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节目录 ------------ 能力一览(周) 文雍(潜龙勿用) 统帅★☆ 政略★ 威望☆ 武勇★★★★★ 专属坚毅隐忍〔个人安全提升,能力深藏〕 ~~~~~~~~~~ 文雍(诛灭权臣) 统帅★★★★★★ 政略★★★★★ 威望★★★★★★☆ 武勇★★★★★☆ 专属坚韧果毅〔政略,威望提升〕 心思深沉〔多疑,集权〕 ~~~~~~~~~~ 文护 统帅★★★★★★★☆ 政略★★★★★★ 威望★★★★★ 武勇★★★★★☆ 专属战略统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噬主权臣〔多疑,威望提升〕 ~~~~~~~~~~ 文忻(宿卫统领) 统帅★★★★★☆ 政略★★★★ 威望★☆ 武勇★★★★★★ 专属机巧善变〔明时势,晓变通,各能力提升〕 ~~~~~~~~~~ 文戬(御林监统帅) 统帅★★★★★★ 政略★★★★☆ 威望★★★☆ 武勇★★★★★★★☆ 专属志略英赡〔统帅,政略,威望提升〕 ~~~~~~~~~~ 王规(黄门侍郎) 统帅★★★★★ 政略★★★★★★☆ 威望★★ 武勇★☆ 专属深谋远虑〔统帅,政略提升〕 ~~~~~~~~~~ 文昭(见龙在田) 统帅★★★★☆ 政略★★★★★☆ 威望★☆ 武勇☆ 专属毅重〔越挫越勇〕 ~~~~~~~~~~ 杨少平(终日乾乾) 统帅★★★★★☆ 政略★★★★★★★★☆ 威望★★★ 武勇★★★★☆ 专属贪狼诡谋〔计略攻击性与防御性能提升〕 心战〔计略成功率提升〕 奇门 ------------ 第一章我是傀儡小皇帝 “呜~” 响彻云霄的号角之后,擂鼓轰然齐鸣,大地震颤,文武百官朝服在承天门外神色肃穆的向缓缓驶来的车架望去。 金光华贵的伞盖之下大司马文护牵着小皇帝的手走下了车架。 五十余岁的司马文护长得浓眉方口,虎背熊腰,站在那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文护身边的小皇帝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满是生涩稚嫩,就像一个可怜的小鸡。很不幸,自己便是那个可怜的小皇帝。文雍本是2016新世纪的人,30岁就凭借自己圆滑的处事方式爬上了Z市的市长,本来左右逢源在官场混得好不乐乎,哪知一场暗访让自己栽了跟头,更奇葩的是逃亡时路上遇到车祸,一醒来就有人告诉自己要当皇帝。 尚来不及高兴,初来乍到的文雍通过对身边的侍从旁敲侧击了解到自己这个幼年登基的皇帝似乎是个高危行业,根据现代宫廷剧的尿性,这时候不是有一个垂帘听政的强势老妈,就是有一个权倾天下的大臣辅政,还有一堆整天没事干,专门戳皇帝脊梁骨的喷子御史,前方可谓困难重重,而且通常还会加副本剧情,自己的手下时不时要跳出来造反,或是自己的兄弟都指不定什么时候想把自己踹下来。纵观历代皇帝就没几个能通关长寿的。 见小皇帝在文武百官的拜贺下发愣,文护以为他被吓到了,安慰道: “陛下且安心,有老臣在。” 微微点了点头,面对百官注视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文雍拉着文护粗糙的手掌向着全天下的权利中心未央宫走去。 大乐齐奏,礼官鸣赞,文武官员跟随着两人的脚步进入大殿就位。 文护用眼色向司礼太监示意,顿时乐声再起,全体跪拜。 由于皇帝尚幼,文护代文雍接过了太监递上的登基诏书,洪亮威武的声音在大殿响起,“皇帝臣雍,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明帝历数有归,践年二十有七,四海困穷,王纲不立,五纬错行,灵祥并见,推术数者,虑之古道,咸以为天之历数,运终兹世,凡诸嘉祥民神之意,钦若景运,以命于雍……克隆天保,永祚于有。惟明灵是飨。” 这份礼登基诏书生涩难懂,文雍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这种诏书大致都是司礼监拟写,意思大多是夸耀下祖先功绩,然后阐明自己是正统就行了。 但是文雍听到一半却是心中一沉,明帝文钰是自己兄长,可文中对他却是贬低之词,全无颁奖之意。 这是什么意思?司礼监怎么敢写这样的东西? 文雍的目光偷偷向文护扫去,但见其丝毫不觉不妥。 这东西是有人默许了的,文雍一时觉得满朝之上自己就像一个提线傀儡,只能呆呆的在高位上做个摆设。 就在自己腿肚子都要站酸的时候,诏书终于读完,司仪官赞道:“百官朝拜。” 钟鸣是时响起,众官起身再次俯伏行礼。 “吾皇万岁!” …… 钟鸣随着拜贺向天边远去,昭示着大周进入了新的纪元。 万岁之声层层向天边扩散,雄浑的声音在大殿回荡不息,让文雍感觉一种对权利渴望的热血在澎湃,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始终站在他的面前,将百官的拜贺尽数遮挡。 大司马文护! 压下心中不适,文雍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厚重一些,遮掩住稚气。 但就在这时,文雍将诏书交还司礼太监让其封存,随即越俎代庖的吩咐到:“礼毕,诸位臣工请起。” 文护不按套路走让百官有些迟疑,只有几员武将大大咧咧的告谢起身。 面对下方面面相觑的官员们,现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文护丝毫不觉越矩,反而用目光瞄向文雍。 这钟目光就像野兽充满威胁之意!文雍从心中涌起一种深深的恐惧。 该死,身体换成了小孩的,怎么意志也薄弱了这么多?文雍吞了吞口水,强打着气吩咐道:“大司马的话正是朕想说的,都起来吧!” “谢陛下!” 臣子们告谢起身后,文雍本以为终于要结束之时,一名臣子却是出班拜倒道:“俯维圣听,臣御史大夫陈丞有事启奏。” 文雍脸颊一抽,御史大夫有闻风弹劾之权,说白了就是御用喷子,喷天喷地喷神佛,皇帝都挡不住。 这群言官就像流氓,有事没事喷两句,你不虚心接受,第二天你不纳忠言的坏名声就可以传遍天下,你要是处置了他们那就更可怕,会有更多想名留青史喷子以受罚者为榜样,前仆后继的来喷你。 你虚心接受那就更恐怖,从此之后他们会更起劲,择时择地择事再喷,骂皇帝多带感的事,不把你骂成孙子他们就是你孙子。 文雍硬着头皮道:“爱卿请讲。” “启禀陛下,凡新君登基,依祖制当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以彰陛下仁政爱民之心。” 文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开喷自己,一切好说,既然是祖制,也不好违背,于是点头道:“便依卿所言,一切按祖制进行。” “臣领旨!” 就在陈丞拜倒之时,文护突然喝止道:“且慢!” 上前一步,文护义正言辞的说道:“大赦天下绝不可行!” 文雍有些诧异,大赦天下和文护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以政客的鸟性来说这种有惯例的事提一下,应是畅通无阻才对。 怀着疑问,文雍问道:“大司马这是为何?” 文护字字铿锵的说道:“天牢之中多是大奸大恶之徒,若是骤然放出,必定使得天下大乱,还望陛下明察。” 文护说得不无道理,文雍有些迟疑,就在这时,陈丞打开了开喷模式:“天下之民俱是陛下之民,陛下初登大位,对于犯错子民当施以仁德感化其心,给予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试问天下父母岂能因子女犯错而不顾。” 陈丞的言论引起了大量文官的赞同,文护本是武臣,真刀真枪不怕,但是耍嘴皮子就不是他的强项了。 不过他也不示弱,眼下一瞟,文官中就有一人会意站了出来道:“陛下,臣廷尉罗华礼启奏圣听,牢中之人皆因犯法而获罪,今日杀人,而明日大赦轻纵,必使人人心怀侥幸,导致法制松弛!届时处处仇杀,遍地哀鸿,今放一人而害天下,臣以为不可取。” …… “大胆罗华礼竟敢蛊惑圣听!大赦天下自古有之,此乃教化之功,从未生乱,今日你竟敢以妖言惑众,该杀!” …… 朝堂之上的大臣分成了两波,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了起来,直至从该不该大赦天下而演变成了互相攻讦。文雍在皇位之上被他们闹得头都大了。 ------------ 第二章皇帝耍流氓 “够了!” 眼看着双方闹着闹着都快动手了,文护一声怒喝震住了场面,神目如电的扫视了下首争得面红耳赤的朝臣一眼,随即向文雍一拜道:“请陛下明鉴!” 文护不拜倒好,这一拜原本看戏的武将有近一半的人全都拜倒了下来,声音如雷道:“请陛下明鉴!” 文雍藏在皇案下的手为之一紧,这简直就是逼宫了,看这群五大三粗的武将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样子,就好像随时要扑上来把自己撕了似的。 文雍心里就犯嘀咕了,这剧情不对啊,文护这样反对大赦天下到底图的什么?就单纯为了打击自己这个小皇帝威信,让天下人觉得我不仁德?犯不着啊! 望着下首泾渭分明的两派朝臣,文雍暗道,或者是为了向我显示肌肉,又或者是像赵高指鹿为马那样分清敌我? 不管怎么样,文护兵权在握,权倾天下,文雍看得很明白,想要在这位置上安稳下去,就不能当众与之对抗。 在权臣手底当皇帝,首要装昏君,什么事你说了算就行,我乖乖听话,刘禅就是代表。但是一辈子装昏君装到骨子里就难了,不能过多接触朝臣,每天乖乖吃喝等死,直到文护彻底掌权把自己废掉。 文雍不想做等死的昏君,但也不想刺激文护,使其产生防范,心下一动有了计较。装听话的昏君受其摆布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装个任性妄为的昏君,虽然也会让文护不快,但也不至于忌惮。 有了定计,文雍立起身来,做出了一个让群臣震惊的举动,将头上沉重的皇冠往地上一扔,孩子气的说道:“大司马,这皇帝烦死了,我不做了!” 那还了得,今天皇帝刚登基就被群臣逼得退位,这大周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话,史书上一定会写某某逆臣,目无天子,威逼君上退位。 这玩笑开大了,列位臣子立马拜倒道:“陛下万万不可!” 文护立时将皇冠捡起,努力陪着笑道:“陛下承宗庙之重,身系天下,不可轻易这样啊。” 孩子皇帝也有孩子皇帝的特权,那就是随时随地耍赖皮,既然解决不了那就不解决,直接逼着臣子们让步就是了,文雍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大司马,这皇帝一点不好玩!我不要做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当朝丞相李侑真见朝堂一片混乱,此时终于出列进言道:“陛下,不必为这些琐事费心。” 文雍好奇道:“丞相有什么好办法?” 李侑真慢条斯理的说道:“大赦天下是祖制,不可违逆,但是天牢之中又有奸邪混杂,不可一概而论,那就让刑部罗尚书仔细甄别,择其轻者纵之。既彰陛下仁德,也不至纵容奸邪。”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李侑真三代元老,早就磨得滑不溜手,提出了一条两不得罪的建议。 “这主意好。” 文雍接过文护手中的皇冠,问道:“诸位爱卿觉得怎么样。”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陈丞看样子不太满意,不过慑于文雍随时又要扔掉皇冠的威胁,只能捏着鼻子憋屈的认了这个结果。文护倒像是对此非常满意。 “臣等附议!” “那好,就辛苦罗爱卿了,退朝。” 文雍大手一挥,就此决定。 …… 退朝之后,一名身穿金甲的侍卫偷偷的跟上了文护的车架。 文护在车中闭目养神,缓缓说道:“辉儿,因何擅离职守?” 文辉有些不忿说道:“父亲你已掌握大周大半兵权,为什么还要对那黄口小儿俯首听命?” 文护虎目精光一闪,怒斥道:“逆子,怎敢口出狂言!” 虎老雄风在,文护一怒,文辉吓得直发抖。 看到儿子如此不中用的姿态,文护心中只觉发堵,任自己平生如何威武英雄,生了个儿子怎么就如此无用,如果百年归老,自己这支血脉该当如何延续。 始终是自己独子,文护不忍苛责,放缓了语气道:“你也说了,我文家只有一半兵权,朝堂之上敌对势力也不少,今天差点就让他们把杨荐那个老家伙给放出来了。况且李侑真那老家伙深藏不露,意向不明,不可妄动。” 文辉见父亲发火,便将此事略过不提,过了稍微,放大了胆子抱怨道:“父亲,你是大司马,怎么就给儿子这御林监率这个看门的活。” “愚蠢!” 一声呵斥,无名之火又窜上了心头,文护压着性子道:“御林监那是皇宫的屏障,最接近皇帝位置!你要把皇宫的进出命脉牢牢把控在我们自己的手中,替我看清楚皇帝接触了哪些人,做了那些事?明白吗?” 见父亲呵斥发怒,文辉缩着脖子不敢应对。 只有在这个儿子面前,文护才会如此火大失态,长舒了一口气道,“罢了,你回去好好当职吧。” “是父亲!” 待车架转入一处偏僻的小巷,文辉战战兢兢的下了车架,垂头丧气的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 一场朝会让文雍看到了朝堂下的暗潮汹涌,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文雍必须先理清朝中关系。 身边的侍卫、宫女、太监不知谁忠谁奸,不好贸然询问。看史书倒可以了解个大概形势,但是一些细微小节史书肯定是粗略带过,更有所谓的春秋笔法,对朝堂形势的参考实在有限,想到此处文雍不禁长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紧紧跟在身后的太监在手中不停的写画着什么。 文雍问道:“那个谁,你写什么呢?” 那名太监立马跪倒道:“回禀陛下,奴才小喜子,负责陛下的起居注。” 文雍伸手道:“起居注?给朕看看。” 小喜子立马将起居注护住,说道:“陛下不可,历有祖制,陛下不可翻阅起居注,不然奴才会没命的!” 文雍也不想太过为难这个小太监,于是问道:“那先帝的起居注在哪里?” 小喜子回答道:“历代天子的起居注都会被封地在文史馆,有专门的史官保存。” 文雍大喜道:“走,快带朕去。” “是陛下。” 只要皇帝不翻自己手中起居注,小喜子自然满是答应。至于文史馆如何回应陛下,那是他们的事,与自己何干。 ------------ 第三章皇帝头上的阴霾 文史馆在皇宫一处不起眼的偏僻角落,这里记载了历任君王的生活点滴,每一页都构建着大周王朝的历史。 一队宗族甲士护卫在这里,他们确保着王室的机密不被外泄。 “拜见陛下!” 甲士们按照礼仪向文雍行礼,但是却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当门的两名甲士更是斜插着刀戟将门封死。 这些甲士都是宗府中挑选,他们原是犯罪的宗室,而现在他们一生的使命只有一个,守住这里,绝不让任何人踏入。 文雍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甲士的肩膀,只能退而求其次,拍着他的胸口套近乎道:“兄弟,这宗卫有什么好的,不如你放朕进去,朕调你到御林监当差。” 这些宗卫依旧死板着脸,一言不发。 悻悻然收回了笑脸,文雍眼珠一转,拔腿就想硬闯。 就在这时,门中一名身穿官服的官员从门内走出,正好让文雍装到了他的肚子上。 “哎呦!” 摔了一跤,那名官员起身时本是满脸怒色,一见是皇帝,立马收回口中已迸到唇边的怒骂,转而跪倒在地,将头一磕到地道:“下官冲撞圣驾,请陛下饶命!” 文雍揉了揉脑袋,问道:“你是谁?” 那人叩首道:“下官起居舍人刘锲。” 文雍绕着他走了一圈,饶有兴趣的目光让刘锲直感全身发麻。 “朕要看起居注!” “不行!” 文雍问得突然,刘锲回答得却很是果决,“祖法有规,皇帝不得翻阅起居注!” 又是该死的族法,你说皇帝至上的封建社会哪来那么多限制?真搞不懂大周太祖干嘛定这么多死规矩。 “真的不行?” 文雍压低了声音询问到。 “绝对不行!” 文雍碰了个钉子,心下有些犯难了。 就在现场僵持不下时,身后的一名太监上前道, “陛下,该进午膳了。” 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看看刘锲那肥头大耳,文雍便知硬闯不得,无可奈何的说道:“罢了,先回去吧。” 就在转过头的一刻,小喜子还在小本子上奋笔疾书。 “还写!” 心中有火的文雍怒火发泄在了他身上,一掌打掉了他手中的起居注。 散落的书页中依稀可以看到其中一页写到,“太和元年,帝预览起居注,于文史馆遭拒。” “该死,朕要烧了它!” 文雍咬牙切齿到。 “烧了?” 文雍心有所想,突然转怒为喜,吩咐道:“走,回去吃饭。” 圣驾离去,刘锲抹了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了口气。 …… 皇帝的膳食果然与众不同,可坐数十人的宽大桌子上摆满了合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虽说没有龙肝凤胆,但是也不遑多让。 文雍用上好的白玉杯酌着小酒,欢畅的吃了起来。 就在文雍大快朵颐的时候,两个小脑袋在大殿外偷偷观望。 文雍好奇是社会这么大胆偷看皇帝进膳,于是向侍奉太监问道:“门外是谁?” 太监像是早就猜到外面是谁,很快回答道:“是正平公和顺阳公主。” 似乎察觉了文雍探寻的目光,两个人影又缩回了殿门后面。 年长一点的小男孩抱怨道:“早知道不带你来了,我都差点暴露了。” 小女孩用手指卷着裙边委屈的说着,“可是皇帝哥哥吃的膳食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不许叫他哥哥,不然我打你哟!” 小男孩挥舞着小拳头威胁到。 “喔……” 小女孩撅着嘴,眼包含泪答应到。 小男孩舔了舔嘴唇,扒在门框上偷偷的继续向里张望。 但是里面的文雍早已不见身影。 “要一起吃吗?” 不知何时,文雍已来到两人身后。 小女孩用双手捂住嘴,一脸吃惊模样,小男孩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骂道:“笨丫头快跑!” 看着两个小家伙飞奔的模样,文雍笑着喊道:“这皇宫都是朕的,你们能跑哪里去,还是需要朕亲自去拜见母妃?” 小男孩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不服气的说道:“要怎么罚随你,别牵扯皇妹和母妃。” 文雍一笑:“她们不也是我母妃和皇妹。” 说着向躲在文昭身后的文曦伸出手去,和煦笑道:“顺阳,可以陪和皇兄一起吃吗?” 死死将文曦护卫身后,文昭倔强道:“我们不饿!” 文曦的眼中满是渴望和一丝哀求,文雍断然道:“朕要你们陪朕吃饭,这是圣旨!” 两个小家伙屈服了。回到内宫,为了避免人多,两个小家伙不适应,文雍吩咐道:“这是家宴,留下两人伺候,其它都下去吧。” 前世是独生子,现在多了两个弟弟妹妹,看着他们吃东西的样子,文雍的心中有了些许安宁。 文昭心事重重的样子,每样都浅尝即止,文曦倒是对桌上的饭菜很感兴趣,小嘴就没停过。 文雍呡了一口酒,问道:“文昭,你似乎对朕有误会?” 文昭鼓着腮帮不语。 “怎么?敢怒不敢言,我文家的男儿就剩这点出息了。”文雍故意用言语刺激着文昭。 文昭霍然起身,小脸憋的通红的逼问道:“文护是大奸臣,害死了钰哥哥,你为什么不报仇!” 说到最后进乎于吼,稚嫩的语气在殿耳畔响,文雍失神,手中的白玉杯滑落在地。 清脆的玉响让文雍回过神来,在场侍奉的太监顿时都吓得跪倒低俯在地,文昭说完这话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尚自喘息不已。文曦似乎感觉气氛不对,鼻子抽泣着嚎啕大哭起来。 早猜到文护可能不是什么好鸟,但弑君这种事是文雍万万没想到的。文雍的面色变得阴沉的可怕起来。少许,用嘶哑自语着,“别怪我,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死得会是朕!” “来人!” 一声大吼传出殿外。 候在门外的侍卫立马进入拜倒。“臣,文忻听命!” 文雍有些诧异道:“文姓?你是宗族?” “臣父文贵!” 能值守大殿的御林卫基本上忠诚都是能保证的,但是现今的状况文雍也有些拿不准,于是盯着他的双眼问道:“朕可以信你吗?” “愿为陛下效死!” 文忻的目光没有闪躲回避,郑重的说到。 文雍心下稍安,凝声道:“今天朕和正平公在席间的玩笑话最好一个字都不能泄漏出去!” 文忻眼中厉光一闪,“臣明白。” 跪倒的太监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命运,头如捣蒜,不停的哀求。 文昭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连累了自己的妹妹和母妃。 文雍闭目说道:“把这些太监带下去吧。” 在文忻的带领下太监们被拉出大殿,在文昭不解的目光中,文雍起身捡起了掉落的起居注,看了一眼,冷冷一笑,撕下其中一页扔到了灯罩之内。 事情出乎了意料,如果文护的手上已经沾染过了皇帝的血,那么他对皇权便没有了敬畏,这是非常可怕的事,这意味着文护如果感到威胁,随时可能用粗爆的手段结果自己。 文雍心知需早做打算了,既然已经有了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对抗文护的心思,这个有些嫉恶如仇的弟弟岂不是最好的人选,信任是个很困难的东西,但迟早会踏出第一步,与其信外人,不如从血亲开始,毕竟古代最重宗族血统。这算亲情还是利用,文雍自己也说不清楚。 ------------ 第四章蓄势 做完这些,文雍缓和了语气,安慰着惊魂未定的文曦道:“好了曦儿,别哭了。” 小姑娘红着眼眶,止住了抽泣。 文昭不解道:“为什么?” 文雍神色凝重的吩咐道:“因为我们是兄弟,朕愿意冒这个险,但是你记住,今天的话不许再提半个字!不然对我文氏将是灭顶之灾!” “你知道!你已经是皇帝了,你为什么不处置文护?”文昭充满了不理解。 文雍嘲讽一笑道:“钰哥难道不是皇帝?” 文雍的话让文昭沉默了。 文昭是个十岁有余的少年,这个时候正是热血躁动的年纪,文雍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于是耐心的解释道:“朕且问你,如果一个大宅主人早死,留下幼子,又有恶奴掌权怎么办?” 文昭血气方刚的说道:“当然杀掉恶奴!” 文雍哂笑道:“恶奴在尚可安家镇宅,恶奴一去,庶子空怀家宅,而无力抵御内忧外患,岂不成为众矢之地!” 文雍的话让文昭哑口无言。 文雍想得很清楚,文护虽是权臣,但是没有他的保驾护航,自己这个没有实权的年幼皇帝能不能在风波诡谲的朝堂风云活下来还是未知。 文护就像是厚重的盔甲,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的同时也挡住了外面的刀枪。 文昭不甘心的逼问道:“难道就任由恶奴为祸!” “文护辈分上还是我们堂兄,在那幼子长大,大到可以自己抵御风雨前,让他当那恶奴总比外姓强!毕竟他流的还是文氏的血,做的还不会太过分!” “那皇兄就什么都不做?” 注意到文昭称呼的改变,文雍暗下满意,“机会只有一次,没有十足把握前,一动不如一静。快点长大吧,我们兄弟要做的只是积蓄实力,总有一天会为钰哥报仇。” “好,只要能给钰哥报仇,我信你!” 文昭说得斩钉截铁。 文雍一笑道:“先吃饭,饿成小豆丁可帮不了我。” 文曦嘴里塞着东西,奶声道:“我也要帮皇帝哥哥。” 文雍充满暖意的一笑,摸着曦儿的脑袋道:“好,先吃饭。” 用完御膳送走两个弟弟妹妹后,文忻在殿外求见,文雍擦拭着唇角的油渍问道:“处理完了?” 文忻上前跪倒道:“陛下放心,我已经以打碎陛下玉盏为由将他们杖毙!” “杖毙?” 文雍闻言一愣,原本只想让文忻给他们一笔钱将他们赶得远远的,没想到他竟如此杀伐果断。 文忻会错了意,解释道:“陛下容禀,将他们暗中处决反有欲盖弥彰之嫌,是以臣自作主张就地杖杀。陛下请宽心,臣亲自监刑,绝无纰漏。” 人已死,再多说也无用。这人是皇室支脉,且思虑周全,倒是可以一用。文雍问道:“既然是太保文贵之子,何故只做个宫中侍从。” 文忻沉默少许后答道:“臣下是庶出。” 文雍没有再多问什么,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做得很好,理应受赏,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从今天起做朕宿卫统领,或是我将你推荐给大司马,应该能得到不错的晋升。” 御林监和宿卫虽说都是宫中禁军,但是两者有本质区别,御林监主要守卫皇城,必要时还有出征之责,但宿卫不同,他们由宗族选任,只对皇帝负责。 所以大周历代宿卫权力大小不一,皇权强大时宿卫就是皇帝亲信,是提拔将领的摇篮,皇权弱小时,宿卫就只是负责看门的。 文忻没有多做迟疑,很是干脆的答到:“臣愿为陛下效死!” 对于文忻愿意跟随自己,文雍还是很满意的,“很好,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来未央宫报道。” 几个侍奉的太监被杖毙这在宫里是常事,很快中车府就派来了新的太监侍奉,文雍向新来的太监吩咐道:“福安,朕睡会儿午觉,等文忻求见时记得叫醒朕。” 为首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答应了下来。 御林营垒内,文忻在同袍的劝说中默默的收拾着包裹。 明眼人都看得出现在的小天子只是一个傀儡,真正的权柄握在文护手中,连英明的明帝都栽了,这个小家伙能在皇帝的宝座上呆多久还是未知,做他的宿卫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 任凭好说歹说。文忻像是铁了心似的,对于同伴的话一笑置之,提起了自己的包裹大步跨出了营帐。 在御林监的营门口,一名青年书生正带着提酒的童子,面带微笑的看着文忻。 文忻一笑道:“王兄,你也来劝我?” 御林监中本无书生,但是王规是个例外,通晓四书五经的同时对兵书战策亦是信手拈来,被御林监统领文戬引为知己,特聘为书佐,协理军中之事。 王规将酒满上,笑道:“非也,此去仲乐鱼跃龙门,或可扶摇直上,特备好酒前来送行。” 文忻接过递来的酒碗道:“还是王兄知我,人生在世知己难求,且满饮此盅!” 两人一饮而尽,文忻告辞后大笑着踏出营门,头也不回的向未央宫方向走去。 童子收拾着碗碟,不解道:“先生,你不是说未来十年大周都会在文护的掌控中吗?忻少爷这么聪明的人为何不选他?” 王规笑道:“世事难料,仲乐大概是觉得文护的身边太挤了吧。” 童子叹气道:“以后能和先生彻夜长谈的知己又少了一人。” 王规一弹童子的额头笑骂道:“小鬼头,你是叹息又少了一人给你买糖葫芦吧。” 童子不好意思的痴笑了起来。 “谁知道呢?若是天命如此,日后当还会聚首。”王规看着文忻远去的背影自语到。 …… 文雍醒来时已睡了两个时辰,由青春靓丽的宫女伺候着将皇袍穿戴整齐。感受着柔软的玉手在身上滑过,只有此刻,文雍才觉得这皇帝当得舒坦。 正了正衣襟,文雍问道:“福安,文忻还没来吗?” 有了被杖毙的前任做前车之鉴,福安显然怕极,诚惶诚恐的回答道:“御林监与宿卫文书交接后,文大人直接去了宿卫大营,浪费了些时间,现已在外面等候。” “有意思。” 想到宿卫军自从明帝死后被文护狠狠修理过后的那服熊样,文雍唇角微微一笑。 ------------ 第五章我是昏君,我要烧房 果不出所料,宿卫军已经在文忻的带领下重新担起了未央宫的值守。 看他们脸上的淤青就知道,文忻与他们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激情四射的的肉体碰撞。军中的友谊有时来得就是这么直接。 “臣文忻拜见陛下。” 换上宿卫黑甲的文忻更显几分冷峻。 文雍蹲下身子在半跪的文忻面前笑道:“想当我的宿卫可没那么容易。” 文忻十分镇定的抱拳道:“请陛下吩咐。” “作为朕的宿卫,朕既然丢了面子,你们就得给朕找回来,带上火把跟朕走。” 文雍起身,豪气冲天的吼道:“去把文史馆烧了他鸟的!” 所有人听了都是一震,新来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太监更是吓得一哆嗦,笔都掉到了地上,急忙跪倒哀求道:“陛下使不得啊!” 文忻却是面色不变道:“臣领旨!” 宿卫虽然被文护狠狠的整治了一番,但明帝时的底子还在,文忻整顿之后依然有模有样的。 宿卫的调动很快惊动了各方势力,在众人的密切关注中,文雍兵锋直指文史馆。 军队调动的风声早就惊动了文史馆的老太史。头发花白的他披头散发的带着一众史官跪在文史馆大门口。 “老臣朱敏叩见陛下。” 文雍看他一幅骨瘦如柴,颤颤巍巍的样子,生怕他就地完蛋,急忙搀扶道:“老大人快快请起。” 朱敏起身道:“陛下来此目的老臣已知悉,本并无不可,但历有祖训,还请陛下谅解。” 文雍拍着朱敏的手背道:“谅解,当然谅解,所以我不进去了。” 朱敏松了口气道:“陛下从善如流,当是万民之福。” “嗯,朕也是这么觉得的。” 文雍恬不知耻的说着,突然话风一转道:“所以朕打算不违祖训,但是把文史馆烧了总可以了吧!” 朱敏的面色顿时变得如吃了苍蝇般难看:“陛下不可啊!文史馆乃是耗几代人心血铸就,不可毁之一炬!” 文雍语重心长道:“老大人啊,史之为用是用于借史为鉴,知兴替。这文史馆不让人看就没了鉴人之用,里面的史料徒耗费数代心血,反像一个魔物吞食着我大周史官大好年华。为了后世史官学子,朕已决定背负骂名烧了它!今日老大人正好与朕同观盛况。” 文雍的歪理噎得朱敏直欲吐血。一名年轻的小史谏言道:“陛下谬矣,封存史料真是为了给后人最真实的历史,对历代君王也有警醒之用。” “看都看不到留给后人有何用?还警醒个什么?难道你想破坏祖训将里面的东西传阅后人?” 文雍突然声色俱厉,吓得那名小史面色苍白,急忙跪倒在地:“下官不敢。” 文雍将膀子一挽,拿过火把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倒提醒了朕,未免后世君王老惦记着这东西破坏祖训,朕还是把它烧了好!” 眼看皇帝来真的,一众史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而守了一辈子文史馆的宗卫却是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的发生。 束缚他们一辈子的文史馆被这傻皇帝自己烧了岂不正好! 就在文雍心中自己也捏一把汗的时候,朱敏终于妥协了,“陛下且慢,观史之事还可商量!” 文雍心中大笑,面上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说道:“那怎么行,祖训难违,还是烧了好!” 朱敏顾不得是否僭越,将文雍拉到一旁偷偷道:“陛下容禀,祖训只是不允许陛下进入文史馆翻阅起居注。除了陛下自己的起居注,其余的老臣愿意为陛下誊抄一份呈给陛下御览。” 文雍问道:“这不违祖训?” 朱敏面色难看的艰难说道:“不违。” 文雍大笑:“老大人早说就是了,朕还以为这文史馆的书都是喂耗子的。原来真能供朕一观。” 在文雍这无赖皇帝面前朱敏一刻也不想多待,找了个由头道:“是老臣们误解祖训之意,老臣这就为陛下誊写,只是此事绝不能走漏出去!” 这样正和文雍心意,自无不可。 文雍也知自己把史官算是得罪死了,日后史评估计没几个好话。罢了,昏君就昏君,自己过得好就行。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但是和文护的较量才刚开始,今天这么大动静,文护肯定已经知道了,文雍已经做好了和他第一次交手的准备。 收兵回御书房,文雍撤去了所有宿卫,只留了文忻在身边等待着文护的到来,没过多久就听到门口的吵闹。 “大司马稍待,小的……” “老夫乃辅政大臣,谁敢拦我!” 一声虎喝,守门的小太监就像滚葫芦似的滚了进来。 文雍眉头一皱,在文护闯进后很快调整了面容,拍手笑道:“好,好!不长眼的东西,大司马也是你能拦的!” 文护带着两名甲士闯入后先是看了文雍身后的身穿黑甲,英武不凡的文忻一眼,收敛了脸上傲色,抱拳微微一躬道:“老臣文护拜见陛下!” 文雍急忙道:“大司马快免礼。” 其实在文雍说话前文护都已挺直了腰板。 文雍装作没注意,问道:“大司马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空入宫?” 文护答道:“臣听闻陛下与文史馆有些冲突,特进宫一询。” 文雍毫不在意的摆手道:“那群老顽固,朕不过好奇想进文史馆逛一圈,他们居然拿祖训压我,还好文忻出主意帮朕逗逗那朱老头,大司马没看他们的样子,真是笑死朕了!” 文护闻言眼睛一眯,打量了文雍身后的文忻一眼道:“这就是陛下今日新任的宿卫统领?” 文雍夸耀道:“是啊,文忻鬼点子可多了,朕特意把他调来朕身边,以后有的乐了!” 文护虎目大张!丝毫不给文雍面子怒吼道:“大胆文忻!” 文忻吓得立马跪倒,连连叩头求饶。文雍脖子一缩,怯声道:“大司马何故发怒?” 文护厉声指责道:“文忻谗君欺上,蛊惑圣心,其罪当斩,老臣受先帝托孤之重,岂容这等妖邪常伴君侧!” 虽是做好要装弱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虎目怒嗔,杀气凌人的文护,文雍真的有几份招架不住,吓得发抖道:“这,这,大司马,文忻是太保文贵之子,也算功勋之后,我身边没什么玩伴,可否留他一命?” 文护语气稍缓,“也罢,既然陛下求情,那就饶你一命,改为庭杖二十,以儆效尤,如有再犯,定不饶恕!” “谢大司马开恩,谢陛下开恩!” 很快,文忻便被拉走,庭杖下的哀嚎不停传入文雍耳中。 文雍刚开始还是满脸惧色,没一会儿就偷偷的在桌案上摆弄起茶杯来,这一切都被文护看在眼中。 没多久,侍卫回报行刑完毕,文护教训道:“日后还请陛下亲君子,远小人,不要轻易受奸人蛊惑。” 文雍连连点头称是。 文护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听闻陛下今日处决了两名宫人?” 文雍一脸气愤道:“他们居然打碎父皇留给朕的玉盏,该死!” 文护说道:“如此,确实该杀,不过还请陛下以仁德为要,不可妄动杀念。” 文雍起身拜道:“朕受教了。” “此间事了,老臣还有公务,先行告退。” 文雍相送道:“如此辛苦大司马了。” “为陛下尽忠,不敢言苦。” 话毕,文护转身退出御书房。 待他一走,文雍像是被抽去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窗口的风一吹,整个后背都冷飕飕的。 这只是开始,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文护只要习惯了自己的胡闹,那么或可借胡闹在他眼皮底下腾挪出更多空间,做成许多不便做的事。 ------------ 第六章枭与雄 天色稍晚,用过晚膳之后,文雍带着身后的一长串尾巴在御花园里来回踱步。 许久文雍终于烦闷回头道:“我说你们能不跟着朕行吗?” 一众宫人尽皆跪倒,福安叩头告罪道:“陛下,宫里有规矩,奴才们要随身侍奉。” 又是规矩,文雍郁闷的转身,看着水波荡漾的池塘,眼珠一转道:“这池子里怎么还有金鲤鱼?” “金鲤?” 福安从未听说池塘里饲养着金鲤鱼,但是不妨碍他拍马屁的功夫,贺喜道:“臣恭贺陛下,此乃金鳞化龙之兆,乃是祥瑞啊!” “祥瑞?” 面对文雍的疑惑,福安肯定的说道:“真是祥瑞!” 文雍大喜:“既然金鳞化龙,那必不是池中之物,福安你快去把它捞,不,是请上来。” “啊?” 福安闻言顿时懵圈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文雍沉着脸问道:“还不快去,难道你想抗旨,或是你根本是在欺君?” 福安面上泛苦道:“奴才遵旨。” 很不情愿的挽起衣袖,福安小心的探入水中捞起所谓的金鲤鱼来。 见福安始终都只在岸边浅水活动,文雍不耐道:“到中间去捞!” 福安的面色更苦了,小心的往水中淌去,就在这时,脚下一滑,跌倒在水里,看着福安在水中不断扑腾的狼狈样,岸上的宫人都都偷偷窃笑起来。 文雍吼道:“笑什么?还不都下去替朕把福总管救起来!” 岸上的宫人这时才手忙脚乱的去救福安,趁着他们救人的间隙,文雍顺走了他们下水时脱在岸上的一件太监服,往身上一裹,偷偷的溜出了御花园。 …… 建章宫 这里离皇帝的未央宫最近,是宿卫军的驻扎地。文忻扒在床榻之上露出了自己已经皮开肉绽的后背。 手下的一名威武的壮汉正小心的为他上着药,看他如临大敌满头大汗的样子,真有种张飞拿绣花针的感觉。 壮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为文忻上好了药,口中打报不平道:“大人,这顿板子你挨得太冤了。” 文忻只是一笑不语。 就在此时,一名兵士从门外疾步走入,“大人,皇上派人来看你了。” 文忻问道:“有几人?” 兵士答道:“一人。” “快请!” 文忻会心一笑,在壮汉耳边吩咐了几句,随后道:“去吧士彦,准备好后替我把守好大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大人。” 梁士彦抱拳退下。 来探视的人低埋着脑袋,待领路的兵士退下后,他才抬起了头。 “陛下!” 文忻急忙挣扎着要起身。 文雍上前一步按住他道:“不必起身,爱卿替朕受苦了!” 文忻忍痛笑道:“陛下爱护之意忻岂会不知,不做个弄臣,忻怕是是无法侍奉陛下左右。” 文雍动容道:“可惜朕手中并无实权,连你如此忠贞之士竟不能有丝毫封赏,真是惭愧。朕在此许诺,有朕一天,定不负卿!” “有陛下这句话,岂不比过任何珠玉官印!”文忻感激涕零的说到,“陛下能冒险来探望臣已是感激不尽,只是臣料定文护老贼不久必来,此地不宜久留。” 文护会来?文雍有些意外,但面上并未表露,“如此朕先走了,卿好好休养。” “陛下且慢。” 文忻拉住了文雍,对外叫到,“士彦把人带进来吧。” 在文雍疑惑的目光中,梁士彦将一名身材年龄与文雍相仿的太监带入。 文雍不解道:“这是?” 文忻解释道:“为防万一,臣会让此人从前门出去,士彦自会带陛下走后门离开。” “还是爱卿想得周到。” 文雍点头后随着梁士彦的脚步离去。 文雍离去之后不久,文忻就听到手下兵士来报,大司马府上录事参军前来探视。 “请。” “大司马府录事参军袁杰奉大司马之命前来探视。” 袁杰长得倒是一幅好皮相,就是有些尖眉细眼,给人一种刻薄之感。 文忻作势起身道:“罪臣惶恐,怎么劳大司马挂心。” 袁杰亦是将文忻安抚躺下,拿出一瓶伤药,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是大司马特地从御医那里求来的伤药,对于棍棒之伤十分有用。其实大司马与文贵将军神交已久,也最是爱护仲乐这等宗族后进,所以明白你的苦楚与无奈,只是形势如此,不得不对你下狠手警示世人,还望仲乐心中不要介怀。” 文忻答道:“大司马苦心,忻明白。” 袁杰叹道:“实不相瞒,大司马掌政以来常思及几位先帝托孤之重,夙兴夜寐,生怕有失,伤及先帝之明,是以惶惶不可终日,头上白发最近是又多了。所以有些许思虑不周的地方,仲乐不必介怀。” 文忻感叹道:“大司马竭其诚效,罄以心力,尽事君之节,实乃我等楷模。” “只是……” 袁杰眼角泛泪,又是一声重重叹息。 文忻疑惑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袁杰抹了抹眼角道:“当今陛下尚幼,心性未定,极易受奸邪蛊惑,乃至有了火烧文史馆的胡闹举动,大司马对此很是担心,但碍于外臣的身份不便却又无计可施,这几日更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我等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文忻也忧虑了起来:“大司马乃我大周柱石,如果病倒,这可如何是好。” “我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袁杰迟疑到。 “事关大周国运,难道此时袁兄对忻还有隐瞒吗?”文忻有些不悦。 袁杰拍着文忻的手,语气沉重的说道:“仲乐乃宗族子弟,又与陛下亲厚,如果能常伴君侧,规劝陛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文忻有些为难,“能为大司马分忧忻很是愿意,但我人微言轻,陛下怕是不会听我的。” 袁杰笑道:“仲乐兄果然是忠义之士,此事好办,我这里有大司马府令牌一枚,如果陛下有何异常,仲乐兄随时可凭此物出入宫门去面见大司马。有大司马会做为仲乐兄后盾,你大可无忧。” 文忻接过令牌感激道:“得大司马如此信重厚爱,忻岂敢不效死命!” 袁杰大笑许诺道:“仲乐放心,日后大司马定然不会薄待你!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文忻亦是笑答道:“日后还得向袁兄多多讨教了。” 两人相谈甚欢,直至深夜方才送别。 袁杰走后,梁士彦方从门外进入,“大人放心,小李子那里虽然遇到了点麻烦,但陛下已安然离去。” “没事吧?” “只是被查问了几句,大人不必挂心。” 梁士彦注意到了文忻在手中把玩的令牌与药瓶,笑道:“这文护的手笔倒比陛下大得多。” 文忻不屑一笑将手中之物随手扔到案头道:“文护老贼,有心无胆,只能为枭,不配称雄!” ------------ 第七章纵有忠义,难奈时局 文雍回到寝宫之时,太监宫女们早已炸开了锅。 福安一脸焦急的对着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们吼道:“快找,那里再找找看,要是还找不到,咱家和你们都得掉脑袋。” 自己这一开溜,看来把这些宫人们吓得够呛,文雍脱去了身上的太监服,大摇大摆的走入道:“你们这是在找什么?” 福安见到文雍大喜过望,急忙跪倒道:“我的陛下,你这一失踪可吓死我了!” 文雍笑道:“朕就出去逛逛,急什么,让他们都下去吧。” “哎呦!我的陛下,你是万金之躯,出去没有奴才们的照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奴才可怎么活啊!” 福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到。 文雍摆手道:“行了,吩咐下去,这件事就别传出去了,要是大司马知道,朕自然免不了被埋怨,你们恐怕也没什么好结果。” 交代了些许琐事之后,文雍在漂亮宫女的伺候下洗漱,期间自然免不了动手动脚一番,一时间娇喘连连,过了大半个时辰文雍才爬上宽大的龙床就寝。 女色文雍并非不想碰,作为封建帝王要做什么,这些想要飞上枝头的宫女自是千般愿意。可是文雍有着很强的自制能力,酒色乱心磨志,在这个时候文雍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走进自己的世界,扰乱自己的心智,给文护可趁之机。 …… 次日,朝堂之上文雍继续当好自己的傀儡,任凭百官谏言,不是闭目养神,就是反问官员:“可交大司马审阅过了?” 文雍如此作派使得百官哑然,司徒独孤贵信性情刚直,实在看不下去了,出班道:“臣启奏陛下:权者,人君所以统驭天下之具,不可一日下移,虽骨血亲脉亦不可毫发僭逾!大司马独掌朝纲,声威日盛,长此以往恐天下只知臣而不奉君,臣肯请陛下亲掌政事,勿使权柄倒持,苍生危悬!” 独孤贵信的谏言掷地有声,在场百官无不震撼。 “你是个忠臣,可惜不是时候。” 在心中默默告罪,文雍眼见文护脸颊抽搐便要发怒,立马一改散漫姿态,抢先直立起身,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向独孤贵信扔去。 “铛!” 滚烫的茶水湿润了独孤贵信的官服,茶杯带着独孤贵信那颗正直的心一同跌落在地,顿时四分五裂。 “混账东西!大司马劳苦功高,岂是你这等奸佞小人所能诋毁的!” 文雍破口大骂,“来人,扒去官服,将他扔出宫门!” 一众卫士很快入殿拿下了呆愣原地的独孤贵信。 “且慢!” 文护喝止了卫士,缓步出班。 文雍心下一沉,问道:“大司马有什么事吗?” 文护拜道:“陛下明鉴,老臣受先帝托孤之重,自当一生为国,不惧个人荣辱,但先帝英灵未远,竟惹朝臣非议,老臣惶恐,未免伤先帝之明,臣愿乞骸骨,望陛下恩准。” 在独孤贵信之后,文护投下了一记重磅炸弹,有一刻,文雍真的想就此恩准,把这个老东西扔得远远的,但是文雍也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他身后的一重宿将纷纷跪倒,撒泼犯浑似的叫嚣着。 “陛下不可啊,大司马忠义为国,若被谗言所伤,岂不让众臣寒心。” “若无大司马,大周难存!” “大司马去职,我等绝不答应!” “这天下也有大司马一半功劳,怎么能如此薄待功臣!” …… 底下的言论已近威胁,文雍心中暗恨,却不敢发作。 任凭身后言论纷纷,文护自是跪倒匍匐,没人能看到他的脸色,静静的等待着文雍的答复。 文雍平复了心中恨意,笑着走下御座扶起文护道:“大司马忠贞,朕怎会不知,这大周的天下还需大司马操持,乞骸骨之事不必再提。” 文护抹着老泪道:“陛下爱护,老臣感激不尽,只是群臣见疑,老臣再继续掌摄朝政恐天下不服!” 文雍面上一僵,这老不要脸的竟然借机索权!他已是大司马,再上一步只有封王拜相,从此位极人臣! 眼看文护身后的群臣就要鼓噪着逼迫,就在这时又是当朝丞相李侑真这个老滑头站了出来:“陛下,独孤贵信非议先帝,诽谤朝臣,不严惩不足以告诫天下!” 原本众多冷眼旁观的朝臣接连出列,引经据典要求重罚独孤贵信。众多武将有些摸不着头脑,在这种风气的带领下也跟着起哄,文护此时已是骑虎难下,造出的势已然被李侑真这老家伙引偏,所以也只能默认了这样的结果。 大殿之上,独孤贵信孤独的站在中间受到群臣指责,仿佛成为了大奸大恶之徒,与整个天下为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谢天下。 李侑真的意思文雍明白,为了不让文护的权力进一步膨胀,只能牺牲独孤贵信。 喉咙好像塞了块石头般难受,文雍艰难的说道:“廷尉,独孤贵信该当何罪?” 罗华礼出列道:“回禀陛下,独孤贵信非议皇室,祸乱朝纲,按律当打入死牢,一众家眷亲族流放!” “罗华礼,你个小人,怎敢!” 一听家人遭殃,独孤贵信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不禁破口怒骂,但是很快就被殿卫给控制住。 文雍眉头一皱,有些不忍决断。 李侑真出言道:“陛下,臣有一言。” “丞相快快请讲!” 李侑真求情道:“陛下刚刚登基,朝局不稳,擅杀大臣动摇国本,还请开恩。” 文雍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独孤贵信还活着,自己就能救他,转头向文护问道:“大司马怎么看?” 文护眼中厉光一闪,拜道:“陛下圣明,那就将独孤贵信全族流放,抄没家财。” 文雍心知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于是点头道:“录召执行吧!” 出了独孤贵信的事,文雍心里一直不通达,此刻真的没有心情再听朝政之事,浑浑噩噩的混过了早朝。 …… 退朝之后,出了未央宫大殿,文护盯着远处李侑真和朝臣混迹的背影冷冷一笑,自语道:“我倒忘了有你这个老家伙还赖在丞相的位子上!” ------------ 第八章文家两帝大奇葩,鉴定完毕 文雍独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后喝着闷酒,一周前独孤贵信于狱中服毒身亡,到最后文雍也没从文护手中保住这名大臣。 “陛下,文统领回来了” 在福安的提醒下文雍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文忻一直借着向文护汇报文雍动向的借口混在采买的队伍中出宫为文雍办事。 有了先例的福安,很自觉的退出了房门之外。 文雍眼睛微眯,问道:“办得如何了?” 文忻跪倒请罪道:“臣无用,没能保护独孤大人子嗣逃过文护的毒手” 文雍仰着头,眼望着高高的房梁,“也罢,你也辛苦了,下去吧。” 文忻叩头后缓缓退下。 默默许久的文雍一把掀翻了桌案,酒水与杯皿散落一地。 文雍面容狰狞,声色俱厉的低吼道:“都在欺君,这群逆臣!” 冷静了些许时间,文雍压下了胸中火气,又将桌案重新摆好,向门外吼道:“福安,你个狗奴才快滚进来。” 福安进入后看着地面的狼藉,低埋着头不敢多问。 “朕不小心把酒洒了,你把这里收拾一下。还有,朕饿了。” 文雍吩咐到。 …… 未央宫门外,梁士彦担忧的向里面张望着。待见到文忻平安的身影后才长舒了口气,“陛下没有为难大人吧!” 文忻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怕是对这件事心里十分清楚,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梁士彦终究有些担心,“可这毕竟是违抗圣意。” “我们这么做,陛下心中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挑破,陛下心中过得去就好。” 文忻话语一顿,回望了身后庞大的宫殿一眼道,“只是经过了这一次,陛下的血已经开始变冷,总有一天会彻底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君王。” …… 用过膳食,文雍仔细想了想,这几日自己的言行受独孤贵信事件的影响确实有些失常。所幸的是,自己的失常只表现在嗜酒与易怒,应该不至于引起文护的警觉。 将独孤贵信的事抛到了脑后,文雍回到了御书房。 文史馆的起居注已经誊抄过来了,只是这两日文雍无心观看罢了,调整了心态,文雍开始翻阅起这绝密的史料来。 或许是这个身体的本能,这些古代字体虽没学过,文雍也能明白其意,翻开第一本史册,这是太祖文泰的起居注,原来从太祖开始,文护就侍奉左右,出谋划策,屡建奇功,为大周开国立下汗马功劳。直到太祖病重,面对四方强敌环绕,文护一肩担起文氏重任,征讨四方,夷灭不服,一个力擎天倾的国之重柱跃然纸上。 将第一册扔到一旁,文雍翻开了第二册,这是孝帝文绝的起居注,孝帝是太祖长子,继位时刚及弱冠,刚开始面对太祖死后的各种挑战,文绝与文护尚能君臣合力,抵御四方,两人此时俨然一幅君臣相知的模样。 但是,当內忧外患尽去之后,文绝在治理国家之时越发感觉文护权柄过重,处处阻挠着孝帝的官职改革。 一个拼命削权,一个誓死护权,终于有一天这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原本如胶似漆的君臣开始正面冲突,文绝与大将军赵桓,司马孙懿等人密谋诛杀文护,哪知孝帝那个笨蛋竟因文护察觉后的一顿哭诉而心软了。 看到此处文雍不禁想破口大骂,开弓没有回头箭,文绝居然如此优柔,以致留下了这个烂摊子。 不过再想想,文绝要是不死,那皇位就落不到明帝头上,也就没自己什么戏了,文雍压下心中满腹牢骚继续看了下去。 果不出所料,文护回去就将赵桓,孙懿等孝帝的一众心腹贬出朝堂,等脑袋被门夹过的文绝反应过来时已经回来乏术,就这样,孝帝被踹下了皇帝的宝座,自己也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翻开第三册,便是记载着明帝文钰的事迹,文护杀掉文绝之后并没有自己登位,而是将太祖次子文钰推上了宝座。 如果说文绝的脑袋被夹过的,那文钰的脑袋至少是被抽过,而且被抽得不轻。 文钰刚上位也知文护势大,不可力敌,所以表面上给文护加官晋爵,对其恭敬有加,但是私下里还是联络忠志之士意图剿灭文护。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文钰也不看看找得都是些什么货色? 国子监祭酒白弥、督学李直、太常洛章…… 这些家伙除了每日和御史大夫那群喷子一样每天骂文护外,根本没有实质的建议,全空谈些什么陛下仁德御国,四方景从,文护暴虐,不得天命,甚至在皇宫之内公开发起声讨文护的檄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号称绝密的起居注此刻不也乖乖的躺在自己手里。脑袋上随时挂着“我要害你”这几个大字,明帝就是再会在文护面前装孙子也是然并卵。结果事实证明天命没在他们这边,暴虐的文护轻松吊打仁德的文钰。 看完全册,文雍不禁感叹不是文护太厉害,而是孝明两个皇帝太奇葩,一个完美坑队友,一个漂亮送人头。当初的小怪兽就这样被他们生生养成了大BOSS。 最初帮助两帝对付文护的大臣们因此死的死,关的关,已然凋零,剩下的就只有李侑真这样的老滑头和小猫三两只,不过在其中文雍还是看到了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家伙——杨荐。 他是明帝老师,韬光养晦就是他教给文钰的,但是文钰那个笨蛋没两天就把好经给念歪了。 反复翻阅了起居注,文雍发现自从文钰亲近白弥等人后,杨荐便没有再出现。 “或许,朕该派人去找找了。” 文雍收起了起居注放到了一旁。 转念一想,绝不能让文护知道自己已经看过了这些东西,不然就有大麻烦了! 文雍拿过烛台,将朱敏誊抄的起居注点燃。 很快,火苗就将起居注尽数焚毁。 现在身边正缺人出谋划策,文雍打起了杨荐的主意,不过自己被各方势力盯着,决计是不能亲自去请的。 让文忻去又好像份量不够,文雍思来想去,终于有了计较,明日让文忻先去打探下落,找到后再让自己的弟弟文昭代为去请,当能掩人耳目。 抬头望向窗外,此刻已是月满西楼。 ------------ 第九章宴饮 又是一个乖乖当吉祥物的早朝,退朝之后回到内宫,文忻早已在此等候。 还记得早上刚吩咐了他打探杨荐的消息,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来御书房。” 文雍摒退了所有宫人,略显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可有结果?” 文忻摇头道:“臣已打探到杨荐君前失仪,一直被关押在廷尉府内。” 听了这个,文雍大失所望,廷尉罗华礼明显是文护的人,既然杨荐被关入廷尉之内,文雍短时间内是决计不可能将其捞出来的。 “你先下去吧,容我再想想。” 文雍眉间紧锁。 韬光养晦只是策略,还得有反制文护的手段才行,不然文雍手中这点弱得可怜的皇权迟早要被文护消磨殆尽。 文雍本来也想学康熙小皇帝擒鳌拜那样对付文护,但是文护这个老家伙本身手握重兵,且十分谨慎,出入宫门皆有两名百战锐士护卫,儿子更是宫中御林监一部统帅,想要擒他,若不仔细筹划,必然难于登天! 怎样才能削弱文护的戒心,让我有可趁之机? 说到底,身边还是缺少一个谋士,文忻遇事冷静果决,且知权变,是个颇具执行能力的好帮手,但是让他想出扳倒文护的具体方略来,就有点为难他了。 “皇帝哥哥。” “皇帝哥哥。” …… 正在文雍为自己身边没有奇谋良佐筹划苦闷之时,曦儿这个小丫头拉这文昭从门外闯入。 暂且将此事压回心头,文雍笑道:“曦儿有什么事?” 小丫头拉着文昭一溜烟的跑入,气喘吁吁喘的说道:“太后娘娘让我来拿你!” “曦儿,别乱说。” 文昭呵斥了文曦,向文雍拜道:“臣弟参见皇兄。今日太后娘娘设宴,席间想念陛下了,曦儿这小丫头喜欢胡闹,所以就在娘娘面前请命带陛下过去。” 太后? 文雍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为了避免露馅,文雍对自己生母自是能躲就躲,不过一直躲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该来的总要面对。文雍收拾了一下道:“是朕疏忽了,这就随你们一同前去给太后请安。” 在文曦的带路下文雍来到了太后居住的长寿宫内。 刚入长寿宫门,德宣太后身边的贴身侍俾已经在此等候。 见礼之后,侍俾带领着文雍进入了大殿,殿外虽是白昼,但殿内依旧明烛高昭,精美的青铜饰器在金黄的烛火中反射出别样的光芒。 文雍的生母乃是北方胡人,被文泰看上纳为妾室。直到文泰的正妻去逝,文雍登位,她才晋升为德宣太后。正坐在席首,头带鎏金凤冠,身披彩霞羽氅的贵妇当是太后无疑,此刻她正与先皇的另一位妃子静妃谈笑,下首的一众朝廷命妇与他们如花似玉的女儿们一同欢笑着。 见到文雍一行到来,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跪倒道:“臣妇(女)拜见陛下。” “都起来吧。” 文雍走近了太后所在的席位,拜倒道:“儿臣拜见母后。” 德宣十五岁下嫁给文泰,如今也不过年近四十,岁月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更兼胡人血统,姣好的面容间多了几分豁达的英气。 “皇儿日理万机难得过来,地上凉,快起来吧!” 看到文雍,太后很是高兴。 文雍起身后,她身边席位的一名少年拱手见礼道:“文植拜见皇兄。” 文雍此时才注意到一直陪在太后身边的文植。第一看看去,文雍对他的感觉不算太好,文植面容太过白皙,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阴柔的感觉,虽然满脸笑意,但让人感到有些疏远,不太真实。 还好文雍不久前看过起居注,心知文植是自己胞弟,于是爽朗一笑,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道:“朕的弟弟原来已经长成如此卓尔不凡的翩翩少年了,朕都快认不出了。” 太后有些抱怨的说道:“皇儿整日里忙于朝堂之事,这骨肉之间不时时走动,自然有些疏远了。” 文雍告罪道:“是儿臣疏忽了。” 静妃圆场道:“姐姐就别怪罪陛下了,别让贵女们等急了还是快入席开宴吧。” 太后笑道:“来皇儿,与你弟弟一同坐到哀家身边来。” 文植主动挪开,让太监加设了一付餐案使文雍坐到了太后的身侧。 文昭和文曦见礼之后亦回到了静妃身侧。 文植举起酒杯道:“皇兄,日夜操劳政务,今日母后设宴,先饮一杯放松放松。” 文雍举杯回礼道:“朕最近政务缠身,还好有皇弟常来母后这里走动,朕在这里谢过了。” 一杯饮尽,文植将身子挪近文雍,故作神秘的问道:“皇兄可知母后今日设宴原因。” 文雍环视了下首参宴的人员,除了自己与一众兄弟外就全是朝廷命妇和她们打扮得娇媚动人的女儿。略微思索,心中便已有了几分猜测。 见文雍会心一笑,文植便知他已明白宴会之意。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文植笑道:“那可说好,皇弟若是有看上的,皇兄可要相让几分。” 文雍笑着举起酒杯道:“你我兄弟,何分彼此,皇弟说笑了。” 文植的面容稍稍一愣,随机笑道:“皇兄莫怪,是小弟放肆了,自罚一杯。” 见自己两个儿子相谈甚欢,太后欣慰一笑,转过头来说道:“有酒宴而无歌舞实在无趣,哪位贵女愿意一展才艺,也让哀家开开眼。” 太后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底下的贵女们早有准备。一名长相清丽的贵女先行上前道:“小女愿献琴曲,供娘娘与陛下一乐。” 太监们将早就备好的琴案与瑶琴抬上,女子坐于案后,静心凝神,纤纤细指开始拨动琴弦。 如叮咚流水,音韵清净,又似云山雾罩,飘渺难寻。文雍虽然不通音律,但仍感觉心中有一泉清流淌过,多日来的烦闷消解了许多。 “有乐无舞未免单调,小女子愿以蒲柳之姿献丑一舞。” 又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走区大殿中央,合着乐曲翩翩而动。 她的脚步轻缓,似在馥郁芬芳中起舞的彩蝶,在场众人似乎已闻到了花田中的余香。 空谷幽涧,芬芳乍现,彩蝶纷飞的场景呈现眼前。一曲舞毕,琴音消散,众人尚留在那完美的意境之中无法自拔。 “好!” 文植当先的称赞将众人拉回现实。 太后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是哪家贵女?” “回禀太后,小女子伏威侯龙恩之女龙莞。” 此时文雍才抽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此女,柳眉杏目,唇红齿白,一条紫带束腰,盈盈不堪一握,仿佛撑不起她挺立的双峰,算得上是人间绝色了。 文雍毫不掩饰的目光让龙莞害羞得低下了头,太后问道:“皇儿觉得如何?” ------------ 第十章防火防盗防美女 伏威侯?