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节目录 ------------ 第一章 开花店的女人 方兀到花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她站在被花藤缠满全身的玻璃门门口,有些气喘吁吁,隐隐看见里面的人影,心里不免侥幸。 紧赶慢赶,总算没错过。 方兀偏头看了眼小镇尽头的夕阳,金灿灿的,浮在街道的尽头,衬得两旁的低矮房屋有种可爱的神秘感。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角和凌乱的刘海,深吸一口气,瞄了眼头上方的木质招牌,推门而入。 “很抱歉,我们已经打烊了。” 方兀抿着嘴,注视着柜台后站着的女人,眸里难掩惊艳,“没关系,我不买花。” 眼前的人,于她而言,以往只活在父辈们的只言片语里,此刻从传说中走出来,明眸皓齿,肤如凝脂,这些词是方兀能想出来的全部,然后被她一秒否定,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盯着女人乌黑的长发出神,或许,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她的美。 她是牧彦南一生追逐的女人。 女人的眼神在方兀身上定了定,便继续埋头整理一天的账目,也不管方兀已经自来熟地坐在了藤椅上。 方兀的眼珠子不停打量着不大的店铺,红蔷薇,野百合,康乃馨,白玫瑰,夹着零零点点的满天星,与一般花店并无不同。只是墙上的涂鸦和她手边的茶具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你这小店倒也算五脏俱全。” 女人不应,似是习惯了像她这样的不速之客。 方兀见她不答,自力更生地倒起了茶喝。 过了好一会儿,毕竟年轻的方兀有些沉不住气了,站起身看向墙壁上的涂纹,“这鱼长得真是奇怪,怎么就只有一半?” 女人不答,大约又过了几分钟,估计是已经算好了账,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收拾好柜台,绕到了茶几旁。 “坐吧。” 方兀直直盯着穿着条暗红色薄纱长裙的女人坐了下来,赶紧也跟着坐了下来,刚才这女人在柜台后面看不仔细,现在就坐在她对面,方兀眼珠子不禁又开始了乱转。 目测这女人的胸可能有D,白花花地,在长裙后面若隐若无,都说胸大无脑,但以目前的现状来看,这女人的气场已经碾压了她,她本想端着点架子的,此时此刻,她心里不禁腹诽:这差事真不好做。 “该说的我都说得很清楚了,小姐不必再和我周旋,若是不嫌弃,今晚就留在这住吧。” “啊?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说清楚了?” 方兀有点懵,看着女人姣好的面容,心里没了谱。 女人唇边弯起一丝笑,一双眸子对着刚毕业的方兀,像是精准无比的镜头,“牧彦南会不会太低估我了。” “啊?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干爹派来抓你回去的....我......” 方兀话音未落,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智障,心想着要不要走最后一步。 “干爹?”女人挑眉,笑看着方兀,“你叫什么名字?” “我,,,,,”方兀一咬牙,索性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我叫方兀,这是鱼姨让我给你的,说你不回去,她就来找你要债。” “鱼姨?” 女人表情一怔,接过盒子,用指尖轻轻推开,一张泛黄的纸条跃然眼中。 上面赫然写着:我,靳鹿,今因打赌输给牧鱼一顿红烧肉,凭此劵当事人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获得我本人亲手奉上的红烧肉一份。 女人目光笔直地盯着纸条右角边的指纹,回忆像一支利箭穿越时空而来,猝不及防地,直击她的神经。 方兀明显看到女人变了脸色,半起着身子,“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额....快一个月了吧,鱼姨她在美国身体不太好,干爹就把她接了回来。” 女人紧着眉抬眸看向她,似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她回来了也好。” 方兀看见女人又坐回了藤椅,心里盘算了一下,“不过鱼姨她心脏不太好,近年常常住院,所以干妈你还是回去看一下吧,大家都挺想你的。” “干妈?”靳鹿瞄了眼墙上的时钟,看向似曾相识的容貌,笑道,“你这丫头和小时候一样,随你爸,一股狡猾劲儿。” “嘿嘿,”方兀摸摸齐耳的短发,“干爹也这样说。” 靳鹿眼神一闪,刚要站起身来,一个小男孩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妈妈,我回来了。” “昱宸今天晚了半个小时哦。”靳鹿摸着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撅着嘴,不是很开心,“还不是隔壁班的陈圆圆,非要让我给她讲题。” 靳鹿笑得狡黠,“那你最后给人家讲懂了吗?” 男孩长叹一口气,“唉,笨死了,怎么讲都不会,我都讲饿了,妈妈我想吃蛋糕。” 靳鹿看了眼呆在原地的女孩,转身去拿蛋糕。 方兀一双杏眼圆溜溜地死盯着一脸酷帅的小男孩,“等等,妈妈?他...他....” 靳鹿:“嗯。” “我的天哪!”方兀惊讶得说不出话,“那....那我干爹知道吗?” “他不知道。” “不是,这....我干爹....” 靳鹿知道她在想什么,兀自上了楼,“你今天就睡忆南的房间吧。” “唉,干妈,”方兀看了眼坐在桌子旁吃蛋糕的小男孩,追了上去,“干妈你别走啊,我还有事想问你。” 靳鹿知道这丫头不闹清楚估计是不会罢休的,止住脚步,转身看向一脸懵逼的方兀,“第一,我知道你是牧彦南派来的人是因为你的鞋。第二,你既然叫牧彦南干爹,又姓方,那一定是方大哥的女儿无疑。第三,小宸的事我不瞒你是因为我知道他牧彦南既然让你来找我,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也是迟早的事。” “第四,你要是回去跟牧彦南说我是谁,你就死定了。” 小男孩的声音糯糯地,堪堪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靳鹿看向楼下的背影,眉头微皱,“小宸,这是姐姐。” 方兀傻傻地看了看男孩冷峻的面部表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鞋上闪着银色光芒的Logo,视死如归,“干妈果然名不虚传,我都听你的。” 靳鹿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孩子。” 方兀心中有了数,难怪临走前明叔一脸已经知道结局的样子,干爹还假装不知道她要来,躲在屋里不出来。 她不由得想起了鱼姨的一句话:“她和你干爹,隔着人海,不叨扰,是解脱,也是折磨。” “方兀。” “嗯?”方兀缓过神来,看向女人。 靳鹿站在门边,背对着她,一字一句地,声音没有起伏:“回去告诉他,别让我躲得太辛苦。” 方兀注视着女人高挑清瘦的背影,没答应,有句话却环绕在唇边,呼之欲出,“干妈,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没猜到。” 靳鹿没回头,笑不及眼底,“什么?” “门口那木头牌子上的字,我在鱼姨那儿见过。” 女人抓着门把的手一顿,没说话,低着眼帘转动了褐色的木头,像是转开了心上的疤。 “池野,”方兀盯着女人干净的侧颜,问得小心翼翼,“是个人名吧。” ------------ 第二章 樱花酒 我相信因果轮回,就像相信树来自于地面的温度,风来自于宇宙的回声, 爱情,来自于平行时空的哭泣。 如果说相遇是注定的,那么,一定是某个时空对我们所在的世界起了执念。 ** “池野,你等等我!” 左良拿了相机,跨上自行车,双脚一蹬,车轮儿就呼哧呼哧转了起来。 “你快点啊,晚了就开场了!” 洛凡凡坐在夏轶的车后座上,笑嘻嘻地转头看向奋力直追的左良。 左良铆足后劲,小腿一蹬,追了上来,手一挥,扫向了洛凡凡的头盖骨,“你丫的就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唉,我说你欠揍是不是!”洛凡凡一边咧着牙叫疼一边看向直追池野的左良,“夏轶,给我超他!” 夏轶面无表情,语气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你再这么聒噪,我就把你甩下去。” 洛凡凡安静了。 左良转身看向后面的人影,“哈哈哈哈哈哈,池野你看看,还是你说得对,只有夏轶能治他。” “小心!” 池野一把推开左良,两人双双倒地,只听见刺耳的一声响,一辆黑色小轿车停了下来。 “怎么样,没事吧?”洛凡凡从车上蹦下来,奔了过去。 池野一手扶起左良,拍了拍身上的灰,“没事。” “我们是没事,”左良盯着胸前,“可是相机...........” 洛凡凡看了眼倚在墙角的夏轶,“这..........” “我赔你。” 池野闻声,便看见车开了门,一个女孩从后座走了下来。 “本来就该你赔!”左良揉着酸疼的屁股,一个劲儿给洛凡凡呲牙咧嘴,“你说你怎么开车的!突然就从巷子口冒了出来,也不提前打个喇叭什么的,还好撞坏的是相机。” “对对对,”洛凡凡配合得默契,“还好撞坏的不是人,不然你赔得起吗?!” 女孩个子高挑,一双眼静静看着眼前的四人,闹得厉害的,一个虎背熊腰,臂上刺了个青龙,一个皮肤白净,背上背着把吉他,她眯了眯眼,有些看不清远处隐在暮色里的剩余两人。 “这是佳音的基础款,”女孩走到左良面前,池野看见她指尖轻轻转动了下镜头,“58mm的标准镜头,”女孩嘴角弯了弯,冲着左良一笑,“你初学啊?” “我我我......”左良一紧张就口吃,“你你你........你管.......” 洛凡凡一脸不耐烦,冲着女孩嚷嚷,“你管他是不是初学,快赔钱!” 左良点头如捣蒜,“对!” “好,”女孩嘴角的笑意不明,“我赔,你说........” “不必了。” 池野把自行车提起来,看向夏轶,“我们走吧。” 洛凡凡看了眼同样一脸茫然的左良,拉住已经跨上车的两人,“哎哎......怎么就走了.....相机不赔了......那可是.......” 池野想了想,转头看向立在黄昏里的女孩,声音沉稳平静,“你的车没鸣笛,我朋友没看路,我们两清。” 微风如絮,又正值花期,巷道两旁的樱花星星点点地,飘荡在暮霭沉沉的天色里,靳鹿别起被风吹起的长发,眨了眨眼,视线微微扫过神情各异的四人,觉得有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然。” 池野和夏轶相视一笑,动作一致地拍掉了落在肩上的花瓣, 车轮又呼呼地转动起来,四个风间少年渐行渐远。 “小姐,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那这........” 陈家华站在车的另一边,眉头微皱。 靳鹿看了眼车身被墙角刮出的痕迹,上了车,“走吧,陈叔,爸还在等我们。” ** 三月的天本来暗得也不算太早,只是由于近来持续不断的春雨,黑墨像是被人打翻,隔着山雾,一层一层,在雨后林间加深着。 牧彦南站在山野中,看着暮色里的片片花海,想起了多年前的樱花酒。 “牧先生,最新消息,严振国今天下午四点已经到达樱市。” 小七见他不答,看了眼蹲在墓前的人,又开了口,“牧先生?” 牧彦南似是这才回过神来,放空的目光聚了焦,看向眼前的碑。 “知道了。” “小七,严振国是谁呀?” 牧鱼把最后一束白雏菊放在了墓碑前,站到了和牧彦南一侧的明风旁。 牧彦南看了眼立马低下头的莫小七,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一脸宠溺,“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马上就高二了。”牧鱼撅着嘴,有些不乐意。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牧彦南又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眸底有些复杂,“那你倒是说说,明天开学,作业还没写完该怎么办?” “哥哥.......”牧鱼拖长了声音,瞥了眼一旁含笑的明风,推着牧彦南下了台阶,“让你别老是当着妈妈的面说这些,很丢人唉。” “现在知道嫌丢人了?”牧彦南顺着牧鱼往外走,语气揶揄,“那你上学期期末考试考.........” 牧鱼心一紧,急得不行,一边拖着牧彦南加快了脚步一边回头嚷着:“妈,我肚子饿了,跟哥哥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哦。” 牧彦南嘴角一弯,指尖在牧鱼额头弹了一下,“鬼机灵!我让你风哥哥送你回去。” “那你呢,又不回家?”牧鱼声音有点闷。 “我还有事要回趟公司。” “我不要。” “好了,小鱼听话,刚不说饿了吗,今天张妈休假回来了,回去让她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唉,可是我........”牧鱼话还未说完,就被送上了车。 牧彦南转身看向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明风,“麻烦你送小鱼儿回家。” 明风笑得意味深长,“小意思。” 牧彦南冲着车里的妹妹挥了挥手,目送着车子缓缓驶出了墓区。 “以后小鱼在,不要乱说话。” “是。” 莫小七想了想,“那牧先生,现在我们去哪?” 牧彦南闭了闭眼,回头又看了会儿屹立在半山腰的墓碑,像是在看谁的过去。 “去监狱。” ------------ 第三章 转学生 “大家好,我叫靳鹿。” 靳鹿站在讲台上,注视着台下直直盯着她的同龄人,目光平静。 “唉,大家鼓掌欢迎啊,靳同学你就坐.........”涂小伟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环顾四周后得出了结论,“就坐苏铭安旁边吧。” “谢谢老师。” 这个结论似乎有大凶,靳鹿视线扫过瞬间神情各异的同学们,径直朝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 坐在她旁边的是个男孩,戴了副眼镜,还是金边的,穿着学校定制的白色衬衫,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书,旁边放了本黑色皮质的大笔记本,像是丝毫没感受到瞬间炸了锅的氛围,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场让靳鹿顿时打消了打招呼的念头。 “唉,你们说伟哥是不是神经太大条了点,把这新来的安在那儿。” “谁知道啊,”郭旭往后瞄了眼楚明嘉的脸色,冲吴子扬坏笑着,“子扬,看来你的机会来了哦。” “去你妈的,”吴子扬转头朝着楚明嘉贼笑,“她本来就是老子的。” 楚明嘉从窗边收回的眼神不小心对上吴子扬不怀好意的目光,眉头一皱,心里一阵厌恶,低头整理起刚发的新课本。 “唉,明嘉,”魏菲菲有些纳闷,“你不是说已经让你爸跟伟哥说让他把你调回苏铭安旁边的吗?” 林思思眨眨眼睛,瞄着不远处的背影,“我说菲菲,你智商能不能上点线,以明嘉校长女儿的身份,要能调早调了。” 魏菲菲看了眼楚明嘉强忍怒气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那为什么不能调啊?” “我听说啊,苏铭安的父...........” “你们俩有完没完啊!”楚明嘉把手里的书一摔,叽叽喳喳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靳鹿拿着笔的手一顿,转身看向满脸通红的楚明嘉。 “哈哈,有人生气了。” 靳鹿闻声,只见一个正幸灾乐祸的女孩就坐在她的身后,脸圆圆的,扎着个小马尾,嘴边两个梨窝,笑得倒是很可爱。 “哦,你好啊,”女孩也不回避靳鹿打量的目光,“我叫牧鱼。” “你好,”靳鹿莫名对这个甜妞有一股好感,“我叫靳鹿,叫我小鹿就可以了。”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座位吗。” 楚明嘉出了丑,为了挽回面子,有意提高了声音。 魏菲菲点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大不了让秦小萱把位置让出来嘛,前后桌也很..........” “你给我闭嘴!” 林思思见楚明嘉发了飙,赶紧用手肘捅了捅菲菲,“你就别说话了,明嘉是退而求其次的人吗。” 魏菲菲被楚明嘉吓得够呛,呆怔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好......好.......我知道了。” 楚明嘉很生气,视线停在那个就算满教室都议论纷纷看她笑话,却依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的背影上,眸光幽怨。 “为什么让涂小伟把我调开?” 苏铭安正在埋头计算一道折磨他好久的数学题,声音没有温度,“没有为什么。” “你..........”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苏铭安扶了扶金色的镜框,依旧没有抬头,“我最讨厌倚仗权势欺负别人的人。” 楚明嘉想起开学前苏铭安说的这段话,突然有些头疼,“我回家了,你们两个别跟来。” 魏菲菲:“唉,明嘉,校门口新开了家烤肉馆,你不去了啊?” 楚明嘉细眉微皱,没回答,拿了包快速地出了门。 靳鹿抬头看了眼路过的身影,“秦小萱?”她转眸看向牧鱼身边的女孩,白白胖胖的,脸颊周围长了些褐色的小雀斑,单眼皮的小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课本,虽然低着头,靳鹿还是看到了她眼神里的不安,猛然想起了早晨骑车来上学时的一幕。 “原来是她。” “你认识小萱?”牧鱼笑眯眯地。 “嗯?”靳鹿回过神,“没有,不认识,”她迟疑着,避开了秦小萱投过来的目光,“早上来的时候见过。” 一直未曾抬头的苏铭安突然看了靳鹿一眼,停顿几秒,又低了头。 “果然跟他有关系。”靳鹿暗想着,突然觉得这个地方的水有点深。 “嘻嘻,既然这么有缘,”牧鱼两眼发光,“同志们,我们一起去聚餐吧!” “我不去。”苏铭安终于开口说了话。 “喂,书呆子,”牧鱼睨着他,“就那破书都看了一天了,能不能一起愉快地吃个饭。” 苏铭安起身开始收拾书包,“不,能。” “你.....你你......你就知道看书,书呆子!” 苏铭安转头看向她,嘴角一弯,“总比吃货好。” 牧鱼卒 靳鹿觉得这两人挺有意思的,旁观着苏铭安把一直在看的高等数学和黑色笔记本放进了书包里。 “那个......我也......不能去,”秦小萱战战兢兢地,“今天我家来了货,我得回去帮忙。” “得,小鹿,那今天就只能我俩去吃了。” 靳鹿看着她笑,“嗯。” ** “快吃快吃,已经烤好了。” 靳鹿接过牧鱼递过来的肉片,“谢谢。” “嘻嘻,你别说......”牧鱼就着烤肉喝下一杯果汁,口齿不清着,“这家新开的店还真不错,你随便吃啊,今天我请客。” 靳鹿点点头,“那就谢您款待了”。 “客气什么啊,”牧鱼又一片烤肉下肚,“小鹿我跟你说,你的到来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天使降临。” “哦?”靳鹿假装不知。 “你是不知道.......”牧鱼眼睛滴溜溜转,确认周围没熟人,开了口,“我都快被楚明嘉烦死了。” “是吗,她不是喜欢苏铭安吗,你也喜欢?” “什么?!谁喜欢那个书呆子啊,”牧鱼急忙否认,“我跟他一个院长大,他从小到大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这种男生我才不要喜.....”牧鱼终于想到了什么,“唉,小鹿,你怎么知道楚明嘉喜欢书呆子的?” 靳鹿喝着果汁,“今天我一坐那儿,全班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个叫楚明嘉的更是气急败坏,我猜,”她坏笑着看向牧鱼,“苏铭安应该不喜欢她。” “嘿嘿.......”牧鱼发出一连串怪笑,“小鹿,你很腹黑哦。” 靳鹿微笑承认,“低调,低调,小鱼你也不差。” 牧鱼一手托着腮,想了想,笑出了声,“你别说,我俩的名字真好笑,一条鱼,一只鹿。” 那天的风,暖暖的,一扫前几日阴雨绵绵的寒冷,仿佛因为烤肉店内两个女孩一见如故的笑颜,天气都变好了。 ------------ 第四章 毁男神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涂小伟余光扫到某个角落,停了下来,拿着课本信步走了过去。 眼看就要大难临头,牧鱼拿着笔头使劲往靳鹿背上一戳, “啊!” 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教室。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靳同学从睡梦中惊得站起来,一抬头,便撞见了涂小伟细小眼睛里的无奈。 教室里一阵哄笑。 “剩下的你来念。” 靳鹿抓抓微乱的头发,到嘴边的呵欠被班主任凌厉的杀气逼了回去,“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全班的笑声比刚才更大了。 “第160页。”涂小伟皱眉。 靳鹿瘪瘪嘴,心里纳闷怎么都上到160页了,“北冥有鱼,其名为........” 涂小伟:“这句我刚念过了。” 靳鹿心一慌,眼睛瞥向了苏铭安的书,谁知苏铭安抬眸看了她一眼,故意把书竖了起来,靳鹿瞪大眼睛,眉毛一皱,快要被这个高冷男气炸。 郭旭起了哄,邪笑着,“喂,行不行啊,快点念,不要耽误我们上课啊。” “你给我闭嘴,”涂小伟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语气难掩责备,“你也好不到哪去!” “小鹿,”牧鱼压低了声音,靳鹿偷偷转身,“从鹏之背开始。” 铃声在此刻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 “行了,”涂小伟听到下课铃,转身看向正要开始念的靳鹿,“下不为例。” 靳鹿对上涂小伟的视线,竟觉得他的眸光帅气无比,她卖了个乖,笑得天真无害,“我保证。” ** “这伟哥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像变了个人。” 牧鱼看向正在洗手的夏厦,“是吧,我也觉得,平时小鹿睡个觉他都睁只眼闭只眼的,今天就像上了发条一样。” “我也觉得,”靳鹿从厕所里走出来,“我就是躺枪的。” “我听说,”夏厦声音故意压得低低的,像靳鹿他们这个年纪就爱故弄玄虚。 “什么什么?”牧鱼和靳鹿赶紧凑了过去。 “我听说啊,伟哥是被女魔头甩了。” 牧鱼瞪圆了眼,“你听谁说的?!” 夏厦看着两人质疑的表情,为了以示权威,“我听我妈说的,还能有假?” 靳鹿:“你妈?” “夏厦的老妈是二班的班主任。”牧鱼解释得心不在焉,“然后呢,快说快说。” “班主任?” 靳鹿笑了笑,也是,不管什么年龄,对于别人的事总会有一些所谓的知情人士在津津乐道着,仿佛他们所知道的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关系到国家命运,牵涉到世界危机,不说出来,就是对不起大家。 其实,不过是在得意和庆幸,得意自己知道得多,庆幸自己比主角幸运。 她突然想起记忆深处的那些模糊片段,即使年幼,那些窃窃私语也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等到三个女生手拉手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靳鹿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苏铭安,你干嘛?!” 苏铭安扶了扶镜框,一本正经地用小刀划着线,“我用尺子量过了,桌子长一米,你和我一人一半,”他转头盯着蒙圈的靳鹿,“以后不准你越过这条线。” “你...........”靳鹿被气得说不话,转眸看着憋笑的牧鱼和夏厦,一脸无语。 苏铭安见梁老师提着一如既往的卡其色公文包走了进来,收了小刀,语气冷冰冰地,“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手肘不要越过这条线。” “哈哈哈哈哈,”牧鱼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鱼,你还笑!”靳鹿转身的时候瞄见秦小萱的嘴角也罕见地起了幅度,“你们.........” “上课了,保持安静。” 梁学丰醇厚的嗓音一出,教室立马鸦雀无声。 “大家拿出昨天我出的那道代数题,你们都做的怎么样啊?” “唉,”牧鱼拿笔头戳了一下靳鹿,靳鹿的背就赶紧靠了过来。 “你说梁老头是不是买了一衣柜的同款衬衫,这都一周了,还是这个颜色。” 靳鹿盯着正在黑板上写题的灰色格子衫,语气悠悠的,“嗯.......我觉得他可能就没换过。” “嘻嘻,小鹿,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啊?” 靳鹿不用回头也知道牧鱼笑得多鬼畜,“你想干嘛?” “我们赌他下周一穿什么。” “无聊。”靳鹿转身的时候顺道白了眼正在认真算题的苏铭安。 牧鱼挑了眉,“输的人请吃红烧肉一周,泰安路那家,大份的。” 靳鹿黑白分明的琉璃眸子一眯,“咖啡色,细条纹那件。” “哈哈哈,”牧鱼笑得花枝乱颤,“还是红烧肉魅力大,我还赌他身上这件!” 苏铭安莫名其妙地看了靳鹿一眼,诡异地笑了。 秦小萱:“小鱼,你........” “唉,”牧鱼向她眨眼睛,“想吃肉就别说话。” “你们谁来解啊。”梁老头扶了扶厚重得能压弯鼻梁的镜片,四处寻觅着。 靳鹿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旁观着她才来两周就已经看惯的戏码,心里有了盘算。 “来来来,”梁老头果然看了过来,“铭安你上来解给大家看。” 每个班都有一个神一般的存在,比如苏铭安,靳鹿静静看着拿着那本黑色笔记本站在讲台上有条不紊地写着解法的男生。大学之前的女生审美其实很简单:谁聪明,成绩好,谁就最帅。重点是,靳鹿尽管不太喜欢苏铭安的很多做事习惯,也不得不承认,他苏铭安的颜值也很完美。她下意识往旁边望了眼,果然,楚明嘉又是一副陶醉的样子,靳鹿撇撇嘴,眼神在四周晃了一圈,除了牧鱼和不服气的一帮臭男生,其他的女生跟楚明嘉一副表情。 重点是,她发现就连一向心中只有学习的秦小萱,眼里的崇拜光波也已经辐射到了她身上。 不过,靳鹿看到苏铭安已经解好了准备下台,好看的唇角弯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她今天就是要让男神丢脸的。 “梁老师,我有更简单的算法。” 靳鹿站了起来,不屑地盯着苏铭安。 ------------ 第五章 拉格朗日的晴天 梁老头眼露惊喜,满脸的皱纹活了似的,“来来来,这位同学你把你的算法写出来给大家看看。” “小鹿是不是疯了啊?”牧鱼注视着全身都是自信的靳鹿走上了台。 “我猜是。”夏厦看了眼旁边的牧鱼,觉得有些玄幻。 秦小萱倒是不说话,默默盯着黑板,眼看着一个个从靳鹿指尖蹦出的符号和数字不断跳跃着,竟神奇地组合在了一起。她潜意识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苏铭安,他眉头微皱,眼神复杂。 “这.........这是高等数学的解法?”苏铭安难以置信地看向把粉笔放入盒子的靳鹿。 “是呀,”靳鹿淡定地拍着身上的粉笔灰,“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嗯,很好,”梁老头表情欣慰,微笑点头,“那这位同学你再仔细给同学们讲讲什么是拉格朗日。” 靳鹿瞄了眼沉默的苏铭安,心里暗爽,“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又称拉式定理,是微分学中的基本定理之一,”她拿起粉笔快速地写出了一串公式,“如果函数f(x)满足:(1)在闭区间[a,b]上连续;(2)在开区间(a,b)内可导...........” “夏厦,小萱,”牧鱼吃惊地看着还在有条不紊讲题的靳鹿,“你们听懂了吗?” 夏厦,秦小萱摇头,“没有。” 牧鱼松了口气,“那就好,年级前十都看不懂,那说明不是我蠢。” “这道题的前提条件满足拉式定理的限定,所以就可以把它用在里面,”靳鹿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众人,顿了一下,“这样会比较快捷准确,如果用高中的方式解,”她转眸看着面无表情的苏铭安,语气藏着一丝轻蔑,“太慢了。” “好!”梁老头颇为高兴,“哎呀,我没想到这位同学居然都已经学到高等数学去了,你们.......”他注视着台下一脸茫然的同学们,又开始了语重心长地教导,“要向这位同学学习啊,什么是学无止境,这就是榜样!梁老师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好学........” “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小鹿的名字?” 夏厦点头,“八成是。” 牧鱼看着两人走下来,笑得开心,“老头眼里只有苏铭安,整天铭安铭安的,上次居然还给苏铭安送自家熬的骨头汤给他补脑,偏心得那叫一个正大光明。” “你要是数学也能那么好,他也偏心你。” 秦小萱抄着黑板上的笔记,插了话。 “我说小萱,你到底哪边的?” “小萱不一直都粉苏大才子的吗?”夏厦看着秦小萱笔头一顿,转了话,“不过啊,这下梁老头肯定记下小鹿的名字了。” “没错没错,”牧鱼兴奋地点头如捣蒜,“说不定下次我们就能搭着靳鹿喝骨头汤了,我听说师娘以前是五星级大厨。”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提前学了点高数吗。” 魏菲菲实在看不惯,开了口。 “哎呀,”牧鱼眼珠滴溜转,瞄了瞄脸色难看的楚明嘉,“我怎么觉得有的人说话这么酸呢,到时候咱们喝骨头汤可得躲着喝了,别气死人家。” “你整天就知道吃!”靳鹿伸手在牧鱼额头使劲弹了一下。 “啊!”牧鱼吃痛一声,“你怎么跟我哥一样,老爱弹我头,我就是因为老被打头才会变笨的!” “一直很笨。” 靳鹿,夏厦,秦小萱异口同声。 牧鱼卒。 “唉,子扬,这女的有点意思啊。” 吴子扬刚全程一直注意着楚明嘉的眼神,心里不禁暗喜,“倒是个好助攻。” 郭旭听到下课铃声,故意拉高了嗓门,“重点是啊,这回总算杀了苏大才子的锐气,让他整天自恃清高冷落我们班花。” 靳鹿正埋着头看小说,听到声音不禁冷笑了一声,侧眸偷偷瞥了眼一脸置身事外的苏铭安,没抬头。 “什么班花啊,还没小鹿好看。”牧鱼撅着嘴吃芒果干,“胸也没小鹿大。” 靳鹿脑门三根黑线,装作没听到,“.........” “不过小鹿啊,你刚真吓了我一跳,我以为,”她咕哝着吞下嘴里的东西,“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不学无术呢,没想到你整天睡觉看小说还能这么牛逼。” “我只是懒得动脑子,”靳鹿挑眉,“我是有人生目标的。” “嘻嘻,你什么目标啊?”牧鱼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书,“嫌疑人X的献身?这什么啊,感觉怪血腥的。” “推理杀人案的。” “哦,我明白了!”牧鱼有些兴奋,“你以后想当侦探啊?” 靳鹿看着生物老师进了门,伸手把书拽了回来,“你脑洞也是大,看柯南长大的?” 牧鱼:“你怎么知道。” 靳鹿:“.........” 那天放学后,靳鹿和苏铭安被梁老头叫去了办公室,没过一会儿,两人一起走出了门。 “喂,”靳鹿看着走在前面的苏铭安,犹豫着还是开了口,“那个......我......”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苏铭安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你的算法确实比我的厉害。” “我不是说这个,”靳鹿尴尬得抓抓头发,“我刚才是想给你个下马威,报复你....来着。” 苏铭安回头看着她,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唇角微弯,“正好,我们可以比比。” 靳鹿一怔,像是眼前的人从二次元的世界走来,她忽然觉得苏铭安像极了百变小樱里的雪兔哥哥。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苏铭安的笑, 只一眼,一生难忘。 ** “今日下午两点十分,市长严振国下达指令,大力整改樱市交通,细则共达五十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涪江桥的修建,至于具体实施时间,我们会进一步跟踪报道。” 牧彦南坐在黑色的沙发上,听着电视里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报道,若有所思地转动着套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这段时间盯紧熊涛。” 莫小七:“是。” “我回来了。” 牧鱼蹦蹦跳跳地进了门。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牧彦南站起身走过去。 “嘻嘻,”牧鱼笑得狡黠,“因为不光看了场好戏,而且周一还有肉吃。” “哦?”牧彦南来了兴趣。 “我上次不跟你说了班上来了个转学生吗,”牧鱼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小鹿她今天给苏铭安来了个下马威。” “苏铭安那小子可不是好惹的,”牧彦南性感的薄唇噙着笑意,转身去拿吃的,“你小时候没少吃他亏。” “可不是吗,以前玩躲猫猫,每次都是他赢。”牧鱼接过哥哥递过来的蛋糕,“不过啊,这以后有人治他了,他今天拿小刀在桌上画三八线,故意给小鹿脸色看,小鹿为了报复他,用更简单的方法解了数学题,梁老头可高兴了呢,我估计苏铭安要失宠了!哈哈哈哈。” 牧彦南喝着咖啡,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妹妹一本正经地讲故事,“那你看懂人家的解法没?” “额........”牧鱼一时说得尽兴,没想到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我.......我记了笔记了,一会会看的。” “你呀,”牧彦南在妹妹额头弹了一下,“早就让铭安给你补课了,你倒好,来了两天,就把人家赶走了,整天就知道说人家坏话。” “唉,”牧鱼捂着额头,“苏铭安要不是看在你以前给他补过课他才不会来呢,讲题就讲题嘛,还骂我笨,我才不要他教。” “那你要谁教才不会笨?” “我......”牧鱼眼睛眨了眨,灵光一闪,“对啊!我可以让小鹿教我嘛。” 牧彦南看着她笑,眼里满是宠溺,“难得你还有学习的斗志,那什么时候把你那朋友请来家里坐坐。” “谨遵兄命!” ------------ 第六章 年少恶毒 靳鹿每天骑单车上学的路上会经过几条长巷,两旁是围墙,院里的樱花就随风飘着,有些时候摇摇晃晃地落到靳鹿的车篮子里,裙边,头发上,粉粉嫩嫩的,煞是好看。 巷子除了景色可观,还人烟稀少,适合为非作歹。 “你们想干什么?!” 秦小萱缩在墙角,全身已经湿透,此时还是初春,寒意瘆人,纯白色的衬衫贴着少女的内衣,显出了粉色的轮廓,她紧咬着唇,声音都在发抖。 “我再说一遍,东西给我。” “我说了,我没有。” 楚明嘉画得一丝不苟的眉毛皱了起来,“不说了周一给我的吗,秦小萱,你又不听话是不是?!” “明嘉,别跟她废话,”魏菲菲拿起一桶水就往秦小萱身上泼,“她就是欠教训!” “小萱啊,我劝你还是赶紧给明嘉吧,”林思思扮着好人,“我听说你们家好不容易凑齐了学费给你上樱中,可别为了这么点事搞得被退学啊。” “我一没犯校规二没不及格,你有什么权利让我退学。” “权利?”楚明嘉睨着秦小萱被水湿透后愈加明显的肥胖身体,满眼厌恶,“我爸是校长需要我再跟你强调?” 秦小萱皱着眉,全身因为寒冷瑟瑟发抖,她紧握着拳头,眸光阴凉,像是一只随时可能会反咬的幼狮。 “秦小萱,”魏菲菲说话的时候趾高气昂,“你这么快就忘了上次的事了?” “就是,”林思思看了眼楚明嘉含笑的表情,“那天要不是我们,你不知道要被郭旭他们调戏多久。” 秦小萱好不容易淡忘的情景被这群不怀好意的人一提,往事一幕幕闪现,那些低俗的话语,令人作呕的表情和刻薄的嘲笑让她几近崩溃。 她低着头,水珠不断地往下滴,声音里的无奈夹着恐惧,“我知道了,下午我会给你。” 谁说年少纯真,其实年少,才是恶毒的根源。 那些在别人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的同龄人常常在成年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当年有多混蛋,这种时候他们常常以少不更事来说服自己的良心,会否还庆幸,未成年人的保护法让他们得以幸存至今。 偏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行为仿佛成了青春期不谋而合的心理暗示。 可是,曾经被他们伤害过的人呢,浪子回头有多弥足珍贵,可歌可泣,那些成就他们的人就被伤得有多深。 然而,时间早让人们忽略了被害者。 “上车,我送你回家。” 秦小萱听到声音,迟钝着抬起头。 靳鹿立在不远处,风把百褶裙吹得裙角上扬。 “你........”秦小萱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鹿看了眼已经走远的楚明嘉一行人,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上次被我撞见的时候你就应该猜到我每天都会经过这里。” 秦小萱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不能回家。” 靳鹿盯着她哆哆嗦嗦的样子,像是看到了自己,她往旁边的水桶看了一眼,心里有了盘算。 “喂!你干什么!” 靳鹿把彻底空了的水桶放下,身体从头顶湿到了脚跟,冲着她笑,“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爸爸很凶的,我这样回家会被打。” 秦小萱满眼惊讶地看着她,挪不动脚。 “还不上来,”靳鹿拧了拧裙边,跨上了车,“晚了感冒了我会索要医药费的。” ** “这小鹿怎么还不来啊?” 牧鱼托着下巴,一脸幽怨。 夏厦一边打开书包一边搭话,“她来了还不是除了看小说就是睡觉,而且,小萱不也还没来吗?” “所以我说,像小鹿这样的人才可怕,”牧鱼拿出一包牛肉干,“你说她的大脑褶皱到底有多少,我听说褶皱越多越聪明呢。” “不管有多少,肯定比你多。” 苏铭安冷冷地插了进来。 “唉,”牧鱼嚼着牛肉干,转眸看了眼同样觉得苏铭安搭腔是个奇迹的夏厦,伸手打了苏铭安一拳,“我们小姐妹聊天有你插嘴的份吗?!” 苏铭安侧脸看了牧鱼一眼,一声冷笑,“就知道吃。” 牧鱼气结,“我.........” “哎呀,好了好了,”夏厦岔开了话题,“你说今天也奇怪哦,这小萱从来都没有迟到过,怎么还没来。” “她估计得早自习之后才来得了了。” 同桌的魏菲菲朝夏厦睇了眼,眸里全是得意。 “啊?”牧鱼转身盯着她,“为什么?” 苏铭安挺直的背影一顿。 “菲菲!”林思思掐了她一下,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怕没人知道你干的事。” 楚明嘉神色紧张地往苏铭安的方向看了眼,冲着魏菲菲厉色道,“你给我闭嘴!” “来了来了!”夏厦看着靳鹿和秦小萱踩着下课铃声走了进来。 牧鱼站起身给秦小萱让位,“你们怎么才来啊?,还一起进门。” “我闹钟坏了,我们.......”秦小萱和靳鹿互看了一眼,“在门口碰到的。” “这么巧,”牧鱼笑看着靳鹿,“小鹿,你不会也闹钟坏了吧。” “没有啦,”靳鹿瞳孔黑亮,睫毛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扇动着,她静静看着正和林思思聊天的楚明嘉,笑意不明,“我昨晚看小说睡太晚,懒得起。” 又是那样的眼神,秦小萱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她总觉得这个女孩太过聪明,一双琉璃眼清澈明亮,像能看透人心。 “他们要什么?” “苏铭安的数学笔记。” “什么?!”靳鹿擦着头发,有些惊讶,缓了缓,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本黑色的?” “嗯。” “楚明嘉要那玩意干嘛?” 秦小萱低着头,细长的小眼睛盯着水泥地,“大概是受刺激了吧。” 靳鹿靠着墙角,眼眸流转,半秒,反应过来,唇边的语气凉凉的,“他们还真有意思。” 秦小萱拿着毛巾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孩,“我不想偷东西。” 靳鹿低着眼帘,看向一脸无助的秦小萱,“那就给他们点教训。” “不......不可以的,”秦小萱一个劲地摇头,“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加无休无止。” “难道你以为你纵容他们欺负你,他们有一天就会良心发现?” “我.........” “好了,小萱,”靳鹿穿上已经烘干的校服,笃定着,“相信我。” ------------ 第七章 黑色笔记本 “来了来了!” 牧鱼一脸欢喜地从门口跑回了座位。 靳鹿从小说里抬起头来,看着众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输了?” “同学们好啊,哎呀,又是周一了,大家有没有好好完成我布置的作业啊?下课后课代表把作业收起来,没交的写个名单给我,”梁老头扶了扶眼镜,两眼阴险,“我让他们面壁思过。” “不行了,我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牧鱼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梁老头穿着上一周的灰色棉麻衬衫一本正经地开始写题。 靳鹿挑眉,看向憋着笑的小萱和夏厦,“你们都知道?” “嗯。”两人诚恳点头。 牧鱼还在笑,贼兮兮的,“我跟你说,这个是有典故的。” “梁老师去年评高级教师职称的时候就是穿的这件衬衫,据说是师娘为了他上台演讲特地买的。” 靳鹿看了眼抢话的苏铭安,感觉自己被耍了,斜眼盯着他,“你闭嘴,红烧肉还能有你份?” 苏铭安背挺得笔直,偏头看了她一眼,吐出四个字,“见者有份。” “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牧鱼笑得得意忘形,“小鹿你这回亏大了,梁老头因为特别喜欢这件,每次都是破例穿两周的。” “这位同学,你小声点,”靳鹿看了眼正在找笔记本的苏铭安,“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梁老头的注意。” “来来来,牧鱼同学笑得这么开心一定是都做好了,你来做第一道题。” 牧鱼笑声戛然而止,站起身来慌忙否认,“不不不,老师,我不会。” 梁老头两眼笑眯眯,“既然不会为什么要在课堂上大声喧哗?” “因为.......”牧鱼眼睛眨了眨,看着前面的靳鹿,刚收住的笑意又快止不住,“因为放学有红烧肉。” “你呀你呀,”梁老头嘴一撇,无奈,一个粉笔头就砸到了牧鱼头上,“你给我坐下!就知道吃!” 全班哄然大笑。 牧鱼吃痛地揉着头,内心很无辜:就是因为都打我头,我才数学这么差的! “有没有人会这道题啊?”梁老头明明是在问,目光却早已在苏铭安和靳鹿间徘徊。 靳鹿双手叠在胸前,安静地看着苏铭安找笔记本。 “靳同学?”梁老头试探着。 靳鹿回答得诚恳,“老师,我不会。” 苏铭安突然抬头看向她,眸里讶异。 “铭安呢?” “我.......” 苏铭安还未说完,就被靳鹿抓住了胳膊,她压低了声音,“别去。” 梁老头看着两人都无意解题,眉间有些失望,“那看来这道题没有人会做了,既然如此,我再给同学们点时间,本周五我再来讲怎么解,现在我们开始上.......” “梁老师,” 教室中间,一个人站了起来。 秦小萱转眸看向她,眼里全是忐忑。 楚明嘉涂着浅色眼影的眸子直直看着讲台上的梁老头,“我会解。” 全场一片哗然。 梁老头显然和所有人一样,眸里都是意外。 靳鹿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自动铅笔的帽子,看着楚明嘉一步一步上了台。 “我看到了什么......”牧鱼目瞪口呆,“这些人最近是不是都偷吃了十全大补丸,连只知道涂脂抹粉的楚明嘉都变大学霸了。” 夏厦托着腮,深有同感,“我得让我妈再给我请个家教了。” “唉,子扬,”郭旭把脸凑了过去,“你说楚明嘉是不是中邪了?” 吴子扬眉毛紧皱着,没说话。 秦小萱向右瞥了眼,魏菲菲和林思思嘴角带笑,活像是他们解了题一样。 靳鹿侧脸看向苏铭安,谁知苏铭安也正看着她,她耸耸肩,转了眸,不想去辩解他眸里有几分知晓。 楚明嘉仪态优雅地在黑板上写完了最后一个符号,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神情耐人寻味的梁老头,“老师,我写完了。” “好,”梁老头没看她,语气淡淡地,“你下去吧。” “啊?”楚明嘉显然意外,“可是我还没讲解。” 梁老头打开了课本,“不用了,这道题我会在周五教大家,你可以下去了。” “老师,我......”楚明嘉好不容易有在苏铭安面前展现的机会,哪会甘心,“我可以给大家讲解。” “嘉嘉!”梁老头提高了音调,像是发了怒,震得台下立马鸦雀无声。 “你说你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为什么要去偷别人的?” 楚明嘉脸色大变,红色迅速从耳根燃到了脸颊,她下意识地瞄了眼正直视着她的苏铭安,心房瞬间兵荒马乱。 “嘉嘉,”梁老头取下眼镜,语重心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明明是个诚实的孩子,怎么会......”老头说到一半,叹了口气,没再继续。 楚明嘉不敢抬头去看台下赤裸裸的目光,她心里知道事情已经暴露,却还心存侥幸,一字一句地质问,“梁老师,你凭什么说我偷?” “你.......” 靳鹿看见梁学丰的脸色很难看,想来是顾忌校长的面子才会让楚明嘉回座位,谁知楚明嘉一心想出风头,这就触及了他一个老一辈教师的底线。 “你自己看看,这里!”梁学丰用力敲着黑板,“这是我上周才教给靳鹿和铭安的方法,我能不知道吗?!以你的基础,难不成还自学成才了?!你呀,多用点心在学习上,别成天想着抄别人的劳动成果,上次期末考试.......” 楚明嘉耳朵嗡嗡地,她只觉得梁老头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不敢去看周围的眼神,更不敢去想苏铭安会怎么看她,想她堂堂校长女儿,被老师在讲台上戳破谎言,她本就高傲的自尊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楚明嘉一步一步地往座位走去,她觉得那条路好长,长得似乎永远也没有头。 “明嘉,”魏菲菲急匆匆地围了上去,“你没事吧。” 楚明嘉没出声,整个人像失了魂。 秦小萱被吓得出了一身汗,她注视着又开始低头看小说的背影,猛然想起了早上靳鹿说的那一句话。 “有什么比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丢脸更让人难堪的?” 苏铭安侧眸看着置身事外的靳鹿,他眉头紧拧在一起,心底生起一丝波澜。 ------------ 第八章 非主流 “牧先生。” “他怎么说。” 莫小七看向牧彦南,“他说他会考虑。” “考虑?”牧彦南把玩着手里的雪茄,“看来是严振国工作不到位了。”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牧彦南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半眯着,满眸都是算计,“那就给他点压力,让他明白跟谁合作是最理智的。” “这牟向阳爱财如命,我担心.........” “再加,他只会更贪得无厌,反而会影响计划,况且,”牧彦南胜券在握,“再爱财如命的人在枪口前都会妥协,” ** “喂!放学了!别睡了!” 靳鹿猛地一惊,坐了起来,耳膜都快要被震破。 “这么快就放学了?”她迷迷糊糊地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瞥见苏铭安已经背着书包走到了门口,细眉微皱,“也不叫我。” “嘻嘻,”牧鱼话里都在流口水,“我们去吃红烧肉吧。” 靳鹿伸了个懒腰,“今天不行。” “你丫的想赖账!” 靳鹿一脸无奈地看向吃货牧鱼,转了转眼珠,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快速地写了几个字,递给了她。 “我,靳鹿,今因打赌输给牧鱼一顿红烧肉,凭此劵当事人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获得我本人亲手奉上的红烧肉一份。” 牧鱼念着念着觉得没对,她看了看一旁的小萱和夏厦,“你这连个章都没有,万一你以后赖账怎么办?” “呦呵,”靳鹿侧身看向振振有词的女孩,“我都还没说你坑我,你倒还不依不饶了?” “我不管,”牧鱼圆圆的眼睛无辜地眨着,忽然灵光一闪,从文具盒里掏出一支红笔,“我有办法啦!” 靳鹿哭笑不得地看着牧鱼用红笔给自己涂着手指头,“你一遇到吃的就变聪明了啊。” 牧鱼没搭腔,逮着靳鹿的大拇指往一张张纸条上摁,“好了。” 小萱和夏厦摇摇头,突然发现牧鱼在吃上倒是机灵得很。 靳鹿朝牧鱼翻了个白眼,擦了擦手上的墨水,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个小包。 ** “你喜欢拍照啊?” 牧鱼挽着小萱的胳膊,嘴里还在嚼着牛肉干。 靳鹿走在校园的林**上,手里不停地鼓捣着相机,“嗯。” 秦小萱注视着前面的少年,眼神若有所思,“这很好啊,回忆会消失,但影像会长存,人生的每一刻美好都能被记录,多有意义。” 夏厦颇有同感地点着头,“唉,那小鹿你玩这个多久了?” “嘻嘻,”牧鱼眼睛瞥了瞥一脸好奇的夏厦,“你是不是想让小鹿给你拍写真啊?” 靳鹿的手一顿,看着前方离得不远不近的苏铭安,嘴角含笑,“那给你们来张?” “好啊好啊,”牧鱼迅速把牛肉干收进书包,理了理扎着马尾的秀发,摆好了pose。 靳鹿有些哭笑不得,转眸看着前面的苏铭安,“喂,你要不要拍照。” 苏铭安没有回头,靳鹿她们就听见了夹在暖风里飘来的两个字,“不拍。” “切,不拍就不拍,”牧鱼撅着嘴,“臭书呆子。” 靳鹿看了眼小萱失落的表情,和夏厦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三秒,开了口,“我说苏铭安,不就是没让你上台表现嘛,这么小气啊。” 正是初春,阳光并不刺眼,柔和的线条照射在苏铭安白净的皮肤上,细长的睫毛像是刚睡着的婴儿一样安静,他睿智的眼睛闭了闭,有些无奈地顿了脚。 “小萱你再往右边挪点,”靳鹿一手托着相机,一手放在快门上,透过镜头看着胆小害羞的秦小萱一点一点地靠近了苏铭安,“好,就站在那里,苏铭安你再往左移一点,别板着脸,表情放松。” “小鹿,”牧鱼艰难地发着音,“你快一点啊,我的笑容快要保持不住了。” “好,大家保持,一,二,三!” 靳鹿手指轻轻一按, “咔擦”,时间停格在一瞬。 画面里的树荫在日光的照射下投在四个花一般年纪的少男少女身上,一个个光斑错落着印在女孩们的笑颜上,苏铭安微皱着眉头,严肃地像是下一秒就要上台宣誓,与天真烂漫的少女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你都跟了我一路了,我马上就要到岔路口了,再不问就来不及了。” 靳鹿收着相机,头也不抬地问着旁边的男孩。 苏铭安扶了扶镜框,余光扫了眼走在后面的三个女生,声音有条不紊,“你早知道我的笔记本不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靳鹿笑得无所谓,“因为我就想看你出丑啊。” 苏铭安抿唇,看着面前的三岔路,好一会才开口,“明嘉不是你能惹的,以后不要再胡来。” 靳鹿停了脚步,等着快步走上来的小萱,语气有些讽刺,“若是我,喜欢我的女孩子因我而被人欺辱,我绝对不会冷眼旁观。” “小鹿,”秦小萱有些气喘吁吁,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脸色难看的苏铭安,“对不起啊,让你等了。” “没事,”靳鹿冲后面的牧鱼和夏厦招了招手,和秦小萱转身往左边的路口走去。 苏铭安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修长笔直的身躯立在柏油马路旁,心底竟生出一丝委屈。 “你什么都不懂。” ** “你刚刚.......”秦小萱咬着厚厚的嘴唇,思忖着,“苏铭安他.......” 靳鹿低着眼帘,“嗯。” “那他......” “他不知道是你拿的,”靳鹿撒着谎,“我说是我拿给楚明嘉的。” “那他不是知道了是你在整楚明嘉吗?” “那是楚明嘉自己偏要出风头,”靳鹿笑,“我也拦不住啊。” “小鹿,”秦小萱看向她,欲言又止,“我......” 靳鹿看着小巷尽头的夕阳,红彤彤的,长长的小巷被它的光芒笼罩着,像被撒了一层金粉,“没事的,我知道,被喜欢的人讨厌是很难过的。” 秦小萱抿了抿嘴,声音有些别扭,“你都在瞎说什么啊。” 靳鹿的眸子晶亮,看向她,“小萱,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也是。” 秦小萱注视着靳鹿的眼神,她的眼神干净透彻,像能洞察一切,她的厚嘴唇一弯,忽地笑出了声,“你这跟百科全书似的,都哪学的这些话,好非主流啊。” 靳鹿看着难得笑得这么开心的女孩,耸耸肩,步子也轻快起来,“我天天看小说,这些话我都倒背如流啦。” 秦小萱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压在心底的阴霾似乎也散去了不少,眼角渐渐有些湿润。 “谢谢你,小鹿。” 靳鹿一只手甩着自己的书包带子,转身看着她笑。 ------------ 第九章 牧公馆 樱市自从新市长上任以来,处处都在整改,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仿佛谁都落不了俗套。 “不过,严振国给我们涨了薪水这一点我还是很满意的。” 牧彦南接过服务员咖啡杯,递给了坐在对面的人,“江警官志存高远,也在乎这么点钱?” “那当然,”江正轩一身休闲装,气质儒雅,“我也得娶老婆不是。” 牧彦南的薄唇上弯,“哦?终于想通了?” 江正轩眼眸微闪,突然想起了上午刚来过戒毒所的女人,“最近倒是遇到了个有趣的女人。” “那最好,”牧彦南身体往后仰了仰,斜靠在沙发上,“尔雪都走了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不是。” 江正轩点点头,似是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对了,牟向阳还有一年就刑满释放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马上就要修建涪江桥了。” 江正轩看着牧彦南老谋深算的表情,“你又想做什么?” “我在想,”牧彦南转动着透着白光的玉扳指,“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两条人命可能不太够。” “彦南,”江正轩收了笑容,“我从大学认识你以来,你就没歇过,好不容易从叔叔手里夺回了大权,又开始策划这件事,你就不累吗?” 牧彦南细长的眼眸像聚了冰,幽幽地睨着他,“我牧彦南有今天全是严振国一家造成的,我不好好感谢他怎么行。” ** “小鹿,快走。” 靳鹿被牧鱼一路拽着往前,“小鱼儿,你要带我去哪啊,神神秘秘的。” “嘻嘻,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牧鱼走在前面,心情很好,“马上就到了。” 大约走了半小时,两人左拐右拐的,终于到了目的地。 靳鹿抬眸四下打量着,周围全是独立的小洋房,每家门外都有围墙,围墙和门之间是一片很大的草坪,有的种着树,有的种着花,不过似乎大都闲置着,没人打理,“这是才修的别墅区吧,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哎呀,你问这么多干嘛,跟着我走就是了。” 靳鹿心里觉着奇怪,跟着牧鱼一步步径直往里走,穿过了别墅区,有一片树林,再穿过树林,竟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城堡,巍巍然地耸立在蓝天绿海中。 “这是城堡?!”靳鹿睁大了眼睛,惊讶地叫了出来。 牧鱼冲她得意地挑了下眉,转身按了门铃。 “您好,这里是牧公馆。” 牧鱼把脸凑在了屏幕前,“张妈,是我啦。” “是小姐啊,”张妈转身使唤着身后的仆人,“快去告诉少爷,小姐和客人到了。” “小鱼,”靳鹿东张西望着,还是有些吃惊,“这是你家?” “对啊,”牧鱼拉着靳鹿进了门,一条长廊便映在了眼前,“我从小就住在这里。” 靳鹿抬眸望着左右墙上挂着的名画,纵是她的出身已不平凡,也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你们家这么有钱,你丫的还天天闹着吃红烧肉。” “我其实呢,”牧鱼低着眼帘,想了想,“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只是我哥说外面的人心险恶,所以不让我随便带朋友回家,在外面也要低调。” 靳鹿听着在长廊里回荡的咯嗒咯嗒的脚步声,颇为赞同地点着头,“你哥哥说得没错,我也觉得。” “可是这样我就不能交到好朋友了,”牧鱼瘪着嘴,“以前夏厦他们就想来我家玩,我都没答应,但是我去过别人家还拒绝他们,心里也会不开心。” 靳鹿挑眉,“那你还敢带我来?” “嘻嘻,”牧鱼推开了一扇门,“你又不一样,你是我的小老师,我哥批准了的。” “哥,”牧鱼冲着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喊,“我把小鹿带来了。” 牧彦南闻声,转身的时候指尖夹着香烟,淡淡的烟雾背后,他看着比牧鱼高了半个头的女孩缓缓朝他走来,头发很长,长到了腰际,穿着一件白色T恤,一双剪眸直直地盯着他,清透,空灵。 他心一磕,眸里的人影迅速和大脑里的画像重叠,像时光倒流般,让他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牧彦南在很多年后回想起那一幕,依然疑惑这世上的事是否真的存在某种规律,翻来覆去,颠来倒去,不管他怎么逃离,心里的希冀依旧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生长,不断缠绕着他的人生,直到,她的出现。 “您好,我是牧鱼的同学,我叫靳鹿。” 靳鹿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全身黑乎乎的,很高,以至于靳鹿只能抬头才能与之对视。他的鼻梁也很高,比一般男性都高,一双丹凤眼细长细长的,就那样睨着她,很严肃,有些深不可测。靳鹿目光下移,盯着他紧抿的薄唇看了一会,心里暗想,这牧鱼的哥哥看起来跟妹妹的画风真是冰火两重天。 牧彦南点点头,转了眸,“吃饭吧。” 牧鱼拉着靳鹿坐了下来,两眼都要弯成月牙,“哇,今天有我爱吃的糖醋排骨唉。” 靳鹿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牧彦南,微微笑着,没说话。 “嗯嗯,真好吃,”牧鱼嘴里咕哝着,又夹了个排骨给靳鹿,“小鹿,快吃啊,吃了这个就是我的小老师了,以后你必须毫无保留地教我做题,不准嫌我笨,不许打我头。” “好好好。” 靳鹿接过排骨,看着牧鱼呼哧呼哧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她是个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看腻了山珍海味,见惯了灯红酒绿,还能吃得这么幸福,可见,她瞥了眼正目不斜视地切着牛排的牧彦南,这个哥哥定是对她爱护有加。 “都教了你多少次了,吃饭就得有个吃饭的样子。” 牧彦南抬眸看了眼还在胡吃海喝的妹妹,语气里罕见的责备。 牧鱼头也不抬,噘着油腻腻的嘴啃排骨,“吃饭的样子该是什么样子?那好吃就要发出感慨啊,”她冲站在一旁的陈妈一笑,“张妈,我明天还要吃!” “好,好,好。”张妈乐得嘴都咧开了,“小姐喜欢吃就好。” 靳鹿低头喝着汤,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牧鱼,“对了,小鱼,怎么没看到你的父母?” 牧鱼拿着排骨的手一顿,嘴里的肉都还没嚼完,“我爸妈.......” “死了。” 牧彦南冷冷地一句话插了进来。 话落,靳鹿便看见牧彦南放下了餐具,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张妈,伺候好小姐和她的朋友。” “是是是。”张妈吓得一个劲儿点头。 “对不起。”靳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没事,”牧鱼擦了擦嘴,“其实我都不记得我爸妈了,我爸走的时候我才五岁,我妈等到我八岁的时候也走了,”牧鱼托着腮,“我算是我哥带大的。” “对不起。”靳鹿想到刚才牧彦南脸瞬间黑下来的样子,心里很懊悔。 “哎呀,”牧鱼把靳鹿拉了起来,“真没事,我还要带你逛花园呢,走吧。” 靳鹿哪知道,那晚的牧彦南因为她的忽然出现,彻夜难眠。 “小七,你查一下今天小鱼带回来的那个女孩,一点都不准漏。” “是,我明白了,那小姐家教的事要不要再放一放。” “不用了,”牧彦南的胃又开始不舒服了,他开了灯,去找柜子里的药,“先查清楚再说吧。” ------------ 第十章 巧遇柳优优 “你没听错?” 林思思靠在墙角,表情有些惊讶。 “怎么可能有错啊,”魏菲菲瞄了眼正在抽烟的楚明嘉,为了加深可信度,有模有样地分析起来,“思思你想啊,梁老头就只给靳鹿和苏铭安开过小灶,那如果她想要整明嘉,她肯定会将计就计的。” “不过,”林思思思考着,“这也不是靳鹿让明嘉上台的啊,再说了,就算是她在算计,她又怎么会那么笃定梁老头会拆穿明嘉呢?” “你说得也是啊.....可是我那天在巷子里真的亲耳听到靳鹿承认的。” “你们都太天真了,不管梁老头给不给我台阶下,”楚明嘉半蹲着,把烟头拧在白色的瓷砖上,“我在铭安心里,都已经成了小人。”她站了起来,眼神晦暗不明,“等我摸清她的底细,再好好收拾她。” ** 烈日在炙烤,靳鹿逆着光,手指一圈圈地转着光圈。 “哎呀,小鹿,你好了没啊。” 牧鱼蹲在地上,拿着个作业本懒洋洋地扇着。 靳鹿没搭话,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只蜻蜓,那只蜻蜓在湖面不停盘旋着,在挑选着最绿的一片荷叶。 “哎呀,你都蹲那半个小时了,还没好吗?” 牧鱼话音刚落,就听到“咔嚓”一声,靳鹿按了快门。 “怎么样,拍到了吗?!” “没有。”靳鹿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叹了口气。 牧鱼肚子饿得不行,一心想走,“要不咱明天再来拍吧,这蜻蜓点水就一瞬间,哪那么容易拍到嘛。” “你先回家吧,”靳鹿转头看着她,心有不甘,“明天说不定会下雨,今天阳光正好,我再拍一会儿。” “好吧,那我先走咯。” “嗯。” 牧鱼刚走没一会儿,楚明嘉一行人就找到了靳鹿。 “哟,还会拍照呢。” 魏菲菲趁靳鹿不备,一把抢过了相机。 靳鹿的手还保持着拿着相机的姿势,眼神微变,起了身,许是蹲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麻,她锤了锤,感觉好了点。 魏菲菲见她不说话,把相机扬了起来,嚣张跋扈着,“怎么,连话都不敢说了?我告诉你,你干的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靳鹿鼻子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眸看向站在中间的楚明嘉,“把相机还我。” “靳鹿,”林思思双手叠在胸前,“你的确聪明,顺水推舟这招用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过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菲菲会听到你和秦小萱的对话吧。” “楚明嘉,”靳鹿顺势坐在湖边的柱子旁,看向一直盯着她一言不发的女孩,“有什么事就明说,让两个小喽啰瞎嚷嚷着算什么?” 魏菲菲,林思思:“你,,,,,,,,,,” 楚明嘉笑了笑,没接话,从魏菲菲手里拿了相机,一步步靠近靳鹿。 “我听说,”楚明嘉看了眼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语色里带着戏谑,“你在严家的日子不好过。” 靳鹿脸色大变,抓着柱子的手一紧。 “别紧张啊,”楚明嘉拍着靳鹿的脸,笑得怪异,“我倒是没想到你原来还是个千金小姐,你说你身份这么尊贵,我哪敢得罪您?” “你想怎么样?” 靳鹿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眸里冰凉。 “我听说新上任的市长最近做了很多为国为民的好事,”楚明嘉把玩着手里的相机,“说白了,不就是因为马上要评十佳市长了吗。可他做了那么多最后不还得看市代表怎么投票吗,你说,”她冲着靳鹿笑,“如果我把你欺负我的事告诉我爸,我爸会不会因为我们俩的事给你爸穿小鞋呢。” 靳鹿突然觉得好笑,睨着一脸胜券在握的楚明嘉,“如果你爸认为你威胁小萱偷别人的东西,导致你在喜欢的人面前颜面尽失是我在欺负你,那么我只能说,”靳鹿眼里全是厌恶,“有其父必有其女。” “好,好,”楚明嘉怒极反笑,手一松,“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不要!”靳鹿瞳孔一缩,俯身去抓相机,只听见扑通一声,心都凉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直在旁观战的魏菲菲林思思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还不是被明嘉弄得这么狼狈。” 楚明嘉看了眼气得死死盯着她的靳鹿,弯了嘴角,“菲菲,思思,我们去吃大餐吧,今天本小姐心情好,我........” 魏菲菲:“明嘉!” 林思思眼疾手快,扑过去抓住了楚明嘉的衣角,靳鹿一个手肘甩了过去,推开林思思,便听见楚明嘉一声尖叫,落入了水中。 楚明嘉在湖里不停地扑闪着,整个人惊恐地大喊着救命。 魏菲菲见状,扶起瘫在地上的林思思,发了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你要收拾谁啊!”来人一把推开魏菲菲的手,挡在靳鹿面前。 林思思被甩得屁股正疼,抬眸看向半路杀出来的人,“柳优优?” 魏菲菲皱着眉,“柳优优,这没你事,闪一边去,我今天非得把这个小贱人收拾了!” “哟,”柳优优顺了顺刚烫的卷发,“魏菲菲看来你不长记性啊,上次你们在我这里借的钱都还没还,就敢这种语气跟我讲话了?” 靳鹿侧眸看着突然跳出来的女孩,穿着条破洞牛仔裤,还画着浓浓的眼线,个子很高,靳鹿本来就接近一米七,她还高她半个头,想来这阵仗压了不少人。 “我.......”魏菲菲看了眼同样心虚的林思思,“我......不说再等几天吗?” “等几天?”柳优优俯视着魏菲菲,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中指带着的骷髅头在阳光下明显得刺眼,“老子等了你们好多个几天了,说吧,是要让我去你们家要,还是.......” “别别别,”林思思赶紧围了上来,“明天,就明天好吗,明天我们一定给。” 靳鹿双手撑着后面的柱子,哭笑不得,她瞥了眼在湖里一脸狼狈的楚明嘉,对自己从撕逼主角秒变吃瓜群众这一事实,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喂,”靳鹿瞥着被柳优优要债要得就差跪地求饶的两人,“楚明嘉还在水里泡着,你们管不管。” “哎呀,”魏菲菲一拍脑门,“明嘉还在水里!” “喂,”柳优优看着下面忙着捞人的两个女孩,嘴角含笑,“救人要紧!我就网开一面等到明天啊。” 靳鹿老神在在地看着魏菲菲和林思思把楚明嘉从水里拖了出来,那天楚明嘉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被水一泡,春光尽显,想来是怕丢人也没心思再跟她斗狠,上岸后便灰溜溜地跑了。 她瞥了眼沉在水底清晰可见的相机,额头开始冒着细汗。 柳优优盯着她看,见她手指扣着衣服,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帮你吧。” 靳鹿还未来得及回答,柳优优就下了水。 “但愿你相机没事。” 柳优优终于从湖里摸到了相机,慢慢往岸上走。 “防水的。”靳鹿把相机接了过来。 “来,”她伸手抓住柳优优,把她提了上来。 柳优优嘴里叨叨:“也不知道那女的摔着没有,没摔着咱俩就亏了。” 靳鹿看着湿透的女孩,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今天谢谢你拔刀相助啊。” “这有啥,”柳优优皱皱鼻子,拧着裤子上的水,“你别看我穿得跟不良少女似的,我柳优优也是有江湖规矩的。” 靳鹿转眸盯着不良少女,“嗯?” 柳优优从包里拿出一盒烟,取出一支烟,熟练地夹在指尖,点上,“我跟你说啊,从你和你那朋友在这儿拍照的时候我就在了,喏,”她眼角往上指了一下,“我一直在屋顶上。” 靳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湖边有一栋木屋,屋顶是盖着红瓦片的斜顶,“原来你在背后,我都没注意。” 柳优优在柱子上掸了掸灰,“魏菲菲和林思思两个人就是狗仗人势,找我借钱的时候头都不敢抬,我估摸着那女的有点势力吧,看把他俩嘚瑟的。” 靳鹿低着眼帘想了想,不愿多谈,她看着柳优优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侧颜,明媚动人,“总之,谢谢你。” “没事,”柳优优抽了口烟,没看她,“我坏事干太多,今儿也路见不平一回。” ------------ 第十一章 平安 靳鹿回家的时候遇上下雨,她看了眼腕上的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天早就黑了,乌压压的一片,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眼睛闭了闭,隐约看见站在昏黄灯光下的人影。 “回来了,回来了!” 陈叔像是一直在等她,靳鹿老远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便看到童姨朝她奔了过来。 “怎么样啊,小鹿,没伤着吧?”童姨摸到她的衣服,蹙了眉,“哎呀,怎么都湿了?还有这头发,着凉了可怎么办啊!” “啊?”靳鹿看着叔叔阿姨焦急的表情,大脑有一秒的停滞,她张了张口,“你们都知道了?” 陈叔点点头,有些遮遮掩掩,“小鹿啊,回来了就好,老爷太太还有小少爷都在等你吃饭,快进去吧。” 靳鹿一听这话,心下凉了半截,严振国八成是知道她把楚明嘉推下水了,她蹙着眉,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 “你还敢回来!”严振国从椅子上站起来,抄起手边的勺子就扔了过去。 “姐姐!”严修圆圆的小脸一脸怔忪地看着父亲的凶器飞了过去。 铁勺直直打在靳鹿的脸上,疼得她一哆嗦,她咬紧了牙关,一声也不吭。 “哎呀,振国,你消消气,”熊佩华看了眼低着头不敢靠近餐桌的女孩,走了过去,“来,回来就好,过来吃饭吧。” 熊佩华的手刚刚触到靳鹿的手臂,靳鹿眼里闪过一秒厌恶,条件反射似得避开。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严振国气得走了过来,一手抵着靳鹿的脑门,“永远都是一副全家人都欠你的鬼样子,你说说,你今天又干了什么好事!” 靳鹿紧闭着唇,被自己的父亲戳着头,连连后退。 “老爷,”陈叔看了眼惶恐的童姨,斟酌着开口,“你看小姐她全身都湿透了,这头发还滴着水,要不您和太太继续吃饭,让小姐先上去换件衣服吧。” 童姨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让小姐先上去换件衣服吧。” 熊佩华见状也跑过去拉住严振国,附和着,“是呀,振国,楚校长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咱们改天送点赔礼过去这事也就了了。” 不提楚家南还好,一提他,严振国更气了,“你说说你,在兰市的时候就成天给我惹祸,到了樱市还死性不改!你还想让我为你操多少心!” 靳鹿抬眸看了眼猫哭耗子的熊佩华,冷笑一声,对上严振国的视线,“从我进门到现在,您都没问过我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不管是谁对谁错,你在意的不就是楚校长的那一票吗,”她的眼神又是那样,像是能直慑人心,“说到底,您在操心的,不过是您这个还没坐稳的市长位置。” “你.........” 严振国眸光一变,像是气到了极点,眼睛里全是怒气地盯着一身狼狈的靳鹿,过了好一会儿,鼻子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给我上去把衣服换了,去大堂跪着,没我的命令,不准吃饭!” 靳鹿像是就在等他这句话,严振国话音刚落,她就转身上了楼。 ** 靳鹿在衣柜里随意翻了件连衣裙往身上套,不小心碰到脸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已经开始红肿的脸,伸手去碰,立马就缩了回来,严振国每次都这样,只要她闯了祸,也不问是非曲直,逮着手边的东西就冲她扔过来。 她记得两年前她因为跟同班的一个女生打架被叫到了教务处,主任非要叫家长来亲自领人,严振国当时去了外地开会,是陈叔急匆匆地跑来了学校,看到对方家长指着靳鹿鼻子骂的场景,年过半百的陈叔竟然眼眶有些湿润。 后来坐在车上,陈叔看着后视镜里鼻青脸肿的靳鹿,忍不住哽咽,“这哪是市长的女儿啊,谁家的市长女儿能被人这样欺负!” 靳鹿记得她当时倒还笑得没心没肺,“陈叔,不说了吗,在外面别说我是严振国的女儿。” “那就任由他们欺负吗!”陈叔气不过,嘴上耍狠,“那主任要是知道你是市长女儿,他还能那副嘴脸对我?!” “陈叔,”靳鹿皱皱鼻子,有些疼,“再怎么样,我也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啊。”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靳鹿至今还觉得奶奶去世不过是昨天的事。 她推开门,一步步地下着台阶,耳旁是熊佩华在劝严振国消气的话语,她知道,这时候必定会带上她的妈妈。 “这孩子就这脾气,跟她妈一个样,振国,你心脏不好,别跟孩子置气。” “哼,”严振国瞥了眼从楼上走下来的靳鹿,仿佛是要故意说给她听,“我就不该接她回来,早该让她一个人在平安自生自灭!” 此时刚至晚春,地板依然是侵骨的凉,靳鹿跪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窗外突然传来一阵乐声,好像是口琴,复古的音质夹着吹奏人的心情在寂静的夜里飘了进来,平稳,悲凉,无处可藏。 她回想起那些在平安的日子,虽说生活艰辛得要靠她和奶奶日复一日的酿酒和糊纸灯笼支撑,但也比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家来得自在快活,她很怀念在平安的时光,那是她心底最珍贵的记忆。她永远不会忘记奶奶临死前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小鹿,听奶奶的话,跟爸爸回家,有家才会幸福。” 靳鹿抬头望着面前的遗像,心底的怨气到底是又钻了出来。 “奶奶,”她再一次在心里质问,:“您说的幸福在哪?” ** “牧先生,您要的资料。” 牧彦南接过莫小七手里的文件夹,刚翻开,目光便迅速地锁定了照片旁的字。 出生于1989年5月28日,出生地点,平安镇。 生母,靳小玥,生于1959年,于1994年12月31日凌晨12点60分坠崖自杀。 “果然是她。”牧彦南捏着文件的拇指一紧,心里竟说不出是喜是悲。 莫小七观察着牧彦南复杂的表情,“经查实,这个叫靳鹿的女孩是严振国的情妇所生,因严振国怕仕途有所影响,一直没有公开过她的私生女身份,2001年严振国的母亲逝世,严振国才把靳鹿接进了他家.........”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转动着,莫小七一丝不苟地做着调查陈述,而牧彦南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十几年前。 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傍晚,小镇里一片寂静,青石路上的水还未干透,湿漉漉地,却阻挡不了轻快的脚步。 “喂,你小心点。” 男孩跟在穿着碎花裙的女孩背后,加快了脚步。 “你快点啊,”女孩一边跑一边转身催促着,“马上就到酒窖了,再晚我妈妈该回来啦。” 平安镇就在樱市的郊区,是座千年古镇,文化底蕴浓厚,物产丰富,别的不说,光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樱花酒就吸引了不少游客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一品佳酿。 “好喝吗?” 女孩扎着两个马尾,眼巴巴地看着男孩。 “嗯!”男孩把杯子递给了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女孩,“你也喝啊。” “我不喝,”女孩摇头,“我每次偷喝都会醉,一会儿肯定会被妈妈发现的。” 男孩抿了抿唇,瞥了眼女孩想喝又不敢的眼神,把杯子抢了过来,“不喝算了,我全喝了!” “喂,喂喂!”女孩急得赶紧把杯子夺了过来,只一口就见了底。 那樱花酒的味道甘甜清爽,酒味很淡,谁知道酒劲却颇大,牧彦南回忆起往事不禁嘴角含笑,后来父亲和靳小玥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他和靳鹿倒在酒窖里,脸通红,双眼迷离地看着他们。 他本以为那一次难逃父亲的责罚,谁知靳小玥三言两语就化解了父亲的怒气,到最后竟乐呵呵地把他抱回了房间。 牧彦南不禁觉得讽刺,母亲千方百计地讨好父亲都得不到父亲哪怕一次的垂怜,反倒是靳小玥,什么都不用做,父亲就甘愿为她付出生命。 “牧先生?”莫小七看着牧彦南的脸色忽明忽暗,“你还好吧?” 牧彦南似是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不明真相的莫小七,声音没有温度,“回牧公馆。” ------------ 第十二章 见此良人 池小风站在台球馆门口,有些不敢进门,他下意识摸摸已经空空如也的裤兜,想到一会儿的景象,心里就忐忑得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左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洛凡凡丢了手里的吉他,就去戳池小风的头,“你小子没说你是谁家的?!” “我........”池小风站在他们面前,红着脸,低着头,话都说不清楚,“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说?”左良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声音比刚才又提了几个号,“我们泰安四少的名头往那一放,那些个混学校的垃圾混混谁不得哆嗦!你这孩子你是不是傻,你告诉哥,是谁抢的?!” 许是左良的音量太过洪亮,嘈杂的台球馆突然安静了不少,不少打球的年轻人朝沙发边望了过来,池小风感受到人群的目光,脸更红了,他就知道,三哥和四哥的暴脾气肯定会闹得整个馆都知道,好像谁不知道他们就是泰安四少一样,说起这个,池小风就头疼,说是什么泰安四少,其实就是地痞头头,池小风为什么不跟收他保护费的人说,就是因为觉得丢人。 “你小声点,”夏轶从里屋走了出来,瞥了眼池小风难堪的脸色,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去里面说。” “这,”洛凡凡理直气壮,声音比左良还大,“这有人都欺负到小风头上了,我们能坐视不管?!” 池小风明显感觉到馆内安静了,他仿佛能数出有多少双目光正直直地射在他的后背上。 “小风,你进来。” 池野开了门,站在门口,瞥了眼看热闹的人,低头抽着烟。 池小风点点头,进了屋。 ** 遇见池野那天,时近黄昏,云的颜色极其好看,温红,漫紫,暖黄,渐渐浸透天空,落日埋在云层里,快要看不清轮廓。 靳鹿想起了小学学过的一篇叫《火烧云》的课文,大抵讲得就是这般的眼景,她隐约记得里面有这样一句描述,“天上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红彤彤的,好像是天空着了火。” 果然,这世上的景色是要亲眼所见才会心有所动,她举起相机,白净的手指一圈一圈转动着镜头,落日在镜头里不断地放大,连带着远处的人影也清晰起来。 于是几厘米长的小方框里便出现了那样一个人,一件黑T,一条黑牛仔裤,腿长长的,一条微曲,一条笔直,斜倚在灰色的砖墙旁,低头静静地吹着口琴。 靳鹿听着时断时续的曲子,觉着耳熟,拿着相机,一步一步靠近。 “臭娘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知道爷爷是谁吗?!” 靳鹿一愣,便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杂着些沙哑,“左良?泰安街的美作?” “哟,”左良咧着嘴笑了起来,连带着脸上的疤也活了起来,他看向一旁手拿砖头的凡凡,“这小妞挺懂事。” 池野注视着已经站在小巷外的靳鹿,发着音,“懂事也不能就这样饶了她。” 靳鹿往里瞟了眼,女孩被左良抵在墙上,脸蛋红得发亮,左手死死攥着几张十元的纸钞,双眸盯着坏笑的左良,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眼眸一眯,看那侧颜,分明是柳优优无疑。靳鹿自然回想起那天被柳优优路见不平的情景,当时的她意气风发满面春光,和现在委曲求全的这个人完全判若两人。 看来,不良少女的日子也不容易。 靳鹿想了想,看着眼前这几个似曾相识的男子,眉梢一抹戏谑,“她欠你们多少?” 闻声,四人转眸看向拿着相机的靳鹿。 “小姑娘,”洛凡凡一手拿着砖,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你要管闲事,也要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靳鹿嘴角弯了弯,眸光在池野,左良,洛凡凡三人间流转,“没来的那一个该不会是摔折了腿吧。” “那倒不至于。”池野已经认出了她,盯着她一双灵动的琉璃眸子,眼睛里藏着笑。 “这谁啊?”左良一脸茫然地回头看凡凡,“老相好?” 洛凡凡嗤笑一声,认出靳鹿,丢了砖头,沾着红灰的手指在鼻梁处擦了擦,“她欠的,你来还?” 靳鹿站在两个少年面前,微仰着头对上池野的视线,“当然没问题,不过,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会不会太掉价?” “弱女子?”左良大手一抓,提着柳优优的衣服就把她拽了过来,“她都收了两年保护费了,打架斗殴什么没干过,这育才出了名的女流氓,还弱女子?!” 靳鹿一愣,看向柳优优,她躲闪着靳鹿的眼神,因为左良提着衣领,害得她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别管这事,快离开这里。” “这样吧,”靳鹿自动忽略柳优优的话,“她欠多少,我还了就是了,你们也别揪着她不放了。” 左良吐了口唾沫,暴脾气就要上来,“我说,你这小娘们是不是给脸不要脸,让你滚就快点滚,这是我们跟这个臭娘们之间的事,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靳鹿懒得看左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从兜里摸出钱,塞到早就倚在一旁看戏的洛凡凡,“两百,不够我下次再还。” 洛凡凡看向池野,他的目光正停在靳鹿身上,奶白色的蕾丝连衣裙,套着个抹茶色的针织外套,一头长发尤为惊艳。 池野脑子里莫名蹦出诗经里的一句话: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喂!”洛凡凡一掌拍在了池野的肩上,笑意不明,“野哥,怎么说?” 池野回过神来,视线聚了焦,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靳鹿的目光,狡黠,透明,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一切。 “走吧。”他掩饰着咳嗽了几声,自顾自地与靳鹿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朝着夕阳走去。 “这就......这就走了??”左良一手提着柳优优,嘴张得能塞进一条鱼。 洛凡凡虽说平时和左良一样没心没肺,这回倒是聪明了一次,靳鹿见他拽开了左良的熊掌,柳优优就像棉花一样滑坐在地,双手摸着被衣领勒住的脖子,不停地咳嗽。 “你叫什么名字?” 洛凡凡走了几步,忽又停了下来,犹豫着,问道。 靳鹿背对着两人,去扶坐在地上的柳优优,声音里藏着股挑衅,“下次有机会见面,再告诉你。” 躲在巷外的池野,身体一僵,左心房里有什么东西就不受控制地,慢慢荡漾开来。 ------------ 第十三章 北斗 高中应该算是求学生涯中最苦的三年了,被题海折磨,被考试折磨,还要被终将面对的高考折磨。你问我在多年前的那段时光里最难忘的是什么,我想,除了少女的心事,大概就是那些个假装上厕所,坐在草坪上看星星喝啤酒的夜晚吧。 很多朋友笑话我说,你就爱干些非主流的事。 我是想反驳的,后来又赖得去说什么,只要成绩够好,再异于常人,在那个只看排名的时光里,就都不是什么事儿。 而我不过是想要,留下一点不一样的痕迹。 ** 靳鹿平躺在草坪上,手指着静谧的天空,一颗一颗地数着。 她喜欢这样发呆,喜欢这些不用费脑子的东西,因为她觉得,做人是件很累的事。 “你又偷跑出来。” 有人踢了她一脚。 靳鹿侧身,看清了来人,坐起身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苏铭安拿起一个啤酒罐,拉开了口,“出来上厕所,看到草坪上有东西。” 靳鹿喝了口啤酒,心里有些诧异苏铭安会跑来跟她说话,“那“又”是污蔑咯。” 苏铭安冷哼一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每次上厕所都是半小时以上,便秘?” 靳鹿被啤酒呛到了嗓子眼,“你....咳咳.....你才便秘!” 苏铭安嘴角难得上翘,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望向天空,“知道北斗吗?” “七星?” “错,”苏铭安摇头,“是九星。” “北斗九星,天枢,天璇,天机,天权,玉衡,开阳,遥光。” “那不正好七个?” 苏铭安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左辅右弼,是为隐,七现二隐,乃北斗九星。” 靳鹿冲他翻了个白眼,腹诽:懂得多了不起。 “古语说,北斗注死,南斗注生。其实世间万物和人类是一体的,比如人有七窍,其实隐有两窍。” “嗦嘎,”靳鹿喝着酒,“你懂得还不少嘛。” “星象通天理,阴阳学的命理学命格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无论多么微小的邂逅都必定会影响未来的命运,缘分缔结就不会消失,世界貌似很大,其实很小,只限于自己看得见的,手摸得到的。”苏铭安忽然看见远处一个人影,止了话题,“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喂,”靳鹿听得正入迷,见苏铭安起了身,心有不甘,“你说了我不就懂了吗,酒都没喝完呢!” “对了,”苏铭安看见人影越来越近,转身对着靳鹿,“刚涂老师来查自习,我说你在草坪喝酒,他就让我出来找你的。” 靳鹿逆着光,注视着熟悉的伟哥一步步靠近,恨得咬牙切齿,“苏铭安!” 涂小伟:“你吼什么吼,给我抄《逍遥游》五十遍!” ** “小鹿,放学了,走了。” “好好好,马上就好。” 靳鹿一手拿着一只笔,忙得不亦乐乎。 “唉,夏厦,你说她这左右开弓的本事跟谁学的?” 夏厦抿嘴笑,“我问过了,小鹿说是生活所迫,无师自通。” “活该,”牧鱼撅着嘴,“让她偷玩不带我。” 靳鹿艰难地写完最后一个字,丢下笔,甩着自己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指,“我要带着你,你月考数学能及格?” “那是我天资聪颖,梁老头最近看我的眼神都温柔了。” “切,”靳鹿收着书,瞪了眼一旁淡定的苏铭安,“梁老头只会喜欢某些落井下石的变态。” “嘻嘻,”牧鱼笑得花枝乱颤,“哎呀你就别生气了,苏铭安从小就是这个死样子,问什么答什么,他不会说谎。” “不会说谎?呵,”靳鹿越想越生气,盯着苏铭安,“那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吗?我这个月都抄了一百遍《逍遥游》了!” 苏铭安最近陷入了一个怪圈,他发现自己看见靳鹿抓狂的样子会很开心,例如上课起立的时候不叫醒正在流哈喇子的她,例如涂小伟躲在窗外查探的时候不提醒她收小说,再例如,干脆大大方方地告诉老师她逃晚自习。 “你这是咎由自取,我只是尽我所职。” “所职?”靳鹿看了眼擦身而过的秦小萱,“什么所职?” 牧鱼被这两人搞得有些心累,“这书呆子是纪律委员,上周才选的。好了好了,我们去吃烤鱼吧,好久没吃桥边的那家蒜香烤鱼了。” “好啊好啊,”夏厦叫住走到门边的秦小萱,“小萱,一起啊。” 秦小萱像是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牧鱼皱皱鼻子,“这小萱,最近怎么怪怪的。” 靳鹿盯着秦小萱的背影,早上的对话历历在目。 “以后,别再管我的事。” 靳鹿推着单车,走在长长的小巷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有人愿意永远活在别人的不尊重中,我只是在帮你。” “我知道,”秦小萱圆圆的脸上写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但不愿意又有什么用?” “小萱,”靳鹿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消沉的秦小萱,“我们才十七岁,未来的路那么长,你为什么就不肯尝试着摆脱现在的生活,去追求你想要的呢?” “我想要的?”秦小萱突然有些激动,“我想要的去追求了就会是我的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你的?” “不,他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 靳鹿心一颤,她果然没猜错。 她看着秦小萱急匆匆地走到了她的前面,她在掩饰她的情绪。 “小鹿,真的,别再管我了,我现在,”秦小萱眉头紧皱,“就想当楚明嘉的一条狗。” 靳鹿和牧鱼等人走在林**上,她看着依旧明朗的天,耳边是牧鱼和夏厦叽叽喳喳的吵闹,不远处苏铭安的背影依旧不紧不慢地和她们保持着刚好的距离。 她忽然有些明白,原来暗恋是件这么让人难过的事。 “小鹿。” “嗯?”靳鹿侧身看向牧鱼。 牧鱼眼睛看着前方,“你又出神,有人叫你。” 靳鹿抬眸,便看见浓妆艳抹的柳优优立在人潮里,对着她笑。 ------------ 第十四章 优优烤鱼 “原来这家店是你们家开的。” 靳鹿跟着柳优优坐了下来,“你这个吃货到今天才知道店主是谁?” 牧鱼眼看着端上桌的烤鱼冒着香喷喷的烟,咕噜咕噜咽口水,“鬼知道优优烤鱼和柳优优有什么关系。” “优优,招呼好你朋友,听到没?” 烤箱后伸出两个头,流着汗,满脸笑意。 柳优优没回头,有些不耐烦父母的啰嗦,大喊着,“还用你们说啊。” 牧鱼正吃得滋溜滋溜地,甜兮兮地抬头,“谢谢叔叔阿姨款待!” 靳鹿笑,看向点头的柳优优父母,“我也是!” 柳优优看了眼一直没入座的夏厦,从包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笑道:“你朋友倒是有点意思。” “那个,”夏厦红着脸,像是憋了一路,“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钢琴课要上,我先走了。” “唉,我说.......” 牧鱼话还没说完,夏厦已经出了店门。 靳鹿看了眼柳优优习以为常的样子,低头喝了口茶。 “你别介意啊,”牧鱼选中了鱼肚子上的一块肉,边吃边安抚,“夏厦她家教特严,她妈妈不准她跟不良少女来往。” “不良少女?” 柳优优挑眉。 牧鱼呆萌地点头,“那可不是,你柳优优的大名全校谁不知道,上次听说你交了个社会上的男朋友,结果....唔......” 靳鹿塞了一颗花生进牧鱼的嘴,“好好吃你的,有刺,少说话。” 柳优优瞥了眼靳鹿,闷声抽着烟,过了好一会儿,又开口,“明天去城北滑冰,去不去?” “好啊。”靳鹿盯着牧鱼的吃相,满眼笑意。 牧鱼从碗里抬起头,“我就不去了。” 柳优优笑,“怎么,你也怕我?” “才没有,我明天有事啦。”牧鱼老神在在的,“我哥说过,人不能只看表面,再说了,小鹿的朋友都很可爱的,比如我。” 柳优优垂着眸,眼线是咖色的,静静地看着一群人进了店,带头的那个,染着个大红色,尤其扎眼。 她转眸冲牧鱼一笑,“常来吃鱼。” “哈哈哈,就这家,味道据说不错的。” 一道清冽的男声顺着初夏的烤鱼味传了过来,靳鹿,柳优优,牧鱼三人闻声转头。 洛凡凡一身白衬衫,领着后头的四人入了座。 柳优优一眼认出来,忍不住爆粗口:“操!” 靳鹿按住躁动的她,“冷静。” “泰安F4?”牧鱼咬着筷子。 靳鹿瞥了眼目光火速聚集在池野一桌的学生妹们,想起了最近大火的偶像剧:“F4?” “咳咳咳,这个,就由本小可爱来给你这个八卦绝缘体科普一下咯,”牧鱼拿筷子头指着背对着他们的池野,“看见那个穿黑衣服的没,叫池野,F4的头头,不爱说话,不爱笑,据说在江湖上颇有地位,还有那两个,” 靳鹿顺着视线看向了坐在一起的夏轶和洛凡凡,牧鱼托着腮,一脸痴迷,“要说池野也算帅哥一枚了,但这两位,那就得套用某吧主的一句话。” “此颜只因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闻。” 隔壁桌迷妹插了进来。 “对对对,”牧鱼点头,“不过,这左良旁边的小屁孩是谁?” 隔壁桌迷妹二上线,“那是池野的弟弟,一直很低调,最近才看见跟哥哥们一起出来。” 迷妹三作苦恼状:“要说小弟弟的颜值也很高哟,怎么办,不知道选谁好了啦!” “咦.......”牧鱼一个冷战,看向憋笑的靳鹿,“那个叫左良的,没什么其他特点,就一个字。” 迷妹团尖叫:“man!” “喂!”柳优优实在忍不住了,转头冲着迷妹团大吼:“好好给我吃鱼!” 牧鱼吓得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我......我我还是觉得风哥哥最好看。” 迷妹被柳优优吼得点头如捣蒜,“遵命遵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靳鹿笑出了声,“优优,你生什么气嘛,他们是泰安F4,咱们还育才姐妹花呢!” “靳鹿!” 柳优优彻底黑了脸。 池小风听到咆哮声,转头看见柳优优,视线刚和她对上,立马吓得转了头。 “臭小子,就这点出息,”左良那天明明穿着长袖,还是特意把刻着青龙的胳膊露了出来,只见他用手抹了抹头发,“看哥的。” “坐下吃饭。”左良刚起了身,就被池野搭在肩膀的手摁了下来。 “不是.....野哥,这.....这丫头她......” 洛凡凡一个栗子爆在左良头上,“笨!” “啊?”左良罕见地没有反抗,看向微笑着的夏轶,“这,几个意思?” 米白色的雏菊在杯里翻转,夏轶尝了口茶,声线不似洛凡凡的温柔,却独具磁性,“那个长头发的女孩你不记得了?” 左良刚注意力全在暴走的柳优优身上,这回睁大眼一瞅,“这不就上次帮柳优优还钱的那妞吗?” 洛凡凡不耐烦,妖孽的嘴唇都在嫌弃,“再看!” 左良瞥了眼一桌略有深意的眼神,眨眨眼,再看,“长得还挺漂亮?” “我靠!”洛凡凡开始戳左良的头,“你说你脑子都装什么了?那女的就是被你自行车刮花了福特的大款。” “福特?”左良一拍脑门,“你是说六神演唱会那天?” “嗯,”洛凡凡点头,“那天你的相机根本没问题,可是人家的车被自行车刮花了一大块是明摆着的事实,这也是为什么池野和夏轶让我们不要再纠缠的原因。” 左良恍然大悟,“那我们后来在巷口遇见她,她......” 夏轶喝着茶,“双方都有过错,既然当场两清,也就再无瓜葛。不过,那辆车既是价值不菲,想必她是觉得维修费不是笔小数目,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左良笑:“这么说来,这妞还挺仁义的。” 洛凡凡磕着瓜子等鱼,嗤笑一声,“要不是看在她面子上,柳优优能那么容易就脱身?” 彼时已是初夏,微热,靳鹿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坐在木质的小板凳上,长发如瀑布,一如既往地倾泻在单薄的背部,侧影看起来,楚楚动人。 池野的眉毛又粗又短,平平地躺在一双鸽子眼上方,只见他指尖一圈一圈地转着杯子,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靳鹿永远不会知道此刻的池野,正在她的九点钟方向。 余光里,全是她。 看着刚刚还在暴走的柳优优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靳鹿伸手夹了块鱼肉,入嘴即融,心里不禁赞叹,优优的父母的确好手艺。 “同学,同学你等等,你们好像忘记给钱了。” 柳优优的父亲围着个围裙凑到了正要离桌的几个年轻人面前。 那个年头,烫个头发就叫流气,偏偏还染了个大红色,就只能是流氓了。 “同学?”红毛搂着身边的妞,跟一群朋友笑得龇牙咧嘴,“我他妈都快忘了一二三四五了,老头,你是不是眼瞎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柳父一个劲儿道歉。 柳优优没说话,冷着脸,长长的指甲扣着桌子,靳鹿仿佛能听到她腮帮子里咬牙切齿的声音。 “光道歉有什么意思啊,”红毛同行的一个刀疤脸推了把柳父,“老头,道歉就要拿点诚意出来。今天这顿饭就当是你孝敬爷爷我了。” “哎呀,小哥这不行啊,”柳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钻了出来,陪着笑,“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您别为难我们了。” “为难?”红毛放开手边的妞,走向了在暴走边缘的柳优优,“既然你们不想亏钱,不如,”红毛一屁股坐在了柳优优的旁边,“把你闺女借我玩玩?老子可瞄上她好久了。” 牧鱼被突然坐过来的红毛吓得动都不敢动,瞄着柳优优难看的脸色,心里怕得不行,她转眸看向一旁一脸淡定的靳鹿,不知如何是好。 柳父赶紧走了过去,眉头紧蹙,一张被岁月侵蚀的老脸满是褶皱,他明明内心的怒气快要上升到极点,却硬是挤出了一丝笑,“这位兄弟,您常来吃,以后只要是您来,都不要钱。” “爸!” 柳优优终究没忍下这口气,她转头看向快要贴到自己胸上的红毛,眼眸复杂,“九哥,我......” “哟,老九,这么巧。” 柳优优话还没说完,左良的声音已经到了跟前。 红毛没抬头,叼着烟,吸了口,两个鼻孔出着烟气,呛得靳鹿细眉一皱,侧了脸。 “阿良,你他妈最好别来管闲事。” 左良笑,脸上的胡茬围了一嘴,他一手把牧鱼拧起来丢在了一边,凑了过去,“我他妈正好最爱管闲事。” 红毛松开放在优优腰上的手,斜眸瞟了眼不远处坐着的几人,冲着左良皮笑肉不笑,“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的?” 靳鹿被牧鱼死死抓住胳膊,故作镇定地看向那个背影,大概过了几秒,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给的。” 刀疤脸脸色一变,“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妈的。”左良啐了口唾沫,一手把桌子掀向了冲上来的人,“老子想打你好久了!” 一时间,池野和红毛两拨人马纠在了一起,撕扯,殴打,身边全是尖叫着仓皇而逃的学生,靳鹿在一旁看傻了眼,全然不知一条长板凳正向她和牧鱼砸过来。 “小心!” 池野一个翻身,一脚踢开板凳,挡在了靳鹿面前, “没事吧?” 靳鹿被吓得脸色苍白,从池野的怀里抬起头,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池野:“赶紧离开这里!”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池野就不见了。 “小鹿,小鹿,我怕.....我们快跑吧。”牧鱼被吓得哭了起来,拉着靳鹿的胳膊往外扯。 “牧鱼....我...我”靳鹿愣在原地,两只琉璃眸子盯着扭打成一团的人群,声音在发抖,“我动不了。” 靳鹿后来回忆起那场人生当中的第一次群架,不禁想笑,当时的她其实怕得不行,却不想让别人看出一点端倪,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吓得定在了原地。 最后,是柳父报了警,九哥那帮人听到了警车的声音立马散了伙,池野等人在柳优优的带领下也从后门溜了出去。 牧鱼在一次和F4的聚会上突然聊起群架,来了劲,“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时看小鹿面不改色的模样,以为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没想到比我还怂!” 靳鹿那时正啃着鸡腿,大脑警铃作响,偷瞄了眼一旁一脸淡定的男人。 然后就见他目不斜视地吃着饭,悠悠地吐出一个字,“蠢。” 她脸一红,想起当时他把她搂在怀里的感觉,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 第十五章 游泳 育才有个特别变态的规定,至少靳鹿是这么觉得的。 每学期的期末必定会有体测,体测里必定少不了游泳,视春夏秋冬于无物。 眼看着一学期已经快过了一半,每次游泳课都谎称来姨妈的靳鹿心里苦得不行。 “嘻嘻,我说你呀,别躲了,”牧鱼脱着衣服,语气戏谑,“期末体测就快来了,你到现在还是个旱鸭子,女魔头不会放过你的。” “是呀,”夏厦已经换好了装备,虽说学生时代大多保守,但少女的曲线还是在料少的泳衣下暴露无遗,“小鹿你快换上泳衣,我跟小鱼好好教你,很简单的。” 靳鹿坐在更衣室的板凳上,一手托着腮,两只眼睛盯着牧鱼和夏厦滴溜溜地转,“我说牧鱼,你平时的肉都吃哪了?” 牧鱼正在拿偷偷带进来的牛肉干,没听清,“啥?” “我说你牛肉干都补腰上了!” 靳鹿叹了口气,拿了衣服,穿过人来人往的胸和腿,进了房间。 ** 育才中学坚持游泳体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真的只是因为校长喜欢游泳,所以他希望他的学生都会游泳。 “其实呢,这也没什么不好,”牧鱼坐在一个角落嚼牛肉干,“最起码,不怕被淹死嘛。” 夏厦伸手从牧鱼的兜里拿了根牛肉干,“我也觉得,也不知道小鹿这么怕游泳是为什么。” “咦~”牧鱼眼神停在了某个位置,突然开始贼笑,“夏厦你最近的木瓜牛奶颇有成效哦。” “那当然,”夏厦挺了挺胸,斜睨着她,“早说了有用,让你不信我。” “你整天就爱捣鼓些养生秘方,也没见成效,我哪知道是真是假,”牧鱼的魔掌猛地伸向夏厦的胸,“我让张妈也给我弄点喝喝啦。” 夏厦一个回闪,成功躲开,“牧鱼,你好色啊!” 靳鹿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听着门外的两人瞎聊,视线忽地被窗外的情景抓住。 今天的体育课是练习50米自由泳,分为男女两拨,现在正在测男泳。这种时候,班上的女生自然是少不了凑热闹的。靳鹿看见池的一方站着一排男生,只穿着泳裤,白的,黑的,花花绿绿的,什么色的都有。她眼睛微微一扫,便看见了站在最中间的苏铭安,因为要游泳所以没带眼镜,头发已经被水打湿,虽说靳鹿平时看不太惯此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与一旁略低一筹的吴子扬相比,这哥们的身材是真的没得挑。 身材?靳鹿忍不住仔细地盯了一眼。 嗯,是挺大的。 她突然想起每次上游泳课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牧鱼说过一句至理名言:选男人,就得去泳池。 靳鹿不禁嘴角一弯,看来某知名小说家对牧女士的荼毒比她想象得还要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女魔头的一声口哨,充斥着青春荷尔蒙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靳鹿瞥见尤为抢眼的楚明嘉等人在池边欢呼着,大喊着苏铭安的名字,突然有些心疼站在一旁唯唯诺诺,连看苏铭安一眼都得躲躲闪闪的秦小萱。 自从楚明嘉的父亲和严振国通过电话后,她跟楚明嘉都消停了不少,互不干扰,各自在自己的圈子里活着。 只是小萱,靳鹿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起便不再与自己说话,即使逼不得已的交流,也是淡淡的,像在躲避洪水猛兽,连着牧鱼夏厦,也不爱搭理了。 其实人类的世界都是一个样,不管你是否成年,从出生起,就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别多管闲事。 “34D,你好了没啊。” 牧鱼的一声吼唤醒了靳鹿的游思。 ** “我数一二三,都给我往下跳!” 靳鹿站在泳池边,看着眼前蓝幽幽的水池,听着外号“女魔头”的顾萌扯着嗓子下达着命令,内心的焦灼感开始外泄到发抖的小腿。 扑通,扑通,扑通,连着几声,一个个少女都下了水。 “喂,你怎么回事!”女魔头朝着脚趾紧扣着瓷砖,眼睛都不敢睁的靳鹿走了过去。 “怎么每次都是你!”女魔头站在了比她高了半个头的靳鹿面前,“下个水有那么难吗?你这样期末体测怎么及格?!” 靳鹿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手指紧扣住掌心,声音没有起伏,“顾老师,我下次再练行吗?” “下次?”顾萌第一次遇到这么怂的学生,被气得够呛,她指着水池里正目光灼灼盯着靳鹿的学生,“其他的同学都能下水,为什么就你不能?” “喂,靳美女,你不跳,要不让我来教你跳啊?”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郭旭笑眯眯地挑逗着。 女魔头逮着旁边的拖鞋就朝更衣室的窗口扔了过去,“不许逗留,换好衣服,给我滚出去!” 阳光直直地照射着靳鹿雪白的肌肤,耳边除了水里的窃窃私语,还有更衣室里男生们怎么也消停不了的口哨声。 靳鹿抬头看了眼做手势让她快下来的牧鱼,想要抬脚,身体却不停使唤,怎么都动不了。 “我问你话,”女魔头显然动了怒,“回答!” “我........”靳鹿皱了眉,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有病。” “什么?”顾萌把头凑近了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哈哈哈哈,”魏菲菲故意笑得夸张,“顾老师,她说她有病啊。” 一向稳重的林思思似是为了报上次的仇,也笑了起来,“顾老师,幸好她没跳啊,你说要有个传染病什么的,可怎么得了啊。” “你什么意思啊!”牧鱼冲着林思思吼,“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魏菲菲耸耸肩,搂着林思思,眼神无辜,“我们家思思有说错什么吗?她要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传染病,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牧鱼:“你.......” 夏厦看着牧鱼就要游过去动手,忙拉住她的腿,“小鱼,你别动。” “都特么给我闭嘴!”女魔头眼看着一场撕逼大战一触即发,爆了粗口,“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定时做了体检的,身体有传染性疾病的不可能会站在这里,谁特么敢给我出去造谣,我让她游到腿抽筋!” “你,”女魔头指着靳鹿,有些头疼,“跟我进来!” 靳鹿闭了闭眼,脚趾头一动,转身进了医务室。 楚明嘉靠在泳池边,胸线在水里若隐若现,她嘴角歪了一下,眼神盯着那个背影,难掩嘲意,转眸对着一旁低着头的秦小萱,颐指气使,“去给我拿瓶水。” “唉,白瞎了这么好的身材,”郭旭冲完澡出来,看见吴子扬还望着窗外,笑眯眯地也凑了过去,“我说,这楚明嘉的泳衣秀你都偷看了快一年了,还不过瘾?” “嘿嘿,”旁边一个体形庞大的身影发着音,“再看十年也不过瘾啊。” “喂,张胖子,”郭旭用手肘撞了撞张天明的肚子,“子扬的女人也敢看,不怕被打?” “那你没看?”张胖子瞥了眼吴子扬陶醉的表情,“楚明嘉每次穿得那么性感,不就是想给人看的吗。” “唉,胖子,”郭旭来了劲,“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你别看靳鹿的泳衣包得严实,她呀,”郭旭竖了大拇指,“绝对是这个!” “嘿嘿嘿嘿嘿,”胖子正笑得淫荡,背后一个黑影过来,撞了他一下,“借过。” “苏铭安?”郭旭看了眼已经出门的人,挑眉看向张胖子,“这丫的怎么还没走?也开始近女色了?” ------------ 第十六章 夜空下的太阳花 靳鹿的胶卷终于在她的铺张浪费下用完了,那个年代还没有数码相机,一盒特级胶卷大概30元,相比于通货膨胀的今天,当年,已经是一般人不能消费的了。 靳鹿很多年后回忆起那段时光,如果不是缺钱,大概不会和池野有太大交集。 “喂,小鹿,上车。” 柳优优一只脚站在地面,一只脚踩在踏板上,自行车龙头处的“东风”图案尤其抢眼。 靳鹿刚从洗印店里出来,手里的照片还没来得及细看,脚一踮,就上了车。 沿着涪江河岸一路走,两旁都是长发及腰的垂柳,柳优优骑着骑着来了劲,松掉了右边的把,举起一只手欢呼起来,活像一只想要融入天空的鸟。 靳鹿倒不怕她一个不慎把她甩了下去,而是担心手里这一袋子的照片若是浸了水,那她可要心痛到吐血。 “唉,你知道吗,马上要修涪江桥了。” 柳优优的声音逆着风,钻进了靳鹿的耳朵。 靳鹿没说话,想起前几天家里来的工程师,说是美国斯坦福回来的,油腔滑调的,倒没觉得有多靠谱,小修的舅舅也在一旁声情并茂的样子,严振国眉头紧皱,靳鹿听了几句,倒觉得像是在干什么坏事。 “我外婆住在江南,每次到我们家来,都得坐船,她偏偏又晕船,在我们家没住几天,刚好一点,又要晕回去。现在好了,等涪江桥修了,她就不会难受了。” 靳鹿笑,“那挺好的。” “说起来呀,咱新上任的市长还是靠谱的,”柳优优按了刹车,轮胎逐渐减速,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一家台球馆门口,“到了。” 靳鹿瞄了眼路口写着泰安路的蓝色路牌,手里攥着袋子下了车,面前两扇木质大门,门上还嵌着两个铁环,她抬眸看着脑门上方闪着红光的几个大字,不由得念了出来,“男人帮?” “哟,来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笑眯眯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靳鹿认得这个左臂有青龙的人,叫左良,只是...今天的青龙被白色的纱布遮了起来,“优优,这不是那天......” 柳优优点点头,“进去再说。” 后来靳鹿在很长时间的侦察中才明白,柳优优跟男人帮哪是像她说的什么不打不相识,分明,是她瞧上了壁咚她的左良,死缠着硬是和池野这群流氓交了朋友。 据洛凡凡亲口爆料,那天左良英雄救美的一幕成功俘获柳优优,当晚就杀到了男人帮,闹着要和左良掰手腕,赢了,就要左良跟她交朋友。 她哪是交朋友,她这是找男人来了。 靳鹿磕着瓜子,“那她怎么可能会赢?” 洛凡凡笑,瞅着她像瞅傻瓜一样,“我说你这丫头斗不过池野也正常,还不如人柳优优。” “怎么讲?”靳鹿来了劲,瓜子也不磕了,直往洛凡凡身边凑。 洛凡凡一得意就喜欢抛一抛他油光可鉴的浪奔头,“别说左良一个男的欺负她,就是男的也没见过谁是左良对手,柳优优哪会蠢到以为自己会赢啊,她是在找个听起来还不错的借口接近左良,不管输赢,她跟左良的关系都进了一步。” “哟西,”靳鹿一拍脑门,说出来的话差点让洛凡凡吐血,“我去找池野打场架试试。” 靳鹿后来想起来,倒是佩服柳优优,这股子飞蛾扑火的勇气换到她身上,任凭池野他再别扭,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相反的是,她跟池野从头到尾都在计较,真的就像一场博弈,偏偏最后到遍体鳞伤了,他们俩,也没人肯认输。 “我朋友,你们见过的,靳鹿。” 洛凡凡正在调音,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你们随意看看。” 靳鹿瞟了眼已经坐在了左良身边的柳优优,冲着歪歪斜斜躺着的洛凡凡微微点头,视线就开始在馆里晃悠起来。 整个台球馆分为两部分,没有砌上瓷砖,地面是灰色的水泥,沙发这边的摆着三个台球桌,然后用网隔了一下,另一头就是游戏厅,周围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少年在玩闹,她微微抬头,顺着螺旋梯上去便是二楼,有五个房间和长长的铁板做成的走廊,每个房门的颜色都不一样,黑白灰,加上蓝和绿,谈不上好看。她走到其中一根梁柱旁,上面画着太阳花和月亮,漆黑的夜空下竟然盛开着太阳花,靳鹿扫了眼其余的三根柱子,图案都稀奇古怪的。 “那是池野画的。” 洛凡凡抱着吉他,眼睛明明盯着桌上的乐谱,却像是看见了靳鹿的心思。 “池野?” “喏,”洛凡凡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人,“就是他。” 池野领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进了屋,抬眸看见正在和左良吵着什么的柳优优像是见惯了似的,只是视线扫到站在柱子旁的靳鹿,眼神终究流出了意外。 “我说你烦不烦,个臭娘们还管老子!” 柳优优手里攥着酒瓶,一头栗色的短发气得都要立起来,“你他妈说谁臭娘们,你以为老娘愿意管你,要不是你因为我受了伤,谁稀得伺候你?!” 受伤?靳鹿心里一磕,看向面无表情的池野,又转眸看着嘴角含笑的凡凡。 “柳优优!”左良大吼着站起来。 吓得站在池野身旁的男生一哆嗦,反倒是在店里玩的男的女的已经习以为常,头都没回。 “怎样!”柳优优比他还凶,指着他鼻子骂,“我告诉你左良,少他妈冲我吼,老娘也不是吓大的,”她指着左良左臂的绷带,“这伤好之前,你他妈一滴酒都不准沾!” 柳优优说完,抄起瓶子就开始往喉咙里灌,左良的的眼皮双得很宽,像刚从整容医院割得一般标准,他大眼一瞪,没了辙。 “我....我我....唉,我说你.....你....你别.....” 前面说过,左良一紧张就结巴。 “哟,”洛凡凡在一旁双手叠在胸前,一双桃花眼笑成了缝,冲着站在一旁看戏的池野挑眉,“这丫的,又开始结巴了。” “池野,进来吧。” 夏轶听到声音推开了门。 靳鹿抬头看向二楼,只见夏轶穿了件浅灰色的T恤站在那扇灰色门的外面,这,难道,她回头看了眼依旧穿着黑色衣服正往楼上走的池野,不禁觉得好笑,难道他是那间黑色的? 池野像是感觉到了靳鹿的注视,站在螺旋梯上,一转身,和她的目光直直撞上。 靳鹿也不躲,赤裸裸地和他对视,像是一场琉璃眸子和鸽子眼的宇宙对决。过了好几秒,靳鹿绷不住笑出了声,池野脸色一赧,故作镇定地转了身。 洛凡凡瞥了眼这两人,抬头和夏轶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 第十七章 毛豆 “喵~~” 一坨圆溜溜的灰色不明物懒洋洋地跳到了洛凡凡的怀里。 洛凡凡放下手里的吉他,低头看它,“毛豆,睡醒了?” “加菲猫?!”靳鹿两只眼透着惊喜,跳到了沙发旁。 “它叫毛豆,”洛凡凡的眼神比平时更温柔了,纤长的手指轻轻地给它顺着毛。 “它好像在叫,”靳鹿把耳朵贴近了毛豆,那股从腹腔发出来的闷声愈加清晰了起来,“它是不是饿了?” “被吵醒了,”洛凡凡没好气地瞄了眼各自坐在沙发一端不说话的两人,“心情不太好。” 她抬眸看了眼表情像个小孩一样的柳优优和左良,想来他们气得恨不得要把对方拧起来扔出窗外的心情却是始于都不想让对方喝酒,靳鹿年少懵懂的思维里莫名升出一股暖意。 为什么,明明才十七岁,却有了种半百夫妻的错觉。 “那左良知道优优喜欢他吗?”靳鹿压低了声音。 “他?!”洛凡凡手一重,毛豆闷哼了一声,他赶紧松了力,“我跟你说,左良这小子.....枉我泰安少女杀手也教不了。” “哈?”靳鹿跑了题,看着洛凡凡认真的模样,“少女杀手?” “你不信我?!”洛凡凡提高了声音,好看的五官显然不服气,“你这语气,简直是在侮辱我!” “咳咳咳,”靳鹿知道长得好看的人都自恋,但也没想到洛凡凡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尴尬着转了话题,“对了,那天除了左良,你们都还好吧,没受伤吧。” “我还好啦,”洛凡凡摆摆手,“倒是池.....” “毛豆,过来。” 毛豆听到召唤,站起身,敏捷地跳到了说话人的怀里,动作流畅得靳鹿只能用一句话形容。 一只灵活的胖子。 “嘿~”洛凡凡看着已经跳进池野怀里的毛豆,咬牙切齿,“这喂不熟的肉团子。” 靳鹿坐在沙发上,看着夏轶和池野两人齐齐坐在了她的对面,她想起刚才洛凡凡没说完的话,眼睛直溜溜地在池野身上扫,最终在脖子那儿看到了露出的一小截白布。 在背上?靳鹿脑仁一紧,想起那天冲自己砸过来的板凳。 洛凡凡:“老师呢?” 夏轶拿着桌上的乐谱看,“走了。” “走了?”洛凡凡看向低头逗着毛豆的池野,“怎么就走了,那小风怎么办?” 夏轶叹着气,凤眸往左良身上瞄了眼,“那小子说咱们这儿的环境不适合教学。” “我,”洛凡凡起身就往左良身上砸拳头,“我打死你个臭流氓,让你整天左青龙左青龙,明天就给老子把金链子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靳鹿实在憋不住,笑得直捂肚子,“左良你是不是还要纹个右白虎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由于靳鹿的笑声太悦耳,现场突然一片死寂。 池野,夏轶,扭打在一起的左良和洛凡凡,拿着空酒瓶的柳优优,以及玩耍的群众和毛豆。 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额......”靳鹿舔了舔唇,“我是说,我可以当家教。” 靳鹿的生活从那天起悄悄起了变化,看似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就像下了场猝不及防的春雨,润化了她心里干涸已久的土地。 ** 牧公馆。 “熊涛果然想吃掉这个大馅饼。” 明风取下监听器,转身看向坐在身后的牧彦南。 牧彦南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两片薄唇上下合动,“严振国上任以来纪律清明,但只要是遇上熊涛,他不得不依他。” 明风眉头皱了下,好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敲着,“我在想,如果建桥的材料全都不合格,恐怕会出事。” “出事才好,”牧彦南起身走到窗边,“严振国当年撞死了人都能瞒天过海,我担心牢里那位最后会出岔子。要是桥塌了死了人,那么严振国就必死无疑了。” 明风站在多年同窗好友的身后,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可是,彦南,那些人都是无辜的。” “好了,”牧彦南皱了眉,“这件事势在必行,既然你怕会闹出人命,就让你的人把握好分寸。” “我觉得我们可以......” “哥,我回来了!” 明风听到熟悉的声音,止住了话题。 “今天怎么这么晚,去哪淘气了?” “我和小鹿吃鱼去了。” “是吗,”牧彦南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靳鹿,笑得疏离,“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听小鱼儿的班主任说了,她最近进步很大。” 靳鹿来牧家当家教有一段时间了,牧鱼的哥哥通常都不在,唯一的一次,说是喝多了酒被司机匆匆忙忙送了回来。当时牧鱼和她正在房间里自习,听到张妈絮絮叨叨的声音,牧鱼就一溜烟地跑出了房。过了没多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慌里慌张地进了牧彦南的房间,好像说是牧先生的胃病犯了,后来见牧鱼忙着照顾哥哥,靳鹿问候了一声就识趣地离开了。 今天倒也巧,遇上他在家,靳鹿看得出来这位牧先生对牧鱼是爱护有加。 “牧鱼本来就聪明,我没帮什么忙。” “看到了吧,”牧鱼冲着面前一身西装的两人嘚瑟,“我老师夸我聪明,让你们老嫌我笨。” 明风伸手摸了摸牧鱼的头,笑,“那是你哥说的,我可从来没说你笨。” 靳鹿倒是第一次见这个人,站在本就盛气凌人的牧彦南身旁,却也丝毫不逊色。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靳鹿想了想,他跟牧彦南,如果说牧彦南的脑门上写着“生人勿近”,那么这个人的脸上就一定刻着“温暖如风”。 牧彦南最受不了自己妹妹对着明风一脸娇羞的表情,“好了,你快带着小老师去学习,一会该吃晚饭了。” 靳鹿瞥了眼牧鱼莫名其妙红了的脸颊,没说话,跟着穿出了走廊。 “这就是严振国的女儿?” 明风看向牧彦南。 牧彦南像是没听到明风的话,过了一会,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嗯。” “那你还让她教小鱼儿?” “是小鱼儿自己要求的。” 牧彦南顿了顿, “你知道的,小鱼儿要什么,我从来都拒绝不了。” 明风耸耸肩,话里有话,“孽缘啊。” 牧彦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径直往大厅走。 “我妹妹喜欢你,才是孽缘。” 明风:“...........” ------------ 第十八章 七里香 [七里香]植物名, 属芸香料,月橘属, 常绿小灌木。 其分枝多,叶互生, 花白,有强烈香气。 相传距其七华里香味仍可闻。 故名之为[七里香]。 ** 秦小萱躺在单人床上,直直地盯着泛黄的天花板,耳边是楼下父亲的贩卖声。 “买煎饼咯,好吃的煎饼咯,吃了绝对不会后悔的煎饼咯。” 夹着隔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对面卖菜大婶的吆喝,往日弥漫整个房间的葱油味仿佛更加令她难以忍受。 她想起那日靳鹿来她家换衣服的情景,妈妈在外面收来的纸箱子和塑料瓶挤满了本来就不大的水泥地,她走在靳鹿的前面,一边急忙忙地踢开挡在脚边的废品,一边尴尬地回头笑着解释。 直到靳鹿有意跟她提起她小时候住过的草屋,才令她紧张难堪的神经有所松懈,她甚至内心有一丝窃喜,原来,富家子弟云集的育才中学还有跟她一样的人。 可秦小萱直到那天又被楚明嘉等人堵在巷口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靳鹿是市长千金,虽说是私生女,但也总比她这样的平凡人好过千倍万倍。楚明嘉说得对,想要赶她走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而她,就算拼命努力地挤进了年级前十,她依旧是个出身贫寒的胖子,依旧是个只配暗恋着苏铭安的人。 靳鹿下午说的话此刻一直在她的脑海盘旋。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你的?” 秦小萱的目光停在书桌的一份粉色信封上,不禁苦笑。 ** 期末眼看着就要来了,时间就像龙卷风,说走就走,靳鹿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双眼呆滞。 耳边是郭旭哼哼呀呀的歌声,靳鹿听不清歌词,只知道最近大街小巷都在放这首歌。 牧鱼也喜欢唱,跟着郭旭就哼哼起来,“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哟,我的鱼,”郭旭冲牧鱼抛了个飞吻,“节奏感不错嘛,走了,拜~” “谁是你的鱼,”牧鱼皱皱鼻子,拿笔头戳着前面的人。 “干什么.......”靳鹿没回头,有气无力。 “放学啦!还不走。” “唉,”靳鹿托着腮,一动不动,“你们先走吧,我要去泳池。” “啊?!”牧鱼看了眼想笑不敢笑的夏厦,“你,你还没学会?我上次不教你了吗?” 夏厦一脸生无可恋,“有什么用,你把她拉进水她一秒就跳了上来,那天你走了就剩我一个,我俩就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上对视了一个小时。” “哈哈哈哈哈,这旱鸭子还赶不下水了,”牧鱼眯着眼,“不如我们把她绑了直接扔水里泡着,让她先适应适应环境?” “唉,别,”靳鹿瞥了眼苏铭安诡异的笑容,“我要真被淹死了有人还不得高兴地跳起来。你们别管我了,都回去吧,我自己去练练就行。” 牧鱼冲着夏厦做口型:他们还没和好? 夏厦耸肩表示不知情,眼神却在默默离开的秦小萱身上打转。 牧鱼噘嘴,“那怎么行啊,你连水都不敢下,自己怎么练,还是我们陪你吧。” 靳鹿笑,“你们在,我就敢下水了?” “.................” ** 靳鹿换好泳衣站在池边的时候已经快到六点了,学校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游泳池里还有少数人在练习,她抬头望了眼直直射向池子的光,它们金灿灿地照着池子,映着浮在水面上零零散散的人影。 本是清新的夏日光景,靳鹿鼻子一吸,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立即蹿进全身,她双眼睁开,满目都是飘着的人,心速加快着涨红了脸。 “你到底在怕什么?” “啊!”靳鹿被突然从水里窜出来的人吓得后退一步,跌坐在地板上,屁股生疼。 苏铭安单手一蹭,从水里跳坐在池边,也没看一边揉屁股一边朝他走来的靳鹿。 “你怎么也在?突然跳出来吓死人啦!” 苏铭安拿着干毛巾擦头发,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我是来救人的。” “谁要你救,”靳鹿哼哼,“晚自习的事还没找你算呢,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那好,”苏铭安站起来转身往更衣室走,“听说女魔头要把全年级不会游泳的组在一起进行训练,到时候........” “喂!”靳鹿想起牧鱼早先计划让苏铭安当她老师的事,大脑开始在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名言里挣扎,半秒,她手抓着瓷砖,半转身,看向只穿了一条黑裤衩的男生,“听说你是全国游泳青年赛冠军,是不是真的啊?!” 那一刻,她不知道,苏铭安仰着脸,在阳光下,唇边浮起的一丝笑,有多满足。 ** “好,现在,你把脚伸进水里。” 靳鹿缩在池边,不想动。 苏铭安第无数次感到自己来帮忙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在水里望着穿着粉红色连体泳衣的女孩,威胁着,“你是想让我抱你下水还是你自己来?” “我....我......自己来。” 于是靳鹿开始像只乌龟般一点一点地把脚往水池靠近,苏铭安站在水里,看着她白皙的额头冒着层层的冷汗,凌厉的眉头不禁微皱,他心下一横。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苏铭安成功把靳鹿拖下了水。 只是,这姿势。 靳鹿因为害怕死死地抱着被水花冲湿了发梢的苏铭安,心脏的剧烈跳动仿佛隔着彼此的胸膛也能听见。 “哇哦,小情侣唉~”周围的人不停地起着哄,有的人还吹起了口哨。 苏铭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女生,大脑像被人植入了罂粟,贴着靳鹿凹凸有致的身体,一股夹着淡淡喜悦的悸动侵入身体,如被电击般,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靳鹿因这场猝不及防的尴尬,终于从冰冷的恐惧中抓回了一丝理智,她抬头瞥了眼苏铭安早已红透的耳朵,松了手就要往池边跑。 “你给我回来!”苏铭安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靳鹿的肩膀,往身前一带,靳鹿转了180度,回到了原地。 靳鹿嘴唇苍白,表情难受,“苏铭安,你放开我,我要上去!” “好好在这里待着!” “你放开我!”靳鹿发了力,指甲陷进了苏铭安的肩膀,“你什么都不懂,你放开我,我不学了!” “我怎么不懂!”苏铭安死死拖着她,喘着气,“你听我说,任何恐惧都是由心而生,只有战胜自己,才能征服心魔。” “我不要我不要.....”靳鹿竟然哭了起来,不停地挣脱,“我不要征服,我不要......” 靳鹿在苏铭安心里的印象一直是不羁的,她不屑于攀比,不计较成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潇洒,坚韧,如蒲草。那是苏铭安做不到的,也是她身上最令他移不开目光的迷人之处。 此刻,第一次见靳鹿像个小孩一样的撒着泼,她的害怕让他从意识到了他一直以来的误区,眼前的女孩再坚强,也始终是一个会哭会恐惧的人。 他紧紧抱住她,任由着她在怀里挣扎,语气像哄小孩一般,罕见地有了温度,“你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他皱着眉,忍受着靳鹿指甲的力度,“现在你慢慢地平复你的情绪,闭上眼,身体放松,静静感受水的触摸,它很温柔,很平静,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 苏铭安后来说了什么靳鹿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紧抱着她任凭她如何哭闹也死都不松手。 那天的经历成为了靳鹿终身难忘的记忆,她并不知道苏铭安从那节体育课就开始偷偷地观察她,她从惧水到爱上游泳,这都要感谢苏铭安这个好老师。然而她到很多年后才意识到,要感谢苏铭安的,哪是游泳能说完的。 她这一辈子,都在欠着他。 ------------ 第十九章 白夜行 “谢谢你。” 靳鹿一边把盘着的头发卸下来,一边道着谢。 苏铭安没回答,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喝吧。” “嗯。” 苏铭安看着渐渐暗下来的云朵,夕阳像是一面铜镜立在他面前,“你,”他话锋一转,“我小时候也怕水。” 靳鹿拿着毛巾的手一顿,忽觉得有点冷,“嗯。” “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没了命,她身体从那时候就虚了,导致我后来也没吃上母乳,偏偏我又一吃奶粉就闹肚子,”苏铭安笑,“所以从小身体就比同龄的小孩弱。” “然后呢?” “我爸听说游泳健身是最好的,我六岁那年就被拉去了游泳馆。” 靳鹿挑眉看向他,“但是你死活不下水。” 苏铭安点头,“我爸性格暴躁,二话不说就把我抱进水里淹着,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我的喉咙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这么说,”靳鹿看着他笑,“你对我还算好的咯。” 苏铭安喝了口水,“拉德威尔说过,人们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资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续不断的努力。1万小时的锤炼是任何人从平凡变成世界级大师的必要条件。“ “嗯,一万小时定律。” 苏铭安看向她,“没错,我那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很多事都是如此,失败,是因为,人往往在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面前失去信心,徘徊,质疑,恐惧。然而,哪有那么难,打败自己的从来都是自己。” 苏铭安哪知道,当他把这套人生信条用在爱情上时,等着他的,只是一条怎么相信自己也走不出的死胡同。 靳鹿没想到书呆子的脑瓜子从六岁就开始有了人生觉悟,她不太想告诉他自己为什么怕水,只要一回想起警察把她母亲的尸体从海里拖出来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够了,更何况要让她描述她为了找她的母亲,整个人被海水浸到窒息的童年噩梦。 她突然想起那晚指着星空满腹经纶的他,“唉,你学习这么好,长大了想当什么啊?” “我?”苏铭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有点迷茫,“老实说,我觉得做什么都可以,”他顿了顿,“我并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 靳鹿笑,“我就想以后能当个摄影师,在世界各地去走走看看,去记录山间的风,林间的花和世间的人。” 苏铭安的余光里,女孩穿着浅粉色的泳衣,两条白皙的长腿搭在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他觉得心里某处的悸动越来越明显,明显得快要掩盖不住。 而那样的悸动早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一直躲在游泳池外,心若明镜的秦小萱就已全盘皆知。 ** 靳鹿来到牧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站在院门外抬头看着从院里伸出来的海棠,粉色和白色重重交叠,穿插于整个院子的上方,虽已接近暮色,其绚丽却多增添了几分神秘。 她蓦然想起在平安的日子,那时候她家的后院也有几株海棠,虽说平安以樱花酒闻名全国,其樱花自然是家家户户必种的,但听说因为母亲特别喜欢海棠花,便托一位朋友从外地挪了几株在后院。 那几年,樱花一谢,海棠便开,母亲常常站在树下赏花赏到忘了给她做饭。 靳鹿想起了小时候背的诗集,“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靳小姐。你来了。” 靳鹿缓过神来,张妈便已立在了她面前。 “小姐和明先生出去了,您先跟我去大堂坐会儿,她马上就回来。” “好。” 靳鹿跟着张妈入了院,绕过草坪的时候路过了一栋小阁楼,她有些奇怪,往日那里的灯都是黑着的,今天二楼却亮了起来。 那栋阁楼和主楼足足隔了一条道,不管从整体布局还是阁楼本身,都和牧公馆有些格格不入。 “张妈,”靳鹿还是没忍住,“刚路过的那栋小阁楼平时有人住吗?” 张妈没回头,“那栋阁楼是太太最喜欢的地方,以前没事的时候就老爱在里面呆着,有的时候啊,一坐就是一天。” “太太?”靳鹿有些意外,“牧先生已经结婚了?” 张妈脚一顿,转身看向靳鹿,“到了,请靳小姐在里面等会儿。” 靳鹿看了眼不苟言笑的张妈,心下开始后悔自己的多嘴,低着头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阁楼处在院子的北面,是牧公馆最高的建筑,牧彦南躲在窗帘后看着站在门外发呆的靳鹿跟着张妈进了屋,他知道她在看什么,那是他父亲最爱的海棠,准确来说,是靳小玥最爱的海棠,他的父亲,牧彦南转身看着自己刚画好的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他的父亲,是在爱屋及乌。 牧鱼回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进屋看到正在看书的靳鹿,扑上去就一个熊抱。 “小鹿鹿,哈哈,等久了吧!” 靳鹿被突如其来的人肉炸弹直接压倒在了沙发上,她双手艰难地把手里的书举起来,脸都被挤得变了形。 “喂,你快起来,重死了!” “不要不要,”牧鱼扭了扭身子,撒着娇,“自从你跟着苏铭安学游泳后,人家好久没抱你了。” “这.....”靳鹿表情扭曲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明风,“她受什么刺激了?” 明风只盯着眼前的人儿笑,没回。 “小鱼儿,你再这样得意忘形,我可不会再允许你跟着明风学骑马了。” 牧鱼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眼走进来的哥哥,跳了起来,振振有词,“风哥哥说了,以后他都可以教我骑马,哪轮得到你允许。” “呵,”牧彦南看向明风,佯怒,“你瞧瞧,这还没过门就开始不听话了。” “哥哥!”牧鱼的脸刷一下得红了起来,也不管被她压得还在咳嗽的靳鹿,急匆匆地就跑去了卧室。 “难得,”牧彦南倚在窗边,喝着咖啡,语气揶揄,“她还知道害羞。” 明风瞥了眼有些尴尬的靳鹿,欲言又止。 “那个.....”靳鹿识相,站起身来,看向穿着件薄羊毛衫的男人,“我去找小鱼了。” 牧彦南用眼角凉凉地睇了她一眼,喉咙里极不情愿地发了音,“嗯。” 明风看着靳鹿小跑出了大厅,“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明风笑,“人家好歹是来给小鱼儿补课的,又没拿你钱,成效还极好,你要么让她别来了,要么,就对别人好一点。” 牧彦南低头啜了口咖啡,“今天去小阁楼了,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也不能冲着个小姑娘摆脸色,”明风走到沙发边,拿起那本书翻看着,“说到底,这也是上辈的恩怨,别让牧鱼和靳鹿受了罪。” 牧彦南盯着明风手里的那本《白夜行》,没说话。 ------------ 第二十章 迷鹿 “分母不能为零,所以X应该不能等于几?” 池小风此刻满脸通红,笔尖在浅黄色的草稿纸上伫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靳鹿不禁觉得困惑,按说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可能还不会,她眉头微蹙,看着池小风红得可以烤地瓜的耳朵,眼眸转了转,心里明白了几分。 她拍了拍池小风的肩膀站起身来,“小风,姐姐去上个厕所,你自己按着我给你做的例题套,好好琢磨琢磨。” 池小风听到靳鹿说要离开,感觉僵硬的身体顿时舒朗了,他低着头瞥了眼走出门的靳鹿,心里开始埋怨起哥哥来。 他是想找个家教提升一下自己的成绩,却怎么也没想到来了个女的,长得还挺好看,他虽然跟着男人帮耳濡目染已久,但一直都对异性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上次被柳优优堵在巷子里抢钱,他也没过多挣扎,就是因为不想跟这些女的有过多接触。 池小风瘪瘪嘴,清秀的眉目盯着纸上的题,开始一笔一划地算起来。 男人帮的楼梯是用铁板制的,走起路来声音很大,正值午间休息,店里也没什么客人,靳鹿瞥了眼楼下正聚在一起玩的一伙人,叮叮当当地下了楼。 洛凡凡手里拿着一副牌,有些不耐烦地对着左良,“该你了该你了!” 左良手里的牌捂得严实,柳优优站在一旁,踮着脚,眼珠子都快要掉到牌上。 池野看了眼夏轶,吸了口嘴里燃着的烟,踢踢左良的腿,声音低沉性感,“别怕,他们翻不了天。” “嘿嘿,”靳鹿看着左良似乎松了口气,“有野哥这句话,我还怕啥。” 只见他大手一落,一张大王,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洛凡凡瞬间整个人跟上了发条一样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傻子!” “你是不是蠢啊!”柳优优指着死攥在左良手里的牌,气势汹汹,“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哪张不能打,你非要大王,你脑子有坑是不是!” “我说柳优优!”左良把牌又捂了起来,心里不爽,“我们大老爷们打牌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你说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我......”柳优优气急败坏地瞄见了刚下楼的靳鹿,“小鹿,你过来,你来看看,这牌有这么打的吗?!还不让我看!” 靳鹿其实早就站在一旁观战了,她默默观察着这一群人在大王出现后的表情,很显然,小王在池野手里,而左良的这一手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不过,她发现池野嘴边的弧度在大王出现后又上弯了些,这倒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她眼带笑意地走到了池野的背后,看着他把那张小王抽了出来。 “你看看,你看看!”柳优优一个栗子爆头,画得细致的眉毛扭在了一起,“我说什么来着,小王在池野手里!你就是不信!” 左良的声势明显弱了下来,平时凶狠的卷眉此时竟有些委屈的滑稽,“那,那我又不是神算子,还能算牌了?” “我.........” 柳优优卒 “谁输谁赢倒也说不准。” 靳鹿那天穿了件天蓝色的棒球服,双手叠在胸前,语气颇有几分狡黠。 池野的眼睛盯着夏轶,里面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你说得对,舍不着孩子套不了大尾巴狼。” 洛凡凡大感不妙,转头看着表情严肃的夏轶,“不会吧,你还有2?” 夏轶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地把黑桃2放在了桌上。 “这.....”洛凡凡跳了起来,“你把炸弹拆了?!!!” 池野指尖夹着张A,笑得颇有几分得意。 “阿凡,认输吧。” “这,”左良的表情由悲化喜,“这么说,我们还赢了?!” 靳鹿看了眼左良瞬间士气大振像个凯旋将军般盯着柳优优的表情,眨眨眼,拐去了凉亭。 听优优说这房子是池野祖上留下来的,民国又好像是清朝,这栋房子就存在了,虽说不大,但拾掇拾掇也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出了大厅门的后院,居然还留着个凉亭,漆着朱红色的油漆,仔细一看已经有很多地方露出了木头原本的颜色,反倒添了几分复古的韵味。 凉亭边上就是一口老井,那老井口子边还长了些青苔,上面装了个红色的铁机器,靳鹿认得它,叫什么名字说不上来,只知道是专门用来压井水的。 她小的时候就经常跟着奶奶去打水,奶奶提大桶,她就提小桶,有一次她为了少跑一趟,把桶里的水盛得快要溢出来,结果因为太重又没看路,脚下一滑,把踝关节给扭伤了,整整过了两周才好。 那时候她躺在床上不能走路,全靠奶奶照顾。她记得有一次奶奶坐在床边和她聊天,聊着聊着,眼眶就红了。 “丫头,怪我,都怪我,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奶奶每次一难过都会说这样的话,她那时候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等她明白的时候,奶奶已经去世了。 靳鹿其实也恨过她,可只要一想起她和奶奶相依为命的那几年,她就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她蹲在地上,伸手去拿把手,用力一压,水就从井里到了出口边,然后便听到桶里咕噜噜地蓄满了水。那时候她觉得这个机器真的很神奇,可以源源不断地变出水来,好像永远不会枯竭,就像,她以为她的妈妈和奶奶永远不会离开她一样。 “你在这做什么?” 靳鹿听到声音,顿了一下,转身便看见倚在亭子边,幽幽看着她的男人。 “没什么。” 她微低着头,快速地从池野身边掠过,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了下脚步,“小风性格很内向,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当他的老师,我随时可以走。” 池野把烟头在柱子上摁了摁,燃着的光就一秒熄灭了。 “嗯,我会问他意见的。” 那天靳鹿走了后,池野在凉亭里站了好一会儿,他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刚才的画面。 她转身看他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故作镇定的表情像一头立在森林里,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的鹿。 ------------ 第二十一章 红颜祸水 靳鹿今天来得不巧,牧鱼不在家,牧彦南又一直在书房不出来。 听张妈说,先生在书房的时候是绝对不能打扰的,她撇撇嘴心里自然是万般无奈,低着头喝了口茶,忽觉得耳目一新。 “这茶是从云峰带回来的。” “云峰?”靳鹿有些意外,“是平安的那个云峰?” “嗯,”张妈擦着桌子,眼角观察着靳鹿的神色,“靳小姐也知道平安?” 靳鹿显然不想多谈,答非所问,“这是牧先生自己去摘的吗?” “少爷平常喜欢攀岩,昨儿个跟程先生他们一起去的云峰。”张妈今天倒是比平时话多了不少,她看向靳鹿,“这茶树是老爷在世的时候就种了的,当年老爷执意要投产在云峰,遭到了很多人非议。” “也是,”靳鹿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只觉一股清香缓缓从齿间涌入了大脑,顿觉神清气爽,“平安本就海拔不低,更别说四大高峰的云峰,想必很多人都认为高处不胜寒,茶活不过冬。” “丫头要是喜欢,可以拿点回去。” 靳鹿闻声,便看见牧彦南走了进来。 “丫头?”靳鹿在心底一惊,眼睛直直地盯着牧彦南就那样走过来,堪堪坐在了她的面前,长腿一叠,世家公子的气派显露无疑。 也对,牧彦南是牧鱼的哥哥,比她大了整整七岁,只是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丫头”听着,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哦,”靳鹿缓过神来,“那个,我是来拿书的。” “嗯,”牧彦南伸出一只手给靳鹿添了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我书房。” 靳鹿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男人都会莫名地坐立不安,此刻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空气里的尴尬没有了牧鱼的叽叽喳喳就更明显了。 “额.....”靳鹿见牧彦南也不说给她拿书,便心想着要不要说自己去拿。 “你对唐泽雪穗怎么看?” “嗯?” 靳鹿有些惊讶地看向正在品茶的男人。 牧彦南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唇边弧度微起,靳鹿第一次发现他还有酒窝。 浅浅的,靳鹿想,没想到这个冰山脸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她,”靳鹿转了转眸,“她,我讨厌不起来。” “你可怜她?” 靳鹿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眼神平静又深邃,“我有的时候会想,亮司最后死的时候,雪穗就那样面无表情地走了,你说,在东野圭吾的心里,雪穗会躲在哪里难过吗?” “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牧彦南的手微微握紧,低着眼帘,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如果她会难过,你会原谅她吗?” 靳鹿抬眸,正好撞上牧彦南的视线,幽深,耐人寻味,像要活活把她吸进去。 她突然笑了,“如果我是亮司,我也希望她好好活着。” 很多年后,靳鹿也还是清晰地记得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下午,她坐在二楼的太妃椅上,两只脚直直地摊在上面,周围是花藤缠绕的阳台,抬眸,便是正对她的冬日暖阳。 她心里莫名地像被人撕开一道口,原来,那时候的牧彦南就在祈求着她的原谅了。 那一刻,她突然发现, 最令人悲伤的心情,就是云淡风轻。 ** 靳鹿有了苏铭安的指导,游泳的技术可谓突飞猛进。今天是周六,眼看着期末就来了,她一早便去了泳池,换上泳衣,坐在池边等苏铭安。 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着,一群人就叽叽喳喳地进了门。 靳鹿听到声音转身,正好对上楚明嘉的眼睛。 魏菲菲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哟,这么巧啊,某人也在。” 靳鹿没什么心思搭理,一直盯着走在最后唯唯诺诺的秦小萱,秦小萱根本不看她,路过她的时候都有意避开。 看到这样的秦小萱,她很生气,她不知道楚明嘉私底下跟她又说了些什么,总之肯定是在威胁,秦小萱的妥协令她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把脚放进水里,使劲晃出水花,溅得四处都是。 “你又在撒什么气?” 苏铭安单肩背着个黑色的背包走了进来。 靳鹿侧身抬头望着他,眼珠子死死瞪着,吐出四个字,“红颜祸水。” “嗯?” 苏铭安猜不透一大早就朝他撒气的靳鹿是为了什么,抬眸间看到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几个人,唇不自觉抿紧。 “我去换衣服。” “思思,你看她,这肉叠在一起,好恶心哦。” 魏菲菲戳着秦小萱肚子上的肉,转头冲着林思思笑。 林思思瞥了眼穿着一身黑色连体泳衣站在旁边的秦小萱,眸子里满是故作的惊恐,“菲菲,这么恶心你还去碰,好可怕啊。” 靳鹿的双手抓着白色的瓷砖,指甲紧紧地扣在上面,不愿再去看秦小萱委曲求全的模样,秦小萱的事她一开始就不该管,如果当初选择了无视,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 “把手给我。” 苏铭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水,盯着发呆的靳鹿,面无表情。 靳鹿皱着眉,注视着眼前的面庞,心底的不理解逐渐长成了厌恶。 她准备起身,“我今天不想练了。” “由不得你。” 苏铭安大手一拉,靳鹿顺势落了下来,溅起的水从鼻腔直往里窜,难受得她直咳嗽。 “马上就要考试了,以你现在的水平,不出意外才能勉强及格。”苏铭安瞥了眼正对面一脸怔忪的楚明嘉,“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明嘉!”魏菲菲不服气,“你看他们,都快贴在一起了!” “就是,”林思思看向秦小萱,“都是你,你让我们来就是为了让明嘉不开心的吗?!” 秦小萱从进门就没说过话,听到林思思的话,神情紧张地看向远处正埋头在水里憋气的靳鹿,“我......我只是说他们在这里。” 楚明嘉那天穿了件鹅黄色的两件式泳衣,胸部和下体间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身体,泳池有不少同龄人在练习,男的女的都无法忽略她姣好的模样,只是原本青涩的五官上浓妆艳抹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单纯来游泳的。 她坐在池边,瞳孔里全是苏铭安和靳鹿的身影,那天她落水,回家后被爸爸大骂了一顿,那是她第一次挨骂,尽管爸爸还是打了电话给市长,但言语间根本不是在为她讨公道。虽说新上任的市长需要爸爸的支持,但人家好歹是市长,爸爸哪敢招惹,只能不轻不重地以小孩子玩闹带过,委婉地让严市长明白这是他家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惹的祸,顺带还能套套近乎。 楚明嘉知道那是官场上的一贯手段,从小,她就耳濡目染。只是,她漂亮的眼眸死死盯着他们,她哪点不如那个连身份都难以启齿的女人。 她以前也不会游泳,为什么苏铭安就一直不肯教她。 楚明嘉越想越生气,她侧身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女孩,胸前的弧线愈发明显,“你过来。” ------------ 第二十二章 流星花园 我曾经听朋友说过一句话,她说,到死前不必回忆过去。这句话按照我和她当时的语境,说的是不要年纪轻轻地就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因为当你是真正遇到了,才会明白世事无常这样的情况于人生而言, 是家常便饭的存在。 然而,当眼前的一幕出现在靳鹿面前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秦小萱被魏菲菲摁在水里,透不过气。 “哈哈哈哈哈,我跟你们说,别看这胖子一身肥肉,游泳和憋气的功夫好着呢。” 楚明嘉笑,笑不及眼底,她挑衅地盯着正直直对着她的靳鹿,“那就好,让她多待会儿,提供了这么好的情报,得好好赏。” 林思思本就聪慧,又是旁观,这个中门道看得最是清楚,“明嘉赏罚分明得很,你呀,”她一脚把秦小萱企图伸出来的头摁进水里,“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鹬蚌相争,借刀杀人,”楚明嘉眼角阴冷,“秦小萱,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城府的。” 靳鹿隔着噪杂的人群,眼眸像是聚了火,看着秦小萱的头不断地浮出水面又不断地被摁在水里,她哪还有心思练习,她心知这是楚明嘉故意做给她看的。 