说,一边抽泣一边对如意释放了治疗法术。 “很好,若她死了,你也别想活!” 陈树的威胁显然起到了效果,那木系法师服着肩膀上疼痛对自己的影响,全神贯注地为如意治疗。 如意本落了下风,激发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如今有了治疗法师支援,身上的伤口不断痊愈,精神为之一振。 “天不亡我!司空浩月,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擂台上的魅惑之气一扫而空,如今的她,仿佛是千军万马中的女将军,英姿飒爽。 “陈树!我杀了你!”司空浩月挥舞双手,无数闪电、闪电链向着如意招呼,眼睛却恶毒地盯着陈树。 陈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抽出木系法师肩膀上的镰刀一挥。 “啊――” “啊――” 木系法师和站在司空浩月阵营的水系女法师同时发出尖叫。 咕噜噜―― 女法师的脑袋滚到了年轻的木系法师脚边,吓得他再次发出尖叫。 白色镰刀上,有血滴落,谁也没想到,已经没了法力只能要挟木系法师的陈树会突然出手。 且一出手,就收割了一条人命。 “只剩10个了。”陈树冷冷地回应冒牌司空浩月。 “不,9个!” 如意召唤出一条足有人大腿粗的火蛇,干瘦的火系法师也慌忙召唤火蛇抵挡,却还是慢了一分。 干瘦的法师连同他的火蛇一同被如意的火蛇吞噬,痛苦地在火海中扭动着身子,发出嗷嗷的惨叫声。 当然,如意也付出了代价,她被司空浩月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几乎拦腰断开。 “治疗!” 陈树的镰刀再次挥向木系法师。 木系法师浑身一个激灵,不等镰刀刺入身体,接连放出三次治疗法术。 他这辈子从未如此高效率为为人治疗过,甚至在此刻修为还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木系法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陈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机缘?难道这个陈树真的是自己的贵人? 他的脑门上出了一层冷汗,幸亏刚刚没有贸然出手帮助司空浩月,否则岂不是要错过这次机缘? 打定了主意,木系法师帮如意治疗得更认真了。 此刻,只剩下如意和司空浩月,司空浩月不甘输在这里,冲走廊大喊道:“快来人保护我!我保证将来给你们荣华富贵!” 却没有人回答他。 走廊里已是骚乱一片。 有人惊恐地大喊着:“心魔觉醒了!天哪!快来杀了他们!” 原来,在陈树和如意杀死了两个冒牌货之后,两人对应的正主儿竟然从睡梦中醒来了。 两个可怜的家伙刚刚走出屋门就受到了围攻,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冤死在众冒牌货手下。 陈树叹息摇头,原来是这样,冒牌货一死,正主儿就会醒来。 手上镰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陈树帮着如意攻击冒牌司空浩月,想要尽早速战速决。 轰―― 终于,假冒司空浩月被一枚火球轰中了胸膛,连退三步,喷出一口鲜血。 “陈树你不得好死!”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人已经逃到了门外,朝着门外喊道:“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啊!” 噗―― 喊声骤停。 一枚火球从他的后心穿入,透过胸膛,又从前胸透出,在他身上开了一个对穿的大洞。 假司空浩月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他已害怕到了极致,他不是黑泽烈帝国的王子吗?不是天下最荣耀骄傲的人吗?为何会死在如意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臭女人手中?为何他斗不过陈树? “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假司空浩月的声音剧烈颤抖着,他突然发出了一声笑,“这一定是做梦!哈哈哈……一定是做梦!……没人能杀得了我!哈哈哈!” 陈树已顾不得这个将死的冒牌货,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司空皓月沉睡的房间,床上沉睡的司空浩月似乎梦到了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情,双手紧紧抓住被褥,大声嚷道:“别杀我!别杀我!” 陈树一把将他拎起来,左右开弓扇了他两个耳光。 “醒醒!该醒了!”陈树焦急地冲他大喊。 冒牌司空浩月倒下,双眼瞪得如同牛眼,眼中满是不甘。 真的司空浩月眼皮颤动两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陈树一把将他丢在地上。 “没工夫跟你解释!先跟我一起杀了这些人!”陈树大喊一声,拎着白色镰刀已冲向了虎视眈眈盯着司空浩月的人们。 噗―― 白色镰刀透过了冒牌如意的胸膛,她正毫无防备地背对着陈树,与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们对峙。 “为什么?……为什么?……” 临死,她眼中的疑惑甚至超过了仇恨和不甘。 ------------ 捌陆·如意,醒! “若有来世,莫要被人操控命运!” 寥寥几个字说完,陈树便再也不去看她,也不知是出于内疚还是心痛。 “杀了陈树!他是个疯子!”有人指明目标。 “还有他!皓月王子的心魔!”有人补充。 “杀!统统杀光!”有人已经杀红了眼。 刚刚醒来的司空浩月并没有太多时间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似乎被人抽取、打乱,脑海中一片混沌,看到门口倒着的一具胸口破了个大洞的尸体竟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他不禁楞在原地。 敌人并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已有两枚火球、三道闪电、一根水链、两记风刃向他招呼而来,他只能出于本能地抵挡招架。 “杀!” 陈树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好吧,那就,杀! 司空浩月本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打定了主意,手中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气势无比犀利,远不是冒牌货可比。 纵然如此,被5人围攻的他还是落了下风,眼看陈树与司空浩月已被逼近屋内一处死角,司空浩月焦急地大吼:“陈树!你倒是出手啊!” 陈树也是相当的无奈,“我要是有法力,至于躲你后面吗?” “那怎么办?”司空皓月也是真急了,根本顾不得自己此时的狼狈和失态。 陈树咬牙举起手中白色镰刀,“等!” “等什么?!” 司空皓月狼狈地回击,衣衫破烂,身上已不知有多少伤痕。见陈树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等到什么时候?!” “哎呦呦,这是怎么了,姐姐不过睡了一会儿,你们就搞得如此狼狈。”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陈树第一次觉得她那魅惑甜腻的声音竟是如此亲切。 如意! 真正的如意醒了! “少废话!杀了这些疯子再说!” 这一次,不等陈树开口,司空浩月先冲着如意喊了起来。 如意娇笑,轻佻地斜睨了众人一眼,“呵呵,有点意思,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竟敢挑衅皓月王子,还对我最喜欢的陈树下手,”说到这儿,她毫无顾忌地对陈树抛了个媚眼,“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 话音刚落,已有无数火球、火蛇自她周围飞出,直奔围攻陈树和司空浩月的五人。 陈树的眼中精光一闪,再次盯住了躲在角落的木系法师。 木系法师感受到陈树的目光,心中一凛。 就在刚刚陈树杀死假冒的如意时,他已猜到了陈树的意思。 这个陈树,是站在心魔那一边的?……他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另一个念头已经冒了出来:沉睡的……真的是心魔吗? 这个想法让他更加害怕,他偷偷瞄了一眼门牌上写着自己名字的房间,其余的房门已尽数被打开,原本在里面沉睡的人也都被杀死,唯独他的房间,此时此刻,正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躺在里面。 怎么办?杀了那个人吗?他已经明白,从负二层上来的他们,与原本在二楼沉睡的众人为了抢夺仅有的一个身份,必然是你死我活。 木系法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打定了主意。 杀死那个奇怪的陈树! 杀死从这里醒来的司空浩月和如意!只有那些从负二层来的家伙才是真正与自己一个阵营。 纵然陈树恶狠狠地瞪着他,他还是为其余五人释放着治疗法术。 被他看出来了?陈树心中思绪电转。 “掩护我!”陈树大喊一声。 司空浩月和如意的法术大放光彩,这一次爆发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法力,终于使得对方5人的攻击停顿了一下。 陈树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瞬间,迅速向着木系法师冲去。 “救我!”木系法师大惊。 其余5人看着穷途末路的司空浩月和如意,知道大局已定,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搭救那木系法师。 “你们不得好死!”木系法师恶狠狠地诅咒。 “嗯,的确不得好死。” 陈树的声音响起,木系法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有镰刀砍中脖颈的声音,有脑袋落地的声音,然后又有脑袋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直到一个东西碰上了木系法师的脚尖,他才睁开了眼睛。 人头! 又是一颗人头! 明明是直冲木系法师而去的陈树,在越过5名挡在中间的法师之后,一挥手向后抡圆了镰刀,镰刀毫不客气地收割了一枚人头。 咚―― 此刻那人的身体才终于倒了下去。 众人发愣的功夫,司空浩月和如意搜刮着体内最后的一点法力,发动了最后一轮攻击。 “这次,该你了。”陈树终于重新看向了木系法师。 “不!不!别杀我!……我能帮你们治疗!……”木系法师努力地让身体后退,几乎将身后的墙拱出一个大窟窿。 陈树轻轻叹了口气,“与立场无关,你的出现,本就是个错误!” 刷―― 一击,人头落地。 “你也一样,下辈子别再被人操控命运了。”看着木系法师脸上定格的绝望,陈树喃喃说了一句。 司空浩月与如意合力攻击,又一名法师倒下。 三人对三人的局面看似势均力敌,陈树却清楚,司空浩月和如意已经一丝法力也用不出来了。 “近身肉搏!拼了!” 这样的局面反倒激发出了如意的斗志,司空浩月也是被逼红了眼,一手挥舞法杖,一手挥舞佩剑,左右开弓地朝着三名法师冲了过来。 20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体会父辈口中凶险的战场,这是他第一次理解何谓“江山是用法师的热血堆砌的”。 他要活着! 踩着敌人和战友的尸骨,活下去! 这,就是帝王家的生存之道。 他的眼前仿佛打开了一道大门,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应该这样活着。 他看向陈树的目光带着一丝复杂,一如陈树看向他的目光。 他们似乎注定了会有某种羁绊,似友,却又是宿命中的敌人。 ------------ 捌柒·真相 那扇附近唯一紧闭的房门开了一道缝,一只眼睛透过门缝惊恐地向外看。 血! 他只看到了血,视线边缘似乎还有残破的无头尸体。 只一眼,们就被轰然推开。 是陈树! 陈树手执巨大的白色镰刀,满脸满身的血,如地狱修罗一般,不由分说抓起刚刚苏醒的木系法师,将他从房中丢进了走廊。 走廊上混战继续,木系法师害怕得就连重重跌在地上都强捂着自己的嘴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陈树故技重施,巨大的镰刀架在木系法师脖子上。 “给司空浩月和如意治疗!” 木系法师根本不敢有任何违抗。 3个对手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如意已经成了个疯婆娘,血似乎能让她无比兴奋,她已不在乎自己的兵器究竟是手中的法杖、佩剑,还是拳脚,甚至牙齿。 司空浩月冷峻的气息更是逼人,他甚至拿出了与陈树在擂台上一样的拼命劲头,为了伤敌一千,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折损八百。 好在,如今有了治疗法师支援,两人的攻击更加肆无忌惮。 更令3个对手郁闷的是,他们还要时刻提防着陈树,谁都知道,但凡逮着机会,背后放冷枪的事这小子绝对做得出来。 往往败局是由心生怯意开始的,这三人也不例外。 “皓月王子,咱们停手吧,这样自相残杀没有任何意义!”有人提议。 “是啊是啊,我可是一直想为你效力的!”有人附和。 “对对对!都是陈树这小子挑拨的!若不是他……”有人想将祸水东引。 司空皓月果然犹豫了一下,从刚才开始,他心中就萌生了除掉陈树的念头。 他已看出陈树此刻不能使用法力!这或许是唯一一次除掉他的机会! 司空浩月犹豫了,对面3人一看有戏,也示好一般减弱了攻势,期待地看着司空浩月。 刷―― 镰刀挥舞,又是一颗头颅落地。 正是那从中挑拨的人。 致死,那人仍期待地看着司空浩月。 “他们是我们的替代品,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你还不明白?!” 陈树的口气不容置疑,别说反驳,似乎就算稍有迟疑司空浩月就成了个傻子。 司空浩月愿意当傻子吗? 当然不! 尤其是在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当一个傻子。 于是他又开始放肆的攻击,似乎从没产生过除去陈树的念头。 陈树也不多表示,提着白色镰刀加入了战斗。 4对2人,胜局已定。 两人很快倒在了血泊中,陈树、司空浩月、如意和那年轻的木系法师也累得瘫倒在地。 “究竟发生什么了?”劫后重生,胆小的木系法师终于开口发问。 他一问,司空浩月和如意也看向陈树。 陈树只好将他的发现和推测向众人讲述了一遍,略去了他从司空浩月的储物戒指中偷拿《魂系法师名录》的事。 “所以,有人创造了一批与我们一模一样的人,为了假冒我们?”如意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几人看着那些已经死去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久久不能言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木系法师问道。 “简单啊,如果连七国国王都是假冒的,都受到这个人的控制,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陈树的解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尤其是,当他们想到学城已在临魔大陆矗立万年,进过内城的王室、贵族数不胜数,难道……那些人都是冒牌货? 旁人倒还好,司空浩月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黑泽烈帝国的国王,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父亲也进入过内城,司空浩月还记得自己收到学城邀请函时父亲兴奋荣耀的模样,一个劲儿叮嘱他要努力修行,早日进入内城。 父亲是如何形容内城的呢? 并没有具体的描述,只是说这里很……美妙。 他曾私下里请教过叔父,还有黑泽烈帝国大将军,他们曾是父亲的同学,都进入过内城,可他们对内城的形容也都是模棱两可。 司空浩月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人抽走了,使得他已经不再像一个人。 如果父亲是假冒的,是被一个奇怪的人创造出的奇怪的傀儡,那自己又是什么? 司空浩月只觉得一声轰鸣自他的头颅中响起,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他再也听不到世上的任何声音,再也看不到世上的任何光明。 王子又如何? 黑泽烈未来的君王又如何? 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拥有这些荣耀? “为什么你没有被复制?”如意突然看着陈树问道,她的注意力大都放在陈树身上,并未注意到司空皓月神色的异样。 “我哪儿知道,说不定是我太有个性了,别人复制不来,”陈树耸耸肩,赶紧转移话题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创造这他们的人,杀了他,你们总不想类似的事再次发生吧?” 如意依旧盯着陈树,“你知道什么线索?” “魂系法师,红袍老头,我就知道这些。”陈树老老实实地回答,“对了,还有负七层的一道铁门……” 说话时陈树始终看着司空浩月,见他脸色煞白,眼神空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喂,振作点!” 司空浩月没有反应。 如意和木系法师也注意到了司空浩月的神色,木系法师手忙脚乱地向他放出治疗法术,他身上所剩不多的伤口愈合着,人却依旧没有生气。 这样下去可不行。陈树虽预料到真相会对司空浩月产生巨大打击,却没想到他会如此一蹶不振,接下来的对手可不是好相与的,自己不能使用法术,若是缺了司空浩月这个助力,胜算就更少了。 陈树搬过司空浩月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大声喊道:“想想你的父亲!即便他是个傀儡,他依然延续了黑泽烈帝国的强大!即便你是傀儡所生,那又如何?杀了操控傀儡的人,你便得自由!” 他的声音很洪亮,如清晨山间的古寺钟鸣,如春潮时节的海浪奔涌,如蝉在盛夏发出的第一声鸣叫。 司空浩月仿佛听到了陈树的话,却又听得并不真切。 那话音在他浑浑噩噩的脑海中翻腾了好几圈,他才终于领会了其中的一点意思。 而就在这一刻,眼前的漆黑似乎被一线光芒破开。 究竟是这光线发出了声音,还是声音带来了光线?司空浩月不知道。 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他已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陈树所说,杀死那个创造傀儡的人!摆脱傀儡的身份! 然后…… 司空浩月看了看眼前的三个人。 陈树,如意,木系法师。 这些人都得死!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关于他身世的秘密,关于他的父亲其实是个傀儡的秘密。 “走,咱们一起,杀了他!”司空浩月终于开口,斩钉截铁。 ------------ 捌捌·假冒鬼车?死! 负七层,铁门前。 四人不由加重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 “该来的,总要来。” 这一次,与其他三人相比,司空浩月显得特别平静。 陈树能理解,那种渴望操控自己命运的兴奋,以及一场此生最具意义的战斗就在眼前的平静。 若是自己也曾有这样战斗的机会,自己能够如司空浩月这样把握住吗? 陈树摇了摇头,让纷扰的思绪飘出脑海。 “鬼车!无论谁将你变成这样,无论他多强大,我都会杀了他,救你!”这是陈树的私心。 这一战,对他也是至关重要。 门终于开了。 在司空浩月的雷电攻击之下,古老的铁门不堪一击。 铁门中的人却令在场所有人一愣。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会为她的美貌所拜服,此女只应天上有! 纵然是天下最出色的画师,即便是照着她的样子临摹,也绝不可能画出她的神韵。 更令人觉得目眩的是,她身上竟只穿了一层薄纱,曼妙的身段若隐若现,即便如此,浑身却又透着一股庄重圣洁之感,令人不敢直视。 其余三人惊叹之时,陈树却已认出了眼前的人。 鬼车! 确切地说,是一个与鬼车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此刻,美人正坐在一个身穿红袍头发花白的老人怀中,老人不无得意地看着陈树。 “你可认得她?嘿嘿,拜你所赐,我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尤物,老夫已经尝过了,妙!……哈哈哈,妙不可言!” 陈树捏紧了手中的白色镰刀,额头上青筋暴露,双眼血红地咆哮道:“爷爷将你千刀万剐!” “年轻人,别急,你可知道,眼前之人还有一个妙处,那就是与你的心上人一样是八阶修为,你可要小心了,因为她特别只听我的话……” 美人目光流转,看向陈树时满眼冷峻。 哗啦—— 一道闪电划过,八阶雷系法师的威势展露无遗,司空浩月、如意、木系法师齐齐后退,唯有陈树迎头冲了上去。 “冒充鬼车者!死!” 陈树的声音已冰冷得不像是从人类口中发出,受辱的虽不是鬼车,却是一个与鬼车一模一样的人,一想要眼前这个傀儡曾经被一个糟老头觊觎和玷污,他就恶心得恨不得将这里的一切烧毁。 他已无法形容那种感受,心中只有一个字,杀! “找死!” 对方看向陈树的眼中满是轻蔑,随手一道闪电劈向陈树,似要劈死一只蝼蚁。 逃不掉,只能拼了! 凡人陈树应战八阶神兽鬼车,他还能活多久?一秒,还是半秒? 陈树脸上露出决然之色。 不久前他曾扪心自问:若上一世有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是否抓得住。 此刻,他已有了答案。 他要抓住机会!无论是自己的,还是鬼车的。 拼了! 闪电越来越近,已在陈树眼中化作一道庞大的白光。 就在白光要碰到陈树的额头时,他的胸口突然一震,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才找死!你全家都找死!” 轰隆—— 又一道闪电,以更快的速度袭来,准确地挡下了陈树面前的攻击。 鬼车! 真正的鬼车! 怒火冲天的鬼车!与冒牌货的轻蔑形成了强烈反差。 不待众人反应,三道闪电已经劈向了冒牌货。 “你醒了!”陈树暗暗松了一口气。 “主人有生命危险,我怎么能睡大觉?”鬼车瞪圆了眼睛打量着冒牌货,“假冒我?!穿这么少?呸!不知羞耻!” 口中说着,手上的闪电、闪电链接连丢出,毫不客气。 假冒的鬼车纵然有着八阶修为,两人的实战经验却远不能相提并论,立即就被鬼车打得几乎没了还手的余地。 冒牌鬼车眼中也燃起了怒火,在她的认知中,自己才是正主儿,真正的鬼车才是那个试图取代自己的坏人。 看着陈树等修为较低的四人,冒泡鬼车露出了一抹冷笑。 “雷暴!” 雷系群攻法术雷暴,陈树等人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八阶法师之间的交手已经不是比拼谁更厉害,而是比拼谁不犯错,只要鬼车分心护卫几人,便是错,她就有机会杀了鬼车。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第一道闪电劈下,鬼车精准地朝着冒牌货回击,冒牌货不得不躲。 “可惜你算错了,我要守护的,不过陈树一人,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第五道雷电劈下,鬼车继续朝着冒牌货攻击,闪电已经密集得有些看不清楚,陈树几乎分辨不出哪些是雷暴中的闪电,那些是鬼车放出的闪电。 “况且,陈树并不需要我守护,你以为区区雷暴能伤得了他?” 雷暴的确伤不了陈树,就在鬼车苏醒的同时,风眼、燚芯、雷霆、洛淼和本命树也一同苏醒,此刻陈树正操控着久违的风系法力,在雷暴之中左冲右突,试图靠近假冒鬼车,给她致命一击。 纵然偶尔被闪电劈中他也根本不在乎,有了浑厚的木之力,上一秒还狰狞的伤口,下一秒就能彻底痊愈。 “真是蠢笨如猪,这种时候发动群攻技能只会牵制自己,这种水平也想取代我?买根面条吊死算了!” 鬼车发狠地释放法术,嘴上也不饶人,眼中是凌厉的杀气,“死在我手上,你不冤枉!临死前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雷暴!” 轰隆隆—— 整个建筑再也经不起摧残,轰然坍塌。 一只五彩大鸟载着陈树穿过残垣断壁,冲天而起,发出高亢的长鸣。 天空风云搅动,乌云厚重得竟将破晓的阳光彻底遮住,天空再次陷入黑暗。 乌云中偶有光亮闪烁,紧接着轰隆隆的雷鸣,其中似乎蕴含着无限的雷系法力。 “雷——暴。” 鬼车的声音不大,却穿透雷声直钻进在场的每个人心里,令听者不寒而栗,冒牌鬼车被其威势所迫,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愚蠢的蝼蚁,真以为你替代得了本神兽?笑话!” “救我!救……” 冒牌鬼车感到大祸临头,惊恐地看向红袍老头。 数道惊雷从乌云中齐齐向她劈下,每一道惊雷都似一条长龙,带着远古而来的威势。 轰隆隆—— 就在陈树的视线边缘,一个人灰飞烟灭。 “她……死了?”陈树问道。 “死得渣都不剩了。”鬼车答道。 陈树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红袍老头。 “下一个,该你了。” 红袍老头的视线始终粘在陈树身上。 “你杀不死我。” “跟我说过这话的人,都死了。” “或许我们该谈谈。” “打不过就谈,真不要脸。” 红袍老头并不生气,他指了指鬼车道:“你应该跟我谈谈,我有你想要的东西,比如她的一魂一魄。” “什么?!” ------------ 捌玖·不能答应他 一瞬间,拨云见日。 红袍老头笑吟吟地看着陈树,“看来你对我的筹码很感兴趣。” “撒谎!鬼车的一魂已被铸成了剑,不在你手上!”口中虽这样说着,陈树却已窜到了红袍老头面前。 “余下的那一魄呢?”红袍老头胸有成竹地看着陈树。 沉默了一下,陈树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 “我?” “多久了?有一万年了吧?你是唯一一个我复制不了的人,我等了你足足一万年。” “等我?” 红袍老头的身形化作红色的雾气飘散开来,那雾气环绕着陈树转了一圈,又重新凝聚为红袍老头的样子。 “如你所见,我不过是个魂魄。确切地说,当魂系法师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肉身太弱,而魂魄太强,如同小舟承载大象,肉身已无法承载魂魄,数百年前,为了精进修为,我冒险脱离肉身,以魂魄的形态继续存活和修行,有利有弊,失去肉身的魂魄如同无根的浮萍,无论魂魄修行得多么强大,也顶多只能使用出五成法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承载魂魄的肉身,也就是你……” 陈树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几乎控制了整个临魔大陆的红袍老头,他竟只用了五成法力,若是让他得到肉身修行圆满,那将是多么厉害的存在? “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陈树问道。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如果同时修行五系法术的你都不行,还有谁能行呢?” 陈树眯了一下眼睛,“我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 红袍老头笑得人畜无害,“别担心,以后它会变成我们的秘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体验一下同时使用五系法术了呢。” “鬼车的一魄在你手上?”陈树问道。 “不在我手上却也差不多,拥有它的人正是我的傀儡,”红袍老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鬼车,“真有意思,要不是亲眼见到你,我差点就忘了,你的魂魄,正是我当年炼化的……” 鬼车从头顶凉到了脚心,怪不得她一进入内城就有一种熟悉之感,她熟悉的并不是内城,而是这个红袍老头,那种被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令她恶心得作呕。 “他不会答应你的,”鬼车冷冷道:“你太不了解他了,也太高估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了,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操控命运,区区我的一魄而已,还不足让他出卖自己。” 鬼车在用她的方式表明立场,她绝不同意陈树做这个交易。 她的话很冷,听在陈树耳朵里却是暖的。 所以陈树并没有表态,而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操控各国权贵?即便整个临魔大陆都是你的,你又可曾享受过属于你的权力?一个人苦守这座空城,滋味恐怕不好受吧。” “那是从前,有了肉身我就能走出这个破地方,享受属于我的一切,”红袍老头贪婪地上下打量着陈树,“至少你的肉身能够与我一起享受这世上最高的权利,你应该满足。” “世上最高的权利?那是什么我还不清楚,好在我已经知道,没有肉身你就无法离开内城,问题是为什么呢?” 这次,换陈树上下打量着红袍老头,他甚至也围着他转了一圈,眼中是即将找到答案的焦灼和兴奋。 “是什么把你困在了这里?……这么多年,你所寻找的不过一具肉身,为什么要困守此处?……失去肉身的魂魄如同无根的浮萍……天!我知道了!” 有那么5秒钟,陈树只是张着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海中的答案让他兴奋到丧失了语言能力。 深呼吸了几下,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不是不能离开内城,而是不能离开你的肉身,你的肉身就在这里!” 红袍老头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他没说话,眼中笃定的神色却瞬间溃不成军,眼底最深处的恐惧就要溢出来了。 被人看穿了弱点的恐惧。 “不!……不会的!……” “我说对了!怪不得你只说自己’脱离’了肉身,而不是抛弃、丢弃之类,”陈树眼中兴奋的光芒更盛,“如果我找到你的肉身,将它毁了,会怎么样?” 红袍老头的恐惧只表现出了一瞬,下一刻他已经恢复了镇定。 “年轻人,你真以为我怕你?笑话!我唯一所怕不过是弄坏了你这俱肉身!”红袍老头扫视四周,如一个威风凛凛的王者,“你不过有一只神兽,可学城内有八阶导师14人,七阶导师71人,六阶导师不计其数,他们早已被我控制,我若让他们来对付你,你会死得很惨。” 这绝非危言耸听,在红袍老头说话时,已经有十几个身影向着内城飞驰而来。 风系法师! 确切地说,是风系学院修为顶尖的导师,在院长的带领下,眨眼就将陈树和鬼车围了起来。 风系学院院长,那个与陈树有着几面之缘外冷内热的老人,为了保护陈树,大方地将自己的洞府让出来。 此刻的他脸上的神色是冰冷的,就连面色都泛着不自然的铁青。 “院长?” 陈树喊了一声,对方不理。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眼睛里竟然只有黑眼珠,连一点眼白都没有。 环视一圈,与他一同前来的风系导师竟然都是同一副神态,一双双黑眼从四面八方紧盯着陈树,虎视眈眈。 其余学院的导师也朝着陈树所在的方向赶来,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有飞行坐骑,速度只比风系导师慢了一点。 “你把他们怎么了?”陈树低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 “别误会,我不过是展示一下实力,只要你乖乖将肉身让给我,他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似是怕陈树不答应,红袍老头又补充道:“当然,你也不必死,这偌大的学城中,你想要谁的肉身,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夺来就是。” 陈树不说话,红袍老头继续劝道:“你可要想清楚,究竟是一时面子重要,还是活着重要。” “不能答应他!喂!陈树!你听到了吗?!不能答应他!” 万万没想到,司空浩月竟会在此时出声。 他站在一片废墟的内城之中,衣衫褴褛,脸上有擦伤,血和泥土混杂,成了个大花脸,身旁是已经死去的如意和木系法师,前所未有的萧索破败。 可他的眼中却有两撮火苗,烧得炙热。 这位养尊处优的王子从未像此刻这般目标明确,他要杀了红袍老头,这个操控着父辈命运的人,这个使自己的身份蒙羞的人。 他绝不会放过他! 陈树看着司空皓月,他理解他,也敬佩他在此时选择站出来的勇气。 假以时日,他会成为一个有胆有谋的国王。 亦敌亦友的两人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仿佛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那是自己想要珍惜和成为的样子。 “当然不能答应他。” ------------ 玖拾·战前半小时 十分钟前。 内城崩毁,大门洞开,如意和木系法师显然还没有从这一系列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昨晚他们经历了同伴间相互厮杀,知道了内城的真相,心中的某处高地也随之坍塌。 他们有些麻木地跟随着司空浩月。 逃命!逃命!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此刻,内城大门就在眼前,终于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两人不由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个瞬间,一把佩剑从背后刺穿了如意的身体。 司空浩月! 挥手一道闪电,木系法师当场毙命。 “为什么?……为什么?……”如意的双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不甘地问着。 “抱歉,知道了我身份的秘密,你们必须死。”司空浩月抽出如意胸口的佩剑,在木系法师衣服上擦了擦。 如意的眼睛越来越黯淡,她怎么也想不到前途一片大好的自己竟突然落得如此下场,做为这一届除了陈树和司空浩月外资质最优的法师,她幻想过与陈树双宿双飞,闯出一片天地,事实上,在擂台上被陈树打败时,她的心就已经折服于他,所以才会三番五次地挑逗。 她也曾幻想过为司空浩月效力,成为黑泽烈帝国受人瞩目的女将军。 可是如今,美好的未来化为泡影,剩下的只有透心的疼痛。 她的嘴一张一合,像只搁浅的金鱼,口中血沫翻涌,娇媚的脸庞变得惨白。 司空浩月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对不起,我该给你个痛快的。” 做完这一切,司空浩月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一猫腰躲进了城墙下的黑暗处。 一摸储物戒指,从中掏出一块古朴的玉佩。 “今日学城怕是要大乱了,须得速速向父王报信,让他派兵前来平乱,红袍老头,陈树,还有鬼车,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这么想着,司空浩月捏碎了手中玉佩。 千里之外的日不落都城,黑泽烈国王司空明正在寝宫密室内修行,他的修为已经在八阶精通停滞了三十年,即便每晚都用心修行,仍旧没有突破的迹象。 这一晚,莫名的心神动荡,竟连最基础的内视都无法顺利完成。 索性睁开眼,叹了口气。 “难道已经到了资质的极限?” 不待他多想,腰间悬挂的一块玉佩突然发出青色光芒,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几秒过后,玉佩爆裂开来。 “不好!月儿有危险!” 司空明大步向外走,一出寝宫的大门,立即有三道黑影贴近,身形之快,如同鬼魅。 “通知大将军,点兵三万连夜向学城进发,等候我的命令。” 一道黑影拱手领命,向着掌管军印的大将军府飞驰而去。 “你们跟我走一趟学城!” 余下两道黑影亦是一拱手,娴熟地召唤飞行坐骑,紧随司空明向着学城的方向掠去。 学城。 风云变幻不仅惊动了导师,还引得学生们浮想联翩,更有胆大的学生走出住处,走走停停地向着内城的方向挪去,希望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此刻,司空浩月已经从内城跑了出来,为了不使衣衫褴褛的形象引人注意,他已匆匆套上了一件新衣,可他的衣服又过于华丽,还是一下子被人认了出来。 “那是……司空浩月?……没错!是皓月王子!” “内城究竟怎么了?王子竟是一身狼狈……” “是啊王子,跟我们讲讲吧!” ……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就将司空浩月围了起来,司空浩月计上心来。 “听我说!大家安静听我说!情况紧急!” “有魂系法师潜入学城,控制了院长和高阶导师,还进入内城大开杀戒,此次进入内城的11人,仅剩我与陈树还活着,我拼死逃才捡回一条命,陈树他……他与魂系法师狼狈为奸……” 巨大的变故让众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好在人群中有司空皓月的拥趸,那人喊道:“我听皓月王子安排!您有什么计划?” 众人这才回过神,又七嘴八舌起来。 “是啊!连院长和高阶导师都被控制了,只有皓月王子能带领我们了!我们听你的!” “那个陈树真该死!杀了他!” “对!杀出一条血路!” 司空浩月看着越聚越多的人,不断估算着。 学生们修为普遍在三阶、四阶,只有采用人海战术,方能拖延时间,此刻眼前只有二三百人,高阶法师的一个大招足以杀死大半,根本成不了气候。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有个计划。”等众人安静下来,司空浩月继续道:“咱们只有一次机会!生死攸关!现在大家都回住处,尽可能多地发动周围的人,只有我们一起抵抗,才有一丝胜算!半小时后,所有人一起向内城进发,我在那儿等你们。我无法给你们任何承诺,甚至不能承诺你们活着走出学城,但我从小就明白,荣耀从不是别人承诺来的,而是自己争取的!” 有人迅速跑向自己的学院动员别人,还有人在原地踌躇着,司空浩月继续道:“如果你们不想参与战斗,那就快跑吧!屠杀你们的人就快来了,此时逃跑也算不上懦夫。不过,我会记得,所有参与抵抗的人会记得,黑泽烈帝国会记得,有一群人,同伴在前线抵御敌人时,他们选择了逃跑!” 一席话掷地有声,那些犹豫的人即便还夹着私心,也不敢当众有所表示,如此一来,大部分人竟真的如司空浩月所安排回到自己的学院,或快或慢地组织还不明真相的同学,只待半个小时后向内城进发。 见众人散去,司空皓月赶忙跑向火系学院,也不知冰凤此刻怎样了,想到她可能面临危险,司空浩月的心又提了起来。 跑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 她,会在火系学院吗?还是在那个傻子的住处? 不会吧?! 司空浩月一直不愿面对这个问题,可此刻已经是生死关头,他不得不痛苦地思量。 她,应该去找那个傻子了。 此刻的自己,是不是也像个傻子? 司空浩月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他低着头,调转方向,终于向着蓝羽所在的水系学院奔去。 ------------ 玖壹·战前十分钟 自从陈树进入内城,傻子蓝羽总感到心神不宁,具体表现在,原本生活能够自理的他突然病情恶化,嘴角不住流着口水,清亮的眼睛也浑浑噩噩起来。 他的口中不断叨念着什么,却没人能听懂。 这使得周围的人对他更加厌恶,若不是有六阶修为震慑,大部分学生不敢对他出手,恐怕他早已被人欺负死了。 却有两个姑娘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冰凤和花妖。 司空浩月终于去了内城,冰凤有了一丝自由喘息的机会,她连想都没想,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蓝羽身边。 女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微妙,原本冰凤将花妖当做情敌,态度带着几分戒备和仇视,可一见面,不消一会儿她便看出花妖心有所属。 从她不断透过窗子瞄向内城的方向来看,她心中之人正在内城。 难道……是陈树? 冰凤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如此一来,看着花妖柔柔弱弱的样子,冰凤甚至生出了怜香惜玉的感情,花妖自然是投桃报李,两人相处得竟有几分像是姐妹。 这一日,内城上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轰隆之声震耳欲聋,其内的建筑竟轰然倒塌。 陈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花妖惊呼一声,心揪到了嗓子眼。 直到一只五彩大鸟载着陈树冲天而起,她才终于放下心来,那一刻,陈树是如此的英姿勃发,如同天神,而花妖却这般渺小,似乎永远只能仰望着他。 没有太多时间让她感慨命运,蓝羽突然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咆哮,疯了似的冲出住处。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追了出去。 蓝羽直奔内城方向,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只载着陈树的大鸟,他从未跑得这么快过。 傻子蓝羽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跑,只是脑海中有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如果追不上陈树,自己将错过此生最重要的时刻。 半年多来他一直与陈树亲近,也是因为这种感觉,陈树似乎与他有着某种羁绊。 此刻,这种感觉已经强烈到了极致,他的双腿几乎不受控制地奔跑着。 好在他并非风系法师,冰凤和花妖拼尽全力尚能勉强追得上他。 三人如三匹脱缰的野马,于是学城上演了有趣的一幕。 前一刻,被突如其来的蓝羽撞得人仰马翻的学生正要释放法术攻击蓝羽,下一刻学城公认的美女冰凤赶到,在那人仰马翻的人身上再补上一脚,还赏下一句冰冷的警告。 “你敢动手?!” 那人瞬间蔫了,只好任由两人绝尘而去,还没等他沮丧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又有一个小姑娘赶到,又再补上一脚。 小姑娘倒是很有礼貌,慌里慌张道:“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不长的一段路,却有不下20倒霉蛋遇到了三人,只恨自己出门前没看看黄历。 终于,蓝羽到达了此行的终点――内城。 内城外已陆续聚集了数千人,无数攒动的人头使学生们心中萌生出了一种属于集体的恐惧和躁动,对他们来说,这还是第一次体感受真正的战场。 众人就这么仰头看着被一众导师包围的红袍老头和陈树。 “陈树的坐骑好威风!” “哼!这么轻易就被人收买,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他真的被红袍老头收买了?不像啊!我怎么觉得是他被围攻……” “说什么呢你?!” “没,没什么……” “说话小心点!得罪了皓月王子,你有几条命?!” …… 一个身穿斗篷的老者悄悄站在了人群后方,斗篷遮住了他的脸,却遮不住他标志性佝偻的后背。 是邓步铎,他也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陈树。 “是他!真的是他!我没看错人!他就是传说中……”邓步铎的情绪有些激动,“由长风森林的万年槐树幻化,受木之力眷顾,可以同时修行五系法术,彻底铲除魂系法师,一统临魔大陆……那个传说中的英雄,那些传说中的事迹,难道真要在他身上应验?……” 身为魂系法师,他一眼就看出了陈树能够同时修行五系法术,却一直不曾揭穿,只是默默在旁帮助提携,全部因为那个传说。 “这么说来……蓝羽也早就看出来了,才会亲近陈树……”司空浩月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找寻着傻子蓝羽的身影。 纵然天黑,那一头蓝发依然十分显眼,只见他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努力向着内城深处挤去。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姑娘被人群冲散,距离他越来越远,就连看到他都已十分困难。 突然,一道黑影闪至蓝羽身旁。 是风系法师,至少七阶! 危险! 邓步铎心中警铃大作,奋力拨开人群,想要冲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蓝羽的身体歪了歪,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腹部。他用力地转动着脖子,想要看清袭击他的人。 匕首抽出,再次刺进他的胸膛,斗篷人低头几步便走出了邓步铎的视线。 “天哪!血!” 一声惊呼,人群立即起了骚动。 “那不是傻子吗?” 蓝羽周围一圈的人立即散开,没有了人群的裹挟,他终于孤零零倒在了地上。 “蓝羽!天哪!蓝羽!”冰凤不顾一切地冲开人群,扑在爱人身上,“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有木系法师想要出手,却被司空浩月的拥趸拦住。 众人互相使着眼色,谁都知道冰凤是司空浩月的未婚妻,敢多事帮她救下情人蓝羽的命,谁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治疗。” 一道绿色光柱将昏迷的蓝羽包裹,花妖终于赶来了。 冰凤焦急地看着花妖,看到对方微微点头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是谁?谁会对蓝羽下手?”冰凤的眼神变得冰冷,一一扫过周围的人,每个与她眼神接触的人都仿佛置身万年寒冰之中,迫不及待地退缩躲闪。 “会是司空浩月吗?” 冰凤不确定,她虽不喜欢司空浩月,可在她的印象中,司空浩月也不是那种暗杀行刺的小人。 容不得她多想,蓝羽已恢复了意识。 “呵呵,红袍老头,这是你第几次想置我于死地?咱们的账也该算算了。” 他突然起身,浅蓝的长袍被血迹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可他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清亮,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还是个傻子。 此刻,他清澈的眼睛盯向了内城废墟中的某处。 “那里!红袍老头的肉身就在那里!毁了他的肉身就能彻底杀死他!” 蓝羽一马当先朝着那处废墟冲了过去,冰凤和花妖紧随其后,花妖依旧不断向他释放着治疗法术。 其余众人在追与不追这个问题上显得相当矛盾。 一方面他们是应司空浩月的号召而来,其中不少人渴望着能够凭借这一战与司空浩月攀上点关系,另一方面,司空浩月还没赶来,此时众人群龙无首,而蓝羽恰好给他们指明了一个方向。 有人喊了一声“保护冰凤公主!” 终于有投机者跟了上去,若真的保护了冰凤,就连司空浩月王子也要感激他们,这岂不是莫大的荣耀? 空中,两名被红袍老头操控的导师一催坐骑,向着地面的蓝羽奔去。 火球从不同方向飞向蓝羽,每一颗的速度和角度都刁钻得要命,任谁都能看出,这绝不是闹着玩的,他们真的想要他的命! “去帮他吗?”鬼车问道。 “先顾好我们自己吧,”陈树环视围着他的近百名院长和导师,声音冰冷地在神识中继续道:“或许,该换件趁手的兵器了,死镰,给我。” ------------ 玖贰·四方混战之陈树VS红袍老头 刀。 镰刀。 一把黑色的镰刀。 没有任何征兆,陈树突然飞身而下,扑向离他最近的八阶导师。 手中的黑色镰刀发出嗡鸣声,似乎已忍不住嗜血的狂热,看起来倒像是它带着陈树飞驰,使得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至少3倍。 “那是什么兵器?!” 被陈树锁定的是一名八阶水系导师心中一凌,迅速释放水链、水龙,试图阻挡陈树的攻击。 可当那些水链、水龙碰上陈树手中的黑色镰刀,竟变得不堪一击,纷纷爆裂开来,陈树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闪电链!” “火蛇!” “我们车轮战,耗死他!” …… 陈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车轮战?你们就这点本事?!我好失望!” 鬼车昂头长鸣,闪电、闪电链精准地劈下,阻挡了围向陈树的十几名导师。鬼车霸气地横在他们与陈树中间,“谁想领教上古神兽的威力?” 陈树的攻击方向始终不变,那名被他锁定的水系法师深知一旦被近身就是九死一生,催动飞行坐骑连连后退。 陈树的风系法术为五阶精通,只能勉强缩短两人间的距离,不可能彻底追上那水系法师。 好在,他并不需要彻底追上。 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10米时,陈树虚晃一招闪刺,逼得那飞行坐骑转身逃窜,后背漏洞大开。 “火球!” “闪电!” 接连两招竟是直接轰向了那飞行坐骑的屁股。 可怜的飞行坐骑被轰得哀鸣一声,如同受惊的马儿,再也不受主人的控制,慌不择路地撞向空中的其它导师,引起了一阵恐慌。 陈树紧随其后,一顿猛打,可怜的水系导师不仅要尽力避免自己掉下去,还得躲避陈树的追击,苦不堪言。 “他刚刚同时释放了火球和闪电?” “不止吧,还有风刃……” “天!他究竟是什么人?!” 在场所有人,无论是院长、导师,还是学生,大脑集体空白了3秒钟,陈树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从一开始的单挑玉龙公子,占据沉香潭,后来传说他还有一只神兽,并且在内城选拔比试中展露了骨脉,到现在,他竟能同时使用多种法术,这可是古老传说中才有的存在啊! 陈树可顾不得别人的想法,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逃窜的水系法导师。 “掉!” 瞅准机会,一道闪刺向那水系导师劈去。 水系法师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低头闪过。 噗―― 镰刀虚影准确无误地砍在了飞行坐骑脖子上,鲜血直喷而出,一下子染红了水系导师全身。 “啊――” 下一刻,他已经随着飞行坐骑一起坠向了地面。 “不好!我去救他!”另一名水系导师驾着坐骑俯冲而下。 可惜众人飞得本就不高,坠地不过是睁眼的事。眼看同伴已经坠地,审死未卜,他只好一催坐骑,险险地又飞了起来。 这一落一起间,一下子撞入人群,十几个学生被他撞飞,其中几人甚至飞出去十几米远。 “馨儿!”人群中传来男法师撕心裂肺的喊叫,显然是意中人被撞了,生死未卜。 接着,那叫嚷的人仇恨的目光就转向了空中的导师。 无数学生和他一样,仇恨地看着空中的导师。众学生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往日里和蔼的导师真的变成了敌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手。 “陈树,把他打下来啊!”有人嚷嚷。 “打下来!交给我们!”有人附和。 “不用打下来,驱赶到地处,我们配合你攻击!”有人给出了更好的主意。 “顺应民意好像也不错!”陈树嘿嘿一笑,伸手扯掉了身上的风系法师校服,这一扯,犹如脱去了千钧负重,身上一轻,就连筋骨都更加舒展了。 “下一个,你。” 黑色镰刀一挥,陈树已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风系法师,上!”红袍老头面无表情地指挥着手下的棋子。 果然,数十名风系导师眨眼已从各个方向将陈树围了起来。 “鬼车!” 陈树大喊一声,鬼车心领神会。 她双翅一震,遮天蔽日的乌云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旋转着压向众人头顶。旋涡内电闪雷鸣,令人胆颤。 旋涡迅速向着陈树逼近,看样子是要将他和攻击他的风系导师一起笼罩在其内,利用闪电扰乱导师的攻击,并为陈树创造攻击机会。 “雕虫小技!” 红袍老头轻蔑一笑,自己化作一道红光,直奔鬼车而去。 “不好!” 陈树大急。鬼车本就少了一魂一魄,无论这个疯子一般的魂系法师要在她身上用何种招数,陈树都绝不允许。 他要他的鬼车安然无恙。红袍老头,内城,整个学城,与他的鬼车相比算个屁! 红袍老头突然止步,看着陈树笑。 “我应该感谢你,最可怕的敌人是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敌人,这一招是你教我的,杀死梅琳的那次,还记得吗?” “你怎么知道?”陈树眯起眼睛阴沉沉地盯着红袍老头,“你看过我的记忆?” “很可惜,只能看到最近一年多的,之前的记忆仿佛在一片迷雾之中,这也正是我无法复制你的原因,说起来,复制一个人也并不难,人活着,不过是一段段记忆罢了。” “我对你这套傀儡理论不敢兴趣,重要的是,你好像不能对鬼车构成威胁。” 红袍老头狡黠一笑,“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我喜欢对手有弱点,比如,你的弱点就是鬼车。” 话音未落,红袍老头再次化作红光冲向鬼车。陈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红袍老头说得没错,陈树唯一的弱点就是鬼车。 可那又怎样? 他不正是因为有鬼车这个弱点才有了些人情味吗?有弱点,他就用命去守护这弱点。 没有肉身的束缚,红袍老头飞得如一道闪电,陈树追得破釜沉舟义无反顾,所以也并不比他慢上多少。 两道身影几乎是同时到达了鬼车身旁。 红袍老头阴笑着闪开,将战场留给了追击而来的风系导师。 此刻,陈树和鬼车远离云中旋涡的保护,又被十几名风系法师围住,红袍老头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全身而退了。 而陈树尚不知道他究竟能否对鬼车构成威胁,不得不分心防备他。 十几名风系导师与一人一兽对峙着,残酷的战斗一触即发。 神识中,陈树的声音显得很紧张,远不像表面那般镇定冰冷。 “鬼车?” “嗯?” “回来,回到我的本命树,你在外面太危险。” “因为那个红袍老头?你怕他?” “对!我怕他伤到你!” “不会,我绝不允许自己被魂系法师伤害两次!” 鬼车的声音很笃信,这反倒令陈树更加不安,一年多的朝夕相伴,他太了解鬼车,知道她故作镇定的样子。 “回来,这是命令。” “不!……” 反驳的话尚未说完,鬼车已经被召回,出现在了陈树的本命树上。 他是她的主人,认主当天他曾承诺永不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如今他违背了诺言,一想到鬼车气得恨不得咬人的样子,陈树的嘴角竟浮现出一抹微笑。 下一秒,他的人已经和他手中的镰刀一样冷。 “杀!” 仅仅三招,陈树就落入下风。 纵然他天资过人,能同时使用五种法术,手中又有神兵死镰,可如今他以一挡十,且是十几名修为至少比他高出两个大境界的导师,很快他的身上就有了十几道刀伤,后背和胸膛也被烧灼成了黑色,左耳和右臂被闪电劈掉了。 要不是有木之力汹涌的治疗,他早已变成了尸块。 围攻陈树的导师们也并不轻松,两人被他硬生生从空中击落,淹没在学生们释放的法术之海中,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 此刻,陈树如疯子一般用嘴巴死死咬住一名法师的坐骑尾巴,左手挥舞死镰,猛砍那飞行坐骑的屁股。 飞行坐骑吃痛,飞行越来越不稳定,大有要脱离主人控制的势头。 “去死吧!” 看起来主人与飞行坐骑的感情十分深厚,看到坐骑受伤,主人大怒,干脆脱离飞行坐骑,催动风系法力直扑向陈树,誓要给这只打不死的小强致命一击。 “就是现在!” 陈树猛然松口,向后退去,鬼车却突然出现。 闪电链将那脱离了飞行坐骑的风系导师牢牢圈住,三道闪电精准地劈向他的头顶,他不得不下降躲闪。 “司空浩月,交给你了!”陈树突然朝着地面的司空浩月大喊。 “大家准备!束缚法术!放!”司空皓月用专注的指挥回答了陈树。 “不好!”可怜的风系法师奋力催动风系法术,想要远离地面密密麻麻的,却是为时已晚。 无数火蛇、水龙、闪电从四面八方袭来,竟将他裹成了个一个球。 纵然他有八阶修为,纵然他左冲右突,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天上。 陈树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甚至他自己都不记得,他的眼珠是否已经被挖去。他只能凭借本能挥舞着手中的死镰。 神识中,因为担心陈树分心而始终不敢出声的鬼车终于哭出声来。 “傻瓜,哭什么,哥根本没把这几个杂碎放眼里。”陈树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说话的同时,他的胸膛终于被一把利刃刺穿。 “去死吧!” 紧接着,至少5名愤怒的导师手中的兵器同时刺向了陈树。 瞬间,他已成了刺猬。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就连呼吸也仿佛停止了,他的身体在下坠,仿佛要坠入无底的深渊。 天地间在这一刻无比安静,那些原本还在打斗和释放法术的人竟同时停手,他们就这么静静看着坠落的陈树。 天才陨落,大概就是如此吧。 “你们,全部,死!” 虚弱的陈树已无法控制鬼车。 冲破控制现身的瞬间,鬼车的双目血红,浑身布满了嗡嗡作响的闪电。 向挡在眼前的两名导师一撞,两名导师连同他们的坐骑纷纷口喷鲜血,飞出了几十米开外。 “天哪!神兽暴走了!她在燃烧上古传承的血脉!” “据说暴走的神兽能瞬间将修为提升至9阶,我有生之年竟然见到了!” “这就是9阶的威力吗?我的天!……” 一片赞叹声中,唯有红袍老头尚保持着理智,他的视线已经投降了地面的蓝羽。 蓝羽距离埋葬他肉身的地方仅几步之遥,被两名导师缠住,正在殊死搏斗。 “别管那只疯了的神兽,下一个目标是蓝羽!” ------------ 玖叁·四方混战之蓝羽VS红袍老头 在人群中被刺伤的瞬间,蓝羽的记忆深处,那些浑浑噩噩的片段终于拼凑成了一整个故事。 他记起了第一次见到冰凤的日子,夏天,沉香潭里的荷花开得正盛。 他记起了两人之间的山盟海誓,他绝不让冰凤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他要努力修行,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带她走。 他记起了进入内城的那天,冰凤殷殷期待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流转的爱意让他沉醉。 可是进入内城后,一切都变了。 他陷入了无休止的噩梦,红袍老头复制了一同进入内城的所有人,却唯独在复制他的时候失败了。 真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捉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魂系法师血脉竟然觉醒了,正是微弱的魂系法师血脉保护着他,使得红袍老头没能将他复制成傀儡。 红袍老头如遇至宝,蓝羽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既拥有魂系法师血脉,又能同时修行其他法术的人,他的水系法术已经到了六阶,这足以说明他的肉身十分强悍。 夺走他的肉身!为我所用!红袍老头的心躁动着。 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使用任何残忍的手段折磨蓝羽。 他试图炼化他的魂魄,可他心中挂念着冰凤,这一执念竟然硬是让蓝羽挺过了残忍的炼化过程。 他又将他投入死牢,让世上最残忍的行刑者折磨他的肉身,他身上的骨头寸断,皮肉上的伤口腐烂,散发着恶臭。 那个英俊腼腆胸怀大志的青年终于崩溃了。 他神志不清浑浑噩噩,水系修为也停滞在了六阶巅峰,他终于获得了自由,代价是彻底变成了一个让红袍老头看不上眼的傻子。 在一次失败的逃跑中,蓝羽无意间发现了红袍老头的弱点――他的肉身,可惜直到被折磨成傻子,他都没有机会利用这个弱点反击。 蓝羽在学城内游荡了十数年,身上的伤渐渐养好了,可精神上的伤却始终没有恢复,他还隐约记得爱着冰凤的感觉。 做为蓝羽,他爱她。 做为傻子蓝羽,他只能躲着她。 一躲就是十年,当初那个只有一阶修为的十七岁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似乎也和众人一样远离他,排斥他,却始终暗暗地关注他,保护他。 如今,他的终于清醒,他也不知是因为陈树的刺激和影响,还是因为命运如此,到了该做个了结的时候。 一想到冰凤心中所受的煎熬,他就心如刀割,再也不能容忍红袍老头多活一刻。 “小子,停下!饶你不死!” “火蛇!捆了他!” 当两名火系导师驾着坐骑向他丢出攻击法术的时候,蓝羽的血在沸腾,他狂吼一声,不断释放水链、水龙,与空中的火蛇纠缠着。 至于没有束缚效果的火球,他连躲都懒得躲一下。 “我来了!” 冰凤的火系攻击紧随其后,虽然只有五阶,但空中两只飞行坐骑目标实在太大,瞄准并非难事,一时间竟打得两只坐骑都显出了焦躁之意。 余下众人一看,攻击落入低空的导师已经是大势所趋,胆子也都大了起来,纷纷释放法术,两名导师一边大骂,一边催动坐骑左躲右闪。 “去看看他吧。”冰凤很想将花妖留在身边,毕竟,一个治疗法师能在很大程度上保证蓝羽和她自己的安全,可是看到花妖不停地向着陈树坠地的方向张望,她理解她的心情,又怎能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花妖道谢,向着望眼欲穿的地方飞奔而去。 “凤儿退后!他们来了!” 蓝羽突然大喊一声,在红袍老头的率领下,原本围攻陈树和鬼车的导师齐齐向着蓝羽飞来。 “不!”冰凤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她可不希望陈树的悲剧在蓝羽身上重演,一咬牙,她对周围想要退缩的学生喊道:“保护我!” 说完,她便站在了蓝羽身后,两人背靠背,防御地看着天空,均是神情严肃。 “当年你在内城受苦,我未能帮上忙,如今,我怎能丢下你?” 蓝羽抬头看看天,眼中满是宿命的意味。 或许,他们的爱情注定了坎坷,活着的时候他浑浑噩噩,如今快要死了,竟然还要害了她的性命。 悲痛之感充满了蓝羽的胸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来吧!杀!” 只有怒吼,只有杀,方能缓解他的悲痛。 “杀!”红袍老头一指蓝羽,怨毒的瞳孔里似乎能射出毒针。 无数火球、闪电、风刃向两人袭来,威势之大,眨眼就能将两人轰成灰。 “汪,洋。” 蓝羽停滞了10年的修为,竟在刚刚突破至七阶! 水系法师七阶才会开启的大招,汪洋。 胜过其余四系法术的大招,足以在战场上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任何一本法术书籍上,都会这样描述水系法师的大招汪洋。 