不就是那个一直跟在文护后面当助攻手的肥猪吗?看不出来他居然有这样一个漂亮女儿,文雍甚至恶意的想到伏威侯不会是被喜当爹了吧。 决计不能让文护有机会插一个人到自己枕边,谁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文雍嘴角上扬,没有正面回答太后的提问,而是对着角落里已经被龙莞抢去风头的女子道:“舞好,曲也妙。” “陛下谬赞了。” 那弹琴女子微微一礼到。 太后也注意到了这个容貌洁净的女子,“你的琴艺的确不错,叫什么名?是哪家贵女?” 女子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回禀太后,小女子李孝娥,家祖姓李讳侑真。” 那个老狐狸? 这世道真奇怪,胖龙恩有个漂亮女儿。一口水下去都要在肚子绕个二三十圈的李侑真有这么个空谷幽兰般的孙女。 “不错,不错。” 太后稍稍赞赏了两句,随即道:“看赏!” 盛满珠钗玉器的很快拿到了两人面前。文雍注意了她们两的神色,龙莞虽然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但是面上却有自得之色,倒是李孝娥自始至终都是一幅宠辱不惊的样子。 有了榜样,下面的贵女们纷纷献艺,但是有龙莞和李孝娥珠玉在前,后面的便给人种索然无味之感。 天色渐暗,太后也不便把这些官员女眷们挽留太久,草草的结束了宴饮。 文昭和文曦跟在静妃后面离去了,太后挽留住了文雍与文植,待众人散去后将二人带入了她的寝宫。 路上,文植低声对文雍问道:“皇兄,这满堂贵女就龙莞与李孝娥最为出众,你可看上谁了?” 文雍摇头不语。 进了寝宫,太后对下人们吩咐道:“都出去吧,哀家与两个皇儿有贴己话要聊。” 侍女,太监离去之后,太后一改庄重的模样走近了文雍,一把将其抱入了怀中。 “母,母后?” 淡淡的馨香扑鼻,耳畔感觉到酥软的热气,文雍一时不知所措起来,文植也被太后的突然举动吓得呆立原地。 德宣太后渐渐放开了文雍,眼角含泪道:“我苦命的皇儿,这大周的重担全都压在你一人身上了。” “母后,皇儿不苦。” 看着德宣太后,梨花带雨温情默默的模样,文雍的心软化了。 德宣太后拉过了文雍与文植的手合在一起道:“哀家希望你们永远记得血浓于水。哀家虽然久处深宫,但朝堂之上的龌龊之事也从你们父皇那里了解到不少,如今大周朝局混乱,文护老贼大权独掌,你们兄弟二人一定要戮力同心,方能存身保命。” “母后请放心,孩儿明白!” 文雍答到。 文植亦是肯定的说道:“母后请放心,我一定会竭力辅助皇兄重振我大周基业!” 德宣太后抹去泪光道:“好,好,你们兄弟二人能在朝堂相互照应我也就放心了。” 文植,文雍连番宽慰下,太后平复了心情说道:“如今文护势大,我意让你们分别完婚,以联姻为纽带组建势力与之对抗,适才宴会上你们可有合适人选。” 文雍默然,文植见其久久不语,抢先说道:“皇兄面薄,还是皇儿先说吧,我看那伏威侯之女便不错,才貌双全,父亲又掌握京都防务。” 太后点头道:“那女子确实不错,陛下觉得如何?” 文雍摇头道:“如今文护权倾天下,朝野内外万马齐喑,又岂会因一纸婚约与文护作对。孩儿唯恐联姻之策非但不见成效,反而引起文护警觉。” 太后思索一二,也觉文雍说得有理,欣慰道:“还是雍儿目光独到,此事暂且作罢。” 看这太后因联姻无法顺利实施有些失落的样子,文雍想到尚被关押狱中的杨荐,心中突然想到一计,“母后,孩儿有一事相求。” …… 告别德宣太后,离开了长寿宫,文雍与文植弃了车撵并肩而行,让宫人侍从远远跟在身后。 文植好奇的问道:“那龙莞才貌家世俱是上上之选,皇兄当真不动心?” 文雍淡淡道:“这些女子才德虽然俱佳,但品性如何都不知晓,如今朕是如履薄冰,一步踏错怕是万劫不复,朕可不想在朝前对付文护,朝后还得应付自己的皇后。” 文植有些不以为意的笑道:“哈,哈,皇兄勿怪,你就是太过小心了,区区女子翻得起什么风浪。” “可别小看了女人。” 总感觉两人的意识形态不在同一层面,文雍只是浅谈了两句就没了兴趣,与文植分别后回到了未央宫的居所。 “文植如此小看女人,日后怕是要栽在女人手上吧。” 百无聊奈的文雍躺在龙床上胡思乱想到。 突然回想起方才德宣太后抱住自己的失态举动,文雍心中疑窦自生,直立起身下床吼道:“福安你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正打盹的福安立马上前询问到。 文雍站起身来说道:“来抱朕。” “啊?” 福安吓得跪倒在地,“陛下,奴才身份卑贱,不敢如此。” 文雍眉头一皱,呵斥道:“起来!让你抱你就抱,哪来那么多废话!” 早听说有些皇帝有异癖,想不到让自己给遇到了,福安胆战心惊的抱住了文雍。 文雍回忆起德宣抱自己的动作,将福安像木偶似的摆弄了一会,方才满意道:“告诉朕,你能看见什么?” “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福安颤颤巍巍的答到。 没有?难道我多心了? 文雍将身子抽出,一看福安,只见其双眼禁闭,顿时气不到一处来,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要是再不睁开眼睛,朕就让人把他剜去!” 福安被吓得脸都白了,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告罪。 “起来,办好你该办的事!” 这次福安不敢怠慢,按照文雍的要求将其抱住。 “看到了什么?” “陛下的龙耳。” “还有吗?” “没了。” “看仔细点,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文雍心中仍然见疑。 “有三颗红色的痣算不?” 福安惊疑不定的询问到。 应该就是这个了! 文雍挥手道:“下去吧!” 福安如临大赦,抹去汗水匆匆退下。 “好一个德宣太后,到底母子连心,这么快就察觉我的异常来试探我了。” 文雍坐在龙床之上,感觉前所未有的孤寂,这宫里自己还能信谁? ------------ 第十一章封王 揉着稀松的睡眼,文雍将大半个身子依靠在龙椅之上静静的听着大司马文护主持朝会。 朝堂需要议决的事早已通过奏折的方式递上。当然,一本都没到文雍手上,全部封存发往了大司马府。 文护有自己建牙的权利,府中幕僚早就组成了简单高效的小朝廷,许多事在大司马府已经有了论断,今日朝堂上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让文雍这个人型盖章机用印罢了。 很快,该吩咐的文护已然交代下去,朝堂之上的争论声也渐渐平息。文雍没有像往常一样下朝,而是起身道:“诸卿且听我一言。” 面对疑惑的群臣,文雍偷偷瞄着衣袖上文忻代笔的封王诏念出:“太祖泰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朕以不德,继序弘业,遭率土分崩,群凶纵毒,自西徂东,辛苦卑约。当此之际,赖皇天之灵,大司马文护震迅神武,捍朕于艰难,保宗庙,安黎民,其功勋足以昭日月。朕欲效仿先贤赐金册玉印正君位,以彰其功!群臣以为如何?” 金册玉印!这是要封王啊! 低下的群臣都炸开了锅,就连依附与文护的众臣也没收到一点风声。 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气氛。 文护也是文氏一脉,封王并无不可,只是文护已经权倾朝野,此时封王是否意味着他已经等不及了想向至尊之位发起冲击? 文雍的右手方的臣子大多忧心忡忡,而左手方的臣子则一脸振奋!文护若是登位,那这些从龙的功臣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有人都想从文护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文护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就像这时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一般。 太仆出列劝谏道:“陛下,最近国无战事,骤然封赏王位恐群臣与天下子民不服。” 文雍像是铁了心要封文护为王,反驳道:“国虽无战,但是大司马安定邦国,抚恤臣民功不可没。大司马在,则大周存,如此功绩不能封王吗!” “陛下圣明!” 文护身后的一众臣子一同迎合到。 “这群逆臣。” 卫尉席宁低骂一声便要出列,就在这时,他的衣袖被李侑真死死的拽住。 “丞相?” 面对席宁的不解,李侑真依旧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文护封王的呼声越发高涨,在众人的目光中文护出列拜倒道:“陛下厚爱,老臣愧不敢受。” 文雍彻底丢掉了心中的节操,走下皇位搀扶起文护道:“大司马不必过谦,你乃国之重柱,受得起此赏!” 异姓功臣以往封王为表谦逊皆要三辞而受,但文护不用,他是文氏宗脉,按理也早该封王了,由此可以看出历代大周皇帝并非对他全无防备,都在刻意打压。 “臣谢恩。” 心中梦寐以求的执念终于到达自己手中,一向沉稳的文护声音也有些颤抖。 “朕告先祖,以文护为晋王,大司空王综克日于晋阳营造晋王府邸!” 文雍回到龙椅上下令到。 大司空王综出列道:“臣启禀陛下,如今国库艰难,民生凋敝实在不宜征发徭役,大兴土木。” 文雍面色一沉,怒骂道:“混账,我堂堂大周,连一座王府都建不起吗?” “陛下息怒,依制王府当有正殿五间,偏殿七座,共占地六百余亩,期间堪舆风水,绘制图纸,迁移民户所耗甚多,这与重建一城实在并无差别。” 建武将军刘勇出列指责道:“简直笑话,以我大周国力就是再造一个长安也是绰绰有余,怎么就建不起一座王府,你分明有意推诿!” 王综据理力争道:“国库虽有余钱,但那是用于维护河道,防备战乱的。再加上孝帝时屡发大战,百姓十室九空,已无劳力可征!” 文雍用力在桌案一拍道:“诺大一个周国,岂会没有半点余钱,这晋王府非建不可!至于劳力……” 文雍语气稍顿,“廷尉何在?明日将所有非死罪囚徒交付大司空以做劳力,务必保证明年开春前晋王府完工。” “陛下,可是……” 罗华礼有些迟疑,但被文雍粗暴的打断了:“没有可是,爱卿难道不想为朕与晋王分忧!” 一顶大帽子扣下,罗华礼只能将话吞回肚子,“臣领旨。” 文雍满意的点头,大袖一挥道:“退朝!” 一场早朝让文护的权利登上顶峰,群臣纷纷拜贺。 卫尉席宁一行则是哀声叹气的调头离去。 …… 回到内宫,文昭已经在未央内的一处等候。 见到文雍下朝,文昭焦急的问道:“皇兄,情况如何?” 文雍摒退了下人,让文忻戒备周围后,松了一口气道:“一切顺利,杨荐应该会被提到你舅舅王综手中。” “那好,臣弟这就起身前往晋阳布置,寻机将杨荐救出。” 只要能对付文护,文昭显得特别积极。 文雍拍着他的肩道:“一路小心,别让文护老贼发觉了!” “皇兄放心!” 文昭点头离去。 文雍叹了口气,呆坐在亭中愣愣出神。 文忻进入询问道:“陛下,昔日不惜舍独孤贵信而不让文护登王,今日却以王爵换杨荐,是否觉得不值?” 文雍回过神来道:“有何不值?文护登庙堂,掌权柄,手握天下之兵,其威势早已比肩王爵,是否封王只是虚名而已,文护有心早晚还会来夺,既然朕守不住,与其日后撕破脸皮倒不如给他便是,以往是朕太执着害了独孤贵信一家。” “独孤大人若知陛下如此挂念足以含笑九泉了。” 文忻说道:“只是臣有一问,不知是否当讲?。” 文雍道:“说。” 文忻问道:“陛下急于建造晋王府,是否有支开文护的心思。” 文雍叹息道:“不错,确实有几分这样的心思在里面,只是朕也知道文护此人只信自己,他是绝对不会离开,将朝堂之事假手他人。” 文忻说道:“陛下勿忧,调不开文护,却可以动别的人!” “嗯?” 文雍用探寻的目光望向了文忻。 文忻说道:“文护之子现居御林监左率之职,职位虽轻,但把守要害,切断了陛下与宫外联系的要道。如今文护晋王,文辉身为独子自当为世子,既然文护不去晋阳封地,那世子自当坐守。” 文雍有些迟疑,“文护会答应吗?” 文忻自信的笑道:“陛下去说文护当然不肯,但是文辉早已对自己职位不满,只要稍加劝诱,他自然会自请去晋阳!” 文雍仍有些担心,“如此甚好,但只怕是走了文辉,来了别人。” 文忻说道:“自古有制,御林监官位皆由御林监统帅从各宗家适龄子弟挑选。臣与御林监统领文戬交好,心知此人刚而有节,愿为陛下游说!” 文雍惊奇道:“竟有这样的事,爱卿可将其约出,朕要亲自一见!” ------------ 第十二章杯弓蛇影 御林左营之内 “大!大!大!” “小!小!小!” “诶呀!” 文博光着膀子领着手下一群弟兄围在骰桌面前,口里爆着粗口,嚎叫怒骂着。 文辉远远的看见散落得遍桌都是的银钱,眉头一皱靠了上去,也不多说,直接将刀鞘抽在了闹得最欢的文博身上。 “哪个不长眼的!” 文博吃痛,怒骂转身,一见是文辉立马像耗子见了猫似的焉了下去道:“左率大人。” 文辉冷哼道:“胆子倒不小,军中竟敢聚众赌博,真当我是泥塑的吗?” 萧博赔笑道:“这不今天兄弟们不当值,高兴高兴。” 说着文博将桌上的银子收拢一起,递向了文辉,“大人,这是孝敬你的。” “胡闹!” 文辉又是一刀鞘打在了文博的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我岂是贪这种便宜之人,兄弟们拿些俸禄也不容易,还不给我还回去。” 文博将银两退回了手下的士兵,随后嬉笑着说道:“还是大人体恤我们这群兄弟,我帐中还有一壶好酒,大人可否赏脸。” 文辉骂道:“好你个文博,赌博,饮酒,军中戒条你倒一个不落的给我犯全了。” 文博脖子一缩,小心的说道:“大人,这御林监每天的任务就只是守住这皇宫大门,我们这一辈子可能都上不了战场,兄弟们实在无趣,所以……” 文博的话倒是引起了文辉的共鸣,苦恼之下也想借酒消愁一番,语气一转道:“罢了,既是好酒,也让兄弟们乐呵乐呵,一起吧。” “好嘞!” 文博唤来一个消瘦的兵士道:“去伙头那里顺几样下酒菜来。” 进了营房,兵士们拖来桌案,摆好酒碗,分列席地而坐,很快数跌小菜也被端了上来。 “大人,平日里兄弟们多亏了你照顾,这碗酒敬你!” 文博高举酒碗说到。 文辉平端酒碗,回敬道:“这话就见外了,我为左率自当照顾手下的弟兄们。军中难得饮酒,今日破例让大家尽兴!一起干了这碗!” “好!一起喝!” 一碗下去,文博赞道:“大人好酒量,这碗我再敬你!” “嘿!嘿!嘿!慢着!你这第一碗是大家酬谢左率平日里的照顾,那你这第二碗也得有个由头才是。大家说是不是!” 一名将官打岔到。 “对!” “对!” “是得有个由头!” 底下的将士一起起哄到。 文博将手虚按下压道:“好!我就给个由头!” 文博稍稍思索后说道:“这第二碗敬的是我们与大人之间的缘份,正因有缘,我们才能一起吃肉,一起喝酒!大家说是不是!” “有理,有理!” “好,大家喝!” 营房中将士一同干下了第二碗。 文博为文辉满上第三碗酒,举起道:“大人,这第三碗酒兄弟们在此先祝贺你高升之喜!日后我等恐无缘在一起喝酒了。” 文辉一愣神,感到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我要升职的?” 文博摇头笑道:“大人就别瞒小的了,令尊已经贵为王爷,大人是家中独子,这世子之位岂能跑的掉?到时可别忘了手下的兄弟们。” 文辉闻言的眉目一沉,默然将酒灌下。 文博见他面色不对,小心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文辉不答。 文博说道:“大人若是看得起底下的弟兄们,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告诉弟兄们,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军中汉子热血冲动,本就饮了酒,被文博这么一激,皆放口许诺道:“对啊,大人有话直说,兄弟们一定挺你!” 文辉多喝了几口,酒劲上来不由将心中苦闷说出:“这事你们帮不了我,不瞒各位弟兄,我平生有一愿,提三尺青锋,饮尽仇寇献血,建不世之功。可这御林监中难得有上阵之机,我也是抱憾良久,曾多次向父王提出想去边镇,但皆是不允,这世子之位更是对我只字未提。” 众将士一听,皆面面相觑,让他们拔刀砍人可以,至于别人家事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倒是文博脑袋灵光,眼珠一转就有了计较,建议道:“大人不妨向令堂求助。” 文辉摇头道:“母亲从不为朝堂之事去烦父王。” 文博眼珠一转道:“我倒有个馊主意。” 文辉正是有志难舒之时,一听长久夙愿有了转机,顿时有了兴致,急切道:“快说。” “大人可与令堂说,大人久在深宫无法侍奉二老左右,而世子之位久悬,家中其它支房难免会起别的心思。令堂思量之下自会为大人分说,等大人成为晋王世子独领一方大权,什么功业不能造就?” 文辉有些失落的说道:“可我现在是家中独子,有谁能威胁到我的位置,母亲不会帮我的。” 文博笑道:“大人别急啊,这晋王家里没有其它儿子,那外面呢?现在没有,以后呢?况且你的表兄弟们对世子之位难道就没有一点威胁?这凡事可都有万一!” 文博话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在文辉的心中落下了重重的一击,以前是家中独子,文辉从未多想家业的归属,但如今仔细想来,父王常年征战沙场,身体一向健硕,子嗣方面也有自己兄弟五人,只是三个死于战场,一个夭折,才留下自己一人。后来朝堂争斗激烈,对于男女之事父王并未太过关注,可现下父王独掌大权,达官显贵送来了多少美人,若是一人有孕,那自己的地位岂不危殆。 又想到父王此前对自己多次不满意的呵斥,文辉细思极恐,手指收紧,“啪!”的一声,酒碗竟生生被其捏裂! “大人!你?” 文博一众被文辉的失态惊得呆立原地。 甩了甩手上洒落的酒水,文辉霍然起身道:“若我登上世子之位,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我还有事,你们先饮。” 话毕,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这,怎么就走了?” “还没尽兴呢!” 不理会周围一众不解的将士们,文博望着文辉离去的背影,得意一笑。 ------------ 第十三章君子藏器待时 第二日,文护上朝时整个人将衣襟高立,将脖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满头大汗也不肯稍稍松开。但是刻意观察的文雍还是发现了文护以往精心打理的胡须有一丝杂乱。 听过文忻汇报的文雍很快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这文护的夫人是关陇大族崔氏之女,当年艳名与刁钻同样享誉长安,那女人初嫁文护时,文护可是连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都不敢,此事被文泰得知,召见后也劝说不得,随之引为笑谈。只是近几年崔氏年龄已大,膝下只剩文辉独脉,而文护也已然身处高位,迫于压力才准他纳妾。可以想像这文护昨日回去定时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一想到文护吃亏,文雍别提心里有多痛快,一直积攒在心中的怨气终于可以为之一吐,就差在大殿之上打滚长笑了。 果然,在朝议快结束时,文护提出了立文辉为世子,主理晋阳封地之事。 文雍自是满口答应,心甘情愿的盖上了自己的玺印。 朝会之后,文雍借着午休之便,在内宫穿上了宿卫的衣甲,小心装扮成文忻的侍从,跟在他后面向着御林监驻地走去。 因御林监与宿卫都担负着守卫皇城重责,是以从建国之初宿卫驻守未央宫,而御林驻地选在了与未央宫一墙之隔的建章宫。 看似只有一道墙,但是建章宫仿城关建筑,是保护皇室最后的堡垒,是以一道墙便是25丈有余,形如天堑。只有通过与未央宫之间的一条飞阁辇道才能进入。 出了飞阁,便是内宫大门,查验过文忻的腰牌,驻守城门的一队兵士打开了城门,城门之内是一条甬道,两旁壁垒高耸,抬头望去,天际只有细细的一线。青色的砖石斑驳,既是岁月留下的馈赠也是当年刀砍斧劈的战痕。 文雍走了二百步,到达建在高台上的建章前殿,没有过多的雕饰,但是其广博高耸的宫殿和万军在此操练时的雄伟气魄胜过世间任何大师的雕琢。 文戬除了每日正常的巡视宫廷岗哨之外,大多的时间是在建章宫中的一处校场练武。 文忻很了解文戬的作息,径直带着文雍穿过前殿来到了校场。 “好!” 数百个御林监军士围聚在这里,不时发出爆炸般的喝彩之声。 在文忻的保护下,文雍挤开了围观的人群,来到了前排。 刚一靠近校场围栏便感觉一阵风从眼前呼啸而过,只见一骑绝尘,马背上的精壮男子松开马缰,身体挺立,手持铁胎弓,一箭三矢瞬间脱手而出。 “好!” 一连串的喝彩声中,三箭呼啸直没入靶心! 骑射之术听起来很容易,但是实际上马背颠簸,想要瞄准十分困难,何况一箭三矢。 在文雍惊叹之时,文忻已上前一步,对着远处的文戬招手呼唤道:“统领大人!” 文戬调转了马头,见是文忻面上露出喜色。 跳下马背,将铁弓扔给了军士,文戬大步向文忻而来。 文戬的眉目俊朗,身材魁梧,一看就是沙场悍将。 长相帅,身材好,功夫棒,这不就是游戏中良将的模板吗?文雍见了欣喜不已,没来由的对他产生好感,想把他纳入自己的麾下。 文戬对文忻肩膀砸了一拳,豪迈的大道:“好小子,一声不吭的就收拾包袱走人,现在还敢回来。” 文忻亦知他不是真的怪罪,开玩笑道:“我这不回来向统领大人请罪吗?” 文戬搭着文忻的肩膀道:“走,随我回营房一叙。” 两人笑谈着离开校场,文雍装作随从,低埋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两人的后面。 文戬的内室十分简洁,桌案摆设看起来都有些老旧,只有首座旁的架子上摆放的一柄长剑引起了文雍的注意。 看得出来主人对这把剑十分喜爱,青铜的剑鞘上被磨得发亮。 一进内室,文戬立马关上了房门,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当即跪倒道:“臣文戬拜见陛下!” 文雍眉头一皱,看向了文忻。 文忻摇头示意并未透漏文雍的身份。 文雍来了兴趣,问道:“很敏锐的观察力,能告诉朕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文戬答道:“文忻平日里的随从都是梁士彦,今日突然换上陌神面孔,是以微臣心中见疑。后来臣发现文忻和我一路同行时总会不自觉的向后观望……” 文雍很快明白了其中原由:“文忻没理由会对普通侍从如此关注,再加联想到文忻是被朕调为贴身侍从,所以你猜出来了?” “陛下明断!” 文雍从文戬的身旁走过,自顾自的坐到了房间的首位,逼视着文戬笑道:“那朕的来意你可猜到?” 迟疑少许,文戬答道:“臣下斗胆猜测应与晋王有关。” “朕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 文雍霍然起身逼问道:“助朕还是助逆?卿可一言而决!” 文戬此刻心乱如麻,身为宗族,忠心皇室是他自小的信念,但是文护势大,贸然对立只会是以卵击石,自己的宗族家人皆会被无情碾碎。 文雍也感受到了文戬此刻的纠结,人都是被自己周围的社会所牵绊的,而忠诚只是其中的一种信念,如果这种信念没有一点希望,那么凭什么让人坚守? 文雍拿起了架子上的长剑缓缓抽出,凛冽寒光如水溢出。 文忻面色一变,跪倒道:“陛下三思!” “这是一柄好剑!” 文雍像是在爱抚恋人肌肤一般用手指轻轻在剑上抚摸。 “滋!” 锋利的剑刃沾上了文雍的鲜血。 “陛下!” 文忻见了面露关切之色。 文雍向文忻示意无妨,缓缓问道:“这柄剑多久没染血了。” 文戬不加思索的答道:“整整二十五年了。” 文雍把玩着这把利刃,好似随意的问道:“剑本凶器,你说它为什么把自己藏在剑鞘之中任人把玩观赏呢?” “因为锋芒不可久,藏身蓄势才能……” 说到此处,文戬突然停顿,好似明白了文雍话中所指。 文雍收剑回鞘,将其放到了文戬的面前,就像老朋友那般拍着他的肩膀道:“锋芒藏久了也是会钝的,孝明两帝的血激不起它的杀性,那朕的呢?” 文戬宛如铁铸的双手也不住颤抖起来,接过长剑的那一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叩首道:“臣愿为陛下手中之剑,扫除不平!” ------------ 第十四章截肢存命 出了建章宫,文雍还有些不真实之感,王八之气一放,名臣良将纳头就拜让他还有些不习惯,“文忻,你说文戬真的会为朕所用吗?” 文忻闻言一僵,随即惶恐的跪倒道:“陛下宽心,文戬豪迈有节,决不会虚言相诓。臣愿意以性命担保!” 文雍转念一想,古代多侠义之风,重信轻命,像文戬这种武人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朝堂上的两面三刀吧。 “爱卿勿疑,是朕不太自信。” 文雍笑着扶起了文忻。 在回未央宫的一路,文忻的目光中都多了些许敬畏之色,文雍只是低头疾步,好似劝说成功并不能影响他丝毫心绪。 回到内宫,待文忻离开之后,文雍立马面色发白,按着自己的伤口嚎叫道:“福安!你个狗奴才死哪里去了。” 福安听到皇帝呼唤,立马连滚带爬的跑进来:“陛下唤奴才何事?” “擦!你不会看吗?快给朕请御医!” 文雍摇晃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到。 看到皇帝受伤,福安吓了一条,立马跑出去请御医。 文雍吹着自己的伤口欲哭无泪,谁让自己手贱,遇到闪闪发亮的东西就忍不住想摸两下,哪知那剑这么锋利,一碰就破口。 血都流了,文雍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狠狠的作了一把秀,要知古代皇帝流血可是天大的事,如同血诏、血书。 效果倒是蛮不错,文忻,文戬已经收入囊中,现在就等文昭把杨荐捞回来,自己也算新手任务通关,领取到关张诸葛各一枚了吧。 对付权臣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康熙小皇帝那样直接在内宫下手,纵使你握有百万大军也没用。现在御林监已经在自己的手中,文辉这颗钉子也拔掉了,现在只等杨荐回来,参谋参谋怎么降低文护戒心,然后一举怒刷BOSS完成通关。 就在文雍沉浸在美好的愿望时,千里之外的晋阳却展开了绝命逃亡。 三天后,内侍太监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陛下,不好了!” 文雍眉头一皱,顺手就将手里的糕点砸到了他身上:“朕好得很!别咋咋呼呼的,听过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 太监喘着粗气道:“是静妃娘娘那里出事了,正平公浑身是血的被人送回来!” “铛!” 手里的玉盘掉落在地,文雍猛地纵身而起,一把攥住太监的衣襟焦急的吼道:“你再说一遍,谁出事了!” “是,是正平公……” 太监显然吓得口齿不清。 一想到文昭那个倔强的少年有生命危险,文雍忽然心如刀绞,一把推开了太监,急冲冲的跑出了宫门。 “陛下!” “陛下!” 任凭福安等随侍太监如何呼喊也追逐不上。 气喘吁吁的文雍来到了静妃所居住的露华殿外,里面的侍女与太监们都忙做了一团,沾满鲜血的水盆一盆一盆的从静妃寝宫端出。 调整了呼吸,文雍一步一步走向了大门,站在门外,文曦稚嫩的哭泣声就已传入耳中。 迈开如同灌了铅的脚步,文雍踏入了大门,端庄秀丽的静妃哭成了泪人。很难想像,床榻上形如销骨,面色苍白的少年就是当初在大殿义正言辞质问自己的倔强文昭。 “陛下!” 御医和侍女们就要下跪行礼。 文雍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不必了,忙你们的,一定要治好朕的弟弟!” 靠近了床前,文雍没有理会侍女递过的凳子,半蹲在文昭身边呼唤道:“昭弟,昭弟!” 文昭艰难的睁开了眼,嘴唇不断颤抖着。 文雍心知他有话要对自己说,急忙俯下身去。 文昭激动的颤抖着,嘴里却是吐不出一个字,只是瞪大双眼向着自己的胸口望着。文雍将手伸入了他染血的衣襟,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染血的残缺衣角。 此刻,文昭终于松了口气,就此昏了过去。 文雍缓缓将其展开,数行血书印入眼帘。 “护好功,而不能忍;有谋,而不能断;志大,而不见机;狎昵妻儿,英雄气短,威福在己,征伐自出。行无君之事,却无人主之魄。此贼必自绝生路,君当砺剑藏锋,以待天时!” 这一定是杨荐交给文昭的,想到文昭拼着命也要将这东西交给自己,文雍心中又是一痛,立马将血书一收藏入怀中,文雍向御医问道:“昭弟如何了?” 御医跪倒道:“下官用尽毕生所学也只能暂时保住正平公的性命,但是邪毒已从双脚的伤口灌入,很快就会蔓延全身,下官也无计可施。” “无计可施?什么叫无计可施!” 文雍激动的一脚踹开了御医,向文昭的双腿看去。 他的脚已经完全变形,伤口早已溃烂,散发出一股恶臭。 听说儿子命不久矣,静妃一阵剧烈抽搐,哭晕过去。 “娘娘!” 在一阵手忙脚乱中,侍女们扶助了静妃。 御医把脉后说道:“娘娘这是伤心过度后急火攻心,我开服凝神养气的方子,再休息一阵应当无碍。” 文雍示意侍女们将静妃与曦儿带下去休息。 离开前,曦儿泪眼汪汪满是期许的问道:“昭皇兄还能好起来吗?” 文雍紧攥的指甲已经刺入了掌心,强颜笑道:“一定会好的!” 曦儿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点了点头,随着侍女离开了。 “斩断双腿可以保住昭弟一命吗?” 文雍突然向御医发问。 “斩掉双腿?” 御医被文雍惊得不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手足!” 心知和御医讨论截肢手术等于对牛弹琴,文雍决断道:“壁虎尚能断尾求生,昭弟的双腿只能拖累他,不如斩断!” “可是……臣,臣从未做过” “去准备止血的东西,朕亲自动手!”文雍呵斥到。 御医还在迟疑。 文雍厉声道:“再不去,朕就让你给昭弟偿命!” 御医吓得一颤,慌忙的前去准备。 将文昭其它伤口清洗包扎后,文雍把这个只有十余岁的少年抱上了桌案。 御医已用银针将文昭血脉封住,文雍将手中代表天子的佩剑在火上烤过,再用烈酒清洗之后颤抖着举了起来。 古代截肢,有几成成功率文雍也不知道,但是不做点什么,文雍心中总有一种亏欠之感。 文护,自今日起,我与你不死不休! 狠下心肠,文雍一剑而下! “嗤!” 文昭双腿在锋利的天子剑下齐根而断,血水飞溅在了文雍的面上,状如疯魔! “太后驾到!” 门外传来太监的唱喏。 ------------ 第十五章林深不知处 前来探望的太后和宫中一众嫔妃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为昭弟疗伤!” 文雍吩咐御医后,扔掉了手中天子剑,在众人看怪物一般的目光中离开了露华殿。 好不容易追上来了的福安等人见文雍浑身是血,一脸杀气准备随时择人而噬的样子吓得呆立原地,不敢有丝毫的靠近。 甩开随从,出了宫门文雍漫无目的不知走了多远,回过神来之时顿时傻眼了。 自己闯入了一片静谧的世界,青砖黄瓦,墙边修竹苍翠欲滴,踏上玲珑的石子铺就的小路,两畔芳草夹径,通往幽深不知处。 四周也无宫女太监可以问路,只有一片冷清,文雍心下奇怪穿入林木葱郁之间的小道。 富丽繁华,灯火通明的的宫廷之中还有如此寂静的小院实属奇特。小道弯折,林木相掩形成层层叠叠形成一副盛景,应该是有人特意修剪出来的,文雍前行数百步仍不不见出处,心中渐生往回走的心思。 就在这时,林深不知处忽然有湖光闪动,文雍顺着水波灵动的方向找去。 烟波浩渺,文雍早就听说皇宫修建之初引渭水支流入城,供皇宫与长安百姓用度,这里应该就是了水流的一段。 水边就是一座简易的宫殿,大殿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就在此时,殿门开启,一袭身着白衫的玲珑身姿从内走出。 她提起洁白的衣裙,露出一段修长的玉腿从宫殿的阶梯缓缓而下。 来到水边,她脱掉了鞋袜,洁白青葱的脚掌探入了水中,一步一步向着水流的心中走去。 “她不会轻生吧?” 文雍加快脚步跑到了岸边,双手捧在嘴前大声呼唤道:“姑娘!” 声音随着水波消散,而水中的女子仍在向湖心走去,文雍面露急色,脱下鞋袜挽起裤腿匆忙探入湖水向着女子追去。 该死,这皇宫这么大,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找到路回去,好不容易遇到可以问路的,哪能那么让你这么容易从我眼前溜掉。 文雍靠近了她,用手拍向了她的肩头,十分冰凉。 文雍心下大惊,一次穿越不会见鬼了吧,难道是我走错片场了! 女子转过身来,绝色美景呈现眼前,一头飘逸柔顺的乌发披到腰间,远山为黛,秋水作眸,雪白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白玉光泽,妩媚天成的美艳之中又带有一丝出尘,茕立水中宛如湖中仙子。 巨大的反差让文雍呆立原地,脚下一滑跌入水中。 冰冷的水流灌入口鼻,文雍慌乱的用手臂扑腾着想要从水中扶起,哪知双脚早已冰凉,剧烈运动下居然抽起筋来。 逗我的吧! 文雍的意识渐渐模糊,全身上下陷入冰冷之中,因之前悲彻过度而透支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不知沉睡了多久,文雍的身体渐渐回暖,从昏迷中醒来,一股如兰似麝的馨香扑鼻,身边似有藤蔓缠绕,让文雍有些不适,刚用手触碰,便是如凝脂般的滑润。 文雍心中一惊,睁开了双眼立马坐起,单薄的毯子从身上滑下,转头向身畔看去,只见如同高山雪原般嫩白起伏的娇躯就在自己的身侧,玉峰高挺,纤腰不堪一握,小腹平滑如玉,修长滑腻的粉腿相互交掩着。 文雍顿时热血上涌,急忙将用毯子将这玲珑曲线盖住。 再看下去,真的会把持不住犯罪的。 一声嘤咛,女子张开了蓝宝石般纯净的双眼,慵懒的从床上爬起。 蓝色瞳孔?她是混血?难怪如此妖冶动人。文雍心中为女子美丽而赞叹时,毯子似是无法在她润滑的肌肤上停留,缓缓滑落。 文雍感觉热血上涌,精神上瞬间承受了上万吨伤害,鼻孔中有了温热之感。 女子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如黄鹂般动听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流血了?是在水里受伤了吗?” 文雍不顾身上未着寸缕赶紧跳下床榻背过身去,“你赶紧将衣服穿上。” “喔!” 听着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身音,文雍的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该死!” 感觉有了反应,文雍在女子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急忙跑出了水榭。 在房外的亭台上吹着冷风,身下的火热终于消退了下去,文雍自嘲一笑:“自己这也算是禽兽不如了吧。” 过了少许,一双细白的葱指为文雍披上了薄衫。 文雍转过头去,羊脂白玉般洁净的娇靥近在眼前,洁白的纱裙下傲人的身姿隐约可见。 这样半遮半掩对文雍更是一种致命诱惑,心脏快从胸膛跳出,血液就像进入了油锅般沸腾,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的伸出了右手抚摸到了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之上。 女子露出甜美的笑容,文雍心中一抽,感觉自己的行为就像是一种亵渎,急忙收回。 女子抓住了文雍的手掌,将其放在她的脸颊上,露出满意而眷恋的神色,“很温暖。” 文雍满脸尴尬的问道:“你是谁?” “怜姬。” 文雍稍稍用力,抽回了右手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怜姬转过身指向了宫殿的牌匾。 文雍极目望去,隐隐见到上面写着“含冰殿”三个大字。 文雍询问道:“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怜姬听了一愣,旋即面带失落的埋着脑袋摇乐摇头。 罢了,一看她就知道是在这含冰殿中关了一段时日了,不知道出去的路也实属正常。 感觉身上寒意渐浓,文雍搓了搓臂膀道:“我们进去吧。” “好!” 怜姬重新恢复了生机,笑靥如花到。 含冰殿内的清冷得可怜,更没有烛火,只有中间有一团篝火散发出仅有的热量,不过这里的摆设虽然有些陈旧,但是鲜花和各色的石子组成的摆饰将这里变得别有一番风味。 文雍夸奖道:“很漂亮,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 “嗯!” 怜姬眼睛眯作了月牙状用力的点了点头,如果给她加一条尾巴,简直像一只被主人夸奖的宠物。 “咕!”“咕!” 文雍的面上一红,折腾了一天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 怜姬先是疑惑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然后恍然大悟的望向了文雍。 “来!” 怜姬拉着文雍的手来到了大殿中间的篝火前。 示意文雍坐下后,怜姬用一根铁棒在目碳间翻动。不多时,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就被翻出,将其赶入木制的盘子,怜姬献宝似的递给了文雍,“吃!” 眉头一皱,这东西隐约像是一条鱼,不过它的卖像实在太难看,真的能吃吗? 文雍硬着头皮捻起一块放入了口中。顿时泪涕泗流,外面已经焦了,里面仍是腥臭。 想要一口吐出,但是文雍看到她宝石般的美目中尽是艳羡与期许,心中一阵刺痛。 这应该是她亲自捕的食物吧。 文雍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将其咽下,随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吃。” ------------ 第十六章归宿与暗箭 怜姬双手托腮蹲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着文雍将鱼吃完,好像这样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令人满足的事。 在她这样温情默默的注视下,文雍只能憋着一口气把鱼吃完。 文雍问道:“你不吃吗?” 怜姬应该是长时间单独一人居住,所以不太会说话,只是甜甜一笑,伸出柔润的纤纤玉手从文雍的嘴角刮过,将残留的食物放入樱口之中。 单薄的衣衫本就凸现出了她曼妙的身姿,再加上怜姬充满诱惑的动作,文雍真想就此化身饿狼吃掉这只小白羊。 “啊切!” 虽然在篝火面前,但是身上的白衫实在单薄,文雍不由打了个喷嚏,心里的火也随之消散少许。 怜姬靠近了文雍,将文雍轻轻的揉入了自己柔软的身子,关切的说道:“暖和。” 我虽然身体还是少年,但是心理却是成人啊! 如兰的吐息喷在文雍的脸上,一阵酥麻直透全身,文雍心中哀嚎一声,彻底是去了理智,转身将怜姬压到了身下,疯狂的吻向了她绯红柔嫩的唇瓣。 甜甜的馨香从口中度入,这种滋味妙不可言令人迷醉。 文雍将手搭上了她如丝绸般顺滑的高峰,就在要进行下一步时,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 她如湖面清澈的眼中早已烟雨朦胧,面上尽是迷茫与无助。 文雍感觉就像是自己亵渎了某种美好一般,缓缓离开了这让人迷恋的娇躯。 “对不起,我,我……” 怜姬从地上爬起,用白皙的手掌擦拭过眼角的泪花放到眼前,眼中尽是疑惑不解之意。 虽然怜姬的年龄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但是对于男女之事她好像还是一张白纸,文雍心中负疚感更深了。 “陛下!陛下!” 就在此时,远方隐隐传来呼喊的声音,文雍骤然起身,向着宫殿的大门跑去。 此时天色已暗,远处无数火把组成的长龙蜿蜒着,嘈杂的呼唤也从那个方向传来。 是他们来找自己了! 文雍面上一喜,抬步欲走。就在此时,一具柔软温暖的躯体从后面抱住了自己。 文雍转过身去,只见怜姬双目含泪,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别走,好吗?” 文雍的心都快被揉碎了,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曾有一刻想要抛却世俗一切与她相守。但是文雍知道自己做不到,说到底,文雍和文护是同一类人,权利就像毒品侵蚀了他的内心,他想去争夺,想去征服,想要主宰苍生,不甘于平凡的老去。 怜姬粉搓雪捏一般的面颊上浮现酒醉似的红晕,温软红润的朱唇主动的贴向了文雍的嘴唇,柔若无骨的双臂紧紧的箍住了文雍,好似是在担心一松手文雍就会消失一般。 文雍前世也是各中老手,伸出了自己的舌头扣开了她的贝齿,追逐着藏匿其中的丁香妙玉,如饥似渴的吮吸起来。 许久唇分,怜姬玉颊如火,依偎在文雍身上,双目迷离道:“不要离开我。” 文雍此刻有一种带她离去的冲动,但是他也心知朝堂之中局势凶险,怜姬不黯世事,离开这里恐怕很快就会被宫廷的黑暗吞噬。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文雍推开了怜姬,郑重的说道:“我还会回来的,等我!” 毅然转身,文雍感到身上传来拉扯之感。回头一看,只见怜姬拽住了他的衣衫,妙目含泪,依依不舍。 文雍眉头一皱,拉着怜姬的手来到了宫殿外开阔的平地之上跪下。怜姬不明其意,不过也学着样子跪倒在地。 “苍天在上,我文雍愿娶怜姬为妻,此生此世生死同心,永不背弃!” 声音在天地回荡,这是文雍对怜姬一生的承诺,虽然相识短暂,但文雍是真的迷恋上了这个天使般的女子。 怜姬美目晶莹,香腮晕红,痴痴的盯着文雍。 文雍攥着怜姬柔软滑腻的玉手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怜姬双目秋水盈盈,重重点头道:“妻子,重要的人。” 文雍将怜姬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道:“你愿意成为我最重要的人吗?” “嗯!” 怜姬靠近了这个略显稚气却又充满气魄男子的胸膛,听着他雄浑有力的心跳,怜姬的芳心似乎安定了下来,这或许就是归宿。 忍痛依依惜别,文雍离开了含冰殿向着火光所在之处找去。 很快,文雍与宫廷的侍卫汇合了,在一众御林监军队的保护下回到了未央宫。 福安泪涕横流的跪倒在文雍面前:“陛下,你可吓死奴才了。” 看过了怜姬流泪的媚态,再和福安一对比,文雍心情瞬间不舒坦了,不理会他,将身上的白衫脱下,重新换上了崭新的龙袍。 福安拿起文雍换下的白衫递给一个小太监道:“快把这东西扔掉。” “慢着!” 文雍从他们手中夺回了白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小心折叠收好后问道:“福安,你在宫里呆了多久了。” 福安小心的答道:“回陛下,奴才十五岁进宫,如今整整十三年了。” 文雍问道:“那你知道含冰殿是什么地方吗?” “含冰殿?” 福安想了想道:“回陛下,奴才从未去过,本朝开国以来也没什么贵人住过那个地方,不过这些个冷僻的宫殿可能是前朝作为冷宫关押犯错后妃的地方。” “前朝后妃?” 文雍心中默算了一下,大周立国已今二十年,和怜姬的年龄似乎对不上,难道怜姬驻颜有术? 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脑后,文雍对福安说道:“你下去吧。” …… 三个时辰前 秦公府 周太祖文泰以武将身份夺得天子大位,几个儿子自然也是文武全才,其中便以六子文植剑术天赋最高,小小年纪剑术已超过许多成人,太祖在世时便对其多加称赞。 如今秦王府庭院之内剑光纵横,杀机弥漫,文植手中利剑如疾风骤雨泼洒而出,如同江河奔涌连绵不息。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 文植的侍从陆通自院外进入。 剑光顿消,文植收剑而立,长吐了一口浊气问道:“如何?” 陆通说道:“陛下亲手斩断了正平公的双腿后不知所踪。” 文植眉目虽留有稚气,但是笑容里却满是阴鸷之意:“我这皇兄可真是够狠的,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将剑收回剑鞘,文植从案架上取来汗巾,稍稍擦拭后转头望向杵在原地的陆通问道:“还有事?” 陆通迟疑了一下,问道:“小人心有疑问,不知殿下为何要将正平公与杨荐的行踪透漏给文护?我们不是应该帮助陛下对付文雍吗?” 文植将汗巾扔到了一旁,冷笑道:“你说我这皇兄与我亲近些还是和文昭亲近一些?” 陆通稍稍思索后笑道:“小人明白了,殿下如此做既除去文昭,得到陛下倚重,又能交好文护,一石二鸟,左右逢源!” “锵!” 利剑出鞘直抵陆通胸口! 陆通瞬时惊得汗毛树立,文植年纪虽小,但是一直随侍在他身边的陆通很清楚文植年少早熟,且心思狠绝,真的有可能一言不和杀了自己,“小的失言,殿下饶命!” 文植看着陆通眼中的惶恐,心中充满了快意,用剑在他脸上一拍道:“我讨厌别人俯视着我说话!” 陆通闻言立即跪倒下来。 文植靠近了陆通,拉着他的衣襟说道:“记住,这不是左右逢源,而是渔翁得利!” 看到陆通眼中的震惊,文植大笑道: “哈!哈!九五之位,天下权柄,同为文家血脉,他文雍、文护作得,我文植为什么作不得!” ------------ 第十七章寻找外壳的乌龟 一觉到天明,今天是难得的休沐日,免了朝会,文雍也不用早早的去朝堂当摆设了。 望了一眼枕边的白衫,文雍唇角似乎还就有怜姬余香,微微一笑后起身在侍女们的伺候下开始洗漱。 用过早餐,文雍向福安询问道:“昭弟那边有什么消息?” 福安回答道:“陛下恕罪,静妃娘娘封闭了露华殿的宫门,所有人都进不去,奴才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不过……” 文雍转过头问道:“不过什么?” 福安心有余悸的说道:“听说因正平公的伤势,静妃娘娘迁怒旁人,将侍奉的宫人与御医一同杖毙了。今天露华殿内搬出了二十余具尸体!” “杖毙!” 文雍目光一沉,静妃平日里显得十分宽和,为什么一次要杖杀这么多宫人,一个不留倒像是灭口!难道是因为杨荐的血书? 文雍摸向了自己的怀里,空的?突然想起因为溺水的缘故,自己的衣服早已换过,杨荐的血书或许早已流落水中,又或许在怜姬那里。 罢了,杨荐的血书也无非告诉自己装傻充愣,等着文护自己作死,只是出了杨荐的事势必让文护起了戒心,想要除去他又要多费手脚了。 叹了一口气,文雍对福安说道:“去御花园的池塘里帮朕捞只乌龟上来。” “乌龟?” 福安有些不解,不过皇帝要的东西,别说是乌龟了,就是龙龟也得想办法弄来。 没等多久,一只鲜活的乌龟就摆在了文雍的面前。文雍拿起乌龟在手中慢慢把玩着,脑筋一动,浅笑道:“去把文忻找来。” 一身宿卫黑甲的文忻从门外走入,跪倒抱拳行礼道:“臣文忻拜见陛下。” 文雍继续摆弄着手中的乌龟,淡淡道:“起来吧!” 文忻起身看见文雍的作派面露疑惑之色,以为他为昨日正平公的事磨去了心气,于是谏言道:“陛下还记得昔日之言?” “你怕我玩物丧志?” 文雍伸出手中乌龟笑道:“你说这东西既虎豹无爪牙之利,又无蛇蚓筋骨之强,但是它为什么活的最长呢?” 文忻心有所感,但是他却很懂得什么时候该装傻,于是摇头道:“臣不知。” “活的最威风的却不一定是活的最长久的!” 文雍悠悠说完这句话,放下乌龟起身道:“换身便服与我一同出宫去转转吧。” “臣这就去准备。” 文忻快步退下。 没多久,文雍和文忻就换上了两件富家公子的服饰。 福安小心的在旁侍奉,“陛下,真的要出宫?” 文用紧了紧腰带道:“当然,做乌龟没壳怎么行?” 莫名其妙的回答让福安瞬间凌乱,询问道:“让奴才也跟上吧,这样也好随身侍奉。” 文雍想了想道:“也好,你去府库多支点银子,当我钱袋吧!” 能与皇帝一同微服出行,证明了自己得到了信重,福安瞬间感到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升华,面带喜色点头道:“好嘞,奴才这就去!” 拿了腰牌混出宫门,文忻询问道:“陛下,我们去哪里?” 文雍说道:“哪里人多就去哪。” 文忻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就去悟灵寺吧,那里香火鼎盛,信徒众多。” 文雍点头道:“佛寺吗?上柱香祈求神灵保佑也不错。” “奴才这就去备车。” 福安很自觉的当起了管家的角色。 待福安离去后,文忻小声询问道:“公子,此番出来虽是迷惑文护,但是否有些冒险?” 文雍一笑道:“我若是被外面花花世界迷惑,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我。这次出来也是为了给他释放个信号,我还是个贪玩少年,对他没有丝毫防备。” 文忻还是有些担心,“宫外鱼龙混杂,公子的安全……” 文雍毫不在意的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不还有你保护我吗?” 就在这时,寻找马车的福安回来了。 “陛……公子,马车找到了!” 福安带着一辆略显陈旧的马车向两人的方向驶来。 “既然出来了就放轻松,玩得开心点。” 文雍说着向马车走去。 见到文雍走来,福安就要趴倒在地当做人肉凳子。 “不用!” 文雍制止了福安,用手抓住了车辕翻身而上。 文忻随后也进入了马车,福安坐在了车夫的左侧吩咐道:“驾稳点,可别颠簸了我家公子。” 车夫笑道:“客官放心吧。” 马车缓缓行进,长安的大道都是由青石铺就,车子行驶在上面虽然有些摇晃,但还算平稳。耳畔两侧传来路边叫卖的吆喝声与孩童嬉笑的声音。 文雍掀开了车窗的帘布看着外面的世界,欣慰道:“长安子民的生活还算不错。” 马车渐渐驶出了城门,路面也变得忐忑不平起来,车夫提醒了一声:“公子可坐好了,这城外的路不比城内舒坦。” 文雍笑道:“无妨。” 前行百里,城外的麦田已熟,在风吹之下掀起金黄的麦浪,田地之中的人们光着膀子,辛苦的劳作着。 文雍感叹道:“看来今年是个收成年,百姓的日子要好过些了。” 文雍的话激起了车夫的抱怨,“哪能啊!” 文雍好奇的问道:“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吗?” 车夫叹息道:“这城外的田都是城里老爷们的,每年交完朝廷赋税和租子我们这些人手里就没剩几个了,丰年还好,若是遇到荒年卖儿卖女也填不上。” 文雍眉头一皱,土地兼并自古有之,王朝的进行史就是一部土地兼并和再分配史。立国之初均分土地,然后土地逐渐被少数头脑灵活的人兼并,失业人员越来越多,最后爆发大规模的起义,天下土地重新分配洗牌。 大周的土地矛盾已经露出了苗头,现在还是丰年,若是发生饥荒,恐怕瞬间就有倾覆之祸。 强行终止土地兼并,将现有土地重新分配这种傻事文雍是绝对不会做的,封建社会民智未开,天下的话语权都掌握在地主官僚手中,文雍若是盲目施政,必是滔天大祸,就如同古代王莽新政改革一般。 文雍心下有了初步的想法,既然不能从现有的蛋糕中挤一部分出来反哺百姓,那么只能想办法把蛋糕做大,打击一部分吃像太难看的大地主,以缓解矛盾。 ------------ 第十八章佛道昌隆 渐渐的道路变得拥挤起来,车马与行人混杂在一起,文雍向外看去,只见路上的百姓的手中都挎着篮子,里面应该是香烛之类的物品。 路边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正牵着两个小孙子在路边缓慢的行进着,或许是年老的缘故,在拥挤人群的推搡中好几次都要摔倒。 文雍心有不忍,吩咐道:“福安,把那个老妇人和他的两个孙子请上来。” “公子,这……” 福安有些不情愿。 文雍呵斥道:“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公子。” 在文雍的威逼下,福安只能乖乖跳下了马车前去请路上的祖孙三人上来。 刚开始老妇人护着自己的两个孙子有些不愿,福安本想就此复命,但一想到两手空空回去必定会受到责骂,能硬着头皮费尽口舌,终于打消了老妇人的戒心,让她带着两个孙子上了马车。 老妇人坐上了马车后紧紧的抱着自己的两个小孙子,生怕两个调皮鬼惹得眼前的两位华贵公子不愉快。 见她有些拘谨,文雍笑道:“大娘别怕,我们也是上悟灵寺上香的,见你带两个孙子行动不便,所以让下人请你们上来同行。” 老妇人低头一礼道:“原来公子也是一心向善之人,真是佛祖保佑,让老身一出门就遇到贵人。” “我家公子善心,与佛祖何干!” 福安抱怨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闭嘴!” 文雍喝止了福安,笑着向老妇人问道:“这位大娘,今年家里收成如何?可够家里用度?” 老妇人摸着孙子的脑袋笑道:“今年佛祖开恩,悟灵寺的高僧们又做了一场大法事,所以一年都是风调雨顺的,虽然家里地不多,但足够养活这两个小皮猴了。这不,家里的母鸡刚下了蛋,我拿到悟灵寺来还愿。” 难怪两个小家伙的眼睛一直盯着老妇人的篮子里,小眼睛里都快冒绿光了。 文雍婉言劝道:“大娘,这佛门清净地不许杀生,你拿这些鸡蛋去不妥当吧。” 老妇人遗憾的说道:“不瞒公子,老身家里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没法像大老爷们那样为佛祖重塑金身,就只能拿这个前来供奉。” 和老妇人交谈不久,车夫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公子,悟灵寺到了。” 掀开车帘,极具震撼力的宫廷式建筑出现在文雍的眼前,若不是拾阶而上前往朝拜的人流,文雍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皇宫。 尚未入山门,年久失修的先秦直道已经变成了青石板铺就的平坦大道,拼接而成的石板之上被人工雕凿成莲花的模样,花蕊花茎清晰可辨,道路尽头两尊黄金雕刻的护法金刚怒目嗔视,把守着后方浩瀚不见边际的庙宇。香火形成的袅袅雾气笼罩着寺庙,如同仙云缭绕将悟灵寺变得恍若飘渺,上等檀木雕刻而成的两条金鳞巨龙盘绕在大门的立柱之上,舞须弄爪,好似要脚踏青云腾飞而起。两龙之间,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悟灵寺”三个大字。 老妇人带着两个孙子下了马车,向文雍致谢道:“老身多谢这位公子相送。” 与老妇人道别之后,文雍并未急着跟随人潮进入寺庙,而是在庙前不远处极目远眺。 寺庙大殿都是顶尖的云檀木作梁,殿中挂满了琉璃玉盏,三尺宽的鲛绡宝莲佛幡从房梁垂下,帐上遍绣着金丝银,风起动幡动,烛光明灭间大殿金佛如坐云山幻海之间熠熠生辉俯瞰众生。 文雍盯着这片极尽奢华的庙宇冷笑着问道:“文忻,你怎么看?” 文忻听出了文雍心中潜藏的不满,小心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天地鬼神,利国益民则立,损国害民则废。” 福安取来香烛,询问道:“公子,我们不进去吗?” 文雍看了一眼如同蚂蚁般向寺庙汇聚朝圣的人们,叹息道:“罢了,这么多人的祈愿,佛祖大概是忙不过来了,我们就在寺庙里面转转吧。” 文雍没有同人流一起往大殿祈福,而是带着文忻与福安走向了偏殿。 与大殿的庄严肃穆不同,偏殿里的人流少了许多,这里的院舍井然,每一座庙堂下面都供奉着一尊佛像,或喜或悲,或笑或怒,或以羊脂白玉雕琢,或以上等青瓷烧制,或以金银铸就,一眼望去竟不知有多少佛门圣者坐落在此。 就在此时,佛音从后院传出,声音齐整直贯云霄,犹如万人齐唱,其声之雄排山倒海惊得飞鸟只得在上空盘旋不敢驻足。 梵音阵阵,许多的信众都跪倒在原地,虔诚的磕头祈福。 文雍的眉头一皱,向福安吩咐道:“去添些香油钱,顺便问问寺里僧众多少,田产几何。” 福安领命后在功德箱前找了个较为年幼的和尚,当着他的面投了十两银子。 在大周十两银子足够5口百姓之家过上一月,但小和尚却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功德无量。” 福安又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在手中晃动,小和尚眼皮稍稍一抬道:“施主是有事相询吗?” 福安久在深宫滚爬,如何发问心中已有计较,傲气道:“我家公子身份尊贵,什么都要最好的,听说悟灵寺是附近最大的佛寺才来参拜,哪知大失所望,这寺庙看起来才这么大点,僧众更是难见。这附近还有比悟灵寺更大的佛寺吗?” 小和尚不太服气的说道:“我悟灵寺占地数千亩,僧众一万,已经是这里最大的佛寺了。” “法慧,不得胡说!” 一名稍稍年长的和尚喝止了小和尚,走到福安身前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着相了,拜佛不看寺庙大小,而靠心诚。” 福安心知问不下去了,也就不再与之纠缠,哼了一声回到文雍跟前复命。 听了福安的转述,文雍面色有些发青,“文忻,你可知长安附近有寺庙多少?” 文忻心中默算了一下,回答道:“如今佛教昌盛,长安附近应有不下百座。” 一座佛寺占地千亩,僧众一万,那百座就是占地十万,僧众百万,整个长安上下人口也就接近两百万,也就是说近一半的人口都是和尚。 当然,悟灵寺是最大寺,不能将其作为模板统计其它寺庙,但是粗略估计了一下,文雍自己也被这个数据吓到,这还只是长安一地,那别的地方呢? 自古僧道是不税的,也就是说整个周朝的赋税根基已经不知不觉被砍掉了大半,一想到文护老贼本身也信佛,还有意将其奉为国教,文雍不由心中暗骂:“文护你个蠢才,这就是你治理的国政。” ------------ 第十九章酒肉假和尚 文护或许不是真的信佛,只是想通过佛教来巩固自己的民望。作为一个权臣,文护出卖部分国家利益来换取一个全国信奉的宗教支持那是正常的,他有这样的算计也算有能耐。 但是他居然把不加节制的把整个国家的命脉,人口和土地都送出去了,这是典型的引狼入室。 文雍对这满目富丽堂皇的寺庙已没有了兴趣,带着文忻与福安找了个偏门打算径直出去。 就在门前,一行僧众围聚在一起吵嚷,文雍驻足原地观望起来。 从他们的对话中文雍听出了是有一个在此挂单的外来和尚,不知为何起了冲突,两方就争执了起来。 这和尚势单力薄当然比不过悟灵寺的众多僧众,很快就被赶了出去。 “走,我们看看去。” 文雍带着两人也出了庙门来到被赶出寺门的和尚面前。 那和尚长像倒是不错,浓眉大眼的,在宽大的僧袍下显露出几分儒雅俊朗之意。 文忻偷偷在文雍耳后说道:“公子,他头上有伤口,应是不久前锐器造成的。” 文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很快心中便有了推算,这家伙应该是不久前才自行剃度的假和尚。心下对此人颇为好奇,于是上前道:“这位大师有礼了。” 和尚一开始对自己被悟灵寺赶出还有些不忿,但见眼前来人衣着华贵,心中一凛,改变了面容,双手合十一礼道:“大师不敢,贫僧元平有礼了。” 文雍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心中暗笑,面色不变问道:“敢问大师为何被这悟灵寺僧众赶出?” 元平从衣兜里掏出一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莲花道:“贫僧想以此株佛莲换那大殿金佛,哪知方丈发怒,差人将我赶了出来。” 福安嗤笑道:“你这和尚疯了吧,拿一朵破莲换别人金佛,难怪被赶了出来。” 元平并无发怒与惭愧之色,颇为平静的说道:“佛曰:众生平等。白莲金佛岂有贵贱之分?况且金本死物,只是佛祖留于庙中丑皮囊,我以白莲洁净法身以换殿中死物乃是为弘扬我佛法本义,可惜这方丈任看不开世俗之念。” 说到此处,元平面上颇有为悟灵寺方丈惋惜之意。 文雍心中暗笑,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位大师佛道精妙,可愿与我等同行,以便我们讨教一番?” 元平打了个佛号道:“施主有向善之心难能可贵,弘扬佛法贫僧义不容辞自当从命。” “公子,这……” 福安实在不明白,陛下虽然平日里喜怒无常,但是还算精明,可今日怎么就被这明显的骗子给忽悠了。 文雍皱眉对福安斥责道:“还不快去把马车叫来!” “是,公子。” 福安不敢违逆,乖乖的前去把马车叫了过来。 文雍侧身示意道:“大师请。” 元平毫不客气,当先上了马车。 