也是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分明,是她害了秦小萱。 她知道她去了只能是火上浇油,忍着心底的愤怒,看向身后的苏铭安。 苏铭安清楚她在想什么,声音没有温度,“我不能去。” 靳鹿转身要游过去,被他按住肩膀,“你还不明白吗?!这件事不会结束,你和我,都只会让她的日子更难过!” “那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呢?”靳鹿眸里有些湿润,“你真的以为周围有谁会去解围吗?!” “苏铭安,”靳鹿对他很失望,“明明是因你而起,可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苏铭安握着靳鹿肩膀的手一松,看着靳鹿不顾一切地游向了楚明嘉,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原来,在她心里,他是那样的人。 据说,那天靳鹿为了结束这场无休止的闹剧,和楚明嘉打了个赌。 期末体测,如果靳鹿赢了,还秦小萱自由。 于是,在某个晴朗无风的下午。 “什么?!”牧鱼两眼圆睁,“你跟楚明嘉比游泳?!” “嗯,”靳鹿半眯着眼,往嘴里放了块绿豆糕。 牧鱼颇为嫌弃地瞟了她一眼,“楚明嘉从六年级开始就是每年运动会的女子游泳冠军,你......”她拖长了尾音,“找死啊。” 靳鹿没理她,看着天上不停盘旋的大雁,想起了那天的对话。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楚明嘉冷冰冰地看着她背后的苏铭安,“那你赢我啊。” 苏铭安皱了眉,“嘉嘉......” “怎么,”楚明嘉对着她,眼眸里的戾气带着嫉妒,“有他教你,你也不敢吗?” 靳鹿盯着她看了会儿,转身把秦小萱从水里捞起来,上了岸。 “别碰我!”秦小萱被水呛到喉咙,嘶哑着避开了靳鹿的手。 “小萱……” 秦小萱忍不住又咳了几声,湿漉漉的全身暴露在空气里,愈加凄冷,她情绪似乎稳定了点,依旧低着头,哆嗦着:“我说过,让你别管我的事。” 靳鹿也一身是水的站在那里,她静静注视着秦小萱,心底满满都是歉疚,“小萱,我知道,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你不要再说了!”秦小萱突然哭了起来,捂着脸转了身。 靳鹿心一沉,看着秦小萱跑去了更衣室,好像后面有厉鬼般匆忙。 魏菲菲:“听到没有啊,人家让你少管闲事。” 林思思:“就是,整天跟个圣母一样,谁的事都想插一手,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一样。” 楚明嘉笑,“思思啊,最近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就很合适她啊。” “圣母婊,”魏菲菲看向背对着她的苏铭安,“苏同学,我劝你别跟靳鹿这种人待在一起了,明嘉比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苏铭安沉着气,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就怕事情演变成今天这样,这些日子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对楚明嘉的所作所为不管不问,以为只要自己不去介入,她迟早会慢慢明白她的执着对他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如今,他转身看着一脸无畏的楚明嘉:“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楚明嘉拿着水杯的手一松,扑通一声,浅蓝色的杯子就顺势掉进水里,很快便沉入了池底。 靳鹿转眸望了眼站在一旁的苏铭安,声音冰凉,“那就比比吧,毕竟,你喜欢的人一定会好好教我。” 柳优优躺在草地上,豆沙色的口红在阳光下温柔地闪着光,“你们说的那个苏铭安,是喜欢小鹿吧。” “啊?”牧鱼一愣,“不可能,那就是个书呆子。” 柳优优偏头看了眼没说话的靳鹿,笑,“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靳鹿埋着头剥橙子,不理她。 “楚明嘉恼羞成怒在苏铭安面前暴露了本性,秦小萱又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受了羞辱而对你恩将仇报。”柳优优瞥了眼已经懵了的牧鱼,“男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吃橙子。”靳鹿剥了两瓣,一左一右,塞进了两人的嘴。 “等等啊,”牧鱼嘴里咕哝着,“那如果照优优这么说,苏铭安喜欢小鹿,小萱和楚明嘉喜欢苏铭安,小鹿又帮着小萱对付楚明嘉,这剧情,”牧鱼盯着柳优优摇头,“这剧情,比杉菜还牛啊。” 柳优优语气悠悠的,“怕就怕,到最后,小鹿白忙活不说,还得被人记恨。” “小萱不会的。” “哼,会不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柳优优站了起来,“你呀,少干点费力不讨好的事,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叫小萱的为什么宁愿被欺负也不让你救?” “那也不能不管,”靳鹿看向柳优优,“虽然,我越插手,事情越麻烦。” “楚明嘉那种女人我最了解,”柳优优表情严肃,“得不到,就谁都别好过。” 靳鹿耸耸肩,收了吃食,站起来往外走。 牧鱼:“喂,你去哪啊?” 靳鹿没回头,招了招手,“去游泳啊。” “这人,”牧鱼吃着橙子,“跟魔怔了似的。” 柳优优双手叠在胸前,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很明白,就算靳鹿赢了楚明嘉,游戏也不会结束。 这一点,靳鹿也肯定明白,而所谓的比赛,实则是妥协,楚明嘉心里好受了,秦小萱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 牧鱼很担忧,“游泳哪是一朝一夕的事,小鹿就算每天泡在游泳馆,也是赢不了的。” 柳优优看着牧鱼笑,觉得这姑娘很单纯,“男人帮那儿有流星花园全集,你来不来?” ------------ 第二十三章涪江桥 严振国在忙完选举后终于得空回了趟家,熊涛逮着机会早早地就坐在严府里等着。 靳鹿刚进门,严修就扑了上来,“姐姐姐姐,帮我过关帮我过关。” 她一把搂住长得白白净净的小修,往四周瞟了眼,熊佩华果然不在,要换在平时,小修是不敢明目张胆找她玩的,因为他妈妈虽然在严振国面前一副慈眉善目,但实际,和靳鹿也就是想看生厌,互不搭理的状态。 看了太多小说的靳鹿有的时候也会庆幸,至少,熊佩华没像那些后妈角色一样虐待她。 “姐姐姐姐,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好好好。”靳鹿牵了严修的小手,转眸对着熊涛点了下头,也就算打招呼了。 熊涛满脸的络腮胡,看着靳鹿上楼的背影,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有娘生没娘教的丫头。” “嘴里不干不净的,你就有教养了?!” “姐...姐夫,”熊涛看着严振国大步走进了门,立马站了起来,谄笑着,“姐姐说您今天会回家,我都等您好久了。” 都说相由心生,严市长带着副款式老旧的眼镜,端端正正地坐在褐色的皮沙发上,眉目之间,不怒自威。 熊涛赶紧半躯着身子给他倒茶,脸上笑眯眯地,“姐夫啊,我今天来吧,是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你说。” “嗯....就上次跟您说的桥的事,”熊涛忐忑地搓着手,“我打算换点材料。” “熊涛!”严振国说起这个就来气,“我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才把涪江桥交给你,我警告你,别再动什么歪脑筋!” “不是.....姐夫,你别发火啊,”熊涛吓得一哆嗦,“人家乔工说了,美国那边新出了一种建材,价低,质量也过关,这不是好事嘛。” “什么好事!”严振国砰地一声把茶杯定在桌上,站起来指着熊涛的鼻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姓乔的在鼓捣什么坏水,修涪江桥这么大的事我都交给你了,你怎样翻腾我都可以不管,但是桥的质量必须过关,这是人命!” 熊涛知道他这个姐夫的火爆脾气,下一秒直接掴他一巴掌都不稀奇,他舔舔唇,小眼睛闪过一秒阴狠,“是是是,姐夫教训得是。” 严振国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会把修桥交给你?” “是是是,”熊涛一个劲点头,“知道姐夫好,我这不是来问问您吗,您要不同意,我哪敢啊。” 严振国看着熊涛哆哆嗦嗦地出了门,后背一松,靠在沙发上,伸手捏着太阳穴,直觉得头疼。 想他严振国一生为政,刻勤为民,谈不上两袖清风,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也算是难得的清官了。 可偏偏..... 他最近夜里老是梦见靳小玥,在云峰的庙观里,跪在佛祖前,一头乌黑的长发快要触地。 他喊了声玥儿,靳小玥一回眸,他便一见倾心。 “小鹿啊,”严振国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靳鹿,相似的容貌总是会让他想起当年的小玥,“咱们过几天去趟平安吧。” 靳鹿拿着给小修的零食,手一顿,她眉毛不自觉地上挑,唇角轻蔑。 “我妈是在冬天死的,奶奶也是在冬天死的。现在是初夏,去做什么。” 严振国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竟没有生气,眸光罕见的温柔,“你这孩子,整天说话跟个炮仗似的,爸爸就那么不招你待见?” 靳鹿心底一声冷笑,严振国就是这个样子,平时见着她就是一副恨不得把她扫地出门的表情,她为了少挨几顿打,随意敷衍几句也就自己上了楼。偏偏有些时候,他又会莫名其妙地对她好起来,慈眉善目的,早些年,靳鹿刚来,还真就以为爸爸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不擅于表达。毕竟是骨肉血亲,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是人。所以那时候不管挨了多重的打,只要严振国一对她笑,她就忘得一干二净。 后来童姨试图开导她的时候说漏了嘴,大意好像是严振国爱极了她的妈妈,可是她的妈妈偏偏做了对不起严振国的事。那她就明白了,严振国是把她当成了她的妈妈,所以爱憎交织,对她也就时好时坏了。 当年奶奶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不跟自己的儿子住,拉着孙女住在小镇里,嘴里还常念叨着什么是自己对不起小玥的话,具体当年发生了什么奶奶也不说。靳鹿心里直觉得好笑,也没当面问过严振国,这种事他巴不得连他自己都忘了,她再提起,怕是又要挨打。 自那以后,严振国说什么做什么,在靳鹿心里,便再也激不起波澜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严振国看着径直上楼的女儿,有些不悦。 靳鹿脚一顿,“您想去就去,高兴就好。” 严振国目光一滞,靳鹿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的孤单,让他心里莫名一丝心疼,“我就是想她了。” ** 靳鹿躺在床上,有些难眠。 严振国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反常态地说要跟她回平安。从她来到这个家起,她就没见严振国回过平安。她眯着眼,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会不会他自己偷偷回去过? 靳鹿笑,回想那些年,她因为没爹娘这件事没少受欺负,小镇上的三姑六婆最是无聊,坐在自家门槛,嗑着瓜子,就聊起了平安的那些事儿。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她的母亲,因为靳小玥是镇上有名的美人儿,美人不得善终,红颜薄命后留了个孤女,这样的话题可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胃口。 小孩最是天真,听着长辈碎嘴,有样学样,围着年幼的靳鹿转圈圈,一口一个狗崽子。 她哭啊,哭声响彻整个巷子也没人理,最多,有人路过的时候瞄了几眼,眸里的怜悯杂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长大后回想,才明白,那是像一把一把尖刀刺进母亲心里的眼神,嘲讽,庆幸,以及男人们对寂寞美人惯有的色欲。 那时候奶奶就会跟疯子似地跑过来,护住她,对那些孩子又打又骂,为此也结下了不少梁子。 是啊,一个大人怎么能跟小孩计较,小孩不懂事,他们哪知道狗崽子什么意思。 不过是,大人们教得好。 靳鹿后来稍大了点,打了些莫名其妙就头破血流的架后,再遇见这些人,也就无视了。 一来,奶奶会看着她的伤口哭。 二来,她也总结了,说道是非的就两种人。 早年嫉妒母亲美貌的女人,以及,一直觊觎母亲美貌的她们的男人。 这么一想,靳鹿有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那就随他们去吧,靳小玥的女儿也会如他们所说,做一个依旧短命的坏女人。 此刻悠扬的口琴声如约而至,缠绵悱恻的旋律将她拉回了现实。 又是他,靳鹿心里暗暗地想。 她打开床边的台灯,昏黄的灯光下,闹钟直指22点,这几日那人像是上了发条,每到这个点就会开始在巷子里吹奏这首曲子。她好几次忍不住好奇地拨开窗帘,却黑压压地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靳鹿抿着唇,脑海里的念头又蹦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起身,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 第二十四章 吹口琴的男人 柳优优说下个月可能会出现超级月亮,打算叫上她和小鱼儿跟着男人帮去山上露营。 靳鹿走在夜色中,今晚的路比往常亮了许多,她抬眸看了眼圆圆的明月,猜想着这是否就是优优说的超级月亮的征兆。 路边的灯泛着柔弱的黄光,她一步一步地走在静谧的水泥路上,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巷。 还好这儿她每天放学都会路过,够熟悉,不然这黑灯瞎火的,指不定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顺着琴声,靳鹿一路摸索着,就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橘色的圆圈里,一个人斜靠着墙,一只脚微微弯曲,一只笔直,一身的黑色,低着头,认真地吹着口琴。 靳鹿只一眼便认出了他,蓦然想起柳优优被堵那次,好像就是这首曲子。 她眼神不自觉放松,步子也轻快了,嘴角含笑地往人影走去。 池野抬头看了她一眼,嘴里也没停,低头继续吹着。 靳鹿识趣,也没说话,跟着靠在墙上,静静听着,倏尔一阵清风拂过,她捋了捋发丝,最后一个音符便戛然而止。 池野收了口琴,瞥了眼穿着白色睡衣的靳鹿。 “大晚上的,不怕?” “怕什么,”靳鹿把头发往脑门前面一拨,声音轻飘飘的,“我这样,怕谁?” 池野没憋住,笑了。 靳鹿得意地跟着嘿嘿两声,“那你呢,大晚上的,跑这儿干嘛?” 池野从包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叮当一声,指尖的烟杆就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 “睡不着。” “哦,”靳鹿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很尴尬,没错,跟这个人处在一起,比跟苏铭安在一起还尴尬。有的时候走在路上遇到苏铭安,苏铭安察觉到她的脚步逐渐快起来,好歹还会象征性地抖两个话题出来。 而这个叫池野的,完全不来这一套,尴尬吗,那就尴尬着,反正老子一副谁都不爱理的调调,爱待着就待着。 这种时候,她就会认为,苏铭安做她的同桌,已经是她积德了。 靳鹿想了想,转眸看着鼻子里冒出一股白烟的男人,“你吹那曲子叫什么名字?” 池野不答,高冷得很,把烟掐灭,一个弧线,进了垃圾桶。 “走了。” “...........” “喂,”靳鹿冲着背影撒气,“大晚上的,我是女的!” 池野也不回头,嗓音低沉里夹着戏谑,“你这样,怕谁?” “我........” 柳优优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池野步伐突然有些慢,迟疑着,终于顿了顿,他转了身,“明天来给小风上课,还有,“池野的声音在黑夜里透着神秘,“任何食物链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态平衡,强行改变,只会酿成悲剧。” 靳鹿脸色一变,想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被优优抖落干净了。 她眸底藏着股气,声音变得有些怪怪的,“你让我来就来,我又不是毛豆儿。” “明天发工资。” 靳鹿眼睛一亮,一心想着买胶卷,笑得咯咯咯的,“那好啊。” ** 牧彦南坐在书房里等明风,闲来无事拿起了书架上的书。 东野圭吾的《白夜行》。 他打开扉页,她的名字刻在白纸上,遒劲有力,张牙舞爪的。 像男孩子的手笔。 牧彦南想起那天她来牧公馆,他在书房看文件。一出门就听佣人说靳小姐来了,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喜悦就不容克制地弥漫开来,立马占领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他知道她是来拿书的,前几日急匆匆地走了,书落在了茶几上,其实那时候她还没走出古堡,牧彦南和明风就站在窗前看着她。 明风低头翻开了书,笑,“这字迹倒是锋芒毕露,不像个女孩子。” 牧彦南伸手把书夺过来,转身就往房间走,“时候不早了,回你家去。” 明风何尝不知他那点心思,看着背影,语气颇为老道,“彦南啊,人家怕你怕得厉害,以后说话温柔点。” 后来她特地过来,他装模作样地问她对书里人的看法,最后直截了当地说自己还没看完,让她下次再来拿。 他牧彦南的书房整整两层,上至天文,下至民生,什么样的书没有,这不过,是他想给自己留个念想的手段罢了。 “如果我是亮司,我也希望她好好活着。” 牧彦南眼睛半眯着,她这样的回答,让他的心情有些忽明忽暗。 他唇薄,本就一副凉淡相,此刻半躺在椅子上,看着书上的名字出神。 “喂,你在这干什么?” 小男孩拿着一根木棍不停地挖着坑,没心思搭理。 小女孩见他不回答,转了个方向,挡在他面前,“我问你在干什么啦?!” 男孩不理,白胖的小手全是黄泥。 女孩生了气,一屁股坐在坑上。 “喂,你起来啊!”男孩皱了眉,去推她。 “就不起就不起!”女孩扎着冲天辫,摇起头来还打到了男孩的脸,“谁让你不告诉我你在干嘛的。” “好好好,我告诉你,”男孩想起爸爸叮嘱他要爱护妹妹的话,叹了口气,盯着面前这个粉嘟嘟的妹妹,心想着比家里那个还烦,“我在挖地球。” “地球?”女孩睁着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球是什么?” 无知,无知啊,男孩在心底再一次蔑视所谓妹妹们的天真可爱。 他把棍子丢在一边,眉目不屑,“你连地球都不知道?地球就是长在地下的球。” “长在地下的球?”女孩嘟着嘴,站了起来,对面前这个不太友好的哥哥闪着眸子,“那你挖到了吗?” “还没,”男孩拿了棍子继续挖。 女孩蹲在他旁边,嘴里开始咕哝,“地球可以吃吗?” “不能。” “可以玩吗?” “不能。” “那你挖它干嘛?” 男孩翻着白眼:“因为想挖。” 女孩忽觉得好奇,想看看地球到底是什么,跳起来从一旁找了个小树枝,屁颠屁颠地又跑了回来,“那我帮你挖啊。” 那是牧彦南第一次遇见靳鹿,他记得他们一直挖到了黄昏,父亲站在路旁叫他,他才心有不甘地上车回了家。 他坐在车里,看着站在靳小玥身旁,全身是泥的靳鹿。 “你放心,我每天都去挖,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把地球送给你。” 牧彦南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头一次开心地露了牙齿。 后来,跟着爸爸再来平安,靳鹿还是没能挖出地球,他站在越来越深的坑边,看了会儿,便拉着靳鹿的手偷偷溜进了酒窖。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樱花三月,本是万物复苏的好日子。谁曾想,与她一别,就是这么多年。 “怎么,还没还给人家?”明风一把抢过牧彦南手里的书。 牧彦南视线聚了焦,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呵,”明风笑得意味深长,“我就差没敲锣打鼓了,牧少爷你很危险啊。” 牧彦南明显不悦,“我叫你来不是让你胡说八道的。” “得,”明风暗想着这少爷脾气又来了,“那咱们说正事。” ------------ 第二十五章 比赛(1) 后天就是体测了,靳鹿站在泳池边,有些犯愁。以她现在的成绩,别说赢楚明嘉,就是想及格,都得卯足了劲扑腾。其实当初应了楚明嘉的挑战不过是缓兵之计,看她当时那劲头,若不答应了她,她又怎么肯罢手。她明知道靳鹿不是她的对手,还提出这样的条件,说白了就是想看她出丑。 或许楚明嘉在想,我倒要看看苏铭安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徒弟。靳鹿撇撇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跟秦小萱这两条鱼,快要被这个妒火中烧的女人整死了。 “坐着发呆就能赢吗?” 靳鹿低着头,不想说话。 苏铭安穿着条骚红色的泳裤朝她走过去,走到她身边的跳板,试着起了几次跳,便像一道人形彩虹,以完美的弧度划过了天空。靳鹿看着他从池的这头游到了那头,又从那头哗哗地往她的方向游过来。 “任何食物链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态平衡,强行改变,只会酿成悲剧。” 她的脑海里兀地闪过这句话。 是她错了吗,靳鹿盯着苏铭安越来越近,为什么他和柳优优,秦小萱,就连池野,所有的人都在阻挠她。难道,靳鹿一声嗤笑:我真的是在多管闲事?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铭安背靠着泳池,有些轻微的喘气,即使因为额头的头发沾了水贴在了脑门上,在初夏的阳光里依旧是风华无限。 他拿跳台边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水,“在你的逻辑里只有对错吗?” 靳鹿一怔,“嗯?” 苏铭安回眸望着她,“大脑里只有对错,是小孩子的思维。” “你想说什么?”靳鹿有些生气了,“我在多管闲事,是吗?” 苏铭安喝着矿泉水,不答。 “苏铭安,”靳鹿固执着,“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不去打破平衡就是最好的结果?是,我承认,我的所作所为给小萱造成了更糟糕的境遇,但是,难道就因为怕明天会更坏,所以今天就要选择漠视吗?”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不平等,就像永远也消灭不完的细菌,”苏铭安音色平静,“而你,只是一瓶含量有限的消毒剂,显微镜下成万上亿千姿百态的都是,你杀得完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何况,抗药性一旦形成,细菌只会越来越难控制,”苏铭安闭着眸,有些倦意,“我知道,小萱的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你要让我怎么办?跟楚明嘉在一起?” “我.......”靳鹿一时语塞。 苏铭安睁开眼,正午的艳阳到了这会儿还是依旧有些刺目,他在心底叹着气,“靳鹿,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靳鹿拿着毛巾的手一抖,背脊发凉。 她的确有想过让苏铭安答应和楚明嘉交往,这是让秦小萱自由的最好方法。但她从未提起过,毕竟,这样左右他人感情的决定,她终归是说不出口的。更何况,她想起那日在泳池,苏铭安抱住她时眼神里藏着的情绪,她看得是一清二楚。 未曾想,她的心思,他早就洞悉。 “你知道吗,这就是你跟我们不一样的地方,”苏铭安从水里一蹭,坐到了池边,“很多事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对与错,是与非,都只是片面之词,不过问不打扰是最安全的做法,不会伤及无辜,也不会殃及自己。而你不同,在你的世界里,黑白泾渭分明,遇到了就非要去插一手。这是涉世未深的人才会去做的事,而偏偏你,你的经历和身份明明让你自小深谙这些道理,但你却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看向沉默的靳鹿,话到嘴边,喉咙转了转,“所以,你跟我,跟很多人,都不一样。” 其实,苏铭安想说的是:所以,你才会令我倾慕。他有时会很懊恼自己这般的吞吞吐吐,喜欢一个人就跟做一道数学题一样,明确了出题人意图后,不就应该动用公式攻克障碍了吗。但他现在才发现,感情跟做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靳鹿那天说他心里只有自己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再难的题他都有信心解开,可在面对她时,他突然开始害怕被拒绝。 “看来,”靳鹿显然不在主题上,“你爸跟我爸关系不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明嘉说的,”苏铭安表情严肃,“以你的见识,远胜过一般女孩。” “用不着安慰我,”靳鹿站了起来,“比起很多人,我已经够幸福了。” 她冲苏铭安挥挥手,“我突然想起来我得去给小鱼补课了,对了,”靳鹿停了下脚,“我这个人管不了那么多,世界有多坏就有多坏吧,我只负责我能做的。” 苏铭安挑眉,“那不游了?” 靳鹿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晚上去体育馆。” ** 天渐渐暗了下来,中午还是炎日,到了这会儿,太阳下了山,竟透着一丝阴冷。 林思思看了眼窗外令人昏聩的乌云,声音小心翼翼着: “菲菲,我们这样做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魏菲菲往四处瞟了眼,确定没人,便从包里拿出了东西,“那个小贱人可不是一般的难对付,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让她吃点苦头,我们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林思思蹙眉,“菲菲,你别忘了,明嘉年年都是女子赛的冠军,她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刚学了一个月的新手。” “思思,”魏菲菲借着窗外的灯光把钥匙放进锁孔,只听到咔擦一声,柜子里的衣物便出现在了她眼前,她蹑手蹑脚地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刷子,“你平时不是老说我笨吗,今天怎么脑子就进浆糊了,你忘记明嘉上次是怎么被整的了吗,要不是我偷听到,谁能想到是靳鹿在暗地里策划的?这次她不知天高地厚地要和明嘉比赛,肯定是输啊,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再多出点丑。” “可是....”林思思蹙着眉。 “你别想那么多了,”魏菲菲拿着袋子,有些不耐烦,哑着嗓子,“这就是一些小玩意,又不会死人,你别站着了,快帮我啊,一会有人来了。” 林思思看着月光下魏菲菲急切又慌张的身影,隐隐觉得不安。 ------------ 第二十六章 比赛(2) 体测那天,正好遇上阴天,空气里闷闷的,皮肤上像蒙了一层猪油,潮湿,燥热。 “一学期又完了,我感觉昨天才开学一样。” “嗯,我也觉得太快了,”夏厦坐到了牧鱼旁边,“这眼看着高二就要完了,高三就不远了。” “啊.....”牧鱼拖长了声音,内心煎熬,“可怕的高三就要来了,我的天啊,我听学姐说高三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白花花的,一张一张,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夏厦点着头,“我妈也是这样说的,现在每天都给我熬鸡汤骨头汤银耳汤各种汤,就怕我到时候身体撑不住。” 牧鱼盯着换好衣服出来的靳鹿,满眼的羡慕,“我要是也能像小鹿一样,不用学习就能考高分就好了。” “我哪有不学习,”靳鹿朝她走过去,“我只是在初中就提前把高一高二的书看完了,那时候我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 “那也是你聪明好不好,”牧鱼一脸哀愁,“当年我哥哥也是在初中就把高中的全学了,才到高一就去参加了高考,一考还考了个省状元。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呢。” “没有啦,”夏厦摸摸牧鱼的头,“我觉得你很聪明啊,尤其是在吃上面。” 牧鱼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好了好了,”靳鹿把两人拉起来,“我们该出去了,一会儿女魔头要骂人了。” 牧鱼老神在在的,“我倒是不怕她骂我,我是担心你啊,一会会输得很难看。” 靳鹿:“.......” ** “今天,我们将要进行每期末的必测项目,100米自由泳。下面,开始测男生,女生站在边上去。” 女魔头穿着套黑色紧身运动衣站在泳池边,小麦的颜色,紧实的肌肤,没有一丝赘肉的曲线,健康又性感。 “难怪伟哥被迷得神魂颠倒。” 郭旭盯着女魔头的身材,戏谑着。 “不是吧,”胖子笑了起来,“你也跟伟哥一样,喜欢这种类型,那娶回家还不跟娶了头母老虎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男生也跟着胖子笑,“就是,谁会喜欢女魔头啊。” “你们啊,”郭旭看着吴子扬和苏铭安随着一声哨令下了水,“你们懂个屁,女魔头脾气是爆,但是身材咱班没几个能比,她也是不穿比基尼,”郭旭下巴朝站在池边的楚明嘉扬了扬,竖起个大拇指,“穿了绝对是这个。” “唉,旭儿,”胖子撞了撞郭旭的肩膀,“你看这个。” 郭旭顺着胖子的视线看过去,靳鹿直直地站在斜对面,还是连体泳衣,最保守的款式,只是换了个荧黄色,衬得本就如雪的肌肤在阳光下愈发白得耀眼。 郭旭觉得此刻的靳鹿清新得像个柠檬,眼神不忍离开,双手做出个方框把人框在了视线里,嘴里不住地赞美,“啧啧啧,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反倒让人浮想联翩啊。” “是吧,”胖子乐呵呵地示意着周围一群围观的男同学,“这妞正啊。” “正你个大头鬼!”女魔头拿着手上的体测板就往胖子头上砸,“瞧瞧你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死样子,叫了你几声了啊,满脑子都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顾老师?!我错了我错了”胖子转头看见顾萌,捂着头一个劲求饶。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还笑!”女魔头怒目直视着这群男生,“全都给站好,按学号一个个排上,站到泳池边去!” “这群臭男生,”牧鱼看着对岸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男生们,撅着嘴,“肯定是偷看我们又被骂了。” “噗,”夏厦忍不住笑了起来,“牧鱼,你刚不也看着苏铭安眼睛都不转吗?” “我哪有!”牧鱼答得理直气壮,“我.....我是在观察局势,给小鹿做点心理准备。是吧,小鹿。” 靳鹿坐在石凳上,忽觉得后背有些痒,她想挠又挠不到,急得耳根子都红了,哪还有心思开玩笑,“牧鱼,你快过来,帮我挠一下后背。” “哈哈,”魏菲菲站在角落里,得意地看向林思思,“看,有效果了。” 林思思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抓耳挠腮的靳鹿,心里不禁出了口恶气,“真是丑态百出。” “谁丑态百出了?”楚明嘉涂着防晒霜,抬头看着两人,“嗯?” “哎呀,明嘉,我跟你说。”魏菲菲兴奋地附在明嘉耳边嘀咕了几句,就看到楚明嘉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楚明嘉气得站了起来,“谁让你干这种蠢事了?!” 魏菲菲被吓得浑身一抖,她没想到楚明嘉非但没有表扬她,还冲她发起了脾气,“我...我就想着反正她这次肯定输定了,索性就再让她输得难看一点,这.....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楚明嘉扬起了手,就要一把掌扇下去。 “明嘉,”林思思连忙挡在魏菲菲前面,压低了声音,“你反应别这么大,大家都看着呢。” 楚明嘉细眉扭在一起,显然是气得不轻,“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猪队友!” 林思思忙打着圆场,“你消消气,消消气,菲菲不也是为了替你报上次的仇吗,你就别怪她了。” “她懂什么!”楚明嘉睨着站在角落的魏菲菲,很生气,“我要的是堂堂正正,而不是靠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去赢!现在好了,都是因为你,我赢她也赢得不光彩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林思思看了看眼泪都快要掉下来的魏菲菲,“菲菲也就是做了点小恶作剧,无伤大雅,不会影响你跟她的比赛。” “你说这话是在包庇她咯,”楚明嘉瞪着林思思,“你也别在这装好人,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给我滚远点。” 林思思一愣,噤了声。 “也不知道那伙人又在吵什么,神烦。”牧鱼一边帮靳鹿挠痒痒,一边朝楚明嘉那边看了眼。 “牧鱼,”靳鹿痒得有点难受,“你再重点,还是痒。” “啊?你还痒啊,”牧鱼和帮忙遮挡的夏厦互看了眼,“小鹿,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过敏了?” “牧鱼,你看!”夏厦转眸看到了靳鹿脖子上的红点,惊吓着伸手把泳衣往下又扯了点。 靳鹿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又红又大的斑点。 ------------ 第二十七章 比赛(3) 牧鱼看着靳鹿的后背,有些发怵,“小鹿,你没事吧.....” 夏厦:“要不,我和牧鱼陪你去医院吧,看着怪吓人的。” “很恐怖吗?”靳鹿抬眸看向两人,“可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牧鱼皱了眉,“这都成这样了,还管什么比赛啊,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行,”靳鹿挣开牧鱼的手,转眸间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秦小萱,开始起身往泳道走,“我现在退出不光对不起小萱,也对不起我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 ** “没见过这么公主病的人,我还不是为了给她出气!” 林思思一边给魏菲菲擦着眼泪,一边安慰着,“好了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跟她计较什么。” 魏菲菲擦着眼泪,“那也不能这么过分啊,家里有钱了不起吗!” “是了不起啊,”林思思拿着纸巾的手一顿,语气有些感慨,“菲菲你别忘了,如果我们不是跟着明嘉,现在,恐怕连星巴克的门都没进过。” 魏菲菲的表情一滞,被林思思的话点醒,眼神有些幽怨不明,“你说得也对。” 林思思看着远处站在泳池台边,还在不停挠着后背的女孩,唇边一抹笑,“不过,这件事虽然让明嘉的自尊心受挫,但结果还算不错。” “哈哈,”魏菲菲盯着一脸难受的靳鹿,“是吧,我看着也爽。” 林思思:“唉,对了,秦小萱到哪儿去了。” “喏,”魏菲菲朝树荫下努了努嘴,“在那蹲着呢。” 林思思两眼一眯,秦小萱一动不动地盯着泳池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干嘛呢,这么紧张。” “事关她的自由,她哪能不紧张,”魏菲菲下了台阶,“走,我们去看看她。” ** 秦小萱两只眼睛像两颗绿豆,挂在扁平的额头下,和大如烧饼的脸盘形成了鲜明的反差,鼻梁两侧的褐色小雀斑因为阳光的直射,愈发红得明显。 她蹲在榕树下,整个人被树荫笼罩着,脑门上叠着层层的细汗,目光死死钉在靳鹿身上,全神贯注。 二十分钟前还闷热得像要来场暴雨的空气,此时此刻却反倒出了晴,只是温度也自然比刚才还高了,整个泳池就像个庞大的蒸笼,等待着如笼的人肉包子。 秦小萱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有种空气里面的热分子膨胀到下一秒就会爆炸的错觉。 “喂!死胖子你聋了吗!” 魏菲菲走过去朝着秦小萱的屁股踢了一脚。 秦小萱跌倒在地,原本神经紧绷着,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叫醒,转眸看向魏菲菲的时候,满眼的惊恐一览无遗。 “呵,”林思思和魏菲菲互看了眼,笑,“看来是真的很紧张啊。” 秦小萱眼神慌乱地站了起来,低着头,拍着屁股的灰。 “啧啧啧,你看她,”魏菲菲还是那副嫌弃的嘴脸,“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丑的人。” 林思思:“还胖。” “对对对,”魏菲菲点着头,“哈哈哈哈,思思你好毒啊。” 两人刚才的不快在笑声中消散了不少,他们把秦小萱当做发泄口,一吐了低人一等的恶气。 不管历史是否变迁,沧海是否桑田,人性是亘古不变的。 人们,喜欢在弱者身上寻求优越。 秦小萱一言不发地转了身,她习惯了这样的调侃,或者说是羞辱。她知道她越反抗就会越惨,索性就逆来顺受着,她想啊,受着受着就毕业了,便再也不用看到她们了,这不马上就只剩一年了吗,她就可以解脱了。 “难道你以为你纵容他们欺负你,他们有一天就会良心发现?”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靳鹿说的话,想起上次故意把楚明嘉带到游泳池的事,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也许,一年都用不了了。 ** 靳鹿觉得身上越来越难受了,起先是痒,现在开始有些刺痛起来。她听到女魔头在喊各就各位了,把手从后背挪开,强忍着不适微弓了腰。 楚明嘉也弓下腰做准备,侧眸看了她眼,调侃,“你行不行啊。” 靳鹿沉着眸,懒得搭理,听到一声哨令,下了水。 “小鹿,加油啊,加油啊!” 牧鱼沿着泳池边跑边嚎,“快快快,再快点!” 刚游完的苏铭安正坐在凳子上喝水,他听到哨令,瞳孔便开始顺着水里的人影移动。 楚明嘉穿了条黑色泳衣,修长的身躯在水里畅游着,美得像条鱼。相反,隔壁泳道的靳鹿动作迟缓,姿态笨拙着,从一进水,就被楚明嘉拉开了差距。 苏铭垂眸,修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黑得发亮,他看着楚明嘉灵巧地转身,轻触了下瓷砖,便开始了返程。 结局,果然是没有奇迹的。 他闭了眼,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太阳穴有些突突地。 郭旭:“哈,子扬,你看你女人,这好胜心强的,一有了情敌如水,比平时还快!” 吴子扬一条荧光红的泳裤挂在腰上,中间微凸着,正对着游过来的楚明嘉,唇边一抹得意的笑。 “不对啊,”胖子眯了眯眼,“这怎么全都返程了,靳鹿反倒越游越慢了。” 苏铭安皱眉,睁眼,看向泳池。 靳鹿停在泳池一侧,看不清表情。 “小鹿,”牧鱼隔着水冲靳鹿喊,“小鹿加油啊,马上就到了,只差两米了,再坚持一下啊。” 靳鹿终于支撑不住,停在了泳池中,她觉得很累,缓慢地转头看向牧鱼,眼皮都快要抬不起来。 “牧鱼,不对啊,”夏厦盯着水里的人,拉着牧鱼的手一紧,“我怎么觉得小鹿不太对劲。” “快让开!” 苏铭安一声急吼,推开人群,跳下水一把捞起了已经神志不清的靳鹿。 楚明嘉正在上岸,听到声音,转身看着苏铭安抱着靳鹿,穿着条泳裤急匆匆地跑出了游泳馆。 林思思一怔,遥遥地盯着人影,两眼发直,“出事了。” “不......”魏菲菲吓得脸色苍白,“不会吧,我只是....我只是刷了几层痒痒粉。” 秦小萱一惊,转眸看向瘫在地上的魏菲菲。 ------------ 第二十八章 夜来香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像我们平时知道的,这个,比如金木水火土啊,就是五行相生相克的,再比如我们平时吃的食物,螃蟹不可与柿子同吃,红薯不可与香蕉同吃,”谷三丰捋了捋胡子,清了清喉咙,“这其间的奥秘博大精深,至今都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当然了,随着时代的进步,人类的探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今天,我就来跟大家探讨一下生活中常见的有害物质。” “哎呦,”牧鱼托着腮有些坐立不安,“还有多久下课啊。” “别急,”夏厦压低着声音,“等他吹完牛就只剩半节课了。” 这个谷三丰,是伟哥班上的化学老师,今年已经65岁,年纪比梁学丰还大,留着一把胡子,长年穿一件黑青色袍子,偏偏长相气质又跟民国伟人李大钊有几分相似,平时走在校园里,那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重点是他上课喜欢吹牛,也不知道是不是代沟问题,他常常会讲些有的没的试图调动学生们的课堂积极性,可是这一调动就是半节课,学生听着他古老又冗长的声调,反倒适得其反地打起了瞌睡,连后半节的正课也听不进去了。 偏偏谷三丰自得其乐,有的时候讲得起兴了,干脆整节课都不上了。班干部和其他同学私下里也跟伟哥委婉地提过,伟哥也是几声哈哈就应付过去了。后来来得人多了,伟哥就说了一句话:谷老师德高望重,是学校一再邀请返聘才答应继续教学的,能成为他的学生,是你们的荣幸。 谷三丰常常到期末课都上不完,最后几节课为了赶进度甚至就每章点几个知识点便全让学生自学了。说来也奇怪,他教的班化学还总是比其他老师好。 当然,学生们并不认为这是谷三丰的功劳,对于这种效果大都归功于自己天资聪颖又刻骨勤奋了。 牧鱼盯着黑板上的津津乐道的老头发呆,她想起同为谷三丰学生的哥哥说过,谷老师博闻广识,又为人谦逊豁达,是位值得尊敬的好老师。唉,她叹出一口气,看了眼一旁听得入神的秦小萱,大概只有好学生才会觉得他是个好老师。 牧鱼百无聊赖,盯着一直低头不语的苏铭安,想到了什么,开了口,“唉,小萱,一会你去不去啊?” 秦小萱目光一顿,没有转头看她,过了几秒,摇了下头。 牧鱼嘴一抿,有些话就要呼之欲出,夏厦见状伸手握了牧鱼的肩膀,眼神往楚明嘉的方向示意,意思是,她也是身不由己。 牧鱼何尝不知道秦小萱是在怕楚明嘉找她麻烦,眸子里的闷气沉了又沉,从柜子里偷偷抽出一根牛肉干,咬得恨恨的。 “那个,”谷三丰顿了下,“有哪位同学来说说这世间的毒物都有哪些啊。” “砒霜!” “杀虫剂!” 郭旭:“敌敌畏!” 胖子打了郭旭一下,“哈哈哈哈,我还鹤顶红呢!”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谷三丰捋着胡子,示意大家安静,“你们说的都是成药,我要说的是大家生活中常见的东西。” “比如,”他从讲台上徐徐走下来,牧鱼赶紧把牛肉干吞进喉咙里,哽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一些大家常见的植物。” 谷三丰慈祥地盯着牧鱼笑了笑,那意思像是在说,你在干什么我都知道。 “先说一种生活在热带地区的树,此树俗称见血封喉,学名箭毒木,多生于海拔1500米以下的雨林中.......” 谷三丰的娓娓道来犹如催眠曲,牧鱼听着听着两眼已经开始微合。 “小鱼儿,”苏铭安突然转过头敲了她一下,“你选几个。” “啊?”牧鱼惊醒,看向苏铭安手里的单子,“这....这都什么玩意?” 苏铭安脸有些红,声音低低的,“一会儿带去医院的。” 牧鱼的圆眼睛眨巴了几下,看着白纸上遒劲有力的字体,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个书呆子,脑瓜挺灵光啊。” 苏铭安看了眼就要转眼往回走的谷三丰,催促着,“你快选啊,选她爱看的。” 牧鱼有些得意,苏铭安平时趾高气昂的,这回也有求她的时候,难怪刚才他一直低着头,原来是在列书单。她看着书单上一排的书名,后面跟着的名字全是郭敬明韩寒魏雪漫一类的当红作家。 牧鱼摇了摇头,用一种碾压他的口气,“一会我跟你一起去书店,小鹿喜欢看的是东野圭吾春上村树三毛。同桌这么久了,会不会察言观色啊。” 苏铭安一口老血闷在心里,他知道牧鱼这是逮着机会报仇了,点点头,俯首称臣,“都听你的。” 牧鱼托着腮,冲他挑眉,“那是当然。” “还有呢,就是俗称地狱之花的曼珠沙华,”谷三丰转身往回走,“其次呢,类似于夹竹桃,夜来香,”他突然把脸转向牧鱼和秦小萱,笑得意味深长,“都有使人昏迷的功效。” 牧鱼和秦小萱被突如其来的注视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 “妈呀,”牧鱼听着下课铃响,“这谷老师怎么老是喜欢往这边看,真是吓死我了。” 秦小萱把书收进书桌,视线所及,手心里,全是汗。 ** 苏铭安和牧鱼夏厦去书店买了书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撞见来看她的柳优优。 男人帮,除了池野,也都齐了。 “小鹿啊,你咋就说晕就晕了呢,”左良抓抓头,“平时看着生龙活虎的,这游泳这么耗体力?” 靳鹿听见了敲门声,一行人就走了进来,“我没什么大问题,过两天就可出院了。” 洛凡凡倚在窗边,“那医生怎么说啊。” 夏轶抬眸看着苏铭安直直地往病床走,他甚至都没看他们一眼,冷着脸把书放在了桌上。 靳鹿看了眼额头冒着细汗的苏铭安,“医生说可能是中暑了,再观察几天。” “这,”靳鹿翻着袋子里的书,看向苏铭安身后的牧鱼和夏厦,“你们一起去买的?” “对啊,”牧鱼直溜溜跑到靳鹿床边,“今天好点了吗,我看看,”她当着一群大男人的面就扒开了靳鹿的病服,“嗯,好像好.....啊啊啊啊.....” 苏铭安面无表情地拎着牧鱼的衣领把她往后拖。 “苏铭安!”牧鱼摸着后脑勺,瞪着他,“你能不能轻点儿,扯到我头发了!” 苏铭安冷冷地睨着她,不说话。 “你干嘛啊,”牧鱼被他盯得发怵,“我......我又没欠你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坐在凳子上的柳优优终于笑出了声,“原来你就是苏铭安啊。” 柳优优今天换了新买的蓝色眼影,时下最流行的款,因为是流星花园的杉菜用过的牌子,所以俗称杉菜色,卖得极其火爆。 她伸出手,和眼影相得益彰的湖蓝色指甲在灯光下泛着性感的光,“久仰啊。” 苏铭安瞥了眼柳优优,抬眸看着这一屋子站着的男人,一个脖子上戴着拇指粗的金链子,左臂好大一个青龙,绿绿地,印在黄色的皮肤上,一个梳着油光可鉴的浪奔头,白色衬衫的胸口大敞着,剩下一个稍微正经点的小平头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鼻子里几不可察地哼出一口气,也没看靳鹿,“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转身就出了门。 “我也是我也是,”从进门就忐忑不安的夏厦赶紧跟着苏铭安道了别,“小鹿啊,你好好养病,我下次再来看你。” 柳优优好看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唇角弯着把停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 靳鹿一时有些尴尬,“那个....小风那个小鬼怎么没来啊。” 夏轶眸里闪着精光,唇边一抹玩味的笑。 ------------ 第二十九章 雏菊 “他倒是想来,”洛凡凡低眉笑着,“那也得池野让啊。” 靳鹿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从桌边的书堆里找出一本随意翻着,“老师生病了也不来看看,这学生还真是孺子可教。” “嘿嘿,”左良站在柳优优身边摸了摸才剃的光头,“是池野在盯着做作业呢,那死小子要不是不知道地址早自个儿跑来了。” “噗,”靳鹿看着左良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良哥你怎么想起来把头发剃了?” “傻呗,”柳优优磕着牧鱼手里的瓜子,“跟个弥勒佛一样。” 左良反常地没有顶嘴,赧赧一笑,“那不是夏天热吗,剃了凉快。” “哟,”靳鹿挑眉看向洛凡凡和夏轶,“这,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点什么。” 牧鱼插了嘴,“哎呀,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优优跟着良哥去.....唔唔....” 柳优优捂住牧鱼的嘴,笑得讪讪地,“牧鱼啊,我家才到了一批上好的花鱼,你想不想吃啊。” 牧鱼说不出话,眼睛睁得像铜铃,点头如捣蒜。 靳鹿唇角浅笑,翻着书,没说话。 洛凡凡许是在窗边站得太久,立起身子伸着懒腰,“哎呀,这人啊,就是麻烦,我都看不明白了,你说池野,自己不来还得拉着小风垫背,”他桃花眼一眯,冲着夏轶笑,“哥,你说这是不是欲盖弥彰?” 夏轶眸里闪着精光,唇边一抹玩味的笑,起身走到洛凡凡身边帮他整了整衣领,“真是难为你了,还知道欲盖弥彰这个词。” “哈哈,怎么样,用得恰到好处吧,”洛凡凡看着领口越来越小,止住了夏轶的动作,”好了好了,哥,这衣服领口小了不好看。” 夏轶感受到洛凡凡温润的皮肤,低眸看着他指节修长的手,怔了一秒,咳嗽了几声,迅速转了眸。 柳优优坐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对着夏轶的眸,冰凉。 “唉,小鹿,”柳优优移了视线,“刚那高个儿就是你同桌?” 靳鹿翻着书,听着关于池野的一切,一页也没看进去,“嗯。” 柳优优抬头捏着小鱼儿的下巴,“你跟他是发小?” 牧鱼点头,“对啊,不过苏铭安是个书呆子,我们没怎么一起玩过。” 柳优优盯着靳鹿笑,“那是人家不想跟你玩。” 牧鱼其实是大智若愚的,假装恍然大悟,“哦.......我觉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我该走了,”柳优优站起身来,瞥了眼那三个大男人,“回去告诉你们家野哥,”她眼睛有意在靳鹿身上停了一下,“得抓紧了。” 洛凡凡,夏轶,互对一眼,看向靳鹿。 靳鹿本就有些烦躁,抬头冲着挑事的柳优优撒气,“出门左拐,不送!” 柳优优一溜烟跑出门,几秒后又伸进来个头,“拜~” 左良一脸呆萌,“哈?野哥咋了?” 牧鱼,洛凡凡,夏轶,动作一致,作抚额状。 ** 靳鹿把牧鱼和男人帮打发走了后,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翻着苏铭安带来的梦里花落知多少。 这本书是三毛写的,讲得是她在荷西死后的生活状态,靳鹿其实不怎么爱看这种儿女情长的散文集,总觉得有些矫情做作。只是那天偶然在电视里看到了一句话。 或许,我们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牵着别人的手,遗忘曾经的他。 落款处大大地写着两个字:三毛。 她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视机的女主播用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叙述着三毛的平生,脑海里一直在环绕那句话,不知怎么地,一股悲从中来的情绪渐渐填满了整个心房。 如今坐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细细嚼着三毛的文,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悲恸和坚韧令她动容,以往只看推理悬疑的她,最近却总是被她的文字感染着,心情也跟着忧伤起来。 她翻完最后一页,合上了淡紫色的书皮,闭着眸躺在床上养神,脑海开始浮现那日在泳池的情景。 那天,她在入水前明明是全身瘙痒,入水后,竟立马开始刺痛起来,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地没了知觉。她到现在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个人影跳进水里把她抱了起来,之后的事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后来,牧鱼说是苏铭安救了她,今日他倒是来了,总共待了不到五分钟就出了门,她笑了笑,想起陈叔赶来医院的时候看到柳优优坐在病房里的神情,那真是跟苏铭安一模一样的。 她也懒得说什么,柳优优对别人的另眼看待也心里有数,只是今天苏铭安来得时候,她显得颇为兴奋,看了他好几眼,最终没忍住站起来想跟他打个招呼,谁知道苏铭安的臭脾气说来就来,脸色难看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也难怪,苏铭安出身名门世家,对于江湖习气,是打从心底的鄙夷。 靳鹿半起着身子把书放在了桌上,视线扫到门口被灯光投进来的影子。 有人?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门边,把耳朵紧贴在门上听。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了一声咳嗽。 她眉眼一笑,门一开,池野手里拿着一束花,敲门的姿势定在空气里,视线对上她喜出望外的眸子,满脸的慌张已来不及躲避。 ** “你怎么来了?” 靳鹿坐在床上,拿了刚才的书,故作不经意地问。 池野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提了屋里唯一的椅子,放在离靳鹿最远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你病怎么样了?” “嗯,”靳鹿埋头看着书,“就那样。” 池野瞄着她,想了想,表情极其不自然地站起身走了过去。 “喏,小风让我给你带的花。” “雏菊?”靳鹿接过池野手里用廉价牛皮纸包着的花,“他人呢?” “作业没做完,我没让他出门。” “你厉害了,”靳鹿没好气地看着手上的雏菊,“小风真是可怜啊。” 池野没说话,又坐了回去,靳鹿的调侃扑了空,气氛又冷了下来。 靳鹿的心里有好多话想说,比如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是不是在关心我,你想不想我。然而,她知道,这些问题池野一个都不会回答。 靳鹿闭了闭眸,选择沉默。 “你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池野试图打破尴尬。 靳鹿看向他,重复着医生的话,“短暂休克原因不明,还有待查证。” “休克?” “嗯。” 池野的指节若有所思地在腿上点着,他想起了来的时候在医院门口遇上的那个男孩,带着个金丝边眼镜,像是认识他,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池野抬眸看他,他唇边一抹讥诮,径直出了门。 “我听说,在泳池那天有人救了你?” 靳鹿目光一顿,“嗯。” 池野从包里摸出一包烟,突然想起来是在医院,又放了回去,“知道是谁在整你了吗?” “啊?”靳鹿有些意外,看向池野。 “我听优优大致说过,”他想起刚刚躲在门外听到的对话,站起身准备走,“凡事小心点。” 靳鹿听着他故作冷漠的语调,一声冷笑,“我要说我偏不呢。” 池野脚步一顿,转身看她。 就见她坐在昏黄的灯光里,看不清表情,“我说我小心不了,你会怎么办?” 池野眸一沉,抬脚出了门。 ------------ 第三十章 玫瑰香水 医生最后说靳鹿的衣服上沾了痒痒粉一类的东西,那东西里含有动植物的细小纤维,钻进毛孔里会导致皮肤红肿起疹,因而引起瘙痒,至于昏迷,在综合考虑后,他们给出了劳累过度的结论。 靳鹿手里拿着体测那天穿的荧黄色泳衣,虽说已经过去了快一周,那股香味还是若有若无的,她把鼻尖凑到衣服上嗅了嗅,闷闷的,不似一般香味的轻薄,倒像是街边小卖部卖的玫瑰香水,浓烈刺鼻。 她眉头一皱,心里隐约觉得自己不是过敏那么简单,却怎么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香味。 “你总算出院了,”牧鱼坐在床边,“你不在学校的这段日子里,我都快无聊死了。” 柳优优帮靳鹿收着东西,“牧鱼说得对,这平时不觉得,你这一病,才发现男人帮也清净了不少。凡凡说上次他们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小风站在二楼栏杆边盯着他们,手里还拿着说要送给你的画,老可怜了。” “画?”靳鹿盯着床边的雏菊,嘴角像是一池春水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笑意如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这什么啊?菊花?”柳优优拿起花就要往垃圾桶扔。 “唉,别扔!”靳鹿一把抢了过来。 柳优优被靳鹿的反应吓到,“这……这都枯了啊。” 靳鹿眨了眨眸,抬眼看着她傻笑,“我喜欢。” 柳优优瞅着她娇憨的模样,憋了一路的话有些压不住了,“那个,你明天去男人帮吗?” “明天?明天我要去学校上课了,晚上得去牧鱼家。” “哦,”柳优优话里有话,“那你什么时候会去啊?” 靳鹿看出了古怪,睨着她,“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哪有,”柳优优看向牧鱼,“那不你大病初愈吗,我就想着一起聚聚,大家都挺想你的,是吧,牧鱼。” “嗯?”牧鱼正低着头玩明风送的新手机,应付着,“嗯嗯,小鹿你就去嘛,正好我也好久没见毛豆了。” 靳鹿看了看奇奇怪怪的两人,想起了那晚上的池野,伸手把雏菊放进了包里,吐出两个字,“不去。” 柳优优嘴一抿,回想起出门前的情景。 池野手腕上缠着个纱布,嘴里还不忘叮嘱她不要告诉靳鹿。 她心里叹出一口气,得,老娘就看你们作。 ** 靳鹿,柳优优,牧鱼三人并肩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正好遇见来接靳鹿回家的陈叔。 站在一辆小轿车外,看着靳鹿。 “陈叔!” 靳鹿走过去一把抱住他。 陈家华被突如其来的拥抱乐得笑了起来,连忙把她分开,“你这孩子,病才好,小心点。” 靳鹿嘻嘻两声,转身对着两人道了别,进了车。 柳优优和牧鱼站在原地,看着价值不菲的小轿车渐行渐远。 柳优优:“小鱼儿,你知道小鹿家是是干嘛的吗?” “不知道啊,”牧鱼耸耸肩,“我没问过,她也没说过。” 柳优优看向她,纳闷:“你说这谁家女儿都住院了,自己的父母连个面都不露的?” 牧鱼一愣,想起了自己,没说话。 柳优优开始自言自语,“看来这有钱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 牧鱼回家的时候遇上牧彦南刚从车库走出来。 牧鱼隐约瞅见了牧彦南的身影,转了身一溜烟往主楼跑。 “站住。” 牧彦南远远地一声,牧鱼定在了原地。 “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牧鱼看了眼站在哥哥身旁忐忑的张妈,“那个……我老师今天出院,我去送她来着。” “老师,”牧彦南走到牧鱼身边,揉了下她的头,“你哪个老师?” 牧鱼见哥哥语气还算柔和,胆子大了起来,“就小鹿啊,前阵子出了点事,在医院住了快一周。” 牧彦南脑仁一紧,刻意调整了下语调,问得随意,“哦?那她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那天本来是要和楚明嘉比赛来着,结果游着游着就昏迷了,医生只说是过敏。” “过敏?” “哥哥你也不信是吧?”牧鱼皱皱鼻子,“这过敏还能休克?现在的医生真是张口就胡说。” 牧彦南前阵子去法国出了趟差,今天才回来,没想到一到家就听到了靳鹿住院的消息。他细长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张妈,“你以后可别再惯着她了。” “是是是,”张妈点头,“是我的失误。” “哎呀,哥,”牧鱼拖长了尾音,“不关张妈的事,我要出去玩,她也拦不住我啊。” 牧彦南笑,转身在牧鱼的额头弹了下,“你还知道。” 牧鱼吐吐舌头,转身看了眼张妈,看来哥哥今天心情不错,以前她晚归都是要挨骂的。 “对了,”牧彦南想起了小七的话,“明风是不是给你买了个新手机?” “啊?”牧鱼真诚地摇着头,“没有啊,我都好久没见过风哥哥了。” 牧彦南居高临下地瞅着自己的妹妹,牧鱼的小表情尽收眼底,“行了,你别紧张,我只是想提醒你拿了别人的东西要记得说谢谢。” 牧鱼一愣,被自己哥哥今天的反常弄得晕头转向,虽说哥哥和风哥哥关系好,但其实她看得出来,哥哥不太喜欢她跟风哥哥走太近,她记得哥哥有一次在看到她和风哥哥在后院荡秋千的时候很不高兴。 牧鱼多少也明白,风哥哥身边的漂亮女孩太多,喜欢他会是一件很累的事。哥哥不想她跟那些女孩子一样,围在风哥哥身边争风吃醋。但她看得很开,她喜欢风哥哥是从小就坚持的事,牧鱼活到现在还没对什么事这么执着过,所以不管未来怎样,她都会傻傻地跟在风哥哥身后。 她眼珠子转了转,死不承认,“哥哥你说什么啊,我真没拿,说什么谢谢。” 牧彦南顿住脚,转头看她,眸里戏谑,“哟,不错,变聪明了。” 牧鱼狡黠地冲着他笑了一下,屁颠屁颠地跑去了自己的房间。 牧彦南摇摇头,给莫小七打了电话。 “帮我查件事。” ------------ 第三十一章 干花 靳鹿回家的时候熊佩华正在看电视,严修坐在地上玩着玩具,听到脚步声,好看的眼睛里流出惊喜,一溜烟跑到了靳鹿的怀里。 “姐姐姐姐,你回来啦!” 靳鹿两只手抱住软软糯糯的严修,眉眼含笑,“小修有没有想我啊?” “小修!”熊佩华一路小跑跟了过来,强行把严修抱开,细眉紧蹙,“别离那么近!” 靳鹿被熊佩华的反应吓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唇边一抹讥诮,转身往厨房走。 熊佩华很是担心,冲着佣人就喊,“赶紧给少爷准备洗澡水!” 童姨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太太的声音,眸里一丝无奈。 “童姨!” 童姨被吓了一跳,拿着菜刀转身看见了靳鹿,“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 靳鹿眼神可怜,“人家想给你个惊喜嘛,我住院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我都没生气,你还这个表情。” “童姨也想来啊,”童慧如一把拉住靳鹿,“这不府里的事都得管着走不开吗,我看看,听家华说你身上起了好多疹子。” 靳鹿任由童慧如上下打量着,开着玩笑,“童姨,你不怕被传染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童慧如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跟别人一样?要传染啊索性把这屋子的人全传了。” “哈,”靳鹿把脸凑到童慧如眼前,“童姨,几日不见,你变坏了哦。” 童慧如不答,盯着她手里的东西,“你这手里拿的什么啊?” 靳鹿把早已蔫坏的雏菊扬了起来,一脸傻笑,“童姨你教我做干花吧。” ** 靳鹿来学校的那天遇上下暴雨,潮湿又闷热。 她收了伞进教室的时候,正好是课间,本来叽叽喳喳的氛围在她踏进门的一秒,立马变得死寂。 她眸里一抹意外,隔着几米,也强烈地感受到了全班的注目礼,靳鹿心有戚戚地走到座位,坐了下来。 “这,这怎么了?” 牧鱼把脖子伸到靳鹿耳边,压着嗓子,“你不知道,前几天吴子扬被人打了。” “吴子扬?”靳鹿转头看向教室的另一边,只见吴子扬脑门上贴着个大创可贴,正一脸阴鸷地看着她,靳鹿嘴一抿,“跟我有关系?” “你再看看郭旭和其他几个人。” 靳鹿皱了眉,盯着一个个都挂了彩的男生,大脑警铃作响,“谁干的?” 牧鱼低了下眼帘,尽管再三嘱咐不要说,她还是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是池野。” “池野?!” 靳鹿突然有些慌乱,想起了昨天优优在医院说的话,“那他,他怎么样了……” 牧鱼拍拍她的肩膀,“你别急,听我说完。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据说最先是池野找到了楚明嘉那伙人,当时好像做了点什么把三个人都吓坏了,然后魏菲菲就找到吴子扬他们又哭又闹,吴子扬听说楚明嘉受了欺负,带着一批人就把池野堵在了巷子里。” “怎么,怎么就他一个人......”靳鹿抓着书包,指甲因太过用力弯曲着,语气轻飘飘的,整颗心被悬在了半空。 “哦,这我不太清楚,说起这个,不得不说池野真的是帅啊,那么多人对着他一个也没服过软,虽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但吴子扬他们也好不到哪去.............唉,小鹿,小鹿,你忘记带伞了!” 牧鱼看着靳鹿惊慌失措地拔腿就跑,托着腮感慨,“要是有一个男人这样对我,我可能会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吧。” 苏铭安拿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侧眸看着又空了的座位,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人的模样。 第一次见他是在靳鹿拍的照片里,那天她把刚洗的照片拿到学校来给他们看,大家都在看他们在林荫路下的合照,只有他注意到了夹在最底下的那张照片。 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靠在青灰色的墙上,在姹紫千红的夕阳下,低头吹着口琴。 他那时候就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和靳鹿是认识的。 没想到前几天又在医院碰见了这个人,那天他选了些靳鹿喜欢看的书,本来高高兴兴地去看她,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屋子流里流气的人。那个坐在凳子上的女孩就是在广播里多次被校领导通报批评的柳优优,他认识,走在校园里,时常就会看到打扮得极其成熟的她身边跟着一群混混,招摇过市。 苏铭安,打心底,看不起他们。 他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池野手里拿着一簇雏菊正面朝他走过来,黑衣黑裤,苏铭安一秒就认了出来。 他看着他,小平头,小麦色的皮肤,五官硬朗,与他擦身而过时,和他一样高。苏铭安有意与他对视了一眼,那人的眼神里含着戒备,很复杂。 此刻,苏铭安看向窗外越跑越远的靳鹿,所以,他叫池野,是吗。 ** 雨还在下,势态比刚才又猛了些,哗啦啦地往下倾泻。四周的街道早就积了水,停在路边的车被雨水敲击着车盖,噼里啪啦的,轮胎已经被淹没了三分之一。 街上还零零散散地有些急匆匆往家赶的行人,撑着随时可能会翻掉的大伞,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在马路上跑着的身影。 靳鹿被大雨冲刷着,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她一路狂奔,脑海里像装了个复读机,重复着牧鱼说的话。 “笨蛋,”靳鹿跑着跑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往下淌,“池野你个大笨蛋!” “凡事小心点。” “我要说我偏不呢。” “我说我小心不了,你会怎么办?” 靳鹿站在男人帮门外,喘着粗气,脑海里回旋着那晚上她说的话,泪水合着雨水止不住地流,她用早已湿透的衣袖擦了擦脸颊,看着红木门上的狮子头,竟有些望而却步了。 “喵~”毛豆滋溜溜地从门缝钻了出来,滚到靳鹿脚边,望着她,眼睛被雨水扑打得有些睁不开。 “毛豆,大雨天的,你又瞎跑什么!” 池小风开了门,看着怀里抱着毛豆淋得面目全非的靳鹿,怔得嘴巴张得老大,“小鹿姐........” ------------ 第三十二章 如果说,你喜欢我 靳鹿抬脚进了门,“你哥呢?” 池小风一路小跑着给靳鹿打着伞,“我哥在楼上换....”他语音一顿,想起来哥哥的嘱咐,开始傻笑,“我哥他出门了。” 靳鹿转眼看着池小风,眸里冷冰冰的,过了几秒,噔噔噔地上了楼。 “唉,小鹿姐,那个我哥真不在......” “小风啊,”洛凡凡放下手里的谱子,走过去搂住池小风的脖子,“哥哥教你一个人生道理。” 池小风撅嘴,看他,“什么啊?” 因为大雨的关系,亭子的顶上被折断的树枝砸了个窟窿,水滴顺着窟窿刷刷地往下漏,左良搬来一把长梯,把它搭在柱子边,愁眉苦脸地开始拆着坏掉的瓦片。 洛凡凡靠在门边,看着全神贯注的左良,音色温柔细腻,“袖手旁观。” 池小风:“..........” 夏轶正在泡茶喝,刚煮的开水倒进透明的水杯,杯底的杭菊就顺着水汽盘旋而上,在滚烫的温度里开出一朵朵花。 “我听说,秦姐要回来了。” “我也听说了,”洛凡凡有些幸灾乐祸,“你说,咱楼上这位和秦姐,谁比较厉害?” 夏轶眼眸低垂,一口一口吹着杯里的茶,“谁厉害都没用,最后都得看池野。” “我哥,”池小风一脸呆滞,“我哥怎么了?” 洛凡凡盯着天真无邪的池小风摇头,“难怪你哥当年能年年第一,你就只能倒数第十。” “那是以前好不好!”事关尊严,池小风激动了,“我现在已经前进了很多了好吗。” 洛凡凡挑眉,“哦?你小鹿姐几乎天天往这儿跑,你就往前挪了一位,你有脸讲?” “我.......”池小风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就往房间跑,“我现在就去学习,我就考个年级第一给你看!” “不错不错,”洛凡凡鼓着掌,“我看好你哦。” 夏轶看着洛凡凡孩子气的样子直摇头,“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学那会儿的成绩有多好呢。” 洛凡凡摊手,“那也比门外那个修屋顶的强。” 夏轶含着笑的眸子一顿,心里的顾虑又跑了出来,“这次池野瞒着我们去找那几个女孩,最后弄成这样,左良那小子一句话都没说。” “他傻归傻,但是这些日子也都看在眼里,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把那群小子弄得骨折了,”洛凡凡叹着气,“这小子认死理,这么多年就盼着秦姐能入门,这事儿一出,他就闷了几天,若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可能池野一句算了就真的放过他们了。” “看样子,池野有得忙了。” “哈哈,”洛凡凡桃花眼里满是揶揄,“话说回来,这些年那么多条顺盘靓的小妮子,但凡出现了池野身边的,秦姐就像狙击手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枪毙,那手段,我怕靳鹿太年轻会吃亏啊。” 夏轶唇边的笑一如往常地玩味,“我看未必。” ** 池野听到楼下小风的阻拦,眸里闪过慌张,手忙脚乱地正收着医药箱,靳鹿就推开了门。 一双眼含着雾气,红红的,直视着他,让他无所遁形。 “我.....那个,”池野裸着上身,手里还拿着药膏,看着靳鹿的眼神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你怎么来了?” 靳鹿看着全身是伤的男人,嘴一瘪,眼泪就快憋不住,她把池野手里的药膏拿了过来,从药箱取出棉签,沾了药就要往池野脸上涂。 池野下意识要躲,被靳鹿一把抓住,低呵,“别动!” 池野目光一顿,立马乖顺了下来,一动不动。 靳鹿一点一点地帮他擦着药,眼角,唇角,鼻梁,越擦越难过,心里就像被人剜了一刀,火辣辣地疼。池野忍着痛,看着浑身都湿透了的靳鹿,不敢吱声。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她的睫毛很长,眼睛大大的,瞳孔的颜色是咖色的,像琥珀般剔透,虽然因为泪水浸泡得有些红肿,但是依旧好看。他喜欢看她说话的样子,一双眸子流转着,灵气逼人。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那样眼角含笑地看着他,那时就觉得心脏像被放在软软的棉花里,轻快得要飞上云端。后来又在小巷里遇到她,她脖子上挂着个相机,单枪匹马地就想救人,他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靳鹿问候起了夏轶,他才想起来是那个曾经让她怦然心动的女孩。池野心底竟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雀跃,能再见到她,真好。 “你,”他视线停留在靳鹿的胸口,她的衣服因为雨水全都贴在了身上,颜色又是淡粉色,此刻与他近在咫尺,少女的优美轮廓显露无疑,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嗓音低沉,“你先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池野,”靳鹿的头发还在滴着水,她低眼看着他手臂的伤口,有些话再也抑制不住,“如果说,你喜欢我,”靳鹿抬眸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我没意见。” 池野瞳孔紧缩,下意识推开靳鹿,把脸别到了一边,“你误会了。” 靳鹿抿着唇,一双眼死死钉在他身上,泪水开始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一秒, 二秒, 三秒, 靳鹿伸手扭过池野的脸,含着泪的唇就附了上去,池野想躲,靳鹿索性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身体也跟着倾斜着,死死拽住他不放。 她的胸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雪白的皮肤上,池野一双手放在她的背上,身体紧贴着她的***感受着她微凉的唇和自己的唇交合,缠绵,厮磨。 这是他梦里才会出现的,他梦寐以求的,一直埋在心底不敢被人窥见的画面。 池野的大脑开始失去理智,意识迷失,他温热的手掌慢慢附上了靳鹿的后背,摩挲着,抚摸着,小腹渐渐起了反应。靳鹿感觉到了池野的迎合,眼眸里闪过一丝喜悦,半倾着身子的她把腿迈了过去,跨在池野的身上,胸口因为呼吸急促,一起一伏着,贴在他的胸膛上律动。男人似是再也受不了她的诱惑,挺直身子化为了主动,双手抱着靳鹿头,从嘴唇一路往下吻着,他在她耳边呼着热气,他把她的衣服褪到了腰间,他指尖轻轻一触,她的**就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池野像中了毒般,埋在她的胸口,细细啃咬着,揉捏着,无法自拔。靳鹿第一次和男人坦诚相见,从未有过的愉悦和悸动让她的脸浮着潮红,她不由自主地呻吟出了声:“池野,你轻点......” 池野不是没碰过女人,女人是什么滋味他早就体会过,只是如今遇到了她,才领悟到什么是灵魂交织,他听到靳鹿一声一声的叫着他的名字,脑海里忽地闪过了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孩,大脑便开始慢慢苏醒,理智从情欲里挣脱,重新回到了他的眼眸里,他握着靳鹿胸的大手用力捏了一下,便一把推开了早已迷失自我的女人。 靳鹿脸颊的潮红还未褪去,上身裸着,瘫坐在地板上,盯着池野,喘着气。 半晌,她忽地冷笑出了声,捡起旁边的衣服迅速套上,摔门而出。 ** 靳鹿出男人帮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她胡乱走着,如同行尸走肉。 “小鹿?!”牧鱼坐在轿车里,看着前面的背影,“哥,你看,是小鹿!” 牧彦南正在闭目养神,睁开眼,便看见了视线里越来越近的靳鹿,“停车。” ** “小鹿,你快进去吧,水给你放好了。” 牧鱼见靳鹿不应,往沙发边走了过去,“小鹿?” “嗯?”