水流如同万马奔腾,大地震颤,废墟震颤,人们的心也在震颤。 红袍老头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他手下七阶、八阶的导师几十名,若是释放大招,早就将这群蝼蚁一般的学生轰杀殆尽。 可他不允许他们使用大招,那危害实在太大,单单鬼车的一个大招雷暴就将内城夷为平地,若是这些导师、院长同时使用大招,学城就彻底毁了。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他既想要走出这座围成,亲自统治偷天换日得来的临魔大陆,又想要保证学城继续屹立不倒。 他很清楚,学城才是一切的根基。 可是如今,这个可恶的蓝发小子竟然使出了玉石俱焚的招数,直接用汪洋之水淹了他的学城――至少淹了相当不小的一部分。 这口恶气他怎能忍得下? 水流从每个人的脚下汹涌而出,水声震耳欲聋,不待众人反应,地上的学生已经被淹没在了深不见底的水中。 他们挣扎、翻滚,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就大声咒骂着疯子蓝羽,唯有冰凤的一只手被蓝羽紧紧牵住,没有落入水中。 巨浪滔天,那两个飞得较低的火系导师被卷入水中,两人和两只坐骑被三十几条水龙硬生生拖至水底,疯狂地扭动挣扎着,几分钟后终于不动了。 “找死!”红袍老头怒吼一声,指着地上和水中的无数学生道:“杀光他们!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风暴!” “雷暴!” “火海!” “汪洋!” 导师们终于放开了手脚,数十个大招同时绽放开来,火光、电光将黑夜照成了白昼。 学生们都惊呆了,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那些抱着“投机”“玩票”和“凑热闹”心态的人终于感到了恐惧。 真的会死! 这种恐惧令他们手足无措,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导师们四散开来,追捕着陆续开始逃离的学生。除了五名院长被红袍老头留下用以对付蓝羽和冰凤。 “冰凤,赤羽国小公主,你们这些王室贵族可是我重点关照的对象,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复制品呢,她究竟会选择傻子蓝羽,还是选择司空浩月?可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休想!” 蓝羽愤怒地催动法力掀起巨浪,巨浪拍向红袍老头。 红袍老头的身体化为红雾,散开,待巨浪落下,又再次凝聚成红袍老头的样子。 “愚蠢的蝼蚁,就凭你,也想杀我?!” “加上我呢?” 突然,一枚黑钉箭一般射向红袍老头。 黑钉很破旧,坑洼不平的表面分辨不出是干了的血迹,还是生了锈。 它的速度也算不上快,好在黑色能够融入黑夜。 红袍老头却脸色大变,“锁魂钉!你怎么会有……” 佝偻着后背的邓步铎一只手死死抓着一块浮在水面上的木板,另一只手还保持着丢出锁魂钉的动作。 “一百年了,我被你奴役了整整一百年,为你寻找和捕捉魂系法师,为你寻找合适的肉身,送进内城,是你把我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我早已不求什么救赎,唯一的愿望就是亲手杀了你!” 邓步铎从未一次说这么多话,做为魂系法师,他的体魄并不健壮,在一片汪洋之中浮浮沉沉,几乎耗尽了力气。他的脸色苍白,抓着木板的手臂青筋暴露,似乎随时都会脱力沉入水底。 红袍老头聚精会神地盯着飞向自己的锁魂钉。 以邓步铎的力量,那东西飞得并不快,震慑的意味却十足。 每个魂系法师都清楚,只要被这东西刺中,那就是魂飞魄散。 数万年前的中古之战,几乎就是这小小的锁魂钉扭转了战局,使得魂系法师一溃千里。 红袍老头要是有肉身,恐怕此刻早已是汗毛炸立。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锁魂钉,眼睛一眨不眨。 突然,他向前伸了一下手。 那一下伸手在众人看来是极慢的,似乎某种招式的慢动作。 可是下一秒,那锁魂钉却稳稳地被夹在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中间。 红袍老头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是仰天长笑,危机解除的感觉令他浑身舒畅。 “就凭你?一条狗也想反咬我一口?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跪在地上求我,愿意做我的走狗,只求我留他一命,”红袍老头得意地看向陈树坠落的地方,“又是谁亲手将宝贝学生送进内城,呵呵,你真以为他就是传说中那个能杀了我的人?幼稚!” 咔嘣―― 红袍老头一两指一使劲,锁魂钉碎裂成黑色粉末,一阵风吹过,黑色粉末打着转儿,散了。 “水龙!水链!” “火蛇!火球!” 蓝羽和冰凤被五名八阶巅峰的院长围攻,纵然两人奋力抵抗,却在几秒钟内纷纷挂彩。 “不行!困在这里会被打死的!”蓝羽大急,对冰凤道:“我送你走!你快乘着巨浪离开!”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冰凤握紧了蓝羽的手,死也不撒开,“小鹦,该你了!” 一只绿毛鹦鹉突然出现,载着冰凤和蓝羽一飞冲天。 这一变故发生得突然,五位院长虽然及时调转坐骑追赶,却终究被拉开了一点距离,让两人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别忘了,咱们也有坐骑。” 一句“咱们”化为千言万语,表述了两人的亲密。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就是我的。 冰凤为人低调,她有飞行坐骑的事,除了蓝羽和司空浩月,就连她的导师都不知道。 “喂,你们打算逃到什么时候?该反击了!”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身侧一个声音传来。 司空浩月! ------------ 玖肆·四方混战之司空浩月VS红袍老头 司空浩月怎么也没想到,大战的来临比他估算得还要快,当他离开空空如也的蓝羽的住处,赶到内城时,半个学城已陷入了战争。 陈树大展神威,然后战败陨落,生死未卜。 他心爱的女人驾着飞行坐骑一飞冲天,身旁是那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这是要他当众出丑吗? 一股无名之火在他心中炸裂,可他不得不压下这股怒火。 他是黑泽烈帝国的王子,他深知自己肩负的重担,此刻绝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的首要任务是杀死红袍老头这个最大的隐患。 要是能顺便结果了陈树和蓝羽,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与红袍老头相比,这两个人反倒无足轻重,等到父王来了,自然是这两只蝼蚁的死期。 这么一想,司空浩月心里终于平衡了些,他甚至大度地加入了蓝羽和冰凤的队伍,帮着两人抵挡五位院长的追击。 “皓月王子!皓月王子来了!” “太好了!他没有丢下我们!” “皓月王子,救救我们吧!” 看到飞上天空的司空浩月,一些黑泽烈国人终于找回了一点士气。 司空浩月英姿勃发,一边抵挡五名院长的攻击,一边大声布置战术。 “有飞行坐骑的全部飞起来!10人一组,围攻一名导师,将他们赶到低空!……水中和地面的人释放束缚法术,将飞至低空的导师拖进水里,不留活口!” 短暂的混乱之后,留下来的学生果真如司空浩月所说,几十个有飞行坐骑的法师战战兢兢地起飞加入空中的混战,地上和水里的众人则是瞪圆了眼睛盯着空中的一切,但凡有导师飞入低空,就会有无数火蛇、水链、闪电链向其身上招呼。 “还是皓月王子厉害!” “是啊,皓月王子仅凭一人智慧就能扭转战局!” “这……不是和刚刚陈树的战术一样吗?” “小声点!小心皓月王子找你麻烦!” …… 好在司空浩月飞在高空,并没有听到人们的议论,否则非得把肺气炸了不可。 此时三人与五名院长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攻击范围之内,院长们也采用陈树的战术,不断向着两只飞行坐骑释放法术。 “啊!” 一次急转弯,冰凤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几乎被绿毛鹦鹉甩出去。 “抓紧!” 蓝羽紧紧揽着她的腰,那条手臂如同一根牵住风筝的线,使得冰凤险险地没有坠落。 司空浩月在旁看着,既心痛冰凤,又痛恨蓝羽。他自己的坐骑是一只具有上古真龙血脉的貔貅,皮糙肉厚,全身金甲,倒是不怕普通法师的攻击。 “接她去你那儿!”蓝羽突然对司空浩月大喊。 司空浩月一愣,蓝羽继续吼道:“接她过去啊!” 一边喊,他一边奋力催动绿毛鹦鹉,向着司空浩月的貔貅靠拢。 司空浩月的反应不慢,他也立即催动貔貅向绿毛鹦鹉靠拢。 心爱之人就要来到他身边,他本该高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中莫名多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 冰凤迟疑地看了一看司空浩月,没有拒绝蓝羽的决定。 她从小就被教育,要识得大体,当然清楚自己站在哪里对这场战斗更为有利。 蓝羽不该带着她这个累赘,而司空皓月的坐骑多她一个也并不会被拖累。 “谢谢。” 跃上貔貅时简短客气的两个字,使得两个比肩而立的人瞬间那么遥远。 “引他们到低处!” 司空浩月率先向着地面上学生聚集的地方俯冲而下,蓝羽紧随其后。 五名导师立即分头行动,三人在其身后紧追,两人则绕至他们面前拦截。 眼看拦截就要成功,蓝羽大喊一声:“你们先走!我拖住他们!” “不!” 冰凤焦急地大喊,第一次她那么用力地握着司空浩月的手,眼满是乞求,为另一个男人乞求。 “水链!水龙!巨浪!” 蓝羽耗尽最后的法力,几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勉强让在前方阻截的两名院长一滞,司空浩月和冰凤顺利脱险。 三名在身后追击的法师眼看飞行高度已到了最低,再低就会受到学生们的攻击,果断停止追击,回头来围攻蓝羽。 “救救他!救救他!求你了!” 冰凤着急得几乎要从貔貅上跳下去,司空浩月死死抓住她,一咬牙,终于催动貔貅回头,向着蓝羽的方向冲去。 他想要蓝羽死,却又不想让她永远牵挂死去的蓝羽。 “或许,我也该像蓝羽那般,爱得无私一点。” 对于一个未来的统治者,司空浩月不知这个大胆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但此刻,趁着父王未到,他想要放肆一次。 可惜,他却没有等到放肆的机会。 一只五色羽毛浑身缠绕闪电的巨鸟从天而降,是鬼车! 它的身体之大,一只翅膀便遮挡了半片天空,无论法师还是坐骑,但凡被她剐蹭一下,便不省人事地坠地。 对于这些凡人法师来说,九阶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强大境界。 书中曾这样描述九阶法师:一念生,一念死。 意思是说,他们想要杀你的时候,甚至都不必动手,一个念头足矣。 想来这个说法有夸张的成分,但九阶的威势却不容任何人小觑。 在司空浩月看来,鬼车不过是随便扇动了几下翅膀,五名院长和蓝羽就喷着血斜飞了出去。 他心中却清楚,此刻的鬼车无异于自杀。 为了达到九阶威势,她正燃烧着自己体内的上古神兽血脉。 血脉对神兽来说就是生命的根本,再弱小的神兽,也有着上古神兽的血脉传承,只是多与少不同而已。 当鬼车的神兽血脉燃烧殆尽,也就是她的死期。 鬼车依旧疯狂地咆哮和攻击着,几乎所有飞在天上的法师都被她清扫一空。 不难看出,她也到了强弩之末,她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羽毛变得黯淡,眼底浮现出一抹哀伤。 她的眼睛开始寻找着陈树,或许是最后还想看他一眼。 司空浩月突然特别羡慕陈树。 活着时能有一个爱人不顾一切地为自己拼命,就连死都能死在一起,他应该是幸福的吧,至少比拥有王子、国王的身份要幸福。 “小心!” 已经斜飞而出的蓝羽突然奋力催动绿毛鹦鹉,那绿毛鹦鹉被他死死拽住脖颈上的毛,痛得惨叫一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鸟翅奋力在空中扑腾了几下,竟稳住了身形,一个停顿,疾驰向冰凤和司空浩月。 “危险!” 司空浩月出于本能地回头,将冰凤护在身后,手中法杖刚刚横在胸前,手臂就被震得一麻。 当―― 一把重剑狠狠砍在了他的法杖上。 风系院长! 被鬼车拍飞后,他干脆丢下坐骑不管,直接催动风系法术扑向了司空浩月。 原本慈祥的老人变得面目狰狞,嚎叫着,劈砍着,厮杀着。 司空浩月在貔貅后背上不大的空间辗转腾挪,与风系法师近战已经是他的短板,如今要对付的还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八阶院长。 若不是心中有着保护冰凤的信念,他早已落败。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了司空浩月的心头。 自己的父亲,黑泽烈帝国的国王,也是红袍老头的傀儡,那么,父亲会不会也变成六亲不认的疯子?会不会亲手杀了自己? 这个想法令司空浩月不寒而栗,他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司空浩月的精神几近崩溃,连续几次失误终于将冰凤暴露在敌人的重剑之下。 那一刻,在蓝羽眼中,时间几乎停滞。 他看到冰凤倔强的眼神,明知不敌,她依旧放出火球和火蛇,试图阻挡敌人的攻击。 甚至,她还推开了因为挡在她身前而将自己置于敌人刀下的司空浩月。 和他认识的冰凤一样呢,那个骨子里透着坚强的姑娘,那个优秀的法师,关键时刻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战友。 这样的冰凤,他怎能看着她惨死? “快啊!快啊!” 绿毛鹦鹉距离貔貅尚有好几米,蓝羽已是一个助跑飞奔向了貔貅。 落在貔貅背上,翻滚,起身。 重剑的剑锋已挨上了冰凤的头顶,似乎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不!一定还能做点什么! 蓝羽使出浑身的力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把揽过冰凤,回身,挡在她与那把重剑之间。 喀―― 冰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听到重剑砍在人身上,穿透衣服,切开皮肤,终于喀地一声砍断了骨头。 那是她的爱人用生命唱出的绝响。 粘稠滚烫的血撒在她身上,与她头顶伤口流出的血混在一起。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甚至都不敢睁眼看看蓝羽。 “动手!杀了他!司空浩月!” 蓝羽却突然松开了揽着冰凤的手。 他的身体几乎被拦腰斩断,内脏从后腰处的伤口狰狞地暴露在外,他却全然不在乎,死死主抓风系院长执剑的手,疯子般冲着司空浩月大喊:“杀了他!杀啊!杀!杀了他你们就安全了!杀啊!” 他的一生中,有十年是在疯癫痴傻中度过,却都没有生命的最后一刻更疯狂。 然而他此刻的疯狂却足以让任何人爱上他,铭记他,惦念他。 司空浩月麻木地抽出佩剑,麻木地按照蓝羽所说,将佩剑刺入了敌人的胸膛,刺穿了敌人的心脏,一击毙命。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最终,蓝羽还是赢了。 他用他的性命永远地赢得了冰凤。 从此以后,冰凤心中将永远给他留下一个位置,而这个位置,是活着的司空浩月无论如何也无法取代的。 只要他还活着,甚至哪怕他也为了她去死,都无法取代那个属于蓝羽的位置。 这一仗,他输得彻头彻尾。 蓝羽死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给爱人留下最后一句话。 而这世上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往往不是已经说出的某句话,而是那还未来得及说的。 司空浩月突然觉得很累,他机械地揽过冰凤的肩膀,任由她痛哭流涕,甚至连说一句安慰的话都意兴阑珊。 蓝羽死了,蓝羽死了,蓝羽死了……蓝羽死了……那么,陈树呢? 终于,这个念头使得他心中清明了一些。 那个和蓝羽一样惹人厌的陈树,他死了吗?万一没死呢? ------------ 玖伍·四方混战之陈树VS司空浩月 陈树感到自己在不停地下坠,风在他的耳边呼啸,就如每次鬼车带着他飞行,很惬意。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内视了一下,看到鬼车在本命树上焦急地破口大骂,终于放下心来,他不愿爱人为自己拼命,他希望爱人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突然,模糊的神识中传来一阵剧痛,下一刻,鬼车已经挣脱了他的束缚,化作大鸟冲天而起。 一根五彩的羽毛再次托住陈树的身体,带着他缓缓下坠。 “她最终还是去报仇了。” 陈树哀叹一声,想睁眼看看鬼车,视线却已经涣散,只看到了一道五彩的身影。 “我要死了吗?” 身体终于落在一片较高的未被汪洋淹没的废墟上,陈树已是气若游丝,意识模糊。 本命树早已枯萎,最后一片叶子落下,那些环绕在本命树周围的绿光――木之力也早已用尽。 “除非是挫骨扬灰,否则没人杀得了你……” 突然,先知的话出现在陈树的脑海中,接着是她的脸庞,她的嘴一张一合,看口型,似乎是在说:“臭小子,起来!” “臭小子!快起来!” “你的任务还没完成,你还没有帮我杀死费玉,你不能死!” “你死了,就没人能救鬼车了!” …… 鬼车?鬼车怎么了? 陈树挣扎着张口,想要问问先知,她的脸庞却又消失了。 一股求生的欲望袭来,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看看天空中的鬼车。 “陈树!陈树大哥!” 谁在喊他? 陈树只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可是意识和视线一样模糊,根本无从判断。 “治愈!治愈!治愈!” 有人为他治疗,他的身体出于本能疯狂地吸收着治疗法术的能量。 胸腔突然爆发出一阵轰鸣。 木系修为,六阶,入门! 风系修为,五阶,巅峰! 火系修为,三阶,入门! 雷系修为,三阶,入门! 水系修为,三阶,巅峰! 五系法术竟同时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他终于看清了为自己治疗的人,是花妖。 “多谢!”陈树起身抬头,一边观察鬼车的情况,一边继续对花妖道:“这儿太危险了,你应该去冰凤身边,蓝羽和司空浩月都会保护她,你在她身边更安全。” 花妖盯着这个眼中并没有自己的男人,纵然他一身破败,已经不是那个傲立在神兽鬼车背上的男人,他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花妖终于鼓起勇气回了一句:“他们要保护的是冰凤,不是我。” 陈树的目光终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有多久?一秒?或者还不足一秒。紧接着他就又目不转睛地盯向了空中的鬼车。 “不对劲儿,她这是怎么了?” 陈树的回答与花妖没有半点关系,这使得少女的心跌入了谷底。纵然如此,她也没有停止为陈树治疗,他的伤太重,法力和木之力又尚未恢复,除了治疗,花妖真不知道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不行,我得想法上去看看!”陈树的视线终于又扫向了花妖,这次更加短暂,他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飞行坐骑!该死的哪儿能找到飞行坐骑。” “你不能去找她!你还受着伤呢!”花妖再次提议。 “哈哈,找到了!就是你了!”陈树喜出望外地看着不远处在水中挣扎的飞行坐骑――独角兽。 提议再次被无视,花妖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尽快习惯与陈树的这种交流模式。 陈树已经一跃而起,向着那独角兽飞去。 意念一动,手中多出了一把黑色的巨大镰刀。 “斩!” 镰刀挥舞,瞬间斩断了三条缠绕着独角兽的水龙。 那独角兽浑身雪白,颇通人性,知道陈树救他,扑腾着翅膀向陈树靠过去,眼中满是讨好的意思。 陈树也不客气,一跃而起,骑在了独角兽背上。 镰刀挥舞,另外几条水龙也被斩断,陈树终于回头,冲满眼担忧的花妖一笑,“放心吧,这不算什么,更重的伤哥也受过。” 花妖眼中立即有了光彩。 那种暗恋中的少女特有的灵动光彩,因为被心爱的人关注而满眼雀跃。 可是很快,那光彩就完全转化为了恐惧,仿佛面前有一张吃人的巨口。 “小心!” 这句提醒并未说出口,甚至连一个“小”字的口型都尚未完全做出来,陈树和独角兽已经被一只更大的飞行坐骑撞进了水里。 金甲貔貅! 其上是面色冷若冰霜的司空浩月。 “不!别杀他!求你了!” 花妖无力地跌倒,乞求。 “求我?你也配?!”司空皓月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刀子,“不仅陈树,你也得死!” 花妖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出几步,“你杀了我吧!来杀我啊!放了陈树!” “呸!” 现在,就连司空浩月也不再看她,在他们眼中,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陈树挣扎着驾驭独角兽再次起飞,司空浩月再次不顾一切地向他撞来,这次还多了三道闪电,两条闪电链。 “你他娘的疯了?!”陈树大骂,“先杀了红袍老头再说!不然都得死!” “对!我就是疯了!我已经错过太多次杀你的机会!这次绝不会错过!” 雷系攻击不断向着陈树招呼,陈树心中惦记鬼车,无心恋战,催动仅恢复了一点的风系法力为独角兽加速,向着高空之上的鬼车疾驰。 司空浩月一咬牙追了上去。 谁都没注意到,在陈树和司空浩月先后离去以后,花妖眼中闪过了一抹狠厉,她镇定地起身,拍拍裙摆上的灰尘,不再殷殷关注陈树。 那个瞬间,她在心中对自己说了一番话,法师只要能变强,她将无所不用其极,她再也不要做那个无人问津的柔弱的花妖。 天空之上,在陈树、蓝羽、司空浩月、鬼车的努力之下,一大半导师、院长竟都陨落,生死未卜,空中的敌人已经很少。 看到依旧有两名导师围攻鬼车,陈树破口大骂。 “受死吧!红袍老头!滚出来!我要取你狗头为鬼车报仇!妈的司空浩月你这个混蛋!忘恩负义!老子等会儿好好收拾你!” 司空浩月也不示弱,大声对有飞行坐骑的学生道:“随我一起斩杀陈树!此子不可留!” 他已经懒得编造借口,他是黑泽烈未来的国王,他想杀一个人还需要借口? 眨眼,陈树已到了鬼车身旁。 她身上环绕的闪电已经散去,羽毛有些凌乱,有些地方还受了伤,羽毛脱落,鲜血淋漓。 “喂,回来!看我收拾他们,给你报仇!”陈树朝着鬼车大喊,语气甚至是轻松的,故作轻松几乎已成了两人安慰对方的独特方式。 潜台词是: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亲爱的,你有我啊! 鬼车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柔和光彩,它的身形极大,眼睛自然也大得离谱,一只眼睛就能与陈树的身高相当。 所以,陈树一下就看到了鬼车眼中的自己,像是照镜子。 “真想多跟你去几个地方。” 短短一句话,陈树却看到了她眼中自己的变化。 她巨大的瞳孔扩散,变得了无生气,陈树的倒影也随之变的黯淡模糊。 眼皮微微闭合,使得陈树想到了舞台上的金丝绒幕布。 幕布拉上了,她是否将永远谢幕? 翅膀软踏踏地垂下,再也不能在风中支撑她的身躯,巨大的身躯下坠,天震颤,地崩裂。 陈树的脑海中一阵剧痛。 “我,神兽鬼车,上古神兽九头凤凰的后裔,以我的血脉起誓,从此效忠木之力的拥有者陈树,无论生死,听从主人的命令,捍卫主人的尊严,成契。” 她立誓认主时的誓言回荡陈树的脑海中,汇聚成当初的那一滴心血,从陈树的额头剥离。 一点红血向着下坠的鬼车飞去,陈树神识中彻底失去了与鬼车的联系。 “不!不不不!不会的!” 陈树大恸,不能自已地直接从独角兽后背上一跃而下。 他要到她身边去,她需要他! 至于如何到她身边,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他不仅从独角兽后背跃下,还使用风系法力加速下坠,任何一个正常人若是以他的速度坠地,都会摔成肉饼。 可是陈树不在乎。 只要在她最需要的这一秒在她身边,下一秒变成肉饼又如何? 这一刻,他的耳中只有穿过鬼车羽毛的簌簌风声,他的眼里只有下坠的鬼车。 “什么上古神兽血脉?!什么九头凤凰!骗人!都是骗人!哼!你倒是活过来!有本事你活过来啊!” 陈树的声音不大。 对鬼车说的话,从来不必大声,他已习惯了在神识中与她交流,习惯了第一时间知道她的喜怒哀乐 他的腔调中甚至带着调侃的笑意,似乎下一刻鬼车真的能醒来与他说笑。 哀莫大,言不表。 哪有语言能表达得清爱人离世的心痛? 可是任凭谁听了他的话,都会揪心,少女们幻想能有个男人如陈树这般专情于自己,少年们则代入感极强地想象自己与爱人生死离别的场景。 鬼车的羽毛大把地脱落,如雪片一般。 它的身形越来越小,随着羽毛脱落,她又化为了人形,面庞安详,如睡着了一般。 不知何时,那滴鲜红的心血竟到了鬼车额前,不动声色地融进了她的额头。 突然,她的眼皮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两根羽毛分别托住下坠的两人,在落地的瞬间阻止了他们摔成肉饼。 “谁说我骗人?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陈树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从谷底瞬间飞至半空。 鬼车脸色苍白得能看到皮肤下蓝色的血管,故作轻松地说完一句话,终于疲惫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陈树迅速释放治疗法术,将所剩不多的木系法力一股脑儿全用在了鬼车身上。更将刚刚开始恢复的木之力外放,在鬼车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圈浅绿的屏障。 “当初认你为主所使用的那一滴心血,其中蕴含着少量上古凤凰的血脉……是它救了我……我太虚弱,现在帮不了你了……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 陈树脸上如被冰冻。 “红袍老头,拿命来!” ------------ 玖陆·四败俱伤 此时的红袍老头正与邓步铎对峙着。 邓步铎手中握着最后一枚锁魂钉,他迟疑着不敢出手。 数百年的寻觅和积累,他手中不过只有三根锁魂钉,他已经出手了两次,均被红袍老头接住,碾碎,如果这次再失手,他将错失最后一个杀死红袍老头的机会。 “就凭一条走狗?也想打败我?”红袍老头步步逼近,他随意一挥手,便有一名学生丧失了意识,如行尸走肉一般挡在了红袍老头和邓步铎中间,肉盾一般。 再一挥手,又是两名学生直勾勾盯向邓步铎。 “作孽啊!难道陈树也无法制止你?难道临魔大陆真的要被你统治?” 留给邓步铎犹豫的时间不多,要么出手,要么被擒,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他一咬牙,终于将那最后一枚锁魂钉丢向红袍老头。 胜算有多少?百分之一?或者更少。 邓步铎甚至闭起了眼睛,他不敢也不想看到坏结局。 “听说被锁魂钉钉住的魂魄要忍受万箭穿心之苦,我倒很看看你万箭穿心的样子。” 红袍老头立在原地,这一次,他并未捏碎手中的锁魂钉,而是拿在眼前玩味地看着。 “还治其身!” 锁魂钉沿原路返回,“嗖”地一声,以十倍的速度射向邓步铎。 锁魂钉的速度算不上特别快,特别是对风系法师来说。 可对邓步铎这个没有法力的老人来说,它的速度简称得上风驰电掣。他甚至连躲闪的念头都没有。 明知必死,又何必去躲? 既然必死,何不死得体面一些? 他宁愿安然赴死,而不是垂死挣扎。 邓步铎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痛! 一种难以形容的痛,如被跗骨之蛆啃咬。 邓步铎浑身被剧痛包裹,就连每一根头发都感到疼痛难忍。 锁魂钉牢牢钉在他的胸口,胸口像是被锁魂钉烧灼着,一缕缕白烟从细小的伤口飘出,随风而散。 那正是他的七魂六魄。 “锁魂钉果然名不虚传,幸好此物的铸造方法已经失传,否则魂系法师将永无天日!”红袍老头轻蔑地瞟了一眼蜷缩在地的邓步铎,继续道:“至于你,魂系法师中的败类,死于锁魂钉是你的荣幸!” 邓步铎已被疼痛折磨得几乎昏死过去,一个脚步声却令他精神一震。 陈树!他的脚步邓步铎再熟悉不过,即便此时因为飞奔而有些凌乱,邓步铎还是第一时间听了出来。 在内城的日子,陈树见了太多死亡,可这些死亡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刺激,说到底,死去的人与他没什么交集。 邓步铎不同,在陈树眼中,他不仅是传道受业的恩师,是帮助自己清除猴王之力的修行助手,更是在学城第一个接纳自己的朋友。 “真的是……陈树……吗?”邓步铎突然开口断断续续地问了一句,他看向陈树的眼神是那般殷切。 陈树赶忙上前几步,跪在邓步铎身旁,抓住他伸向自己的手。“不是,不是幻觉!老师,是我啊,陈树,我来了!” 邓步铎手上一用力,突然将陈树拉向他身旁,在陈树的耳朵凑到他嘴边的一刻,他用极小却极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便撒手人寰。 陈树的心从未如此冰冷,来到临魔大陆将近两年,他杀伐决断,死在他手下的人已有不少,可他从未像此时这般想要杀死一个人。 红袍老头!死! 他的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年轻人总是一叶障目,你可曾知道,他早已察觉你的来路,早就知道你能同时驾驭五系法术,更因为一个你能杀死我的传说,而亲手送你进内城,眼看着你送死……” “他……早就知道?” “魂系法师本就有窥视人记忆的能力,他虽是个败类,终究也是魂系法师……” “你错了,内城是我自己要去的,而那个传说……” 陈树手执黑色镰刀,突然冲向红袍老头。 这一次,红袍老头索性站在原地不动。 “你杀不死我,人是杀不死魂魄的。” 果然,在陈树手中的镰刀将他腰斩的瞬间,他的腰间化为红色气体,上下分开,仿佛是给陈树手中的镰刀让路。 当镰刀自他的腰间穿过,上下两部分的气体重新融合,红袍老头的身体又变得完整。 “还要再试吗?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久司空浩月的援兵就会赶到,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不如我们联手,先逃出学城再做打算。” 红袍老头的劝说语重心长,不明真相的人看了甚至会以为他和陈树是祖孙俩。 “是吗?司空浩月?”陈树突然问道。 正从红袍老头身后向他接近的司空浩月一愣,索性承认,“不错,你们两个,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学城。” 陈树不做评价,只是继续用死镰攻击红袍老头,每一次攻击都被他轻松避过,于是下一次攻击更快,更狠。 几十下攻击过后,陈树干脆收起死镰,改用拳头。 只一拳,红袍老头就彻底散为红色雾气躲闪,在距离陈树十米远的地方重新凝聚。 “你怕了?” “任何一个魂系法师都应该怕你拳头里的东西。” 被看出来了! 陈树握紧了拳头,拳头里是一枚锁魂钉――从邓步铎体内取出的锁魂钉,邓步铎最后对陈树说不过四个字。 “魂系,克星。” 然后陈树手中就被他塞了一根血淋淋的钉子。 “这点把戏,还是别丢人现眼了。”红袍老头脸上带着轻蔑,“果然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再让他教你两年,恐怕你这俱肉身我也不想要了。” 陈树怒喝一声再次冲向邓步铎。 他伸长了手里有锁魂钉的那根胳膊,恨不得立即让红袍老头魂飞魄散。 两人之间相距10米。 陈树刚一出手,红袍老头就开始思索:如何夺下他手中的锁魂钉――从风系法师手中抢东西,可太有难度了――可他又不能放任陈树继续胡来,如他自己所说,司空浩宇的援兵就要到了。 直到两人之间相距5米时,他依旧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算了,先躲开这一下攻击吧。” 红袍老头故技重施,身体又要化为红雾。 这一招屡试不爽,可这一次,却不管用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司空浩月你竟……”他大惊失色,回头吃惊地看着司空浩月。 一枚钉子似的东西正牢牢插在红袍老头的后背上。 后背的伤口立即和邓步铎一样不断飘散着白烟。 “果然,他手中也有锁魂钉!”陈树擦了把汗,他曾翻看过司空浩月的储物戒指,其中的确有一根长得极像钉子的兵器。 当时陈树不知那是何物,可是刚刚邓步铎将锁魂钉递到他手中,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司空浩月也有一枚锁魂钉!他是有备而来的! “还有我的!” 陈树不再犹豫,加速冲刺,将那根还沾着邓步铎鲜血的锁魂钉也送进了红袍老头胸口。 “死吧!” 红袍老头睚眦欲裂,他的口中发出野兽才有的悲鸣,双手乱抓,看似是想要将陈树掐死。 筹谋了数上万年的阴谋,竟然一朝崩毁,仅仅因为一个修为不足六阶的小混蛋,他不甘心啊! 陈树和司空浩月似有着某种默契,两人都不再关注红袍老头,隔着红袍老头,他们神情复杂地对视着。 “该解决咱们的问题了。”说话间,死镰重新出现在陈树手中。 “我打不过你。”司空浩月少有地示弱,“幸好我的援军已经赶到。” ------------ 玖柒·最后一战 “我们非打不可?”陈树问道。 “非打不可。”司空浩月回答得十分笃定,“我是黑泽烈未来的王,从小我就知道,所有的对手和隐患都该在其壮大之前铲除,你今天必须死。” “就因为你怕我?”陈树一笑,“你也不过如此。” “你却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留下最后一句听不出是诚心还是敷衍的话,司空浩月身形急退,隐没在了夜色中。 陈树也不追――两个黑衣人已经堵在了他追击的必经之路上。 50米开外,司空浩月退至样貌与他有几分像的司空明身旁,一名黑衣人鬼魅一般立在两人身后,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警惕。 “父王。”司空浩月有些拘谨地向司空明打了一声招呼。 “你今天,很不错。” 司空明的话不明所指,父子两人却是心照不宣。 司空明是被红袍老头造出来的傀儡,五十年前他第一次对这个秘密有所察觉。 那时,一名貌美的侍女受到司空明垂爱,获得了侍寝的机会。 对出身卑微的侍女来说,这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可她却显得尤为镇定,她的镇定和她的人一样,像夏夜的白莲。 当晚,她趁司空明熟睡,试图使用魂系法术控制司空明。 司空明头痛欲裂,王宫内资历最老的医者用尽了办法,却未见丝毫好转,见多识广的大司徒连夜赶入王宫,只看了司空明一眼,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魂系法师!她是魂系法师!抓住她!” 立即有人擒住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直至被擒的一刻,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中只有费解。 凭借她的修为,控制司空明应该易如反掌,为何失败了? “留她一条命!我有事问他!”司空明强忍剧痛冲大司空交代。 “是。” 将养了足足49天司空明的头痛才有所好转,此刻,地牢内,她已被折磨得没了人样,身上血迹斑斑,伤口层层叠叠,司空明只能凭借那双淡定的眼睛辨认出她来。 “为什么?”不等司空明说话,她倒是先开口问道:“你不过是个普通法师,为什么我无法控制你?” “我也想知道原因。”司空明老老实实地回答,“你若能告诉我原因,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她摇头,“不会的,知道原因你更不可能饶过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自继承王位以来,向来言出必行,这一点在整个黑泽烈帝国有口皆碑,你应该相信我。” “这不一样。”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谁都不再开口说服对方。 “给她换个地方,这儿太冷了。”司空明将身上银狐皮斗篷塞进囚室,转身离开。 再去看她已经是半个月后,她果然被安置在了一间温暖宽敞的囚室,囚室有个不大的窗子,每天中午阳光会从窗子里透进来。 司空明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那一小块阳光里,眯着眼睛,像一只舒服的猫咪,他身上的伤已经见好,气色也好了些。 “你见过猎人煞鹰吗?”还是她先开口。 “听说过。” “将巨鹰关在铁笼中,抽打,直至遍体鳞伤,然后给一点食物,安抚,再抽打,再安抚,直到鹰眼中的锐气尽失,这时候,打开铁笼,巨鹰就会乖乖听从猎人驱遣。” “你想说什么?” “你可以用煞鹰的方法对付我,我却不会屈服。” 司空明挑挑眉,“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况且,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只怕你承受不了。” “这世上还有我承受不了的事?我很想知道。” “好,我有一个条件:我死以后,你不可为难我的家人。” “我不会为难你的家人,就连你也可以不必死。” 女人摇头,倔强地凝视司空明,“不!你必须亲口答应我!” 司空明点头,“好,我答应,无论何时都不为难你的家人。” 获得了司空明的允诺,女人眼中有了一丝狡黠,她不再犹豫,当即对司空明道:“我之所以无法操控你,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已经被比我更强大的魂系法师操控了。” “胡说!” 五十年前的司空明刚刚登上王位不久,尚没有如今的沉稳老辣,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如同寒冬腊月喝了凉水一般,透骨的寒冷,浑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女人不回答他,只是看着他浅笑。 若她所言非虚,那司空明得有多愚蠢昏庸?堂堂黑泽烈国王,何时沦为傀儡?沦为了谁的傀儡?他竟浑然不知。 若她说谎,她的心思得有多深沉?明知这个关乎王权的弥天大谎一出自己必死无疑,她却还是这么做了,只为在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让他今后永无宁日,她得对他有多大仇恨?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成功了,就连她的死都如同预料的一般准确。 三天后,司空明下令处死她,没有昭告天下,没有群策群力,仅有国王司空明的一道口谕。 同一天,大司空的府邸起火,全家老小一百零六口无一生还。 没人知道两件事之间是否有联系?没人敢打听,众臣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会自找倒霉去碰司空明的逆鳞。 这个秘密在司空明心中一揣就是五十年,期间他陆续派出上万人在临魔大陆各地秘密搜集关于魂系法师的资料,也的确得到了一些信息。 这些信息的碎块拼凑起来,竟隐隐有矛头直指学城。 司空明当年在学城求学时也曾进入过内城,可无论他如何回想,却怎么也记不起内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那是个好地方,那里的红袍老头对他很好,令他获益匪浅。 他本不是个记性差的人,唯有关于学城内城,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哪怕一个失真的画面。 五十年后,当司空明发现司空浩月在暗地里搜集锁魂钉,又偷偷带走了王室藏书中的《魂系法师名录》,他已猜到了司空浩月的打算。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心中装不下疑惑的,况且父子连心,或许自己平日里无意间流露的担忧影响了儿子,使得司空皓月打一开始就对内城抱有怀疑。 司空明说不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可他知道,未来的王总要自己背负一些秘密,或许是时候让司空浩月历练一番了。 接到司空皓月发来的求救信号,司空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已经发现内城的秘密了吗?他的父亲真的是受人操纵的傀儡吗?他今后将如何对待这个使他身世蒙羞的父亲? 一系列的疑惑化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让他恰好赶来,看到了司空浩月与陈树合力杀死红袍老头的一幕。 红袍老头死去的瞬间,司空明的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某种东西从他的意识中破茧而出,他的头脑从未像此时这般清明过。 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不仅是红袍老头的傀儡,还是由红袍老头亲手创造,当年内城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是如何被移植了记忆,又如何亲手杀死了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正主儿。 原来真相比他的想象更可怕。 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的那天,从那个被他关押的女性魂系法师口中得知真相的时刻。 透骨寒冷,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一只踽踽独行的野兽,天地间一只同类都没有。 “父王。”司空浩月的声音如同一根救命的绳索,将他从恐惧的冰窟中拉了上来。 不仅有绳索,那殷切关心的眼神更如一碗热腾腾的老姜汤,让他浑身都暖了起来。 司空浩月都知道了,却依旧理解了敬爱着司空明。有些事就是这样,只要在意的人的人依旧爱你,旁人如何看你就无足轻重。 如此一来,司空明又有了底气。 “虽然那个陈树协助皓月杀死了红袍老头,可他一定也知道了内城的秘密,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必须死,这个秘密必须永远守住,否则王权崩塌,黑泽烈将陷入永无宁日的内战。” 只用了一秒钟,司空明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下麻烦了!” 纵然陈树向来胆大,可他面前的两个黑衣人均有着八阶的风系修为,双方实力悬殊不是一星半点。 “毫无胜算啊!”陈树不断在心里计算和嘀咕着,“鬼车伤势严重,不知她还能撑多久,得尽快给她治疗,哪能跟这些人耽搁时间?” 他心中嘀咕,眼睛却不断侦查着周围,想要借助地形逃跑。 陈树所在的地方位于内城北方的一片高地,再往北是本次乱斗中保存最为完好的木系学院,西南方是一片汪洋,远处还有火海、雷暴,显然不是逃命的好去处。 两名黑衣法师显然颇具战斗经验,不约而同地堵在了陈树最有可能逃跑的北方。 无声的出手。 不得不承认,他们是颇让陈树满意的对手,之前的对手,无论是红袍老头、梅琳、陈默,还是惺惺相惜的司空浩月,话都太多了些。 这两个黑衣人简直是对手中的一股清流,颇得陈树欢欣。 “可惜了。” 陈树惋惜地看了两人一眼,脚下蹬地,以后仰的姿势向着身后的汪洋中一跃。 “拜拜了您,我打不过,不玩了!” 噗通―― 落水,取出避水珠,在水中疯狂地向着远离黑衣法师的方向狂奔。 两名黑衣法师反应极快,几乎在陈树跃起的同时,两人也掏出了避水珠,借着攻击的冲势,几乎与陈树一同落水。 他们名为“影”,是司空明身旁顶级的侍卫,执行任务是他们的天职。 只要司空明要杀陈树,别说逃入水中,就算陈树逃到月亮上,他们也会搬来梯子,将陈树揪下来。 所以,看着影跃入水中,司空浩月内心仍是安稳的,即便陈树有点小聪明,也绝不是影的对手。 可是,几分钟后,影浮出了水面。 “陈树……消失了。” “什么?”司空浩月大惊,就连见多识广的司空明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是的,他明明就在我们前方不远处,却突然消失了。” ------------ 玖捌·宇宙超级无敌不要脸 陈树突然消失了? 的确。 他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还有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这一夜学城上万年的积累几乎毁灭殆尽。 陈树、司空浩月、蓝羽、红袍老头四方混战。 蓝羽和红袍老头战死,鬼车重伤,司空浩月虽少了一个情敌,却也终究留下了遗憾,那些普通学生更是遭遇了一场劫难,有死有伤,整个学城似乎没有一个赢家。 除了一个人以外。 此刻这个人正坐在陈树的床榻前,一脸春风得意,直气得陈树恨不得一拳挥出,揍扁了这张脸。 “谁让你把我弄这儿来的?”陈树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十次问出这个问题。 他的面前,荣宝斋的年轻当家商慕安正吹着浮在杯中的茶叶。 “我知道,对于金子多及时出手相救,把你带离学城那个是非之地,又帮鬼车治疗,你肯定感激不尽……” “呸!你们这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你自己说,我拼命的时候你干什么呢?学城里多少好东西都被你偷走了?偷东西不够,你还顺便把我也偷回来?!……” “陈老弟,此言差矣,我们这些生意人可不爱打打杀杀,偷东西?那更算不上了,没人要的东西怎能叫偷?那是捡。倒是你啊,我可是第二次救你了,你怎么报答我?” 陈树气结,“报答?大哥,我求着你救我了吗?就为了独吞学城的宝藏,怕我跟你抢,没经我允许擅自把我劫到日不落城你的老窝,你还跟我说报答?” 一想到自己本打算在甩开两个黑衣人之后前去搜刮的宝贝,此刻都落在了商慕安手中,陈树就心痛得七魂升天六魄滚地,那得值多少钱啊! 本来跟司空浩月打架就没占什么便宜,一向信奉“没占便宜就是吃亏”的陈树已经郁闷到了极点,如今就连他最擅长的捡洋漏还被商慕安横插了一脚,陈树真是心塞。 “这俩人不会是老天专门派下来克我的吧?”陈树躺在床上,哀叹一声。 “不过……”陈树眼睛一亮,对商慕安道:“你们究竟怎么把我带回来的?不会是什么神秘的传送门吧?” 商慕安鄙视道:“你多大了?还传送门呢。” “你们这个神兽满天飞,一言不合就法术的世界,传送门算什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 “把你从学城带回来,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毕竟荣宝斋就是专门倒腾神兵利器、稀世珍宝的地方,只是咱们关系还没好到什么秘密都可以跟你透露的程度。” “装!你接着装!”陈树撇撇嘴,“关系没好到程度,你丫把我劫你这儿来?你就不怕有人查到你头上?司空浩月爷俩肯定正憋着主意杀我呢,收留我对你没好处。” 商慕安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张带有画像的纸,将那纸伸到陈树脑袋旁边对照了一下,饶有兴趣道:“这话倒是不假,昨天还是五万金币,今天就涨到十万了,你还真应了自己那句话,奇货可居!” “什么东西?”陈树一把抢过那张纸,上面的画像惟妙惟肖,可不正是他自己吗? 只见画像旁洋洋洒洒写着几行字,意思无非是悬赏,献上此人人头者赏金十万,提供可靠消息者奖多少金币云云。 这东西陈树已经不是头一次见了,一年前在云间国仙踪城,他也被通缉过。 杯中的茶温度刚刚好,商慕安啜了一口,淡然道:“既然你不愿意在我这儿呆,我自然不好勉强,等你这颗脑袋涨到五十万金币,我将你交出去就是了……” “我靠!姓商的!不带这么玩儿的!你简直是宇宙超级无敌不要脸!”陈树怒吼一声,挥手就要去打商慕安。 吱呀―― 鬼车推门进屋,饶有兴致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你们干嘛呢?” 两人撒手,陈树一本正经道:“切磋,切磋一下。” 又冲商慕安道:“既然你诚心求教,小爷就勉为其难地教你两招,刚刚教的都学会了吗?回去勤加练习,来日必成大器。” 商慕安嘴上吃亏,满脸黑线,心中大骂:“究竟谁是宇宙超级无敌不要脸?”却又不愿在女士面前失态,他对鬼车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气鼓鼓地出门去了。 商慕安一走,陈树立马换了一副样子,谨慎地低声对鬼车道:“打听到他的消息了吗?” “蓝羽……死了。” 陈树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又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鬼车鬼头鬼脑地凑到陈树身边,两人几乎是脑袋抵着脑袋,鬼车这才道:“我还打听到,明天荣宝斋将派出一支商队前往昆仑国,这是荣宝斋头一次去昆仑国做生意,商慕安还是相当重视的,运货、载人的神兽就有四十多只,行商的伙计、护卫更是多达三百人,光封宝箱就有一百八十个……” “封宝箱?” “听说封宝箱是商家专门用来装载宝物的一种箱子,原理和储物戒指差不多,容量却大出很多,一只封宝箱足以容纳上百件宝贝,最重要的是,每只封宝箱都可以滴血认主,只有主人能够开启。” “这么神!”陈树一笑,“如此庞大的一支商队,混进去两个人应该很难发现吧?” 鬼车也是一笑,那笑容里贼兮兮的神情简直跟陈树一模一样,她一抬手,手中多出两套衣服,“我偷了两件荣宝斋伙计的衣服,明天咱们穿上这个,混在队伍里,保准没人能认出来。” “好家伙,我那么多优点你不学,偷东西的手艺你倒是学得快。” “优点?有吗?” “当然,比如猥琐、心狠手辣、宁滥勿缺。” “还有吗?” “还有,特别猥琐,特别心狠手辣,特别宁滥勿缺。” 鬼车一愣,做了个喷出一口老血的动作。 陈树突然认真地看着鬼车道:“你跟我一起这么长时间,就没发现我特别专一?” 鬼车喷血的动作做了一半,卡住了,看样子是因为惊吓受了某种内伤。 “喂,我没开玩笑。”陈树忍不住强调。 鬼车突然扳起了脸,“专一不专一的我可不懂,我只知道你是个说话不算数的混蛋!” “还为我那天强行把你召回的事生气?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再说了……” 啪―― 陈树毫无防备,脸上直接挨了个大巴掌,这一巴掌的力道极大,几乎将他抽翻在地,却也算不上疼,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郭芙蓉的“排山倒海”,想起了陈美嘉的“如来神掌”,还想起了妲己褒姒杨玉环等等一大堆不好惹的老娘们儿。 然后,他的大脑死机了。 “谁用你保护?你死了倒是干净,还要连累我被司空浩月那孙子追捕,我可怎么办?”鬼车双手叉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我错了。”陈树收起嬉皮笑脸,果断端正态度,“无视同志们的一片热忱是我的错,下次冲锋陷阵的时候,一定给每一位同志表现的机会!” 鬼车的语气终于柔和了些,脸上也隐隐有了笑意,“认错倒是积极,虽然我听不太懂。” “那是那是,咱的态度还是值得表扬的,是吧?” “少贫嘴!” ------------ 玖玖·站住!打劫!交出你的…… “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那个……打个劫。” 日不落城,午夜。 与荣宝斋总店隔了5条街的一处小巷,老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公然打劫他!好歹他在雇佣法师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况且,打劫他的人他竟然还认识! 没错,是陈树! 且不说当日在学城围堵陈默时,陈树曾经欺骗他,利用他,狠狠摆了他一道,害得他手下数名雇佣法师丢了性命,就是如今贴满了大街小巷的追铺告示也够陈树喝一壶的。 看这小子修为不过五阶,老黄就跟捡了宝贝似的,这颗人头可是价值十万金币呢! “嘿嘿,小子,你惹错人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老黄放了狠话,却并没有出手,因为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名女子站在了陈树身旁,八转的气势显露无疑。 只一瞬间,一切归于平静。 老黄慌忙低头,改口道:“两位,规矩我懂,我可没看见你们的长相,你们劫财便劫财,可千万别害命啊,我一家老小……” “没看见长相?”陈树上前凑了几步,脸几乎贴在老黄脸上,“现在看清楚了吧?” 老黄都快哭了,“爷!您是爷!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绝不跟人提起看见过你,我发誓,我要是……” 陈树打断道:“少废话,飞行坐骑交出来!” “啊?” “打劫!飞行坐骑交出来!” 老黄一摸储物戒指,一只仅能搭载两人的机械鸟出现。 机械鸟是临魔大陆上最初级的飞行坐骑,由人工制作和调试,那些想拥有飞行坐骑又没有能力捕捉飞行神兽的人可以花钱购买。 坏处是飞得慢,灵活性差,优点在于只要向其内注入法力就可以持续飞行。 “你就用这么个破玩意?”陈树显然对这个飞行坐骑不满意。 “这年头钱不好赚,我们雇用法师真不容易啊!干着卖命的活计,刀尖上舔血,到头来也赚不了几个钱……”老黄一脸苦相,似乎说起这个话题有倒不完的苦水。 陈树摆了摆手,他识相地闭嘴,陈树继续道:“刚才我干什么了?” “啊?” “刚才我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您什么也没干,我从来没遇见过您。”老黄后脖颈子上的汗哗啦啦地往下淌。 “撒谎!”陈树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我刚刚打劫了你的飞行坐骑!” “您刚刚打劫了我的飞行坐骑。” “我为什么要打劫你的飞行坐骑呢?那是因为……” 老黄这辈子走南闯北,占山为王的绿林法师他见过不少,像陈树这么爱聊天的还是头一回见,一时间惶恐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我打劫你的飞行坐骑,是因为四面城门严查过往行人,没有飞行坐骑,我根本出不了城,现在有了飞行坐骑,我今晚就要飞出城去,记住了吗?” 老黄犹豫地看着陈树,“我该记住吗?” 他那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倒是逗乐了陈树,“你不仅要记住,还要去给悬赏抓我的人提供线索,我看了告示,提供线索也有不少奖励,足够你买十只飞行坐骑了吧?” 老黄笑得比哭还难看,“您说真的?” “骗你干嘛?我可不是钓鱼执法的败类。”陈树伸手勾住老黄的脖子,指着一旁冷脸旁观的鬼车道:“看见她了吗?八阶,虽说现在身受重伤,取你性命还是易如反掌,你要是没按照我说的去提供线索,中间只要出了一点岔子,你就等着受死吧!” 老黄哪儿敢拒绝,点头如捣蒜,“放心,放心,这点事我还能办好,只是……我不能保证人家一定信我……” “好说,你拿了这个去,司空皓月王子看到这个自然信你。”陈树掏出一张纸递给老黄,正是那本《魂系法师名录》其中的一页。 “这……”老黄接过单薄的一页纸,有些犹豫。 “放心,这东西在你手里不值钱,在司空浩月眼里可是宝贝。” “那……我现在就去提供线索?” “去吧。” 老黄如获大赦,撒腿就跑。 “回来。”陈树突然又道。 老黄又往前跑出两步,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站这儿数100个数,数完了再去。” “好嘞,好嘞,您放心……1,2,3……” “25,26,27……”老黄口中不敢停,壮起胆子偷偷回头,却见身后的巷子空空如也,哪儿还有陈树的影子。 荣宝斋后院,陈树和鬼车的住处内,两人进屋点灯,鬼车皱眉问道:“万一老黄不按你说的办呢?” “不会,雇用法师一向唯利是图,我给他指了一条财路,他没理由不去试试。” “可是万一他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与司空浩月联手对付我们呢?” “联手?他知道我们在哪儿吗?他根本没有跟司空浩月联手的资本,明知道拿那十万赏金遥遥无期,何必空耗时间陪着司空浩月玩?对他来说,最划算的买卖就是提供线索,拿点小额赏金。” 不出陈树所料,当晚日不落城中就喧闹了起来。 一开始是官方派出数个法师小队,驾着飞行坐骑四面八方地追捕陈树。 后半夜陈树逃出城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想要拿赏金的散修、雇佣法师三三两两地乘着飞行坐骑出城。 等到破晓时分,城中谣言四起,传的最玄乎的说法是说陈树昨晚打劫了城内十几个大户人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一夜间血流成河,巡逻的法师卫队发现了浑身是血已经杀人杀红了眼的陈树,陈树只好架起飞行坐骑逃窜,这才引起了搜捕。 陈树哭笑不得,好在目的总算达到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鬼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陈树一身夜行衣,一脸倦容地回屋。 “怎么样?”鬼车赶忙迎出来问道。 陈树提起桌上的茶壶喝了两口,“不少兵力被调出去追捕我了,守卫处还与前几日一样重兵把守,对来往行人的检查却宽松了许多,加上荣宝斋的信誉,想来他们对商队的检查会更宽松,咱们只要乔装打扮一番,混在商队中出城不难。” ------------ 壹佰·下马威 清晨。 今天的荣宝斋比以往更加热闹。 数百人的商队浩浩荡荡开出,甚至引起了过往行人围观。 临魔大陆上的商家根据其经营形态不同,大体可以分为两类――行商和坐商。 行商,顾名思义,没有固定的买卖地点,带着货品,穿行于大城小镇之间,走一路卖一路,坐商则有固定的店面或者摊位,坐地买卖。 荣宝斋分号遍布临魔大陆,早已没了行商的业务,不过此次去昆仑国,行商倒是最合适的选择。 那里地广人稀,人们普遍贫瘠,即便在都城开起分号,也顶多赚个开门红,开业的热乎劲儿过去之后很可能面临长期亏损。 商慕安何等精明,立即决定重拾已经荒废的行商业务,金子多全力支持,忙前忙后地操办大小事宜,更是亲自带领商队。 “老金,路途遥远,你不必亲自去的,让后辈们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商慕安有些担忧地看着头发花白的金子多。 金子多不高也不壮,却精神矍铄,“多谢东家关心,我这把骨头还扛得住,这次走商事关荣宝斋未来在昆仑国发展,年轻人做事免不了毛手毛脚,我在边上看着才放心。” 商慕安知道劝不动,再挽留下去不免显得虚伪,只好作罢,继续问道:“那两个人在队伍里吗?” 金子多狡黠一笑,“放心吧,已经混进来了,您可给我找了两个好帮手,这趟走商,有这两个狠人同行,想必能免去不少麻烦。” 商慕安挑挑眉,“他们不给你添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队伍中段,一条运货的巨大花斑蛇身旁,陈树和鬼车身穿小伙计的衣服,陈树拿炉灰涂黑了脸,还画了皱纹和老年斑,微微勾着背,一走一停都比别人慢上半拍,看起来就是个年迈的老伙计。 为了不让黑发暴露年纪,帽子下面甚至直接剃了个光头。 鬼车则贴了胡须,束了胸,看起来就像个俊俏后生。 商队浩浩荡荡地开拔,到了西城门,队伍最前方的金子多朝身后挥了一下拳头,商队停止前进。 金子多跳下坐骑,走到守城的将军面前,两人交谈一番,金子多将手中一枚储物戒指递给守城将军,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宝贝。守城将军自然是推让一番,两人打了一会儿太极,守城将军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储物戒指。 城门大开,商队出城,期间没有一人上前查看、盘问,陈树和鬼车不禁咂舌:早知道金老头的手段这么好使,昨天晚上就不必折腾老黄麻烦一遭了。 出了城门,陈树一路上都在观察商队的情况。 商队有不少像花斑蛇这样性情温和的大型神兽,一条花斑蛇身长数十米,能够运送十几个封宝箱和二十多人,队伍中有10条花斑蛇。 还有13只玄武神龟,负责运送装有贵重货品的封宝箱。 那些封宝箱就放在玄武神龟的龟甲内,一旦遇到危险,坚硬的龟甲就是一层天然的保护屏障。 除此以外,还有十几只独角兽,除了一只是金子多的坐骑,其余的每只身上都载着2到3个封宝箱,看那些封宝箱的样子,其内应该是本次行商所带的最值钱的宝贝。 有神兽开道,队伍行进得很快,一上午就走出了约莫80里,伙计和侍卫分为两队,轮流搭乘花斑蛇,陈树与鬼车恰好被分开,陈树索性让鬼车一直搭乘花斑蛇,自己则始终步行。 这点路程对陈树来说不算什么,走出一身汗后反倒觉得神清气爽。 临近中午,队伍停下休息,有人分发干粮,陈树和鬼车便也像其他人一样接过大嚼起来。 “两位,金掌柜有请。”分发干粮的伙计低声对两人说了一句,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金子多?难道他发现了?”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不确定。 “是祸躲不过。”陈树拉起鬼车向着队伍最前方走去。 队伍最前方,金子多也正朝着两人张望,看到两人走来,立即眉开眼笑起来,“两位,已经出城了,就不必继续乔装打扮了吧?” 陈树一挑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不太早,大概是筹备商队时候就猜到了。” “商慕安也知道?” “那是自然,两位早就说过志在昆仑国嘛,可以说,这趟走商就是为了两位筹备的。” 陈树只一笑道:“我可没这么大面子,你们东家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商慕安什么时候吃过亏?” 金子多也是嘿嘿一笑,人畜无害的样子,“东家吃没吃过亏我不清楚,不过东家交代了,此次北上,商队的安全还请两位多多费心,就当是报答他救命之恩――的利息吧。” 陈树在心中问候了商慕安祖宗八代,表面上却哼哈着答应下来。 金子多倒是对两人不差,当即让伙计将两匹独角兽身上的货物匀开,将那两匹独角兽给陈树和鬼车做为坐骑。 短暂休息以后队伍再次开拔,鬼车低声对陈树道:“咱们何必跟着慢腾腾的商队?这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昆仑国?” 陈树笑道:“跟着商队虽说慢点,路过城镇、关卡时却更方便,这一路光出黑泽烈帝国就有少说十几道关卡,若是咱们两个单独行动难免被人认出来。”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最前方的金子多突然停下,整支商队都戒备起来。 无论金子多如何驱使,他所乘坐的独角兽再也不肯前进一步。 独角兽是一种极有灵性的神兽,形似马,头顶有一根布满螺纹的尖角,身体两侧生有翅膀,可飞行,可奔跑,速度不慢。 此时金子多的独角兽四蹄不断踢着地面,时而紧张地高昂一下头。 “怎么了?”