文雍嘴角上扬,向福安小声吩咐道:“去最大的青楼。” 留下满脸惊愕的福安,随即跟着上了马车。 和一个和尚跑到青楼厮混,皇帝出格到如此地步,相信文护听到这个消息面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倚靠在车窗前,文雍独自出神。 元平亦是一副高僧模样自顾自的低声颂念着佛经。 一路无言,马车回到了长安城内,渐渐耳畔多了一些莺莺燕燕之声。 “公子,到了。” 福安的声音从帘外传开。 刚下了车架,文雍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脂粉味,整条街道是人声鼎沸,两边的楼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丽女子挥动着手中的丝巾向着来往的行人打招呼。 文忻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间?” 文雍扫视了四周一眼,指着门庭最大的那家春月楼道:“就那吧。” “呦,小公子,我们这儿的姑娘最好了,包你满意。” 一见到衣着华贵的文雍一行人到来,门口迎客的姑娘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迎了上来。 但见到人群中显眼的秃头,那姑娘的面色冷了数分,摇着手中团扇道:“这位公子,我们这儿可不接待和尚。” 文雍瞥了福安一眼,福安当即会意,拿出一锭银子扔给了那位姑娘。 一见白花花的银锭,姑娘马上转变了态度,遮着嘴角笑道:“这位公子真豪爽,姑娘们快来接贵客!” 五颜六色如同花蝴蝶般的女子从内院走出,迎向了文雍等人。 文忻与元平面对这些女子尚还应付自如,但是福安像是见了鬼似的一下跳开,驱赶道:“别碰我。” “公子。” 就在文雍窃笑之时,一名长相还算可人的女子依偎在了文雍的身上。 不知为何,文雍脑海中出现了怜姬宜嗔宜喜的模样,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抽出了被她抱住的手臂,随即掩饰道:“去招呼好元平大师,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女子闻言弃了文雍,迎向了元平和尚。 看着被女子围困的元平,文雍一笑对前来招呼的老鸨吩咐道:“准备一间雅间,再上一桌好菜。” “公子楼上请!” 老鸨赔笑着在前面带路。 很快文雍一行人离开了吵嚷的一层,来到了相对清净的二层。 老鸨将文雍等人领到了一个由字画屏风围成的小单间坐定。 “公子稍待,酒菜很快上来。” 这个位置还算不错,靠窗而且将一层景象尽收眼底。 酒菜很快上齐,文雍指着满桌的鸡鸭鱼肉道:“大师看看,这些可还合口味?” 在文雍玩味的目光中,元平淡然的举起了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文雍一笑道:“大师不忌酒肉?” 元平在女子们的服侍下饮了一口酒道:“明王慈悲,也有怒目之态,施主只看见贫僧吃肉喝酒破戒,能否看见贫僧以口腹度化众生之慈悲。” 文雍举杯笑道:“大师佛法精深,实在令我佩服,我再敬大师一杯。” …… 喝酒,吃肉,逛青楼,一日尽兴之后,文雍与元平约好下次再当面请教佛法,还留下50两银子后才回转皇宫。 “陛下为何对这假和尚如此厚待?” 文忻对文雍的作为有些猜测,但有不能确定,是以发问。 “脸皮厚到能把假话说到这种地步也是一种能耐。” 文雍神秘一笑,心中暗暗想到,若是有朝一日文护对自己的伪装见疑,把元平抓去盘问,定是一件有趣之事。 ------------ 第二十章权利博弈 秦公府 “这么说我的这位皇兄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和尚跑到了青楼厮混,还在青楼包了个单间让那和尚常住?” 文植听完手下的报告,皱眉沉思起来。 陆通嘲笑道:“这陛下可是越来越荒唐了,被文护打击后居然自暴自弃到如此地步。” “不!” 文植冷笑道:“我这个皇兄可没那么容易认输,若是他只是去青楼或许我还会相信他已经失了与文护争权之心,但是以他的精明果决是决然不会被一个和尚给诓骗的,这和尚一定有问题!可曾查过那和尚来历?” 底下的侍从回到:“奴才已经查过,但是并无所得,这个和尚没在任何寺庙留下记录,是突然出现在悟灵寺挂单的。” “突然在悟灵寺挂单,又刚好在皇兄出行时被赶出与之相遇,还真是巧合!” 文植不屑一笑,“试探过那和尚了吗?” 侍从回答道:“奴才买通了青楼里的姑娘,但是那和尚口风很紧,没有掏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文植沉思少许后下令道:“盯紧那个和尚,如果那个和尚真的有问题,皇兄一定还会再去的。” 待侍从领命离去后,文植沉默少许,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对陆通问道:“婉颜姑娘安置得如何?” 陆通回答道:“殿下放心,属下已将婉颜姑娘安置府内。” “将府中司仪送过去当她老师,好好教导照顾,日后或许用得上!” 文植的面上阴沉如水。 …… 皇帝逛青楼的大新闻在极小的圈子里传开了,文护并未因此来找麻烦,而是直接拜见了太后。 次日,一名侍女拦住了刚下早朝的文雍,“陛下,太后娘娘请你过去。” 文雍向福安吩咐道:“摆驾长寿宫。” 坐着龙撵,文雍心中暗自思忖,太后突然召见定是为了自己私自出宫之事。 就在文雍进入长寿宫之时,静妃正好带着自己的亲信宫女从宫门内出来。 “拜见陛下。” 静妃面色如常的向文雍见礼。 文雍此时真有种不知如何面对的感觉,毕竟文昭的腿是因自己而断。 似乎看出了文雍的纠结,静妃平静的说道:“昭儿和曦儿都十分想念陛下。” 文雍说道:“等见了母后,我就去看望昭弟与曦儿。” 与静妃分别,文雍进入了太后日常休息的偏殿。 此刻几名侍女正拿着一幅幅的侍女图在太后面前供其挑选。 “儿臣拜见母后。” 文雍的声音将太后拉回神来。 “是皇儿来了。” 德宣太后笑道:“昨日大司马来与哀家谈过,陛下的年纪已经是到了该完婚的时候了,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文雍眉头一皱,“母后答应了?” 太后语重心长道:“陛下若不完婚延续后嗣何谈亲政?” 皇室的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文雍心里明白,于是问道:“大司马那里有推荐的人选吗?” 太后让侍女们将画卷全部面向文雍道:“陛下请看,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 文雍看了一眼便心中大汗,古人的画作注重写意,这些粗略线条勾勒出的美人,文雍以一个现代人的目光来看竟是全都长得一样,哪还辨得出美丑。 文雍干脆不看了,直接了当的说道:“母后觉得她们中间谁合适。” 德宣太后说道:“挑来挑去这满朝文武适龄的姑娘也就龙莞和李孝娥,虽说稍长你一两岁,但也温婉贤淑,是后位的最佳人选。” 既然怎么都跑不掉,比起做肥猪将军的女婿,文雍还是倾向于当李侑真那只老狐狸的孙女婿。 文雍果断选择道:“那就李孝娥吧。” 德宣太后一喜道:“那好,既然陛下中意,那哀家这就亲自到丞相府走一遭。” 文雍有些意外:“母后要亲自去?” 太后说道:“李侑真可不同常人,事关皇上,还是哀家亲自走一趟为好!” 文雍一拜道:“如此,烦劳母后了。” 出了长寿宫,文雍暗暗想到,从第一眼的感官来说李孝娥表现得与世无争,让她作自己的皇后,日后自己的行动应当不会受到太大的限制。 …… 丞相府 接待完太后之后,李侑真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李孝娥从门外走入询问道:“祖父大人可是在为孩儿之事忧心?” 李侑真叹道:“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嫁也要嫁一个文武全才的伟丈夫。” 李孝娥眉目低垂说道:“儿时戏言当不得真的,为了李家嫁给当今陛下也很好。” 李侑真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忧心你不答应,文护如今声势滔天,对皇室呈现咄咄逼人的态度,但观陛下的作为,若非一无所知的蠢才,便是善于隐忍,坚韧不拔的雄主。文护若是一直不曾察觉,以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如此人物当得你的夫婿。” 李孝娥疑惑道:“那祖父在忧心什么?” 李侑真道:“如此善忍之枭雄,心思必定变得深沉,且冷酷如铁。你嫁过去尚不知是福是祸?” “这点祖父放心,如果他真的是世间雄主,那孙女自有办法把他抓牢,成为一代贤后!” “好气魄,这才是我李侑真的孙女。” 李侑真开怀一笑道,“近日我听闻陛下与一僧人在烟花之地会面,刚开始以为是陛下在谋划布局,可后来一想陛下不管在宫外如何布局也抵不过文护手中的数十万大军。” 李孝娥也是聪慧之人,经李侑真一点拨立马醒悟道:“宫外只是幌子,陛下的布置一直都在宫内!” 李侑真老怀安慰的点头道:“不错,擒贼先擒王,要动文护最好的动手地点就是宫内,那里也是唯一可以被陛下掌控的地方。你嫁进去以后可好好观察,任由陛下做得如何隐蔽,必然还是会留有蛛丝马迹!” 李孝娥点头道:“孙女明白,宫中被陛下托以如此大事的人必是心腹,提前得知布置对我们李家来说必定有利非常!” “好,老夫果然没看错,你比你那没用的父亲聪慧多了,有你在宫内,我李家当能有数十年繁盛了。” 李侑真感叹道,“这把老骨头也可以安心去了。在这之前还得再等等,等陛下成年之后老夫当会送你们一份大礼助你们一吧。有此,你的后位便可稳当,无人可动!” ------------ 第二十一章男人的野心 露华殿 自从文昭断腿后文雍就没有再踏入过这里一步。文昭本来可以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但是因为自己而卷入了皇权的争斗当中,甚至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文雍不知如何面对文昭,还有文曦。 深吸了一口气,文雍壮着胆子踏入了露华殿。 秋风萧瑟,满园的落叶在地上打着旋与同枯叶蝶在翩翩起舞,文昭独自坐在软撵之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冷寂。 文雍上前轻声呼唤道:“昭弟。” 文昭转过头来,苍白的面上一笑:“皇兄,你来了。” 这样凄凉的环境下独坐,文雍不又为文昭的心境担心,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里凉,回去吧。” 文昭摇头道:“不用为我担心。这满目萧条只是表象,这是树木在积蓄力量孕育果实。” “昭弟,你?” 文雍呆愣原地。 文昭笑得冷厉:“文护势大,想要扳倒他不付出代价怎么行。失去了双腿没什么,只要还留有一命,我就有机会从老贼手上讨回来!” 文雍沉默了,原以为失去双腿的文昭会变得颓废,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明显小看了文昭,或者说是小看了这个时代在阴谋血腥中存活下的皇室子弟,那个天真冲动的文昭已经死了,活下的将是一只为复仇的阴冷毒蛇,直到有一天文护被吞噬或是自己死去。 “是我求母后杀掉所有宫人的,如此文护就只知道是我试图救助杨荐。我对他的怨恨天下皆知,在没有确切证据前,文护也只会怀疑皇兄,而不会真的向皇兄动手,这样我们就有回转的余地。” 文昭说出了一个令文雍震惊的真相,他还只是个十岁有余的孩子,而血液中已经开始流淌着皇室独有的冷酷。 或许这个时代就是一种错误,对于皇家来说宫里的所有太监宫女都只是自己的物品,在必要时可以随时舍弃。 文昭抬头望向天空,年轻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几天我想了很多,皇兄你是对的,现在文护势大,要想动他最大的障碍还是他手中的兵权,兵权一日不除,就算杀了他大周也会陷入无休止的动乱之中。” 文雍劝慰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文昭转过头突然变得十分冷峻的问道:“皇兄,你说怎样才能让一只军队厌恶自己的统帅?” 文雍有些不解的看着文昭,只见其冷冷的说着:“是失败!只有不断的战败会让一个统帅失去所有威望!军队可以忍受将领的严酷,但是却不能忍受将领的无能,文护一生征战积累了庞大威望成就了他手中的兵权,但是兵权同样是他的弱点!” 文护的权势来自于他的兵权,而维系他手兵权的就是他半生戎马积累的威望,只要打碎了他在军中的威望,那么文护就将失去根基。 文雍叹道:“文护一生征战,想要他战败谈何容易?” 文昭蔑然一笑:“皇兄怎么比我还悲观了?自古将军难免阵上亡,我就不信文护老贼能够一生不败!” …… 再过一日便是文雍的婚期,举国上下皆张灯结彩准备庆祝皇帝大婚。 处理完一些琐碎的政务,文雍离开了御书房,转过头对着后面亦步亦趋的福安说道:“你留在这里。” 福安一愣,随即无奈的答应了。不答应也没法,通过长时间的尝试,福安每次跟上去都会被文雍狠狠的作弄一顿,然后不知被甩到哪个角落里,现在已经有条件反射了,只要文雍不让跟,福安只能乖乖的留在原地。 来回在宫里的几个宫殿间绕了几个大圈,确定没有人跟上后,文雍偷偷的转入了一片清冷的宫殿群。 皇宫庞大,周国又刚立国不久,自然有许多宫殿未投入使用,再加上这些宫殿传说是前朝关闭犯错后妃的冷宫,怨气冲天,时常闹鬼,是以附近都没什么守卫。 没走多久,文雍就来到了含冰殿的庭院,一头扎入了茂密奇秀的灌木丛中。 远远的文雍便看见坐落在水边的含冰殿高台之上一道白衫丽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向远处眺望。 当文雍出现在怜姬的视野中的时候,怜姬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提着白色的裙角向着文雍的方向飞奔而来。 轻柔馨香的身躯狠狠的撞到了文雍的怀中,文雍向后连退数步才稳住脚跟,贪婪的闻着怜姬秀发间的芳香,迷醉的问道:“你一直在等我?” “嗯。” 一个肯定的回答后,怜姬主动将娇艳欲滴的丰润双唇贴向了文雍,两人狠狠纠缠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唇瓣才分开。文雍感觉到了她臂膀上的冰凉,将怜姬紧紧的揽入怀中,“我们进去吧,这里天凉。” 怜姬脸颊绯红,小鸟依人般的依靠在文雍的怀里不愿离开。 怜姬虽然看上去已然成年,但是她的身子骨却轻柔似羽,文雍憋了口气直接将她抱起。 进了含冰殿,文雍将怜姬放在矮榻之上,将磨得有些发亮的毯子将她单薄的身躯裹好,摸着她顺滑的秀发道:“每次见你都只穿这么少,不冷吗?” 怜姬痴痴的望着文雍,嘴角上扬,开心的摇了摇头。 文雍环视四周,这里的东西大多陈旧,衣柜里也就几件薄衫,怜姬大概就一直这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窗楞上还挂着几条鲜活的鱼,想到第一次怜姬给自己的食物,文雍不禁笑了起来。 在怜姬疑惑的目光中,文雍拔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天子剑,笨手笨脚的将鱼收拾了出来。 削出木签插入鱼身,文雍将鱼架上了火堆,虽然动作生疏,但没过多久鱼身上还是飘出了香气。 在鼻子上嗅了嗅,文雍将鱼拿到了怜姬的跟前,小心的捻下一块肥美的鱼腩递向了怜姬。 怜姬一脸惊奇的看着文雍手中的食物,小心翼翼的将其吞下。 指尖传来红唇温润的触感,文雍为之心旌摇曳。 “好吃。” 怜姬笑着眯起了眼睛。 文雍将鱼递了过去,怜姬没有接过,而是缩入了文雍的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撒娇道:“你喂。” 怜姬此刻慵懒美丽,就像一只猫咪,大概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诱惑,文雍嘴角扬起,心甘情愿的成为她的俘虏。 很快,一整条鱼吃完,怜姬舔着嘴唇像八爪鱼一般缠上了文雍。 轻轻的抚上了怜姬的玉背,文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自己大婚的事势必会将这个将自己当成一切女孩的琉璃梦境跌碎。 文雍感觉自己的生命已经无法将她割舍,哪怕是用残忍的欺骗。 “果然,前世今生自己都是个渣男。” ------------ 第二十二章温柔乡 感觉到文雍的手臂在收紧,怜姬有些不舒服的在文雍怀中蠕动着。 文雍低下头动情道:“怜姬,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怜姬抬起头,用明亮的眼睛望着文雍,其中的清澈如同湛蓝的湖水,重重的用鼻音回答道:“嗯。” 文雍看着怜姬莹白香腮微红,眼中秋荡漾的媚态,终究把持不住缓缓褪去怜姬身上仅有的衣衫,露出了玲珑有致,洁白如玉的娇躯。 “你只属于我!” 文雍心中欲念横生,如同饿狼扑了上去,霎时间室内暗香浮动,春光旖旎。 一番云雨,怜姬吹弹可破的玉脸上满是春情,樱口微张,吐露出温润的馨香。 文雍侧身看着眼前的满目春光,眼中满是怜惜之意。 被文雍这样盯着,纵使不谙世事的怜姬也感到有些难为情,羞怯的低下了头。 文雍伸出手抚摸着怜姬顺滑的秀发,轻轻的在温软润滑的红唇一吻,以极大的毅力从玲珑浮凸的玉体中挣扎出来。 怜姬先是一阵疑惑,但看着文雍开始穿戴衣物,心知他又要离去,眼角含泪的想要从床榻坐起,就在此时一阵撕裂的疼痛让怜姬的秀眉一皱,玉臂发软便要摔倒。 文雍急忙伸出手将她扶住,问道:“怎么了?” 怜姬面上有些发白,蹙眉道:“痛。” 文雍心中微动,已然知道了怎么回事,想到方才自己久旱逢雨后的癫狂,心中即是愧疚又是怜爱,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回床榻道,“好好歇着吧。” “不要走,好吗?” 怜姬微微一笑,拉着文雍的衣袖满怀期待的说到。 心中隐隐一痛,文雍前世也从未有过这种负罪感,尽量放缓了语气道:“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 怜姬失望的低埋着头,玉指渐渐的松脱。 文雍低下头在她凝脂如玉的额头一吻道:“等我,老婆。” 怜姬抬起头来,有些不解,“老……婆?” 文雍一笑道:“以后你叫我老公,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称呼!” 怜姬红着脸怯怯的低吟道:“老公。” 文雍应了一声,眼中满是柔情道:“乖乖在家等我。” 穿戴整齐,文雍半跪在床榻上,贪恋的在怜姬朱唇一啄,“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决然离开了含冰殿,文雍狠心将自己的眷恋抛到了脑后,大步向着未央宫走去。 …… 已至大婚之日,文雍早早从龙榻上被人唤醒,一番梳妆后,文雍穿上了少府工匠精心缝制的华贵龙袍,赤红衣底之上九龙腾空,舒鳞现爪,威势慑人。 吉时已到,文雍戴上金龙冠,在司礼太监的带领下前往大殿迎接自己的皇后。 只有这一天,长安皇宫中门大开,迎接它的女主人。在迎亲大臣与御林虎贲的前导下,浩大的仪仗缓缓的驶进了皇宫。 牛角号与鼓声从宫门层层传递,古典的宫廷韶乐响起,文雍极目望去,皇后的凤车在仪仗的护送下停到了龙阶之下。 “陛下,该去迎接了。” 福安小声的在文雍耳畔提醒。 文雍缓步走下了台阶,来到李孝娥乘坐的凤驾前。 虽说前世文雍已经结过婚,但是在此刻的盛大婚礼前仍旧感到紧张。 掀开了凤驾的珠帘,凤冠霞帔之下李孝娥清丽的面容多出了一种让人惊艳的美。 文雍伸出手牵着李孝娥的柔荑帮助她下了凤驾,她的手心温暖而柔润,文雍侧脸看了她白皙的面颊一眼微微一笑,在群臣的拜贺声中与她一同缓步走向了大周的权利中心未央宫大殿。 大殿之中,群臣朝拜新后,钟鼓鼎沸之声在天地间传荡扩散,向整个大周昭示着皇室大婚的喜讯。 群臣朝拜新后,司礼太监取来了合卺酒。 李孝娥掀开了凤冠垂下的珠帘,露出了晕红的俏脸,纤纤玉手拿起了酒杯,与文雍一道饮下。 对于大婚的礼仪文雍本是一窍不通,不过有这司礼监的提醒,所幸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接下来文雍像一个木偶,任由司礼监摆弄,进行着繁琐的礼仪。在宗庙昭告完祖宗之后去向太后请安,最后一身疲惫的两人才被送回了洞房。 本来就寝之前还有一堆的礼仪要做,但是没有了群臣在侧的文雍哪还肯任由司礼监摆布,一脚把他们踹出,文雍紧紧锁上了房门。 文雍松了口气,坐到了凳子上倒了口酒对李孝娥说道:“把凤冠取下吧,这东西朕看着不轻,难为你戴一天了。” 李孝娥摇头道:“妾身不累。” 文雍拿着酒杯递到李孝娥面前道:“有一种累叫看着就累,为了让朕歇歇,你还是取了吧。” 李孝娥露出贝齿浅浅一笑:“臣妾谢陛下怜惜。” 取下了臃重的凤冠,李孝娥的身上也轻松了不少,舒了口气接过了文雍手里的酒杯。 文雍饮了一口酒,解了解乏道:“嫁给一个陌生的皇帝,可曾觉得委屈?” 李孝娥一愣,随即道:“若是能嫁一个圣明天子,总是好过一般凡夫俗子。” 文雍笑问道:“你觉得朕会是圣明天子吗?” 李孝娥浅笑道:“这个妾身说了不算,但看青史评说。” 文雍靠近了李孝娥白皙的娇颜:“你很有趣。” 李孝娥笑问道:“那陛下呢?你觉得娶一个陌生的女子为后,可曾有过不喜。” 文雍眉目一垂,心中飘过怜姬的不舍的那双湛蓝的双眼。 李孝娥心中似有所感,站立起身,纤纤玉指解开了腰间的丝带,宽大的凤袍缓缓滑落,“不管陛下心中还有谁,从这一刻起,你便是妾身的夫君。相信妾身,没有人能比妾身更懂陛下,也只有妾身才配得上陛下的皇后!” 心中隐隐的愧疚被眼前的洁白无瑕所遮掩,不管这是不是利益联姻,文雍已然选择了接受,一把将眼前清秀典雅的女子抱起走向了龙榻。 …… 文雍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变得如此荒淫,若非还要向太后请安,文雍才不会在太监们再三的呼唤下从龙榻爬起。 与李孝娥一同梳洗之后,太监们奉上了今日的早点。 看着眼前分开了两个席位,文雍眉头一皱,将一步一蹙眉的李孝娥抱起,在太监们的劝诫声中大大咧咧的坐上了桌席。 “陛下如此宠着臣妾不怕天下非议吗?” 李孝娥静静的望着文雍。 文雍霸道的说道:“朕的作为何需天下人评说,同寝同食才是夫妻,这里朕说了算!” 李孝娥微微一笑,用手抚摸些文雍的胸口道:“随陛下喜欢,你我已是夫妻,陛下圣明,臣妾愿为贤后,陛下胡闹,妾身便作妖妃也罢!” ------------ 第二十三章磨剑十年 十年 一个人可以装傻一时,但是装傻一世却是难如登天,文雍用十年的时间收敛了自己所有的光芒,一心扮演好一个昏君。 在文雍二十岁出头的时侯,李侑真这只老狐狸终于挺不住岁月的侵蚀而去世了,李侑真虽然不太理事,但是他对文护的制衡作用是非常明显的,作为从前朝开始就跟随太祖的元老,地方大半的官员都是他的门徒故吏,连文护也不敢强行将他罢官免职。 不过李侑真的死并非完全是坏事,临死前他递上了一封大周所有郡县官员署名的折子,请求文雍亲政! 文护数十年积累的是军功,而李侑真数十年积累的却是名望,一封折子而动天下,所有地方主政官员反逼朝堂让文护直呼招架不住,文护可以不理,也可以把地方官员都换掉,但是这样势必得罪这些官员身后的庞大门阀集团,就像后世董事长不敢放言撤换所有董事和公司员工一样,文护也没有这个魄力和能耐,迫于朝野内外压力,再加上被文雍听话的外表所迷惑,几经思量,文护终于同意文雍亲政。 当然文护依旧有手握天下大半之兵,掌摄辅政之权,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甚至在私下,文雍还以兄长称呼文护,他的威势仍然如日中天 感觉到大周仍有力量反抗自己,文护一改往日忠君辅政的面目,在朝堂之上排除异己,不愿归附的大臣渐渐被发配清洗一空,文雍没有丝毫阻止之意,只是默默的在心中将文护一党打上了记号。 今日,文雍与文护之间十年来维护的平衡终于被打破。 将军万恩出列上奏道:“臣听闻自古无不变之法,而我朝军制承袭前朝,早已老旧,朝廷军队令出多门,统帅不清,而地方军队自成体系,不尊朝廷号令,如此下去必然招致大祸,是以臣恳请陛下,改革军制,将天下之兵收归朝廷,划分左右十二卫!” 文雍心中一紧,收回地方兵权强化中央集权当然是好事,但是这收编的左右十二卫会到谁的手里? 大司马是中央政府中专司武职的最高长官。类似于后世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现代的“武装部队总司令”,这天下兵权尽数收拢后必定会落到文护老贼的手里。 这是要排除国内所有的反抗之力吗? 文雍心中不禁犹豫,在群臣目光灼灼的注视下,霍然站起道:“听起来好麻烦,朕饿了先吃饭,明天再说。” 十年来文雍以极高的热情誓要把昏君一做到底,耍赖皮的功夫早已炉火纯青,驾轻就熟,群臣早已习以为常。就连文护都来不及阻止,文雍已然一溜烟跑没了。 回到了内宫,私下里文雍依旧愁眉不展,耍赖皮这种事可一而不可再,文护若是没了耐心必定起疑,到时十年苦工一朝作废。 到了午间,尚在与李孝娥一同用膳,一名小太监从门外走入禀报道:“陛下,秦公在外求见。” “你先吃。” 文雍对李孝娥说了一句,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出了殿门。 侍奉文雍的人都知道文雍习惯在书房见客,太监很早就将文植领了过去。 文雍调整了面容笑着进入大门道:“植弟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朕。” 十年岁月,文植也变成了一位外表英挺的翩翩公子,剑眉朗目,猿背蜂腰。文雍心中不由嘀咕他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文植拱手拜倒道:“拜见皇兄。” 文雍扶着他道:“你我兄弟不必多礼。” 文植看了看左右起身小声说道:“此次我来是为了早前朝堂之事。” 文雍眉目一沉,吩咐道:“福安,你出去把门带上!” 殿门关闭,书房之内只余文雍,文植两人。 文植问道:“兄长可还为早前收回兵权一事担忧?” 文雍叹气道:“朕也不瞒你,文护权利膨胀得太厉害了,朕放心不下。” 文植劝道:“皇兄大可不必忧心,兵权收归文护不正好,皇兄现下青春年少,而文护呢?老贼已年过花甲,举国兵事政务皆压一身,他能撑多久?等他油尽灯枯之后,权利皇兄自能收回,他的一切不过为皇兄做了嫁衣!” 文雍沉吟少许:“权利膨胀之下,文护岂能容我继续坐在皇位之上?” 文植宽慰道:“地方势力由来已久,文护强行兼并必使朝野动荡,等老贼收服地方,大限恐已至!” 文雍点头道:“还是植弟有见地,朕心中已有数了。” “能为皇兄分忧,是臣弟本分。如此,臣弟告退。” 文植躬身离开,文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的闭目道,“真难为你了,忽悠朕把命脉送到文护手中,还能说得如此有理有据。” 休息了一阵,文雍起身回到了饭桌之上。 桌上的饭菜还保留走时的原样,原来李孝娥早已放下了筷子,静静的等着文雍回来。看见文雍,李孝娥没有多问,只是吩咐身旁的侍女道:“把饭菜撤下给陛下热热。” 坐回位子,文雍一笑道:“怎么不先吃?” 李孝娥浅浅笑道:“陛下说过同寝同食才算夫妻。” 文雍听了心中一暖,紧紧的攥住了她的秀手。 很快饭菜重新端上,文雍匆匆吃过之后,向福安吩咐道:“把文戬他们找来打球,今天朕一定要赢他们一次!” 文雍的胡闹还在于他无聊时在宫里组了一只足球队,有事无事便拉着太监侍卫们一起踢球,如此作派被文护斥责为不分尊卑,但文雍依旧我行我素。福安早已见怪不怪,熟练的派出手下的太监前去安排。 文雍离开后,李孝娥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女抱怨道:“奴婢真为娘娘不平,娘娘这特意为陛下安排的膳食,陛下净想着玩闹去了,东西都是囫囵吞枣,浪费了娘娘一片好意。” 李孝娥轻笑道:“你可别小看了陪陛下胡闹的这几个人,你这小丫头如果能抓住机会成为其中一人侧室,这一身便可富贵无忧了。” 御林监统帅文戬,黄门侍郎王规,宿卫统领文忻,正平公文昭,安平公文显,这些人的名字和背景一一从李孝娥的脑海滤过,一张大网已悄然张开。 ------------ 第二十四章密议 文雍的足球队全部照搬后世,因文昭行动不便,只能坐在文雍派人制造的轮椅上面当教练出谋划策,球队中本来有文植的,后来文忻有一次在文护的府中发现了文植的长随陆通,文雍心生疑虑之下便没有显露真实意图,文植待了段时间,自觉玩物丧志于是退出了。 文植走后,文雍终于放开了手脚。和往常一样,福安守在门外,梁士彦与文戬他们的亲信在前厅大声讨论球场战术做掩护,而文戬、文忻、文昭、文显、王规随着文雍一同进了后殿议事。 在首位坐定,文雍开门见山的说道:“朝堂之事你们应该很清楚了,直说吧,应该如何应付!” 文戬进言道:“陛下,兵权乃是权之根本,若是全归文护手中大周就危险了,臣建议以商议此事为由邀文护入宫,立即诛杀!” “不可!” 文忻阻止道:“文护老贼疑心极重,贸然动手极有可能失败,陛下十年卧薪尝胆的苦工全白费了!” 文昭亦是点头道:“我也赞同文忻的看法,文护在军中素有威望,贸然杀之必定群情激愤,其子文辉尚在晋阳,若是发兵勤王,大周危殆,况且北方胡人,东面齐国窥伺在侧,此时文护不能杀!” 文显急了,“若是不杀,难道白白将兵权送出!” 文雍此时也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杀文护则大周乱,不杀,则兵权尽丧,自己日后难逃也是一死。 抬头四顾,文雍将目光锁定在了一直闭目养神的一名文士身上。他叫王规,是文戬极力推荐的,说他有远见卓识,才气非凡,文雍特意将他任命为黄门侍郎随侍左右。 “王卿可有什么教朕的。” 躲在角落的王规睁开了双眼,一拱手问道:“敢问陛下,在陛下眼中文护是个怎么样的人?” 文雍想到了杨荐的评价,于是脱口道:“权奸而已,行无君之事,无人主之魄。” 王规缓缓道:“对,也不对,文护此人极为矛盾,早年为大周创立呕心沥血,后来又贪恋权位弑君犯上,陛下可知他为什么不自己龙登九五?” 文显插言不屑道:“只是当时时势不允罢了。” 王规说道:“天子之位的诱惑可不是一句时势所能抵挡的,文护先后诛杀孝明两帝而未引发大乱,说明他对朝局已经有了不错的掌控能力,他不登位究其根源,微臣猜测是因为文护随太祖征讨天下,历尽艰辛。为了这个国文护付出了太多,所以他在惧怕,惧怕他的篡位会惹天下人非议,惧怕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化为泡影,惧怕自己稳定不了朝局,让自己成为文氏宗族的罪人。” 文雍有些不悦:“你是想告诉朕,只要文护还活着,他就不会自己觊觎皇位,所以朕只需耐心等待吗?” 王规说道:“不,文护浸淫权术多年,他很清楚自己已是骑虎难下,若不篡位,日后必被陛下清算。所以臣只是想说明就算文护权柄膨胀,陛下也可暂时无忧。” 文雍依旧不太高兴:“朕已经等了太久了,难道还要一退再退?” 王规截然道:“陛下无需再退,诛灭文护就在此时!” 文雍心有不解,但听王规的口气精神亦是为之一震,“王卿可细细说来!” 王规分析道:“本朝兵制源于前朝,因抵御外患之故,地方权柄极重。文护以一己之力而收天下之兵重新整编,短时间内必然会导致将领上下离心,军制混乱,手中原有的兵马战力也会因部队重新整编而下降。所以此时只要有一场大战,文护必败,如此军威尽丧!” 文雍皱眉:“如此不是也将我大周的将士也赔进去了!” 王规道:“陛下大可放心,文护一生征战,经验丰富,纵使战败当不至于大损。” 自古战场之上变化万千,谁能肯定?文护败而不损国家根基只是对文雍最有利的假设,或许王规说的只是一种劝慰自己的话,想要夺权哪能不流些血?若是文护大败,甚至战死沙场,文雍就能按制派出御林监统帅赶赴边关重整兵备,如此结果也不算太坏。细思之下文雍依旧心有迟疑:“你如何能断定文护必败。” 王规说道:“兵制重整,文护必然得罪大批地方军阀,而这些军阀的子弟早已遍布全军,可谓将帅离心。再则重分左右十二卫,兵不知将,将不识兵,又谈何战力?一个与将士离心,手下兵将互不相识的统帅怎能不败?” 文雍摇头道:“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文护久经沙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的隐患?在整合完军队之前,他怕是不会带兵出征吧。” 王规说道:“陛下放心,文忻将军不是早有布置吗?是时候动用了。” 文忻说道:“你是说文博?” 王规说道:“不错,文护其余诸子皆战死沙场,所以对仅剩的独子文辉十分重视,可是文辉或许是因久受文护压制的缘故,总想上战场证明自己,成为晋王世子之后更是在封地秣马厉兵,磨刀霍霍。如今文博被其调入麾下引为心腹,只需稍加挑拨,文辉自然会忍不住向北地胡人挑衅,到那时为了自己的独子,文护不战也得战!” 文雍用食指敲打着桌案细细思量得失,最终心下终有决断,于是问道:“爱卿之前说文护得权不会篡位可有把握?” 王规拜道:“十之八九,天下本无十全之法。欲终取之,必先与之。” “十之八九。” 文雍一皱眉道:“也罢,这一把我赌了!” 文忻说道:“那臣明日就遣心腹之人前往晋阳联系文博,使其务必挑起文辉与北地胡人矛盾!” 文雍拍案道:“就这么定了,明日就同意文护重整军制的提议,文忻联络文博,文戬逐步加强御林监训练力度,准备随时奔赴北地!” …… 商议过后,文雍和一众心腹踢了一场球,稍稍娱乐后叫来文忻准备出宫。 为保险起见,同意收兵权的提案不应在会见心腹后通过,所以文雍准备去见见宫外的元平。 ------------ 第二十五章花魁 十年以来,元平混得倒是挺滋润的,这人的本事全在一张嘴上,面对各方势力的试探,他总能东拉西扯蒙混过关。如此反倒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文雍也算这里的常客,青楼老鸨一见着阔绰公子哥来了立马腆着脸迎了上了。 福安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扔了一锭银子吩咐道:“给我家公子安排一个雅致的位置。” 拿着沉甸甸的银子,老鸨的面上简直笑开了花,“公子快请,这位子早就给你们留好了。” 今天的人意外的多,穿过莺莺燕燕的脂粉堆,文雍一行人来到了二楼,就连这里也多了许多华衣贵服的公子哥,在人群中穿行了一阵才见到了怀坐美女,饮酒调笑的元平。 文雍笑道:“大师风雅依旧。” 元平双手合十道:“贫僧在此间炼心,自觉佛法又精深了几分。” 文雍带着文忻坐下道:“那真是恭喜大师了。” 元平神秘一笑道:“施主今日来得正是时候,今日是春月楼花魁出阁之日。” 文雍嘴角勾起,“大师真是好雅兴。” 元平笑道:“如此绝色的红粉骷髅,正好磨砺佛心,施主若能成全亦是功德一件。” 福安呵斥道:“大胆!你这妖僧竟然敢得寸进尺!” 难怪今天这么多人,感情都是冲着花魁来的,文雍眉目一沉,饮酒不言。 元平见此情形立马便知触碰到了文雍底线,急忙赔笑着:“是贫僧僭越了,施主莫怪。” 元平吸引火力的肉盾角色演得还不错,文雍也不愿意这个时候换人,于是岔开了话题道:“大师这些时日可有听说什么有趣的事?” 来青楼之地寻欢作乐大多都是南来北往的富商豪贾,玩乐之时未免口无遮拦,一些隐秘的信息就在这烟花之地流传开来,元平以此地为家,自然能收到许多有用信息。 元平说道:“施主有所不知,今年的冬天大概来得比较早,这北地河流大多已经封冻,商旅北向已成一片坦途,若有财货北上正好可以大捞一笔。” “大捞一笔?” 文雍有些不解,按理说北地早有太祖开设的互市,就算踏冰过河在北地经商能避过互市的税收,但那也多赚不了几个子。 元平有些得意的低声道:“这天下之利莫过盐铁。” 盐铁! 文雍心中猛然升腾起一团怒火,盐就算了,铁器是国之利器,立国之初就下了禁令严禁流出,果然只要是有利之事,就没有不敢干的事! 文雍沉声问道:“这盐铁的买卖可是要掉脑袋的!” 元平摇头道:“未聆佛音,世人皆贪。” 文雍叹声说道:“这盐铁买卖若是没有门路,单干怕是不易啊。” 文雍偷偷的观察着元平的脸色,见其并无接过话茬的意思,便猜想他对此事也是只知皮毛。 本想深挖下去,但文雍转念一想,敢这么做的人定是权大势大之辈,自己手中现无实权,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得将此事暂压心头,不再深究。 元平在女子的服侍下饮了一杯酒道:“如果施主有意,贫僧倒可多加关注,代施主联系。” 文雍也没了心思,释然一笑道:“如此甚好。” 一名女妓撒娇道:“看你们,说起生意没完没了,定是奴家魅力不够才受你们冷落。” 元平一只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收伸入女子衣襟调笑道:“是贫僧过错,这就给女施主赔礼一杯!” 女妓在春月楼呆了这么久,一眼就看出文雍才是真正的大金主。做这个行当的哪能长久,女妓的心思其实一直都在文雍身上,只要被他看上,哪怕是收为一个侍妾也比在这春月楼终老好得多。 可惜她的媚眼只能算是抛给瞎子了,前世科技发达,文雍什么样的电脑合成美女没见过,就算来到这里,怜姬清纯诱惑,李孝娥典雅秀丽,早甩了这些庸脂俗粉好几条大街,是以吃惯了高档膳食的文雍对这些不卫生快餐小吃一向敬谢不敏,胡闹是一回事,要是得了不干净的病那玩笑就开大了。 见文雍根本不为所动,女妓酸溜溜的说道:“你们这些男人,眼前的不要总喜欢争来的,罢了,一会儿让婉颜妹妹来治你们好了。” 元平一副色授神与的模样说道:“婉颜女施主的容貌定是受了观音大士点化,才能如此清丽脱俗。施主一会儿可以一饱眼福了。” 见元平一副猪哥像,文雍对这个春月楼的花魁也来了几分兴致,于是不急着回宫了,酌着小酒静静的等待着。 天色渐暗,春月楼内却是填加了香烛,一片灯火通明之景。 老鸨站到了室内搭建好的高台之上,陪着笑脸道:“各位公子,今天是我女儿婉颜出阁的大好日子,非常感谢各位能来捧场……” “嘭!” 老鸨话还没说完,一锭银子就狠狠的砸在了她的额头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一位公子哥磕着瓜子冷声道:“别废话,本公子就是来看婉颜姑娘的,你这老家伙赶紧下去,省得脏了本公子的眼!” 公子哥的话引发了下首一众富家公子的起哄,皆吵嚷着让花魁出来。 文雍侧过头看了那个白面公子哥一眼,向元平询问道:“那是谁?” 元平眼皮一抬说道:“那是长安令付进的公子,财大气粗,是这里的熟客了。” 老鸨按着头上鲜血淋漓伤口,不敢有丝毫抱怨,捡起地上的银子,笑脸迎人道:“这就让婉颜出来。” 高台后的珠帘开启,一名面带轻纱的女子从后台缓步走到了台前。 珠玉相嵌的华丽长裙,黑发如瀑,肌肤胜雪,柳叶眉,丹凤眼,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勾魂夺魄的冷艳,与李孝娥的清丽典雅,怜姬的清纯诱惑不同,这名女子所带着的是一种高冷华贵。 文雍有些疑惑,有这样气场女子不应该是这个青楼烟花之地所能培养出来的。 见文雍来了兴致,元平适时解释道:“本来一个女子纵使是花魁也不足以让这么多名门子弟趋之若鹜,主要是这女子身份不一般。” 文雍问道:“怎么个不一般法?” 元平解释道:“听闻这花魁乃是犯官之女,也是出自名门的金枝玉叶,好像复姓独孤。” “铛!” 文雍面容一变,手中酒杯掉落在地。 ------------ 第二十六章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文雍听了这个姓氏心中隐隐难受,独孤贵信是第一个自己未能保护的重臣,原本已经淡忘,想不到在这烟花之地重新被提及。 文雍转过头望向了文忻。 看着文雍一股欲择人而噬的凶态,文忻不敢欺瞒,硬着头皮回答道:“的确听闻独孤大人有一女,不过当日臣前去营救独孤大人的独子,并未顾得上其他,后来这个女孩就下落不明了。” 一旁的元平目中精光一闪,随即低头与旁边的女子调笑,对文雍与文忻之间的对话好像全然没有在意。 文雍沉吟少许,向福安问道:“这次出门带了多少银两?” 福安怯然回答道:“奴才只带了三百两。” 如今的物价,十两银子就够三口之家一月生活,三百两也算得上一笔巨款,但是在这青楼之地中,虽达不到一掷千金的地步,但也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三百两还真不够看。 文雍有些迟疑,现在拿回宫拿钱肯定来不及,再者没亲政前内库也不会支出太多银两供文雍挥霍,难道要暴露身份来救她? 付进独子付强在台下用侵略的目光盯着台上的女子,突然一笑道:“这人美是美,但是就靠皮相当上这花魁白白让本少爷砸银子也想得太美了吧!” 说着,付强登上了高台,伸手摸向了台上女子凝脂般的香腮:“要不让本少爷先验验成色!” “蝶儿!” 清冷飘渺的声音从独孤婉颜的红唇吐出,身后一直被人忽略的侍女突然扔出了一把宝剑。 清冷的剑光出鞘挥洒,高台之上的画风骤然一变,寒光凛冽,杀机森然。 迫人的剑气从付强的脖颈掠过,吓得他连连后退,直接从高台之上像滚葫芦般摔了下来。 底下众人轰然大笑起来,付强摸着自己的脖子,面上红胀着叫骂道:“谁敢笑!再笑把你们都扔大牢里去!” 此时老鸨急忙赶到了台下,腆着脸询问道:“付公子没事吧?” 付强站立起身一脚蹬开了老鸨,“这花魁性子烈我喜欢,谁都不许和我抢!” 与南方喜欢诗词歌赋的习俗不同,北地与胡人临近,多战事,民风彪悍,贵族子弟更是人人佩剑,尚威武雄壮之气,独孤婉颜的一场剑舞不止没吓退众人,反而激起了在场所有公子征服欲。 高台之上身如轻雀腾空,剑光娇娆如龙,杀伐之中带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文忻低声向文雍说道:“这套剑舞美奂不失杀气,当是脱胎于军中杀敌之法。” 剑光顿歇,独孤婉颜收剑归鞘,酥胸微微起伏,好似欲裂衣而出,在场众人无不看得眼睛发直。 付强抓着老鸨的衣襟道:“开个价吧,婉颜姑娘本公子要定了!” 老鸨笑道:“这婉颜可是我最喜爱的女儿,出阁之日的入幕之宾得她自己挑。” “倒是有趣。” 付强一笑,对着高台的独孤婉颜喊道,“这烟花之地的花魁做不长久的,姑娘何不与本公子归家,侍妾之位定是少不了!一生富贵不愁。” “区区侍妾也拿得出手,不怕脏了婉颜姑娘的眼。” 另一名富家公子起身笑道,“本人带来夜明珠一对,权作聘礼,若姑娘不弃,本人愿为姑娘良配!” “好大狗胆,敢和本公子抢女人!” 付强勃然大怒。 “付强,这里谁没后台,区区长安令之子也敢造次!” 富家公子丝毫不退缩。 他们的争吵像是点燃了导火索,整个春月楼吵嚷了起来。 “公子。” 文忻用探询的语气对文雍说到。 “一个犯官之女能让春月楼这种地方混得如此开,你不觉得有趣吗?” 文雍此时对独孤婉颜的愧疚渐渐淡去,反而生出一丝怀疑,这烟花之地最是看重利益,老鸨怎么可能让独孤婉颜自己选?就算独孤婉颜自己选中了,其它的富贵公子怎么会服气,这老鸨犯得着得罪这么多人? 是想炒作一番取价高者还是另有目的,文雍十分有兴趣的看着下面。 “婉颜十分感谢各位公子厚爱,但是想要今日与婉颜共饮,须得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剑各项技艺中胜过婉颜一项才行!” 清冷的声音从婉颜口中传出。 底下的人们吵嚷着,“如何才算胜?” 独孤婉颜道:“下面各位公子俱是才学过人之辈,胜负自有评判!” 文雍听了为之一笑,这独孤婉颜耍滑头,让底下这群人作评判,诗词除非惊世名句,琴曲除非百鸟来朝,不然下面的公子哥们私心之下,铁定判负。偏偏独孤婉颜的一句话把这群自视甚高的公子哥们挤兑得下不来台,就算是坑也得跟着跳了。 文雍高坐在二楼,静静的看着底下的公子哥们像被耍的猴子样上台各种表演,然后被底下的众人哄了下去。 论武功,整日在这春月楼中厮混的公子哥有几人能和独孤婉颜手中脱胎军队厮杀的剑术相抗。论文采,这些混迹青楼的公子哥虽不算高明,但也偶有佳句,琴棋书画都也过的去,但是对下面人的偏帮之下很快败下阵来。 元平怀中的一名女妓笑得咯咯作响,用狡黠的目光望着文雍道:“奴家观公子气度不凡,何不上台一试,一亲芳泽?” 文雍笑道:“看耍猴不错,上去被猴耍就不好玩了。” 女妓笑得花枝乱颤,“还是公子看得明白。昔日楼里姐妹跳舞唱曲供这些公子哥们玩弄欺负,婉颜就言总有一日要替姐妹们讨回来,本来以为是笑谈,不想今日真的做到了。” 一旁文忻听了不由赞叹:“真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 文雍起身道:“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就在文雍带着两人就要离去之时,高台之上的独孤婉颜突然开口道:“满堂英才,竟比不过我一小小女子吗?” 独孤婉颜的话算是拉足了仇恨,底下的群情汹汹,但是有了前车之鉴的他们也清楚,自己上去依旧会被下面的猪队友们各种拉后腿,徒增笑柄罢了。 文雍闻言眉目一挑,刚向外踏出的一步收了回来。 ------------ 第二十七章扯着虎皮逛青楼 文雍穿过人群,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登上了高台,向独孤婉颜确认道:“婉颜姑娘,不管是有何长处,只要能胜过你就算赢是吧?” 独孤婉颜美眸之中眼波流转,轻纱颤动:“的确如此,不过只限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剑,若是你让一直居住在这里的元平大师与我比试佛理,那我只能敬谢不敏了。” 见小心思被戳破,文雍尴尬一笑,随即说道:“姑娘如此红颜,怎敢劳烦元平大师这种方外之士,自然还是我来。” 独孤婉颜说道:“那公子想比什么?” 文雍笑道:“这剑术,诗词我都会那么一点点,不过一百种人有一百种标准,这样比让下面这么多公子评判难免意见相左。” 不等文雍提出自己的评判办法,独孤婉颜抢先说道:“不若这样,公子与我比剑,若能在被我击倒前作出一首应景的诗,我就算公子胜过我。” 这摆明了是有意为难,文忻上台附耳道:“公子,让我来吧。” “这事我得自己来!” 在美女面前哪能认怂,文雍瞪了他一眼,待文忻退下后向独孤婉颜问道:“那这诗词怎样才算合格?” “婉颜停手,公子自然合格。公子大可放心,在场这么多人为证,婉颜不会抵赖的!” 话毕,独孤婉颜不等文雍拒绝已然剑器出鞘。 寒光激射而来,文雍急忙拔出佩剑挥挡。 文家以武立国,诸子的武艺是自小锤炼的,文雍本身功底自也不差,穿越之后这项仅有的技能更是被文雍结合前世知识,再与文戬这等剑法好手交流后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当然,文雍练剑可不是为了杀敌,作为皇帝上战场乖乖做个吉祥物给士气加BUFF就行了,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被重点招呼,文雍的小身板可抗不住,所以文雍的剑法一开始就是奔着防御去的,只要保住了命,不管对收手是谁,手下的人自然会把他砍成肉泥。 前世的防御剑术,首推墨家与道家,一个非攻,一个太极。墨家剑法早就失传,所幸太极剑法曾是领导爱好,文雍自然偷学了几手陪领导一起练练。来到这个世界后,太极剑法和被剔除大部分攻击剑术的自身剑法相糅合之后形成了文雍特有的剑术。 文雍自信这套剑术龟壳属性就算没点满也有九十以上,反正就连文戬一时半会儿也打不破文雍的防御。 独孤婉颜的剑法是融军旅杀伐与舞蹈之中,轻灵优雅中带着凛凛杀机,一时间剑光烁影层层叠叠向文雍扑来。 文雍不见慌乱,站立原地,持剑抡圆,在剑光的疾风骤雨之中好似闲庭信步,挥洒间烟云顿消,不染纤毫。 尖锐的金铁剑鸣之声宛如乐曲细密不断,独孤婉颜的秀眉为之一蹙,眼前的文雍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每每剑光近体都被他轻松的带偏到别处。 文雍看似轻松,手却有些发麻了,古人的力气就是大,连个女子都这么威猛。前世昆明金殿中吴三桂的大刀就重达12公斤,平常人舞一舞都累,何论拿着杀敌。要知道古代战争打起来可不是三两下就能结束的,千军万马冲锋调度,从早杀到晚都是家常便饭。 还好自己练的剑法只要被动防御就行了,任你千钧之力,太极剑法轻轻一带就躲开了。文雍心中不由暗暗庆幸。 ‘看你这龟壳能撑多久!’ 久攻不下,独孤婉颜发了狠,手中剑势越发急促。文雍心中暗暗发苦,自己有信心坚挺到明天都没问题,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看这独孤婉颜来势汹汹的样子也知道,就算随便作一首诗或是抄一篇也没用,她估计是铁了心要用剑把自己拍下去了。 眼珠一动,文雍心中有了算计,略微思索之下,口似连珠炮似的蹦出一首打油诗:“天下红粉多奇贤,琴棋诗剑胜千言。胭脂亦可点江山,何谓女子不如男?” 文雍从独孤婉颜为青楼女子出头之事中便看出她算得上是一个古代女权维护者,是以故意编这首打油诗来挤兑她。 独孤婉颜要是不认可,纵使赢了文雍,也输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她的面色虽在薄纱之下不能看清,但观其眼波起伏便知独孤婉颜内心的触动。 文雍心中暗笑,就是要这样,这首诗其它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一句是杀招,若是独孤婉颜否定,就是自己打脸,文雍也算为男子争回了面子。 乘着独孤婉颜有些失神,文雍突然转守为攻,独孤婉颜的面门直挑而去。 寒光耀目,护住自己的脸算是所有女子的天性,独孤婉颜急忙后退。 洁白的轻纱被文雍挑落,露出了面纱之下俊美容颜,独孤婉颜的左颊之上有一道娇艳的蓝色曼陀罗刺青,让她增添几分夺人心魄的妖异。 文雍得意的调笑道:“姑娘,你收剑摘下面纱,是否算是认可我了?” 独孤婉颜纠结良久,终于收回了佩剑,幽幽说道:“公子剑术高超,是婉颜输了,请到楼上婉颜小居一叙。” “这算什么!” “婉颜姑娘还没输!” “就你那破诗破剑哪能算赢!” 底下的公子哥们纷纷吵嚷起来。 付强更是带着一众狗腿子向要上来把文雍扔下去,文雍本无意起冲突,不过看独孤婉颜美眸中潜藏的得意,顿时生出一种冲动的意气。 当然,作为皇帝哪能事事亲自动手,付强又不是美女,文雍自然不客气,向文忻稍稍示意。 “锵!” 文忻的剑快而精准,宛如惊雷一闪,付强一众狗腿子的手臂瞬间皆被刺伤。 就连付强自己也被文忻扇了两耳巴子,一脚给踹下高台。 付强在狗腿子们的搀扶下挣扎起身,他也并非笨蛋,心中暗道天子脚下多权贵,能有如此高手护卫,这家伙来头不低。 仔细一观察,但见持剑而立的文忻衣摆之下隐隐挂着一个刻有“护”字的金牌,顿时心下大骇,难道是晋王的人! 付强认怂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话毕,一踹身旁的狗腿子道:“还不快扶本公子回去。” 见一向嚣张的付强居然乖乖认怂,在场之人都猜到文雍来头不小,皆是偃旗息鼓起来。 这文忻定时故意的,不过借文护老贼的名头逛青楼,这感觉还真是酥爽,文雍心中暗笑,随即对独孤婉颜道:“现在没人打扰了,婉颜请!” ------------ 第二十八章毒谋 独孤婉颜的闺房十分宽敞,珠帘纱幔,名家字画,就连桌子板凳都是以镂空的雕花镶边,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文雍鼻翼轻动,一笑道:“婉颜姑娘,你用的熏香可真好闻,不若匀一点给我带回去。” 婉颜尚未答话,她身后的丫头蝶儿不屑道:“我家小姐从不用熏香!” 文雍一愣,随即打趣道:“想不到婉颜姑娘自身也是个香饽饽,难怪这么多花间浪子都被吸引过来。” 婉颜浅笑道:“公子请安坐,婉颜沐浴之后再出来与公子一晤。” 说罢,转身进入了房间的屏风后面,里面的热汤早已备好,女子的衣衫一件件挂在屏风之上,水波灵动之声透过单薄的隔挡传递过来。 一旁的蝶儿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文雍,好像生怕他图谋不轨似的。 “许听不许吃,这算钓鱼执法吗?” 文雍的自嘲的一笑,坐在凳子之上品尝起桌上摆放的美酒。 等待了许久,随着一片哗啦啦的水声,独孤婉颜才从浴盆中起来,换上轻便的服饰从屏风后走出。褪去铅华后的独孤婉颜秀发如瀑,娇颜如画,或是因刚刚洗浴,面颊之上还有留淡淡晕红。 步履轻盈的来到文雍的面前坐下,独孤婉颜倒上了一杯酒道:“让公子久等了,婉颜在此先行赔罪。” 文雍一笑:“我一向很有耐心,何况等得是婉颜姑娘这样的大美人。” 听到文雍的夸赞,独孤婉颜微微一笑与其共饮了一杯。 独孤婉颜为文雍参上酒道:“婉颜还不知公子贵姓。” 文雍心下一动,随口答道:“闻信。” 独孤婉颜诧异道:“文氏可是皇族,公子真是贵不可言。” 文雍一笑道:“是耳闻的闻,并非皇族之文。” 独孤婉颜好奇问道:“公子刚才曾言胭脂也可点江山,胸怀广博,婉颜当为天下女子再敬公子一杯,只是不知其中可有典故?” 古代女子中能执掌江山的牛人可不少,从秦宣后到武则天,那个不是牛逼轰轰吊打天下,文雍不假思索道:“当然是……” 说到此节,文雍突然一个激灵,这世界有个毛的秦宣后和武则天。 于是悻悻然笑道:“当然是撰的,不过我却以为女子之中何尝没有英杰,只是为世俗所困,不得施展罢了。” 独孤婉颜看出了文雍有所隐瞒,于是试探道:“公子可看出当世可有女子堪称英杰?” 文雍笑答道:“婉颜姑娘多才多艺,已胜过世间大多男子,难道称不上英杰吗?” 独孤婉颜掩嘴轻笑:“公子太过抬举婉颜了。” 文雍得意笑道:“不抬举你,怎么能显得胜过婉颜姑娘的我英明神武呢?” “公子真是有趣,这么说来能够侍奉英明神武的公子,婉颜不胜荣幸。” 独孤婉颜浅笑着起身靠近文雍。 柳肢摇曳,淡香迷人,轻葱玉手搭上了文雍的衣襟。 文雍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口干舌燥,不过独孤贵信一家因自己而败亡,如今又勾搭其女儿,要是独孤贵信知道了还不从棺材里跳出来。文雍还做不到如此没有下限的事,但是再呆下去非犯错误不可,心中敬钟大作,急忙起身口不择言道:“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下次再聊。” 话毕,竟是头也不回的夺路而逃。 望着文雍匆忙离去的背影,蝶儿撅嘴道:“让这没胆鬼跑了,小姐先前就应该好好教训他一顿的!” 独孤婉颜面上笑容尽去,淡淡说道:“比剑时我已经尽全力了,去把迷迭香收起来吧。” 坐在回宫的路上,文忻看文雍面红耳赤,心中隐有猜想,于是询问道:“陛下,不把婉颜姑娘接回宫吗?” 文雍松了松脖子下的衣襟道:“这样的女子还需要担心她会吃亏吗?” 回到未央宫,李孝娥尚未就寝,坐在窗前静静的等待着文雍归来。 微凉的暮色之下,优雅的窗前剪影让文雍心中一暖。 见到文雍归来,李孝娥没有多问,而是温柔的拿出一件毛裘披在文雍的身上,碎碎的唠叨道:“天气凉,陛下夜归要多加几件衣服。” 文雍微笑着摸着身上厚厚的毛皮,面上突然变色。 “天凉?” 虽然只是灵光一闪,文雍细思之下竟是冷汗淋漓,立马对福安大吼道:“速招黄门侍郎王规见驾。” 李孝娥有些不解,柔声问道:“怎么了?” 文雍掩去面上的焦躁,在她光洁的额头一吻道:“没事,朕突然想起一些政务,你先休息。” 话毕,文雍风风火火的快步离去。 不多时,王规便在福安的带领下进入了御书房。 空旷的房间内只有君臣两人,沉默的气氛给人一种压抑之感,文雍眯着眼逼问着跪倒在地的王规道:“王规,北方河流封冻之事你已经知道了?” 王规面色如常拱手道:“臣知道!” 文雍霍然站立:“如今不过秋末,北方就如此寒冷,北地胡人必遭受前所未有的大灾,以草原人的习性少则两月,多则三月必然南下。既然你早知道了,还在这时候还让文辉去挑衅,胡人矛头直指之下我大周岂不是处处烽火!” 王规拜倒在地,拱手问道:“陛下心软了?” 文雍怒道:“朕该出手时从不心软,只是怜我北境数百万百姓!” 王规冷静的说道:“陛下,此乃天赐良机,胡人入侵造成的危害越大,文护的过错越大,民心与军心才能从文护身上剥离!此时切不可心慈手软!” 是扳倒文护还是保住百姓? 文雍眼中光芒明灭不定,在心里经过激烈的挣扎后艰难的说道:“马上派人把派去联络文博的人追回来!” 王规说道:“陛下,派去的人已经出发一日,换马不换人早已出了长安地界,来不及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文雍闻言跌坐回龙床,神情茫然中带有些许狰狞。 王规劝道:“陛下,文护老贼做事一意孤行,不问天时,不明人和,刚愎自用,他继续掌政的祸患尤胜胡人南下劫掠,今日一念不舍,明日便是大周国倾!” 王规的话字字打在文雍心头软处。思虑良久,文雍声音嘶哑道:“罢了,是我有负于北地百姓,按原计划你去录召吧。” “臣领旨告退。” 缓步退出宫门,舒了一口气,王规望着北方的天空思虑已然不知飘飞何处。 “王兄。” 文忻近前问道:“事成否?” 王规笑道:“大局已定。” 文忻叹气道:“只是陛下心中仍有善念,王兄行如此很辣的计策怕是会被陛下不喜。日后仕途……” 王规轻描淡写的微微一笑,好似对文忻的话一点也不担心。 不喜吗?若是真的想阻止何必追回派出的信使,阻止军制改格不是更直接?陛下的心还是一颗充满权利的帝心,一直不曾变过。 ------------ 第二十九章北地烽火 有黑就有白,有光便有暗,人们总是自欺欺人的喜欢光,讨厌暗。但是最后却发现自己其实离不开黑暗,只能被动的选择接纳。 文雍怀抱着用柔软身躯承受着自己所有情绪宣泄不堪重负的李孝娥胡思乱想着。 李孝娥也感觉到了文雍今夜的异常,脸上还留有羞涩的红晕,温柔的在文雍的额头轻抚,像是要抚平文雍紧锁的眉头,“陛下,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都不要后悔,孝娥会一直陪着你。” 文雍勉强一笑,永远不会腻似的抚摸着李孝娥的秀发,“别担心了,朕有分寸。” …… 太和11年11月,大周军制改革正式推行,文雍看了大司马府呈上的邸报,不由冷哼一声。 文护太过心急了,在文雍没颁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军制改革的准备,等正式的诏书一下达,文护以极高的效率镇压了反对的声音,完成了初步的军队整编。 所幸的是文护还有一定分寸,酒泉、玉壁和襄城这样的军事防御重镇尚未大规模实行。 太和12年2月,整个长安都陷入了新年的喜庆气氛之中,家家张灯,户户结彩,皇宫里自然也不例外。 在满目锦绣之中,文雍的紧张的等待着,这样的等待是难熬的,北地胡人来得越迟,说明他们遭灾越大,集结的兵力也就越多,每一刻对文雍都是一种煎熬。 “铛!” 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宫门外百姓的喧闹都已经传至了宫内,文雍虽然心里焦灼,但是仍然面若无事的大宴群臣,共过年关。 杯酒下肚,身旁的李孝娥用她温软的手掌轻轻握住了文雍的手掌,感到到手心传来的冰凉,李孝娥感受到了连日来文雍心中的不安。没有过多的询问,李孝娥只是对文雍投以坚定鼓励的目光。 翻过手掌,文雍暗暗将这只小手攥入了手心。 文护坐就在龙椅的不远处接受着百官的拜贺,就像这场宴会的主人是他一般。 看着文护与群臣谈笑勉励的样子,文雍内心中发出森然冷笑。 …… 就在整个大周欢庆之时。 “报!” 红翎飞骑从长安直道绝尘而去,长安街道拥挤的百姓急忙向两旁闪开。 红翎飞骑,代表着紧急战事,要是闪躲不及被撞死也只能算是白死。 喧闹暂歇,百姓重新聚拢,对飞驰而去的骑士指指点点,纷纷猜测着哪里起了战事。 “报!” 没过多久,第二个红翎飞骑再次从长安门外飞奔而来。百姓们还没摸清状况,第三个飞骑已然入了长安! 红翎飞骑可以直上君殿,沿途的侍卫不敢丝毫阻拦。满身风尘的骑士闯入了年宴的大殿。 一名文护新提拔的官员还不了解这是什么状况,为了露脸竟然指着骑士责骂道:“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嘭!” 文护一脚踹开了这个弄不清状况的笨蛋,虎目圆瞪问道:“哪里出事了?” “启禀晋王,临洮六百里急报,胡人南下劫掠!” “胡人南下了?” “胡人哪年不南下?让边关守将固守就是了。” “笨啊,红翎飞骑都出动了,证明边关情况很危急了。” 底下的官员们议论纷纷。 文护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立马询问道:“胡人来了多少兵马?” 