靳鹿满脑子都是池野,转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洗澡水放好了,你快去洗洗吧,别着凉了。”牧鱼撅着嘴,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靳鹿没出声,径直往浴室走。 牧鱼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下午在路上的情景,她把头伸出车窗叫了靳鹿好几次,她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后来她下车一把拉住了她,靳鹿的眼睛红着,双目无神盯着她,像被鬼怪吸走了精气。 牧鱼何时见过这样的靳鹿,浑身湿着,不停地打着哆嗦。她皱着眉拖着她就上了车。 牧鱼长叹出一口气,准是和男人帮有关系。 看来,不该跟她说池野的事。 ------------ 第三十三章 油画 牧彦南坐在偌大的书房里,看着环绕着整个房间的书架,脑海里满满都是靳鹿,挥之不去。 下午遇到她的时候,他坐在副驾驶里,看着牧鱼在前面和她说着话,那模样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等到上了车,他在后视镜里一直盯着她看,她穿了件粉红色的衬衫,因为雨水半透着,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内衣轮廓,脸上有些脏,眼角嘴唇都红着,明明是盛夏,却不停地打着哆嗦。 牧彦南闭了闭眸,靳鹿的影子挥散不去,他有些心绪不宁地拨了电话。 “楚校长最近可好?” 楚俊先没想到牧彦南会打电话过来,惊讶之余,音色里还是寒暄着,“好好好,哎呀,牧先生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真是受宠若惊啊。” 牧彦南把玩着手里的雪茄,眸色掩在灯光下,似笑非笑,“我妹妹在贵校上学,我作为长兄,也得常常跟校领导了解了解情况不是。” 楚俊先摸不清牧彦南到底是何意,只能跟着附和,“牧先生真是长兄如父啊,平日公务如此繁忙,也不忘关心着妹妹的学业。” “哪里哪里,”牧彦南打着官腔,“我只是听说令爱跟牧鱼在一个班上课,特意来跟楚校长交流交流。” “明嘉?”楚俊先眸光扫到坐在一旁涂着指甲的女儿,皱了眉,“牧先生到底何意?” 楚明嘉拿着指甲油的手一顿,看向自己的爸爸。 “楚校长,”牧彦南脑海里闪过靳鹿落魄的模样,语气不寒而栗,“这话我只说一次,让你的女儿安分点,有的人不是她能惹的。” ** 靳鹿泡在洒了玫瑰花瓣的浴池里,眼神空洞着,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的眼前不断回放着她和池野的耳鬓厮磨,她想不明白,明明他已经动了情,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不要她。 他喜欢她,她不会感觉错,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等,等他亲口跟她说我喜欢你,可是每次只要她多迈出了一步,池野就躲避不及地要拒绝。到底是为什么?是哪里出了错,靳鹿想不出答案。 “小鹿?”牧鱼敲着门,有些担心,“小鹿你都泡了两个小时了,没事吧?” “哦,”泡了澡后靳鹿感觉好了许多,“我没事,马上就出来。” 牧鱼:“那我回卧室了哦,已经跟陈叔说过了,说你今晚在我家睡。” 靳鹿擦着身上的水,觉得头有些痛,“好。” 等到靳鹿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牧鱼的房间走,走着走着,才发现迷了路。说真的,靳鹿来牧公馆已经不下十次了,可每次进来都有些晕乎,因为实在是太大了,每条走廊又长得一模一样,她站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廊的两旁挂着些画像,她也不着急,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大多是些油画,描绘着或田园或城市的景色,色调明快鲜活,让人看了心情也不自觉地跟着活泼起来。 靳鹿站在一幅油画面前,画里全是粉红色的樱花,隐约间露着几座古宅,树下是一条长长的青石路,那条路直通着远处的高山,山峰处立着一座古庙,路上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手拉着手,朝着青山奔跑着。 她看着落英缤纷下的身影,唯美浪漫,忽觉得画面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来在哪见过,靳鹿摇了摇头,大概是白天淋了太多雨,脑子出现幻觉了。 “你走错方向了,是左边。” 一道男音在她身后响起。 靳鹿转身,便看见牧彦南站在一扇褐色房门外,手里拿着一杯茶,静静地看着她。 “谢谢。”靳鹿每次见了牧彦南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等等,”牧彦南叫住撒腿就跑的女孩,“把这个拿去喝了。” “啊?”靳鹿接过牧彦南手里的水杯,嗅了嗅,“姜汤?” “嗯,”牧彦南没看她,望着刚才那幅画若有所思,“牧鱼让陈妈熬的,怕你着凉。” 靳鹿眸子转了转,也没问怎么是你拿给我,只想着快点离开,“谢谢,那我去找牧鱼了。” 牧彦南注视着一路小跑的身影,眸里的光暗沉下来,心里的失落不言而喻。 看来,她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了。 ** 牧鱼在房间里等了快半个小时,正纳闷着开门去找靳鹿,就看见她捧着一杯水朝她走了过来。 “你哪来的水啊?”牧鱼老远闻到一股姜味,“陈妈熬的?” 靳鹿看着牧鱼低头喝了一口,有些糊涂,“不是你给我的吗?” “我没有啊,”牧鱼吐着舌头,“呸呸呸,怎么这么难喝。” 靳鹿回想起刚刚牧彦南看着那幅画的神情,眼睛里带着些耐人寻味的复杂,像一潭秋水,深不可测。 “牧鱼,那墙上的画都是哪儿来的?” “那个啊,”牧鱼拉着靳鹿往卧室走,“有些是拍卖会上买的,有的是我爸爸画的。” “你爸爸?” “对啊,”牧鱼开了床头灯,上了床,“虽然我对爸爸的印象不是很深了,不过还是隐约记得他是个很儒雅的人,什么画画啊,弹琴啊,书法啊,都颇有造诣。” 靳鹿跟着上了床,点点头,“你爸爸一定很爱你。” “这我倒是不太记得了,”牧鱼平躺在床上,许是夜色太安静,埋在心底的那些陈年旧事就全涌到了嘴边,“我只记得,妈妈老是一个人在屋里哭,我每次站在门外,都不敢进去。” 靳鹿转头看了眼牧鱼,想来她年幼时父母就早早地离她而去,她应该受了不少打击,幸好有一个哥哥对她细心呵护,让她免受世间纷扰。 靳鹿握着牧鱼的小手,“这些年,牧先生受了不少苦吧。” “那是自然,”平日里咋咋呼呼的牧鱼罕见地安静下来,想起自己的哥哥,她突然有些感伤,“我爸爸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坠崖死的,至于到底为什么会从崖山摔下去,我至今都不知道。哥哥和陈妈对这件事都闭口不提,更不准家里的佣人对我多说半句,为了瞒着我,哥哥还换掉了一大半老佣人,只留下了一些从爸爸创业时期就跟着他的心腹,后来,我十岁的时候,妈妈终于受不住病痛的折磨离开了我们,”牧鱼盯着天花板出神,“我总觉得,爸爸的死没那么简单。” “牧鱼,”靳鹿侧身抱住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牧鱼转眸看她,眼睛晶亮亮的,“我也是啊。” “对了,”牧鱼试探着,“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靳鹿脸上的表情一滞,没答反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风哥哥啊,”牧鱼想起明风来就满脸幸福,“你不是一直知道吗。” “嗯,我是说,很深的那种。” “是很深啊,”牧鱼坐了起来,看着她,一脸认真,“我从小就喜欢他,每时每刻都在喜欢他。” 靳鹿被牧鱼突然严肃的起来的样子逗笑了,“我又没说你不是。” 牧鱼盯着靳鹿看,稚气未脱的小脸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成熟,“其实不管你喜欢的人对你是什么样的态度,你只管靠近就好,结局交给时间,一切也就安之若素了。” 靳鹿没想到一贯大大咧咧的牧鱼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像被人在头上敲了一下,醍醐灌顶着,心境开阔了起来。 ------------ 第三十四章 池野 靳鹿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起身开了门,便看见陈妈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她面前。 “靳小姐睡好了吗,若是觉得已经休息好了,请您梳洗一下随我下楼。” 靳鹿打了一个呵欠,接过陈妈手里的衣服,“这是给我的?” “是的,因为靳小姐昨天受了凉,今早小姐去上学的时候见你睡得沉就没叫你,这会儿已经到了晌午,少爷让我来叫您吃午餐。” “晌午?!” 靳鹿看了眼手表,估计又得被伟哥叫去办公室了。 ** “牧先生,这是刚查到的消息。” 牧彦南翻开莫小七递过来的文件,一张精致的脸孔呈现在他面前,那人看起来精瘦干练,一双眸子隔着照片也能觉出一股狠劲。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像在看一份与往常无异的合同。 “他现在就住在泰安路?” “是的,”莫小七应着,“我也觉得很巧,据说是他家祖上的基业,那房子是在民国初期就有了的,保存至今,实属不易。” 牧彦南凤眸半合,“这几家人都聚在一起了,有趣。” 莫小七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如实开了口,“另外还有一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消息。” “哦?说来听听。” “听说池颜礼的大儿子池野前几天和小姐班上的几个男同学动了手。” 牧彦南看着莫小七吞吞吐吐的样子,“小七,我不是挤牙膏的。” 莫小七抿着唇,表情复杂,“带头的那个男孩跟楚家的女儿有点关系,我猜测,这事和靳小姐也有关。” 牧彦南正在拿抽屉里的雪茄,手一顿,没看他,“给你两天时间,下次来,我不要听到猜测两个字。” 莫小七额头冒着细汗,老板这种语气的时候是最可怕的,他忙点着头,“是,先生,那一会儿乔工说是想要拜访您,您看?” 牧彦南点着雪茄,“让他来,对了,把那份资料拿去监狱给牟向阳看看,”他表情阴阴的,“也让他有点压力。” ** 靳鹿洗完澡换上衣服下楼的时候正巧碰到牧彦南也从对面的楼梯走下来,旁边跟着个男人,脸上堆着笑容。 她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总觉得那人有些面熟,那人仿佛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满眼慌张地道了别,快步出了牧公馆。 牧彦南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隔着大厅,和她对望着,今日她穿了件真丝的翡翠绿长裙,那是他亲自挑选的,头发许是刚洗过,微湿着洒在肩上,雪肌衬着做工繁琐的手工纱裙,像是上个世纪某个城堡出逃的公主。 果然,和他预料之中一般,红唇浓郁,长发缀衣,满目星光。 举手投足,都是耀眼。 牧彦南大脑一滞,转了眸。 “刚才,那个人是做什么的?” 靳鹿一刀一刀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迟疑着问出了口。 牧彦南低眸用着餐,不答。 靳鹿觉得很尴尬,一边吃着牛排一边后悔自己的多嘴。 “那幅画,你觉得怎么样?” “嗯?”靳鹿惶恐地抬头,“什么画?” 牧彦南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继续低头用餐。 此时的靳鹿如坐针毡,她多么希望牧鱼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要告诉牧鱼你的哥哥有多令她手足无措,为什么好好聊个天就这么难? “吃完就快点下楼,我让管家送你去学校。” 靳鹿盯着面前还没怎么动过的餐盘,对于牧彦南的忽冷忽热愈发捉摸不透了,这个人真是比池野还难伺候。 池野?靳鹿一想到他,稍微好点的心情一下又跌落到谷底。 牧彦南见靳鹿又在发呆,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走吧。” 靳鹿瞥了眼牧彦南难看的脸色,放下刀叉,乖乖地起了身。 ** 楚宅。 楚明嘉走在校园里,眼睛里含着怨气,她的脑海不停回旋着父亲的责备,她没想到一向低调的牧鱼这一次为了那个贱人居然惊动了她的哥哥。牧彦南因为牧鱼在育才上学的缘故,每年都会给父亲的学校赞助一大笔资金,以牧彦南的社会地位,父亲自然得小心伺候着,她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嫉妒,为什么现在连自己的爸爸也要来责怪她,这一切明明都不是她的错。 楚明嘉觉得自己很委屈,她想起那天被那个黑衣男人堵在角落里,那人力气大得惊人,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喉咙,她难受得眼泪直流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旁的魏菲菲和林思思吓得目瞪口呆。楚明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日所受的屈辱历历在目,后来吴子扬替她去报仇,带了一批男生都不敌他一人,最后还弄得浑身是伤的回来。 楚明嘉一声嗤笑,果然是个草包。 “明嘉。” 楚明嘉抬头,苏铭安长身玉立,眼睛直直地对着她。 “如果你也是来警告我的,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我不是。” 楚明嘉看他。 苏铭安细碎的短发在阳光下黑得刺眼,“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劝你,我以为,你和小时候一样,一样心地善良。我记得,那时候院里有个女孩经常被街边的小混混欺负,你总是会替她报仇,就算你根本打不过那群人。” “你别说了......” “明嘉,我始终相信你是一时糊涂,可是这次,你太过分了。” “苏铭安,”楚明嘉偏着头,不想他看见眸里翻滚的情绪,“以前也好,现在也罢,我是什么样子,都是因为你。” 苏铭安看着楚明嘉倔强的模样忽觉得熟悉,“明嘉,你该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苏铭安,”楚明嘉唇边一抹讥诮,“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以为我还喜欢你?凭什么以为我给她下药是因为你?我告诉你,这是我楚明嘉跟她之间的事,除非我死,否则我会跟她斗到底。” 苏铭安长叹一口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明嘉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阴鸷的光,她音色清冷,“苏铭安,你是不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输给一个混混?” 苏铭安瞳孔一缩,拳头不自觉紧握。 “我们走着瞧吧,你早晚,会变得跟我一样不折手段。” ------------ 第三十五章 不及格 “同学们,还有一年,我们就要迎来高考了,我希望大家能汲取这次期末考的教训,积累经验,这样才能给寒窗苦读十二年的努力有一个自己满意的回报,这样,”涂小伟顿了顿,“你们的未来才会好过点。” 期末考于高中生而言,不过是比月考稍正式一点的考试而已,当然,这个不过,是对于那些怎么学都学得好,怎么考也考不差的学霸们。而剩下的学生,各有各的烦恼。 比如秦小萱。 此刻的她拿着各科试卷,嘴唇紧紧抿住,心里别提有多沮丧了。 靳鹿不用回头也感受到了盘旋在头顶的低气压,她把试卷胡乱叠在一起揉进了书桌下方的柜子里,有些无所事事。 本来想再看一遍《白夜行》的,没想到被牧鱼的哥哥硬要了去。现在好了,眼看着就要放暑假了,也没见牧鱼把书带给她。 也不是她小气,只是那书刚看到一半就被借了去,心里空得慌。 再买一本?那可是从日本带回来的限量本,独一无二。 她托着腮看窗外,盘算着,什么时候得再要回来。 “哈哈哈哈哈,这次我居然及格了,梁老头肯定会夸我的,哈哈哈哈哈......” 牧鱼拿着卷子在靳鹿背后已经鬼畜得笑了几分钟了。 “你也就那点出息。” 靳鹿闻声,抬眸,苏铭安走了进来。 “唉,”牧鱼看着苏铭安越走越近,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说书呆子,你年级第一就可以瞧不起人了吗?” 苏铭安眼眸盯着靳鹿,吐出两个字,“可以。” “我......”牧鱼转眸看向憋笑的夏厦,气得手足无措,她用手指戳着靳鹿,“小鹿!” 换作以往,牧鱼被苏铭安人身攻击,靳鹿总会替她扳回一成。 现在,靳鹿没抬头,自觉起身给他让位。 自从游泳馆事件后,她跟苏铭安除了必要交流就没说过话,秦小萱更是谁都不想搭理,这可憋坏了牧鱼,秦小萱本就生性安静,这回是彻底哑巴了。起先她还会跟靳鹿抱怨说自己的倾诉欲被活生生扼杀了,后来发现不止小萱,连着苏铭安和靳鹿也沉默了不少,心里多少有了数,开始苦哈哈地自娱自乐。 牧鱼见靳鹿不理她,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哎,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夏厦笑,“我还礼崩乐坏,焚琴煮鹤呢。” “嗯?”靳鹿转头看向夏厦,“礼崩乐坏?新讲的词?” “哼!”牧鱼冲着靳鹿耍狠,“夏厦别告诉她。” 靳鹿转身,牧鱼一双圆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她,黑黑的眉毛皱在一起,腮帮子微鼓。 靳鹿眉眼弯弯,“你干嘛?” 牧鱼头一仰,“横眉冷对千夫指!”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礼崩乐坏,原指孔夫子感叹西周的分邦建国制度遭受诸侯征战日渐崩坏而引起的社会秩序混乱,现指伦理道德文化的日渐散失导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现象。” 苏铭安冷不丁插进了话题。 靳鹿知道他这是在向她低头,以往他都是长腿一迈,就越过她翻了进去,如今特意站在外面等她让位,再加上故意激怒牧鱼,就是想让她跟他说话。 此人本就万事皆高人一等,又生性高傲,这接二连三的试探,靳鹿心底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苏铭安,或许,这样,才是对我们三个人最好的方式。 牧鱼和夏厦面面相觑,虽说靳鹿和苏铭安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冷战,但也都转眼功夫就和好了。这次不一样,任凭苏铭安如何缴枪投降,靳鹿也无动于衷。 纵然牧鱼神经大条,也觉着有哪里不对劲了,她突然想起那天在草坪上柳优优说的话。 “你们说的那个苏铭安,是喜欢小鹿吧。” 牧鱼在心底叹气,靳鹿这个傻丫头,爱情哪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吵死了。”秦小萱突然站起来,嘀咕了一句,烦躁地出了门。 牧鱼表情一滞,看着秦小萱的背影,“小萱最近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可能心情不好吧,”夏厦安慰着,“你别在意,小萱一直都是年级前十,这次一退就退到了二十以外,她本就看重成绩,心里肯定不好受。” 牧鱼耸耸肩,话里有话,“但愿她难过的只是成绩。” 靳鹿趴在桌上,半眯着眼,想起秦小萱那天对她说的话,心里跟搁了块石头般难受。 那天,靳鹿终于在巷口等到了有意避开的秦小萱。 “小萱,我们谈谈吧。” 秦小萱见了她,推着自行车埋头就走,“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靳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萱,我知道你在埋怨我,但你知道的,我是为了帮你,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秦小萱不理,仍低着头往前走。 “小萱,你别这样,”靳鹿拽住她,表情凝重,“你这样对我,我很难受。” “靳鹿,”秦小萱身子一顿,丢了自行车,抬眸的时候眼睛里红得像进了沙子,“我说过了,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也说过,我说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当我求你了好吗?” “小萱.........” 秦小萱把衣领的扣子解开,双目怨恨地盯着靳鹿,仿佛她才是罪魁祸首。 靳鹿表情一滞,凝视着细白的肌肤上一道又一道青紫的伤口,震惊得说不出话。 “看清楚了吗?嗯?”秦小萱的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这是那个混混勒红了楚明嘉的脖子后,他们说要十倍还回来的。靳鹿,算我求你们了,你们放过我好吗?” 靳鹿不记得那天她是怎么回的家,她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又长又寂静的街道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楚明嘉,秦小萱,苏铭安,像是一团越缠越紧的线,互相折磨着,缠绕着,理不出头绪。 苏铭安拿着笔的手一顿,想起了刚在办公室的事,“涂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靳鹿背一僵,缓过神来,她最怕进办公室了,这一学期下来,她每次月考完都得进办公室,而原因只有一个,靳鹿把揉成一堆的试卷拿出来,抽出那张写着语文的。 这次考试,她依旧没及格。 靳鹿没好气地瞪了眼苏铭安,每次都是他从办公室出来后,她就会被叫进去,然后全数交出柜子里的小说。 苏铭安像靳鹿肚子里的蛔虫,“嗯,是我说的,没错。” “我.......”靳鹿恨得咬牙切齿,“你够狠。” 苏铭安目视着靳鹿愤愤地去了办公室,嘴角一抹笑:让你不跟我说话。 ** 涂小伟年纪比他的学生们大不了多少,却偏爱穿一些灰不溜秋的西装,靳鹿瞥着自己班主任快要擦地的肥大裤脚,颇为嫌弃地摇着头。 怪不得追了女魔头这么久也没个进展,靳鹿想起那天和牧鱼他们躲在泳池假山后看到的情景,伟哥显然是单恋嘛,提着个保温桶,女魔头说什么也不收。 她平视着正在翻看成绩单的班主任,突然有点心疼他。 “数学149,理综290,英语135,语文.....”涂小伟的小眼睛生起气来就会比平时大一倍,“语文才89,你....哪怕给我多考一分行不行?” 靳鹿不服气了,声音闷闷地,“那我上次还79呢。” “什么?!”涂小伟眉毛一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进步了?” 靳鹿瞟了眼涂小伟有些涨红的脸,不敢说话了。 “小鹿啊,”涂小伟显然有些拿她没辙,又开始苦口婆心起来,“你说你的其他科哪一科拉出来不是佼佼者,怎么就语文过不去呢。” 靳鹿这种时候哪敢真说是因为觉得语文试卷太教条没意思,那不是打中文系出身的涂小伟脸吗。 她想了想,勇于认错比什么都实在,“我去拿小说。” “站住,”涂小伟都懒得看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看过你的试卷,分全扣在阅读理解和作文上,喏,”他手里拿着试卷,“基础题就扣了两分。” 靳鹿冲他笑,“所以我也不差嘛。” “不差?!”涂小伟音调又升了上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是写不出来,是根本不想写!” 靳鹿心一颤,没话说。 “你这是瞧不起语文,你瞧不起应试作文!” “老师.....我....” “小鹿,老师也是从学生过来的,想当年我也是对这些墨守成规的题目嗤之以鼻的,” 涂小伟直直地看着她,说出了对于靳鹿来说一生受用的话。 “人在面对任何问题的时候,不是想着去逃避,而是去拆解。过程纵然厌烦,结果你也不一定在意,但你处在那个节点上,你遇到它了,就要拼尽全力地去战胜它。” 那天涂小伟的最后一句话是:人人都在想着征服后的成功有多令他们愉悦,而其实,最难得的是在过程中让你学会接受现实,然后,坦然面对。 ------------ 第三十六章 照片 男人帮坐落在涪江边,除了南边的育才,是其他两所中学的必经之地。每逢上下学,便是铺子的高峰期,进进出出的青少年络绎不绝。当然了,时不时也会来几个年龄大的叔叔阿姨,没错,他们是来抓人的。 那时候网络没那么发达,男孩子们用以消遣的就只有那几件事儿,游戏机,台球,恋爱。 靳鹿站在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外,眉毛半挑,目不转睛着。 一对男女紧贴着,男人把女人抵在墙上,吻得正是热火朝天。 靳鹿察觉到看过来的目光,转眸便对上隔壁正在叮叮当当打银的银匠老头。那眼神,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靳鹿看到的景象。 她唇弯得诡异,一脚踢开大门,进了男人帮。 池野被开门声一惊,一把推开紧搂着他不放的女人,呼吸还未喘匀就抬腿走了出来。 “小子,你艳福不浅咯。” 佟老头拿着把锤子,不停地敲着银片。 池野站在门外,瞥见里面的人影,从包里摸出一支烟放进嘴里,太阳穴突突的。 ** “这个,还有这个,这两道都错了,重新做。” 池小风大气不敢出,点着头拿回了作业本。 靳鹿翻着书包,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昨晚上给池小风做的例题本,反倒是夹在书里的照片被她给鼓捣了出来。 她盯着那张照片,长长的巷子,红彤彤的火烧云,低头吹口琴的男人。 那是在柳优优被堵的那天下午拍的,她也是洗了照片才发现原来池野在里面。 拍了那么多张黄昏,竟是这张无意之作让她最为惊艳。 池野站在她镜头的最右方,不远不近地,正好露着他硬朗的五官,面容平静,手中的口琴在夕阳里闪着光。 他就那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以一种她无法忽略的姿态。 靳鹿觉得这张照片明明色调温暖明媚,却偏偏透着股令人难以忽略的寂寥。 寂寥?靳鹿嗤笑一声,脑海里面的香艳场面还在回放。 她本来是想拿给池野看的,现在,靳鹿把照片夹回书里,转眸盯着池小风,“不管是理科还是文科,都讲究套路,一个知识点,翻来覆去就只有几个题型,学会总结,就事半功倍。” 池小风的笔尖一顿,抬眸看她,“套路?” “哦,就是,”靳鹿瞥了眼站在门外的人,抿了抿唇,“举个例子,你追女孩的手段就叫套路,懂?” “我....我才没有!” 池小风的脸一秒涨红。 “哎呀,不要害羞嘛,”靳鹿俯身盯着他,眼神狡黠,“说,看上哪个小女生了,姐姐帮你。” 池小风莫名其妙激动起来,“我说了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咯,”靳鹿吐吐舌头,暗想着这兄弟俩还真是不一样,“我还不乐意帮呢。” 池小风没接话,笔尖在纸上划着,划着划着,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 靳鹿脑门三根黑线,拆台拆得倒挺像一个妈生的。 “小鹿,你出来一下。” 门外的男人发了话。 靳鹿看了眼正在算题的男孩,站起身揉了下他的头,“好好学习啊。” 池小风听着门一关,顺了顺头发,想起上次哥哥跟他说的话,一脸无奈,“女人就是麻烦。” ** 靳鹿坐在小椅子上,敲着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腿上点着。视线在不大的卧室里盘旋,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书桌,墙角堆着些裱了框的画,贴着裸粉色瓷砖的地板。 上次来的时候没认真看,这回仔细瞧了瞧,嗯,倒还算干净。 池野盯着她,她左顾右盼也不理,半晌,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么多?” 靳鹿拇指摸了摸信封壳。 “不多,“池野坐在床边,“昨天去开家长会,小风的班主任表扬他了。” “是吗?”靳鹿眼珠子不停打量着屋子,心不在焉,“那你很开心咯。” 池野瞄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觉得有点躁,顺手又摸出了一支烟点上,“把桌上的烟灰缸给我。” “喏。”靳鹿伸手递给他,站起身来,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信封往门边走,“谢谢池老板~” 池野微低着头抽烟,听到开门声,眉头显出不悦,“我让你上午过来,怎么下午才来。” 靳鹿开门的动作一顿,笑不及眼底,“下午来不正好吗?” 池野正在弹烟灰,眼神滞了滞,“你好好给小风补课,别跟他扯些有的没的。” 靳鹿转身剜了他一眼,“砰”地一声,关了门。 池野没想到她真的会来,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今天秦媚回来了,看着她冲着他眉眼含笑的样子,他的心就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多日未曾安定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于是池野给靳鹿打了电话,他想让她见见秦媚,见见他终将娶过门的女人。结果她真来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着他谈笑风生,好不潇洒。 他心底纵然再不满也没权利说她半句,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越发摸不透了。 池野此刻脑海里全是靳鹿,他未曾想到,今天好巧不巧地,被她撞见那一幕,他在那一刻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已经不是谁都可以了。 他盯着窗外出神,看来,他低估了靳鹿在他心里的份量。 “唉,小鹿,不在这儿吃午饭吗?” 左良和洛凡凡正和两个兄弟斗牌,听到乒乒乓乓的下楼声,抬起了头。 “不吃了。” 靳鹿急匆匆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左良和洛凡凡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楼上紧关着的那扇黑门。 左良:“怎么都这暴脾气。” 洛凡凡摇头:“要变天了。” 坐一旁的光膀子兄弟嗅出点味道,“唉,这谁啊?” 洛凡凡见左良变了脸,没说话。 ** “乔宇来电话了,”明风接过牧彦南递过来的雪茄,“成了。” “哦?”牧彦南笑,“严振国会同意?” 明风:“没有,我听乔宇说熊涛去找过严振国,那天回来气得在办公室摔东西。” “所以就恼羞成怒,擅作主张了?” 明风盯着桌上的《白夜行》,没去看牧彦南是如何胜券在握的表情,“倒是如你所料。” “熊涛贪婪成性,又易受人蛊惑,严振国哪能不知。” “你的意思是?” 牧彦南眸底在盘算,“让乔宇先别动,我想,严振国过几天会带专家去工地检查。” 明风点头,“嗯,狗急了会跳墙,乔宇要是伸手拉了熊涛一把,这事就真成了。” “等着吧,熊涛仗着当年对严振国的救命之恩,也得把这一票干到底。” 明风看着牧彦南老奸巨猾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在大学的时候,“你啊,还和以前一样,做事不留余地。” 牧彦南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怎么,怜香惜玉起来了。” 明风哼哼:“我是怕你后悔。” “行了,”牧彦南转了话题,“再过不久,小鱼儿要过生日了,奶奶要回来。” 明风有些意外,“奶奶不是刚到哥斯达黎加吗,怎么,为了她心爱的孙女,还没玩够就要回国了?” 牧彦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小鱼儿眼看着就十八岁了,我牧彦南妹妹的十八岁,当然得隆重。” ------------ 第三十七章 法国银 新闻说明晚可能会出现超级月亮,于是柳优优和牧鱼一早就给靳鹿打电话让她过来。正好今天又是周六,要给池小风上课,靳鹿百般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刷牙洗漱。 窗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她一手拿着牙刷,一手开了窗,便看见小修穿着一身牛仔装又蹦又跳地在车边笑,靳鹿眼睛眯了眯,盯着车里的人看了会儿,心里一声冷笑。 前段时间严振国说要带着她回平安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熊佩华的耳朵里,这好不容易遇到严振国得空,就开始带上严修在身旁软磨硬泡地闹着要去海底世界。严振国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哪能不心软啊。 熊佩华表面功夫做得是极好的,出门前穿了一件真丝绸缎的白底绣花旗袍,披着暗红色披肩站在她门口假意叫了她几声才下了楼。靳鹿把头蒙在被子里没回应,她哪有功夫陪她演母女情深的戏码,要真想叫她,严振国也不会一言不发。 靳鹿低头吐出一口泡沫,她知道识趣,毕竟,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事儿她也在小说里见过不少。 她突然又想起了柳优优的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靳鹿被童姨逼着吃了早餐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好在男人帮也不远,骑着车左拐右拐的很快就到了门口。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靳鹿也在想,自己再这样下去会不会长针眼。 两墙之间,女人的大白腿勾住男人的腰,藕臂勾住男人的脖颈,胸脯紧贴着胸膛,靳鹿眼一眯,两人的呼吸急促,女人的**正规律地随着心跳一起一伏着。 一股刚完事的荷尔蒙气息隔着五米也传到了靳鹿的鼻息。 按理说,这种事靳鹿也算经历过了,她非但不面红耳赤,自从上次见过真人版后,连仓皇而逃也直接没了。 她唇边一抹坏笑,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双手叠在胸前,有些恶作剧地想:我倒要看看,你转身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小姑娘啊,你站那干嘛,来来来,快过来。” 隔壁的老银匠恰到好处地打扰了一出好戏。 池野和女人听到声音,停了动作,视线双双和靳鹿打了个照面。 靳鹿没想到的是,原以为会躲闪的人竟异常淡定,反倒是她,条件反射似地避开了视线,往银饰店走去。 “你看,这是上好的法国银。” 靳鹿瞧着眼前穿着个围裙,头发花白,还留了一戳长胡子的老头,心思还全在刚才的画面上,她从老头手里接过银饰,问得心不在焉,“法国银很厉害吗?” “当然,”老头眼眸发光,“你看啊,这法国银就是935银,所谓935银,就是指.....” “小鹿,你怎么在这儿啊,哎呀,快进来,都忙死了。” 柳优优不知道从哪跳了出来,靳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拉进了男人帮。 “池野,”秦媚拉住了男人,眼眸流转,指着老头的店,“我想看看。” 池野手里夹着半支烟,眼角微沉,转身进了店。 “齐爷爷。” 老头不理,盯着池野身旁妖娆多姿的秦媚笑,“小媚,要看哪个。” “就这个。”秦媚拿起了靳鹿刚看过的镯子,好看的红唇一起一合,“不说这是法国银吗?” 老头的眼皮因为年迈下垂得厉害,意味深长地看向池野,“法国银是法国银,那就要看男朋友舍不舍得买咯。” 秦媚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蓦地笑了,转眸看向身旁沉默的男人,“男朋友,要不要买一个送我?” 池野从裤兜里掏出皮包,指尖夹出几张百元钞递给了老头,“你喜欢就好。” 秦媚想起刚才她要出去却被池野拉住躲在墙缝里的情景,眼睛里突生出一丝不安,她拿了镯子,自顾自地往男人帮走。 齐老头一把拖住要跟过去的池野,“臭小子,也不说声谢谢!” 池野没回头,直冲冲往外走,“爷爷一句话花了我半个钱包,不亏了。” 齐老头哈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 “骚货,绝对的骚货。” 柳优优站在靳鹿和牧鱼中间,一只手提着个睡袋,一只手靠在靳鹿的肩,盯着躺在沙发上的秦媚点评。 “啊?”牧鱼往嘴里塞着鱿鱼干,“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是骚货了?” “穿成这样还不骚?”柳优优往牧鱼的袋子里伸手摸出根鱿鱼干,“那胸都露了半球了!” 牧鱼一怔,问得虔诚,“那你也穿过露胸的衣服,你不骚?” 柳优优:“.........” “哈哈哈哈哈哈哈......”靳鹿给牧鱼竖着大拇指。 柳优优心有不平,拉着靳鹿下水,“亏你还笑得出来,这骚货指不定是看上你家池野了。” “他不是我家的。” 靳鹿稳稳地丢出一句话,低头整理起睡袋。 牧鱼瞪了柳优优一眼,柳优优脸色赧赧地,没再说话。 这个叫秦媚的一进门,柳优优就横眉竖眼哪都不对劲,靳鹿想了想,也不怪她。怪只怪这些个男人们表现得实在是太积极。且不说秦媚刚踏进门就看见左良和洛凡凡从里屋咚咚咚地跑出来迎接,就连一向只对凡凡稍显热络的夏轶也罕见地站在了门口,像个迎宾小姐似的冲着秦媚笑。 想来,是个和男人帮有点牵扯的人物。 “喂,你们几个,又偷懒,睡袋弄好了没!” 左良一嗓子嚎了过来。 柳优优本就已经对左良刚狗腿子的模样十分不悦了,这下更是像平地起了雷,一嗓子又嚎了过去,比左良还高了两个分贝,“老娘想弄就弄,少在这儿指手画脚!” 左良一愣,浓眉大眼像是受了惊,声音都弱了下来,“这娘们,又抽什么风。” “哈哈哈哈,”洛凡凡收着帐篷,看着左良跟个二愣子样就觉得好笑,他眼看着池野终于不紧不慢地跨过门槛,遥遥地走了进来,语气又幸灾乐祸起来,“哎呦,日子真是越过越有意思了。” 池野出了银店本是有些着急的,走到门口又突然犹豫了。他几不可察地叹出一口气,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等到终于平静了些进门时,墙角已经堆了一地的烟头。 ------------ 第三十八章 秦媚 一帮人忙前忙后地终于把要带上山的东西准备好。池野见大伙累得都摊在沙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把池小风从二楼房间叫了出来,又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对街的小二哥就提着个大饭盒进了门。 “唔,这个好吃这个好吃。”牧鱼嘴里吧唧着红烧排骨,筷子还在不停地往碗里夹。 “喂,”左良打了下牧鱼筷子,不高兴了,“你少吃点,我们都没了。” “哟,怎么了,”柳优优从刚才起就跟炸了毛的鸡一样,“多吃了几口肉就不乐意了?那刚干活的时候你没让我们少干点!” 左良看了眼憋着笑的众人,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我说,你个臭娘们今天是吃了炸药吗,见人就撒泼。” “你说谁臭娘们,”柳优优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左良鼻子骂,“你个草包,骂谁臭娘们呢!” “柳优优!”左良吹胡子瞪眼的也站了起来,“我今天非.....” “行了!”坐在秦媚身旁一直没说话的池野沉了音,“都坐下来。” 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柳优优和左良顿时噤了声,乖乖坐回了座位。 牧鱼半块排骨刚入嘴,看着突如其来的战争,目瞪口呆。 想来牧鱼堂堂千金大小姐,住的是雕花白底大古堡,吃的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怎么就沦落到吃块排骨都能引发一场战争的地步。 靳鹿觉得好笑,这两人的孩子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点,她把才夹的排骨挑出来放进了牧鱼碗里,“我的给你。” 秦媚看着这饭桌上一来二去的,忽地笑了,抬眸盯着旁边的男人,媚眼如丝,“野哥什么时候这么吝啬了,都不让弟弟妹妹们吃个饱饭。” 池野本就心烦,不太想说话,看了秦媚一眼,就打了个电话给刚才的小二哥。 没过一会儿,小二哥就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跟西游记里的急先锋一样,走的时候盯着池野旁边性感的秦媚看了会儿,冷不丁蹦出一句,“哟,野哥,老板娘不错哦。” 洛凡凡一口饭没咽下去,噗地一声差点喷出来。 夏轶赶紧抽了张纸巾给洛凡凡,洛凡凡接过的时候和夏轶对视了一秒:这顿饭不简单啊。 “哈哈哈,”左良冲着小二哥的背影喊出了身,“狗子,你眼力见儿够好的啊。” “怎么样,”左良说完又冲着秦媚笑,“老板娘这个称号听着爽吗?” 秦媚眼皮抬了抬,一桌的脸色尽收眼底,她伸手挑着菜,手腕白得剔透如雪,上面挂着的银镯明晃晃的,刺得靳鹿眼睛生疼。 “小良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很想当老板娘似的。” “嘿嘿,”左良朝着池野笑,“野哥,你跟嫂子......” 洛凡凡一脚就划了过去,踢得左良直叫,“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柳优优瞧着靳鹿面不改色地吃着饭,倒是池野的脸色铁青,仿佛下一秒就要摔桌子走人,她心里止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择偶审美观是不是出了本质性问题。 池小风在饭桌上永远是最默默无闻地那一个,这会儿吃着饭,看着一桌的暗流涌动,又想起了前几日哥哥说的话,嘴角一撇,心里再一次下着结论:三哥是真的蠢啊! 牧鱼哪管得了这些男男女女的破事,每天想着吃什么就够让她头疼了,此时一大半菜肴下肚,也算饱了个七八分,终算有心思注意起其他的事。 秦媚的胸,正如柳优优所说,露了半个球,随着夹菜的动作,一晃一晃地,白花花的颜色,比手腕上的镯子还闪。 牧鱼估摸着中间的那条缝能夹死好几只蚊子,她看着看着脸渐渐有些红,蓦地转了眸,谁知视线转到了旁边的柳优优身上,柳优优穿了件紧身的花T,胸器虽说没秦媚那么明目张胆,不过她约摸估了下,露出来应该不比她差。 想着想着眼睛又瞟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靳鹿,靳鹿穿衣喜好宽松,除了穿泳衣的时候牧鱼见过几次真章,平时还真不好估计。不过就算如此,胸部的轮廓也可以从宽大的运动衣外窥见一斑,她开始有点后悔,那晚上和靳鹿躺在一张床上光聊天了,都把看胸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牧鱼嘴一弯,要脱光了来看,恐怕还是小鹿胜一筹。不过,说到底,胸再大,都是别人的,她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忍不住叹出一口气:吃这么多怎么就不见长啊。 靳鹿听到牧鱼叹气,转眸看她,“你干嘛呢。” 牧鱼惊吓着一抬头,撞上大家看过来的眼神,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淡定下来,吐出两个字,“比胸。” “噗!” 洛凡凡这次是真喷了饭。 虽说男人帮的男人们比靳鹿他们大了好几岁,又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男女情色这方面的事也多多少少尝过,但听了一脸单纯的牧鱼赤裸裸地说了实话,大多是心里已经笑疯,面上还是得顾忌靳鹿牧鱼这些良家子女,稍作矜持的。 于是,左良和洛凡凡憋得快要岔气。倒是夏轶和池野,功夫到家,面不改色。 靳鹿颇为慈爱地摸了摸牧鱼的头,皮笑肉不笑,“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建议你也要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良和洛凡凡丢了筷子,笑得要落地打滚。 秦媚也被逗得露了齿,她余光一瞥,瞥见池野弯起的唇,开了口,“我估摸着,靳鹿是最大的。” 靳鹿夹着菜的手一顿,半晌,吐出一句雷倒众人的话,“不用估摸,是事实。” 秦媚的脸顿时一僵。 ** 吃完午饭,秦媚要走,左良不依,柳优优站在远处气得头顶冒烟。 秦媚往楼上关着的黑门瞅了眼,挥了挥手,也不顾左良在身后鬼吼鬼叫,径直出了门。 靳鹿背靠着凉亭的柱子,磕着瓜子,“唉,那秦媚到底什么来路?” 洛凡凡平躺在长椅上,半眯着眸笑,“憋很久了吧。” 靳鹿盯着洛凡凡一脸老奸巨猾的表情,语气凉淡得很,“你不说拉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在想些什么。” 洛凡凡来了兴趣,蹭起身来,“想什么?” 靳鹿看着亭外的水井,过了好一会儿,声音轻飘飘的,“我要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就真有什么了。” “那最好,”洛凡凡又躺了下去,话里有话,“最好不知道。” 那天洛凡凡跟靳鹿说了很多关于池野的事,说池野十几岁父母便出车祸双亡,好在池野的家境不错,留了这么一栋大宅子不说,还剩下不少的存款。但据说当时因为车祸纠纷花了不少钱,几番折腾下来也穷了。后来池野为了把钱留给小风上学,自己读完高中就辍了学。 再后来开了男人帮又时不时遇上地痞流氓来闹事,池野那时候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哪抵得过那帮人的凶神恶煞,后来因为池野打得一手好球,遇上了道上有点背景的秦媚,此后,秦媚便一路帮衬。不然,这男人帮早就被人拆得只剩骨头了。 那时候夏轶和洛凡凡刚遇上池野,看到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左良倒是最先入伙的,他性子爆,见着有人闹事就往前冲,拉都拉不住。有一次有个黑道大哥把左良扣住了,池野没办法找了秦媚,也不知道秦媚使了什么法子,第二天左良就全身淤青地被送了回来。 从那以后,左良就把秦媚当亲妈一样供着了。 靳鹿听着洛凡凡的娓娓道来,也没多问什么,连这种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丢面儿的事都抖落了出来,想必他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埋在他们兄弟几个心里,真正事关尊严的秘密了。 说是秘密,其实靳鹿也能猜出几分,所谓的有点背景的秦媚可以说是救了这一屋子的男人,而一个女人在黑道混,背景又有几个能抵得过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大哥。不过是,按着黑白道都爱玩的交易走了一遭。 女人和男人的交易,想想也就知道答案了。 而一个女人能做到这般,只能是她爱极了她想保护的男人。 靳鹿顿时心凉凉的,百感交集。 ------------ 第三十九章 情非得已 《流星花园》大概是所有80年代90年代人的回忆,这部从2001年在台湾开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遍大江南北的青春偶像剧堪称是继《还珠格格》之后的又一收视神话。 剧中的一些经典场景和对话更是成为那一代少女心目中永远无法抹灭的经典。 我想那个时候的我们最烦恼的事就是:寺和类都好好,我该选哪一个?! “当你想哭的时候,只要倒立,这样子原本要流出来的泪,就流不出来了。” 牧鱼念着台词,一只脚站在小板凳上,双手握拳,头微微上扬,一脸的沉醉,“花泽类真的好帅啊!” “道明寺更帅好吗,”柳优优托着腮,两只眼睛盯着电视目不转睛,“杉菜,我要你知道一件事,就是我要定你了!”,她声音不由自主地娇嗔起来,“吼,这种霸道男人我真的好喜欢!” 靳鹿坐在中间,脑门三根黑线。 这些日子,柳优优带着牧鱼,已经把《流星花园》看了三遍。 “哎呦喂,又开始了,”左良大老远就听到了里面电视机的声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脸无语,“都坐着看了半个月了,还没看吐?” 牧鱼噘嘴,“我哥不准我看偶像剧,说是会坏脑子,这回好不容易过把瘾了,再看半个月也不会吐。” 左良双手抱拳,鞠了一躬,“小弟服气。” 柳优优还在为上次秦媚的事跟左良冷战,默默盯着电视机没搭理,左良眉眼一转,跑到靳鹿边上故意找话,“你也跟着他们瞎看?” “挺好看的啊,”靳鹿眼看着道明寺就要跑上阳台,低头摸了下躺在脚边的毛豆,“喏,去捉奸了。” 左良:“..........” 预计傍晚的时候就要上山,池野早早地就关了门,算完这个月的账从楼上咚咚咚下楼时,瞥了眼坐在沙发调琴的夏轶和洛凡凡,便看见左良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角,满眼幽怨地盯着前面三个背影。 他转眸含笑地瞅了眼已经陷进剧情里的三个女孩,拿着布开始保养台球杆。 “喔,”柳优优忍不住叫出了声,倏尔声音轻飘飘的,“道明寺厉害了。” 左良闻声,脖子伸得老长,便看见了《流星花园》里最为经典的一幕。 在阳台,道明寺气得青筋突起,一拳打在墙上,把杉菜逼在角落里,开始撕衣服强吻。 柳优优和牧鱼脸颊绯红,双眼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呆若木鸡。 靳鹿也沉在剧里有些无法自拔,不过脸色还算正常。毕竟,她有意回头看了池野一眼。 她可是见过真人加持赛的。 池野正在后面看她,没想到她会转身,视线一撞,闪速避开。 过了半秒,靳鹿先是戏谑后察觉他闪躲又带着些嘲弄的眼神令他有些不适了,他唇一抿,不知道靳鹿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强吻完了,杉菜哭了,道明寺靠在墙上,又开始像小孩一样手足无措地安慰她。 牧鱼开始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把衣服披在她肩上了。” 柳优优一脸迷醉,“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赐我一个好吗!” 左良彻底蒙圈了,转头看着笑而不语的两人,“女人都喜欢这种变态男人?” 夏轶和洛凡凡相视一眼,指尖拨动吉他的和弦,熟悉的旋律在三个女孩的上空响起。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柳优优,牧鱼,靳鹿转身,洛凡凡的嗓音如丝绸般,细腻动人。 夏轶冲着她们笑,“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透不过气,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三个女孩像受了召唤一般,跟着哼了起来,“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左良嘴一撇,退到了池野身旁,“真是见了鬼了。” 池野擦着杆头,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靳鹿,柳优优,牧鱼坐在沙发的一侧,正对面是正在弹琴的夏轶洛凡凡,三个女孩一边随着旋律打拍子一边轻声合唱。 乐声悠扬,歌声清透,一旁躺着半眯着眼的毛豆。 洛凡凡和夏轶拨着弦,“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三个女孩应,“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池野一贯冰冷的眸罕见地有了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般的温馨了。他看着沉浸在歌声里的女孩,那双眼睛如一潭清水,敏锐,灵动,令人过目不忘。 或许正如歌中所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哈哈哈哈,”牧鱼高兴得颠着脚,“好开心啊~” 柳优优戳了戳靳鹿,低声,“看着平时都没个正行儿,我都忘了他俩还会唱歌了。” “那是,”左良听到柳优优说话就赶紧凑了过来,“凡凡和轶哥可是碧浪酒吧的常驻。” 靳鹿挑眉,“碧浪?” 牧鱼:“那不是洗衣粉吗?” 洛凡凡就着拖鞋就扔向了左良,“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是Belong,Belong!” “Belong?”柳优优尖叫出声,“就是那个一杯白水就要50的Belong?!” “咳咳咳,”洛凡凡点点头,“现在是七十了。” 牧鱼呆呆的,“怎么感觉是家黑店。” “贵是贵,”柳优优很兴奋,“但是据说那里会聚集很多星探,六神乐队就是在那儿驻唱的时候被发掘的。” 靳鹿歪了歪头,“就是那个,”她唱了起来,“巴巴巴,啦啦啦,今夜不眠?” “对对对,”柳优优两眼发光,“就是那个!” 牧鱼在家被牧彦南管得很严,对于时下流行通常得慢个三拍,她横着一躺,嘴里哼哼,“我还六神花露水呢。” 洛凡凡笑了,对着优优,“你们想来随时过来,我请客。” 靳鹿挑眉,“随便点什么歌?” 洛凡凡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瞅了眼池野,笑得妖孽,“嗯,随便点。” “吵死了,能不能安静点!” 池小风在二楼被一道应用题憋得头大,楼下一会儿欢声笑语一会儿歌舞升平的,他被吵得更是没了思路。 众人立马没了音,毕竟,祖国的花朵要用心呵护。 靳鹿一脸不屑,抬头看向靠在栏杆边的池小风,“那是因为你笨。” “我......”池小风脸一红,转身进了门,“哼!” “唉,对了,”左良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我得给媚姐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准备上山了。” 柳优优翘着腿嗑瓜子,学着池小风哼哼。 靳鹿把毛豆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着毛,也没抬头,学着秦媚的腔调,声音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野哥,我一直想找个模特拍人像,上次见了媚姐,觉着不错,我能请她当我模特吗?” 洛凡凡觉得自从上次媚姐来了后,靳鹿就开始不对劲了,对着池野要么不说话,要么就阴阳怪气的。他心里一哆嗦,在想是不是自己那天跟她交的底太多了。 他偷偷瞄着池野,他正擦着最后一根球杆,慢条斯理的。 “那是你的事。” 靳鹿把毛豆放下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是吗?” 池野不答。 靳鹿瞅了眼他手里的杆子,视线停在他的脸上,笑,“我听说你球打得不错,教我?” 池野心一紧,厉眼扫过立马低了头的洛凡凡,转了话题,“时候差不多了,收拾收拾上山吧。” ------------ 第四十章 超级月亮(1) 虽说专家说观月和观流星雨不同,流星雨要在空旷的高山平地看,而超级月亮不同,在任何地方都可观赏,并不会因地势低洼而影响观感。 但靳鹿觉得柳优优说得对,这次的超级月亮与众不同,当然配得上露营待遇。 于是,一行九个人,背着行囊浩浩荡荡地上了五郎山。 ** “唉,累死我了。” 柳优优丢了身上的包裹,坐在地上喘气。 靳鹿和牧鱼开始帮着男人帮搭帐篷。 剩下秦媚一人,坐在柳优优不远处喝水。 柳优优余光扫到一身紧身衣的女人,吐出两个字,“骚货。” 秦媚拿着瓶子的手一顿,笑,“你妈没教你背着骂人的时候要小声点?” 柳优优眉梢眼角都是不屑,“我妈教我骂人就得当着面。” 秦媚眼底揶揄着,“你这样对我,左良听到了饶不了你。” 柳优优听着那意思,分明是情敌在挑衅,可秦媚显然是吃池野那锅饭的,她这么说,柳优优嘴一撇,果然是骚货,谁家男人都想掺一脚。 她把牧鱼带的薯片拆了一袋往嘴里嚼,“我说秦媚,你先别想着左良这个二愣子了,喏,”她指着远处的场景,笑得得意,“那两人情投意合的,你就不怕功亏一篑么。” 秦媚脸一僵,权当柳优优是个孩子,只觉得有些张牙舞爪,也没真跟她计较,倒是那个叫靳鹿的,她看着远处和池野站在一起的女孩,还真是个劲敌啊。 她想起那日第一次见她,靳鹿扎着个马尾,穿了条连体牛仔裤站在马路中央,脸色苍白,跟见了鬼似的盯着她和池野。池野立马一把把她拉开,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后来,池野又单独找了她,那意思明着说就是要跟她断。 这些年,她仗着当年的那点恩情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触及底线,先是软硬并施地让他允了她留在身边,再是耍了点女人手段把他哄上了床。池野重情,当年她的牺牲他不会忘,这些年也在渐渐接受她的情意,只是,一个泰安大嫂的名分,他却任凭她如何在旁暗示也不肯松口。 前几日,靳鹿好巧不巧地又撞上了,那时的她正贴在池野身上,拼了命地想留住他,拉扯之间,便听到了齐老头的声音。转眸再看她时,已经没了第一次时的震惊,一双眸子带着冷笑,慑人心魄。 女人的第六感不会错,她声音有些发抖,“是她对不对?” 池野微低着头,“对不起。” “对不起?”秦媚眼眸渐含泪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被我下药上了床,还是就算上了床也不肯娶我?” “秦媚,”池野皱了眉,音色疲倦,“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秦媚很少哭,最近的一次便是十年前池野把她抱入怀里的时候,那时的她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只是爱上了池野再又为了救人跟别人上了床,心里是怎么也过不了那道坎了。她当时存了私心,躺在池野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其目的也是为了让池野点头收了她。 如今,她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竟比当时还要痛。 池野不忍看她,侧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我跟你不可能,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早该结束,跟她没有关系。” 秦媚一声冷笑,泪珠淌到唇边,又苦又涩。 池野把烟头摁灭,抬脚往外走,“我跟她,也没可能。” 他背影透着的决绝和不甘,秦媚又怎会看不懂。 ** 忙活了几个小时,帐篷和火堆总算支了起来。 柳优优休息够了就主动担当起了烧烤师傅,把箱子里早就腌好的鱼和肉都摆了出来。 篝火配着孜然的香味,点点星火妖娆着直往麻灰色的天上钻,一群青年男女围坐在一起,就着啤酒和烤肉,消磨着青春。 靳鹿很是担心地盯着狼吞虎咽的牧鱼,“你慢点,小心烫。” 牧鱼嘴里全是肉,咕哝着好不容易下了肚,才腾出空冲她笑,“真的好好吃啊,”牧鱼转眸看向正在烤鱼的柳优优,“优优你家祖传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柳优优站在烤架后面,一双眼被烟火熏得眯了眯,“你个吃货,就没见你说过什么不好吃。” “唉,”洛凡凡拿着一串烤肉,用肘子撞了撞坐在地上的左良,“人家一个姑娘伺候大老爷们吃饭,你好意思?” 左良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地上不说话,这会儿抬眸看了凡凡一眼,声音闷闷的,“你不是大老爷们?还有,我没吃,大老爷们里你吃得最多。” “哟,”洛凡凡眼眸一笑,看向其他人,“这丫的这会儿聪明起来了?还知道挤兑人了。” 柳优优隔着烟雾盯了左良一眼,一声冷笑。 靳鹿最近心里很烦躁,整天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静下心来,就连看小说的心情也没了。她眸光抬了抬,偏偏秦媚和池野就坐在她对面,秦媚拿着串鸡腿,自己咬一口,又递给正在弄什么架子的池野吃一口,好不恩爱。她心里清楚,秦媚这是把她当情敌了,这一出出的,就是给她看的。她看了心里确实烦躁,索性站起来往柳优优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早该过来了。” 柳优优拿刷子刷着烤串,也没看她,一脸大局全在她掌握之中的嘚瑟样。 靳鹿笑,也拿起一串开始刷,“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吗。” 柳优优抖孜然的手一顿,“我用得着你考虑,我跟你不一样,见不得幺蛾子。”她把烤架下面的炭火烘了烘,一簇火苗顺势从火槽窜上来,吓得靳鹿后退一步。 靳鹿看向她,她嘴边一抹邪笑,“是老娘,一把火就把蛾子烧了。” 靳鹿一滞,缓过神来,拿她没辙。 “你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也没见你跟他摊牌。” 柳优优看向低着头的靳鹿,像看怪物,“我堂堂一个大姑娘,长得还水灵,凭什么让我开口,老娘又不是嫁不出去。” “那你不是非他不可?”靳鹿看向她,“我还以为你真准备弃优从良了。” 柳优优眉稍一挑,笑得开心,答非所问,“哈哈哈哈,弃优从良?嗯,果然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样,说点话都带韵。” “我说,”靳鹿见柳优优有意避开,竟存了番问到底的心思,“你喜欢他什么啊?” 柳优优心一愣,没理她。 “唉,你说说看啊,喜欢他什么?”靳鹿把脸凑到了柳优优跟前。 柳优优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离火源太近烤的。 她一手扒开靳鹿的脸,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喜欢就喜欢了呗,哪有为什么!” 靳鹿抹了抹被胡了一脸的烧烤油,笑眯眯地,“哟,害羞了啊。” 柳优优给烤鱼翻了个面,白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 第四十一章 超级月亮(2) 超级月亮趁着暮色悄然来袭的时候,靳鹿正在鼓捣相机。 自从2000年来,数码相机的逐渐普及使得相机开始流行起来,如今但凡有点经济实力的家庭都会买台数码相机去旅游。靳鹿从十二岁开始接触相机,那时候拿的第一台相机就是家里买了数码后被遗弃的胶片机。自那天起她就喜欢上了摄影,更是对胶片所带来的颗粒感爱得无法释怀。 胶片冲印因为其未知性,给予了摄影师满怀的期待和忐忑,他们常常拿到照片的时候会被胶片独有的质感而惊艳到,这也是数码所不能企及的。 而胶片,在那个年代,确实称得上是奢侈品了。靳鹿上山前特地跑去相机店买了ios800的胶卷,比400的贵了一半,她很肉疼。 她拿着相机,把光圈调大了点,然后把相机放在了石头上,小心翼翼地盯着镜头里的画面,准备按下快门。 “用这个。” 靳鹿听到声音转身,便看见池野拿着刚才一直在捣鼓的木头架子。 那架子用三根木棍组成,中间用尼龙线一圈一圈地包着,看着挺严实的。 靳鹿恍然大悟,盯着他看了会儿,接过三脚架,心里有些小窃喜,声音却表现得极为平淡,“谢了。” 池野没回她,就静静站在她背后看着她。 有了三脚架,靳鹿的胆子就大多了,把相机架在上面,再也不怕因为手抖照片会糊掉。 此时的月光愈渐皎洁,因为超级,所以比正常时候大了圆了不少,笼着一层幽蓝的暮色,温柔静谧,犹如从时光里走出来的旧美人,倾洒着一地浪漫。 左良一行人坐在草地上,身旁是冉冉而升的火焰,头顶是难得一见的明月,青春的喧嚣和躁动也因为此刻的良辰美景揉进了一丝年少的感怀。 “听我哥说,今晚的月亮咱们要十八年后才能遇见了。” 柳优优托着腮,眼睛盯着天空,“所以咱们得好好珍惜。” 牧鱼难得有些伤感,“可是今晚总会过去,再过十八年,我都三十五了,那时候的自己又会在哪里呢。” “再美好的事物总是会消失的。”洛凡凡躺在草坪上伸着懒腰,“你们又何必去留恋呢,未来会有更好的惊喜在等你。” 秦媚拿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刨火堆,眼角带着些凉,“可不管怎么说,人都是情感复杂的东西,对着这么美的月亮,竟看着看着开始有些难过起来了。” “是吧,”牧鱼颇为认同地点头,“就是这种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凉凉的。” “人在看到令自己触动的事物时,脑神经会自然分泌出一种物质,这种物质因你的情绪而异,比如开心的时候会分泌多巴胺,难过的时候类啡吠会减少。” 一直躺在地上睡觉的左良突然蹭了半个身子看向说话的夏轶,“多巴胺?那不是做爱的时候才会有的吗?” “你丫的不是在睡觉吗,”洛凡凡伸手去揉左良的头,“一说起多巴胺你就来劲了啊。” 左良一个劲儿躲:“那什么上面不写着多巴胺吗,你特么不知道?”他两眼一笑,看向夏轶,“哈哈哈哈,轶哥,凡凡真是处男啊?” 夏轶唇一弯,盯着面前滚作一团的两个人笑。 “唉,优优,”牧鱼转眸看着柳优优,声音难得的细声细气起来,“那什么就是那什么吧?” 柳优优看了眼目光停在远处的秦媚,眉眼含着笑,“你这么好奇干嘛啊。” 牧鱼脸一红,抬头望天,“就问问,不说算了。” “小牧鱼啊,”柳优优双手叠着,语气老道毒辣,“有心上人了吧。” ** 靳鹿的腰弯得有点疼,她指尖滑动了一下,看着相机上的数字,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捶着腰转身,一眼撞见倚在树边抽烟的池野,她眸里有些意外,多看了他几眼,见他也没搭理,一手架起相机架便往火堆走。 “靳鹿。” 他叫住了她。 靳鹿回眸看着池野,池野的表情藏在月色里,她看不太清,“嗯?” “你....你觉得小风是读书的料吗?” “啊?”靳鹿以为池野特地在这里等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她看着他笑,“小风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就不是读书的料了。” “但是他的成绩从小就不好,我对这件事很头疼。” 靳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高兴,尽管哥哥关心弟弟的学业并无不妥,但此情此景就是让她觉得很生气,她语气开始不耐烦,“那是他没用心,任何事只要花了心思就不会一无所获。” 池野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烟,过了好一会答了个嗯。 靳鹿摇摇头,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便转身往前走。 “那天来看你的,是叫苏铭安吧。” 靳鹿顿住脚,眸里闪过一秒惊讶。 池野隐在黑夜里,眼里的忧郁浓得自己都瞒不过,“我查过了,他很好。” 靳鹿多日来积淀在心底的怨气再也压制不住,她手一松,丢了手里的三脚架,“他好不好与我何干?”她气极了竟含着笑,“又与你何干?” 池野没出声,靳鹿和他对站着,中间隔着一轮举目都是黄金的明月。 “那日我找到楚明嘉替你出头,没想到却被人围堵在了巷口。” 靳鹿面无表情,心却在躯体里翻滚得厉害。 池野看着她瘦削的背影,藏在心底好久的话终究说出了口。 “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啊。” 闻声,靳鹿一行清泪夺眶而出,她背对着他,心脏像被人挖出来一下一下地鞭笞着。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不肯靠近的原因。 靳鹿忽地想起了那日洛凡凡躺在凉亭里说的话,她抬手把脸颊的泪擦干,一脚踩过了掉落在地的三脚架。 ** “唉,小鹿,你拍完了?”牧鱼看着靳鹿一声不吭地向她走来。 柳优优打量着靳鹿跟撞了鬼一样的神色,瞥了眼远远跟着的池野,冲着她灿灿一笑,“我们打算玩个游戏,要不要来?” ------------ 第四十二章 超级月亮(3) “这个游戏讲谎话连篇,参与游戏的分为提问者和被问者,被问到的人只能用谎言回答提问者,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不回答的话.....” 柳优优从背后拿出一个玻璃罐子,笑得狰狞,“不回答或者说了真话就吃这个。” “蚯蚓?!”靳鹿看着瓶子里叠在一起不停扭动着又红又长的身子,生龙活虎的蚯蚓,胃里有些难受,“你在哪弄来这么多这玩意的?” “嘻嘻,”牧鱼凑了过来,一脸得意,“我刚带着优优去下面田里挖的,怎么样,是不是又肥又大?” “当然大了,”左良翘着二郎腿,颇有经验,“那些田里的土全是农家肥灌出来的,那里面的蚯蚓,个顶个的好。” 牧鱼脑门三根黑线,“农家肥......” 柳优优一脸挑衅地盯着靳鹿,“怎么样,来不来啊。” 牧鱼手舞足蹈,“好刺激的感觉哦。” 靳鹿扫了眼严阵以待的众人,挑了下眉,强挤出一丝笑,“来就来啊。” 洛凡凡一声怪叫,坐直了身体,手里拿着八根木签,一脸神秘地看着众人,“everybody,游戏正式开始。” ** 牧鱼睨着拿着红签的柳优优,语气悠悠的,“作茧自缚吧,你刚那小眼神盯着小鹿,我还以为小鹿必中呢。” “少特么说风凉话,”柳优优一脸大无畏地对着篝火,“从洛凡凡开始,一个一个来吧。” “我第一个?”洛凡凡颇为兴奋地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摩拳擦掌,“那个.....那个...我得想个有创意的问题。” “哎呦,”牧鱼等不及了,冲着他喊,“你快一点啊,我早就想问了。” “行行行,有了。”洛凡凡看向头发丝都在紧张的柳优优,“你会喜欢脑子不聪明的男生吗?” 柳优优瞥了眼左良:“不会。” 夏轶笑,“那你喜欢说话大声,不爱洗澡的男人吗?” 柳优优嘴一歪,“不爱洗澡?不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牧鱼开怀大笑起来。 池野静了静,没什么兴致,随口说了句,“基因问题我劝你好好考虑。” 众人脑门三根黑线。 柳优优倒是一脸认真,“那只能看天意咯,没准受精卵会选,全都像我了。” 牧鱼脸一红,看向靳鹿,那表情仿佛在说:优优怎么能说得这么坦荡荡啊。 “咳咳,”洛凡凡看着左良笑,“听说像爹还是像娘,和能力有关,优优是得好好考察一下。” 靳鹿看着一群嘻嘻哈哈的人,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觉得这群人怪无聊的。 秦媚托着腮,开了口,音色婉转,“你还是处女么?” 四下突然一片死寂。 牧鱼一愣,笑声戛然而止。 柳优优的经历是人所共知的,打架斗殴谈恋爱,从初一开始就一件没漏过,据坊间传闻,光学校里交往过的男朋友就不少于十个,更别说外面的小混混了。育才头号小太妹,柳优优实至名归。 靳鹿双眸微低,余光不自觉地瞥着左良,秦媚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男人都避不开的传统思想:处女情结。 每个男人都希望女人的第一次是自己的,尤其是心爱的女人。那就证明,她是他的,别人未曾染指。可他们又会以自己拥有多少女人为荣,在向其他男人吹嘘时可能还会附带上其中有多少是处女的话。 这种观念从娘胎就带有,要说心凉,那么重男轻女,三从四德倒是显得更为令人不解。 靳鹿把男人的这种想法称之为原始性,既内心的潜在意识。那是历史长河以及人性定下来的东西,就好像,你觉得父母理所应当地该为你付出。 她抬眸看向满眼戏谑的秦媚,心里一沉,之前因为池野的关系都没怎么讨厌过她,此刻倒是开始有些生厌了。 “不是。”柳优优略一停顿,答了,看向秦媚,双目无惧。 左良低着头,拿着棍子的手一松,仿佛松了口气,靳鹿忙转头看着柳优优,她的视线笔直对着秦媚,好在没看到。 又或许是,靳鹿心想,聪明如柳优优,是有意避之。 答案出人意料,靳鹿也不可否认心里的意外。虽说人不可貌相,但一个人的行为真的会给别人造成很大的错觉。 在撒谎吗?靳鹿笑,反正她相信是真的。 不过最重要的是,左良相信。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真的喜欢,即使在意,也不会介意。 “我信你。”秦媚转眸看向一脸呆滞的左良,“该你了。” “切,”柳优优语气不屑,“谁稀得你信。” 左良双眼盯着柳优优,眸子里夹着些怯生生。 柳优优看着他和秦媚坐在一起就来气,吼他:“你特么倒是问啊!” 左良双唇动了动,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发了音。 “你有喜欢的人吗?” 柳优优暗想这傻子,“没有。” 靳鹿神助攻,“那你喜欢的人在这里吗?” 柳优优:“不在。” 全场望向牧鱼,牧鱼额头开始冒汗,大脑里开始在利己还是为民之间挣扎,“那....那你家那祖传配方真的就只是多加了可乐吗?” 众人脸一黑,拖长了尾音,“你就知道吃!” 游戏就涂玩个新鲜,久了也就没意思了,山上的这群人玩了几把就自个儿回了帐篷。 中间靳鹿抽了回红签,她看着那群人眼露凶光,恨不得把她皮扒了似的。 此刻她一个人坐在火堆前,上空一轮圆月,皎洁纯真,夜色迷蒙。 靳鹿的脑海里开始回旋着刚才那一幕,心里不免又胡思乱想起来。 秦媚涂着淡青色的指尖轻轻地抚着鬓角,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介意自己喜欢的男人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吗?” 靳鹿正拿棍子扒着土,嗤笑一声,“不介意。” 柳优优:“喜欢的人在这里吗?” “在。” 众人脸色变了变,轮到了池野。 池野面色平静,眼睛似比往常更敏锐,“那你喜欢的人在学校吗?” 靳鹿嘴一弯,看着他笑,“不在。” 你撒谎了,柳优优看她的眼神里全是这句话,不过,她倒没有把瓶子的蚯蚓逮出来塞她嘴里,因为柳优优知道,靳鹿的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了。 靳鹿轻叹了声,白皙的脸颊被火光照着,橙红橙红的,像是刚熟的秋橘,她看着这活蹦乱跳的火苗,心底,却跟一潭死水般。 远处窸窸窣窣传来一阵脚步声。 “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 第四十三章 超级月亮(4)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输了,”秦媚就地而坐,拿着起子开了瓶酒,“我还以为,这次我碰上个劲敌。” “不是你以为,”靳鹿一字一句,“我本来就是你最棘手的情敌。” 秦媚心一紧,看向面前的人,嗤笑着,“你倒是很会安慰自己。” 靳鹿看着地面上投射出的影子,“秦媚,我为什么会撒谎我想你比我清楚。” 秦媚眼睛顺着影子看了眼,拿着酒瓶的手指不自觉一紧。 “你跟池野之间,有我不能越过的情义。你为他做的,足以证明了你的爱。在我没出现的这些年,你的存在是他心里的一笔债,在我出现后,”靳鹿语音一顿,“我的存在,是他心上的一道坎。” 秦媚目光一滞,“你早就知道?” “他越不过那道坎,是因为他想当然的以为他配不上我,既然,他没勇气靠近我,”靳鹿冲着女人笑,“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他让给你。” 秦媚红唇微动,顾盼之间有股子屋宇俱倾的挫败,“我们三个人之间,原来你早就看透。”她语气唏嘘,“难怪,难怪他最终对你动了心。” “既然他选择放弃,我也不必再周旋,这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秦媚看着靳鹿站起身径直入了帐篷,她的音色冰冷干净,语速平缓轻柔,给人一种镇定坚毅的错觉。 错觉?秦媚看着树后面的人影越来越近,她为什么会肯定那是错觉。 “你看,我跟你在想什么她都清清楚楚。” 池野因为连着抽了太多烟,嗓子有些哑,“她本就聪明过人。” 秦媚抬头看着倚在树边的男人,好笑,“所以你是喜欢聪明的女人,是不是?” 池野不答。 过了几秒,秦媚语音软了下来,“那我变成她,好不好?” 池野指尖夹着的烟头触到皮肤,他短而浓的眉毛皱了皱,“她是她,你是你。” “呵,”秦媚摇着头,像是喝醉了,“我身边的姐妹老是在男朋友移情别恋后重复着一句话,如果我变成她那样,你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爱我。