鬼车性子急,开口问道。 金子多摇了摇头,跳下独角兽步行几步,勘察前方情况。 前方的路一眼便可望穿,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陈树也下了独角兽,走到金子多身边道:“老爷子,你怎么看?” 金子多拉了一把还想继续往前走的陈树,从路边捡起一根树枝,像探路的盲人似的,不断用那木棍在前方路面上戳戳点点。 就这样缓慢地行进了十步左右,当木棍再次戳到地面,金子多突然觉得手感一变,心中疑惑,口中“嗯?”了一声。 陈树却已看到前方十米范围内地面微微一颤,他一把拽住金子多,催动风系法术向后猛然一退。 就在这一瞬间,前方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大坑,坑底是铺得满满的钉板、钉板上的钉子寒光闪闪,参差不齐,最长的有一人高。 与此同时,天空中凭空降下一张大网,大网上流光溢彩,显然不是凡品,纵然有飞行神兽独角兽,一旦落入陷阱想要脱身也不容易。 “好厉害的手段!”金子多冷冷吐出一句。 鬼车冷着脸道:“我见过这东西,这是猎人抓捕神兽用的陷阱,大路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恐怕他要抓的不是神兽,而是我们这些人,所图不过是这批货物。” 金子多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却没什么发现,“看来咱们一出家门就被人盯上了。” ------------ 壹零壹·我有一个猥琐的计划…… 陈树麻利地催动身下的独角兽起飞。 “我去四处看看,弄了这么大一个陷阱,总得有人守在周围吧。” “我跟你一起去。”鬼车紧随其后。 两人以陷阱为圆心,仔细搜索了半径十公里的区域,却连根毛都没找到,返回时鬼车问道:“那布置陷阱的人会不会是针对咱们俩的?” “我看不像,搞那么大动静对付咱俩,这办法也太笨了。” “可是,荣宝斋生意这么大,谁敢针对它?” 陈树摇头,“明面上当然不敢,暗地里的事谁有能说得清,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咱们今后还是多些小心。” 两人回到商队所在的地方,发现商队已经绕路走到了陷阱前头,金子多正焦灼地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张望。 “有什么发现?”看到返回的两人,他赶忙上前问道。 陈树摇头,“真是奇怪,无论是谁设下陷阱,他们难道一点都不关心陷阱的效果?怎么连打探消息的小喽啰都不留一个?” “这也正常,”金子多踱步到陷阱边上道:“都怪我老糊涂了,你们走了以后我才想起来,这陷阱是走商的一种警告。” “警告?” “不错,走商不比荣宝斋这样的坐商,坐地买卖,任谁想插一脚,至少得有旗鼓相当的投入。走商的门槛很低,一个人,一只坐骑,一点盘缠就能做起这门买卖。门槛低了,鱼龙混杂,竞争自然激烈,杀人越货之事层出不穷。” “久而久之,走商们也分起了帮派,大帮派吞并小帮派,据我所知,九龙帮是目前最大的一个走商帮派,其下的金龙、青龙、白龙、黄龙、赤龙、黑龙、紫龙、蓝龙、真龙九支商队是临魔大陆最大的商队,每支商队下属又有数不清的中小型商队,不仅仅是商队,其背后的黑市买卖也大得惊人……” 陈树打断道:“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布下陷阱的就是什么九龙帮?” 金子多点头,伸手指着陷阱内钉板上最长的一根铁刺道:“你看那里。” 陈树定睛一看,铁刺低端刻有花纹,正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张牙舞爪地盘在铁刺上,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那龙通体赤红。 金子多继续道:“是赤龙商队,错不了。” 他又指了指远处的群山道:“依着走商的规矩,进山之前的陷阱不过是个下马威,意思是让我们知难而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免得到了山中密林丢掉性命。” 陈树摸着下巴道:“人为财死,大概咱们这趟走商与这个赤龙商队目的地相同。” “不错。” “那就看谁能吞了谁。” 金子多紧皱着眉头,“敌在明处,我在暗处,恐怕不好对付。” 陈树挑起嘴角一笑,“灯下黑,就算咱们在明处,也总有他们看不透的时候。” “你已经有办法了?” 陈树凑到金子多耳旁,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金子多愣了许久,鬼车的眼睛瞪得比嘴都大,大喘气道:“不是吧你……这你也干得出来?……太损了吧,你这人怎么这么阴险?……” 陈树被她语无伦次的样子逗得一笑,赶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我不是早说过了吗,小爷最大的优点就是猥琐、心狠手辣、宁滥勿缺。” “何止,你是特别猥琐,特别心狠手辣,特别宁滥勿缺。”金子多补充。 陈树鬼车对视,哈哈大笑。 金子多又道:“办法虽好,风险却也不小。” 陈树道:“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金子多未置可否,队伍继续行进着。 陈树从前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但凡大将,大战之前必然是殚精竭虑,反复推演作战方案的可行性,查漏补缺,常常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真上了战场,反倒是放开手脚雷厉风行。 金子多修为虽然不高,却极有大将风范。 整整一下午他一句话都没说,面部表情却十分复杂,时而皱眉,时而咂嘴,时而又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些书籍、纸张查看。 鬼车几次上前想问问他的意见,都被陈树拦下了。 到了入夜十分,队伍行至一座山下。 再往前,就是黑泽烈腹地的连绵大山,陈树皱眉看着那条不起眼的盘山小路,低声对鬼车道:“荣宝斋也太抠了,多弄几只飞行坐骑直接飞过去不就得了,这么长的路要走到猴年马月。” 鬼车翻了个大白眼,“活该我们这些飞行神兽就该让你们人类使唤!” 陈树自知失言,暗暗吐了吐舌头,“别生气啦,你知道的,我不是说你,话说回来,自从在学城受了重伤,你还一次都没变过五彩大鸟呢,你没事吧?……” “您管呢!想不想变回本体是我的事!”鬼车赌气地独自走到一旁,不再搭理陈树。 陈树刚想追上去哄两句,却被金子多拦了下来。 “老弟,我想好了,就按你的办法。” “好说好说。” “不过现在有个难题,咱们还得合计合计。” 陈树又看了一眼鬼车,见她没有走远,这才对金子多道:“什么事?” “这可是一场大戏,要想保证咱们这边三百人没有一个出错可不容易,只要有一人露馅,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陈树扫视了一眼忙着生火做饭的伙计和侍卫,果断到:“行动计划绝不能告诉他们,人多口杂,风险太大……这些人须得假戏真做。” “不告诉他们?这……岂不是将他们往火坑里推,到时候必然有伤亡……” “当然要有伤亡,否则赤龙商队是不会上当的。”陈树盯着金子多的眼睛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会要在这事上跟我扯皮吧?那我没什么可说的。” 金子多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头回应着陈树的目光,“必须告诉他们,这些伙计、护卫跟我的时间不短,对荣宝斋忠心耿耿,我不能让他们……” 陈树耸耸肩,“好吧,如果你坚持得话。不过,万一出什么岔子,你们这趟可就白跑了。” “万一出了岔子,我……只好提着这颗脑袋去跟东家请罪。” 陈树摆摆手,“你们这些人,忒没意思,动不动就要死要活,至于吗,车到山前必有路……” 操心起商队的各项事务来,金子多颇有些工作狂的意思,拉着陈树又确定了好几次计划细节,两人的晚饭都是让伙计送到跟前的。 在陈树的耐心耗尽之前,金子多总算“比较满意”地离开。 陈树钻进帐篷一看,鬼车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装睡,陈树轻声叫了她两声,她也没有回应。 本还想安慰她两句的陈树只好和衣躺在她身边,低声道:“学城一战之后,你受了重伤,如今伤还没好透,怎么脾气又变得古怪起来了?从前开朗大方的鬼车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背对陈树的鬼车泪水夺眶而出,她努力抑制着肩头的颤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均匀。 在心里,她对陈树道:“从前的鬼车,回不来了。” ------------ 壹零贰·抢劫啦!快跑啊! 第二天,傍晚时分。 天气很好,秋高气爽,山上的红叶让人心旷神怡。 这一日倒是走得顺利。临近傍晚,商队距离山顶还有数百米,人累了,坐骑也乏了,金子多大声道:“大家加把劲儿!咱们一鼓作气到了山顶再安营扎寨!” “是!” 受到金子多鼓舞,虽然疲惫,大家还是尽量大声给出回应。 在这深山老林中,如此呐喊无异于主动暴露自己的位置,尤其是对这支已经被竞争者盯上的商队来说,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由此可见,荣宝斋是真的没什么行商经验,陈树不禁暗暗摇头。 果然,众人的话音一落,山顶就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移动得很快,近到一定程度时,众人甚至感到脚下的地在震颤。 三十多名伙计齐齐跳上花斑蛇,戒备地看着周围,二百多护卫则迅速形成防御阵型,将运货的神兽和一众伙计护在中间。 护卫的修为大都在六阶,也有五阶和七阶的,不多,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显然是荣宝斋的老手。 金子多、陈树、鬼车第一时间驾着独角兽飞上了天,从空中一眼就能看到,有六头攻击性极强的巨型猛犸象正从山顶俯冲而下。 这种大块头的七阶凶兽就是丛林中的绞肉机,一旦被两根长牙扫中,绝无活命的可能,它发起狂来就是八阶神兽也不愿与它正面较量。 每一头巨型猛犸象身上都坐着一人,他们身穿短打红衣,黑绵绸裤子,红色绑腿,黑色发带将长发高高束起,发带末尾是一条红彤彤的飞龙。 赤龙商队!这些驱使猛犸象的人肯定是赤龙商队的打手之流。 金子多大声指挥道:“重型盾牌!圆盾阵型!” 护卫们迅速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块块长方形的盾牌,那盾牌由精铁打造,又厚又笨,看来是专门应对敌人冲击的。 他们的反应速度之快,超过了陈树见过的任何一支正规法师军团。陈树不禁感到诧异,他一直以为荣宝斋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商家,用那个世界的话来说顶破天了就是个集团公司,今日才知道,排兵布阵竟然也有一套。 看来,荣宝斋不仅生意做得好,培养人才也有两把刷子。 纵然荣宝斋商队训练有素,要对付巨型猛犸象这样的凶兽还是力不从心,且对方利用了自上而下俯冲的惯性,一个冲刺就将荣宝斋商队的阵型冲垮了。 “不好!”金子多大骇,继续指挥道:“分成六组,每组应对一只猛犸象,各个击破!” 护卫们立马行动起来,眨眼就将猛犸象团团围住,擅长近战的风系法师不敢贸然向前,倒是远程法师们不断释放火球、水链、闪电,虽未对猛犸象造成致命伤,却令这些凶手暴怒不已。 终于,一只猛犸象仰天长啸一声,发狂地向着面前三名护卫冲了上去。 三名护卫一边躲闪,一边大喊着“小心”提醒周围的同伴。 谁知那猛犸象未到人前的时候突然一张嘴,竟从口中喷出了一个篮球大小的火球,火球速度极快,一下就撞倒了好几名护卫。 倒地的护卫有的一动不动,有的挣扎着想要起身,还有一人喊道:“天哪!火系的!” 难怪他吃惊,猛犸象等以力量和体格为优势的神兽大都属于风系,其它法系的也有,但不常见,眼前这头火系猛犸象结合了远近战的优势,对付起来就更难了。 金子多大声道:“束缚法术!困住这些畜生!” 所有护卫令行禁止,齐齐放出束缚法术,一时间水链、水龙、火蛇、闪电链齐飞。 “突围!” “冲!” “杀了他们!” 敌人深知一旦被围困就大大的不妙了,立即催动猛犸象猛冲。 一时间兽鸣人吼响彻山谷,惊得栖息在山中的鸟儿扑啦啦地振翅高飞。 以那头火系猛犸象为首,三只猛犸象冲破了重围,另外三只则被困住,暴躁地左冲右突。 很快,一只被护卫们一阵狂攻的猛犸象倒下了,荣宝斋这边损失更加严重,三十多名护卫倒地不起,生死未卜。 骑在火系猛犸象身上的人显然是对方的首领,他高声对金子多道:“我是赤龙商队首领,人称象首,你们赶紧投降,留下货物,我饶你们不死!否则所有人都将死在猛犸象的铁蹄之下!” “休想!” 金子多脸色铁青,催动着身下的独角兽低空飞行,自己也加入了战斗。 怎奈他只有四阶修为,实在是杯水车薪,金子多对仍然悬停在空中的陈树和鬼车吼道:“你们快出手啊!” 陈树顾及鬼车的伤还未好,不准鬼车出手,自己一直在一旁保护着鬼车。 如今被金子多催促,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不情不愿,可终究面上过不去,他还是催动风系法力,抡起手中白色镰刀,对着自称象首的对方首领一阵猛攻。 “区区五阶风系法师,也敢在爷爷头上撒野?!” 象首也是风系法师,七阶,看出了陈树身份不一般,索性腾空而起,与陈树战在一起。 象首的攻击十分犀利,连连向着陈树的要害之处招呼,两人修为相差两个大境界,陈树节节败退,竟被逼得不得不用处了火球、闪电招架。 “这人难道是……”象首心念电转,仔细一看陈树的样貌,“可不正是被通缉的陈树……” 这颗脑袋可是价值十万金币啊!这样大好的机会象首怎会错过。 他大喝一声,速度瞬间提升了三倍,手中长剑直刺向陈树脖子。 陈树大急,催动独角兽后退,怎奈那独角兽以前一直是运货用的,何曾见过这样的战斗场面,早已吓得不听使唤。 陈树身体后仰,险险避过象首的一击,独角兽这才如梦方醒一般向后退去。 “娘的老子不干了!什么玩意!”陈树破口大骂。 “什么?!” 不仅是金子多,每一位伙计、护卫都吃惊得张大了嘴,就连象首也愣了一下。 陈树之勇象首早有耳闻,按照他的推断,荣宝斋必是花大价钱雇了陈树,否则也不敢淌行商这潭浑水,可是如今看来,陈树不过是个名声在外的怂包。 象首心中大喜,经此变故,荣宝斋商队的阵型已被彻底打乱,任凭猛犸象倾轧,大局已定。 金子多气得几乎喷血,冲着陈树逃跑的方向破口大骂,又心疼伙计和护卫的伤亡,咬牙切齿对象首道:“住手!货物都归你们!” 象首心中惦记着陈树的脑袋,金子多此刻投降正合他意,他立马对五名手下道:“你们四个留下清点货物。” 又一指金子多道:“看住这老家伙,开这些封宝箱还用得到他,其它伙计护卫速速离开,否则别怪兄弟们的法术不长眼!” 最后对余下一名没有被分配任务的手下道:“你随我去取陈树的脑袋!” 象首说话时金子多已经催动独角兽降落,束手就擒。 “掌柜的!” “金老!” …… 伙计、护卫哪里肯看着金子多被擒,一个个拼死攻击猛犸象。 “住手!都住手!”金子多大吼道:“你们都给我回去!回去告诉掌柜的,就说我老了,干不动了,最后一单生意给掌柜的丢人了!” 说罢,金子多被一头猛犸象的长鼻卷起,象鼻一勾,他已稳稳落在了象背上,被对手控制了起来。 留下接管货物的四人显然不愿多事,开口对众人安抚道:“你等速速离去,只要你们掌柜配合我们开箱,我们自然会放了他。” 伙计和护卫们相互间交换着眼神,实在没了办法,众人只得下山。 赤龙商队的四名胜利者却没有发现,在他们接收货品时,金子多给几名得力的手下递了一个任重道远的眼神。 ------------ 壹零叁·凡人女子(上) “不行了,再逃爷就要吐了,太他娘的颠了!”陈树各种看不上现在的坐骑独角兽。 那只独角兽也是满脸委屈,眼睛里泪汪汪的。 “我看是躲不过去了!跟他们打吧?”陈树征求鬼车的意见。 鬼车根本不理陈树,只管催动坐骑逃窜,陈树只好继续问道:“你怎么想?” 鬼车终于开口,态度却是差到了极点。 “少废话!赶紧走!” 从她的匆匆一回头,陈树看到她紧锁着眉头,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鬼车,究竟是怎么了? 这些天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惑此刻已经达到顶峰,偏偏身后的象首穷追猛打,身下的独角兽又不给力,陈树只觉得头大无比。 “不管了!打!”陈树猛然停下,干脆抛独角兽,仅凭风系法力飞驰,急速冲向身后追赶而来的两人。 “小心!”象首大声提醒着同伴。 “杀!”他的同伴是个黑脸长须的汉子,倒是个热血之人,见陈树肯停下应战不禁喜上眉梢。 “火球!” “闪电!” “水链!” 两边距离尚远,陈树先是劈头盖脸丢出了一堆远程法术。 象首灵活地躲闪,黑脸汉子是七阶雷系法师,接连放出数道闪电,硬是在陈树的攻击中撕开一道裂口,刷地一下就冲到了陈树面前。 “听说你能同时使用五系法术,我与你比比!”黑脸汉子豪爽地吼道。 “好!”陈树当然不能露怯,白色镰刀已劈向了黑脸汉子。 象首倒是得了1秒钟空闲,他看看陈树,又看看远处驾着独角兽的向这边张望的鬼车,略一沉吟,便向着鬼车飞驰而去。 “你们的对手是我!” 陈树大喝一声,抛出白色镰刀。 巨大的刀刃割破空气,发出嗡鸣之声,象首猛然弯腰躲闪,后背上还是被划出一道伤口――若是躲得慢了一点,他整个人就要被腰斩了。 “与她交手,你们还不配。” 一伸手,陈树手中重新出现了一把镰刀。 一把黑色的镰刀。 死镰。 他立在鬼车与两人之间,如一座界碑。 象首与黑脸大汉对视一眼,黑脸大汉拍手笑道:“好!我敬你是个爷们儿!” 说罢,不再关注鬼车,只专心与陈树对战。 黑脸大汉的雷系修为也在七阶,虽然是远程法师,其攻击却有着势如破竹一往无前的霸气,每一招都拼尽全力,每一次攻击都是前进,竟然将陈树逼得不得不后退了三步。 与黑脸大汉相比,象首明显更有心机。 他像一条毒蛇,耐心地一下下吐着芯子,每当陈树漏出破绽,哪怕只有一丝丝的破绽,他也能揪住,恰到好处的一击虽不至于要了陈树的命,却总能令陈树受伤。 若不是陈树有着变态的自愈能力,象首真能将他耗死。 三人交手的时间不过1分钟,象首已经看出这样是耗下去不是办法,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不远处的鬼车。 他只想要陈树的人头,并不在乎以何种手段得到。 趁着陈树躲闪一道闪电链的当口,他一跃而起,竟想直接从陈树头顶上越过。 “我说过,与她交手,你还不配!” 这句话是怒吼出来的。 伴着怒吼,陈树干脆迎着闪电链,高高挥舞死镰,向上劈出了一道虚影。 “闪刺!” 腥咸的血洒在陈树身上、脸上,使他看起来面目可怖。 是象首的血。 他的一条腿齐根断开,血流如注。 与此同时,鬼车突然靠近,八阶巅峰的实力一露,象首刚刚张开嘴,硬是没敢呻吟出声,直后悔没带个木系治疗法师来。 那道攻向陈树的闪电链几乎已挨上了陈树的脸颊,却突然消失――是黑脸大汉收回了招数。 黑脸大汉显然也感觉到了鬼车带来的压迫,干脆收手,对陈树道:“只要你肯放了我们的首领,你提什么条件都行。” 象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终究没敢说出一句有骨气的话。 陈树看也不看他,只对黑脸大汉道:“你说话算数?” 这次,不等黑脸大汉回答,象首抢着接道:“自然算数,他是赤龙商队的二首领,商队里除了我就数他权利最大……” “善待被俘的荣宝斋掌柜,能做到吗?”陈树依旧不看象首,只对黑脸大汉说道。 黑脸大汉与象首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答应。 陈树一挥手,死镰的刀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象首的脖颈。 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他脸上定格,下一秒,他的脑袋便咕噜噜地从空中滚了下去。 “你!……” 一切发生得太快,黑脸大汉竟不知该说什么。 “杀了他,才能保证你履行承诺,他自己不是也说了吗,你是二首领,仅在他一人之下,”陈树拍了拍黑脸大汉的肩膀,“现在你是大首领了。” “我……好!我会信守承诺!” 陈树不再说话,转身拉起鬼车,催动风系法力迅速离开。 直到确定没人跟来,他才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从老黄那儿打劫来的机械鸟,向其内注入了一点风系法力,那机械鸟就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鬼车也丢下独角兽,与陈树同乘机械鸟。行至午夜,鬼车眼尖,发现了山中一处猎户的小屋。 机械鸟降落,陈树推门走进小屋。 小屋看起来十分简陋,里面的生活用品却一应俱全,柴米油盐一样不落,房梁上还挂着几块熏干的腊肉。 屋内的灰尘很厚,看起来至少一个月没人来过了。 陈树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 鬼车也点了一下头。 深秋,夜凉如水,陈树生起火来,简陋的土灶台里有了火光,整个屋子就跟着暖和起来,鬼车在屋后的山泉中淘了米,又切了一块腊肉,洗净,细细地切成肉末,一并放在锅里,看样子是要熬肉粥。 陈树看着她忙碌不由问道:“你还会做饭?” 鬼车摇头,“从没做过,吃得多了总能明白一点。” 屋里既没有桌子也没有碗,等粥熬好了,两人干脆蹲在锅台边上,就着熬粥所用的一根长柄木勺喝了起来。 勺子在两人手里递过来递过去,也颇有意思。 吃到一半,陈树淡淡道:“说说你的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鬼车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粥。 陈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关于你无法变成五彩大鸟,也用不出法力的事。” ------------ 壹零肆·凡人女子(下) 鬼车手中的木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都知道了。” “我听人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有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以前我不信,现在看来这说法还是有些道理的。” 鬼车再次低头不语,这段时间她沉默寡言了不少。 抬起头时,她眼中已有了决然之色,“是时候分开了,我的神兽血脉耗尽,现在的我与凡人女子无异。我再也帮不了你什么,跟在你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拖累你,况且……” “还有况且?”陈树挑挑眉,一脸耐心等待下文的样子。 “况且,以你的行事风格,不会带着一个累赘,与其等你耐心耗尽了赶我走,我还是……” 陈树突然伸手,捏了捏鬼车的脸蛋,“瘦了,明天开始多吃点。” 鬼车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陈树一把将她捞起,丢在一团显然是被原主人当作床的稻草上,“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 鬼车的脸颊突然红了起来,心跳也快了几拍,好在炉膛的火光已几乎熄灭。 “陈树应该看不到吧……”她在心里琢磨着。 陈树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鬼车一跳。 “你是你,不是累赘。” 短短七个字,如一把巨锤在鬼车心中敲打了七下,她心跳快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鬼车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却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陈树在她耳边说着令她脸红的情话,轻声细语,温润如玉。 梦醒时,清晨的阳光正好透过窗子照在鬼车身上,她眯这眼睛,偏过头想看看一旁的陈树。 下一秒,她犹如一只受惊的鸟儿几乎从地上弹了起来。 司空浩月! 司空浩月正凑过脸来看着她。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全身黑衣头戴黑色斗笠的人,是影,风系八阶的高手,黑泽烈最顶尖的王室护卫。 “陈树呢?” 司空浩月开口,听不出他的情绪。 鬼车已经感觉到陈树不在这里,还好他已不在这里。 可是心中却又填满了惆怅,他终究还是丢下她走了吗? “不知道。”鬼车回答得很平淡。 司空浩月循循善诱道:“你为他耗尽神兽血脉,纵然没有修为全废,想来修行也是大打折扣,如今得到了什么?何必再替他隐瞒?” 鬼车眯起眼睛,透过木窗上的缝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那里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不再回答,而是扪心自问:与陈树近两年的结伴而行,她似乎将自己的老本赔了个一干二净,又似乎赚了个钵满体满,个中滋味究竟如何,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司空浩月等不到她的回答,只好对身后的影道:“将她带走!” 影雷厉风行地上前,单手就牢牢擒住了鬼车。 “回日不落城。”司空浩月昂着下巴,高傲地对鬼车道:“但愿你还有点价值。” 7个小时以前。 鬼车睡不着,一旁的陈树也睡不着。 陈树的耳中是犹如擂鼓的心跳声,他真担心鬼车的心脏从口中蹦出来。心中虽然在吐槽,嘴角却还是难以掩饰地勾起了一抹笑。 初次见面她救了他的命…… 几经周折两人再次遇见,那时他不过是个刚刚学会治疗法术的废柴木系法师,而她是处于临魔大陆食物链最顶端的八阶神兽…… 她陪她闯断水崖,让他拥有了修行其它几种法术的可能…… 后来他们一同离开长风森林,她却始终不肯告诉他同行的原因,后他曾隐约猜到,或许是为了那被炼化的一魂一魄…… 长风镇、仙踪城、云间国法师军团、学城……无论走到哪儿,无论遇到怎样的敌人,两人始终同行,从未分开,那么多次战斗,鬼车甚至都不必出手,陈树就能以弱克强,无非是他心中有鬼车这个靠谱的后盾…… “都说穿越者必有金手指,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的金手指是木之力,后来以为是同时使用五系法术的能力……现在我清楚了,鬼车才是最有价值的金手指。” 陈树看看身旁的鬼车,她的心跳终于趋于平静。 陈树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件长袍给她盖上。 “以后,我做你的后盾。” 2个小时以前。 鬼车终于睡着了,陈树却是辗转反侧。 如今鬼车没了法力,两人的认主关系也已经解除,鬼车甚至都无法躲在陈树的本命树上,这不仅意味着两人的战力大大削弱,更意味着遇到实力较强的敌人,陈树甚至可能无法保障鬼车的安全。 就如今天的象首和黑脸大汉,万一他们近了鬼车的身,后果陈树都不敢想。 好在她还有着八阶的气势,能唬住那些胆小的家伙,可是光凭这张虎皮终究是不保险的。 陈树不放心暂时将她安置在某处,况且这么做恐怕会令她难过,他决定继续与鬼车同行,可又想不出一个能保障她安全的办法。 辗转反侧。 就在陈树也觉得有困意袭来的时候,在神识的边缘位置,他突然感到有一个不速之客闯入。 杀气! 不速之客身上带着凌冽的杀气! 陈树顾不上再看一眼熟睡的鬼车,风一般冲出了屋子。 这一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将危险从她身边引开,将战场从她身边引开。 他悬浮在地面之上约莫十厘米的位置,所以出门时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只有破旧的木门短暂地“吱呀”一声,如被风吹出的声音。 神识清晰地感知到,鬼车熟睡依旧。 陈树很满意。 故意向着与人影不同的下山方向飞速略去。 人影的第一反应是陈树要逃跑,它像个胜券在握的猎人,紧紧跟在猎物身后。 快点!再快点! 陈树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离鬼车再远点! 跑了不知多长时间,那人影竟突然从陈树的神识中消失了。 怎么可能?! 陈树心中一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调虎离山了,鬼车有危险! 掉头,折返,不顾一切,他的速度从未这样迅速过。 刚刚奔出不足10米,没来由的,陈树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那是一种预感,一种久经战斗培养出的对危险的预感。 剑光! 快到陈树连看都看不清的剑光。 一道他有些熟悉的剑光! 黑暗里,一个如同鬼魅的人影突然出现,他的剑本就是陈树见过的最快的剑,时隔数日,剑法似是更精进了。 陈树有多少把握胜过他? 一点也没有。 赤羽国第一刺客,玉龙公子的父亲。 他依旧身披隐身斗篷,怪不得会突然从陈树的神识中消失。 来的真不是时候! ------------ 壹零伍·七年之约 这一剑快得已经不是人类身体所能斩出。就好比,哪怕是百米运动员的世界冠军,总有一个极限,他不可能跑得过超音速飞机。 而这一剑,堪比光速。 不仅快,那剑也足够锋利。 陈树觉得腰间一凉,止不住惯性地又向前奔出了两步,这才从腰间断开,整个身体成了上下两截。 “看样子,你已到了九阶。”倒地的瞬间,陈树对那黑影道。 “还没到,但也差不多了。”黑影的声音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已趋于平淡,“当我想斩断一只蚊子的毒针,就绝不会伤及它的前腿。” 陈树拼命爬向自己掉在2米开外的下半身,黑影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将下半身拼凑回来,像一只垂死的可怜的野兽。 可是眨眼间伤口就愈合了,他又成了那个完整的陈树。 “玉龙死在你手上,并不冤枉。”黑影像是看完了一次完整的实验,一板一眼得出结论。 “既然不冤枉,你大概也不必找我报仇了。” 陈树当然不指望黑影真的不找他报仇,死镰已经握在了手中。 “你这把兵器好像也不错。”黑影也摆出了攻击的架势,“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 “感谢我?” “是。九转仙人与凡人不过一线之隔,你可知道这一线是什么?” “你,竟然,要告诉我?” “告诉你又何妨?反正你也做不到。”说话间,黑影朝着小屋的方向撇了一眼,“是情,你杀了玉龙,斩断了我在这世上的唯一一点情,而你,若不是情系那屋中之人,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带着我跑这么远的路?所以我说,即便告诉你,你也做不到。” 陈树沉默。 “所以你已无牵无挂?” “是。” “那……当仙人的感觉好吗?” “等我杀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来是很好。” 黑影在黑暗中岿然不动,但他的耐心已经没剩下多少。 “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他对陈树道。 陈树耸耸肩,“有话说总是好的,至少能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可不是,打不过你,又不想死,只能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不过现在我又后悔了。” “后悔?” “跟你聊天实在无趣得很,还不如死了痛快,动手吧。” 话刚刚说到一半,陈树手中的死镰已经滑向了黑影的脖颈。 还是那一招割喉,他已经练习了不下万次。 如果这一招不能杀死这道黑影,陈树就真的只能求大罗神仙保佑了。 “你更慢了。” 死镰的刀尖即将挨上黑影的脖子时,黑影才慢悠悠地出手。 这一次,陈树清晰地看到了那把剑的轨迹,那把剑真是慢极了,可他偏偏就是躲不过去。 黑影似乎已经超脱于速度之外,速度已无法衡量他的水平,那真是修行的大成者才有的气魄――他已无需展示自己的气魄,举手投足已足够碾压一切。 死亡第一次离陈树这么近。 他有木之力,可他清楚,木之力很快就会耗尽,在绝对的强者面前,治疗、自愈简直是个笑话。 好在,他并不打算与那黑影硬拼。 死镰的刀刃并没有攻向黑影的脖颈,而是一个微微的回旋,挑开了系在脖颈上的黑带。 黑带连着一张黑色的斗篷,让斗篷牢牢地贴在黑影身后。 是隐身斗篷! 随着黑带被挑开,隐身斗篷轻飘飘地下坠。 与此同时,那把躲不开的剑也刺进了陈树的心脏。 陈树大吼一声,挣脱开来,左胸留下一个狰狞的豁口,整颗心脏直接被剑挑了出来。 他紧盯着正在飘落的隐身斗篷,眼里只剩下了隐身斗篷。 拿到隐身斗篷,就等于抓住了一线生机。 黑影也发现了陈树的打算。 他比陈树更快,陈树却比他更加决绝。 拿到了! 陈树迫不及待地将隐身斗篷披在了身上,戴上斗篷上的帽子,牢牢将自己裹住。 他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远离楞在原地的黑影。 “你快不过我的,”黑影突然道:“我会比你先赶到木屋,你猜木屋中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30米开外的地方,陈树拨开斗篷的帽子,现出身形。 他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血还是浸透了隐身斗篷,却并不影响斗篷的作用。 “你要杀了她?”陈树问道。 “或许。” “你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希望我变得和你一样厉害,你希望我在这世间还有些牵挂。”陈树的语气十分坚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好像有点道理。”黑影一边思忖一边道:“我不想被一个随时可以隐身的对手牵着鼻子走,你好像也不太乐意被我追杀,僵局。” 陈树点头,“你有什么办法打破僵局吗?” “那要看你说话是否算话。” “我向来是没什么诚信的。” 黑影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他竟然笑了。 “我看这句话就很讲诚信。” 陈树已经有点担心鬼车,他离开的时间可不短了,眼看天已经快要亮了,她醒了吗? 若是醒了,发现自己不在,会担心吧。 黑影继续道:“只要你留下一样东西,再答应我一件事,我今天可以暂时放过你。” 陈树做了个请的手势。 “凤魂剑,把凤魂剑留下。” 陈树略一沉吟,问道:“你要它干什么?” “我不要,有人想要。” “是赤羽国大公主冰霜?她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凤魂剑?” “无可奉告。” 陈树点点头,“那你要我答应什么事?” “一个时间。” “什么时间?” “与我决战的时间。” “好说,一万年以后。” 黑影手中的剑动了一下,陈树瞬间后退了10米,“玩笑玩笑,别激动。” “为什么要与我决战?” “除了能同时使用五种法术的你,这世上还有谁是我的对手?你这样值得重视的对手,自然应该有一场像样的决战。” 陈树已不愿再与他纠缠,脱口而出道:“七年。” “好。” 陈树再次后退,退到百米开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凤魂剑,拿在手中抚了一下,轻轻放在地上。 黑影做了个“走好不送”的手势。 陈树重新戴上隐身斗篷的帽子,急速离开。 直至陈树脱离视线,黑影才上前捡起了凤魂剑,果然如他承诺没有再去追赶陈树。 “七年吗?弹指一瞬。” 纵然陈树有千年难遇的造化,七年时间他这棵小苗也难以长成参天大树。 回程,天已渐渐亮了,陈树心里突然七上八下了一阵子。 因为对手太强? 可是纵然面对红袍老头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对手,他也不曾心慌过。 为什么? 当他回到林中小屋,看着里面空空如也的草堆,他终于明白了这心慌的由来。 ------------ 壹零陆·你是个好人,真的 陈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手探入鬼车睡过的草堆,在她睡过的位置下方还存有一丝余温。 “应该离开不到20分钟。”陈树在心里估摸着。 屋里再没有任何可供他判断状况的痕迹。 她是自己离开了,还是被人劫走了?陈树不知道。 他只祈祷着她是自己离开的。 “她不能化为五彩巨鸟飞走,也没有坐骑可用来代步,如果是自己离开的,此刻一定还没走远!”陈树一边思索一边催动风系法力,在树冠上方飞行,用神识感知着周围的每一寸地方,如果她是自己离开的,陈树有把握将她追回来。 可她若是被人劫走了呢?陈树不敢想。 昨天才下定决心要做她的后盾,今天就把她弄丢了,陈树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跑那么远了!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有找人。 一个小时后,陈树不得不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是司空浩月?还是赤龙商队的人?”司空浩月和黑脸大汉的面孔浮现在陈树眼前,两张脸交替变换,忽大忽小。 “又或者是这一带的强盗土匪?此刻的鬼车无异于凡人女子,一伙强盗已足够要了她的命。”想到这里陈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对,屋内丝毫不乱,不会是强盗!”陈树深吸几口气,让因为紧张而几乎缺氧的大脑放空1秒钟,继续思索道:“虽然我杀死了象首,赤龙商队有理由挟持鬼车要挟我,但商人向来唯利是图,这么做并不能带来直接好处,还是司空浩月更有可能,这家伙想杀我已经想疯了。” “司空浩月劫持鬼车,无非是为了以鬼车为筹码要挟我露面,鬼车落到他手中,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陈树一会儿感觉有了头绪,一会儿又觉得脑子里简直是一锅浆糊,各种奇形怪状的办法从他脑海中掠过,甚至连飞机大炮原子弹都出现了,当真是心乱如麻。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扩大搜索范围,心底仍期待着鬼车能出现在他的神识中。 鬼车没有出现,倒是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座村庄。 村庄实在是小得可怜,一眼就能数清楚:共16户人家。 可是这么小的村庄却热闹异常。 全村人都聚集在一户人家门口,像是早就演练过似的,齐刷刷地冲陈树高喊道:“来者可是陈树?请留步!皓月王子有口信!” 陈树听闻,眨眼就落在了众村民面前。 “你们说司空浩月给我留了口信?” 一名看起来最为德高望重的老者上前,对陈树道:“您可是陈树?” 陈树点头,那老者嘿嘿一笑,向着陈树伸出一只干瘪的手。 陈树二话不说,从储物戒指中掏出满满两大把金币放进老人手里。 有金币从老人指缝间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响声煞是悦耳。 凡人村民何时见过这么多金币,老人脸上的皱纹抖动着,年轻人的脸颊红彤彤的,女人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好,好好好!……皓月王子果然没有骗我们,他说你一定会重重赏赐我们的……” 嘡—— 死镰刀柄末端猛然磕在地上,众人只觉得脚下大地震颤,那弯腰捡金币的老者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你的下一句话最好就是司空浩月的口信,否自……”陈树扫了一眼众人,没有将话说完,却已经令所有人胆颤心惊。 他实在不愿在这些凡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哪怕是口头上吓唬吓唬他们,都是浪费生命。 还好,有个头脑活泛口齿伶俐的年轻后生立即回答了陈树。 “日不露城!他说想要鬼车活命,你就得在三日之内去日不落城王储宫受死。” 陈树驾起机械鸟就走,以机械鸟的速度,纵然不停地用风系法力加速,他也很难在三天内赶回日不落城。 陈树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可此刻他别无选择。 日上三竿的时候,他发现了密林中的一支商队。 一支打着黑底赤龙旗番的商队,赤龙商队! 吞并了荣宝斋商队的货品以后,赤龙商队简直一眼望不到头,蜿蜒曲折,浩浩荡荡,像一座移动的城市。 白衣白帽的“大师傅”正左右开弓地做饭,一口大铁锅,锅底的火烧得极旺。 有人拾柴,有人打水,甚至还有一名剃头匠模样的法师为另一名法师修剪着头发。 这些人当真是四海为家。 金子多在队伍中段,由两名六阶修为的法师看守,从他的气色可以看出,这一天的俘虏生涯并没有受什么虐待。 与陈树交过手的黑脸大汉在商队最前方,他身边围着7、8个人,看起来正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有人时不时与黑脸大汉争论几句,弄得他眉头紧锁。 陈树向跟前凑了凑,用敏锐的神识偷听着。 “郭大磨,虽说你接替了象首的位置,可他的私人财物不该由你独占!” “是啊,象首生前对弟兄们可是不分薄厚,他肯定希望咱们平分了他的私人财物。” …… 众人七嘴八舌,陈树在心中暗道:“原来那黑脸汉子叫郭大磨。” 此刻郭大磨又气又急,脖颈上已经开始淌下汗水。 “你们比我清楚,走商这行,能得善终的有几人?象首早就与我有约定,若是我们中谁遭遇了不测,对方要负责将他的私人财物带回家乡,交给家人……” “口说无凭!” “是啊是啊,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独吞……” …… 郭大磨把心一横道:“你们所图不过是象首的飞行坐骑朱雀,这件日行千里的宝物他要留给刚出世的儿子,想必诸位都听他亲口说过……” “听是听过,可说不定她早已改了主意……” 这就未免强词夺理了,郭大磨厌恶地看了继续纠缠的人一眼,沉声道:“再有人打朱雀的主意,先过我这关再说!” 众人互相交换着眼神。 有人的目光瞟到了远处的金子多身上,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 “好说好说,既然朱雀已经有主儿了,咱们不再惦记就是,不过……嘿嘿,这次空手套保浪,劫了荣宝斋商队的货,要我说,咱们现在就让那老东西打开封宝箱,就地把货分了,神不知鬼不觉……” “是啊是啊,这种哥几个冒险抢来的意外之财,何必算在商队收入里?” “分完货直接杀了那老东西,以保万无一失!” “没错没错,杀了那老东西这事就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 “郭大磨,你倒是说句话,不会这也不答应吧?” 郭大磨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 “货你们想分就分,到昆仑国之前谁也不准动金掌柜,他要是出事,荣宝斋就算为了脸面也不会放过我们。” 见郭大磨松口,众人终于满意了,欢喜地讨论起该如何瓜分荣宝斋的货物。 郭大磨则被直接排挤出了他们讨论的圈子,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外围,几次想要插话,张了张口,最终忍住了。 他终于叹了口气,独自走到附近的树林中,一脸“我想要静静”的表情。 他刚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怎么是你?” “缘分呗。”陈树无所谓地一摊手,“我先问你,你不会正琢磨着替象首报仇吧?最近找我报仇的人有点多,你可能得排个队。” 郭大磨挠挠后脑勺,“我们并没有为对方报仇的约定。” “那就好。” 郭大磨又警惕道:“你……跟踪我们?” “你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踪?”陈树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来找你借只飞行坐骑,你们刚刚说的那什么朱雀,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不行!绝对不行!”郭大磨后退一步,防备又狐疑地看着陈树,“我跟你很熟?” 陈树心想:“这家伙是死心眼了点,倒也不傻。” 面上却是一脸诚恳道:“咱们的确不熟,不过……我相信你是个好人,真的。” 郭大磨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这年头流氓都这么明目张胆了? 陈树继续道:“别那么紧张嘛,我是借,江湖救急,用完就还,要不这样吧,咱们约好,赤龙商队进昆仑国的日子就是我来归还朱雀的时候。” “傻子才信你,”郭大磨撇撇嘴,瞟了一眼商队的方向道:“你还是快走吧,等下被人发现就麻烦了,虽然私自接近赤龙商队的人都该杀死,可我也不想滥杀无辜。” 陈树挑起嘴角一笑,“我就说你是个好人,不过,眼下还是先别操心我了,你自己遇到的麻烦可比我大多了。” 眼看着郭大磨想要结束这次谈话,陈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道:“你真以为那些人会乖乖听你话,再也不打朱雀的主意?” 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郭大磨终于又转了回来,陈树心满意足地一笑,继续道:“朱雀说不定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你这一路带着它好比随身揣了一颗炸弹,借给我虽然也有风险,总比丢了性命的强,对外你可以说已经委托熟人将朱雀送回象首家了。” 郭大磨终于开始思考陈树的提议。 “我凭什么信你?”他问道。 陈树挑挑眉,“那日我只杀了象首,却没有杀你,难道不值得你相信?” 郭大磨沉默了。 他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储物戒指,一会儿又抬头与陈树对视一眼。 “好吧,我会履行承诺善待金掌柜,你也要履行承诺,在赤龙商队进昆仑国的日子归还朱雀。” 陈树笑得人畜无害,“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 壹零柒·你和从前一样不要脸 荣宝斋。 一向料事如神的商慕安这次失算了。 当陈树在深夜摸进他的房间,并把正做着美梦的他揪起来,他惊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你……你怎么回来了?商队出事了?”商慕安紧张地拽着陈树,“金子多呢?他在哪儿?” 商慕安毫不掩饰自己对金子多的依赖,像个小孩。 如此一来,陈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他这次来找商慕安也贯彻了以往的策略――没安好心。在他眼中,商慕安与地主家的傻儿子别无二致。 看到商慕安如此担心金子多,陈树只得先告诉他一个算不上好消息的好消息。 “金掌柜还活着呢,据我所知,活得还不错,有人管吃管喝。” 然后,陈树又委婉地告诉了商慕安一些坏消息。 “不过,这次行商的货物全被赤龙商队抢走了,金掌柜也被劫走了,你知道的,为了顺利打开咱们的封宝箱,他们暂时不会要了金掌柜的命,而我也会提前到昆仑国救下金掌柜,抢回咱们的货物……” 商慕安终于抓住了重点,问陈树道:“那你应该去昆仑国,怎么反而回来了?需要帮手?” 陈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干脆伸手挠了挠头。 “这么跟你说吧,我回来的确是找你帮忙,但不是为了金掌柜的事,眼下有一件更紧急的事。” “有什么事比金子多的安危更重要?” “我女人的安危!”陈树回答得斩钉截铁,“鬼车被司空浩月抓走了,三天内我若是不去救她,她就死定了。” 商慕安觉得头痛,他揉着额头道:“你一次能不能只给我一个坏消息?” “行。” 陈树答应得倒是痛快,刚刚答应完就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个坏消息,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商慕安下床,走到桌前,倒了一大杯凉茶,咕咚咕咚地喝下,头脑总算清明了些。他放下茶杯,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陈树开门见山道:“打算问你借一件东西,一个月前你用某种法宝把我从学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几乎是眨眼就到了日不落城荣宝斋总店,我要借你那件法宝用用。” 商慕安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借给你,可那不是什么法宝,借不了。” “不是法宝?那是什么?” 商慕安指了指自己。 陈树匪夷所思,摊手求解释。 “算了,不瞒你了。”商慕安道:“还记得荣宝斋上次拍卖时你的精彩表演吗?――我是说当众砍下自己脑袋的表演。” 陈树点头,商慕安继续道:“你真以为这点儿把戏就能打动我?让我得罪赤羽国未来的女王将你保下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感兴趣的是你体内的木之力。” 陈树眯了一下眼睛,“你已经知道了?” “从你砍下自己脑袋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每种法术都有极限,木之力的自愈就是木系法术的极限,同样的,瞬间移动就是风系法术的极限。” “瞬间移动……风系法术……极限……木之力……” 陈树不可置信地盯着商慕安,商慕安冲他点了点头。 “风之力……你……你有风之力?” 商慕安一笑,“你叫它风之力?也不错。风之力除了让我的速度是普通八阶法师的数倍,还让我有了瞬间移动的能力。” “瞬间移动?”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日不落城瞬间到达荣宝斋的吗?就是瞬间移动,当然你还得感谢金子多,是他千辛万苦帮你把鬼车救回来的。” 陈树欣喜道:“那你赶紧用瞬间移动把鬼车弄过来呀。” 商慕安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凡事总有两面,太强大的力量必然有着种种限制。” “什么限制?” “我只能瞬间移动与我足够熟悉的人或物,否则全世界的人随便我移动,世界岂不要乱套了?” “我跟你……好像也不熟啊。”陈树道。 “但我有这个。” 商慕安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个水晶小瓶,小瓶是透明的,瓶内盛着鲜红的液体。 “这是……” “你的血。” “啊?” 商慕安耸耸肩,“你割下自己脑袋的时候,我收集了你的血。有了这个我就能将你瞬间移动。” 陈树顾不得计较商慕安留着这瓶血液的阴险用心,只问道:“你的意思是,需要鬼车的血?” “你有吗?” 陈树摇摇头,“我吃饱了撑的留那玩意干什么?” “那我也没办法了。” 陈树在屋内踱了两步,一拍脑袋,“嗨,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两根五色羽毛,两根羽毛都曾接住从空中下坠的陈树,一次在长风镇,一次在学城。 陈树将羽毛递到商慕安面前,满脸期待道:“你快看看,用这个行不行?都是她身上的东西,应该差不多吧。” 商慕安连连摆手,“别开玩笑,差远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陈树还不放弃,追问都变成了逼问,“喂,你肯定还藏了什么杀手锏吧?都火烧眉毛了,有办法赶紧说啊。” 被他半纠缠半吓唬地一说,商慕安还真承认了,“其实,只要距离够近,也可以瞬间移动,但是!但是!但是……” 迎着陈树那“如饥似渴”的眼神,商慕安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但你别想让我进王储宫把鬼车带出来,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原则:冒险的事绝对不干!你直接打死我算了!……” 看着商慕安歪在床上,一副破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陈树摇了摇头。 陈树很清楚,商慕安没撒谎,他的万贯家财就是凭这条原则积累起来的,跟这种人商量原则性的问题,是不可能取得进展的,陈树又不能拿把刀把商慕安逼入王储宫,只得放弃让商慕安出手的办法。 陈树思忖片刻,推了商慕安一把道:“我有木之力,你有风之力,咱们是不是挺有缘分的?” 商慕安双手捂着胸口,警惕地看着陈树,“你想干嘛?” 陈树十分鸡贼地一笑,“把你的风之力借我用点,我自己去救鬼车。” “能行吗?” “紧急时刻,行不行总要试试,喂,你不会是舍不得借吧?” 商慕安撇撇嘴,“我要是问你借木之力,你能舍得?” 陈树一摊手,一团绿色的气体出现他的手掌上,正是外放的木之力。 他大方道:“咱俩还说什么借,要多少,直接拿去。” 一句话怼得商慕安哑口无言,只能低声骂道:“靠!你跟从前一样不要脸!” ------------ 壹零捌·女人的战争 整整一个月,临魔大陆最大的新闻莫过于学城一夜之间倾覆。 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就连黑泽烈帝国王子司空浩月即将大婚的消息都黯然失色。 蓝羽死后,冰凤平静地接受了政治联姻的命运,她再无所求,况且,司空浩月从前对她不错。 可是自学城一战之后,司空浩月仿佛变了一个人。 冰凤即将成为他的王妃,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若在往日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偏偏最近他对她冷冷的。 冰凤会是个好王妃吗? 他相信她是。 一国公主的身份,良好的教养,年轻,五阶修为,冷漠,没有大部分女人多事的坏毛病。 这些特特质预示着她会成为优秀的王后。 她会是个好妻子吗? 司空浩月不在乎。 他还爱她吗? 也说不上爱。 有些人就是这样,得不到时你觉得她千般好,一得到又变了滋味,或许司空浩月喜欢的并不是冰凤,而是那种求之不得的感觉。 做为司空浩月的未婚妻,学城倾覆后,冰凤在司空浩月的宫殿暂住了一月有余。 按照礼制,她应该回到赤羽国等待司空浩月迎娶。赤羽国已经派了人前来接她,不久她就要启程赶回赤羽国。 司空浩月派了一队精锐护送冰凤,自己却不曾露面送一送她,那些向来见风使舵的下人看出了冰凤在皓月王子心中没什么地位,背地里自然没少给她穿小鞋。 吃穿用度虽不至于凉茶冷饭,但也绝对配不上皓月王子未婚妻的身份。 冰凤懒得计较,她身边却有人看不下去了。 临行前的一日,花妖一边帮冰凤收拾东西一边道:“我看这个皓月王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对姐姐千好万好,如今姐姐就要嫁给他了,反倒不管不问起来,纵容着下人欺负姐姐。” 冰凤性格冷淡,自从认了花妖这个小妹以后,倒是能跟她说上两句话,任凭花妖抱怨完了,她才道:“我本就不喜欢他,自然没资格要求他对我好,他这样最好,我们两不相欠,反而自在。” 花妖撇撇嘴,继续道:“姐姐听说了吗,昨天司空浩月抓了一个女人回来,你可知道那女人是谁?” 花妖小心地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偷听,才压低了声音道:“是鬼车!就是陈树的那只神兽!” “哦。”冰凤淡淡地应了一句。 花妖不死心地继续道:“鬼车也是可怜,听说她为陈树耗尽了神兽血脉,如今已经和凡人无异。” 冰凤突然问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关心这个鬼车?” 花妖吐了吐舌头,“与陈树相关的事,我自然关心。” 她从不对冰凤隐瞒自己喜欢陈树的事实。 花妖叹了口气,继续道:“况且,从前我被红袍老头困在试炼场任人宰割,是陈树和鬼车将我救了出来,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她,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一边说着话,花妖一边不住地拿眼睛瞟冰凤。 接收到她的眼神,冰凤一笑道:“你想让我去求司空浩月,好让你见一见鬼车,是吗?” 花妖垂下头,“我……我知道,这要求……为难你了。” 既然知道为难,又何必提起?又何必承认这个要求? 冰凤叹了口气,“罢了,明天咱们就要走了,他应该会答应吧。” 一抹亮光在花妖眼中闪过,“那我就先谢谢姐姐了!” 王储宫,书房。 冰凤还是第一次来司空浩月的书房,书房相当凌乱,一张桌上堆着关于陈树的各种信息,一个多月来对陈树的搜捕成果全在那张书桌上,另一张小几上是还没来得及吃的饭,看不出是中饭还是晚饭。 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有那么短暂的一会儿,司空浩月觉得无比陌生,他甚至仔细想了想,才想起眼前的人是冰凤。 “你来了?”他道:“书房太乱,让你见笑了。” 是实话,也是客道。 冰凤难得地冲他笑了笑,“听说你抓了鬼车。” 司空浩月皱了一下眉头,他不喜欢女人过问他的事,况且这个女人还没嫁给他,况且她所过问的事涉及那个不能提及的秘密。 况且,冰凤喜欢蓝羽,蓝羽是陈树的朋友,陈树喜欢鬼车。 这些丝丝缕缕的关系让司空浩月觉得胸口发涨。 或许是书房里太闷? 司空浩月干脆走出书房,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他有些不耐烦,想要尽快打发了她,可是长年累月地关注她、对她好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让他无法简单粗暴地回绝她。 “你问她做什么?”司空浩月问道。 “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杀她。” 司空浩月又皱了一下眉,“如果不杀呢?” “那就没事。” “那要是杀呢?” “那我就是来求你,让花妖见她最后一面,她曾救过花妖的命,送她一程,算是花妖的感谢。” “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 “好,今晚月上柳梢的时候,你让花妖去听月亭见她。” “好,谢谢你。” 冰凤礼貌地向司空浩月拜了拜,就欲离开。 看着冰凤的背影,司空浩月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兴趣,他们很少能一次说这么多话,他仿佛重新认识了冰凤。 或许该对她好点,司空浩月这样想着。 于是,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对着她的背影叮嘱道:“你不要去,让花妖自己去。” 冰凤转身看着他,点头,“我跟鬼车不熟,自然不必去。” 心中却在暗想:“莫非晚上的见面还有什么玄机?可要提醒花妖小心些。” 月上柳梢,听月亭。 花妖远远就看到了端坐亭内的鬼车。 她已没了修为,与凡人女子无异,气场却一点没变,一双眼睛波澜不惊。 纵然没了修为,她依然有种“此女只应天上有”的气质。 一种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的陈树,而不必仰望的气质。 这使得花妖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花妖讨厌极了她的这种气质,纵然鬼车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一想到鬼车能够与陈树朝夕相处,自己只能远远地仰望一眼,她就恨不得鬼车立即死去。 如今,鬼车死定了,冰凤告诉她,这是她见鬼车的最后一面。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见鬼车,只是有点不甘心。 如果这是一场两个女人的战争,那么鬼车始终处于压倒性的优势,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花妖这么一个对手。 可她就要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无论过程多么占尽优势,结局却还是输。 “临死,至少要让她知道还有我这个对手。”这么想着,花妖挺了挺胸,走到了鬼车面前,淡定地坐下。 “听说你要见我。”倒是鬼车先开口。 “你救过我,总该来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鬼车缩了一下脖子,“看来我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花妖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又被鬼车打断道:“我死了,你才有机会想办法跟陈树一起。” 才,有机会,想办法,跟陈树,一起。 一句话就说穿了花妖。 也可以说“我死了陈树也未必看得上你”,或者“即使我死了你还是比不上我”。 难听,却是实话。 实话总是有些刺耳。 “你!……你怎么知道……”想要炫耀一番的人反倒先乱了阵脚。 鬼车冷笑一声,她可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 身为血统高贵的高阶神兽,又常年生活在长风森林中,远离人类聚居区,本就自在惯了,有什么说什么。 如今连命都快没了,她还怕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花妖不成? 鬼车并不后悔救下花妖,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喜欢陈树,可她那一副巴不得她快点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这鬼车可就忍不下了。 “好,好,你有种,死到临头还嘴硬,我会看着你死!” “看着我死?没那么容易吧,司空浩月同意吗?”鬼车颇有些得理不饶人,“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吧?想看我死还得征得别人同意。” 花妖突然笑了。 “我真笨,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争这些有的没的。” 她又道:“我想要告诉你的你早就知道了,我也该走了,谢谢你救我。” “我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表示感谢。”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从声音的大小和清晰程度可以判断,出声的人就在她们声旁。 是那个两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陈树的声音! 鬼车的后背猛然绷紧,他来了?他在哪儿? 花妖则想要向四周张望,寻找陈树的身影。 “别回头!保持你们谈话的状态!”陈树立马提醒道:“周围至少有6名八阶高手,20名七阶高手,司空浩月也正看着你们,还有一个不知藏在哪儿的影,我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鬼车又高兴又愧疚。 高兴的是陈树来救他了,愧疚的是她曾怀疑陈树将她丢下了。 至于陈树能否突出重围将她救出去,鬼车才懒得去想。 他们曾一起做过许多离谱的事,从闯断水崖开始,到摧毁整个学城,那些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陈树一件件地全部做到了。 