骑士答道:“今年北地雪灾严重,大约一万胡骑突入了临洮劫掠。” “一万胡骑。” 军制整编后,兵力分布文护早已烂熟于心,稍稍思索后下令道:“命上将龙寿为将,统领刚整编完成的左卫第七军北上迎击胡人。” “报。” 文护话音未落,又一名红翎骑士闯入,“永丰六百里急报,三万胡骑南下!” “还有!” “胡人疯了吗?” “这是要与我大周全面开战?” 在场群臣议论纷纷。 “报!” 还未等众人消化信息,又一名红翎骑士闯入,“酒泉急报,一万胡骑南下!” 群臣彻底慌了神,心想定是北地遭受了重灾,不然胡人不会如此疯狂的分几路南下劫掠。 太仆邹平谏言道:“陛下,晋王容禀,北方遭灾,胡骑南下乃是舍命求活,我大周恐怕难抵锋芒。我们与北胡素有姻亲,不若效仿旧事和亲罢兵,只要些许财货便可化干戈为玉帛。” 一众文臣纷纷附合:“不错,不错,兵本凶器,圣人所不用!” 文护闻言有些意动。军制改革刚刚推行,小范围开战尚能应付,若是与胡人血拼胜算堪忧。 文雍心下暗道要遭,若是朝庭风向偏向和议,那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就在此时,下首的文昭向文雍递来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与御史大夫陈丞交头接耳了几句。 在文雍的注视之下陈丞出列高声道:“兵者,以匹夫血勇,逞干戈之利,祸国累民。还望陛下与晋王深思!” 这话落下的一瞬间,武人之间瞬时嘈杂起来。 文雍不得不说陈丞的脑洞开得有点大,现在论的是战和,生生被他拉得抨击武人身上了。 辅国将军李安出列愤然道:“陈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武将舍生忘死保你们富贵,在你们眼中倒成了祸国殃民之辈。” 陈丞辩解道:“陛下明鉴,兵凶战危胜负难测自古好战必亡,妄逞兵戈而不修仁德必会天下离心。” “陈丞,你这话的意思是看不起我等了!” 辅军将军君正逼问道。 武将大多本就脾气不好,被陈丞这么一激,故意堵气对着干,纷纷激动的请命道:“晋王殿下,我等愿请命出征!” 一面心腹将领,一面大殿文臣,文护虽然偏向和议,但此时有些拿捏不定。 就在此时,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到达,又一个红翎飞骑入殿:“报!晋阳五万胡骑南下,晋王世子已带兵迎击!” 文护闻言面色突然一白,面上青筋凸露。 邹平说道:“晋王殿下,立马召回世子,现在议和还来得及。” 胡人兵马皆是轻骑,让文辉这时撤兵不就如同一只强壮的牛把软弱的臀部露给了狼群。文护的心乱了,为了文辉的安全与前途威望文护最终决断道:“不能议和,胡人性野似狼,割肉饲之只会助长凶性!” ------------ 第三十章反将一军 有这文护的这句话,出兵迎战已成定局,文雍忐忑不安的心也吞回了肚子。 虽然现在与胡人展开大战不是个好时机,但这也是个加速统合军权的好机会。既然是大战,必定要任命一名可以统帅三军的大将,好不容易将兵权收归手中,又怎么能将兵权假手于人。不过朝廷之中也要有人坐镇,现在小皇帝看起来没什么,但难保没有别的心思,若被人蛊惑那就危险了!文护心中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来回踱步,过了少许,文护凌厉慑人的目光突然盯向了文雍。 文雍背后顿时冷汗直冒,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文护上前一跪,义正言辞的说道:“臣文护,恳请陛下,为大周社稷,亲率三军巡幸边镇鼓舞士气!”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中官员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文雍听了面色一变,心中不由暗骂文护老贼,说得好听叫御驾亲征,实际上就是被文护利用去当一个加士气BUFF的吉祥物。 御史大夫陈丞出列道:“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况且国无储君,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大周国祚该当如何?” “我大周太祖皇帝何尝不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大周的后继之君也绝不能惧怕战事!陛下虽无子嗣,但还有兄弟!只要文氏开拓进取的精神一日不息,大周就亡不了!” 文护神色激昂的拜倒道:“臣再次恳请陛下御驾亲征!” 这怎么行?这战本来就是想让文护输的,如果去了,就算文护输了,统帅也是文雍的名字,天下之人只会骂文雍无能,文护却不伤分毫。 还是小看了这个老家伙,文雍心存侥幸的装作胆怯的样子乞求道:“大司马,朕从未上过战场,若是去了只会连累三军。” 文护是铁了心要将文雍当作吉祥物挂在身上,“陛下乃大周天子,金戈铁马迟早要经历的,陛下放心,有老臣在侧,定能保陛下无忧!” 就是有你在旁边我才有隐忧! 文雍心中暗骂,但也于事无补,只得无奈的点头道:“那就依大司马所言吧。” …… 兵贵神速,文护老贼已经在签发调兵令了,各路兵马纷纷集结。 宿卫是肯定要随王伴驾的,文雍让文忻先行整合宿卫准备出征的兵械粮草。借着颁发旨意的便利,文雍私下会见了黄门侍郎王规。 王规跪倒请罪道:“是臣失算,以致陛下身陷险地,还请陛下责罚。” 文雍沉默了少许,劝解道:“文护老贼浸淫权术多年,朕从来没想过可以轻易的算计到他,你先起来吧。” “谢过陛下。” 王规起身后,文雍吩咐道:“北地之行朕自己会想办法脱身,朕不在长安的这些日子里你要替朕看住昭弟和显弟他们,这个时候决计不可轻举妄动。” 王规拜道:“微臣明白。” “你先下去吧。” 文雍闭上了双目,静静的思量着北地之行的得失。 不知过了多久,李孝娥带着一众宫女从门外进入,轻声细语道:“陛下。” 文雍睁开了双眼,看着李孝娥问道:“有事吗?” 李孝娥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了黄金铠甲,双手捧上道:“妾身羞为一介女流,恨不能与陛下一同出征,只能为陛下着甲,日夜祈祷盼君早归。” 文雍点了点头,站立起身张开双臂让李孝娥为自己脱去宽大的龙袍,着上金甲。一套金甲重约十五斤,李孝娥毕竟是个养于深闺的贵女,为文雍穿起来有些吃力,但是她坚持自己来,每一片鳞甲她都细细的打理着。 眼眶逐渐模糊,泪水滴落在束腰的金带上面,李孝娥忍不住抽泣起来。 文雍默然,缓缓用被铠甲包裹的冰冷双臂抱住了怀中的娇弱的躯体。 李孝娥红着眼眶满是期盼的望着文雍道:“陛下是大周的天子,妾身不敢阻拦陛下,但是沙场凶险,陛下一定要保重自己!” 文雍拍着李孝娥单薄的后背道:“放心吧,朕不会有事的,乖乖的等朕回来。” 少有的,在人前李孝娥主动奉上了自己的香唇,甘甜清香在舌齿间回荡,这比任何美酒都还要令人陶醉。 “陛下!” 福安突然闯入,看到眼前的一幕十分识趣的闭上了嘴。 虽然夫妻十载,但是李孝娥第一次这么主动,还被人撞破,羞涩的离开了文雍的怀抱。 “回来让朕品尝个够。” 用自己的额头碰着李孝娥的额头,文雍没羞没臊的说着。 随着低不可闻的一声应答,文雍带着福安大步离去。 福安一路侍奉着说道:“陛下,战马已备好,宿卫也在宫门外集结待命。” 文雍跨上了战马,回头远望了含冰殿的方向一眼,终究没有勇气去向里面那个把自己当成一切的女子道别,狠下心肠,打马扬鞭而去。 来到宫门之外,文忻带着整齐的队伍已经静静的在雪地里等待。望着站立在风雪中的这一众文氏宗族的子弟,文雍大声说道:“宿卫军,便是朕的手足,更是朕手中利剑,与朕休戚与共,昔日朕曾说过,谁踩了朕的面子,你们就得给朕找回来!如今,北方胡人南下来打朕的脸,现在朕要揍回去,凡是带把的爷们都跟朕来!” 没有大义凛然,也没有过多鼓吹,历代宿卫军都和皇帝绑在一块,他们皆是文氏旁支的庶出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只有依附皇权。从太祖文泰开拓基业,到孝帝文绝抵御四方,再到明帝文钰奠定国基,宿卫军前赴后继抛洒热血,是他们的血与骨成为了大周龙椅的护座,他们早已经成了皇帝最忠诚的卫士。也正是有这样的军队,文护才不敢公然弑君,只能采取暗中鸩杀的方式处决孝明两帝。随着一声令下,宿卫军毫无保留的跟随而上。 行军总管董仕带着军队已在城门等待,见到文雍立马上前拜倒道:“臣董仕奉晋王令率仪仗护卫在此等候陛下。” 文雍问道:“晋王呢?” 董仕回答道:“已在灞桥大营等候。” “那就走吧!” 文雍点了点头,看了看人高马大卖相俱佳的仪仗队,叹了一口气,头插一尺雉翎,甲着飘飘锦带,如此骚包的军队简直就是活靶子,心中不由暗问,这样的军队真的有战力吗?反正上了战场,比起这些数十年只练习怎样走得好看的明亮仪仗队,文雍更愿意相信黑甲红袍的宿卫。 皇帝出征了,浩大的仪仗已经清理出了街道,随行的军队穿着明亮的铠甲整齐划一的开出了城外,龙缦遮天,华盖蔽日,无数龙旗在军中飘摇给人一种心灵的震慑。 ------------ 第三十一章名将 来到灞桥大营,文护手下袁杰已在外等候,“臣晋王府参军录事袁杰奉晋王之命在此恭迎陛下。” 文雍打马进入营门道:“前面带路。” 宿卫军与文忻自然会被其它人带到营地安置,袁杰则带领文雍来到中军大帐。掀开帐帘,文护正与各军统帅商讨军机。说实话已经很久没看到文护穿戎装的样子了,虽然十年当政让他的身体有些发福,但是当文护穿上先帝所赐的鹰头明镜甲之后,那种睥睨天下的名将气魄依旧如此强烈。 这就是大周的第一名将,挽大厦于倾倒,转战千里,抵御八方的文护!在文护强大的气场下,文雍第一次有些怀疑那些胡人真的能击败这样的名将吗? “臣拜见陛下!” 文护与众将停止了讨论,拱手拜到。 文雍说道:“不必多礼,你们继续吧。” 军队的集合调度非一两日之事,粮草补给,军械调动,行军路线与次序都要有一定的规划,文护久经战阵,对这些东西都是信手拈来。文雍则对这些是一窍不通,只能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命令的文书一道一道的被拟好交到文雍的手中,这一次文雍没有立即用印,而是每一道命令都细细看过。大周第一名将的领兵术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见识的,这些可都是文护数十年的经验,文雍如饥似渴的吸纳着这些知识。 这样的军议持续了一日,驻扎各地的军团也已靠近指定的集合位置,在文护的命令下,灞桥的中军开始拔营开赴北地。 前方的战报每日都有飞骑传来,在文雍的注视之下,文护在行军的路上就开始对前线的军队开始指挥,通过蛛丝马迹和地形猜测胡骑南下的路线与目标,并适当调动周围的军队作出相应的措施。在这个没有电话与网络的年代,文雍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文护可以在太祖死后镇住大周漫长的边防线。 如果有数值统计,文护老贼的统率力至少在九十以上吧,文雍一边暗自惊叹,一边聚精会神的偷学着,文雍相信各种鼓吹得天花乱坠的书生将军都是骗人的,怎么可能有连行军基础都不会,光背兵书就能把一支军队统率得如有臂使的天才,前世就连让文雍映像深刻的三国儒将陆逊都是在前期不断镇压山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后才能统率三军对抗刘备,至于一出来就吊打世界的诸葛,文雍只能呵呵,三国演义都是骗人的,认真的话就被罗大大给坑了。 总而言之从兵书上学的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一个名将的亲身教学,有时或许看不懂文护如此调兵的意义,但是没关系,死记下来回去问问文忻就行了,他老爹文贵也是一员大将,对于军旅之事要比文雍熟悉得多。 这样的学习没有给文雍太长的时间,不过数日北地的战事越发急促,每日的军报像雪花一样飞来,数十县被化为焦土,几座城池被胡人包围。 文护的远程遥控渐渐的跟不上战争的节奏,押运着粮草辎重的大军行进迟缓,况且还有文雍那行动不便的浩大仪仗队。 终于,文护下定了决心舍去大军,轻骑先行赶往第一前线进行指挥。 抽调了七千铁骑,文护将指挥权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征北将军文威,疾行北上。 文威的统率能力明显比文护差了一大截,文护带兵时不管行军扎营,各军团之间始终保持首尾呼应。而现在,经过沿途几个新军团加入后,没能得到适时调整,军团之间开始有些脱节。 或许是文威认为现在还在大周腹地不会有战事吧。作为吉祥物的文雍对此也没有办法,只能弃了仪仗跑到宿卫中间躲着,反正就是信不过那看起来骚包的仪仗队。 文雍回望着蜿蜒不见尽头的漫长兵线,不由皱眉向文忻问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文忻答道:“文威是文护血亲,带兵能力平平,胜在听话罢了。” 文雍点头道:“告诉兄弟们加强戒备,那群花架子朕不抱什么指望,安全就全靠你们了。” 文忻一脸认真的答道:“陛下放心,臣等定会护卫陛下周全。” …… 就在大周军队行进的同时,密林处一双眼睛已经紧紧的盯住了文雍的仪仗队。 头扎麻花小辫,皮肤虽然白皙但有些粗糙,英气的柳叶眉下,凤目凌厉透露着英武之气,鼻梁挺直,洁白的皓齿轻咬薄唇,身上的兽皮束衣也难掩下面曲线蜿蜒的青春气息。 几名胡人恭敬的站在她的后面,等待着这朵带刺的北地之花下达命令。 一名健硕的胡人将领说道:“美丽的优鲁图,我们突进得太快了,这支华族的军队过于庞大,草原的狼群不应该在敌人的地盘上挑战巨大的猎物,这样会把爪子折断的。” 女子的嘴唇咬得更紧了,指着文雍的仪仗队美眸发亮道,“桑克,你太小心了,那就是一头肥猪,里面一定有大官,只要群狼袭击得够快,一定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叼走那只猪崽。” 桑克看着下面遮天蔽日的龙旗,也有些意动了,龙旗是皇族的标志,就像狼是草原王者的标志一样,如此浩大的仪仗必定有一个了不得的皇室成员。 优鲁图是阿其那族长的女儿,从小就跟随其父征战四方,打下了诺大的草场。草原人不论男女,只认能耐,优鲁图用她明锐的战争嗅觉领导军队获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再加上她本身就是草原上最艳丽的花朵,底下的众人恨不得立刻在她的面前表现自己的武勇以获得这朵草原之花的青睐,见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刹时皆是士气高涨。 “前面有一个矮丘,我们到那里去等他们!” 舔了舔嘴皮,看着不远处华丽的铠甲,美丽绸缎制作的龙缦龙盖,优鲁图内心激动的想到,“很快,这些都是我的了!” ------------ 第三十二章狠绝 没有良好的统筹指挥,大周军队的队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拉成了一条长龙,文威的前军早就开出了数十里开外。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文雍学着文护的指挥技巧,将宿卫军的队列进行了收缩,不急不缓的赶在后面。 行军也是一门技术,既要保证士兵的体力,也要有保持良好的次序与阵形,一旦遇袭才能快速的做出应对,不至于慌乱。 长长的队伍不见头尾,文雍在宿卫军中,处于重重的保护下,前面是仪仗队,后面是刚从扶风征粮回来的辎重部队。 极目远眺,望着蜿蜒曲折直达天际的长龙队伍,文雍忧心忡忡的说道:“这时侯遇袭怕是立马就会被截成两段,首尾不能兼顾之下很难凝聚战力。” 文忻叹道:“臣的信使已经去见过文威了,他回话说这里还是大周腹地,不会有敌军,还需尽快行军赶到边镇支援晋王。” 作为文护拿捏在手中的吉祥物,文雍也很无奈,根本无法调动除宿卫军外的一兵一卒,更可气的是文护手下的一名参军孙振带着一支军队以保护的名义被安插在了宿卫军的外围。 文雍吩咐道:“罢了,让兄弟们减缓行军速度保持阵型,一有情况马上向朕靠拢。” 宿卫军的举动引起了孙振的注意,一名信骑前来询问。 文雍懒洋洋的打发道:“回去告诉孙振,朕累了。” 只要文雍不掉头,孙振也拿他没办法,听了信骑的回报,也只能冷笑着归结于文雍的昏庸,听之任之罢了。 军队继续前行了十里,周围的林木渐渐稀疏,大军进入了一片被山丘包围的谷地。 文忻拉住了战马,看着这片地形心生警兆地对文雍说道:“陛下,这里地势开扩平坦,适合骑兵冲刺。” 文雍拉着了马头,向着四周扫视了一眼,丘陵起伏,鸟兽绝迹,除了军队行进的声音就没有一丝动静。 就在文雍也觉得有些不太妙之时。 “呜!” 雄浑的号角在仪仗队全军踏入谷底之时突然响起,迎着夺目的阳光,东面的山丘之上出现了一道道高大人影。 优鲁图在胡人狼旗之下用狭长的凤目盯着即将到口的猎物,“来吧,苍狼的子孙们,进食的时间到了!撕碎他们!” “呜嚯嚯!” 胡人的骑兵呼喝着,铁骑踏响了冲锋的号角,大地震颤,滚滚尘烟冲霄直上形成了遮天蔽日的乌云,就像邪恶的魔鬼向着这里逼近。 “敌袭!” 尖声惊叫响起,随即寒芒刺破了天际,穿透了示警士兵的喉咙。 “嗖嗖!”的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胡人的箭法精准狠辣,仪仗队的铁甲骑士穿着繁琐,躲避不便,接连中箭掉落马下。 “快列阵迎敌!” 仪仗队虽然骤然遇袭,但是长久的训练下还是保持着一定的应对能力,按照往常一样迅速的集结阵型。 只不过现实与训练是有差距的,以往该站在身旁的队友已经阵亡,士兵们居然对队伍里突然出现的空挡变得不知所措,还好仪仗队的统领当机立断的吼道:“后队填前队,保持密集阵型!” 仪仗队这时才懵懂的反应过来,可是地上哀嚎的同袍、堆积的尸体与散落的兵器华盖都成了仪仗队集结的阻碍。三轮箭矢后,胡人的铁骑已然逼近,仪仗队的阵型却只是勉强组成了一个形状。 只能说习惯是个奇特的东西,它能让人在面对新的状况时很快做出应对,但是也能让人在面对新情况是产生不适,周边陌生的面孔,突然来临的血腥厮杀让仪仗队的士兵极为不习惯,士气降到了低谷,他们的全身都在震颤。 额头紧张的汗水不断滴落,面对如同洪水般汹涌而来的胡人铁骑,仪仗队稀松的阵列很快被突破。 优鲁图英勇的冲锋在队伍的最前列,胡人的骑兵在她的带领下就像烧得火红的尖刀轻易的切下了仪仗队这块牛油。 仪仗队的溃败太迅速了,让所有人都来不急反应。文雍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待在那里,战场上穿如此繁琐风骚,这不是告诉别人自己就是一只挂着标识牌的待宰肥猪吗?当然风骚一点不是不可以,前世白毦兵、白马义从这样的军队逼格就很高,能看还能打,它们的风骚已经升华到了一种境界,挂着标识牌上写着的不是“我是肥猪,赶快来宰”,而是用敌人的鲜血写的“来宰肥猪,乖乖挨宰”。 毕竟仪仗队是皇帝的脸面,文忻请示道:“陛下,我们是否前去支援?” 文雍也想救,但是通过这些日对军事的学习,文雍已经看得很明白,战败的仪仗队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援军上去不止救不了他们,还会被溃军冲散。就像一桶清水倒入一桶污水之中,不止不能清洁,原来的清水也变得污浊。 文雍闭目长吐了一口气,“你应该很清楚,救援是没用的!” 战况越发危急,文雍不禁在想如果是文护老贼在这里,他会如何应对? 以宿卫的步对胡人的骑自古以来都是难题,文雍一边回忆着文护曾经发出过的军令和,一边在脑海深处搜寻着前世的战利。 前世和北地游牧民族对抗最经典的应该数大汉时期的帝国双璧,很多人映像深刻的应该是霍去病带领大汉精骑追亡逐北,燕然勒石的风姿。但是在霍去病横空出世,汉家精骑成型之前,卫青也用步兵狠狠的教训过匈奴一顿,当时他用的便是一种叫做“武刚车”的武器筑为军阵。 文雍手里当然没有武刚车,但是却可以借鉴这种防御的模式。 有了计较,文雍果断下令道,“马上命令后勤军队将粮草辎重车结成圆阵作为阵地依托,宿卫军收缩阵型缓缓退进去!” 在劣势时临阵后退是兵家大忌,文雍的指挥经验还是有些不足,所幸的是他的身边有一位出自将门的文忻提醒:“陛下,我们这时后退很容易在胡人铁骑逼近之下演变成大溃败!” 文雍眼中厉光闪过,狠辣的说道:“孙振不是奉晋王令带兵护卫朕吗?让他立即原地列阵,在车阵完成前务必抵挡住胡人进攻!” 文雍丝毫不担心孙振敢抗命。孙振既然被文护委任来盯住自己和宿卫军,说明他还是有一定能耐的。现在皇帝的命和后勤辎重都在这里,如果有任何闪失,文护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甚至他的家族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况且文威的大军也在前方不远处,知晓战事后一定会迅速支援,前去拦截不一定会死,要是不去而导致文雍出事,孙振一族都会被朝廷的诸位大臣撕成粉碎,文护不止不会保他,还会踩他一脚以平息大周臣民的怒火。 事实如文雍所料,接到命令的孙振不敢不从。或许他还抱有身还的希望,文雍在打马后撤之时回望了孙振与他的军队一眼。 既然是文护的心腹,又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要是能活下来文雍不介意在利用完后推他一把,送他下地狱! ------------ 第三十三章初阵 血色染红了优鲁图身上的皮甲,眼前的华人就像是圈养的羊羔,弯刀爽快切断了他们的喉咙。 在优鲁图的带领下,仪仗队很快被杀了个对穿。仪仗队当即全面溃散,胡族的士兵们分成几部,熟练的进行绞杀。桑克穿着从仪仗队身上扒下的铁甲来到了优鲁图的身边,显摆道:“美丽的优鲁图,这家伙应该是这支部队里地位最高的了,没看到其它肥羊。” 胡人与周国相邻,摩擦不断,对于对方的军阶,看穿着就能一眼认出。看了桑克身上的将甲和腰上系的周人军官脑袋一眼,优鲁图猜测到或许狡猾的肥羊早就跑了也说不定,从多次入侵大周的经验来看,那些大腹便便的显贵们打仗不怎么样,逃跑起来可是一等一的,草原最快的追风驹都不一定赶得上。 对于这些被杀破胆仓皇奔逃的周军优鲁图已经没有了兴趣,相反对面正在集结列阵的周军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们是在护卫着什么,这么说来肥羊很可能跑到那边去了。草原的狼可不会甘心饿着肚子回去,刚才那块肉只能算开胃,周国的皇族才算大餐。想想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周国皇室血脉抓回去当奴隶,优鲁图就感觉无比兴奋。 “苍狼的子孙,跟我来!” 在优鲁图的号召下,已经开始在收割战利品的胡人迅速的集结在了一起,他们很多人都换上了从仪仗队身上扒下的衣甲,扯掉他们觉得累赘的锦绸之后,一只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胡人铁骑诞生了。 当分散追杀的部队重新聚拢的一刻,看着眼前鸟枪换炮的部族勇士,优鲁图自己都很意外,心中不由感叹果然抢夺华族才是崛起的道路! 低沉的牛角号再次吹响,铁蹄踏响了雷鸣电掣之声,在没有装甲战车的年代,骑兵就是势不可挡的洪流,带着摧枯拉朽的冲击力碾压而来。 “举起枪盾,准备冲击!” 孙振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下答命令。 大周的将士熟练的将高约两米的塔盾挡在身前,组成了一面简易的壁垒,锋锐的长枪从塔盾的缝隙伸出,极短的时间内防御阵型树立起来。 “嗖嗖!” 冲击前的箭雨是胡人常用的手段,刁钻的箭矢透过了塔盾之间细小的缝隙狠狠的扎入了士兵的血肉之中。站在部队前列振奋士气的孙振很不幸也被箭矢射中了左肩。 胡人的军制采用的部落制,所以没有统一的武器标准,箭矢的样式也是五花八门,草原贵族多是仿照华族用青铜打造,并加上鸣哨作为指挥用途的鸣镝,普通牧民则是看家境如何,用骨头、尖石块、兽齿做的箭尖,一般作战前会用牲畜的粪便浸泡加强杀伤力。 而有一种箭矢却十分特殊,狼牙箭!听名字像是用狼齿打磨,其实不然,这是一种胡人用青铜锻造,并在箭头加上倒齿的狠毒箭矢,因形如狼牙,射入人体够会狠狠的卡在骨头里,撕扯住血肉就像被不肯松口的狼给咬住而得名。 因为狼牙箭的锻造工艺复杂,需要部族最好的青铜锻造师才能打造,所以胡人配备得都不多,只有少数胡人精锐射雕手中才有。 孙振一眼就认出了箭羽上那狼牙箭特有的青黑色。 不能拔! 狠下心,孙振将箭杆折断,任由箭矢卡在肩头,继续指挥道:“除前排塔盾,伤者立即后退,后排填补!” “准备撞击!” 随着命令,胡人收起弓箭抽出弯刀,低俯着身子拼命的抽打着战马进行最后的冲击。 “轰!” 宛如山崩地裂的炸响,惨烈的金属撞击声中,塔盾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崩碎,残片散落飞溅,直接将后面士兵的铠甲打成了筛子。 再厚的铠甲在战马的冲击之下都变成了单薄的纸片,一时之间大周兵士与胡人战马的交接线上血肉横飞,飘飞的血沫如同雾气一般飘荡升腾。 孙振面色苍白,双目充血赤红的盯着阵前,步兵的阵线在胡人铁骑的冲击捶打之下已经变形,虽然现在看起来两方战损相近,但是他很清楚,再有一下冲击整个前排防御线就会崩溃,冲杀进来的胡人将不可阻挡,情势将变得一面倒。 可恨啊,如果多给一点准备的时间,孙振就能在后排组成弓弩阵对前线进行掩护,可惜胡人不会再给自己的机会了。 回望了一眼后面渐渐成型的军阵,孙振眼中充满了绝望,连自己所带的精锐都阻挡不了胡骑,凭着那群辎重兵和宿卫能干什么?这只胡人太厉害了,结果已成定局,与其接受眼睁睁看着皇帝被俘,自己成为大周罪人,倒不如战死在这里!晋王或许会因此放过自己的家人。 “兄弟们,随我杀!” 抽出了佩剑,孙振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 文雍登上了皇帝御用的行军高台,这是一座高达五米满布龙缦的华贵平台,下面装有车轮,需二十名力士一起拉动才能挪动,曾经作为大周皇帝的指挥台,战时将木桩透过特定的口子打入地下就能固定。只不过被文雍以太过显眼且行动迟缓容易成为活靶子为由扔到了军队的后面。 而现在文雍到了不得不登上高台亲自指挥的这一刻,环视着高台上的军旗将令,剑架龙鼓,文雍好像看到了昔年太祖文泰开拓疆土,文绝抵御外侵的身影。 文雍暗暗祈祷道:“不管朕是不是真的文雍,这一刻朕的命运就和大周连在一起,文泰、文绝,如果你们英灵未远,请帮朕一把!” 不远处,胡人铁骑组成的铁锤终于将孙振的军阵砸个粉碎,锋利的弯刀借着马速砍破了孙振的将军铠甲,半截身子瞬间飞射而出,鲜血混合着内脏抛撒了一地。疾驰的战马已被染得血红,像贪婪噬血的饕餮,将大周的阵型撞得七零八落,疯狂的吞噬着眼前的血肉。 孙振死的一刻周军就已经崩溃,面对胡人的血色刀墙与战马嘶鸣,周军的士兵们丢兵弃甲四散奔逃,但是他们又如何逃得过胡人的铁骑。 看着周兵们如同猪狗被胡骑任意宰杀,文雍心生不忍,下令道:“他们已经起不了阻拦胡骑的作用,擂鼓!把朕的龙旗升起来!” 坐回龙案,文雍看了一眼下首肆意狂飙的胡人铁骑,收回了目光,盯着在军阵第一线的文忻郑重其事的遥遥说道:“该我们了!” ------------ 第三十四章步骑对阵 大周的军鼓隆隆,金黄的五爪神龙在高台升腾,以睥睨天下的风姿傲视着整个战场。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胡人的注意。 桑克盯着威武的华族神龙,内心激动与恐惧并存,四十年前周军就是在这面旗帜下打得北地胡人没有一点脾气,从苍狼变成了土狗。 优鲁图从未见过这种旗帜,但是并不妨碍她判断出那方高台上有一名华族大人物。战场上的风云都围绕着升起的旗帜被搅动。 桑克停下了对周兵的追杀,指着旗帜颤声说道:“那面旗帜下是华族的皇帝,站在权利顶点的男人!” “华族最强的男人?” 优鲁图整齐的贝齿咬着下唇,有些兴奋了。这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奴隶!决定了,这个华族我要定了! “草原的狼崽子们,集合了!” 优鲁图再次发出了集合的命令,连破两阵士气高涨的胡人舍弃了对溃兵的残杀,以极高的效率重新汇聚,折去战损,胡人的骑兵还剩3000有余。 优鲁图没有立即发动进攻,既然是周国的皇帝,那他的身边一定有极其精锐的军队,粮草车的阵型虽然显得有些不稳固,却实实在在的是阻碍马速的障碍物,在地形复杂的地方,没有了速度的骑兵还不如步兵。 美眸打量了前方的圆阵少许,优鲁图的唇角勾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倒是有几份本事,但是光凭这个就想阻挡苍狼的勇士,想得太简单了吧!” 一打马肚,优鲁图座下宝马当即加速如利剑飞射而出,后方的胡骑紧紧的跟随着她的身姿疾驰而来。 文雍所布置的阵型与孙振的布置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传统的军阵,所不同的是文雍手中的宿卫军有更齐备的军械和更多的时间做准备,外围是两排粮草辎重车组成的环形阻碍,车后是密集的枪盾甲士阵列,接着是长枪手和弓箭手,最中心的高台负责护卫的是一圈刀盾兵。仅有的300骑兵和众多的辎重兵分布在军阵的左右两侧。 文雍应该庆幸,从扶风征收的补给中还包括一样东西臂张弩。果断将阻拦的军需守备官砍了以后,文雍将这3000张为前线补给的弓弩箭矢全部分发给了手无寸铁的辎重兵。 臂张弩的使用门槛有点高,非力士不能开弦,这次带出的宿卫军总共只有5000,文雍不可能将宿卫精锐全部抽出来玩弩,所以毫不爱惜的下令让辎重兵用脚踏开弩,此刻梁士彦正在教导着他们如何瞄准,不需要太精确,只要能大致对准一个位置射出就行了。 战马的铁蹄无情的脚踏着地面,尘烟滚滚,前排的宿卫军士兵已经能看清胡人那染血的狰狞面孔,紧张的汗水布满了额头,眼睛被其浸润变得酸涩不堪。 “转向!” 优鲁图的一声命令,胡人的骑兵们以极为高超的骑术调转了马头,极速冲击中突然转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也只有自小生活在马背上的胡人才有这么高的骑术敢这么干。 胡人的骑兵分成了两列,一前一后围绕着军阵奔跑起来,透过辎重车的缝隙,胡人的箭矢不时精准的扎了进去。这让包括文雍在内已经准备迎好接冲击的各线指挥官有些茫然无措。 “环形骑阵!胡人到底想干什么?” 胡骑所携带的箭矢有限,刚刚才战过两场,在有遮挡的宿卫军面前弓箭的杀伤实在有限,怕是胡人的箭矢射光了都不会有什么作用。就在文雍摸不着头脑之时,围着军阵奔驰的第一队胡骑纷纷拿出了勾索用力甩到了粮车之上。 文雍见了双目一愣,失声自语道:“糟了!” 只见在奔腾的战马拉扯之下,粮车很快被其掀翻拉走,露出了宿卫军的本阵。就像被剥除外皮的石榴,露出了里面鲜嫩的果实,优鲁图眸中的光彩更加夺目了。 没了粮车的阻挡,第二列的胡骑的箭矢从阵型的缺口处飞射进去。 抛射而来的箭矢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宿卫军的头顶。 “哆哆哆!” 箭矢打在甲胄之上和扎入肉体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闷哼的声音不断响起,血色在黑色的甲片中流淌,身旁的战友接连不断的因身中数箭而倒下。辎重兵顶着木盾迅速的将受伤的士兵抬走,后面的士兵立即填补上了前面的空档。 “开阵,弓箭还击!” 随着在第一线指挥文忻的命令,外围的塔盾开始撤开,后面的军士取出了拓木弓,搭箭拉弦单膝跪地,在看清盾牌外面的世界后马上对着胡人的铁骑射击。 “嗖嗖!” 箭矢对射,但是结果却明显对大周不利,撤开了塔盾的防护,胡人的箭可以轻易射中大周的宿卫,而大周的弓箭却被胡人飞驰的马速避过一大半。 很快大周的弓箭就被胡人压制,只要一开塔盾,胡人的箭就直窜而入,里面的弓箭手还未来得及看清外面就被射杀。 “不能这样被动挨打了!” 文雍的双目一沉,亲自抄起了高台上的一面将旗,来到了高台的边缘,高声道:“长枪手听令,反手举枪过头!” 在高处瞄准了胡骑奔驰的路线,文雍右臂发力将将旗猛力投掷而出,“右前方,掷!” 明黄的将旗划过天际,底下的长枪手们跟随着将旗划过的轨迹将手中长枪一同掷出。 第一次合作,底下士兵们投掷的力道与次序不太统一,但是并不妨碍这样做的巨大杀伤力,数十胡骑在飞驰中被长枪射中,瞬间被锋利的枪尖穿透,血肉迸飞。就算只是战马被刺中,马匹突然失力减速之下,上面的骑兵瞬间被摔飞,强大的力道也足以让他的脑袋瓜撞了个粉碎。 战枪杂乱的插在地面上,就像一片血腥荆棘林,以胡人的马术这些障碍根本不是问题,不过座下的马匹已经开始疲惫,优鲁图不想再和这些华族绕圈子浪费时间了,“集合,冲碎他们!” ------------ 第三十五章锥形vs雁行 冲锋的号角已经吹响,两支携卷烟尘的铁骑汇流,如同惊天大潮向着周军圆阵的缺口冲击而来。 “轰!” 惊涛层层叠叠的拍击在宿卫军组成的黑色礁石上面,血色翻腾而起。 坐在高台之下,文雍可以隐约看见下方厮杀的惨烈,付出近百名胡骑连人带马筋断骨裂的代价后,胡人的铁蹄终于踏碎了大周枪盾手组成的防线,然后故计重施,分成两队开始撕裂周军阵型的缺口。一名胡骑借着马力用手中的弯刀对准一名宿卫的前胸狠狠的砍下,刀刃穿透了宿卫的铠甲,血光喷溅间残破的身躯被卷入铁蹄,瞬间被脚踏成肉泥。 “杀了他!” 周围的长枪手聚拢过来,一同向着胡人攥刺而去,面对四面八方围拢的枪尖,那名胡人根本无法闪躲,立时被扎成了筛子。 血腥的一幕不断上演重复,这一刻围绕着文雍所在的高台,下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被称为尸山血海也不为过。 夹着惨叫与哀嚎的风在桑克的耳旁飞过,这让他感觉十分舒爽,作为草原的勇士就应该是这样,用敌人的血肉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冰冷的枪尖不断刺来,桑克仗着自己娴熟的马术躲闪开来,锋利的弯刀从敌人的喉咙划破,鲜血形成的薄雾让脸上一阵温暖,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一名年轻的周国军官血红着双眼扑刺而来,桑克此时旧力未尽,只能将身体尽量挪开,枪尖刺中了他的胸前,还好他换上了周人的铁甲,锐利的锋芒被甲胄上特殊的弧度所滑开,带出一串火星。 一拉马缰,作为多年伙伴的战马立即会意,高抬双腿就要向那名周军踏去,那人弃了长枪,就地一滚闪躲开来。 摸着铠甲上的白痕,桑克的胸前隐隐有一阵酥麻的感觉,拉紧了缰绳止住战马的躁动问道:“有几份本事,叫什么名字?” “大周宿卫统领,文忻!” 从地上挑起两根长枪入手,面对战马上身形彪悍的桑克,文忻怡然不惧。 “我叫桑克,你要记好了,这将是你主人的名字!” 眼中火焰炙烈,桑克抽打着战马向着文忻直冲而去…… 文忻被桑克纠缠,宿卫军失去了第一线的指挥,优鲁图带领着部队如入无人之境的向着高台的龙旗杀来。 高台之上侍奉文雍身侧的福安见了眼前的场景吓得亡魂皆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陛下,这里危险,我们还是快走吧!” 文雍冷笑着连续发问道:“走?你跑得过胡人的骑兵吗?对朕来说这世上还有比大周宿卫军阵中更安全的地方吗?” 不再理会福安,文雍第一次抽出了军令旗,现在只能靠自己亲自指挥了。 军令台上令旗飘动,时隔十三载继孝帝之后,宿卫再一次接到了君王直接的指挥。是见证大周再出现一位能征善战的君王,还是目睹一名年轻君王不自量力下的殇逝就在此刻揭晓。 除了被攻破的缺口,其它位置的枪盾兵立即转向,背靠辎重车,面朝高台从对外防御转换到了对内攻击。而高台下的枪手与弓箭手们也见令而动。 长枪手在外,弓箭手在内的对称阵型在高台前陈列,阵后还有人影幢幢,尚看不起后面有什么布置。 虽然华族极力阻止兵书外流,但是总有些家伙为了利益愿意挺而走险,优鲁图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在藏书上见过的阵型。 “雁行阵!” 这个阵型的特点很快在优鲁图的脑中掠过,雁行阵最大的特点就是左右互为犄角,无论你攻击哪侧都会受到另一侧的攻击。这个阵型的阵眼在两翼的中间,要是被突破中军就很容易引发溃败,不过中军属于两翼火力交叉点,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位置。 若是以往优鲁图会选择先用骑兵的机动性来拖散周军的阵型,然后再择其一翼重点突击,但是外围的枪盾兵明显在向中间回缩,骑兵腾挪空间减少的同时,随着包围圈的缩小,枪盾手的包围强度也会逐步提升,优鲁图可不想耽误太多时间最后被夹死在这阵型里。 狭长的凤目从雁行阵中间一路扫视到高台上的龙旗,优鲁图剑眉一挑,“你的挑战我接下了!全军听令,锥形阵!” 牛角号的声音响彻天地,苍茫而低沉,就像胡人的先辈们从起源传出的呢喃,吸收了华族文化的胡人在文雍面前展现了他们的成果,锥形阵与雁行阵这对老冤家在不同的阵营间再次发生碰撞。 挺立在胡骑的最前方,优鲁图一抹脸上的血污,手中弯刀一指高台上的龙旗娇叱道:“擒下周人的皇帝!” 马蹄开始加速,胡人铁骑组成的三角形就像一辆加足了油门的大卡车猛力的向雁行阵中间冲撞而去。 铁蹄阵阵宛若雷霆,地面也为之震荡,就连在高台之上的文雍也感觉到了这种惊天动地的震荡。 文雍看着下方直指自己的军阵冷笑道:“中间切割,席卷两翼!哼,想得倒很美。传令双翼收拢,弓箭手放箭!朕要把这支胡骑彻底吞掉!” 令旗号令之下,雁行阵两只宽大的羽翼向中间收拢,与突击而来的锥形阵发生了激烈的摩擦。 长枪与弯刀碰撞出激烈火花,两阵之间飞羽不断,血色的花朵在阵型中不断绽放。 践踏,碰撞,刺击,坠马,惨叫,哀嚎,各种各样的声音组成了一曲用生命与热血铺就的乐章。 优鲁图的头发,身上,手上混杂了汗水与血液,用带毛羊皮缠绕手柄的弯刀也变得有些滑腻。 在军列的最前方作为最强的刀锋,优鲁图面对着左右两侧无情的锋芒,在没有尽头的枪林箭雨中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的弯刀,不知多少次挥刀斩杀扑上来的周军,眼前的一线光亮开始扩大。优鲁图知道,终于雁行阵要被自己杀透了,抖擞了精神英气逼人的叱咤道:“周人皇帝,我来了!” ------------ 第三十六章王对王 周军的雁行面对胡人铁蹄组成的刀锋终究有些力有不逮,这是骑兵先天对步兵的速度压制。 文雍眼见胡人就要杀透军阵,却丝毫不见慌乱,镇定道:“传令梁士彦准备,要到他了!” 胡人的锥形阵像一把斧头强行劈开了周军的雁行阵,疾驰的战马带着勇猛彪悍的胡人向文雍所在的高台冲击而来。 优鲁图已经看清了雁行阵后面的刀盾兵线列阵,就这样的阵型也敢阻挡草原狼的铁骑吗? “加速,冲破他们!” 就在优鲁图即将触碰到胜利女神的裙边之时,突然后面成片穿来战马痛苦的哀鸣,回头望去,只见后面跟随的骑兵莫名其妙的马失前蹄,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 优鲁图向后方地面一看,花容失色,地面竟然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小洞。 陷马坑!这是一种华人为对付胡人骑兵所发明的战术,在地面挖出三十公分的小坑,胡人的骑兵在疾驰当中根本不能看清脚下飞掠而过的地形,很容易把马腿送入那阴毒的坑洞,结果马腿断裂,人也被摔飞出去。 陷马坑制作简单,在雁行阵中间这种狭窄空间中使用更是效果显著,为了躲过地面的坑洞,胡骑无奈的减缓了马速。 速度就是骑兵的生命,在骑兵冲击减缓的一刻不好的预感就笼上了优鲁图的心头。 文雍站在高台之上漠然的看着下首生命的消逝,很难想象曾经标榜五好四德的自己会有一天以杀人而目的进行算计,这还得感谢前世网络上层出不穷的战略游戏给了灵感,再加上作为市长时锻炼的缜密心思。 “很遗憾,你的对手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败局已定!” 抽出将令,抬起了右臂,文雍狠狠的一挥而下。 刀盾兵的阵线分裂,露出了后面大批的臂张弩阵形,辎重兵没经历正面战场的厮杀,文雍不敢给他们分配太复杂的任务,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绝杀。 不需要瞄准,敌人已被包夹在了前方;不需要面对万马奔腾的心理压力,敌人早就失去了速度;不需要复杂的操作,闻令按下扳机就行! “放!” 梁士彦一声令下,飞矢如雨迎面而至,啪啪的打在了胡人的身上,相比弓箭,弩箭具有更强大的穿透力,胡人身上的防护未起到丁点作用。 血花在他们身上绽放,大面积的胡骑被射成了马蜂窝,一片人仰马翻之像。 优鲁图以高超的骑术附在马腹躲过了第一轮箭雨,她的双目变得赤红如血,不用看就知道身后的部族勇士已经成了周军的靶子,身上布满了弩箭穿过的血孔。 “加速!冲破他们!” 咬碎了贝齿,优鲁图宛如雌虎,发出了震荡山林的咆哮! 胡人骑兵的速度再次提高,就算有战友因折了马腿而摔死,他们的脚步也一刻不停。 快,再快,冲破弩阵就可以胜利,不能再给他们二次射击的机会了! 文雍皱起了眉头,臂张弩不是诸葛连弩,不能连续射击,弩手更换箭矢较慢。没有经过训练,辎重兵也无法像精锐那样进行阶梯式的分段射击,这就造成了一瞬间的火力空档。 在胡人全力加速的铁骑下,地动山摇的威势油然而生,辎重兵惊吓之下变得手忙脚乱起来。胡骑已近,席卷的烟尘扑面而至,前排的辎重兵吓得肝胆俱裂,扔下手中弩箭就要逃跑。 “嗤!” 梁士彦斩杀了一命逃兵,高声吼道:“你们现在是军人,敢后退一步者死!” 他的威胁并没有超过辎重兵们对胡骑的恐惧,溃败丝毫不减,梁士彦果断下令道:“刀盾列阵,压回去!” 整齐的刀盾阵型形成了盾墙,与胡骑一同将辎重兵们包裹在了中间。 “嘣!” 辎重兵成了刀盾阵的缓冲垫,尸体被撞得四分五裂,天空下起了飘摇血雨,离文雍近在咫尺之地爆发了惨烈的血战。 刀盾兵已经是文雍身前最后的防线,但是远处的文忻那里也是兵凶战危,拿捏着最后一面军旗,文雍有些迟疑。 最终文雍挥动了令旗,一直在养精蓄锐的300骑兵冲锋而出,向着文忻的方向开始支援。文雍并非舍己为人之人,只是从大局来看,优鲁图的骑兵陷入了己方的包围,已经是强弩之末,反观文忻的方向在桑克的攻击下已濒临崩溃,如果文忻挡不住桑克那支骑兵,这支被包围骑兵得到生力军之下怕是变成脱柙之虎再次焕发生机,到时真的是完蛋了。 见到援军远去,福安急得直跳脚:“陛下,快逃吧,胡人杀来了!” 文雍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将他吓退之后,文雍站立起身抽出了剑架上的天子剑,站在高台中央发出了心中的怒吼:“朕乃大周天子!就在这里!” “陛下!” “是陛下!” 看到皇帝的身影,周军们的士气再次高涨,舍命的与胡骑进行厮杀。 “果然是周人的皇帝!” 优鲁图美眸中全是怒火,不再怜惜跟随自己日久的战马,猛力挥动着马鞭向着高台突进。 近了,优鲁图就快要杀透刀盾阵线,就在此时下身突然失重,座下战马猛地跪倒在地,这匹神骏的草原马今日陪着优鲁图作为刀锋连破数阵,身上早已遍体鳞伤,更有数只弩箭穿透了它的胸腔,送优鲁图到这里已经是它最大的努力。 亲密的战友阵亡,优鲁图没有伤心的时间,面对包围而来的周军,优鲁图奋力冲杀出去。 每一步都在搏命,粘稠的血水将她染成了一个人,狰狞恐怖,宛如传说中的修罗。 一声剧烈鸣响,草原弯刀与大周直剑发生了剧烈碰撞,一名须发皆张的豪勇将官挡在了优鲁图的面前。 “我是不会让你接近陛下的!” 梁士彦的豪言壮语还未落下,胡人的两名百夫长也已杀透了军阵,向着梁士彦冲击而去,“优鲁图,这里交给我们,快去宰了周国的皇帝” 优鲁图没有迟疑,转身跑向了行军台的方向。 一步一个血脚印,随着衣摆下的嘀嗒声,优鲁图疾步踏上了文雍所在的高台。 ------------ 第三十七章刀剑交锋 高台周围擂鼓的力士眼见有人闯入,赶紧放下鼓槌想要前去护卫,文雍吼道:“回去做好自己的事,这里朕自己来!” 主帅是军队的主心骨,要是这里出了问题,那么下方就算再有优势都会全盘皆输,所以文雍必须给下面的将士们一个信号,既然高台鼓声如常,那他们的皇帝就还在,战斗没有结束! 有些意外,大周的皇帝居然是个棱角分明的年轻人,或许是身穿甲胄指挥大军的缘故,文雍身上多了一丝英武之气。 没有多说什么,干掉他就赢了!双手紧握弯刀,血腥杀气弥漫,优鲁图飞身跃空,力贯长虹直劈而下。 就知道日后可能遇到不得不出手的时候,所以剑术方面文雍一直勤练不辍,勇冠三军不敢说,但是屹立不倒还是有把握的。文雍沉稳的持剑迎面而上。 刀光裂空,杀机席卷,剑气激荡,寒意森然,刺耳的金鸣炸响,优鲁图与文雍手中兵刃狠狠的碰撞在一起,无形的气流滚荡而去。 在两者正面对决的一刻,文雍才看清楚眼前的胡人是一名眉目分明的美女,在血色的浸泡下丝毫不减其魅力,反而给人一种特殊的诱惑。 这种诱惑是致命的!矫健的身子一扭,弯刀如同车轮不断旋转劈砍过来,血色刀光层层叠叠,杀意肆然。 文雍剑身轻颤,天子剑搅动风云,如同风卷残云向着刀光反卷而去。 刀光与剑影纵横,高台在两人的对决下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伤痕,优鲁图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文雍的难缠超出了她的预想,本以为皇室成员都是养尊处优的小白,不想今天遇到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家伙。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家伙活下去!从长者讲述的往事中,武勇的华族皇帝一般都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上一个勇武的皇帝文泰已经给予了草原诸部残忍的打击,草原经不起第二个文泰了! 优鲁图发了狠,就像饥饿的恶狼,全然放弃了防御,每一刀都用尽了全力,没有丝毫保留。 “杀!” 一声娇叱,优鲁图猛力跳跃,从天而下猛力的发出了劈斩。 “锵!” 优鲁图的动作灵活快捷,文雍就是想闪躲、卸力也找不到机会,只能用剑横挡,一股巨力从剑身涌入,天子剑不断颤抖哀鸣,文雍持剑的手也感到了一阵酥麻,脚下不断的向后退却。 优鲁图得势不饶人,手中弯刀挥舞的越发急促,文雍的右手为吃力不住,突然一阵失去知觉。 “糟了!” 文雍新力未生,勉强避开了脑袋,弯刀顺着肩头直劈而下,火星迸溅,在金黄的天子甲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还好不是后世奸商们的劣质产品,身上的天子甲还算结实,成功挡下了弯刀的进攻,没有伤及里面的皮肉。 动了动手指,文雍连受重击的右手已恢复知觉,持剑反撩而上,剑出如风,杀机乍现,优鲁图急忙脚下发力,顺势滚了出去。 剑光划破了她的前胸,草原毡衣被破开了一条口,隐隐有血水渗出,用弯刀插住高台的地面,优鲁图娇喘连连,喉咙间涌出一股莫名腥甜,连续的高强度跳斩让她的内脏也承受了不小的反震之力。 “这女人的力气好大!” 文雍活动着酸痛的右臂,准备迎接下一轮的进攻。 站立起身,优鲁图眼中闪过凌厉的凶芒,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高举弯刀,再次向着文雍冲杀而来。 优鲁图的弯刀依旧凌厉霸道,就像山陵崩塌带着无铸的威势向着文雍滚滚而来。 两脚站定,文雍发出一声爆喝,迎面而上,寒光激闪,锋芒毕露,宛如坚定的磐石,面对刀锋的冲击岿然不动,无论弯刀如何霸道绝伦,文雍的剑势依旧气韵绵长。 刀剑交鸣,铿锵回荡,如同奔雷滚滚。 久攻不下,优鲁图心生焦急,俏脸染霜,借着与文雍刀剑互砍的机会猛地收力,文雍本就已习惯了优鲁图的猛力进攻,每次反挡自然也是全力以赴。当他手中天子剑与弯刀斩击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前方一空,弯刀被剑击打飞出去,转着旋狠狠的剁在了高台的护栏上,文雍的手收拾不住,胸前当即空门大开,心中暗道要糟! 优鲁图揉身装入了文雍的怀抱,右掌劈斩打在了文雍手腕,天子剑当即掉落。 两人都失去了武器,明显优鲁图打算与文雍肉搏。若论剑术文雍还有两把刷子,但是这贴身肉搏就只能呵呵了!没办法,身为皇帝,哪个老师敢贴着文雍报以老拳。 失去天子剑的一刻,文雍心中不禁哀嚎,不带这样玩的! 没了宝剑,文雍的体格还在,与优鲁图不顾影响的扭打在了一起,此刻周胡两军的统帅与街边泼皮无异。 扯头发,用牙咬,文雍算是享受了一个美女的特殊照顾,露在铠甲外的双臂已经不知多了多少齿印,不由感叹这女人绝对是疯狗变的。 当然,文雍也不规矩,生死相博哪里还顾及得了那么多,她傲人雪峰前的的剑伤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两人纠缠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高台的阶梯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不管是文雍还是优鲁图,要是得到援军基本就可锁定胜局。 两人怀着紧张的心情盯着高台的阶梯处。 来了!他穿的是草原毡衣! 文雍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但是优鲁图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来人焦急的喊到:“优鲁图大人,快撤吧,周人的援军快到了!” 话音未落,一杆铁枪穿透了他的胸膛,梁士彦在他的身后猛力将其挑在空中,任由鲜血沐浴周身。 文雍见了不禁在心里吐槽,你有力气显摆还不快点来帮我! 高台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赶来的烟尘,看样子距此不足20里,如今台下的军队与周军纠缠绞杀成了一团,而文雍这里也来了一员猛将相助,优鲁图心知已经事不可为,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于是果断的弃了文雍,像猫一样轻盈的翻过围栏,从五米高的高台贴着木架用双手平衡身子,几乎成90度的疾步冲刺而下。 文雍跑到高台边缘向下观望之时,优鲁图已经跳到了台底。 优鲁图回望了高台上的文雍一眼,高声道:“总有一天我要擒住你!” 放完豪言壮语,优鲁图立即翻上了一匹失主流落的战马,打马疾驰冲向了自己被包围的军队,“立即撤退!” ------------ 第三十八章金蝉脱壳 结束了! 长吐了一口憋在心中的浊气,文雍跌坐在原地。 梁士彦跪倒到文雍身前:“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文雍干渴着嗓子,摆摆手嘶哑的说道:“别废话,朕现在脱力了,你马上代为指挥,能留下多少胡骑就留下多少。今天那女将在朕身上不知咬了多少口,作为宿卫你们得帮朕啃回来!” “臣领旨!” 梁士彦站在他高台前方,代替文雍指挥军队对胡骑开始进行合围。 胡人也知情势危急,不敢与周军多作纠缠,拼命的往外突进。 优鲁图的部队还好,毕竟被雁行阵包夹在中间胖揍了许久,但是桑克带的军队并未大损,发起狠来疲惫不堪的宿卫根本抵挡不住,很快两只胡人军队突破重围重新汇合在了一起,他们爆发出了更强大的力量。 听着台下的杀声不止没有止歇,反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文雍的眉头一皱,包围已成,又有援军,吃掉这只胡骑当然不成问题,但宿卫军是自己心腹家底,每损失一个都像是在文雍的心头割***护想裁剪宿卫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就是带他们出来见见血,要是拼得大损来换一支无足轻重的的胡骑可划不着。 于是文雍开口说道:“士彦,开一条口放他们走,留住他们断后的部队就行了,另外传令各军不许追击。” 到嘴的肥肉被下令放走,梁士彦心有不甘道:“陛下,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马上就能剿灭他们了,为何放他们走?” 文雍解释道:“困兽之斗尤为凶险,何必为了帮文护老贼减轻压力押上自己兄弟的性命?听令便是!” 见文雍心意已定,梁士彦只能听令行事。 在宿卫刻意防水之下,胡骑找到了突围的希望,不再与之舍命拼杀,疯狂的从周军留出的缺口处脱逃,留下了一地的尸首。 这场战斗打得惨烈,对文雍来说是难得的指挥经验,就差天降豪光提示升级了。 在大周境内的胡骑就如此厉害猖狂,宿卫折损之下文雍更不想上前线了,何况有句老话叫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那胡人女将走时眼神充满不甘,肯定还会来找麻烦。 文雍有了计较,走到护栏前拔出了胡族女将的弯刀。 寒光凛凛,森然慑人,确实是把好刀。 文雍将刀扔给了梁士彦,对一脸疑惑的他问道:“你的刀法怎么样?” 梁士彦答道:“末将自幼习武,刀法尚过得去。” 在皇帝面前说过得去那就算是不错了,文雍的心安定了几分,指着金甲上的劈痕说道:“来砍朕!” 梁士彦吓了一跳,跪倒在地:“末将不敢。” 躲在龙椅后面发抖的福安此时也窜了出来劝道:“陛下,使不得啊!” 文雍用眼神将福安逼退,随即对梁士彦说道:“朕不受伤怎么回长安?朕可不想被文护老贼当吉祥物一样利用。” 虽然不懂吉祥物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梁士彦领会文雍的意图,一咬牙站立起身,“陛下,末将得罪了!” 文雍宽慰道:“将军动手朕才放心,所作一切皆为铲除国贼。文威援军已近,将军不可迟疑。” 梁士彦举刀过头,一声低沉大喝,估摸好了力道手起刀落! 血水顿时喷溅而出! …… “混账,本将援军近在咫尺,尔等为何将胡骑放走!” 文威带着大军气势汹汹的对身如浴血的文忻责骂到。 文威官职更高,又暂领军中之事,完全有权处决文忻,是以文忻纵使心有不忿也不敢丝毫表露,解释道:“实在是胡骑凶猛,将士们搏杀一天早已筋疲力竭,还好将军赶到吓退了胡骑。” 冷哼一声,文威说道:“身为军人如此无用如何保家卫国,现在先将你收押,随本将面见陛下后再处置尔等。” 见文威仗着官职嚣张跋扈,一众宿卫群情激愤,文忻阻止了底下的将士,很顺从的受缚跟在了文威后面。 尚未走上高台,文威官腔十足的叫道:“陛下何在?臣文威前来救驾!” 话音未落,踏上高台眼前的情形吓了文威一跳,皇帝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名军医满手是血的处置着伤口,随侍的太监和一名将领跪地紧张着盯着皇帝。 冷汗打湿了背襟,御驾亲征是文护提出的,如今皇帝若死必定闹得天下汹汹,为了平息众怒必须推一个拿得出手的人前来顶雷,有谁比暂摄全军的自己更合适。 想到此处,文威吓得两股战战,疾步上前恼羞成怒的指责道:“你们这群宿卫全是饭桶,是怎么保护陛下的!” 梁士彦毫不客气的回道:“文将军,现在不是指责的时候,我们必须赶快将陛下送回长安医治,陛下的命要是保不住,我等自然要殉葬,将军怕是也难辞其咎!” 文威心系皇帝伤情,没有理会梁士彦的不敬,向军医询问道:“陛下伤情如何?” 军医包扎好文雍的伤口,回答道:“陛下刀伤骨,我只能稳住陛下伤势。要想痊愈必须静养,再以药物调理。” 皇帝的命暂时保住,文威也松了一口气问道:“是否能将陛下移驾晋阳调理?” 军医说道:“那怎么行,陛下还很虚弱,舟车劳顿,恐怕性命难保。” 文威有些为难了,将皇帝送到前线鼓舞士气是文护的命令,如今搞成这样他也没了主意。 装晕的文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哪知这文威怎么和文护一般优柔寡断。 没办法,文雍咳嗽了两句,缓缓的睁开了眼。 “陛下!” “陛下!” 所有人都围到了文雍的身边。 文雍虚弱的看着文威道:“将军终于到了,我们尽快启程赶往前线,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得激励前方的将士们。” 说着又是剧烈的咳嗽,文威见了哪能答应,皇帝死在自己军中,那自己岂不是要陪葬,“陛下还需保重龙体,这前线是万万不能再去了。” 文雍闭目遗憾的说道:“恨这身体不能北赴驱逐胡人,保我大周。也罢,立刻将朕龙旗送往北地交给大司马,让假节钺,代朕统领全军。另以朕之血书于龙袍,一并送去激励众将士!” 文威不肯放自己无非怕文护责怪,有了这个他也好交差了。 文护早已统领全军,假不假节只是名义而已。至于龙旗,嘿嘿,有了这一仗,龙旗已经变成了战场上的大灯泡,顶着这么大的标识上战场,让你装b,等你遭雷劈! ------------ 第三十九章战局百变 文雍如愿以偿的回到了长安。面对文雍重伤的消息,朝臣们炸开了锅,纷纷求见询问伤情,文雍以养伤为由令文忻一一挡驾。 李孝娥从侍女手中接过汤药,小心的吹过之后递向了文雍。躺在龙榻之上,文雍享受着李孝娥的柔情照顾,看她眼目垂泪的样子,文雍一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李孝娥转过头,抹了抹泪光,强作欢颜道:“陛下没事就好,只是沙场凶险,陛下日后还需小心。” 文雍挣扎着想坐起,李孝娥赶紧放下汤药前来搀扶。 选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文雍道:“放心,朕舍不的你,没那么容易死。” 李孝娥俏颜一红,娇嗔道:“陛下又在胡说了。” 文雍握着她柔软的玉手,不知不觉已然十年岁月,这个温婉女子将最美好年华都给了自己,心中不禁感动道:“是时候了,孝娥,为朕生个皇子如何?” 当初年纪尚轻,文雍刻意的做了防备措施,现在两人都已成人,皇后一直不孕也使得群臣颇有微词,若不是李孝娥祖父的余荫,怕是废后之议早已尘嚣直上。李孝娥本身也一定受到很重的压力,听到文雍的话,激动得不能自已,掩着口鼻抽泣起来。 文雍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暗暗想到:“国无储君真的不行,这次是假装,要是下次真的受伤,无人主持之下国政非大乱不可。” …… 在文雍养伤期间,大周与胡人的战事依旧持续着。 三月,文护刚一赶到边关就得知了自己的独子文辉因轻敌冒进被胡人困在高阙附近的噩耗。 站在北地军情图前,文护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块,正如参军袁杰所说,文辉在胡人腹地之所以没被吃掉定是被胡人当成了诱使周军出塞的诱饵。 没了高墙坚垒,面对来去如风的胡人周军将失去所有优势。 可是文辉是自己独子,文护已经六十有余了,再也经不起白发送黑发的痛苦了,想到自己的小孙儿,要是没有了父亲,自己能扶持他多久?要是自己再离世,朝堂上的众臣包括自己的亲族们岂不是要化身恶狼把他生吞活剥。 掌政几十年,文护如何不知在权利的侵蚀下众人变化出的丑恶心思。 “不行!绝不能让辉儿出事。” 文护下定了决心,转头望向了桌案上的天子血书与黄龙令旗,“传令,校场擂鼓聚将!” 穿上了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战甲,文护手持着龙旗与血书来到了校场。 面对底下随自己出身入死的将士,文护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决定是痛苦的,但是文护已经没有退路了! 插好龙旗,文护展开了文雍写的血书,慨然道:“胡人无义,不顾姻亲盟约侵我大周,性贪如狼,杀我亲族,掳我妻儿。更在近日于我大周境内袭击天子。胡人与我大周之间已是血债累累,现天子赐我龙旗,赠以血书,对我大周勇士寄予厚望。今文护愿带领众将士出塞与胡人决一死战,保家伙,卫桑梓,护黎民!” “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面对战意汹汹的大周将士,站在一旁的袁杰心中不由哀叹,文护一世英豪,到头来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儿子,可怜大周的将士不知几人能够生还了。 …… 胡人与周军在高阙附近展开了殊死之战,那一日可谓打得天昏地暗,胡人铁骑数度突破到中军将旗前,连文护都不得不亲自上阵杀敌。 