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节目录 ------------ 第一章 脏了的男人不要了 ‘咔擦’一声,林苏寒剪断缝线,“手术结束!” 作为这台手术助手的杨眯医生望着她会心一笑。 随着“手术中”指示灯的熄灭,两人脱下手术服来到换衣间。 “这台手术完成的真漂亮,妊娠合并心脏病,又是个臀位,真担心术中出现什么意外,还好有惊无险。”林眯一边穿白大卦一边对林苏寒说道。 “当然啦,也不看看做手术的是谁?”林苏寒故意抬高下巴。 “哟哟哟!不就是去胸外科会诊了两台手术么,瞧把你得瑟得!”杨眯毫不留情的反击。 林苏寒挑眉哼哼两声,一脸得意洋洋。 “不过以后有今天类似的手术,你是不是得让我两台?”收拾妥当后杨眯揽过林苏寒住外走。 “那必须呀!”林苏寒顺着杨眯边走边在胸口拍了拍,“我林苏寒为闺蜜两肋插刀,别说几台手术了,就是让个男人给你又何妨!共同进步嘛!到时我给你做助手。” “呸!”杨眯呸了一口,“谁稀罕你男人啊,老娘有男人。哎,话说回来,你们上次吵架还没和平哪?这两个月,在工作上倒是帮你争取了不少机会,可号称外科小快刀的最帅最迷人最有前途的许懿医生,鲜少露面哪!以前人家可是天天在咱们产科转悠!” 林苏寒扁扁嘴,“唉!你也知道人家帅人家技术好人家有前途,自然是忙呗!忙手术忙课题。” “是不是还忙着应付那些漂亮的实习医生小护士什么的?”杨眯快走几步停在林苏寒面前,“我跟你说,你得马上开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模式,牢牢守住你的城堡,可别让那些小三小四小五钻了你的空子。” 林苏寒眼一翻,绕过杨眯快步走,“真要有小三小四小五,我一脚劈了他!” “不是吧?这么快就认怂?你舍得?都不斗上一斗、争取争取?”杨眯快步跟上。 林苏寒停步,看着杨眯,“你说,我们做医生的,最不可缺的是什么?” 杨眯挑眉耸耸肩。 “那就是负责,对患者负责,对生命负责!”林苏寒插腰,“哼!你说我这么个负责任的人,能接受得了出轨这种对家庭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事情?会屑于跟小三小四小五这种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任的人斗法?” 林苏寒说着潇洒一甩自己的那头利落短发:“那不是丢我“院花”的称号吗?” 说完大步而去,留给杨眯一个昂首挺胸的背影。 杨眯笑着摇头,“你那是感情洁癖!” 两个人打闹着回了办公室,对着电脑噼里啪啦输了一堆病例,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杨眯抬腕看了看表,“到点下班了。” 林苏寒眼睛盯着电脑,头也不回说道:“你先走吧,今天我值班。” “哦,是哦。”杨眯看看排班表,“哎,你个倒霉催的,今天可是情人节!老娘不陪你了,过我的二人世界去咯。” “今天情人节?”林苏寒转动椅子转过头问。 门就在这时开了。 麻醉科医生张猛捧着一大捧娇艳似火的红玫瑰来到杨眯面前:“亲爱的,节日快乐!餐厅位子已经订好了,就等着我的女神共进晚餐了。” 顺便给林苏寒招了招手,“嗨!西湖。” “滚!别在我跟前秀恩爱,我今晚上值班。”林苏寒笑道。 “行了,你们年轻人都去过节吧,今晚上我值班。”有人说着话走了进来。 “主任。”“主任。”三人纷纷打招呼。 “都走吧,到下班时间了。今晚我值班就行。”主任说道。 “不用了,主任。”林苏寒说道,“今天手术的那位产妇…” “我知道,”产科主任打断林苏寒,“产妇心脏不好,接下来几天都很关键,不过有我亲自盯着你也不放心吗?” “哪能呢?主任。”林苏寒忙说道。 “主任您这话说的,我们是怕您累着。”杨眯也说道。 “行了,”主任挥手,“你们年轻人工作归工作,恋爱还是要谈的,不然我们产科医生忙什么呢?走吧走吧,别在这儿忤着了啊,我们老年人对这种外来的节日可不感兴趣。” “谢谢主任!” 三个人出了医院,林苏寒拒绝了杨眯和张猛的相送,留下她一个在寒风中瑟缩,二月份的天气还是挺冷的,林苏寒紧紧身上的羽绒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电话响了好久,就要林苏寒以为要挂断的时候,响起了一个明亮悦耳的男音,“喂!” “什么时候能下班呢?” 对方沉默了两秒,“临时有个手术,可能得晚一点,你今晚不是值班吗?到时候一起回吧。” “哦,不用,那我家等你。” 林苏寒将手机揣回兜继续迈步,抬头间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奥迪,开门上车扬长而去。 林苏寒沉吟一刻,大步走到马路边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跟上前面那辆奥迪。” 司机了然的点点头,情人节嘛,总有不少偷腥的猫,这种盯梢的事情的见怪不怪。 