他来了,他准有办法。 花妖心中却七上八下起来。 陈树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刚的对话他听到了吗?听到了多少?他会怎么看我? 还有,难道陈树真要将鬼车救走?眼看鬼车就要死了,如今却节外生枝,不甘心啊! 要阻止他吗?要想办法通知司空浩月吗?不!那会害死陈树的! 鬼车很快恢复了淡定,小声问陈树:“你在哪儿?王储宫守卫严密,你是怎么进来的?” 陈树答道:“进来倒是不难,难的是出去。” “那你有出去的办法了吗?”鬼车问道。 “办法倒是有,可惜……” “可惜?” “可惜不够有趣,幸好花妖也在这儿,花妖会令这趟逃跑变得很有意思。” 花妖的脸颊通红,她已被自己的一堆疑问搞得晕头转向,如今感到心上人正注视着自己,不免小鹿乱撞。 好在鬼车并没有为难她,或者是根本就不屑于为难她? 这个想法一出,花妖更觉得无趣和难堪。 “什……什么……意思?”话出口,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壹零玖·围城 “喊吧。” 陈树的声音突然接近,几乎就在花妖耳旁响起,吓得花妖惊呼一声。 她的声音很低,很短促,声音刚一发出,她就下意识地捂紧了嘴巴。 可是,无数双盯着听月亭的眼睛还是发现了异样。 听月亭。 月能听吗? 不能。 偏偏它就叫做听月亭。 眼睛能听到花妖的喊叫吗? 也不能。 眼睛却发现花妖已变了脸色。 一瞬间,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只等司空浩月一声令下,隐藏在四面八方的高手就要冲到听月亭去,无数蓄势待发的法术就要将听月亭和其内的所有人轰成渣儿。 司空浩月皱着眉,最终却微微摇了摇头。 既没有看到陈树,神识中也未感到任何异样,他不想轻举妄动。 对付狡猾如陈树的对手,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要耐下心来。 高手们收到司空浩月的信号,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真是虚惊一场。 就在此刻,陈!树!突!然!出!现!了! 就在听月亭,鬼车和花妖的身旁! 就在一众高手的眼前和神识中! 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了,像是众人集体眼花了一下。 隐身斗篷!他竟然有隐身斗篷! 司空浩月心中警铃大作,陈树手中似乎永远都有新的底牌,纵然做了精密的部署和准备,司空浩月还是心中没底。 数十名风系法师以最快的速度向陈树掠去,上百道束缚法术也向着陈树招呼。 陈树抱起鬼车,催动风系法力,高高跃起,向着正南防线极速掠去。 他的速度也不算太快,只是恰好比追击者快了那么一丁点。 追击者的速度也不算太慢,只是经过刚刚的一张一弛,再次绷紧神经冲杀过来就比预想慢了那么一丁点儿。 司空浩月心中却已经翻起了惊天骇浪。 这是怎样精准的算计? 他扪心自问,自己绝没有十成把握做到陈树的程度。 为了避免自己灰心,他又想道:“我只是现在做不到,努努力,以后会比陈树做得好。” 可是很快,另一个发现就将司空浩月的自我安慰冲击得粉碎。 那些追击陈树的风系法师已经用出了八阶巅峰的极限速度,陈树竟比他们还要快! 况且,他还抱着一个人。 难道他的风系修为已到了九阶? 司空浩月心中无比骇然,他的对手究竟是人还是某种怪物? 追击陈树的高手与司空浩月的感受也差不多,好在他们战斗经验丰富,纵然内心翻江倒海,却依然紧紧追在陈树身后。 王储宫的南围墙就在眼前,快了! 还有15步! 10步! 5步! 陈树的嘴角已经勾起一抹微笑,出了这道墙鬼车就安全了。 微笑还没有在脸上漾开,陈树却已经变了脸色。 上扬的嘴角向下撇了撇,苦相露了出来。 一个人恰好出现在陈树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的身上,是一件与陈树所披一模一样的隐身斗篷。 黑泽烈王室所拥有的唯一一件隐身斗篷――数年前,赤羽国女王为了向黑泽烈帝国示好而赠送的礼物,极其珍贵的礼物――整个临魔大陆只有赤羽国拥有锻造隐身斗篷的技术和工匠,其制作成本之昂贵,工艺之复杂,远远超出任何人的想象。即便是在赤羽国,也只有王室成员和排名第一的刺客才有资格拥有。 被送来以后,隐身斗篷一直被细心珍藏,这还是它第一次派上用场,可见司空浩月父子对陈树的重视。 南墙,穿着隐身斗篷的风系法师之所以被布置在南墙,因为荣宝斋就在王储宫的南边。 从陈树露面的时刻起,一道秘密指令已经传遍日不落城的每一处埋伏点,空中腾起了无数驾着飞行坐骑的法师,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服装,一旦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人起飞,不由分说直接杀死。这是司空皓月的明确命令。 四处城门紧闭,整个日不落城已经如铁桶一般。 司空浩月相信,如果陈树成功救下了鬼车,在无法出城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回南边的回荣宝斋落脚。 唯一的一件斗篷,以及司空浩月手下最厉害的影成了南围墙上拦截陈树的主要屏障。 还有3步! 只要出了围墙,鬼车就安全了,再有任何刀山火海,陈树独自去闯。 “闪刺!” 影已发动了攻击,与追在陈树身后的其他法师相呼应。 “冲!” 陈树大吼一声,一只手将鬼车高高托起,另一只手扯下披在自己身上的隐身斗篷。 他的胸膛结结实实挨了闪刺一击。 若不是有骨脉保护,整个人早已断为两截。 “啊――” 鬼车闭上眼睛惊呼一声。 究竟是有多大的仇,让司空浩月这样对陈树,她不明白。 陈树无比温柔的声音传来,“快了,就快了。” 还有2步! 他一手揽着鬼车,一手执着死镰。 “闪刺!火球!水链!闪电!” 所有的攻击法术一股脑儿向着影丢去。 “躲吧!躲吧!只要躲一下,就够了!”陈树紧盯着影,在心中默念着。 如他所愿,影的确侧身后退一小步,躲了一下。 陈树已看出那是个陷阱,只要他在此刻上前攻击,必会遭遇影蓄势待发的反击。 这个当,他必须上。 “闪刺!” 出手的同时,陈树向前冲出两步。 隐身斗篷已盖在了鬼车身上。 “你先走,我马上去找你。”陈树低声安慰着鬼车。 影轻松挡下陈树的闪刺,回了更加凌厉的一击,直指陈树的咽喉。 “冲!” 陈树不躲不闪,迎着闪刺冲出最后一步,终于站上了围墙。 “走!” 他突然弯腰,恰好躲过那凌厉的一击。那只始终稳稳揽着鬼车的手臂向下一伸,一个猴子捞月将鬼车送到了围墙之外。 松手时,陈树指头一勾,帮她戴上隐身头蓬的帽子。 隐身了! 鬼车彻底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影反应速度极快,手中长剑攻击方向一转,向着鬼车消失的地方斩出一道剑光――隐身斗篷虽可以使人隐藏身形,却并不能阻挡攻击。 他的计算十分精准,剑光出现的角度也相当刁钻,绝不是鬼车这个凡人能够躲得过的。 偏偏这十拿九稳的一击并没有奏效! 怎么会?! 影不可思议地看向剑光消失的地方。 她应该是无路可逃无处可躲的啊! 影的心突然慌乱了一下,陈树是他见过的最怪异的敌人,就连区区一个鬼车都令他看不懂。 一个凡人,如何能逃出他精纯的一剑? 做为黑泽烈王室最顶级的侍卫,影的心向来是沉稳的,可是确信那一剑落空的瞬间,他还是慌了。 没有了鬼车的牵绊,这个陈树得有多厉害? 放走了鬼车,若再没有杀死陈树,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惩罚? 这些念头令他心慌。 王储宫南墙外,一名卖梨的后生目睹了这场最高级别的法师之间的打斗,他吓得呆坐在地上,身体僵硬得已经不听使唤。 谁都不会在意一个卖梨的凡人,哪怕下一秒他就被法师们轰击成渣也毫不意外。 世界本就残酷,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谁都没注意到,在鬼车被陈树送出的瞬间,卖梨后生右手做出一个隐秘而古怪的手印。 隐身斗篷起效的同时,鬼车已被瞬间移动到了别处。 卖梨后生这才踉踉跄跄地起身逃命。 真是大难不死,差点涕泪横流。 ------------ 壹壹零·你让我死?我让你生不如死! 收到扮作卖梨后生的商慕安一个肯定的眼神,陈树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鬼车暂时安全了! 可是要逃出司空浩月的天罗地网并不容易,陈树甚至开始有些佩服司空浩月了,能搞出这么大阵仗也是种本事,反正他陈树是不可能为了对付区区一个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太麻烦了! 陈树和影各怀心事走神的瞬间,追兵已经将陈树牢牢包围了起来。 司空浩月站在包围圈外围,紧张地盯着陈树。 “只要你死,我保证不去找鬼车的麻烦。” “我必须死?” “必须死。” “我明白。” 陈树点头,他实在太能理解司空浩月的焦虑了,身世的秘密就是司空皓月的死穴,无论陈树以后是否拿那个秘密做文章,只要他知道了这个秘密,就等于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司空浩月的死穴上。 换做陈树,也会不死不休吧? 可陈树决不能死,他和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想活着。 “走!” 商慕安借给他的风之力已经不多,陈树根本顾不上还击,无论围攻者放出怎样的法术他都照单全收。 他在包围圈内左冲右突,如一只困兽,此刻他只想逃。 他的速度比所有围攻者都要快,可对方配合默契,一时间双方僵持,谁都无法达到目的。 陈树的额头上已冒出了汗珠,再僵持几分钟,他就会法力不支,死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 一名七阶水系法师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小的破绽。 会是陷阱吗? 即便是陷阱,陈树也只能往里跳。顺势而为,死里求生,他已没有别的办法。 “闪刺!” 死镰果断地挥向露出破绽的七阶水系法师。 那法师临危不乱,在左右两名法师的风系法力加持下迅速倒退。 纵然如此,死镰依然如出动的毒蛇一般狠狠戳在了他的胸前。 嘡—— 防御戒指! 致命的一击被防御戒指挡了下来,七阶法师手上,一枚戒指稀里哗啦地碎裂。 “操你大爷的!” 来到临魔大陆,陈树参加的大小战斗不下30场,从未像今天这么憋屈过。 对方在人数、修为、装备、计划上样样强过他,让他发出的招式犹如打上一团棉花,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随着这次攻击,陈树左冲右突的身形一滞,破绽大开。 他的身后,影的剑光鬼魅般贴上了陈树的后脖颈。 不好! 躲! 一旦被攻到要害之处,纵然有木之力,在十几名高手的围攻之下自愈效果肯定也是入不敷出。 陈树脚下蹬地,调动所有风系法力向右倾斜身体。 剑光自他的右侧肩胛划过,斜斜地切开了后背的肌肉。 剑划在他的骨脉上,发出哐啷啷的声响,听者无不是汗毛倒竖。 几枚火球和闪电打在陈树身上,发出噗噗的声音,熟悉的皮肉烧焦的味道让陈树苦笑了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拒绝烧烤类食物的?他不记得了。 虽未伤到要害,但他身上的伤已足够严重,他的脚步开始踉跄,若不是有木之力支撑,恐怕早已倒下。 可是!可是!可是! 木之力的治疗只持续了一瞬间,剧痛袭来,陈树的神识竟然直接与木之力失去了联系。 不仅木之力,风、火、雷、水、木五系法力全部罢工。 “这是……” 天幕之上,深蓝的光华自上而下降落。蓝光所过之处形成一层穹顶。 司空浩月闭目皱眉,挥舞法杖,口中念念有词,直至穹顶将整个日不落城罩住,他才停止动作睁开眼睛。 “自愈能力很强?看你能不能强过我的归一大阵!” “归一大阵?” “大阵之内,任何人都无法使用法力,就连九阶法师也一样沦为凡人!”看到陈树身上的大片伤口停止了自愈,司空浩月又找回了些自信,大声道:“我今天绝不会放过你!哪怕是肉搏,哪怕是用牙齿将你咬碎!你必须死!” 陈树扫视了一眼围困他的数名法师,目光最后落在了影的身上。 “听说影是黑泽烈帝国最顶尖的皇室护卫,死在这样忠心耿耿的人手中也不算太冤枉。” 影无声无息。 司空浩月道:“你能想开些最好。” 陈树嘴角勾起一抹笑,心中发狠道:司空浩月,这可是你自找的!你想让我死?我就让你生不如此! 陈树淡淡道:“不过,影效忠的究竟是司空明,还是黑泽烈的王室?” 一瞬间,司空浩月的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只有他和陈树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司空明不过是个被红袍老头复制的傀儡,司空浩月不过是傀儡所生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这些血淋淋的事实是司空明心底的剧痛,是他连想都不敢多想的深渊。 如今陈树一副鱼死网破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架势,让司空浩月恐惧得浑身发颤。 “杀了他!你们一起上!杀了他!”司空浩月大喊着。 “司空明早被掉包了!司空浩月也不是你们的王子!”陈树也大喊着,“你们这群愚忠的傻子!” 有人扑向陈树,扑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司空浩月不甘心地喊道:“你们都聋了吗?杀了他!快杀了他!” 他的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一句不长的话甚至有两处尖锐的破音。 陈树已不必再多说什么,这些围攻陈树的人心中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心中怀疑,行动自然就迟疑起来。 况且这些人还有着自己的打算: 司空浩月父子俩真的是冒牌货?我该怎么办?继续效忠还是扶持真正的黑泽烈王室血脉?一旦掀起王位之争我该支持谁? 还有,司空浩月不会也要将我灭口吧?! 甚至有人彼此之间已开始交换眼色。 “你们慢慢商量,我先走了!” 死镰猛然挥向一名法师。 肉搏之战兵器十分重要,一寸长一寸强,陈树的死镰直刺起来似剑,似枪,似刀,虎虎生风,劈砍起来又似锤,似斧,似钩,刁钻狠辣。 加上陈树所练的无名刀法,几招下来,那被他攻击的法师就显出招架不住之势,连连后退躲闪,包围圈竟生生被他撕扯开一个大口子。 走为上! 陈树突破包围撒腿就跑,这天下不会有第二个重伤者能跑出陈树十分之一的速度。司空浩月怎么也没想到,用来克制陈树的归一大阵反而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更可恶的是,父亲和自己的身份已被陈树揭穿。 陈树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自己不遗余力追杀他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佐证。 司空浩月冷眼瞧着参与围攻陈树的十几名法师侍卫,这些人都得死,不过,眼下还得继续利用他们。 “陈树妖言惑众,诋毁父王的身份,杀他一百遍也难抵其罪!你楞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追?难道被他的话骗了?” 影几乎是在陈树逃窜的同时就追了上去,其他法师则是参差不齐地追在两人身后。 等司空浩月的话讲完,所有法师都已追了上去。 无论司空浩月是怎么想的,无论今后如何风云变幻,今天唯有听从他调遣,表明自己忠心耿耿的态度,才有可能活下去。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些人玩命地追赶陈树。 陈树剧烈奔跑,身上的伤口被反复撕扯,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一路,他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上竟有这么多血,他觉得自己的血就要流干了,却还可以再跑几步。 再跑几步吧…… 再跑几步再倒下…… 再坚持一秒钟…… 当他跑进一处别致的院落,他终于再也迈不出一步,重重地倒了下去。 ------------ 壹壹壹·救你的人是我! 冰凤知道司空浩月有多想杀死陈树。 杀就杀吧,她不愿管闲事。 可是当她看到已经伤得没了人样的陈树,却还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蓝羽死的时候,身上也是这般伤痕累累。 拗不过花妖的苦苦哀求,冰凤终于点头,答应救陈树一命。 得知陈树逃入冰凤的住处,司空浩月铁青着脸,毫不留情地将那里搜了个底朝天。 冰凤、花妖与一班侍女立在院中,司空浩月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在她们脸上划过。 “你来说,陈树在哪儿?”司空浩月捏起一名侍女的下巴。 那侍女不过是个凡人女子,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一名法师离得这么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她慌张又艰难地摇了摇头,口发出“啊啊呃呃”的声音,似是在求饶。 咔―― 颈骨断裂的声音。 司空浩月松手,侍女的身体软软地摊在地上,绝望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立即有手脚麻利的下人上前,将那尸体抬走,尸体口中滴在地上的几滴鲜血也被擦拭干净,犹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冰凤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不说话,花妖陪在她身边,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有什么要说的?”司空浩月直视着冰凤的眼睛问道。 “没有。”冰凤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情绪,“这些侍女下人本就是你的,你想怎么杀,想在哪儿杀,想杀给谁看,都是你的事。就连我很快也会变成你的,不是吗?” 司空浩月懒得去想她是否有挖苦自己的意思,执意追问道:“你把陈树藏起来了?” 冰凤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藏他?” 因为陈树是蓝羽的朋友? 司空浩月实在不想在冰凤面前提起蓝羽,似乎提起那个他永远无法超越的男人是一种耻辱。 冰凤满不在乎地问道:“赤羽国来接我的人已经到了,明早启程,你不想来送我吧?” 不等司空浩月回答,她又继续道:“还是来送一送吧,毕竟快要结婚了,就算是做做样子,况且,你若不亲自来检查我的车队,万一被陈树混在其中逃跑,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完,不管司空浩月铁青的脸色,冰凤带着花妖径直回了屋。 屋内一切如旧,每一件摆设都静静立在原本的位置,即便刚刚经历过一次细致的搜查,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移。 这让冰凤更觉得紧张,因为这意味着哪怕司空浩月派人秘密查访,她也无法察觉。 那么,陈树还藏得住吗? 他伤得那么重,还能救得活吗? 明天,真能将他从王储宫带出去吗? 冰凤有些不知所措,一时心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如今司空浩月虎视眈眈,又不能直接将这个麻烦丢出去。 “你有什么办法?”她第一次主动征求花妖的意见。 花妖显然已经有过一番思考,直截了当道,“王储宫耳目众多,明天肯定无法直接将他带出去,但却可以……” 冰凤突然打断花妖道:“你要跟他一起走吗?” 花妖瞪大了眼睛,“跟他……一起……走?” “你不是喜欢他吗?” 花妖局促地揉了揉裙摆,“可他有鬼车,他……已经将鬼车救出去了……” 冰凤点头,不知该对花妖说些什么,她连自己的爱人都死了,又有什么资格给别人指点迷津。 “去看看他吧。” 冰凤出门,回身,将屋门关上。 深秋的风已带上了些寒意,从清晨开始天空就是灰蒙蒙的。冰凤任凭风吹乱她的头发。 她抬头看看天,“雨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屋内,花妖冲着已经出门的冰凤深深一躬。 “谢谢,谢谢你。” 冰凤居住的屋子不大,屋内却十分豪华。 卧房后有一道暗门,直接通往浴室。 浴室里一个长3米宽3米的巨大木质浴缸。 浴缸内的水已经没了温度,这种天气里,热乎乎的洗澡水若是放上一两个小时,就能冷透。 花妖挽起袖子,拎起浴缸旁的木桶,一桶桶地向外舀水。 她本就生得纤细,如今身处归一大阵中,又不能使用法力,等她将水舀去一半,早已是大汗淋漓。 水舀去一半,浴缸一侧的内壁上露出了一节供沐浴之人坐的木板,为了牢固,木板下方还有一节竖立的起到支撑作用的木板。 两块木板与浴缸的侧壁和底正好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箱体。 第一次帮冰凤准备洗澡水时花妖就发现了这个箱体,当她发现洗澡水并不会渗入到箱体内,就产生了一个念头:这里面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只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念头,花妖并没有放在心上。 当重伤的陈树出现在院落之中,这个念头便又浮现在了花妖的心头。 她警惕地四下看看,周围竟没有一个侍女,似乎大家为了成全她而刻意避开了。 花妖毫不犹豫地拖动气息奄奄的陈树,一鼓作气地将他拖入了于浴室,她的力气从未这么大过。 此刻,她的爱人就在眼前的箱体中,花妖使劲儿掀起箱体上方的木板。 箱体底下积了薄薄一层血,陈树躺在血泊中,呼吸微弱。 花妖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上等的伤药――只有一小瓶――法师们更愿意请木系法师为自己治伤,根本不屑使用伤药,在他们看来那是愚蠢的凡人才用的东西。 如今药到用时方恨少,花妖看看小得可怜的药瓶,再看看陈树身上大片狰狞的伤口,一时间根本不知该从何下手。 “嗯……” 陈树的眼睛缓缓睁开一道小缝儿,目光涣散,已经无法聚焦,却还是隐约看到面前的一道人影。 “鬼……鬼车……” 花妖的心头猛然一阵绞痛,她想纠正他,告诉他鬼车早已不知去哪儿逃命了,危难时刻冒死救下他的是自己! 可花妖终究什么也没说,她希望他爱她,像爱鬼车那样,而不是因为欠了她而无法拒绝。 她轻轻抚了抚陈树的脸,挺拔的鼻子像一座小山,两道锐利的剑眉微微皱着,嘴唇干裂,想象着这张嘴调侃鬼车时说过的那些趣话,花妖又羡慕又嫉妒。 “明天我就要随冰凤姐姐去赤羽国了,那是你唯一一次逃脱的机会,你一定要恢复一点力气,明天逃走,只有一次机会!……” 花妖一边叨念,一边将伤药小心地涂抹在陈树身上。 “鬼……鬼车……” ------------ 壹壹贰·逃出生天 陈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身上有淡淡的药香,药味很淡,药效已经过了,自愈能力还是不奏效,浑身伤口剧痛。 得救了吗?这是他的第一个疑问。 紧接着他就想到:鬼车在哪儿? 他想动一动,可周围又狭窄又黑暗,自己似乎被装进了一个大箱子。 他将耳朵贴在箱壁上听了片刻。 很安静。 嘭―― 死镰出现的同时,箱壁被劈出了一个洞。 水!有水从洞里冒了出来。 “我靠!难道被沉河了?” 陈树瞬间清醒,深吸一口气,猛踹了那箱板一脚。 箱板散,水哗啦啦地涌入,刚好淹不死陈树。 “原来是澡盆子,吓爷一身汗!” 陈树踉跄起身,茫然地四下看看。 一间浴室,无人。看屋内布置摆设是大户人家。 近处很安静,远处却有嘈杂声,仔细听来似乎有人喊着“恭送公主”,闹不明白。 陈树拍了拍仍在嗡嗡作响的脑袋。 半昏半醒间似乎有人跟他说了一段话,他不记得那话的具体内容了,只知道那人叫他逃,一定要逃走。 他不记得那人是谁,却明白逃的意义――昏倒前他可不是就在逃。 陈树透过窗缝向外看了看,两名侍女似是听到了浴室内的动静,正满脸疑惑地向着浴室走来,其中一人还随手抄起了一根木棍。 陈树也握紧了手中死镰,只待一人刚一推开门,死镰一挥,那人的脑袋便落了地。 另一个抄着木棍的侍女哪儿还敢上前,刚张开嘴欲喊,已经被陈树一把掐住了脖子,再也发不出一个音。 “我问,你答,敢喊你就没命了,明白吗?”陈树问道。 侍女连忙点头。 “这是哪儿?” 陈树掐着侍女脖子的手微微松开一点,那侍女立即大口喘起气来,喘了两下就赶紧答道:“王储宫,冰凤公主的住处,不过今天冰凤公主就回赤羽国了。公主刚走,这会儿应该刚到王储宫门口。” 还在王储宫?陈树心中大惊,在他眼中这里就是龙潭虎穴。 陈树沉声继续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是说冰凤的住处。” 侍女道:“那日你被皓月王子追杀,逃到这里就消失了,皓月王子为了找你几乎掘地三尺,还与冰凤公主吵了一架,我猜……应该是冰凤公主将你藏起来的吧。” 冰凤?陈树更是诧异,他对冰凤的印象不过是比过一次武,以及她与蓝羽互有情愫,她为何要救他? 陈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过,有人救总比没人理强,狗屎运总比倒霉催强,活着总比死了强。 陈树顾不得许多,又问那侍女道:“这儿离王储宫的围墙近吗?怎么出去?” “近,我们紫竹馆就挨着西围墙,”侍女抬手指了一下门外的一道墙,“从这儿翻出去,向前三十米就是西围墙。” “多谢了。” 刷―― 死镰挥动,侍女喉咙处添了一道细细的口子,她倒在地上,大张着嘴想喊,可气管已经断了,眼看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只能徒劳地挥动手臂挣扎着。 陈树的目光再次扫视浴室,很快就在浴缸中发现了一节绳子,绳子一头上还有一只巴掌大的铁爪,一看就是梁上君子的常用装备。 “冰凤倒是细心,知道王储宫围墙太高,没有风系法力翻不出去,连爬墙工具都给我准备好了。” 陈树捞起绳子缠在腰间,将两名侍女的尸体藏在木质浴缸后头,又小心地关好浴室门,这才向着侍女刚刚所指的墙走去。 爬墙的时候陈树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左臂耷拉着,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后背的烧伤更是有多处撕裂,血又渗了出来,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爬上墙头,陈树探出脑袋一看,果然如那侍女所说,前方三十米远是一道更高更敦实的围墙,应该就是王储宫的西围墙了。 两道围墙之间是一条宽阔的大路,每隔几十秒就有一队12人的巡逻法师队伍走过,往复不断,只不过这些法师此刻也和陈树一样不能使用法力。 要说司空浩月这一招归一大阵用得真是极狠辣,若不是机缘巧合和之下陈树逃到了冰凤的住处,要不是冰凤救了他,他恐怕已经死了。 这条命可以说是捡回来额。 如今陈树死里逃生,只要除了前面的西围墙,这些连神识都无法使用的法师想要追捕陈树可就难如登天了。 归一大阵究竟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就要看陈树究竟能否逃出生天了。 此刻陈树已经在心中盘算了个大概:两个巡逻队伍之间间隔的数十秒足够他跳下墙头,跑过三十米距离,再翻过王储宫西围墙。 问题是,谨慎如司空浩月,会不会派影在此处蹲守呢? 陈树犹豫了,他现在无法动用木之力,影若是猫在隐身斗篷中,冷不丁地给他致命一击,他肯定得交代在这里,千辛万苦逃到现在,陈树可不想栽在这最后一步上。 正在陈树犹豫不定时,一名侍卫边跑边冲着西城墙叫到:“影大人!抓到陈树了!皓月王子请您过去!” 影突然现身! 他果然穿着隐身斗篷!此刻不过是摘掉了斗篷上的帽子! 他下了围墙,迅速向着王储宫宫门的方向跑去。 陈树赶紧缩脑袋,生怕被他发现,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不然真要被这家伙阴了! 他擦擦脑门上的汗,趁一队巡逻法师刚刚离开,迅速蹿下围墙,跑过三十米宽的大路,扔出带铁爪的绳子,勾住西围墙的墙头,拽紧绳子,以最快的速度窜了出去,转过几个街角,很快消失在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 总算逃出来了! 5分钟前。 影隐在隐身斗篷中,他虽不能使用法术,眼睛却依然锐利。 所以,当陈树从对面围墙探出头来,居高临下的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陈树。 他并没有着急行动,而是如一只猎豹,仔细观察着猎物。 他不希望现在就与这只猎物交手,一旦交手,只有你死我活,而有些问题他还想问问陈树。 从这点私心来讲,他希望陈树暂时活着。 陈树并没有让他失望,这个年轻人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第六感,他看不到影,却似乎感觉到了影的存在,并没有贸然前进。 可是,这样耗下去陈树必然会被发现,影很想找个离开的理由,但不行,司空皓月给他的命令很明确:守住西围墙,一刻也不准放松,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正在他绞尽脑汁的时候,却收到侍卫的消息。 天助我也! 可是,陈树明明就在他眼前,司空浩月怎么可能已经抓住了陈树? 影想不明白,但他感觉其中必有猫腻。 ------------ 壹壹叁·骗的就是你 王储宫门口,冰凤的车驾已在此停了十几分钟,她本人也被司空浩月“请”下了车,沉默地与司空浩月对峙着。 司空浩月从未在冰凤面前如此失态过,他指着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厉声问道:“你说!这是谁?” 冰凤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我怎么知道。” “那他为何藏在你的车驾底下?” “你应该问他。” “你!”司空浩月指着冰凤,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也想直接问问那个藏在冰凤车驾下的人,可那人不仅伤得面目远非,已无从分辨身份,更已经气若游丝,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司空浩月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人无疑就是陈树,可又不能确定究竟是陈树自己藏在车驾底下,还是冰凤在帮他。 再过一个月冰凤就要成为司空浩月的妻子了,他讨厌这种不确定的状态,他曾经那么喜欢这个女人,可如今一切都变得十分陌生。 可现这个女人已经开始触碰他的底线,他不得不小心。 “你为什么帮他?”司空浩月问道。 “下次我自己准备车驾的时候,你再这么说不迟。”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是啊,车驾是司空浩月的侍卫负责准备的,清晨接了冰凤就走,逗留时间不足10分钟,应该……不是冰凤……吧。 影赶来了。 正尴尬的司空浩月如看到下台的台阶,赶紧问影道:“你怎么看?” 影愣了一下。司空浩月向来独断专行,今天为何会征求他的意见? 他瞥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人,毫不犹豫地出手,一剑斩下了那人的头。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是王子的命令。”他回答得很干脆。 司空浩月赞赏地看了影一眼。 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跑来,战战兢兢地对司空浩月道:“王子!不好了!陈树……可能……跑了!” “什么?!” “紫竹馆两名侍女被人杀死,西围墙上留有他逃跑的工具。” 侍卫一边说一边呈上一根绳子,绳子一端带着铁爪。 调虎离山!车驾中的人只不过是为了吸引司空浩月的注意! 司空浩月几乎喷出血来。筹备了这么久,竟还是被陈树逃走了,他究竟哪一点不如陈树?老天何以如此偏袒陈树!他不甘心啊! “追!”他对影道:“陈树逃不出日不落城,就算把日不落城里的人杀光,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 影和所有侍卫立即散开去找人,司空浩月气哼哼地转身回王储宫,被晾在门口的冰凤看起来有些可怜,可从她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儿自怨自艾。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花妖一眼,“是你将那人藏在车驾下的?” 花妖点头,“不告诉姐姐,是不想姐姐受牵连,皓月王子若真的为难姐姐,我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 冰凤长叹一声,默默上车,她突然有些想家了。 日上三竿。 惶恐的情绪在日不落城的法师中间蔓延开来。 大家竟都无法使用法术了!这还了得?! 有识之士立即给出结论:有人启动了归一大阵! 众人更加惶恐,上次有人启动归一大阵还是在战场上,那是一场两国之间的大决战,处于劣势的一国已经没有多少能上战场的法师,就连凡人都被强制加入战斗。 为了扯平凡人与法师之间的差距,弱国动用了归一大阵,战场上的所有人,无论法师还是凡人,只能近身肉搏。 弱国终于战胜了强国,那场战役之惨烈,直叫两国生灵涂炭。 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年,两国双双被更强大的朝歌国所破,从此在临魔大陆上消失。 这是数千年前一段不祥的往事,如今日不落城被笼罩在归一大阵之中,所有法师心中也笼罩了一层阴霾。 他们想逃出去,四面的城门却都已紧闭,有人驾着飞行坐骑想要飞出,刚刚起飞就遭到王室侍卫的围攻,险些丢了性命。 一时间城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热闹的日不落城几乎无人出门,竟然如一座死城。 陈树谨慎前行,故意饶了一段弯路,确定没人尾随,这才闪身进入一座不起眼的宅院。 宅院是金子多在日不落城的一处房产,自从他当上荣宝斋掌柜,置了大宅子,这里便荒废下来,正好被商慕安拿来安置鬼车。 陈树刚一进院门,就有两名大汉围了上来,直至鬼车急匆匆地从屋里迎出来,扶住浑身是伤的陈树,两名大汉才又默默退至暗处。 “他们是商慕安派来保护我的。”鬼车解释道。 陈树点头。 一时间两人竟相顾无言。 陈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司空皓月这么绞尽脑汁地想要杀我,到头来还是被我跑了,这个笨蛋!” 鬼车扶他进屋躺下,脱下他不知从哪儿偷来的一件长袍,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衣服,那衣服已经与皮肉连城一片,鬼车拿剪刀一点点剪下来,陈树不想让她难过,忍着痛与她说这说那,一会儿是王储宫内大战群侍卫,一会儿是贵人相助,一会儿又是虎口脱逃,总之,他自己无比神勇,司空浩月简直成了草包。 鬼车不想负了他的好意,不时应上一句。 “你的意思是……冰凤救了你?” “可不是,你说怪不怪,我跟她又不熟,唯一一次正是见面还在学城跟她比试,她还输了,如今却反过来救了我,我看这个冰凤可不简单。” 鬼车略一沉吟道,“我看救你的不时冰凤,而是她身边的花妖。” “花妖?对了!提起花妖,你倒是跟我讲讲,当日在听月亭,你跟花妖究竟吵个什么?” 鬼车的脸微微一红,好在陈树趴在床上背对着她,并未看到。 “你这人真是的,偷听别人吵架。” 陈树一笑,“因为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热闹?” “不错,两个女人吵架,简直比一百个人的大戏还热闹。” 鬼车的脸更红了,她干脆不理陈树,只专心帮他处理伤口。 陈树累极了,也虚弱极了,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道夕阳西下,等他醒来,发现身上的伤口已被细细处理过。肚子刚刚咕噜噜叫了两声,鬼车就端着肉粥进了屋子。 正吃着粥,院里传来一阵异响,鬼车放下碗,透过窗缝向外一看,便搀扶着陈树欲走后门开溜。 “谁?”陈树问道。 “影。” “不碍事,我去会会他。” 鬼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撒开了拉着陈树的手。 他出门,正看见影与两名大汉战成一团。 鬼车也抄起一把刀,站在陈树身边,警惕地看着影。 “不必跟他打。”陈树道。 两名大汉停手,却依旧横在陈树与影之间。 影也住手,对陈树道:“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我凭什么回答你?” “回答我,活,不回答,死,就凭这个。” 见陈树不答话,影掏出一个形似爆竹的东西道:“我已知道了你的藏身之处,我只要发出信号,不出一分钟侍卫就会蜂拥而至,你们不是对手。” “好像我只能回答你的问题了。”陈树做了个请的手势。 “昨天你问我究竟效忠的是司空明,还是黑泽烈的王室,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为何要这么问?” “和你猜想的原因一样。” 影眯了一下眼睛,“你必须亲口告诉我。” “得知自己的忠心给错了对象,这滋味应该不好受,”陈树叹了口气,“司空明被掉包了,他不过是个傀儡,而司空皓月,正是这个傀儡的孩子。” 影尽力控制着情绪,脚下却还是趔趄了一小步。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陈树点头,“我当然有证据。” 他又摇摇头,“等你将我和鬼车送出城去,我可以将证据交给你。” 影晃了晃手中形似爆竹的东西,威胁的话尚未说出口,陈树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发出信号,让人来杀我,那证据就将永远消失。” 影沉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陈树耸耸肩,“那是你的事。我只知道,想要搞清楚司空明和司空浩月的身份,你就必须相信我。” 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明早天亮之前,西城门,我可以带你出去。” 陈树点头,“好,出城以后我自然会将证据交给你。” 天将亮未亮时,影果然如约将陈树和鬼车带出了城,城门刚一关上,影就一把抓住陈树道:“证据!” 陈树连连点头,“你轻点,我又没说不给。” 影原以为陈树会从储物戒指里掏出点什么,可陈树却只是继续说道:“我接下来给你说的话,你听好了。司空明是在学城内城被掉了包,学城之所以被毁,正是因为司空浩月进入内城时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是与他一起进入内城的11人之一,自然也知道了他身世的秘密,所以他才会揪着我不放。” “就这些?”影问道。 陈树道:“我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可以告诉你验证司空浩月身份的办法。” “什么办法?” “魂系法师。” “魂系法师?” “不错,魂系法师擅长控制人的魂魄,能够洞察人的记忆,司空明正是被一个十分厉害的魂系法师掉了包,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可信的魂系法师,只要让他看一看司空浩月的记忆,我所说的话就能印证。” “你根本没有证据!”影沉下脸来。 “是。”陈树承认,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影终于撒开了揪着陈树的手,他不能在这里杀死陈树和鬼车,一旦有守卫发现,他自己首先脱不了干系。 “我会想法查明白,若我发现你说谎,无论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 壹壹肆·丹阳城 朱雀载着陈树和鬼车飞了十几天,终于到了昆仑国境内。陈树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出日不落城三十里,五系法力终于与陈树的神识有了联系,身上的伤口也开始自愈,不出一日就完全好了。 两人惦记着被赤龙商队掳走的金子多,不敢有任何耽搁,催动朱雀一刻不停地干赶着路。 如今到了昆仑国,陈树和鬼车却有些不知所措。这里比他们想象得还要贫瘠,从半空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土地龟裂成了一个个小方块,其上寸草不生。 又向前飞了一阵子,天空飘起了雪花,地上积雪之厚,似乎常年不散。 “环境还真是恶劣。”鬼车没了法力,纵然披着狐皮斗篷,缩在陈树怀里,依旧被大风刮得脸蛋生痛。 陈树将风系法力外放,将鬼车包裹起来,替她抵御寒风,她才稍微好了一些。 “可不是,早知道这地方贫瘠,却没想到气候竟然恶劣成这样,不过这也是好事。” “好事?” “不错,昆仑国羸弱,却依然能立足于七大国之中,一方面因为这恶劣的气候如一道屏障,妨碍了六国进攻,另一方面,无论哪一国将这片土地收入囊中,恐怕都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正因为如此,黑泽烈才始终没有下决心吞下这片土地。” 鬼车一个劲儿往自己手上哈着热气,“我觉得六国不可能吞并昆仑国,倒是因为六国心不齐,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真打起来说不定还要相互在背后捅刀。” 陈树摸了摸鬼车的脑袋,笑道:“真是怪了,你考虑问题的方式也越来越像人类了。” 鬼车不理他,反倒指着地上一处地方道:“你看,那儿应该就是丹阳城吧?” 地面上一座小小城阙,灰黑色的城墙参差不齐,看起来如寒风中踽踽独行的老人,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丹阳”这个春暖花开的名字。 陈树催动朱雀下降,大鸟颇有灵性地在丹阳城上空盘旋,两人终于看清了城门之上的“丹阳”二字。 “这丹阳城好像比听风镇还小点儿呢。”鬼车评价道。 陈树点头,“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下去看看。” 朱雀刚刚落地,就已经有人从老远迎了上来。 “是朱雀!象首的坐骑朱雀!没错儿!” “象首大人来了!快去迎接!” …… 众人参差不齐地赶到朱雀降落的城东,看到其上的人并非象首,一时搞不清状况,陈树反应倒是快,赶忙问道:“你们都是来接象首的?” 众人点头。 陈树道:“象首来不了了,他死了。” “什么?!” 众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在一个留着山羊胡戴着瓜皮帽的老者身上,老者也是吃惊不小,赶忙上前问道:“敢问阁下是?……” “我啊……我就是他一朋友,受他之托,来料理后事,我听说象首有些私人财产存放在丹阳城,不知哪位是赤龙商队在丹阳城的负责人?” “正是老夫。”老者狐疑地打量着陈树,又指着鬼车阴阳怪气道:“您大老远跑来办事,身边还带着一位凡人女子,还真是新鲜。” 陈树一笑,“有了象首的前车之鉴,走到哪儿我自然愿意带着老婆,免得孤孤单单死在外面,还得求朋友料理后事。” 老者也是一笑,山羊胡抖了三抖,“看来您倒是已经安排好自己的后事了。”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有些事早点交代清楚总比事到临头手忙脚乱的好。” “既然如此,两位请随我到商队的落脚点稍事休息。您要带走象首大人的遗物,总得容我收拾清点一番。”老头一边说话,一边向身旁几人使了个颜色。 身旁几人会意,先一步回到了落脚点,显然是提前回去准备对付陈树,陈树看见也只当没看见,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老头并不将陈树放在眼里,这丹阳城明里有城主,暗地里却全由老头控制,他还没怕过谁,就算是象首本人来了,势力也顶多是与老头旗鼓相当,况且他已感到陈树不过是个五阶风系法师,就像一只自己送入狼口的羊。 “杀了他,不仅象首在丹阳城的遗产,就连那只朱雀也都是我的了!”老头在心中盘算着。 “杀了这些人,占据赤龙商队在丹阳城的落脚点,这里正是伏击赤龙商队的好地方!”陈树也在心中盘算着。 一进城,鬼车的眼睛就四处乱看,陈树瞅见街上有卖肉包的,停下脚步给她买了两个,鬼车捧着热腾腾的肉包先暖了一会儿手,这才满足地吃起来。 老头和尾随的几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已不再掩饰脸上的嘲弄之意,陈树依旧满不在乎,一边为自己停下耽搁时间道歉,一边继续跟着老头前行。 行了十几分钟,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院落,一进大门,那院子比在外面看着还要大出好几倍,一看就是供大型商队停留歇脚的。 院子里堆着一些货品,有的装在封宝箱中,看不出是什么,不值钱的普通兵器成堆放在地上,甚至还有一些普通衣物、取暖的燃料、盐巴等物品。 从这些货物来看,昆仑国人的消费能力的确很弱,商队不仅跟法师做生意,也向凡人出售一些生活必需品。 “两位赶路辛苦了,不妨去屋里歇歇,我这就去清点象首大人的东西。”老头客气地将陈树往院子深处的屋里让。 陈树饶有兴趣地看着偌大的院子道:“我与夫人初次来昆仑国,对这儿的一切都不甚了解,想四处看看,您不介意吧?” 老头皱了皱眉。屋内已埋伏好了杀手,只等陈树钻进陷阱,陈树却不往陷阱里钻。 他当然介意! 可他不愿与陈树争,毕竟陈树已经到了他的底盘,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他想要尽量将事情做得隐秘,刺杀陈树的事只有他和几名心腹知道即可,以免日后引来象首的残留势力报复。 老头大方地一笑,对身后两名法师道:“那你们就陪着这位小兄弟四处看看吧。” 两名法师与老头眼神交汇,当下明白了老头的意思,客气地请陈树去往一处货物堆积的僻静之处“参观”。 陈树欣然答应,领上鬼车跟着二人就走。 鬼车眼中一抹狡黠闪过,“嘿嘿,一群自不量力的家伙,还想给陈树使绊子?他吃了你们能吐出骨头就是你们家祖上积德!……哎不对啊……我什么时候成他夫人了?……” ------------ 壹壹伍·蛇吞象(上) 转过那处堆积的货物,两名法师立马互相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该动手了”。 与此同时,鬼车已经很有觉悟地后退几步躲到了陈树身后。她心中清楚得很,自己此刻没有法力,唯一能帮到陈树的就是被他好好地保护,不要节外生枝。 陈树手中,死镰的刀光已经挥到了两名法师眼前。 两名法师怎么也想不到,陈树竟会主动出击。 凭什么?他不过五阶修为,还带着一个凡人拖油瓶,而他们两人都在六阶巅峰! 陈树用手中的死镰回答了两人。 死镰挥动一下,一颗人头滚地,死的是一名风系法师。 另一名火系法师的运气要好一些,因为是远程法师,所以习惯性地与敌人拉开距离,第一反应并不是攻击,而是后撤,险险地躲开了陈树的第一下攻击。 他的幸运不过持续了几秒钟,陈树很快冲到他身侧,挥刀又补上一击,也收割了他的人头。 陈树看着倒地的两人摇头咂舌,“昆仑国真是个怪地方,气候恶劣也就罢了,怎的法师也这么弱?” 鬼车小声嘀咕道:“怎么不说自己的攻击变态,七阶以下法师有几个能接你一招的?” “原来在你眼中我这么厉害,多谢多谢!” 陈树一边大言不惭,一边拉起鬼车,两人猫腰弓背,从货物另一侧迂回到了院子深处的屋子附近。 只见老头正面带微笑胸有成竹地盯着货物堆积处,见那里完全没有动静,对身后一名法师耳语几句,那法师小心翼翼地向着货物堆积处靠近,想要打探其后的状况。 陈树拎起货品中的一桶火油,将那火油浇在附近的货品上,与鬼车一起闪身钻入了屋内,随手丢出一个小火球。 火油遇火就着,轰得一声大火窜天而起,爆炸一般。 院子里的众人脸色大变,两名水系法师赶忙放出无数水链、水龙以灭火,老头则沉声道:“都别慌!那小子在哪儿?” 被派去打探情况的法师苦着脸回来了,“咱们的人死了,那小子……不见了!” 老头哪儿想到竟在自己家里吃了个大亏,恨不得立即将陈树扒皮抽筋,大声道:“给我找!只要那小子现身,直接杀死!” 屋内,两名埋伏许久的法师终于等到陈树和鬼车进了屋子,刚从隐蔽处出来,正欲动手,却听屋外轰鸣的爆炸声响起。 两人一愣神的工夫,死镰的刀光已到了眼前,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成了陈树的刀下鬼。 陈树向窗外瞄了一眼,三名正在搜查陈树的法师已经奔向了屋内,老头依旧立在院中,一副运筹帷幄的架势。 “擒贼先擒王,”陈树揽过鬼车的腰,“走,咱们会会那老头去!” 话音刚落,他已经催动风系法力,带着鬼车直向那老头掠去。 老头看见来势汹汹的陈树,山羊胡子可笑地抖了抖,他自己一边连连向陈树放出水链、水蛇,一边冲其他法师大喊道:“攻击那女的!她是个凡人!” 任谁都能看出鬼车在陈树心中的分量,陈树必然会为她挡下攻击,以她牵制住陈树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 可谁也没想到,鬼车竟主动迎了上来。 闪电劈在她身前,一道绿色光幕出现,帮她挡下一击…… 火球到来,又是一道绿色光幕…… 水链接踵而至,鬼车手上一枚戒指随之崩坏,她从容地从储物戒指中又掏出一枚戒指戴上。 人们这才注意到,她的十个手指上竟戴满了戒指,除了一枚储物戒指外,其余9个全是能够抵消攻击的防御戒指。 不仅是戒指,她的每条胳膊上至少戴了10条防御手链,脖子上还有两条防御项链。 这一身防御饰品少说也值十几万金币,真是土豪啊!况且,鬼车的储物戒指中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东西。 鬼车一边从容地往手指头上套戒指,一边对陈树道:“不用急,慢慢来。” 一句就话灭了对方的士气,鬼知道这个陈树还有多少价值连城的法宝,人民币玩家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啊! 陈树挑挑嘴角,他就喜欢看鬼车狐假虎威嚣张得不得了的样子。 “老头,跟你说实话吧,我对象首的遗产没兴趣,我想要的是你这个地方,你们若乖乖散去,爷爷饶你们一命。” 老头当了大半辈子地头蛇,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大骂道:“休想!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还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抵不过你!” 陈树不再反驳,他手中的死镰就是反驳! 30秒后,他已杀死了所有试图保护老头的法师,他与老头之间再无任何阻隔。 3秒后,他已到了老头面前。 1秒后,老头大喊道:“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陈树手中的死镰却已溢出了刀光,“不好意思,我改主意了。” 刷―― 脑袋落地。 有人停手,惊愕地楞在原地,有人不信这个邪,大喊道:“大家一起上!” 还有人已经开始四下逃窜。 “一个都别想活!朱雀!” 朱雀一横长鸣,载着陈树眨眼就追上了一名逃窜者。 不待陈树出手,朱雀张口就喷出一枚硕大的火球,将那逃窜者烧成了灰。 “乖乖,朱雀还有这个技能?”陈树也是第一次看这只大鸟释放法术,心中又惊又喜,本就琢磨着将朱雀占为己物,如今更是打定主意要跟郭大磨赖账。 几息之间,陈树就与朱雀配合杀死了院内的所有法师。 鬼车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陈树一边放出水系法术熄灭院中大火,一边道:“等。” “等赤龙商队?” “不错,还要等荣宝斋的支援,我看那赤龙商队中卧虎藏龙,光凭咱们想要将它拿下,实在不太可能。” “荣宝斋的支援能及时赶到吗?”鬼车有些担忧。 陈树一笑,“你看,那不是已经来了吗?” 鬼车顺着陈树的目光一看,竟已陆续有十来人走进了院子。 “他们是……”鬼车看着几人有些眼熟。 陈树则热情地与他们打起了招呼。 “陈大哥你可真厉害!我们刚刚听说赤龙商队的地盘起了大火,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是你干的!” “就是!听说司空浩月抓了嫂子,我们原本还替你担心来着,现在一看,嫂子不好端端在这儿的嘛!……” “陈大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是啊,金掌柜交代过了,若是他不在让我们一切都听你的。” …… 这些……不正是荣宝斋商队的护卫和伙计吗? 鬼车这些天被绑架,等陈树千辛万苦将她救出来,又开始担心陈树的伤势,早已将这些人抛到了脑后,现在才想起来,陈树还有一个针对赤龙商队的计划呢! 陈树也不跟众人客气,开门见山道:“这次走商,咱们故意让赤龙商队劫走货物,原因大家应该都清楚吧?” “清楚!金掌柜都跟咱们说了!” “这一趟山高水远的,咱们荣宝斋商队又没有走商的经验,与其一路上磕磕绊绊,不如让轻车熟路的赤龙商队帮咱们运货,等货运到了地方,咱们再抢回来!” ------------ 壹壹陆·蛇吞象(中) 陈树点头,“不错,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咱们人手还不齐,大家先在这里住下,等兄弟们陆续赶来,赤龙商队也就快到了。” 有人问道:“那金掌柜怎么办?他被赤龙商队的人抓去,动起手来可别伤了他啊!” 陈树深以为然道:“所以咱们得提前救下金掌柜。” 他一指刚刚提问的人道:“这样吧,你带三个人,出城二百里前去侦查,一旦发现赤龙商队,立即回来报告,咱们赶在赤龙商队进城前先把金掌柜救下来!” 要说荣宝斋当真积累雄厚,什么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那被分配了任务的护卫临走前掏出一张纸和一杆毛笔递给陈树。 “这是什么?”陈树问道。 “这叫千里传书。” 护卫自己也掏出了一模一样的一张纸和一杆毛笔。只见他用笔在纸上随便画了两下,陈树手中的纸上竟也同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图案。 陈树拍手,“这东西好!跟微信一样。若是赤龙商队来了你写在纸上我就知道了。” 那护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会写字,这样吧,若是赤龙商队来了,我就画圆圈,没来我就画方块。” 护卫出发,留守的人一等就是整整三天,每天陈树都会收到“方块”消息。 直到第四天清晨,他手中的纸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圆圈。 几天下来已有近两百名伙计和护卫赶到了这里,陈树立马召集大家。 正当众人准备去赤龙商队所在之处营救金子多时,那纸上竟然又出现了内容。 这次既不是方块也不是圆圈,而是一行小字。 我是金子多,原地等我。 金子多?他和陈树派出去的人会面了?难不成他自己逃出来了? 还是说赤龙商队发现了前方侦查的几人,将计就计让陈树等人困守于此,等赤龙商队赶到丹阳城再将陈树等人一网打尽? 陈树赶紧叫过几个熟悉金子多的伙计,大家一番辨认,确定那是金子多本人所写的字无疑。 前去查看情况,还是按照金子多所说,在原地等? 陈树沉吟片刻道:“院内埋伏三十人,其余人在院子周围布防,咱们就在这里等,看赤龙商队能玩出什么花样!” 丹阳城就在眼前,以往走商进了丹阳城就算基本到达目的地了,商队中人不仅可以好好休息两天,找丹阳城里的姑娘快活快活,象首大人一高兴兴许还有几个赏钱,所以这最后两百里的路程大家走得格外迅速。 日落时分,丹阳城已在眼前。 郭大磨叫队伍停住,对众人道:“象首大人新丧,商队在此戒备,我先进城与城内的落脚点商议妥当,大家等我消息,随后再入城。” 有人早已等得不耐烦,反驳道:“就算象首大人不在了,落脚点还敢为难我们不成?” 立即有人拉了那反驳之人一把,低声道:“你傻啊?落脚点的首领哪个不是人精?以往是象首里里外外地大点这些人,现在象首不在了,重新打点起来不知要花多少金币,他郭大磨想要独自揽下这个苦差事,岂不是正和我们心意?” 众人一听很有道理,又换了副嘴脸,纷纷预祝郭大磨交涉顺利。 郭大磨叹了口气,摇摇头,带着金子多向城内走去。 有人看他带着金子多,又想嚷嚷,被一旁的人拦下,“他那么在乎糟老头的性命,你就让他带着,我还不信他能护着那糟老头一辈子?等进了丹阳城,咱们分完荣宝斋商队的东西,想杀那糟老头还不容易?” 这些人早已飞扬跋扈肆无忌惮,就连讲这种话都已经不再避讳郭大磨。 郭大磨向金子多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金子多微微一笑,淡定如常。 两人进了丹阳城,直奔赤龙商队的落脚点。 一进院门,看到院内残破,且有刚刚烧了一场大火的痕迹,金子多便知道陈树已经想法占领了此地,干脆直接喊道:“陈树!出来吧!我时间有限!” 又指着郭大磨道:“他是自己人!” 陈树这才带着鬼车从一间屋内迎了出来,埋伏在院内的众人却是丝毫不敢马虎,无数双眼睛紧盯着院内发生的一切。 陈树先是跟金子多问好,发现他一趟走商下来反倒胖了一点儿,知道郭大磨对他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金子多开门见山道:“咱们的计划我都告诉郭首领了。” 陈树倒不觉得吃惊,郭大磨为人正直,与赤龙商队许多握有实权的小头头儿不合,常常被人排挤,被善于把握时机的金子多策反也正常。 陈树不想让郭大磨不自在,热情地拍了拍郭大磨的肩膀,对他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不妨也说说你的想法。” 郭大磨垂头丧气道:“象首活着时,那些小人尚有所忌惮,不敢胡来,赤龙商队总算还像个商队的样子,如今……唉!我知道你们不仅想要劫回自己的货物,还想占据赤龙商队在昆仑国的地盘,我可以帮你们,但有一个条件。” 陈树点头示意郭大磨继续。 “赤龙商队的伙计和护卫不过是些卖命赚钱的穷苦法师,你们要占据赤龙商队的地盘,就必须接管这些人,不能让他们没了生计。” 金子多点头,“没问题,我们初来乍到,对昆仑国的许多事情都不了解,正是用人的时候。” “还有一件事,”郭大磨转向陈树道:“我借给你的朱雀,你该还我了。” “那是自然,”陈树连连点头,却并没有将朱雀交出,而是继续道:“等下是一场硬仗,若有朱雀相助,咱们的胜算肯定会大一些,你再将朱雀借我用一会儿又何妨?” 郭大磨点头,“你别忘了还我就行。” 陈树连连保证,“当然当然,这怎么能忘。” 一旁的鬼车微微撇了撇嘴,心想:他会还你才是见鬼了! 金子多也朝陈树眨了一下眼睛,那意思是:你小子可别贪小便宜坏了大事。 陈树回之以淡定的一笑。 日落十分,赤龙商队终于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丹阳城,丹阳城仿佛一下子有了些生机,小贩扯着嗓子吆喝起来,妓女暗娼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路边撩起裙摆招揽着生意,大声地跟男人们讲着黄段子,让男人占了口头上的便宜也不觉得吃亏。 没有其余六国女子的温婉柔情,这里的女人好似那油泼辣子,看上一眼,人心里就热辣辣的。 商队众人的心早已飞到了女人们的屋子里,就连落脚大院的变化都没能引起他们的警觉。 直到院门轰隆一声紧闭,朱雀冲天而起,载着陈树冲进赤龙商队之中,不由分说就先向着几名小头目丢了无数火球、闪电、水链。 ------------ 壹壹柒·蛇吞象(下) 郭大磨冲着楞在原地的赤龙商队大喊道:“今天我要清理赤龙商队的败类蛀虫!大家不要抵抗!” 凡人伙计率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跑到郭大磨身后,表明自己的立场:你们神仙打架,放我们凡人一条生路。 这些人自然不会受到陈树等人的攻击。 余下的伙计、护卫一看,纷纷效仿,一时间都向着郭大磨身后跑。 有两名商队的小头领也想趁乱混到郭大磨身后,却被郭大磨一人赏了一道闪电,硬生生将两人逼退好几步,七阶雷系法师的全力一击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人立马看出郭大磨这是要下死手,怨恨地盯着他骂道:“过河拆桥的畜生!你要独吞赤龙商队不成?九龙帮不会坐视不管的!” 可恨郭大磨根本不与他们废话,闪电接二连三地向两人身上招呼,两人刚一还手,可怜的几下法术就淹没在了郭大磨身后“大军”的法术之中。 那些赤龙商队的伙计、护卫整日受小头领盘剥,早就恨得牙痒痒,如今郭大磨肯为他们出气,哪儿有不帮忙的道理。 这些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带出了江湖之人的狠辣之气,战力甚至是荣宝斋护卫的数倍,逼得几名小头目不得不放弃向郭大磨这个方向逃窜。 可身后是陈树带领的荣宝斋护卫,同样的是一阵穷追猛打,他们还能往哪儿逃? 很快,有一人倒下…… 接着是第二个…… 直到仅剩最后3人时,他们终于放弃了抵抗。 “我投降!” “对对对!我也投降!” “我们这些年积攒的钱都给你,放了我们吧!” …… 三人争前恐后地交出自己的储物戒指。 郭大磨刚想说点什么,陈树倒是驾起朱雀飞至三人面前,一一收了他们的储物戒指。 “嗯,不错不错,既然你们有这个孝心,那我就……” 陈树一催朱雀,朱雀会意,火球自它的巨口中喷出,瞬间就将三人烧成了灰。 郭大磨深深看了一眼朱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朱雀使用火系法术,以往他也随象首与无数敌人交手,没少目睹朱雀的风采,这只大鸟却从未为象首释放过法术。 “都说神兽有灵性,莫非这大鸟自己选中了陈树?”郭大磨心中不免惊疑,却又不好在此表现出来。 只能收敛心神对身后众人道:“从今以后我们就不再是赤龙商队,而是荣宝斋商队,你们若肯听从金掌柜调遣,继续留在商队中,金掌柜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不想留下……” 郭大磨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大把大把地取出金币,继续对众人道:“若是不想留下,我就拿出些钱来,你们分了……” 陈树与金子多对视一眼,金子多上前,不动声色地拦住一个劲儿往外掏钱的郭大磨,朗声对赤龙商队的众人道:“大家伙儿走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好处,怎么会为了几枚金币丢掉眼前的金饭碗?再说了,这是你辛辛苦苦的赚的钱,大伙能拿吗?” 几句话,就让几个眼热的伙计护卫打消了分钱离开的念头,金子多又继续对郭大磨道:“大伙都有了安排,你呢?” “我?”郭大磨倒是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你也留下吧,”金子多毫不掩饰自己对郭大磨的欣赏,“这些伙计、护卫跟你也熟了,还是你继续带着他们最为合适,况且,常年在外漂泊的人大都圆滑世故,商队里正需要你这样耿直的人做大家的主心骨。” 虽没有一句在明面上夸人,却将郭大磨说得颇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首领你就留下吧!” “我们愿意继续跟着你干!” “只要是跟着郭首领!管他赤龙商队还是荣宝斋商队,都一样!” …… 不等郭大磨发话,那些拥护郭大磨的伙计护卫已经纷纷开始挽留。 郭大磨又看了一眼陈树,陈树回以微笑和鼓励的眼神,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今后我郭大磨听从金掌柜调遣!” 