文雍在焦急的等待中,文忻收到了来自文博的密信。得到了前线的战报,文忻不敢耽搁急忙送到了文雍手中。 此时也已近4月,在李孝娥的照顾下,文雍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是看到大周惨败,文雍心中隐隐有些难受。只不过文护到底是名将,以高超的统率使得周军败而不溃,收拢了残军退回了晋阳。 “败而不溃?” 按理说一方战败,另一方一定会衔尾追杀,扩大战果,军队溃了便败了,败而不溃是什么意思,文雍有些不解的望向了文忻。 文忻解释道:“似乎胡人没有全线追击,只是派轻骑衔尾袭扰一阵,占不到便宜就撤了,才让老贼有机会收拢败军。” 文雍疑惑自语道:“奇怪,以北地胡人的心思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追杀机会。” 文忻对此也是一无所知,“陛下,前线的正式战报应该快到了,或许很快就能知道怎么回事。” 文雍摆手让文忻退下,“罢了,文护终于还是败了,还需好好筹划一下。” …… 又过了一日,文护的正式战报到了。 文雍继续以装病为由不理会因战事求见的朝臣,私下里说又一次以想看足球为名召集了众人来到了作战室商议。文护的战报自是经过修饰,战败之事一笔略过,只说虽小败但是也重创胡人军队,北地诸城的围也已开解。 众人对着语焉不详的战报都抱有怀疑,文雍扫视了下首一眼,将昨日玉壁太守周鸣的连夜送回的密奏交予了众人。 看过奏章,众人这才一解心中疑惑,原来雁门太守齐国宗室慕容宗律趁胡人南下,后方空虚之际带骑兵五千沿闪电河席卷而上,若非北地冰雪尚未褪去,慕容宗律差一点就打到了胡人多伦王庭。此次慕容宗律战果颇丰,光牛羊就掠夺回数千匹,珠玉无算,为齐国日渐干渴的国库打了一剂强心针。 文显赞叹道:“慕容宗律这一手玩得漂亮,我大周被劫的东西在胡人那里转了一圈,全到齐国手中了。” 文雍蹙着眉头道:“慕容宗律发兵攻胡救了我们北地百姓,但也帮了文护一把,老贼军中骨干心腹未损,这事朕应该如何处置?” 文显说道:“皇兄不必多虑,文护战败,正是军中威望受损之时,有些死忠也不足为虑了,皇兄以此治罪名正言顺,我们正好借此机会除掉文护!” 文昭点头道:“此刻正是好时机,皇兄不可迟疑,应速招文护回都,暗伏甲士,击杀此贼!” “不可速招!” 王规打断道:“陛下,文护在外统领大军,时逢新败,正是心生警惕之时。其屯兵晋阳以布置防胡防线为由不肯回师,便是心存观望的明证,若是处理不当,大周恐陷入兵连祸结的境地。陛下可先行好言安抚,诳其回都之后再作计较!” 文雍认可道:“那好,文戬,文忻,你们立即从军中挑选心腹之人加以训练,诛杀文护之事不必透漏。明日朝会之上,朕自会下旨恩赏,招文护老贼与其子回都。” ------------ 第四十章忠奸 经过一月养伤,文雍终于走到了朝前与群臣会面进行朝会。 群臣拜贺之后,一些因战事而搁置的政务被各司承报上来,文雍以两世的从政经验一一作出了批复。 过了近一个时辰,堆积的政务才暂告一段落,整个朝堂陷入了一种出奇的沉寂。 整个大周,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北疆战事,但是群臣都刻意的不去提及。 既然你们不说,文雍就只好点明问了,“诸位爱卿,北疆战报已经传回,想必诸位已经看过,有什么想法?” 底下众臣面面相觑,负责留守都城的伏威侯龙恩出列道:“回禀陛下,胡人来势汹汹,大司马临危受命,虽未能全胜,但也击退了来犯。” 罗华礼出列道:“臣附议,大司马劳苦功高,虽有小败,无伤大局。” 文护一党的成员纷纷出列求情:“臣附议,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司马能克除胡人已殊为不易,若是加以处罚怕是令功臣寒心。” 面对朝堂上拜倒的一片大臣,虽然早就知道被会是这种状况,都算好自己借势下诏安抚文护,诓其回朝。但是到了亲眼目睹之时文雍仍忍不住心中气愤,满朝文武竟无一忠直之臣,连喷天喷地的御史大夫都躲在家里不肯上朝。 就在文雍叹息国无忠臣之时,下大夫陈尚乐正了正官帽,肃然出列大声道:“文护祸国,该杀!” 一言而满朝惊惧,文雍听了却是身心舒畅,静静的等待着他说下去,陈尚乐不理会旁人怒目与斥责,继续高声道:“护自辅政,连接党羽,排除异己。身仗强兵,操持权柄,狼倾虎视,此等国贼不死,恐大周将倾!近日,文护竟为一己之私,致使北地狼烟四起,大周将士血染疆场。陛下当奋神武之力,下诏诛杀此贼,还大周清明!今臣百死以奏,愿以臣之血而唤满堂文武忠君之心!” 陈尚乐的话字字打在文雍心头,这种激动真的难以言表。就在文雍忘呼所以的时候,黄门侍郎王规传来一声轻咳。 文雍的心中突然一警! 朝堂之上早救被文护清洗,剩下的不是党羽就是明哲保身之辈,哪里还有忠臣?就算陈尚乐以前是委身事贼等待天时,那有这样心智的他岂会看不出文护现在带兵在外,诛杀他的事应该是密奏而不是当着满堂文武的面说! 文雍盯着陈尚乐的目光变得阴沉了下来,朝堂之上的气氛十分沉闷,与陈尚乐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不由汗如雨下,目光也变得有些躲闪。 是别人派来试探的棋子又或是逼朕和文护火拼的工具? 文雍眼中闪过一缕杀机,不管是谁派来的,既然敢在朕面前自作聪明的乱跳,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一拍龙案,文雍大怒道:“尔等奸邪之徒怎么能知道朕兄忠臣爱国之心!” 皇帝的话当即指明了方向,皇帝还不愿意和文护撕破脸。陈尚乐这家伙被天子抛弃,又得罪了文护,他的政治生涯已经完了。朝堂的官员对政治风向是敏感的,现在文护有天子宠幸,又有大权在握,这样的文护还不值得众人讨好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陈尚乐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满朝文武纷纷指责,弹劾辱骂。 在不停的喊冤声中,陈尚乐被打入了天牢,文雍大笔一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旨道:“大司马文护捍危抑难乃国之重柱,虽有小败,不失其得,今赐黄金千两以勉其劳苦。其子文辉忠勇过人,加封为为崇国公。” 文雍说完好似对陈尚乐之事仍有不忿,当即拂袖而去。 走在回未央宫的龙阶上,文雍对文忻吩咐道:“马上让人去敲开陈尚乐的嘴,顺便查一查最近接触过哪些人,朕倒要看看是谁在幕后想要火中取栗!” 文忻得令后立马退下前去安排。 气冲冲的回到内室,文雍刚想吩咐福安把王规叫来,就见一小太监禀报道:“黄门侍郎王规求见。” “这王规属狗的,嗅觉倒挺灵敏。让他进来吧。” 文雍玩笑似的骂了一句。 “臣王规拜见陛下。” 看了一眼下首的王规,文雍道:“说吧,找朕何事?” 王规问道:“今日陛下让文护战败而受赏,可是有意捧杀?” 文雍知道瞒不过王规,默认的点了点头。 王规再次发问:“如此说来陛下放弃这次诛杀文护的机会了?” 文雍亦是点头道:“陈尚乐把窗户纸捅破了,文护老贼再傻也会有防备,事也不可为,强行发动只会白白送命,倒不如继续示好,减轻他的戒心,留待下次。” 王规称赞道:“陛下英明,臣原本还担心陛下会忍不住反其道而行之放手一搏,如今见陛下依旧有条不紊,臣便放心了。” 文雍说道:“朕也有事要你去办,这次对文护老贼的封赏你亲自去,务必将朕的善意表达出去,骗他回都。文护一直带兵在外,朕始终觉得如芒在背。” 王规拜道:“陛下放心,臣定会把握好分寸。” 文雍愁然一叹道:“放弃这次,下一次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了。” 王规劝道:“陛下不必忧心,等文护老贼防备稍卸,自然有机会。” 待王规离去之后,文雍的脸色依旧阴沉,总感觉这宫里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然陈尚乐不会刚好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 “看来不摸清楚是谁,这文护还动不得。” 身边人的面庞一一在文雍脑海中掠过,作为君王从来不要介意以最恶毒的心思来猜测周围的人,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 一定要揪出这个人,文雍可不想前门拒狼,后门进虎。 …… 文雍的封赏已到达文护军中,与王规浅谈之后,文护满意的说道:“孤的皇帝表弟真是个明白事理的天子,看来是孤多心了。” 袁杰却不这么看,但是作为谋臣却不敢顶撞文护,于是婉言说道:“晋王大功未尽而得厚赏,朝野之中恐有多不服,还需小心为上。” 文护有些不悦,“罢了,回朝之后孤会自请贬谪,归家养晦,朝堂政务暂还皇帝,等理清军制之事再行谋划。” ------------ 第四十一章试探 文护率军归朝,文雍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在长安门外迎接。 浩大的典礼之后,文护连续三次上书请求自贬,文雍拒而不纳。第四次朝议,在文雍的再三挽留中文护执意归政自贬,文雍只能同意将文护贬为车骑大将军,许其归家休养。 文护虽然归政不问朝事,但是一遇重大决策,文雍必定亲自登门请教。这不仅仅只是一种迷惑他的姿态,其实抛开文护专权不提,他本身的政略与军事都是上佳之选,这个集军政一身的全才本身就是一个宝库。文雍既然要消灭掉文护,那他身上的长处就必须吸取过来,如果取代文护之后做得还不如这老贼好,那文雍还不如乖乖当个傀儡,混个善终。 …… 御书房内 文忻看着面容沉凝的文雍询问道:“文护归政,陛下似乎并不高兴?” 文雍冷冷说道:“军权才是权利根本,文护看似归政,但仍死拽兵权不放,朕始终如梗在喉。此事暂且不谈,陈尚乐查得怎么样了。” 文忻跪倒在地:“臣无能,陈尚乐在狱中自杀,其家人也在府邸之中失踪。” 手指在龙案轻敲,文雍眼中怒火闪过道:“动作倒挺快,查到是什么人干的吗?” 文忻低埋着头说道:“臣去陈尚乐家查过,发现了一些残留的血迹,陈尚乐一家怕是凶多吉少。在天牢杀人还能无声无息将其一家灭口,能有如此权势的人,臣猜测定是文护所为。” 文护刚回来陈尚乐一家就全灭,看起来像是他做的,但是文雍却不这么觉得,“要说灭门案或许是文护所为,但朕总觉得陈尚乐不是他的人。” 对于文雍的判断,文忻没有过多插嘴。 思虑了一会,文雍对门外吼道:“福安,去准备一下,朕要出宫踏春,你去把春月楼婉颜姑娘接来。” 说完,文雍严肃的对文忻说道:“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 如今早已入春许久,但是文雍养伤和忙于政务耽搁了时间,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长安城的春色。 王权的本质是剥削天下饲养自身,一个健康的王权需要良好的制度为剥削戴上枷锁,以免造成杀鸡取卵的结果。文雍始终相信一个制度的好坏只有百姓是最清楚的。一个善政也有可能因执行者的不当而变成恶政,坐在朝堂上想当然的发令,怕是很快就会被朝廷那些坏到骨头里的官僚们当猴子耍。所以文雍需要时不时的出来走走,现在还不能出远门去巡视地方,但是长安脚下却是可以转转。 出了宫门,文雍先到春月楼接来了独孤婉颜,与她共乘一辆向着城外驶去。 今天随行的只有福安一人,他已经坐到了外面与车夫一道,马车里只有文雍与独孤婉颜主仆。 车窗的外面是长安街道的坊市,这是文雍特地吩咐福安走这条道的。在文雍下令将商业行为集中,削减限制之后这里焕发了新的生机。 商业是发展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捷径,文雍也想快点将大周带上资本主义的快车,但是生产力极大的压制了资本的积累。 在没有生产力发展起来前,文雍只敢从细部作些微调,不敢大刀阔斧的改革。存在既为合理,古代重农抑商是当时社会的必然选择,在没有信息化,处处天堑的古代,商人们走南闯北,要想准确收到他们的税是一个难题,就连前世科技发达都还有偷税漏税,何况现在。 文雍敢肯定,只要有空子,利益驱使下的商人就算面对重罚还是会逃税,所以一旦解开商业枷锁,农民都跑去从商了,国家的税收不但不会增长,还会哗哗往下掉。并且地里劳动力缺失,生产力又提不上来,百姓的肚子谁来管?怕是要不了多久大周就会处处烽烟。 想到还有北方的胡和东面的齐在侧窥视,江南的陈也在蠢蠢欲动,文雍不禁叹道:“底子还是太薄了,经不起改革的折腾。” 独孤婉颜询问道:“闻公子似乎有心事?” 将车帘放下,文雍笑道:“突然想到一些小事,让姑娘见笑了。” 一旁的侍女小蝶有些气呼呼的抱怨道:“你这人真奇怪,邀我家小姐出来,却独自去看街景。” 文雍笑道:“这街上百姓就是大周千万百姓的缩影,所以多看了两眼。” 独孤婉颜好奇的问道:“闻公子想不到也如此关心百姓,那不知可否能告知婉颜,你对当朝形势可有见解?” 文雍的避而不答,自嘲一笑道:“我一个花花公子对朝局能有什么见解。” 独孤婉颜清亮的双眸盯着文雍的眼睛嗔怪道:“婉颜却观公子心有锦绣,腹藏乾坤,为何对婉颜如此戒备,不愿赐教。” 若是常人面对独孤婉颜如此神态必定恨不得掏心掏肺予她,但是文雍十年打磨的心志又怎么能是常人可比的,摆手笑道:“婉颜姑娘实在高看我了。” 面对文雍再三回避,独孤婉颜却不肯放弃,继续询问道:“长安之人都知天子诛杀陈大人而厚赏晋王,如今晋王也投桃报李还政天子,公子是朝中贵人,消息比常人灵通,依你看天子与晋王之间关系如何?” 文雍闻言神情一愣,陈尚乐的事从表面上看与当初独孤贵信的事颇有相似之处,独孤婉颜一反常态的追问是否意味着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份想要摊牌了。 勉强一笑,文雍说道:“朝堂之事谁又说得准,今日因利而合,明日因祸而散。” 独孤婉颜莞尔一笑逼问道:“公子高见,那依你看当今天子的眼中的利在哪里,祸又在何处?” 文雍的眉头一皱,独孤婉颜的态度已近乎审问,想要向她挑明解释清楚独孤贵信之事,但又不知怎么说,一时僵在了原地。 “公子,我们到了。” 福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这对文雍无异于天音。 “婉颜姑娘,我们下车吧。” 文雍出了车门在车下等待着,看着在侍女搀扶下缓步从垫步走下的独孤婉颜。文雍暗道:“本想摸摸这女人的底,不想倒被她逼得如此狼狈。” ------------ 第四十二章遇刺 春天的阳光和煦温暖,夹杂着草木清香的微风拂过,让久在深宫的文雍浑身舒畅。踏在刚嫩绿的草地上,文雍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长亭对独孤婉颜说道:“那地方景色不错,婉颜姑娘可否赏脸一游。” 绿柳垂河堤,春水绕长亭,幽静又不失生机,确实是个观景的好去处。独孤婉颜微微颔首。 突然,并肩而行的独孤婉颜脚步一顿,文雍疑惑回头道:“怎么了?” 独孤婉颜刻意遮掩着脸颊上的曼陀罗刺青道:“我的纱巾忘带了。” 文雍此时才注意到独孤婉颜今日是素面示人,于是笑道:“我让福安去为姑娘再买一条便是。” 独孤婉颜摇头道:“我只戴自己的纱巾。” 文雍点点头对福安吩咐道:“你去将婉颜姑娘的纱巾取来。” 独孤婉颜插言道:“小蝶知道放在哪里,让她一起去吧。” 两名仆人离开之后,这方天地就剩文雍与独孤婉颜两人独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文雍一笑道:“我们先入凉亭等他们吧。” 独孤婉颜点了点头,莲步轻移随在了文雍身后。 凉亭之中早已备好了酒菜,文雍心中暗道:这文忻安排得倒也挺周到的,“婉颜姑娘请。” 两人坐定,在春风湖光中浅饮了一杯。 文雍试探着询问道:“像姑娘这般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奇女子还真是少见,又怎么会到了沦落风尘的地步。” 见独孤婉颜沉默下来,文雍道歉道“是我唐突了,姑娘勿怪。” 独孤婉颜樱唇轻启:“没什么,家父本是朝中大臣,向当今天子进谏,因言而获罪,是以全家株连,我也沦落至此。” 看到独孤婉颜无意识的摸着自己左颊的刺青,文雍心中一抽,果然是独孤贵信的后人。 文雍劝解道:“国家自有法度,因言而罪与法理不合,姑娘放心,令尊的罪名一定会被平反的。” 独孤婉颜惨然一笑:“人已逝,我也流落至此,纵使平反又能挽回什么?” 对此文雍也无法再多劝什么,满上一杯酒道:“令尊直言敢谏,算得上世间少有的忠良之臣。我也敬慕不已,这一杯权当我敬他的。” 文雍眼中的愧疚与敬意不像作伪,独孤婉颜心中五味杂陈,冷冷的盯着文雍,酒杯半举空中停滞,逼问道:“既然知道是忠良,为什么如此维护文护老贼?” 虽然早就猜测独孤婉颜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揭开谜底面对独孤婉颜的质问的一刻,文雍还是呆愣在了原地。 就在文雍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 “什么人!” 突然,不远处传来宿卫的叫喝,砍杀之声接踵而至。 文雍还未来得及起身,亭子周围平静的水面猛然被打破,无数黑子人翻身而上,持着弯刀向着文雍与独孤婉颜包围而来。 还好大周男子有佩剑的习惯,文雍抽出宝剑赶紧护在了独孤婉颜的身前,“你们是什么人?” “杀!” 七名从水中躲过宿卫拦截的黑衣死士面对文雍的质问没有丝毫回答的意思,眼中全是枯寂之色,就像是机器一般,一同持刀向文雍挥砍过来。 独孤婉颜虽然也会剑术,但是今日出游她并未带剑在身,文雍不敢将她卷入战团,当即迎了上去。 黑衣死士们的刀法狠辣而果决,全然不顾自身全是搏命之术,一时之间文雍面前刀光充斥,漫天席卷。 “不用担心,我的宿卫就在附近,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文雍左手紧紧握着独孤婉颜的手,安抚着身后的她,右手持剑还击。天子剑上寒芒乍现,随风而舞,将漫天刀影隔绝在剑幕之外。 刀与剑互相撞击,发出锵然鸣响。独孤婉颜只知文雍剑术不错,不料想竟然面对多人围攻还能淡定自若的安慰自己,这和她预料中的昏庸无道的形象全然相反。 远处的打斗声已然渐歇,影影绰绰的宿卫已经向这里赶来。 几名死士发了狠,不止不逃,攻击变得更加强劲,压得文雍直欲抬不起头。 “弓箭手掩护!注意别伤到陛下!” 文忻焦急的声音传来,弓马娴熟的宿卫立即摘下了背上的弓箭。 “嗖嗖!” 破空声接连而来,黑衣死士不断中箭,文雍的压力也为之减轻。 很快,几名黑衣死士全部被赶至的宿卫并力诛杀。 文忻跪倒道:“臣护卫不力,请陛下责罚。” 文忻奉命封闭了此处,却不想还是被人从水下钻了空子。若是换作别人,文雍一定把他砍了,冷着脸说道:“回去自己去领二十军杖。” 这样的处罚还算轻的,文忻松了口气道:“臣谢陛下。” 到底是自己心腹,文雍也不愿苛责太重,舒缓了语气道:“起来吧。” 告谢起身后,文忻来到了一名死士的尸体前,揭开了他的黑色头罩,定睛一看,不由失声道:“胡人!” 就在这时,一名本已身中数箭的死士窜身而起,直向独孤婉颜扑去。 “小心!” 文雍左手立马发力将独孤婉颜拉入怀中,用后背迎向了死士的决死一搏! 文雍咬牙闷哼了一声,额角的汗水与唇角的血液一同滴答在了独孤婉颜的娇颜之上。 死士被反应过来的文忻砍杀,就连已死的人也一一被宿卫补刀。 面对软在了怀中的文雍,独孤婉颜不解道:“为什么?” 文雍苍白的脸勉强一笑:“这是朕欠你的命。” 话毕,昏倒过去。 文忻与一众宿卫急忙将文雍抬起,向宫内的方向跑去,留下了呆立在原地的独孤婉颜。 …… “陛下!”“陛下!” 面对耳畔烦人的呼唤,昏迷中的文雍终于苏醒过来,但是文雍却没有力气起身,只能继续由文忻护送回宫。 其实为了防止摊牌后独孤婉颜发狂要杀自己,文雍早就穿戴了内甲,想不到面对死士派上了用场,看起来狠辣的一刀其实只是力道透过内甲震伤了肺腑,造成以往的伤口崩裂。 是谁在被后想杀自己? 独孤婉颜?不,她没那么大的能耐勾结胡人,应该只是被利用的。 文护?也不对,这老贼还需要稳定的时局帮他完成兵权的收拢。 背部火辣辣的疼痛还在侵蚀着,纷乱的心思在脑海中转动,文雍渐渐撑不住睡去。 ------------ 第四十三章布局 当文雍苏醒过来之时,天色已经见暗,李孝娥正倚靠在床边鼻翼轻动,发出微弱的呼吸声。 文雍的起身惊醒了她,李孝娥关切的问道:“陛下感觉怎么样。” 文雍按着脑袋摇头道:“该死,在关键的时候昏迷了。” 李孝娥扶着文雍让其靠好道:“陛下放心,妾身已经命令封闭宫门,前来的御医也被暂时安置在宫内,未央宫中与往常一般无二。” 文雍抚摸着她有些憔悴的脸问道:“朕受伤期间有人来看过朕吗?” 李孝娥回答道:“母后与几位叔叔来过。” 文雍眉头一挑,关心的问道:“谁最先到?” 李孝娥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是母后和秦公。” “文植。” 文雍嘴里低声念叨了一句,面色变得有些阴沉。 李孝娥见他面色不好,询问道:“陛下你怎么?可要叫御医。” 文雍将手一摆道:“不必了,朕没事。现在什么时辰?” 李孝娥回答道:“二更了。” 文雍思虑了少许道:“四更叫醒朕,明日正常早朝。” “陛下再休息一下吧,妾身就陪在身边,时间到了就叫醒你。” 李孝娥小心的将文雍放倒在龙床,细心的为他整理着锦被。 …… 因为文雍正常主持朝政,朝堂之上并未引起什么波澜,平稳的渡过了早朝。 下了朝,文雍享受着李孝娥用光滑如缎的双手为自己换药,她的手很轻,虽然不太熟练,但比起宫中的老御医来说,由美丽的皇后伺候换药,文雍的身心舒畅得多。 “孝娥,你把为夫的身子都看光了。这不公平,要不你的也给朕看看!” 在她包扎好以后,文雍调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有些粗鲁的将舌尖探入翕动的小口,追逐着轻巧的香舌,贪婪的吮吸对方的香甜。 成婚多年,文雍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弄这个秀雅的女子,仿佛打破她面上的娴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不住喘息的李孝娥从文雍的怀中爬起,略微嗔怪道:“陛下又作弄臣妾了。” 文雍回味着留在唇齿间的芳香道:“谁让朕的皇后长得像仙子,性子也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朕是凡人,为了不让仙子离开,只能用些手段把她拉入凡尘了。” 李孝娥俏脸微红,将身子俯到了文雍的身上,耳畔静静的听着文雍的心跳,感觉握住了他就像拥有了一切。 “陛下。” 就在文雍准备将皇后就地正法之时,福安不合时宜的从门外急冲冲的闯入。 李孝娥急忙离开了文雍的怀抱中,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文雍询问道:“什么事?” 福安说道:“文统领有急事求见。” 文雍将龙袍披上道:“让他进来吧。” 文忻见礼之后急切的说道:“陛下,大事不好了。遇刺之事不知为何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文护所为,也有人说是胡人报复。” 文雍冷哼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用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伎俩。” 在李孝娥的帮助下将龙袍打理好,文雍起身吩咐道:“摆驾,晋王府!” …… 得知文雍要来晋王府,文护的家仆已经在外等候,“拜见陛下,我家王爷已经在府内等候。” 自己身为皇帝亲自拜见,文护却自持身份,文雍心中略有不悦,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快带路。” 家仆将文雍带到了书房便转身退下,文雍独自走了进去。 文护的书房宽敞明亮,一股上好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这里的书架整齐有序。在窗前有一方书案,案上的茶水已经烧沸,文护就站在案前等候。 “老臣拜见陛下。” 文护少有的向文雍见礼。 文雍疾步上前,扶着他的双手道:“表兄客气了,你与朕本是一家,不是说过私下里以家人相称,这样更亲近一些吗,何必多礼。” 文护就势起身道:“陛下请入座。” “表兄请。” 文雍客气的与文护一同入了座位。 两人在书案两侧面向而坐,文护从桌上取来茶壶,熟练的沏好茶递向了文雍道:“这书房臣从不让下人进入,是以一些杂物都是自己动手,让陛下见笑了。” 文雍接过茶水道:“表兄的书房别有一番雅致,若是被俗人叨扰反而不美,也难怪这书房内的事物表兄要亲自动手了。” 文护举起茶杯道:“还是表弟了解老夫,且品品此茶如何。” 文雍浅尝了一口,回味道:“茶韵悠长,唇齿留香,确实是难得的好茶。” 文护捻着胡须道:“表弟喜欢,不妨多饮几杯。” 文雍摇摇头道:“茶需用品,浅尝即止便可,若是为口腹之欲牛饮反而不美。” 文护笑着称赞道:“表弟能明白节制二字,在为政上当有三分火候了。” ‘装模作样的老狐狸。’ 文雍在心中暗骂一句后,神色肃然的说道:“其实今日朕来是想请表兄重新出山辅政!” 文护说道:“老夫休养这些日子,陛下不也将这大周治理得很好,其实朝堂之上有没有老夫在都一样。” 文雍可不愿意让文护继续躲在帷幕后面操纵,得要把他从棋手的位置拉到棋局里面来! 有了计较,文雍面带恳切之色道:“昔日太祖崩殂,表兄临危受命,定我大周之基。今日朝局艰难,北有胡人窥伺,东有齐国虎视,南方陈国蠢蠢欲动,如此危亡之秋,表兄怎么忍心撒手,让我大周何去何从?” “这。” 文护有些迟疑,文雍趁势一拜道:“请表兄再助文雍一程。” 见文雍言辞恳切,不似作伪,文护终于放弃了原先的打算,起身道:“表弟如此看重,老夫唯有舍命报国。” …… 出了晋王府邸,文雍坐上了返回未央宫的马车。 文忻询问道:“文护归隐正是陛下扫除朝中污浊之时,为何还要请他出朝理政。” 文雍冷笑道:“文护这种人最容易志得意满,只有他得志的时候才会露出破绽,如今缩回去了反而给人难以下口的感觉。朕要做的就是重新把他捧起来,站得越高才会摔得越疼!” 说完,文雍闭上了双目,静静的养神,‘文植,如今挑起朕和文护相争的算盘就算是打空了吧!’ ------------ 第四十四章胡族来使 太和十二年六月。 北地胡人派使臣入长安求见。 将来使晾了两天,派去招待的官员白般尝试都无法撬开他们的口得到更多的信息后,文雍只能准备在朝堂之上当面会见了。 “宣,胡族使臣上殿!” 随着福安的声音层层从未央殿传出,胡人的使者在太监的带领下从殿门外进入。 “奉苍狼之命,使臣默涵拜见大周皇帝。” 粗犷英挺的中年胡族向文雍垂胸一礼,在他的身后,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少年挺立着直直的盯着坐在龙座上的文雍。 “大胆!” 大周的官员们纷纷斥责。 默涵解释道:“陛下请息怒,臣这弟弟从未见过世面,骤然进入这繁华的未央宫所以失神,还望陛下勿怪。” 说着,默涵瞪了身后的少年一眼,“默吉还不向大周皇帝见礼!” 少年有些不情愿的将拳头举到胸前。 文雍看着他眼中不屈的神色,觉得十分熟悉,大手一挥道:“原来是使臣的弟弟,那就不必见礼了,朕也是一个鼻子两个耳朵,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朕?” 默涵上前一步道:“陛下龙威慑人,所以臣弟这才失态。” 文雍面上为之一笑,心中却是对默涵的解释嗤之以鼻。真是没新意,这样的桥段文雍早在前世就看烂了,胡人又不是傻子,哪会派出这样出来知礼节的副使,多半那名少年是胡人中的显贵人物,以往只有别人向他见礼,所以才不习惯向别人行礼,胡人可汗年与文泰是同时代的人,应该不是他,很可能是可汗的子嗣前来摸底来了。 文雍也不揭破,询问道:“贵使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周与我邦本是姻亲,但因一些小误会而起了冲突,我家大汗念在昔日情份,特递国书一份,复修两国盟交。” 默涵将带来的国书交给了福安呈上。 胡人送上的国书是羊皮卷,上面全是像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所幸下面还用蝇头小字写着华文。这样带有一定羞辱性的国书对文雍来说还不算什么,但是当文雍看了里面的内容后眉头不由紧锁,北地胡人看似议和,实际却是抱有别的目地,他们议和的条件有三个,一是停战之后双方交流恢复战前,已经被胡人侵占的疆界,大周必须交付一定的钱粮赎回。二是和亲,选大周宗族之女出塞嫁给胡人可汗。三是结盟,结为兄弟之盟,共伐齐国! 第一个条件,胡人和大周都需要停战输血来调理内部损失,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漫天要价,坐地还价就是了。但是第二个条件,国内宗室之女适嫁的只剩下文曦还待字闺中,因为静妃与文雍等对她十分宠爱,不愿意让她过早嫁人,所以拖到了十六都还没有出嫁。如今让她远嫁胡人,不说静妃与文昭,就是文雍自己也是一百个不愿意。至于第三个条件结盟,怕是因为胡人在周国忙死忙活了半天,被齐国一火给捅得菊花灿烂,所以心生不满想要报复吧。齐国本就是周国的宿敌,只是与胡人结盟夹击,给人一种勾结外敌的直视感。 将国书交给了福安,让他当着满朝文武将国书上的内容宣读出来, 朝堂之上,面对胡人的三个条件,朝臣们议论纷纷。 太仆邹平谏言道:“陛下,如今胡人愿意沐浴王化,变干戈为玉帛实在是再好不过,依微臣愚见当同意与胡人修好。” 文雍脑海中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邹平的老家就在北地,互市之中多有产业,也难怪他想要早点结束与胡人之间的冲突。眼见其它北地出身的官员都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态势,文雍立马出言打压道:“既然是愚见就不要提了!” 喝退了邹平,文雍转而望向文护问道:“表兄以为如何?” 文护虽然专权,但是在大周的国事上还是靠得住的,他果然没让文雍失望,只见其出列向默涵问道:“敢问贵使,第一条里需要我大周赎回的土地包括哪些?价值几何?” 默涵回答道:“当然是尚在我苍狼勇士脚下的临洮、酒泉、永丰一线,每一地价值千万也不算多吧。” 临洮、酒泉、永丰虽然没被破城,但是周边确实被胡人洗劫了个遍,至今还有些许部落占据着周边的小县城劫掠,没能及时撤出。 文护冷哼道:“那就不用贵邦归还了,老夫的左卫四军与七军随时准备自己去取,滞留于此的贵族部落我大周也不客气收下,到时贵使若是有意可花钱赎买回去!” 文护的强硬并非冲动,六月正是气温逐步上升之时,胡人习惯了北地的寒冷,骤然体会在塞内的炎热,战力因此会遭到削减。虽然败过一场,但是面对这些留下的小虾米,文护还是有把握一口吞下的。 默涵面上变了颜色,“你这是在威胁苍狼的子孙吗?” 文护寸步不让道:“不,我们只是在诛杀境内的强盗!” 胡族也知自己部落的士兵不能久待在塞内,提出这个条件只是想趁胜敲诈大周一笔,默涵眼见大周的态度强硬只能选择放弃,软化了态度道:“好吧,不管如何我家可汗还是希望两家能够修好,作为诚意,我族部落将会在半月内撤出周境,还望大周皇帝不要为难。” 此事揭过,文护说道:“第二条和亲并无不可,只是第三条伐齐,我大周刚经过大战,短时间内无力出兵。” 默涵解释道:“我家大汗也明白贵国处境,比此结盟只是初步拟订,两家伐齐的时间与策略可再行详细商议!” 胡人奸诈,若是不答应难保不会转而与齐国商议结盟伐周,况且军制改革后正好需要一场战争来试刀,彰显自己的成功,有胡人为助力再好不过。 文护当即拍板道:“如此甚好,那就请贵使前往驿馆休息,具体细节稍后会有大臣与你们商议签订合约。” “那我就恭候贵国的回复了。” 默涵一礼之后,与他身后的少年一同在执事太监的带领下前往驿馆。 望着两人的背影,文雍始终觉得那少年自己十分熟悉,心中不免嘀咕,“朕不应该认识胡人啊。” ------------ 第四十五章和亲之议 “皇兄!”“皇兄!” 门外传来的清脆悦耳声,却是让文雍脑袋大了一圈。 因为文雍的宠爱,文曦在宫中一向是通行无阻,门外福安的拦截就像纸糊一般被轻易突破。 一袭绿衫闯入,深蹙蛾眉,青春靓丽的脸蛋上两行泪痕低垂,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文雍撒娇道:“皇兄,我不要嫁给胡人可汗那个老头。” 拦截不力的福安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奴才实在是拦截不住。” 文雍叹了一口气道:“你下去吧。” 福安获赦退下之后,文曦毫无顾忌的拉着文雍的手臂道:“皇兄,曦儿不要远嫁,不要离开宫里。” 正当文雍为难之时,文昭坐在轿撵上在侍卫的抬动下追上文曦,来到了未央宫。 “见过皇兄。” 与文雍见礼之后,文昭对文曦呵斥道:“曦儿,不得胡闹。” 文曦梨花带雨的不依道:“这是人家一生的幸福,不是胡闹,皇兄们都不疼曦儿了。” 文昭劝道:“和亲之议是大臣们议定好的,为了大周,只能委屈你了。” 文曦不服气道:“为什么一定要让曦儿远嫁!” 文昭说道:“身为公主,你享有天下最隆厚的恩宠,但是也有天下最深的无奈。你的婚姻从来不是你能左右的!” “连你们都不帮我!我去找太后,她老人家最疼曦儿了,一定不舍得让曦儿远嫁的!”文曦一抹眼泪,娇哼一声后风急火燎的跑出门去。 文曦离去后,文昭告罪道:“是我平日里把曦儿惯坏了,皇兄勿怪。” 文雍叹息道:“朕又何尝舍得让这个妹妹远嫁,容朕再想想。” 文昭自己心中也是百般不愿,但是皇室有皇室的责任,“皇兄不必再费神了,和亲从来都是两邦盟交的枢纽,如果处理不善反而会影响两国邦交。” 文雍说道:“大周和胡族本就是姻亲,胡族在我大周北疆也从不见消停过,只要有其它的利害关系,他们应该不会咬着不放。” 文昭问道:“皇兄可有谋划?” 文雍说道:“大致有了想法,还需完善。” …… 次日,在文忻的特意安排下,一名地痞故意与默涵随行的少年在街上发生冲突,诈死碰瓷是他们的强项,少年如文雍所料被廷尉府押入了大牢之中。 默涵慌了神,多次向大周官员提出释放少年的要求,因为文雍的特意交代,大周的官员对此统一口径,依法办理,就是不松口。 至于文护那里,在文忻的误导下还以为是文雍故意设计想要打压胡使,以便在谈判时为大周捞到更多利益。是以只当是小孩子胡闹,提醒文雍不要闹得太过之后便听之任之。 无奈之下,默涵只能向大周求见文雍。 文雍忍住心中的暗笑,装作疑惑的样子询问道:“贵使来见朕是否是因为和议之事还有什么难处?” 默涵根本就不信文雍会不知道自己所来的目的,即便心中不悦,也只能放低了态度:“不,和议之事很顺利,只是小臣的弟弟犯了些小事被抓入了大牢,还请陛下通融。” 文雍大手一挥道:“这个好办,下面的官员真是太不会做事了,朕马上让他们按律惩处后释放便是。” 还要按律惩处!文雍这是摆明了车马想要敲竹杠了,默涵心知蒙混过关已是不可能,只得交代道:“臣弟无知,不小心失手杀人,还望陛下宽融。” “杀人!” 文雍跳将起来,惊声道:“这可不好办了,杀人偿命乃是铁律。” 默涵认定了文雍会趁火打劫,也懒得与他绕弯,直接了当的问道:“不知臣下要作出怎样让步,大周才能释放臣弟?” 文雍为难道:“虽然是贵使的弟弟,但是就这样罔顾律法将其释放,朕也不好对臣民交代啊!” 见文雍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了这么久的默涵终于发怒了:“陛下,默吉根本不是小臣的弟弟,他是我家大汗的儿子,若是他在大周境内出了什么事,就等着我苍狼子孙的十万铁骑吧!” 果然猜得没错,文雍心中一阵大笑,随即道:“贵使息怒,原来是你家大汗的儿子,那就好办了。” 默涵问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文雍说道:“本来按辈分来说我大周公主就比你家可汗矮一辈,年纪也相差甚远,我看你家可汗的公子还不错,不如将和亲对像换成他们两人。默吉成了驸马,赦免他杀人之罪自然不在话下。” 原来大周绕这么多弯是为了让公主嫁给更为年轻的默吉,本来求娶公主只是要一个人质,只要捞回北地了,怎么处置还不是可汗自己说了算,量周人也不敢为了一个公主与我们开战,默涵爽快答应道:“那好,明日小臣就更改国书,还请陛下尽快释放王子。” 文雍笑道:“那是自然。” 待默涵离去之后,文昭坐着少府将作司送来的轮椅从帷幕后出来。 文昭有些不解道:“皇兄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曦儿出嫁的对象变成更年轻的默吉吗?” 文雍笑道:“这默吉是个女的。” 文昭惊异道:“是真的!” 文雍说道:“千真万确,朕可是和她在战场上打过一次。虽然当时她满身血污,但是容貌特点朕可是记忆深刻,毕竟差点就被她干掉。” 文昭叹道:“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曦儿远嫁北疆。” 文雍说道:“谁说我要让曦儿远嫁了?我打算让她们在这里成婚!” 文昭不解:“皇兄这是何意?” 文雍露出奸诈的笑意道:“人既然都在大周,当然是按我大周的礼仪在这里婚嫁,等胡人修改了国书,朕就去向太后请旨,到时不管是胡人自己揭破默吉的身份还是我们揭破默吉的身份,我们都有理由不让公主和亲,还问他们个愚弄之罪。” 文昭疑虑道:“胡人要是要求替换迎娶人选怎么办?” 文雍霸气十足的说道:“朕的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岂容他们换东换西。别忘了默吉还有命案在我们手里,朕就是摆明了耍无赖,识相的自己悔婚,不然就别怪朕下狠手了!” 文昭劝道:“这样做有损两国邦交吧。” 文雍发笑道:“邦交看的是谁拳头大,而不是女人的腰带。你以为胡人为什么愿意议和,无非是这次大战损失了兵马,好处没捞到多少反而被齐国打脸,所以胡人需要与大周议和休养生息,准备明年找齐国复仇。只要给朕一点时间把大周变强了,以后北地苍狼一样打成哈士奇!” 这话文昭听得很起劲,但是一时又闹不明白:“哈士奇是什么?” ------------ 第四十六章天时已至 对于在大周举行大婚的提议遭到胡人强烈反对,一阵东拉西扯后,两邦的和亲被无限期的搁置,商议完其它和议事项后,默涵一行人带着国书北归,最终都没再提和亲一字。 太和十三年初。 权倾朝野文护完成了他所规划的军制改革,志得意满,举目无敌的他在胡人的助推下,急不可耐的发动了对齐国的战争,企图向天下证明自己的成果。 按照与胡人的盟约,大周需对洛阳一线进行攻击吸引齐国主力,而胡人从集宁南下攻打,突破恒州,使齐国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 狡猾的文护又岂会乖乖的替胡人当靶子,只是派出辅国将军李安为先锋佯攻洛阳,自己统二十万大军为后继屯兵于宜阳,齐国闻听周国发兵,立即点三万兵驻扎于洛阳北面屏障邙山,七万主力从邺城赶赴洛阳。 虽是佯攻,但邙山乃是崤山支脉,东西绵亘近两百里,易守难攻,李安攻打数日死伤惨重。 得到周国与齐国于邙山鏖战的消息,胡骑当即发兵南下,直扑恒州。 两面遇敌,齐国朝野震动,见周国大军迟迟不见动静,而胡人的攻势越发汹涌,于是将支援洛阳的七万兵力北调抵御胡人铁骑。 胡人如约与齐国开战的消息传到宜阳时,文护终于吃下了颗定心丸,命随军出征的文植带本部兵马切断河阳要道,自己点齐大军直袭洛阳。 一时之间华夏大地之上战火炙列,齐国陷入了灭国之危。 …… 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之下,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寨横贯于道路总口,寨外百步设有火堆,往内依次有壕沟,羊马墙。 大寨四周各有岗哨林立,戒备甚为森严。 在大寨中央的帅帐之内。 “嘣!” 桌上的餐碟酒水被掀翻洒了一地,文植持剑而立,目露凶光,胸膛不住的起伏着。 陆通劝解道:“殿下息怒。” 文植勃然道:“还让我息怒!我帮了文护那么多,那老贼怕我抢功,居然把我打发到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整个大周都知道打下洛阳才是大功一件,河阳不止捞不到功劳还会受到齐国援军的反扑。 陆通劝道:“殿下还是少喝点吧,这军中到处都是文护的人。现如今文护大权在握,又得圣宠,我们还需忍耐才是。” 文植听了脸上怒意更盛:“文雍,他就是个窝囊废,恨得文护要死,却装模作样的忍着。他不是下不了决心吗?好!我推他一把,可是他还是不敢,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陆通听了吓了一大跳,赶紧来上前规劝道:“殿下,这可不能乱说!” 文植将提在手中的酒壶狠狠灌了一口,一剑搭在了陆通的喉头道:“我告诉你,若是我做了皇帝,一定比文雍做得更好!” 再喝下去真的要出事了,陆通只得顺着他称是,借机拿走了他手中酒壶与佩剑,安抚他休息。 一通发泄,文植失去了力气,跌坐在软榻上沉沉睡去。 次日黎明,大雾。 帐外急促的喊杀声惊醒了文植,敢想起身,忽觉头痛欲裂。 就在此时,一身血污的陆通从帐外闯入,急促说道:“殿下,我们快走,齐人的骑兵已经快打到这里了!” 文植一把推开他道:“你胡说些什么?寨外我设的屏障呢?齐人怎么可能飞进来!” 外面的喊杀越发逼近,陆通急红了眼道:“齐人是从长江方向泅渡而来!殿下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急了!” 厮杀已近在耳前,看来中军大帐就要被突破了,文植决断道:“从后帐牵马走,我们不回洛阳本阵,直接回长安!” 太和十三年 齐帝慕容暄分兵三路,一路由大将蒲绍国领兵北上抗击胡人,一路亲带大军直逼洛阳,与宇文护大军对峙,正面厮杀,一路由刚刚因功升任建忠将军的慕容宗律统领五千精锐铁骑泅水直击河阳,折而北上,千里奔袭周军主力。 文植丢失阵地,因怕军法处置,所以直接逃回长安,导致文护根本没得到河阳防线被突破的消息,慕容宗律趁势突袭三日内连破周军三道封锁,第四日夜里偷袭了周军后营,一度打到了中军文护跟前,当周营辎重起火后,慕容宗律方才引军撤退。次日,齐军趁周军士气低落全军掩杀,周军不敌,在文护的统领下且战且退。 …… 当文植逃回,到太后宫中求取庇护之时,文雍也得知了河阳防线之事,经过再三试探后便明白,时机到了! 又过了五日,前线军报抵达长安,整个大周朝野震荡,被文护削去兵权的昔日门阀纷纷在宫外请命,声讨文护祸国。 陈丞每日在朝堂之上对文护误国之举大批特批,以前被文护用权势压下的各种暗流重新翻涌起来。 文雍却是高坐鱼台,不发一言,转身就将朝中形势封成书帛,发往文护军中,要求文护赶紧回军主政。 得到朝局乱象的文护当即将大军交给自己的儿子文辉,自己日夜兼程赶回长安稳定朝局。 坐在龙椅之上,文雍不断的擦拭着手里的天子剑。 下首只有两人,文忻和王规。 将早已光可鉴人的天子剑放入手中把玩,文雍眼中寒光一闪下令道:“文忻,你明日从宿卫之中挑选信得过的人在朕御书房外警戒。记住,绝不能超出平常护卫人数,文护疑心极重,要是人多了会被他识破的,等他入了御书房,立即封闭房门,击杀文护等人!” “臣领命!” 文忻有些疑虑,“陛下,文护功夫不弱,不通知文戬吗?” 文雍摇头道:“别小看了文护,御林监之中还不知有多少人是他安插的,保险起见,这事连文戬都不能说。明日让梁士彦带领剩下宿卫把守内宫大门,一旦文护入宫,立即封锁宫门,别说御林监,就是文戬亲自来了也给朕挡在外面。” 王规问道:“陛下,不做好控制长安诸部的准备吗?” 文雍目光一沉道:“臣不密失身,君不密失国,做得越多,泄密的可能信越大,朕宁愿到时乱一些,也不要一丝消息走漏。只要除了文护,各方自然归附,朕到时有的是时间收拾剩下的杂鱼!” 王规迟疑少许,谏言道:“陛下是否能留文护一命,以彰仁德,如此文护旧党当不会太过抵抗,现在回朝的十万大军说不定传檄可定。” 文雍目光之中闪过狠色:“一日纵虎累世之患,如果宽仁才是明君,那朕宁为昏君,不做圣贤。” 能够被皇帝召集密议诛杀权臣,这无疑是被引为心腹,只要成了必定平步青云,文忻难掩心中激动:“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安排!” 文雍寒声道:“不急,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 第四十七章请君试锋芒 刚入长安的文护一刻也没耽误,直接向未央宫赶去,一路之上文护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这些乱臣贼子凭此就想扳倒孤,想得太容易了吧!今日孤就请旨将你们全部铲除,以绝后患!” 带着两名亲卫,文护蛮横的闯入了宫内,抓着一命太监“陛下呢?孤有急事求见!” 太监见文护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哆哆嗦嗦的向御书房方向指取。 一把将太监扔下,文护带着护卫扬长而去。 远远的文忻就见到了急冲冲而来的文护,压下心中的紧张,迎上前道:“晋王,你怎么回来了。” 文护语气桀骜的问道:“乱臣谗言误国,孤岂能不归。陛下可在里面?” 文忻赔笑说道:“陛下与皇后就在里面,晋王请。” 文护前脚刚一踏入房门,他身后的护卫就被文忻挡了外面。 两名护卫当即拔剑相向。 文护转过身,双眼一瞪道:“这是什么意思?” 文忻笑脸相迎道:“皇后也里面,晋王当然可以进去,但是他们……” 文护心生警兆,冷声道:“如果孤非要带他们呢?” 文忻悻悻然笑着赔罪道:“是下官鲁莽了,这就放行。” 御林监与宿卫都不曾听闻有调动,皇帝对自己也一向恭敬畏惧,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如今正值非常之时,还是不要太过招摇引发朝野非议才好。 有了这样的考虑,文护松口道:“罢了,你们两个在外面等孤。” 弃了两个护卫,文护将手虚按剑柄,孤身进了文雍的御书房。 走过长长的书架,文雍就站立在桌案后,他就孤身一人,身旁根本没什么皇后。 文护再迟钝都知道不对了,握紧了剑鞘,冷笑道:“陛下今日何意?” 文护抽出了腰间天子剑道:“朕磨剑十年,今日想请晋王一观,锋利否!” 文护大笑:“孤纵横沙场数十年,就凭你一个黄口孺子也想对付孤!” “若是再加上我呢?” 一道声音从文护身后传出,文植猛然从书架后跳出,锋利的剑芒直逼文护后背。 文护长年拼杀在沙场,反应速度更是过人,腰间佩剑锵然出鞘,反手就将文植的刺击格挡在外。 文雍眉目一凛,手中天子剑杀向了文护。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就想与孤动手!” 文护虎口暴喝,持剑抡圆,无匹剑势向四周爆散。 文雍所用之剑为适应战场搏杀,剑身更长更厚,比起佩剑更像先秦时期的重剑。 剑锋互击,无匹巨力从手腕涌入,文雍与文植两人皆被打飞出去。 文护冷哼一声,盯着文雍道:“别忘了,你这身龙袍是孤替你披上的,既然孤能扶你上去,也能将你拉下来!” 御书房外,厮杀声响起,显然里面的动静已经引发了外面的打斗。 文护何尝不想调兵埋伏百八十个人干掉文护,无奈人心隔肚皮,文雍每多安插一人,事情败露的可能性就大一分,前世不管是汉献帝还是曹髦、孙亮,第一天还和忠臣们誓讨国贼,第二天就被人卖得裤子都不剩,究其原因每个人都有私心,所以与其指望别人的忠诚,文雍宁愿谁都不信,就连宿卫站岗都与平常无二,并且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只有在发动的那一刻,文忻才会发出指令。 当然,文雍也想过装陷阱,但是要骗过沙场老将文护的精巧陷阱总需要人工和材料,别的且不说,光是后是家里装修一下噪音都可以闹得整栋楼都听到,何况装个铁闸,挖个陷阱,文护又不傻,怕是文雍还没装好就去陪先帝了。文雍有时真的羡慕电视里的皇帝可以将千斤铁闸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到自己的寝宫。 文护的手下也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文忻一时半会儿怕是帮不了自己,紧了紧手中的天子剑,纵身向文护拼杀过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因为河阳兵败累及全军,文护必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文植很清楚今日必杀文护,不然自己难逃一死。 “文护老贼受死!” 一声怒喝,文植亦是冲刺而去。 一前一后的两柄宝剑将文护夹击在其中。 “竖子!” 文护怒骂一声,手中长剑如同旭日绽芒,化作恢弘浩荡的剑风护持周身。威势无边。 文雍与文植的宝剑向后与文护的剑器碰撞,刺耳的金鸣声响起,火星飞溅而去。 文护用剑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有千军横扫之威。文植的剑则轻灵刁钻,往往出奇不易,直逼要害。至于文雍,剑术中正无奇,但是就像弹簧,韧性十足,任由文护如何斩击,总是能守得滴水不漏。 绚烂的剑影之中,文护虎目中杀机似潮,格开文植的宝剑,卯足力气,向着文雍砸击而来! 文护虽老,但虎威不减当年,一剑之下亦是风卷尘起,其声势足以开金裂石,文雍不敢硬接,天子剑刚与之触碰,便以巧妙之势将之引导偏离。 文植瞅紧机会,手中宝剑宛如毒蛇吐信,快速的叮着了文护的后颈。 文护赶紧将头一偏,剑光划破了他的脖子,鲜血浸润了他的衣襟。 文雍与文植对视一眼,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 两人加紧了攻势,剧烈的打斗之中,文护流血如注,渐渐的感觉头晕眼花,一个失神,手中宝剑被两人合力打落! 锋利的天子剑搭在了文护的脖颈。 十三年了,当初自己养的的狼崽终于长大,会咬人了。 文护银白的头发散落,满面苍凉之意,“十三年来,臣日日夜夜无不期盼能为大周觅一雄主,陛下十年藏锋,一昭示芒,如今终于长成一个真正的帝王,他日威震四海之期不远矣,臣下虽死犹生。” 文雍脸上发出一丝冷笑:“这句话你也对文绝说过吧!磨剑十三年,你以为打动得了朕的心吗!” 一剑而下,将满目错愕的文护就地诛杀! 看着昔日权臣倒在血泊之中,文植握剑的手更紧了,眼中寒芒如剑盯向了前方文雍的后背。 就在此刻,文忻等宿卫诛杀了文护的护卫,从门外闯入。文植赶紧收敛了杀意。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 文雍冷厉说道:“起来吧,派人去把文戬他们叫来。一会儿福安会带着文护令信以殿议为名,将长安周围执掌兵权的几名文护心腹召到了议政殿,你亲自带人去把他们处理掉。记住一个不留,这场清洗才刚刚开始!” 文植也告退道:“皇兄,文护伏诛,臣弟先回长寿宫为母后报喜了。” 文雍点头同意。 两人都离去之后,宿卫很快清理掉了房中的尸体。独自坐在案后,文雍掀开了袖子,露出了文忻替自己找来的袖箭,“你想杀朕,朕又何尝不想永绝后患!” ------------ 第四十八章潜龙出渊 对于文雍会乘机诛杀文护,文昭等人都有所猜测,但是文雍对诛杀文护之事一直不肯点头,不曾想文雍发动之时如此雷厉风行,刚刚接到回朝的消息,文雍这边已经完成了诛杀。 所有得到通知的人都来到了御书房,文忻那里完成了诛杀,文雍也不多废话,直接下令道:“未央宫防务移交宿卫驻守,御林监拆分为四部,文显领一部接管长安城防司,封闭城门,但有强闯者杀无赦。” “文戬领一部立即赶往灞桥大营,接管军印!” “王规领一部按名册逮捕文护亲族党羽,敢有反抗,就地诛杀,一个不留!” “梁士彦领一部接管巡防营,实行街禁,三通鼓后,敢有驻留街道者,无论品阶,一律诛杀!” “立即下诏各方太守,安守本职,过往之事一律不再究察!” “以往被文护贬谪之人,马上召回,官复原职。” “急令并州刺史立即接收晋阳,文护家眷与家臣全部擒拿!” 一连串的命令下发下去,因为十年的时间文雍已经看得很清楚,哪些该杀,哪些该用,文护死后,一切都按照文雍预想的轨道前行着。 血腥的味道弥漫在长安的上空,经过必然的权利清洗之后,大周的天变了,文护曾经的痕迹也从长安淡去。 新一轮的朝会开始,朝堂之上已然变得稀稀落落,选拔官员填补之事还得容后处理,虽然这些年也看中了一些官员,但是还不够堵上这些空白,各大家族门阀对诛除文护留下的官位也在虎视眈眈,文雍想借此改革官职的心思必须压后,因为文护留下的烂摊子还没处理完,只能让现任的官员暂代司职。 伐齐的大军还在孤悬在外,不管是就地溃散,还是被文辉整合并力西向,对大周来说都将是一个不小的灾难。 邹平出列建议道:“陛下,文护祸国伏诛,但其子与部下尚在外统兵,臣以为当下诏夺其兵权,使其回都领罪。如此,方能平息我大周的动荡。” “不错!文护一党把持朝政,穷兵黩武,祸国殃民,不处置不足以平大周民愤。” 当真是墙倒万人推,平日里在文护面前一副乖宝宝的兔爷们在文护倒台后一个个跳出来,慷慨激昂的请命做诛灭文护的急先锋。 他们又一次提醒了文雍封建官僚的无耻。所以文雍宁愿慢点,也不能走错一步,不然文护的今天就可能是自己的明天。 “够了。” 文雍阻止了朝臣们为表忠心而对文护的攻仠,如果真按这些人说的做怕是马上征齐大军就会拧成一股绳,跑到长安来掀翻自己,前世三国时贾诩乱国那一段文雍可是印象深刻,“录诏,命函谷守将死守关门,不许伐齐大军回归关中。朕只要文护独子文辉的首级,其余将领只要回都复命,皆可免罪,此事天下臣民皆可为证!” 御史大夫陈丞出列道:“陛下,赏罚不分,则恩威不明,如此轻易赦免文护一党罪责,将无警示之效,恐让后人争相效仿。” 文雍点头道:“御史大夫说得有理。” 对于这种要面子的喷子,文雍不可能像文护那样派两个兵把他府门给堵住,毕竟文雍是皇帝,底线还是要一点的。不过文雍可以肯定陈丞的谏言,但是对发出的命令不再收回。 听你的话是给你面子,但是我才是皇帝,对于已经发出的命令有权不作任何更改,反正御史大夫只能议政,不可能动手勒着文雍的脖子非要他改掉命令,你要继续喷也随你,文雍只管点头就当没听到。 其它心腹都还在完成任务,只有行动不便的文昭还留在身边,他坐着轮椅说道:“皇兄,我们还需担心其它地方!” 的确伐齐大军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毕竟伐齐大军遭逢新败士气低落,粮草辎重已被烧毁大半,文辉再牛,就是把周围村落的粮食全部搬来也填不饱这所剩十万大军的肚子,所以只要脑袋没被驴踢,有了文雍赦免诏书,底下的将官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现在最担心的应该是齐国和陈国会不会乘机伐周,虽然齐国有胡人牵制,但对于胡人那种无利不起早的尿性,文雍还真不抱什么太高的期望,他们不来添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下诏,文显统领灞上军立即南下驻防襄城,文忻加为镇远将军,从长安城卫禁军抽点两万前往玉壁协助周鸣阻挡齐军西进。” 文雍恨不得把文忻他们撕成两半来用,没办法,自己的心腹就这么多,手中为数不多的军权决计不能再次旁落。 文植出列道:“皇兄,臣弟愿意带兵驻守函谷,防止伐齐大军生变。” 文雍一笑道:“文辉没什么能耐,粮草不继,函谷天险他是过不了的,就不劳烦皇弟了。” 虽然早有预料,文植眼中还是有一缕冷芒闪过,无奈退回原地。 …… 弘农,杨氏府邸 自从杨荐下狱后,杨家闭门谢客,昔日的产业也是能散则散。 空旷的府邸之内,一名翩翩少年慵懒的卧在桃花树下,翻读着一卷书籍。 光洁白皙棱角分明的脸庞,双瞳乌黑深邃透漏出空灵俊秀,鼻梁高挺,嘴角轻钩,轻佻之中带有些许邪魅。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杵着拐杖从庭院外走入。 少年立即翻身起来,上前牵着妇人,“祖母,你怎么来了。” 老妇人拍着少年的手慈爱的说道:“我杨家的麟儿该出府了。” 少年扶着老妇人在石凳上坐定后,老妇人眼中露出沧桑之色:“少平啊,昔日你祖父就曾言,文泰诸子皆是人杰,而文护优柔寡断,谋大事而惜身,迟早必有灭族之祸。是以孤身相助文泰诸子,而让我全族闭门避祸。你祖父下狱前曾差人报信,若是不幸身死,定遗泽后人,其子孙当潜邸以观时局,真龙出现诛除文护之时,就是杨氏再次开府重振声威之日。如今文雍已然诛杀文护,正需人手,你与其年龄相仿,前去相助,必能青云直上。” 杨少平说道:“祖母放心,孙子虽身居深宅,亦在坐观天下时势,对于晋身之策早有计较。” 老妇人笑道:“好,好,少平自小聪慧,当有大作为,只是你需谨记伴君如伴虎,杨氏百年门阀,不可在你手中轻易断送。” “孙儿记住了。” “杨家的未来交给你了,速去准备准备,老身会修书一封给你祖父的朝中故友,你打点好行装后便可刻启程。” 送别老妇人,杨少平望着长安的方向,轻笑道:“十年磨剑,只为一朝封喉,定然是位了不得的君王,且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魄力。” ------------ 第四十九章最后的反击 长安城内的乱局已基本消除,伐齐大军那里也已经有了回应,文雍旨意到达之时各路将军起了分歧,一番火并之后,家眷还在长安的大部分将军取得了胜利,他们已经在轻骑赶回长安复命的路上了,只是文辉在火并中失去了踪影。不管怎样,内忧暂除,文雍正打算转移精力理顺内务之时,一份大荔带来的奏报却打破了现下的平静。 大荔守将刘泽奏报,宜州总管史静思招聚兵马,意图不轨。 文雍的眉头一皱,史静思这个人有印象,是杜陵人,少有勇力,颇具侠义之风,一年长安校场演兵,他出尽了风头,被文护看好提拔,驻守在丹州,手下掌管着左卫第四军。 现在只要和文护有沾染都会成为朝廷公敌,况且丹州离长安太近,一旦发兵3到5日便会兵临城下,太仆邹平出列道:“陛下,当速速拿下史静思杜陵家眷,再命一上将领兵平乱!” 刚刚官复原职的卫尉席宁道:“陛下,不可偏信一面之辞,可一面准备长安防物,一面下诏召史静思回都问话。” 文昭也说道:“皇兄,这事不能草率,还是查清楚再下决断的好。” 文找的话与文雍不谋而合,正要下旨,一骑红翎飞骑突然闯入,“启奏陛下,哨所急报,宜州兵马调动,意向不明!” 为了防止胡人骑兵入境,大周北地都设有哨所,特别是都城附近更是密集,一旦遇警马上就能以最快速度将消息层层传递回长安。 “反了。” “无故调兵,史静思真的反了!” 邹平出列道:“陛下,史静思未得诏命私自调兵,是为叛逆啊!还请早下决断。” 朝臣们皆附和道:“请陛下决断。” 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文雍心有所惑,向朝堂上武将的位置扫视了一眼。经历了大清洗,朝堂上的将令已经没有几人,最终文雍将目光锁定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询问道:“老将军,宜州离长安有几日路程?” 文雍算是问对了人,此人是三朝宿将景权,多年来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只是与文护不合,自从文护掌权后就称病不出。听到文护倒台之后大醉一日才重新回到朝堂。 景权曾经主持长安附近对胡人的防御,是以对地形早就了然于心,大步出列,老将声如洪钟的说道:“回陛下,快马两日可至!” 文雍再问:“那大荔呢?” “三日半。” 文雍点了点头,对红翎飞骑问道,“奏报可有耽搁?” 飞骑喘息粗气回答:“禀陛下,接到奏报后小人日夜兼程,未曾有片刻耽误。” “你先下去吧。” 文雍冷哼一声,“刘泽得到的消息够灵通啊,比朕都先知道宜州动向。” 这看似是个政治问题,其实稍微懂数学的人都懂,宜州哨骑回来用了两天,也就是说宜州是两天前集合的军队,而大荔到长安要用三天半,再加上宜州消息传到大荔的时间,至少要五六天,看起来就是刘泽未卜先知早知道宜州的兵力会调动。有问题的不是宜州史静思,而是大荔刘泽! 文昭刚听文雍发问,心中一算,立马就醒悟了过来,见文雍面露怒色,出声道:“皇兄,不管怎么样,私自调兵不是小事,需要尽快处理!” 文雍想了想说道:“宜州肯定出了什么乱子才会调动军队,大荔恐怕也有问题,这些东西只有等史静思的奏报才能知道了,立即让文戬统领御林监北上,或助或灭,许他便宜行事!” …… 过了一日,史静思的奏报传来,原来是大荔守将刘泽趁夜从蒲津关接应了一只精锐的军队渡过渭水,史静思心觉有异,立即调动了兵马准备进行堵截。 