我就觉得他们傻,人跟人哪能一样,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她望着他,眸里湿湿的,“没想到轮到自己了,我也傻了。” “池野,”秦媚站起身就往他身边走,“我知道,就算你不跟她在一起,你也不会再跟我好了,对不对?” “你喝多了。”池野一把扶住摇摇欲倒的秦媚,“我送你去休息。” “阿野,”秦媚挣开他,双目含泪,“难道我在你心里,就真像她说得那样,是一笔债吗?” 池野:“秦媚.....” 秦媚看着他的表情,脚底忽生出一股寒,迅速窜入了全身,冻得双眸冰凉。 她痴笑着,转了身,歪歪斜斜地走在草地上,声音带着决绝,“你放不下她的,她注定是你的劫数。你早晚,会跟我一样。” 池野注视着女人的背影,幽怨,寂寥。 他终于还是负了秦媚,心里满是内疚,当年若是不答应,或许也不会有今天。 池野在那一刻突然开始厌恶起自己来,他和秦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把自己能给她的都给了,给不了的,她也从未要过。就连他自己也以为或许日子过着过着就过了一辈子,或许,等小风终于能自食其力了,他就会在某个阳光倾洒的下午,给秦媚一个承诺,让她穿着婚纱过了门。 而现在,他脑海里开始回荡着靳鹿的那些话。 “你跟池野之间,有我不能越过的情义。你为他做的,足以证明了你的爱。在我没出现的这些年,你的存在是他心里的一笔债,在我出现后,我的存在,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他越不过那道坎,是因为他想当然的以为他配不上我,既然,他没勇气靠近我,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他让给你。” “既然他选择放弃,我也不必再周旋,这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池野冷笑,眸子像浸了冰。 她倒是推得干净。 ** 第二天,天未亮,几个人便起了床。 昨晚约了,说是要一起看日出。 此刻,除了牧鱼还赖着不肯起来,靳鹿和优优都坐在了崖边。 “唉,”柳优优往靳鹿身边凑了凑,“你还好吧。” 靳鹿伸了个懒腰,头仰着,享受大自然的气息,语气满足,“很好啊。” 柳优优睨着她有些红肿的眼眶,“你就装吧。” “那不然呢,”靳鹿侧颜清冷,“秦媚于男人帮有大恩,我不能陷他不义。” “这哪是恩义的问题,”柳优优急,“男女之情和这个是两.......” “媚姐呢?!” 左良一声吼,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靳鹿和柳优优转身,池野已经被左良拎住了衣领。 “左良!”夏轶和洛凡凡赶紧跑过去试图把左良推开,“你疯了吗!这是池野。” 左良双目带着血丝,揪着池野不放,“我问你,秦媚到哪去了!” 平时一直乐呵呵的洛凡凡见池野被左良卡住脖子难受得说不出话,发了火,“阿良,你这是做什么!你快点放开池野,秦媚那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 夏轶也在一旁劝着,“凡凡说得对,大概是秦媚她临时有事早就下山了,你先打电话问问人是不是回家了再说。” “你以为我没打吗?我发现她不在了就打了,”左良一手揪着池野,转眸瞪着洛凡凡和夏轶,“你们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他抬眼指着被怔在原地的靳鹿,“你们老早就知道池野喜欢她是不是?啊?!” “阿良,”洛凡凡无奈地皱着眉,“感情的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秦媚...秦媚这么多年你都看在眼里,你还不明白池野的心思吗?” “他什么心思?!”左良瞪着一语不发的池野,“他的心思现在全在那个娘们身上,”他怒目圆睁,“你特么是不是早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的狗命啊?” “还有你们,”他指着洛凡凡和夏轶,“你们呢,是不是也忘了?我告诉你们,我没忘!”左良的眼眶里竟含了泪,“我左良这条命都是她捡回来的,我一辈子都不能忘!” 柳优优没见过这样的左良,跟疯了似的,他说着说着就松了池野,瘫坐在地上,嘴里念念的,“一辈子都不能忘,不能忘......” 柳优优慢慢走到左良跟前,抱住他,心疼得湿了眼眸。 靳鹿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从头到尾都没反抗过一下的池野靠在树旁咳得满脸通红,看着夏轶和洛凡凡一脸的不知所措。 她突然想起昨晚表情就有些奇奇怪怪的左良,想必是那个游戏终于让他明白了她和池野之间的千丝万缕。她倒是忘了,当年的事,秦媚之于左良,相较于池野,更是恩重如山。 自然,也就对她恨之入骨,难怪,出院后左良一直对她忽冷忽热的,靳鹿略一沉眸,转身往帐篷走。 “发生什么事了?” 牧鱼被左良的咆哮吵醒,站在帐篷外,看着鸦雀无声的几人,一脸茫然。 “没事,”靳鹿收着被子,“收东西下山吧。” ------------ 第四十四章 单皓 在男人帮的电话轰炸下,秦媚终于有了回音。 电话是左良接的,最后又转到了池野手里,靳鹿坐在帐篷边喝牛奶,眼睛笔直地看着有意避到树下的男人。她隔得有些远,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只听到池野答了几个嗯字就把手机给了左良。 左良听着听着吼了句“不许走!”,震得站在旁边的柳优优一颤。后来就见着左良红着眼把手机给了洛凡凡和夏轶。 靳鹿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压缩饼干,心里有了数。 看来,秦媚是真伤了心,要离开樱市了。 说她心里不愧疚是假的,毕竟如果没有她,秦媚得不到池野的心也多半会被他娶回家。如今她横插了一脚,什么都变了。 她大致能猜到昨晚她走后池野和秦媚说了些什么,靳鹿唇边一抹凉薄的笑,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 左良闹了那么大一出后,一行人便各自收拾行李下山,路途中大家都缄默不言,再没了上山时叽叽喳喳的氛围。 靳鹿走在中间,前面是牧鱼,后面是池野,她背着好大一个旅行包,肩膀被带子勒得火辣辣得疼,遇到下坡走路有些重心不稳,差点就要摔下去。幸好池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她心里倒抽一口凉气,看了眼崖壁下被早雾蒙得不见底的层层草地,抓紧池野的手站稳了脚跟。 “小鹿,你没事吧?” 靳鹿瞥了眼已经转了视线的池野,冲牧鱼笑了笑,“没事。” “哼。”走在最前面的左良回头看见了这两人,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哼个锤子哼!”洛凡凡一个手掌就呼在了左良头盖骨,“给你点面子你还得瑟了啊,早上跟疯狗似的乱咬,回去再收拾你!“ 左良死瞪着洛凡凡,一双眼珠子像要杀人。 洛凡凡一怔,装了可怜,对着夏轶嚎,“哥,他敢瞪我。“ “好了,“夏轶大清早的被闹得头疼,他语气有些疲惫,”都消停点,都奔三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洛凡凡见夏轶一脸严肃,看了眼继续埋头走的左良,噤了声。 靳鹿这一路下来都有些恍惚,心神不宁着就绊了好几回,池野紧跟着她脚跟一路护送着,她不想跟他过多交流也就由着他了。她抬眸看着远处群山之间冉冉而升的朝阳,不知怎么地,就红了眼眶。 昨晚明明说好要一起看日出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抿着唇,凝视着冲出浓雾闪着金光的太阳,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靳鹿闭了眸,心里像被人生生撕开一道口。 池野,如你所愿,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柳优优跟在左良身后,像魔怔了似的一转身,便看见了泪流满面的靳鹿。 ** 几个人走走停停地总算到了男人帮,大家一人拿了点东西开始往里搬。靳鹿把包放在地上便转身去了凉亭。 池小风听到声音从二楼探出头来,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回来啦?“ “臭小子!“洛凡凡摸着老虎机,冲着池小风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又偷偷玩游戏了?!“ 池小风脖子一硬,“我没有!” “还说没有?”洛凡凡轮着扫帚就上了楼,“这屋里就你一个人,老虎机摸着直发烫,你骗得了谁啊!” 池小风脸一红,转身就把门反锁了,任由洛凡凡在门外歇斯底里地叫。 夏轶站在楼下,看着洛凡凡来劲的模样直摇头。他转身扫了眼还在整理东西的几个人,独独不见了池野和靳鹿。 “毛豆,多吃点,姐以后不来了,你要想我,”靳鹿说着眼眶发红,“不许忘了我,听到没!” 毛豆正埋头呼哧呼哧地吃着猫粮,听到靳鹿带了哭腔,抬头看着她,肉嘟嘟的脸对着靳鹿,双眼无辜,“喵~” 靳鹿没憋住,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毛豆打小就通人性,你说的它能听懂。” 靳鹿听到夏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连忙抬手擦脸。 “擦有什么用,”夏轶在凉亭边坐下来,睨着她,“想哭就哭吧。” 这是夏轶第一次跟靳鹿单独说话,在男人帮这么久,除了洛凡凡,他对所有人都不冷不淡的。 靳鹿抽泣着,一双兔子眼盯着他,“你怎么会过来?” 夏轶摊摊手,“池野不知道又躲哪抽闷烟去了,我正找他,没想到遇到了你。“ 靳鹿心一凉,她以为夏轶是来找她的,“那你继续找吧,我走了。“ 夏轶合了眼,声音温润有力,“给他点时间吧,他也很挣扎。“ 靳鹿顿住脚,转身盯着夏轶,神情决绝,“不等了,我跟他,再也不可能了。“ “再也不可能?“夏轶睁了眸,看着靳鹿的背影,音色里含着前所未有的凄冷,”不可能哪能那么容易说出口。“ ** 男人帮一天没开门,一些老主顾早就心痒痒得恨不得来砸门。这不,还没等左良一行人把东西收拾好,一群人便陆陆续续进了门。 靳鹿正从凉亭出来,眼睛有些肿便有意低着头,没想到走到转角处跟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一手接住被他结实的身子撞开的靳鹿,声音带着笑,“没事吧,小姑娘。“ 靳鹿慌张着,抬头晃了眼,忙避开站在了一边。 那人额头上缠了一圈暗金色的布条,头发向上冲着,看起来有几分头头的气势,有意无意地在靳鹿脸上转了几圈,进了门,“老板,包五台桌子。“ “噗。“牧鱼一抬头,强忍住笑,”优优,你看,来了个道明寺。” 柳优优盯着那金条瞅了会儿,“最近流星花园越来越火了,家家户户都在看,你还别说,这发型,挺适合他的。“ “嗯嗯,”牧鱼贼贼的眼神,“是挺帅的哈。” “帅个屁帅!那就是个老流氓。“ “怎么滴,”单皓斜了眼看向左良,“过了这么久,还不待见我?” 左良啐了口唾沫,朝着楼上嗷了一嗓子,“凡凡,快滚下来!你死对头来了!“ 洛凡凡正在洗头,顶着一头白沫沫就出了门。 单皓朝着楼上瞬间石化的男人做了个飞吻,“Hello,Baby.” 洛凡凡嘴张成了o形,“Cao!” ------------ 第四十五章 牟向阳 “优优,”牧鱼盯着沙发上的男人,“我觉着,这个单皓来者不善啊。” 柳优优托着腮,一脸迷恋,“是啊,真是个来者不善的妖孽啊。” 论颜值,洛凡凡在F4里算是头筹,但单皓一出现,柳优优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凡凡的五官自然精致,但他的气质比较偏向书生,眉目之间夹着一股柔,而单皓则给人一种阳光利落的感觉,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男人独有的荷尔蒙气息,硬朗的视觉效果倒是和池野有几分相似,却又比池野多了份潇洒。 这样的男人,最受女人喜欢。 牧鱼嘴一歪,看向倚在沙发边的左良,左良一双大眼正恨恨地瞪着柳优优,她撇撇嘴,转眸要寻靳鹿,却连个影子也没了。 “哎,你们谁看到小鹿了吗?” 正在说话的两个男人转头看向牧鱼。 “哦,小鹿啊,”夏轶睨着池野,语色揶揄,“她说她先走了。” “她怎么这样啊,”牧鱼嘟嘴,“说好一起回家的。” 池野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顿了下,想起了刚才的画面。其实他一直在屋顶,俯瞰着整个宅子,他看着靳鹿和夏轶说话,再从凉亭出来遇到了单皓,最后径直出了宅门。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背影上,看着她一路往外走,路过佟老头的店,路过街旁的垂柳,路过,还未竣工的涪江桥,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她不会再来了吧,池野把烟头摁灭在墙上,转身的时候听到心脏紧缩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就瞬间占据了整个身体,让人无力适从。 “阿野?“ “嗯?“池野视线聚了焦,看向单皓,”刚说到哪了?“ 单皓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洛凡凡,“小鹿是谁?“ “不知道!“洛凡凡脸色不是很好看,转身就上了楼。 “这臭小子,“夏轶拍了拍单皓,替洛凡凡赔着笑脸,”别理他,跟以前一样,没长大。“ 单皓两眼一眯,故意提高了嗓门,“我理解,那小樱桃毕竟是他初恋,是我对不住兄弟啊!” “单皓!”洛凡凡站在楼梯口瞪着他,“你别找事啊!” 单皓冲他耸耸肩,往池野身上一躺,“有我家阿野,怕你个锤子!” 左良冲着夏轶使了个眼色,两人连着就跑上楼堵着了要冲下来的洛凡凡。 柳优优看戏看得目瞪口呆,“小鱼儿,我觉着这是有故事的节奏啊。“ 牧鱼从袋子里掏出一根鱿鱼干塞进优优嘴里,“快吃点东西压压惊。“ 单皓抬眸冲着两姑娘眨了下眼,笑得人畜无害,“两位美女,哥有空跟你们讲讲那过去的故事。“ 柳优优和牧鱼被单皓的深情注视搞得脸蛋一红,声音都娇羞起来,“好啊。“ 左良在二楼看得清楚,瞬间黑了脸,转身就要冲下楼,“这丫的欠打啊!“ “池野!“夏轶本来两只手都拦着洛凡凡,转眼看着左良也发了疯,连忙腾出一只钳住他,”不想出人命,就快点把这个祸害带走!“ 柳优优和牧鱼何时见过夏轶着急失态的样子,此番情景让他们心下更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好奇得不行。 牧鱼怔怔地,“靳鹿不在真是可惜了。“ “走吧,“池野站起身来,踢了踢单皓的腿,语气戏谑,”我带你出去避避风头。 “ **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单皓喝着咖啡,浓密的眉毛半挑着,“怎么,不欢迎啊。” 池野笑着摇头,“说吧,到底什么事?” “没趣,”单皓双手叠在胸前,“你这个人怎么跟以前一样没趣,真不知道秦媚喜欢你什么。” 池野脸色一变。 单皓老神在在地睨着他,“我刚到樱市机场的时候遇到秦媚了,你说巧不巧,机场那么多人,偏偏就遇到了。” “我知道,她在电话里说过。” “我看她啊,这回是彻底伤了心咯。” 池野闷着不说话,反倒是单皓,活像个话匣子。 “哎,我听秦媚说你有了心上人了,”单皓冲着池野挤眉弄眼,“是叫靳鹿吧?” 池野眼神一凌,“你怎么知道?” “我听秦媚说的啊,说那小妮子老厉害了。” 池野盯着单皓,一双眼眨都不眨,像是精密的摄像头。 “你看着我干嘛啊?”单皓声音虚虚的,“怪吓人的。” 池野默了几秒,“你这趟是为了牟向阳吧。” 单皓脸上的笑容一僵,正了色,从里衣口袋摸出一支笔,“前段时间,我去了趟淮江,我在我爸的文档里发现了这个。” 池野接过单皓手里的东西,轻按了下笔帽里侧的开关,熟悉的声音便徐徐展开。 ** 因为马上就是高三了,各班班主任脑子里像是被人按了一根弦,绷得紧紧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松懈,教务组也沿袭了历年约定俗成的规矩,决定暑期开展高考冲刺计划。 于是,明明长达两个月的假期,在教导主任的指挥下,活生生被压得只剩下不到半个月。 牧鱼盯着桌面上一堆白花花的试卷,“我感觉我快死了。” “我也快死了。”夏厦下巴磕在桌上,双目无神,“看来我得让我妈再给我买点人参片了。“ 牧鱼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前面正埋着头的背影,“哎,小鹿啊,别整天顾着看小说,跟我们说会话呗。“ 靳鹿正看得全神贯注,敷衍着,“说什么。“ 牧鱼想了想,两眼发光,“我跟你说啊,男人帮来了个男的,长得好帅啊。“ “哦。“ “你怎么反应这么冷淡啊,是真的很帅啊!“ 靳鹿目光停了下,脑海里闪过那天撞上的男人,嘴角含笑,“好好好,帅帅帅。“ 牧鱼嘴一瘪,推了靳鹿一把,“没劲。“ 夏厦听牧鱼一说,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哎,小鱼啊,有多帅你说说呗。” 牧鱼找到了听众,笑得花痴,“泰安F4你听过吧,他呀,比F4里的洛凡凡还帅。” 夏厦脑海里没了概念,“我只听说过那几个人,都没见过本人长什么样,不过那个叫洛凡凡的,我们学校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对对对!就是他,”牧鱼来了劲,“我跟你说啊,新来的那个叫单皓,比凡哥还帅。” 夏厦想了想,转头求着牧鱼,“要不你拍张照片呗,你知道的,我妈不让我跟那些人玩。“ “这好说,“牧鱼拍了拍靳鹿,”让小鹿拿相机去给你拍几张就好了。“ 靳鹿从书里抬起头,想了想,把相机从书包里掏出来给牧鱼,“你拍完还我就行。” 牧鱼脑仁一紧,看了眼苏铭安耐人寻味的表情,选择了闭嘴。 ------------ 第四十六章 淮江 自从上次从山上回来后,靳鹿便再没去过男人帮,一晃眼,已经小半月了。 洛凡凡双脚搭在长板凳上,看着清冷的大厅,“哎呀,这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没劲了。” 左良冲着他笑,“那要怎么样才有劲?” 洛凡凡没好气地瞄了眼左良,开始眯着眼养神。 柳优优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听到二楼开了门,带着几分故意,“自从看完月亮回来都已经小半月了,就没见小鹿进过门,上次牧鱼拿着相机匆匆忙忙跑来给单皓拍了几张照片后也没影了,也不知道这两妞在瞎忙些什么。” “那可不是,”洛凡凡接着话茬,“小鹿这一消失,我都没人说话了,这么多人里,也就她最懂我了,我们可是知音啊。” “德行!“左良一手瓜子壳就扔到了洛凡凡脸上,”人家那么好,跟你一个智障知音?” 洛凡凡巴拉了几下脸上的壳,蹭了起来,冲着左良嚎,“你现在知道人家好了,那你当初那副鬼样子像要把人拆了。” 左良被怼得发怵,“我那不是急的吗我!” 其实这段时间左良在大家的劝导下也想明白了,这感情的事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尤其是看到池野成天不言不语的模样,他心里就更不好受了。要说起靳鹿这个女孩子也真的是不错的,虽然她不说,但左良他们看她穿着打扮也猜得出来她家境不俗,这样出身背景的女孩能跟着他们整天嘻嘻哈哈哈打成一片是着实不容易了。别说池野,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靳鹿各方各面都没得挑。 这些日子,池野虽然嘴上不说,但大伙都知道他不好受。兄弟相识这么多年,池野一直都不善言语,这回是彻底沉默了,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里抽烟,也不爱搭理人。左良有一次叫他吃饭,一进门一股子烟味呛得他直后退。 任左良的心直得跟铁柱子一样也拐了好几个弯拐到了池野的心里,自家兄弟这是想爱不敢爱啊,谁叫咱出身这么低呢,男人,面子比天大,靳鹿那丫头,池野是高攀不起的。 “哎,”单皓冲着洛凡凡笑,“这靳鹿到底何方圣神啊,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也没见着人。” “见不着了,”洛凡凡睨着单皓身边的池野,”人家才不来热脸贴冷屁股了。” 柳优优两眼一眨,凑到了左良耳边,低着嗓子,“凡凡和单皓和好了?“ “嘿,“左良一脸坏笑,”那小樱桃都离开樱市这么多年了,老话说得好,兄弟如足,女人如衣服,况且,”他想了想,开了口,“小樱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这么个女人,不值得。” 柳优优面无表情地对着他,“那你把我脱了试试?” “嘿嘿,那哪能啊,”左良打着哈哈,“你跟别的女人又不一样。” 柳优优侧脸冷艳,心思全在小樱桃上也没计较,她盯着说话的两人笑,“我说傻大个,我听说那小樱桃是个朝三暮四的主,我琢磨着,是不是单皓下的套啊。” “哎呦,祖宗!”左良急得立马捂住了柳优优的嘴,“这话可别乱说。” 柳优优有意往夏轶身上瞄了眼,见他整个人倚在门边,目光若有似无地在洛凡凡身上扫,心里的猜想渐渐成形。 单皓的下巴有一条很深的沟,带着点黑黑的小胡渣,此刻他正摸着下巴坏笑着,看起来有种慵懒的性感,“我说,小凡凡,要不咱们帮野哥一把?“ 洛凡凡瞥了眼正和池小风说话的池野,凑了过去,“怎么帮啊?“ 单皓冲着正盯着自己看的柳优优送了个秋波,“美女,我听说你家的鱼很美味啊。“ 柳优优嫣然一笑,狗腿子似的就坐了过去,“是是是,老好吃了。“ “呸!“左良看着优优沉迷美色的模样,啐了口唾沫,背着手就往楼上走。 “我过几天要去趟淮江,可能要耽搁些时日,池野说临走前要做东办场欢送宴,”单皓看向一脸花痴的柳优优,“我跟他说就去你家,你把你那几个小姐妹都叫来,怎么样?” 柳优优心领神会,笑得花枝乱颤。 ** “单皓什么时候走?” “下周。” 夏轶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声音里带着忧虑,“这都十年了,他突然回来,不是来探望老友这么简单吧。” 池野坐在屋顶的梁上,脚下是砖红色的瓦,他开了瓶放在脚边的易拉罐,“单叔叔留下的文案里说,牟向阳手里有致命的证据。“ “证据?“夏轶转眸看向池野,”什么证据?消息可靠吗?“ “单皓上个月回的国,去淮江给他爸上香的时候顺道去了趟老宅,没想到在书房发现了支录音笔。那里面是单叔叔和牟向阳在牢里的对话,牟向阳说他手里有可以翻案的证据。“ 夏轶眉头紧锁,“当年严振国把整个单家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为了那个证据?“ 池野点点头,“他以为牟向阳的证据在单叔叔手里。“ “所以?”夏轶恍然大悟,惊诧着,“单叔叔会被暗杀是因为牟向阳误导了严振国,做了他的替死鬼?“ “嗯。“ 夏轶皱了眉,“这个牟向阳真是老奸巨猾!“ 池野一声冷笑,“在牢里活了这么多年没被严振国弄死也不容易啊。“ 夏轶斜躺在屋顶,若有所思着,“看来,樱市要变天了。“ 池野注视着楼下院子里正在嘻嘻哈哈哈的一群人,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正好是小风两岁的生日,爸爸妈妈刚参加完他的家长会,一家人坐在车里正有说有笑着,没想到正面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直冲冲地就撞了过来,他坐在副驾驶上,只看见一道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恍惚间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双目惊恐地睁着,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就失去了知觉。等他从医院醒来就被告知了父母双亡的消息,他牵着年幼的弟弟,跪在墓碑前泣不成声。 后来跑去警局找肇事者,那个肥头大耳的警察却告诉他肇事者丢下车逃了,杳无音讯。于是他就天天跑去警局闹,闹到最后总算有了结果,但来自首的那个人却是个五十出头的秃顶男人,不仅没戴眼镜还穿得不修边幅,这跟那晚开着豪车的人简直天壤之别。 他心知凶手被人调了包,天天都在警局讨公道,后来被暗地里打了好几次,有个老警察看不下去了就好心劝他别白费力气了,说那人不是平民百姓惹得起的。池野一家四口只剩下两个,这般的遭遇又岂能善罢甘休,于是他到处想办法找真凶,找着找着就看到了警察局那个胖局长升为厅长的消息,他心知这其中有猫腻,花钱请了私家侦探查,查到最后才知道凶手就是新上任的兰市市长严振国,没过多久,那个私家侦探就死了。 再后来终于有人愿意打这场官司,这个人就是单皓的爸爸单家谨,单家谨带着池家两个孤儿一路上诉,在当时轰动了整个兰市,人人都在想这个新晋市长算是完了,却未曾想开庭前一天,单家谨就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池野抿着唇,温凉的啤酒顺着喉咙淌进胃里,他想起那天咖啡厅里的单皓,心里沉重得像放了块巨石。 “池野,我和我妈在国外躲了这么多年,这次我回来却意外发现了这个线索,这是冥冥中注定的,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机会。“ 池野看着单皓势在必得的模样,想起了无忧无虑的小风和刚过上好日子的兄弟们,多年前的一腔怒气早就被埋在了心底,“单皓,再掀风浪,我怕会和当年一样,伤及无辜。“ 单皓的侧脸俊白如玉,他看着玻璃窗外正在修建的涪江桥,唇边一抹疏离,“池野,你别忘了,我爸是为谁死的。“ ------------ 第四十七章 石川啄木 牧公馆。 牧鱼手里转着笔杆子,注意力怎么都集中不到卷子上,她偷瞄了眼坐在一旁的靳鹿,“哎,小鹿,你知道吗,昨天夏厦跟我说青水那边最近出了个电锯狂魔。” “电锯狂魔?”靳鹿抬头看她,“杀人的?” “怎么可能,那要杀人的,夏厦还敢每天放学往那边回家啊。“ 靳鹿瞄了眼牧鱼故作神秘的表情,很高冷,“你少卖关子,爱说不说,反正最后你都得把卷子改完。” “哎呦,我跟你说真的,”牧鱼往靳鹿身边凑了凑,“那个电锯狂魔就住夏厦他们小区楼下,每天晚上十二点后就会听见楼下刺啦刺啦的电锯声,还有好多小动物的叫声,吵得居民都投诉了。” “小动物?你的意思是那个电锯狂魔是虐杀小动物的?“ 牧鱼满眼惊恐地点着头,“而且啊,夏厦说那人住在一家门面里面,白天都是关着的,一到晚上就吵起来了,物业都找不到人。” 靳鹿转了转眸,心想夏厦和牧鱼向来一惊一乍的,这故事听起来吓人但也漏洞百出,电锯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怎么就能断定是在虐杀小动物呢,还有,门面登记都是有屋主联系方式的,物业不可能一直找不到人。 她睨着牧鱼,识破了她的诡计,“不要拖延时间,快点把这几个公式背了。” 牧鱼顿时泪流满面,我说的都是苍天作证的大实话啊。 牧彦南下了车刚踏进大厅的门就听到自己妹妹的哀怨声。 “哎呀,你说发明数学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为什么要分椭圆双曲线圆这些东西出来,每一个图形还有这么多公式,我哪记得住嘛。“ 靳鹿手里正捧着一本石川啄木的诗集,眉眼含笑,“你好好背,背完我给你出两道题。“ 牧鱼嘴里叼着薯条,咕哝着,”为什么我就记不住呢。“ “想知道为什么啊?” 牧鱼冲着靳鹿眨眼睛,“是不是因为天妒红颜?” 靳鹿:“因为笨!”牧彦南:“因为笨!” “哎,”牧鱼捂着额头,疼得咧嘴,“你们干嘛啊,都弹我额头!” 靳鹿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抬眸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门的牧彦南,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牧彦南明明是在跟牧鱼说话,眼睛却盯着靳鹿不动,“你好好背,笨鸟就要先飞。” 牧鱼表情悻悻地,盯着密密麻麻的公式都快哭了,“真是天妒红颜啊!“ 牧彦南没搭理自己妹妹的哀嚎,视线在靳鹿手里紧紧拽着的诗集处顿住,凤眸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这个…..“靳鹿看着牧彦南的表情就害怕,鼓起了勇气捍卫石川啄木,”这个是我新买的,我还没看完的…..“ “哈哈哈哈哈,“牧彦南被靳鹿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逗乐了,冲她招招手,”你跟我来。“ 这是靳鹿第一次听到牧彦南的笑声,她瞥了眼正闷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牧鱼,抿了抿唇,跟着牧彦南出了大厅。 这是靳鹿第一次进牧彦南的书房,刚走进去就被吓到了。整个书房分上下两层,中间用楠木做的螺旋梯做连接,房间呈圆柱形,像被白面书生卷在手里的古书,四壁环绕着的全是书架,架子上都有铭牌注释,从古至今,从文学大家到历史遗珠,应有尽有。 “这是李碧华的《生死桥》?“靳鹿看到手边的一本破旧的书籍上面用繁体写着生死桥三个字,落款处洋洋洒洒地标着李碧华的名字。 牧彦南正在上楼,回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的靳鹿,“嗯,你过来。“ 靳鹿打小就喜欢看书,各类书籍都有所涉猎,那时候在平安家境贫寒,为了能买书常常大冬天地就挨家挨户地帮人洗衣服,有的时候手被冻得开了口,浸在水里疼得她直掉眼泪。如今日子稍微好过点了,回想起那时候的时光竟也不觉得苦了,反倒还有些怀念。 “这是周作人译的那版石川啄木的诗集,”牧彦南伸手从书架的最上层拿下一本书,“里面有收录石川啄木的四部小集子,《一握砂》《可悲的玩具》《叫子和口哨》《可以吃的诗》。“ 靳鹿接过牧彦南手里的书,泛黄的书皮上印着石川啄木的照片,她皱了皱鼻子,一股来自历史深处的书香就扑鼻而来。 “你的这本,“牧彦南睨着她,像要报刚才的仇,”太浅薄了。“ 靳鹿脸一红,她没想到牧彦南的书房藏书这么丰富,对着他的调侃也还是不得不拉下脸来求着,“那个….牧先生,这本能借我吗?“ “当然,“牧彦南摊手,笑看着她的囧样,”我可不像有的人那么小气。“ “哎呦,“靳鹿一时嘴快,”你这人怎么爱计较,我又没说不借你。“ 牧彦南细长的眼睛微眯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靳鹿脑仁一紧,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对着牧彦南撒了娇,她舔了舔嘴唇,“那个,我发现你这人表面上看着很冷酷,其实还是挺温和的…..” 牧彦南侧身找着书,心情莫名的好,“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印象这么不好啊。” “可不是,”靳鹿站得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了书架边,仰着头看他,“你每次跟我说话都跟面瘫似的,有的时候我没听清说什么,再问一遍你就拿那两眼珠子瞪着我……我…” 牧彦南突然蹲下来,不苟言笑地盯着她。 “我….“靳鹿的心里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她一时高兴就忘了这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嘿嘿,“她赔着笑脸,”总之,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是蛮好的。“ 牧彦南不说话,隔着二十厘米的距离,眸光停在靳鹿的脸蛋上,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他看着难得在自己面前暴露本性的女孩,那双琥珀色的琉璃眸顾盼神飞着,一如当年的灵气逼人。 靳鹿咬着唇,大气不敢出,直直地撞进牧彦南的眸里,她眉头微皱,总觉得他在透过自己看着谁,这种感觉在心底滋生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无厘头地蔓延至整个胸腔。 “这是李碧华的几本代表作,“牧彦南回过神来,把书塞进靳鹿怀里,”你看完了再来换其他的。“ “嗯,那个…” 靳鹿还未来得及说谢谢,牧彦南已经径直下了楼。 ** 池小风今天难得效率高,早早地就完成了周末作业。蹲在门口逗着毛豆玩毛线球。 “毛豆儿,跳!“ 毛豆看着池小风拿着红毛线裹成的球球站起身来,肥胖的身子往上一窜没够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池小风笑,”死胖子,让你平时吃那么多,该减肥了。“ 也不知道是猫的天性还是怎么的,别看毛豆平时懒得跟猪一样,除了吃就是躺。但一遇到这样的毛绒球球,它就是再懒也得跟着走。 洛凡凡正在准备明晚上在酒吧要表演的曲子,看着池小风稚气未脱的模样,笑得邪气,“毛豆本来就不爱动,小鹿在的时候还老爱惯着它,吃食都买最好的,现在亲娘一走,轮到你个臭小子来折磨它,你小鹿姐知道了还不得拔了你的皮。“ 池小风转眸看凡凡,“我这哪是折磨它,我是逼它锻炼身体,为它好。“ 柳优优正在看《流星花园》,嘴里嚼着玉米棒子插了话,“毛豆可不是好惹的,前有野哥,后有小鹿的,娇气着呢。” 池野正坐在沙发上算账,屋里这群人一口一个靳鹿的,柳优优为了盖过店里客人的嘈杂又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那首《情非得已》如魔音入耳,连着那日几人合唱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池野的眉头开始一点一点地紧皱着,眼前的账本瞬间变得繁杂无味起来。 “小风,”池野看向还在逗猫的池小风,撒着气,“上楼写作业去!” 池小风怔怔地盯着突然发火的哥哥,“我早就写完了啊。” “再写一遍!” 池小风目瞪口呆,看了眼面面相觑的凡哥和优优姐,内流满面地上了楼。没过一会儿,池野就见着池小风拿着本书下了楼。 “你去哪啊?” 池小风也是有脾气的,虽说平时被哥哥压着,但也不会平白受气,他看了眼板着脸的池野,硬了脖子,“找小鹿姐问题去。” 池野皱了眉,“不许去!” 池小风嘴一瘪,“那我问谁啊!” 池野盯着池小风一脸委屈的模样,顿了顿,语气缓了下来,”问你优优姐。“ “她?“池小风瞥了眼一脸中弹表情的柳优优,语气鄙夷,”她还没我会呢。整天就知道涂脂抹粉偶像剧。“ 柳优优眉毛都气歪了,“哎,这臭小子小鹿给你长脸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洛凡凡本来见着池野发了火为了避免受害准备保持沉默,结果没想到平时怂包一个的池小风竟然跟他哥对着干了,现在看着柳优优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就直为出门办货的三个人感到遗憾。 池小风看了眼无言以对的池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大摇大摆往门外走。毛豆窝在墙角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观战,眼见着池小风就要走出门,屁颠屁颠地抬起小粗腿就往外跑。 “毛豆!“池野声音低沉,“给我回来!” 毛豆身子一顿,回眸看着池野喵了声,撅着屁股就往凉亭的老窝跑了去。 洛凡凡看着池野吃瘪的模样心里乐得直颤,嘴上还要像模像样地安抚着,“哎呀,由着它去吧,嫁出去的毛豆泼出去的水。” 池野没应声,拿着账本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 第四十八章 可爱多 对于绝大多数参加过高考的人来说,高三的那一年都是地狱般的存在。那时候各科老师都像是在赛跑一样,削尖了脑袋去抢时间,什么音乐课体育课美术课都成了他们的必争之地,现在竟然连涂小伟的语文课也被荼毒了。 “伟哥真是人如其名的伟大啊,“郭旭两只眼皮直打架,”连自己的课都让给梁老头了,我还指着这节课睡一下呢。“ 吴子扬拿着笔一本正经地做着题,“你还是别睡了,这要是被梁学丰逮着了,可不是抄抄诗词那么简单了。“ 郭旭回想起上次牧鱼被罚站的场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小萱啊,“牧鱼看着讲台上孜孜不倦讲着课的梁老头,声音都开始飘渺起来,”你再掐我一下,我怕我又倒下去了。“ 秦小萱正听得认真,被牧鱼一打断,心里有点不高兴,她看了眼一手撑着下巴摇摇欲坠的牧鱼,眉头一皱下了大力,牧鱼惊叫着就站了起来。 “牧鱼!“梁学丰最讨厌讲课的时候被打扰,把教科书在讲台上拍了几下,”出去!“ 牧鱼手被掐得都青了,可怜兮兮地看了小鹿几眼,就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这杀鸡敬猴的招数来得及时,教室里耷拉着的脑袋像是受了一股神秘力量的召唤,一个激灵就都立了起来。 靳鹿抬眸看了眼窗外毒得刺眼的太阳,虽说牧鱼站在走廊里,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心里有些心疼,打算下课了带着牧鱼去小卖部买她爱吃的可爱多。 苏铭安抄着笔记,“好好听课,别东张西望的,不然一会你也出去了。“ 靳鹿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苏铭安,瘪瘪嘴,视线又回到了讲台。 这些日子靳鹿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准则对着苏铭安是坚持不懈地惜字如金着,早先他还变着法子地逼她开口,直到那天晚自习靳鹿又偷跑出来看星星后,便再也不折腾了。 “你打算一辈子不和我说话吗?“ 靳鹿躺在草坪上,听到来人的声音也没抬头,“一辈子那么长,我哪打算得起。“ 苏铭安侧颜静若星辰,唇边牵起一丝若有似无地苦笑,“靳鹿,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受害者。“ 靳鹿瞳孔一滞,转头看他。 “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无论多么微小的邂逅都必定会影响未来的命运,缘分缔结就不会消失,世界貌似很大,其实很小,只限于自己看得见的,手摸得到的。“苏铭安双目对上靳鹿的水眸,”你的出现,之于我,之于他,都是不可避免的。“ 靳鹿最怕苏铭安这样的眼神,理智中透着股摸不清的未卜先知,她慌乱着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了。” 苏铭安自打医院遇到池野后心里就埋着股无处宣泄的闷气,此时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像是故意在耍狠,“你真的以为只要你跟我划清界限就什么事都没了吗,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懂不懂?” 靳鹿的身影一顿,快步跑向了教室。 靳鹿想着这些糟心的事有些走神,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牧鱼没进教室,反倒一个劲儿地敲着窗,靳鹿转头一看。 池小风满头大汗地站在牧鱼身后,憨憨地笑。 ** “小风,你怎么来了?“ 池小风抓抓后脑勺,脸晒得红一道黑一道的,“那个,我有道题不会。“ 靳鹿低眸看了眼池小风手里抓着的书,心里暗叫糟糕,那日光顾着和池野一刀两断了,居然忘记了跟小风说一声。 她往小卖部看了眼,拿了主意,“小风啊,鹿姐一会还有课,我现在先带你去奶茶店休息,等放学了我再来找你可以吗?” 池小风望着多日不见的靳鹿,他当然是只要不赶他回去怎么都好,笑咧了嘴,“那我可以吃冰淇淋吗?” 靳鹿伸手摸了摸小风汗淋淋的头,“吃吃吃,想吃多少都可以。” “还有我还有我!”牧鱼见机就插了话,两只眼咕噜噜盯着靳鹿转,“我要吃可爱多!” 靳鹿有些失笑,一手牵一个直奔小卖部。 ** 靳鹿没想到池小风会来,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班级号,算了算,她有些日子没去男人帮了,起先还很不习惯,到后来忙着应付每天满天飞的试卷也就渐渐淡了,今天一看到这小子,竟觉得眉眼像极了池野,怎么以前都没发现的,她叹了口气,盯着讲台直发呆。 “哎,小鱼,”夏厦拿笔杆子戳着牧鱼,“刚那小孩子是谁啊?” 牧鱼原本瞌睡又来了,被夏厦一惊,醒了大半,“你说小风啊,就池野的弟弟啊。” “池野?!”夏厦两眼发光,“就那个F4的老大是不是?” 牧鱼打着呵欠,“是啊。” “我听说过他啊,就那个十三班的白静知道不?” 牧鱼点点头,“知道啊,十三班的班花嘛。” 夏厦挥挥手,“对对对,就是她,我听说她之前在二中的时候,和池野有过一段,后来不知怎么地就分手了,白静那人你是知道的,多心高气傲的人啊,硬是拉着脸去求池野,结果直接撞上了他和另外一个女的有说有笑地从房间里出来。“ 牧鱼脸一变,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人,靳鹿埋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估计是又在看小说了。 “我跟你说哦,这事还没完,”夏厦聊起八卦来就不停,“白静后来故意跑去男人帮对面的酒吧买醉,你想想,咱育才的学生十有八九是有家底的,白静那么个大家闺秀在酒吧里喝得烂醉,人又长得好看,还不得被里面的小混混惦记?后来…..” 牧鱼见靳鹿收了书,翘起了腿,她一看势头不对,忙捂住了夏厦的嘴。 靳鹿背着牧鱼,开了声,苏铭安看着她眸里戏谑,“后来呢。” 夏厦见一贯不爱凑热闹的靳鹿起了兴趣,更是来劲了,一把扯下牧鱼的手,“后来说是白静被止庵街的九哥看上了,死活要拉着她陪酒,白静当然不依,又哭又闹地惹毛了九哥,九哥反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了脸上,店里的服务员认识白静,以前跟着池野来过店里,眼见着越闹越大,服务员就一溜烟跑到了对面。没过多久,池野那伙人就杀了过来。“ 牧鱼听着听着入了迷,早忘了刚还捂着人家的嘴,“所以,是血拼了吗?“ “没那么简单,“夏厦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只是听说,那九哥的叔叔是什么政府官员,黑白两道都有路子,那晚上池野跟人家大干了一架,第二天就被九哥带着一批人砸了铺子。这里,“夏厦指着小腹,“被九哥捅了一刀,在医院躺了小半年。” 靳鹿心脏漏掉一拍,转身看向夏厦。 夏厦被靳鹿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不过,那池野也不是好欺负的,刚出了院就逮了个机会把九哥的鼻梁给打断了,当时又正好遇上打老虎,九哥的叔叔因为贪污落了马,他没了靠山,也就嚣张不起来了。自那以后,泰安F4的名声大噪,成了那一带的第一帮派,没人敢惹。” 牧鱼听得目瞪口呆,“那,那白静呢。“ “白静?“夏厦老神在在地,“不清楚,反正那以后白静就消停了,也没再闹过,估计被吓惨了吧。你说这男人帮的四个人当混混真是可惜了啊,长得那么好看又仗义,难怪学校里那么多女生都迷他们。跟我们身边的这些整天只知道吹牛说大话的男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嘛。” 牧鱼瞟了眼恢复平静的靳鹿,心下开始大悟,原来平时看着那么和谐的男人帮耍起狠来这么可怕啊,她看了眼夏厦一脸崇拜的表情,这姑娘要是知道上次把郭旭吴子扬打得鼻青脸肿的大侠就是池野,估计会以身相许。 靳鹿脑袋嗡嗡作响,听到铃声迅速收了包就往外走,她的心里酸酸的,夹着一点醋意,但更多的,是在听到池野的过去后,无法忽视的心疼。 ------------ 第四十九章 毛豆失踪(1) 靳鹿老远便看见坐在乒乓台上晃着腿吃冰淇淋的池小风,她跑着跑着眼睛就发了红。 “小鹿姐,你怎么哭了啊。” 池小风从台上滑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她。 靳鹿盯着他手上在阳光里直往下淌的白色奶油,皱了皱鼻子,硬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就先给我打电话,免得像今天等这么久。” 池小风头一歪,“可是我哥不让我跟你见面。” 靳鹿眉头一皱,“我周一到周六都要上课,你放学的点来,其他时候借优优姐他们的手机打。” “小鹿姐,“池小风望着靳鹿,一脸认真,”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啊?我哥最近都不爱说话。“ 靳鹿不答,笑,“你哥不一直很闷吗?“ “那倒不是,“池小风眼见着冰淇淋要化完了,顺着舔了口,”他以前是不说话,但是后来男人帮来了你们,他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也会跟着我们笑了,有的时候高兴了还要多说几句,可是自打你走了后,他不仅和以前一样了,还喜怒无常的,我今天在院子逗毛豆都能被他吼。“ 靳鹿垂着眼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池小风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脸色,“小鹿姐?”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啊?” 靳鹿一愣,眸里慌张,“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啊,”池小风鼓着腮帮子,“凡哥他们也这么说呢,反正我不太喜欢那个媚姐,跟她比,还是你好点。” “好点?”靳鹿半挑着眉,“我就只算得上好点?” 池小风吃着冰淇淋,嘴里咕哝着,“反正你喜不喜欢我哥我是不知道了,不过我哥心里肯定是有你的。” 靳鹿摇摇头,不想理会,拿了池小风的书转身往教室走。 “真的!”池小风跟在后面,想要证明,“你第一次给我补课后我闹着要换老师,我哥就冲着我笑,说你是我嫂子。” 靳鹿手一抖,书掉在了地上,她正要弯腰去捡,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柳优优急切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小鹿啊,毛豆不见了!“ ** 严振国前些日子去外地出了趟差,一回来就听陈家华说了靳鹿住院的事。 “嗯,小鹿没什么事吧?“ 陈家华应着声,“倒没什么大事,只是…” 严振国偏头看了他一眼,直觉是靳鹿又闯祸了,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她是不是又捅什么篓子了?!“ “不是不是,”陈家华连忙摆着手,“小姐她只是游泳的时候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过敏而已。只是这次住院来看她的朋友里面有一个叫牧鱼的,我觉得有问题。” “牧鱼?”严振国有些皱纹的眼睛眯了眯,觉得名字很熟悉,“牧鱼…….”他剑眉忽得皱起,靠着沙发的背渐渐坐起来,”牧衍明的女儿?” 陈家华点着头,“我也着实吓了一跳。” 严振国叹了口气,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他和牧衍明,一个是樱市的文状元,一个是理状元,这对于他们的出身地平安镇来说是一个绝对空前绝后的历史,巧的是他和牧衍明打小就是邻居,两家的关系也很好,他俩经常一起上下学,后来又一同考去了市里的中学,两人互帮互持着,比亲兄弟还亲。 再后来,有一次过年和牧衍明去云峰玩,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靳小玥,严振国一见钟情,为人又清高爱面子,撺掇着性格开朗的牧衍明帮着送情书,牧衍明起先死活不愿意,赖不住严振国缠就勉强答应了下来。就这样,很快靳小玥就正式和严振国确定了关系,与此同时,牧衍明就跟坐了火箭似的,一年之类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一气呵成,吓得严振国还直向靳小玥抱怨她迟迟不肯答应他的求婚。 严振国呆坐在沙发上,眼前浮现出当年在牧衍明家的样子,赵文昭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冲着严振国和靳小玥打趣,“严大哥和小玥也得赶紧了啊,生个闺女正好跟我们小南凑一对。” 没想到过了几年,小玥真生了闺女,同一年,赵文昭也生了个女儿,两个爸爸那天约好在山区钓鱼,正愁着取什么名字呢,就看着林子里跑出来一头白鹿,紧接着鱼竿一动,牧衍明就钓起了一条好大的鱼。 一个严鹿,一个牧鱼,被小玥和文昭嫌弃了好久。 “这一晃,竟然快二十年了,“严振国眼睛里夹着些物是人非的凉淡,”就剩下我一个了啊。“ 陈家华是严家多年的老人了,十几岁就跟着严振国在政界打拼,一路走来严振国经历了些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他抿了抿唇,斟酌着,“老爷,自从那事出了后,这些年我们就没再和牧家有过瓜葛,如今这突然冒出个牧鱼来,我担心是有什么不好的兆头啊。“ 严振国扶了扶镜框,神色里藏着怒气,“有什么不好的兆头?当年是他们先背叛了我,我那是为了保护我自己不得已才那样做的,难不成我还错了?!“ 陈家华心一磕,他就知道不管过了多久,牧衍明和靳小玥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怎么都拔不出来的刺,回想当年,那其中的蹊跷真不是一点点,都怪那时候自己年轻,严振国又被仇恨冲昏了头,他只顾着听命于他,也没能及时拦住。 陈家华想起那日在小鹿身旁笑得两眼弯弯的小姑娘,牧衍明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两兄妹相依为命,也真是命运多舛啊。 “老爷,“陈家华头一次对严振国的决定提出了质疑,”我们要不要再查一查当年的事,我总觉得,这其中的事,一环扣一环,透着蹊跷啊。“ “不用,“严振国脸黑得难看,”你现在马上去查查牧彦南最近在干些什么,有备无患。“ 陈家华应了声,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他哪里会想到,凭着严振国的老谋深算早在事后就嚼出了味儿,可是一切都已无法回头了,走到今时今日,除了错下去,严振国已别无他法。 ------------ 第五十章 毛豆失踪(2) 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六点,太阳已经褪去了先前的炙热,此时的天空竟渐渐起了乌云,层层叠叠着,空气里的潮湿感闷得人心烦意乱。 靳鹿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校门走,她问了柳优优几句,才知道原来池小风走的时候毛豆是想跟着的。 “喂,小鹿吗?“洛凡凡抢了柳优优的手机插着话,”你听我说,毛豆十有八九是去找你了,池野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就在校门口跟他碰头,你也别急,说不定池野已经在路上找到了。“ 靳鹿应了几声,抬头看着下一秒就要倾盆大雨的架势,她犹豫了几秒做了决定。 “小风,“靳鹿掏出包里的伞递给了池小风,”你在这里等你哥,我去找毛豆。“ “哎,小鹿姐,这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一个人去哪找啊?” 池小风手里拿着伞,盯着跑得快没影的人,嘴里犯嘀咕,“毛豆也真是的,就爱瞎跑,被人宰了就知道厉害了。” “哎,小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小鹿呢?” 池小风转身就看到了跟着苏铭安秦小萱等人一起走出门的牧鱼。 “刚优优姐说毛豆不见了,小鹿姐找去了,让我在这里等我哥。” 牧鱼惊得一跳,“什么?!毛豆不见了?“ 夏厦也一个激灵上身,看向牧鱼,“小鱼啊,会不会是电锯狂魔啊。” 牧鱼吓得脸色苍白,“不会….不会吧。” 苏铭安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言论觉得好笑,但也没什么心思打趣他们,正想着要问池小风靳鹿往哪个方向走了,便看见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哥,”池小风看见远远跑过来的池野,忙冲他招手,“这边啊。” 池野显然是有些着急了,跑得气喘吁吁,“小风,你看见毛豆没?“ “我,“池小风暗叫不好,毛豆刚出生它妈妈就死了,可以说是哥哥一手带大的,在哥哥心里,毛豆的地位有的时候比他还高,他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啊,我出门的时候它没跟过来。“ 池野眉头一紧,毛豆从来没自己出过远门,最远在泰安路附近逛逛就自个儿回了家,刚发现毛豆不在窝里的时候他就出门把整条街找了个遍,连个影儿都没有。 他就知道这回不一样了,思前想后,心想着八成是朝着池小风的方向跑了,于是一路跑过来,结果池小风这儿也没有。 他语气难掩责备,“你说你瞎跑什么跑,毛豆要出什么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池小风很委屈,眼睛里立马就湿了,“这关我什么事啊,腿长在毛豆身上,我还能拴着不成。” 池野捏了捏太阳穴,抬眸间瞧见了苏铭安,视线立马转了方向,”你小鹿姐呢?“ 池小风正抽抽着,看了他一眼,本来不想回答又迫于池野的威严,手指了指右边,“找毛豆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着池野顺着方向走了。 “哎哎哎,小鱼,那个就是池野吧?” 牧鱼正急着给靳鹿打电话,抬眸间看到夏厦两眼放着光,敷衍着应了声。 夏厦拉了拉身边的秦小萱,花痴着,“小萱啊,你看到没,刚站那的那个男的就是池野哎,就是白静以前那个男朋友。” 秦小萱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观察着,夏厦说的那个男人她也看在眼里,那人一身小麦色的皮肤,身形高大,腱子肉在衣服下透着若有似无的轮廓,一看就是有功夫的,和她平时见到的男生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她想起楚明嘉上次遇袭的事,这事虽然楚明嘉和吴子扬他们都闭口不言,但也从向来口无遮拦的魏菲菲那儿听了个大概。她想起林思思当时的一句话:这个叫池野的,和靳鹿的关系不一般。 秦小萱细小的眼睛沉思着,原来他就是池野。 “小萱?我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啊?” “啊?”秦小萱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觉得池野真人看着比单皓有男人味多了,好帅啊。” 秦小萱勉强笑了笑,的确,这个叫池野的长得虽说称不上惊艳,但也算精致,而且他身上有一股让女人看了第一眼就想靠近的性感,偏偏他的五官硬朗中又透着股神秘的禁欲感,这样的男人连她这种第一眼看到的都暗自欣赏,何况是隔三差五就往泰安路跑的靳鹿。 她看了眼苏铭安,有意赞着,“呵呵,是挺帅的。” “这种街头混混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苏铭安脸色很难看,转身往池野的方向走。 牧鱼打了好几个电话靳鹿也没接,她见着苏铭安要走,紧跟着追了上去,“哎,苏铭安,你等等我。” 池小风手里拿着伞,望了望已经在轰隆作响的天空,决定回家等毛豆。 “小萱,马上要下雨了,我得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秦小萱看着夏厦过了马路,大脑怔怔的,整个人还停留在几分钟前。 她脑海里回放着刚才苏铭安说的话,唇角难得的有了一抹笑意。 苏铭安刚才是在吃醋吧,如果真像林思思说的那样,那么靳鹿选择了池野,自己的机会不就大了很多吗。 秦小萱想起那封在柜子里躺了快一年的信,脚步不自觉轻快起来。 ** 夏天的雨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任你前一秒如何万里晴空,下一秒就让你面目全非。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雨就像赌场里的一次洗牌,桌上的各位主角在大雨前拼死一搏,每个人都想着捞一把大的就全身而退,结局肯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谁知洗牌重来后,人生角色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对换,有突如其来的一夜暴富,有顷刻之间的一贫如洗。 可在旁人看来,散场犹如雨后天晴,看着七彩颜色的天虹只觉得一片盛世太平,谁还去计较,去记得,去想起,曾经的世界发生过什么。 殊不知,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人们,大雨将至前压上的,是他们的人生啊。 以命运为赌注,成了冷冷清清的岁月里,鲜红的一道烙印。 靳鹿一路走走看看,一滴水突然砸在脑门上,她停下急匆匆的脚步,抬头看天,豆大儿的雨点便如冰雹般密集地冲她袭来。 ------------ 第五十一章 毛豆失踪(3) 池野出门走得急没带伞,眼见着雨越下越大,他往四周看了看,正好走到小巷子里,竟连个卖伞的便利店都没有。正张望着,就看到身后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打着把黑伞快步走过来。 他眼睛一眯,那人一双眼藏在金丝边眼镜后,正幽幽地盯着他。 是苏铭安,池野垂着眸转身往前走。 “池野。” 苏铭安叫住了他。 池野不应,埋着头加快了步伐。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池野顿住脚,站在满地被溅起的水花里。 苏铭安紧握着褐色的伞柄,音色里含着前所未有的孤注一掷,“我们分头找她,谁先找到谁就赢,而另一方,“他顿了几秒,一字一句,”必须退出。” 雨势越来越大,池野的衣服被雨水冲刷得紧紧贴在了皮肤上,他背对着苏铭安,唇角近乎嘲讽,“你不觉得这样很幼稚吗?” 苏铭安也不恼,眸里带着挑衅,“怎么,不敢吗?” ** 靳鹿见这雨来得太猛,心里着急也不得不先找了个角落避雨。 她看着狂风夹着电闪雷鸣卷着一截又一截的树枝在半空似厉鬼般吼叫着,对毛豆的境遇很是担心。 毛豆是最怕吵的,以前只要左良和柳优优一拌起嘴来,它就跟炸了毛似得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老窝,洛凡凡那时候还跟靳鹿两个人笑,说宠物都随主子,池野也是见不得吵的,每次只要他遇到这俩冤家又要开战了就不声不响地跑到房里画画去了。 靳鹿记得池野的画,有的色彩明艳,有的基调暗沉,但大多都画得有些抽象,像那柱子上的太阳花就不正常,开在黑夜里,色彩的鲜明对比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肃穆。 她笑,“他画的画倒是很毕加索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洛凡凡冲她得意地挑眉,”我听说,池家是门大户,正宗的名门世家,你看这房子,民国初期建的,到今天那房檐上雕着的花都还有模有样的,你再看这前有院后有庭的,那在当年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住的宅子。再说起池野的爸爸,虽然野哥没提过,但池颜礼的名字在老一辈那儿还是杠杠的,我听隔壁的佟老头说过几嘴,说池野的爸爸当年是数一数二的艺术家,他的画在巴黎那些老外眼里都吃香,还有他的书法更是一绝,年轻的时候拿了个什么奖,还跟国家领导合过影呢。“ 靳鹿突然回想起第一次来男人帮的时候,匾额上写着的三个大字,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落尾处的笔锋犀利潇洒,一看,就是练家子。 “那男人帮也是他写的?“ “对啊,“洛凡凡躺在沙发上啃苹果,”你说遗传这东西真神奇,池野他爸的优点全落在他身上了,要不是后来的事啊,指不定池野也能拿个什么大奖玩玩。“ 当年的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池野的人生,那年他才十五岁,怀里还抱着一个刚满两岁的小风,靳鹿胸腔一阵心疼。 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包里的振动规律性地传入了靳鹿的神经,她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牧鱼的名字映入眼帘。 “喂,小鹿,你终于接电话了,怎么样,毛豆找到了吗?“ 靳鹿看着眼前还在哗啦啦的瓢泼大雨,有气无力着,“还没呢。“ “我的天啊,毛豆这死猫到底跑哪去了嘛,“牧鱼想了想,”对了,你遇上池野和苏铭安了吗?他们俩都来找你了。“ 靳鹿一愣,“他们俩都来了?一起的?”她太阳穴突突地,“我刚穿了几条巷子拐了弯,他们估计找不到我的。” 牧鱼眼珠子转了转,脸色有几分严肃,“小鹿,你听我说,我现在正在车上,往青水那边赶呢,你也赶快过来吧,我觉着,”她舔了舔唇,“说不定毛豆真的遇上电锯狂魔了。” 靳鹿脑仁一紧,她想起前几日牧鱼说的话,当时也只当故事听听,此刻听着牧鱼的语气,看来这电锯狂魔并不是空穴来风。 “牧鱼,你先别急着过去,给苏铭安打电话,让他过来和你会合,你一个人太危险。“ 牧鱼一心想着找毛豆,没顾上自己的安危,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电锯狂魔能杀小动物,同样也能杀她呢。 她一个激灵瞬间寒气上涌,结结巴巴地应了声,“好…好…,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靳鹿挂了电话,拢了拢半湿的头发,正四处寻着便利店买伞,一块蓝色的牌子就顺着风卷到了脚边。 她表情怔怔地,嘴里不自觉念了出来。 “青水路。“ ** 池野一路寻着找了家店买伞,出门的时候见着已经积到脚踝的雨水,心里的担忧又加重了些。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街口,脑海里突然闪现着那日浑身湿透的靳鹿,那天就是这样的天气,她一个人疯了似的从学校跑了过来,连伞都没拿。她刚进门他就知道了,小风在楼下嚎着嚎着就没了音,他暗叫不好,还未来得及把药物收好,她就气冲冲地推开了门。 再后来,他看着她强忍着要哭的样子,竟一句重话也不敢说了,任由着她给他擦药,他知道她是故意下了重手,他疼得闷哼了几声也没说什么。令他没想到的是靳鹿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当她的唇附上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完了,就记得脑袋里轰地一声,小腹一股火就蹿了上来,大手摩挲着她的胴体,柔软的触感竟比他梦中的还要令他入魔,若不是苏铭安的模样突然插了进来,依着池野的性子,那天就得把她办了。 这些日子夜里睡不踏实,梦里老是出现那个画面,末了靳鹿还要坐在地上看着他笑,跟那日一样的凉薄。池野一惊,醒来,额上一层细汗。 池野皱着眉,那股香软的触感始终无法抹去,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于如今进退两难的境遇很是无奈。 他眸子黑如深渊,脑海里浮现出苏铭安的话。 “既然不能拥有,那么,请你连碰都不要碰。” ------------ 第五十二章 毛豆失踪(4) 靳鹿第一次来青水区,对道路不是很熟悉,找了个当地人问了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青水路只有两条支路,分为青水南路,北路,一共三条,还好不算太复杂。 她顺着青水路一路往下,因为雨势太大,小区楼下的门面已经关了一半,靳鹿手里持着把快要被风掀了顶的伞,头发吹得在空中狂舞。 夏厦的家就在青水路,靳鹿不知不觉地就离电锯狂魔越来越近了。此时的天气配上这样的故事,靳鹿咽了咽口水,头皮发麻。 “汪汪汪~” 一声狗吠传了出来。 靳鹿停下了脚,回头看向传出声音的店铺,一颗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她转身倒回关着卷帘门的铺子,嘴唇动了动,声音颤颤的,“毛豆?” 风呼呼地吹,雨哗哗地下,卷帘门被刮得哐哐响,靳鹿把耳朵贴在门上皱紧了眉头听,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靳鹿咬了下嘴唇,再次试探着,“毛豆?你在吗?” “汪汪汪~” 又是一声狗吠。 靳鹿心里一松,摇摇头,想着自己肯定是急疯了,竟然也去相信什么电锯狂魔。她抬头看了眼用红漆写着的几个大字,许是因为当初没有干透就被挂了起来,红漆顺着黑色的牌匾往下淌,一条条鲜艳的红色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扎眼。 靳鹿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冷战,转眸抬脚往前走,打算着再去另外两条路找找,她掏出手机正寻思着要不要给池野打电话,发现手机的电量已经只剩下半格,靳鹿刚按下一个数字,一声猫叫就穿过风雨,传进了耳膜。 “喵~” 靳鹿一愣,大脑飞速运转一秒,转身敲门,”毛豆?!是你吗?我是小鹿,毛豆?” “喵~” 靳鹿嘴一弯,激动着又加重了力度,“毛豆你别怕,我来了,你别怕。” 那头像是听懂了,喵喵地嚎着。 屋里的动物们似乎感受到了号召,随着卷帘门的哐哐声,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叫着。 靳鹿暗叫不好,听这声音,里面被关着的动物不少,她脑仁一紧,彻底对电锯狂魔的故事深信不疑,这铺子里住着的男人就是虐杀小动物的变态。 看来毛豆的处境很危险,她一边狂敲着门,一边打开手机准备报警。 正在这时,里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卷帘门被人一撩,慢慢升了上去。 ** 牧鱼坐在车里,两只手扒拉在窗户上东张西望着,没过多久,便看见一个人影撑着把黑伞急匆匆地走过来。 牧鱼眉头舒展,开了窗,冲着那人使劲招着手,“苏铭安,这里!” 苏铭安老远看见一只手在车窗外挥着,小跑着就奔了过去,“小鹿呢?” 牧鱼看向浑身被雨水湿透的苏铭安,“小鹿还在找毛豆,她让我给你打电话,让你陪我去青水路。” “青水路?” “嗯,我怀疑是电锯狂魔把毛豆抓走了。” “电锯狂魔?”苏铭安失笑,“她还信你?” 牧鱼一脸认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真的是电锯狂魔,毛豆现在估计快被宰了。” 苏铭安大脑警铃一响,牧鱼说得没错,如果是真的,依着靳鹿的脾气,为了找毛豆什么都会去试。 苏铭安的镜片被雨水糊了一层雾,他双眸眯着,“不好,她肯定是去找电锯狂魔了。” “什么?!”牧鱼赶紧拿着手机给靳鹿打电话,嘴里嘀咕着,“她说不让我一个人去,自己怎么就去了……” 苏铭安收了伞,打开车门蹿了进去。 “她手机关机了……”牧鱼怔怔地,转头看着苏铭安。 苏铭安沉了眸,对着司机,“青水路。” ** 靳鹿站在门外,看着卷帘门慢慢升起。 她紧握着拳头,盯着那人从脚到头逐渐显出轮廓来,那人穿着一双肉色的凉拖,短裤背心,肥头大耳,一脸的络腮胡,两双眼睛下面是青黑色的黑眼圈,眼珠里布满了血丝。 “干啥啊!”男人瞪着靳鹿,火气很大。 靳鹿被吼得一颤,结巴着,“那个…..我….” “我什么我!”男人说着就要关门,“大雨天的不回家,脑子有病!” “哎,你别关!”靳鹿听到屋里有小动物在叫,侧身就钻了进去,拉开了嗓门,“毛豆,你在哪,快点出来啊!” “哎,我说你这人,”男人夹着人字拖,转身去扯靳鹿,“你这小姑娘怎么随便进别人家,快点出去!” 靳鹿反手挣开了就往里屋跑,“毛豆,你在哪,回答我!” “哎,那里不能去!” ** 苏铭安和牧鱼过了没多久就到了青水区,下了车,牧鱼扫了眼附近的居民楼。 “我记得夏厦的家在青水路10号,诺,就是那里。” 牧鱼指着新修的小区楼,“只是不知道她说得电锯狂魔到底住在哪。” 苏铭安站在小区前,左右看着,“小区楼下的门面太多了,这样,你往左,我往右。” 牧鱼点头,“谁先找到就打个电话。” 苏铭安嗯了声便转身就走,他心里很着急,假如电锯狂魔真的存在,那么此刻的靳鹿说不定正被他关在某个角落,她一个女儿身,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苏铭安想都不敢想。 他心里是在生她气的,她知道告诉朋友不要以身犯险,自己却完全不计后果地往前冲,从他认识她起她就这样,总是做一些让他担心的事,到最后还要责怪他袖手旁观。他苏铭安自小是顶着光环长大的,家中长辈更是以他作为弟弟妹妹学习的榜样,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是人群里最拔尖的那一支,偏偏到了她那儿,他苏铭安放下自尊百般将就也讨不到一点好处。 令他最想不通的是,她居然会喜欢那样一个混混,他到底哪一点不如池野?苏铭安想不明白,他在一次又一次的辗转反侧里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爱情不是我们主动去选择的,也不会按照我们期待的方式去发展。 苏铭安高大的身影在雨雾里穿梭,一声一声地叫着靳鹿的名字,脚步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些, ------------ 第五十三章 电锯狂魔 “你自己看,这是我在博客上发的帖子!” 靳鹿怀里抱着毛豆,半信半疑地凑到了电脑前,看了眼头像里笑得鬼畜的大汉,她拿鼠标划拉着网页,页面上全是小动物的照片和启示,靳鹿从刚开始就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那背心大汉的声音比左良还粗犷,指着电脑开始嚎,“现在你信了吧,还说我是什么电锯狂魔,我赵二最瞧不起那些伤害小动物的畜生了,你居然这样说我,”大汉愤愤不平着,“我长得糙但是心不糙啊!” 靳鹿转头看着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掉出来的模样,心里觉得滑稽却也只能陪着小心,讪讪地笑着,“大哥,是我错了,我不该以貌取人。” “哼,”大汉蹲下来给墙角的一只流浪狗顺着毛,“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整天就花痴那些小白脸,一点看男人的眼光都没有,我告诉你,那些长得跟个娘们一样的男人,不是怂包就是人渣。” 靳鹿站在大汉身后,想着大汉是受到打击了,她强忍着笑,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大哥教训的是。” 赵二侧着脸瞅了靳鹿一眼,许是看她认错态度诚恳,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靳鹿见大汉消了气,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去。 “我来这儿有半年了,因为晚上要去拖木头回来锯,经常会在路上遇到一些流浪猫流浪狗,大妞就是我来青水捡的第一只狗。” 靳鹿偏头看了眼赵二慈爱的模样,又低眸盯着脚边这只肚子边秃了块皮的小狗狗,它的毛色是黑色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病怏怏的,“大妞是生病了吗?” 赵二点点头,“我遇到它的时候还是冬天,它躲在垃圾桶边发抖,嘴边躺着难闻的哈喇子,身上的毛秃了好几块,我带它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是长年吃垃圾把肠胃给吃坏了,给开了药,说是先吃吃看。” 靳鹿呼出一口气,伸手顺着大妞的毛,“那大妞命真好,遇到你了,要不然就死在大街上了。” 赵二脸色突然有些难看,他摇着头,“治不好了,大妞活不了多久了。” 靳鹿的手一顿,转眸看向赵二,隐约看见了泪花。她想起刚才冲进屋里时,一屋子的小狗小猫,全都用笼子装着,毛豆在最里边,看到她了就开始拼命地扒拉着笼子,靳鹿急匆匆地就要跑去抱毛豆,结果被赵二一只手就拎开了。 她被赵二堵在门外,急得直往他身上抓,赵二疼得不行了就转眸瞪着她,“没看到有条狼狗在这儿吗,想死是不是?!” 靳鹿一愣,眼看着赵二把那只拴在墙角的大狼狗关进了铁笼。 赵二的心不仅不糙,还闪着千金难买的善良。 “赵大哥,”靳鹿垂着眼帘,盯着一声不吭的大妞,“我把我的手机号留给你,大妞走的时候,你让我也送它一程,可以吗?” 赵二愣了愣,抹了把湿润的眼角,“你这姑娘,咋这么好呢。” 靳鹿冲他吐吐舌头,俏皮地笑,“要不你给我介绍介绍其他的成员?” “那没问题!”赵二一说起自己的宝贝们就浑身是劲,他指着左边一只虎皮花纹的肥猫,“它叫阿娇,别看它长得虎头虎脑,娇气着呢,”他冲靳鹿招招手,“诺,你过来看,今天我去市场晚了没拿到新鲜的猪肝,就掺了点昨天的,这就一点没动。” 靳鹿抱着毛豆笑着凑了过去,“那还真是比毛豆还难伺候,”她伸手去摸了下阿娇,“它的毛色很有光泽,赵大哥你照顾得….嘶….” 赵二:“阿娇!” 靳鹿被阿娇抓出一道血口。 “没事吧,”赵二赶紧拿了纸巾给靳鹿包着,“阿娇估计是今天没吃好正闷着一肚子气,我给你先包上,你回….” “把手拿开!” 赵二听到声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黑影撂倒在地。 眼看着来人正要挥拳头,靳鹿叫出了声:“池野!快住手!” ** 苏铭安和牧鱼赶到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池野和靳鹿坐在一侧,油光满面的大汉坐在他们对面,大汉抽着烟,面相凶神恶煞的,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一语不发。 苏铭安抬头看了眼用红漆写着“一品木匠”的招牌,走进门的时候视线正好和池野的对上,池野眼里夹了戏谑,怼得他一秒就移了视线。 牧鱼指着赵二,嘴里开始结巴,“你…..你就是电锯狂魔?!” “放屁!”赵二啐了口唾沫,刚平复的心情又被拉入了谷底,“到底是谁在造老子的谣?!我赵二堂堂男子汉,怎么就成了电锯狂魔了?” “小鱼,”靳鹿的表情尴尬,“赵大哥是好人,你和夏厦都误会他了。” “误会?”牧鱼瞪着眸,“可是夏厦说半夜经常会听到锯子的声音,还有小动物的惨叫。” “那是我在锯木头!”赵二扔了烟头就站了起来,指了指靳鹿坐的板凳,“你仔细看看这些凳子桌子椅子,全是我半夜锯出来的,老子就是个木匠,能不锯吗?!” 牧鱼被吼得一颤,大了胆子驳着,“那小动物惨叫怎么回事?!” 靳鹿:“那是赵大哥收留的流浪动物,许是因为锯子声音太刺耳,小动物有的时候叫叫也挺正常的…..” 牧鱼心里暗叫不好,看样子是真的冤枉好人了,她脸一红,瞟了眼赵二鼻子都气歪了的模样,也有些委屈,低声嘀咕着:“又不是我说的电锯狂魔。” “哎呦喂,”赵二不依不饶,“小姑娘你还有理了是吧,要不是今天来这一出,我电锯狂魔的名号都快被你们传遍樱市了!” 赵二的中气十足,牧鱼觉得耳膜都要被他震破了。她把头埋了又埋,大气都不敢出。 池野沉着眸想了想,打着圆场,“赵哥,您就别生气了,是我们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误会了您,刚伤到您了很抱歉,您说怎么赔,我池野没意见。” 赵二瞪了池野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靳鹿见状,转了转眼珠,“赵哥,要不这样吧,你屋里的这些小动物不都还没找到主人吗,我们可以帮你在网络上宣传,你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我们都来帮你机会就会更大,说不定还有好心人愿意领养他们呢。” “对对对,”牧鱼看到靳鹿的眼色,忙附和着,“我们帮你。” 赵二听了这话心里自然欢喜,眉头松了些,却又碍着面子不想这么快就给好脸色,他睨着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苏铭安,“你也帮?” 牧鱼和靳鹿忙看向苏铭安,眼睛里可怜兮兮地祈求着。 苏铭安扶了扶镜框,声音优雅斯文,“我的博客粉丝是100万。“ ------------ 第五十四章 理智 靳鹿一行人在向赵二承诺了发博客的事后便叫了一辆出租车往男人帮赶。 开车门的时候赵二在背后冲着靳鹿嚎了一嗓子,“小姑娘,别忘了来送大妞啊。” 靳鹿怀里蜷着毛豆,回眸对着赵二笑了笑,再回头,牧鱼便早就进了副驾驶座,一脸揶揄地看着她。 靳鹿抓着车门的手一紧,抿着唇看了眼站在车外不动的两个男人,皱眉进了后座。 苏铭安和池野一人站在车门的一边,见着靳鹿进了车,视线交战一秒,双双入了座。 牧鱼瞥了眼后视镜里的三人,拿出手机迅速输出三个字:有好戏。 那头没一会儿就回了过来:怎么说? 牧鱼嘻嘻贼笑:一会到了你就明白了。 柳优优看着手机里的短信,“靠,还跟我卖关子。” 洛凡凡脖子伸得老长,“谁敢跟你卖关子?” 柳优优摊手,“牧鱼说一会儿有好戏。” ** 夏日的雨来得猛,退得也急。