夜幕很快降临,大院又恢复了平静。有人早早歇下,有人去城中找消遣,金子多和郭大磨都没去干涉,陈树更懒得管别人的闲事,他自己尚且带着鬼车到处去找好吃的。 陈树和鬼车刚在一家馆子坐下,就有一名衣着考究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坐在了两人所选的桌旁。 一落座,那人就满脸堆笑地凑上来低声问道:“听说赤龙商队现在归两位管?” 陈树瞪了他一眼,没答话。意思是趁爷心情好不想跟你动手你还不自己消失? 那人的脑袋向后缩了缩,却是依旧满脸笑容,“我是城主府的幕僚,城主大人想请两位吃饭,不知两位肯不肯赏光。” 陈树刚想拒绝,看见一旁的鬼车,又和和气气地问道:“不知城主大人请的饭好不好吃,与这里相比如何。” 那幕僚一看有戏,赶忙道:“自然是云泥之别,城主为两人专门备下了雪狼宴,雪狼肉可是本地特产的美味,人们都说没吃过雪狼肉就不算到过昆仑国。” 陈树点头,“世间万物,唯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赶紧带路。” 鬼车在陈树胳膊上掐了一把,低声道:“看你那出息。” 陈树哈哈一笑,“我也发现了,跟你在一块时间越久,出息就越少了,这可怎么办?” 胳膊上直被鬼车掐出好几块紫印,陈树一个劲儿呼痛求饶,鬼车这才住手。 那幕僚将一切看在眼中,只是笑而不语。 三人刚行至城主府门口,有一个大胖子从里面迎了出来。 幕僚上前,一把扶住那个走两步都发喘的大胖子,对陈树介绍道:“这位就是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一双肥手瞬间就抓住了陈树的手,特别不见外地夸赞道:“我说是谁一天之内占了赤龙商队的地盘,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这位……” 陈树补充道:“我姓陈。” “陈老弟,嘿嘿……陈老弟果然英雄出少年!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呢,我也姓陈。” 陈树略一沉吟,问道:“据我所知,昆仑过王室也是陈姓,不知城主大人与王室是否……” 城主一挥手道:“说起来我也是王室血脉,可惜祖上受人排挤,举家在这丹阳城扎根,再也没有去过都城。” 似是不愿提起家族往事,城主一边引着陈树和鬼车往府内走,一边招呼道:“我与陈老弟一见如故,今天咱们敞开了吃喝,不醉不归!” 陈树竟也不讨厌这胖子,一边存着小心,一边大方附和道:“不醉不归!” ------------ 壹壹捌·胖子城主 胖子的饭局极大地彰显了昆仑国人的豪爽。 端上桌的雪狼肉竟不是用盘子装的,而是整整两大盆,除了雪狼肉,其余十来种菜肴也均是用小一号的盆盛得满满地端上来,就连向来贪嘴的鬼车也对胖子产生了由衷的好感。 人们常说:要想留住一个人的心,先要留住他的胃。在陈树看来,这个道理在鬼车身上百试不爽。 胖子倒是真能沉住气,按说他请陈树吃饭,必然是有事相求,可陈树和鬼车不提,他就也闭口不提,只是不停地让菜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树见鬼车高兴,不免打心里乐呵起来,就对那胖子道:“城主大人叫我来,不会单单是为了吃饭吧?” 胖子憨厚地一笑,给陈树的酒杯满上酒,这才道:“陈老弟刚刚占了赤龙商队的地盘,还不知道这丹阳城中的规矩吧?” “哦?城主大人要教我规矩?” “哪里哪里,”胖子连连摆手道:“丹阳城的规矩还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尤其是陈老弟你,丹阳的税收、城防还要多多仰仗你啊。” 胖子这么一说,陈树反倒闹不明白了,他原以为这城主是丹阳城中权利最大的人,如今看来,反倒是胖子城主有几分惧怕和巴结他的意思,这倒奇怪了。 “还请城主大人明说。” “怎么?陈老弟竟一点不知道?” 陈树更纳闷了,“我该知道吗?” 胖子哈哈一笑,给陈树解释道:“昆仑国孱弱,这你应该知道吧?” 陈树点头。 胖子叹了口气,“可你知道昆仑国已孱弱到了什么样子吗?就拿丹阳城来说,这样一座孤岛般的城池,周围的土地不能播种粮食,城中男人大都靠小买卖和国家接济过活,女人则大多为娼妓,她们生来就知道,若想在丹阳城挣一口饭吃,只能干这个。” “有一百年了吧,国家从未给丹阳城一个子儿的救济,我拿来接济百姓生活的钱大多来自赤龙商队的税金,税收虽然微薄,但有胜于无。再说城防,丹阳城根本没有像样的法师军团,可是赤龙商队的落脚点在这里,那些想要占据丹阳城的人总要有所忌惮。与其说丹阳城保护着这里的百姓,不如说是赤龙商队这张虎皮保护着丹阳城。” 陈树喃喃道:“我竟不知昆仑国穷困到如此境地,那城主您的意思是……” 胖子赶紧举杯,酒杯放得很低,与陈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赤龙商队对丹阳城举足轻重,陈老弟如今取代了赤龙商队,还望你看在丹阳城今后能为您的商队提供休息和便利的份上,今后让您的商队继续在丹阳城歇脚,给丹阳百姓一条活路。” 陈树的面色已变得相当凝重。 早在学城的时候,陈树就将昆仑国视为了自己的要拿下的根据地,为此他还精心设计杀死了昆仑国王子陈默,获得了能够证明王子身份的印玺。 如今看来,形势远比想象恶劣得多。 陈树不禁问道:“昆仑国如此孱弱,为何至今还没被六国灭掉?” 胖子毕竟有着昆仑国王室血统,自己嫌弃昆仑国是一码事儿,可若是别人说起灭掉昆仑国,他可是老大不愿意。 纵然如此,他还是压下心中怒气解释道:“要想啃下昆仑国这块硬骨头,却也没那么容易!其余六国哪个不害怕极北方向与昆仑国接壤的虚无之地,那里有数不清的凶魔恶鬼,只有昆仑王室世代相传的阵法镇得住这些凶魔恶鬼,若是有人取代了昆仑国王室,那些凶魔恶鬼就要出来祸害临摹大陆,所以他们即便有能力吞下昆仑国,也还是有所忌惮。” “你所说是真的?” 陈树本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无奈临魔大陆上超出他想象的事太多,他已分不清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 胖子拍着胸脯道:“怎么说我也是王室血脉,自然知道这说法是真的!” 见陈树沉吟不语,胖子以为自己的请求令陈树为难,赶忙自降条件道:“只要陈老弟让商队继续在此歇脚,丹阳城少收些税也是可以的,收得的税金与你五五分如何?” 陈树这下算是看透了,郭大磨等人脑袋别在裤腰上走商,到一处地方还得交税,交上去的税金却都被当地的地头蛇瓜分了,这些地头蛇表面上看是赤龙商队在城内的势力、落脚点,实际却是一条条吸血的水蛭,想着法子从商队身上捞好处。 陈树对胖子道:“不瞒您说,现在停在丹阳城内的商队并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不错,赤龙商队解散了,人和货都被荣宝斋商队接收了。” “荣宝斋商队?你说的……不会是……那个荣宝斋吧?” 陈树点头,“正是那个荣宝斋。” “可我只知道荣宝斋是临魔大陆上最大的坐商,却从未听说过他们还有走商的买卖。” “以前没有,现在却有了,”陈树从盆中捞起一块肉,用刀将其上的嫩肉挑下来放进鬼车碗里,继续道:“我其实就是负责打架的,荣宝斋商队的事不归我管,不过今天承蒙城主您盛情款待,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自然不能光吃饭不办事。” 听了这话胖子脸上已有了欢喜之色,“那陈老弟你的意思是……” 陈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继续道:“商队的金掌柜最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只管等着,明天一早他准来跟你商议。” 胖子喜上眉梢,又谦虚地问道:“不知金掌柜好不好说话,还请陈老弟帮我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陈树揽过胖子的大脑袋低声道:“金掌柜相当看中荣宝斋这趟走商,若是这一趟荣宝斋能彻底取代赤龙商队在昆仑国的势力,别说商队本就应该缴纳的丹阳城税收,就是将你丹阳城养起来,荣宝斋也不是做不到!” 看这胖子外表蠢了些,却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陈树只说了一分意思,他立马就领会了十分,赶忙表态道:“陈老弟放心,我听说丹阳城中还有一些赤龙商队余党,正筹谋着想要找你们报仇,丹阳城防虽弱,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明天起……不!今天起我就命丹阳城守卫抓捕这些人,一个也不留!” 陈树自然知道赤龙商队中人死的死降的降,哪儿还有设么余党,就算漏过几只小虾米,也根本成不了气候,胖子这么说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些。 他也不揭穿,翻过这个话题问道:“来的路上我发现这一带寸草不生,究竟是为何?” 胖子道:“陈老弟倒是对昆仑国的情况十分关心。” 陈树一笑,“我不是也姓陈吗?” 胖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一个也姓陈!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 壹壹玖·荣宝斋商队,遍地开花! “至于这一带为何寸草不生,我曾听祖先说起过,据说他们刚刚迁移到丹阳城时这里还算富庶,可是突然有一日,一条巨大的冰龙从地下窜出,那冰龙的身体绵延数百里,单一个龙头就比丹阳城还要大,那冰龙身上的寒气能冻住世间万物,老人们都说是冰龙身上的寒气将土冻坏了,再也种不出东西了。” 看着陈树嗤之以鼻的样子,胖子拍着胸脯道:“这是真事儿,你问昆仑国的老法师,兴许还有人见过冰龙呢,还有啊!冰龙出现的当天,昆仑国北部同时出现了一条火龙,北边绵延的火山为证,那就是火龙喷出的火所化。冰龙与火龙大战了四十九天,直搅得昆仑国民不聊生,好好一个国家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两条龙才一同飞向了极北的虚无之地。” 一顿酒喝下来,胖子和陈树俨然已有了个革命友情,胖子揽过陈树的脖子,粗声粗气道:“再跟你说一个秘密,这事儿我可从没跟人说过,又一次王过生日,我爹去都城王宫送贺礼,把我带在身边让我涨见识,我就在王宫里玩,嘿嘿,王子陈默,就是前段时间被追杀的那个,那会儿他才是个小屁孩儿,天天就知道和尿泥,那小子屁股上有块王八形的胎记!” 陈树一口酒喷出,“你就跟我说这个?!” 胖子摇了摇脑袋,“不是不是,我要说的是后面的!陈默那小子带我去了一次王室的藏书库,乖乖,里面的书比丹阳城所有书加起来还多!其中一本书里就对那两条龙有详细记载,你知道那是什么?那竟然是一种禁术!那两条龙是人召唤出来的!乖乖!我要是脑子灵光点,记下那法术,兴许现在已经称霸整个临魔大陆了!……” 陈树见胖子已经喝得没了正形,带着鬼车告辞,胖子自然是热情地再三挽留,见留不住,又将两人送到门口,再三嘱咐陈树千万别忘了跟金子多说说好话。 待陈树走远,胖子哪儿还有一丝酒醉之态,那个前去邀请陈树的幕僚才凑到胖子跟前问道:“以您之见这个陈树怎样?” “看不透。” “看不透?” “他一句自己只不过是荣宝斋商队打架的,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既不跟我聊荣宝斋,也不多谈他自己,我只好也真假掺半地跟他胡扯。这个人,实在是看不透。” “那税收的事?……”幕僚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如果荣宝斋的目的真如他所说,税收不过是多少的问题。” …… 转过街角,陈树长舒一口气,鬼车问道:“你觉得那胖子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 “吃过一顿饭而已,泛泛之交,我哪儿知道他是好是坏。” 鬼车吐吐舌头,“跟他聊聊税收的事呗,我看他的主意全都打在了税收上。” 陈树摇头,“我了解一只小虾米做什么?再说了,税收是商队的事,商队本就是由金子多管理,我去城主聊税收未免越俎代庖了……不对啊,你怎么突然对那胖子有兴趣了?” “就是觉得他没说实话,丹阳城百姓贫苦,城主府里却极其奢华享乐,他自己更是吃的脑满肠肥,他……好像不似他所说的那般关心百姓疾苦。” “说得不错。”陈树刮了一下鬼车的鼻子,“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忧国忧民了?我记得你不是向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吗?怎么,没吃饱?” 鬼车被他一挤兑,立马炸毛,一路上揍得陈树求爷爷告奶奶。 看着陈树大叫着躲闪,佯装被揍得很疼的样子,鬼车心情大好。 变成凡人又怎样?就算是法师,能有几个让陈树求饶的? 陈树和鬼车在丹阳城逗留了数日,金子多办起事来果然老道,很快就将丹阳城各处打点周到,无论城主、官府、黑市,无不是敞开怀抱接纳荣宝斋商队。 有了郭大磨这个熟悉赤龙商队的帮手,不仅是丹阳城内,周围的十几座城池内原本属于赤龙商队的地盘也很快改旗易帜,统统归顺了荣宝斋商队。 金子多不仅掌握了这一块地方,更掌握了几条重要的黑市商路,如丹药之类的紧俏商品已然被荣宝斋垄断,一个多月下来,荣宝斋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昆仑国各处。 这一日清晨醒来,窗外又飘了雪,陈树已不记得这是来到丹阳城后的第几场雪,印象中这地方只有三种天气:小雪、大雪、暴雪。 鬼车常年生活在气候温暖的长风森林,一开始对雪十分好奇,在陈树教会她堆雪人、打雪仗以后,鬼车的贪玩之心占据了顶端。 许多伙计、护卫都倒了霉,在院子里走着,冷不丁脖子里就被塞进一个大雪球。 大家都知道鬼车在陈树心中的地位,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所以纵然她闹一闹,被捉弄的人也都是一笑而过,没人跟她计较。 在院子里堆了十个雪人之后,鬼车终于感到了一丝无聊。 还是长风森林好啊,到处都是神兽,高兴了抓只神兽吃,不高兴了也抓只神兽吃,唉!这地方实在是太无聊了! 好在无聊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三天后,金子多和陈树打算继续北上,去昆仑国都城――无尽城。 荣宝斋的生意需要趁热打铁,开春之前在无尽城站稳脚跟是最好,陈树则有着他自己的目的。 金子多此去除了拓展生意,还要拜见一位故人,向来不爱与人交好的陈树破天荒地对金子多的这位故人产生了兴趣。 金子多大方地邀陈树同去,并打算为他引见,陈树自然要带上鬼车。 这位金子多的故人不是别人,正是权倾朝野的大司空水如镜,他的女儿水灵是昆仑国王的宠妃,水家在昆仑国之显赫,就犹如两年前福南德将军在云间国,能与王室分庭抗礼。 三人乘着朱雀飞了3、4天,终于见到无尽城的真面目。 这是一座肃穆的城池,是昆仑国王室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这里崇尚黑色,成片的宫殿,顶多采用黑色的琉璃瓦,殿前粗大的的金丝楠柱子也被漆成了黑色。 十足的压抑感。 如果从高处俯瞰那连城片的王室宫殿,你甚至会误以为那是一座陵墓。 宫殿位于城池中心,周围民宅多采用红色砖瓦,倒是给无尽城添了些活泼的气息。 三人在城外降落,步行进城,进城时被守卫拦住,每人交纳了一枚银币,算是“过路费”。 眼看着守卫将三人交纳的银币揣进了自己的钱袋,金子多摇了摇头。 “这地方竟已无法无天到了这种程度!” 陈树看了一眼金子多,问道:“你不是第一次来无尽城吧?” “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次日,金子多叫人捧了重礼跟在后头,带着陈树和鬼车前去水如镜府中拜见。 刚走到府门口,却碰见一桩怪事。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正对一名老者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遍骂道:“叫你送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给那个死人送礼!” ------------ 壹贰零·前方高能!熊孩子出没! 三人驻足,只见那被打的老人也是一名法师,且修为有六阶,出手打人的少年不过四阶修为,那老人却根本不敢还手,任由少年将自己打得头破血流。 陈树纳闷道:“奇了怪了,法师打架竟不用法术。” 金子多道:“也不奇怪,无尽城规定法师不准在城内使用法术。而且规定就是这小子的外祖父定的。” “外祖父?”陈树有点绕不过弯来。 “就是我那位朋友,水如镜,这孩子应该是水如镜的女儿水灵所生,虽是庶出的,但也是昆仑王血脉。” 陈树这才明白祖孙三代的关系,不等他再发问,水家的大门已经打开,一个威严的老头子走了出来。 老头扫了一眼出手打人的少年,威严地开口道:“大清早就在自家门口出手伤人,成何体统?” 少年笑嘻嘻地跑到老头跟前,抓着老头的手撒娇地摇了摇,看样子根本不怕那老头。 “谁让他大清早惹孙儿生气!外租给我评评理!这老东西是陈默的封地来到无尽城,陈默出逃在外不知是死是活,他还巴巴地给陈默府上送了三张上好的雪狐皮,也不看看现在是谁的天下,还念着旧主子呢,看见他孙儿就来气!” 少年一大段诉苦,竹筒倒豆子一般,老头这才看了一眼头破血流的挨打之人,冷冷道:“你来给陈默从前的府上送东西?” “正是。” “以后可以不用送了,陈默逃出昆仑国,至今生死未卜,他已经没有资格做昆仑国的王子,自然也就不再有封地,他的封地以后全归莲儿。” 少年一听这话,欣喜地拍着手,“真的吗?外祖,我也有封地了?” “莲儿已经20岁,自然应该有封地。” 那被唤作莲儿的少年谢过祖父,又重新跑到被打的人面前,指着那人的鼻子道:“你听见了吗?从今往后,陈默封地上的一切都是我的!你送来的雪狐皮是我的!就连你也是我的!我现在就要杀了你,因为我讨厌你!” 少年嘴上嚷嚷着,手中果然抽出一把刀来,那刀在头破血流的老法师脖子上一抹,老法师的身体就倒了下去。 “陈默王子……你在哪儿……陈默王子……”老年法师口中叨念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断了气。 做这些的时候,立在门口的老头始终装作没看见金子多三人,直到有守卫将老年法师的尸体抬走,那老头才看了金子多一眼,脸上挂起笑容,“老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让你见笑了,快来府内一叙。” 老头引着金子在前面走,陈树和鬼车跟在后面,那少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主动蹦跶到陈树身旁,友好地伸出一只手,一脸幼儿园小朋友初次见面的单纯表情,对陈树道:“我叫陈青莲,你呢?” 陈树看着他伸来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与他握了握。 “我也姓陈。” 陈青莲的目光向着鬼车瞄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纨绔气十足,整长脸说不出的邪气。 “你挺会玩儿啊,怎么样?凡人女子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话是对着陈树说的,陈青莲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鬼车,挑逗的意味十足,鬼车的眼中已喷出火来,陈树亦攥紧了拳头。 啪—— 陈树的拳头尚未挥出来,却先被陈青莲暗暗握住。 瞬间他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表情。 “人家只是想跟陈哥哥交个朋友,开玩笑,开玩笑的。”他竟转而又对鬼车道:“这位姐姐长得真漂亮,以后多来我家里玩,好吗?” 水如镜和金子多回头,看到三个年轻人“十分友爱”,水如镜道:“看来莲儿很喜欢你带来的两位小友。” 金子多不明状况,附和道:“难得他们相处和睦。” 陈树脸上带着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以后一定常来。” 水如镜引着金子多三人走进会客的书房,陈青莲也跟了进来,水如镜落座,招呼金子多坐在自己左右边,又拍拍右手边的椅子,示意陈青莲也坐下。 陈青莲刚坐下,就急忙拍着自己身旁的椅子对鬼车道:“姐姐坐这儿!莲儿想跟姐姐挨着!” 陈树一屁股坐在陈青莲所拍的椅子上,鬼车则不慌不忙地挨着金子多坐下,陈青莲闹了个没趣,面上却十分大方地对陈树笑道:“挨着哥哥坐更好。” 直把陈树恶心得七魂升天六魄滚地。 金子多何等精明,只装作没看见陈树和陈青莲较劲,对水如镜寒暄道:“一别数年,老哥已是昆仑国的大司空了,我真是自愧不如。” 水如镜的对答十分妥当:“金老弟就别谦虚了,当今天下谁不知道,荣宝斋掌柜就是无冕之王,我这个守着这穷乡僻壤的老鬼怎么跟你比?不过给儿孙谋一条出路罢了。” 金子多挑挑眉,目光落在了陈青莲身上,“我看你外孙一表人才,有这样的王位继承者,是昆仑国的大幸,今后荣宝斋在昆仑国的生意还要请老哥多多关照了。” 水如镜不提关照荣宝斋的事,反倒看着陈青莲发愁道:“莲儿距离继承王位还有一段长路啊,老弟你也看到了,莲儿今天才刚刚有了自己的封地,他的哥哥,那个失踪的陈默,可是一出生就有了自己的一方封地。” 金子多显然不愿多谈王室之间的纷争,只是笑着对陈青莲道:“听说陈默王子的封地是昆仑国最富庶的地方,如今封地归陈青莲所有,恭喜了。” 倒是陈树插话道:“有了封地固然是好事,不过,我看那封地中人与王子陈默感情极好,倒未必对你们忠心。” 实话总是不那么好听,金子多想要阻拦陈树,水如镜却冲金子多摆摆手,示意陈树继续说下去。 “我倒有个办法,能让封地子民对您的外孙服服帖帖。” “什么办法?” “这就得先说,封地子民为何爱戴陈默王子。” 水如镜沉吟一番道:“陈默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王世子弟,手中并无实权,他……什么都没做啊!” 陈树点头,“我看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做,才会受到爱戴。” “这话怎么讲?” ------------ 壹贰壹·为坏人卖命 “看看那些有做为的封地贵族,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无非搜刮民脂,残暴治下。与这些人相比,陈默的不做为岂不是好了太多?他的封地之所以富庶,他之所以受封地子民爱戴,就是因为不做为。” 陈青莲连连拍手,“那还不简单?我也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陈树摇头,“不做事自然是不会犯错,但将大好的封地搁置,岂不是暴殄天物?殿下应当好好管理封地,让那里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这样不仅能增加水家的税收,还能在封地培养起自己的法师军团。” 水如镜沉吟不语,陈树继续道:“陈默王子出逃也有些日子了,陈青莲殿下还未被封为王子,我想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若水家能有一支自己的法师军团,将来与人抗衡也多一些筹码,不是吗?” “我是昆仑国大司空,谁敢跟我作对?” 陈树一笑,“大司空的确是文官中地位最高权利最大的,这些年您为昆仑王分忧解难,独揽了经济、民生、外交等等大权,却唯独没有得到军权,与您作对的人无非是昆仑国大将军龙泉君。” 水如镜看向陈树的目光已带上了欣赏,“怪不得司空浩月一定要杀你,你果然是个人才。” 陈树苦笑,“让您看出我的身份了。” “当今天下,不认识陈树的人恐怕一个手就数得过来。” 陈树大方承认道:“将我从黑泽烈国逼到此地,肯定会成为司空浩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此话怎讲?” “我倒愿意在他身边做一条狗,可惜他的胆子太小了,怕我反倒把他咬了,不知道您的胆子大不大?” 水如镜大笑,“陈树啊陈树,你可真敢说!” 陈青莲看外祖父高兴,也跟着笑,还撒娇道:“既然陈树哥哥是个人才,不如留下帮我治理封地吧?” 陈树不答话。 水如镜看看金子多,金子多道:“陈树是荣宝斋东家的好友,虽说这次与老夫同来无尽城,但他的事老夫可做不了主,一切还看他自己的心意。” 水如镜绷起脸来,“怎么?你我这么多年交情,都不能帮我说句好话?” 陈树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不再端着架子,对水如镜一拱手道:“陈某被满世界追杀之时,您却肯用我,于我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自然要尽心尽力辅佐青莲殿下。” “好!今日我不仅见到了故人,还求得了人才,可谓双喜临门,我这就叫人摆下宴席,为三位接风洗尘,金老弟放心,今后荣宝斋在昆仑国的生意没人敢插手!” 一时间陈树、金子多、水如镜各得所需,自然都十分欢喜。 陈青莲更是拉起陈树的手摇晃着,陈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抽回手来继续道:“殿下新得封地,人心不稳,还是尽早去封地走一趟,一来安抚人心,二来了解封地的具体情况,为接下来培养法师军团做准备。” 水如镜略一沉吟道:“等昆仑国王下达正式的封地旨意以后吧,这样莲儿去到封地也是名正言顺。” 几人吃喝闲谈了大半天,直到过了晌午,陈树、鬼车、金子多才告辞离开了水府。 一出水府大门,陈树就问金子多道:“荣宝斋在无尽城的落脚点定下来了吗?” “怪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荣宝斋的事了?” 陈树老老实实道:“我是想让鬼车有个安全的容身之处,陈青莲那小子没安什么好心。” 金子多撇撇嘴,“原来不是关心我们荣宝斋,是我自作多情喽!” “嘿,你矫情个什么劲儿?”陈树伸手勾着金子多的肩膀道:“要不咱们好好算一算,是谁帮你想出对付赤龙商队的办法?又是谁帮你拿下在昆仑国的第一个落脚之处?还有,刚刚水如镜为何答应照应荣宝斋的生意?还不是因为我肯为他卖命?……” 陈树才说了没几句,金子多就招架不住了,“行行行,你有理!我尽快找到落脚点,多调些护卫,一定保证鬼车的安全,行不行?” 陈树见金子多话里话外透着不满,就道:“金老,咱们同行也有些日子了,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金子多瞪了陈树一眼,“你要怎么折腾我管不着,可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水如镜不是个傻子。” “当然,傻子哪儿能交得上你这么精明的朋友。”为了获得更多关于水如镜的信息,陈树拍起金子多的马屁一点儿都不脸红。 金子多佯装生气,瞪了陈树一眼道:“连我都能看出来,你在打陈青莲封地的算盘,你以为水如镜看不出来?” “他当然能看出来,可是,看出来了还要用我,这就耐人寻味了不是吗?”?“如何耐人寻味?” “就如我所说,水如镜不过将我当成一条狗,既想让我帮他咬人,又有信心让我咬不到他自己。可在我看来,司空浩月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虽然他还没能杀死我。水如镜真应该向司空浩月学学,至少,他应该怕我,防着我。” 金子多有点跟不上陈树的思维,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或许真该少管点闲事,让年轻人自己去闯荡了,至于他,只要荣宝斋的生意顺顺利利地在昆仑国开展下去,他就烧高香了。 陈树继续道:“我原以为昆仑国王已经失势,国内处处都由这位水如镜说了算,没想到区区一块封地他还要等什么昆仑王的旨意。” 金子多指点道:“庙堂之事与江湖之事不同,可不是非黑即白,在这黑白之间,总有着一块灰色地带。” “哦?” “昆仑王的确已经失势,但如你所知,架空其权利的并非水如镜一家,昆仑王的旨意大半是为了堵龙泉君的嘴。” “有道理,”陈树点头,“是我欠考虑了。” “除了龙泉君,还有数位分散在昆仑国各处,占据着大块封地的老牌贵族。” “龙泉君手握军权,举足轻重,这个好理解,可是所谓贵族,我就不明白了,还请金老指点。” 陈树的态度很少如此认真恭敬,金子多也就愿意多跟他讲一讲。 “老牌贵族大都是历任名臣名将的后代,祖先曾立下赫赫战功,受先王封赏,得到封地,数百年来在封地内繁衍发展,各个都是庞大的法师家族,有些甚至拥有自己的小型法师军团,不容小觑。” 陈树皱眉道:“难道王室就不曾察觉这些贵族的威胁?就没有采取措施削弱他们的力量?我想各个击破总不会太难。” 金子多摇头,“难啊,这些贵族通过数代人联姻,早已抱成一团,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陈树总结道:“所以现在控制昆仑国的其实是三方势力:昆仑王宠妃水灵的父亲,大司空水如镜;大将军龙泉君;分散在全国各地的贵族联盟。” “不错。”金子多斜睨了陈树一眼,“可惜啊,你选的盟友水如镜,是这三方势力中最弱的。” 陈树一笑,“反正是替坏人卖命,选哪个我倒是无所谓。” ------------ 壹贰贰·倒霉催 陈青莲封地的旨意一等就是小半个月,旨意下来时正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金子多在城南买下了一座大院做为荣宝斋的落脚点,几十名伙计、护卫一番忙碌,总算将大院前的一座三层小楼修葺一新。 从今往后,这儿就是荣宝斋在昆仑国的总店了,货物有条不紊地运进院子,只等来年挑个吉日开张。 这些天伙计们收购了不少昆仑国特产,有食物,有炼制丹药所用的药材,还有雪狼等昆仑国才有的稀有神兽,将这些东西运送到其余六国出手,能卖个好价钱。 金子多忙得陀螺一般,还总是被陈树逮着询问关于昆仑国的问题,半个月下来,但凡金子多知道的,都已搜肠刮肚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陈树。 金子多甚至下意识地躲着陈树,就连走路都是尽量绕开陈树的住处,生怕冷不丁碰面又被陈树缠住问这问那。 好在陈青莲封地的消息传来,他还邀请陈树三天后与他一同去接管封地,金子多总算松了口气,这个祸害终于要走了! 陈树却又揪住了正想躲着他的金子多。 “帮我给陈青莲回个话呗,封地我就不跟他一块去了,因为……嗯……因为我老家有点事。” 金子多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咽下去,“开什么玩笑?你好不容易跟水如镜搭上关系,如今他们给你的第一个差事你就推辞,这不好吧?” 陈树胸有成竹道:“你当水如镜真想把这个差事交给我?他一定十分重视陈青莲的封地,怎么会放任我这个外人插手?不过是试探我罢了!” “那你就不去了?” “当然要去,不过是我自己暗地里去,有些事,自然是暗地里进行比较方便。” 金子多撇撇嘴,不再接话,反正陈树这个小祖宗肯走就好,至于怎么走跟谁走他才懒得管。 陈树继续问道:“托您帮我准备的药,您准备好了吗?” 金子多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小瓶,“你要这采花贼所用的东西干什么?莫非你要对鬼车……” 陈树一手拿过小瓶,一手去捂金子多的嘴。 “呸呸呸,我跟鬼车……我们还用得着这个……我们,我们好得很!” 鬼车路过,看见两人鬼鬼祟祟,驻足问道:“什么好得很?” “陈树说啊,你跟他……哎呦!” 金子多刚一开口,就被陈树踩了一脚,目测大母脚趾头肯定是粉末性骨折。 陈树赶紧接过话头道:“这儿好得很!荣宝斋被金掌柜打理得好得很啊!我看商慕安应该给金掌柜升职、加薪,让你出人CEO,迎娶白富美……” 鬼车噗嗤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陈树脑门上点了一下,“你这个人真奇怪,尽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陈树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又惊又疑。 她连这都能猜到?还当什么神兽?!天桥上摆摊算命多好。 心中虽有各种各样的奇怪想法,陈树却都没有表现出来,只对鬼车道:“过两天我要出门办点事,你在这里呆上几天可好?” 金子多一听陈树终于要走,生怕他因为后顾之忧改了主意,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去!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一定保护鬼车安全。” 鬼车深知自己现在帮不上任何忙,无论陈树要去干什么,她跟着一同前往总归是个拖累。心中虽有些不乐意,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待金子多离开,陈树将已经认他为主的朱雀召出,交给鬼车,“荣宝斋能提供的保护终究有限,万一真的有什么危险,它自会带着你去找我,将它留在你身边,也算是一重保障。” 昆仑国腹地,玉门郡,前王子陈默的封地。 如今这里易了主,成了陈青莲的封地。 隆冬时节,纵然是昆仑国的富饶之地,也多了几分萧索的味道。更何况,沿路上还有一支送殡的队伍。 送殡队伍的规模不大不小,其中还有几名披麻戴孝的法师。 再富贵的平民也没有资格让法师参加其葬礼,看来死去的人也是一名法师。 陈树远远地降下机械鸟,走到送殡的队伍跟前,调整好情绪,等队伍走过一半,才向跟在其中的一人问道:“请问去世的是何人?” 被问之人一看陈树是一名法师,且面上也有肃穆之色,便认真答道:“哎!去世的法师叫安易,飞来横祸啊!” “哦?这怎么说?” “安易不过是受安老爷所托付,去无尽城给陈默王子送几条雪狐皮,偏偏被陈青莲撞见了,不分三七二十一就给杀了,哎!这不是倒霉催的吗?水链和陈默两尊神仙打架,何必殃及我们这些小小池鱼?” 陈树疑惑道:“陈默不是早就失踪了吗?为何还要去给他送东西?” 那人走出送殡的队伍,凑到陈树身边道:“您不是昆仑国人吧?我劝您一句,这些事少打听得好,这年头,知道得越多命越短啊。” 陈树一笑,“不瞒您说,我曾与陈默王子有数面之缘,有机会来到他的封地,自然是想多了解些这里的事情。” “您认识陈默王子?”那人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算太熟。”陈树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几枚金币,硬塞到那人手里,笑呵呵道:“还请您指点一二。” 那人收下金币,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你刚才问什么来着?对了,给陈默王子送东西。安老爷是玉门郡的贵族家主,安家世世代代生活在王室封地上,帮助王室管理封地,与王室的关系自然比其它贵族更亲近些,可以说是老牌贵族的领军人物。” “安家为了保持与王室的友好关系,自然要时不时向封地主人’进贡’些东西,陈默王子虽然失踪了,可现在的局势谁能说得准?安家这种老牌贵族自然是谁也不得罪,给陈默的’进贡’照常送着,同时也没少巴结大司空水如镜和大将军龙泉君。” “贵族本就是墙头草,守着自己的一块地盘,哪边也不帮扶,哪边也不得罪。这样的情况已经延续了几百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所以即便都城的势力为争王位而你死我活,往往也并不会得罪这些盘踞一方的贵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这次不凑巧,赶上陈青莲这么一个愣头青,你说安易办这趟差事是不是倒霉催的?” 陈树点头,“我看也是,碰上陈青莲这样不懂规矩的傻小子,封地要变天喽,贵族们的规矩也该改改喽!” 陈树觉得几枚用来打探消息的金币花得很值,碰上这个送殡的队伍简直是再好不过的运气。 当然,若是送殡队伍能与陈青莲的车队狭路相逢,那就更好了。 老天爷作美,想什么来什么,陈青莲的车队还真就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 ------------ 壹贰叁·复仇者联盟 拉车的神兽趾高气昂,威武不凡,显示着车上之人不可一世的威风。 送殡队伍已经停下,却还是停晚了些。 车队中负责开道的法师平日里跟着陈青莲,也是趾高气昂惯了,恨不得拿鼻孔看人。见有人挡了车队的道,不由分说扬手就劈下一道闪电。 闪电在两队人马中间相隔的一段路面上劈出了一条黑色浅沟,并没有伤人,震慑的意思却十足。 “闪开闪开!你们可知这车上坐的是谁?!竟敢挡道儿!都活腻了是不是?!” 走在送殡队伍最前方的,是一名神情极其悲怆的青年法师,看样子应该是死去的安易的儿子。 青年朝着车队一拱手道:“不知挡了哪位贵人的车驾,还请恕罪。今日是家父出殡的日子,家父是六阶法师,一生为昆仑国效力。新丧之人不宜绕道,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们先过去,我替家父谢谢您了。” 趾高气扬的开道法师刚想破口大骂,车驾内一个声音却先传了出来。 “既然如此,理应让你们先过。” 是水如镜! 他显然很重视这次行程,车队虽然打着陈青莲的旗号,水如镜此刻却与陈青莲同乘着一辆车。 陈树皱了皱眉,老奸巨猾的水如镜在这里,他的许多计划就不好开展了,就如眼前,如果毛躁的陈青莲处理此事,恐怕就不会这般和气。 不过,事情还未结束,看看徐徐让到路旁的车队,以及正抬着棺材与车队擦肩而过的送葬队伍,陈树觉得很有必要推波助澜一把。 “陈青莲的车驾!杀死安易的凶手就在车内!” 随着打破寂静的喊声,一枚火球从送葬队伍中飞出,直奔车队开道法师的面门。 开道法师色厉内荏,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本事不小,却几乎没有真正跟人动过手。被火球一晃,顿时手忙脚乱起来,闪电也放不出,躲也躲不开。 正被那火球打在鼻子上,鼻头直接被烫熟了,杀猪一般嘶吼起来,手中闪电这才放出来,直劈进送葬队伍里,又是一阵骚乱。 送葬队伍得知车内正是罪魁祸首的陈青莲,加上受到开道法师攻击,众人群情激愤,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树,在嚷嚷完第一句话并放出第一枚火球以后,就躲在送葬队伍中,低着头,深藏功与名。 出乎陈树预料的是,送葬队伍最前方的青年法师竟和水如镜一样冷静。 “住手!”他大喊着,“都住手!” 人们缓缓收势,那些已经成型的火球、闪电、水链逐渐消散。 “无论车中是谁,他今日既然好心为家父让路,今日便是家父的恩人,我今日就应当感激。” 淡淡一行话,不卑不亢。 今日感激,不代表前仇一笔勾销,是这个意思吗? 果然是王室封地的子民,不一般啊! 陈树一边感慨,一边跟在送葬队伍中缓缓前行。 及至送葬队伍与陈青莲的车队错开,陈树勾起嘴角一笑,这地方可比他想象得还要有意思。 当陈青莲的车队消失在视野中,陈树才悄悄离开送葬队伍。 刚刚取出机械鸟准备继续赶路,却有人跟了上来。 陈树回头,恰好看到送葬队伍最前方的青年法师。 “节哀。”陈树对他道,催动机械鸟就欲离开。 “你混在送葬队伍中,挑拨我与陈青莲,想要引起我的族人与陈青莲死斗,是何居心?”青年一把拽住陈树,大有“不把事情说清楚就别想走了”的架势。 “哎呀呀,我那么小心,还是被你看到了。”陈树拍开他的手,“不过,你们还用得着挑拨?” 青年皱了一下眉,“为父亲报仇是我的事。” “当然。” “我不允许任何人,利用我的仇恨,将我和我的族人变成他手中的棋子。” “当然。” “你清楚就好。” 青年转身欲离开,却反被陈树揪住了。 “有个盟友岂不是更好?你和你的族人不过是安氏贵族的附庸,想报仇并不容易。” “有些仇,再艰难也要报。” “有决心是好事,再有个我这样的盟友就更好了。” “你?” “我。” 陈树将脸向前凑了凑,“你不觉得我眼熟?” “眼熟?……你……好像……你不会是……被司空浩月追杀的……” “我就是那个被司空浩月追杀的陈树。” “你怎么会……在这儿?” “容身之处,我好像没有多少选择。”陈树微笑看着青年。 青年后退一步,“我不会跟你这种人做盟友的。” “我这种人?”陈树上前两步,“你是说我这种能看出棺材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你之所以走这条路送殡正是为了与水链狭路相逢,今天若不是我出手打乱了你的计划,你此刻应该正与陈青莲酣战。” 青年的肩膀猛然颤抖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陈树耸耸肩,并不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以为就凭你们族中的几名法师就能撼动陈青莲,你可知道水如镜就在那车中,仅凭他的八阶修为杀你们易如反掌。我出手打乱你的计划,是为了救你们。” “你……你究竟为什么……” “现在,你觉得我这个盟友怎么样?”陈树又上前两步,逼视着青年的眼睛。 青年花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他重新审视着陈树,问道:“你想得到什么?” “很简单,你的家族是安氏贵族的附庸,而我需要得到安氏贵族的信任,你得帮我引见。” 青年皱眉,“就这样?” “就这样。” “我帮你引见,你就帮我报仇?” 陈树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不是帮你,而是恰好我也需要陈青莲和水如镜死,顺手而已。” “可帮你引见也并不容易,陈青莲和水如镜到来,安氏贵族一定是将所有重心都放在招待和巴结这两人上,而我……”青年叹了口气,“我父亲是被陈青莲杀死的,安氏贵族知道我心中有怨恨,这几天根本不允许我进入他们的宅邸。” “意料之中。”陈树突然问道:“安氏贵族中有没有年轻貌美未出阁的小姐?” “年轻貌美还未出阁的小姐有4位,都是安老爷的孙女,其中安老爷最喜欢的莫过于三小姐,三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在几位小姐中法术天分最高,还曾经去学城学习……后来学城尽毁,三小姐回家,刚刚与青梅竹马的李润公子定了亲事。” “李润公子是?……” “是相邻的九原郡李氏贵族家的公子,李氏贵族与安氏贵族关系最好,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子。三小姐与李润公子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最后一个问题,今晚陈青莲和水如镜会住在安氏贵族的府邸吗?” “当然。” 陈树挑起嘴角一笑,“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明天安氏贵族的人一定会见你。” 陈树驾着机械鸟就走,青年转身也向着送葬队伍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身道:“我叫安平。” “是个好名字,”陈树随口道:“或许你可以给咱们的联盟起个名字。” “复仇者联盟,如何?” 陈树一口老血喷出来,“你高兴就好。” ------------ 壹贰肆·寻短见的三小姐 水如镜和陈青莲受到了安氏贵族的热情招待。安老爷是个明白人,玉门郡已经变天了,还惦记着陈默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极尽所能地对水家表忠心,准备最美味的菜肴,打开年份最久远的美酒,送上最贵重的礼物。 为彰显隆重,安老爷还邀请了较为亲近的几家贵族,其中就包括邻郡的李氏贵族家主李老爷。 李老爷受不了孙子李润的软磨硬泡,只得允许他同行。 李润当然对水家没什么兴趣,他是来看安家三小姐的。 两人果然如安平所说感情甚笃,席间频频互送秋波。 心上人的爱意大约是世上最美味的下酒菜,两个年轻人不免多喝几杯,及至散席的时候,两人都已微醺,三小姐是让侍女扶回房间的。 席间还有一个年轻人也喝了不少酒――陈青莲。 他是玉门郡的新主人,安氏家族对待新主人自然是极尽热情,小辈们不停地陪着他笑闹,劝酒,长辈们也时不时与他碰一碰杯。 一顿饭下来,就连安老爷都与他喝了三回酒。 陈青莲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原来这就是有封地的感觉,醉眼朦胧中他仿佛看到自己已成了王子,已坐上国王的宝座。 一股豪情自他的心中升腾,令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舒坦。 大概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吧。 这一切,陈树都看在眼里。 此刻的他正静静潜伏在屋顶房梁上,他已经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没有变过了,像一只趴在网上的四平八稳的蜘蛛。对上一世做贼的陈树来说,这并不难。 酒宴终于到了尾声,已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陈青莲被人搀扶着向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房间走去。 小辈们都散了,水如镜和安老爷这才开始敲定封地管理的具体细节。 对安老爷来说,只要能保证自己的既得利益,为谁管理封地不一样呢? 对水如镜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确保陈青莲的封地安定,他需要安氏贵族的支持。 没有利益冲突,两人很快就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交谈很愉快,一切都很顺利。 有那么一瞬间,水如镜突然想起了陈树,那个被司空浩月满世界追杀的小子。 是自己太看重他了,封地的事哪儿有他说的那么复杂?危言耸听!幸好这小子有自知之明,拒绝了莲儿的同行邀请。 就在水如镜胡思乱想的时候,陈树已悄悄潜入了陈青莲的房间。 他身穿安氏贵族府邸里下人常穿的衣服,所以当他将醉死过去的陈青莲搀扶出房间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即便偶有一名侍女上前询问,陈树也以“殿下吃多了饭需要出去散散食”为借口蒙混了过去。 穿廊过院,直到安家三小姐屋内。 三小姐也喝了酒,睡得很沉,睡梦中时而呓语几句,呼唤着李润的名字。 伺候三小姐的侍女们难得偷闲一会儿,已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陈树小心翼翼地进屋,将陈青莲扔在三小姐床上,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问金子多要来的小瓶,取出两粒丹药,给两人一人喂下一粒。 不消一会儿,三小姐便面颊绯红,陈青莲也扯开了自己的衣裳。 陈树收起小瓶,最后看了一眼三小姐。 “抱歉了,人死后若是真去阴间,你就跟李润去阴间做一对小夫妻吧。” 转天清晨。 一声惊叫打破了安氏宅邸内众人的美梦。 那是一声极其凄厉的惊叫,如杜鹃啼血。任谁听了这声惊叫,都会觉得发声之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活不下去的大事儿。 三小姐的确活不下去了。 当她清晨醒来,发现陈青莲正睡在自己身旁,两人衣衫不整,又想到昨晚恍如做梦的巫山之事。 她以为那人是李润。 想到李润就在她隔壁的屋内,昨晚的宴席上他们还眉目传情,而如今自己已经不配做他的妻子,三小姐的心都在滴血。 陈青莲也是被三小姐的这声惊叫吓醒了,他睡得迷迷糊糊,刚想责怪两句打扰他美梦的蠢女人,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蠢女人突然从储物戒指中抽出一把短剑抹向自己的脖子,就在他面前自杀了。 血呲溜一下子溅在陈青莲脸上、身上,陈青莲彻底醒了。 他迅速下床,尽量远离那具正在变冷的身体。 这是怎么了?安氏贵族的的特别节目?陈青莲的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来。 “啊!” 门口又传来一声嘶吼,这次发出吼声的是个男人。 陈青莲隐约记得,他在席间见过这个男人,好像叫……李润。不错了,就是他,是个不太重要的人。 李润疯了一般扑在三小姐的尸体上,大吼着:“木系法师!给我找木系法师!” 门外的脚步声密集了起来,有侍女看到屋内的惨状,吓得滚倒在地,三小姐同胞的小妹妹趴在妈妈怀里问道:“姐姐怎么变红了?” 三小姐的母亲已经昏了过去,父亲面色铁青,安氏贵族的一家之主安老爷也听闻了消息。 老爷子行事干练,一边大步朝着门口赶来,一边对身边人吩咐道:“快!快去给我找木系法师来!找最好的……” 安老爷终于看清了倒在血泊中的安小姐。 他的头一阵晕眩,幸好身边有人搀扶才站稳。 他最喜欢的孙女,已经救不回来了。 终于,所有目光都落在了一身是血的陈青莲身上,陈青莲这才大约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不,不是……你们听我说……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外祖呢?你们把我外祖叫来,不信咱们就问问看……真的不是我……” 陈青莲骄横跋扈惯了,可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失去亲人的人的愤怒,那愤怒如同一股地下冒出的烈火,烧得他浑身不自在,平常的放肆竟一丁点儿都拿不出来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李润双眼血红,他已经顾不得自己是远程水系法师,无数水链飞向陈青莲的同时,自己也拼了命地冲了出去。 他要化为一枚炸弹,与陈青莲同归于尽。 “放肆!” 李润的爷爷,李家家主出手拦住了孙儿。 他的心也在滴血,孙儿李润与安家三小姐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三小姐惨死,他何尝不惋惜。 可是牵涉到陈青莲,事情就复杂多了。 别的不说,安家的态度就有些模糊不清,究竟是陈青莲借酒故意占了三小姐便宜,还是安家放任甚至是希望三小姐与陈青莲扯上点关系? 毕竟,安家急于与新领主陈青莲搞好关系。 想到了这一层,李家家主一边拦住自己的孙儿,一边静观安老爷的态度。 安老爷攥紧了拳头,他恨不得将陈青莲这个没种的小子千刀万剐,可他是安家家主,他似乎已经养成了凡事替家族利益考虑的本能。 此刻,本能告诉他不能为难陈青莲。 陈青莲才是这块封地的主人。 至少要给陈青莲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至少应该让水如镜一起来主持公道。 虽然安老爷知道这么做的结果一定是让陈青莲逍遥法外,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请你的外祖来。” 李润还在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陈青莲,接二连三向着陈青莲放出水链。 无奈他的修为不过三阶,被爷爷一挡,哪儿还能施展得开法术,只恨自己资质平平,眼看着心上人受辱死去,只能在口中喊打喊杀。 ------------ 壹贰伍·专治熊孩子 水如镜怎么也没想到,不过睡了一晚,事情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为了保障贵客的安全,水如镜与陈青莲的住处被安排在安氏宅邸中最为僻静的西南角,与主人家的住处相隔有一段距离,所以水如镜并未听到安家三小姐的惨叫。 听闻三小姐去世的消息,他回想了一会儿,脑海中才隐隐约约有了三小姐的样貌。 死就死吧,只能劝主人节哀顺变,这种场面活儿水如镜总是能妥当应对,或许应该送份厚礼以示安慰,主人家多少会记得他的恩情,从而明白新领主比旧领主更好。 可当他听说三小姐死时陈青莲正在她的房中,不仅如此,陈青莲好像昨晚就到了三小姐房中,还趁三小姐醉酒对人家做了些苟且之事。 不可能! 莲儿不是胡来的孩子!他是那么乖巧,事事都听从自己的安排。 可是…… 水如镜想起了陈青莲一路成长所发生的怪事。 陈青莲5岁时,水如镜发现他总是跟死去的小动物玩,一只猫,一条小狗,或者一只金丝雀。这些小动物无一不是被虐杀致死。可当有人询问它们的死因,陈青莲总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也不知道,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陈青莲16岁时,一名新被派去伺候他的凡人侍女上吊,没人知道原因。 死前的一个深夜,她曾在陈青莲屋内逗留,水如镜询问陈青莲,陈青莲却说自己早就睡了,什么也不知道。最后只得以那侍女深夜偷盗,后来良心发现羞愧难当寻了短见草草了事。 及至陈青莲过了20岁正式成年,他单独买了一处宅院,据说是想要清净的时候去住几天。水府开始有风言风语,说少爷陈青莲买了女子藏进私宅,整日虐待折磨那些女子。 风言风语多了,水如镜不由也信了几分,可那又有什么要紧?只要陈青莲依旧听他的话,即便有些个小怪癖,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水如镜杀了几个“造谣”的下人、侍女,从此再也没人敢跟他提及陈青莲的任何不是,陈青莲又成了他心目中的那个乖孩子。 如今乖孩子惹了祸,而且是在这微妙的时刻惹了不该惹的祸,几乎让水如镜昨天的筹谋化为泡影,他难免生气。 可生气并不能起任何作用,他很快冷静下来。 跟着侍女走向“案发现场”的路上,水如镜已经理清了其中利害关系。 既然安家没有直接拿下陈青莲,而是请他前去主持公道,就说明安家还是有着顾虑,能彼此互不得罪那是最好,毕竟,与整个家族的利益相比,死一个小姑娘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样想着,水如镜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要给三小姐一个体面的死因,让安家面子上过得去,就一切都好说。 到了三小姐房中,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或仇恨或异样。 仇恨的是三小姐的父母、小妹、李润,异样的是在场的大部分安家人,至于侍女下人以及其他赶来作陪的贵族则都是作壁上观的样子。 陈青莲一看到水如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将上来,抱住水如镜大腿就是一阵哭号:“外租一定要给孙儿做主啊!孙儿什么也不知道!” “站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男子汉大丈夫天塌下来也不至于像你这样!”水如镜真恨这个给他丢脸的外孙,恨不得踹他一脚。 陈青莲看出外祖生气,赶紧站起来,擦了眼泪鼻涕,恭恭敬敬立在一旁。 “孙儿今天清晨早早就醒了,想要四处转转……安老爷昨天可说过,宅子里我可以随意走动的……不想走到附近神识中察觉到异样,那感觉像是有人潜入了安家宅邸,我生怕那人是要针对外祖,便追了上去,谁知一追就追到了三小姐房中,我进屋的时候,三小姐已经……已经没救了……” “你放屁!”李润猛扑向陈青莲,无奈有人阻拦,他只能大声质问道:“为何你是衣冠不整一身睡服?为何三小姐……三小姐她和你一样衣冠不整?……为何别人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影?你一派信口雌黄!” 陈青莲看到外祖父,心中多少有了底气,大声反驳道:“我只顾着追拿可疑之人,自然顾不得形象,至于三小姐为何衣冠不整,我可就不清楚了,倒是你,住得最近,我看就是你半夜里轻薄了三小姐也说不定……” “住口!你这个小畜生!” 陈青莲的话尚未说完,脸上已挨了水如镜一个大嘴巴。这一巴掌直打得陈青莲嘴角出血,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来。 “三小姐的清白岂是任你胡说的!还不给我滚回房间思过去!” 水如镜看起来已气到了极点,还想冲上去踹陈青莲两脚,陈青莲却早已“是是是”地跑了出去,竟真的回自己房间里“思过”去了。 安老爷顿时觉得不对劲儿,这祖孙俩是做戏来了,三句话就把当事人放跑了,这像话吗? 正想上前阻拦,却被水如镜拉住道:“安老爷放心,我定然不会纵容陈青莲,只要查明三小姐的死与陈青莲有关,我保证将他交到您手中,悉听您发落。” 这样的口头保障无异于空头支票,安老爷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他长叹一声,即便真是陈青莲害死了三小姐又能如何?还不是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事情过去。 “那……我们一定查明真相,也还陈青莲殿下一个清白……老夫身体不适,今日就不陪您了。” 转身离开的瞬间安老爷有些恨自己,他恨自己让孙女死得不明不白,恨自己为了保全一家失了生而为人的体面,恨自己连一句有骨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任谁都能从他的背影中看出屈辱和疲惫。 转过廊角,一名下人凑上前来,对安老爷道:“老爷,安平来求见。” “安平?……哦,想起来了,那个刚刚死了父亲的孩子,说起来,他父亲是安家多年的部下,安家半数以上的护卫法师都由他父亲统领来着……你告诉他,家中有贵客,忙不过来,老夫忙过这阵子亲自去看望他。” 那下人犹豫了一下,递上一枚储物戒指,“安平说是有要紧的事找您商量,您只要看了储物戒指内的东西,自然会见他。” 安老爷接过储物戒指,只看了一眼,原本苍凉萧索的眼睛中立马闪过一道精芒。 “他在哪儿?快!快带我去见他!”走了两步,他又对身旁的小厮嘱咐道:“安平来见我的事,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你脑袋搬家!明白吗?” ------------ 壹贰陆·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翔 见到安平的瞬间,安老爷觉得内心顺畅了些。 他刚刚失去最宝贝的孙女,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刚刚失去父亲,而且,他们痛失亲人很可能是因为同一个人――陈青莲。安平应该是最能理解他的人了吧? 安老爷落座,两人相顾无言。 还是尚不知道三小姐新丧的安平先开口道:“储物戒指里的东西,您看到了?” 安老爷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了!那……真是陈默王子的印玺?” 站在安平身后的陈树说道:“不信您可以仔细再看看。” “这位是?……” 安平指着陈树介绍道:“陈树,陈默王子的印玺便是他交给我的。” 安老爷又瞧了瞧陈树道:“莫非……就是……那个陈树?” “就是那个被司空皓月追杀的陈树。”陈树大方承认,继续道:“您还是好好看看印玺,这是陈默王子亲手交给我的,您确定了印玺的真假,我们才好继续下面的谈话。” 安氏贵族说白了不过是为陈默管理封地的人,地位比家奴高一些,却也并非与陈默有多亲近,哪里见过陈默的印玺,更无从判断真假。 安老爷不想在陈树的面露怯,将装有印玺的储物戒指还给陈树,暂且不提真假的问题,只是客气地问道:“陈默王子他……还好吗?我一直惦记他来着。” 陈树收起储物戒指,“王子还活着,至于将来能不能当上国王,就要看你了。” “我?” “对,看你忠于谁。” 安老爷笑了笑,“谁能保证安家平安富贵,我就忠于谁。” 陈树冷笑,“如果谁也不能保证呢?” “不会!水如镜可以保证!” “水如镜?他保证陈青莲再也不会杀死你的任何一位族人,就如杀死三小姐时一样?” 陈树的语调平淡,却字字戳在安老爷心中。 安老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 “那……或许只是个意外。” 这句话说得绵软无力,似乎并不打算说服陈树,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中得到一丝慰藉。 “看来你真的老了,已经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真相了,安平就不同,他绝不会相信自己父亲的死是个简简单单的意外。” 安平瞪了陈树一眼,他不能容忍陈树利用父亲的死达成目的。 可是,若拉上安氏贵族这个重要的盟友,打败水如镜的可能就大了一些。 所以他只是厌恶地瞪了陈树一眼,并没有插话。 陈树回以微笑,算是感谢安平的大度。 安老爷终于再次开口:“若我忠于陈默王子呢?”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似乎说出了什么不吉利的话,真应该对着空气呸上几口。 陈树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你会死。” 安老爷懵了,“你……你拿着陈默王子的印玺,难道不是来为他做说客的?” “当然是。” “那你为何不劝我忠于他?”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忠于他你立马就会死。况且,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忠心,只有永远的利益,你只要忠于自己的利益即可,当你和陈默王子的利益一致时,你们自然会成为盟友。” “利益?我不明白,你究竟是指什么。” “你现在的确不明白,不过有些事我可以提前透露给你,你可知道水如镜为何如此重视陈青莲的封地?” “有封地是好事,当然应该重视。” “他看中的可不仅仅是封地,更重要的是安氏贵族的根基和威望。” “我们?” “当然,不久以后他就会在封地组建自己的法师军团,到时候你们的法师护卫都将被水如镜强行揽入麾下,甚至你们安家的所有法师,也会成为法师军团的中坚力量。这支法师军团可不是闹着玩的,它组建起来就是为了打仗。” “打仗……跟谁打?” “大将军龙泉君。”陈树停顿了一会儿,待安老爷将之前的信息消化,才继续道:“陈默王子已经失踪有一阵子了,做为昆仑王唯一的儿子,陈青莲还未被封为王子,不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正是因为龙泉君的阻挠,龙泉君握有军权,想要扳倒他,水如镜必须拥有一支自己的法师军团。” “我们,安氏,就是他的法师军团的雏形。” “不错。” 看到安老爷惊疑的表情,陈树继续火上浇油道:“到时候,真的打起仗来,别说富贵,就是你们一家的平安也不会有半点保障。” 安老爷站起来,烦躁地在屋内踱了两圈步,对陈树一拱手道:“那依着小友你看,我们安家该如何是好?” 陈树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只能送你一句话。” “小友请讲。” “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翔,跟着自个儿想吃什么吃什么。” “啊?” “既然王位纷争已经波及到各个封地的贵族,躲是躲不掉了。与其被人逼迫卷入战争,成为别人的棋子,何不提早打算,主动加入战争,或许还能为安氏贵族争得更显赫的权势。” “你的意思是……” “答应水如镜的一切安排,明里协助他组建法师军团,暗里为自己招兵买马,牢牢控制这支法师军团,让它为你所用。” 安老爷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年轻个几十岁,他一定会为这样大胆的计划血脉喷张,可如今他已经年迈,只想守住这份家业。 他好像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折腾了。 陈树看他犹豫不定的样子,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道:“这样重大的决定自然应该多留些时间考虑,水如镜下令组建法师军团的时候,也就是你做决定的时候。” 