关中平原,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交通便利。由于泾、渭二水将关中平原分割为三块,而三块平原中的西安、大荔、凤翔三座重镇,其军事上的价值尤为显著。其中大荔是长安东北的屏障,又是潼关、蒲津关的依托,非普通城池可比拟。特别是对由蒲津关渡河的进攻者来说,大荔是必须占领的桥头堡。 大荔本就是雄兵驻守的重镇,刘泽不经上奏,私自接应不明军队渡过渭水可见其异心。 文雍现在感觉自己一头乱麻,内政之事还没有头绪,陈国的军队已经压至襄城一线,还好文显赶到,才能勉强保持对峙的态势。齐国的皇帝慕容暄已经回都,但是却留下了大出风头的慕容宗律在大周边境,也不知文忻与周鸣能否抵挡得住。函谷关外的士兵虽然不成威胁,但是遣回原地,战败后的安葬抚恤还是一个大工程,人手严重不足的文雍只能请出了许久不理事的太保文贵和宗老文览前去处理。如今又有不明军队偷渡蒲津关,一国之治才一开始就忙得文雍焦头烂额。 “皇兄,不好了!” 文昭坐在轿撵之上从外面赶入。 文昭如此急切,定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文雍从满是奏折的桌案上起身满是凝重的问道:“怎么了?” 文昭说道:“臣弟刚刚查动,刘泽的妻子也是崔氏族人,与文辉的母亲一般无二,渡河而来的军队很可能是文护的私军在文辉的带领下来找皇兄拼命了!” 文雍听后不由赞叹:“好一个血气方刚的文辉,竟然敢拼死行险一搏。” 就在这时,福安疾步走入,“陛下,红翎飞骑奏报!” 文雍接过打开一看,深吸了一口气。 “皇兄?” 文昭有些好奇。 文雍叹道:“文戬和周史静思都去晚了,文辉冲破了他们的拦截,已经要到长安了!” 文昭急切道:“皇兄快召文戬回师长安吧。” 文雍摇头道:“不行,大荔有精锐五万,而御林监只有三万,抵挡刘泽已经很吃力了,现在召回反而会把刘泽给引到长安。下令让文戬不必理会长安之事,让他专心对付刘泽。” 文昭问道:“那长安这边?” “从凤翔方向调兵吧,他们没到的时日将城防……” 文雍说到此节眉头一皱。 文辉带私兵就敢打长安必定有所依仗,文护掌了这么多年的大权,难保没留什么后手,城卫军与巡防营是信不过了,御林监也已出征,但是宿卫军在与胡人一战后一直没得到补充,只余五千有余,想要守住长安这么长的城墙无疑是痴人说梦。 因为文护的征齐与各地的乱象,长安的防御竟然已经薄弱到了这种地步。 文雍眼中闪过冷芒,“朕带宿卫军在长安城外扎营拦截,城防司的将领朕会全部换掉,再把梁士彦留下,城内就交给你了。” 文昭有些担心:“皇兄,这样分薄兵力,万一文辉弃了宿卫,死命攻打长安怎么办?” 文雍说道:“文辉很清楚,只有杀了朕他才能翻盘,不然拿了长安也没命享。为了保险,朕会把文护的人头带上,挂在辕门之上,不信文辉不和朕死磕。” 文昭忧心道:“皇兄,这样太冒险了吧。” 文雍却是傲然道:“这是朕与文护的最后一搏,就由朕来亲自完结吧!” 心知文雍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更改,文昭退而求其次道:“皇兄身边无将,还是把梁士彦带上吧。” 文雍眼中精光一闪,“不用,朕会把植弟带去,杀文护他也有份,与文辉也算有血仇。” ------------ 第五十章文辉的决意 文雍派来下战书的使者的鲜血还在流淌,文辉踩在他的背上神色冷峻的盯着挂在宿卫军营中间的人头,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说道:“文雍,我必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一名中年文士来到了他的身侧,在文护死讯传来的一刻,是他袁杰为文辉献上了两策,一是拿下所有不从将领,裹挟大军一路劫掠回到晋阳向齐国投诚,但是文辉一心只想报仇,回绝道:“大丈夫有仇必报,岂能投奔敌邦偏居一隅苟且偷生。” 袁杰无奈献上了第二策,抛弃大军,领精锐私军潜回长安,利用昔日文护掌权时手中握有的把柄与旧情威逼利诱一些家族相助,行险一击,只要诛杀文雍一族,文护一支就能重新掌握周朝大权所以才有了今日两方的对峙,不过没想到文雍弃了墙高城厚的长安,跑到了外面选择扎营阻拦,这样早前在城防司与城内几个家族内的布置就失效了。 虽然心中不抱希望,但是作为谋士的本分,袁杰还是劝道:“世子殿下,我们时间不多,不能与文雍在这里死战,不如绕过此营,直逼长安,诱文雍出来。” 文辉死死的盯着文护的头颅,怒目道:“仇人就在眼前,父亲就在眼前,你想让我像个懦夫一样逃避吗?” 袁杰闭目深深叹了一口气,作为谋士就像是树木的枝叶,他帮助树木在林中脱颖而出,为其提供更好的阳光让他更加繁盛,但却始终不是根本,根若是偏了,枝叶也无能为力。 文辉下令道:“全军就食,打造器械,半个时辰后我要踏平这里,生擒文雍!” 望着转身离开的文辉,袁杰满是伤感的自语:“晋王,袁杰怕是保不住世子了。” 已经作为文辉亲军统领的文博上前一步来到了袁杰的身旁道:“士为知己者死,你我尽人事,待天命吧。” 袁杰眉目一冷,“文博,若非是你暗中作梗,晋王岂有今日!” 文博淡淡说道:“欠文忻的情已经还完了,这一次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为世子做一件事,就当是我的赎罪吧。” 文博本来看不起文辉这种笨蛋,可长久接触之下却发现文辉性子很直接,虽然嚣张跋扈,但是真的爱兵如子,更是把文博更是当成重要的心腹看待,这让文博心生愧疚,所以断了与文忻的联系,准备实实在在帮文辉一次,这样就算死,也无愧于心了。 似乎上天已经知道了这里将发生一场决定大周命运的战争,寒风凛冽,敌我两方的军旗舒展开来。 文辉骑马在军队的最前列,洪亮的声音在战场间回荡:“我父文护一世忠良,今被昏君所害,家破人亡!身为人子,我当报父仇,身为国臣,我当诛昏君,前面大旗下就是昏君文雍,文辉在此立誓,诸位今日随我诛杀此獠,无论生死他日子孙万代共享富贵!随我杀!” “杀!” 吼声如雷,在阳光的照射下,明亮的铠甲与耀眼的刀光如同大浪般狂涌奔袭而来。 站在营地之中,虽隔百尺,但文雍仍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沸腾战意,不由感叹:“可惜了,一员良将,一支良军!” 刀枪如林,层层迫近,文雍眼中厉芒一闪,君王的座右铭就是只要挡在路上的,都要毁掉!再可惜文雍也绝不会留手,“弓箭手抬高半臂准备!” 文雍盯着这支气势汹汹的军队,心里默默的计算着距离。 到了! “放!” 一声怒吼,飞羽蔽日,就像是锋芒刺破了苍天一般,整个战场为之一暗。 “举盾!” 文辉在军中咆哮着,前排的刀盾兵一同举起了盾牌,行成了一面巨大的盾墙,整支部队收拢在后面,像一座坚硬的山川一般迎着风雨飘摇撞击而来。 遮天蔽日的箭矢不会留有一丝间隙,箭簇如雨点拍打在盾牌之上,火星四溅。有些箭矢钻过了盾牌间的空隙,狠狠的扎入了士兵们的胸膛。血水飙溅,中箭的士兵直直跌倒在地,后面的士兵依然冷静的填上空档继续向前。 已经进入了可以从下往寨墙上还击的射程,文辉立即下令。 “弓箭手还击!” 躲在盾牌后面的弓箭早已做好还击准备,箭雨“哚哚!”的打在了寨墙之上,木屑纷飞,不时有宿卫的士兵像下饺子一样从墙上跌落。 可惜文辉来得太快,不然文雍真的想把长安城头的床子弩和投石车搬来。 两方的生命不断的消耗着,文辉咬着牙带领部队顶着箭雨清除寨前的拒马、栅栏与壕沟,通往寨门的道路畅通之后,文辉高吼:“就是现在!骑兵冲锋!” 盾阵打开了一条缺口,穿着铁甲的骑兵从里冲出,他们分成了两队,像钳子一样向前推进,马身之后,绑着一根粗实的树木。 “是撞木!快阻止他们!” 箭雨集中击打在他们的身上,叮叮当当的打在铠甲上,如同暴雨扑面,少数箭矢插入铠甲的连接处,骑兵们只是嘴角一咧,悍不畏死继续抽打这座下的马匹。 近了! “咚!” 木头在马匹的拉扯下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如同一辆直冲而来的大卡车,猛的撞击在了寨门之上,顿时一声爆响,木门粉碎,散落的残渣如同浪花拍打后的水沫飞洒入空。 “万胜!” 没了城门的阻碍,文辉的士兵们欢声高嚎,举着盾牌,蜂拥杀入了营寨。 “咚!” 突然一声巨响,营门前的地面猛然坍塌,无数的军士跌入了两米左右深的大坑,下面是尖锐的枪头,惨叫哀嚎不断响起,寨门只有这么大,后面的士兵还在向前突进,前方的士兵就算看见了大坑也无法躲避,在部队的裹挟下只能举着盾牌向前。 也只有文雍会想到在寨门前挖个陷阱这个阴险的办法。很快,大坑里的枪头就被堆叠的尸体掩埋,后续跌落下去的兵士很快爬起身向坑洞边缘攀爬。 “杀!把他们赶出去!” 文植带着陆通站在宿卫军中当先带头搏杀,宿卫军组成阵列用手中的刺枪狠狠的朝着下方攀爬的士兵猛扎,中枪的士兵从坑道边缘掉落,很快就行成了一道缓坡,后方的弓箭手们还在疯狂的向着对面的阵营射击,已经不需要听命令瞄准了,狭窄的寨门到处都是敌军,乱射就行。 ------------ 第五十一章尘埃落定 日头已经西向,这场长安城外的鏖战还在继续。 这是文辉的决死反击,麾下的士兵无不抱有死志,前仆后继的向着宿卫的防线发动冲击,后方弓箭手的臂膀开始酸软,开弓变得艰难无比,箭雨的压制稀稀落落起来,宿卫的防线也在冲击下开始松动,损失不断的在扩大。 文辉与文博组成了最强劲的锋芒,带着他们的亲卫,就这样一层层的撕开了宿卫的防线,他们的眼中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行军台上在血雨腥风中飘动的龙旗。 文雍冷冷的坐在高台之上,看着文辉带领着队伍像尖刀一样向着自己突进。文雍不用猜也知道文植肯定有故意放水的心思在里面。 “杀!” 护卫在文雍行军台底下的士兵们死死顶上,两支同属于大周的精锐战力在此强烈碰撞,金铁在激烈的碰撞斩击,震天的厮杀声响彻云霄,鲜红的血液流聚成河把地面侵染成一片血红泥滩。 文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因砍杀而换了多少把卷刃的刀剑,再进一步,就能杀了文雍! 坐镇高台的文雍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脸色更显冷峻,凤翔的援军为什么还没到! 文雍站立起身缓缓拔出了天子剑。就在这时,旁边一直盯着远方眺望的福安激动的大叫:“陛下,到了,援军到了!” 文辉军队的正后方,一支打着大周旗号的骑兵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正裹挟着烟尘向着这里奔赴。 “杀!” 头发披散的文辉发出了怒吼,就算敌人援军到了,也要诛杀了那个昏君! 文雍看着仍奋勇前进的文辉冷冷一笑,收回了天子剑,拿起武器架上的弓矢,将经过特殊处理的箭头在火盆上点燃,张弓瞄准。 “嗖!” 一箭射到了行军台外围挖好的三米壕沟之中,那里面灌满了桐油,熊熊的火焰瞬间阻隔了外面的战场。 过不去了,火焰化作的天堑斩断了前路,大周的援军已经杀到了寨墙,后方的士兵也在被宿卫分割宰杀,昔日同袍一个个倒下,文辉痛苦的闭眼道:“结束了,斩下我的头颅投降吧,你们是大周的军士,文雍不会为难你们的!” “还没完!” 文博将披风裹在身上在血地中一滚,粘稠的血水浸染了披风,回望文辉一眼点头示意之后,文博猛的冲入了火海! 文辉等十余杀透军阵的军士依样而行,一同冲入了火海。 厮杀还在继续,惨叫哀嚎回荡不息,就在文雍以为胜局已定之时,数道人影冲出了火墙。 他们的身上的铠甲一片焦黑,尚未熄灭的火苗还在他们身上跳跃。 还来不及高兴,文辉回视一眼,十余入火海的将士出来的不过五六人,一时心中悲徹,鲜血从口中喷吐。 文博扶住了他:“世子!” 文辉按住了他的臂膀,宽慰道:“我没事,走!你我兄弟今日屠龙!” 仅存的五六开始向着行军台攀登。 漫长的阶梯已到尽头,夕阳也已坠下,只余下了一丝余晖。 文辉刚刚到达高台之上的一刻,一道弩箭猛然插入了他的喉咙! 意识渐渐淡去,文辉无力的向后倒去。 “世子!” 几名赴火海而不改色的将士同时抱着文辉的尸体哭了起来。 护在文雍身前的几名侍卫立即上前将围着文辉尸体跪倒的数人拿下。 看着眼前的悲凉落幕,文雍口中一叹,面露黯然之色,这场仗无论谁赢,输的都是大周。一员未来的将星在他未放光芒之际就提前陨落了,“王礼厚葬,班师回朝吧。” …… 太和十三年十月 文雍终于铲除了文护留下的最后一丝力量,大周的权利再次回归到君王的手中。 文辉的手下的将士没有人投降,在文辉死后依旧全部拼杀殆尽,袁杰死在了乱军之中,就连守住文辉尸体的众人也一一自戮,只有文博一人留了下来。 回到长安,文雍好好的睡了一觉,数日以来的朝局动荡也让他耗损了太多的心力。 局势开始好转,刘泽被文戬与史静思合力斩杀,文显在襄城大破陈军,现已在回朝的路上。 文雍翻过战报,吩咐道:“把文博带上来吧。” 一身铁镣缠身的文博被侍卫压送着来到大殿。 文雍摆手道:“把他松开吧。” 侍卫解开了文博的束缚。 “你们先下去。” 遣走了侍卫,文雍问道:“你本是朕安插在文辉身边的人,为何要在最后一刻相助文辉。” 文博闭目道:“人非草木,十年相处,世子落得如此下场,我心中不忍。” 文雍质问道:“就因为对文辉不忍,所以就对朕残忍了吗?” 文博面露愧色:“陛下杀了罪臣吧。” 文雍问道:“你不忍文辉而愿意赴死,怎么就愿意舍下自己的父母妻儿。” “陛下,罪臣……” 文博欲言又止。 文雍拍着他的臂膀道:“朕还需要你,大周还需要你,留下来帮朕。” 文博激动的跪倒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文雍将他扶起道:“去宿卫营吧,文忻走了,朕的身边需要一员良将。” “臣领旨告退!” 文博转身退下。 福安上前提醒道:“陛下,这文博反复无常的!心思难测啊!” 文雍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朕做事需要你来教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福安跪倒在地连连告罪。 文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文博是文忻的人,如果处置了,文忻怕是会心生不安,现在百废待兴,文雍身边缺人,尤其缺经得起考验的心腹。 夜里,留有战事的最后一份东面的军报已经传回,里面还夹有文忻的请罪书。 文忻与周鸣虽然把大周东面防线打造成了一面铁壁,但是还是被齐国找到了空子,慕容宗律趁晋阳混乱之际乔装入城招揽了文护旧部,再加上城中与文护有牵连的贵胄怕牵连己身,有意联合之下合力打开晋阳城门。 “陛下!” 文雍抬手止住了王规想说的话,“文忻对付慕容宗律还是勉强了一点,下诏斥责一顿,罚俸半年,以待罪之身协助周鸣重新布置对齐防线。” 连续作战已经耗去了大周的元气,再战一场若是败了真的会万劫不复,所以这口气文雍只能忍了,理顺了国政再找齐国算账。 ------------ 第五十二章第一刀 周国的动荡已经结束,文雍当着众臣的面烧毁了所有文护与官员的通信文书,保证不再深究之后,周国的政局也趋于平稳。现在文雍所要做的就是尽快抚平战后的创伤,让周国休养生息,变革图强。十年时间观察朝局,对于周国的未来,文雍已经有了一定的规划。 其实每一个穿越者都知道,战乱年代争霸的改革no.1还是名田制,也就是后世褒贬不一的商君耕战法,那可是一只吃人的怪兽,文雍也想在大周的土地上重现当年大秦雄师的虎威,但是细想之下,最好的却不一定是最适合的,当今的情况并不容许文雍作出这样大跨步的改革。 第一,商鞅这种甘愿以身祭法,强行扒下贵族权利的流氓千年难遇。 第二,周国的大小官员都是宗亲门阀,如果要动,动荡怕是远胜当年秦国。 第三,当年变法时,中原大地群雄逐鹿,魏国被不断试图挑战霸权的齐国吸引了注意力,才给了秦国平稳渡过动荡期的机会。现在中原两强并立,而南边陈国有长江天堑,要打他还得发展水军这么麻烦,所以中原两国只有死死盯着对方流口水。文雍敢变法,齐国的慕容暄绝对不介意带着大军来周国观光一番,到时旧贵族刚被打压,新贵族还没成气候,孤家寡人的文雍分分钟被各种花式吊打。 现在就是送一个商鞅到文雍面前说要帮他变法,文雍的第一反应不是答应,而是马上把这个祸国妖孽拉出去砍了。 所以文雍要做的不是将旧制推倒重塑,而是在旧制上一步一步进行修补革新,将冰封已久的政坛僵局打破,不管坑蒙拐骗也好,软硬兼施也罢,总之用一切办法逼着顽固的贵族自己进行换血,拉着大周这架马车先行驶完统一战争。至少,先把北方一统,然后再谈大改革。 将思路理顺后,文雍将除了领兵抵挡齐国的文忻外的一众心腹招至了御书房。除此之外,宗老文览与老将景权也被文雍请到了这里。 和曾经文护的想法不谋而和,文雍主政的第一刀准备开在军队上面,军权才是权中之权,只有把军权死死攥在手中,文雍才有底气施展抱负,继续深化改革。 再则强兵乃是这乱世中立国之本,如今军队连败,再加文护倒台,周国的军队经历清洗之后已经散乱,进入了最虚弱的混乱期,再不处理怕是会招来大祸,文雍也正好借此机会重整军制。 周国的兵制还是延袭前朝,除皇宫与边关驻守的部分精锐外,其它的兵力都是由各地州府的民团在战时征发,他们其实就是农民,平日种地,只有到战时才会接到通知自备武器干粮到州府报道,无偿的为国家卖命,就算战死或者缺胳膊少腿也只能得到很低的抚恤,所以常常有逃兵役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制度有些原始野蛮,很难保证军队的战力。 就兵制来说首居榜首的无疑是后世的募兵制,专业的士兵战斗力肯定是没得说,但是现状是募兵制会消耗大量的钱粮,大周漫长的防线还会抽走国内大批劳动力,在发展力严重不足,人口因战乱缺失的今天,只有天下三分一的周国喂不起募兵制,强行推行只会将自己的血放干,所以文雍决定退而求其次,将前世的府兵制根据现有情况改头换面之后大面积实行起来,待积蓄力量之后再逐批改募兵制。 府兵制起于西魏,兴于隋唐,它将天下划为州府,每府置以将军统领,再以二进制为规划,直到八位柱国大将手中,最后将所有权利收归皇帝。府兵制的体制就是挑选府中精壮之民加以编制,忙时务农,闲时训练,既保证了国内劳动力,也让兵源有了一定战力。 将拟好的府兵制文书交给几人传阅后,文雍询问道:“诸位爱卿觉得可行吗?” 景权抱拳道:“陛下英明,此法理顺了军中官职统属,于我军号令大有助益。” 文览老成持重一些,心有疑虑道:“陛下,府兵制其中一条,一但受征,军中之士家人立刻编入军籍,不再接受劳役征召,减租减赋,恐会被人钻空子,逃避劳役影响日后地方管理与建设,是否再作斟酌?” 这是一个收买军心,鼓励参军的政策,况且黑心的文雍较历史作出了更改,只是减赋,并非免赋。军籍的推行虽然会留下政令分化不通的隐患,但是为了尽快重整军心,文雍不容更改的说道:“既然家中已出男丁为国卖命,只剩妻儿老小,再征徭役恐绝了百姓生路。不过宗老之言也不无道理,这样吧,一人应召只能让直系血亲的父母妻儿随之入籍,若是战死,其子嗣年满十六岁后再行出籍。” 文览捻须点头道:“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王规也看出了府兵制的巨大潜力,不过也看出了一些隐患,于是问道:“敢问陛下,府兵由府中将军负责组织训练,手下将佐如何选拔,一府之兵集中训练是否容易生乱?军籍人员的税赋收归军所,钱粮独立之后是否会形成地方的势力割据?” 文雍说道:“我打算让府兵平日还是以县府为单位训练,征因伤退伍的老兵为教习负责训练,只有在战时才会将各地府兵集中。这样也给了为国至残的老兵一些出路。至于军籍人员屯田所收归的钱粮,朕打算在几处要地设置国仓专门屯放,以备战时。” 就府兵的具体实施细节与下属体系商定了许久,最终将大周境内划分为二十四府,职位从低到高分别为二十四府中郎将、十二上将和六柱国,诏令汇聚成文,发往了各地。 军制框架已经划出,但是如何向里面填补官员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文雍将自己所知能力不足的武官划去后,现下朝中的武官已经凋零到无法填补齐这些空缺。柱国还好,本来就是为了分割大司马权利的,凑不齐可以先任命景权、文览、文贵这些宿将代管,不忙着全部任命,但是毎府最基层的中郎将必须先树立起来,保证府兵制先运行。 文雍肯定不会任命在坐的某个人来挑选,让他们举荐难保不会给自己亲信带来便利,极容易形成派系,这样文雍掩藏的分权心思就白费了。 文雍出于平衡考虑说道:“文戬、景权老将军、文宗老,由你们挑选宿卫、御林监和各地方门阀出身的有功将领进行一场考核,选定剩下的中郎将。” 文戬代表了御林监,景权带表了地方将门,文览代表了皇室,他们三人牵制之下选出的将领应该能保证军中势力不至于失衡。 至于上将,文雍必须保证自己亲自提拔任命,将军权牢牢抓住。 ------------ 第五十三章变革 景权等人选拔的府将已经有了结果,都是些悍勇果敢的将士,文雍对他们十分满意,将其召上殿后一一授予了他们官职,将他们分别派往四方,改编地方县尉建牙开府,主持府兵之事。 中郎将退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之后,王规担心的向文雍说道:“陛下,这些人在地方没有根基,面对地方旧设的县尉和庞大的一府之地会力所不及。” 府兵制的确剥夺了一部分地方权利,若无地方官员配合,还真可能出乱子,文雍也有此担心,于是下诏道:“诏令地方郡守积极配合之后,若是推行不力郡守与府将同罪。另外再给他们每人配备了一队御林监兵士,由中郎将自行从中挑选佐官。” 王规听了心中暗思,陛下越发像一个帝王了,这样做的不仅仅止是让府将就有了自己的班底。御林监出身的士兵都是文氏亲族与贵胄子弟,他们去到地方,各级官员哪敢违逆,自然能明白皇帝的决心。同时以御林监为框架的州府,对皇帝的忠心也有了一定保证。 府兵制的执行千万不能出岔子,文雍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下诏景权与文览两位柱国将军巡视四方,确定府兵制的推行情况。” 过了月余,基层的府兵制已经基本确立,较为艰难的初始开荒期过了,文雍自然该给他们上绳子,一直散养着可不好,任命上将对府将进行管理的诏书已经逐次签下。 文雍如今掌权,自然该对以往潜邸之臣进行加官晋爵,之前没有动作是因为文护的动荡还没过去,还有就是文雍早就打定了心思向官制动刀,现在任命了马上就会撤销,倒不如完成改制之后再行封赏。 文显、文忻、梁士彦、文戬等心腹,还有周鸣、史静思等军中宿将皆被委任上将之职,只是文昭因为腿脚不便,文雍只能对他加以封邑。 将一直追随自己的武臣作出了任命,拉拢了一波人心后,忙碌了一天的文雍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黄门侍郎王规在旁继续整理着诏命,将其分发出去。 这些上将中没有他的名字,但是王规却并不失落,这是文雍想将自己留任朝中的迹象,至于为何没加官。很简单,王规猜测皇帝在军制革新后准备对文官也开始动刀了,新的制度中自己应该会扮演不错的角色。 近日各方府兵制的推行情况的奏折不断传回,有褒有贬,陛下只是对执行时的漏洞召集朝臣商讨对策进行修补,从不动摇改革的决心,可见这大周的天还会变。 军制算是打下了基础,文雍拿着一份夜里拟好的诏书,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锁回了书格之中。 这里面是府兵制的后续,军功授爵,轮戍制和军政分离。 军功授爵这个将所有将士绑上大周战车的利器文雍还不能用,授爵的根本在于授田,现在土地兼并严重,文雍手里没地,根本无田可授,这东西只能先压在案底。 轮戍制就是将各府将领轮流值班,很好的防止了一府之将在地方坐大,但是却影响了边关战力,所以文雍只能选择暂时搁置,等天下安定后再实行。 军政分离就像是后来天朝的政委,说白了就是把府兵的钱罐子给抽出来,加强士兵忠君思想。这个策略倒可以实施,但是文雍手里没有那么多人手,只能等在文官那里切完第二刀后再行处置。 “陛下,这是今日大臣们上的奏折。” 福安拿着托盘将新的奏折呈了上来。 文雍随手拿起了两份扫视了一眼,又扔了回去,“先放案上吧。” 清洗文护残党后,朝中文臣的位子也出现了不少空缺,各方门阀勋贵已经盯着这些空缺太久了,举荐书上了一份又一份,文雍的案桌已经快堆不下。 看着一桌的奏折,文雍暗道是时候开始动文官了。 王规上前道:“陛下是否有意对文官进行改制?” 文雍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王规,于是坦白的回答道:“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王规说道:“门阀把持朝廷要职已久,希望陛下三思,不可一蹴而就。” 文雍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王规的说法。文官方面的改制不同于武官,武官军制本就被文护改过一次,军中世家门阀的第一波反抗被文护用武力打压下去,又经过战败与清洗后已是半残,军制已然摇摇欲坠,文雍轻轻一推就可以将其碰倒,然后任由自己重建。 文官却不同,和文护有关连的虽被清洗,但是最懂明哲保身的这个集团并未伤及根本,累世公卿的关陇大族们形成了庞大的利息漩涡始终把持着朝政。 最可怕的是根据国法,这种大族把持朝堂职位的情况已经成为雷打不动的常态,世家子弟在这种安逸的环境中慢慢腐朽,在这没有竞争,只是混吃等死的日子里,原本是战斗力不错就算不是老虎,也能是野猪的世家子弟被慢慢退化成了一群家猪。 大周就像是树,而千万世家就是根,百姓是承载的土,如今根出了问题,大树在枯萎,文雍却不能把盘根错节的根全砍了,只能想办法这些根自己恢复活力,所以必须打破这种陈规。 门阀贵族这群猪在安逸的山头待太久了,文雍打算往猪圈里放一只老虎,将劣质的,跑得慢的猪吃掉,只留下聪明,懂得适应时代,变回以往强大体魄的野猪。 借着朝堂出现大量空缺的机会,文雍已经有了想法。 …… 杨少平来到长安后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叔伯们让其向皇帝举荐自己。 而是找了个小小的客栈先行住下,静静的观望着。 对文雍的了解,杨少平还只限于磨剑十年,诛除文护。杀文护算什么?文护性格有缺点,有心算无心,文雍这要是还杀不了文护,杨少平真的要给他打上傻子的标签了。杀掉文护这只能证明这个君王心思深沉,从别人棋子的位置上坐到了棋手。 治国安民,争雄天下才刚刚开始,心思深沉只是入场资格,傲视天下这可不够。 所以杨少平在等待着文雍的施政,脱离了文护,既是解开了枷锁,也是抛弃了保护。就像鹰这种动物,拔掉自己旧的雏羽才会长出新的,更坚硬的羽毛。 杨少平在等待着看,文雍是否会是一个雄主,可以展翅翱翔天际。 过了些时日,府兵制的檄文已经发下,从长安为点正在向大周各个边口辐射出去,杨少平从外面听到一部分细节之后,似乎已经看到大周士兵战力压制周边诸国的一天。 贴身的随从杨肃自门外进入,对杨少平发道:“公子,这陛下没见到,为什么要和秦公接触?我是是要助秦公吗?” 杨少平的嘴角勾起,“不,陛下是个雄主,但是他的心中还有顾念,不让秦公自己跳出来,陛下是不会下杀心的。秦公便是我给陛下的晋身之礼。很快,陛下自然会来找我的。” ------------ 第五十四章逆流暗涌 “升朝,众臣朝拜!” 今日的朝会在福安的朝喝之中开启。 文武重臣依列而行向文雍见礼之后。御史大夫陈丞出列道:“臣启奏陛下,朝中诸多大臣空缺,使得大周司职不全,运转不畅。犹如人缺手足,无法立足于世,臣恳请陛下,选贤任能,填补朝中空缺。” “臣附议,朝中司职空缺,影响重大,请陛下尽快决断。” “臣附议。” 底下的官员一一出列附和。 文雍指着桌案上的一堆奏折道:“朕也知需尽快恢复朝堂秩序,只是朝堂之上的空缺只有这么多,而爱卿们举荐的贤才皆是人杰,如何任命却是让朕难以抉择。” 邹平出列谏言道:“陛下,安平侯之子郭茂才学渊博,家世显赫,可为内史下大夫之位。” 太常文基举荐道:“扶风郑竟家世显赫,可为太宰令。” …… 朝堂之上,群议纷纷,争相将自己所亲近的的世家子弟举荐上去。 随着空缺的位子越来越少,朝臣分为了几个派系相互争吵起来。 文雍静静的看着朝中的动向,大致分为关陇系与蜀系、并系争夺,上品士族与中下品士族对立。 等到朝臣们吵成一团乱麻之后,文雍认为时机已到,开始插手了,“诸位爱卿为国举贤,意见相左也是正常,可是所荐之人才学有高低,品阶自然也该有先后,不若将其集中在殿中一试,看看何人能人何职?” 文雍并非不想将科举弄出来,只是现在代表知识的书籍都把控在勋贵世族手中,即使野有遗贤也没有两个,所以只能在贵族小范围内考举。门阀世家是大周的根基,文雍在找到自己统治的新支撑点前,不可能立马挖掉自己的根基去反哺百姓,所以现在科举制并不适用,或许哪一天文雍一统天下,有余财将教育普及百姓之后,科举就能登上历史舞台。 陈丞一听就像是被踩了尾巴,跳将起来道:“陛下不可!天地有高低,阴阳守其衡,将上品世家子弟与中下品世家子弟同列,破坏了朝堂秩序,恐伦理失常,朝纲混乱啊!” 邹平更是跪地连连叩首道:“陛下,品阶治国乃是大周祖制,擅动祖制必定动摇国本,陛下恐自绝于天下啊!” 触及到自身的利益,群臣们战斗力纷纷爆表,引经据典不肯让文雍进行考试。 文雍眉头一皱,本就是一试,不想捅了马蜂窝,引起群臣反对。 底下的群臣都是背靠世家大族,这些家族为了自身的利益可是什么事都敢干,前世隋炀帝完蛋的原因之一便是与山东门阀决裂。自己的威望还不足以吊打群臣,文雍斟酌少许后选择了妥协:“此事是朕有欠考虑了,朕看这样吧,就将各品阶士族分开考核,上品士族受上卿,中品受中大夫,下品受下大夫之职。如何?” 邹平仍旧反对道:“陛下,考核之事并无旧法可依,不合祖制,还请三思。” 邹平话音未落,文雍的目光一冷,猛然起身在龙案上一拍,怒然道:“自古无不变之法,若非太祖改良制,岂能开我大周之国,邹平你口口旧制,是否还思慕前朝旧制!非我大周之臣!” 文雍之言字字诛心。 见他杀气腾腾的样子,群臣才记起这个皇帝是踩着文护一党的尸骨上位的,他手上的腥味到此时还未散尽。 维护品阶的目的已经达到,群臣还没傻到为这种事与文雍的屠刀死磕,皆是跪倒赞同道:“臣等奉诏。” “此事由太常负责,发诏将各士族子弟招入帝宫中,十日之后殿前一试,然后择其优者授官!” 深深看了跪倒在地的邹平一眼,文雍拂袖而去。 朝堂之争本是正常,文雍还不想开了因言获罪的先例,所以对邹平心有不满,也没有降罪于他。 这件事情还没完,文雍只是一个试探,既然没办法和平协商,那就只有用手段了。 士子汇集长安还有一点时间,关于考举的事还可以再行筹划一二,文忻不在,文雍叫上了文昭和王规一同回到了御书房,此刻李孝娥正带着宫娥在内等候。 “拜见陛下。” 文雍搀扶起了这个一直在身后默默支持自己的皇后,柔声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李孝娥说道:“臣妾看陛下每日忙于朕务,怕身体吃不消,所以吩咐御厨炖了盅鸡汤。” 文雍坐回龙案,福安立刻从接过了鸡汤摆放在文雍案前。 喝了两勺后,文雍放下的汤盅,打算和两人议事,见李孝娥还未走,于是询问道:“还有事?” 李孝娥一礼道:“陛下有些许日子没去向太后请安了,今日处理完政务,若有闲暇不妨陪臣妾前去走走?” 文雍的眉头一皱,近日以来太后对文雍频频提及文植外放,总管一地之事,心知文植素有野心的文雍岂能让文植离开自己的眼皮子,都以骨肉难离也借口将文植栓在了长安。太后于是提出为文植担任要职分担政务,文雍一直没有回应。 李孝娥转过身去,香肩微颤,隐隐有抽泣之声。 文雍起身将李孝娥的身子扳回来,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委屈?” 李孝娥擦着眼角,满是愧疚的说道:“近日母后常与臣妾相谈,陛下尚无子嗣,国无皇储而不安,不若效仿孝明两帝,立秦公为太子。都是臣妾不好,成婚十年未能为陛下诞下一男半女。” 文雍安抚了李孝娥,答应一同前去探望太后,将其送走后。文雍眼中杀机一闪,本念亲情放了文植一马,倒不想他居然学会靠上太后对自己逐步施压了。 王规看出了文雍的心思,上前一步道:“陛下心怀雄图欲对大周进行变革,正是集结各方戮力同心之时,如果此时与太后有隙,我大周怕是又会动荡不安了。” 文昭也是劝道:“文植诛杀文护也算有功,皇兄贸然处置怕会引起各方猜忌,于改革不利。只要皇兄修明内政,文植再有心思也是枉然。” 文雍眉头一蹙,昔日的癣疾,今日已经长成了不敢轻易触碰的肿瘤,杀气渐渐从身上散去,“这件事朕会处理,不过你们替朕查查文植最近是不是招揽了什么贤才,这样的手段不是他的脑袋能想出来的。” …… 太和十三年,文雍任文植为上将,携领两府军务。 ------------ 第五十五章惊喜 处理完当日政务,文雍摒退了后面跟随的侍从,独自一个人悄悄前往了含冰殿。 十年以来,文雍每月都会抽出一两天前往含冰殿,只是因为最近与文护之间的争斗,国务繁重,文雍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去看过怜姬了。 穿过长长的园林,文雍来到了含冰殿的殿阶之下。 殿前的平台上并未看到怜姬的身影,以往每次来这里,那道美丽的身影都会站在这里等待文雍的到来。 文雍的心中突然产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她病了?还是暂时离开?她会不会厌倦了等待自己的日子?”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文雍加快了脚步快速的登上了阶梯。 深吸了一口气,文雍稳定了呼吸推开了含冰殿关闭的大门。 殿内还是这样凄清,孤灯独案,但是伊人不在,文雍跨过门槛四处扫视找寻着怜姬的身影。 心越来越沉,冷汗浸湿后背,文雍匆匆来到了内室。 一道白色的身影侧卧在床榻之上,单薄的白衫遮掩着玲珑浮凸的春光,十年匆匆岁月并未给怜姬留下太多馈赠,她的肌肤依旧如羊脂白玉般细滑,还是那样的美丽动人。 文雍长舒了一口气,但是心情马上又悬了起来,怜姬为什么到此时都没起身,急忙来到了她的身前。 用右手附上了她光洁的额头。 没烧。 文雍的心终于放下,爱怜的看着熟睡的怜姬,仿佛这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眉眼紧闭,娇艳欲滴的怜姬活脱脱的一个睡美人,文雍忍不住俯下了身子,轻轻的在他的唇瓣一啄,感受那美妙的香滑。 文雍的动作扰醒了怜姬,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还有些迷茫,见到文雍在身前立即明亮了起来,立马起身,粉嫩的藕臂环上了文雍,像树袋熊一般吊了上来,愉悦的叫道:“老公。” 三月不见,怜姬原本单薄的身材有了一丝肉感,抱在怀中感觉更加温软,文雍抚着怜姬的腰肢,心中全是暖意与安宁,“老婆。” 怜姬仰起玉首,眼中渐渐烟雨朦胧,可怜兮兮的望着文雍的面庞问道:“为什么一直不来了?是怜姬做错了什么事吗?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文雍在怜姬的额头一吻,看着她美丽的瞳孔道:“我怎么舍得不理我的怜姬,只是这几日有些事耽搁了。” 自己没有被遗弃,怜姬放心的打了个哈欠,双目迷蒙起来,娇颜晕红如醉酒,可爱至极。 文雍笑问道:“困了?” 怜姬撅着嘴抱怨道:“这几日不知怎么了,身子越来越乏。” 文雍在她的顺滑笔尖一刮道:“小懒猫,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些好吃的。” 怜姬甜甜的一笑,在文雍的扶持下躺回了床上。 含冰殿内没有什么食物,文雍先在殿外的园林捡了些果子,然后升起火堆,把怜姬往日抓来养在盆里的鱼剥鳞开肚,清洗之后炙烤起来,怜姬侧着身子,美眸定定的锁住文雍的身影,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烤鱼之项功夫文雍的熟练度已经不错,很快就有香气扑鼻而来。 将烤好的鱼拿到怜姬的身边。怜姬如往常一样爬起钻入了文雍的怀中。 文雍一笑,轻轻的捻下了一块鱼脯放入了怜姬红润的口中。 秀眉微蹙,怜姬一阵反胃,文雍赶紧将手放到了她花瓣似的双唇前。 怜姬羞红着脸将鱼脯吐出。 文雍有些奇怪,自己也尝了一口,自觉没什么问题。 怜姬面有愧色:“对不起,怜姬这些日子尝到鱼味就觉不舒服。” 文雍吻着怜姬的额头,笑道:“没关系,吃点果子吧。” 怜姬捧着果子浅尝了两口,小脑袋又有些迷迷糊糊摇晃不定起来。 文雍心中一动,摸着怜姬变得丰腴的肚子,有些激动的问道:“那个有几日没来了?” 怜姬歪着小脑袋,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呆呆的看这文雍,明显不知道文雍说得什么。 文雍耐心的解释道:“就是肚子痛。” 怜姬咬着唇皮想了想道:“好像有些时日没痛了。” 怜姬的话让文雍如闻天音,双手激动得颤抖起来,这个世界终于有了自己的特有印记。不能再等了,怜姬需要照顾,文雍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出身在这样一个清冷的环境里,“老婆,陪我一起离开含冰殿好吗?” 怜姬有些畏惧的望着文雍,她从没有出过这里,对外面的世界有些抗拒,但是她又想要一直陪在文雍的身边。 看出了怜姬的犹豫,文雍宽慰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 怜姬迟疑了许久,湖水般清澄的双目中粼粼的是化不开的情意,望着文雍点了点头道:“只要老公在,怜姬哪里都跟你去。” 文雍将手里的东西一扔,笑着将怜姬抱起,“我们走。” 怜姬娇怯的说道:“老公,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文雍轻轻的将她放下,像是在放一个珍宝,不敢有丝毫损伤。 下了地怜姬立即小跑起来,文雍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立马跟了上去,“小心点!” 到内室的一个角落,怜姬翻出了一副画轴与一个精巧的小盒。 将其紧紧的抱在怀里,怜姬爱恋的钻入了文雍的怀抱,低浅的说道:“可以了。” 怜姬在含冰殿内都喜欢光着纤足乱跑,鞋袜常常不落到何处,文雍现在可不敢由着她光着脚在外面跑,于是宠溺的将她横抱而起,大步向着含冰殿外走去。 怜姬在文雍的怀中,有些眷恋的回望着身后渐小的含冰殿。文雍咬着着她精致的耳朵道:“以后老公陪你回来小住。” 怜姬依偎在文雍的怀中,浅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回到了主殿,福安见文雍抱着一个女子,人已成精的他不敢多问,低着头跟了上去。 “去找个太医过来。” 文雍抱着怜姬来到了离自己寝宫不远的漪兰殿,将不知何时已经熟睡的她放在床上,小心的为她盖好了被子。 文雍对负责日常打扫的宫娥吩咐道:“从今天起,她就是这里的主人,尽心伺候!” 从最低的打扫宫娥一越而为贵人侍俾,几名小宫娥自是高兴的答应。 很快,太医提着药箱在福安的带领下进入。 文雍说道:“不必行礼,快给她看看。” 太医诊断之后,小心的说道:“启禀陛下,这位姑娘是喜脉,只是有些调理不当,胎儿不稳。” 确诊之后文雍喜言于表:“从今天起,你放下手中所有事务,专心为她调养,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下官遵旨!” 太医领旨后,立马开始准备开方抓药。 文雍带着福安出了殿门,说道:“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得擅闯漪兰殿。明日开始,漪兰殿所有事物由你经手,他们母子平安你就是大功一件。” 如此吩咐文雍还是有些不放心,双眼微眯,杀机一闪道:“如果出了差错,你的脑袋,朕就摘下了!” 福安吓得立马跪倒道:“奴才一定尽心服侍!” 福安在宫里这么久,心机手段还算有几份,有他的照顾,文雍心里才安定几分,接着吩咐道:“明天开始派人去含冰殿打扫,那里的东西一切照旧。” 福安答应道:“奴才马上派人去办。” ------------ 第五十六章出宫 过了一日,御书房内文昭特意前来求见。 文雍虽然下令文昭不用见礼,但文昭自己依旧坚持的行礼道:“拜见皇兄。” 坐稳皇位之后,文昭与自己之间君臣之礼已经大过了兄弟之情,文雍也是无奈,坐回了龙座,“皇弟有找朕有事?” 文昭回答道:“臣弟已经派人查清楚了,最近文植常常拜访一个刚入长安的年轻人。” 文雍来了兴致:“知道他的身份吗?” 文昭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他叫杨少平,可能来自弘农杨家。” “弘农杨家!” 文雍心下一惊,这不就是杨荐的家族吗? 没能将杨荐召回麾下算是文雍心中一个不小的遗憾,或许有杨荐这个深谙朝政的老人在身边扶持,文护就好对付得多。 “他成了文植的人?” 文雍话语中带有一丝杀气。 文植回答道:“应该没有,他只与文植有一面之缘,其后都躲在悦友站客房内逼而不见,有事都只让自己的侍从前去会见。” “出策帮了文植,又不愿意成为他的幕僚,看来这个人有更大的图谋。” 文雍从案头拿出了一张圣旨,福安立即会意为其研墨。 自从诛杀文护后,文雍已经很少亲自动手写圣旨了,毕竟自己的字实在是有点差强人意。 这是一篇平反诏,也是一份文雍的罪己书,上面写出因文护敛权欺上,文雍受蒙蔽误杀好官,今日起为文护时期死难的官员道歉并希望其后人子嗣能回朝辅助。 盖上自己的御印,文雍将诏书递给了福安:“马上发出去。” 文昭迟疑的说道:“皇兄发下这种诏书,对你的名声怕是……” 文雍笑道:“无妨,若是一点名声能化去一些人的仇恨,换来一些人的忠心,不是一件很值得做的事吗?” 文昭点头赞同道:“还是兄长看得长远,皇兄还政务缠身,臣弟就不叨扰,先行告退了。” “福安,替朕送送皇弟。” 福安送走了文昭,待回来时发现文雍已经换上了贵家公子的衣服。 心知文雍又想出宫,于是小心的询问道:“陛下,可要招宿卫军护卫。” “不用那么麻烦,把文……” 文雍本想叫上文忻,不过想起他已经坐镇一方了,就连梁士彦与文戬都各居要职,不能在陪着自己闲逛,叹了一口气,“让文博带两个人扮作护卫吧。” 出了帝宫,福安依照以往的规矩叫来了一辆马车,文雍坐上后吩咐道:“去悦友客栈。” 悦友客栈位于闹市之中,人声嘈杂,来往不息。 马车等了好久都开不进这条街道,文雍说道:“算了,我们走路过去。” 付了点定金让马车留在原地等待,文雍带着文博一行人挤开人流向着悦友客栈走去。 悦友客栈位于街道中心的十字岔口,人来人往,生意兴隆,老远文雍就能听到里面人们吵嚷之声。 进了悦友客栈,层的大厅已经坐满了客人,吵吵嚷嚷的相互交谈着,店家小二穿梭在各个餐桌之上。 这里虽然鱼龙混杂,吵嚷鼎沸,却也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文雍对与杨少平的见面更加期待了。 文雍来到了柜台之前向正在记账的店家询问道:“我是杨公子的故友,今日特来拜访,他住在哪见房?” 店家看文雍穿得华贵,不敢怠慢,停下了手中的活问道:“是哪位杨公子?” “杨少平!” 店家翻了一下账簿道:“抱歉,这位公子,杨公子今早已经退房了。” “退房了?” 文雍眉头一皱,心道难道是被文植接走了? 文雍有些不死心的询问道:“店家,你可知他去了哪里,他走时可有人接送?” 店家回忆了一会儿,回答道:“这客人的行踪我也不好询问,不过杨公子是与仆从步行离去,并无人接送。” 文雍心里的遗憾稍稍消减,与店家道了声谢,出了客栈。 福安劝慰道:“公子不必遗憾,就一个士子而已,让长安令派人找到,把他传来便是。” “胡说什么!” 文雍深知为政之要,首在得人。想要改革,便需要大批思想开放,才能出众的人物辅佐才行。深受电视剧毒害的文雍总觉得从古至今有才能的家伙都很傲气,如若不慎不止不能招揽,还会成为仇敌,所以为免以后得罪人,大声呵斥了福安。 福安见文雍发怒,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既然杨少平已经离去,文雍只能歇了心思。难得出来一次,不如去春月楼看看独孤婉颜。 文雍也算春月楼的常客了,门前的姑娘们纷纷围了上来。莺莺燕燕环绕左右,文雍也不抗拒,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刚一上楼,一名和尚一瘸一拐的想要靠近,文博带来的两名护卫立即拦住了他。 “施主!贫僧是元平!” 和尚大声的呼唤着。 文雍转头望去,虽然已经很久没有理会元平,不过还是认出了不知什么原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放他进来。” 元平和尚进了房门,见面就立即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在一众女姬惊异的眼神中,文雍拉下了脸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所有女子退出后,元平终于开口道:“是小贫僧有眼不识泰山,求公子大人大量,放过贫僧!” 文雍心觉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福安叩头连连,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说了出来,原来5月前他突遭绑架,把关进了一处地牢,每日接受严刑拷打,逼问他与文雍的联系。这时他才知卷入了不得了的风波当中,说道此处,元平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公子放心,贫僧与你的谈话真的一字没有泄露。” 文雍为之一笑,元平就是一个障眼法,本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文雍询问道:“那你是怎么回这里来的?” 元平说道:“是独孤姑娘救了贫僧,还向贫僧打听施主的下落。” 五个月前。 被独孤婉颜所救。 信息一条条串联,文雍很快就猜到了是文植干的。心中蔑然一笑,这文植手笔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 文雍笑着将元平扶起,和煦的说道:“大师放心,你还有用,我不会让你死的。” 文雍直白的话下得元平腿肚子一弱,文雍赶紧拉住了他,笑道:“大师放心在这里住着,明日我会派人以大礼相迎定不会让大师再遭罪了。” 文雍的话让元平心下稍安,却不知一个更大坑已经被文雍挖好等着他跳了。 文雍还有满肚子的政策想要实行,但是几次大战之后,就是大司农不说,文雍也猜到国库快跑耗子了。就是扳倒文护所掠夺的财富也在先前的改革中耗去七七八八,要想接着改革,还得烧钱,所以文雍必须想办法捞一笔,解锁商业这个怪兽的准备文雍还没做好,只能从其它地方动手,而元平很不幸,成了文雍手中的一根撬棍。 ------------ 第五十七章外仁内诈 “公子,婉颜姑娘到了。” 福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文雍拍着元平的肩膀道:“你先下去吧。” 元平退出房门,与独孤婉颜擦肩而过。 几日不见,独孤婉颜的面容清瘦了几分,文雍问道:“还好吗?” 在文雍直直的逼视下独孤婉颜退了两步,神色复杂的盯着文雍少许,芳口轻启:“你一直隐藏自己,只为了除掉文护,对吗?” “不错。” 独孤婉颜接着发问:“你也知道向你进言的是忠臣?” 文雍如实回答道:“你父亲是,杨荐是,陈尚乐不是。” 独孤婉颜眼角隐有泪光,控诉道:“可是你为了自己,还是杀了他们!” 文雍动容道:“他们不是朕杀的,却也因朕而死。为了除掉文护,很多人都有所失去。他们为的不是朕,而是大周!” 两行清泪从独孤婉颜美丽的脸庞流下,激动的吼道:“数百条人命,你真的就这样可以轻易舍弃吗?你为什么不救?” 文雍沉默,随后答道:“没有任何一条命是应该被舍弃的,只是比起大周来,朕不能救!” 独孤婉颜泪流满面的质问道:“你是皇帝,身系大周,大周那么重要,为什么你之前不要命的替我挡刀?为什么灭了我一门又要独独留下我!” 文雍闻言起身,缓缓的拔出了天子剑。 独孤婉颜闭上了美眸,挺起了螓首,露出了修长白嫩的脖颈。 预想之中的锋利没能穿喉,冰冷的剑柄被送入了她的手中。 文雍抬起了她的手,将剑刃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平静的说道:“朕这条命是欠你满门的,抹下去就能解脱,为你全家报仇!” 独孤婉颜睁开了双眼,紧紧的锁定着文雍的喉咙,心中掀起千般潮涌。 是因为他,自己的满门皆灭,但也是他肯舍命给自己。杀了他纵然能报仇,但是大周怕是又会陷入一片混乱,百姓们流离失所,父亲的牺牲全部白费了。 ‘不,他不能死!’ 艰难的将剑放下,独孤婉颜长久维持的坚强面具被打破,失声痛哭着冲出了房间。 门口的小蝶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狠狠的瞪了文雍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不明所以的文博与福安赶紧进入房内,看见掉落在地的天子剑,吓了一大跳,“陛下。” “没事,她要杀朕早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文雍云淡风轻的说着,捡起了天子剑收回剑鞘。 出了房门,文雍向着独孤婉颜的闺房所在走去。 大门紧闭,小蝶持剑守在了门前。 已经击碎了她的心防,文雍当然要趁热打铁。没有硬闯,文雍就站在门外向里面喊话道:“婉颜姑娘,我始终欠你一家人的性命,我也不奢求你原谅,这柄剑留给你。朕在此许诺,在位一日,当兴盛大周一日,不负你父的牺牲。如果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有负你先父之托,想取我这条命了,随时可以来拿!” 说完,文雍解下了腰间的天子剑,郑重的交到了小蝶的手中,“告诉你家小姐,这个地方不适合她,多珍重。” 文雍向安静的房内望了一眼,随即带着福安等人离去。 文雍走后,房门终于打开,独孤婉颜默然从小蝶的手中拿过了天子剑,痴痴的愣在原地。 “陛下,你身负社稷,今日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 文博在马车内忍不住谏言到。 “没事的。” 文雍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说着,“独孤婉颜这是个看似坚强的傻女人,没了报仇支撑她是活不下去的。” 文博有些急了,“可是陛下的安危怎么办?” 文雍嘴角上扬,信心满满的说道:“她不会伤害朕的,纵使朕真的十恶不赦。” 同样对于独孤婉颜,文植所看到了只是独孤婉颜与文雍的仇恨可以加以利用,但文雍所看见的却是独孤婉颜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独孤家当年也是豪门望族,与其它大族之间多有姻亲牵连,就算独孤贵信着一支朝中势力被灭,但是本家嫡系并没大损。文雍的改革需要有润滑剂来帮助他拉拢一批旧门阀世族的支持,这样就有可能分化改革阻力,不用面对整个守旧势力的反扑。 皇后代表的李家,借着独孤婉颜或许能收拢的独孤家,文雍静静的思量着自己手中所拥有的筹码,计算着达成目标的可能性。 回到了帝宫,文雍抽出一封圣旨书写起来。 这是一片封赏诏书,言及元平对自己有点化之功,所以封其为大禅师,赏长安城外百亩之地为栖身寺院。 盖上龙印,文雍向福安吩咐道:“明日去接元平和尚,能有多隆重就多隆重。然后让长安令从官地之中分割一块地赏给他。” 福安不明白文雍为什么对一个骗子和尚这么好,不过人已成精的他本能的觉得这会是一个坑,没有多问,接过了诏书。 次日,仆从洒水净街,御林监的军士鸣锣开道,大批的锦带绸缎随风飘动,民众们还以为皇帝又要御驾亲征了。 直到接到元平,听到了圣旨之后,百姓们从知道皇帝要封赏圣僧了。 元平虽然猜到文雍是有权有势家的公子,却从来没想到他是皇帝,一下子自己就平步青云,成了一间寺庙的主持。 有了地,有了名,一些从没见过的豪绅贵人争相拜见自己,金银珠玉,琳琅珍馐供应不绝,以前看不起自己的各地主持纷纷前来探讨佛法,百姓们也络绎不绝将自家子弟送来。 一下子,长安境内元平的声望被捧上了天,皇帝都受其点化,可见其佛法无边,一些高门贵户诵经法事指名要让元平主持。 为了继续帮元平刷声望,文雍甚至带着皇后以求子为名,来此逛了一圈。 看着元平一副道貌岸然,眼睛却偷偷围着李孝娥打转的鼠态,文雍心中冷冷一笑,吩咐侍从起架回宫。 …… 回到内宫,李孝娥的贴身侍女芳华一边为其梳妆,一边抱怨道:“娘娘,陛下封的是什么妖僧,你都不知道,那和尚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 李孝娥毫不在意的一笑,淡淡说道:“陛下如此恩宠,只有当初的文护才受过。” 芳华继续说道:“近日陛下老往漪兰殿跑,都冷落娘娘了,奴婢想进去看看,却都被拦了出来。” 李孝娥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怨,“他是陛下,有些事总是避免不了的。” ------------ 第五十八章考举与日常(上) 过了些时日,进长安的士子们已经安排妥当,太常兰易前来请示。 因为是第一次这样的考试,世家们都心存观望,来参加考试的子弟只有两百余人。文雍大致扫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眼球,“弘农杨少平。” 居然在这里! 文雍倒也不急着见他了,既然也参加了考试,正好可以试试他的斤两。 文雍吩咐道:“考试安排在三日后午间。至于题目,只等考试的一刻,朕会亲自发出。” “臣领旨。” 文雍正在将所需事项给兰易交代清楚,福安从门外走入。 “陛下,这是长安令呈上的奏折。” 文雍接过奏折略微扫视了一眼,嘴角一翘,“这元平还真没让朕失望。” 长安令奏报,元平招聚地痞与逃囚以为僧侣,时常打着佛恩的名号强占周围百姓土地,欺男霸女,不过几日佛庙就多了个别院。 “告诉长安令,这事暂不过问。” 文雍将奏折压至一旁不再理会,继续与兰易交代。 …… 三日后,开完朝会,早早的太监们就将议政殿内摆满了桌椅,只等待这士子们的到来。 “士子进殿开考!” 随着福安的唱诺,验明正身后早就等候在殿外的世家子弟们依次进入,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坐好。 “陛下驾到!” 文雍从偏门进入,在士子们的叩首中坐到了龙椅之上,望着下首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众人,文雍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激动,考举将从这一刻开始。 “免礼。” 待士子们归坐之后,文雍对福安吩咐道:“开始吧!” 福安上前一步用尖锐的嗓音说道:“诸位士子请听清考举规则,考举时间为一个时辰,期间不能离开座位,不得交头接耳,不得传递物品,违者将取消考举资格。一会儿会有宫女奉上茶水糕点,诸位可放心取用。” 由文雍出题,太监们连夜誊写的试卷分发了下去。 这套卷子的题目不多,只有三类。一类是数学,虽然文雍也不喜欢数学,但不得不说数学牵连着许多东西,税赋几何,钱粮征调这些都用得上。若是一个官员连数字都认不清,那还怎么治理地方。 第二类是时令,地方官员往往有主持农耕之责,遇到个时令不分的父母官,那一地百姓的收成可就完蛋了。 第三类是政论,要求对当下时势作出分析。富国强兵,结盟伐交都包含其中,要写好这篇政论可不容易。隆中对和榻上策估计是没希望了,文雍也不指望一锄头能挖出个金饽饽,只要能有一两个闪光点就算赚到。 不过杨少平的文章还是值得文雍期待一下的。 底下的士子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花花公子,除了一部分在认真答卷外,其它的要么昏昏欲睡,要么东张西望起来,甚至还有人当众调戏起添茶水的侍女来。 当真是什么奇葩都有,文雍早猜到了会是这样,所以才亲自坐镇,直接下令将这些人哄了出去。这样的人要是做了官还不闹出大笑话。 一个时辰已至,福安发令道:“诸位士子留名停笔!” 随着稀稀落落的置笔声,士子们在太监的领路下依次退出了大殿。 福安带着几个小太监将桌案上考卷收集起来,一同送到了文雍的龙案前。 文雍下令道:“糊名,然后组织太监把卷子誊写一遍,发还太常,让他召集中大夫以上的大臣,审阅商议之后排出一个序来。” “奴才这就去办。” 福安拿这卷子躬身退下。 福安在身边跟了这么多年,应当知道自己对这次考举有多看重。 文雍暗忖福安没有这个胆子动手脚,于是放心的离开了大殿回转后宫之中。 来到了漪兰殿,大门前的两名侍女立即见礼。 “起来吧。” 文雍没有耽搁,直接走进了里面。 进入了内室,只见怜姬此时正用双手托着腮帮半趴在窗前,一双水粼粼的大眼睛欲闭还睁的望着外面。 文雍见了立即上前将她环抱起来。怜姬先是一惊,回头见是文雍立即甜甜的笑了,“老公。” 文雍柔声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听话,又趴在窗前吹风,也不怕压着宝宝。” 怜姬享受的躺在文雍的怀里,摸着自己日渐凸起的肚子,眼神里满是慈爱之色:“怜姬也要做娘亲了,好想宝宝快快出来。” 怜姬此时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让文雍心里十分温暖,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一吻,将她抱回了榻上,宠溺的说道:“你吃好,喝好,睡好,宝宝才能快点长大,从你肚子里面出来。” 怜姬一脸委屈之色:“可是怜姬想要出去,她们都拦着我。” 怜姬一直自由自在的在含冰殿跑惯了,来到漪兰殿后总有被束缚的感觉也是正常。 想到产妇多运动对自身也有好处,文雍妥协道:“好吧,老公陪你出去,不过你得穿上鞋袜。” 怜姬一直喜欢赤脚,似乎这样象征着自由自在,文雍拗不过她,只能派人从少府的府库里取来上好的毛皮把漪兰殿铺了个遍。 听到这个,怜姬可爱的大眼睛里满是星星的望着文雍,一副哀求的神态。 文雍板着脸说道:“就算你这样,老公也不会退步。” 为了出去,怜姬只能撅着嘴不甘的点头道:“好吧。” 宫女们立即上前为她穿鞋袜。 怜姬调皮的荡着自己的玉足,就是不配合,弄得两个不知所措的侍女大汗淋漓。 难得怜姬会这样作出小女儿般的可爱举动,文雍不忍责怪,看着她摇了摇头,蹲下身子道:“你们下去,朕来。” “老公。” 怜姬委屈的将腿一缩,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文雍。 “乖啊。” 文雍抓住了她的玉足,轻声哄到。 怜姬的脚细白温软,文雍抓住的一刻心旌也为之一荡。怜姬也感觉到文雍手掌传来的温度,抿着嘴满脸羞红的望着为自己弯腰服侍的男子。 “该死,怎么这么没定力了。” 文雍赶紧收拾了心神,轻柔的将鞋袜为怜姬套上。就像为一只自由的飞鸟套上束缚,不让她离开自己一般,文雍的心里却是安定了许多。 ------------ 第五十九章考举与日常(下) 文雍不敢将怜姬带太远,派人封了御苑。领着怜姬在花丛间游逛。 出了房门,怜姬就像挣脱了牢笼的小鸟,欢快的在花草间的小道蹦跳着,这里看看,那里闻闻,甚至开心的去追蝴蝶,可把文雍吓了个胆掉,生怕她一不小心滑倒。 提心吊胆的任她疯玩了一会儿,文雍死死的拽住了怜姬的手,不再放心她离开自己身边。 怜姬撒娇的哀求道:“老公。” 文雍在她的唇角一啄,“乖,为了我们那可怜的孩儿能顺利来到这世界,为夫只能牢牢的把你绑在身边,可不敢让你乱跑了。” 能够出来逛逛也算满足了怜姬这几日心里的小愿望,不再挣脱,靠着文雍的肩头休歇起来,“只要老公在身边陪着,怜姬听你的便是。” 文雍牵着怜姬的手道:“老婆,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怜姬摇摇头,满希冀的说道:“再逛一会儿好吗?” 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文雍完全失去了抵抗力,“就一会儿。” 怜姬“扑哧”一笑,拉着文雍的手,兴致勃勃的跑动起来。 来到了御苑的池塘边上,怜姬看着清澈的水流与水中欢快的鱼儿,两只眼睛都快要放光了。 文雍心道要糟。果然,怜姬那她水汪汪的双眼发动了攻势。 文雍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不行,为了孩子这些日子你都不可以沾冷水。” 