这不,刚刚还狂风骤雨的天空,这会儿已经雨后初晴了。 “彩虹,是彩虹唉!” 牧鱼一手指着前面,一边回头兴奋地叫着靳鹿,“小鹿,你快看,是彩虹。” 靳鹿转眸看向窗外,一弯五彩斑斓的虹挂在涪江的两岸,凌驾于正在修建的拱桥之上,美得好像刚才的风暴从不曾发生过。 人其实是一种情感很复杂的生物,绝大一部分的人在看到美丽的事物时,往往会产生一种很奇怪的反应。他们通常没了预想当中的陶醉,反倒在心底生出一丝悲凉来。 靳鹿轻叹一口气,“再好看,也是会消失的啊。” “那也不一定,”牧鱼笑嘻嘻地冲靳鹿扬着手机,“诺基亚新款,拍照技术老好了。” 靳鹿失笑,转眸间正对上池野的目光,深得要把她吸进去。她迅速避闪,下意识往苏铭安那边挪了挪。谁知正遇上前方急转弯,司机一甩盘子,靳鹿稳稳当当地扑进了苏铭安怀里,中间夹着毛豆,毛豆正在睡觉,吓得一惊,小爪子就在靳鹿手背抓出了三条红杠。 “没事吧!”苏铭安一把推开毛豆,抓起了靳鹿的手。 “没事,”靳鹿细眉紧蹙,看着毛豆拖着肥呼呼的身子跳进了池野的臂弯,一双圆眼瞪着苏铭安,腹腔里发出咕咕声。 池野看着倒在苏铭安怀里的女人,肚子里窝了火,一掌拍在毛豆头上,“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毛豆吓得眼一眯,委屈得要哭出来。 “你打它做什么?!”靳鹿起身把毛豆抱回来,心疼得不行,“它不是害怕吗。” “我…”池野盯着靳鹿手背上刺眼的红,语气转了个弯就狠厉了起来,“毛豆虽通人性,但毕竟是只猫,我怕它打扰了两人的雅兴。” “那倒不会,”苏铭安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替靳鹿擦着血渍,“只是这伤口看了不免让我有些心疼。” 池野鼻间哼出一口气,眸里竟是醋意。 靳鹿细眉紧皱,手指蜷缩着,下意识要抽回手来,却被苏铭安钳住,动弹不得。 一时间,空气里,三人尴尬得让牧鱼都要喘不过气来。 “那个……”牧鱼打着哈哈,“说起来还多亏了毛豆啊,要没它,我都不知道苏大少爷还是网络红人呢,哈哈哈哈哈。” 没人接话。 牧鱼把最后一个“哈”字哽回喉咙,瞥了眼司机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男人帮,心里呼出一口气。 ** 柳优优开了门,瞧见一排站开的几人,眼睛瞟了眼边上的苏铭安,总算明白了牧鱼的关子。 单皓听着声音也跟着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了怀里抱着毛豆的女孩。 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身形瘦削高挑,一双眸子闪着灵气,站在池野身旁,嘴唇有些苍白。 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靳鹿了,单皓双手插在兜里朝着靳鹿走了去。 “你就是靳鹿吧。” 靳鹿抬头看着笑得人畜无害的男人,“嗯。” “我说池野,”单皓侧头冲着池野揶揄,“你可以啊,这小妞…唔唔唔……” 池野一手捂住单皓的嘴就往屋里拖。 柳优优眼睁睁看着单皓被虐待,心疼得不行,冲着靳鹿眨眼,“那就是单皓,是不是很帅?” 靳鹿看着多日不见的男人帮,往事便如电影般一幕幕重现,哪还有心思开玩笑,敷衍着扯了扯嘴角,“帅。” 柳优优表情一顿,看向牧鱼,牧鱼耸耸肩,抬脚往里走。 看来事态比她想得严重,柳优优眸子眨巴着看向苏铭安:“帅哥,进来坐坐?” “不了。”靳鹿发了音。 “小鹿,”柳优优皱了眉,“别这样。” 靳鹿低着头把毛豆递到柳优优怀里,“我跟毛豆说好了,它以后不会再乱跑了。” 柳优优动了气,“小鹿,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今天你好不容易来趟男人帮,连个门都不进,就因为一个池野,你和我们也要断绝来往是不是!” “我没有。” “你没有?”柳优优脾气一上来就憋不住,“你还说没有,怎么,”她看了眼站在一旁沉默的苏铭安,笑得古怪,“你是不是突然想明白了,也觉着我们这群狐朋狗友配不上你这种资优生了啊?” 靳鹿眼睛红红的,知道柳优优在故意激她,她一语不发着转身就要走,柳优优多日积压的怨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自然不服气。 她一把抓住靳鹿的衣领,“你别走,你说话啊!” “你干什么!”苏铭安终于皱了眉,扯着柳优优的手,“快放开!” “干什么呢!” 左良一声吼震得靳鹿心一颤,她回头一看,一大屋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出来了,站在门槛边,怔怔地看着正在拉扯的三人。 左良天生力大,拎苏铭安跟拎小鸡一样,“敢推我媳妇儿,不要命了?!” 苏铭安被左良抓住衣领,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 “良哥,”靳鹿淋了雨,只觉着浑身发烫没力气,连着声音都弱弱的,“你快放开他。” 左良浓眉一挑,本就存了要给苏铭安颜色看的心思,哪里肯就此罢休,“这小子在医院的时候不是特看不起人吗,优优跟他握手连接都不接一下,以为我没看见是吗?你特么不就是会投胎吗,老子要有你那么个爹,老子比你还牛,”左良推搡着苏铭安就往树上撞,“我告诉你,老子看不惯你很久了,今天你自个儿找上门来,我不教训你我就不是左良。” 靳鹿急着瞪向倚在一边的柳优优,语气不悦,“优优!” 柳优优正在气头上,哼哼着,“别找我,左良不听我的。” 牧鱼躲在单皓身后,眼睁睁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抬脚就要跑过去,“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 “哎,你回来,”洛凡凡一把拉住牧鱼,目光在池野身上扫了眼,笑得意味深长,“这事啊,你去了没用。” 单皓深有同感地点头,“很久没这么有意思了啊。” “什么有意思,”牧鱼被洛凡凡钳住肩膀,环顾了一圈袖手旁观的几个大男人,不乐意了,“我说你们真是无聊,这是看戏的时候吗?你们没看到小鹿急得都快哭了吗?!” “小鱼,”夏轶示意牧鱼看池野,手指竖在唇边,“你吵吵没用。” 牧鱼顺着视线看向站在角落的男人,更加气急败坏了,“你们…..你们…..”牧鱼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哑口无言。 单皓睨着眉头紧锁的靳鹿,右手捅了捅洛凡凡,“这姑娘有点脾气啊。” 洛凡凡故意拉高了嗓门,“那也怪不得人家啊,谁家姑娘不是心肝宝贝儿咋地,之前对人家爱搭不理的,现在合着来这一出,”他清了清嗓子,“还是稍许不男人了点啊。” 池野哪有心思怼这群看热闹的人,眼珠子全定在靳鹿身上,他唇紧抿着,等着靳鹿来求饶。 靳鹿耳边全是左良耍狠的嚎叫,她抬眼看了眼被压在树上的苏铭安,除了动弹不得,左良并未做出更多的动作,看来是刚才一时心急没看出里面的门道。 即便是出戏,靳鹿心底一丝疲惫,她也不想陪他们演下去了。 她把目光转向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的池野,声音没有起伏,“你让他放开苏铭安。” 原本池野就一直躲在门后,刚刚靳鹿和柳优优的话他全都进了耳,本就压了一肚子的火在靳鹿连门都不愿进的态度下彻底升到了极点。 他眼睁睁看着左良气冲冲地抓住了苏铭安,作为大哥本该阻拦,但只要一想起刚那小子摸了她的手,心底便生出一丝想冷眼旁观的小人作派。 池野静静围观着,他看着单薄的靳鹿立在雨后的树下,眸光像极了一头老谋深算的狐狸,含着醋意,盘算着让她俯首称臣。 “池野,”靳鹿忽觉得头疼,”你我之间的事,跟他无关。” 好一个跟他无关,池野听了这四字,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旋即吐出两个字,“行了。” 左良松了手,啐了口唾沫,露出恶狠狠的牙,“小子,别让我再碰见你!” 苏铭安蹲在地上咳嗽,一双拳头握得骨头铮铮作响。 靳鹿脑子里一片混乱,全身滚烫着像是置身于火炉,连带着看苏铭安狼狈的模样也模糊了,她摇摇晃晃着就要去扶他,却被池野一手钳住了胳膊。 他大掌附在靳鹿额头,先前的怒气消散了一大半,“你怎么这么烫?” “滚开!”靳鹿使出全身力气推开池野,眼底尽是鄙夷。 此刻正值傍晚,红霞布满天际,池野看着摇摇晃晃的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在夕阳里,满脑子都是她刚才看他的样子,她眼里全是血丝,看着他,满是厌恶。 “野哥,”左良冲着池野眨眼,“你可以啊,咱俩还挺有默契的,这回不仅给优优出了气,还能彻底让小鹿明白谁才是她应该依靠的男人,真是一举两得,想想这么高智商的计谋也只能我左良想得出来了。” “是啊,”洛凡凡走过来摁着左良的脑袋,“这么蠢的招也只能是你才能使得出来了。” 站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柳优优声音幽幽的,“看她那样子,是真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牧鱼气得双手叉腰,“是你,你不生气吗?!” “真是幼稚,尤其你!”牧鱼抬头瞪了池野一眼,“莫名其妙!” 左良眉头一歪,在后头吼,“小丫头片子你给我回来,还长脾气了是不是!” 单皓瞅着池野跟失了魂似的,“行了行了,大家散了吧。” 左良觉着事态不对了,看着众人陆续进了门,一脸懵,“合着我还做错了?那…那野哥不也配合着吗?” 洛凡凡回眸戏谑,”我的小良良,爱情是会让人失去理智滴。” ------------ 第五十五章 余情未了 靳鹿因为淋了暴雨,回家就发了高烧,童姨吓得慌里慌张地叫了家庭医生来,打了两针,就开始输起了液。 牧鱼打着电话嚷嚷着要来看她,她哪敢让她来,她的身份就是严振国的污点,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靳鹿躺在床上,手背扎着滞留针,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叹出一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你就别想着出去玩了,这段时间都得乖乖在家养病。” “童姨,”靳鹿看着童姨端着盘子进了门,生无可恋,“暑假就十五天,我这都躺了三天了,时间如梭,眼看着我就要开学了,我很辛苦的。” “你还辛苦?”童慧茹把粥吹了吹递给了靳鹿,“你们班主任给你爸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说你整天就睡觉看小说,也是你成绩好你爸又忙,这才一时没空教训你,”童慧茹逮着机会就替严振国说好话,“小鹿啊,你别看你爸平时对你挺严厉的,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你没看到那天你在床上发烧发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你爸急得在屋里直打转,你呀…….” 靳鹿最烦听童姨叨叨严振国,打了岔,“童姨,我喝粥快喝吐了,能换肉吗,我想吃肉。” “吃什么肉!”童慧茹佯怒,“没好全前只能喝粥!” “我……”靳鹿看着童姨的背影,难过得直嚎,“我想吃肉啊!” ** 牧宅。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牧彦南正在批改文件,“好消息。” 明风双脚搭在茶几上,“好消息就是当年那个律师的儿子回来了。并且他还在老家发现了他爸当年和牟向阳对话的录音。” “哦?”牧彦南来了兴趣,“那他是跟你联系了?” 明风点头,“单皓说他过几天得回趟淮江,当时走得急,可能还有什么重大线索没有发现。” “录音呢?” “他不肯说。” 牧彦南眸里闪着精光,“他开了什么条件。” 明风竖了一根指头,“一百万。” 牧彦南笑,“美金?” 明风挑眉,“这小子早年为了躲避严振国的追杀,在国外没少吃苦,这回虽说是为了自己亲爹,可这万一失败,也得有钱逃命不是。” “你倒是挺会为别人着想的。” “那当然,”明风一双眼顾盼神飞,“我可不像某人,整天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喜欢在小姑娘面前装大尾巴狼。” 牧彦南一时失笑,竟无语反驳。 明风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点上,话里有话,“阿南,这眼看着涪江桥就要竣工了,你到底做好思想准备没有。” 牧彦南合上了文件,“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不是摸不透你心里的想法嘛,”明风说得头头是道,“你看啊,你跟那小姑娘十二年没见了,按理说这小时候的一时好感也早该消失殆尽了吧,但我看你这模样,” 牧彦南睨他,“怎样。” 明风摊手,“明显的余情未了,旧情复燃。” 牧彦南放文件的手一顿,眼睛笔直地盯着书架上的书籍。 “要我说,这又不是在演什么青春偶像剧,谁还能真动了感情不成,”明风打量着牧彦南的神色,“那小姑娘的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可别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牧彦南转身看他,“不说还有个坏消息吗?” “哦,对对对,跟你一说起青梅竹马,把这事给忘了,”明风正了色,“前几天我的人在去淮江的路上遇上熟人了,你猜是谁?” 牧彦南眸里意外,“严振国?” 明风点着头,“没想到吧,我也是惊讶得不行,你说你这都做得这么滴水不漏了,还是被这老狐狸发现了。” “看来时间不多了,”牧彦南难得脸上露出一丝忧虑,“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他很快就会查到池野身上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见那小子?” 牧彦南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拇指的玉扳指,“单皓没带池野来,想必是池野还有所顾虑,想扳倒严振国,没他可不行。” 明风最见不得他凤眸半眯的模样,那眼神明显是又在鼓捣什么坏水了,“你打算怎么做?” “单皓这次去淮江凶多吉少,我会让小七带点人手跟着。“ “然后静观其变,打不死就成?“ 牧彦南倒着茶,看着杯里的叶打着旋往上浮,“你越来越聪明了。“ 明风直摇头,“新仇加旧怨,到时候池野那小子杀了严振国的心都有。” 牧彦南品着茶,“桥的事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明风斜眼看着他,“阿南,我怎么觉着你比严振国要可怕多了,你说这以后我还敢得罪你吗?” “那你就不要得罪我。” 明风皱皱鼻子,想起了对他一往情深的小鱼儿,吐出一个字,”难。” “桥的事,“牧彦南沉着眸,“就要麻烦你多上点心了,别真让那个叫乔宇的整出人命了。” 明风戏谑,“哟,原来牧少爷还是关心我们小老百姓的嘛。” “行了行了,”牧彦南下着逐客令,“小鱼儿就快回来了,你赶紧走。” 明风不服气了,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嚷嚷,“我的小鱼儿,不是哥哥不想见你,是身不由己啊。” 牧彦南失笑,对这个从大学就相识的挚友很是无奈。 ** 男人帮。 “没人接?” 柳优优拿着手机,怏怏的,“嗯,都几天了,谁打都不接,看样子,她还气着呢。” 洛凡凡看向单皓,“那你这欢送饭还吃不吃?” “吃!”单皓正在逗毛豆,转眸就凑了过来,“你们还有没有其他法子能把那姑娘鼓捣出来?” 柳优优和洛凡凡互看一眼,“没戏。” 柳优优:“小鹿性子硬,别说现在了,就算没闹这一出,都悬。” “那牧鱼呢?”单皓盘算着,“经过我的观察,只要有吃的就有她吧?” “噗,”柳优优笑出了声,“这倒是。” 单皓大脑飞速运转,几秒后露出一抹神秘的诡笑,“来来来,都凑过来点,我们商量商量。” 左良从外边扛了一箱货进门,一眼便看见了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三个人,他愣头愣脑地大步走了过去,“干啥呢,这跟邪教组织似的。” “滚滚滚,”洛凡凡支着左良的头就往边上赶,“这费脑子的事你搭不上话。” “哎呦喂!”左良最讨厌别人说他笨,指着洛凡凡鼻子嚎,“你丫的前些日子还跟我说多惦记小樱桃,怎么,现在还跟你情敌费起脑子来了?” “良哥!”柳优优瞥了眼顿时有些尴尬的两人,“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我们这有正事,你别吵吵行不行!” “我….”左良一时气结,反没了话说,”得,我边儿上待着去。” 单皓睨着左良吃瘪的模样就好笑,冲着柳优优竖大拇指,“妹子,驭夫有术!” 柳优优清清嗓子,眉头难掩得意,抬眸间看到池野径直出了门,“行了行了,接着说。” ------------ 第五十六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靳鹿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却发现,那股熟悉的琴声如魔音在耳,她越是逃避,就越是挥之不去。【零↑九△小↓說△網】 “烦死了!” 她推开被子,一脸烦躁得坐起身来。 此时正值夜晚十一点,靳鹿拿了手电筒,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天窗,熟练得翻出了院门。 同样是黑咕隆咚的小巷,同样是穿着白色睡衣长发及腰的她,走在四下无人的街,靳鹿的心里再没了以往去见他时的忐忑雀跃,满满的,只是对他反复无常的怨气。 池野还是拿着那把木头口琴,吹着那首她爱听的曲子,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出现。靳鹿远远盯着那个靠在墙侧的身影,抬起手电筒直直射向他,池野因为强光的照射皱了眉,靳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眯着眼狼狈的模样,嘴角浮起一丝嘲意。 “什么事。” 池野转了个方向,避开灯光,看向脸色铁青的靳鹿,“身体好些了吗?” “呵,”靳鹿关了手电,“这么辛苦地吹了两个小时,就为了问我这个?” 池野皱眉,“小鹿。” 靳鹿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垂着眸,脑海里像在放电影似的,这些日子的一幕幕快速地从眼前溜过,她握着手电筒的指尖不自觉紧了几分。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医生说我要多休息。” 池野站直了身体,音色疲惫,“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靳鹿顿住脚,转身向他逼近,“那你想让我怎样?” 池野被靳鹿逼得连连后退,靠在墙面,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白皙的面庞。 “池野,”靳鹿表情凉薄,“我靳鹿不是没人爱,你别以为我少了你就不能活,今天给你这个面子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明白了,以后没事别来招惹我。” 池野一把抓住她细小的手腕,眉眼掩在黑夜里,心脏剧烈得跳动着。 靳鹿也不反抗,盯着他渐渐蓄起怒气的眸子笑,像极了冰川深处妖媚狡猾的白狐。 她轻启红唇,语气不屑,“得了吧,池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配不上我吗,我告诉你,你就是没种。” 池野一双眼敏锐异常,瞳孔漆黑静谧,像极了夏天里的黑加仑,目光定在靳鹿脸上,加重了力气。 靳鹿疼得皱了眉,看着池野额头青筋突起的模样,笑意更是轻蔑,“怎么,被我说中了就…..唔唔唔….池….” 池野以吻封唇,靳鹿的话未说完就被他的强吻淹没在唇齿间,她的手腕被他的大掌桎梏着高高举起,整个人被反压在冰冷的灰墙上,池野的胸膛硬邦邦地抵住她的身体,小腹的滚烫让靳鹿避之不及。她急红了眼,齿间一用力,池野闷哼着,唇就被咬出了血,不过这并没有让他停止,反倒是让他发了狠,攻城略地得越发肆无忌惮。 一时间,寂静的黑夜里,夹杂着血腥味,只剩下男女间耳鬓厮磨的喘息声。 她又怎会知道,这些日子都快把池野折磨疯了,他整天想的都是她,偏偏男人帮里那群看热闹的还好死不死的在旁边煽风点火,他对她的思念便更是不可控地席卷着他的全部,如梦魇,如鬼魅。 那日明明是左良想替他出气,但是他看着靳鹿维护苏铭安的模样,心里面就打翻了醋坛,愈发难受起来。 他埋在她颈窝喘息,嗓音低沉不稳,“在五郎山,你说那个人在学校,”池野抬眸睨着被吻得面红耳赤的女孩,“是他,对吗?” 靳鹿侧着脸,静默着,慢慢转过来看向他,竟笑了起来。 池野紧抓住她手腕,“你笑什么?!” 靳鹿正对着池野,脸色已恢复如常,只是琥珀色的眸里,没有一丝温度。 池野被她冷漠的目光击中,心脏如被人紧紧捏住,呼吸不畅着像要快死去。他松了力道,连着额头的青筋也渐渐散去了。 靳鹿拂去他的臂弯,站直着身子,拍了拍白裙上的灰,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池野靠在电线杆旁,凝视着靳鹿越来越小的身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轻舟已过万重山。 ** 自从上次在男人帮被左良欺辱了后,苏铭安整个人都有些颓靡,说来也是这个道理,想来他苏铭安出身名门,何时何地不是万人追捧着,那日颜面丢尽,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于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下着台阶,眉头紧皱着,全然不知楼下正坐着的是何人。 “铭安,你过来一下。” 苏铭安抬头,便看见父亲一脸笑意地朝他招手,他偏头看了眼坐在一旁同样满面慈爱的人,径直走了过去。 “这是严叔叔。” 苏铭安一眼便认出了来人,难得浮起一丝笑,“严叔叔好。” 严振国一边点头应着声,一边上下打量着直立着的苏铭安,语气感慨,“没想到安安都长这么大了。” 苏铭安眼眸一愣,看向坐在一旁的父亲。 苏义璞抬手给严振国添着茶,嘴边的笑意不自觉冷了几分,“是啊,一晃都快二十年了,颜礼和小玥走的时候,铭安才五岁。” 严振国眼神变了变,声音跟着淡了下来,“义璞,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讲这些。” 苏义璞没出声,拿着茶杯的手缓缓摩挲着杯沿。 苏铭安知道那是父亲在不高兴了,从小到大,苏铭安都十分敬佩自己的父亲,苏义璞作为教育局的局长,不光在外一片美誉,在家对待自己的妻子也是爱护有加的。 这话作为苏家的独子来看也并无不妥,苏铭安的母亲出身大家闺秀,颐指气使的小姐脾气难免,苏义璞祖祖辈辈都是当代声名远播的大学士,骨子里的涵养学识使他永远都一副绅士模样,纵然苏母偶有任性,在苏铭安看来,苏义璞也顶多是默默喝着茶的时候摩挲一下茶杯了。 苏铭安识趣,“爸爸,严叔叔,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苏义璞看来是真的不太高兴,没吭声,只是冲着苏铭安拂了拂手。 严振国背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叹出一口气,“义璞,你这么多年都对我避而不见,今日却主动邀我进门,既然有求于我,又何苦再提当年的事。” 苏义璞抬眼注视着对面一副官场作派的人,忽觉得讽刺,谁又能想象这会是当年在他家吃烤鸭吃到走不动路的贫寒状元。 “振国,”苏义璞不卑不亢,“我今天请你来,并不是为了我局里的事。” 严振国笑,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明知故问着,“哦?那不是为了局里,还能是为了什么?” “是小南的事。” “小南?”躲在角落偷听的苏铭安大脑有些转不过来,“这说的是牧大哥吗?” 严振国:“小南?你说的可是牧家那位呼风唤雨的长子?” 苏义璞抬眼,“振国,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小南,只是个孩子,你一个长辈不好跟他计较。” 严振国笑得讥诮,“计较?我严家和牧家十几年来都没来往,苏兄这是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我虽然不及您堂堂市长位高权重,但还不至于消息闭塞。” 严振国眸子凉淡地睨着苏义璞,“义璞,不管你这些年如何对我不齿,但你知道的,我严振国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苏义璞拧着太阳穴,对着严振国,音色难得诚恳,“振国,说到底都是我们这一辈的恩怨,小南想做什么你防着就行,你好歹一个长辈,当年和他爸爸到底是有情分的,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情分?!”严振国忽得激动起来,“义璞,当年的事你就在旁边看着,你跟我说情分?!” 苏义璞盯着已经从沙发上挺直了身子的严振国,眉头紧皱,“振国,牧家被你害得只剩下牧彦南和牧鱼两个孩子了,纵然你有天大的仇恨,也该消气了吧,况且,” 苏义璞眉目坚定,“那件事,即便我亲眼所见,我也始终相信,小玥和颜礼不是那样的人。” “你相信?呵,”严振国神色恍惚,面部扭曲着,“我妈也相信,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他目光阴鸷,“从云峰开始,牧颜礼那个王八蛋就在觊觎我的女人!” 苏义璞抬眸看向表情痛苦的严振国,眼睛里全是惊异。 严振国像是气息不平,站在沙发前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他似乎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他拿了放在一旁的公文包,面色铁青着转头往外走。走了几步,忽又顿住,背对着苏义璞,声音沙哑苍老,“小南的事,只要他不过分,我会放他一马。” 苏义璞抓着膝盖的手不自觉松了松,目送着昔日好友疾步出了院门。 “小玥是谁?“ 苏铭安自言自语着,刚想向父亲问个清楚,抬头间,苏义璞便已经进了卧室。 ------------ 第五十七章 又见夜来香 靳鹿的病在童姨的精心照顾下终于痊愈了,靳鹿在给了童姨一个熊抱后,带上相机就像撒欢的野狗般奔了出去。 “真是没教养,”熊佩华给严修舀着燕窝,语气鄙夷,“小修,你可不许学她。” 严修长得胖,小嘴嘟嘟的,看起来十分可爱,“可是我觉得姐姐很好啊,她打超级玛丽特别厉害,她还带着我荡秋千。” “小修!”熊佩华正了色,“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别跟那个野丫头玩,你跟她不一样,明白吗?” 严修最怕妈妈生气了,虽然姐姐跟他说过不要告诉妈妈自己在和她玩,可是他一直都不是很明白,幼儿园里的那些小朋友都和哥哥姐姐玩,他们的妈妈也没有像他妈妈一样不高兴。 他哼出一口气,闷了声,“我知道了。” 童慧茹正端着一盘清蒸鱼,瞟了眼正在絮叨的女人,咚地一声把盘子放在了桌上。 “童妈!”熊佩华吓得站了起来,一惊一乍着,“你就不能轻点吗,我这新买的裙子沾上油了你赔得起吗!” 童慧茹看着这个在老爷面前装得贤惠大度背起来却尖酸刻薄的女人,明明道着歉,音色却毫无愧意,“对不起,太太,我以后会注意。” 熊佩华见着童慧茹毕恭毕敬的模样,火气压在肚子里也不好发泄,细眉紧皱着又坐了回去,“去把给少爷炖的鸽子汤端上来吧。” “是。” ** 牧鱼坐在长板凳上,两只眼睛天真地看着眼前正在邪笑的两人。 “你们想干嘛,劫财还是劫色,把话说明白了。” 柳优优转眸和洛凡凡对视一眼,笑得花枝招展,“哟,你倒还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牧鱼龇牙,“你才死猪!” 洛凡凡瞧着小姑娘的神色,揶揄着,“怎么了我的鱼,还生气呢。” “我能不生气吗!”牧鱼说着就来气,站起身叉着腰,“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那天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对苏铭安啊?他做错什么了还要被良哥打?!” 柳优优脸色赧赧的,“那我也不是故意那样的,”她抓抓头发,“再说了,阿良也没真打他,就是做个样子。” “你不是故意的?!还做样子?!”牧鱼平日里是个不管事的,这次是真急了,”优优,苏铭安好歹是我和靳鹿的同学,你们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柳优优面露讨好之色,“我这不是想着洗清罪孽才把你叫过来的吗。“ “赎罪?“牧鱼瞪她,“你想干什么?” “单皓后天就走了,优优想在她家办个欢送宴,“洛凡凡抬眸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单皓,”这个欢送宴,我们需要你。“ “欢送宴?“牧鱼眼神呆滞了一秒,喉咙不受控制地咽着口水,”那就是说有烤鱼是吗?“ “噗,”柳优优强忍着笑,“当然。” “蒜香的还是麻辣的?” “漂亮的baby,”单皓唇边泛着迷人的微笑,走到牧鱼身边,蹲下身来对着她的眼睛,“一切由你说了算。” 牧鱼看着单皓那张放大版的俊脸,脑子里面全是冒着热气的烤鱼,“吃多少都没问题?” 单皓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她,“当然。美男与佳肴都是你的。” 洛凡凡和柳优优的脸开始抽搐:美男计都用上了啊。 牧鱼完全沉浸在烤鱼的世界无法自拔,眉飞色舞着,“那我可以要求再加两盘螺吗?” 柳优优的心在流血。 洛凡凡:“不过你得帮我们把靳鹿叫上。” “小鹿?”牧鱼皱了眉,“难办。” 柳优优笑,“再加一条酸菜的。” 牧鱼摸着下巴,“不过倒也不是没办法。” 洛凡凡和柳优优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单皓伸手勾住牧鱼的下巴,故作受伤地摇着头,“漂亮的baby,想我单皓纵横情场多年,遇见的baby无一不为我的魅力所沉迷,你心里就真的只有鱼吗?” “也不是啊,”牧鱼答得虔诚,“还有螺。” 单皓卒。 洛凡凡最喜欢看到单皓吃瘪,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我的鱼,我超喜欢你的。” 柳优优倒是开始思考起来,“不过,你打算怎么说服小鹿?” “说服?”牧鱼摊手,“苏铭安被欺负成那样,你觉得依着小鹿的脾气,可能被说服吗?况且,”她偷瞄着正在院子里喂毛豆的池野,“有罪魁祸首在,她躲都来不及。” 单皓像是预料之中,摸着下巴,“那你是早就想好了?” 牧鱼长叹一口气,颇为烦恼,“为了三条鱼,我只能出卖小鹿了。” 柳优优眼眸沉静,“我们这么用心良苦,但愿有人会领情。” 洛凡凡笑,“这两人都是驴脾气,咱们也别报太大希望。“ “那也不一定,“单皓坐在沙发上,低眉戏谑着,“昨晚上,池野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溜了出去,直到一点多才回来。” 洛凡凡:“你嚼出什么味了?” “什么味?“单皓笑得邪气,”荷尔蒙发酵的味。“ 洛凡凡直摇头,“别一脸淫笑地看着我,我得提醒野哥防着你点,谁知道你晚上会对他做出什么事。“ “哎,”单皓拉住洛凡凡,扫了眼在场的几人,“我打赌,野哥迟早栽在靳鹿身上。” 三人齐齐白眼,“那还用你说。” ** 靳鹿出门采了一天的风,却没拍出满意的作品来,她握着相机,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家。 七拐八拐地,不知不觉就迷了路。 她抬眸看了眼昏沉沉的暮色,一边懊恼着一边准备掉头走。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爸,我求你了,你就把钱给我吧。” 秦大力苍老的嗓音透着无奈,“萱萱,不是爸爸不给你,是真的……家里已经没钱了。” 秦小萱明明是在乞求,语气里却藏着质问,“怎么会没钱?!昨天晚上我听见你跟妈还在商量换三轮车的事,怎么会没钱?!” “萱萱,那辆三轮车的踏板又坏了,修车师傅说已经不能再用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秦小萱气坏了,歇斯底里着,“早说过让你推着走推着走,你就喜欢偷懒,偏要坐上去骑,现在能怪谁?!” 秦大力黝黑褶皱的老脸对着自己的女儿,疲惫的眼睛里满是惊异,这半年来,小萱的变化让他常常感到痛心和自责,以前她很乖顺听话的,现在却越来越任性叛逆,秦大力一直在尽力地理解和包容女儿,毕竟高考如同一座大山,她或许是压力太大需要发泄口。 而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纵容只会让她变本加厉,口不择言。秦大力眉头难看得挤在一起,声音里有了怒气,“我每天辛辛苦苦地拉车卖大饼还不是为了供你上学,你,你怎么能这样说爸爸?!” “为了我?”秦小萱双眸猩红,嘶吼着,“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那钱呢?我补课的钱呢?!我的同学个个都穿名牌,就我一个人,每学期为了学费还要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一催再催,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生在这么穷的家里?!” 秦大力气得面红耳赤,倏尔整个人如被雷劈般,歪歪斜斜着,倒坐在了沙发上。 秦小萱强忍住泪水,脸上全是戾气,气冲冲地开了门,背对着秦大力的声音里,满是对这个家的鄙夷。 “如果早知道我的生活会是这样,我宁愿不要出现在这个世界。” 靳鹿听到院里开门的声音,身子一闪便躲进了角落里,直到秦小萱哭着跑远了才敢现身。 她抬头看了眼大院里破旧的筒子楼,楼梯间的黄灯一闪一闪着,夹杂着家家户户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刚才的争吵仿佛在左邻右舍眼里已是家常便饭,并未掀起一丝波澜。 每次看见小萱,靳鹿总会想起在平安时的自己,孤僻,偏激,眼神里总是戒备着,看谁都藏着一股敌意。 那样的生活,没有经历过,是无法感同身受的。这也是为什么就算秦小萱那么讨厌她,她却怎么也无法袖手旁观的原因。 只是,靳鹿没有想到,小萱会因此迁怒于自己的父亲。 她倚在墙角,对秦小萱,心里又平添了一份心疼。 此时一阵晚风拂来,夹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靳鹿嗅了嗅,觉着熟悉,却不记得在哪闻过。 她寻着花香抬头,院子里一树夜来香。 ------------ 第五十八章 野史 靳鹿此刻坐在沙发上,看着在自己面前玩换装秀的牧鱼,一时有些云里雾里。 “你刚在电话里不说你有急事吗?” 牧鱼正在换裙子,露出了大半肌肤,“我是有急事啊。” 靳鹿撇嘴,“急着让我看你脱衣服?” “怎么样,”牧鱼穿好了立在她面前,“这件不错吧。” 靳鹿眼底扫了眼,打着呵欠,“胸口这么低,你确定你哥会让你穿?” 牧鱼吐舌,“哪由得了他啊,我这生日一年才一回,他还能凶我不成。” 靳鹿想起那位宠妹如命的牧先生,笑,“你这打扮可是要给你风哥哥看的?” 牧鱼忽地脸红,连着声音也娇羞起来,“我看风哥哥那些女朋友个个都这样穿,你说,他要看我也穿,会不会就喜欢我了?” “他喜不喜欢,我不知道,”靳鹿眼睛往下瞄,“但你这胸,还得再挤挤。” 牧鱼叉腰,斜眼看她,“发育好了不起。” “我不过是个d,”靳鹿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沙发上笑,“是你们小胸大传了。” “还不过是个d,”牧鱼凑了过去,贼笑不止,“我听说,丰胸除了木瓜牛奶,还有个法子。” 靳鹿:“什么?” 牧鱼似浪荡又故作娇羞地压低了声音:“男人的手。” 靳鹿神情一滞,那一日在池野房里衣衫不整的画面直充大脑,小脸蛋红得发烫。 “小鹿。” 牧鱼淫笑。 靳鹿心虚,不敢抬眼,“干嘛?” 牧鱼眼神凝结,色气满满着就扒开了她的衣襟,“让我看看你胸呗!” 靳鹿一个激灵,双手护胸大叫:“牧鱼你个大*******牧鱼指着靳鹿,倒在地上笑得四仰朝天。 “你要不给我看也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优优家出了新菜品,明儿晚上陪我吃鱼去。” 靳鹿从沙发上坐起来,敛了笑意,“你什么时候还当起说客了。” 牧鱼眼睛开始乱转,“我问过柳叔叔了,明天凡凡主场,优优和男人帮要去碧浪给他助威。” 靳鹿盯着她,笑意不明,“凡妹儿一年前就是主唱了,还需要助威?” “这次不一样,说是有个唱片公司的总经理要来,轶哥和凡凡没准就被签了。” “这么说来,明天倒是个重要的日子。” “没错,好重要的。” 靳鹿眼眸流转,“这么重要,你怎么不去?” “我…我,”牧鱼额头渗汗,“那个,我跟优优说,吃了鱼再去。” “行了,”靳鹿唇角起了笑,站起身往外走,“我陪你吃。” 牧鱼三条鱼到手,喜出望外,“你去哪啊?” 靳鹿的声音从走廊穿过来,空荡荡的,“你哥说我没事可以去他书房看书,我趁他不在,好好学习学习。” “书房?”牧鱼一个劲儿摇头,“真是红颜祸水,我哥现在连他那宝贝书房都让你进了。” ** 靳鹿最近去牧公馆去得频繁,完全是因为全市没有一家图书馆赶得上牧彦南的书房。 她又得牧彦南特许,可以自由进入书房,这对靳鹿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她想起那日牧彦南正在书房,她来还书时的场景。 她站在大厅中央,牧彦南正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看书。 靳鹿微低着头,“牧先生,我把书还你。” 牧彦南不答,眼都不抬一下。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牧彦南仿佛才想起了房里还有人,奇奇怪怪地来了一句,“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靳鹿怔了怔,想起书里的话:“我们都不懂爱情,有时,世人且以为是一种风俗。” 牧彦南凤眸微眯,“看来如花和十二少你是读过了。” “我读过不稀奇,”靳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倒是牧先生,也爱看这些个情爱小说?” 牧彦南嘴边笑意明明淡淡的,手里一根雪茄冒着青灰色的薄烟,拇指一圈白玉扳指还泛着盈盈水光。 但靳鹿怎么看,都看出了一股嘲意。 那是靳鹿见惯了的,好像大她十岁,便拿她当孩子看,不屑一顾。 靳鹿不知,那眉梢眼角的不屑里,藏着的,是满满的宠溺。 “任何一本书都不可把它单归为任何一类别,”牧彦南朝她招手,“丫头,你过来。” 靳鹿得总裁召唤,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你看,这是唐明皇时期的野史。” 靳鹿鬓发低垂,双眸只顾看着书面的名字,“陈拂?这人倒是听都没听过。” 牧彦南抬眼便嗅到她发丝幽香,朱唇近在咫尺,“是个不出名的小官吏,大约是一时兴起,编了这本书。” “是吗,”靳鹿好奇,“这人都写了什么?” “说的都是些和正史差不多的事迹,不过有些地方倒是不太一样,看起来十分有趣。” 靳鹿转头看他,“那他肯定写了杨贵妃咯。” 牧彦南正襟危坐,俯瞰靳鹿一双机灵琉璃眼,鼻间环绕少女似牛奶般细腻的气息,一时情难自禁,倏尔一抹邪笑,越凑越近,“写了是写了,不过写得跟史实大相径庭,但历史有趣就在这里,有的时候,这些毫无根据的野史倒比史官的更可信。” 靳鹿瞅着眼前的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唇齿间的雪茄味都闻得一清二楚了,脸颊一红,侧了个身,就溜到了几米开外。 “历史….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牧彦南余光睨着正六神无主的小姑娘,转眸合上了书,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以后你要想看什么,来就是了,我这里都有。” 那日靳鹿慌了神,接过钥匙连招呼都不打就跑出了牧公馆,今天手里攥着这把金色长柄钥匙,细细一看,才发觉和一般钥匙不同,她琢磨着拿起了门上的锁,锁眼形状奇特,和钥匙严丝密缝,合二为一。 靳鹿轻呼出声,“竟然是心形的。” 她指尖转动,用它开了门上的大铁锁,眼前螺旋梯与雕花红柱各占一侧,三层皆是灿若星辰的书海。 靳鹿鼻间轻嗅,一袭集了上下五千年的沉香扑面而来,这味道她是最爱闻的,打第一次进这书房就迷上了。 而她却不知,从她得了特许那一刻起,有些人,有些事,都变了。 ------------ 第五十九章 来者不善 牧鱼那番唬人的说辞全是单皓教的,此时一大家子人都候在男人帮等着牧鱼的信号。 “这行得通吗?”洛凡凡百无聊赖地翻着乐谱,“我主场,你们都去了,偏偏牧鱼一人想起了要吃鱼,这也太扯了。” 单皓吃着左良早上刚买的橙子,“是太扯了,搁我,我也不信。” 柳优优急,“那你瞎出什么馊主意?” 单皓五官精明,尤其一双眼,老谋深算得厉害,“那小丫头的气本就与你们没有太大的干系,”他有意瞥了眼墙角假装很忙的男人,“既然不关你们的事,她又见你们一个个都赔礼道歉的,现在又派了小间谍演了这么拙劣的一场戏,倘若正如优优你说的重情义,那这顿饭她是不好意思再拒绝了的。” 柳优优和洛凡凡面面相觑,双手作揖,“受教了。” 单皓眉眼如清风明月,“小事。” “屁大个事,瞎忙活。” 左良正扛着梯子进门,声音阴测测的。 洛凡凡瞧他,“你懂个屁,哥们这么忙活还不是给你收拾烂摊子。” “哎,这怎么就成了我的烂摊子了,我那不是为了野哥吗?!” “得了吧,”洛凡凡想起靳鹿走了自己就成了毛豆铲屎官这件事就来气,“你那脑袋连小风都及不上。” 左良扔了梯子,挽着袖子大步冲过来,“今天爷爷我非把你打哭不可!” 洛凡凡见势不妙,蹬蹬蹬往楼上跑,“轶哥,救我!” 夏轶倚在栏杆上,瞅着打闹的两人,无可奈何地笑了。 “别吵,”柳优优看着手机里的短信,“来了。” 池野握着球杆的手紧了紧,却没回头。 单皓侧头看着众人,“那还等什么,走吧。” “我不去,”池野有条不紊地擦着球杆,顿了下,又添了一句,“我的事还没做完。” “哎呦,我的祖宗,”单皓拖了人就往外拉,“你这都擦了一下午杆了,你不累,人家球杆也累了。” “就是,就是。” 池小风听了声音,迅速地从房里溜了出来。 池野一个厉眼扫向池小风,“让你好好复习功课,你倒好,全在偷听了。” 池小风瘪了嘴,大气不敢出。 “小风是挂念老师,”夏轶配合着单皓,把池野往门外一推,“说起偷听,他做弟弟的可比你聪明多了。” 池野罕见地脸一红,自顾自地快步走到了最前面。 “噗,”柳优优挽着左良,笑得合不拢嘴,“还是轶哥厉害。” 洛凡凡得意地整理着他的浪奔头,“那当然,要说这男人帮里谁能治野哥,也就只有我的轶哥哥了。” 此时正值傍晚,河边柳絮纷飞,路边小摊叫卖声不断,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着,夏轶走在暮色里,一声轶哥哥叫得他像飞上了云端般,飘飘然。 ** 自从那日严振国来访后,苏铭安心里一直有个谜团,扰得他这几天都在想牧府和严家的事,原本是想向父亲问个清楚的,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义璞训斥了一顿,说什么小孩子不该偷听大人说话。 苏铭安被这么一激,反倒更加好奇了,既然和牧府有关,那他就去找牧彦南问问总可以吧。 “苏少爷,真不巧,先生他前天去了纽约,要明日才能回来。” “纽约?”苏铭安想了想,“那牧鱼呢,她在家吗?” 陈妈抬头看了苏铭安一眼,“小姐今晚和靳小姐吃鱼去了。” “吃鱼?那她有没有说去哪吃?” “应该是学校外面那家,小姐常去。” “优优烤鱼?”苏铭安脑子里呼噜了一圈,忽得笑了笑,“那我也去凑凑热闹。” **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烤鱼店便渐渐开始忙了起来,靳鹿看着一波又一波涌入店内的人潮,像极了江边的浪潮,一层一层的,拍打着人满为患的店面。 “小鹿,”牧鱼捂着肚子,装得有模有样,“我去后边上个厕所。” “好。” 靳鹿注视着涪江上的一艘艘游轮,它们的屋檐上翘,四个角刻着蛟龙,悬着五颜六色的灯笼,再往下看,窗门全是由檀木做的雕花,桃木做的窗纸,古色古香着,在波光粼粼的江面缓缓前行,煞是好看。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到七夕了,我们这群单身贵族又要被虐了。” 隔壁桌的一个十几模样的短发少女托着腮感叹。 “是啊,”她朋友像是颇为神伤,“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白静,”短发女担忧着看向她,“都这么久了,你别再想着那个男人了。” “白静?”靳鹿转眸看向那个音色娇嫩的女孩。 白静生得清丽,五官拆开来虽谈不上精致,但组在她脸上却无比和谐,反倒成就了一股脱于凡俗的高贵。 “我怎能不想,”白静说着说着眸光便幽怨起来,“去年的七夕,他就是在这江边吻了我,如今,我和他却成了陌路人,我怎么能不想?” 靳鹿脑中立马浮现出了一出俊男靓女的年度爱情大戏,她唇边一抹冷笑,心中腹诽:吻你?只怕是还开了房你羞于说出口。 短发女看样子是个真朋友,急了,“白静,我也是看不懂你了,这喜欢你的人都能从教室排到校门口了,那个人不过是个大学都没念过的地痞流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你没谈过,又怎么会懂,”白静望着江中美景,似在回忆过去,“喜欢就是喜欢,只要是他,怎么都好。“ 一句”你没谈过“彻底堵得短发女无话可说,靳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敲着,心里有些吃味:前有秦媚后有白静的,池野,你这些美人,对你倒是很痴心。 ”哟,这谁呀,“洛凡凡演技在线,大步朝着靳鹿走了过去,“靳哥今天好心情啊,一个人?” 靳鹿扫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熟脸,本就正在气头上,语气不善,“怎么,凡妹妹这么早就收场子了,是落选了?” “那哪能啊,”洛凡凡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笑得褶子一堆,“临时改了时间,索性就来找牧鱼了。对了,牧鱼呢?“ 靳鹿喝着茶,抬眸看着一群不请自来的人,尤其是站在最后面那人,竟还一脸不情愿,要是他看到昔日女友就坐在后面,怕是大喜过望。 她眨了眨眼,笑意冰冷,“拉肚子去了,你们给她个暗号,她就出来了。” 单皓拿着茶壶斟茶,“看你把话说得这么见外干嘛,既然来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吧。” 靳鹿看着单皓对着她举起了茶杯,一双桃花眼和凡凡一般无二,盯着她,深得见不到底,偏偏此人又长了薄唇,浅笑着,竟让她生不起好感。 “还愣着干什么?”洛凡凡端着茶一个劲给柳优优和左良挤眉弄眼,“端茶啊!” “不用了,”靳鹿示意池小风坐在了自己身边,有意抬高了声音,“你们都是我很珍惜的朋友,前些日子也是因为我自己心情不太好,现在想想有些事是我做得不对,该我给大家赔不是才对。” “哎呀,那这样说,”左良一屁股坐了下来,“就扯平了嘛,我就说小鹿没那么小气的,当真要断绝来往还不成。” 柳优优斜眼瞪了他一眼,“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事,”靳鹿目光定在一直站在门外背对着他们抽烟的男人,“只是我在这里,怕大家吃得不高兴。” “怎么会,”洛凡凡眼力劲好得不行,挪了屁股就把池野拖进了门,笑得还人畜无害,“齐了。” “唉,你们怎么来了?” 老戏骨牧鱼终于出了厕所。 “咳咳,行了,”柳优优拍拍旁边的位置,“你该领盒饭了。” 牧鱼看了眼占了她位置的池野,有些委屈,声音不由自主大了起来,“野哥那位置是我的,正对鱼盘的一等座!” “哎呦,祖宗,”洛凡凡一把就把她拉了过来,“你就有点眼力劲吧,改天我给你叫十条,让你吃到吐。” 夏轶被洛凡凡跑来跑去弄得满头大汗的模样逗笑了,”凡凡说得不错,下周一我们俩主场,又正好七夕,散场后,我做东,请大家吃饭,想吃多少吃多少。” “想吃多少吃多少?!”牧鱼一开心起来笑声如雷鸣,“吃吃吃,我一定到!” “怪不得没人喜欢你,”池小风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谁养得起。” 牧鱼:“……….” 全场哄堂大笑,连着本来窝了火的靳鹿也扯起了嘴角,池野眼带笑意地凝视着靳鹿的侧颜,恍惚间才发觉,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靳鹿摸了摸小风的头,”小风,怎么我才几天不见你,你这闷葫芦变得这么毒舌了。“ “他那是耳濡目染,不辱师恩。” 池野一句话堪堪插了进来,还顺道给她倒了杯茶,”多喝点。” 全场突然静默,靳鹿感觉着就在耳边的气息,池野故作暧昧的动作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左良突然对着池野,两眼如牛,”要出事了。“ 洛凡凡跟见了鬼似地附和,”真撞车了啊…..” 柳优优注视着池野背后越走越近的两个女孩,不知所云,“那两个女的,你们认识?” 夏轶笑得如沐春风,“何止是认识。” 池野见几人脸色大变,转身,那白静便施施然站在了他跟前。 白静双目盯着他的脸,忽得眼眸就蓄起了泪,“真的是你。” ------------ 第六十章 城门失火 殃及池鱼 “白静?”池野看着多日未见的女孩,着实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白静只痴痴地盯着他的容貌,音色里,委屈,思慕,怨恨,杂在一起,颇为令人动容,“怎么,不让我出现在泰安路,连着涪江边也要管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池野斟酌着说辞,“只是,我太久没见你了,有些意外。” “意外?”白静表情怔怔的,视旁人的围观于无物,“那你想我吗?” 池野面色平静,心里却像入了热锅,想着背后坐着的这位姑奶奶,额头便渗了细汗。 他回头看了眼一脸戏谑的吃瓜群众们,眸间闪躲着还是没避开靳鹿的脸,看她那一副半眯着眼蔑笑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池野突觉头大如牛,引着白静往外走,“你跟我来。” “唉,”单皓凑了头过去,“这就是媚姐说的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啊,”洛凡凡低声揶揄,“那就是一小白兔。“ ”就是,”左良帮着柳父把鱼端上了桌,“媚姐段数虽高,可这白静也是单纯得厉害了,媚姐劲儿都没怎么使就开始要死要活的,哪像这位,”左良到底是还存了一丝介怀,他瞅着靳鹿稳坐泰山的模样,龇了牙,“心思活络得像极了魅人心的狐狸精。” “你怎么说话呢!”柳优优对于左良的脾气很是无奈,“坐下吃饭!” 池小风听得一肚子气,奈何说话那人是他三哥,他也不好当着众人顶嘴,心里想着哥哥也是让人不省心,这顿饭本就是为了撮合他和鹿姐,费了这么大劲弄出个前女友来,真是令他焦虑得很。 洛凡凡:“说起来这小白兔是真的可怜,媚姐一回来听说来了个爱慕池野的小姑娘,四两拨千斤地就弄得那白静和池野分了手,谁知道白静不死心,屡屡跑去男人帮找池野,池野不见,媚姐那段时间为了防她,日日坐在男人帮里,自然是没她好果子吃了。” 单皓表情唏嘘,“看她刚才那样,痴痴傻傻的,应该是旧情难忘咯。” “可不是,”洛凡凡对着柳优优,“就上次想吃你豆腐的九哥,一年前仗着他叔叔的背景还算是个人物,白静那时候日日去他酒吧买醉,差点被他揩油,亏得店里的服务生认得她,跑到男人帮找池野,就那一架,我们跟红毛老九结了梁子。” “我知道我知道,”牧鱼难得放弃美食插了话,“我听夏厦说,池野还断了条腿,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 “野哥那次是杀红了眼,白静好歹跟过他,哪容得了红毛九欺负,”洛凡凡瞥了眼靳鹿,“不过,后来白静哭哭啼啼地去医院看野哥,野哥就说了,让她以后都不要在泰安路出现。” 柳优优毕竟有经验,对于女孩的小心思最是通透,“刚那个叫白静的,也没那么傻,她去哪儿买醉不好,偏偏就去了男人帮对街的酒吧,肯定是和那个服务生关系不错,演点苦肉计好让人家来男人帮报信的,大多,”柳优优环顾了下这桌子正听得全神贯注的男人们,笑得老练,“男人是招架不住美人梨花带雨的。” 洛凡凡作拍案称奇状,“优优啊,你真是说得太精辟了。” “精辟个什么,”单皓冲着已经沉了脸的左良笑,“经验才对。” 柳优优脸变了变,一时兴起倒把左良忘了,看这瞪眼哼气的模样,怕是又要哄上好一阵了。 这一桌子的人别的不行,煽风点火尤其在行,搬个凳子就等着看好戏,靳鹿只装作听不见这些人的话,夹了块鱼肉放进小风碗里,“多吃点,吃鱼补脑。” 池小风盯着碗里的鱼肉,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她,“鹿姐你是不是伤心过度了,你夹得全是鱼刺。” 靳鹿筷子一抖,“吃鱼刺长得高。” 小风脑门三根黑线,更是心疼了,瞧把鹿姐气得,都说胡话了。 洛凡凡:“哟,回来啦。” 池野没理他,直直穿过人群坐回了位置。 众人默契地往后看了眼,那白静的背影模模糊糊地,越走越远了。 靳鹿不动声色地把板凳往小风旁挪了挪,继续埋头吃鱼。 池野眉头一沉,脸色不太好看。 “瞧见没,”洛凡凡压了声音,朝单皓递眼色,“小妮子发威了。” “池野,来,”单皓起着身子夹鱼头给他,笑得不怀好意,“真是费脑子了,快补补。” 池野筷子夹住鱼头,单皓本想送进他碗里,谁知他半路接住,一声不吭地埋头吃了起来。 众人看池野真的不悦了,嬉笑声戛然而止,安静得只剩下了牧鱼吭嗤吭嗤砸吧嘴的声音。 “真可惜,看这样子我是来晚了。” 靳鹿眸里意外,“铭安?你怎么来了?” 苏铭安倒也不客气,从另一桌拿了凳子就硬生生把池小风挤到了一旁,“牧鱼叫我来的,我有些事耽搁了一下,没想到这么热闹。” “哈?”牧鱼两眼懵懂,“我没有啊?” 柳优优一脚踢过去,“吃鱼别说话!” 牧鱼一脸委屈。 洛凡凡看得啧啧称奇,“这桌饭吃得真是热闹。” “好戏才刚开始,”单皓摸摸性感的下巴,“漫漫今夜,故事很长啊。” 靳鹿没想到苏铭安会突然杀出来,本就吃得煎熬的一顿饭,此时更是不是滋味了。 “铭安,”靳鹿舔舔唇,“额……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要问你,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不急,”苏铭安不紧不慢地理着鱼刺,“早就听说这家烤鱼味道不错,这次终于有机会吃了,我得好好尝一尝。” “吃烤鱼多没意思,”池野话里带笑,“优优,我可是听你说了好多次你爸酿的五谷酒了,今天也让大家尝尝吧。” 柳优优脸直抽抽,她是说过没错,可他不是每次都不参与他们的邪教组织吗,敢情什么话都记住了,她看着池野阴测测的笑,忽得背脊一凉。 优优她爸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没事儿小酌一杯,小酌是小酌,但这酒烈得很,多喝一点都得瘫,池野肯定是想起了她的话,铁了心要和苏铭安煮酒夺美人了。 柳优优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想起家里那一坛子陈年佳酿即将消失就肉疼。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 第六十一章 主权问题 说是拿来给大家尝尝,其实那酒坛子就没离过池野的手。 柳优优瞧着这两人一来二去的样,估计过不了半个小时就得喝成傻子,倒是小鹿,柳优优隔着大圆桌看着她那模样,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竟还吃得下饭,那一贯面不改色的气派倒是挺能唬人,但依着她对她的了解,此刻怕是早就如坐针毡了。 “苏同学,”池野给苏铭安倒着酒,皮笑肉不笑,“我听说你是小鹿的同桌,小鹿性子马虎,想必平时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苏铭安扶了扶眼镜,举起酒杯,语气诡异,“小鹿在我心里是很特别的人,照顾她是我应该做的,倒是我听说小鹿在男人帮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这杯酒理应我给你赔罪的。” 池野被苏铭安反将一军,瞧着他端着酒杯的模样,眸子里早就有了怒意,自打去五郎山那回玩了个叫什么谎话连篇的游戏后,池野心里就一直不舒坦,那晚靳鹿说她喜欢的人在学校,虽说被他偷听到是她撒了谎,但他只要想起那日她为了苏铭安对他低声下气的模样,整个人就妒火中烧。 此刻苏铭安这番说辞明显是在宣示主权,他池野怎么可能就这样喝下这杯酒。 “苏同学这话说得就不妥了,”池野伸手一把搂住靳鹿的腰,双眸满含情意地注视着她娇小的侧颜,“小鹿和我的关系,在男人帮人人皆知,既然是我池野的人,又何来你应该这一说。” 靳鹿没想到池野会来这一招,皱了眉就要去抓他的手,池野大手一箍,她整个人随着凳子一起被拉了过去,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靳鹿的腰彻底被池野麦色的手臂环住,丝毫也动弹不得了。 “你松开!” 靳鹿迅速红了脸,碍着苏铭安就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池野喝了酒,嘴里夹着烟的味道,俯了身贴在她的锁骨,“怎么,害羞了?” 靳鹿气得鼻子里直出气,池野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定的模样,笑意更深了。 “轶哥,”洛凡凡拍拍旁边的人,“野哥今晚咋这么主动了,不像他的风格啊。” 夏轶伸了个懒腰,嘴角上翘,“酒壮怂人胆啊。” “可不是这个理吗,”单皓朝着柳优优竖大拇指,“优优的酒是好酒。” 柳优优睨了眼脸已经醉得跟猴子屁股样的两人,懒得理,拖着沉默了好一阵的左良就往外走。 洛凡凡:“唉,怎么走了呢,这好戏正到高潮呢。” 左良倒也听话,一声不吭地就被牵着走了,柳优优背对着他们,“我这正低潮呢,我得推动一下情节发展。” “既然我这么麻烦,”靳鹿抬手倒了酒,也没看两人一眼,“这杯酒理应我来敬两位,过去的日子真的是给二位添麻烦了。” 苏铭安,池野皆是一愣,看着靳鹿是真动了气了,竟都二话没说,乖乖地就一杯下了肚。 单皓看着对面三人直摇头,“啧啧啧,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单皓。” “啊?”单皓看着靳鹿已经站了起来,忙也跟着站起来。 靳鹿给单皓倒了酒,“我听牧鱼说你明天就要回老家了,这杯酒,我敬你,等你回来我们再聚。” 单皓低眸扫了眼面面相觑的洛凡凡和夏轶,有点躺枪的尴尬感,“哈哈哈,你这不说我都快忘了今晚是在给我践行了,小鹿你真是有心了。” 靳鹿一心想着快点结束这场闹剧,一杯见了底便拿了包退出两人的包围圈,拉起苏铭安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牧鱼正在专心致志地吃田螺,瞧见靳鹿已经出了门,慌里慌张地跟了上去,“小鹿,等等我!” 池野醉得两眼迷离,趴在桌上看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扶着另一个男人越走越远,脑子里竟全是初见时她站在樱花里的模样,那么美好,那么令他心动。 夏轶瞧着对面两眼迷离地望着远方的男人,就连靳鹿走了都没个反应,想来是已经醉得站不起来了。 “行了,咱们也该打道回府了。” “我不走!”池野拂开夏轶的手,抬眸看着夏轶笑,笑着笑着眼底竟有些红,“你说,她还是不是我的?” “野哥看样子是真的醉了啊。” 洛凡凡盯着池野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心疼。 单皓皱着眉,想起了十几岁的池野,“我倒是很多年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了,赶快把他带回去吧。” ** “牧鱼,你可以送苏铭安回去吗?” 牧鱼看了眼倒在车里不省人事的苏铭安,望向车外,“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我…...”靳鹿抓抓头发,“我头有点闷,想在江边走走。” 牧鱼大概明白了,“那你早点回家,我一会让张妈派人去苏宅接我。” “好,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牧鱼:“放心吧。” ** 江风徐徐,虽说是盛夏,但今晚的风却让人感到了一丝凉意,靳鹿沿着涪江往回走,看着两岸斑斓的灯光倒映在江面,随着水流的涌动摇曳生姿着,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池野。 说来这些日子过得实在荒唐,和这个男人反反复复地纠缠让生性潇洒的靳鹿都快要看不清自己了。 那晚在小巷里她是存了心要和他一刀两断的,偏偏看着他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困兽般的目光,竟又情不自禁地就软了心。 他问她她喜欢的人是不是在学校,这分明是在为自己的退缩找借口,靳鹿不禁对池野有些失望,若他真心喜欢她,又为何迟迟下不了决心。 “小鹿?你怎么又回来了?” 靳鹿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圆桌,“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包没拿。” “你的包?”柳优优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笑,“你的包不是在你身上跨着吗。” 靳鹿偏头一看,脸色一赧,没了音。 柳优优拖长了尾音,“前脚刚走。” 靳鹿声音细得似蚊子,“那我回去了。” “不是我说你,”柳优优终是没忍住,“平时看着聪明伶俐的,怎么一遇到野哥就犯傻,你刚当着这么多人面拉着苏铭安就走了,你知道野哥心里该多难过吗。” 靳鹿埋着头,默默受训。 “要说你心里没他也就算了,可你现在站在这里不就说明你放不下他吗,既然放不下,又干嘛要折磨人家。” “我,”靳鹿有些疲惫,“我只是不想再看他和苏铭安胡闹。” “胡闹?在男人眼里,主权问题是大事,”柳优优语气讪讪的,“你是没看见野哥那样子,跟被人拿了魂似的,我看着都心疼。” 靳鹿心一磕,眼圈红着转了身。 ------------ 第六十二章 橱窗 按说池野的酒量也算是一等一的好了,醉成需要洛凡凡和左良一左一右架着的模样,也算是稀罕事了。 洛凡凡:“优优也是,明知道池野存了心要和那小白脸血战到底的,也不知道把酒藏着点,一坛子全都给搬了出来,这不成心看热闹吗。” “这事还能怪优优?”左良不服气了,“野哥要喝酒谁能拦得住?!” “哟,”洛凡凡笑,“刚才还跟个别扭媳妇似的,人家三言两语一哄,你就开始忠心耿耿了?” 左良看向他,神色不屑,“你一条万年单身狗懂个p!” “哎,我说你这嘴上功夫见长啊。” 单皓:“左良说得没错,这事不能怪优优,怪只怪….” “靳鹿,”左良接了话,语气忿忿,“小狐狸精!” “鹿姐不是狐狸精!” 跟在哥哥们屁股后面的池小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左良停了脚,转身看着两眼珠子恨恨瞪着他的池小风,“瞧见没,这一大一小,全栽她手里了。” 洛凡凡和夏轶瞧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景象,直觉得好笑。 单皓借着江边的灯火看着池野半昏半醒,紧锁眉头的醉态,忽得想起了前几天池野对他说的话。 那晚他一声不吭地就出了门,单皓睡得正酣时又面色难看地进了屋。单皓被池野吵醒,翻了个身正准备继续昏睡。 “这个仇你一定要报吗?” 单皓睁眼,起了身。 池野抽出一根烟,点了火,那火苗在黑夜里忽明忽暗着,衬得单皓的气息越发沉重。 “你一定要报?”单皓侧眸看向坐在床边的池野,“池野,这个仇何时成了我一个人的了?” 池野知道单皓听了这话会生气,那些年他一个人躲在国外,无依无靠地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就为了有一天能学得一身本事回国复仇。 但复仇哪有那么容易,他只要回想起早年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就觉得疲惫,那时就因为他一心想着要为池家讨个公道,拖累得几个兄弟也不成人形,尤其是小风尚且年幼,整日里没人照顾也没能好好地上个学,说是为了报仇,到最后反倒因为自己的执念害得大家颠沛流离。 如今,好不容易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凡凡和夏轶喜欢音乐便一心玩音乐,左良喜欢柳优优便让他们好好处着,还有小风,有了靳鹿的辅助成绩也逐渐有了起色。 他池野不过一介平民,一生所愿也不过是希望身边的人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 “单皓,”池野的表情藏在屡屡烟雾间,“我们如今都是毫无背景的平凡老百姓,斗不过他们的。” 单皓心思澄明,“池野,我记得十年前你比现在更是平凡,那时的你就算被严振国的走狗打得只剩了半条命,也是咬紧牙关不肯服输的。今天你跟我说斗不过,”他眼神一针见血,“可是因为你心中有了牵挂。” “小风马上要中考了,凡凡和夏轶也得到了不少音乐人的赏识,就连左良也有了自己要守护的东西,而我….” “而你为了靳鹿,竟想要忘记当年严振国令你父母双双离世的事实!” 烟灰燃尽,掉落在池野的指尖,他眉头不自觉一皱。 单皓瞧着池野默不作声的样,平了平心中怒气,语气稍缓和了点,“池野,我明白你的顾忌,那时年少只凭一腔热血,如今你瞻前顾后为了这一大家子人我也理解,但我这次回来并不是毫无胜算的,我跟你提过,还在美国的时候,牧氏集团派人去找过我,那人说了,会全力协助我们。” 池野心有疑虑,“牧氏现在的总裁虽说是个不足三十岁的男人,但当年和他叔叔的股权纷争闹得是满城风雨,他当时不过一个刚从大学出来的毛头小子,竟生生从叔叔手里夺了大权,这样的人,我们能信吗。” “我们不仅能信,还能无所顾忌地信他。” 池野转眸看他,不解。 单皓忽得笑了,“算了,这些事说来话长,等我从淮江回来再细细跟你讲明白。” 江风依旧在吹,耳旁尽是左良和洛凡凡打闹的嬉笑声,单皓脑海里回旋着池野刚才趴在桌上看他的神情,那眼眶里被酒精充了血,湿润着,竟流出了对他的乞求。 单皓心中一软,对他的埋怨消散了大半。 池野啊池野,你我兄弟一场,纵然你已无心报仇,我也对你有所怨恨,但如今看着你这颓唐的模样,你叫我又怎能狠得下心来强迫你。 “哎,野哥,你这又要去哪啊?” 洛凡凡想要拉住池野,谁知道被他胳膊肘一拐,就坐到了沙滩上。 左良两步并作三步跑去截住池野,池野借了酒劲抓住左良想要摔他个四脚朝天,谁知道左良两手一钳,池野被活生生圈住,两只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像要吃人的狼。 “让他去,”单皓侧身站着,“你拦不住的。” ** 下周就是七夕了,正好赶在开学的前一天,对于七夕这个鹊桥相会的好日子,樱市作为一线旅游城市,自然是相当重视的。 除了涪江已经五彩斑斓外,大街小巷也开始了陆陆续续地张灯结彩,咋一看,还以为是到了大年三十。 靳鹿走在金碧辉煌的长街上,两眼有些迷糊,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这么大,她才喝了两杯,此时走在街头,竟有些步伐不稳了。 于是找了一处台阶坐下,背后是才装修完的七夕橱窗,里面放着一张大床,床面立着两个小人,一男一女,正吻得入情。 靳鹿侧头瞧着橱窗里的景象,那床面一改七夕里该有的粉色红色,竟别出心裁地用了海底蓝,材质看着像是天鹅蚕的,在白中带黄的灯光下泛着点点星星的银光。再往边上一看,一树枯木立在墙角,枝干蜿蜒扭曲,形状谈不上任何美感。 树旁只题了两行字。 如此,一张床,一枯木,便什么都没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靳鹿念着橱窗里的词,倒觉得这橱窗的主人真是与众不同。 想来,她落寞地笑了,这店主可能跟她一样是个失意人。 “你在这做什么。” 靳鹿闻了声,回头,池野便醉醺醺地站在了她面前。 她以为出了幻觉,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 第六十三章 生生世世 靳鹿被池野吓到,以为是喝酒喝出了幻觉,连连后退,一时慌乱间被台阶绊住,脑袋撞在了玻璃上,疼得她龇牙。 池野本来已经醉得四肢无力,谁知江边的风太大,一阵又一阵地直往他脸上呼,加上洛凡凡太聒噪,他头脑昏沉地醒了过来,脑子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去找她。 此刻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迷糊样,池野尖锐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粉色的纱,眸光温柔得不像话。 想他池野也曾双手沾满血腥,本以为这一世除了亲人安好便再无所求,可是她此时就站在他面前,站在金光闪闪的橱窗前,顶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瞪着他,那目光里是生足了气,像极了委屈的小狐狸,委屈得他只想飞奔至她的耳畔,任意爱怜。 罢了,池野想着,自己算是完了。 忽得一阵冷风吹来,靳鹿打了个冷战,酒意稍褪去,再睁眼,池野便已双眸含笑地到了跟前。 她要躲,他只轻轻一扯,她便双手贴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他一手将她两只小手齐齐禁锢住,另一只手搂住她香软的腰,唇边魅笑着捏了捏,靳鹿便扭着身子四处流窜。 远远看去,她像极了举手投降的罪犯,无处可逃。 靳鹿脸颊醉红,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泪光,“池野,我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池野音色如沉钟,眼眸如秋风,“我也求你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我折磨你?”靳鹿说着便流了泪,这些日子受的委屈竟顺着脸颊一发不可收拾地往下淌,“池野,你说我折磨你?你可知道每每我下定决心要与你一刀两断的时候,你却三番两次地来撩拨我,”她凝着他的眉眼,“是否,你看着我这般难过,你就会很满足?” “对不起…对不起…”池野吻着她的额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拿什么信你?”靳鹿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胸口,泪如雨下,“我拿什么信你?!” 池野最见不得她哭,那日她冒雨跑来,看着她泪眼模糊的样子,他便什么都管不了了。 他心软了,彻底心软了,喉咙滚动着便封了她的唇,研磨,啃咬,吸吮,含着她咸咸的泪珠,一颗心脏都只想着如何占有她。 纵是被池野的反复无常伤得像了个整日怨念的小媳妇,但靳鹿不得不承认,每每被池野强行霸占,她的理智和情欲便开始混乱不堪,此刻,她被他死死环住,鼻间是她闻惯了的他的气息,她便大脑轰鸣一声,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靳鹿,妄你最不齿那些小说里唯爱至上的女子,你何时也变得如书里那些没出息的女子一般了。 罢了,她双手从池野的腰上缓缓往上抚摸着,身体往前一靠,环住了他的脖子。 “池野…..”靳鹿躲开他的肆虐,气息不稳,“…..你听好了,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了…..” 池野埋在她的颈窝,附在耳畔吐着热气,“我池野生生世世都是你的。” 她笑,微醺着格外妩媚,“我不要你生生世世,只要这一辈子,就够了。” “为什么?” “我怕,太贪心会遭报应。” “那你多不划算,”他抚着她的唇,“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靳鹿看着他的眼,他的眸底似星辰,闪着这世间最珍视的光,她头微仰,踮起脚咬住了他的唇,舌尖探进他的身体,只想要缠绵到地老天荒。 不久以后,他坐在沙滩上抱着她看海,想起今晚的画面不免取笑她,“你这**都是跟谁学的,难不成,你还有前男友?” 靳鹿没皮没脸地转头看他,“我从小就开始博览群书,金瓶梅都看过好几遍了,池先生,论起经验,怕你还不如我。” 池野哭笑不得,“只听说女人会为了男人的前任吃醋,你倒好,还跟我比起经验了。” “那又怎么了,”靳鹿老神在在地吃着果子,“你那些前任,连着那个秦媚,哪一个是我对手,我有什么醋可吃。” 池野伸手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是,你不吃醋,你只是有的是本事让我醋醋的。” 靳鹿噗嗤笑出了声,得意的哼唧,“你活该,谁让你喜欢我的。” 那时,海天一色间群鸥层层划过,夏风悄悄吹起她的裙摆,他顺着她少女的轮廓慢慢抚摸着压住了她的衣裙,看着她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娇憨模样,心里,仿佛融了棉花糖般,轻盈盈着,飘入了云端。 “可可姐,你看那俩小青年,这都吻了快半个小时了!” 小店员跺着脚抱怨。 麦可可正在算账,抬眸间双手交叉叠在了胸前,她睨着店外的男女笑,“这有什么,年轻人血气方刚很正常,你这语气不善,赶明儿你也去找个男的吻它个沧海桑田啊。” 小店员脸一红,“可可姐尽取笑我,明知道我都二十三了也没个男朋友。” 麦可可有些忍俊不禁,“我可没取笑你的意思,俊男美女,干柴烈火,谁看了都眼红。”她看着自己亲手布置的橱窗下正天雷地火的两人,若有所思着正了色,“明天程大少爷要过来,你记得把他要的东西准备好。” “什么?程少又要来?”小店员满脸不屑,“他这次不会又换了吧。” “小辛,”麦可可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你不是说你整日沉迷于程少的美色无法自拔吗,你这才来一个月,就审美疲劳了?” “长得好看也就一副皮囊而已,”小辛撇着嘴,“这一个月他来了三次,三次都是新女友,这样的男人,典型的聊完骚又不负责的类型,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麦可可笑得直捂肚子,“小辛,你这会儿觉悟怎么又高起来了,想当初,你可是看着程远都要脸红的。” 小辛摇头,“可可姐你不懂,我这个年纪了还没把自己交代出去,不就想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吗,脸红归脸红,终究不是良人啊。” 麦可可看着小辛故作老成的背影,想起了往事,“说起来,程远是该遇个人治治了。” PS:咳咳……写着写着就想来一波回忆梗,这章花花程大少还没遇见我们家白医生。 ------------ 第六十四章 云拂 牧鱼的生日在牧家是一年一回的大事,张妈作为牧公馆的管家自然是早早就开始做了准备。 “小李,小姐喜欢奶油味的芝士,你让厨房的人到时候多加点儿在蛋糕上。” “是。” “小姐喜欢香槟色的玫瑰,你让保加利亚的人务必挑最新鲜的送到飞机上。” “是。” 张妈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仔细思索着是否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忽得皱了眉,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两排女佣。 “上次少爷从云峰带回来的茶还剩多少?” “还有一盒。” “怎么只剩一盒了?” “上次靳小姐喝了觉得喜欢,走的时候牧先生吩咐我送去了一大半。” “这样啊,”张妈顿了顿,“那你去跟老周说,让他这几天去平安一趟,带点云拂回来。” 小李踟躇,“张总管,每年最好的云拂立春的时候便早早送进了牧府,这个时候都快立秋了,哪还有。” 张妈皱了眉,忽得想起了今早牧先生的话。 “张妈,小鱼儿生日那天多备点云拂。” 张妈不解,“小姐是最讨厌喝茶的,莫非那天有贵客来?” 牧彦南眉眼含笑,“嗯,是有贵客。” 那云拂生在终年是雪的云峰,条件恶劣本不适宜种植,当年老爷请了好些个专家才找到了可以投产的茶种,虽说可以活,但也是培养了好多年才能为人所用,即便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云拂每年的产量都只能是看天意,更别说送到牧公馆的那些上等云拂了。 张妈心里还在嘀咕是哪位贵客有如此大的面子,此刻听小李一说,想来是严家那位小姐无疑了。 那日靳鹿初次来牧公馆,她虽年过五旬也吓了一大跳,这女孩和当年那位让太太含恨而终的严家夫人长得是颇为神似。 果然,少爷见到她的时候也分了神,张妈心中忐忑,谁料后来听见小七和牧彦南的对话,终于证实了她的猜想,这女孩真的是靳小玥的女儿无疑。 她本以为少爷会禁止她和小姐来往,谁知道非但没有,如今连着他也为了她频频破例,那书房平日里就连小姐都不能擅自进出,怎得就让严家女儿拿了钥匙。 