说完,陈树起身就走,走出三步又停下脚步道:“对了,三小姐的死无论是因为什么,现在都不该得罪李氏贵族,李润应当好好安抚,一旦战争打响,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走出安氏贵族的宅邸,安平突然快走几步拦住陈树道:“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这一切对你有什么好处?对陈默王子又有什么好处?水如镜、龙泉君、贵族这三家无论谁坐大,将来都不会将胜利的果实与你们分享。” “不错,所以我没准备让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坐大。” “你……真的能杀死水如镜?” 陈树想了想,认真道:“大概有三成把握。” “只有三成?” “我还干过不少没把握的事。” “结果呢?” “大多数都干成了。” ------------ 壹贰柒·我这人没什么优点…… 事情办得还算顺利,陈树心中牵挂着鬼车,当下不再逗留,连夜赶回了无尽城。 时隔数日,荣宝斋看起来更加阔气,张灯结彩,已有了开张在即的气象。 陈树立在荣宝斋小楼前看了一会儿,却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盯梢一般在荣宝斋周围徘徊。 有闲逛的,有有做小买卖的,有缩在墙根讨饭的,虽都扮成了凡人的样子,身上利剑一般的杀气却是藏不住的。 是什么人? 陈树揣着疑问绕进了后院。 鬼车正在院子里踩雪玩,看到陈树回来,欢喜地迎了上来,像个小孩。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有一名伙计匆匆赶到陈树身旁道:“您可算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 “外面那些盯梢的人您肯定注意到了吧?” “不错。” “郭大磨首领确认过了,那些都是九龙商队的人,其中以赤龙商队的人居多,还有个别青龙商队的人,这些人来者不善,金掌柜想请您过去跟您商量个办法。” 陈树刚想答应,转念又一想,这不正是个契机吗,于是对那伙计道:“不急不急,我这刚刚回来气都没喘匀呢,等我歇两天再跟他商量。” 说罢,拉着鬼车回屋了,剩下那伙计在风中凌乱。 “这……那……不是……陈哥,您这心也忒大了吧?”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一进门,鬼车就问道。 陈树左左右右地将她看了一遍,直看到她浑身不自在,这才道:“没瘦,看来金子多对你还不错。” “那当然……哎不对,你别岔开话题啊。” 陈树不想她瞎猜,就将这次出行的一切事宜原原本本说给了鬼车。 鬼车先是一番唏嘘,“可怜那安氏贵族家的三小姐,碰到你真是飞来横祸。” 又道:“我总觉得那水如镜老奸巨猾,多疑得很,他才不会重用你呢,况且,这次去玉门郡他又未与你同行,以后想要受到他的重用就更难了。” 陈树皱着眉道:“别说重用了,现在就算是想跟他搭上话,都难得很。不过,眼下却有一个借口去拜访他。” “什么借口?” “赤龙商队。” “这算什么借口?” “求他剿灭赤龙商队,保护荣宝斋。” “他连用都不会用你,又怎么会答应你的请求替你办事?” 陈树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求人办事可比受人重用容易多了,再说了,我欠着他的人情,往后他用起我来也更加心安理得。” 陈树倒在鬼车床上道:“最近风餐露宿的,累死了,我先睡会儿,你帮我准备一份厚礼,晚饭的时候叫我起来吧,正好去拜访水如镜。” 陈树睡觉的时候,水如镜和陈青莲也回到了府邸。 一路上水如镜没给陈青莲什么好脸色,安氏三小姐的死虽说搪塞过去了,安老爷也并未就此大做文章,面上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可毕竟心里有了隔阂。 刚刚建立起的信任有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缝,以后还得用心修补,以免安老爷起了二心。 想到这这些,水如镜叹了口气,他毕竟老了,唯一的女儿性格柔弱,外孙的法术天赋一般,又不曾经过任何历练,整个家族的重担压在他身上,真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陈青莲坐在祖父身旁,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心里这个郁闷啊。他真记不起那一晚的情况了,自己怎么就到了三小姐房中?怎么就把三小姐给轻薄了?这个该死的女人……怎么就偏偏如此想不开? 难道我有梦游的毛病?真是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回到府邸,陈青莲小心翼翼地向外祖告辞,躲进自己房间里再也不出来了,就连晚饭都是让人送到屋里吃的,压根没敢出去露面。 吃到一半,听侍女说陈树前来拜访,陈青莲眼珠骨碌碌一转,穿戴收拾一番,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了饭厅。 饭厅内,水如镜正与陈树不咸不淡地交谈着。 “老夫何尝不想给荣宝斋行个方便,无奈手中没有法师军团,清除赤龙商队的事我恐怕爱莫能助。无功不受禄,还请小友将这些贵重的礼物带回去吧。”水如镜一边说一边将陈树带来的厚礼推了回去。 陈树将礼物推回,“无妨,无妨,这礼物本不是为了荣宝斋送的,不过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况且……”陈树微笑看着陈青莲道:“这可是送给陈青莲老弟的贺礼。” “贺礼?” “可不是,陈青莲老弟和安氏贵族三小姐的婚事,是不是应该好好庆贺?” “你!混账!我孙儿怎会与一个死人有婚事?” 陈树仿佛不知水如镜的暴怒,只是笑着继续道:“陈青莲老弟当然不会真的娶一个死人,不过,如果咱们大大方方地给安氏贵族一个好名声,一方面让三小姐以陈青莲殿下妻子的身份风光大葬,另一方面跟他有这样一门虚亲,想那安氏贵族对水家自然会更加忠心。” 水如镜收起暴怒的表情沉吟不语,陈青莲这时候倒是乖巧,一副诚恳的样子道:“外祖,孙儿知道这次犯下了大错,差点毁了您的筹谋,如果给死去的三小姐一个名分能弥补过错,孙儿不介意与死人做一阵子夫妇。您不是常对我说,要以家族利益为重,孙儿没有别的本事,这点事还是能做到的。” 一席话说得声情并茂,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好孩子。 眼看水如镜已有了些许动摇,陈树赶紧补充道:“这样一来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与您结了亲,就等于安氏贵族已经站到了您这边,等您在封地组建自己的法师军团时,安氏贵族自然要全力支持。我可听说安氏贵族在封地贵族中颇有威望,到时候安老爷振臂一呼,您又会获得不少贵族家族的支持。” 水如镜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陈老弟倒是对我这趟出行十分清楚。” 陈树只当听不懂他的潜台词,谦虚道:“为您效力,有些事自然得清楚,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看来你很擅长打探消息,我听说司空浩月之所以追杀你,也是因为你知道了不得了的消息。” “好像是的。” 水如镜的手在陈树送来的木匣上摩挲了片刻。 木匣用一块百年红木雕琢而成,上面描龙画风,镶嵌着无数宝石,甚至有些宝石还带有法力加成的效果,是兵器、法袍镶嵌的佳品,如今镶在木匣上却仅仅用以装饰。 一个木匣尚且如此,其内的礼物得是何等珍贵? 水如镜终于发话了:“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陈树微笑点头,看不出情绪。 “眼下有一件棘手的事,我的手下没有一人能完成,不知你能不能担此重任。” 陈树依旧微笑,“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别擅长搞定别人都搞不定的事。” ------------ 壹贰捌·两面三刀 水如镜继续道:“想必你很清楚,龙泉君就是阻挠莲儿成为王子的人。” 陈树不置可否,水如镜继续道:“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却没有一人清楚他最近的动向。” “若不是你的眼线太无能,那就是龙泉君有什么秘密行动。” “我收到的最后一条线索是龙泉君带着12名亲卫悄悄离开了法师军团的驻扎地,去了哪儿去做什么一概不知,他一定在打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主意,我想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你让我去帮你打探消息?” “不错。” “这些就是你能提供的所有线索?” “是。” 陈树叹了口气,水如镜问道:“怎么?做不到?” 陈树摇头:“小事小事,好说好说,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我真替你不值,好不容易安插的眼线,竟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水如镜一笑,“大话还是等事成之后再说吧。” “也对也对。”陈树伸手摸了摸考究的木匣,继续道:“那……赤龙商队的事……您看……” 水如镜将木盒向自己这边揽了揽,“赤龙商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想在无尽城中翻出花儿来,他们还差得远,我派人料理了就是,你大可让金掌柜放宽了心,毕竟我与他也是旧相识,这点事总能照应。” “可您刚刚不是还说,手中没有法师军团,办这件事无人可用吗?” “我这不是才想起来,无尽城的侍卫一直由我统领,调集数千精锐法师不成问题。” 陈树心领神会地一笑,“有劳您费心了,三天内,龙泉君的消息一定送到您府上。” 无尽城东一百里,高空之上。 十三只飞行坐骑急速掠过,向着西北方向飞驰。 十三只坐骑上是十三个挺拔的身影,虽然都穿着便服,他们身上的苍劲之气却还是清晰可辨。 那是常年在法师军团中的训练培养出的气质,哪怕是八阶巅峰的法师,若是没有在法师军团中受过战争的历练,也很难有这样的气质。 此刻正直晌午,十三人赶了大半天路,有人驾着飞行坐骑凑到为首的一身身旁道:“将军,按这个速度,再有三日咱们就可以赶到黑风山了。” 被称作将军的人自然就是龙泉君,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十分魁梧,皮肤黝黑,脸颊和额头上有图样奇特的刺青,看起来十分诡异。 住在昆仑国北部的百姓大都认得这种刺青,那是地位低下的蛮人的标记。 昆仑国大将军龙泉君竟然是个蛮人? 不仅他,就连与他同行的十二人面上也皆有刺青,这些人竟都是蛮人? 龙泉君对身旁的人道:“幸好这次地眼开启得十分隐秘,只有咱们的几个族人发现,若是真能进入黑风山地脉,找到青鸟墓葬,得到其中宝物,不仅能提升修为,且咱们的军费就有着落了,再也不必受水如镜的掣肘。” “黑风山向来都是由咱们的族人守护,山神一定会将最珍贵的宝物赐予您的。” “但愿,但愿吧……” …… 看到这些人的面目,陈树也吃了一惊,不得不承认,他们脸上的刺青恐吓震慑敌人的效果很好。 看到陈树,十三人远远就控制着飞行坐骑停下。 陈树驾着他的机械鸟慢腾腾地飞到近前,微笑道:“来者可是大将军龙泉君?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刚刚与龙泉君对话的人驾着飞行坐骑上前,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来救龙你们性命的人。” “好大的口气!” 陈树也不恼,“可惜啊,你们好像不太相信。” 与陈树对答的人已取出了兵器,那是一根锃亮的长矛。 “不仅不信,还要杀了你,让你为自不量力付出代价。” “我是不是自不量力倒是不重要,我只知道,若是再向前走一百里,你们就会掉进水如镜的埋伏,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究竟是谁要付出代价可还不一定呢。” 龙泉君突然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水如镜的埋伏?” 陈树耸耸肩,“因为那埋伏就是我建议他设下的。” 立马有人想要对陈树放出法术,却被龙泉君拦了下来。 “那你又为何要告诉我埋伏的所在?” “因为你还不能死。” “为什么?” “只有你能制衡水如镜,不是吗?” 龙泉君驾着坐骑上前,有人想要跟上,被他制止。 直到与陈树的距离不足5米,他才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 “不难,一个人只要活着,无论到了哪儿,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况且你们有十三个人。” “但我们选择了高空飞行,并且杀死了沿路碰到的所有法师,没人知道我们的消息。” “活人不知道,被你们杀死的死人却是知道的。” “难道死人也会传递消息?” “有时候,死人的确会传递消息。” 陈树解释道:“被你们杀死的全是拥有飞行坐骑的法师,能够拥有飞行坐骑的法师自然有些本事,这些人若是失踪了,反而更容易被发现和注意。我不过是估算了几名失踪法师的失踪地点,就大致知道了你们的行进路线。” 龙泉君刚想说话,陈树却摆摆手道:“时间不多了,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 龙泉君点头,示意陈树继续。 “从这里向西,可以绕开包围圈。” “就这样?” “就这样。哦,对了,西边的路上也有埋伏,不过是些防止你们从包围圈里逃出来的散兵游勇,凭你们的本事,想要逃脱并不难。” “哦?若我们向东绕行呢?” “那倒不会遇到危险,不过我就麻烦了。” “你?有什么麻烦?” “我信誓旦旦跟水如镜夸下海口,说能查出你的行踪,又说你肯定会从这儿路过,可你却连面都没露一下,往后我的差事就不好干喽。” “小子,无论你来提醒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该谢谢你。” “好说好说。” “不过,我不喜欢吃里扒外的小人,你既替水如镜办事,又给我通风报信。这样,很不好。” “所以呢?” “所以,我会杀了你,然后从水如镜的包围圈里冲出去,就凭他,还困不住我。” 陈树心中无比震撼,在他的准备和预测中,早已想到龙泉君会对他下手,可他没想到龙泉君会光明正大地往圈套里冲。 陈树叹了口气,他与龙泉君注定了是两种人。 陈树放弃说服龙泉君,因为龙泉君也无法说服陈树。 “那……就只有祝你好运了。” 说话间,一只朱雀从天空掠过,载上陈树闪电般离开了。 “将军,追吗?”有人询问。 “不,凭我们的坐骑追不上他。”龙泉君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对众人道:“继续前进,前面可能真有埋伏,大家小心!” 13人按原速前进,队形却悄悄发生了变化,由原先的一字排开,变为现在的防御队形,每个人都能与其他呼应,不至于在敌人的突袭之下被分散割据各个击破。 ------------ 壹贰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正如龙泉君所说,水如镜的包围圈的确能称得上不堪一击,尤其是他们面对的是龙泉君和12精锐。 水如镜自己是八阶法师,却对排兵布阵没有任何造诣。 若是整个包围圈静立不动,看起来倒还有模有样。一旦动起来,立即被敌人牵制了手脚,不是这边有个大缺口,就是那边的人溃败开来,每个人都疲于奔命,却有起不到什么效果。 包围圈中的龙泉君一边杀人,一边还冲着圈外的水如镜嘲讽几句,直气得水如镜脸上铸了铁一般,表情都僵住了,两排牙咬得咔咔直响。 龙泉君带头将包围圈搅得炸锅了一般,直到构成包围圈的法师死伤过半,13人才意兴未满地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了,陈树这才远远赶来。 一露面,就特没眼色地问道:“好家伙,这么大一个包围圈,这么多人,肯定抓住龙泉君了吧?” 水如镜的脸色更难看了,狠狠地答道:“跑了。” “真可惜,花了这么多心思还是让他们跑了,可见这些人是真的厉害,您手下这些法师……啧啧啧,不是龙泉君的对手啊。” 水如镜发飙之前,陈树话锋一转道:“不过,对付强者有对付强者的办法,世上那么多以弱胜强的结局,便是这个道理。” 水如镜极力克制住情绪,“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有一个,不过我得先问您一句话。” “问。” “你是想打败龙泉君,还是想让他死?” “有区别吗?在我看看,想要打败龙泉君,唯有让他死。” “他死了之后呢?” “他死之后,我自然会想法接过昆仑国的军权,铲除所有阻碍我的人,让我的孙儿陈青莲当上昆仑国王。” “然后呢?” “然后……你究竟想说什么?” 陈树叹了口气道:“您设想的一切都要建立在昆仑国还在的基础上,我看到的结局就跟您不同。我看到龙泉君死去,看到堪堪能够守卫昆仑国的法师军团群龙无首,看到陈青莲做了昆仑王,主少国疑,六国再次纠集大军想要灭掉昆仑国。这一次,没有了善战的龙泉君指挥,昆仑国的防守很快被敌人撕开。恕我直言,就凭您对法师军团的指挥……”陈树指了指面前死伤无数的包围圈,“根本无法抵御六国的攻击。” 水如镜真是气到了极点,他刚刚被老对手龙泉君奚落,现在就连陈树也敢当面否定他。 陈树算个什么东西?! 可他偏偏却无法对着陈树撒气。因为他清楚,陈树说得对。 治理一个国家的农、商、税,与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是他的强项,打仗他是一窍不通。 “你的意思,没了龙泉君,昆仑就要灭国了不成?” “在找到一个至少与龙泉君才能相当的人之前,的确如此,所以龙泉君现在还不能死。” “我何尝不想找一个能代替龙泉君的人,可是谈何容易?” 陈树点头,“当然不好找,这样的帅才可谓万一挑一,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您不是要剿灭赤龙商队吗?据我了解,这支商队里有不少走南闯北的怪才,您倒是可以留意,看能不能招揽一二。” 水如镜眯起眼睛,漫不经心道:“你与赤龙商队不是向来不对付吗?怎么舍得举荐敌人?” 陈树一笑,“能用无足轻重的敌人扳倒龙泉君这个重要的敌人,岂不是很划算?再说了,得罪赤龙商队的是荣宝斋商队,不是我陈树,就算真有赤龙商队的人发达了,想要找后账,也找不到我身上。” 话已至此,两人心中自然各有一盘算盘,水如镜话锋一转道:“明天莲儿与安氏贵族三小姐的结婚,我们事先找了一个样貌相似的女法师代替三小姐,等成了亲,过上一个月,再以暴毙为由为三小姐发丧。” 陈树点头,“还是您厉害,一场喜事办得滴水不漏。” 水如镜摇头道:“莲儿此生终究会留下这个遗憾。主意是你出的,到时候别忘了来喝一杯酒。” “喝酒就算了,我的任务还没完成,龙泉君这次秘密之行的目的还没搞清楚,我决定跟这他们去到目的地,或许会有些发现。你来组建法师军团,我来搞定龙泉君,咱们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水如镜嘴角抽搐了两下,“也好,不过你的修为毕竟有限,独自一人恐怕有危险,我派两名七阶法师与你同行,他们会处处照应着你。” 看着水如镜老奸巨猾的样子,陈树在心里呸了一声:明明是监视我! 面上却是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样子,“多谢多谢,那我们就出发了。” 陈树一边驾着朱雀不紧不慢地吊在龙泉君一行人身后,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会被他们发现,又不至于跟丢,一边思索着如何除掉水如镜的两条眼线。 两名七阶法师十分木讷,陈树问一句,他们就答一句,并且常常使用“嗯”“是”“好”“哦”之类的单蹦字回答,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两个严苛的机器人。 陈树不禁摇头感慨,能将法师训练成这样,可见水如镜的控制欲有多变态。 两个小时相处下来,就连陈树也不想多说一个字了,也挺好,只招这两个人不会烦到他。 一路无言地行了整整三天,除了在早中晚的时候定时定点地取出食物分给陈树,三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到了第四天清晨,脚下的景色已发生了巨大变化,土地都变成了黑色的。黑色的土地上,白色石头磊成的屋子十分显眼,那些屋子看起来很原始,给陈树一种回到了石器时代的感觉。 黑色的土地直延伸到远处的大山脚下,与黑色大山连为一体。 陈树指着大山问道:“这是哪儿?” “黑风山。”与他同行的法师难得一次说出三个字。 陈树催动朱雀降低飞行高度,几乎是贴地飞行。 他清晰地看到,一个从白色石屋中走出的人脸上有着和龙泉君一模一样的刺青。 不是吧?千里迢迢跟来,结果人家龙泉君不过是回老家走亲戚?陈树觉得自己此行可能要白跑一趟了,不过转念一想,走亲戚好像不必这么隐秘吧?也不必带那么多亲信吧? 陈树催动朱雀继续回到高空飞行,无论龙泉君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搞清楚。 他隐约觉得就快要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再继续带着两个眼线可就不方便了,是时候解决他们了。 陈树对两人道:“应该快到地方了,你们去前面看看,盯紧点龙泉君,要是在这时候被他们甩了,咱们这些天就白忙活了。” 两人应了一声,催动坐骑加速向前飞去。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接近前方的13人时,陈树突然放出一枚火球一道闪电,直飞向两人。 两人原本收敛气息悄悄接近13人,如今突然受到攻击,心中一慌,法师的凌厉之气外露,前方13人立马有所感觉。 “有人跟踪!” “两个!七阶法师!” “是水如镜派来的!” “杀!不留活口!” 两人哪儿是龙泉君和12亲卫的对手,不等开口辩解,便已被围住,法术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将两人轰成了渣。 ------------ 壹叁零·青鸟墓葬 两名跟踪者让龙泉君提高了警惕,接下来的一段路程,龙泉君时不时就会派出亲卫向四面八方打探,查看是否还有跟踪者。 纵然陈树已经十分小心,还是险些被发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树干脆催动朱雀落地,催动风系法术快速向着黑风山进发,他有预感,龙泉君的目的地就是黑风山! 又行了半日,距离黑风脚已经不远,陈树远远望见天上13个小黑点在黑风山脚落下,从黑点的形状来看,正是龙泉君一行13人的坐骑。 陈树猫在远处,只见龙泉君收起坐骑,率先跪倒,面朝黑风山一下下地磕头,很虔诚的样子。 其余12人也是和他一样,一时间四周寂静,天地悠悠,黑山耸立,艳阳当空,许是前几天才下过雪,有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雪沫子。 13人仿佛定格在一副画卷中。 陈树隐隐听到龙泉君口中叨念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过了许久,13人才站起来,开始一步步地爬山。 他们每个人都有飞行坐骑,其中更不乏风系法师,可偏偏既没有用飞行坐骑,又没有使用风系法术,就这么一步步地向山顶跋涉。 陈树想起了藏传佛教中的朝拜,信徒们口中念念有词,一步一叩头地从遥远的地方走进庄严的寺庙。一个人至少要磕一万次头,才表示虔诚。 龙泉君的行为大概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使自己的肉身受到劳累,以向某些神明显示诚意。 陈树略一犹豫,换上一身黑衣,也徒手开始攀登黑风山,心中默念着:这地界无论归那位大罗神仙管,您可看好了,我陈树的诚意一点不比前面13人少,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有了黑衣的掩护,陈树几乎与黑风山融为一体,加之他与龙泉君等人尚有一段距离,爬了半日都不曾被发现。 可是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风山的黑得更加深沉,如一大团能将人吞噬的浓墨,陈树开始有些担忧。 当夜幕真的降临,带走最后一丝光线,一种心惊肉跳之感袭来。 天上为什么没有月亮?就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黑暗,只有黑暗。 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睁开眼与闭上眼都全无差别的黑暗。 有那么一瞬间,陈树以为自己失明了。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放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火球。 橘色的光一下填满了视线,陈树赶忙熄灭火球,并祈祷刚刚这下没有被那13人发现。 他被困在孤独的黑暗中进退维谷,那黑暗不仅吞噬了他的视觉,也令他的神识一片混沌,他仿佛一只海上的孤舟,辨不清方向,甚至连海和天都快分不清楚了。 突然,脚下传来一阵震动。 黑暗的感觉太强烈,以至于第一下震动发生的时候陈树以为那是黑暗导致的不适的错觉。 直到第二下震动从脚下袭来,他差点从半山腰摔下去,才慌忙抓住身边的山石。 “这黑风山果然有古怪!”陈树在心里盘算着,“说不定和断水崖一样藏着什么宝贝!既然都跟到这儿了,即便前方艰难险阻也要继续跟下去,绝没有走空的道理!” 那震动并不十分强烈,却带着山呼海啸的气势,陈树突然发现这黑风山绝不是抖两下那么简单,山体上的每一块黑石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位移。 陈树左手紧紧扒住的一块石头已移到了右手边,而脚下踩着的凸起正一点点向里缩,已变成了凹陷。整座山像一个巨大的魔方,每一块山石就是魔方上的一个小色块。 这样下去,山岂不是会大变样?会不会连龙泉君13人都被移到了其它地方?陈树有些担忧地极力向着龙泉君等人所在的方向张望。 这一望,竟让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虽然没有看到13人所在,却隐约看到了一些山石的轮廓。 天上黑云逐渐散去,星星点点的光亮照下来,黑风山竟变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的模样。 陈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此刻看得还不甚真切。 等又过了一会儿,月亮也出来了,他才看清,那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巨鸟,仅仅一座黑石山,静立不动,却比鬼车更有气势。 “乖乖,这是碰到鬼车她们家老祖宗了吧?” 陈树看到上方13人正手脚并用地奋力向着鸟头的方向爬,不敢懈怠,也赶紧向上爬,远远地跟着。 刚开始还能稍微借助一点风系法力,到了半山腰就一点法力也用不出来了,越是接近鸟头的位置,陈树越觉得浑身沉重,两条腿上仿佛坠着铅块一般,走一步都要大喘气。 抬头看头顶上方的13人,他们也并不好受,一个个大汗淋漓,有些已是脸色苍白。 “这什么鬼地方!”陈树一边手脚法力,一边在心中咒骂,“奶奶的,要是不给爷整几件像样的法宝,什么黑山白山的,爷一把火给你烧了!” 眼看着前方的13人已爬到了鸟头的位置,龙泉君一马当前钻进了鸟口之中,那鸟口大张着,似乎是在仰天长啸,其余12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从陈树的角度看得不甚清楚,但他已得出结论:鸟口内必然有一处山洞,这些人已经钻进那山洞里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不能落后啊!” 陈树咬紧了牙根,使出吃奶的劲儿,几乎是一点一点向上蹭。 这让他想起了小学的一次运动会,班里没有男生愿意报名长跑项目,老师看陈树平时沉默寡言的,就擅自给他报了名。 参赛当天陈树恨不得杀了老师全家,他已记不清自己总共跑了多少圈,只记得最后两圈时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他迈出的每一步。 如果人身上的细胞能够自主选择主人,那一刻所有的细胞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陈树而去。 此刻便是那种感觉。 身体的后退与意志的前进撕扯较量着。 每距离鸟嘴更近一步,陈树就会感到身上所背负的虚无的重量越多,当他终于到了鸟嘴边缘,整个身体就如泰山压顶一般。 东方的天边透出一丝丝昏黄的光线,太阳就快要升起了。 陈树感到黑风山又是一颤,这次的震颤比上一次更加强烈和迅速,黑色山石又开始位移,眼看张开的鸟口就要闭合了。 陈树拼上所有力气向着那鸟口中一滚。 咕噜噜―― 咚―― “娘的!我胡汉三总算进来了!” ------------ 壹叁壹·分岔路 山洞并不深,一进那鸟嘴陈树便落了地。 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生怕正好撞上龙泉君等人,屏气凝神了好一会儿,确定走在他前面的13人小队应该是已经继续深入山洞了,这才松了口气。 “不行了不行了,让爷先歇会儿,喘口气儿。” 陈树躺在地上,摊开了四肢,那感觉就是:只要能让他躺着别动弹,死都值了! 过了一会儿,他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个水囊,咕咚咚灌了几口,抹了抹嘴,这才站起来。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山洞里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身在其中,隐约能听到外面轰隆隆的声音,想来是外围的山石仍在移动。 陈树发现自己又能使用法术了,便召出一个指甲盖大的小火球,借着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打量山洞周围。 山洞十分悠长,一路蜿蜒向前,羊肠子一般。 陈树慢慢向前走,这种幽闭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恐惧,他需要是不是深吸几口气缓解心中紧张。 转过一道弯,仍不见龙泉君等人的身影,山洞倒是更宽敞了些。 且前方不远处仿佛还立着什么东西。 陈树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又催动小火球飞到那立着的东西旁,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块石碑。 “按说,碑这种东西大多跟墓葬有关,这地方不会是个墓吧?”陈树心中已有了不详的预感。 走道碑前一看,那碑上是密密麻麻的字,又工整又飘逸,可惜陈树一个也不认识。 虽然不认识,却总觉得有点眼熟。 陈树又仔细看了看,“这字……好像跟我骨脉上的符号有点像啊!” 陈树静下心神,开始内视,留意着每一根骨脉上的符号,其中的确有两处与石碑上的字相符。 “鬼车说我骨脉上的是龙文,上古时期龙族所用的文字,也就是说,这块石碑上所刻的也很可能是龙文,即便不是,也应该是与之同类的文字,只可惜我看不懂龙文,不知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绕过石碑,陈树继续前进,不知为何,看过那石碑之后陈树心中反倒踏实了些。 “不管怎么说,这里的主人肯写点东西给闯入者以提示,应该不会太坏吧。” 向前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山外的轰鸣声渐渐停止,山洞里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山洞也太长了点,不知是通向何处。” 又走了十几分钟,陈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出黑风山地界了,好在这时前方发生了变化。 山洞一分为二,竟向着左右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 陈树催动火球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在他视野所能及的范围内,左右两边没有任何明显的差别。 走哪边? 陈树想起以前曾看过的探险小说或者盗墓小说中的桥段,这种时候往往一边是死路,一边是活路,选了活路则可以得到宝贝,走出洞穴,选了死路则是各种机关暗器,说不定还有僵尸厉鬼伺候,十死无生。 “龙泉君会选哪边呢?” 陈树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左右两边的洞口,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却没有任何收获。 “我要是他们,大概会兵分两路。”陈树开始在心里琢磨,“如果龙泉君他们真的兵分两路,那么无论我走哪一边,最终都会见到他们的人。” “可是,如果他们是有备而来呢?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是自从我进了山洞便再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这说明进了山洞以后他们走得很快,为什么走这么快?难道……他们对里面的地形很了解?有地图之类的东西?……嗯!很有了能!这些人应该是有备而来的……那他们究竟会选择哪一条路呢?……” 正思索着,陈树突然听到左侧的山洞内隐隐有声音传来。 声音不大,且断断续续。 陈树走进左侧山洞,深入了约10米仔细去听。 “好像……是人的叫声。” 幽长的山洞使声音都走了调,可声音中透出的恐惧、绝望多少还能听得出来,有几声的音调似乎是在喊“救命”。 陈树听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深知龙泉君这一行人的本事,他们的修为至少也在七阶,法师军团中的训练和战场上的配合让他们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能让这些人惨叫呼救的绝不是等闲之辈,无论是人还是机关,陈树都决不想去单独面对。 他赶紧从左侧山洞中退出来,又走进右侧山洞仔细去听。 很寂静。 那寂静本身就是一种神秘的召唤。 陈树捡起一块石头,在右侧洞壁一块较为光滑的石头上划了一道痕迹,一咬牙,继续向前深入。 有了危险的预警,这一路走得更加谨慎,陈树接连放出三枚火球悬浮在前方探路,又将风系法术外放,在周身形成一层风盾,每走一步都提着万分的小心。 又走了数百米,就在陈树觉得这条路大概是安全的而稍稍放松警惕的时候,前方又出现了分岔路! 与刚才一模一样,一左一右两条山洞。 “难道……又绕回来了?” 陈树赶忙去看石壁,别说他刻下的痕迹了,就连那块较为光滑的石头都没找到。 “看来,这里是一条新的分岔路。” 经过刚才的一次选择,陈树已经没有那么紧张和恐惧了,略一沉吟他就又走进了右边的山洞。深入之前依旧是谨慎地在石壁上刻了痕迹。 陈树已经打定主意,无论接下来碰到多少岔路,都一律选择走最右边的。 对于选择恐惧症晚期的陈树来说,做出这个决定以后他顿时轻松了不少。 不过,洞穴的主人似乎与他开了一个玩笑。 当陈树终于走出蜿蜒向前的山洞,来到一处巨大的石***首先吸引他注意的是石穴正中央的一座石台。 石台有半人高,台上立着一座男子雕像,纵然石**十分昏暗,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雕像栩栩如生,雕像的衣服褶皱仿佛正随风摆动。 陈树所控制的一枚火球撞在了洞壁上,洞壁的石缝中似乎被填上了某种易燃的材质,触火既着,一条火线顺着最初的着火点盘旋向上,一圈圈直通洞顶,将整个石洞照亮。 陈树这才看清,除了最中央的雕像,石洞周围有8个不同的出口,均匀地通向八个方向。 他已经无从分辨哪个出口是自己刚刚进来的,更无从判断哪一个是已经选定的最右侧的出口。 “玩我呢吧?” 陈树皱眉盯着石像。 ------------ 壹叁贰·论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石像也看着他,表情安逸,嘴角挂着微笑,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陈树心里这个气啊,“丫的弄两个洞让爷选也就罢了,弄两次也就罢了,这搞出八个洞来是要闹哪样?炫耀黑风山地广人稀房价便宜房子盖得任性吗?” 陈树狠狠瞪了一眼石像,这一蹬,却发现了一处细节。 石像宽袍大袖,一只手横端在腰间,被袖子遮住大半,袖内的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再仔细看那只手,天!那哪儿是石头雕出来的,分明就是一只风干了的死人手! 手已经发黑,皮肤上全是沟沟壑壑的褶皱,却透着油脂渗出才有的光泽。 再仔细看那人脸。人脸的确是由黑色石头雕刻而成,却不同于山体上黑如墨汁的石头,而似乎是一种有着一定透明度的黑玉。 黑玉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真正的人头。或许是有黑玉保护的原因,人头比手保存得更加完好,可以看到人脸上白皙的皮肤,以及一个微笑的表情。 陈树心里咯噔一下子,后背上出了一大片白毛汗。 来到临魔大陆2年,陈树已经完全接受了穿越到这个法术世界的客观事实,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突破任何困难,抗住一切压力,大干一场,成为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 这时候,画风一变,突然从玄幻小说到了盗墓小说。 这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尼玛就是坑爹啊! “管它神什么牛鬼蛇神,先劈了再说!” 一道闪电正劈在干尸捏着东西的手上。 黑黝黝的手竟十分坚硬,在闪电的招呼下丝毫不损,倒是手指一开,手中捏着的东西飘飘悠悠掉了下来。 是一片黑色的羽毛,羽毛闪着漆黑的光,像一把黑曜石匕首。 那羽毛不知被干尸握了多久,竟还是光泽如旧,历久弥新。 陈树曾听老人讲起,说人死后肉身会腐烂,头发却不会,有些人虽然已经死去,头发却还会慢慢地生长。 “不知鸟类的羽毛是否也是这个道理。” 一想到鬼车若是知道又被陈树称呼为“鸟类”,肯定要张牙舞爪打过来,陈树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他心念一动,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根鬼车留下的五彩羽毛,与那黑色的羽毛一比,两根羽毛颜色虽不同,形态大小却是一模一样。 陈树对羽毛并没有什么研究,只觉得是巧合,将羽毛在储物戒指中收好,却发现战力的干尸起了变化。 不知何时,干尸另一条原本耷拉着的胳膊抬了起来,伸出一根干瘪的手指,直指周围八个出口中的一个。 陈树仔细瞧了瞧那出口,实在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刚刚这干尸被我用闪电在手上劈了一下,肯定生气了,就算给我指路,八成也是一条死路。”陈树这么想着,先用排除法派出了干尸所指的那个山洞。 “还剩七个,好像七选一和八选一差别也不大嘛。要不……再拿闪电劈他一下?……兴许,还能多排除几个错误答案。” 陈树正要动手,却听到其中一个出口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他赶忙一猫腰,藏在了石台下,仔细一听却能分辨出说话的声音。 “将军,前面有火光!” “大家小心!三娃,你背好老六!东子和老忠先去前面探探路!” “好嘞!” 龙泉君一行人就要进洞了!从省心的大小来判断,他们离洞口已经非常近了。 决不能跟这些人撞上!陈树深知龙泉君绝不会放过他,一时管不得许多,朝着一个出口冲了过去,只想先藏在里面躲过龙泉君一行。 谁知冲到洞口却被一重无形的力量阻挡,无论如何也进不了洞。 陈树又去试旁边的出口,依旧是如此,纵然他将风系法术外放,与那无形的力量对抗,依然无法前进半步。 龙泉君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树急得几乎冒泡。 他又看了一眼干尸,干尸依旧静立在石洞中央,伸手指着其中一个出口。 “难道只能走干尸所指的出口?” 可是被派来的两个马前卒距离山洞已不足20米,现在冲向干尸所指的出口必然被他们发现! 陈树猫在石台后,焦急不已,突然一拍脑门。 怎么把隐身斗篷给忘了? 他赶忙从储物戒指中掏出隐身斗篷,严严实实地披上,刚一隐藏身形,两个马前卒已经走进了山洞。 陈树擦了把汗,真险啊! 回头再看那干尸,不知何时已悄悄收回了指路的胳膊,恢复了静立的姿态,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真是神了! 探路的两人走进了山洞后四处检查一番,发现没什么危险,其中一人向尚在通道中的龙泉君等人发出信号。 不一会儿,几人鱼贯走了进来。 少了三人! 这是陈树的第一个发现,余下十人中,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血迹,看起来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可以看出来三人受了伤,其中一人是重伤,纵然有木系法师不断为他治疗,性命可以保住,却依旧是昏迷不醒,需要有人扛着才能继续前进。 十人很疲惫,确定洞内没有危险,伤员和战斗主力立即在石台附近坐下休息,两名水系法师负责警戒四周,龙泉君则皱眉打量着石台上的干尸。 有人指着石台道:“将军,快看,这里有一句话!” 龙泉君凑过来看了一眼,道:“还是青鸟族的文字。” “说的是什么啊?” “是啊,将军,给我们讲讲吧。” 龙泉君道:“这上面说,能得到青尸指引的有缘人方可以进入遗藏腹地,得到青鸟宝藏。” “青尸?难道说的是这座石头雕刻?”有胆大的人拿兵器去捅那石台上的干尸,一捅之下才惊道:“靠!是死人!” 龙泉君一把拦下那捅干尸的人,“万事小心!这里面古怪得很!看来这就是所谓的青尸了。” 陈树心中有些懊恼,若按石台上所刻的文字意思,他刚刚应该是已经得到了那什么青尸的指引,早知道应该毫不犹豫地重进青尸所指的出口。 “都怪我大意,没看到石台上的字……不过,看到我也不认识……哎,当年老师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掌握一门外语很有必要啊!……” 龙泉君等人围着那干尸看了又看,甚至还集体跪下,对着干尸念念有词了一番,他们祷告时所说的话是一种十分艰涩的语言,陈树听不懂。 猜想大致是“大罗神仙仙灵,等我得了宝贝出去一定行善积德,每年清明给您老人家烧纸”等等之类的话吧。 可惜那干尸不近人情,黑着一张脸,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折腾了一会儿,龙泉君似乎也对那干尸不抱任何希望了。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罗盘似的东西,那罗盘一看就不是凡物,上面时不时有光华闪过。 龙泉君平举罗盘,在石洞中转了一圈,到每一处出口都会停留一会儿,各个出口停留的时间不同。 陈树特别留意到:在走到干尸曾指出的那个出口前时,龙泉君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他一会儿看看罗盘,一会儿又摇晃两下罗盘重新看,一会儿又低头沉思。 在别的洞口他最多停留几分钟,唯独这个停留了足足二十分钟。 龙泉君研究各个出口的时候,其他人还在研究干尸,有胆大的甚至蹦上石台,一寸一寸打量着干尸的每一处细节。 “咦?”那距离干尸最近的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陈树看不到他的情况,却能看出其他人都凑了过去。 “你们看干尸这只手!手上是不是有一道受伤的痕迹……好像……被闪电劈过似的……”那人的语速很慢,能想象到他是一边说话一边思索。 后凑上来的人道:“不错!的确是一道伤痕,而且是死后留下的……怪了,看样子这伤痕很新,刚刚留下不久啊!” 又有人道:“你们看这只手的手势,怎么好像是……曾经捏着什么东西。” 陈树心中大骇,他原以为这些人不过是一群粗老爷们儿,没想到人家胆大心细,思维缜密,照这个大好形势,用不了多久恐怕他们就会发现陈树的藏身之处啊! 陈树拼命屏住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缓。 龙泉君也已经走过来,看着引起大家注意的干尸那只半藏在袖中的手道:“虽然我不太相信,但咱们还是不得不防范,可能有人比咱们先到了这里。” “怎么可能?我们的族人始终守护青鸟墓葬,数千年来这还是遗藏第一次开启。” “所以咱们要防范,因为那个人,或者那些人――如果真的存在,很可能是跟咱们先后脚进入了青鸟墓葬,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遗藏中。” 龙泉君的话让大家深吸了一口凉气,陈树更是惊得脑门里面突突直跳。 对手与他只隔着四方石板,近在咫尺,且这些对手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龙泉君继续分析道:“他们已经走在了我们前面,或许是获得了所谓的青尸指引,或许是找到了正确的出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有人立即问道:“可这青尸不肯为我们指引,怎么办?” 龙泉君又看了一眼干尸道:“求人不如求己。” “求己?” “除去我们来时的那一条路,还剩下七个出口,我们可以分头行动,探查每一个出口的情况,这个办法虽然笨,却是最迅速有效的。” 众人商量一番,决定按照龙泉君所说行动。 龙泉君继续道:“暂且管咱们进来的洞口叫0号把,从0号右侧的出口开始,依次是1号、2号、3号……我刚刚用罗盘测试的结果显示,1号、5号、7号十分凶险,暂时不去这三个出口探查,2号、3号显示安全,4号显示凶险,但似乎有宝藏神器,6号最为特殊,既有大凶之兆,又有大吉之相,难以预料。” 陈树按照编号数了数四周的出口,六号正是那青尸曾指出的道路。 “一切都听将军安排!” “对!去几号,将军吩咐就是!” …… 不得不承认,这些法师的团队素养很高。陈树不由对龙泉君生出了几分佩服,要知道,法师就是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骄子自然各有各的臭毛病,你很难指望能力强的人态度还好,陈树本人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所以要让这些人凑在一起,紧密抱团,目标一致,那是相当有技术含量的,无疑龙泉君完成得很出色,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将军。 沉吟一番,龙泉君安排道:“你们三个留下照顾伤员,接应大家,你去2号,你,3号,你们两个去4号,我和三娃去6号,最凶险的1号、5号、7号暂时不去。” “是!” 临行,龙泉君又嘱咐道:“这次只是探路,无论遇到任何危险,都不可久耗,须得尽快脱身,我们前进的时限是一个小时,前行一个小时后,无论是否走到尽头,无论是否遇到危险,都必须返回。明白了吗?” “明白!” “出发!” 对于留下的三人来说,等待无疑是漫长和煎熬的,他们不知自己的伙伴会遭遇怎样的凶险,万一伙伴们回不来,万一龙泉君回不来,此行的重任将全部压在他们的肩膀上。 他们承受得了这样的重任吗? 不知道。 但是当责任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只能拼尽全力,因为他的将军向来都是这样做的。 与这三人相比,石台下的陈树心情就轻松了不少――除了供他容身的空间实在太小,连换个姿势都不行,他的脊椎和脖子已开始隐隐作痛。 惨叫传来,叫声凄厉儿绝望。 是3号出口!里面一定是出事了! 留下的三人略一商量,就有一人毫不犹豫地钻进了3号出口,其余两人则站在三号出口前,极力向内张望,时不时还屏气凝神地听一听其它出口的动静。 不多时,3号出口里再次传来脚步声。 是那个后进去查看情况的法师,他对两名伙伴摇了摇头,紧抿着嘴,似是不想描述同伴的死状。 ------------ 壹叁叁·白石巨门 三人一同跪在3号出口前,又是一番祷告。 又过了一会儿,前去探查2号出口的法师回来了,三人赶忙迎上去,询问是否有危险,是否受伤。 得到否定的答案,才问起2号出口内的情况。 “是条死路,走了一会儿,路就被山石挡得严严实实,我试着移动了一些山石,山石后面还是山石,似乎无穷无尽。” 得知了3号出口内有同伴牺牲,刚刚回来的法师也跪在3号门前祷告一番。 四人陈默地等待着,时间仿佛已经凝固。 陈树在心里估摸着,已经一个小时了,如果4号和6号里的人没死,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开始折返了。 “但愿别再死人了。” 陈树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他竟然为这些竞争者担心起来。 大概是这世上像他们这样的法师实在是不多,陈也觉得这样的人该有个好结局,而不是死在这黑黢黢的山洞里。 终于,4号传来脚步声,两名法师回来了,两人一脸懊恼,其中一人还受了点轻伤。 木系法师立马为伤者治疗,那伤者惋惜道:“走了挺长时间,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有一把剑,那剑绝不是凡品,本想取回来,却有几只怪鸟守护。” 另一人补充道:“那怪鸟凶得很,每一只都有七阶修为,爪子和嘴锋利得很,东子就是被鸟爪抓伤的。” 被叫做东子的伤者满不在乎地抬起被抓伤的右臂,还握着拳头秀了一下肱二头肌,“一点小伤,不要紧!” 两人很快也得知了3号出口内的噩耗,又是一番祷告。 此刻距离众人出发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陈树也跟着他们紧张起来。 除了紧张陈树还异常地烦躁――他感到自己的脊椎和脖子几乎要断了――虽然以骨脉的坚硬程度来说绝不可能真的断了,但那酸痛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更不用说陈树的腿,一开始他觉得腿麻,现在,两条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东子提议道:“我去6号看看!万一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也好有个接应。” 另一名法师道:“我跟你一块儿。” 治疗法师道:“还是再等等,将军向来有分寸。” 东子摇头,“有分寸现在就应该回来了,没回来肯定是遇上麻烦了,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 说罢,不再理会其他人的劝阻,向着6号出口走了过去。 好在此时6号里面也传来了声音,众人赶紧屏气倾听。 这次倒是木系法师先开口,“脚步声,两个,其中一个是将军的不会错。两个脚步都没有虚弱之像,也不是互相搀扶,至少人都还安全。” 数十秒后,两人从6号出口走出,果然如那木系法师所说,分毫不差。 龙泉君走出6号出口,飞快地扫视一眼山洞内的所有人,皱眉问道:“小睿还没出来?你们进去看了吗?” 原来死在3号出口的法师叫小睿,陈树依稀记得那是个年轻法师,刚刚从少年像青年过度的样子,应该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 得知噩耗的龙泉君满脸惋惜悲痛,为小睿祷告了很久。祷告结束才对众人说起六号的情况。 “路上有一些暗器和凶兽,与一只怪鸟搏斗浪费了不少时间,走到尽头我们发现了一座巨大的白色石门,与刚刚进入遗藏时咱们看到的石碑上的记载一致,那里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地方。” 有人问道:“这么说来,凤凰胆就在那石门里面?” 龙泉君点头,“很可能。”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打开石门看看吧!”东子显然是这些人中性子最急的,说话间他已抗起了地上的伤员。 龙泉君见众人的状态不错,不想扫这个急先锋的兴,点头答应,一面嘱咐众人各项细节,一面自己快走几步,赶到了队伍最前面。 过了几分钟,众人的脚步声已彻底消失在6号出口,陈树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侧的石板,艰难地爬了出来。 他坐在地上,一边揉着没有知觉的腿,一边对干尸抱怨道:“哥们儿你也太不厚道了,直接给他们指明道路不就得了?省的我窝在火柴盒里受罪。” 蹒跚地走了几步,陈树又回头对那干尸道:“刚才拿闪电劈了您一下,是我做得不对,看在我诚心道歉的份儿上,麻烦您再保护保护我,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前方的路龙泉君已经淌过雷了,陈树脚下生风,很快便追到了不远处。 他不敢跟得太近,远远地观望这前方一行人,别人靠左走,他就也靠左走,别人走到哪儿蹦了一步,他就也蹦上一下。 一路上算是相当顺利,除了偶尔会看到死去的凶手的尸体,形形色色的鸟类,陈树一个也叫不出名字。 尸体很新鲜,都是龙泉君探路时杀死的。 走了不知多久,9人驻足,陈树远远便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白色石门。 白色石门与周围的黑色岩壁形成泾渭分明的对比,令陈树精神一震――他已太久压抑在黑色的空间中,不是不觉被黑色影响着情绪。 石门高得看不到顶,左右两扇。门上刻有花纹,但是积灰太多,已看不出是怎样的图案。 有人放出风系法术,将积灰吹散,一阵乌烟瘴气之后是门上的雕刻总算露出了真面目。 左边一扇石门上是个人头鸟身的怪物,右边一扇石门上是个鸟头人身的怪物。 两只怪物彼此对望,透着一股抽象艺术的荒诞之感。 好在这两只怪物看上去挺懂礼貌,分别伸着鸟翅和手臂,做出“请进”的姿势,似乎是两个饭店门口的迎宾,正邀请众人走进石门看看里面的洞天。 法师们催动各自的法力去推那石门,努力了半天,石门依旧严丝合缝。 龙泉君有些茫然,他显然不想动用暴力破坏这石门,可是眼下有没有其它办法,陷入了僵局。 “要我看,咱们直接把门劈开!”东子提议。 龙泉君摇头,在门口踱步沉思。 突然,他凑近一处仔细地看,众人也凑到他所看的那处,不知看出了什么蹊跷。 陈树离得远,只能耐心等待下文。 龙泉君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样东西,陈树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只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也不知是向那石门上一碰还是一插,石门竟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巨门终于缓缓打开。 ------------ 壹叁肆·凤凰胆 陈树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那热带着一股狂暴,几乎要榨干陈树五脏六腑内的水分,让他连连后退了数十步。 热气中还裹挟着一股香味,那香味淡淡的,按说应该很清新,却压不住陈腐的后味。 可不是,再好闻的味道被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时间久了,也会被陈腐侵蚀。 再一看门口的龙泉君等人。 他们身体周围都泛着一层浅浅的水光,水光阻挡了热气,所以他们并未受到热气的影响,看样子这些人真的是有备而来,至少对青鸟墓葬中的一部分危险有着充分的防范。 眨眼间龙泉君等人已走进了白石门,许是怕有危险,他们将伤员留在了门外,还留下了一名木系法师照料伤员。 “嘿,机会!” 等木系法师稍微放松警惕,陈树立即放出数条水链将自己包裹起来,水链隔绝了一部分热量,让陈树好受了些。 他赶忙催动风系法术加速,眨眼已来到了门口的木系法师跟前。 木系法师的呼救尚未发出,就被陈树一拳打在鼻子上,立即昏迷倒地。 陈树一手拽住木系法师,一手捞起倒在地上的伤员,退到热气不那炙热的地方。 他已发现两人的脖子上戴着一模一样的具有浅蓝色吊坠的项链,会是这项链在帮助他们阻隔炙热吗? 取下木系法师的项链,他周身的水光果然退去。 陈树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项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释放了无数水链将木系法师包裹住,这才重新戴上隐身斗篷的帽子,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白色石门。 出乎陈树意料的,石门里面竟空无一物。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可以用恢弘来形容,可是只有白花花的石壁。 家徒四壁。 陈树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四个字。 可他并没有气馁,因为他看到一点龙泉君等人正仰着脑袋看天花板。 陈树也仰起头来,顺着他们的目光向上望去。 那屋子又大又高,也不知屋顶在几十米高的地方,陈树看得并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一根房梁似的木头,木头上吊着什么东西。 有火系法师放出火球,火球升上半空,终于照出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那东西比人脑袋大一点,黑黢黢的一坨,上面有无数龟裂,裂缝处泛着暗红的光。 最奇的是,那东西正不紧不慢地跳动,可要说它像心脏,看起来又太圆了些。 屋顶似乎有风,那被吊着的东西还时不时晃悠两下。在飘忽的火光照耀下虚虚实实,缥缈惊悚。 “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胆吧?”有人情不自禁地问出声来。 龙泉君激动地连连点头,“凤凰胆!……竟真的存在!……上古神兽青鸟所留的宝物,据说其内蕴含着青鸟的血脉,力量之强大,堪比九阶巅峰的法师!” 有人又问:“青鸟?属于凤凰的一种吗?没有听说过。” 龙泉君解释道:“青鸟的出现可比凤凰早得多,传说青鸟是凤凰的祖先。” 陈树的眼睛突然一亮,这凤凰胆被龙泉君说得如此厉害,陈树哪儿有不动心的道理。 况且,鬼车曾说过,她身上有凤凰的神兽血脉,那就说明凤凰是鬼车的祖宗,而青鸟的又是凤凰的祖宗。 这样算下来,青鸟就是鬼车祖宗的祖宗。 陈树有点尴尬,就像女婿第一次见老丈人似的――主要是他还是空着手来的――不仅空着手,之前还一直琢磨着从老丈人这儿顺走点法宝神器什么的。 不过转念又一想,既然是自家东西,哪有便宜了外人的道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凤凰胆,陈树要定了! 龙泉君这边兵强马壮,陈树单枪匹马,硬抢恐怕没戏,这让陈树多少有些担心。 此刻,已经有人摩拳擦掌地要去取那凤凰胆了,却都被龙泉君拦了下来。 “切勿胡来!”龙泉君催动一枚用以照明的火球贴近凤凰胆,众人这才看清,那凤凰胆并非悬空漂浮,而是被一根比人的头发丝还要细上许多的线拴住。 细线的一端拴着凤凰胆,另一端栓在房梁上。 “那是……” “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北冥冰魄蛛的蛛丝,这种蜘蛛也是上古神兽,只有人指甲盖大小,却是九阶神兽,大部分时间都在厚厚的冰层下睡觉,一生只醒来一次,结网,交配,产卵,然后死亡,它的蛛丝是世上最强韧的东西,仅这一节蛛丝,在当今便已是有价无市的宝物。”龙泉君解释道。 众人十分诧异,“那凤凰胆得有多值钱?” 东子道:“我倒要看看,是我手中的宝刀厉害,还是这根细毛厉害!” 说罢,他已催动风系法力高高飞起,挥刀就去砍那蛛丝。 蛛丝与刀接触,只轻轻一颤,如风拂过水面。 咔―― 东子手中制作精良的宝刀却已崩毁成两截。 陈树一愣,皱眉思索道:“难不成今天拿不到凤凰胆了?”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龙泉君,这个人……会有办法吗? “胡闹!”龙泉君对东子斥责一句,继而对众人吩咐道:“凤凰胆必然是这里镇墓的宝物,数万年来已经与这青鸟墓葬融为一体,我虽有办法解开蛛丝,可这蛛丝一旦解开,也就打破了墓穴的阴阳平衡,会发我生无法预计的危险。” “我去背上受伤的老六,将军一拿到凤凰胆,咱们立即就走!”又是东子率先发言,这次受到大家一致认同。 东子出门,龙泉君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样东西,陈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只听东子大喊道:“不好!老忠和老六不见了!” 有人喊着两人的名字拥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又听有人喊道:“在这里!老忠昏过去了!他的冰核不见了!” “原来那项链坠子叫冰核。”陈树猫在隐身斗篷内静观其变。 龙泉君的眉毛已拧成了两个大疙瘩,东子将老六和老钟背进了石室,众人迅速站成防御阵型,警惕地向着四周观望。 陈树能体会这些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青鸟墓葬已经够诡异的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躲在暗处的敌人,不知何时会被暗算。 “此地不宜久留!”龙泉君召出其坐骑,眨眼间已经飞至凤凰胆的高度。 他手中的东西一挥,只听一声如泉水冲刷鹅卵石的清脆声响袭来,蛛丝只是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过了约3、4秒,又是一声轻响,这才突然断开。 龙泉君伸手去接下坠的凤凰胆时,突然一阵风袭来。 风并不大,却刚好将凤凰胆吹偏了一些,出了他能一下子接到的范围。 不好! 龙泉君心中警铃大作,催动坐骑欲再去接,凤凰胆却已落入了陈树手中。 因此陈树也不得不现身,催动风系法术悬浮在半空,与龙泉君对峙着。 龙泉君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诧异。 “是水如镜派你来的?”他问道。 “不,我自己跟来的。” “交出凤凰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陈树将凤凰胆收入储物戒指中,“你还是祈祷青鸟墓葬能先放你一条生路吧。” 话音未落,陈树转身就逃,他可不打算跟这些人正面较量。 轰隆隆―― 沉闷的轰鸣从地底传来,仿佛脚下随时有可能窜出一只巨大的凶兽。 这些法师军团中的精锐果然训练有素,两人立马带着伤员出了石室,沿着原路返回。其余人从四面发放封堵陈树的去路,看那来势汹汹的样子,是想在几分钟内结束战斗,抢回凤凰胆。 陈树担忧地看了一眼已经开始震颤的地面和四壁,感觉整个黑风山就要塌方了。 放弃凤凰胆逃命?他不甘心,况且,交出凤凰胆龙泉君就会放过他?不会的! 死镰已在陈树手中,他奋力挥动死镰去抵挡一名风系法师的剑,又接连放出火球、闪电招架其他法师的攻击。 拜司空浩月的通缉所赐,龙泉君等人早已听说过陈树的大名,却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树同时使用几种不同的法术,就更想好好切磋一番,探一探这个陈树的虚实了。 