怜姬恋恋不舍的望了塘水一眼,摸着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失落的说道:“老公,我们回去吧。” 文雍知道怜姬还是更喜欢在含冰殿里自在的生活,是自己将这个不染凡尘的精灵拉出了属于她的仙境。 可是文雍是霸道而自私的,既然将怜姬拉入了红尘,就绝不允许她离开自己回到仙境。爱怜的擦拭着她额角的细汗,对侍女吩咐道:“你先回漪兰殿准备热水。” 文雍坏坏的笑着:“走吧,老公满足你的心愿。” 回到漪兰殿时,里面的侍女已经将热水准备好了。 在一块山水屏风的后面,用大理石砌筑着一个宽约五丈的水池,池内装满了热水,袅袅热气如烟雾升腾。 文雍将怜姬带到了水池边,毛手毛脚道:“老婆来,我来为你宽衣。” 怜姬已非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听了文雍的话面色瞬间潮红,娇怯的低下了头。 文雍知道怜姬不会拒绝自己,双手伸向了怜姬如同触电般轻颤的身躯。 素净的外衣滑落在地,像出水芙蓉般白皙细嫩的玲珑曲线一览无余的展现在眼前,文雍心中一阵荡漾,浑身如同浴火,血脉喷张。 将双手放在怜姬光滑细腻的后背与腿弯,文雍将其抱起,缓缓走去池水当中。 怜姬羞涩的缩在文雍的怀里,美眸迷离,樱唇微张道:“御医说有宝宝,不能做那种事。” 文雍安抚道:“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 一时间曼妙销魂的低吟回绕在漪兰殿内,福安知趣的带着宫女们退到了殿门之外。 许久,文雍抱着酥胸起伏,尚自喘息不已的怜姬回到了池岸上。细密的水珠分布在白玉般的凹凸线条之上,让文雍又有了燥热之感,赶紧压下心思将她放回床上,小心擦拭之后,文雍替怜姬盖上了锦被,低下头吻在了她的唇角。 怜姬红润着脸庞,声音里透着虚弱无力的味道:“又要离开了吗?” 文雍理着她癫狂之后散乱的秀发,轻声道:“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早些休息,晚点再回来看你。” 怜姬想要挽留,但是她太疲惫了,在文雍的轻抚下很快陷入了梦乡。 身上已经见凉文雍才重新起身,擦去了剩下的水渍,穿戴好龙袍出了漪兰殿。 对侍女吩咐道:“娘娘睡下了,你们好些伺候,晚点再请御医来看一次。” 文雍知道这些琐碎就是自己不说,福安那个老油条也会吩咐,但是自己还是不放心的说了一遍才安心离去。 此时天已见暗,太常他们评定后的卷子已经发回了文雍的龙案之上。 文雍回到龙椅坐好,拿起卷子开始翻阅起来,虽然数学是一些较为基础简单的题目,但是还是有大批的士子答错,时令更是答得一塌糊涂,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世家子弟有几个会关心百姓何时播种,何时收成,是以时令方面只有少数能准确答出,还有一部分人知其大概。 最后的政论,可以用惨不忍睹的形容了,文雍直接将大肆鼓吹古代圣王之治的,要求文雍信任朝中亲贵无为而治的,还有满篇辞藻堆砌,歌功颂德的全部扔了出去。厚厚的一叠卷子,瞬间只剩一小半。 剩下的政论,虽然不能让文雍眼前一亮的东西,但也有几分道理。直到文雍拿到了杨少平的,修兵安民,北和南拒,并力伐齐。 杨少平的文章的从民生,经济,体制上面逐次分析,提出应时变法,积蓄国力,困齐、弱齐、乃至吞齐。 周与齐之间基本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周有关中沃土、益州天府粮仓,齐就有青徐鱼米之乡;周有函谷天险,齐就有邙山为障;周有凉州铁骑,齐就有并幽虎狼。可以说一道齐周分界线将华夏北方的资源给平均分割了,甚至齐要略胜于周。 内政方面齐国皇帝慕容暄虽然贪杯好色,但是治国却是颇见其能,可以说若不是他大部分精力用到女人和玩闹上面去了,一直臣强君弱的大周能不能撑到现在还是个问题。 将卷子按自己的心意排出名次,文雍交代福安道:“把这个卷子誊写十遍副本,然后将本卷交给太常,让他按品阶将名次放榜。” 卷子被送走后,文雍招来了文博。 “你一会儿去福安那里把誊抄的卷子收拢,等太常那里放出名次之后,你找几个地痞将这些誊写的卷子贴到人多的地方,最好是能贴到太常放榜的旁边。” 说到此处,文雍用手一招。 文博立即会意附耳过来。 随着文雍的吩咐,文博的脸色逐渐青白起来,“陛下,这长安怕是会引起不小动荡啊!” 文雍冷冷一笑:“不流点血,这些个门阀怎么肯甘心割肉。” ------------ 第六十章怂恿 大殿考举这一新颖的举动在民间并未引起多大的影响,但是在世家子弟之间却成了攀比的标杆。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飞鹰走狗的世家子弟们平日比溜鸡,比斗狗,比阔绰,今日却出了个新的比试――考举。 平日里这些阔少爷们混吃等死就行了,凭着家里的余荫也可混个不错的官职,不想弄出个考举来竞争上岗,这可把这些不学无术的少爷们愁坏了。 当榜单张贴出的一刻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一旦落榜官位无缘,而中榜之人无不欢欣雀跃。 就在众人围观放榜的时候,一个角落里传来呼声,“你们快来看,这不是考举的试卷吗?” 声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不知何时,就在榜单的旁边贴上了考试时的试卷。 看着试卷上的答题,几名中品世族的子弟当即不服,有上品世族子弟的卷子明显比自己写得差,忿忿不平道:“这不公平!这样的狗屁文章也能上榜!” 一名身着华服的贵公子傲气凌人的反驳道:“有什么不公平,我等上品世族天生就比你等高贵,能让你等同殿考举已是莫大的恩赐。照我说,陛下应当按世家品阶排序,我们上品世族挑剩下的才轮到你们!” “是啊,这什么考举简直罔顾伦常,凭什么你们这些下等的家伙还能与我们同列!” “我等生为龙凤,而你们只是蛇鼠,就是交白卷也比你等强!” 长久以来的品阶制已经深入社会阶层,自觉高人一等的上品世族纷纷对中下品世族冷嘲热讽起来。 中下品的世家子弟自觉地位比不上,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小子不要猖狂!若无我们这些中下品世子扶持,你等上品贵族又算得了什么?” 集体沉默的中下品世族中间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就是!” “没有我们,你们什么都不是!” “神气个什么!” 不和谐的气氛在中下品世族子弟之间扩散。 那名上品世族子弟面色一青,喝道:“是哪个鼠辈说的,给本公子滚出来!” “就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莫不是凭着祖辈余荫能有今天?就你们那点才学,还好意思来这里丢人现眼,滚回去吧!” 中品世族中间又传出了那人的声音,引发士子们一众爆笑。 “你们这些低贱种,竟敢嘲笑我!” 上品世族子弟从小养尊处优,何曾被人如此作弄过,当即把手上把玩着的玉壁向着中下品世族中间砸去。 一名子弟很不幸被砸中面门,当即血流满面。 “他们竟敢打人,兄弟们揍他们,让这些眼高于顶的上品世族也知道我们的厉害!” 同是二世祖,纵使品阶不同,也改变不了他们嚣张跋扈的性子,随着一声鼓动,纷纷卷起袖子冲了上去。 激烈的打斗中,谁也没注意其中有几个明显身强力壮的肌肉男,在下了几次死手之后,偷偷的从打斗的人群中挤了出去,最终消失在了街头巷尾。 这里的打斗很快惊动了巡防营,在兵丁们的强行干预下两方才被拉开。 街道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几名世家的子弟更是倒地哀嚎,血流不止。 “你来得正好!我乃陇西李氏元景,你来得正好,快把这些个贱种拿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世族之间的冲突哪是一个小小巡防营统领所能干预的。 但是李元景已经亮出了身份,又不能不卖面子,巡防营统领之能先将这些中下品世家子弟收押,至于怎么处置,还是交给长安令去头疼吧。 长安令拿到这烫手山芋也头痛不已,这些哪是犯人,全是些祖宗,磕不得也碰不得。只想着关押两天虚应故事之后把他们都放了。 一场上品世家与中下品世家的冲突才刚刚开始,这一架不知被何人改编成书,被各方的说书人在茶馆小巷引为谈资。 添油加醋之下演化出各个版本,家族世仇型,爱恨情仇型不一而足。总之被关进牢里的几个中品世族子弟被塑造成了不畏强权敢于抗争的英雄。 当他们被放出来时,那真是备受拥戴,无数慕名赶来的拥护者,就等在大牢门口。 这些中品世家子弟万万没想到打了一架自己竟然成了英雄,备受大家的吹捧,平日里都是飞鹰走狗,被人指指点点,今日却享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待遇。 就在他们飘飘欲仙,望乎所以的时候,人群中有人发问了:“你们是否还愿意为千万中下品世家做主?” 要!当然要! 刚刚尝到甜头,刷足声望的他们哪肯当着众人的面认怂退缩。 可是应当怎么做,他们却拿不出具体的主意。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出了个主意,召集中下品世家子弟,在帝宫外请命,要求朝庭大臣们解除考举的阶品划分,一视同仁,狠狠打击一下上品世族的气焰。 聚宫门外请命? 这东西非同小可,搞不好会吃不了兜着走,中品世家的子弟们有些不愿意。 “怕什么当年太祖时那些泥腿子都敢去宫门请命,我们这些累世大族还怕什么?也让天下看看我们的力量,让朝中的大臣们不敢小觑我等!” 人群中又有人鼓动。 法不责众,既能刷声望,还没什么危险,世族子弟们头脑一热,喊着响亮的口号向着宫门前进。 当消息传到文雍耳朵里时,文雍嘴角勾起,这就是古代版游行示威了吧。 得到消息赶来的文昭说道:“皇兄,这些世家子弟应该是受人蛊惑,只要派遣兵丁阻拦,把领头的抓走,他们自然会知难而退。” “皇弟说得是。” 文雍点点头道:“文博,这些子弟大都是参加考举之人,你带宿卫军去维持秩序,警告各方不得伤朕肱骨一人,务必保证这些世家子弟的安全。” 这样不是护着他们成势吗?文昭听了讶然:“皇兄!你这是?” 文雍一笑:“让这些世族门阀互相撕去吧,他们的烂摊子,他们自己想办法搞定。” “皇兄不怕生乱?” 文雍眉毛一挑,望向了宫门之外,“乱了才好,不乱如何治乱?” ------------ 第六十一章如愿 被调遣来的巡防营的士兵满是苦涩的挡在了游行队伍的面前。 本来得到命令,拦住游行队伍,抓了为首者就完了,那知宿卫军居然来横插一杠。在他们虎视眈眈的逼视下,巡防营愣是不敢对士子们动手。 皇帝专门派人庇护了,士子们当即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为了树立自己不畏强权的高大形象,皆是指着巡防营的兵丁一通乱骂,浩浩荡荡的冲破了阻拦向着帝宫的宫门汇合。 …… 大司徒府 大司徒徐承宗在朝廷里一直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除了平日里处理好自己份内的户籍管理,其它的时间都在划水。这份无为倒让他官职越做越大,换了朝代他没事,皇帝都换了三四个,他依旧屹立不倒,成为了守旧党中的标杆。 中下品世家子弟围聚在帝宫门外请命的事闹腾得沸沸扬扬,许多朝中大员都坐不住了前来求教。 听到管家的汇报,徐承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日不给个说法这些官员是决计不会罢休,“让他们去偏厅吧,老夫换身衣服就去。” 太仆邹平坐下后茶都来不及喝一口,便急不可耐的催促道:“老大人,这外面都快闹翻天了,您老人家快拿个方略出来吧。” 徐承宗依旧一副颤颤巍巍好似随时都会西归的样子,“方略?已经失了先手,事不可为了。” 尚书令林靖平说道:“就是几个头脑发热的毛头小子,老大人何故这样说。” 徐承宗将手中茶碗往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放,“毛头小子?哼!你们到现在都还没看清楚你要要对付的是谁!没有陛下的推波助澜,那些中下品世家敢和我们作对吗?” “陛下?他居然敢联合这些中下品贵族对抗我们!” 下首的官员皆是讶然。 对于这群人的后知后觉,徐承宗解释道,“事虽是陛下挑起,但那些中小世家未必没有打破久规更进一步的心思。两者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老大人,决计不能让那些低品世家有机可趁!到时上下颠倒,高门豪强皆落尘土。” “文雍小儿,坐在皇位上就敢嚣张,没有我们他什么也不是?” 细想回味,好像文雍是在这次事件里面扮演了不轻的角色,一众官员皆是愤然。 徐承宗脸色一青,呵斥道:“放肆!尔等可别小看了当今陛下,他可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文护一党五万余人头,说抄家灭族就抄家灭族。老夫可还记得那人头滚滚的景象。若非冷血无情的接收了文护一党的积蓄,你们以为陛下哪里来的财力安抚伐齐战败的军士,改军制置军府。” 想到不久前的大清洗,官员们纷纷脖子一凉,但依旧不甘心的问道:“那我等该当何以应对?” 对于这群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官员,徐承宗无奈的解释道:“你们没看到当今陛下的决心吗?手握军权为剑,他要做的事,谁拦就砍谁!之前先是商议,商议无果就耍手段,如今我等要还是不松口,陛下可就真的要亮刀子了!” 邹平面红耳赤的起身咆哮道:“他敢,我等累世公卿,岂是说动就能动的!” 徐承宗嘲讽一笑:“为什么不敢?所谓上等世家不过是所有世家推出的代表,现在中下品世家因为考举之利大多被拉到了陛下那边,我等纵然树大根深,如今却是被陛下截了水源。陛下现在军权在握,覆掌之下所有抵抗皆为齑粉。上品世家,再扶持几个听话的便是。” 底下的官员激动的发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被陛下一步步削弱?” 徐承宗眼中精芒一闪:“慌什么,朝中重要的职位都还把持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纵然解除了考举授官限制,我们也可以将这些新晋的中下世家子弟排挤在外,不予实权。这样既不用和陛下正面对抗,也消弥了此次的祸端。” 林靖平闻言一喜道:“不错,我等经营这么多年,官职体系之内皆是子弟门徒,就是这些个中下世家子弟爬上来了,我们也可以将其架空。” 邹平等人皆大笑起来。“好主意,我们平日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出了问题还能拿这些家伙去顶雷,让陛下看看他提拔的中下品世家子弟都是什么货色!” 有了计较,这些官员们纷纷告辞离去,徐承宗看着这些个世家头领的背影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或许是安逸久了,这些人一代不如一代。当今陛下如此施为,换血重整倒也算不错的善政。 …… 真正来到帝宫外参与过考举的世家子弟不过百人,但是他们的声势却是吸引了不少本地的世家子弟。 世家之间本就多有牵连,呼朋唤友之下帝宫外愣是被他们聚集了数千人。文雍也难得管他们这些人里是不是有人假扮来滥竽充数的,直接认可了守门令的奏报,下令朝中官员立即大殿议政。 面对下面的官员,文雍先声夺人,一通臭骂,然后才发问道:“如今数千中下品世家子弟在宫门外请命公平考举,你们认为该怎么办?” 底下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文雍点命道:“太常兰易,考举是你负责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乱子,你认为该怎么办?” 兰易冷汗淋漓,硬着头皮出列道:“不如听从士子们的建议,取消考举的限制。” 文雍不予表态,对着下守的守旧派正营扫视了一眼道:“你们觉得呢?” 预想中的阻力没有到来,守旧派的中间集体哑火,倒让文雍准备好的炮轰没有了用处。 “既然如此……” 文雍刚要借势通过,御史大夫陈丞出列道:“陛下,世子聚宫门抗圣意此例不可开!” 文雍一想,也对。要是这些士子尝到了甜头,有事没事都来这么一出,那这国家岂不乱套。 “众意不可违,考虑限制还是取消。但是此次围聚宫门的士子全部取消成绩,明年重考。在此期间发往御林监服役,以作惩戒!” 文雍借势将这次考举定为常例。 御林监可不比其它,里面都是宗室亲贵,完全可以不买世家的帐,让这群飞鹰走狗的世家子弟去御林监服役,非扒掉他们一层皮不可,也好让他们涨涨教训,免得下次被别人当刀来捅自己。 ------------ 第六十二章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考举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朝中空缺的司职大多被上品世族的子弟所占据,中下品世家子弟没受请命事件影响的只有少数几人。这也算文雍对上品世族的小小补偿。 杨少平所在的杨家虽然自杨荐死后闭门不出,但是依旧在上品世家行列当中,这次的事对他的影响并不太大。 文雍将其任命为散骑常侍随侍左右。凭着杨荐的余荫,文雍保他一世富贵没问题,但是想要进入大周的核心权利圈,文雍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和他同样被提拔到身边填补司职的还有三人,分别为皇后的亲族李清源任侍中,宗族文诚任侍中,临洮薛敏任黄门侍郎,而王规升任中书令。文雍看过这些人的试卷,皆是拔尖的人才,所以才留在了身边协助政务。 考举制的推行已经打草惊蛇,狡猾的文官集团引起警觉之后立马抱成团,让文雍后续的改革有种无处下口的感觉。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在考举制还没有提拔起一大批新官员作为朝庭大换血的储备之前,文雍纵使用得不顺手,还是得靠着这些家伙维持朝政的正常运转。 等储备血液够了,文雍自然不介意让他们认清楚在周国谁的拳头最大。 长安令付进前来奏报,“陛下,灵明寺内多有妇人失踪案件,最近黄氏,章氏等几个大族皆来报案,言及宗女在灵明寺上香后失踪,请陛下恩准臣彻查此事!” 文雍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问道:“你打算怎么查?” 付进言道:“臣欲搜查寺庙。” 文雍面色一沉,呵斥道:“胡闹,佛门乃是清净地,岂容你们放肆!元平大师管辖下是不会有此等事的,这件事不必再提,退下吧!” 付进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灰溜溜的退下。 文雍淡然一笑,不再理会。元平这家伙终于忍不住向贵族们动手了,且由他作死去吧。 元平那只肥猪虽然贪婪,但是一时半会儿还达不到宰杀的要求,想要缓解财政压力,还需要另想他法。 文雍放下了奏折,叫上了福安道:“随朕去少府考工室看看。” 天下最好的锻造技术,制造业都会被少府所吸纳,可以说考工室里面就是大周科技的最前端。 少府的管事是文氏的宗亲,名叫文昊,从辈分来讲,他还算是文雍的皇叔。 听到皇帝要来考工室视察,文昊丢了手中政务,早早的带着官员们在府门外等候。 “臣文昊携属官拜见陛下。” 文昊长得肥头大耳,文雍甚至恶意的想到这家伙在少府内怕是捞得油水不少。 “免礼吧,皇叔这里你熟悉,就有劳你带朕走一圈吧。” “陛下请随臣来。” 文昊起身带路。 考工室的外围是一些常见的手工业,织室令主织作绢帛,供应京师宫廷被服,织作文绣郊庙祭服等。佽飞令,掌弋射凫雁,以供祭祀宗庙。东园令,主作陵内器物,秘器棺椁、金缕玉衣等。御府令,掌天子金钱珍宝、衣服等。 现在大多的生产技术还是全手工的,文雍也想弄个机械化出来,但是蒸汽机是前世高中时的课程,两世为人早还给老师了,鬼还记得里面有哪些构造。 就算文雍凭着印象摸索着造出蒸汽机,但是还需要机床等配备措施,这个年代的物理学基础还很薄弱,想要把这东西造出来需要投放大量人力物力,点亮新科技的投入从来都是无底洞。在儒学当道的今天,这些工匠都被斥责为奇淫技巧,文雍想要转变风气培养出有创造力的工匠仍旧任重道远。这件事还得压后到完成经济改革,拥有足够国力蓄养好专业人才后,才够文雍用来砸科技点。 这些都非一日之功,歇了直接腾飞进入工业化的心思,文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捞钱上面。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捞钱的第一笔当然是造纸或者炼玻璃,做肥皂。 但是现实却给了文雍沉重的一击。很不幸,玻璃和肥皂文雍根本就不会做,早知会穿越就找度娘问问就好了。唯一有所了解的造纸术还没派上用场,却发现这里的纸已经有了,而且白皙平滑较为耐用。 文雍向文昊询问道:“这纸张如此奇妙为何没推广开来?” 文昊回答道:“平常百姓人家大字不识,买纸也无用。至于显贵之间,只因纸张易受潮,易被虫蛀,所以书信往来多是用绢帛,少有用纸。只有贵族誊抄书籍时才会用上纸张。” 纸张的推广是作为知识的承载体所扩散的,现在书籍誊抄不易,各个世家对自己的藏书视为珍宝,轻易不肯示人,所以也阻碍了纸的运用。 文雍第一刻就想到了活字印刷术,有了这个就能解决书籍誊写困难的问题。不过怎么把世家大族的孤本密典骗出来还得费点心思。 在没将教育普及之前,文雍不打算推广这项科技,有了轻便的易得的书籍后恐怕会有更多的人会挺而走险,将其倒卖给胡人。听说北地已经到了一书千金的价格,儒学佛法倒没什么,但是兵书战策,权谋要术,冶铁法这些可是屠龙之术,就像后世的核弹图纸,文雍可不想让这些流落他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暂且将活字印刷术的事压下心头,文雍继续跟着文昊的脚步巡视。 考工室的中间便是最重要的东西——兵器。 提到兵器,文雍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火器,于是询问道:“我军中可有火器?” 文昊回答道:“有,陛下请随臣来。” 文雍讶然,从来没意识到大周如此牛,连火器都有了,开始怀疑那自己是不是穿越错地方了。 来到了火药作坊,文昊带文雍参观了大周的火器储备:火箭、火蒺藜等,虽然有些原始,但是还是能看到些后世的影子。 询问过匠人火药的配比后,文雍也没什么好说的,已经十分接近后世的黑火药,再行发展下去就得弄出硝化甘油,这东西文雍可不会弄。 至于火枪与大炮,文雍只能yy一下,现在的工艺无法标准化的制作精巧的子弹与枪管,犹记得前世电影上清政府携带的炮弹得挫过之后才能装填,这是工业差距的硬伤,不是两三下就能搞定的。要是弄出一只火枪队上了战场,结果搞得炸膛,那玩笑就开大了,而粗制的土枪威力还没现在的弓弩大,造来也没用。 文雍向文昊询问道:“朕怎么没看我大周军队配备这些东西?” 文昊回答道:“陛下,这火器虽然厉害,但是缺陷不小,第一是不能受潮,第二是不能沾一点火星,曾经就有将士在夜里巡营时不小心点燃了火器引发了大乱,所以这东西将领们很少携带,并未普及。” 热兵器的研制发展还得砸钱才行,而火器的运用也才刚刚萌芽,这年代除了自己,怕是没人知道火器发展是必然趋势,文雍将火器之事放回心头,又将目光转回了冷兵器。 ------------ 第六十三章改良兵刃 进入了兵刃组装作坊参观这里的运作,文雍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可改进的,就连流水施工他们都已经用上了。 千万别小看古人的智慧,就拿前世的秦朝来说,天下虽然都在骂暴秦,但是秦制却是极为先进高效,就拿秦国战戈来说,每一根戈上面都记载了谁人锻造,谁人制杆,谁人监制。分工明确,还能责任追查。最牛的是武器实现了标准化,可以直接更换部件。 “陛下,这里面是冶煅室,实在是酷热难当,还是不要入内了吧。” 文昊带着文雍来到一间石室面前,好言劝到。 文雍摸了摸石壁,确实滚烫,里面的温度怕更是吓人。 “没关系,朕想去看看。” 文雍发话了,文昊自然不敢阻拦,吩咐把守的兵士推开了石门。 石室内没有灯具,但是在烧得通红的铁浆的映照下仍旧颇为明亮。 石室的中间便是巨大的炼铁炉,炉边两名光着膀子,身材健硕的汉子正不停的往里面铲着炭火。 周围还有一圈小炉专门提炼矿石,融制成铁锭放一旁备用。 一名年纪稍长的铁匠将生铁片镶合在铁锭之中,将其捡入炉中。 这是灌钢法! 文雍不由感叹古代人的创造能力,已经掌握了这样快捷的炼钢法门,忍着身上的烧灼感靠近了两步,那名匠人刚开始还不觉,但看到自己的主官陪同在侧,这才发现来人穿的是龙袍,立即跪倒见礼道:“拜见陛下。” 文雍扶起了他们,这些在艰苦环境中劳作的工匠值得敬佩,“你们辛苦了,继续干吧。” 工匠们得到皇帝的夸奖后兴奋起来,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中间铁炉中流出的赤红浆液被倒入模具,冷却之后再由工匠反复锻打成型,最后打磨淬火成为刀剑。 文雍拿起了一柄已经锻造完成的战剑,在手中挥舞了两下,听着破空时的嗖嗖声,满意道:“确实是柄利器!” 一名年长的铁匠脱口说道:“这还不行!” 刚说出这话,那名铁匠就后悔了,皇帝说好就应该是好,哪能插嘴。 文雍却不以为意,反而有兴趣的问道:“你见过更好的剑?” 铁匠说道:“用钢造成的剑虽然坚硬,但是韧性较差,在战场上多砍两次就断了。听闻齐国的锻造名家却造出了一柄宝刀,刚柔并济,威力非凡,比起我们这里的剑好多了。” “这是真的?那我大周岂不是危险了!” 铁匠的话引起了众人的议论。文昊制止道:“有什么好担心的,真有这种锻造齐国早就给军士装上了,洛阳一役时也没听说过齐军的武器有多厉害。” 文昊的话让众人心觉稍安,但是文雍却心有所感。 刚柔并济的刀?难道是包钢法? 前世有个好友是武器收藏家,他家里就有一把好刀,文雍当初错认为是武士刀,结果被一顿狠批。好友还从锻造工艺到性能一一在文雍面前区分,言道务必让这个连祖宗东西都不认得的家伙有个教训。 有了猜测的文雍说道,“或许真有这样的技术!” “陛下知晓?” 众人都觉奇怪。 文雍用剑在地上划出了唐横刀的雏形,说道:“将柔软的铁嵌在坚硬的钢里面锻打试试。” “这?” 铁匠们从未听过这种锻造方法,皆有些迟疑。 文昊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按陛下说的做。” 匠人们才如梦初醒的回到岗位上按文雍的方法进行锻造。 叮叮当当的声音持续了许久,文雍等得口干舌燥之时,一柄唐刀终于成形。 匠人正准备淬火,文雍上前一步阻止了他,“慢着!” 在匠人疑惑的目光之中,文雍吩咐福安出去取来了泥巴,和水之后敷在了剑身之上,然后只将刀刃清理出来。 覆土烧刃!这道重要工序还好没忘,文雍将刀递还回去道:“现在淬火吧。” 烧得通红的唐刀放置入水,随着滋滋之声,明亮的刀光冲破了泥土的遮掩。 匠人拿在手中品鉴了一番,既是惊奇,又是满意。 匠人们取来了三十张牛皮叠在案上准备试刀。 “朕来!” 文雍从匠人手中接过了唐刀,感受着前世大杀器带来的凛冽,一斩而下。 “一!”“二!”“三!”……“二十三!”“二十四!” “好刀啊!” “神兵利器不过如此!” “二十四层甲,这刀真是无物可挡!” 文雍抚摸着冰冷的刀身,感受着为杀戮而生的气息,唐刀的厉害不仅在于劈斩,还在于柔韧的同时不减穿刺的能力,就连铁甲也不一定能挡住唐刀的奋力一刺。 “唉!” 叹息一声,文雍放下了唐刀。 文昊询问道:“如此利器,陛下为何叹气?” 文雍说道:“此刀工艺复杂,锻造费时费力,并非士兵武器的良选。” 文昊细想的确如此,包钢法卖的是技术,必须由技术高超的匠人才能一锤一锤锻打成形,而且不便于打磨,刀刃破口即废,一柄唐刀的消耗足以比得上数把普通钢刀,如此耗资巨大,难以普及军中。恐怕这也是为什么齐国出现了这种技术也不得用的原因吧。空有神兵而不能用,文昊也不由叹息。 唐刀也只有盛唐的国力支撑得起,既然包钢法不适用,文雍在脑海中搜索着其它的锻造方法。 与包钢法同样闻名的夹钢法! 听名字就能猜到工艺,将软质的铁夹在钢铁的两侧,锻打成型。耗费比起包钢来说无疑低了许多。 文雍索性将后世所看到的苗刀也画了出来交给匠人锻造。 所谓苗刀并非是指苗族所用的刀,而是前世戚继光为对付倭寇设计的一种战到,因形似禾苗而得名。比起剑器来说,战场上刀用起来无疑更加便利顺手。 很快,工匠们按照文雍所述锻造出了第一把夹钢苗刀。 文雍接过苗刀,将其斩在皮甲之上,威力不减唐刀。 文雍满意的说道:“先按此打造一千把配备宿卫,若是合用再逐步调整尺寸完善工艺,推广军中。” ------------ 第六十四章萧墙 想从少府捞钱的愿望暂时落空了,虽然改良了兵刃,但是这东西文雍可舍不得那去卖钱。吩咐文昊加强铁匠们的待遇,严守夹钢法的秘密后文雍离开了考工室。 刚在回御书房的路上,就见一名宫娥一脸焦急的守在了大门的外面,见了文雍的龙撵她的眼睛一亮,立即跑了上来。 开道的宿卫拦住了她,宫娥立即跪倒在地高声喊道:“奴婢叩见陛下。” 福安一眼认出了她的身份:“陛下,是漪兰殿的人。” 难道是怜姬出了什么事,文雍发话道:“让她过来。” 来到文雍的跟前,宫娥急声说道:“陛下,娘娘被太后宫里的人接走了。” 太后为什么突然会知道怜姬的事?文雍面色一沉,吩咐道:“立刻摆驾长寿宫!” 在文雍的几次催促之下,龙撵终于驶入了长寿宫。 长寿宫外的露台之上,两名宫娥正拉扯着怜姬,想要将其按倒施以笞刑。 文雍见了面色一冷,冲了上去,反手就是两个耳光将宫娥扇翻在地。 “老公?” 头发散乱,眼眶含泪的怜姬扑到了文雍的怀中。 两名宫娥抬头一看,才知是皇帝来了,吓得跪倒在地,“叩见陛下。” 文雍安抚着怜姬,面如凝冰的对后面赶上来的福安吩咐道:“派一队宿卫将怜姬送回漪兰殿。命其驻守殿门前,没有朕的命令,敢有靠近者无论奉谁的命令,皆杀!” 文雍的语气里满是杀气,宿卫军从来只听皇帝的命令,其它的谁都不会鸟。有了这道命令,漪兰殿就真的成了刺猬,谁碰都扎手。福安低头垂目的回答道:“奴才这就差人办。” 前朝的事务缠身,文雍可没空在这后宫耗费太多的时间,既然有人从后宫针对自己,那文雍只有采取最粗暴的手段了。 将怜姬哄走之后,文雍瞄了两名宫瑟瑟发抖的宫女一眼,冷冷的说道:“处理干净。” 随即理了理龙袍,向长寿宫内走去。 宫女的求饶声还在响起,但对文雍来说已经毫不在意。宫廷里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文雍需要血来警告暗地里窥伺的人。 宫殿之内,太后高卧在凤榻之上,两名宫女小心的为其揉捏着肩膀。 文雍进入宫殿,拜道:“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在宫娥的服侍下坐立起身,笑问道:“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文雍平静的回答道:“今日有两名宫娥假冒母后的命令谋害朕的皇嗣。朕担心母后,所以来看看。” 德宣太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原本只是听说皇帝宠幸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宫女,于是召来看看。但见其一双蓝瞳非常妖异,并且不知礼仪,所以起了惩戒的心思,不想那女人居然怀有龙裔。 龙种事关国脉,德宣太后心知自己不占理,闹大了还会惹得朝臣宗老们的非议,既然皇帝不想撕破脸,索性将错就错道:“那还真是可恶至极,陛下可要好好惩治惩治!” 文雍说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会处理妥当。” 德宣太后揭过了这个话题,询问道:“那怀有龙种的女人是何方来历?” 文雍心中早已打好了腹稿:“那女子是极西之地随商旅来的,所以瞳孔颜色异于常人。儿臣见了好奇,纳入了后宫。” 德宣太后也不深究,说道“既然有了龙种,那就该给了名分了。” 文雍回答道:“母后放心,儿臣回去就将诏书拟好。” 德宣太后感叹道:“如今陛下也有了皇儿,这宫里也能热闹热闹了。你亲政之后政务繁忙,植儿又不在身边,哀家的长寿宫里甚是冷清。” 文雍劝道:“植弟身为上将总是要坐守一方的,日后得空,儿臣将其召回就是。” 德宣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哀家也知道你们忙,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想你们兄弟和睦,将这大周的江山看好便是。” 文雍说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会与植弟同心的。” 德宣太后听了,心下稍稍满意,面上有了一丝笑容道:“好了,陛下政务繁忙,哀家也乏了,就不留你了。” 告退离开了长寿宫,文雍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向着身侧的福安道:“去查查今天谁来见过太后,另召文烈来见。” 文戬任上将驻守地方之后,御林监的新统领便是其弟文烈。 回到了御书房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福安那里就有了结果。 “是秦公夫人来过长寿宫给太后请安。” 文植虽为上将驻守一地,但是他的夫人,故伏威侯之女龙莞却留在了长安秦公府。 “文植的手脚伸得可够长的!” 文植能够知道怜姬的存在必定是在宫里安插了眼线,想到此处文雍的心中的怒火便止不住的升腾起来。 太后在他的撺掇下一直有意让这个皇位兄终弟及,他定是知道了自己有后,所以忍不住先借太后之手除掉怜姬。 “陛下,文烈求见。” “让他进来。” 文烈还是个英挺的少年,动静之间自有卓然之味,入殿跪倒道:“臣文烈拜见陛下。” 文雍直接了当的问道:“安插在文植军中的眼线可有回报?” 文烈回答道:“回陛下,秦公到任之后招聚府兵五万,挑选精兵一万以为常备,多备兵戈战马,粮草辎重充裕。” 文雍的目光为之一沉,除边关重镇,朝廷拨发之资只够招募府兵一万,而文植到任却可以5倍屯兵,可见其财力之雄厚。 文雍心有疑惑的询问道:“文植哪来那么多钱粮募兵?” 文烈回答道:“臣派去的御林监军士已被全部撤换,尚不知秦公财政来源,只知每月有北方的车队送来补给。” “北地!” 文雍的眼睛微眯,当日刺杀自己的便是北地胡人,如今财源也从北地而来,看来文植和胡人之间的关系匪浅。 “到底是胡人,表面结盟,暗地乱政。” 文雍实在想不通文植到底许了胡人什么好处?能够得到如此支援。要知道胡人可是不见利,不撒鹰的主。 ------------ 第六十五章佛祸 太和十四年三月 新一轮的考举如期举行,这一次周国境内来自四面八方的门阀公子们都来了,人数多达五千余人。长安城内的奢靡之风一下子盛况空前。 这么多人肯定是没法在帝宫大殿内考了,和群臣议定之后,在太常的办公府邸辟了几块空地,作为考试场所。 此次考试文雍全权放手,交给了已经有经验的兰易去办,不过监考官文雍还是亲自指定了文览和徐承宗,护卫考场的换成了御林监将士。 这次出题也换了新花样,文雍命在朝官员每人出一题,然后自己敲定封存,直到考试前才由御林监的军士送到考场,由书吏板书于木板之上,供考生查看。 考举这个新事物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眼一月过去,就有了放榜录取的结果。 中者高兴,落者丧气。与后世没什么两样。 有了大批的新人入职,为了限制地方军权文雍终于开始了兵政分离的措施,下诏在毎府成立参谋府,内设六曹主管军籍,粮草征发,战功记录等文职相关事宜,直接将各地将领的财政大权剥夺。 当然,参谋府的官员还是从本府地方主政较久的官员平行调任,毕竟有经验才不会出乱子,新晋官员主要是填补调任之后的空缺。 新晋官员临行就任地方之前,文雍将其召集起来,下了一道特殊的命令,将各地寺庙几何,佛产多少,有无恶行做一个调查,以奏折的方式回呈朝廷。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福安进入御书房奏报道:“陛下,涪陵郡郡守朱锡擅离职守,来到长安抬棺于宫门之外,大放厥词!” 文雍听了眉头一皱,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 福安小心的观望着文雍的脸色,“他说陛下是昏君,痴信神佛,不问生民。” 文雍听了也不发怒,哈哈一笑道:“说得倒挺贴切的,走!我们看看去。” 文雍离开后,御书房内负责留下来整理政务的四人聚在了一起闲聊起来。他们都是第一次考举所提拔上来的,又是同僚,彼此之间较为亲近。 文诚不解道:“你们说陛下对佛门颇为宽容,各地检举奏报不断都被压下,但是又为何要差人去查访这些事?” 薛敏谨慎的说道:“陛下心思难测,我们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文诚是宗族,对于讨论这些事没那么大的忌讳,转而问向了杨少平:“杨兄,你说这是为何?” 杨少平笑而不语。 望望李清源,他亦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我看你们也不知道!” 文诚想不通透,心里就像猫挠似的难受,于是壮着胆子问向了王规:“王卿可能为小弟解惑。” 王规放下了手中的笔,并未拒绝,转而说道:“从前,有一棵巨大的树,上面长满了桃子,猴子们都想去吃,但是下面却睡着只狮子。刚开始猴子们都不敢靠近,直到有一天,一只猴子平安的从狮子身边走过,爬上树吃了个饱。其它的猴子看了大为眼谗,于是都跟了上去。” 说到此处,王规的语气为之一顿,不再言语,多有审视意味的看着众人。 “王卿,快说啊!” “对啊,快说下去。” 薛敏也起了兴趣和文诚一起催促。 李清源面带得意之色的插嘴道:“当然是待它们吃饱后滑下树时,发现狮子正饥肠辘辘的盯着这些吃得肥肥胖胖再也爬不上树的猴子!” 文诚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说佛门就是那群猴子!” 杨少平打断了他的话:“只是一个故事而已,继续做事吧。” 王规看了杨少平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 “陛下听信妖僧,放纵佛门侵吞百姓田产,我大周之民何其困苦!” 朱锡当着围观众人的面大声哭诉,痛斥文雍的昏匮。 文雍带着侍卫走出了宫门,面对面的站在了朱锡的面前。 朱锡自衬必死,也就不再执着于礼仪,指着文雍鼻子骂道:“大周两代心血,皆因你宠幸僧侣而废!” 福安呵斥道:“大胆!” 文雍阻止了福安,“让他说。” 朱锡纵声说道:“今日朱锡抬棺来此,就是为了一吐忠言,不畏生死!恶僧在这昏君的庇护下藏污纳垢,豪取强夺百姓田产,广建庙宇,迫使大周之民妻离子散。夺大周财赋铸铜像金人,犹如蚀骨之蛆不断啃食大周根基,可笑昏君从来不觉。如此恶行昭昭,名为佛寺,实为国中敌国!” 对于朱锡的辱骂和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文雍毫不在意的一笑,下令道:“将其关入大牢。” “昏君!” “昏君!” …… 朱锡的骂声渐行渐远,文雍转身欲回,就在这时一道丽影闯过了卫兵的阻拦,迅速向文雍突进。 “有刺客!” “快保护陛下!” 文雍推开了保护自己的侍卫,上前直面冲刺而来的锋芒。 凛凛寒光抵在了喉头,文雍阻止了想要上前的兵士,面带笑意的说道:“想好了要来取朕性命吗?” 独孤婉颜声音故作清冷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如此纵容僧侣使得各地恶霸地痞假托佛教门下祸害百姓,大周子民已是对你颇有怨念!” 文雍静静的看着她的双眼,询问道:“你是在关心朕?” 独孤婉颜剑指怒目,激动的说道:“我是在关心我父亲用生命维护的大周基业!” “喔,原来不关心朕。” 文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依旧淡淡的看着她。 看到文雍如此作派,独孤婉颜恨得咬牙切齿:“昏君!” 文雍不答,仍旧用直勾勾的盯着她。 独孤婉颜威胁道:“还不将朱大人放了,惩处作恶僧侣!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文雍瞥了她持剑的纤手一眼,嘴角上扬,突然上前一步,独孤婉颜一惊立马收剑后撤,怒骂道:“你不要命了!” 文雍调笑道:“你又不关心朕,这条命要不要了你又何必在意。不过看样子你是不想要朕的命了,那朕先走了。” “文雍!你这个昏君!” 独孤婉颜怒其不争的指责到,但见他一副怡然受之的模样突然心下一动,尊佛该不会又是他起的什么坏心思吧? ------------ 第六十六章棋子 独孤婉颜逼问道:“如此一味包庇佛门不是你的作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文雍问道:“你很在意朕的事?” 独孤婉颜纠正道:“我是在意国事!” 文雍笑道:“既然是国事,那就无可奉告。” 说完转身欲走。 独孤婉颜急了,一跺脚很不自在的说道:“也……也有那么一点在意你!” 文雍大笑转身,就当着众人的面将独孤婉颜拥入怀中。 感觉怀中的娇躯瞬间僵硬,文雍享受着醉人的馨香,咬着她通红的耳根道:“朕就知道。” 独孤婉颜气急败坏的将他推开,面若寒霜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文雍扫视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说道:“你随朕进宫,朕就告诉你。” 看他一副偷了腥抹嘴就不认的坏模样,独孤婉颜真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独孤婉颜最终还是妥协了,入了帝宫来到御苑,文雍看着坐在一旁浑身不自在的她,文雍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文植派来试探自己的。’ 独孤婉颜逼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文雍装傻充愣道:“说什么?” 独孤婉颜气急,举手欲打,文雍赶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赔笑道:“别生气,这事说来话长,不如你先住宫里,朕慢慢说给你听。” 独孤婉颜面上一红,将手腕挣脱,嗔骂道:“无耻昏君。” 文雍很是厚脸皮的受了,笑嘻嘻的说道:“随你喜欢,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独孤婉颜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冷哼一声拂袖欲走。 文雍赶紧上前扯住了她的衣袖,收起了嬉笑,郑重的说道:“别急着走,再给朕两个月时间,一定给你个满意答复。” 独孤婉颜见文雍神态不似作伪,但心中没来由的对他的隐瞒生出不悦之感,生冷的说道:“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我也该回去了。” 文雍急忙跑到她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了她,询问道:“你还要回春月楼吗?” 独孤婉颜听后柳眉倒竖,羞愤难当的冷声道:“妾身风尘残柳而已,不劳你费心!” 文雍知她误会了,简单粗暴的解释道:“朕才不在意你的过去,朕只是不想让别的男人有机会像朕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 如此直白的情话,在这个年代怕是无人会说,独孤婉颜闻言一愣,眼中闪过异彩而后迅速暗淡下去。 文雍继续说道:“不在这宫里盯着朕这个昏君,你放心吗?你要是走了,朕伤心之下招个百八十个美人躲在后宫,终日不理朝政,那大周的百姓可被你害苦了。” “你昏庸与我何干?” 独孤婉颜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文雍缓和的语气,有些乞求意味的说道:“婉颜,留下好吗?” 见独孤婉颜面上有一丝犹豫,文雍直接下令道:“福安,去把思佳殿收拾出来。” 独孤婉颜急眼道:“我还没答应。” 文雍耍无赖道:“你不说话朕就当你默认了,反正你人已经被朕骗进来了。” 独孤婉颜气得说不出话,“你!” 文雍赔笑道:“难道你想住朕寝宫?朕可不是随便的人。” 独孤婉颜面上已是青一片,紫一片,贝齿咬得咯咯作响,酥胸不断起伏着。 文雍得意洋洋的说着,“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贴身女秘!” 独孤婉颜不懂女秘是什么意思,但见文雍一脸奸笑就知道没好事,举起天子剑的剑鞘就抽打过去。 “哎呦!” 文雍受了一击,摔倒在地。 独孤婉颜诧异的看着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的文雍,靠近道:“你没事吧?” 突然,独孤婉颜皓白的细腕被一股力量拉扯,整个身子倾斜倒入文雍的怀中,一头美丽如瀑的黑发散乱在文雍的面上,芳香绕鼻。柳眉如削,眸如灿星,琼鼻中呼出的温热就扑打在文雍的脖子,一阵酥痒。 早该猜到,自己的力气用得不大,以文雍的身手怎么会不开!独孤婉颜晶莹的雪肤一上已是红晕片片,挣扎着起身,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混蛋!” 文雍用力搂住了独孤婉颜的腰,感受着丝绸下的纤细浮凸,狠狠在她的芳唇上咬了一口,霸道的宣言道:“从今日起,朕认定你是了,绝不允许你离开!” 独孤婉颜呆愣了一下,挣扎想要起身,但都被文雍的双手紧紧锁住。 渐渐挣扎的力道变小了,文雍低头望去,只见独孤婉颜的双肩抖动,幽怨含泪的目光直让人心碎。 文雍默然将她抱立起身,退后两步道:“是朕唐突你了。” 独孤婉颜整理了面容,拭去泪光,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坚强,“妾身虽然流落风尘,但是不用你可怜,更不会任你轻贱!” 文雍说道:“朕是真的觉得你很特别,也知道婉颜是一个坚强到什么事都能自己面对的女子,但是朕真的希望能帮你分担。哪怕只有一刻,让你愿意在朕的面前软弱一次。” 独孤婉颜的嘴唇轻颤,呼吸有些紊乱。文雍上前很轻,很慢的试探着抱住了她,这次她没有拒绝,就这样靠在文雍的肩上哭了起来。 文雍安抚着她,轻柔的说道:“婉颜,哭出来就好了。” 一阵痛哭之后,独孤婉颜离开了文雍的怀抱,娇嗔道:“哪有你这样分担是逗人哭的。” 文雍得意道:“朕知道朕的婉颜很厉害,朕不需要做别的,乖乖的让你有个停靠的地方就好了。” 独孤婉颜莞尔一笑,神情变得迷离起来,伸出了右手想要触摸文雍,却又停滞下来:“做个好君王。” 文雍的手包住了她细嫩的手,附在自己的脸上,郑重承诺道:“当然。”说着眼珠一转,补充道:“但是婉颜必须陪着朕!” 独孤婉颜叹了口气道:“那佛门的事?” 文雍对看到皇帝泡妞,自觉闪到一旁的福安叫到:“福安,去让王规把邀儒释道三家入长安,论其先后的诏书发下去。” 独孤婉颜不解的看着文雍。 文雍笑道:“等着看吧。” 说完文雍好似想起了什么,满面踌躇的看着独孤婉颜好一会儿。 独孤婉颜白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文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在春月楼听没听过关于北地盐铁走私之事?” 独孤婉颜平静的回答道:“没有。” 文雍说道:“朕让福安带你去春月楼赎身,收拾收拾就入宫吧。” 独孤婉颜没有拒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文雍柔和的微笑道:“傻女人,回答得这么干脆平静,看来这事真和文植有关” 有了棋子在自己身边,文植应该也会放心的作死了吧。文雍此刻很想得意的告诉文植,你养了这么久的白菜怕是要被朕拱了。 ------------ 第六十七章儒释道 太和十四年四月 文雍下诏在长安城外搭设高台,请儒释道三家高人同聚于此,论定其先后。 朝阳初升之时,高台附近已经站满了百姓,随着鼓声阵阵,儒释道三家的马车队缓缓开来。 当先入场的是儒家的名宿郑吉,虽然已是白发苍苍,但是儒冠礼服仍是一丝不苟。 郑吉乃是大周最有名的儒家泰斗,早年习《周礼》、《春秋》等,中年开始为《论语》作注,并开馆授徒无数,晚年精研《易》,名声传于天下。 负责接待的太常兰易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急忙迎上持以弟子之礼。 佛门与道家的人紧随其后。 在所有应该入场的人坐定之后,文雍带着文武百官一同入场。 在众人的注视中,文雍下诏开始公论三家之功,以定排序。 三家之间本无冲突,但是文雍非要以朝庭之名为他们挂上座次,三家为名,也为了在大周生存只好纷纷下场公论,言及自己之好,抨击他人之坏。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辩论大会就此拉开序幕。 文雍才不管他们争个你死我活,点燃了火药桶之后便躲在了一旁,静静的看着三家互撕。 唇枪舌战争论不休,三家互有根据难辨先后。 直到日已垂西,三家已经争得面红耳赤,文雍方才打了个哈欠,整理了妆容后下场拉偏架。 最终以儒为先,道次之,佛为末定了结果。 面对文雍的如此决定,儒家自然是高兴,一直被佛家按在地上摩擦的道家反而压过佛家捞了一个第二也不错,但是佛家却是不干了。 佛家高僧渡难大师起身道:“陛下,我佛家庙宇过万,僧众百万,度化众生,息干戈之气。如此气象为何轻贱于我们。” “不错,我等不服!陛下轻僧慢佛,不怕业果缠身吗?” 文雍冷哼一声:“朕乃大周天子,自有真龙之气护佑,岂会受你等威胁,既然定了那就不会改!即刻将此结果通谕大周国内!” 言毕,拂袖而去,仍有僧侣们的诋毁咒骂。 穿着宿卫铠甲伴在身侧的独孤婉颜不解的问道:“你这么作又是何苦呢?” 文雍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佛家对此事越不满,闹得越欢腾,儒家和道教就会对他们越反感,文雍就是像让他孤立起来。 站在台边的一名小吏看到了这样的结果,突然眼前一亮,一桩大风险,大收益的买卖就在眼前。 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文雍深以为然,僧侣也是人,他们心中也有恶念,所以需要修佛参禅。而文雍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被道德和法律压制的恶给引出来。 将元平作为一个标靶,让世人看到当僧人可以为所欲为,那么人们就会觉得别人做得,自己为什么不能做,于是总有心怀恶念的人争相模仿,平日里积累的信仰和民心就会迅速流失,当天下厌佛,文雍灭佛的举动便会顺畅许多。 三家共聚就是一个导火索,文雍表明有意灭佛,在场的官员中不是没有明白人。文览一眼看出了文雍的意图,但是佛家根深蒂固,最善惑人心智,弄不好会让大周崩解,于是婉言相劝道:“求兵于僧众之间,使顽僧任役,未足加兵?取地于塔庙之下,未能富民,岂可强国?” 文雍脚步一顿,寒声道:“那渡难不是说了,寺庙万间,僧众百万。这些和尚不断从大周身上割肉,长此以往国将何存?” 一场儒释道三家共聚的大幕已经拉下。 就在文雍静静的等待着最后一击时,一名游方行僧通过与文氏宗亲的关系求见文雍。 文雍思量了一二后答应了接见那名僧侣。 来人头带斗笠,身披破袈裟,就如同一名乞丐一般。 “贫僧慧明见过陛下!” 双手合十一礼后,慧明和尚摘下了斗笠。 他的眉毛已经变得灰白,面上千沟万壑,就像一个田间的老农,但是他的双眼中却是深邃如渊,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文雍问道:“大师今日找朕何事?” 慧明回答道:“贫僧此来是为度化陛下之戾气。” “戾气?” 文雍不屑一笑道:“在此大争之世,朕若无戾气怕是会害了大周之民。如果大师是来陪着朕说废话的就请回吧!” “陛下急功近利恐非善事。” 慧明叹了口气说道,“贫僧此来是求陛下放过我佛门子弟。” 文雍皱眉道:“大师何意?” 慧明肯定的说道:“陛下何必相瞒,今日来种种手段都是针对我佛,贫僧并非眼瞎,如何看不出来。” 文雍深深的看了老僧一眼道:“大师既然知道,那也应该明白,朕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朕不明白昔日佛祖割肉喂鹰,投身饲虎,今日为何收万民脂血以铸己金身,佛祖何故独轻我大周子民?” 慧明辩驳道:“陛下错了,非佛爱财,而是世人皆迷,是以佛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 文雍蔑然道:“所以你们的佛做什么都是对的,是吧!” 慧明说道:“陛下,在佛家有五大罪:一:杀父、二:杀母、三:杀阿罗汉、四:出佛身血、五:破和合之僧。陛下意欲灭佛,其罪孽更为深重,不怕业果焚身吗?” 文雍冷哼道:“承社稷之重,早已满手血腥,你觉得朕还会怕业果吗?” “佛者心也,灭佛即灭心,灭心者,岂能长久” 文雍决然道:“朕乃帝心,非佛心!” 文雍话中尽是霸气果决,慧明听了一震,随即软化了态度说道:“陛下与我佛有何怨?非要灭之?” 文雍振振有词的说道:“佛教广建庙宇夺民地,修铸金身敛民财,使人出家断其后,诱人苟安灭其志,非朕欲灭,而是业果招致!” 慧明的眉头一蹙,他算是看明白了,文雍铁了心要灭佛强国,若是继续虚言恫吓也是无用,于是转变了态度道:“我佛传教数百载,其根基早已深植民间,纵使陛下用了些手段也不足以撼动。须知民心即天心,陛下违背民意,逆流灭佛,必将自绝于万民!” 慧明的这番话总算说进了文雍的心坎,佛家一直是百姓主流信仰,一旦拔除,那些信徒们会作出怎样疯狂的事文雍也猜不到,要知道中世纪为了一个信仰可是能够发动百年战争,这也是文雍一直所顾忌的。 ------------ 第六十八章灭佛绝道 以道代佛? 文雍不是没想过,但是道教虽为本土文化,但是却有致命缺陷。 道家讲长生,佛家讲轮回。对百姓来说长生不可见,从古至今可有人长生?就算有,都去找权贵去了,与他们无关。而轮回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无法证实,胡编一番就可以面向百姓,属于大众化产品。 人人都想今生信佛,下世权贵,而权贵也想永保富贵,比起需要服丹吞饵这种高消费,不见回报的道家来说,佛家无疑更容易收揽人心。毕竟富贵看得见,而长生太难寻。 看文雍阴晴不定的样子,慧明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了他。 文雍思量许久,毅然说道:“大周百姓但有一口饭吃便不会反,所以谁阻止朕,为百姓找地耕,谁就是朕的敌人,佛也不行!” “罢了,罢了。是僧难,也是我佛涅槃。” 文雍的话斩钉截铁,慧明听了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佝偻了腰身,说道,“还请陛下体谅上天好生,勿造过重杀孽。” …… 太和十四年,四月 御史卫崇上书条陈佛教之事,言道:“上古治民,无佛而国安,前朝奉佛而国灭,信仰之事但求利民益国。佛心以慈悲为本,在于心而不在于形,如今庙宇广建,劳民苦役,已与佛旨背道而驰,请陛下明查天下寺庙,去污存清,遵从佛意。” 文雍微微颔首,却不立即答复,而是转过头向朝堂之上的大臣们询问道:“众位爱卿怎么看?” 在场官员都是人精,哪能看不透文雍的心思,本来灭佛这事对他们影响不大,甚至有些偏向佛门,但是前日三家会聚,佛门有意坐到儒家头上的举动让儒学出身的官员们引起了警惕,区区教派也想得名干政,如今灭掉那不正好! 作为儒者,护道乃是本职,也为了和文雍保持明面上的一致,这种时候徐承宗难得出列捅了第一刀道:“佛教源于外夷之法,习机锋而不言圣王之治,奉鬼神而不知臣君之义,拜木石而不顾父子之情,此不合王者之道。臣肯请陛下永绝此祸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世之惑。” 群臣纷纷应和,但是这样的风气并非一面倒,卫尉席宁出列欲言,文雍对其感观不错,本以为他会与自己是一道,不想却是为佛门说情道:“陛下,鬼神之说宁可信有,不可信无,若是得罪于天,其咎大也,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想,慎思之。” 又一名大臣出列道:“古之灭佛者皆难善终,陛下不可不鉴!” 佛门的力量终究扎根得太深,一大批的官员家中就有庵堂设立,对佛教也是大开方便之门,佛门的触手甚至通透权贵们已经传递到了朝堂之上,如今灭佛阻力依然不小。 宗教干政从来是大忌,看看中世纪,看看太平天国,文雍心中佛灭的决心更加坚定,早就猜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眼神一示意,一名小太监在福安的吩咐下趋步离开。 大殿之上的臣子分为两派,争吵不休,久久未能有结果,就在此时一队太监合力抬来两个大箱子。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中,文雍走下了龙阶,打开箱子道:“此乃涪陵今年有关佛门的卷宗,被朱锡带到了长安,诸位臣工先看看吧。” 两大箱的卷宗,还是涪陵一地一年的案件? 自从元平作靶之后,效果十分显著,秉着一股作死的精神为天下僧侣做了榜样,因为佛门超然于世,成了一些身负重罪之人首选的避难场所,所以素质大受影响。 今年才过四月,涪陵一地的僧侣算是把**掳掠全都示范了一遍。 这里的卷宗件件详实,有理有据,不似作伪,无论亲佛还是厌佛,看后皆是皱眉。 甚懂投机的卫崇趁热打铁道:“佛门收纳凶犯、刑徒,名为渡人,实为藏垢;占地而不税,名为奉佛,实为肥己,请陛下明鉴,断此祸患以安百姓!” 席宁犹自强辩:“陛下此乃部分恶徒所为,并不能代表佛门,不可因噎废食!” 卫崇大声呵斥:“席宁,你如此维护佛门,究竟是佛臣还是周臣!” 卫崇的话有些狠了,还想为佛门说话的臣子尽数哑火,文雍的态度众臣早已心知肚明,于是皆俯首称善。 现下风向已经改变,席宁等人只能在一旁摇头叹息,文雍放心大胆的开始了自己的灭佛规划。 “朕闻上古之治,未尝言佛。外传异俗,因缘染习,蔓衍滋多。以至于蠹耗国风而渐不觉。诱惑人意而众益迷。洎于两川之地,关中之土僧徒日广,佛寺日崇。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遗君亲于师资之际,违配偶于戒律之间。坏法害人,无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纪极,皆云构藻饰,僭拟宫居。国力凋瘵,风俗狡诈,莫不由是而致也。况我文理华夏,经儒安世,足以定邦,岂可以区区西方之教,与我抗衡哉!朕博览前言,旁求舆议,弊之可革,断在不疑。而中外诚臣,协予至意,条疏至当,宜在必行。惩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济人利众,予何让焉。尚以革弊之始,日用不知,下制明廷,宜体予意。” 文雍明诏一下,灭佛之事已成定局。 文雍自知不能以武力强行夷灭,不然伤及甚广,于是拟订了三诏。 一审其寺众,考证上岗,无佛门度牒皆不可为僧,立即发还原籍作为白衣。 二毁其圣像,佛门之像只能以普通木石为胎,凡有金玉者皆没收。 三收其佛田,佛家不得占有耕田,不能在耕田之上起建寺庙,所有田产由中郎将带府兵回收,拆除违建寺庙,由参谋府负责监督。之所以让府兵执行,一来僧侣甚多,不用兵丁压制不住,二来让地方官员去收,怕是十亩田回到文雍这里已去了九成半。 轰轰烈烈的灭佛诏开始了,为了保证执行顺利,文雍任命朱锡与卫崇为巡查使督促地方,这次灭佛文雍并没赶尽杀绝,佛门根基深厚,所谓灭佛不过是一种清洗,逼迫佛教自己进化,割掉外来教派的印记,成为适应华夏现状的宗教。 一时之间万间寺庙尽毁,百万僧徒尽白衣,也有佛门子弟组织反抗,但在国家利器的碾压下立刻平息了下来。 文雍知道,大规模的灭佛肯定会波及无辜,也可能打压掉一批真正修行的人,对佛家文化更是一种摧残,但是佛门兴盛后的弊端已经严重侵蚀了这个国家,有了以教御政的态势,文雍现在不动,以后将再无机会。 ------------ 第六十九章内忧外患 各地灭佛的情况源源不断的汇聚到文雍的手中,文雍看后与王规等人商讨之后或安抚,或镇压一一予以回复。 独孤婉颜跟在身边,静静的看着文雍如何理政,灭佛诏的影响极为深远,各地僧侣信徒辱骂诅咒不断,有人劝文雍下诏惩处,文雍也只是以防民之口慎于防川为诫将其驳回。 更有过激的信徒枯坐宫前,甚至自残明志捧心而亡,文雍看后面露哀色,而后迅速恢复了那副铁血君王的模样,下诏曰为信念而亡,着实可敬,厚葬之。但是灭佛之诏不曾有一语更改。 灭佛之事道家也有参与,佛门教徒气急之下把道教的黑材料也抖了出来,得到奏报的文雍大喜,刚好搂草打兔子,把道家一起按地上狠狠摩擦。看到佛教被打,变得气焰嚣张的道家瞬间乐极生悲。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独孤婉颜踌躇许久,不禁问道:“你真的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 文雍书写诏书的手略微一顿,随即笑道:“为政者,若能为百姓谋,何辞去地狱走一遭。佛家不也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说吗?” 独孤婉颜默默看着这个每日泡在御书房内不知疲惫统御四方乱局的君王,好像明白了他当日所说的,为大周计,何人不可牺牲的含义。 灭佛之后国库渐渐充盈,刚好看到财政奏报,文雍的眼睛直发光,转头对独孤婉颜调笑道:“婉颜,朕发了!你嫁过来马上就可以变千万富婆了!” 亏自己刚才还看好这个混蛋! 独孤婉颜面色一黑,看起来纤细的手掌猛的打在了文雍准备摸到自己脸上的右手,嗔怒道:“烂泥扶不上墙,昏君!” 太和十四年六月,文雍灭佛,得金银铁器万吨,田千万顷,三百万僧徒落地为民。将僧侣转化为劳力,极大的缓解了大周的社会压力,也向天下宣布了王权凌驾神权。 所有人都不会预料到灭佛之后的油水这么庞大,各方官员纷纷上书弹劾地方军府占地自肥,希望文雍处决。 看着大批的上书,文雍冷冷一笑,军府之中肯定有中饱私囊之举,但是这些上书的官员又有几人为了公心。 王规劝道:“陛下,军队占有粮地自足从来是生乱之道,此事不能拖。” 文雍对此早有一定准备,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份事先准备好的诏书。 军功授田制! 文雍准备将收回的耕田作为军田。府兵由参谋府按军功授爵,因文雍觉得秦法军功二十级,庶长良造那套太难记,直接改为了公、侯、伯、子、男,每项分三级,这样不用说,百姓都觉得军功授爵是个高大尚的东西,并且按级可以无偿租用不同大小的军田,府兵战死,子嗣一人若为府兵可降级继承爵位。 忍了这么久,秦法的变种终于被文雍弄上了大周的政坛,之所以不直接授田改用租田是因为文雍手里田地有限,并且也要防止日后土地兼并,豪强从府兵手中把地抢走。 此法大力的刺激了人们参军征战的积极性,对稳定军心大为有用。 王规赞到:“陛下圣明。” 文雍说道:“马上提交参谋府,让他们加紧处理,立即实行。日后非爵位者不得领兵任将。” 王规说道:“还有一事,各地奏报部分僧侣家中已无田地,被勒令还俗之后生计已成问题。” 文雍不解问道:“不是可以去豪强那里做个佃户吗?” 王规解释道:“这些僧侣长年吃斋念佛,早已不知耕作为何物,就算教也学得很慢,并且一部分的僧侣态度傲慢,现在弄得一些豪强宁可把地空着也不愿租借给僧侣。” 文雍眼珠一转,有心考教,向杨少平等三人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 文诚说道:“让他们去当府兵不就行了。” 薛敏说道:“府兵能收纳的有限,臣闻先代有法,地两年不耕而荒者,国收之。陛下可重启此法,逼迫豪强门阀招人耕种自家多余的荒地!” 李清源笑道:“此法成效慢了,陛下可下诏,收僧侣为耕者的地,一年之内免赋,三年半赋,那些门阀豪强自然会收纳僧侣。” 一赏一罚,两招下去应该效果不错,文雍满意的点点头,转而望向了杨少平。 杨少平不慌不忙的说道:“僧侣组成甚杂,或工、或医、或才学出众、或任侠好斗,若是全部绑在土地,终老田园岂不可惜,不若陛下颁一恩诏,有一技之长者可于县府登记,然后量才适用。于国有利,也可减少对田地的需求。” 唯才是举! 杨少平的话让文雍想起了当年曹操的一项措施,就是这样的策略让他笼络了大量的文臣武将,在豪雄的夹缝中生生打出了一片天地。 杨少平有这样的眼界让文雍倒是另眼相看。 如今有了财力支撑,文雍做事便不用像以往那样畏首畏尾,直接说道:“这条建议很好,不过朕要改一改,从即日起,大周长安城内立招贤馆,医象星卜,金铁机巧皆可称才,但有一用招贤馆当不吝采纳,以补考举未尽之才!” 王规说道:“此举好是好,可是由谁来坐镇招贤馆?” 文雍想了想让朝中的大臣来弄肯定不行,他们去了不又成了以往的孝廉制,于是说道:“从少府中各工种中抽一名考工令为辅,让文昭为主!” 想来想去,文雍还是觉得只有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受其言传身教的文昭最能体会自己的意图,又有这些经验丰富的考工令在应该不会漏掉什么发明型人才。 …… 齐都邺城 一片华丽宽广的花园映入眼帘,身穿华丽羽衣的宫女站在曲折蜿蜒的花间小道上,五颜六色的花坛中央,一座用上等檀木为柱支撑的凉亭映入眼帘,优美雕刻线条带着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镂空的花纹为亭内带来洁白明亮,名人的书写的牌匾充满高雅之气,无数美女用金碟玉盏簇拥着慕容暄饮酒喂食。 上将军蒲绍国禀报道:“陛下,探子来报,周帝文雍打压门阀,灭佛绝道,已经惹得天怒人怨。臣恳请陛下予臣一支劲旅伐周!以安天下。” “好!” 喝了一口酒,慕容暄拍案而起,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居然满脸倾佩之意的大笑道:“文雍厉害,朕想玩都不敢玩的事他居然都玩得顺风顺水!” 早知慕容暄是这德行,蒲绍国垂目不语,全当没看到。 慕容暄挑起一名宫女的下巴,深情款款的问道:“美人儿,你说朕也这样玩玩怎么样?那群秃驴的神色一定很好看!” 宫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陛下说好便好!” 慕容暄在宫女笔尖一点,笑骂道:“你个小滑头。” 宫女暗自松了口气,哪知话音刚落,慕容暄突然拔剑,一颗美丽的头颅满是惊愕的掉落在地,其余宫女急忙跪倒成排,在一旁瑟瑟发抖,太监立马上前清理着现场,血水溅到了蒲绍国的脸上,但他依然面不改色,似是习以为常。 “灭佛绝道,好手段,好气魄,想不到还没交手朕就输了一局。” 慕容暄面容冷厉的盯着蒲绍国说道:“命你为统帅,集结兵马准备出征。调集粮草,准备大军的这些日子也别让文雍闲着,找些细作鼓动那些僧侣传播谣言,届时我大军便是代天行罚,周国必亡!” ------------ 第七十章大战在即 太和十四年六月 怜姬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据御医说这个孩子马上就要降世,文雍忙完政务之余往漪兰殿跑得更勤了。 如今各地奏报,有僧侣散播谣言,言及皇帝灭佛,触怒上天,必有神罚将近,鼓动百姓反抗文雍暴政,方能得到平安。 文雍看后眉头一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佛教虽然被套上了诸多枷锁,还被各种花式吊打,但是他们仍然具有不小的影响力,各地百姓都有鼓噪的情绪。 王规谏言道:“陛下,当下诏严惩妖言惑众之人!” 李清源说道:“陛下,可命地方官员巡查村镇,但有散播、听信谣言者,一律问罪!” 文雍沉吟道:“朕能诛命,又怎么能诛心?” 王规见文雍没了往日锋芒毕露的势头,心里有些担心,皱眉道:“陛下后悔了?” “后悔?” 文雍冷笑,“既然做了,朕就不会后悔,只是强行打压只会势得其反。”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新招的府兵还好些,但文雍不可能什么事都让他们做了,军队与地方民政牵连太深可不是什么好事。而地方官吏是什么尿性文雍不是不知道,如果真让他们去抓捕谣言散布者,怕是百姓也会连着遭殃,所以不是不为,而是不能为。 一旁的独孤婉颜却是先替文雍着急了,“可是这样任由谣言散布,怕是对大周不利。” 文雍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有什么不利的?不就是吃完饭后多一个骂皇帝的运动吗?骂着骂着就习惯了。” 从历代的教训来看,只要百姓有饭吃就不会造反。 宗教组织什么的,有俺碗里的那口饭重要吗? 反正文雍的名声就是一个昏君,百姓对他的期望值也不高,骂完爽完之后不也就该干嘛干嘛,若是有人在这时候鼓动他们造反,指不定还会被他们抽两耳刮子。 好好的,又饿不死,凭啥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陪你们作死? 见文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心没好报的独孤婉颜不悦道:“那你的名声就臭得满大街了。” “名声是什么?可以吃吗?值几个钱?” 文雍不屑的说着,突然一脸恍然大悟的盯着独孤婉颜,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不自在的退后两步,独孤婉颜问道:“你干什么?” 文雍滋滋赞叹道:“婉颜啊,你这么关心,不会是看上朕了吧。这么久了,你终于懂得替你家相公着想了,难得,难得。” 独孤婉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去死!” 对于两人的嬉戏,王规等人早已见怪不怪,纵使被打骂,文雍也好似也乐此不疲。 各地府库之中应该还有余粮,所以文雍一点也不担心百姓的问题。民可以不管,但是官必须揪,这些人手中有权,又喜欢花式作死,文雍不放心的下令道:“但有协助妖僧,或是听信谣言之官员立即削职。若是府兵有参与即刻除军籍,回收爵位与军田。” “臣这就录诏。” 就在王规领旨之际,来自玉壁红翎飞骑闯到了殿外,文雍眉头一皱,盯着福安手中从骑士那里接过的奏报。 “陛下。” 从福安的手中接过奏报,文雍的目光波动起来,玉壁急奏,齐国正在集结兵马,当前已有十万屯兵平阳。 “齐国,哼!” 文雍将奏折扔到了桌案之上。 王规拿过了奏折看了一眼道:“陛下,如今国内生乱,齐国这是想趁火打劫。” 在场众人一一传阅之后,面上都露出凝重之色,文护在时举国之兵二十万联合胡人伐齐,结果大败,所以这一代的周人对齐国都有一定畏惧,府兵制推行还不到一年,战力待考。并且如今灭佛的动荡还在继续,这时候打心里还真是没有底。 见他们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文雍笑道:“愁什么?如今府库充盈,兵士欲建功得爵,正是用武之时!朕不去找慕容暄的麻烦,他倒自己送上门来,如此不正好吗?你们说说齐国攻我,我们当如何应对?” 王规说道:“玉壁乃是有大周最为坚实之壁垒,又有名将周鸣坐镇,当可保无虞,只需下令固守,朝廷再派一柱国领兵赶赴前线迎敌即可。” 玉壁占据峨嵋原,东南可控制涑水河谷的南北要道,西北则可控制汾河河谷东西古道,进可长驱突击,退可守险无虞,是构成西南拱卫长安、东北屏翰晋阳的地理形势。同时,玉壁气候温和,土地肥沃,盛产粮麻,向来是养民补给军需的理想所在。所以谁占有这里,谁就取得了战略主动。齐周之间不知在这里已经洒了多少鲜血。 文雍点了点头也觉得王规说得有道理,随后转向了另外四人道:“你们认为如何?” 李清源等三人都无异议,唯独杨少平默默不语。或许是因杨荐的缘故,文雍对他有些在意,特意询问道:“少平,你怎么看?” 杨少平说道:“臣心有两惑,其一、玉壁有孤峰山和稷王山互为犄角以作天险,周鸣上将军又是随太祖征战之名将,当年的慕容煦都拿那里没办法,何况现在的慕容暄?明知是硬骨头,慕容暄还要去啃?其二、出兵伐国乃国之大事,其攻击目标无不是绝密,这齐国统帅为何直接剑指玉壁,他真的那么有自信?” 文雍沉吟道:“你的意思玉壁只是幌子?” 杨少平侃侃而谈道:“周鸣上将军久经沙场,若是幌子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就不会有红翎飞骑示急了。臣以为齐国出兵或许不止一路,至少有偏师攻我大周薄弱之处。” 文雍有意考教,询问道:“你认为这支偏师目标会是何处?” “新安!” 李清源脱口而出,抢先说出了答案。杨少平对此并未作何反应,默默的退到一边。 新安乃是古都洛阳畿地和西方门户,地扼函关古道,东连郑汴,西通长安,自古为中原要塞,军事重地。太祖文泰就曾于新安屯兵,窥视关东之地,齐国对此早就如梗在喉。 文雍并未责怪李清源的插嘴,他也是个头脑灵光之人,这个地方本就是自己智囊们畅所欲言,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地方,事事讲规矩气氛就枯闷死了,该说的话也就不一定能说出来。 将此事揭过,文雍庆幸道:“差点就被齐国给忽悠了。” ------------ 第七十一章皇嗣 王规说道:“陛下,臣有一计。” “说!” 王规说道:“我们不妨将计就计,派大军佯往玉壁,待新安战起,突然调头转杀,必能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 杨少平补充道:“玉壁之外的齐军也不得不防,齐国大军在侧,新安不成,随时可以改佯攻为实攻!” 文雍点头道:“好,就如此办!只是这统兵人选嘛……” 齐国已屯兵十万,如今还在集结,恐怕会凑出二十万左右的兵力,而大周在玉壁驻兵五万,新安两万,想要与齐国抗衡也必须抽调与之对等之兵力,至少也要十万。 如此,周国境内可调动之兵力几近抽空,如此庞大的军队必须有一名忠勇的上将统帅才行。 文雍本想抽掉文戬去,只是他资历不够,骤然统领如此大军与齐国名将蒲绍国对垒,终究难以使人放心。 蒲绍国是大齐前朝老臣,也是当世名将,军功卓著,而文雍这边因文护被清洗,朝中名将已然近乎凋零。 如今的柱国中只有文贵,景权,文览三人。其中文览以宗老任职,挂牌而已忽略不计,文贵倒是不错,但是早年征战太过,身上伤病缠身,可以说只是用汤药吊命罢了,平日上朝都难,何况出征。这就只剩老将景权了,只是他年事已高,出征在外文雍不太放心。 王规看出了文雍的心事,询问道:“陛下可是在为统兵人选为难?” 文雍叹息道:“如今我大周旧将已老,新将声威未立,竟一时难找到合适人选。” 王规说道:“大军征伐还是需宿将为帅好。” “你认为让景权老将军出征为妥?” “陛下若是担心,可让文戬为副帅。” 文雍思量一二,点头道:“这样也好,景老将军年事已高,朕担心他体力难济,锋芒不足,还需激他一激。” “臣这就宣诏老将军入宫。” 兵贵神速,王规离去之后,文雍马上下发了军队集结的诏命。 战况紧急,在红翎飞骑入长安的那一刻,景权就闻到了战争的气味,早早在家披甲等候。 接到传诏的那一刻,景权顾不上与家人话别,毅然坐上了战马,驶向了帝宫。 来到御书房,景权跪倒行礼道:“臣,景权拜见陛下。” 文雍站起,走出了桌案的后面,扶着这位老将道:“老将军快快免礼。” 景权是个直性子,询问道:“陛下,可是边境有了战事?” 文雍答道:“不错,齐国蠢蠢欲动,领兵之人据报是齐国上将蒲绍国。王规,给老将军说说边关情况。” 王规将边关军情、众人的猜测与计划一并告知。 景权听后也觉并无问题,于是请战道:“陛下,老臣愿领兵出征!” 不用文雍示意,王规自发的出声道:“老将军年事已高,战阵之上怕有闪失,还是推举一正值壮年的将领去吧。” 景权听后勃然大怒:“你吃奶的年纪,老夫便已征战沙,何敢看轻于我!” 文雍圆场道:“老将军息怒,沙场征战不比其它,朕唯恐老将军精力不济,难复当年之虎威。” 景权单膝跪抱拳地道:“陛下,老臣虽老,杀敌报国之志并未更改!老臣愿立军令状,必当克敌而归!” 将军激愤上阵本是好事,但是观景权之态,文雍反倒有些犹豫,是否做得太过,会弄得适得其反。 景权见文雍还有疑虑,激动的说道:“好男儿当马革裹尸,陛下以老迈不用老臣,臣宁愿撞死在这里!” 文雍扶住景权道:“老将军勿急,朕名你领兵出征便是。但军中事繁,朕担心老将军体力不支,还需命一上将为辅,协助将军!” 景权答应道:“陛下尽管任命,老臣必与副将同心破敌。” “好!文戬将军与各路府兵已在路上,老将军可先行于灞上点兵,准备誓师出征!” …… 太和十四年六月,文雍以老将景权为将,文戬为副,领府兵十万出征迎敌,齐周之间的鏖战就此拉开序幕。 大军远去,作为君王的文雍只能每日站在帝宫最高的承明台上远远的向东方眺望,等待着前线的战报。 福安安慰道:“陛下,老将军身经百战,定不会有事的。”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文雍忍不住感慨。 “陛下,陛下……” 一名宫女急慌慌的赶来,福安下去询问后,面有喜色的登上高台道:“陛下,顺妃快生了!” 长琴宫之后,怜姬正式被任命为顺妃。文雍听后激动不已,不待轿撵,直接徒步飞奔而去。 漪兰殿外,太后与皇后已经等在了这里。 因为文雍严令,宿卫军依旧死死的把守在大殿前,太后与皇后都被拦在了外面。 “陛下,你可来了。” 文雍听得出太后话中有些怨念,赔笑道:“朕只有这一个皇嗣,未免紧张了些。母后勿怪,随朕一起进去吧。” 来到了漪兰殿寝房的门外,怜姬声嘶力竭的哭喊之声不断的传出。 文雍听了也觉得直发毛,急切的向候在门外的宫娥询问道:“顺妃怎么样了?” 宫娥一礼道:“回禀陛下,已经进去好一阵了,产婆说还算顺利,当也无妨。” “这就好,这就好。” 文雍来回的在门外踱步着,古代又没剖腹产,卫生条件也达不到,每到生育的关头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若是遇到难产就更加麻烦。一听还算顺利,文雍的心里才安定了几分。 李孝娥上前拉住文雍的手道:“陛下放心,妹妹一定会顺利为陛下诞下麟儿的。” 文雍本就政务繁忙,自从怜姬有孕之后更多的时间泡在了漪兰殿之内,难免有些冷落了皇后。文雍歉意的说道:“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李孝娥浅浅一笑道:“陛下能有后嗣,妾身心中也是欢喜。”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房内的哀鸣化作了一阵啼哭。 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宫娥抱出了孩子,贺喜道:“恭喜陛下,是个皇子!” “快,给哀家看看!” 皇帝龙嗣,德宣太后也是高兴,从宫娥手中接过孩子。 文雍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与皇后一同凑了上去。 德宣太后逗弄着这个小家伙:“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倒是比陛下小时候可爱多了。来,陛下也抱抱吧。” 文雍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也看不出哪里可爱,但是就是高兴,“朕把他抱进去让怜姬也看看。” ------------ 第七十二章走私 怜姬的脸上还有掩不去的疲惫之色,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文雍将孩子放到了她的身边,拿过宫娥手中的汗巾帮她擦拭。 怜姬看着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用自己的青葱手指在他的小脸上逗弄着。 文雍握住她的手塞回了锦被,带着柔情责怪道:“好好休息一下吧,别受凉了。” “嗯!” 怜姬轻轻应了一声,说道:“老公打算给他取个什么名?” 文雍想了一下,转身向德宣太后说道:“母后,为这个孩子取个名吧。” 德宣太后知道文雍是想借给孩子取名缓和自己与顺妃之间的矛盾,虽然不喜欢怜姬,但是能有一个长孙还是很欢喜的,在脑海中思量了许久,终于从自己在华族二十余年所学的字中挑出了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的:“就叫文赟吧,美好之意。” 文雍高兴道:“好,就叫文赟。” 李孝娥说道:“陛下,还有一事。妹妹刚生产完,照顾孩子难免有些体力不济,臣妾看着孩子觉得十分有缘,能否准许臣妾前来照顾。” 文雍有些迟疑,皇后无子担负了很大的压力,算起来李孝娥也是这孩子的嫡母,两者若是亲厚她的后位便能稳固,这还孩子得到李家的支持日后也会顺利得多。但是文雍还是有些担心后宫起争斗。 德宣太后劝道:“陛下,皇后也不容易,你就准了吧。” 皇后是聪明人,又有福安盯着,应该不会出乱子,想到此处文雍点头道:“好吧,朕允了。” …… 文赟在后宫中自有人照顾,文雍的目光又转回到了朝政之上。 玉壁的战事已经打响,文雍恨不得亲临现场督战,但他是皇帝,一举一动关乎天下,朝中的臣子是不会让他御驾亲征的。 看着每日的战报,文雍的心也越发的焦躁起来。 就在这时,一封报丧的奏折递到了文雍的案头,主管灵州和会州军府的上将孙赫暴毙军中。 拿着奏折,文雍的脸渐渐黑了下来,孙赫原是宿卫军的一名队率,被文雍看中破格提拔,主管灵州会州两府军务。 他走前还被文雍任命了一个特殊的使命,拦关设卡,阻止盐铁与书籍北流。 一向健壮的他无缘无故就暴毙了,这话鬼都不信,何况文雍。 将奏折交给王规,文雍神色冷峻的问道:“你怎么看?” 王规知道文雍已在爆发的边缘,还是劝道:“盐铁之利已经将北地贵胄练成了铁板一块,非用利刃不能破解,如今齐周大战,北地还不能乱。” 文雍说道:“不能放纵,他们已经嚣张到击杀地方大员,若是不予惩戒,北地怕是会更加糜烂!” 王规说道:“北地势力错综复杂,要想把私贩盐铁的脉络挖出来恐怕不容易。” 文雍用指节轻敲着桌面,将目光转向了杨少平:“你认为该怎么做?” 杨少平回答道:“回禀陛下,既然下游支流漫漫,那就从源头处理好了。” 文雍一笑道:“下诏,设立盐铁司,督管所有矿场盐场!另命军府中参谋府将所有铁匠登记在册,产出铁器必需统一监管流向。” 这样应该能够对走私盐铁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但是逐利是人之本性,北地之人怕是还是会想方设法的将盐铁走私出去,以捞取暴力。 命杨少平四人将盐铁司的司职与框架作出一个规划,文雍起身说道:“王卿陪朕走走吧!” 出了御书房,外面的阳光正是炙热之时,两人来到了御花园中阴凉之所。 见四下无人,文雍对王规问道:“爱卿,朕一直不给你升官,心中是否有怨?” 王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陛下定有考虑,臣怎会生怨。” 文雍点点头道:“你觉得谁适合开管盐铁司?” 王规略微考虑后说道:“盐铁之利乃是国之重器,决不能假手于人,陛下不妨从宗室之中挑选一人担任。” “你呀!” 文雍看着他发出一句感叹。这家伙定是因为想明哲保身,所以将这炙手可热的肥缺抛了出去。 不过这也正好,文雍手上还有一项重任,“朕一直不让你升迁确实是身边离不得一个谋划之事,不过如今有一项重任非智谋之士不能为,所以想让你去北地担任灵、会二周的参谋长。” 王规诧异的询问道:“陛下要臣对北地贵胄动手?” 文雍摇头道:“不,朕要你替朕走私盐铁!” 王规顿时一愣。 盐铁之利驱使着人们去追逐,堵是难以堵住的,所以文雍想到了垄断,用官府的力量垄断与胡人之间的交易市场,从而进行管理。 文雍说道:“朕会调史静思为新任上将,你们相互配合,秘密行事,将与胡人之间的盐铁走私抢过来!” 王规迟疑到:“这样不是养虎为患吗?” 文雍一笑说道:“难道断绝了贸易胡人就得不了盐铁吗?与其被人谋私,倒不如自己握在手中。朕也不瞒你,有了夹钢法后,胡人锻造一把武器的消耗够我们锻造三把。用铁矿换取胡人的牛羊金帛补充自己,只要比他们发展得快,又何惧他们!” 王规在心中默默对比胡人与大周之间的利弊之后说道:“这样也断绝了以往走私者的根基,比处决他们快多了!陛下英明!” 文雍说道:“还有一事,你去做了参谋长后断无道理降职回到中书令的位置,朕的身边需要一个谋主,你看那四个家伙谁合适?” 王规说道:“薛敏与文诚不过中上之资,可以为辅,单独任事恐有所欠缺,李清源倒是不错但是为人有些轻浮,爱出风头,要有大用还需好好磨砺一番。” “嗯?” 见王规停下不说,文雍有些疑惑道:“还有杨少平呢?” 王规说道:“对于杨少平此人,臣无话可说,他做事谨小慎微,与其余三人看似友善,实则从未交心,是以臣看不透,不敢妄下结论。” 文雍遗憾的说道:“杨少平几次出谋都着眼大局,有几份将相气度,若是不用,确实可惜了。” 王规看得出文雍对杨少平的感观好于他人,于是说道:“陛下不若先用其谋,不任其职,待将他看明白之后再做决定。” 文雍赞同道:“也好。” ------------ 第七十三章捷报 王规带着御林监军士与史静思一同调任灵、会二州。 孙赫死得蹊跷,文雍担心灵、会二州的中郎将也出了问题,是以他们离开时还带走了一份密诏,他们到任之后会让灵、会二州的中郎将回都述职,若是两人稍有迟疑,史静思和王规就可凭诏就地诛杀。 或许残忍不讲道理,但是文雍已经没有耐心和国内的反对势力兜圈子,周国的变故已经引起了齐国的警觉,慕容暄虽然喜欢玩乐,但是大政上还是颇有见地,所以他一定会通过军事施压阻挠改革,并且已经动手了。文雍决定快马加鞭将改革的框架打好,剩下的日后自会水到渠成。 太和十四年八月 处理完一天的朝议,文雍像往常一样陪着自己的两位后妃游逛花苑,逗弄自己刚刚满月不久的孩子。 虽然陪在妻儿身边的文雍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一直在身侧的独孤婉颜还是能感觉到文雍内心深处的焦躁不安。 批改诏书时,他喝的安神茶比以往多了十倍,时不时的还会到承明台向东眺望。 独孤婉颜知道所谓的晨起呼吸新鲜空气都是骗人的,他在忧心玉壁的战事。 军制改革的成果正在经受战火的考验,胜了则龙升九霄,败了就落地成泥。文雍是君王,所以他不能在别人面前软弱,除了一直侍奉在侧的福安,只有心细的她察觉到了这种异样。 如常的进行朝会,盐铁司的设立断了许多人的财路,也让许多人眼红这里面的职位,文雍将往年风评较好的官员调任。至于最高的司长,文雍决定让文览来担任,他是宗室又有人脉,这个职位再好不过。 大周的支柱有三个,士族门阀、军功勋贵、还有宗室皇亲。其中军功勋贵在文雍刻意的清洗下已经重新焕发了生机,但是士族门阀却依旧是块难啃的大山,他们累世公卿,权利人脉交错复杂,所以文雍准备拉拢宗室,裹挟着军功勋贵一点一点的把他们的势力敲碎。 文览调任盐铁司或许会有所贪腐,但是作为宗室他还是分得清轻重,只要能够对走私盐铁的风气有所遏制,哪怕他从中牟取一定的利益文雍也会视而不见。 与此同时,一骑红翎飞入长安,所过之处民声鼎沸。 “捷报!” “玉壁、新安大捷!” 外面的吵闹一路从城门传直宫内。 当红翎飞骑闯入之时禀报捷报之时,文雍也不由激动得站立起来。这么久了,在对齐战争中终于打了一场胜仗! 没有人知道文雍一直扛着怎样的压力,朝野上下无数只眼睛就盯着文雍,不管是守旧派,还是被打落尘埃的佛教,他们都迫切的希望文雍的失败。 改革新策底子还是太薄,一个政策想要实施下去就得有他独有的利益阶层。若是没有,一场风浪就能将所有的努力全部卷为泡影。为了稳固政策推行,所以文雍用军功授爵捆绑军方,用考举绑架中小士族,但这才刚刚开始,他们的利益阶层稚嫩而弱小,一但战败,在守旧派与民间的佛教的反扑之下,很快便会倾覆,甚至文雍也落不了好下场。 现在文雍久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中默默自语道:“太好了!” 有什么能比一场大胜能证明自己的改革正确。久违的胜利,预示着周与齐间的国力与军力已经被文雍的改革所撬动,这还只是第一场小的接触战。文雍有信心,总有一天自己会点满科技点,横推碾压齐国。 “景老将军真我大周擎天一柱!” 收拾住了激动的心情,文雍坐回到了龙椅,面上也换回了古井无波的模样。不过他从福安手中夺过捷报奏折的举动还是暴露了他心中难以自抑的喜悦。 新安果然受到了齐军偷袭,早有准备的景权在城内设伏,生吞了齐军三万之后转战玉壁。这一手从根本上改变了周军与齐军的战场力量对比。 另一头,蒲绍国所带齐军在玉壁城下折损两万,在新安奇兵被破的消息后,自衬二十万大军无法吞下有同等兵力驻守的坚城,只得无果而退。 本是一件令人欢喜之事,文雍看到后面却是眉头一皱。 景权不顾劝阻领兵追击蒲绍国,在高凉附近中伏,身中三箭,若不是文戬领兵及时赶到,景权就成了文雍当国以来折损军衔最高的统帅。 文雍放下奏折,急声问道:“老将军伤势怎么样了?” 来报的红翎飞骑回答道:“老将军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过不了多久便能回返长安。” 文雍松了一口气叫道:“太常兰易何在?” “臣在!” “命你立刻准备庆功之宴,朕要与群臣一同迎接迎接将士们凯旋。” “臣领命!” “诏令各州府将捷报晓谕全国,另命参谋府,尽快统计出有功之事,然后授田分地。” 既然是胜仗,文雍自然要大造声势,有了一战之威,国内的躁动也会被压制下去。 打完仗军士们最担心的应该就是军功授爵是否会真的执行,文雍就是要用行动告诉大周的子民,军功授爵的诏令一直都算数。那么周国的军队或许会重现大秦雄师的一二风采! 军功授爵之下,军方很快就会有一个强大的军功集团作为支柱,有了军队这把利刃保驾护航,文雍便可以尝试更加离经叛道的改革。 在文雍的亲自督促之下军功授爵令很快被执行了下去,论功行赏的奏着被参战州府的参谋府汇总,通过快马传递给了文雍。 核查之后,军功授爵的诏书与分田诏一同发往了各郡,他们的家人能够凭着军士的爵位从州郡官田中无偿租赁相应的田地。 “军功授爵是真的!” 这样的欢呼随着战报自长安向各地蔓延。官府从来都是剥削者的形象,但当第一块田地入手之后,百姓们便陷入了欢腾的海洋。 从来打仗都是老爷们的游戏,泥腿子们能有命回来就不错了,哪想现在当上了老爷,有了爵位,还能有田地分。 古代的农民是质朴的,有地就代表有吃的,哪怕苦一点,他们的家庭就可以多养活两个孩子了。 当周围的百姓都用艳羡目光盯着得田的军户时。军功授爵令,这个战争永动机终于亮出了它的獠牙,发出稚嫩的低吼。 ------------ 第七十四章悲喜两重 大战之后的收尾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用文雍吩咐,兰易自然会按制准备凯旋的宴会。 按照惯例凯旋的军队屯兵于灞上,赏赐的好酒好肉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去。中郎将以上的将佐随着柱国大将景权参加宫里的庆功宴。 玉壁防线离不开大将看守,周鸣继续留镇边垂,文忻与文戬两人难得有机会一同回都述职。 这一日长安城内张灯结彩,帝宫之中更是灯火通明。 百姓是单纯的,哪怕他们过得再差,自己的国家揍赢了别人也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大战之后的欢腾让长安城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文雍亲自带着文武在长安城的城门前迎接凯旋的将士。 这一战有着特别的意义,值得文雍为此作秀。 景权远远的就看见了皇帝的黄龙伞盖,立即与众将士们下了战马,疾步走上前去。 “臣等拜见陛下!” 纠纠虎臣,国之锐士。 一地跪倒的将士就是府兵制的成果,周国的脊梁将交由他们来撑起。文雍上前扶起了景权,“众将快请起。” 景权此时好像也恢复了往日的精力,掷地有声的说道:“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老臣幸不辱命,克除敌寇。” “好,老将军辛苦了!随朕一同入宫欢宴!” 文雍拉着景权的手,坐上了皇帝的龙车。 景权与文护同岁,以古人的寿命来说,这位老将已经扶持不了自己几年了。文雍不介意将极大的殊荣盖到他的头上。文雍要向天下证明自己倚重武人,起到千金买马骨之效,在景权撒手之际,必须提拔起知兵善战的后继。 帝宫大殿之中已经备好了酒菜,各级官员分阶入座。 文雍拉着景权的手,将他按在了武将之首的位置之上。 这表示着文雍承认自文护死后,他是大周最重要的名将。 携大胜之威,景权当得此位,谁敢说半个不字。这位老臣素来与文护不和,在太祖身故之后便被排挤出了朝堂,本以为他的一生将就此终了,不想在最后能发挥余热,成为军中最大的勋贵。 如今论功行赏的恩诏已下,景权直接受封一等安国公,军中之人皆以他为尊,荣宠之盛令人乍舌。 在敬过皇帝与太后之后,诸位臣工纷纷对景权纷纷敬酒庆贺。 古之将领莫不是好酒爱饮之辈,只因热酒可暖身,正好抵御军中苦寒,酒可壮胆,正好酣战杀敌。 景权也是好酒之人,面对众人的酒杯,自是来者不拒,豪爽大方的尽数饮下。 与景权一同出征,文戬也从这位老将身上学到了许多的战阵经验,算得他的半师,见其多饮,文戬立即起身挡在了前面,“诸位,景老将军有箭伤在身,不可多饮,文戬愿在此代劳。” “诶,文小将军不必担心老夫,想当年老夫随太祖之时,战创三十处,御医看了也摇头,老夫当时喝了三坛老酒,这伤竟无碍了!酒便是老夫最好的伤药!” 景权却是不领情,说着又饮了一大碗。 在座之将无不对景权豪饮叫好。 “好什么好!” 文雍呵斥了众将。 场面一下子寂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文雍走下了龙座,握住景权的手道:“朕本不该扫兴,只是老将军身负国之重任,不可有丝毫闪失。这酒便不要多饮了,待老将军身体康复之后,朕当亲自送御酒上府,供老将军尽情享用!” 文雍如此看重,景权很是感动,但是要让酒鬼禁酒,却是有些为难他了,“陛下厚爱,老臣铭感五内,今日欢宴不饮,怕扫了众位兴致。再者没这杯中之物,老臣浑身不自在,这伤怕也养不好了。” 文雍见他精神还算抖擞,想必伤势应该没什么大碍,也就松了口风道:“就此一壶,老将军身体要紧,不可多饮了。” “谢陛下。” …… 君臣尽兴之后,文雍终于放松了久绷的神经,回到了后宫抱着皇后美美的睡上了一觉。 天尚未亮,文雍便被叫醒准备朝会,李孝娥亦起身帮文雍整理着身上的衣冠。 文雍在李孝娥的脸上一吻,准备离开之时,福安忽然疾步走来,附着文雍耳畔低语几句,文雍脸色脸色大变,厉声道:“怎么会这样?” 黯然点了点头,应道:“当真。” “备马!” 文雍不及多想,扒下了繁重的龙冠与衣袍向门外冲去。 景家次子前来宫廷寻找御医求助,只因今日晨起之时老将景权已然发热难起。府中的大夫均束手无策。 福安心知此时紧急,便立刻派人去找御医,并急忙来通知文雍。 一个国家需要老而弥坚的将领来守护,不是所有的将领都是天生将才,所有需要经验来弥补。失去了文护之后,文雍好不容易豪赌一把,挖掘出了老将景权,却没想到老天如此狠心。 当文雍火急火燎的跃马赶到柱国将军府时,只见房门之外站满了景权的妻妾子女,卧榻的床帘边他的正妻正带着长子暗自垂泪。 “不必多礼。” 止住了想要行礼的他们,文雍坐到了景权的床前,呼唤道:“景老将军!” 景权艰难的睁开了双眼,身为大将一贯凌厉的眸子也变得浑浊起来。 “陛下!” 景权挣扎着想要起身来见礼,然而杀敌无数,擒龙伏虎的双臂此时却已撑不起他病弱的身躯。 文雍急忙将他扶起靠在床头。 景权鼓着劲气说道:“陛下,老臣没事!” “老将军乃国之柱石,受天命庇佑,当是无事。” 文雍一边宽慰,一边侧过身子对御医吩咐道,“快替老将军看看!” 御医把着脉,面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文雍心有不好的预感,焦急的询问道:“如何?” 御医胆颤心惊的答道:“老将军年事已高,身受箭疮,兼车马劳顿,又饮酒过度,这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了。” 文雍急声道:“朕不要听这些,你只说怎么救!” 御医吓得一颤,跪倒道:“陛下赎罪,臣已无能为力。” 晴天霹雳炸响,文雍心防当即崩塌,有些颓然的问道:“怎么会这样,老将军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御医解释道:“将军心气太傲,以往有伤亦是借身体强撑,经年累月之下早已耗尽心力,只是如今借新疮并发,已是回天乏术。” 得而复失,景权若是离世,对本就将星凋零的周国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刚刚收获便失去的失落感让文的心空落落的,不知如何自处。 ------------ 第七十五章殇逝 景权反手握住了文雍的手,给予了他支撑,说道:“陛下不必为老臣难过,是先帝要招老臣前去相聚了。” 早年随太祖征战,晚年又出山挂帅,景权的一生算得上是为国尽忠了,面对老将的逝去,虽然相交不深,文雍也感到一阵悲痛,“文雍还需将军扶持,将军若走,我大周日后该如何走下去。” 听到此处,景权的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遗憾:“陛下一直做得很好,从领兵的一刻老将就知道,大周的军力更强了。可是老将已经力不从心,若是年轻十年,老将当鞠躬尽瘁带我大周锐士踏平齐国!现在不行了,新军需要年轻敢为的新统帅。” 谈及国事文雍止住了悲伤,询问道:“老将军,继你之后,还有何人能带兵伐齐?” 景权说道:“陛下不要急,周的敌人不止有齐,两败俱伤算不得胜,新军伊始其力未显,还需磨砺一番才能尽现锋芒。边镇周鸣是我大周宿将,有他坐镇当无差错。文戬性情刚果、文忻机巧应变,两人日后必是我大周双璧,陛下可好生培养,予以重任。” 文雍说道:“老将军之言,朕自当谨记。老将军一生征战,可有什么未了心愿?” 景权面怀感伤的说道:“老将确实还有最后一事求陛下。随我征伐将士,战死颇多,留下孤儿寡母实在可怜,还望陛下妥善待之。” 文雍答应道:“老将军放心,朕定会妥善安排的。” 景权放心的闭上了眼睛:“如此,老将无憾了。” 言毕,手掌滑落,竟是没了声息。 清晨的阳光刚刚升起,透过窗户照在了老将花白的头发之上。大周的柱国上将就此而逝。 御医上前探了探景权的脉搏,最终摇头退下,房间内的一众妻妾子女尽皆哀嚎痛哭起来。 文雍颓然下诏道:“录诏,景权老将军一生为国,以国礼葬之。” …… 文雍差人为景权做送去了上好的楠木金丝关,清理身体,口含珠玉,停灵七日之后,长安城内但无司职的军士皆随着文雍一同为景权送行。 抬棺的军士并不是雄壮威武的猛士,而是几名看起来已经年迈的老人。他们都是景权麾下的将领,每一个都身经百战,这一次他们跪倒在了文雍请求由他们送走自己的将军。 文雍没有理由拒绝,派遣了宿卫的将士看护左右,随时准备帮助。 十万驻长安的兵士明列刀戟,从长安城一路列队到了关山陵墓,丧乐凄凉景权的夫人在景权的棺木之前哭晕了好几次,随景权征战多年的老将士们也是一脸悲戚之色。 景权的墓是早就备好的,这是大周将领的常态,出征在外谁知生死,随时都有可能躺着回来,所以一些老将常常会为自己挑选好一个舒服的墓地,早早的准备好魂归之所。 将景权的遗体安葬,文雍亲自领头祭拜。太常兰易当即阻拦道:“陛下不可,如此有违礼制!” 御史大夫陈丞亦是谏言道:“陛下君臣有别,此事万万不可。” “老将军为我大周而亡,如何当不得朕一拜!” 没有理会二人的阻拦,文雍在众人的面前强自完成了祭拜。 这既是对老将的敬重,也是向天下表明文雍看重将士的立场。 完成葬礼之后,文雍将自己锁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 升任中书令的杨少平劝谏道:“如今国运艰难,陛下切不可哀思过度。” 安葬完景权,文雍的确有些心神不宁,想不到还是被杨少平看出来了。文雍回过神来问道:“你说,周与齐之间国力如何?” 杨少平回答道:“陛下继位以前,齐略强于周。陛下革新之后,齐周各有千秋。” 文雍问道:“若朕要灭齐,可否?” “不可。” 杨少平回答得很干脆,“两国若是硬拼只会便宜他国。” 文雍冷峻的说道:“如果朕等不及了,非要灭齐呢?” 杨少平平静的回答道:“联胡盟陈,或可一试。” 文雍问道:“怎么做?” 杨少平说道:“和亲胡人,质子割地于陈。” 文雍默然,随即大笑:“是朕太心急了。” 将此事揭过不提,文雍想起了对景权的承诺,于是召来了文博问道:“军中遗孤处理得如何?” 文博答道:“回陛下,已有两千余人被接入了皇宫之中安置。” 文雍起身道:“走,随朕看看去。” 这些孩子被接到建章宫内暂居,这些有的是将门子弟,有些却是平民之子,突然来到繁华的皇宫他们还十分的不适应。当见到文雍之时他们皆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文博喝道:“还不拜见陛下!” 孩童们方才参差不齐的拜倒在地。 “都起来。” 文雍上前将为首的孩子扶起,询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朕要把你们带到这个地方吗?” 孩子们交头接耳,一个孩子壮着胆子问道:“陛下,你吃人心吗?” “大胆!” 福安一声呵斥,将那孩子吓得一颤,但他依旧咬牙含泪站在了文雍的面前,倔强的看着文雍。 微微一笑,文雍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那孩子回答道:“有一名大师说的,陛下是修罗恶鬼转世,日日吞噬人心,为大周带来灾祸。上柱国景权将军暴毙便是天罚明证” 福安当即变色怒骂,文雍却是哈哈一笑,蹲下身子看着孩子说道:“那你还站出来,不怕朕吃了你?” 孩子摇头道:“我不怕,我让你吃我的心,不过能不能放过我弟弟!” “你叫什么名字?” 文雍的手伸向了这个孩子。 孩子闭着眼挺起胸膛道:“杨道!” 文雍的手按在了孩子的头上,“你很不错,朕记住你的名字了。” 孩子有些诧异:“你不吃我?” 文雍笑道:“朕何时说过要吃你!” 文雍看着这群孩子说道:“你们的父亲是大周的将士,他们都是为了大周而捐躯的英雄。朕让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成长起来,接过你们父亲染血的剑,继续守护他们为之愿意付出生命的东西!” 话毕,文雍大笑带着福安离去。 走在路上,文雍对文博与杨少平吩咐道:“你们根据群孩子的资质,分别授予文武之术,将来朕有大用。” 文雍需要培养一支绝对忠诚的新军了,宿卫取自宗族外戚,忠诚有一定保证,但是却有致命缺点,他们忠诚的只是大周的皇帝,而不是文雍,并且宿卫取兵范围导致了兵源有限,至今都未补充够万人。 其实还有一点隐忧,那便是日后文雍若要动宗族势力,宿卫还会忠诚吗? 所以文雍打算借着收拢战死将士遗孤的机会,亲自培养出一支真正的亲兵。 ------------ 第七十六章来自门阀的试探 景权的葬礼结束后,除了灞上原有的驻军,凯旋的兵士在参谋府的指令下开始分批回归原地。 刚刚经过军功授爵,他们应该皆是归心似箭,忍不住想要回去看看自己家中所分到的田地吧。 因为军功授爵是初期,所有的制度还不完善,而在封建的社会中总是不会缺少善于作死的地方豪强。 封建社会的体制决定了地方豪强具有重大的权柄,门阀制的兴起更是加大了这种趋势,甚至还形成影响地方官员升迁的庞大集团,俨然一地霸主。 这些家伙将贪婪的目光转向军田的土地也就实属正常了。 各地奏报中皆有地方官员与豪强勾结强行圈占授爵军田的情况。 对于用命搏杀换得爵位的兵士们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委屈,因此暴躁的军中之士很快决定用刀子来解决。 事关手下兵士的福利,地方州府的中郎将也不敢强行镇压,这东西弄不好是会引发兵变的,是以大多闭门不出,视而不见。更有为兵士打抱不平的,干脆亲自带兵端了这些世家豪强。 很快,士兵围攻豪强府邸,甚至杀人的恶性事件就摆上了文雍的案头。 谁没两个亲朋好友,兵士们的如此施为无疑触犯了整个世族门阀的底线,朝堂之上的官员纷纷上书奏严惩不怠。 冷眼看着下方百官的神态,对于他们内心的算计,文雍心中洞若观火。 军制改革是文雍收回权柄的基础,这些家伙不敢正面对抗,未尝没有拉些旁支试水的心思。文雍才不信圈地之事没有他们的默许。那些地方贵族纵然跋扈,但也改不了欺软怕硬的本质,怎么可能直接和军队刚正面? 军队私自调动攻击地方不论哪个朝代绝对是性质恶劣,但文雍要是偏向世族门阀处理了士兵,军功授爵就成了一张废纸,改革就拦腰而斩。 一个新律法的实施连执行彻底有效都办不到,那还谈什么其它,这些门阀和文雍玩这一手摆明了是在试探文雍的底线。 文雍的眼睛一眯,冷芒乍现,“诸位爱卿,说说该怎么处置吧。” 拿捏皇帝的心思是臣子的强项。文雍的如此作态让底下的臣子都变了哑巴,不愿当出头之鸟。 让自己唱独角戏可不行,既然不肯说那就只能点名了,文雍将目光锁定了席宁道:“席爱卿,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文护倒台之后,席宁就被召回,并且升任廷尉之职。不过现在文雍有些后悔了,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守旧派,认为大改必有大乱,偏向于维护世家现有利益。 席宁出列道:“兵士无令携刀兵入城攻击形同谋反,臣以为可派一柱国上将巡视各地州府,对犯事兵士严惩。” 维护世家利益方面,朝堂之上大多人都维持了统一战线,有了席宁在前顶雷,他们当然纷纷出列附和。 文雍的手死死的攥着椅子上的龙头,心中如同塞入了一座火山,虽然实行了考举,但是肉还是烂在了世族的锅里。对于这些累世门阀来说家族利益永远是大于国家利益,亡国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换个主子,新政权的稳定还需要这些门阀的参与。 军权是文雍打好的根基,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撬动。这个时候如果退让,文雍将失去威慑他们的底牌,这些家伙还会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的破坏规则,挖国家的墙角。 贪欲就是怪兽,永远不知满足,如果不套上枷锁,时常用大棒敲打,它就会变得越来越凶狠。 当然文雍也不能真的下台与他们正面对抗,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年代里,在没有被其它阶级所替代前,门阀才是天下的基础。 文雍要是不按规矩撕破脸,他们也会掀桌子,那大周便会乱成一锅粥,这绝非文雍所希望看到的。 这个恶人不能文忻、文戬来做,他们本就是武人,替兵士说情很容易惹祸上身,毕竟身上的功勋太薄了,没有军功护体的他们淌不过这趟浑水,要是景权没死还差不多。门阀从来不是善人,在官场浸泡了这么久早就一肚子坏水了,他们日后还要领兵在外,有人要是拉后腿绝对是灾难性的影响。 事到如今文雍终于明白了前世皇帝为什么都喜欢养一两个听话的奸臣了,他们就是狗,不管对错,永远以皇帝的指令为方向,让他们咬谁就咬谁。就算咬狠了,揍一顿平息众怒便是了。 卫崇这个通过灭佛迅速窜起的家伙便是文雍的实验品,现在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将目光转向过去,他很快会意出列道:“陛下,兵士携兵入城,其根源在于地方恶徒违反法令,强占封赏军田。臣以为应酌情减刑。” “祸国之言!” 陈丞出列斥责道,“陛下,兵者凶器也,如今不遵号令私自入城攻击民宅,此例一开,天下将从此大乱!” 上纲上线从来是士大夫们的惯用手段,陈丞的话引发了后面一大串的进言,皆是诉说后面兵权失控的危害。 说来说去,这些官员们就是揪准了军队无令而动,以及杀害门阀世族的罪过。 纵使卫崇磨破嘴皮也抵挡不了群情汹汹,文雍不讲道理强行镇压也不是不行,但这样的后果却是严重的,作为国家支柱的门阀阶层利益诉求得不到保障,那么动乱的日子就不远了。 轻敲指节,文雍下定了决心,“凡携兵入城之兵士,皆刺字流放千里!” 这次的事态波及太广,按律处死肯定是不合适的,官员们也不愿意闹得天下大乱,文雍让步,无疑宣告他们的胜利,这也就够了。 但是,文雍却用事实告诉他们,“你们高兴的太早了。” “廷尉,私占官田何罪?” 文雍的一句话,让席宁冷汗一冒,硬着头皮答道:“按律,当抄没家财,流放千里。” 文雍理所应当的说道:“既然惩处,那便是两方皆应受罚才显公允,传诏下去,凡私占军田者与占官田同罪,皆由参谋府带领府兵按律处置!” 既然没法维护,文雍就把事情弄大,兵士不保了,但是地方门阀也别想好过。亲自解开府兵的枷锁,有了权利的他们恐怕分分钟就能将地方豪强吊打成渣。群臣的面上顿时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 第七十七章饥荒 在朝官员谁没占国家两亩地,要是真的一一查处下来非天下大乱不可。 邹平急忙出列反对道:“陛下不可,门阀处置归属地方官员之责,怎么能由参谋府决断。” 地方官员早就被门阀们调教成了乖宝宝,让他们处置无异于派羊去处罚狼,文雍可没那么好糊弄,坚持道:“划分为军田的田地本就由参谋府管理,由他们来确定是否有侵占才显公允。” “陛下圣明!” 卫崇眼珠一转便知文雍的算计,立马称赞造势。 林靖平出列道:“陛下三思,以武治政自古乃是大忌。如此施为,国内怕是刀兵难休了。” 卫崇反驳道:“林尚书言重了,府兵只是执行,确认与否侵地还需参谋府来。如何谈得上以武治政了。” 守旧派不仅仅是维护己身的利益,还有几分维稳的意味在里面,见事态有扩大难以收拾的样子,守旧派的内部开始产生了分歧。 席宁说道:“陛下,此事牵连甚广,若是如此处置恐动摇大周根基,还请三思。” “席爱卿,执法最惧赏罚不明,若是蓄意偏袒,法理何存?你身为廷尉,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身为廷尉被文雍如此挤兑,席宁也觉面上无光,默默退回队列。 朝堂之上的不休争论,让一旁老神在在静观的徐承宗看清了文雍的想法,这是打定主意将地方门阀和府兵绑一块了,要罚一起罚。任他们如何说项,定是咬口不松。 不能让大批的门阀为府兵制陪葬,盘算了两方利弊之后,徐承宗也选择了退步,出列道:“陛下,地方世族与府兵之间皆有过错,念其初犯,还是从轻处置吧。” 文雍扫视了满面不甘的群臣一眼,“你们以为如何?” “还请陛下从轻处置。” 除非真的愿意将周国弄得大乱,让地方门阀与改革玉石俱焚,投鼠忌器之下群臣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结果。 文雍说道:“那就让参谋府收回被占的军田,凡有侵占行为的世族,皆按所占之地多付两成以为租税;至于犯事府兵皆降爵一等,杀人者除军籍,贬为役民。” 文雍这样的审判还算公允。在世族膨胀的如今,地方门阀的护卫俨然一只小型军队,装备之精良多按军中配比,虽然与府兵发生流血冲突,但损失都不大,官员们也就没必要和皇帝过不去继续深究。 诏书很快拟订,文雍加盖了玺印后立刻由太监送往了驿馆。 …… 处理完政务,文雍回到了后宫之中逗弄着自己才降生不久的孩子。怜姬和李孝娥处得还不错,对于文赟她们之间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 不过文雍看得出怜姬对自己有些芥蒂,或许是因为在宫中待久了,明白李孝娥才算是自己正妻的缘故吧。文雍已经有些日子没能留宿漪兰殿了。 她还要一些时间适应。 文雍正这样想着,福安进了屋内在耳旁说道:“陛下,杨中书有急事求见。” 刚刚才离开御书房不久,杨少平这时候来打搅自己看来真的有急事,文雍的脸上刚一露出点歉意,李孝娥便知性的从文雍手中接过了文赟说道:“国事为重,这里有臣妾看着,陛下去吧。” “那朕走了。” 文雍点头回应后望向怜姬,只见其别过头不愿意看自己。虽是如此,但她的目光中还是流露出一丝不舍的意味。 微微一笑,文雍上前抱了怜姬一下道:“等朕。” 回到了御书房,杨少平等人已经候在了此处,文雍问道:“走什么事这么急?” 杨少平神色凝重的说道:“凉州之地发生了饥荒!” 饥荒!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管哪个朝代,一旦产生饥荒都容易发生动乱,如果蔓延开来,周国必定承受沉重打击,文雍面色一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少平答道:“是乐都书吏颜仪赶赴长安禀报,只是他官小位轻,只能托关系把帖子递到了臣这里。” 饥荒是大事,文雍不敢懈怠,下令道:“立即召集朝中中大夫以上的大臣入殿议事!” 帝宫钟楼内紧急朝会的钟声被敲响,古老的钟声传荡整个长安,朝中的大员们听到了动静之后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急匆匆的向帝宫赶去。 朝堂之上,众臣议论纷纷声中,面色铁青的文雍疾步坐上了龙椅。 没有时间解释,文雍直接冷声道:“传颜仪!” 一名年轻的官员正了衣冠在福安的带领下进入了帝宫的大殿,他的面上有些发白,作为通过考举提拔上来的新人,面对决定大周命运朝会还有些紧张。 新鲜的血液在朝堂上发出他的的声音,这算得上一个里程碑事件了。文雍用吩咐道:“颜仪,将你知道了实情都说出来。” 颜仪吸了一口气壮胆道:“回禀陛下,凉州本就贫瘠,入夏以来已经两月不雨,庄稼作务大多枯死。现下百姓家中旧粮已尽,新粮未收,许多凉州州县百姓已经是靠啃树皮充饥,若再不救济凉州将会饿殍遍野。”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文雍刚一皱眉,便听邹平质疑道:“既然已有饥荒之兆,为何不通过凉州郡府早报?” 颜仪解释道:“臣的公文早就递上,只是一直没有回应,眼见地方已有百姓饿死,臣无奈之下只能直接来到长安面君奏禀!” 邹平逼问道:“你的意思是暗指凉州刺史刻意隐瞒吗?” 颜仪被问得一愣。 的确,地方官员奏报得不到回复一般都会先去州府确认,而他却直接来了长安,里面定然有隐情,不过现在不是追咎这些的时候,文雍皱眉道:“现在是商议凉州灾情,其它事情容后再论!” 邹平说道:“陛下容禀,凉州因土地贫瘠,气候干燥,又是朝廷马场重地,所以自太祖时代起就设立了府仓,每年都有关中之粮调配囤积,怎么可能饥荒?是以臣以为此人奏报不明不实,不可相信!” 邹平所说也是实情,文雍对饥荒之事半信半疑起来,毕竟自己内心还是不希望发生这种事的。 见朝中大臣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颜仪急得直冒汗,终于一咬牙大声道: “府仓无粮!” ------------ 第七十八章赈灾 一石激起千层浪,文雍霍然起身急声厉色的问道:“你说什么?府仓无粮!” 颜仪豁出去说道:“臣因看不过凉州百姓挨饿,所以纠集了游侠想要私自盗粮,不想府仓竟是空空如也。” 陈丞厉声指责:“荒缪!所谓游侠不过一群游手好闲的匪类,你身为地方官员不止私自结交,居然纠集盗粮!” 对于颜仪的罪过文雍不想过问。多年囤积粮草的府仓居然是空的,也无一人奏报,可见地方的政务已经糜烂到了什么地步,文雍一拍龙案怒然吼道:“谁能告诉朕,凉州粮仓为什么是空的!” 面对文雍的怒火,朝堂之臣噤若寒蝉。所有人都清楚多半是有人私自将粮食倒卖出去了,这事关乎一地百姓,谁也不敢妄言。 朝堂之中一片压抑,眼看风暴将起,席宁出列劝道:“陛下,粮食之事可事后再查,现下最主要的还是如何救灾。” 文雍问道:“大司农,凉州在册之粮还有多少?” 大司农穆普回答道:“府仓已是最大的屯粮地,其它地方的粮食对凉州一地只是杯水车薪,况且……” 文雍明白,连府仓的粮都被搬空,地方粮仓又能好到哪里去,定是指望不上了。 文雍不放弃的颜仪问道:“可否向凉州大族借粮应急?” 颜仪有些为难,硬着头皮道:“现下正值灾荒,这些大族自己的粮食都嫌少,怕是不肯借粮,除非高价收购。” 世家都有屯粮的习惯,哪是没有粮,不过是想屯货居奇罢了,若是真用购买,有了前例,各地怕是会争相效仿,大周的国库马上便会被他们掏空。 断了借粮的心思,如今只能从别地调粮支援了。文雍问道:“长安粮库中可还有屯粮?” 大司农穆普回答道:“回禀陛下,如今正值旧粮已尽,新粮未收之时,府库之中的粮草也只是刚刚够雍州百姓。除非调用军仓!” 文戬反对道:“决计不可!军仓之粮是备战之用!若是动用被他国探知,那就危险了!” “不能用军粮。” 文雍知道这事轻重,否决了建议,问道:“何处还有余粮可调用救济凉州?” 穆普想了想回答道:“蜀中当有余粮。” 颜仪此时已然急红了眼:“可是蜀中道路艰险,凉州的百姓怕是等不及了!” 文雍自然知道,益州自古是天府之地,又有群山为障,乃是一个绝佳的大后方。可正是因为如此,益州的道路难行。 饥荒可不等人,古之栈道蜿蜒曲折,想要短时间内成功调大批军粮出来谈何容易。 如今真是灭佛后的动荡期,若是有心人利用将饥荒与天谴联系在一起恐会爆发大规模的起义那就危险了,百姓吃不起饭绝对是朝代崩塌的前奏。文雍思虑少许后说道:“立即从长安府库中调出一半粮食先行运往凉州,蜀中之粮加紧调运,再行补上长安与凉州的粮食缺口。” 穆普领命道:“臣这就安排民夫,将粮食运往凉州。” 按惯例赈灾的粮食会运到凉州,再由刺史安排官吏发放,但是文雍已经信不过这些家伙了,谁知道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会不会又把主意打到赈灾粮上面。 文雍下令道:“录召,由文忻带府兵押运粮食,到凉州后由参谋府接收负责发放。到凉州后,一众官吏全部收押待审,但有不从者皆可先斩后奏!” 文雍信任军队胜过官吏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如今是凉州官吏先失职,怪不得文雍要开刀。 群臣可不想这时候去触文雍的眉头,此时的皇帝真的会杀人。 一时间朝堂之剩下了文忻接旨的声音:“臣即刻准备启程,只是臣还有一事想请陛下恩准。” 文雍道:“说吧。” 文忻说道:“颜仪熟悉凉州的情况,臣能否带他一同随行粮队?” “准了!” 文雍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 府兵也是取自百姓之间,赈济的对象又是他们的乡邻,有文忻处置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文雍暂时将心放回了肚子,赈灾的事了了,但是官制里的弊病还在。 有了凉州之事,文雍真的怀疑地方府库之中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拿出了一份诏书,文雍下定了绝心,叫来了杨少平道:“你看看这个。” 恭敬的接过,将上面的东西看完之后,杨少平也不由感叹文雍的政治手腕。 这上面写得是三省六部制度。文雍很清楚旧有的官职都被上品世家把持操纵,纵使有考举也未撼动这个体制的根基。 与其和世家们一个职位一个职位的争夺博弈,文雍选择了重新洗牌,用三省六部彻底打破世家的垄断。 杨少平估量了现下的形势说道:“陛下,如此改制有些急了,现有的官员们定会拼命反抗的。” 文雍说道:“通过凉州之事,朕才明白朝堂尽是尸位素餐之辈。这三省六部并非要马上实行,正好借凉州之事以监察为名先立一个架子,等大周朝局基于稳定之后再将职权转移过去。” 朝堂之中的官员背靠世家门阀,硬来定是不行,不过文雍却可以逐步演化,就如同当初的刺史逐步将州牧的权柄剥夺。 杨少平说道:“再立朝廷机构并非不可,世家之中并非没有明眼之人,还需考虑他们的反应。” 文雍点头道:“所以朕需要你动用杨家以往的关系,替朕拉拢一批明白事理的世家。” 杨少平明白所谓明白事理的含义,朝堂之上权利只有这么多,总有一部分不安分的家伙对现在的情况不满,如果用心筹划,倒是可以用世家对付世家,“臣遵诏。” 文雍将目光转向了扮作侍卫侍立在侧的独孤婉颜郑重说道,“如果可以,朕希望你能回一趟独孤家。” 独孤婉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当初文雍下令处决独孤贵信,独孤的本家选择了切断联系明哲保身。她明白这是世家立足于时间的手段,但是作为被抛弃者,心里终究是有芥蒂的。 文雍见其久无反应,目光逐渐暗淡,幽幽道:“朕也不为难你,只是苦了大周百姓了。” “我去试试。” 随着独孤婉颜的声音,文雍嘴角一翘,剩下的还有皇后李家的人脉,三方合力再加自己扶持,三省六部的框架应该可以树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