再过几天小姐就十八岁了,到时候老太太也要从欧洲飞回来,不知道她见到靳小玥的女儿会是什么反应。 这一辈又一辈的恩怨,张妈长叹一口气,真是作孽啊。 “总管?” 张妈缓了神,“这样,你让老周先去看看平安那些代理商手头还有没有,没有我就再向少爷说明情况。” “是。” ** “哎呀,哥哥,好不好嘛。” 牧彦南面前堆了一大摞文件,忙得头也不抬,“不好。” 牧鱼在一旁不依不饶,“有什么不好的,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这生日一年才一回,而且今年是十八唉,我就想请他们到家里来玩嘛。” 牧彦南不理。 牧鱼噘嘴,撒娇卖萌耍横全套上线,“我不管!我就要带他们来,反正我的生日我做主!” 牧彦南笑而不语,她这个妹妹仗着他宠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蛮横不讲理的,这回竟还想着把她在外面认识的那群朋友带进家来了,想他牧家家大业大,人心又不可测,牧鱼心思单纯,随便把什么人都带进家里来,终归是不妥的。 “哼,”牧鱼见哥哥不松口,有些吃味,“哥哥变了。” 牧彦南凤眸低垂,“我怎么又变了?” “以前你对我都是百求百应的,自从小鹿来了后,你对我就不像以前了。” 牧彦南停了笔,“牧鱼,我有没有说过说话要讲证据。” “我有啊!”牧鱼鼓了腮帮子,指着门口,“那把锁的钥匙总共就两把,我打小你就不让我随便进这书房,现在却把钥匙都给小鹿了,你分明就是偏心!” 牧彦南看着牧鱼气鼓鼓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傻丫头,那还不是因为你七岁那年在后院烤红薯,偷偷把我书房的书抱了一大摞当柴烧吗,我那些书都是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古董,你说我哪还敢让你一个人进来?” 牧鱼一愣,想起了陈年往事,底气不足着便想起了靳鹿的话,“那还不是因为你老不在家,又不准我出去玩,我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面也很孤独啊,”她说着说着眼底竟开始有了泪花,“人家现在好不容易交了这么多好朋友,你又不让我带他们回家玩,说什么牧家大小姐,却连个寻常人都不如,我这个大小姐不当也罢了!” 牧彦南看着牧鱼眼睛红红的模样,心里不免愧疚,这些年他一心想着如何从二叔手里夺回大权,忙忙碌碌着自然是对牧鱼忽略了不少,想来她从小到大除了苏铭安那几个世家子弟也没什么朋友了,一晃十多年,他这个妹妹虽然不说,心里定然也是有过很多委屈的。 “好了,”牧彦南终究心软了下来,“到时候叫你那些朋友过来吧。” “真的吗?!”牧鱼一边擦眼泪一边笑,“我就知道哥哥会答应的!” “你呀,”牧彦南摇头,“是越发机灵了。” “嘻嘻,那是因为我有个好老师。” “哦?”牧彦南眸里意外,“敢情你卖惨这手段也是你那小老师教的?” 牧鱼开始在书房里四处蹦跶,“哥哥英明,小鹿说,人总是有软肋的,你的软肋就是我,所以只要我装可怜装得真,你是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要求的。” 牧彦南脑中想着那位长了双狡黠琉璃眼的女子,心里竟一点也不恼,“你小心点,别到处跳,我这里的书都价值连城。” 牧鱼蹬蹬蹬上了二楼,“哥哥你确实偏心,小鹿一周来这里三次都没见你这么紧张。” “人家来是看书,你来了,是烧书。” 牧鱼:“………” 牧彦南侧着头,窗外阳光正好,透过五彩的玻璃纸倾洒在檀木色的书桌上,他看着扉页上被柔光照亮的两个遒劲有力的字,笑意如涟漪,一圈圈由唇角荡漾开来。 ------------ 第六十五章 大惊小怪 男人帮。 “野哥说,过一阵儿带我们去海边。” “嗯,我知道。” “你知道?” 靳鹿懒洋洋地仰在竹椅上,“我说我想看海了,他便说找个时间带我去。” “呵,”柳优优剥着橙子,语气揶揄,“也对,如今你俩也算修得正果了,要我说,也省得带我们去了,多煞风景。” 靳鹿睁了眼,斜眸瞧着她,“你这橙子剥得不错。” 柳优优挑眉,“那是,唉….你干什么?!” 优优话没说完,靳鹿就抢了橙子往凉亭跑,“他喜欢吃橙子,你多剥点。” 柳优优脸一绿,气得很,“敢情现在都不喊名字了,一口一个他的,他喜欢吃橙子,我家阿良还喜欢吃呢!” “怎么了,优优,”左良从里屋走出来,“谁家猴孩子又惹你生气了?” “什么猴孩子,”柳优优撒着娇,“人家给你剥的橙子被那死丫头抢去给她男人了。” 左良抬头看了眼屁颠屁颠跑去了凉亭的人,倒也大方,“既然是给野哥吃的,咱就不计较了。” 柳优优两眼瞪着他,佯怒。 “额…….”左良憨憨地笑,“媳妇儿那你再给我剥一个?” 优优撅了嘴,“亲一个。” 左良瞄着洛凡凡正睡醒了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怕被笑话又怕优优不高兴,俯下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优优睁眼又瞪他,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就往嘴上亲,左良本来和优优隔了一个小圆桌,被优优一拉,半弓着身子向前倾,两手不自觉地扑打,活像一只旱鸭子溺了水,画面着实搞笑。 洛凡凡揉着惺忪的两眼,呵欠还没打完,便看见了院子里的这一幕,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地往凉亭跑,“要长针眼了啊!” 靳鹿大约有小半月没进过男人帮了,今天被池野叫过来时,看着这熟悉的地方,竟觉得好久未曾见过了。 尤其是这凉亭,不过十几天,上次还才露了点小芽的葡萄藤如今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弯弯绕绕地盘着柱子往上爬,爬得屋檐上都层层叠叠地铺满了墨绿,搭着凉亭的复古红,倒也挺好看。 午后的阳光正是毒辣,照得周遭都明晃晃的,靳鹿远远看着那凉亭里的人,他静静躺在竹椅上,双手枕在脑后,透过藤蔓投下的阴影落在他麦色的肌肤上,衬得他侧脸更如刀刻般锋锐了,尤其是鼻尖,挺直地竟没有一丝圆润,倒是那下巴稍显弧形,正中间浅浅地一条小沟,看起来内敛又性感。 他正对着正在写作业的池小风,看着小风坐在小板凳上头也不敢看的模样,靳鹿觉得卧在一旁的毛豆都该笑话了。 “小鹿姐!” 池小风见到她眉眼都是笑得走过来,像是见了救星。 “竟然睡着了?” 靳鹿看着椅子上的人,小了声音。 “睡着了!”池小风一时激动忙又低了音,站起身来看池野,“哈哈,真的哎。” “真什么真,”靳鹿食指点了下小风的额头,“作业没做完哪也不准去。” 池小风顿时丧了气,“老师你说过要劳逸结合的,我都写了一个多小时了。” 靳鹿低头瞄了眼池小风的作业本,“就五道几何题,你写了一个多小时还好意思劳逸结合?” 池小风:“……….” “行了,”靳鹿看着池小风一脸丧的模样也可怜,把手里的橙子给了他,“准你休息十分钟吃个橙子。” 池小风不情不愿地掰了橙子往嘴里嚼,见着毛豆眼巴巴地转头望着他,撒了气,“馋猫,就不给你吃!” “你小声点!”靳鹿拿了一旁的凉被给池野盖上,“别吵醒你哥。” 池小风吃着橙子,嘻嘻笑,“小鹿姐,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温柔了?” “多嘴。” 池野睁开眼。 靳鹿脸一红,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慌忙着要退一步,谁知池野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摇摇晃晃地扑到了他身上,挣扎着要起身,池野一手搂住她腰,只看着她笑。 她娇羞着,“小风在。” 池野偏头看了眼开启装聋作哑模式的弟弟,眼神暧昧,“让他见见世面也好。” 靳鹿干咳几声,尴尬着忙找话题,“那个,你什么时候醒的?” 池野抬手摸着她的长发,“听到你的脚步声就醒了。” “哦,”靳鹿俯在他身上,夏日里又穿得薄,隔着一层布,体温和心跳清晰得她眼睛都不敢看他,绞尽了脑汁地找话说,“那个,我们今晚上几点到碧浪去?” “小鹿。” “嗯?” 池野今天早上忘了剃胡须,短小的胡茬围满了他的下巴,青黑青黑地,看起来十分慵懒,他双眸有意盯着下方,唇角起了坏笑,“你再不起来,我恐怕就不会放你走了。” 靳鹿顺着他视线低头看,连衣裙的衣领松大,此时离着锁骨空了一大截,她胸部本就丰满于常人,现在那白花花的**是连着粉红色的内衣全露了出来,也不知被池野看了多久了。 靳鹿一个激灵忙站了起来,脸羞得活像个西红柿,连着耳根子也爆红着。 池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逗她,“反正是给我看了的,你不吃亏。” 靳鹿抿着唇,恨恨地瞪他,一言不发地就跑出了凉亭。 洛凡凡一路从院子奔到了亭子,没想到又遇见了这一对,此刻他看着眼前这如胶似漆的画面心痛得无以复加,泪流满面地转身就往屋里跑。 “轶哥,他们虐狗啊!” 牧鱼背着个包还没踏进门槛便听见了洛凡凡的鬼哭狼嚎,撇着嘴径直往院子里走。 “优优,凡哥怎么了?” 柳优优正掰了一瓣橙子放进左良嘴里,“良哥,张嘴,啊….” 牧鱼一哆嗦,被洛凡凡抓住了胳膊,“牧鱼,快,我带你离开这里,这里有毒!” 牧鱼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着就跑进了屋。 “哎,这群人,春天来了就来了嘛,”池小风转着笔杆子,“大惊小怪。” 池野伸手在小风脑袋上敲了下,“没你事,写作业。” 池小风:“……….” 很多年后,靳鹿重回男人帮,八月的风依旧在吹,她站在依旧盘绕着葡萄藤的红色凉亭前,依旧是那样的景色,依旧是那样的她,却永远,不会再出现那样一个人对她说,听到你的脚步声就醒了。 那时她便明白,所谓永恒,想来不过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罢了。 ------------ 第六十六章 九堤街 “你说你要干什么?” 柳优优以为自己在幻听。 牧鱼一个劲地抖落着书包,靳鹿便看到那些瓶瓶罐罐刷刷刷往下掉。 “教我化妆啊,”牧鱼很兴奋,“我要在我生日那天化得美美的。” 柳优优诧异地看了靳鹿一眼,“哟,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牧鱼你有情况啊。” “哎呦,”牧鱼害了羞,“到时候你们到我家玩就知道了……” 靳鹿站在一旁笑,看来她家那位哥哥果真是宠她得很。 “瞧你,还害起羞来了,”柳优优拍拍旁边的凳子,“坐这儿来。” “好好好。”牧鱼抱着化妆品就奔了过去。 “不过,”靳鹿揶揄着看向柳优优,“优优你这技术能行吗?” “说什么呢你?”柳优优指着自己的超浓黑眼线,“你不信我?!” 牧鱼忿忿不平,“就是,小鹿,你怎么能不相信优优呢,优优可是这一带的潮流前线!” “信,我信,”靳鹿忙附和,“我当然信。” 柳优优神采飞扬地甩了甩她那一头短发,眼角闪过一丝狡黠,“一会儿你也来个?” 靳鹿扫了眼两人咄咄逼人的眼神,磕巴了一下,“好….好啊。” ** “野哥,你说这三个娘们在干啥呢,”左良在楼下急得转悠,“这都几点了,凡凡他们要开场了!” 池野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急什么,来得及。” “良哥你这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急躁,”池小风眯着眼吃凉糕,“男人要三从四德,懂不懂?” 左良鼻子一歪,“三从四德什么时候变成男人的了?” 池小风翘着二郎腿,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地,“三从,老婆外出要跟从,老婆的话要听从,老婆讲错要盲从。四德,老婆化妆要等得,老婆发怒要忍得,老婆生日要记得,老婆花钱要舍得。这就叫三从四德。” “胡扯!”左良转头扯了嗓子就冲楼上大喊,“优优,你们还没弄好吗,赶紧下来,时间来不及了!” 柳优优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来了,马上就好了。” “小风,你的这些东西又是从小鹿那儿听来的?” 池小风仔细观察着哥哥的语调神色,答得谨慎,“鹿姐说了,这是大学士胡适写的,属于新时代思想,她还说趁我现在情窦没初开,好好教育一番也是来得及的。” “哦?是吗,”池野嘴角掩着笑意,“看来她这个老师懂的还挺多。” 此时只听见开门声,柳优优,牧鱼,靳鹿三人依次走了出来。 左良,池小风,池野,闻声抬头,空气凝滞了三秒。 牧鱼和靳鹿两人在优优彩妆的魔法下,已是面目全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左良没忍住,开始捧腹大笑。 牧鱼和靳鹿互看一眼,怼了他,“笑什么笑!” 柳优优表情很是不服气,“都怪牧鱼的眼线笔太黑,我还没怎么涂就比我的都浓了。” 池小风抬头看姐姐们,然后低头偷笑,再抬头,靳鹿活像掉进了墨水瓶的眼睛就瞪了他,“还笑!” 池野本来是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的,现在看着脸像调色盘的靳鹿还在威胁她的学生,这画面真是令人忍俊不禁了。 他眼底含了笑,长腿一步步跨上了楼梯,牵了她的手,语调宠溺,“好了,该走了。” 靳鹿握着他温热的手掌,听着楼梯因为他跟她一致的步调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响声,像是听见了心跳,看着他沉稳高大的背影,浓妆艳抹的脸蛋也跟着甜甜地笑了。 ** Belong酒吧坐落在樱市以艳遇驰名在外的九堤街,当然,作为被称为造星厂的Belong酒吧也以它的开放包容和品质保证成为了九堤街的一道特殊的风景。 “那话怎么说来着,”左良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乐呵呵地,”不去九堤死不休。” “原来这就是九堤街啊,”牧鱼看着两旁站成一条线的大树,噘着嘴,“以前老听人说九堤街如何如何好,现在一看,除了酒吧和旅馆多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左良摇头,“这你就不懂了,九堤街之所以出名,最开始根本不是因为什么邂逅圣地的噱头,诺,”他朝着旁边的大树努努嘴,“全是樱树,每年四月份,咱们这个以樱花命名的城市便花开满城,但九堤街的花却早都已经谢了,见过的人都知道,虽然同样是樱花,赶在三月便全全绽放,铺满九堤街青砖红瓦的,才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所以,是因为有了九堤樱花才会吸引这么多游客,游客一多,艳遇就多了嘛。”柳优优示意牧鱼看那些站在街边的女子,声音便古怪地低了下来,“九里堤还有个名字,叫男人街。” 牧鱼眼睛圆圆的,偏偏今天的眼线画得又粗又长,看起来有点滑稽,她细细看着那些穿着蕾丝吊带黑色网袜一类的女人,“优优,我怎么觉得他们的妆比你化得好。” 柳优优:“………..” 柳优优一直不太懂牧鱼的脑回路。 靳鹿走在一块块青灰色的砖地上,看着眼前一排排已经枝繁叶茂的大树,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店面,店前挂了七夕的灯笼,纸糊的,映着忽明忽暗的火苗,花花绿绿的,很好看。 她拉了他衣角,“池野。” 池野低眸看她。 靳鹿怕优优他们听见了笑话,拉着他走快了些,然后低了声音,抬头看着他,“明年樱花开,你带我来。” 池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眸色温柔着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以后,每年都来。” 靳鹿近日频频脸红,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男人这么会撩拨女人的心思,爱情果然会让人丧失理智,此时此刻,她竟对他的承诺深信不疑。 “你俩干啥呢?” 左良突然钻出一个头,吓得靳鹿挣了手。 池野怪左良坏他好事,一双眼愠怒着。 “那个,”左良有点怕,指着斜上方,“到了。” 靳鹿抬头看了眼被酒红色灯管缠满身体的招牌,巨大的Belong下面,牧鱼和柳优优正看着她和池野笑。 ------------ 第六十七章 嫂子 要说这酒吧也没什么特别的,其他酒吧该有的它都有,其他酒吧没有的,可能就是曾经在Belong驻唱而后被唱片公司挖去,现在正红得发紫的六神乐队了,自从六神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才来酒吧驻唱,也就有更多的星探来这里挖苗子了。 不过,接下来看到的,让靳鹿改变了她的看法。 “小鹿,怎么我觉得里面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牧鱼看着一排排沙发上横七竖八躺着卧着的男女们,皱了眉。 靳鹿也着实意外,虽说自古便有断袖一说,但这真的是头一回见这阵势。 只见一蓝发男人横窝在一黑发男人怀里,黑发男人手里拿着杯香槟正笑容邪魅地倾斜着酒杯,那香槟便断断续续地往下流淌,蓝发男人张开了嘴,正对着香槟,那酒便滴滴进入他的嘴里,连带着衣襟也湿了一大片,那男人却面容享受,姿态妖娆。 靳鹿眉毛一皱,眼睛移到了别处,竟又发现,这,不仅仅是断袖。 角落里,两个女人蜷缩在一起,背着光,动作缠绵暧昧,像是在亲吻。 “这就是碧浪的特殊之处,”柳优优看着两个有些花容失色的女孩,像是见惯了大场面,“这个酒吧给了有音乐梦想的人一个平台,也给了脱离世俗的爱一个栖息之地,在碧浪,只有爱与不爱,没有性别。” “什么?!”牧鱼眼神惊诧又带着些嫌隙,想想又缓了语气,“这样的场面我还从未见过…….” 池野看着靳鹿有些怔怔的模样,想来靳鹿头一回见这画面,还一次性把男男和女女都补齐了,心里肯定有些消化不了。 靳鹿抬眸看着柳优优,她眼框里的情绪复杂得让她看不透。 原来,Belong这名字也是有深意的。 不管你我是何种模样,属于你的,终究是你的,你失不了,也丢不掉。 “哟,来了。” 洛凡凡一改平日里的白衣,穿了件花色衬衫,配了个九分咖色裤,头上戴着顶圆形小礼帽,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了靳鹿身边。 靳鹿赶紧侧身低了头。 柳优优盯着洛凡凡旁若无人的样子,琢磨着肯定是没认出这两人,“你一会要上场了,不去后台准备准备,跑这儿来做什么。” “后台有轶哥呢,我闲着无聊就来看看你们来了没,”洛凡凡环了周围一圈,看了眼坐在池野左边正在吃水果的牧鱼,又偏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这位,脑子犯着糊涂,语气也小心翼翼起来,“野哥,你才把靳鹿追到手,这就一左一右的,不好吧?” 池野不说话,一脸严肃的面瘫。 池小风,柳优优和左良看着池野,快要憋到内伤。 “凡哥,你乱说什么呢,”牧鱼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块菠萝,侧身对着洛凡凡抗议,“我是牧鱼!” “牧鱼?!”洛凡凡吓得站了起来,“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顿了顿,迟疑着将手指向旁边的女人,“你….你不会是小鹿吧?” 池野一本正经地把头埋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扶正,给她顺了顺碎发,食指和拇指捏着靳鹿的下巴就扭了过去,“她好歹是你嫂子,以后可别再认不出来了。” 洛凡凡当场石化。 池小风,柳优优和左良在沙发上笑得前俯后仰。 “嫂子!”洛凡凡双手摇着靳鹿的胳膊,“这邪术咱还是别用了,咱天生丽质难自弃好吗?!” 靳鹿被柳优优在脸上抹了两团看起来特喜庆的腮红,脸颊本来就红彤彤了,此刻被他说了声“你嫂子”,靳鹿的脸红得直发烫,竟将化妆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只剩下了那三个字。 洛凡凡见靳鹿没反应,深情凝望加言辞恳切,“嫂子,答应我好吗?!” 靳鹿回了神,见着柳优优笑得打滚的模样,想来她平时自己给自己化得时候也没化成这副鬼样,今天还全怪在了牧鱼的化妆品上,如此,应该是柳优优见她不相信她的技术,故意整了她,又因为牧鱼也在,便一道算上了她的套。 她心里顿时明了,“优优,你没听说过一句佛语吗,你再笑,恐怕乐极要生悲了。” 柳优优瞧着那丫头的一股子狡猾劲儿又出来了,干咳几声正了色,“凡凡,今天是我失误,改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别,一次就够我失望了。” 洛凡凡耸耸肩,转身进了后台。 柳优优:“……….” ** “你说什么?” 莫小七见着牧先生皱了眉,“先生没听错,单皓在去淮江的路上被严振国的人带走了,用了入境身份证明不完善的理由押走的,我们毕竟在暗处,不好跟执法人员当面冲突,所以我这才赶回来向牧先生说明情况。” 牧彦南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茶杯冒着青烟,沉了眸。 莫小七:“牧先生,小七有一件事不懂,当年牟向阳替了严振国入牢,为了保命手里确实留了一份录音,后来为了转移风险,就谎称被单律师拿了去准备公之于众,严振国一怒之下派人抄了单家谨的家,却始终没找到那份录音。所以这么多年,严振国和我们都认为东西可能还在牟向阳手里。既然目标是牟向阳,为什么严振国会突然转移了视线?” “因为,”牧彦南想起了明风的话,“那证据真的在单家。” 莫小七看向牧彦南,大为震惊。 “大约半个月前,明风见过单皓,单皓想用手中的东西换来五百万美钞,看来,单皓说的东西应该就是指它了。” “那….”莫小七神色惊讶,“这次单皓被劫走,难不成….严振国早就知道东西在他手里了?” “他不一定知道,”牧彦南语调慵懒,“虽然,我还不清楚他是从哪里闻到的味儿,”他突然想起单皓第一次去淮江后自己曾去过一趟淮江老宅,“或许,是我的行踪被人卖了出去,他知道我也去过淮江,便想着先抓来单皓问一问了。” 莫小七:“那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救他出来。” “我倒是没想到严振国竟然利用公职公然带走了人,救倒是有法子救,就是麻烦了点,”牧彦南算计着,“不过,要等到他半死不活了,再救。” “是。” “对了,我琢磨着严振国就算现在不知道证据在单家,估计过不了多久也会知道,那牟向阳就成了没有把柄的人证,危险咯。” 莫小七神情鄙夷,“牟向阳这些年一直在严家和牧家徘徊,谁家的价高就把证据卖给谁,其实他谁也不想卖,因为他知道一旦没有严振国的把柄,他就活不成了,若是他知道他的障眼法已经被人识破,肯定马上就会向我们妥协。” “嗯,”牧彦南转着拇指的白玉扳指,对小七终于聪明了一点很是欣慰,“所以,你现在就去一趟监狱,告诉他,他的护身符已经被我找到,让他老老实实当我的证人。” “是。” ------------ 第六十八章 十四娘 “野哥,下面唱燕尾蝶的小姑娘是不是前段时间在网上疯传的十四娘?” 池野眼珠动了动,瞥见左良意味深长的笑意,“嗯。” 柳优优眸里惊喜,“真的吗?!我在网上看到她唱《你要的爱》了,很不错哎!” “《你要的爱》?!”牧鱼来了劲,“是流星花园里的那首吗?那首歌很好听的!” 靳鹿正在喝特调的鸡尾酒,隔着玫瑰色的玻璃杯,看着楼下正在唱歌的女孩,模样大气,身材火辣,嗓音也干净清亮。 不错,又是个妙人。 “野哥你在江湖上也算个有名气的人物了,”靳鹿仰着头看他,“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十四娘,优优这么喜欢她,一会要不请她上来喝一杯?” 十四娘的位置正对着池野和靳鹿,柳优优看不见,靳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十四娘穿着一身红皮衣黑皮裤,内搭了一件低胸紧身的黑色体恤,唱到动情处便往楼上瞄着,眼神好不幽怨痴缠。 池野大脑警铃作响,他本侥幸着靳鹿一直顾着和牧鱼聊天会看不见,没想到柳优优好死不死地来了一脚,听她那语气,估计是发现了什么了。 “额…..十四娘…..”池野不敢看靳鹿。 柳优优凑身过去,“怎样怎样?熟不熟?” “熟,怎么不熟,”左良笑得诡异,“想当年,野哥和……” 池野:“左良!” 柳优优被池野一声吼震了震,看着靳鹿脸色暗了下来,总算反应了过来。 “那个,”柳优优坐回了位置,“想来都是一个酒吧唱歌的,凡凡应该跟她有交情,我一会去跟凡凡求个人情,让他带我去看看就是了。” 牧鱼一听优优这话,完全不知情况地附和,“好啊好啊,我也去我也去!”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失望的恶魔破碎的燕尾蝶还作最后的美梦你是火你是风你是天使的诱惑让我做燕尾蝶拥抱最后的美梦让我短暂快乐很感动让我短暂快乐很感动 十四娘一曲唱完,牧鱼跟着楼上楼下的客人站了起来,又是欢呼又是鼓掌,“好啊好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十四娘鞠躬致谢,白皙的脸蛋在酒吧五彩低迷的灯光下更加娇俏,她带着半指皮手套的手把麦从架子上取了下来,转身坐在了舞台中央的高架椅上。 “接下来,”她抬头望向楼上的人,“我要送一首歌给一位朋友,《你要的爱》。” “优优!优优!”牧鱼跟着观众一起欢呼,“她要唱《你要的爱》了!” 柳优优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靳鹿,拉着牧鱼的衣襟就按了下来,“你别一蹦一跳的,小心摔下去!” 牧鱼不明就里,指着十四娘兴奋地看优优,“哎,你刚不还挺兴奋吗?这不是你喜欢的那首歌吗?” 柳优优扶额,索性闷头喝起了果汁。 “小鹿,”池野侧眸看沉了脸的靳鹿,“你别多想。” “我没有。” 池野顿了下,语气讪讪的,“那就好。” 靳鹿食指敲着玻璃做的栏杆,眼睛注视着楼下的女人,眸里挑衅,“野哥,一会让十四娘上来坐坐吧,我想见见她。” 池野正忐忑,刚想从包里摸出一支烟,忽得听见空气里飘来了这么一句话,心下顿时乱了阵脚。 “小鹿……..” “我明白我要的爱,会把我宠坏~”十四娘唱到动情处,眼睛又不自主看向了楼上。 靳鹿唇边一抹坏笑,就是现在。 她转身便捕获了池野的唇,双手熟练得环住,池野始料未及地一把接住了她的身子,身体不自主往后仰了仰,吓得牧鱼迅速得闪到了优优的怀抱。 左良赶紧捂住了池小风的眼睛,“小风,少儿不宜!” 靳鹿那日穿了条长裙,跨上池野身体的时候大片肌肤都露了出来,池野扭动着伸手赶紧给她遮住,靳鹿以为他要逃离,身子跟着往前贴着,胸部的细软压得池野顿时血脉喷张。 她嘴唇咬着他的唇,借着酒精肆无忌惮地撩拨,满脑子只想着这个男人决不能被谁抢了去,哪还顾得了旁人作何看法,况且,不说这Belong最崇尚真爱吗,今日,她就入乡随俗一回。 池野没想到这小狐狸会来这一招,他本以为这番回去肯定要费上一阵功夫才能将她哄住,却不料她今日竟如此大胆地想要霸占了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池野由意外转为犹豫,此时此刻,她就在他身上百般勾引,池野手掌附上了她的胸房,只想就地和她抵死缠绵。 “我的天啊,”柳优优在一旁啧啧称奇,“瞧这天雷勾地火的架势,不会就地给办了吧?” 左良忽觉得身体有些发热,睨着优优,“媳妇,要不咱先回去了?” 柳优优看了他一眼,自己男人心里自是最清楚,她红着脸斥他,“说什么呢!” “那个,”牧鱼像是受了大刺激,“我…我先去趟厕所!” “我们也去!” 柳优优拖着左良和池小风仓皇而逃,丝毫没发觉楼下的歌声已经停了。 十四娘手里的话筒咚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长鸣。 台下顿时一片叫嚣。 “怎么不唱了?” “继续唱啊!” “搞什么啊?!还唱不唱?” 十四娘也不管台上台下有多少人正不明就里地看着她,只一双眼红着就匆匆下台,大步流星地直往楼上冲。 “池野,”靳鹿离开了他的唇,嘴角还含着他的味道,“你是我的,记住了吗?” 池野有些意犹未尽,一双眸看着她,痞气十足,“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是我的,嗯?” 靳鹿听着一阵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佯怒,“你哪天有空了,列个单子给我,我把那名单上的女人一一都给活埋了,然后我就洗白白躺在床上等你来,怎么样?” 池野被她逗得直笑,笑声里夹着未尽的情欲,性感得很。 “你笑什么啊?”靳鹿转着眼珠子,“怎么,怕我吃了她们?” “你呀,”池野点了下她的鼻头,“哪里来的醋都吃!” “那你说说,那十四娘是哪……” “池野!” 靳鹿话未说完,那十四娘便气喘吁吁地,一身狼狈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 第六十九章 童佳 靳鹿偏头看了眼来人,悠悠地从池野身上坐到了一旁,开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冠。 十四娘自顾自地坐在池野的对面,一双眼带着质问,“她是谁?” 池野抬手给她倒着酒,“凡凡说今晚没你的场,怎么又来了?” 十四娘一声冷笑,“不来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戏吗?” “佳佳,”池野见靳鹿没半点要回避的意思,音色顿了顿,“你如今也算个名人了,这样中途离了场,”他扫了眼楼下正忿忿望着楼上的观众,“不是一个歌手应该做的事。” “那又如何,就算今日名满全城,”十四娘眸里蓄泪,“你不见我,又有什么可稀罕的?” 池野拿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终于看向她,面色冰冷,“童佳,这一切都是你当初自己选的。” 靳鹿眼神变了变,看着十四娘仿佛突然就失了魂。 “所以,”十四娘眼泪夺眶而出,指着靳鹿吼出了声,“你就喜欢她了是吗?!就因为我当年因为害怕离开了你,你就不再喜欢我了?”十四娘哭得涕泗横流,形象全无,“池野,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是有我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了吗,我们一起画画,一起唱歌,一起……” “够了!”池野低声呵斥,像是发了怒,“童佳,我这些年不愿见你就是不想你再这番胡思乱想,你我的情意不过是年少的一个错误,”他抬眸看向崩溃的女人,瞳孔里像是看见了当年她站在樱花下等他的模样,心底终究不忍,“早就已经过去了。” “唉,良哥,这十四娘到底是谁啊?”牧鱼躲在墙角看戏,“怎么野哥还叫她佳佳?” “佳佳,”左良想起很多年前的故事,唏嘘着,“佳佳啊,也算是野哥曾经爱过的女人咯。” “是吗?”柳优优转头看他,“快说说,快说说。” “哼,”池小风倚在一边不屑,“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 左良皱皱鼻子,“那只是大多数人的看法,小风那时候还小,那都是听街道里那些大婶瞎吵吵的,这个佳佳,比我认识野哥都早,那时候野哥家境很好,人也长得帅,自然是好多女孩子喜欢。” 柳优优挑眉,“现在也不差啊。” “说是这么说,但也是不及当年盛况,据说这个童佳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野哥,好像跟他是隔壁班,童佳每日路过野哥的教室都会痴痴地看着他,还想尽办法地给他递情书,都说女追男,隔层纱,班里的人都吵吵他和童佳的绯闻,又是金童玉女的,野哥处着处着也就跟她在一起了。” 牧鱼:“这不挺好的吗?后来又咋了?” “野哥后来不是家道中落吗,童佳起先也没什么变化,还因为一副好嗓子跟着野哥来过Belong驻唱,再后来,”左良叹了口气,有意避了些隐情,“野哥因为惹了些麻烦被一群混混追杀,那童佳见了害怕,又加上家里人都极为反对他俩在一起,最后,是她提出了分手。” 柳优优张大了嘴,“她把池野给甩了?!” 牧鱼连连拍手,“没想到小鹿喜欢的人这么有故事。” 左良看着一群熟脸匆匆忙忙上了楼,“其实野哥早就知道她变了心,那一日我和他路过她家楼下,就看见她跟一个起码长了她十岁的男人在车里亲热,这事埋在野哥心里一直没说,也是顾了他和佳佳的颜面。” 柳优优眼光毒辣,“看她那样子,想是如今名利双收,便念起这旧情了。” “老板,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误。” 池野看向站在一旁的一排黑衣保镖,对着领头的豹纹衬衫,有些疲惫,“把她带下去吧,别让她再进Belong。” “老板?!”牧鱼和柳优优目瞪口呆,“这酒吧是他的?!” 左良看得直摇头,“那豹纹衬衫叫彭华,大家都叫他华哥,是这酒吧表面上的老板,而野哥,早在五年前,就把它给盘了下来。这事野哥不让声张,没几个人知道,你们出去了别乱传。” “我的天啊,”柳优优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我说那男人帮一日火爆一日萧条的,也不见你们想个出路,敢情是池野低调啊。” 牧鱼转头看优优,“那靳鹿不成老板娘了?” 左良鼻子哼哼,“野哥那时候哪懂得生意上的事,还不是媚姐见着那几年生意好,就劝着野哥把快要垮掉的碧浪盘了下来,不然,连六神都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是是是,”柳优优置了气,“你那媚姐哪哪都好,可惜啊,人家就是不喜欢她。” 左良脑子一热就又抬了秦媚出来,竟把柳优优给忘了,心里着实后悔得直跺脚。 池小风看了眼左良秒变怂包的样,“三哥,凡哥平日里说你脑子不好使你还不服气,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拧下来重装一个?” 左良一手拍在小风脑门上,“就你话多!” 靳鹿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看着池野和他的旧爱如何了断情缘,她本以为这个叫童佳的跟那白静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趁着秦媚不在搞得一段小外遇,如今看来,他俩的渊源指不定比和秦媚还深,靳鹿眉头一皱,她估摸着,这不是她一计春宫图可以摆平的事了。 “童小姐,”靳鹿盯着越走越远的背影,终于开了口,“不嫌弃,就一起听听凡凡和轶哥唱歌吧,想来你们也应该很久没见了。” 十四娘走在黑衣保镖中间,听到背后没有起伏的女声,转身看向了靳鹿,倏尔又看着面色铁青的池野,眼角泪痕未干,竟也笑了,“你说呢?” 池野知道靳鹿已经生气了,见她全程一直静静听着也没做出什么举动,本想着先让彭华带着童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奈何还是他侥幸了。 他喜欢的这只小狐狸,性格果断决绝,非一般人能比。 他回眸看了眼靳鹿,靳鹿对着他笑,笑不及眼底。 池野背脊一凉,“小鹿说了算。” ------------ 第七十章 突然心动 “都散了都散了,”左良适时出现,驱赶着跑到二楼来围观的吃瓜群众,“没事别出去瞎吵吵啊。” “哟,阿良,”一熟客吹着口哨打趣,“这野哥都没说话,你瞎忙活啥,那新欢旧爱聚一堂,我们也想讨杯酒喝喝啊。” “就是就是,”另一大汉跟着呦喝,“野哥,你难得来一趟,不表示表示?” 众人见能讨到甜头,也跟着起了哄,“就是就是,野哥你要不请大家喝一杯怎么样啊?” 池野正焦头烂额,遇上这么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鼻子里沉沉出了一口气,睨着一旁的彭华开了口,“彭老板,今晚每人一瓶伏特加,记我账上。” 彭华看着自家老板眉头紧锁的模样,额头细汗直冒,“是是是。” “行了行了,”左良关键时刻脑袋还算灵光,“你们酒也讨了,该回哪回哪去啊,今天凡凡和轶哥主场,你们赶紧坐回去,马上开场了。” 一群人讨了酒,欢欢喜喜地散回了位,想来今夜所见又不知道会被流传成什么模样。 靳鹿抓了把瓜子在手上,嘴里磕着,眼里盯着十四娘看,越看越是不对劲。 “优优。” 柳优优刚坐回座位,吓得又跳了起来,“啊?” 靳鹿声音冷冰冰的,“我突然发现,十四娘的眼睛跟我长得很像,你说是不是?” 柳优优心里咯噔跳,瞥了眼池野,假笑连连,“哈哈哈哈哈,靳鹿你这眼神太不好了吧,”她粗粗看了眼十四娘,“你的眸子是褐色琉璃样,十四娘是黑色杏眼,这哪一样了。” “是吗,”靳鹿偏头看向池野,“你说呢?” 池野不说话,喝着酒保持沉默。 池小风拿了颗葡萄塞进嘴,“唉,女人吃起醋来真可怕。” 靳鹿转眸看着一直不吭声的十四娘,丝毫未发觉自己此刻已经掉进了醋坛子,挑衅着,“佳佳,你说呢?” 十四娘听着靳鹿一声佳佳,看着她一脸笑意的模样,其实她在楼下的时候便注意到她了,看着她坐在池野旁边,那眼神只需隔着人海看上一眼,女人的第六感便知道眼前这个骄横的女人对她是充满敌意的。 她本是清高,却抵不住这个女人公然和自己喜欢的人在她面前亲热,所以明知此番是要被羞辱的,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此刻看来,她刚才那些故意说出来的过去是反将了她一军了。 “你说得对,”十四娘明明眼角泪痕未干,模样却与刚才截然不同了,颇有种得意在,“你我的眼睛虽说颜色不同,但神韵是极其相似的,”她瞄了眼池野,池野死盯着她,像在警告,十四娘哪还怕他,她只想看着他们也不快活,“当年我与池野亲密的时候,他亲吻着我这双眼,说是爱极了它们。” 靳鹿心一磕,指缝间,瓜子便散落一地。 池野拳头紧握,瞪着童佳的表情近乎咬牙切齿,“你…….” “怎么了?”十四娘笑,“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厉害了啊,”牧鱼观战观得目瞪口呆,“这下小鹿还不得被气死。” 柳优优俯身凑到牧鱼耳边,胸有成竹,“你看着吧,谁气死谁还不一定呢。” “各位,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小差错,”彭华站在舞台中央,清了清嗓子,“下面,让我们隆重请出今晚的压轴歌手,洛凡凡and夏轶!” “凡凡!凡凡!凡凡!” “夏轶!夏轶!夏轶!” 左良:“唉,快看!凡凡他们出来了。” 靳鹿顺着人群看去,只见夏轶一身白衣,背着把吉他上了台,他整理好话筒,长腿一迈便坐上了椅子,没过一会儿,洛凡凡也优雅地上了台。 “今天呢,是七夕节,”洛凡凡笑得妖魅,“我跟轶哥呢,算算也有快一个月没来Belong了,我跟我哥想了想,打算送我们朋友一首歌,这首歌的谱子其实早在初春就做好了,只是词在最近才填完,”他朝楼上送了个飞吻,“小鹿,听好了啊。” 靳鹿眼神变了变,“我?” 柳优优看向左良,“唱给小鹿的?我怎么不知道?” 左良瞥了眼正闷头喝酒的池野,打哈哈,“我也不知道啊。” 夏轶指节修长白皙,食指拨动琴弦,音符便如同彩色泡泡,轻盈浪漫着,响彻了整个上空。 “这是…….”靳鹿转头看向池野,“这不是……” 池野眼神迷离,转身握住她的小手,“没错。” 靳鹿正在气头上,动了动手腕,想要抽离,池野索性又坐近了些,死死将她软糯的小手圈住。靳鹿咬着嘴唇,偏头看了眼已经变了脸色的十四娘,指尖用了力。 池野眉头轻皱,故意在她耳边吹着热气,“你想谋杀亲夫吗?” 靳鹿抬眸瞪着他,压了声音,“回去再收拾你。” 池野看着她坏笑,“哦。” 十四娘低眸听着两人打情骂俏,握着酒杯的手气得发抖。 一朵夕阳斜斜挂在巷口 我徘徊在你家的门口 有些话已经蠢蠢欲动 我只想你一人懂 不想别人在我的眼中 一片落叶落在我的胸口 我才知道已到深秋 洛凡凡嗓音柔软细腻,像是一股清泉灌入人心,整个Belong顿时安静了下来。 靳鹿双目静静地注视着台上一弹一唱的两人,熟悉的旋律萦绕在她的脑海中,一句句歌词像是一卷卷胶片,让她仿佛回到了他和她初相识的那一刻。 她突然意识到,此刻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命中注定要和她痴缠的,无论从那日的樱花还是夜里的口琴,冥冥中,池野这个名字都是要与她相遇的。 细细想来,来到樱市的这半年,真的仿若梦境。 我一直用心在播种 你浅浅的一个笑容 让我魂牵梦绕在其中 我为你心动 被你感动 你的笑容像天边的彩虹 我说过永远不是冲动 我会珍惜关于你的每一分钟 突然心动 有你不同 我的天空过滤掉了伤痛 我说过永远当然管用 我让瞬间停在我心中 洛凡凡和夏轶对望一眼,低了音,“我说过永远当然管用,我让瞬间停在我心中。” “小鹿。” 池野唤她。 靳鹿转身看他,满目泪光。 池野脸色一变,“怎么了?” 靳鹿擦了下眼角,站起身就往外走,池野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十四娘见状猛地站起来,“池野!” 柳优优正看着楼下凡凡和夏轶谢幕,一转头,两人就没了,“这,这就走了?” 十四娘立在原地怔了三秒,抬脚要追,被左良截住。 “童佳,你行了啊,野哥费尽心思搞的浪漫全被你给搅和了,你也要适可而止,好吗?” 十四娘被左良拉住,胳膊怎么也挣不开,厉了声,“左良,这是我跟你哥的事,你松手!” “童佳,”左良瞄了眼楼下的顾客,压低了声音,“你跟我哥的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断的干干净净了,你别再自作多情了行吗?” “我自作所情?”十四娘冷笑,“左良,我在池野心里是什么位置,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左良注视着眼前已经发了疯的女人,忽得笑了,连连拍手,“说得好,你童佳在野哥心里什么位置,恐怕没人比我清楚了,”他站起身来,逼近了十四娘的脸,“我特么就是太清楚了,才知道你童佳不过就是个只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的婊子!” “你…….”十四娘扬起左手就要扇在左良脸上。 “十四娘!”柳优优一把制住她,眉目恶狠狠,“你敢动我男人试试。” “佳佳。” 洛凡凡和夏轶上了楼。 十四娘早年和凡凡最为要好,一双眸忽得就蓄了泪,“小凡。” 洛凡凡把吉他放在沙发上,未曾看她,“你走吧,别再打扰野哥了。” “小凡,不,”十四娘摇头,“你不能跟他们一样,你不能这样对我。” “童佳!”洛凡凡厉眼扫向她,“你非得让我把话说明白吗?!当年如果不是你,黑豹子根本不可能找到野哥。” 十四娘瞳孔紧缩,“你说什么?” 左良:“哼,没想到吧,我告诉你这件事野哥早就知道了,没扒了你的皮也是看在你和他好过的份上,趁他没动真格前,我劝你早点滚蛋!” 十四娘身体一软,瘫坐在地,眼泪直往下淌,“不,不是这样的,他还是爱我的,他会原谅我的………” 洛凡凡和十四娘是音乐上的知音,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也着实难受。 夏轶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凡凡,“优优,牧鱼,不早了,我们送你们回家。” ------------ 第七十一章 原罪 “小鹿,小鹿,你等等我。” 池野奋力追上靳鹿,一把拉住了她,靳鹿紧抿着唇,一双眼红通通的。 “怎么了?”池野企图抱她,“怎么突然就哭了?” 靳鹿使劲挣着他的桎梏,“你别碰我!” 池野哪能由她,双臂环住就狠狠将她抱在怀里,“我填了两个月的词,你就这样对我?” 靳鹿闷着声,眼泪刷刷往下落,“谁让你填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池野一愣,忽得笑了,大掌托着她的脑袋,亲吻着她的额头,“小傻瓜。” “池野,”靳鹿抬眸看他,“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 池野注视着眼前这个脸颊湿润着的小东西,她执拗计较的眼神像是一拳打在他的心扉,软软糯糯的,让他开心得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知道吗,你现在这副吃醋的模样,”池野把头伏在她耳边,“让我只想就地把你要了。” “你…..”靳鹿怒眉而对,黑粗粗的眼线早就花得一塌糊涂,“你混蛋!” 池野只看着她笑,笑得胸腔都阵阵颤动,他侧眸看向灯火辉煌的九堤街,“小鹿,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我真的不知道,你说,喜欢一个人需要为什么吗?” 靳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桃木门,红灯笼,人潮涌动,他和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纵是穿插于这浮世之间,周遭的一切,似乎与他们毫不相干。 是啊,此刻的他们,瞳孔里照着的,只有彼此。 至于真心,哪还用得着说与对方听。 只一个眼神,爱意就势不可挡地涌入了一颗心脏。 “我不管,”靳鹿还在啜泣,看起来十分孩子气,“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突然蹦出来个十五娘十六爹的,你必须老老实实地都给我交待清楚。” “好好好,我都给你交待,”池野低着眼帘看她,言语宠溺,“也不知你这些年是看了多少小说,小小年纪发起狠来,竟没人赢得了你。” “你说谁?”靳鹿斜眼瞪他,“秦媚?还是刚哭得丑兮兮的童佳?” “没,”池野举双手投降,“没谁,当我没说。” 靳鹿鼻子里哼哼,“野男人。” 池野:“………” “把刚才那歌给我唱一遍。” “好。” “好好唱,我不让停不许停!” “好。” 池野拉了她的小手,走在九里长街,歌声沉稳安宁,莫不静好。 ** “同学们,新学期开始了,大家的心情怎么样啊?” 众人看着台上笑得眼睛都快没了的涂小伟,拖长了尾音,“生不如死…….” 涂小伟直摇头,“你们这群猴孩子,天天就知道玩,从现在起你们就是高三了,育才中学的学长学姐,可要给学弟学妹们做好表率啊。” “伟哥,”郭旭托着腮,很是苦恼,“我听说高三连晨跑都没了,是真的吗?” 涂小伟:“嗯,是真的,校领导开会才决定的,为了让你们有更多的时间学习。” “啊…….”全班都在哀嚎。 “完了完了,”牧鱼哭丧着脸,“以前还老抱怨晨跑,现在好了,晨跑改成了自习,指不定被老师折磨成什么样。” “可不是吗?”夏厦生无可恋地摇着头,“前几天我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说我要多休息,不然失眠只会越来越严重。” 牧鱼:“失眠?夏厦你怎么就失眠了?” 夏厦:“哎,别提了,这个暑期我妈给我报了四个班,全天补习,补得我一上床,脑子里就全是XY动量方程ABC,根本睡不着。” “啊…..”牧鱼皱眉,“这么严重啊。” “她只是一时疲劳过度,”靳鹿侧头看过来,“夏厦你让你妈别给你上什么补习班了,放学回家吃了饭就早点睡,保证管用。” 牧鱼,夏厦,“你怎么知道。” 靳鹿翘着腿,“我当然知道,初中那会儿我一个暑期五个班呢。” 牧鱼和夏厦面面相觑,“难怪啊,少年你的过去真是令人心疼。” “切,那还用你们说,早跟你们讲过,我今天的悠闲可是当年用血泪换来的,你们偏不信。” 牧鱼双手抱拳,“大神好。” “不过,”靳鹿盯着台上一个劲傻笑的人,“伟哥今天咋了,跟上了发条似的,笑成了花。” “春天来了呗,”牧鱼看了眼将沉默发扬光大的苏铭安,“我听说,伟哥经过一个暑假的不懈努力,女魔头终于愿意将他收入囊中了。” 靳鹿笑,“是吗,那是该乐呵乐呵。” “对了,”牧鱼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明天姑奶奶生日,你们都得来哦。” 夏厦意外,“哟,牧鱼,今儿是怎么了,还请我们去你家,你不是从来都不带朋友回家的吗?” 牧鱼斜眼看她,“你少来挖苦我,总之明天必须到场。” “是是是,大佬发话,不敢不从。” “那个,我就不去了吧。” 秦小萱声音细细的,一如既往的给人一种自卑感。 “小萱,”牧鱼噘着嘴,“咱俩都同桌两年了,你就不能给个面子吗?” “我……”秦小萱支吾着,“我家…..” “你家货到了,你要回去帮忙走不开是不是?”牧鱼吐槽,“每次有活动你都这样说,你家是有多缺人啊,非得你帮忙?” “牧鱼!”靳鹿立马开了口,看着秦小萱眉眼忽得沉了下来,“小萱家里有事,就算了嘛。” 秦小萱埋着头,声音有些阴测测的,“我家穷,请不起人帮忙,怪得了我吗?” 牧鱼脸色一赧,生了气,“你又来了,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心好意请你到我家玩而已,你为什么这样说。” 秦小萱沉了气,“那我谢谢你。” “你…….”牧鱼拿了包就往外走,“莫名其妙。” “牧鱼!”靳鹿瞥了眼秦小萱,跟着追了出去。 ** “小鹿,我好心好意请她来我家玩,她干嘛做出一副我欠了她什么的模样!” “好了,”靳鹿把剥好的橙子塞进牧鱼嘴里,“小萱不想来就算了嘛,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是我要故意和她生气,你看她,每次说要一起去哪玩的时候就那副表情,又没人说她什么,穷怎么了,我们也没人嫌弃过她啊,她总是想着要与我们划清界限,我们对她那么好,做人不能讲点良心吗?” 靳鹿推着自行车走在林**上,想起那日在筒子楼外听到的争吵,“你从小就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唯一的烦恼就是你的风哥哥,小萱的心思,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牧鱼气得脸鼓鼓的,“不就是因为家境不好自卑吗,穷是原罪吗,我又没看不起她,还有,那次你为了她跟楚明嘉打赌,最后在医院躺了一周多,她有来看过你吗,连句谢谢都没有,反倒像是你对不起她似的。” 靳鹿没再争辩,她知道和牧鱼是讲不明白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怯弱和自卑,那些因它们而伴随的偏激,孤僻,敏感,并非是“不就是”那般看起来浅薄。 那些阴暗而又令人疏离的感知,会深厚地,成为与你如影随形的本能。 让你,无所遁形。 ------------ 第七十二章 老太太 牧公馆今日可谓是热闹非凡,从早晨八点起,宾客便络绎不绝地前来,张妈站在门口迎接受邀前来的贵客们,脸都快要笑僵了。 “小鹿小鹿,怎么样怎么样?” 靳鹿看着鼓捣了都快一个小时的牧鱼,打着呵欠,“我说牧鱼,我没认识你之前,你每年过生日就这么麻烦的?” 柳优优拿着粉盒给牧鱼打着腮红,“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就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视觉动物,小鱼经我柳大师这么一弄,那还不把她风哥哥手到擒来。” 牧鱼对着镜子傻笑,“嘿嘿。” 靳鹿坐在桌角,睨着这两人笑,“柳大师,你这次可别再手抖了。” 牧鱼,柳优优齐声,“乌鸦嘴。” “好好好,”靳鹿起了身,“乌鸦嘴不打扰你们变美。” 牧鱼:“你去哪啊?” 柳优优语气揶揄,“她还能去哪,找她男人去呗。” 靳鹿:“…….” ** “喂,凡凡,”左良东张西望着,“我早就觉着牧鱼那丫头不简单,没想到她家这么有钱啊。” 洛凡凡夹着桌上的海鲜,“她家不光是有钱,你看看这些来的人,不觉得眼熟吗?” 左良转头盯着周围或是西装笔挺或是华服裹身的男男女女,脑子里隐隐约约觉得在哪见过,“那边那个穿裙子的女的我是觉得眼熟啊,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洛凡凡:“兰胭。” “对对对!”左良眼睛忽得瞪大,兴奋地叫出了声,“是兰胭!就是那个刚拿了金马奖的影后,哎呀,她演的小翠,我是老喜欢看了啊!” “你小声点!”洛凡凡瞥见周围正看着他们笑的人群,咬牙切齿,“瞎吵吵什么,土包子!” “你说我土包子?”左良横眉,“敢情你见过兰胭一样,这种国际大明星我左良这辈子能见到一个就是祖上有德了,今天在这遇见了,你不激动?” “激动个P!”洛凡凡睨他,“左良我告诉你,爷爷我如今也是没有伯乐,你等着瞧吧,再给我十年,我会成为全球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到时候准你当我经纪人。” “我呸!会唱几首歌就能成大明星了,”左良表情滑稽,“那我早就是美国总统了。” 洛凡凡:“……..” 左良只当洛凡凡痴人说梦,擦了擦手,笑嘻嘻地往兰胭的方向走去。 洛凡凡痛心疾首,“你丫的就这点出息了,你要当美国总统,会英文吗你!” ** “怎么样了,单皓还是联系不上吗?” “嗯,”池野看着屏幕上的未接电话,“我担心是出事了。” “也不一定,”夏轶安慰着,“或许,单皓的手机出了问题,没来得及修理,过几天会打给我们的。” 池野抽了口烟,看着落地窗外郁郁葱葱的海棠树,“阿轶,你说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夏轶也颇有同感,“是啊,要不是公馆门前的名字,加上前厅那些宾客一口一个牧总的,我也想不到牧鱼的哥哥竟是牧彦南。” “谁能想得到呢,”池野笑,“那小丫头在男人帮里每每到了饭点就和左良抢菜吃,我看她平日穿着,就只当她是个家境优渥的小姑娘,谁曾想,她哥哥竟是樱市最有权势之人。” 夏轶想着牧鱼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想是他哥哥对她管束有方,不然,这么个出身尊贵的大小姐怎能一点小姐脾气都没有。” 池野回想着单皓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池野,这次去淮江可能要耗些时间,如果有人来找你,你千万不要泄露我的行踪。” 池野眼珠黑白分明,“你是说牧氏集团的人?” 单皓沉着眸,“或许,严家的人也快来了。” 池野大脑紧绷,“严家?严振国已经知道你回来了?” “我不确定,”单皓想了想,“总之我给你的东西你要保管好,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池野吐着烟圈,右眼皮突突跳着,总感觉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那人就是池颜礼的儿子?” “是。” 牧彦南远远看着站在窗前的两人,心里盘算着,“单皓怎么样了?” 莫小七:“我安排在严家的线人说,单皓被严振国关在自家的后院,已经饿了两天了,您看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你在干什么呢?”靳鹿在楼上找了半天,东张西望着终于在角落里看到她熟悉的那个背影,一路小跑着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男人的腰,“找你半天了。” 池野握住环在腰上的手,转身摸她的头,“不是和优优他们在一起吗,怎么出来了?” 靳鹿鼓着腮帮子撒娇,“人家想你了嘛。” “哦?”池野点她的鼻头,“我们家小狐狸如今已经粘我粘得一刻也不舍得分开了吗?” 靳鹿瞥见夏轶似笑非笑的表情,倒也不害臊,撅了嘴讨吻,“亲一个。” 池野没辙,俯身吻她的唇,靳鹿踮了脚迎合,池野把她转了个方向抵在了墙角,舌头探进她的齿间挑逗撩拨,弄得靳鹿呻吟连连。 夏轶眼看着两人干柴烈火着要开车,识趣地转身往外走。 “池野….啊…..不行,”靳鹿按着池野已经探到裙内的手,面色潮红,“这里不行。” 池野双腿抵在她大腿间,喘息得厉害,“小狐狸,你屡屡勾引我,又不让我得逞,”他将小腹往前一顶,“你可知道我有多难受?” 靳鹿任由着池野啃咬着自己的胸房,感受着他硬邦邦的凶器滚烫地贴着自己的腿根,艰难地发着音,“人家…人家….啊….人家只是让你吻我,哪知道你会….啊….欲求不满。” 池野舌尖在她的**反复舔舐,大掌不依不饶地揉捏,眼睁睁看着粉色的草莓激凸了起来,笑得嘶哑低沉,“小妖精,也要让你难受才行。” 靳鹿感受到了底裤的潮湿,染了情欲的双眸愈显娇憨,她张嘴就在池野的肩膀咬了下去,“*******池野定了定神,强压着欲望,一把扶起已经软了腿的女人,笑得好不妖孽魅惑,“我扶你去洗洗。” 莫小七今年才二十,打小就跟着牧彦南的他也没个女朋友,再加上平日里又公务繁多,要说情事,也只有偶尔偷闲跟着兄弟几个躲在小黑屋里看小电影的时候意淫一下了,眼前这猝不及防的活人大战,真是令他脸红不已。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吓人,胆战心惊地偏头看向牧彦南,自家老板的脸色铁青,一双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莫小七大脑瞬间回了神,暗叫不好。 老板这是被绿了的节奏吗? “牧先生。” 莫小七转身看向走过来的张妈,挤眉弄眼地让她赶紧退下。 张妈看着莫小七怪里怪气的模样直觉得莫名其妙,见牧彦南背对着她不吭声,又重复着,“牧先生。” 牧彦南胸腔起伏不定,凤眸紧闭着顺着呼吸,“什么事。” “老太太到了。” 牧彦南睁了眼,眸色恢复平静,“知道了。” ------------ 第七十三章 市长女儿 楚桂芳下了车,看着许久未见的牧公馆,有些思绪万千。 “奶奶。” 楚桂芳看着远远朝自己走来的牧彦南,眼角的皱纹因为笑意加深了几分,“我的乖孙,快快快,让奶奶看看。” “哎呦,”楚桂芳年迈的手附上了牧彦南的脸,老眼直直地望着他,“怎么比我上次回来,又瘦了不少啊。” “奶奶,你每次都这样说,”牧鱼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一把将楚桂芳抱住,“哥哥的体重根本没变过好吗。” “是吗,我的小宝贝,”楚桂芳伸手摸着牧鱼的头,“看你这胖嘟嘟的样子,倒是长了不少肉啊。” “奶奶!”牧鱼脸色一赧,回眸看了眼倚在门口的风哥哥,压低了声音,“您小声点,风哥哥该听到了。” “哦…….”楚桂芳跟着神秘地往后看了看,“我们家小胖妞开始注意形象了。” “臭丫头,”牧彦南在她脑门弹了一下,“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牧鱼低头看了眼自己酥胸半露的的香槟色礼裙,冲牧彦南得瑟,“是不是美若天仙?” 牧彦南架住她的小胳膊就往里面抬,“臭丫头,赶紧给我脱了去。” 牧鱼被牧彦南单手腾空,哭天抢地地扑腾着,“风哥哥快救我,快救我!” 明风被逗得合不拢嘴,看着楚桂芳越走越近,赶紧低了头,毕恭毕敬着,“奶奶回来了。” 楚桂芳目光柔和地点了点头,“小风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明风:“是。” “你父母身体可还好?” “都好,谢谢奶奶关心。” “那就好,”楚桂芳看着前面两个身影,若有所思,“去年回来的时候,你母亲还在跟我抱怨,说你都快三十了还没个定性,你父亲的企业要交给你还是很不放心啊。” 明风和牧彦南是多年好友,他又何尝不知,牧家这位老太太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看着好像什么事都不管,但其实心里就跟个明镜似的,他们这些小辈在她面前是什么心思,老太太又岂能不知。 “奶奶说的是,”明风保持微笑,“我会好好在父亲面前表现的。” “哎呦,表现什么啊,”楚桂芳拄着拐杖往里走,“臭小子又跟我装傻,早点订婚才是正事。” 明风站在海棠树下,回眸注视着楚桂芳的背影,看来,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 “哎呀,哥,”牧鱼被牧彦南扔到了沙发上,噘着嘴又站了起来,“人家都十八了,这衣服怎么不能穿了,你看看那些跟我一样大的集团小姐,哪个不是这样穿的,就我一个人,每次游泳还穿着连体裤被他们笑。” 牧彦南刚在楚桂芳面前硬生生挤出了笑,此刻不再掩饰,扒拉着衣柜就找了件衣服扔到牧鱼身上,“赶紧给我换了。” 牧鱼瞪着他,“我不。” 牧彦南皱了眉,斜眼看她,“牧鱼,别让我说第二遍。” 牧鱼吓得浑身一颤,哥哥这副模样她是从未见过,一张脸阴沉沉的,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 牧鱼下一秒就带了哭腔,“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就是穿了件一直想穿的裙子,你至于这样凶我吗,从小到大你都没这样对过我,今天是怎么了…..” 牧彦南抿了唇,看着牧鱼眼泪汪汪的模样,忽得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心底一声叹息。 “怎么了怎么了,”楚桂芳走了进来,见着自己宝贝孙女委屈的模样,心疼得不行,“哎呦,我的乖孙,怎么哭起来了。” 牧鱼见着帮手来了,哭得更厉害了,她一把抱住楚桂芳,“奶奶,哥哥欺负我。” “好了好了,小鱼儿不哭了,”楚桂芳看向牧彦南,“小南,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是小鱼儿的生日,她喜欢穿什么由着她就是了,至于这样吗,看把她委屈的。” “奶奶,”牧鱼哭得一抽一抽的,“哥哥刚才好可怕,我不要理他了。” “小鱼儿乖,”楚桂芳瞪着牧彦南,“奶奶会给你出气的。” 牧彦南只觉得疲惫,连争辩都没了兴致,“罢了,由你。” “奶奶,”牧鱼带泪的大眼睛扑闪着,看着牧彦南出了门,“哥哥今天好奇怪。” 楚桂芳叹气,心中忧虑,“你哥哥看来有心事啊。” ** “牧鱼呢?” “刚她家佣人来找她,说是她奶奶回来了。” “这样啊,”靳鹿拿着个小盘子,挑选着桌上的果品,“我听说,她奶奶本来是在哥斯达黎加看石头的,因为牧鱼过生日就暂时停了下来。” “石头?”柳优优一脸茫然,“什么石头这么有看头?” 靳鹿笑,“就是有那么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摆在那儿,是个遗址。” “你去过?” 靳鹿拿着食夹的手一顿,“没有。” 柳优优眼神怪怪的,“小鹿,你没必要瞒我,你也不看看你穿的衣服,你以为这些牌子不怎么打广告,我就不认识了,好歹我也是潮流前线,没吃过猪肉总见过跑的,”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就你上次穿那件奶黄色的长裙,我在电视上看兰胭穿过,诺,她今天也来了呢。” 靳鹿顺着她视线看了眼身材婀娜多姿的女明星,“优优,人家好歹是大明星,怎么你说的跟你家隔壁小姐姐一样。” “明星有什么?”柳优优老神在在的,“明星也是人,而且我又不喜欢她,我看着左傻子那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样就更讨厌了,演技那么差,连我都不如,”她睨她,“再说了,那十四娘也是明星,撒起泼来还不是跟个一般女人一样。” 靳鹿侧眸看她,皮笑肉不笑,“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柳优优笑得花枝乱颤,“这有什么啊,谁还没个过去呢,你现在也该尝尝池野当初见着苏铭安的滋味了。” 苏铭安,靳鹿想起这个名字就头痛,自从那晚喝得酩酊大醉后,再在学校见到他时,他整个人就变了,也不跟她说话了,冷冰冰的,像是回到了初见时那般。靳鹿想着如此也好,可偏偏,有时眼神交汇了,他那看她的目光,总让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唉,小鹿,你别转移话题,我说,”柳优优贼贼地看着她,“你家,应该不必牧鱼家差吧?” 靳鹿白她一眼,端着盘子往外走。 “哎,你别走啊,”柳优优快步跟着,“这牧鱼的哥哥是牧彦南,牧氏集团的总裁,别说在樱市,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豪了,那你家呢,你家在商界肯定是没得混了,要说能跟她家抗衡的,也就只剩政界了。” 靳鹿脚步一顿。 “哈哈,我猜对了是不是,”柳优优食指敲着下巴,“让我想想啊,政界,政界我还真不太了解,啊!”她笑得灿烂,“你少说也应该是个市长女儿吧!” 靳鹿捏着盘子的手紧了紧,故作平静,“嗯,你想象力很丰富。” “不过,”柳优优面色困扰,“据我所知,这各市的市长也没个姓靳的,看来你的身份不好猜啊。” 靳鹿停在餐桌前,转眸看着柳优优,“要吃沙拉吗?” 柳优优看着靳鹿笑得诡异的模样,背脊一凉,噤了声。 ------------ 第七十四章 素媱 兰胭手里举着杯葡萄酒,来找她寒暄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她看着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人物在她面前谄媚的样子,心里多是厌倦的。若不是因为牧彦南,本就懒于应酬的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场所的。 “兰胭。” 兰胭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看着来人笑,“才来?” 明风点头,看着故友,“嗯,我们,大概有六年没见了吧。” “差不多吧,”兰胭给自己酒杯里夹着冰块,“大学毕业后,我就进了娱乐圈,这次要不是顶着华盛的名号,兴许连这牧公馆的大门都进不了呢。” 明风眼神深邃,“彦南若是不想让你进来,纵然华盛是牧氏的大股东,也不会买账的。” “那你说,”兰胭抬眸看他,“阿南是不是原谅我了?” “兰胭,你可知道你当年从彦南那偷走的资料差点要了他的命吗?” 兰胭苦笑,“我若说我是被他二叔骗了,你信吗?” “信,”明风看着从楼上缓缓下来的男人,“彦南也信,只是,如果你当初知道那份资料会成为股东大会上的关键证据,恐怕你依旧会为了华盛一姐的位置出卖彦南吧。” 兰胭深情地望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那只是你的看法,而我,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有多爱阿南。” 明风回想起初见兰胭时,她未施粉黛,一身浅灰色运动服,拿着篮球气喘吁吁地站在他和牧彦南面前时的模样,那时候的她,眼神是那么的干净纯粹,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傻乎乎的,只想着要融化系里出了名的冰山脸。 如今,明风不禁感慨这娱乐圈真是个磨练人的好地方,看她一颦一笑都做足了功夫,想来兰胭能有今天的地位,是被磨掉了不少棱角。 “前几天,我见到素媱了。” 明风顿住脚,回眸看她。 兰胭笑得戏谑,“不想见见吗?” ** “奇怪,我怎么没看见夏厦和苏铭安呢?” “夏厦被她妈关在家里上补习课了,苏铭安说他要睡觉,没空。” “牧鱼?”靳鹿转身看着一脸悻悻的牧鱼从楼上下来,“你怎么了,看着这么丧。” “哎,牧鱼,”柳优优扫了一眼,奇怪地拉着她看,“你那无敌性感又可爱的小白裙呢?” “别提了,”牧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哥今天跟撞了鬼似的,非让我脱下来,我都快被吓死了。” “是吗,”靳鹿意外,“牧先生平日里不是都把你捧在手心里宠吗,还能把你吓成这样?” 牧鱼说起来就委屈,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我也不知道啊,我哥刚才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杀了。” “我的天啊,”柳优优张大了嘴,“就因为穿了个露胸的礼服?”她看向靳鹿,“这传闻中全国最有钱的钻石王老五这么可怕啊?啧啧啧,真是豪门深似海啊。” “你少说两句。”靳鹿示意柳优优闭嘴。 柳优优噤了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过,男人帮那四个臭男人怎么不见了?” “池野说他们有点生意上的事急着解决,”靳鹿往四处看了看,“估计是坐哪儿正商量着吧。” “什么生意上的事这么急的,我怎么觉得有问题?” 靳鹿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安,“我去找找他们。” ** “你说什么?!”左良站了起来,“单皓怎么会失踪?” 夏轶:“现在还不确定,只是我们的猜测,既然已经失去联系,总归是要做最坏打算的。” “哥,”洛凡凡越想越不对劲,“我心里早觉得有问题了,单皓那小子在国外躲了那么多年,怎么就突然回来了,”他看向池野,“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吧。” 池野掸着烟灰,侧颜冷峻,“这件事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的,如今单皓失联,我也就不瞒你们了,单皓这次回来,”他看向对面坐着的两人,“是为了十二年前的那桩旧案。” “十二….十二年前,”左良开始结巴,“野哥,你….你是说严振国杀人那件事?” “嗯。” 洛凡凡眼神慌乱着,“那完了完了,单皓肯定是被严振国发现了,说不定已经被抓到什么地方关起来了。” “你别瞎猜!”左良激动着,“单皓这次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严振国还能有千里眼不成,说不定….说不定,那臭小子就是手机被偷了一时联系不上而已。” “对对对,”洛凡凡一个劲点头,“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现在情况不明,”池野沉着眸,“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阿良你等宴会结束就去趟Belong,让华子明天一早去趟淮江,他知道单皓家的地址,让他先找找单皓到底在哪,记住,告诉他动静不要太大,我担心严振国的人会在周围监视。” “好,”左良面色凝重,“我马上就去。” “现在不可以,”池野往四周看了眼,“单皓说过,牧氏集团的总裁会帮我们,但是此人到现在都没找过我,单皓如果真的在严振国手里,他不可能不知道,可见,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那么,这件事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对啊,”夏轶如梦初醒,“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如果真的想要帮我们,到现在还不露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的天啊,”洛凡凡目瞪口呆,“怎么连牧氏集团也牵扯进来了。” 左良抓着脑袋,“靠!严振国这个王八蛋怎么还不去死!” “我在想,”夏轶眸光精明,“不管单皓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既然提及了牧氏,那么当年池家和单家的案子,牧彦南肯定是了如指掌的,他堂堂一个跨国大集团的总裁,不急着和新上任的市长打好关系,还反倒要想着对付他,是否,牧家和严家也有什么过节?” 池野:“有人来了。” 左良和洛凡凡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谁啊,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请问是池先生吗?” 池野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 莫小七盯着池野,面无表情,“牧先生有请。” 洛凡凡手里的手机哐当一声落地,“说曹操曹操到啊……” ------------ 第七十五章 情敌见面 莫小七走在前面带路,感受着后面跟着的人沉重严肃的气息,心底对于今天发生的事颇有感触。 他想起刚才在书房牧先生那副面瘫的模样,就又一次想要打自己耳光:你就是嘴欠! “池野现在在哪?” “在偏厅,和他那几个兄弟在一起。” 牧彦南声音阴测测的,“去把他带过来。” 莫小七心一惊,看着落地窗前的背影,“是。” “那个,牧先生,”莫小七顿住脚,“你不是说要等着池野自己来找您吗,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空气凝结着,莫小七强烈地感受到了来自两米外的寒意。 “如今,还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了吗?” “不不…没有,”莫小七连连后退,“我这就去请。” 莫小七在牧彦南身边已经待了快十年,要说牧先生这人,不管是能力还是颜值都是万里挑一的,只是他的性格,任他已经算是牧彦南的心腹,但他喜怒无常高深莫测的常态也是至今都没能摸透的。 他曾经问过明少爷,问他牧先生是否在少年时就这么高冷,明风睨他:“什么叫高冷,就是要死不死啊,我从认识他开始,能看到他因为什么东西真正开心一回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据说这小子的性格谁也没遗传,打娘胎下来就是一闷葫芦,牧叔叔以为他有自闭症还带去看过心理医生。结果人家医生说你家孩子健康得很,没事别瞎琢磨。因为他这性格,从小也没什么朋友,后来又遇上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他一心想翻身,就更是捉摸不透了。” 莫小七:“那牧先生因为什么东西开心过?” “什么东西?”明风闭了眸,“让我想想啊……哦,对了,我记得那会儿是初三吧,他跟着他爹去平安视察茶园,回来的时候一脸神采奕奕,我当时还就纳闷了,那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有什么宝贝不成,后来,”他看了莫小七一眼,“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也没用,总之你家老板是个变态就对了。” 莫小七翻了个白眼,对于明风这种话说半截的人很是讨厌。 如今细想起来,平安,莫小七后知后觉着,这难道又跟靳小姐有关系吗。 他有些头晕地闭了闭眼,推开门,微弓了腰,“池先生,请。” 池野站在门外,盯着门上挂着的心形锁看了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 牧公馆实在太大,靳鹿又毫无方向感,绕着绕着就迷了路,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她感觉自己快爆炸了。 “真是的!”靳鹿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靳鹿,你可不可以再笨点!” “翠芸,我不在这段时间,家里可有什么异常?” “有人?!”靳鹿下意识躲到了墙角。 张妈跟在楚桂芳身后,斟酌着到底该说几成,“那个,夫人,少爷除了因为收购海外废弃工厂的事有些忙得不可开交外,其他都好,至于小姐,她新交了不少朋友,日子有趣了许多,自然也就比之前更加活泼了。” “哦?”楚桂芳转眸看她,“小鱼儿的哥哥平时不准她随便与人交朋友的,这回是想开了?” “少爷是不太愿意,毕竟小姐生性单纯,又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出门在外,肯定是有很多人心怀不轨的,只是这次交的朋友是班里来的转学生,在学习上对小姐帮助也很大,少爷看在这份上,也就没再对小姐多加干涉。” 楚桂芳的拐杖有规律地敲着光可鉴人的地板,“转学生?彦南调查过了吗?” 张妈脑仁一紧,“这是自然。” “是哪家的千金?” “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不太清楚?”楚桂芳正了色,“翠芸,你在牧家这么多年,应该深知我的脾气,你觉得你这个回答我会相信吗?” “夫人,”张妈神色紧张地低了头,“我是真的不清楚,这些事情都是小七在办,您也知道小七的口风有多紧,少爷他明知我是您的人,很多事我是没法知道的。” “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楚桂芳转眸看她,“一个转学生而已,还能有什么秘密不成?” 张妈谨记牧彦南的警告,老太太如今已经年过七旬,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要是知道靳小玥的女儿多年后又和小姐成了好朋友,怕是会勾起往事伤了身体。 她一边在心底骂自己嘴贱一边想着把事情圆过去,“夫人您不要动气,就是个小女孩而已,少爷大概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向您提及,所以您也不必太介怀。” 楚桂芳眼神很忧虑,“彦南这个孩子心事重,我这也是担心他,怎么什么事都要瞒着我。” 靳鹿躲在暗处听得云里雾里,虽说她也算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但严振国除了在她闯了祸的时候会出现一下,其余的时间她都是自由惯了的,现在看来,牧鱼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也是有烦恼的啊。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还不如说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不过,既然牧彦南一早就知道了她是谁,那牧鱼和男人帮来往他应该也是一清二楚咯。靳鹿一撇嘴,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始心疼牧鱼。 “谁在那里!” 靳鹿踢到了一扇门,空旷的走廊发出巨大的声响,脚丫子传来的剧烈痛感让她龇牙咧嘴地走了出来。 “那个,张妈,”靳鹿脸色赧赧的,“是我。” ** 池野站在书房中央,平视着此刻坐在书桌后的人,说来人的面相都是由心而生,池野想着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他此刻看着与他视线相对的男人,薄唇微起,双手交叉置于桌面,一双凤眸和他大拇指那枚白玉扳指一样,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男人也有直觉,池野的直觉是,此人对他不会太友好。 “池先生请坐。” 池野微微点头,转身坐在了黑色的皮质沙发上。 牧彦南不紧不慢地束了束手腕的蓝钻袖口,起身走到了池野对面,看着他的眼神,明明含着笑,却察觉不了丝毫温度。 莫小七赶紧俯身给两人添了茶,然后快速地退到了一边去。 池野接过茶杯,礼貌性地抿了抿,一股独特的香气便如同无形的白雾绕于齿间,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池先生觉得怎么样?” 池野放下茶杯,抬眸看他,“是好茶。” “我听闻先生的父亲是品茶的高手,就是家里摆放的那些器件也是极讲究的。” 池野挑眉,“牧总对家父倒是很了解。” “也是略知一二,毕竟池老先生威名在外,虽已不在人世,但也算一代名人了。” “牧先生过奖了,不过看来牧先生对茶应该是颇有研究。” “哪里,不过是父辈留下的一点家业罢了,”牧彦南算计着,“倒是小鹿,对这茶很是喜欢,平日也常来我书房,和我品茶聊天呢。” 池野眸里意外,“小鹿?” “嗯,没错,那丫头年纪虽和牧鱼一般大,”牧彦南唇角温柔,“但见识却很广,尤其是脾性,我倒是很欣赏。” 欣赏?池野作为一个男人听到别的男人说欣赏自己的女人,尤其是那人的神色还让他嚼出了股宠溺的味道。 牧彦南,你果真和我不对盘。 “嗯,小鹿生性果敢沉稳,偏偏又时常逗趣装傻,”池野唇边一抹诡异的笑,“大家伙都说我交了个麻烦的女朋友呢。” 牧彦南眉头被女朋友三个字击得一沉,默了三秒,忽得又笑了,“这么特别的女朋友,池先生定要好好爱护。” 池野迎上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齿间挤出两个字,“当然。” 莫小七站在一旁心里直犯嘀咕:敢情老板不是叫人来谈正事的,看这暗箭伤人的架势是赤果果地在宣战啊,可目前这态势,明显是人家正牌男友完胜嘛。啧啧啧,今天这一波三折的,可真是要把老板气到内伤了。 不过靳小姐,莫小七一想起这三人父辈的纠葛,心里就替人操心,靳小姐要是知道真相,他内心开始脑补,这活脱脱就是一出都市言情悲剧啊。 “小七。” 莫小七回过神来,对上牧彦南冷冰冰的目光,“牧先生。” 牧彦南本就心情不好,看着今日频频出错的莫小七,语气有些不悦,“让你再去沏一壶茶。” 莫小七吓得额头蒙了汗,提了茶壶就往外走,“是是是。” “不好了不好了!” 莫小七刚打开门,小李就气喘吁吁地破门而入。 “老夫人….老夫人她晕倒了。” ------------ 第七十六章 休克 靳鹿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疾步走过来的人群,脑子里不停回旋着老太太刚才的话,总觉得,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奶奶到底怎么了?” 张妈站在一旁,有些支支吾吾,“那个….夫人她应该是受了点刺激。” “奶奶!奶奶!”牧鱼一路小跑着闯进了屋,看着楚桂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吓得眼泪汪汪,“奶奶这是怎么了啊?!” 牧彦南看了眼站在张妈身边有些手足无措的靳鹿,眼珠流转着大致猜到了几分,他看向正在诊断病情的男人,“乔言,奶奶怎么样?” 乔言摸了摸栗色的短发,起了身,“没什么大碍,只是年纪大了受不住惊吓,暂时休克了。” 牧彦南心一沉,睨着张妈,“你跟我出来。” “惊吓?”牧鱼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开始刨根问底,“乔哥哥,奶奶怎么会受到惊吓?” 乔言托着下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看了眼靳鹿,“老夫人不出两个小时就会醒过来,到时自然就知道了。” 靳鹿抬眸看着这个长了桃花眼的男人,似笑非笑的混血眸子,栗色的自然卷,个子比牧彦南还高,穿了件粉色休闲衬衫,举手投足间,怎么看也不像个一般的医生。 她想起刚才老太太晕倒的时候,正好碰见一群人嬉笑着走过来,她大声地呼救,这人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动作娴熟地做了急救。看这人此刻和牧鱼的说话语气,恐怕又是哪个医学世家的子弟。 “乔言,辛苦你了,”牧彦南走进来寒暄着,“我听说程远回来了,昨天给他发了请柬,怎么没同你一道过来。” 乔言一拍脑门,“哦,说起这事我就想起来了,程远那小子最近遇到点麻烦,让我跟你说他改日再来拜访,给小牧鱼的礼物也让我一道带来了。” “礼物?”牧鱼欢呼雀跃,“我每年生日最期待的就是程哥哥的礼物了!在哪里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乔言笑,“小丫头,你这么说就伤哥哥的心了,哥哥我大老远从纽约买了礼物回来,怎么当着我的面就区别对待了。” “额…..”牧鱼脸色一赧,“哥哥们送的礼物我都喜欢。” “哈哈,我的小牧鱼,什么时候还懂得安慰人了?”乔言看向牧彦南,“彦南,你这个妹妹整天调皮捣蛋的,我这一天天的看着她,竟也到了十八岁了,真是光阴如狗咯。” “是啊,”牧彦南倚在床边,“我也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些,近来总是觉得,发生在眼前的事模糊得很,反倒是那些久远的记忆像是在昨日一样。” 乔言深有同感,“你这话说得倒跟我新认识的一妞很像。” 牧彦南饶有兴致地看他,“程远的妞?” “Bingo!” “那小子,这都有四五年了吧,自从萧然销声匿迹后,他这是要一直醉死温柔乡了?” “哎,这话可不好说,”乔言一脸神秘,“这回这个看样子比较特别。” “哦?” 乔言清了清嗓子,“那臭小子这次回来明明有要务在身,结果昨天我打电话过去,你猜他在哪?他竟然跟着那小妞跑到夕源那穷乡僻壤去了。还跟我振振有词地说是为了工作。” 牧彦南抬眸:“那倒是很稀奇。” 牧鱼在一旁听得入迷,“这么说,程哥哥是要转型当好男人了?” 乔言点头,“嗯,我们姑且可以这么喜闻乐见着。” 靳鹿默默站在牧彦南身后,听着这两个大男人讲八卦,觉得有些无趣,再加上这老太太又没什么大碍,她踟躇着开了口:“那个,牧先生,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牧彦南眉头顿了顿,刚还谈笑风生的五官立马冰封了起来,“嗯。” 牧鱼瞧着靳鹿灰溜溜跑了出去,在后面吆喝,“小鹿,一会我来找你。” 靳鹿反身比了个OK的手势,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 “这小姑娘是牧鱼的朋友?” “嗯。” 乔言瞅了眼身后的老夫人,“有意思。” ** 楚桂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宾客大多已散去,她缓缓睁开眼,灯光有些明晃晃的,照得她皱了皱眉。 “奶奶,你醒了。” 楚桂芳抚着额头坐了起来,看着赶紧给自己垫枕头的牧彦南,“彦南,那个长得像小玥的女孩到底是谁?” 牧彦南退到床边,坐了下来,“是她的女儿。” “什么?!”楚桂芳瘦骨嶙峋的手牢牢抓住凉被,眼神恍惚,“她….她就是小玥的女儿?” 牧彦南:“嗯。” 楚桂芳面部扭曲着,声音发着抖,连着一头银发也不堪承受地松垮下来,“真是作孽啊…..” “奶奶,”牧彦南俯身向前,“奶奶你别激动,小心身体。” “彦南,”楚桂芳一把抓住牧彦南的手,“你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你才许她出入牧公馆的,对不对?” “奶奶,”牧彦南沉着眸,“她跟牧鱼,我也很意外,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彦南,你到底想做什么?!”楚桂芳老泪纵横地看着他,“你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给你妈报仇,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振国选举的时候你就动了手脚,差点害得他不能上任,如今,你又这样对他的女儿,你究竟想怎么样啊?!” 楚桂芳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教导他忘记仇恨,他妈妈在世的时候楚桂芳就很不喜欢她整天将那些父辈的怨念灌输给他,牧彦南作为牧家的长子,要跟自己的二叔斗,要为死去的母亲复仇,还要经营整个牧氏集团,他父亲离开的时候,他不过才十几岁,蒋家卉整**着他学习,恨不得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能成才,为她披荆斩棘地一雪她的耻辱。 彦南从小本就性格内敛,蒋家卉的教唆更使得他与世隔绝,心中只剩下了仇恨,偏偏后来又出现了个兰胭,让这孩子大受打击。 楚桂芳一想起这些年他受的罪,心就揪着疼,“彦南,你就不能听奶奶的话,放下这些执念吗?” 牧彦南心知奶奶对严振国的感情,那时候她和严振国家就住隔壁,两家相处和睦,常常小聚在一起,严振国和他的爸爸更是难得的亲如兄弟,又都满腹诗书积极向上,一举拿下当年的文理状元。 奶奶对严振国,视如己出。 所以就算后来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奶奶也不曾对严振国恨过半分。 “奶奶,有些事是我作为一家之主必须要做的,不管是为了爸爸,妈妈,还是牧氏。” “彦南……” 牧彦南很是疲惫,他又何尝不是被仇恨推着走到了今天,只是母亲含恨终身,她去世前在床榻看着他的眼神如今都历历在目,他作为他的儿子,又岂能不为母亲讨个公道。 他踟躇着,发了音,“奶奶,靳小玥的女儿,我不会动。” 楚桂芳抓着凉被的手一松,何尝不知自己的这个孙子她楚桂芳是早就管不住了,她坐在床上一下一下地锤着自己的胸口,觉着气息稍缓和了些,开了口:“有时间,让那女孩子来家里坐坐,我想见她。” “是。只是,”牧彦南看向楚桂芳,“希望奶奶暂时不要告诉她上一辈的事。” 楚桂芳抬眸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 第七十七章 橙子 陈家华立在一旁,看着严振国大步走了进来,放下公文包,松了松领带,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样了?” “还是不肯说。” 严振国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这小子倒是有点骨气。” 陈家华:“只要他一天在我们这里,就不怕他不跪地求饶,只是驻守在淮江的人报告说,那边出了点情况。” 严振国早有预料,“是牧彦南还是池家那几个小子?” “是池野的人。” “你都吩咐了该怎么做了吧。” “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已经收买了一个单皓的发小,对外只是说单皓遇到了小学同学,被请去家里做客了。至于在哪,无从打听。” 严振国皱眉,“那也只能骗骗那些小喽啰,池野很快就会嚼出味来。单皓那小子得尽快想办法让他全招出来。” 陈家华倍感压力,又想起了昨日的事,觉得越发棘手,“牧公馆昨天为了给牧家小姐庆生,大摆筵席,请了不少人,比较意外的是……池家也去了。” “哦?”严振国拿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看样子,牧彦南是已经跟池野搭上线了。” 严振国扶了扶眼镜,发出一连串怪异的笑声,“牧家那小子真是越发出息了。” “所以,我猜测,牧彦南既然已经跟池野见了面,那么他们两者间肯定是有什么交易,这也证实了先前得到的消息,单皓在淮江一定是拿到了什么东西。” “不错,”严振国剑眉拢起,“他们肯定是联手了。” 陈家华心中不安,“那我们该怎么办?” 严振国睨他,“慌什么,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见过,还能被几个毛孩子伤了身?” 陈家华点头附和,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这些日子他受严振国命令,派了人调查池家,令他大为意外的倒不是池野如今也在樱市,而是那些拿回来的照片里,除了有牧家小姐,竟然还有小鹿。 这件事陈家华还没调查清楚,当然不敢贸然告诉老爷,小鹿在这个家本就受尽了冷遇,若被她父亲知道她竟整日和要治他于死地的仇人混在一起,小鹿估计要被打断一条腿。看那样子,池家和牧家是不知道小鹿身份的,她天天和他们走在一起,若是哪一天被对方知了底,处境该是有多危险啊。 可这一切牵扯太多,一时又不能跟小鹿说明,她要是知道那池野和牧家小姐跟她是终究要反目的,不知道又该多受打击。 到时候,依着她那性子,又不知道该出什么乱子了。 唉,陈家华近日愁得不行,你说说,这都是造得什么孽。 ** 男人帮里的几个男人最近有些闷闷不乐,柳优优和靳鹿两人看在眼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想来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柳优优和靳鹿在几次三番拷问下也没得出个结果,索性直接放弃,跑到农贸市场买了一大筐瓜果蔬菜提回来,决定大展厨艺,抚慰一下男人们受伤的小心心。 “小鹿,你说,这几个鸭子嘴到底在瞎鼓捣什么玩意,还要瞒着我们。” 靳鹿倒是看开了,“你家左良不说了吗,都是男人的事,臭娘们别跟着掺和。” 柳优优睨她,“他这话也就是我给他留面子,要搁在以前,他敢说一个臭娘们,我就敢打得他满地找牙。” “是是是,”靳鹿选着大白菜,“你优优大侠那不是用情至深吗,哪舍得对亲爱的大呼小叫。” “这倒也不是,都说吵架夫妻到白头,我是信的,只是我最近悟出个道理,男人嘛,在外面子最大,我纵然再不满,他是我男人,我就得把他的门面给装漂亮了。” 靳鹿忍不住笑,这两人成天打闹,她心里虽想着你要是能说到做到左良估计也会温柔不少,嘴上却不动声色,“是是是,优优大侠说得在理,受教了。” 柳优优何等聪明,看着她装疯卖傻的模样,眉毛一挑,也懒得搭理。 靳鹿转悠到个水果摊,看着橙子两眼发光,扯了食品袋就往里装,柳优优正在隔壁摊子选萝卜,瞥见这阵仗,跳了过来,一把按住靳鹿,“你等会儿,老板,这多少钱一斤?” “十块。” 柳优优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人啊!”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老板娘脾气也冲,指着自家橙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种,从淮江来的,光运费就是一笔不少的成本,再说这橙子,全国都知道淮江的橙子古时候是给皇帝吃的,是极品。” “哎呦,还极品,”柳优优就见不得有人跟她抬杠,“皇帝吃的又怎么了,现在什么时代了,皇帝吃的什么老娘都能吃,大婶,你也不能看人卖东西吧,一分钱一分货,你实诚点好不好。” 老板娘气得七窍生烟,被怼得没了词,“要买就买,不买就滚!” 柳优优暴脾气一上来就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你让谁滚,你把话说清楚了!操,我今天非得把你这摊子给拆了!” “哎哎哎,优优,”靳鹿看了眼开始有点怯怯的老板娘,推着柳优优往前走,“我们不买就是了,换一家换一家。” 柳优优不服气,奈何被靳鹿架着使不出力,反身伸了个脑袋冲老板娘耍狠,“你给老娘等着啊,这事没完!” 老板娘被冲得一时没了音,看着柳优优和靳鹿走远了才恶狠狠地示威,“小杂种,一看就是混社会的痞子。” ** “哎呀,小鹿,你刚拦着我干嘛啊,”柳优优提着菜篮子气冲冲地往前走,“那臭婆娘就是看你穿得好,存了心要讹你,就你傻,价都不问就开始装果子。 靳鹿知道柳优优仗义,见不得她吃亏,只是她这脾气着实要改一改,她斟酌着用词,“优优,我知道你是看不得我受欺负,但我有些话一直存在心里没跟你说,你这人虽说心思活络又仗义,但是脾气是真得收一收了,倘若以后你真跟了左良,且不说你跟他的相处,就说左良的身份,日后你少不了是要跟社会上的各种人交涉的,你这一点气都受不得,可是大患。” 柳优优虽说聪明,但毕竟没认真读过什么书,眼界心性自然也没靳鹿成熟,此刻听她一席话,竟有种醍醐灌顶的认同感,她语气有些别扭,“那….那大婶说话也忒难听了。” “那你还不是怼得她没了脾气。” 柳优优鼻子一哼,对靳鹿这种褒贬参半的进言很是受用,连着踏在地上的脚步声也消了气。 靳鹿走在眼前柳絮纷飞,灯红酒绿的江畔大道,耳边叮叮咚咚的熟悉的打银声越来越清晰,她停在男人帮的大门前,看着被弯弯绕绕形态丑陋的灯管绕着的大匾,唇角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这匾到底谁弄的?” 池野搂着她倚在江畔的石栏杆,看着眼前在暮色里闪着红光的招牌,“怎么,不喜欢?” 靳鹿转眸看他,“俗。” 池野笑,看着门内被左良追着满屋跑的洛凡凡,“你没听过大俗即大雅吗?” 靳鹿假装恍然大悟,煞有其事地看向他,一双琉璃眸在星空下泛着光,“原来池老板这么有内涵的。” 池野忽得正了色,盯着她,眼里像能刮下一层蜜。 靳鹿见他板了脸,缩着脖子,“你干嘛啊?” 池野喉结滚动,大力搂了她,低头就是一通强吻。 等到靳鹿反应过来这丫的就是在故意唬她占她便宜的时候,已经被吻得站不住脚跟了。 “唔…..唔….”靳鹿面红耳赤地瞄了眼正坐在门槛边打银器的老爷子,有些娇憨地看着餍足的男人,“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池野只埋在她颈窝笑,弄得她耳朵怪痒痒,“小狐狸也害羞?” 靳鹿动着身子逃,言语间强撑气势,“池老板是老地方的老手,那我是个小萌新,你不得关照关照。” 池野被逗得胸腔都在震动,缓了几秒,抬眸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暧昧得能酥掉人的骨头,“那你下次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我就快要忍不住了。” “走啊,小鹿,”柳优优看着又走神的靳鹿,“怎么一天天跟魔怔了似的。” 靳鹿回过神来,眸里慌张地看向柳优优,“好…好,我们….我们进去吧。” 柳优优撇撇嘴,进了屋。 靳鹿抬手摸了摸直发烫的脸颊,幸好天黑了,不然又得被柳优优取笑。 ------------ 第七十八章 大展厨艺 柳优优和靳鹿刚踏进大门,就听见了牧鱼在里面哀嚎的声音。 “这死丫头,准是饿了。” 靳鹿把菜篮子放在院子的石桌上,笑:“她什么时候不饿?” 柳优优深有同感,“这倒也是。” 靳鹿睨了眼从里屋匆匆忙忙走出来的人,“哎,优优,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柳优优抬眸,撞见了神色急切的男人,“华子,吃了饭再走啊。” 彭华只顾往前走,突然被人叫住,抬头看向柳优优,“嫂子,不用了,还有点事要办。” “那你常来,下回嫂子请你吃大餐。” 彭华笑着应了几声便出了大门。 “华子?”靳鹿看她,“碧浪那个小老板?” 柳优优点头,言语挑衅,“没错,那小子一直管着酒吧,跟十四娘熟着呢。” 靳鹿白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往里屋走。 “哈哈,”柳优优在背后笑得摇曳生姿,“老娘就喜欢看你不爽我。” “昨日,据负责涪江桥工程的熊氏集团总经理熊涛称,涪江桥自修建开始至今,已经历时8个多月,目前进展十分顺利,有望在下月底竣工。届时,这座桥将会成为严振国同志上任樱市市长以来的第一件大举措。请市民们敬请期待。” 靳鹿站在池小风身后,看着电视机里字正腔圆的主播报道着涪江桥的进展,脑子里面忽得想起了工程刚批下来那会儿,熊涛带着那个什么乔工天天往家里跑,她倒是没多在意,只是后来在牧公馆竟然看到了那个姓乔的工程师和牧彦南一起下楼,她大多是惊讶的,有意问牧彦南,结果那天他横眉竖眼地就将她打发出了门,靳鹿一想起他当时连饭都不让她吃完就直瘪嘴,算了,大概那个姓乔真的是很出息,哪哪都有他。 池小风看着电视机评头论足,“这个严市长长得凶神恶煞的,但确实是个办实事的好市长嘛。” “好什么好,”池野从楼上走下来关了电视,对着池小风有些不悦,“月考马上就要到了,还不上楼学习!” 池小风莫名其妙地被凶了一顿,眼神幽怨地回头看向靳鹿。 靳鹿一愣,对池野的反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眼神示意小风快逃,“去去去,听你哥的话,学习去。” 池小风内心哀嚎遍野,打游戏被骂,看电视剧被骂,现在连看新闻联播也要被骂了吗。 他脑子忽得突发奇想:难道哥哥也有经期吗?池小风噗嗤笑出了声,转眸撞见池野冷冰冰的目光,背脊一凉,咚咚地跳上了楼。 ** 靳鹿和柳优优说是要为男人帮做大餐,但这两人从来都是饭来张口的主,左良坐在大厅里看着从厨房飘出来的浓烟,吓得站起来就往厨房跑。 “哈哈哈,”牧鱼看着整个大厅都蒙上了雾,一时笑得忘了形,被烟雾呛得直咳嗽,“咳咳咳…..咳….” “这….什么情况…..”洛凡凡和夏轶进了门,看着烟雾弥漫的男人帮,一脸懵逼,“失火了?!” 夏轶眯了眯眼,瞧着烟雾密集处皱了眉,“左良这臭小子在干嘛?” 一直默不作声的池野注视着终将把自己吞没的浓烟,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连连地往事故现场走去。 ** 一个小时后,浓烟散去,一桌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桌上的菜。 “额…..”靳鹿和柳优优面面相觑,“那个…..” “等等,等等,小鹿你别说话,”洛凡凡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让我猜猜这都是谁的手笔。” 靳鹿和柳优优脸色一白,预感不妙。 洛凡凡看着一盘黑咕隆咚的青椒炒玉米笑,“这火候这力道,我猜是小鹿出品。” 靳鹿瞪他一眼,“爱吃吃,不吃滚!” “哟,”洛凡凡调侃来了劲,“您大小姐差点把房子都烧了还有理了?” 靳鹿理亏,气鼓鼓地夹玉米。 “凡凡,少贫嘴,”池野斥他,“整天没个正形。” 洛凡凡眼一横,委屈,“轶哥,你瞅他那样,跟护犊子似的。” “行了行了,”夏轶给洛凡凡夹着猪蹄,“这么多菜,还堵不住嘴。” 池野瞥了眼嚼着糊玉米生闷气的靳鹿,伸手把她面前的盘子撤到了一边,“好了,”他挑了块色泽红润的红烧肉放进她碗里,“刚不还站在边上吵着要吃吗?” 靳鹿两只眼骨碌碌地盯着他,池野笑着揉她的头,“看什么,你再不吃,菜就没了。” 靳鹿眼珠转了转,低头吃肉,池野瞧着她委屈的模样,直觉得可爱得紧,凑身在她耳边,“我说过的吧,让你别用你那小眼神看我。” 靳鹿手一抖,吓得筷子掉落在地,她心里骂了声娘,弯腰钻了下去。 池小风眼力劲儿好,起了身就往厨房跑,“小鹿姐,我给你拿双新的。” 池野睨着靳鹿傻乎乎的反应,低低地笑,只想此刻就把她扛上了楼就地正法。靳鹿不禁在心里吐槽,老流氓又来了,她叹气,人跟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人家撩妹一把好手就算了,就连烧的菜也是大厨水准,哪像她,合着柳优优,吓得左良要拨119。 洛凡凡拿着筷子直舂碗里的米饭,两眼直直看着对面的两人摇头,“完了完了,野哥染上秀恩爱的恶习了。” 柳优优神情戏谑,“凡凡你一条单身狗整天没事找什么虐,你要不这么强调,谁知道你是条狗。” “哈哈哈哈,”牧鱼鼓掌,“优优精辟!” “吃你的饭吧!”洛凡凡拧她脑袋,“小胖妞!” 牧鱼挣扎,靳鹿伸手保护,几个回合,总算成功脱了险。 池野看着牧鱼,突然想起那天在牧公馆的事,“牧鱼,你奶奶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牧鱼揉着头,有些龇牙咧嘴,“哦,我奶奶没事了,就是年纪大了一时受了惊吓。” “惊吓?” “对啊,”牧鱼咕哝着往嘴里放菜,“张妈说家里的小猫突然跳了出来,吓得奶奶身体没站稳,就晕过去了。” 靳鹿顿了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牧鱼一眼。 池野若有所思地点头,“没事了就好。 “对了,”小风忽得想起一件事,“哥哥你上次说要去海边,到底什么时候去啊,这个月结束了,我们要冲刺中考,周末就只剩一天了。” 池野最近因为单皓的事有些头大,倒把这件事给忘了,他低眸睨了眼靳鹿,笑,“这周末吧,哥哥带你去淮江玩玩。” 左良,洛凡凡,夏轶,三人眼神交汇,齐齐看向池野。 “淮江好啊,我听说那儿的海一到傍晚就变了色,可好看了,”柳优优忽得想起今天在菜市场受的气,眼眸一转,“单皓家就在淮江,也不知道他家有没有橙子可以吃,今天水果摊子那大婶说她橙子是淮江的极品,想讹小鹿,我还差点跟她闹起来呢。” “有这事?”左良耍狠,“改天你带我去看看那娘们,该欺负我媳妇!” 池野低眸揉靳鹿的头发,音色温柔,“看来今天你这一早一晚的,是委屈受大了,单皓家有个果园,周末我带你去摘果子。” 靳鹿扫了眼满桌戏谑的眼神,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知道了。” ------------ 第七十九章 看海(1) 那天,阳光很好,是那种能听得见屋前风铃发出叮叮当当声响的阳光,夏日的风,柳树的蝉鸣,摊贩的吆喝,嘈杂的车鸣,笼在天地之间,像一个,像一个太过荒诞的梦,慵懒,讨喜,过分的风平浪静。 那么多年后,靳鹿忆起眼前这群人来,跟回忆讨要额度,但好似患有重度购物欲的病人,越是用了力谈判,越是负债累累。 “喂,想什么呢,”柳优优冲她吹口哨,“赶快上车啊。” 靳鹿回神,屁颠屁颠地朝正一脸宠溺看着她的男人跑去。 “坐好。” 靳鹿小爪子摸着池野紧实的腹肌,狡黠地笑,“哦。” “喔~”洛凡凡的浪奔被风吹得直往后仰,他双臂张开,看着眼前迅速后退的人群,“爽啊!” “哈哈哈,”左良载着柳优优追了上来,“凡凡你丫的以后结婚了肯定是一吃软饭的,瞧你那德行,每次都让轶哥载你。” 洛凡凡闭眸享受,“我结婚了是不是吃软饭的这个要等我媳妇出现了才知道,你就不同了,你丫的还没结婚就已经是个怂蛋了。” “臭小子!”左良龙头一拐,靠近了夏轶,要伸手打人,夏轶一个侧轮避开,洛凡凡得瑟地在后座扮鬼脸,“打不到打不到,哈哈哈哈~” 左良气得七窍生烟。 柳优优笑了,睨着洛凡凡嘲弄,“凡凡啊,我一直没跟你说,你看你这发际线,还整个浪奔,这风一吹,你看看,都秃掉了的呀。” 洛凡凡虽从小被人夸到大,但发际线的问题一直是他的软肋,他梳浪奔看着是在暴露缺点,但平日里好好打理打理,这款时下潮男必备款他也是驾得住的。 此刻柳优优为夫报仇,怼得他怒吼,“轶哥,进攻!” 夏轶按住刹车,停在了路边,“你再瞎吵吵,我让你自己走着去淮江。” “哈哈哈哈,”左良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吃软饭的,你再吵吵啊!” 洛凡凡委屈,扭扭屁股重新坐稳,“知道了。” 池小风从后头慢悠悠地骑了上来,懒洋洋地睇了眼,“谁让你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我….”洛凡凡狠狠剜了眼夏轶,气得没了音。 夏轶感受到背后火辣辣的目光,唇角只笑,摇摇头,重新踩了踏板。 靳鹿昨晚没睡好,此刻伏在他背后已经是睡得天昏地暗,池野在感受到衣服上诡异的湿意后就放慢了速度,他伸手把环在他腰上的小爪子又紧了紧,抬头便看见了又重新启程的夏轶和洛凡凡。 瞧着洛凡凡闷闷不乐的模样,像是又挨训了。 他只意味深长地笑,连带着看夏轶的眼神也变了味道。 夏轶对上他的目光,不畏,“不听话,要调教。” 池野怕吵醒靳鹿,轻声应,“是是是。” 洛凡凡:“……….” ** 育才中学。 苏铭安看着手里的文件,难以置信,“……竟然是这样。” “少爷,”来人有些忐忑不安,“这是我给老爷送文件时偷偷复印的,你可….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啊。” 苏铭安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他心绪复杂地冲来人挥了挥手,“我知道,你赶紧回去吧。” 来人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人,戴上头盔,骑着摩托出了校园。 苏铭安为了拿到这份资料,谎称自己周末要在学校自习,为的就是避人耳目。他有些脚步不稳地往教室走,脑子里面乱得像浆糊的线索终于在这一刻清晰地拼凑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那日他醉得不省人事,被牧鱼送回了家,第二天头脑昏沉地一下楼,便看见父亲坐在大厅,正面色严峻地看着他。 苏铭安眉头一沉,想是宁子暴露了。 果然,苏义璞发了音,“你让宁子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苏铭安:“爸…..” 苏义璞觉得疲惫,音色沉重又缓慢,“你从小就是这样,想要得到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弄到手。但是有些事,你本不该牵涉的。” “爸爸,”苏铭安扶了扶眼镜,“小鹿的妈妈就是靳小玥这件事,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苏义璞长叹一口气,“铭安,你那天也听到了,小玥和你严叔叔之间有太多理不清的恩怨,那些往事到如今想来都百思不得其解,还有牧家,阿南要做的事哪是你一个小孩子能想象的,爸爸不告诉你,是怕你分了心思,眼看就要高考了,你对这些不相干的事就不要太上心了。” “爸爸,这不是不相干的事,”他看向苏义璞,“宁子都说了,这些年你一直在注意严家和牧家的动向,有些事,你甚至比严叔叔更早察觉,你这么多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们,不就是念着当初那份交情,在两家之间周旋着试图和解吗?既然您都如此,我作为您的儿子,自然也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苏义璞罕见地发了怒,“你可知道如今的严振国和牧彦南在名利场上已经是怎样的人物,你真的以为你严叔叔就只是个市长而已吗,还有阿南,他现在的底细旁人根本无法探知,这两人要交战,你一个小孩糊里糊涂进了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爸爸呢,”苏铭安盯着苏义璞,“爸爸为了当初的情义就敢以身犯险,就不怕如今的两头狼早就不认旧情了吗?” 苏义璞握着水杯的手都在抖,“我肯淌这趟浑水,也不过是看在牧家老夫人的恳求罢了。” 他心中敬佩的父亲从小到大在他眼里都是那般伟岸,就如外界所评,苏义璞,从事业到家庭,完美得无可挑剔。 苏铭安忽觉得可笑,他笑他太天真,当日父亲所说他竟险些信以为真,情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情义在人性里又占得了多少分量?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喃喃自语着,“爸爸你这到底是在赎罪,还是在做贼心虚?” 苏铭安转眸看着身旁的空座,从未有过的负罪感像是在他头顶凿了个洞,如同水银一般灌进身体里,让他,无所适从。 小鹿,事到如今,让我如何面对你。 ------------ 第八十章 看海(2) “终于到了,”左良倚在门边喘气,“累死我了。” 柳优优给左良擦着汗:“野哥也是,放着家里的四个轮子不开,偏说要来个什么自驾游,瞧把人给累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洛凡凡从车轱辘上跳下来,“人家那是在搞罗曼蒂克,美人在怀,不知疲倦呢。” 左良翻白眼,“就你懂得多!” 洛凡凡懒得搭理他,睨着慢悠悠骑过来的池小风嚎,“你哥呢,怎么还没来?” 池小风放下脚架,拿了篮子里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鹿姐睡着了,我哥慢着呢。” 柳优优车坐久了屁股疼,躲在角落里揉了揉,瞅见老远一个影子,“那不来了吗。” 众人抬眸,便看见一个男人悠悠地踩着踏板骑了过来。 洛凡凡眼珠子盯着池野,池野逮着车柄慢慢减了速,反手托着靳鹿的脑袋下了车,然后旁若无人地下车转身抱起了靳鹿,动作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什么珍宝。 “愣着干什么?”池野压低了声音,“钥匙在我包里。” “哦哦。”左良看了眼和他一样傻了眼的众人,掏出池野包里的钥匙开了门。 “啧啧啧,”洛凡凡跟在后面假意嗅着,“这恋爱的酸臭味啊。” ** 靳鹿睡得太沉,迷迷糊糊睁眼时,只看见了一片漆黑。 她抓了抓头发,正准备起身找开关,就听到一串串熟悉的振动声传来。 “喂?” “醒了?” “嗯,”靳鹿打着呵欠,还有些蒙蒙的,“你们都去哪儿了?” “你打开窗户。” “嗯?”靳鹿拿了手机转身找窗户,忽得瞥见角落里一些些微弱的亮光,下了床,赤着脚摸黑走了过去。 一开窗,满目星空。 靳鹿被眼前大颗大颗镶在黑夜里的星星弄得惊叫连连,“怎么这么多星星?!” 池野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在电话那头直笑,“我就知道你没见过。” 靳鹿听着池野性感的笑声,眉毛学着他挑了挑,其实倒也不是没见过,以前暑假去旅游,也在沙漠见过这漫天繁星的,只是眼前这景,有大海,有海滩,有篝火,还有他,心中便似暖炉,照得整个人都喜洋洋的。 “小鹿。” “嗯?” “你到屋顶来,”他的声音像藏了蜜,“快来。” ** 单皓家住在海边,是很典型的海景房,用刷了白漆的木板做地板,再用砖块砌墙,下方为了防潮打了四个桩子,做成了空中楼阁的造型。 远远看去,蓝色的屋顶和白色的墙体结为一体,海风一吹,院子里的果树就随风摇曳,像极了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世代沿居的祖屋。 只是现在已是暮色,靳鹿睡到此刻才起,此番景色也只能明日才能欣赏了,她摸索着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得她眯了眼,稍缓和着,再睁开,眼前这房间竟是连着屋顶的,她走在因太过陈旧发出咿咿呀呀惨叫声的木梯上,心中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在平安的日子,她和奶奶住的地方也是小木屋,这股子陈木散发出来的特殊气味让她的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她上完最后一节梯子,便看见,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有一个男人坐在屋檐上,眼睛里像是揉进了仿佛伸手可摘的小星星,亮晶晶地,只痴痴地看着她。 ** 左良坐在沙滩上弄火堆,嘴里犯嘀咕,“凡凡,你说野哥这啥意思啊,偏偏选在淮江,他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洛凡凡瞥了眼远处抱着食材走过来的俩人,“我哪知道啊,华子不说单皓去小学同学家玩去了吗,个兔崽子,也不知道回个电话给我们。” 夏轶扎着烤肉架,眸光在篝火下忽明忽暗,“或许,这个理由是个假象。” 洛凡凡和左良一愣,“啊?” “哎呀,累死我了。”柳优优把一大包吃的丢在坐毯上,插着腰喘粗气。 “轶哥,”池小风坐在沙滩上休息,“怎么没看到皓哥,他不是回淮江吗,也不见人。” “说是去同学家玩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不在淮江了。” 池小风托着腮,“皓哥走了得有一周多了吧,怎么也没见他打个电话回来。” “打过了,”洛凡凡使着眼色,“那晚上你睡着了,我们没叫你。” “是啊是啊,”左良附和,“你早上要上学,你哥还让我们小声点呢。” “说起野哥,”柳优优东张西望着,“人呢?” “后面呢,”洛凡凡又开始酸,“小风啊,你看看你哥最近这沉迷女色的样,真是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 “哈哈哈,”柳优优回头望着屋顶上的两个人影,笑得肚子疼,“洛凡凡你够了啊,人家谈个恋爱招你惹你了?” 池小风直哼哼,“凡哥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眼馋呢。” “臭小子!你好意思说我?”洛凡凡起身就压在池小风身上打,“你都十五了也没跟初恋对象,连女人滋味都没尝过,还敢怼你哥,最近胆子见长啊!” 其余三人齐齐摇头,拿洛凡凡这猴子样没辙。 “等会,别吵,”柳优优愣住,“你们听。” 洛凡凡回头,“《突然心动》?” “啧啧啧,野哥这撩妹手段,连凡凡原创都活学活用了,”柳优优一脚踢在左良屁股上,“看看人家!整天就知道欺负弱小。” 池小风被左良压得肚子疼,“就是就是!” “哈哈哈哈,”洛凡凡听着熟悉的旋律顺着海风袭来,不由自主地跟着打起了拍子,“这哪是我原创,这首歌从曲子到歌词全是野哥一人写的。” 柳优优一怔,“写给小鹿的?” 夏轶拿树枝烘着火堆,“算是吧,曲子是很早就有的,不过那词,”夏轶笑着摇头,“完全是量身定做。” 柳优优望着屋檐上的两人。 男人吹着口琴,女人靠在他的肩上数星星。 海风依旧在吹,海浪依旧在舞。 就这么看着,画面美好得仿佛时间都凝止。 ** “下面怎么打起来了?” 池野俯瞰着扭坐一团的两人,只觉得好笑。 靳鹿眯了眯眼,忽得坐直了身体,“被打的是小风!不行,我要去保护他。” “回来,”池野收了口琴,一把把她抱入怀,“由他们去,打不死的。” “你这话说的,”靳鹿听着小风一声声惨叫,睨着他笑,“可真是个好哥哥。” “我不光是个好哥哥,”池野将手举在半空中,“我还是个好老公。” 靳鹿睁大了眼睛,星空下,一条闪着银光的小鱼映入眼帘,她伸手抓住,“送我的?” 池野转眸撩起她的长发,“给我。” 靳鹿侧了身,背对着池野,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掌略过她的肌肤,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有意在拖延时间,气息飘过她的颈窝,惹得她一身麻酥酥的。 “好了,”池野把头放在她肩上,皮肤紧贴着她细软香甜的耳垂,靳鹿情不自禁地颤栗了一下,就听见他那把低沉的性感男音夹着层层海浪声传进了耳膜,“小鹿,我忍不住了。” ------------ 第八十一章 看海(3) “池野….”靳鹿搂住他的脖子,眼看着他大步朝床走了去,心里开始慌了起来。 池野哪还能忍得了,把靳鹿扔到软绵绵的床榻,身体顺势就压了上来,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瞳孔里燃烧着要将她吃干抹净的欲火。 靳鹿平日里仗着小说底蕴深厚没少调戏他,就算是他下流地跟她讲黄段子,她也能借着那些污点满满的情话怼得他小腹发烫咬牙切齿。这些两人私下里的乐趣在靳鹿一脸天真的屡屡告捷下也是让池野彻底怀恨在心了。 此刻被他死死缠住,她才明白,在男女情事里,她哪是他的对手。 靳鹿终于开始害怕了,身体扭动着企图要逃出他的包围圈,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池野哪能依了她,他精壮的大腿牢牢夹住她细软的身子,一只大掌圈住她的两只胳膊,另一只手褪去她的衣裙,接着准确无误地解开了她的内衣,靳鹿完美的胸型在释去束缚后,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白晃晃的,顿时让他血脉喷张,只想立马占有。 “池野….唔唔….”靳鹿被吻得面色潮红,看着他的眸子有些湿润,“我害怕….” 池野大手揉捏着她的***感受着小草莓在手心逐渐地坚挺,他迷离地看着她可怜的眼神,挑逗着,“现在知道怕了,嗯?” “我怕….”池野埋头舔舐她的胸房,舌尖温热柔软,惹得她呻吟连连,“啊….你混蛋,我…怕痛….” 池野染了情欲的眸子一顿,正在解衣的手附上了她的脸庞,音色蛊惑温柔,“我会轻轻的,好不好。” 靳鹿只觉得浑身发热,身体不自主地向上贴合着他肌理清晰的体魄,感受到他下腹如火般的温度后,扭动着要逃,男人已箭在弦上,快速褪去底裤后,大腿一沉,就要攻城略地,谁知靳鹿夹紧了双腿,死活不让,池野埋在她胸前很是苦恼。 “小狐狸,”他手指在她敏感地带打着圈,嘶哑着嗓子诱惑,“你这样会把我憋坏的。” 靳鹿实则身体敏感得很,每每他一调戏,她过不了多久就腿软得不行,此时她咬紧牙关忿忿地瞪着她,眸里的光像是在做一个决定。 池野被她的眼神吸住,停了动作,只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出神。 “池野,”靳鹿的声音被情欲弄得轻飘飘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不可以负我。” 池野麦色的肌肤在月色下泛着油油的光泽,他亲吻着她的额头,鼻尖,嘴唇,虔诚又绵长,“小傻瓜,”他喘着粗气,“你还想要我怎么做?嗯?我都快被你弄成和尚了,还不肯信我?” 她感受着池野胸腔的阵阵起伏,身体紧靠着像是一股电流从脚底势不可挡地窜上了头,她知道她就快沦陷了,带了哭腔,“池野,你就是混蛋!” 池野笑,笑着笑着就觉着有一双腿盘上了他凶猛有力的腰,他心里那股火早被这个小东西挑得快要爆炸,此时抬了眸,注视着她欲拒还羞的娇俏模样,两只魔爪用力在她胸前一捏,靳鹿一声呻吟,池野便终于得偿所愿地,沉入了她的身体。 “啊!” 小狐狸初尝人事,那随着疼痛感涌出的热流让她皱了眉。 “别怕,”池野动作轻柔地安抚着,“一会就好,一会就不痛了…..” 靳鹿瞪着他,只当他是在唬她,一双眸子嗔怨着就在他结实的肩上下了口,迷蒙间看见他脖子上的链子,舌头顺势舔了舔,一股金属的腥味便漫延在了唇齿间。 池野疼得闷哼一声,下体下意识一紧,更是疼得靳鹿眼泪直流,“小狐狸,”他嗓音嘶哑,“听话。” 靳鹿本就害怕,如今已无法回头,听着他的声音更是心里气得慌,索性咬紧牙关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今晚。 池野知道她心里有气,一边承着痛一边尽量温柔舒缓地在她体内游走,只是这节奏憋得他好生难受。 他啃咬着她的***耳垂,脖颈,密密麻麻的造着事故痕迹,靳鹿一面迎合一面娇喘连连,疼痛感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愉悦毫无防备地就袭上了心头。 她仿佛被魔鬼支配着,主动勾着他的腰,努力让他往下往深处探寻,连着脚尖都酥麻着使了力,只想让他更快。 池野感受到女人一张一缩的节奏,满足地闷哼着,腰间提了速度,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她的灵魂里驰骋。 “啊…啊…..啊!”靳鹿被池野剧烈地撞击着,交融着,身体不断向上结合着,连着大腿根部也传来了一阵阵电流,只见着男人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靳鹿被弄得呻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男人猛地一顶,一股热流夹着再次席卷了靳鹿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此刻,他和她的身体间早已被汗水吸住,稍一挪动,那股黏糊糊的情潮就激发着彼此的每一处神经。 池野明显感觉到女人还在一张一弛着,身体也配合地减缓了速度,缱绻缠绵地一边温存一边盯着高潮后还在微弱娇喘的靳鹿,“小妖精,怎么,还不够?” 靳鹿第一次经历这么跌宕起伏震慑人心的男女情爱,此时只觉着全身上下连着头发丝都在软趴趴地痉挛着,她娇嗔地看着气息不稳的男人,声音酥得池野骨头都化了,“原来,做爱,是这种感觉。” 池野被她逗笑,黑色的头发都在滴汗,他大掌掐她的臀,“或许,你是想说欲仙欲死。” 靳鹿脸色赧赧的,低眸看着夹在被他弄得到处是红晕的胸房间,那颗早就发烫的吊坠,又抬头看着他胸前形状相似的链子,“这鱼,怎么就一半?” “是半鱼。” “嗯?” 池野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靳鹿感觉到下腹一空,便被池野从侧面拥住,“半鱼的身体一边凸起,另一边光滑扁平,每当遇到危险时,雌雄半鱼光滑的那一面就会紧紧贴在一起,费劲全力逃离,死也不分开。” 靳鹿猛然记起佟老头那天神神秘秘地把她叫去了他店里,看着她的脖子打量着,弄得她一脸茫然。 如今,她躺在他怀里,摸着脖颈处的锁骨链,心底生出一丝细细的感动,欢喜着将身体往前靠了靠,望着他的眸子里全是女子的归属感。 “小鹿,”池野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袭击,她丰满的前胸因他硬邦邦的胸膛拥挤着,触感直达池野敏感的下腹,“你别胡来,我怕你第一次,受不住。” 靳鹿大脑一滞,夹着他腿根的下腹明显感到什么东西在逐渐崛起,她惊吓着就缩到了床角。 池野单手支着头,黑亮的眸子全是笑,“小傻瓜,怎么这么可爱。” ------------ 第八十二章 呦呦鹿鸣 靳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隐约记得池野抱了她,她双臂无力地挂在他的脖子上,被他裸着身子放进了浴池。 此时睁开眼,已是灿烂的早晨,她下意识地避了避从窗户外射进来的阳光,按住了一大早又在她身上侵略的男人,声音里还带着些迷朦,“几点了。” 池野吸吮着她的小草莓,含糊其词,“快到晌午了吧。” 靳鹿大腿盘上他那嵌着八块腹肌的腰,纵容着他在她早已湿滑的身体里缠绵,一双藕臂捧住他不停肆虐的脑袋,尚还理智的眸子看着他笑,“怎么就跟头喂不饱的饿狼似的。” 池野舌尖舔舐着她的肌肤,也很纳闷自己是怎么了,又不是刚开荤的愣头青,怎么在她这里就像是没见过女人似的,怎么要都要不完。 他咬了她的耳垂,嗫嚅着,“你太软了,我停不下来。” 靳鹿配合他的节奏,喘息中一起一伏着,脑子里竟还能有空蹦出一句诗词,“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池野笑,那频率一阵阵传入她的耳膜,惹得她更加潮湿起来,“嗯,是挺像鹿鸣的。” 靳鹿在想他的声音本就有着蛊惑女人心的***此刻在她身上驰骋着,染了她身子的音色更是让她只想被他抵死缠绵到天荒地老,她仰着头咬他的唇,“坏蛋。” “喂喂喂!起床了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开门我就闯进来了啊!” 剧烈的敲门声夹着洛凡凡的吼叫传了过来。 池野身子一顿,看着靳鹿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直骂娘,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尽力使自己声音正常一点,“知道了。” 靳鹿低了头,看着他的囧样笑。 “还笑!”池野眸里幽怨,在她耳边蛊惑,“怎么办,好想要…..” 靳鹿踟躇着,过了一会,几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挤出来的,“那你快点,我也想…….” ** 洛凡凡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点着,眼睛时不时瞄一眼楼上的两个房间,“哎,我说,这两人是吃了十全大补丸吗,一晚上都在闹腾就算了,大清早的,还要来,”他转眸看向其余两个无所事事的单身男性,满脸是泪,“你们说说,这不是虐狗是什么?!” “凡凡你消停点,”夏轶悠哉哉地喝着茶,“小风还未成年,别给他灌输太多小黄文。” “就是,”池小风盘着腿打游戏,“那歌里不都唱吗,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凡哥你在这眼馋着又是何必呢?” 洛凡凡和夏轶不约而同地互望一眼,“我说,小风这成绩以龟速前进,但是这怼人的功夫是在以光速见长啊!你看看他,这要搁一年前,他能放这么多屁话出来吗?” 池小风面色沉静,眉毛都不带皱的,“凡哥,你说不赢我,也不能狗急了跳墙吧,我要说的是屁话,那你这一辈子就只能是氨气了。” 洛凡凡蒙了,“氨气?” 夏轶难得笑得前俯后仰,指着池小风竖大拇指,“赞!名师出高徒。” 洛凡凡看了眼夏轶脸部已经痉挛的模样,转眸看向了从房里走出来的一男一女,“小鹿,氨气是什么气?” “嗯?”靳鹿正因为和池野一起出来有些难为情,脸蛋红扑扑的就迎上了洛凡凡渴望知识的目光。 “我说小风说屁话,他说我这辈子就是氨气,”洛凡凡较着真,因为他突然感到了一种被知识分子羞辱而不自知的恐惧感,“你说,他什么意思?” 靳鹿愣了愣,侧眸看向池野,两人只一秒,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洛凡凡整个人如被雷击,瘫软在沙发上。 “这是….”柳优优一边理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靳鹿隔得近,瞥见柳优优脖颈的红草莓,看着她神态自若地穿着吊带背心就下了楼,后面跟着光着上身一看就累得不行的左良,笑声忽得止住,背后像有洪水猛兽似的又跑进了卧室。 “小鹿?!”池野追了上去,“你怎么了?” 柳优优眼眸转了转,忽得明白了什么,在楼间笑得花枝乱颤。 一个小时后。 “好了,乖,大家都等着呢。” 靳鹿坐在床边,嘟着嘴,“我不!” 池野蹲在她脚边,哄着她,“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姑奶奶消消气,让大家等着不好,下次我保证不会了,好不好?” 靳鹿看着镜子里脖颈,耳垂,前胸,都是痕迹的自己,气得恨不得扇他,“你个***就不能注意点吗,现在怎么办,穿着衣服都遮不了!” 池野表情讪讪的,抓着脑袋乖乖地被女朋友骂,忽得灵光一闪,“有了!” ** 靳鹿被池野推着出门的时候,楼下的人齐齐回头,目不转睛地看向两人。 柳优优实在没憋住,又不好当面就笑,于是把头陷进左良肩头,背着靳鹿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动。 洛凡凡被氨气闹得已经魔怔了,屁颠屁颠地就迎了上去,“小鹿,你快说说,氨气到底是什么?” “额…..氨气”靳鹿不自然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氨气就是一种刺鼻的气体,人类的排泄物里含有少量游离的氨气。” “所以…..”洛凡凡脖子一直,转眸瞪着池小风,小风已经跳起来跑出了门,“你给我站住!” 靳鹿看了眼大厅里心照不宣的几人,艰难地挪着步子坐了过去。 “哎,”柳优优指尖捏着靳鹿身上裹的床单,实在觉得好笑,“小鹿,你这可以参加巴黎时装周了。” 靳鹿沉着脸,想起刚才在屋里撕床单的智障男人就头疼,抬眸剜了池野一眼,扯下床单就往大门走。 池野负罪感严重,后脚跟了上去,“小鹿,你等等我!” “哈哈哈哈哈哈,”柳优优眼泪都快要笑出来,躺在沙发上打滚,“怎么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夏轶看着这一出出戏闹的,忽觉得这日子越过越荒诞了。 好似幻境,不知何时遁入,不知会否结束,只浑浑噩噩地,分不清真假地,只愿永生于其中,醉生梦死。 ------------ 第八十三章 明明不是你 牧彦南今早刚起床就听到牧鱼的哀嚎,无非是还在为他阻拦她跟着池野那帮人去淮江的事怄气,他皱了皱眉,由于最近频频失眠,头脑昏沉着,十分不适。 “牧先生。” “说。” 莫小七看了看牧彦南的倦容,“得到消息说,池野他们昨晚抓了贺三,今儿一大早已经回樱市了,想必是,都知道了。” 牧彦南像是早在预料之中,眉色未动,“嗯。没事就出去吧。” 莫小七站着不动。 牧彦南语气不悦,“有事就说。” 最近牧彦南的情绪一直不高,莫小七看在眼里,早就跟府里上上下下打好了招呼,没事儿,躲牧先生越远越好。 此刻他瞧着牧彦南一副被人抢了老婆的模样,心知多说一句就有可能会被开除,但好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虽然他脾气臭,可他莫小七也还是跟他处出了感情。 “那个,牧先生,”莫小七搓了搓手,“我听陈妈说,下午,靳小姐会来看小姐。” “嗯。” “老夫人看着好像很高兴,一早就让张妈买了最新鲜的食材回来。” “所以呢,”牧彦南终于抬眼看向他,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莫小七一个冷战,开始抓耳挠腮,“我是想说,先生别忘了明早有个高管会,今晚早点休息。” 牧彦南一听到靳鹿的名字就烦躁,每天满脑子都是那日她跟池野在他家缠绵的画面,扰得他寝食难安。 他闷闷地沉出一口气,站起身往外走,“通知各部门,会议下午两点进行。” “啊?”莫小七对上牧彦南狠厉的眼神,赶紧避开视线,“是是是,我马上通知。” ** 男人帮两天没开,屋前早就堆了一堆要进门打游戏的小青年,左良拉着个脸把那些小痞子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了大门。 “野哥,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洛凡凡睨着左良,“贺三那孙子不说了吗,是有人指使他撒的谎,这人除了严振国还能是谁。” 左良大眼气鼓鼓的,“狗日的,都这么多年了还不放过我们,我这就去找他要人!” “回来!”池野低声呵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 “不是,野哥,”左良急得五官都扭在了一起,“那皓子现在都不知道被那孙子整成啥样了,我能坐得住吗?!” 夏轶皱着眉,“你急也没用,以我们现在的人手,且不说是以卵击石,就算是势均力敌,严振国也能以袭击政府人员的名义把兄弟们给抓了。” 左良:“那….那怎么办?!” “现在,”夏轶看向池野,“只有一个法子。” 池野对上夏轶的眼神,几秒后,做了决定,“我去找他。” ** 靳鹿在听了牧鱼长达两天的电话轰炸后,终于有时间来牧公馆看望这位被哥哥关在家快要无聊到要死掉的大小姐了。 “小鹿,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我哥有多不可理喻!” 靳鹿笑看着牧鱼义愤填膺的模样,频频点头,“是是是,不可理喻。” 牧鱼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凶过我,我生日哎,他就那样对我?现在又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去淮江,”她气势汹汹地又啃完了一个鸡腿,“最最最让我生气的是,连我奶奶也不帮我,由着我哥关我,你说,气不气人!” “行了,小鱼你怎么连奶奶也怪罪上了。” 靳鹿转眸看向一脸笑呵呵走进门来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模样倒是和那天她遇见时大相径庭,她赶紧站了起来,脸上堆了笑,“牧夫人好。” 楚桂芳点点头,语气和善,“跟着小鱼儿叫我奶奶就好。” “奶奶,”牧鱼小眼睛红红的,“本来就是你的错,哥哥凶我,你都不帮我了。” 楚桂芳明明是在跟牧鱼说话,一双眼却定在靳鹿的身上,“哎呀,我的乖孙,淮江那么远,你哥哥是担心你出什么意外,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哥哥的一番苦心呢。” 牧鱼一腔怨气打在了棉花上,气鼓鼓地转头开始狂吃。 靳鹿瞥着她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咧了嘴角。 “你是叫靳鹿?” “是。” 楚桂芳微眯了眼,注视着站在她面前浅笑着的女孩,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靳小玥,她眼眶渐渐泛了红,颤颤巍巍地伸手拉住了靳鹿,“好好好,长得俊,名字也好听。” 靳鹿怔怔地看着楚桂芳,回想起几天前她见到她时的情景,也是这般泪眼婆娑的模样,嘴里一口一个小玥的叫着,她一度以为是老太太年岁已大,头脑有些糊涂了。 后来细细想来,才惊觉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小玥是她妈妈的名字,她与她妈妈长相神似她是知道的,这老太太每次见她反应都这么激烈,难道,她认识她的妈妈? “牧夫人,”靳鹿把手抽了回来,眼神犀利,“可是认识我的母亲?” 楚桂芳悬在半空的手一顿,看着靳鹿的眸子情绪复杂,她抚着鬓角很是难受的样子,“张妈,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扶我回房。” “是。”站在一旁的张妈心领神会地扶起老太太就往卧室走。 靳鹿心一沉,看着楚桂芳满头银发的背影,眉头紧皱。 等到牧彦南开完会回来,就看到牧鱼一个人在沙发上躺尸,半眯着眼虚度光阴的模样活像一只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晒太阳的猫。 他想起前几日对牧鱼怒眉相对的事,心底的歉疚又开始滋滋往上冒。 “小鱼儿,”他走了过去,瞅着桌上的鸡骨头笑,“你这是吃了多少?” “又不全是我吃的,”牧鱼懒得搭理他,语气讪讪的,“小鹿也吃了不少。” 牧彦南睨她,“还生哥哥的气?” 牧鱼声音怪怪的,站起来往卧室跑,“我困了,睡觉了。” 牧彦南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妹妹这回是被他气得不轻,他轻叹了口气,抬脚往书房走了去。 ------------ 第八十四章 外套 牧彦南没想到靳鹿还没走,推开挂着心形锁的大门,一个靠坐在书架旁的身影就撞入眼帘,像夏日里的暴雨,猝不及防。 牧彦南心脏漏掉一拍,他停了脚步,只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 夕阳色的灯光下,是她如牛奶般莹润的侧颜,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扑闪着,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嘴角的弧度时浅时深,浅笑晏晏着,让他定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很多年后,牧彦南坐在空无一人的书房,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她的影子。 他才恍然惊觉,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有了无论如何都要占有她的念头。 “牧先生回来了!”靳鹿转眸看见了牧彦南,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举着她手里的书,笑得两眼弯弯,“牧先生看过这本书没?” “明明不是你?”牧彦南接过书,“这好像是小鱼儿放在这儿的。” “哦,难怪,”靳鹿眼神揶揄,“我说牧先生怎么会看这种言情小说嘛,原来是牧鱼放进来的。” 牧彦南凤眸含笑,坐到了椅子上,一边翻看着一边问她,“看你刚才那样子,好像还挺好看的嘛。” 靳鹿半躺在黑色的沙发上,“这书呢,讲的是一个有心理病的心理医生遇上了一个别有企图的花花公子,继而摆脱心病爱上他的故事。” 牧彦南点头,“文笔还行。” 靳鹿看着眼前拿着言情小说像是捧着考古文献般不苟言笑的男人,眼珠转了转,开了腔,“牧先生比牧鱼和我都大了十岁,今年应该二十七咯?” “嗯。” “那也老大不小了。” 牧彦南抬眸看向她,就见她食指放在大腿上,又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所以呢?” 靳鹿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牧先生就没有喜欢的人么?” 牧彦南目光一顿,薄唇弯起了一边,音色玩味,“你说呢。” 靳鹿托着腮,小巧的脸蛋上全写着好奇,“那天牧鱼生日,来了个好漂亮的明星,我听明先生说,她是牧先生的故人。” 牧彦南眉峰一挑,修长的指节在纸页上顿了顿,就合了书。 “走吧,我让小七送你回去。” “咦….”靳鹿小步跟在他身后,声音里满是戏谑,“没想到牧先生还会害羞。” 牧彦南蓦地站住,转身俯视她,“没想到靳小姐还会八卦。” 靳鹿瞧着脸色不悦的总裁先生,忙低了头。 开始懊恼自己不长记性,这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她今天是脑子又进水了。 ** 今年樱市的秋天来得匆忙,眼看着九月刚到头,瑟瑟的寒意就侵入了整座城池。 “嘶~真是妖风啊,”牧鱼坐在座位上哆嗦。 靳鹿没回头,看着小说笑,“你那小短裙就刚包住了臀,早跟你说今天有寒流,你偏不听。” “我….”牧鱼咬唇,“那不昨天还艳阳高照吗,我哪知道这妖风说来就来。”她偏头看了眼坐在窗户边写作业的秦小萱,“诺,那不小萱也穿裙子呢嘛,这叫天有不测风云。” 秦小萱抬头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一阵冷风透过窗缝袭来,她猝不及防地一个颤栗,打出好几个喷嚏。 “唉,”夏厦斜眼看牧鱼,声音怪异,“你不说一会儿放学有人来接你嘛,我看你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谁啊,不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风哥哥吧。” “喂!”牧鱼赶紧捂住了夏厦的嘴,看了眼苏铭安,小声呵斥她,“你个大嘴巴,一会苏呆子听见了,指不定就告诉我哥了。” 苏铭安一笔一划地在草稿纸上算着梁老头刚布置的数学题,听见牧鱼和夏厦煞有其事的对话,只觉得幼稚。 想那明风根本就只把牧鱼当妹妹,牧彦南那么宝贝她,是肯定不会同意牧鱼嫁给他的,况且,圈子里早就传开了,说是当年那个搞得明家鸡飞狗跳的素媱回来了,苏铭安只摇头,也就牧鱼傻啊,蒙在鼓里做着她的梦。 不过他也没空搭理她的事,苏铭安不禁叹出一口气,抬眸看向正自得其乐的女孩,心绪复杂。 “阿嚏!” 秦小萱像是真的感冒了,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一边拿着纸巾捂鼻子一边伸手去关靠边上的窗户。 苏铭安见着秦小萱艰难地把手伸到了他侧边,赶紧起身帮她关好了窗,回头间瞥见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眉头皱了皱,脱了外套就递给了她。 “快穿上。” 秦小萱显然受宠若惊了,呆怔着接住还留有苏铭安体温的外套,小小的眼睛只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嘴里嗫喏着,直到苏铭安已经坐回了位置也没能说出话来。 靳鹿和牧鱼等人也看在眼里,无一不意外,想他苏铭安素来不爱管闲事,要说他管过的闲事也就是靳鹿了,班里也早就把他俩的绯闻传得人尽皆知,此刻这番做法,饶是靳鹿也看不懂了,她侧眸看了眼开学以来和她说话就没超过二十句的男孩,满是戏谑。 当然了,这件事也没能逃过楚明嘉的眼睛,她刚做过美甲的手指扣住桌板,一下一下地,滋啦啦地响,响得一旁的魏菲菲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怕她大小姐拿她撒气。 ……..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一天的学习总算画上了句号。 牧鱼为了挡住肆虐的寒风,以防走光,把背包套在肚子前,和靳鹿一干人走在通往校门的林***冻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但恶劣的天气并不影响八卦的心。 夏厦看着前面穿着外套,紧紧跟在苏铭安身后的秦小萱,眉色大有柯南的神韵,“牧鱼你觉不觉得小萱最近很不对劲。她可是最不爱打扮的人啊,一年到头就那几件衣服换着穿,结果你看,这花裙子新买的,都穿两三天了。” “那怎么滴,”牧鱼紧紧抱住书包取暖,“人家买件新衣服也能嚼出不对劲?” “话不能这么说,”夏厦摸着下巴,“你看啊,这买裙子就算了,还有那啥,你没发现她最近很爱打扮吗,扎个丸子头弄个刘海啥的,这是秦小萱吗?” 牧鱼抓着头,跟着夏厦一起瞅前面的人,“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不太对劲啊,不过,我觉着,那苏呆子才更古怪。” “是吧,我也觉得苏大才子古怪得很,你说他以前是不爱说话,现在好了,直接不说话了,”夏厦一脸神秘,“可你看他对秦小萱,以前楚明嘉那伙人那么欺负她他都不管的,如今,你想想,他今天就跟小萱说过话吧,还把外套给她了。” 牧鱼崇拜地看着她,“所以?” “有奸情!”夏厦笃定,“绝对有奸情!”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鸡毛蒜皮都是大事,隔壁班的班花收了谁的情书,和小姐妹在厕所撞见又聊出了什么八卦,今天的早操因为广播坏掉不能做,明天因为要联考所以没有课间十分钟,甚至于,和同桌下五子棋发现对方耍赖都能义愤填膺好几天。 靳鹿走在太长以至于常常让她觉得没有尽头的林***头顶刮过一阵阵被风吹落的树叶,耳旁是喋喋不休的少女的是是非非,她看向前方一前一后的两人,只希望时光能慢点走。 ------------ 指鹿为南 正文 ------------ 第八十五章 阴谋 今天对于秦小萱来说无疑是温暖如春的,尽管,此刻,明明是狂风骤起。 她将苏铭安的外套紧了紧,嘴角抿出一丝甜,常年穿梭的灰色小巷都像是泡在蜜罐里,开出了鲜艳的花。 刚才,她是想把外套还他的。 “衣服给你。” 秦小萱脱下外套双手递向了苏铭安。 “不用了,明天给我就行。” 秦小萱抬头看向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的男孩,话还未出口,他就长腿一迈,转身离开了。 她低头闻了闻外套上属于他的气息,想起了那日和他在雨中穿行的画面。 那天,她照着往常习惯来学校自习,却不曾想遇到了苏铭安。 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双目呆滞地看着前方,表情怔怔的,就连她从他面前走过都未曾发觉。 后来,好好的晴天就突然下起了雨。 秦小萱撑着伞,注视着前方被大雨淋湿了全身却依旧不紧不慢往前走的男孩,咬着厚厚的嘴唇犹豫了几秒,便大步冲到了他身边,将胳膊直了又直,为他遮雨挡风。 苏铭安僵硬地转头看来人,就见着秦小萱矮胖的身子拼尽全力往上延伸着,一双鞋泡在积水里,半个肩膀被淋得湿漉漉的。 他抬头看了眼几乎是盖在他头上的雨伞,竟笑了,抬手接过她手中的伞,为她遮住了那半个肩膀。 秦小萱想,那封压在柜子里已经快一年的情书是时候交给它的主人了。 毕竟,她弯了唇,她跟苏铭安之间,有什么已经不同了。 “喂!” 她正遐想着,抬头,顿住了脚步,果然,她们不会放过她。 楚明嘉一脚踢倒了她的自行车,一双眸子钉在灰黑色的外套上,怨恨,嫉妒,又狠辣,“给我把她衣服扒了!” 魏菲菲和林思思互看一眼,有些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楚明嘉厉眼扫向两人,“动手啊!” 于是,秦小萱再次被赶到了角落里,无从反抗地被来人扒得只剩内衣,瘫坐在一地雨泥里,死死咬住牙关,哆嗦着。 她看着楚明嘉拿起了那件外套,仔细端详着,忽地又甩手扔在了她脸上,“你也配!” 秦小萱赶紧将外套护住,死死抱在怀里,一双眼红通通地,布满血丝地,第一次直视了楚明嘉的眼睛。 楚明嘉笑,“哟,还敢瞪我!” “楚明嘉,”秦小萱眼神倔强又轻蔑,“你真是可怜。” “你!”楚明嘉气极,俯身就是一巴掌,“我让你嘴贱!” 之前说过,这条像迷宫一样的小巷不仅是赏花的好地方,也是为非作歹的绝佳之地,这不,小巷的常客们陆续围了过来,眼珠子只盯着雪白的秦小萱滴溜溜转。 “怎么又是她啊?”一个红发的小痞子淫笑着,“楚大小姐跟这小妮子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这大冬天的,哥哥看着心疼哟。” 楚明嘉眉底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就被不怀好意的眼神掩盖,“三哥要是心疼,明嘉让给你就是,只是,”她看着秦小萱惊恐的眼神,语气一顿,“好歹是我同学,三哥可不要太粗鲁哦。” 小痞子摸着下巴,油嘴滑舌着,“原来是同学啊,老子是喜欢没开过花的学生妹,但这也太肥了吧,”他色眯眯的眼睛在楚明嘉身上流转着,“还是楚大小姐这款来劲。” 楚明嘉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发着狠壮胆,“陈三,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敢打我主意!” 小痞子假意求饶,“是是是,借我十个豹子胆也不敢打楚小姐注意的。” “行了,”楚明嘉转身往外走,“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太粗鲁。” 秦小萱吓得嘴唇苍白,抓了地上的衣服就要站起来跑,却被陈三带着的一群小混混团团围住,一时间,淫笑声不断。 “楚明嘉!”秦小萱的声音终于带了哭腔,她拼命挥赶着不断围上来的混混,近乎沙哑的嘶吼,“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思思被尖叫声闹得额头直冒冷汗,大喊了出来,“明嘉,陈三那伙人什么都敢做的,秦小萱会出事的!” 楚明嘉虽然坏,但从不做越界的事,今天看样子是被气昏了头,本来心里还有些余悸,此刻被林思思这么一劝,反倒没了顾忌。 “怕什么!她还敢告我不成?!” 林思思和魏菲菲站在原地,身后的尖叫,哭喊,混杂着男人的笑,震得她们一身发抖,直觉得可怕。 “还站着干什么?”楚明嘉回身,唇边一抹讥笑,“你们也想被强奸啊。” ** 池野在牧公馆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牧府的女管家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带着疏离的笑容领他进了会客室。 “真不好意思,”牧彦南虽嘴上说着,脸上却是一点抱歉也没有的,“让池先生久等了。” 池野对牧彦南是没有好感的,亦如牧彦南对他,“牧先生还真是日理万机。” 牧彦南捏了捏太阳穴,有些疲倦,“池先生言重了,也不知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池野看着他,也没心思多费唇舌,“单皓到底在哪?” “单皓?”牧彦南挑眉看他,“不认识。” 池野好看的眉头拢起,一字一句,“只要你救他,我答应帮你。” 牧彦南倒是没想到池野会这么沉不住气,竟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想来是单皓的事让他关心则乱了,“池先生真是说笑了,你和严家的仇,又岂会是你帮我?” “牧彦南,”池野语气不悦,“你少跟我在这绕圈子,我说了,只要你把他救出来,我手里的证据就是你的。” 牧彦南一圈一圈地转动着拇指的白玉扳指,“果然,我猜得没错,东西在你这里。可惜了,严振国蠢了点,抓错了人。” 池野抿了抿唇,“我手里的人可以配合你们,但要救人,必须要你的线人和我们里应外合。” “哎,池先生不要这么着急嘛,”牧彦南弯着唇,眸里的算计赤裸裸地呈现,“证据归证据,还有一件事,我们也得谈。” ------------ 第八十六章 竣工 涪江桥在历时快一年的修建后,终于竣工。全长两千米,横跨涪江,连接整座城市的南北,长长的身躯架在波光粼粼的江面,气势如虹。 “严市长,请问您此时此刻有什么感想吗?” 严振国扶了扶粗边镜框,眉头习惯性地紧皱,看着镜头不苟言笑,“没什么可说的,为人民服务本就是我的职责。” 话音一落,全场掌声一片。 牧彦南看着屏幕里被闪光灯团团围住的严振国一本正经地打着官腔,唇边讥诮。 “这桥总算是修好了啊,”明风伸着懒腰,“可把大爷我累坏了。” 牧彦南喝着红酒,音色慵懒,“这些日子你是辛苦了。” 明风用脚趾头听都听出他话里有话了,“怎么着,牧少爷有什么言外之意不妨讲出来。” “小鱼今天没去上学,也没吃饭,”牧彦南看向他,“连口水也不喝。” 明风正了色,踟躇几秒,起身要去找牧鱼。 牧彦南:“你最好不要去,饿很了,她会吃的。” 明风背对着他,顿住脚,过了好久,长叹了口气,“我昨天,和小鱼谈了谈。” “你早该这么做了。” 明风以为会如释重负,不曾想此刻内心却如在火中煎熬,他头脑混乱着开了口,“忘了跟你说了,下周的机票,去纽约。” 牧彦南有些意外,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到时我去送你。” “彦南你说,”明风神色颓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素媱到底心里有我没?” 牧彦南沉默,几秒后看他,“那得问她。” 明风被他逗笑,看着他摇头。 “我今天是糊涂了,竟来问一个恋爱白痴。” “你不用对我人身攻击,”牧彦南笑,“反正人家心里有没有你,你都想跟着去。” 明风在沙发上坐下,眉色难明,“你说这以前吧,看着兰胭对你百依百顺的,你丫的还对人家爱答不理的,我就觉得不可思议,这爱情,难道还能迷了人心智不成,”他低了眸,“后来遇到素媱,算是明白了,一物就得降一物。” 牧彦南只直直看着他,面带微笑。 明风于是啧啧感慨,“可惜兰胭咯,虽说人家是出卖了你,但说到底也是逼不得已,再看看你,听到她名字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上次在你家遇见她,人家那一双眼睛可是死死跟着你转啊,你倒好,正眼都不带瞧的,想兰胭已经今非昔比,现在的地位还在惦记你,你可要长点心了。” 不说倒还好,一说牧彦南就想起了那日被兰胭堵在走廊的事。其实他是知道她随了华盛的老总来的,只是如今与他已毫无干系,所以也就懒得再去管这些女人的小心思,没曾想,倒让她有了幻想。 “彦南,我有话说。” 牧彦南睨她,“有事?” 兰胭穿了件抹胸长裙,香槟色衬得她更是雪肌娇嫩,面如桃花。 她柔情万千地看他,“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 牧彦南抬脚要走,“兰小姐要没什么事就让开,别一会儿让人好找。” “怎么,”兰胭眸里有了光彩,“吃醋了?我跟华总没什么的,都是记者瞎写。” 牧彦南虽心生厌烦,也不好当面发作,看着昔日女友的姣好容颜,话语转了几转,还是不太好听,“兰小姐要再这么自作多情下去,我只能让人轰你走了。” 兰胭精致的妆容瞬间扭曲,涣散,又强作镇定。 “我说彦南啊,咱先不聊这些女人的事了,那桥,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牧彦南说得漫不经心,“费尽心思地让熊涛上了钩,自然是好戏还在后头。” 明风拿手指指着他,龇牙咧嘴地骂,“要不说大学宿舍那几个就你最贼呢,你看看你这小表情,这不得把严振国往死里整啊。” “哎,这话你说错了,最贼的可不是我。” “你说程远?”明风撇嘴,“那不见得,那小子是够腹黑,但要比起狠,你肯定头筹。” 牧彦南合着文件,语气慢吞吞的,“总之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去你的纽约,我自有安排。” “呵,”明风笑意不明,“听你这意思,是巴不得我不回来啊。” “是这意思。” “得,”明风站起身来,“既然牧少爷看我碍眼,我就自个儿滚回家了。” 牧彦南眸里含笑,“放心,我会常去看你。” “我信你才怪了,你这整天内忧外患的,还要想着怎么骗仇人家的女儿,”明风揶揄,“我嘛,只能空虚寂寞冷咯。” 牧彦南嘴角斜了下,没说话。 明风开了门,忽地正了色,“对了,我走的事,暂时不要让小鱼儿知道。” 说起这事牧彦南就头疼,薄唇轻启,“滚。” ** 靳鹿去男人帮的时候正好碰见池野匆匆忙忙着要出门,他撞见她正要踏进门,神色虽有些急切,却还是停住了脚,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 靳鹿偏头看了眼他身后面色严肃的一群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是?” 池野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酒吧有人闹事,我去去就回。” 靳鹿察觉不对,“闹事?带这么多人?” “嗯,”池野音色转了转,“带头的是个人物,人手多点,有备无患。今晚男人帮都得去,你快回家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那小风和毛豆呢?” “我让小风带着毛豆去佟老头那儿了,没事,你放心。” 靳鹿皱了眉,还未来得及细问,池野带着左良一干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着,退了出去,合上了大门。 ……… 回去的路上正值傍晚,天色灰不溜秋的,月亮出了一半,淡黄淡黄的,看着没有一丝生气,衬得她的心情更是雾蒙蒙的。 她脑子里不停回转着池野临走前对她故作轻松的神色,心里越渐笃定是出事了,于是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巷口,大致合计了一下,便掉头要去找柳优优。 就在此时,凭空一声尖叫,划破静谧的暮色。 靳鹿顿住脚,转身,快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