陈树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确切地说,是青鸟墓葬的主人没有给他们机会。 短兵相接的瞬间,陈树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龙泉君不见了,周围所有的法师都不见了。 就连他们的声音和气息都不见了。 黑暗中,不远处一个泛着淡青色光芒的人影格外显眼。 那人影冲陈树招招手,陈树便走了过去,那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长长的白色胡须,看起来慈眉善目。 “总算安生喽!”老人开口。 陈树没接话。 “你这后生有点意思,虽说资质不算太好,总算还能凑合,罢了罢了,谁让我等了这么久,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陈树还是不接话。 对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你刚才是不是曾拿出过一根五色羽毛?” “是。” “羽毛哪儿来的?” “一个朋友送的。”陈树才不打算将鬼车的事和盘托出。 “这位朋友可是有凤凰血脉的神兽?” “不错。” “它是什么样的朋友?” “泛泛之交,怎么了?” 青鸟沉吟一番道:“我看不像,泛泛之交不会将灵羽送给你。” 陈树刚想问问什么是灵羽,对方又道:“算了,这不重要。我且问你,你这位朋友此刻是不是是不是身陷麻烦?” 陈树想了想道:“如果被人炼化一魂一魄,以及失去了神兽血脉算是身陷麻烦,那的确是。” 老人皱眉,“老王八算出我的嫡传血脉会有一劫,我却没想到有这么惨,真是给青鸟一族丢脸!” “你说什么?”陈树明知故问。 老人不理他,继续道:“我且问你,你拿这凤凰胆做什么?” 陈树耸肩,“我还没想好。” “没……没想好?” “我不过是看龙泉君费那么大劲儿想得到凤凰胆,觉得这东西总有些用处,即便我用不上,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所以就抢来了。” 老人愣了许久。 贪心不足的人他不知见过多少,可是像陈树这样宁滥勿缺,为了一件不明作用的东西以身犯险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陈树看出对方的心理防线短暂性地崩塌了,赶紧问道:“这凤凰胆究竟有什么用?您知道吗?” “有什么……有什么用……什么用……那,那那那……那是用来拯救我的嫡传血脉,也就是你那位朋友的!” ------------ 壹叁伍·满意而归 老人的情绪很激动,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陈树静静等待他的情绪平复。 过了十几秒钟,老人才继续道:“中古大战时我身受重伤,我的好友玄武神龟曾替我算过一卦,算出我的嫡传血脉万年后有一场大劫,我当时已奄奄一息,只能凭借最后一口气造了这青鸟墓葬,将凤凰胆留在墓葬中。凤凰胆便是我留给嫡传血脉用以度过劫难的依仗。” 陈树的眼睛一亮,“你是说,这东西能帮鬼车度过劫难?那……究竟是能恢复她被炼化的魂魄,还是能让她重新获得神兽血脉?” 老人打量了陈树许久,“原来她叫鬼车,你好像很关心她。” “是。”陈树不再隐瞒,毕恭毕敬地对老人道:“我希望她好,希望她快乐。她失了法力,和凡人女子并无二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事实上她不过是隐藏了痛苦难过的那一面。” 老人突然一笑,“有点意思,若是老王八还活着,倒可以也替你也算上一卦。” 陈树连连摇头,“我不信这个。” “你信什么?” “我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说得好!这是你说的?” 陈树摇头,小声道:“那帮写玄幻小说的说的。” “什么?” “没什么,您告诉我凤凰胆的用法吧,我会按您的愿望,帮鬼车度过此劫。”说着话,陈树已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凤凰胆。 “可以,不过……”老人抬了一下手,龟裂斑驳的凤凰胆上便有一小块掉了下来,“你将这个吃了,我就告诉你。” 陈树毫不犹豫的吞下。 没什么味道,只是有些灼热,像吃了一大口刚出炉的烤白薯。 灼热沿着食道一路下滑,在胃里停留了片刻,开始在浑身骨脉中游走,本命树附近的雷霆似有所感,化为雷系法力进入骨脉,与那力量融合,一同游走起来。 陈树也不知雷系法力在骨脉中游走了多少圈,当它重新化为雷霆的样子时,陈树惊喜地发现,雷系法术竟直接提升了一个大境界,达到了四阶入门。 他一挥手,一条闪电链完成了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小块区域。 “多谢。”陈树没想到这凤凰胆上随便掉下来一块渣儿都如此厉害。 “不错不错。”老人捋着胡子点头,“不过,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凤凰胆内承载着我的青鸟血脉,青鸟一族本就擅长雷系法术,凤凰胆受我的血脉浸淫,能够让你的雷系法术提升也并不稀奇,不过,凤凰胆本身具有剧毒,天下没有解药可解。” “您这是什么意思?”陈树皱眉问道。 老人的表情严肃起来,“意思就是,你若按我所说,帮我的嫡传血脉度过此劫,让她得到青鸟血脉,恢复法力,到时候你身上的毒她自然可以帮你解,否则,五年后毒发,你只有死。” “所以我有五年时间?” “不错。” “很好,”陈树点头,看不出情绪,“现在你能告诉我凤凰胆的用法了?” “当然。首先你要取得黎火天明剑,将凤凰胆斩开。” “黎火天明剑?没听说过。” “中古大战时,它和它的主人一同陨落东海,你可以去那里寻找线索。” 陈树点头记下。 “斩开凤凰胆后,鬼车需在一个足够封闭和安全的地方,不受任何人打扰地吸取青鸟血脉,整个过程中她会变得非常虚弱,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外界打扰,都会使她毙命。” 陈树再次点头记下,又问道:“那……吸取青鸟血脉需要多久?” “少则数月,多则三年。你都明白了吗?” “都记住了。” 老人的身影已越来越淡,“山就要塌了,我也将永远消失,我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面被大山掩埋。” 陈树加快了语速道:“最后请您再帮个忙。” “什么?” “跟我一块进入青鸟墓葬的那批人,把他们也送出去。” 老人犹豫了一下,陈树赶忙道:“放心,出去以后我能保护凤凰胆不被他们抢走,这些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老人终于点头。 老人消失了,连同眼前的漆黑也消失了。 一片红色的早霞映入眼中,天已经亮了。 不远处的黑风山正轰隆隆地倒塌,大地都在震颤,近处白色石屋有人跑进跑出,每个人都指着黑风山,不知在大声嚷嚷着什么,很慌张。 看不到龙泉君等人,大概是老人有意将陈树与他们分开。 陈树也乐得不与他们周旋,驾着朱雀腾空,就此返回无尽城。 三十里外的另一处,龙泉君等人死里逃生,知道凤凰胆已经飞出了手心,只能趁黑风山崩塌前搜刮了几样法宝。 “那小子一定就在附近!咱们把凤凰胆抢回来!” “是啊将军!” 龙泉君却摇了摇头。 “陈树啊陈树!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无尽城。 陈树回到荣宝斋的时候,院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郭大磨正冲众人吆喝:“都打起精神!明天就出发了,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不准去城里找女人!听明白了吗?” 陈树一把揽过郭大磨的肩膀,“出发去哪儿啊?” 郭大磨一见陈树,笑道:“走商啊,这些天在昆仑国收了不少东西,带回黑泽烈去买,应该能赚不少钱。陈哥一起去吗?” “司空皓月还惦记着我这颗脑袋呢,我可不去送死。”陈树连连摇头,“不过,你倒是可以帮我个忙。” “什么忙?” “不难,去黑泽烈散布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在昆仑国的消息。” 郭大磨觉得脑子转不过弯儿来,“让司空浩月知道你在这儿……有什么好处吗?” “没好处。” “啊?” “一点儿好处也没有,而且,为了抓住我,司空浩月父子甚至会不惜向昆仑国开战。” “开……战?” 郭大磨脑袋里轰得一下子,做为一名商队首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与两国交战这样的大事挂钩。 陈树笑着安抚他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做,若真的开战了,我一定重谢你。” “真的开战……真的开战,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 壹叁陆·挟天子令诸侯 对郭大磨,陈树的话说一半,留一半。 对鬼车,就没了任何顾及,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在看到了带回的凤凰胆以后,鬼车就开始抑制不住兴奋地问这问那。 “这……这这这……凤凰胆!!!……哪儿来的?” “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水如镜那个老鸡贼没难为你吧?” “为什么之前从没听你说起凤凰胆的事?” “你是不是又跟人拼命了?受伤了没有?” …… 陈树微笑拉着鬼车坐下,“你究竟想让我回答哪个问题?” 鬼车吐吐舌头,不吱声了。 陈树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细细说来,鬼车听完不免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受到青鸟老祖的庇护。” 陈树倒是不太将此当成一回事,嘱咐道:“那你就将凤凰胆收好,过几天咱们就启程去东海寻找那什么黎火天明剑。” 两人正说话间,金子多敲门进屋,一见陈树就不满道:“你真把这儿当旅店了?害人家鬼车担心你。” 陈树不想鬼车尴尬,假装没看到她脸红,问金子多道:“最近有什么消息?” 金子多也正色道:“有个叫安平的年轻人来找过你,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水如镜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了?” 金子多楞了一下,“就是这个意思。” 陈树点头,“好得很,我也该去见见水如镜了,毕竟要暂时投靠在他门下,总要有点巴结他的样子。” 金子多又是一愣,“水如镜也派人传了话来,说是你若回来了让你速速去一趟水府,他有要紧的事跟你商量。你小子可以嘛,才几天功夫,就跟水如镜攀牢了关系。” 陈树耸耸肩,“他能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想跟我打听龙泉君这些天的动向,侦察兵不好当啊。” “水如镜这边的事还没闹明白,你怎么又跟龙泉君扯上关系了?” 陈树往鬼车床上一躺,用疲乏的声音道:“昆仑国只有三方势力:昆仑王、水如镜、龙泉君。如今昆仑王已经被架空了权利,只剩水如镜和龙泉君两人相互制衡,想要讨得便宜,就如同在这两人之间的夹缝中生存,我当然应该对两人都有些接触和了解。咱们这次,可是要下一盘大棋啊!” 金子多还想张口再问两句,却被鬼车抢着道:“既然回来了,就先歇会儿,在外头风餐露宿的累坏了吧?等你歇好了再去见那个水如镜,他那点破事不急于这一会儿。” 鬼车发话,金子多只得告辞走出屋子。 待鬼车送金子多出门再回来,陈树竟真的已经睡着了。 来昆仑国这么多天,似乎只有在鬼车屋里才能睡一个踏实觉。 这一觉直接睡了个对时,直到了第二天早晨,陈树醒来只觉得精神抖索。 他刚醒,鬼车就招呼厨房送来了吃的――荣宝斋百来号人已经在这里安顿下来,早就单独辟出两间屋子做了厨房。 “最近咱们都没怎么照面,等我将事情安顿下来,最多一个月,咱们就一起去东海……”陈树一边吃一边道。 “我知道,你都说过了。” “我怕你不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当初是我自己决定跟你一同离开长风森林,一路同行,无论发生什么,别说没了神兽血脉,就是丢了命,也都是我自己的事。” “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不过,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当初为何与我同行吗?”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我猜……与你被炼化的魂魄有关?” “是。” “但我不知道你为何选我,当初离开长风森林时,我不过是个废柴治疗法师,你已经是八阶巅峰了。” “我也不知道,”鬼车坐在陈树旁边,一手托着腮,似乎在想一件十分久远的事,“就是觉得该与你同行。” 陈树一笑,“你信命吗?” “我不信,我相信当初决定跟你同行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什么天命。” “挺好,我也不信。吃完了,我去会会水如镜。” 水府。 陈树一回无尽城,就有眼线向水如镜通报了消息,水如镜本以为陈树会速速来向他禀报龙泉君的动向,谁知陈树竟然拖到了第二天,这让水如镜有些不满。 陈树倒像没事人似的,一进门就大大咧咧对水如镜道:“昨日就接到您的消息了,不过好多天不回家了,我就陪了陪老婆,来迟了。” “不要紧,不要紧。”水如镜反倒没了脾气,话归正题道:“你可探到了龙泉君的此行的目的?” 陈树斜了一眼跟在水如镜身后的陈青莲,又强调了一句:“毕竟,在我眼中没有什么比老婆更珍贵,她虽只是个凡人女子,但倘若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说完,陈树才对水如镜正色道:“我跟着龙泉君一路行至北边的黑风山,没想到那黑风山是什么青鸟墓葬,他们要去取青鸟墓葬里面的宝贝,说白了,就是盗墓。” “然后呢?” “然后,宝贝没盗着,倒是死了不少人,你想啊,那青鸟遗藏是九转的上古神兽留下的,哪儿那么容易盗啊?龙泉君此去总共13人,光我看见就死了4个,后来进了墓葬以后里面太复杂,我跟他们走岔了,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生天。” 水如镜默默喝茶,看不出他心中的打算。 “我派去保护你的两人,想必是死了。” 陈树点头,“可不是,要不是他们拼死保护我,我可就死在那儿了,说起来,还要谢谢您呢。” 水如镜打碎了牙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好在陈树带回来了一条还算有点价值的消息:“对了,龙泉君这次去盗墓可不是全为了他自己。” “他还能为什么?” “为了筹集军饷,他率领的法师军团应该是军费方面出了问题。” 水如镜道:“这我知道,毕竟昆仑国法师军团的支出是由我管理的,我本想让他知难而退,放弃军权,可我没想到,他会固执到如此地步,竟会为了维持法师军团而去盗墓。” ------------ 壹叁柒·鸿门宴 “这也没什么,我听说以前有一位皇帝,打仗时为了筹集军饷,专门组织了一支盗墓的军队,神出鬼没,这支军队后来还被成为摸金校尉。”陈树以前是盗墓小说迷,跟水如镜不免多说几句。 “还有这样的皇帝?我倒没听说过。” 陈树转移话题道:“对了,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龙泉君,他脸上那些刺青还挺奇怪的,好像是……蛮荒部族之人,为何会成为一国将军呢?” “说来话长了,龙泉君年轻时不过是蛮族中一个普通青年,一次昆仑王去北方狩猎时,他曾从一只神兽口中救下昆仑王的命,从此受到昆仑王重用,要说起来,这个人排兵布阵颇有天赋,这些年六国数次出兵想要攻占昆仑国,昆仑国能延续至今,多亏了他的功劳。” “决定逼走王子陈默,让我的孙儿登上王位时,我第一个想要结交的盟友便是龙泉君,无奈他只忠于昆仑王一人,真是可惜了。若不是我先发动宫变,控制了昆仑王,并以昆仑王要挟他,我此刻恐怕早就成了他的刀下鬼了。” 陈树突然问道:“龙泉君有多久没见过昆仑王了?” 水如镜眯了一下眼睛,“你问这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这次筹集军饷有些反常,会不会是觉得昆仑王已经死了,想要发兵都城对您下手。” 水如镜淡定道:“三天以后王要宴请群臣,到时候见到昆仑王,他自然就不会有任何怀疑了。” “那是最好。” “对了,不知小友有没有兴趣与老夫同去赴宴?” “我巴不得去涨涨见识呢。” 陈树其实并不乐意抛头露面,毕竟司空浩月还在满世界通缉他,可他又隐隐觉得该去见见这个昆仑王,兴许这个傀儡皇帝能在他接下来的计划中发挥作用。 最后,陈树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他扮成了水如镜身边的一个下人。 宏伟的宫殿内,水如镜坐着,他站着,水如镜吃着,他看着——四下里东张西望地看着。 他的目光首先投在了昆仑王所坐的位置。 可那位置被层层叠叠的纱帐挡着,根本看不到昆仑王的真面目,只能隐约看到其中两个人影,一男一女。 陈青莲一看到女性人影,便撩开重重纱帐,欢喜地冲了上去。 “母亲!孩儿可想您了!”陈青莲嚷嚷着。 那女性人影也一把拥住了陈青莲,似乎低声对他说着什么,可惜王座周围似乎有屏蔽神识的法宝,陈树的神识感知不到纱帐内发生的事。 再看那男性人影,却是几乎纹丝不动,好像连转头看一眼陈青莲都愿意。 陈树在心中嘀咕道:“就算是庶出的,怎么说也是你儿子,不至于看一眼都这么勉强吧?难不成这个水灵给昆仑王带了绿帽子?陈青莲不是他儿子?” 正琢磨着,陈树发现一道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瞧,乐了。 龙泉君! 还真是冤家路窄。 出乎陈树意料的是,龙泉君看陈树的目光中并非仅有痛失凤凰胆的惋惜,还有一丝探究和好奇。 陈树冲他礼貌一笑,龙泉君终于收回了目光。 宴席开始半小时,陈树便已看出了众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大部分文臣都不断向着水如镜敬酒,趁机巴结和站队的意思十分明显,这些人虽不掌管军权,却把控着经济,管理着各地百姓,控制着都城,更有水如镜控制着昆仑王。 少有的几名将军和龙泉君一样,落寞地坐在宴席中喝着闷酒。 酒兴正酣时,龙泉君突然起身,端着一杯酒对纱帐内的昆仑王道:“王,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重用,感谢您这些年从听信谗言我猜疑我。” 龙泉的表情谦卑而温和,就连脸上的刺青看起来也没那么狰狞了。 宴席突然安静了下来,人们似乎这才想起来,纱帐后还坐着一位王呢,名义上他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而不是水如镜。 纱账内的人影终于动了动,看样子是举起了酒杯。 龙泉君深深凝望了一眼那个举杯的人影,一仰脖子喝尽了杯中的酒。 纱账内的人影也喝了酒,却是终于一句话也没说。 宠妃水灵适时接过了昆仑王手中的酒杯,还风情万种地替他擦了擦嘴角。 龙泉君有些失落,他的王竟连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 陈树却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打着去方便的借口,悄悄退出了大殿。 临出大殿前,陈树悄悄冲龙泉君使了个眼色,龙泉君一愣,虽不明白陈树的用意,却还是过了一会儿满脸失落地走出了大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郁闷地走了,而不是去偷偷见陈树了。 果然龙泉君走出大殿没多久,就见陈树猫在一处僻静之地向他挤眉弄眼,龙泉君只好走了过去。 “什么事?”龙泉君问道。 “有件可能会掉脑袋的事,不知你敢不敢跟我一块干?”陈树回道。 “我凭什么跟你一起瞎折腾?你还欠我一个凤凰胆呢。” “凤凰胆的事咱们暂且不说,你难道就不想搞清楚昆仑王究竟是死是活?” “你……你说什么?” “今日宴席之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昆仑王不仅不以真面目世人,且一句话都没说,谁知大殿上坐着的是昆仑王本人,还是个路人甲?” “不!不会的!水如镜答应过,他不会杀死昆仑王,他只想等昆仑王死后,让他的外孙——陈青莲登上王位。” “万一他等不及了呢?” 龙泉君沉默了。 他的心中也曾生出一丝疑虑,可他的大半生都绝对忠于昆仑王,如果昆仑王死了,没有了忠诚的对象,他突然觉得茫然无措起来。 陈树继续道:“水如镜那种人的话最不可信,你不会真觉得他会履行诺言吧?” 龙泉君如一根木头般杵在原地,他突然问陈树道:“我该怎么办?”那样子看起来像个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孩子。 陈树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这个蛮人头脑竟单纯到这种地步。 “显然你还没想好接下来的打算,”陈树道,“不过,无论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至少都该先弄清昆仑王究竟是死是活。” 龙泉君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些,“你有什么办法?” “你我恐怕都不熟悉这座宫殿,想要从细枝末节上找到证据是不大可能了,不过,有一个人却是咱们的突破口。” “谁?” “水灵。昆仑王的宠妃,水如镜的女儿,如果水如镜真的杀了昆仑王,要做这场戏,必须有水灵的配合,她一定知道所有的细节,只要能想法撬开她的嘴,真相就大白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 陈树回到宴席时,众人早已吃饱喝足,该拍的马屁也拍得差不多了,该联络的关系也联络得热乎起来,大殿内气氛融洽,竟让陈树有了一种歌舞升平之感。 陈树不禁感慨,这样的假象还真是容易吴国,连他都想要融入其中纸醉金迷一番。 再看纱帐内的两人,宠妃水灵始终与昆仑王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完全没有得宠的感觉。 水如镜终于从众人的簇拥敬酒中抽出身来,陈树赶忙凑到他耳边道:“小心龙泉君!” “怎么?” “我看到龙泉君并未离开王宫,似乎是对昆仑王的死活产生了怀疑,正在王宫内查找线索。” “哦?”水如镜一愣,却并不惊慌,反而问陈树道:“你觉得呢?” “我?我当然觉得这是扳倒龙泉君的好时机,只要抓住了他,按上一个私闯王宫有意刺杀昆仑王的罪名,足以削弱他的军权。” “我问的是,对于昆仑王的死活,你怎么看?” 陈树直视着水如镜的眼睛,“我不怎么看,一个傀儡皇帝的死活,我并不放在眼里。” 他回答得避重就轻,却又隐晦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陈树效忠的是你水如镜,你要是不敢杀死昆仑王,我才会觉得奇怪。 这个回答似乎终于令水如镜满意了,他对随他而来的一名侍卫吩咐道:“调集王宫内的所有守卫,搜查龙泉君,重点搜查王的寝殿。” “是。” 侍卫正欲退下传达命令,水如镜起身道:“我也去,这种好事总要亲手抓个现行才畅快。” 陈树巴不得他走,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不急不缓地跟在水如镜身后走出大殿。 水如镜一走,宴席一下子无趣起来,群臣纷纷向着纱帐内的昆仑王告退,很快大殿便空旷了起来,仿佛刚才的热闹场面不过是一场梦。 此刻,梦终于该醒来了。 水灵厌恶地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人,那正是昆仑王,只不过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已经没有一丝生气,像是一件丑陋的摆设。 他死了,而且已经死去多日了。 幽深的皇宫,想要封锁消息并不难。 一开始,水灵有些害怕。 身为一名法师,她当然见过死人,可让她与一个死人相伴,且这个死人是被她的父亲亲手害死了,想想不免瘆得慌。 她怕,怕死人突然睁开眼向她索命,不仅是昆仑王,还有被匆匆掩埋的昆仑王后,还有仓皇出逃的王子陈默。 她是个怯懦的女人,从小性子就软,什么都是父亲水如镜安排,进宫,得宠,生下孩子,没有一样是她自己的决定。水灵有时候会想,若有一天她死了,她可曾为自己活过一天? 没想到,与死人相处的时间久了,竟然也就习惯了。 唯一剩下的感觉便是厌恶。 厌恶那张一成不变的老脸,那张脸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她的怯懦。 当然,谎言在心中埋藏的时间长了也有一些好处,那就是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她知道谎言迟早会被拆穿,并且已经想象过无数种谎言被拆穿的情景。 所以,当龙泉君潜入守卫松懈的大殿,拦下正欲离开的水灵,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慌。 纵然龙泉君有着八阶修为,而她不过四阶,她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慌。 这反倒让龙泉君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个女人,似乎不像传闻中那般软弱。” 他并没有急着询问水灵,而是撩起纱帐,向王座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龙泉君的脑袋就翁地响了起来。 许多天来他都不敢想象这一刻,似乎多年的忠心突然崩塌,精神一下子没有了寄托。 “王……死了?” “死了。” “什么时候?” “有一阵子,整整三百七十六天。” “三百……七十……六天……” 王竟已死了一年多。 想来,一年前六国兵临城下想要瓜分昆仑国。 那时龙泉君率领着昆仑国的法师军团浴血奋战,他自己甚至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学城内出了事,黑泽烈帝国先行撤兵,其余几国也陆续放弃了攻打昆仑国,他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撑下来。 “是昆仑王保佑。”六国撤兵后,龙泉君常常这样想。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时昆仑王就已经死了。 龙泉君心中慌乱得如同有一只猴子上蹿下跳,他不知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只能茫然地看着水灵。 直到有守卫发现他,慌慌张张地去向水如镜报信,龙泉君这才下意识地逃离。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王宫的,也不知是否有卫兵跟踪,直到一只手将他拉进了一条小巷。 是陈树。 “确认了吗?”陈树问道。 龙泉君回以迷茫的眼神。 “昆仑王死了?”陈树只得再问一遍。 龙泉君点头。 陈树拍拍龙泉君的肩膀,“节哀。” 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陈树不时探头看一看巷子外是否有人追来。 “我不干了。”龙泉君突然道,更像是说给自己。 “什么?” “大将军,我不当了,都给水如镜,他不是早就想大权独揽吗?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我这颗眼中钉了。” 陈树恨铁不成钢地在龙泉君肩膀上锤了一拳,“说什么呢你?!” “昆仑王是我的伯乐,他活着的时候,我忠心于他,如今他死了,王子下落不明,昆仑国就要改姓水了,我不会为水如镜效力的。” ------------ 壹叁捌·结盟龙泉君 “你不必为水如镜效力,因为……” 陈树心念一动,储物戒指中王子陈默的印玺就要到他手上了,可是忽然,一股杀气令他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杀气,陈树熟悉。 瞬间,印玺收起,死镰已握在了手上。 龙泉君也察觉到了危险,出手一枚火球。 噗―― 火球被一把剑斩开。 是风系法师!八阶巅峰的风系法师! 那把剑极快,如果赤羽国第一刺客,玉龙公子的父亲有着天下最快的剑,那眼前这把剑应该是天下第二块的。 “水如镜手下已有了如此厉害的角色?!”龙泉君心中一惊,以为那是水如镜派来的人,下意识地躲闪。 可那把剑却并没有刺向他,而是攻向了陈树。 是影! 虽然对方戴着面具,陈树还是从招法中识破了他的身份。 影的剑太快,陈树根本躲不过去,肩膀被刺穿。 这样的伤陈树习惯了,在影收剑的瞬间,陈树的肩上的伤几乎就已经痊愈。 “你的确是陈树。”面具后的人开口。 “你……还在为司空浩月效命?”陈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影,看来他还没有查出司空明的傀儡身份。影回以意味深长的眼神,却已经收攻势,转身离开了。 “他是谁?”龙泉君问道。 陈树耸耸肩,“司空浩月正满世界地追杀我,你不会不知道吧?” “所以,他是司空浩月的人?那他为什么不杀了你?” 陈树拍了一下刚刚被刺穿的肩膀,“我曾经从他手底下死里逃生,他大概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跟头。” “你为什么来昆仑国?究竟想得到什么?” 陈树深深看了一眼龙泉君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浓重的迷茫之下终于又有了一些光彩。 “你不是不想做大将军了吗?不是什么都不想管了吗?既然如此,咱们还是闲话少叙就此别过吧。” 陈树说完转身就走。 “你为何帮我?”龙泉君不甘地追问。 “因为你是昆仑国唯一忠于王的人。” “你……代表昆仑王的利益?” 火候已差不多了,陈树抬手扔出一方印玺,龙泉君稳稳接住。 只看了一眼,他便动容道:“是陈默王子!陈默王子的印玺!他在哪儿?” “他死了。”陈树回答得直接了当。 陈树很清楚,陈默的事骗不过龙泉君,尤其是在龙泉君刚刚得知昆仑王早已死去的真相。 “死了?” “他修为不高,本以为能在学城躲过一劫,却还是被人发现了,我正是在学城认识他的,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以后,我觉得是个机会,想要赌一把。” “赌什么?” “赌他这个落难的王子能重回昆仑国,到时候,我这个当年想方设法保护他的人应该会得到不错的回报。只可惜,我赌输了,他还是死了。” “谁杀了他?他的印玺怎么会到你手上?” “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凶手谁,至于他的印玺,从一个死人手上拿点东西好像并不难。”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杀他的人为何不拿走他的印玺?” “虽然没有拿走印玺,却拿走了他的人头,当时的悬赏说得很明白,他的头值十万金币。” 最难以识破的谎言往往掺杂在真话之中。 龙泉君显然并不全信陈树的话,但是显然他已经信了几分。 “你为何觉得我会帮你?” “因为你不甘心。昆仑王穷尽一生苦苦支撑昆仑国,他想振兴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最终却落得被水如镜害死的凄凉下场,你不甘心昆仑王一生所求落入水如镜手中,因为哪怕是这风雨飘摇的国家,也是你无数次拼着性命为他守下来的。” 龙泉君沉默,陈树继续道:“你孤立无援,心灰意冷,我能理解。可如果我做你的盟友呢?你愿意再拼一把吗?” “你想得到什么?”龙泉君问道。 “昆仑国,我想得到昆仑国。” 龙泉君诧异地看着陈树,似乎刚刚听到了一个玩笑。 陈树的表情却很平淡,这个目标显然是他深思熟虑并精心算计过的。 他不是在开玩笑! 龙泉君觉得脑子不够用了,陈树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人,大脑短路了一会儿,他语无伦次道:“你……你打算怎么得到昆仑国?……不不不,我不想知道……我不会帮你的,你又不是昆仑王。” “昆仑王和王子陈默已经死了,我当然不是他们,但世上若还有一个能让昆仑国强大起来的人,那肯定是我。你若与我结盟,我能保证实现你和昆仑王曾经共同的志向,你这个大将军,也可以驰骋天下,攻城掠地。” “你……能做到?” 陈树点头,“我这人虽说对别人不守信用,但我自己的目标还向来能保质保量完成的。” “你有什么打算?”龙泉君继续问道。 “扩张法师军团。” “不可!昆仑国穷困,现在法师军团的人数已经是这个国家所能养活的极限,盲目扩张会拖垮整个国家,而且,新招募的法师没有经过历练,战斗力太弱。” “钱你不必担心,水如镜和荣宝斋会为你买单。人你也不用担心,水如镜已经开始替你招兵买马了,你需要专心用对的只有训练新招募的法师这一件事。而接下来,与黑泽烈的战斗就是最好的实战锻炼。” “不!我们不是六国的对手!太冒险了!一旦失败昆仑国会被灭国的!” 陈诉摆摆手道:“听清楚,是黑泽烈一国,不是六国。这一次黑泽烈不会联合其它几国,因为我所抓住的把柄,他们绝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我还有一个要求。”龙泉君道。 “什么?” “数千年来蛮人在临魔大陆地位底下,无论身处哪个国家都过着最苦的生活,更被各国王室视为贱民……” “你想改变这种情况,提高蛮人的地位。” “对。” “我可以帮你,但你须得知道,尊重终究是自己赢来的。” “什么意思。” “大战在即,蛮人若能投身战场保家卫国,而不是躲在大后方的黑风山脉附近,必然能赢得尊重。” “我自会安排。” ------------ 壹叁玖·丹阳黑市(上) 转眼冬去春来,转眼又是春末夏至。 与以往开春时节不同,这一年的昆仑国似乎多了一些生气。 荣宝斋开始向平民和落魄的法师借贷,那些没有生计的平民聚集成为新的村落,靠借贷来的钱开垦荒地,建设一片栖息之所。 根据荣宝斋的预算,只要接下来的三年风调雨顺,这些平民就能靠收成还清本息。 与平民阶层的欣欣向荣一片大好不同,水如镜最近压力山大。 首先是摸不清态度的龙泉君。龙泉君知道昆仑王已死,却并没有如水如镜料想的那般鲁莽闹事,反倒是安安静静回了拥神关的法师营地,没事人似的。水如镜继续借昆仑王的身份发号施令试探龙泉君,没想到他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有猫腻!这里面一定有猫腻!龙泉君肯定在背后计划着什么! 偏偏埋伏在他身边的眼线什么都没有发现! 新组建的法师军团也不让水如镜省心。以安氏贵族为首法师军团已初具规模,可那个安老爷似乎仍对孙女的死心怀芥蒂,对水如镜的命令阳奉阴违。 嘴上说着日日训练法师军团,可两个月过去了,法师军团依旧是自由散漫,这样一支军团别说去跟龙泉君麾下的虎狼之师一战,恐怕连长途行军的任务都无法完成。 除了内忧,还有外患。 陈树被昆仑国王室庇护的消息已闹得沸沸扬扬,司空明司空浩月父子要求昆仑王交出陈树,否则立即出兵攻打昆仑国。 这时候水如镜真希望昆仑王还活着,代理国王真心不好当啊。 虽说陈树有才,水如镜也有几分爱才的心思,可是与引发惨烈的战阵相比,水如镜当然想交出陈树换得清净。 偏偏此时陈树和鬼车下落不明。 水如镜甚至亲自带人去将荣宝斋搜了个底朝天,金子多这老小子全程赔笑,一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架势。 “你究竟把陈树藏哪儿去了?” “我?藏他?老哥你就别开玩笑了,陈树向来眼高于顶,自从跟你攀上关系,哪儿还将我放在眼里,他在荣宝斋不过是暂住而已,十天半月不见他来也属正常,他这些天都不在,我还以为是帮你办事去了呢……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凭咱们老哥俩的交情,我一定帮你……伙计上茶!上好茶!” 一番话对答如流,滴水不漏,愣是让水如镜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傍晚十分,朱雀载着陈树和鬼车停在了丹阳城外。 丹阳城周围数百里还是寸草不生的冻土,纵然已是夏至,一落地两人就感到了丝丝寒意。 丹阳城比上次来的时候更显荒凉,城墙更加残破,简直如一座废城,上次来街边尚有一些店铺小贩,这次竟是一个也没有了。 陈树和鬼车有些纳闷,两人穿大街过小巷向赶到荣宝斋商队的落脚点。 好在这里还有一些人气,留守的十几名法师热情招待了两人,两桌酒宴热闹温馨,使得两人一扫连日赶路的疲惫。 席间陈树向管事的法师问道:“不过数月,丹阳城为何落魄至此?” 那管事法师叹了一口气道:“陈哥有所不知,你们走后不久,丹阳城就开始发生怪事了。” “什么怪事?” “十几名低阶法师陆续失踪了,其中还有一个是咱们的人呢。” 不等陈树询问,一名法师就补充道:“可不是,咱们小二子也失踪了。小二子是留守法师中修为最低的,只有三阶,可他平日里待人很好,很招大伙喜欢,不知早了什么孽,竟突然就失踪了。” 又一名法师道:“我们将整个丹阳城都找遍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要不是我们一直留意,恐怕发现不了那十几名失踪的低阶法师。他们无一不是没有后台没有地位,要么就是初来乍到,即便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注意。” 陈树思忖了一会儿道:“可我看着城里的平民也少了很多。” “还不是咱们荣宝斋今年的借贷政策好,那些没有生计的平民借了钱一起迁走了,说是去找个地方开荒种地,不想再在这个了无生气的地方做无根的浮萍。” 陈树又问那管事的法师道:“小二子失踪的事你怎么看?” “我们分析,有能力加害这些低阶法师的人,肯定是些修为较高的法师,城内法师聚集的地方不过三处,一是咱们荣宝斋,二是城主府,至于第三处,却十分神秘,我们只是听说,并没有见过。” “哦?丹阳城这种芝麻大的地方还有这样神秘的所在?” “可不是,那是一处黑市,说是黑市,其实不过是一处地下拍卖的场子,可是据说那里面卖的东西是天下独一份儿,那黑市开起的日子也颇有讲究,只有丹阳城里死人的日子才会开起。” 陈树挑了挑嘴角,“巧得很,今晚黑市就要开起了。” “难道今天死人了?” “想让一个人死好像并不难。” 管事法师问道:“陈哥,你打算去凑黑市的热闹?” 陈树拍手笑道:“有热闹我怎么会错过,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拜访丹阳城主。” 管事法师与身边人对视了一眼,“城主……城主他……重病,不见客。” “哦?什么时候重病的?” “我们发现小二子失踪以后,用尽所有手段寻找,却是一无所获,当时曾想请城主出手帮忙寻找,他府上的人却告诉我们城主重病,卧床不起,不能见客。” “既然如此,我更要去看看他了。” 丹阳城的胖子城主的确病了,他得的却是一种心病。 自从小二子失踪,这种心病就缠上了他,一度令他吃不香睡不着,水桶似的大肚子都瘦了一圈。 可后来他看荣宝斋并不像赤龙商队那般狠辣,得知他生病竟然没来城主府闹事,而是规规矩矩该干嘛干嘛,他又渐渐放下心来。 这日,他正在密室中盘点着自己的金银财宝,听幕僚说陈树来访,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陈树?他什么时候到了丹阳城?来找我做什么?不会是为了小二子的事吧?”胖子城主慌慌张张地问道。 幕僚道:“我看不像是来找事的,他还备了一份厚礼,说是来探病。” “那……你就告诉他我不方便见客。” 幕僚面露难色,“可他已经进来了,侍卫拦不住啊!”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陈树已在屋外嚷道:“叫胖子出来说清楚!求我办事时百般巴结,现在用不到我了,连见一面都这么难?今天他要是不出来,爷就不走了!” ------------ 壹肆零·丹阳黑市(中) 胖子城主与幕僚对视一眼,只得满脸堆笑地走出密室,又走到外间屋子,恰看到陈树正往屋内闯。 “陈老弟,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怎么会不肯见你?”胖子上前又是让座,又是作揖。 陈树根本不拿正眼瞧他,只道:“病了?我看你满面红光,哪儿像有病的样子。你先是称病拒绝荣宝斋的求助,又不肯见我,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荣宝斋的亏心事吧?” 陈树这一问,胖子额头上一下子冒了一层汗珠,“怎么会,若不是荣宝斋在我背后支持,我这个城主哪儿能睡上一天安稳觉。” 胖子擦擦汗,转移话题道:“不知陈老弟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只要用得到我的地方,陈老弟尽管开口。” “倒真有一件事。” “何事?” “今天晚上,你带我去一趟黑市。” “什么?!” 胖子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收住满脸诧异,正色道:“陈老弟你有所不知,黑市那可不是能随便去的地方。” “哦?那要怎么才能去?” “首先,只有丹阳城死人的日子黑市才会开起。” “今天就死人了,”陈树耸耸肩道:“我进城后不久,发现一名法师鬼鬼祟祟地尾随,我就将他杀了。” 胖子一愣,继续道:“可是,纵然黑市今晚开启,那地方我根本就没去过,又怎么可能带你去呢?” “你没去过?” “可不是。” “那可就奇怪了,荣宝斋这么大的势力,进了丹阳城都要跟您打点关系,一个小小黑市,竟能绕开你的眼睛,这黑市的幕后之人也太有本事了。” 胖子见陈树十分不悦,额头上又出了一层汗珠,陈树继续道:“既然你连这点小事都帮不了我,我留着你也就没什么用了,不如先杀了你,再将丹阳城掀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到那黑市!” 陈树这么一说,胖子反倒冷静了些,“陈老弟,你消消气,我先问你,你究竟为何一定要找那黑市?” “当然是买东西。” “买东西?” “我听说那黑市所卖的东西世上独此一家,当然要去见识见识。” 胖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陈树,“陈老弟你看看这个。” 陈树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一枚白色的丹药。丹药没什么味道,也看不出功效。 “黑市只卖一样东西,就是这种长寿丹。” “长寿丹?吃了能长寿?” “不错,法师们之所以刻苦修行,一方面境界提升能使法师变得强大,另一方面是为了达到不死不灭的长生之境,传说只有十阶法师能与天同寿。虽然至今没有一人能达到十阶的境界,可是修为每提高一个境界,法师的寿命便可延长数年。” “不过,修行越到后期境界提升就越难,有时候提升一个小境界就要耗费数百年,对资质一般的法师来说,寿命便成了阻碍修行的最大桎梏。” 陈树拿起那粒白色的长寿丹,一边仔细端详一边道:“所以,这些法师会花大价钱购买长寿丹,以此来延续寿命。” “不错,你手中这粒长寿丹能够延长人五十年的寿命,是我花了5万金币买回来的。” 陈树将长寿丹重新放回锦盒道:“对花钱买命的人来说,这价钱不算贵。” “可不是。”见陈树的面色缓和了些,胖子赶紧道:“这枚长寿丹是我孝敬您的,陈老弟,我只求你一件事,别去找那个黑市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哦?” “我的确去过黑市,也跟幕后之人有一点联系,毕竟在丹阳地界,我跟黑市收一些税金。” “所以你知道黑市的幕后之人是谁,你觉得我惹不起那个人?” “那倒不是,”胖子城主陪着笑脸道:“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嘛,你们还是不见面得好。” 陈树点头,“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觉得应该去见见九龙商队的人。” “九龙商队……我没说……你怎么知道?” “你这块地方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两只半的跳蚤,我要连这都猜不出来,就不必继续混下去了。” 胖子城主与一旁的幕僚对视一眼,终于道:“既然陈老弟非去不可,我就陪你走一趟,只是有一点,进了黑市务必一切听我的,我定当尽力保证老弟你的安全。” “那是自然。” 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候,胖子带着陈树出了城主府,两人虽都披着黑色斗篷,戴着足以遮住面容的宽大帽子,陈树却觉得这样的装扮起不到任何伪装的作用,胖子宽大的体型直接暴露了一切。 两人穿大街过小巷,终于在一家店铺门口停下了脚步。 店铺周围十分萧索,店铺都是破败不堪,没有一丝生气。 店铺门口,一盏白灯笼里,烛光暗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今夜无风,所以灯笼不曾有丝毫摇曳,如一团经年的鬼火,说不出的诡异。 烛光正好照亮了铺子门头上的招牌,招牌上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棺材铺。 陈树正看着招牌,冷不丁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公子,租一口棺材吧。” 刚刚平复的心不可抑制地提到了嗓子眼。这声音,就像是从死人僵硬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刮这耳膜直钻进脑海中,进了脑海还要翻腾两下,搅得脑仁子胀痛。 发出声音的是个干瘪的老头,老头瘦极了,满脸的皱纹像是一块抽抽巴巴的抹布,他的声音中似乎掺杂着某种法力。 “死人才用得上棺材,可我们还没准备死。”陈树对那老人道。 “我的棺材,却是给活人用的。” “哦?不知前辈的棺材好不好。” “纵享极乐,包君满意。” 不等陈树再问什么,胖子城主抢着道:“我们租两口棺材。” 说罢,胖子往那老头手中塞了四枚金币。 老头掂量着手中金币,裂开嘴一笑,露出口中残缺不齐的黄牙。 “贵客贵客!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早就备好了!两位跟我来!” ------------ 壹肆壹·丹阳黑市(下) 棺材里铺陈的段面褥子簇新锃亮,看着就舒服,过世的人躺进来,想必也会十分满意。 胖子已躺进了左边的棺材,他生得滚圆,那巨大的棺材竟只能刚好装下他。 陈树学着他的样子躺进了另一口棺材。 刚刚躺下,棺材盖便盖了个严实,紧接着是钉钉子的咚咚声。 枯老头一边钉钉子,一边叨念着:“一钉人丁旺,开枝散叶家族繁荣,二钉财运来,买卖兴隆逢赌必赢,三钉修行易,步步高升出凡入仙,四钉……” 他的声音通过棺材板传来,朦朦胧胧的。咚咚声一停,只觉棺材抖动了一下,接着,开始下沉。 幸好身下的锦缎足够厚实,中途有几次颠簸,陈树也未有不适。 过了十几分钟,棺材终于停下了,接着就是向外拔钉子的声音,待钉子都拔出来,棺材盖打开了。 昏黄的灯光正适合刚才一直处在黑暗中的陈树,他看到一间石室,有门,无窗,石室中停了三口棺材,均已打开,其中一口棺材里,胖子正起身向外探头,另一口棺材里的人不知去向。 老头已站在了石室门口,“两位,请吧。” 出门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隔十几米便有一盏长明灯,越往前走灯光越亮,甬道的布置也越精细。前三十步是石路石墙,走过几十米,脚下平整了,低头一看,青砖铺路,再走三十步,墙壁上出现了惟妙惟肖的壁画,又过三十步,壁画上有了贴金,一片金碧辉煌。 走过最后十步,他们进了一间大厅。 这一路总共走了一百步。 大厅内约有一百个座位,其中大半已经坐了人。人们都遮着面,相互之间并不交谈,显然谁都不想引起别人注意。 老头引着陈树和胖子走到第三排边缘的两个位置,两人落座,陈树右手边是胖子,左手边是个戴着面纱的老妇人,老妇人满头银发,目不斜视。 又陆续来了几人,那干瘦的老头终于走上前方半人高的台子。 老头一笑,满脸褶子着实令人浑身不舒服。 好在那老头也算有自知之明,很快收起笑容正色道:“诸位想必都是为了长寿丹而来,我也就不卖关子了,今日这颗50年的长寿丹起拍价3000金币,大家可以自由喊价,老规矩,出价最高者得之。” 说完,老头将一只锦盒往台上一放,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便退下了高台。 立即有人几百金币几百金币地抬价,陈树低声问胖子道:“买家不地道啊,每次加价的幅度都不大。” 胖子一笑道:“这些人比猴子还精呢,都想着给自己留后路呗。” “什么后路?” “哼哼,谁知道自己今后还需要多少颗长寿丹?万一真将价钱抬上去了,以后连自己都买不起了,那不就是坑了自个儿吗。” 陈树恍然大悟,“呵呵,都说买家没有卖家精,我看不然。” 胖子点头道:“你看着吧,这颗长寿丹价钱不会超过六万金币。” 陈树又环顾一圈道:“我看周围的伙计护卫修为并不出众,九龙帮如何保证参加拍卖的人不来闹事呢?” “这就是长寿丹生意特有的好处了。” “什么好处?” “长寿丹本身并不值钱,值钱的是炼丹的方子。”胖子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据说丹方只有九龙商队一家独有,这些人若想抢走一枚长寿丹的确不难,但九龙商队已将丑话说在了前头,但凡敢有人在黑市拍卖动手脚,这长寿丹就不卖了。” 陈树挑眉,“好心计,如此一来在场这些人不仅不敢打黑市拍卖的主意,若是真有人敢肆意妄为,恐怕这些参加拍卖的人首先就得出手制止。” “嘿嘿。”胖子不无得意地一笑,好像这主意是他想出来似的。 陈树又道:“你帮我引见引见呗。” “你要见谁?”胖子警惕地问道。 “黑市的幕后主人,青龙商队,这生意一本万利,我也想加入。” “这……不好吧……”胖子犹豫道:“赚钱的事九龙商帮定不愿被人插一脚。” “我又不白拿他们的钱,你告诉他们,那种最难搞到手的炼丹材料我来提供。” 胖子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他却尽量不动声色道:“呵呵,你说笑了吧?炼丹材料……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丹方可是九龙帮的机密。” 陈树悠然道:“我虽没见过丹方,但想要猜到其中一种炼丹材料并不难,那应该是低阶法师的性命。我刚刚一直在想,延长寿命这件事本事就很离奇,天下的天材地宝中并没有哪一种有这个功效,因为这已经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基本逻辑,试想,一个人如果拥有无数长寿丹,其实就等于是长生不死了。” “所以呢?” “所以,非常之事必然有非常之法,吃下长寿丹的人并不是被无端延长了寿命,而是将别人的寿命转移给了自己,就像是……能量守恒定律一样。长寿丹应该是用低阶法师炼成的,这些法师的寿命被浓缩在一粒丹药中。丹阳城最近失踪了十几位低阶法师,你做为城主,不会不知道吧?这些失踪的法师,恐怕已经被炼成长寿丹了。” 胖子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低阶法师陆续失踪的时候,也正是黑市开始运作的时候,若认定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想明白这些并不难。” “你……你想从九龙帮得到什么?” 陈树摇头,“不是九龙帮,而是你,丹阳城城主,你应该问我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 “不不不,你误会了,这生意真的是九龙帮……” 陈树瞪了胖子一眼,打断道:“骗傻子呢你?” 胖子终于放弃了争辩。 陈树继续道:“我确信这生意是你的,有三点原因,第一,九龙帮是何种存在,若他们真有了长寿丹的丹方,绝对会有些大动作。而区区丹阳城的一个小小黑市,怎么说呢,这手笔太小儿科了点,让人感觉幕后之人既想赚钱,又担心摊子铺得太大被人盯上,有些畏手畏脚,怀璧其罪嘛,所以幕后之人不会是九龙帮。” “第二,拍卖并非天天举行,说明长寿丹不是天天炼得出来。我猜是因为想要抓住低阶法师并不容易,如果是高手如云的九龙帮,这件事应该不难,但若是换了一个落魄城主,比如你,那的确得花些力气。” “第三,也是让我确信幕后之人一定是你的原因。今天丹阳城内并没有人死去,杀死跟踪我的法师这件事本身就是我编的,而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如果黑市真如传闻一般只有在死人的时候开起,那么今天的开起一定是由你临时控制的,而不是什么九龙帮。” 胖子微微点了一下头,口中却道:“老弟你真是说笑了,我看你对长寿丹并无兴趣,咱们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喝茶聊天得好。” 胖子起身就走,陈树紧随其后。 陈树心中明白,胖子已不再反驳陈树的推论,只是不想在人多之处谈论这件事。 ------------ 壹肆贰·这些人,不能救 再次回到城主府,胖子已恢复了镇定,脸上堆满了笑道:“陈老弟所料不错,黑市的幕后之人是我。” “那咱们有一笔账要好好算算……” 不等陈树继续,胖子干脆自己承认道:“我们误抓了荣宝斋一名三阶修为的伙计,陈老弟是指这件事吗?” 陈树点头。 胖子诚恳道:“人是我误抓的,我若早知道那是荣宝斋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啊,这一点陈老弟你应该相信,为了这事我可是没少担惊受怕。” 陈树又点头,“我信你。” 胖子继续小心翼翼道:“陈老弟是明白人,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咱们还得向前看。您开个价,无论多少钱,只当是我买了这条人命,也给这位小兄弟家里一些抚恤。咱们就此翻过这一页,可好?” “好,十万金币。” “一言为定。”胖子松了口气,继续赔笑道:“陈老弟也对长寿丹的买卖感兴趣,那可是件大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了陈老弟这个靠山,相比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药引子’。” “药引子?” “嗨,就是那些低阶法师,当然了,若是用中阶和高阶法师炼丹,的效果会更好,只是我这儿庙小,能动用的人手不过三五个中阶法师,想要抓住中阶和高阶法师可太难了。” 陈树突然问道:“守城卫兵虽然没剩下几个,其中终究也有一些低阶法师,这些人……” 胖子嘿嘿一笑,“不瞒陈老弟说,我最开始正是拿守城卫兵炼丹,这不是,守城卫兵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人了,这才开始抓城内的低阶法师。” 陈树面上不动声色,手却已攥成了拳头。 他并不讨厌爱钱的人,自己也是坑蒙拐骗抢,干了不少坏事。可是对那些加入法师军团守护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的人,陈树还有着最起码的敬意,拿他们的命赚钱?这样的事陈树干不出来。 况且,在陈树的规划中,昆仑国是要成为他的地盘的地方,胖子这样的蛀虫,绝不能容忍!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胖子那位尖嘴猴腮的幕僚突然闯进来。 “不好了!城主!大事不好了!” 胖子心中也是一惊,这位幕僚可是他的左膀右臂,跟随他多年,还从未这样失态过。 碍于陈树也在,胖子只能斥责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吗?!” 幕僚却是丝毫不收敛,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黑市被荣宝斋的人攻击了!咱们的人都死了!” “什么?!” 胖子焦急地看着陈树:“陈老弟,你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就是我让他们攻击的。你带我去黑市的时候,荣宝斋的人就一直在后头跟着,等参加拍卖的人离开以后,他们就会冲进棺材铺杀死所有人。” “你!你为何这般对我?!”胖子猛然站起,想要抓住陈树。 陈树催动风系法力退后,胖子扑了个空,抬手一条水链,可惜打歪了,陈树甚至都不用躲。 “调集守城卫兵!”胖子冲着幕僚大喊,转而又对陈树道:“我跟你拼了!” 陈树不屑一顾。 “守城卫兵?你是说那些被你抓来当药引子炼丹的守城卫兵?” 一句话四两拨千钧,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裆下湿了一片。 “饶了我!只要你放过我,什么都好说!”胖子想上前来抱陈树的腿,却被一个厌恶的眼神吓退。 城主府外,喧哗声四期,荣宝斋管事的法师冲进屋来,对陈树点了点头。 事成了,黑市这颗毒瘤已经被拔除。 陈树却问道:“鬼车怎么样?” 管事法师道:“放心,三个六阶的兄弟在保护嫂子,不会有事。” 陈树这才对胖子道:“交出丹方,我饶你不死。” 胖子发狠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交,我尚有一线生机,交出丹方,你是万万不会放过我的。” 陈树勾起嘴角一笑,“你把我想得也太善良了。” 刷―― 死镰挥过,胖子毫无抵抗之力,一颗肥头大耳的脑袋落地,许是脂肪太多,落地以后那脑袋竟微微地弹起了一下。 陈树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幕僚。幕僚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了。 “你也会死,不过,你可以选择像你的主子一样有个痛快的死法,或者,生不如死。你没尝过我的手段,那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陈树的话句句诛心,幕僚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不!你不必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根本就没有丹方,真正的丹方城主早已熟记,他根本不需要什么丹方。炼丹也是向来由城主独自完成,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饶了我吧!” 不得不承认,幕僚说得有道理,胖子城主没必要留下一张丹方受人觊觎。 陈树点头道:“他炼丹的地方在哪儿?你来带路。” 幕僚哪儿敢怠慢,从地上爬起来,许是腿还软着,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却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带着陈树进了书房中的一间密室。 一进密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奇珍异宝,更有数十个需两人合抱才能圈住的大箱子。 打开一只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金币。 陈树对那管事法师道:“将这里的东西全部带回荣宝斋,清点清楚,登记在册。” “是。” 转而又对那幕僚道:“炼丹的地方在哪儿?” 幕僚赶紧引着陈树向那密室深处走去,直到来到最里面靠墙的博古架前,伸手扭了一下博古架上的一只玉屏。 博古架无声地挪开,墙上一道暗门向内凹陷了半寸。 陈树伸手一推,暗门开了。 “救命!救命!” “放我出去!” “你是……天哪!我认得你!你是陈树!……有救了!有救了!……我是小二子啊,陈哥救我啊!” 陈树看了一眼那自称是小二子的人。还是个半大孩子,多日受困的原因,脸上脏兮兮的,脸色有点蜡黄,此刻有了希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彩,两只眼睛闪闪发亮,甚至有些刺眼。 管事法师伸手就要去开那关着小二子的铁笼,却被陈树拦了下来。 隔着铁笼,陈树对小二子道:“你可见过胖子城主炼丹?” 小二子连忙点头,眼中泛着泪光,“当然见过,将人活活炼化,我已见过太多次,若不是你们赶来,我以为……我也要被……” 小二子的情绪几近崩溃,陈树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炼丹时,胖子城主可看过丹方?” “没有,我从未见过什么丹方。”小二子的回答很笃定。 陈树环视一圈,其余被关在笼中的人也冲他摇头,表示没有见过丹方。 噗―― 死镰毫无预兆地划过幕僚的脖颈,幕僚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尚未摆出来,脑袋就已经落了地。 “我答应过,给你个痛快的死法,我没有食言。” 陈树对其他人吩咐道:“救人!大家不必害怕!你们已经安全了!” “等等。”管事法师打断了众人,冲陈树使了一个眼色。 陈树跟着他走出密室,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些人,不能救。” ------------ 壹肆叁·陈树,你也有惩恶扬善的时候? 管事法师的声音也很低,却透着一股犀利的决绝,“他们见过胖子炼丹。” 他没有明说,陈树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些被关押的人可能已经知道了炼制长寿丹的方法,一旦放他们出去,难免其中不会有人动歪心思,而长寿丹这种害人的歪门邪道绝不能传出去。 “你不相信他们?”陈树问道。 “若是我与小二子俩换换,我知道了炼制长寿丹的方法,从此可以一劳永逸,轻轻松松地赚钱,再也不必风里来雨里去地走商,我能保证自己绝不动歪心思吗?恐怕不能。” 陈树沉默了,管事法师继续道:“我对自己可没那个信心,所以我也不相信别人。” 陈树点头,“我也不相信,但我还是要放他们走。” “6条人命,那里面是6条人命。保住这6条命,将来被死的就可能是60条、600条命。” “我知道。” “你还是要放他们?” “是。” “为什么?” 长久的沉默。 承陈树终于开口道:“你很棒,公私分明,哪怕要牺牲的是你们的伙伴,在大局面前你也不会动摇,你,真的很棒。但我不想成为那个操控别人命运的人,这些人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哪怕可能酿成无法收拾的局面,你也要放了他们?” 陈树一笑,“截至目前,还没有什么局面是我收拾不了的,大不了麻烦些罢了。” 管事法师终于点头,冲里面的密室喊道:“放了他们!” 陈树拍了拍那管事法师的肩膀,“接下来,有你忙的了。” “我?” “丹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今后这儿就归你管了,这里是昆仑国最东的城池,紧邻拥神关,最易受到战争波及,但若是经营有方,在战场上这里可以成为昆仑国法师军团的大本营……”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让我管理这个地方?那我岂不是……成了城主?”管事法师有些手无足措。 “你就是城主。”陈树的回答很笃定,“这里天高皇帝远,哪怕换了城主,现在恐怕也没人顾得上管。”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我?你为什让我……” “因为你能顾及大局,杀伐决断,同时又为人正直,我从没管理过一座城池,但我想,让你这样的人当城主,总不会错得太离谱。对昆仑国来说,丹阳城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和荣宝斋来说,这里是整个计划中十分重要的一环,你有信心将丹阳城治理好吗?” “计划?什么计划?” “你若能将丹阳城治理好,金子多自然会告诉你整个计划。” 管事法师思忖了足足半小时,终于点头道:“我叫李澜沧,丹阳城主李澜沧。” 回到荣宝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陈树几乎是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一睁眼就见鬼车坐在床沿上凑过脑袋看他。 “看什么呢?爷是不是又变帅了?”陈树搂过鬼车问道。 鬼车嫌弃地挡开他的脸,“又臭又脏,赶紧起来洗漱吃饭。” “又丑又脏你还偷看?说明咱俩是臭味相投。” 鬼车哈哈一笑,“不过我觉得你真的有变化。” “什么变化?” “我真没想到,你也有惩恶扬善的时候,我以为你会跟胖子同流合污,先赚得钵满体满再说。” 陈树挂了一下鬼车的鼻子,“怎么?我好不容易当一次好人,你还不习惯了?” “倒也没有不习惯,就是觉得……怪怪的。” “没什么可奇怪的,我若只是陈树,自然怎么舒坦自在怎么来,说不定我会跟胖子同流合污。可我若是想拥有昆仑国,想把它管理好,有些事就得从长远考虑。” 鬼车撇撇嘴,“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得到昆仑国。” “一开始不过是一时兴起,想给咱们找个落脚点。毕竟,坐拥一个国家,当个昏庸无能只知享乐的王应该是人间一大美事。先在,是想彻底打败黑泽烈,打败司空浩月父子,我可不想整天被这只疯狗追在屁股后头,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若昆仑国变得强大,就如先在的黑泽烈帝国,我们就能以国家的名义向赤羽国施加压力,让冰霜公主交出凤魂剑和凤魄剑,还能召集世上的能人巧匠,帮你恢复被炼化的一魂一魄。” “你……还惦记着这件事。” “我从来都没忘记过。” 傍晚时分,陈树和鬼车告别李沧澜继续上路。 彼时李沧澜已开始召集城中百姓修葺破败的城墙,填平坑坑洼洼的道路。 从城主府中搜出的金银财宝也被妥善规划使用,参与修葺城墙和道路的人每天可得到3枚银币,对凡人来说这绝对算得上“高薪”了,百姓们很积极。 陈树离开时,城墙上正干活干得热火朝天,丹阳城似乎从未如此热闹过。 站在朱雀背上向下俯瞰,鬼车突然道:“若能在这样一个小城里安度一生,也很不错呢。” 陈树道:“安度一声现在还早吧?不过若是暗度晚年,你更愿意在丹阳城,还是在长风森林?” 鬼车认真想了想道:“若能恢复神兽血脉,我自然更喜欢长风森林,可若是只能以凡人的身份活着,丹阳城也不错。” 陈树点头,“我记下了。” 朱雀的速度虽比鬼车化成的五彩大鸟慢了些,好在这只大鸟吃苦耐劳毫无怨言,不停不歇地飞了五天五夜,直到赶到日不落城。 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特地在城外十里的地方降落。 陈树摸了摸朱雀的头,夸奖道:“我真应该给你颁发个劳模奖状什么的,等会儿进城一定好好给你买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朱雀虽不能化为人形,却破通人性,似乎能听懂陈树的话,很受用地拿脑袋在陈树手上蹭了蹭,这才回到陈树的本命树上。 它已认陈树为主,陈树也乐得郭大磨不再追着讨要朱雀。 进城时,陈树披着隐身斗篷跟在鬼车身后,守卫只看到鬼车这个平民小丫头,压根不会多留意,更别说起疑了。 一进城,鬼车便低声对走在她身旁的陈树道:“你说司空浩月要是知道你又回来了,会不会气得吃不下饭?” 陈树哈哈一笑,“司空浩月吃不吃得下饭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商慕安现在肯定是吃不下饭。” ------------ 壹肆肆·吃不下饭的商慕安 如陈树所料,商慕安最近的确挺上火,不过还没到吃不下饭的程度。 直到陈树突然来访,商慕安终于不淡定了。 “你你你……你俩怎么来了?当初为了把我们送出去我花了多少心思,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倒好,俩人一块回来自投罗网……” 商慕安一边跳脚,一边警惕地看看屋外,发现没人注意,这才关紧了门窗,看着陈树的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 “司空浩月不知在荣宝斋周围布置了多少高手,你俩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进来,也不怕被人盯上?” “哪儿那么容易被盯上,我俩这一路小心着呢。”陈树这才脱下隐身斗篷,现了身形,十分不客气地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一大杯茶,咕咚咚地喝下肚。 “说正事,用你的风之力帮个忙,把我俩送到东海去吧?” 商慕安愣了一下,“你们……去东海干嘛?昆仑国也容不下你了?” “喂喂,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昆仑国欢迎我着呢。”陈树不满地瞪了商慕安一眼,“我去东海找黎火天明剑,据说这把剑在中古大战的时候随主人一同陨落东海。” 商慕安紧张道:“你找黎火天明剑做什么?我借给你的死镰……不会是……丢了吧?” “我都说了,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陈树不耐烦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死镰挥动了两下,懒得跟商慕安解释前因后果,只道:“反正我找那把剑有点用。” 商慕安道:“你知道黎火天明剑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 商慕安简直痛心疾首,“那你就去找?我随便拿把上等兵器,告诉你那就是黎火天明剑,你岂不是只有上当的份儿?” 陈树点头,“还是你聪明,那你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商慕安从书架上取出一圈画轴,那画轴看起来十分老旧,画纸边缘已经发毛,有些地方还被虫鼠啃出了破洞,又被精心补好。 商慕安展开画轴,陈树凑上去看。 只见上面画着十样不同的兵器。 有刀有剑,还有长枪、弓箭、暗器飞镖,甚至还有一样陈树也叫不上名字。 不过陈树很快看到,他所使用的死镰也在其上,那画栩栩如生,将死镰刀柄上每一个骷髅的神态有描绘得惟妙惟肖。 “这是……” “一幅古画,名为《无双谱》,这上面画着中古以前最具威力的十把兵器,你所使用的死镰排名第三,据说死镰刀柄上的每一个骷髅,都代表一个死在其下的大能者,这是一把饱含怨恨的兵器。” 商慕安指了指被画在第八位的一把剑,“这就是黎火天明剑。” 陈树凑上去仔细看,“这剑……有点丑哈……这上面怎么……坑坑洼洼的。” 商慕安道:“据说黎火天明剑是用一块陨石打造而成,那陨石落下时带着大火,大火烧了整整三年,几乎烧毁了临摹大陆的四分之一。大火熄灭以后剩下一块陨石,被打造成了黎火天明剑,它是世上最坚硬最沉重的兵器。” 陈树记住了黎火天明剑的样子,又道:“你这画上明明只有九种兵器,古人画画也喜欢缺斤短两不成?” 商慕安指了指整幅画最前端的一处空白,“那就是排名第一的兵器,名为’无’。” 陈树干笑,“你们临魔大陆的人,也喜欢玩意识流哈?我知道,就是什么有即是无,五即是有。” “说什么呢你?”商慕安看傻子似的瞪了陈树一眼,“无是一把无形的兵器,可以随主人心意化为任意形态,且只有它的主人能够看得到它,可以说是一把能够杀人于无形的神兵利器。” 陈树惊讶地长大了嘴,若能得到“无”,岂不是无敌了? 商慕安收起画轴,“喂,擦擦你的口水,我劝你别打’无’的主意了,传说这把兵器太过逆天,已被神收回并炼化了。” 陈树嘿嘿一笑,“有死镰,我已经很知足了。对了,说正事,你快用风之力把我俩送到东海去吧。” 商慕安瞪了陈树一眼,“你的正事说完了,我的还没说完呢。最近这件事可把我愁死了,我都吃不下饭了。” 鬼车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商慕安不满道:“你究竟有没有良心?我都愁得吃不下饭了,你还笑我?果然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陈树搂着商慕安的肩膀,笑着岔开话题道:“能让你发愁,肯定是钱解决不了的事,说来听听,哥帮你搞定。” “说起来还是因为你,上次拍卖会上,为了保住你的小命,我算是跟赤羽国的冰霜公主撕破了脸,不荣宝斋的生意在赤羽国不但不再受到保护,反而还被百般排挤,王室与贵族一些日常采购也不再选择荣宝斋。” “仅仅这样也就罢了,恰好咱们最近又得罪了九龙帮,上个月九龙帮的紫龙、蓝龙两支商队纠集人手突然发难,竟在三天内占据了荣宝斋在赤羽国的所有上铺,光掌柜就杀死了三人,伙计、护卫更是死伤无数,唉!” 商慕安长叹一声,继续道:“赤羽国对九龙帮的所作所为不管不问,我们组织人手想要抢回地盘时,却被扣住了百来号人,说是荣宝斋寻衅滋事。荣宝斋这块金字招牌,在赤羽国算是毁了。” 陈树皱眉思忖片刻道:“这事说来也不难解决,九龙帮在赤羽国有机可乘,不过是因为赤羽国王室,尤其是冰霜公主有意为难荣宝斋,将王室这个疙瘩解开,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我已经先后三次派人去赤羽国,向冰霜公主送上了厚礼,可她就是不领情,依旧扣着荣宝斋的人不放。” “你去求她,事情当然不好办,若是她来求你,你不就好提要求了?” “她……来求我?”商慕安苦笑道:“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怎么会求得到我?” 陈树却是话题一转突然问道:“你上次跟我吹牛,说荣宝斋里只有我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你不卖的东西,这话有几分是真啊?” 商慕安一拍胸脯道:“这可不是吹牛!……不过,这跟赤羽国的事有关吗?” “当然有关。”陈树继续问道:“荣宝斋做丹药买卖吗?” “做啊,丹药虽不像兵器、装备那般每年都有几样极品做为噱头,引人关注,却是收入最为稳定的日常买卖。别的我不敢说,若论丹药,临魔大陆上没有哪一家比荣宝斋收藏的丹药种类更多了。” “我想要的这种丹药,恐怕你未必有。” “说来听听。” 陈树提出前两点要求的时候,商慕安尚且神情自若,当陈树提出第三点要求,商慕安的眉皱了一下,陈树说出最后两点要求,商慕安已明白了他的打算。 “你……真要这么干?” “暂时只能想出这一个办法。” 点头答应的时候,商慕安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他这样的保险主义者竟然也会跟着陈树冒险。可这感觉又十分畅快,毕竟,能让别人来求着自己的时候,谁会愿意去低三下四地求人呢? 在日不落城逗留了三天,陈树终于拿到了符合他要求的丹药。 丹药有两种,一种是毒药,共十粒,一种是解药,只有三粒,陈树、鬼车、朱雀各一粒。 与此同时,数十名像陈树这样分别带着毒药和解药的荣宝斋护卫悄悄出发,去往临魔大陆的每一个国家。 陈树捏起一粒毒药,笑得人畜无害,“冰霜公主的这一粒,我亲自给她送去,我可是很期待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来求你呢。” 商慕安嘱咐道:“毒药的药性比你要求得还要厉害有些,其实可以不必深入赤羽国王宫冒险。” “我自有分寸。” ------------ 壹肆伍·史上第一次病毒战(上) 与之前不停不休的赶路不同,进了赤羽国,陈树和鬼车每到一座城池便会停下休息。 进城以后也不干别的,就是找到城内最繁花的酒楼,进去从容地吃上一顿饭。 如此一来,足足花了十天才赶到赤羽国都城夜幽。 夜幽城如它的名字一般,处处透着神秘。 城中无论男女都喜欢用宽大的黑色袍子将自己包裹,女法师们更是喜欢在面部戴上繁复的金属饰品,以此来遮挡容貌。 天空中永远乌云密布,旋风将乌云搅成巨大的旋涡,笼罩着整个夜幽城,那旋涡像一条通往异界的密道。 这里是风系法师的圣地,有着临魔大陆上最充沛的风系灵力,也是刺客聚集的地方。在夜幽城,只要你出得起价钱,王孙贵族的命也买得到。 陈树和鬼车已经在夜幽城停留了5天。 每天清晨两人都会来到王宫附近的一间茶馆,要上一壶茶,两样点心。 正是王宫侍卫换岗的时候,那些执了一夜岗的侍卫总算能将紧绷的神经放松片刻,便结伴来到茶馆。用一壶茶洗去一晚的疲惫,再与同僚吹牛打屁一番,以求等下回家睡个好觉。 男人们开起玩笑不免粗鲁,陈树和鬼车却听得聚精会神,一句话都不愿放过。 “哎哎哎,听说你跟菱角好上了?那小娘们儿挺带劲儿吧?” “菱角也是你能随便叫的?人家可是大公主冰霜的贴身侍女,将来女王面前的红人儿!” “可不是,哥!快跟我们说说,你俩处到什么程度了?” “对对对,菱角身边还有没有小姐妹,让我们也认识认识呗。” “都说了,菱角哪是你随便叫的?!” …… 一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男法师被众人问得面红耳赤,终于道:“我俩……挺好的。” “挺好?那是进展到哪一步了?我看菱角最近走路都是摇曳绰约,想来没少被大哥你滋润。”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更加局促,“没……没有。” “还说没有?还是大哥有本事,闷声就把事儿办了,真是羡煞小弟!我敢打赌,大哥今晚上肯定又跟菱角有约!” …… 男人们嘴上跑火车开怀大笑的时候,陈树和鬼车眼中闪起了光芒。 男人们过足了嘴瘾,终于陆续散去,陈树也从容地掏出两枚银币放在桌上,带着鬼车远远跟在大哥身后。 大哥住在夜幽城西的一座四合院内,院子不大,很整洁,晾在院内的衣服已经干了。 第一眼看到这座小院时,陈树觉得这地方应该有一个女主人。 果然,傍晚时分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走进了院子,姑娘娴熟地先收起了院子里晾着的衣服,这才进屋,很快屋内就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陈树和鬼车对视一眼,俩人一起没羞没躁地猫人家窗户底下偷听。 陈树逗鬼车,用手比划比划她的耳朵,又比划比划自己的,那意思是:你又听不到凑什么热闹? 鬼车摆了一个想咬人的表情,在陈树胳膊上掐慢了一个红印儿,这才老实。 陈树一边跟鬼车打趣,神识却始终关注着屋内两人的对话。 两人一副老夫老妻的样子,对话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外乎冰霜公主还是舍不得放菱角嫁人,两人虽情投意合,却还是只能偷偷来往种种。 对陈树来说,能确定屋内的女子就是冰霜公主的贴身侍女菱角已经足够。 只听两人这话越说越热乎,接下来的内容就该打马赛克了,陈树领着鬼车走出了小院。 鬼车低声问道:“你究竟听见什么了?” 陈树认真想了想道:“那俩人……交配呢。” “呸!那你还听这么久。” 陈树抹了一把脸上的吐沫星子,“逗你呢,已经确定了,那女的就是菱角。” 鬼车眼中有了神采,“看来今天就能大功告成了。”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菱角这才摇曳着步子从那四合院里走了出来,步子都发着飘,显然心情不错。 陈树与鬼车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哎,咱俩这一天是不是没干什么好事?不是跟踪,就是趴墙根。”鬼车问道。 “你说得没错,接下来这件坏事就拜托你了,姑娘,我看好你!” 鬼车脸上笑得很甜,声音却发着颤道:“万一我这儿露馅了,你可得救我。” 话音一落,鬼车已快步向着菱角走了过去,惊喜地喊道:“哎呀,这不是菱角吗?真没想到,咱们在这儿也能碰上。” 菱角只见一个模样俊俏的姑娘上来就抓起了自己的手,很亲昵的样子,大脑顿时有点短路,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这姑娘究竟是谁。 鬼车倒是适时道:“你看我,唐突了不是,你不认识我,却救过我的命,我一直记得你呢。从前冰霜公主想杀我的时候,是你帮着劝解,我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鬼车这么没头没尾地一说,菱角似乎有了一点模糊的印象。 记忆中,她好像的确从冰霜公主手底下救出过几个人,可要她临时来想,还真是对不上号。 如今苦主就在眼前,且格外热情,菱角不想扫了对方的兴,只得点头应承。 鬼车这没头没尾的故事本就是编的,见菱角没反驳,自然乐得借坡下驴,不由分说就拉着菱角往一旁的酒肆里走,说是一定要请一请菱角,略表心意。 菱角实在不想与这个陌生人磨蹭,百般推辞,无奈鬼车为了请她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就连“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以及“你这是把我的一片诚意摔地上了,还踩了两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鬼车一边跟菱角死皮赖脸,一边在心里嘀咕:要是陈树看见我现在这样,还能喜欢我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菱角实在拗不过,只好被鬼车拽进了酒肆。 一壶好酒,几样菜上桌,鬼车端过菱角面前的杯子,热情地为她倒酒。 “今天是我唐突了,所以这杯我先干为敬。” 鬼车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菱角也只好喝下一杯。 菱角的酒杯还未放下,鬼车已经起身,带着几分几分醉意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丢下表情两乱的菱角,如刚出妓院的大爷一般,潇洒地扬长而去。 这大概是菱角经历过的最莫名其妙的时刻。 “嘿嘿……” 看到鬼车脸颊上泛起两团红晕,有露出了醉汉式的傻笑,陈树心道一声:不好!要坏事! 去抢猴儿酒的时候,鬼车的酒量和酒品之差陈树是见识过的。 赶紧出城! 这是陈树下意识的反应,他一把揽过鬼车,回身就向最近的城门走去。 鬼车却不像上次醉酒那般闹腾,而是对嘀咕道:“任务……完成了……毒药放酒里了……酒……她喝了。” 嘀咕完,她兴奋地掰过陈树的脸道:“我是不是很厉害?你说!……没有神兽血脉怎么了?凡人怎么了?……我不还是一样厉害?!……” 陈树哭笑不得,只能安抚道:“是是是,全天下你最厉害!” ------------ 壹肆陆·史上第一次病毒战(中) 行将三日,就在陈树和鬼车即将离开赤羽国进入蓬莱国的时候,一场可怕的瘟疫突然席卷临魔大陆。 起先是有法师高烧不止,请了木系法师来治疗,却不见成效。 很快,与那些病倒的法师有接触的法师也开始发病,瘟疫一传十十传百地蔓延开来。 小范围的发病并未引起法师们的重视,毕竟,临魔大陆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瘟疫了,即便有,也大多是在凡人中蔓延,并不会波及到法师。 直到黑泽烈国一名显赫的贵族也被感染。 为贵族治疗的自然是名满天下的八阶木系法师,可纵然有八阶修为,木系法师也是束手无策。 人们这才开始正视这场瘟疫。 没人知道引发瘟疫的原因,只知道这次的瘟疫只在法师之间传播。 感染瘟疫的最初24小时,被感染者高烧不退,24小时以后,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身上泛起一个个肿块,36小时开始,肿块陆续破裂,被感染者浑身血肉模糊,疼痛难忍,甚至会产生轻声的念头。许多被感染的法师都没能挺过72小时。 由于这种瘟疫只在法师间传播,而许多城池、小镇、村落的管理者都是法师,这些管理者一旦感染瘟疫,他们所管理的地方就会陷入小范围的骚动。被欺压的凡人似乎看到了翻身做主的希望,竟开始有组织地攻击法师。 各国王室一方面对王宫进行密切保护,以免自己受到感染,另一方面均挂出悬赏,但凡有人能治疗瘟疫,即可获得丰厚的赏金。 七国之中,受感染法师最多的要数黑泽烈和赤羽国,这两国位于临魔大陆中心,来往的人最多,当两国王室开始重视这场瘟疫时,瘟疫已经在两国蔓延开来,分区隔离已经没有了意义。两国王室可谓是焦头烂额。 这一日,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同时被送到赤羽国女王面前。 坏消息是大公主冰霜也被感染了瘟疫。 一开始病倒的是大公主的贴身侍女菱角,并没有引起重视,直到冰霜所住宫殿内一半法师都病倒了,冰霜身上也开始高烧不止,人们才慌了手脚。 这还是自瘟疫爆发以来第一次有王室成员被感染,对赤羽国女王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好消息是荣宝斋有能治好瘟疫的丹药。 据说,荣宝斋的数百位炼丹师日夜不停地研究,终于炼成了一种能够治好瘟疫的丹药,最初的一批丹药已经在黑泽烈分发下去,治好了数十人。 赤羽国女王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为之一振,对手下道:“快去请荣宝斋的掌柜来,先给我的霜儿治病。” 手下为难地站在原地。 “还不快去?!” “荣宝斋……已经退出赤羽国了。” “你说什么?” “自上次拍卖以后,冰霜公主似乎与荣宝斋有了过节,常常刻意为难,默许九龙帮抢占荣宝斋的地盘,荣宝斋想要抢回地盘时,冰霜公主却……” 赤羽国女王的心已沉到了谷底,她冷着脸问道:“却怎么样?” “冰霜公主以聚众作乱为由扣押了荣宝斋的百来名侍卫,逼得荣宝斋退出了赤羽国。现在咱们赤羽国已经一家荣宝斋都没有了。” “霜儿……她竟然……哎!作孽啊!”赤羽国女王颓然坐回王座。 冰霜的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作死。 她毕竟还是太年轻,不懂得收敛锋芒。荣宝斋就像一只千足的蜈蚣,你斩断它几条腿,根本不足以伤到它,反倒会费尽自己的力气。 这样的庞然大物只能合作,毕竟这世上没有永恒的爱或恨,只有永恒的利益,能多占一些利益,就是对它的报复了。 可是如今错已铸成,做为赤羽国女王,她不该向荣宝斋低头认错,可做为冰霜的母亲,她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救回女儿的性命。 打定了主意,赤羽国女王对追随她多年的大臣吩咐道:“我要去一趟黑泽烈帝国,快则5天,慢则10天,这期间赤羽国的一切就拜托你了。还有……照顾好冰霜,无论如何,我回来时候她必须活着。” 黑泽烈,日不落城。 赤羽国女王和两名侍卫是在深夜时分赶到的。 她已顾不上礼仪和身为一国女王该有的矜持,慌慌张张赶到了王储宫。冰凤和司空浩月只得赶紧钻出被窝,迎接突然出现的母亲――此时,冰凤和司空浩月已经完婚。 一见到冰凤,赤羽国女王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母亲,出什么事了?”自记事起,冰凤从未见过母亲这幅样子。 “霜儿……你姐姐她……” “姐姐怎么了?” “她感染了瘟疫,撑不了几天了。”赤羽国女王泪水连连。 司空浩月赶紧上前宽慰道:“您别着急,荣宝斋有能够治疗瘟疫的丹药,霜儿姐姐的病很快就能好。” 听了这话,赤羽国女王心中更加苦闷,只好将冰霜如何为难荣宝斋,如何逼走了荣宝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冰凤一听,也着急起来,“姐姐这是何必?干嘛非要得罪他们?” 母女俩的目光都落在司空浩月身上,希望他能想个办法救救冰霜。 司空浩月一边踱步一边琢磨:赤羽国刚一得罪荣宝斋,瘟疫就爆发了;七国王室均安然无恙,唯有得罪荣宝斋的冰霜公主被感染;瘟疫刚刚爆发,荣宝斋就炼制出了解药,事情也太巧了吧?这……更像是一次有预谋的针对冰霜公主的瘟疫。 透过这一系列巧合,司空浩月似乎看到了陈树的身影。 他知道陈树与荣宝斋素有瓜葛,也知道当今天下有胆量设下这么大一局棋的唯有陈树。 或许这场瘟疫还有着其它目的,只是司空浩月一时还没想明白。 见司空浩月默不作声,冰凤只好开口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司空浩月知道自己在赤羽国女王面前冷落了冰凤,这样不对,赶紧道:“若是普通货品,想要买来并非难事,可这应对瘟疫的丹药却是一粒难求。” “这是为何?难道丹药十分紧俏和昂贵?” “倒是不贵,大部分丹药甚至是直接免费发放的,但为了避免有人趁机囤积丹药提高物价,荣宝斋对丹药的发放和出售管理十分严格,这一举措也得到了各国王室的的支持。拿黑泽烈来说吧,日不落城就有数百命守卫被调去分发丹药,这些人对日不落城进行了一次挨家挨户的彻底检查,发现有被感染的法师,才会给被感染者和接触过被感染者的人发放丹药。” “这也不代表一粒丹药都拿不到啊。”冰凤道。 司空浩月已经换了一身出门时穿的衣服,“当然,救霜儿姐姐不难,我这就去取丹药让人连夜给霜儿姐姐送去,可要想控制瘟疫在赤羽国的蔓延,就必须想法修复赤羽国与荣宝斋的关系,这我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 壹肆柒·史上第一次病毒战(下) 荣宝斋。 这几日整个荣宝斋忙得如一锅烧开的水,咕噜噜地翻滚个不停。 在荣宝斋和各国王室的努力下,瘟疫终于得到了控制。 即便已经到了深夜,商慕安却还没有水下。 他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几位管事的掌柜正向他汇报最新的信息。 “瘟疫控制得如何了?”商慕安问道。 其中最年轻的一位掌柜道:“七国之中昆仑国、蓬莱国、云间国地处偏远,瘟疫刚刚蔓延到这三个国家就已经得到了控制;百越国面积太大,且多瘴气沼泽之地,瘟疫传播得慢,控制起来也费力,好在百越国王室积极配合,瘟疫也已经得到控制;朝歌国老国王刚刚去世,13岁的王子继承王位,正是主少国疑的时候,甚至有大臣想要借助这次瘟疫害死小国王,幸好小国王有所警觉,先发制人除掉了异己,这一系列事件耽误了对瘟疫的控制,使得瘟疫在朝歌国蔓延开来,好在小国王亡羊补牢积极配合,目前朝歌国的瘟疫也得到了控制。” 年轻掌柜双目中有不少红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 商慕安又道:“黑泽烈的瘟疫也基本上控制住了,这我知道。赤羽国现在是什么情况?” 年轻掌柜继续道:“咱们的人已携带治疗瘟疫的丹药到了赤羽国边境,只要赤羽国王室放了咱们的人,再严惩抢占咱们地盘的蓝龙、紫龙商队,丹药即可在一天内送进赤羽国。” “这次瘟疫总共死了多少人?” 年轻掌柜道:“截止昨天至少死了二十五万法师,其中赤羽国的情况最惨,仅这一国就死了十二万法师。” 商慕安叹了口气,这些忙前忙后的掌柜们还不知道,这场瘟疫本就是荣宝斋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年轻掌柜也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咱们每日出去的丹药数以万计,却没赚到什么钱,若不是拿了各国王室的悬赏,恐怕还得亏钱呢。” 商慕安拍了拍年轻掌柜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急躁,又问其余几位掌柜道:“除了丹药以外,其它各项生意可受了影响?” 一名年纪较大的掌柜道:“多亏免费发放丹药让荣宝斋赚得了一个好名声,被救治的法师对咱们荣宝斋感恩戴德,捡回一条命以后,即便手头什么也不缺,也要来买几样东西,算是感谢。” “可不是,无论兵器、法袍、法宝……这些生意的进项都翻了几倍。” “从长远来看,只要咱们荣宝斋继续保持以往的童叟无欺,这些被救治的法师做为’忠实消费者’,不仅会继续在荣宝斋消费,还会不遗余力地向身边的亲朋好友推荐荣宝斋,咱们这回赚大了!” …… 商慕安又拍了拍年轻掌柜的肩膀,“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咱们做的是长久买卖,好名声可比眼前的利益有用多了。” 众人正谈着话,有侍女进屋禀报:“司空浩月公子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商慕安微微一笑,“诸位辛苦了,咱们今天就说到这儿吧。” 又对侍女道:“请他进来。” 司空浩月从前也曾见过商慕安,只记得那是一个长相颇为俊美的男人,比自己大上几岁。那时陈树还未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商慕安也只是个商人,还没有“陈树的朋友”这层身份,自然没能引起司空浩月的注意。 如今再见到商慕安,司空浩月却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 司空浩月的态度很谦恭,毕竟他只是个商人。 他从书房最舒适的那把椅子上站起来,并请司空浩月坐上那把椅子,又亲自端起茶壶说是要换上一壶最好的茶――他商慕安自己喝的茶怎么会不是最好的?这一举动无非是最大程度地表示谦恭。 聪明人并不可怕,聪明还能保持谦卑的人才可怕。 对这样的人,最好别耍什么心眼,所以司空浩月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一些治疗瘟疫的丹药。” “没问题。” 出乎司空浩月预料,商慕安答应得十分痛快,甚至他都没有暗示司空浩月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您需要多少丹药呢?”商慕安问道。 “十粒。” “冒昧问一下,这十粒丹药中可有一粒是为赤羽国大公主冰霜准备的?” 司空浩月之所以说需要十粒丹药,就是不希望商慕安看出他在为冰霜讨要丹药,商慕安大大方方地一问,他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不等他回答,商慕安继续道:“您别误会,若您所要的十粒丹药中有一粒是给冰霜公主的,我就放心了,若是没有,我想请您多拿一粒丹药,给冰霜公主送去,我听说她感染了瘟疫,可惜赤羽国近来不太欢迎荣宝斋,我们的丹药也运不过去。无论冰霜公主对荣宝斋有怎样的误会,我还是希望她平安健康。” 司空浩月皱了皱眉,“商老板真是个大好人,冰霜公主处处排挤荣宝斋,甚至都将你的生意赶出赤羽国了,你却还肯救她?” “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只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是冰霜公主将荣宝斋排挤出赤羽国,也只能由她再把荣宝斋请回去,否则这台阶大家都下不来,不是吗?” 司空浩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放下茶杯,继续道:“可若是我不去给她送丹药呢?若是冰霜死了,无论荣宝斋有没有错,赤羽国女王都会迁怒于你,你应该知道赤羽国刺客的厉害,若真想整垮你荣宝斋,赤羽国不是没有办法。” 商慕安挑了挑眉毛,“原来王子还有这一层打算。” “不错。” “我是个商人,商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不知荣宝斋倒了对王子您有什么好处?” “荣宝斋倒了,陈树就少了一个资本雄厚的朋友,这就是好处。” “有道理,能被陈树当成朋友的,世上也就那么一两个,荣宝斋应该算是一个。若是荣宝斋倒了,虽说能让陈树少了不少便利,但要说阻碍他,我看也未必,皓月王子这买卖做得可不划算。” “跟你学的,为了抢回赤羽国的买卖,你传播瘟疫,害死了二十余万法师的性命,这买卖难道就划算?” 商慕安一愣,他心中有愧啊! 他是个商人,什么东西他都敢卖,唯独人命。他还记得父亲死时将初具规模的荣宝斋叫到他手中,并交代他三件决不可做的事。 不可参与政事。 不可谋害人命。 不可与同行动武。 认识了陈树以后,三条规矩都破了。一想到每天有数万法师死于瘟疫,他就后背发寒。 当初怎么就因为陈树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上了贼船呢? 司空浩月看商慕安有所动摇,继续道:“不过,你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跟我合作。” “是让我把陈树交给你?”商慕安问道。 “不不不,陈树可不是个受摆布的人。”司空浩月摆手,“只要你能在恰当的时候告诉我陈树的动向,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恰当的时候?” “比如现在。” 商慕安一笑,“所以你把陈树跟丢了?” 司空浩月略显尴尬地一笑,商慕安道:“我的人也与陈树失联了,不过他一定还在昆仑国。” “何以见得?” “因为他想得到昆仑国,坐稳了这块地盘,他才有了一些与您抗衡的资本,否则无论他有多厉害,也不过是一只被您追得四处躲藏的老鼠。” “这么说的确有些道理。” “我还可以告诉您一个消息,昆仑国大司空水如镜秘密组建了一支法师军团……” 司空浩月打断道:“这我已经知道了,水如镜想要抗衡大将军龙泉君,他这点心思路人皆知,组建法师军团并不新奇。”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陈树投靠了水如镜,暗地里其实水如镜一直被陈树利用。陈树同时拉拢了水如镜和龙泉君二人,组建法师军团最终是为了对付黑泽烈帝国,所以,如果王和您已经动了出兵攻打昆仑国的念头,这个计划还是放一放得好,等水如镜和龙泉君相互出手了,您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司空浩月哈哈一笑,指着商慕安道:“你很好,你很好。” 商慕安微笑道:“那么,皓月王子可愿意给冰霜公主送一粒丹药呢?” 不等司空浩月回答,商慕安又道:“若是皓月公子不答应,我只好亲自派人送去,毕竟荣宝斋在赤羽国经营了那么多年,想要一下子赶尽杀绝,也不大可能。不过这样一来,皓月公子本可以卖给赤羽国一个大大的人情就要落空了。” 司空浩月皱眉道:“难道我要靠你卖给我人情?” “当然不是,我不过是替王子您考虑罢了。” 司空浩月拿了丹药刚刚离开,金子多便从屋外走了进来,“东家难道真要与司空浩月合作?” “当然不是。” “陈树不是希望司空浩月尽快攻打昆仑国吗?他已布好了局,还考虑到我们的安危,让商队众人陆续撤回来。可是你……你刚刚为何劝司空浩月不要攻打昆仑国?” “我劝什么他就听什么倒好了。司空浩月多疑,我越是劝他不要出兵,他恐怕越会尽早出兵,这是我跟陈树商量好的,不必担心。” ------------ 壹肆捌·海边告别 东海。 这还是陈树20年来第一次看到海上的日出。 他出生在一座内陆城市,少年时经历坎坷,几乎没有离开过生活的城市。 陈树好多次都想去海边看看,却被这样那样的事打岔,最终没能去成,没想到却在临魔大陆看到了大海。 初升的太阳在他和鬼车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让两人看起来少了杀伐的戾气。 “那个世界的大海应该也是这样的吧。”陈树想道。 “真美。”鬼车在旁感叹道。 她皱了皱眉,又道:“我听说瘟疫已带走了二十几万法师的性命。” “你觉得心中不安?” “我是担心商慕安会心中不安,毕竟他是个商人,本意并不想参与国与国之间的争斗。这次荣宝斋发放治疗丹药,与各国王室走得更近了,其中也包括黑泽烈帝国,万一他和司空浩月……” 陈树点头,“他的确是个商人,却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或许他会觉得惋惜和怜悯,却不会背叛我们的联盟。” “你为何如此肯定?” “首先是他的惋惜和怜悯会相当有限。” “哦?” “致人感染瘟疫的丹药是荣宝斋炼制的,那商慕安自然知道其实瘟疫并不致命,只不过被感染之人浑身糜烂,疼痛难忍,可若是忍过三个月,这些症状就会慢慢自然痊愈。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意志不坚,没有忍住痛苦的。” 鬼车恍然大悟,“所以说,那些意志不坚者的死,表面上看是因为瘟疫,实际上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于他们自己。” “不错,还有,我相信商慕安的眼光,他总能比别人多看几步。” “哦?” “他同意帮我拿下昆仑国,并且出钱出力地将这个贫瘠的国家经营得富饶起来,是因为他能看到这件事的潜质,将来若是昆仑国真的坐大,吞并了其余六国,荣宝斋就再也不必割裂分散,也不必分心费力地与七国王室贵族保持关系,而且他是最早支持我的人,我自然会反过来给他以支持。” 鬼车撇了撇嘴,“他竟敢相信你,胆子也太大了点。” 陈树偏着头想了想,“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昆仑国不能吞并六国,只要昆仑国成了我的地盘,他荣宝斋多一处做生意的地方,多赚一份钱,也是好的,怎么算这卖卖他都不亏。” “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咱们现在远在蓬莱国,我真担心司空浩月父子现在出兵攻打昆仑国……” “现在出兵才好,刚刚经过瘟疫,黑泽烈的士气大损,而昆仑国却没怎么受到瘟疫影响,这是好事。再说了打仗毕竟不是咱们的强项,咱们躲出来就对了,只要龙泉君在,昆仑国就不会灭国。” 鬼车似乎对这个话题已经没了兴趣,围着陈树转了一圈,在金色的沙滩上踩出了一串脚印。 陈树道:“晚些时候我就去东海寻找黎火天明剑,若东海中的神兽真如蓬莱国人所说那般友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不必担心。” 鬼车看看陈树又看看茫茫大海,“正因为有这样的传言,我才更觉得不放心。” “这是为何?” “我也是神兽,所以我了解神兽,神兽的头脑比你们人类简单得多,尤其是低阶神兽。正因为头脑简单,所以做事的目的性更强,对修行有利的事神兽们抢着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比如搭救落难商船的船员,它们没理由这么做啊……怎么形容呢,我总觉得不对劲儿,海底的神兽应该不会像人们所说的那般友好。” 陈树思忖片刻道:“我明白你的感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对对,就是这样。” “我答应你,去了水里会格外小心,这些天你一个人在客栈也要小心些,为人处世尽量低调,找到黎火天明剑我就立即去客栈找你。” “你放心,商慕安已经跟蓬莱国荣宝斋交代过,他们派了护卫保护我,我不会有事。” 两人不再多言,陈树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避水珠,催动风系法力向着东海飞去。 飞出约30米,只听鬼车大喊道:“东西找不到也不要紧,你得平安回来!” 陈树停下,转身,一笑,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等着我。” 东海之中。 周围已彻底没了光线,不过视线范围内总有一些发着光的鱼虾和浮游生物,也不至于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借着这些发光的东西,陈树看到一只一人大小的海龟慢悠悠地游过,他能感到那海龟的修为在三阶。 海龟谨慎地瞥了一眼陈树,似乎在评估对方的危险系数,感觉到陈树的水系修为也在三阶,便小心地离开了。 陈树又下潜了一段,直到来到海底,双脚踩在了海底的细沙之上。 “茫茫大海,四周几乎分辨不出差别,连方向感都变差了,上哪儿去寻找一把失落多年的剑呢?”陈树有些犯愁。 偶尔有一两低阶神兽路过,皆是好奇和防备地打量着陈树,却并不敢上前攻击,和那海龟的反应如出一辙。 陈树心道:“没有受到攻击,看来这开端还不错,得找只神兽打听打听,不能盲目寻找。” 几分钟后,当一只八爪墨鱼经过,陈树将那墨鱼拦了下来。 “你会说话吗?”陈树问道。 八爪墨鱼如临大敌,几条长足使劲儿划水,一下子窜出去老远,临走还不忘喷出一股墨汁,陈树周围的海水瞬间变得黝黑。 陈树无奈地摇摇头,“海里的神兽都这么……没礼貌?!” 正不耐烦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嘈杂的叫嚷声。 身在水中,又被墨汁包裹,陈树觉得自己的神识似乎也不太灵光了,那声音也听得不太真切。 他只好一动不动地继续躲在墨汁的掩护下。 声音渐渐近了。 “分头跑吧!” “好!我先走了!被追上的就自然倒霉吧!” “咦?这边有一团墨汁,我就藏在里面!你们谁也别跟我争!” …… 很快,陈树感到周围的海水产生了异样的波动,有某种生物来到了他的周围。 陈树屏气凝神,眼睛紧盯着海水传来波动的方向。死镰已握在了手中,随时都能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很快,一只神兽的轮廓出现在了陈树眼前。 他赏金扎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皮皮虾! 竟然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皮皮虾! ------------ 壹肆玖·东海畅销兵器 皮皮虾显然也看到了陈树,它向外鼓起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着,数十条几乎透明的腿不停地上下蹬弹,那样子看起来很滑稽。 陈树向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皮皮虾立即会意,点了点头,和陈树一起紧张地盯着传来声音的方向。 是追兵的声音。 陈树虽不知道皮皮虾在躲什么,但肯定是些更高阶的神兽。 异样的水波再次传来,皮皮虾浑身一颤,求助地看向陈树,可是哪儿还有陈树的影子? 看来这个陌生人不愿意加入不相干的恩怨中。 皮皮虾举起两只细钳,能否逃出生天就在此一搏了。 一只鱼人摆动着尾巴向皮皮虾窜来。 “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不!” 皮皮虾舞动钳子直向人鱼面庞戳去。 “找死!” 人鱼手中的剑一挥,劈向皮皮虾的钳子。 嘡得一声,皮皮虾被震得向后退去十几米,被剑劈中的钳子显然受了重伤,晃晃悠悠地垂在身体一侧。 人鱼的水系修为在5阶,比皮皮虾高出两个大境界,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人鱼耀武扬威道:“你这样的低等种族只配去挖坑。早点认清这个事实,对你有好处。” 皮皮虾已痛得说不出话,人鱼看了看皮皮虾受伤的钳子,继续道:“可惜,现在就算你想去挖坑,我们也不要你了,我还是给你个痛快吧。” 绝望如漆黑的海水,皮皮虾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它只能凭借本能抬起那只尚未受伤的钳子抵挡,可就在它抵挡人鱼攻击的瞬间,那只受伤的钳子似乎接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使伤痛瞬间痊愈的力量。 顾不得许多,他挥动被治愈的钳子就是一击。 “谁?!” 人鱼也察觉到了异样,迅速后退,并没有太费力就躲开了皮皮虾的一击。 可惜,它没能躲过陈树的攻击。 陈树像是经验丰富的猎人,恰好等在人鱼后退的方向。 噗—— 死镰穿透人鱼的身体。 皮皮虾甚至没看清究竟是陈树攻击了人鱼,还是人鱼自己不小心撞在了刀口上。 陈树就那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毫无征兆。 当然,做为一只生活在深海中的低阶神兽,皮皮虾大概还不知道世界上有隐身斗篷这种东西。 “你……你竟然杀了人鱼?”皮皮虾惊讶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透过海水传进陈树耳朵中,却又异样地好听。 “怎么?你不希望我杀他?” 说话时陈树没有看皮皮虾,而是捡起了人鱼使用的兵器。 一把剑。 灰黑色粗糙的剑身,上面甚至坑坑洼洼的。 黎火天明剑?! 看起来真的与黎火天明剑一模一样! 陈树有点不知所措,幸福来得太突然。 就好比下足了决心又研究了好几天攻略,终于到了打终极BOSS爆极品装备的时刻。 谁知刚进副本砍死一只小怪,却暴出了一地极品装备。 “游戏出BUG了吧?” 这是陈树的第一个反应。 “看来主角光环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啊!老天爷我谢谢您!我保证以后多扶老奶奶过马路,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 这是陈树的第二个反应。 “这剑……不会是假的吧?” 这是陈树的最后一个反应。 他看了一眼楞在一旁的皮皮虾,皮皮虾也正鼓着一对眼睛看着陈树。 它虽其貌不扬,却很有眼色,发现陈树看它,这才道:“我叫白小虾,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陈树不客气道:“白小虾,听说过黎火天明剑吗?” “你手上拿的不就是吗?” “这……真的是黎火天明剑?” “对啊,别的我可能不知道,这把剑是万万不会认错的,上古神剑的样式,坚固耐用,价格不贵,常年占据’东海畅销兵器榜’榜首,人鱼族几乎人手一把。” 陈树看看自己手中的剑,又看看白小虾。 “你……不是,你的意思是……你他娘的逗我呢?”陈树一把揪住白小虾的一只钳子,“你的意思是,这种剑有很多?” “是啊。”白小虾看白痴似地看着陈树,“我爸爸就是开兵器铺的,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陈树跟着白小虾一块往兵器铺赶去,一路上白小虾显得小心翼翼,总是先躲在珊瑚从后留意周围动静,确定没有追兵,才嗖地一下窜到下一丛珊瑚后面。 陈树有点不耐烦,问道:“人鱼为什么追你?他为什让你去挖坑?” 白小虾似乎对人鱼的欺凌已经习以为常,笑道:“人鱼族是东海的望族,他们仗着群居的优势,常常欺负我们这些独居的低阶神兽,前些日子人鱼族发现了一处新的海坑,竟然抓了许多低阶神兽去给他们做挖掘开坑的苦力,我也被他们抓去了,今天多亏你出手,我才能逃出来。” “海坑……又是什么?” 白小虾笑道:“你是第一次来海里吧?” 陈树点头。 “那有一点我可一定要先提醒你,”白小虾停在一处珊瑚从后,双眼盯着陈树认认真真道:“你看到周围会发光的鱼虾和浮游生物了吗?” 陈树又点头。 “当这些光亮消失,周围变的漆黑一片的时候,一定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么?” “不要问原因,躲起来就对了。” 看着陈树明显不信任的目光,白小虾知道到:“好吧,我也是听我爸爸说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那些没有及时躲起来的神兽,无论修为有多高,都在黑暗中失踪了。” “都失踪了?” “对。” “你确定这不是传言?小时候我妈也经常跟我说天黑不准出门,不然会被狼外婆叼走。” 白小虾着急得直等腿儿,“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的一个朋友就是在黑暗中消失的。” “好,我记住了。”陈树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什么是海坑了吗?” “海坑的由来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里面有神器和宝藏,数十年前我所住的地方附近海底突然塌陷下去一大块,后来人鱼族就将那地方围了起来进行挖掘,我亲眼见过他们从那塌陷的坑里捞上来宝藏,那就是海坑。” 陈树又默默记下,看来海地完全是个陌生环境,陈树就像个小学生得从头学起。 白小虾的家在一处珊瑚从中,陈树老远就看到一只和白小虾长得一模一样的皮皮虾在与两名鱼人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那皮皮虾身上的颜色比白小虾深一些,虾须也长出许多,显然年纪更大,应该是白小虾的爸爸。他不时被鱼人推搡两下,想要还击却不是对手。 白小虾哪儿忍得了这个,登时就冲上前去,冲那两个鱼人道:“你们有种冲我来!” ------------ 壹伍零·虾爸 白小虾这一冲出去,陈树也跟着暴露了。 那一刻陈树有些犹豫,鬼车还在客栈里等他,此行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显然,得罪人鱼族不是个好选择。 可他还要向白小虾的父亲打听黎火天明剑的情况,既然已经暴露了,就只能将事做绝,干脆杀了两个倒霉的人鱼。 陈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当两只人鱼的尸体随着水波漂来荡去的时候,白小虾的父亲和一小时前的白小虾一样,有点懵。 “这位是我的……朋友,刚刚救了我的命,现在又救了咱们两个,他来问问关于黎火天明剑的事儿。”白小虾这样向他的父亲介绍道陈树,又拽着两具人鱼的尸体继续道:“我去将它们处理掉,若是在咱们家附近被发现,人鱼族又要来找麻烦了。” 说完话,白小虾就拖着两具人鱼尸体游走了,留下陈树和他爸爸大眼瞪小眼。 “恩人……” “叔叔?……” 这还是陈树第一次问一只皮皮虾叫叔叔,话一出口他自己别扭得舌头差点打结。 “不用客气,恩人不必客气。”虾爸热情地将陈树让进了“屋”。 这座由珊瑚做成的屋子看起来很普通,一进去却是别有洞天。 里面的珊瑚显然经过简单的雕琢打理,有的是椅子形状,“椅子”上还有一层软珊瑚,给人一种坐上去十分舒适的感觉。 最奇特的要数屋子的里的“灯泡”了,无数会发光的蜉蝣生物被装进玻璃瓶内,屋顶的珊瑚上挂着十几只这样的玻璃瓶,抬头仰望,所有的玻璃瓶都在明明暗暗地闪动,竟有一种仰望星空之感。 “您家里真是……别致。”陈树寻找着适当的形容词,表示主人的尊重。 “谢谢你,救了我们父子俩,尤其是小儿,一天内被您救了两次,你简直是他的……再生父母。” “哎呦别别别。”陈树不知道给一只皮皮虾当父母有什么可骄傲的。 大号皮皮虾也不行! “你想打听黎火天明剑的事?”幸好虾爸还没忘了正事。 陈树乐得他主动提起,于是问道:“我问的是那把上古神剑,不是烂大街的高仿货。” 虾爸虽不知道高仿货的意思,却已经明白了陈树话中所指。 “黎火天明剑大概是一千年前被发现的,那可是一把不祥的兵器,你打听它做什么?” “为何不祥?”陈树直接忽视了虾爸的问题。 虾爸只好继续道:“我做兵器这行也有些年头了,黎火天明剑出世不久就被东海第一高手鲲鹏鲸收为了兵器,为了得到黎火天明剑,鲲鹏鲸屠杀了发现黎火天明剑的水漫蛇整个族群,据说那一日水漫蛇的血将整个东海都染红了,从那时起这把剑就背负了太多冤魂的仇恨,成了不祥之剑,历任主人无一不是惨死。” “哦?真有着邪乎?” “当然,就拿鲲鹏鲸来说,它有着最纯粹的上古神兽鲲鹏的血脉,身体巨大得一眼望不见尾,简直是东海中的霸王,任何族群它都不会放在眼中,可是却在得到黎火天明剑的第二年被电鳗一族联合杀死。” “电鳗一族新上位的年轻首领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大家都说电鳗一族要在他的带领下崛起了,东海要有新的霸主了,却没想到这位年轻首领成名后只存在了短短三年。” “他也被人杀死了吗?” “他的修为已到了七阶,早就可以化为人形。他贪图人类世界的灯火繁花,日日在蓬莱国逍遥自在,很少回到海里了,据说他喜欢上一个人类女法师,那女法师家世显赫,追求者皆是达官显贵,而他到了人类世界不过是个没有后台的普通法师,他与那女法师的追求者决斗,被人设计,有人说他败了,有人说他死了,还有人说他与那女法师私奔了,黎火天明剑从此也失去了下落。” “失了下落?”陈树十分失望。 “别着急,听我说完。”虾爸继续道:“两百年后,一艘商船倾覆,这艘商船显然不一般,里面有许多法宝,这些法宝中就包括失传多年的黎火天明剑。” “哦?那它现在在哪儿?” “整艘沉没的商船都被人鱼族据为己有,他们搬空了里面的东西,黎火天明剑当然也就落入了人鱼族手中。” 陈树皱眉思忖道:“你亲眼看到黎火天明剑在商船里吗?说到底,这些不过是传闻罢了。” “我虽也是听人说起,可跟我说起这件事的人却正是局中人,他的话可以相信。” “哦?是谁跟你说起的?” “哎!”虾爸突然有些惆怅地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人鱼族也算得上强大,却并不像现在这般嚣张跋扈,如今欺负我们这些散居的低阶神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那时候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还可以与人鱼成为朋友。他是人鱼族的锻造师,一手极好的锻造手艺,不知打造过多少神兵利器,我那时候还年轻,刚刚成为锻造师不久,因为有一点天赋有幸与他成为忘年之交。” “黎火天明剑在人鱼族的消息就是他告诉你的?” “不错,我现在还记得,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满脸的惊恐,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他说他不该去看那不祥之剑,不该去碰那不祥之剑,他的命已经被那把剑盯上了,不取了他的性命那把剑不会善罢甘休。我当时只当他被上古神剑的威势吓到了,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三天后,他死了,我这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看着虾爸激动的样子,陈树觉得他应该没有说谎,喃喃道:“看来黎火天明剑真的在人鱼族。” 虾爸又道:“还有一点可以证明我说的不假。” “哦?” “那艘沉船被人鱼族搬空以后,人鱼族很快开始贩卖一种与黎火天明剑长得一模一样的兵器。” “人鱼族几乎人手一把对吗?我已经见识过了。”陈树一边说一边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把剑――是杀死第一个人鱼时缴获的黎火天明剑。 虾爸点头,“不错,就是这个。人鱼族开始使用这种剑的时候,也正是他们逐渐变得暴虐的时候。有好几百年了吧,人鱼族陆续剿灭了周围与他们有冲突的部族,成了附近海域的统治者。” 两人正聊着,忽听外面有人喊道:“屋内的人快出来!现在投降可免一死!” 虾爸一惊,凑到珊瑚墙的缝隙处向外一看,脸色大变道:“不好!我们被人鱼族包围了!” ------------ 壹伍壹·我投降! 陈树也凑到那缝隙处往外看。 “呦,围得这么严实?” “怎么办?怎么办?”虾爸显然是被欺负惯了,到这种关头一点儿主意都没了。 “他们人那么多,又有主场优势,打肯定是打不过,只能投降。”陈树一边说一边朝着屋外走,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 刚一走出珊瑚从,陈树就高举双手喊道:“我投降!我投降!缴枪不杀!” 语气中丝毫没有一般人投降的屈辱,倒像是十分光荣。 虾爸有点尴尬,不知是该默不作声降低存在感,还是和陈树一样大喊投降。 “杀我族人的就是你?”领头的男性鱼人问道。 “是我。”陈树大方同意。 领头的鱼人看了一眼虾爸道:“老虾,滚一边儿去,这儿没你事儿。” 虾爸巴不得有个借坡下驴的机会,低声对陈树咕哝了一句“保重”,就窜得没影了。 陈树看着他的背影瞥了瞥嘴,“用得着跑这么快吗?我又没打算拉你们垫背。” 转而他又对人鱼首领道:“你们的三个族人都是我杀的,我也不想杀他们的,谁让他们偏要招惹这两只虾。对了,我跟这两只虾也不熟,不过是恰好想跟他们打听点事儿。” 领头的鱼人大笑,对旁边的鱼人道:“白小虾那小子没撒谎,杀死咱们族人的果然是个人类,而且还是个第一次来东海的傻子!” 白小虾? 陈树心里咯噔一声。 “白小虾让你们来的?是他告诉你们我在这儿?”陈树沉声问道。 领头的鱼人看到陈树脸色变化,故意吊他胃口似的不再多说,陈树略一沉吟道:“无所谓了,现在我已经投降,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 “抓起来!” 领头的鱼人一声令下,众鱼人轰然而上,将陈树五花大绑。陈树也不抵抗,任由他们捆绑。 直到完全绑好了,领头的鱼人才走上前来围着陈树转了一圈,似乎在检查捆得结不结实。 确定陈树无法挣脱,他得意道:“小子,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哦?” “你最好是自裁了事,免得受皮肉之苦,也免得我们麻烦?” “我要是不呢?” “哼哼,你以为进了鱼人族的黑水牢还能活着出去?但凡杀我鱼人族者,要当众尝尝千刀万剐,若是能挨过九百九十九刀,就放你走。呵呵,上一个受刑的家伙挨了多少刀来着?对了,三百一十二刀。” “我知道了,你是想说以前从没有一个人能挨过这般酷刑。” “当然。” 陈树挑起嘴角一笑,“那我受刑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看着。” “呵呵,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能熬过这般酷刑?” “当然,你若知道我是谁就会明白,你们的惩罚对我来说也太轻了。” 领头的人鱼冷哼一声,凑近陈树道:“小子,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还不忘扒下陈树手上的储物戒指。 陈树挣扎着上前两步,被两名鱼人合力钳制住,领头的鱼人朝陈树啐了一口,“死到临头还惦记身外之物,果然是个傻子!” 他这么一说,陈树反倒不挣扎了,“我这储物戒指里值钱的东西可多了,你何必自己找死?别怪我没提醒你,等我受完刑被放出来,第一个就是找你要回储物戒指,到时候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带走!” 领头的鱼人气鼓鼓地一声令下,好像被抓的不是陈树而是他。 鱼人族聚居地。 若不是亲眼看到,陈树怎么也不会相信,海底竟有这样恢弘的建筑。 那是由三块如大山一般的白色整石雕凿而成,每一块大石就是一座恢弘精致的城堡。 五颜六色的海草被点缀在城堡各处,发光的浮游生物布满了城堡外围,使得整块地方熠熠生辉。 人鱼族人在城堡上下穿梭,陈树还看到几只小人鱼在嬉戏打闹。 “真没想到,海底竟也有一座公宫殿。”陈树暗暗赞叹。 进入城堡,在幽暗的走廊内左拐右拐地穿梭了好一会儿,纵然陈树的记忆力比一般人好得多,此刻也已经晕头转向。 他只能放弃记住来时的路,优哉游哉地四处打量起来。 在城堡内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陈树只能感到不停地向下,每走一段就要下几级台阶。直到走廊两边的墙壁由白色石头变得黑不溜秋,陈树确定自己已经身在城堡的下方。 不一会儿,一扇铁门出现在陈树面前,领头的鱼人打开铁门。 铁门内是一段笔直的走廊,走廊很长,阴森黑暗,看不到尽头。走廊的两侧有许多扇小一些的铁门,能容一人通过。 领头的人鱼率先走上那走廊,打开走廊一侧的一闪铁门,他身后押着陈树的众人鱼便推推搡搡地将陈树推进了那扇铁门。 “小子,别想刷花招,没人能从黑水牢里逃出去!” 陈树人畜无害地一笑,认真道:“是个修行的好地方,我干嘛要逃?” 铁门嘡地一声关上,从锁门的声音判断,门上至少三重锁,想逃出去的确不是件易事。铁门上有个巴掌大的小窗,陈树可以透过小窗看到外头的情况。 他看到人鱼们刚走对面铁门的小窗上就出现了一双苍老的眼睛,那眼睛向着陈树所在的铁门看了一眼,陈树便听到有人道:“小子,你也得罪了人鱼族?” 陈树没理他,那双眼睛就狠毒地眯了一下,“你最好放尊重点!在这个地方,第一不能得罪的是管事的人鱼,第二不能得罪的就是我!” 陈树还是没理他。 不待那人再说话,管事的人鱼倒来了,人鱼跟那铁门后的人已经很熟了,嘴上嚷嚷着让他安静点,却凑到那铁门跟前与里面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别里他,我听说这个新来的脑子不太好使。” “哦?” “被那个逃犯白小虾利用了。我们的几个弟兄去追逃犯,也不知这傻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然杀死了我们的弟兄,白小虾设法将他稳住,自己来跟我们通风报信,还提了条件:只要我们放过他白小虾,他就告诉我们凶手在哪儿。” 铁门里的人哈哈一笑,“我早就看出来了,白小虾这还在聪明。” “还不是你教得好,”管事的人鱼语气中竟带了几分谄媚,“说到底,白小虾只是一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他若能真能帮我们抓住这个重犯,放了他也未尝不可,这买卖对我们都划算。” 铁门里的眼睛又朝陈树的方向瞄了一眼,“看来白小虾真的帮你们抓住他了。” 管事的人鱼轻蔑道:“别看他现在骨头硬,过两天受千刀万剐之刑的时候有他哭的!” 铁门内的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陈树没有听清,只听管事的人鱼担忧道:“这……不好吧,万一这小子没熬到行刑就死了……”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两人又嘀咕了几句,只见对面的铁门被打开,从中走出了一只浑身布满红蓝点的丑陋章鱼。 管事的人鱼又打开陈树所在牢房的铁门,章鱼阴笑一声走了进来,“小子,今后我跟你用一个牢房。” ------------ 壹伍贰·千里送快递(完结) 陈树冷冷看着眼前的章鱼精,只吐出一个字。 “滚。” 章鱼精当然没有滚,不仅没滚,还慢慢贴近了陈树。 “小兄弟,大家同为阶下囚,就别互相嫌弃了。 不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树后退一步,问道:“什么?” “回去的方法啊……不是回到陆地,而是……”章鱼精贼笑道:“回到原先那个世界的办法……嘿嘿嘿……” “什么?!”陈树大惊。 “你是从哪儿来的?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陈树瞪大了眼睛,“莫非你也是……” 章鱼精微微颔首。 “小友,这下你信我了吧?” 信吗?陈树不确定。 这世界危机四伏,求生的本能让他对章鱼精的话抱有怀疑。 可是,就在他犹豫的一瞬,章鱼精已经到了近前。 牢房里空间有限,加之章鱼精八条爪齐用,爪上的吸盘又十分粘人,陈树发现,那些吸盘已经悄无声息地贴在了自己身上。一旦被那吸盘贴上,竟是怎么都甩脱不掉。 与此同时,陈树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流失,竟是被那些吸盘生生抽走了。 “啊——” 陈树痛苦地大叫,很快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最先被抽光的是水之力,没了水之力的庇护,深海中的陈树很快有了窒息质感,他急得直冒泡,恨不得能立即长出鱼鳃来。 紧接着是风之力、火之力……木之力是最后被抽走的。 那章鱼怪眼中满是餍足之色——那可是天地间最为纯粹的木之力。 “为什么……为什么……” 陈树费解,不甘。 穿越以来,他处处小心,机关算尽,即便在尖子云集的学校,也能碾压众生,如今却要死在这深海囚牢中了吗? 这次,陈树的好运气似乎用完了,吐出最后一串气泡后,他的一时终于开始模糊。 他强撑着精神,问出最后一句话:“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天理?”章鱼精已松开了陈树,皮笑肉不笑,“天理一直都在,只不过这次在我这边……” “美味美味……嘿嘿嘿……真是美味……好充沛的木之力……好久没有这么满足了……”章鱼精吃饱喝足,八只脚舞动,在陈树的尸体旁跳起舞蹈,场面别提多诡异了。 “又干掉了一个穿越者……嘿嘿嘿……还差三个,还差三个就能回去了……你不是想知道怎么回去吗?现在就告诉你,杀掉7个穿越者回程的大门就会打开了。” 章鱼怪缓缓变成了人形,竟是个极度妖娆的女子,她鄙夷地看了一眼陈树的尸体。 “那么拼有个屁用,还不是给老娘送快递?放心吧,小炮灰,等我回去了,一定多给你烧点纸钱。” ——————(完)—————— 我知道这篇文没什么人看,的确写得不好。 万一有从《草莽》或《罪》过来的小伙伴,看到了请也务必当做没有看到,因为……实在是写得不好……啊,当初水平有限,让您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