这个点路上的车很多,走走停停的倒也没跟丢,只见那辆奥迪驶进了一家高档西餐厅。 林苏寒付钱下车也走进餐厅,一路寻找,终于在二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和一个靓丽的女子相对而坐。 桌子比较窄,近距离的两个人微笑着互相凝望。 林苏寒不由弯了弯唇角,真是深情的一幕啊! 然后她看到服务生礼貌的上好菜品饮品离开,然后两个人温馨的说说笑笑,她还看到他给她倒了红酒,体贴的拿刀叉,她还看到他倾身,附耳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林苏寒在省人民医院呆了三年,两个人也相处了三年,她知道他内心愉悦欢喜的时候,就会俯在她耳边说话,只是如今,他在对着别的女人做着这样的事。 她冷静的拿出手机,拍下了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 然后她一步一步不快不慢的走近。 随着高跟鞋‘咚咚’的落地声,越来越近了,她看清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年纪跟她差不多,身材纤细,细眉小脸,秀鼻樱唇,一双眼睛不是很大却笑得像一汪新月,闪闪发亮,一副大家闺秀的娴静模样。 高跟鞋的触地声停止,林苏寒站到二人面前。 “你今晚的这台‘手术’,还真是无比美好啊!”她笑着问许懿。 “苏苏!”许懿有些错愕,僵直身子喊道,神情沉沉。 “她,就是你的‘病’人吗?看样子‘病’得不轻呀!”林苏寒指着‘大家闺秀’问道。 被指到的人没有慌乱嚣张蔑视,只有些许尴尬,还有些许歉意愧疚。 “苏苏。”许懿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无奈愧意。 “好,我明白了。”林苏寒耸耸肩,抄起桌上的红酒倒了满满一杯,缓缓递到许懿面前,然后抬高,翻转,满杯红酒就哗啦啦从许懿头上淋了下来。 “这个男人脏了,我不想要了,你若不嫌弃就接手吧!”林苏寒笑着对‘大家闺秀’说道,‘咚’一下放下杯子,拍了拍手,毫不留恋的走掉。 她始终脚步从容,没有眼泪,没有心伤。 只是饥肠辘辘的她却再也没了晚饭的味口。 她匆匆回了家,放了满满一缸热水,氤氲的热气驱散了寒意,滚烫的热水暖和了身体,林苏寒感觉自己的灵魂又回来了。 她吹着头发跟杨眯发微信――“亲眼所见!”同发的是她拍的那张照片。 “不是吧,那么恶心!你该当面一脚踢翻这对狗男女!”杨眯马上回了微信。 “没踢,浪费力气,泼一头红酒就够了。”林苏寒回到。 “太便宜他了!你现在在哪?要不,我回来抚慰抚慰你?” “得了啊,打扰别人‘啪啪啪’是犯罪!我可不想做这样的罪人,尤其是对闺密!” 林苏寒回了这个微信就扔掉手机跳到床上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很红的古装连续剧,她认真的看了起来。 然后她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林苏寒半年前贷款买了这套两居室的房子,后来许懿也有了钥匙。 许懿的家庭条件其实很不错,父亲是分管省医院的副院长,姐姐还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医疗器械的生意。许懿自己就在这个小区里有一套复合式公寓,不过更多的时候,他喜欢住在林苏寒这里。 他说这里虽然小小的,但温馨有家的感觉。 他径直进了卧室,手里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 “你好像送错人了吧?”林苏寒说道。 “红玫瑰很衬你。”许懿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同放的还有他在掌心摩挲许久的钥匙。 “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他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 “嗯嗯!”林苏寒点头,“请便!谢谢你的花啊,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情人节嘛,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许懿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转身进了洗手间。 林苏寒伸长脖子叫道:“收拾仔细点啊,我没有留垃圾的习惯!” 许懿听了闭了闭眼,垂头站在洗手台前,哗啦啦放了一池水,将头淹了下去。 半晌后,手里拿着牙刷口杯刮胡刀之类的东西走了出来,打开衣柜拉出行李箱,胡乱的放进去,又胡乱的往箱子里塞他的衣服。 林苏寒倚在床头拿着电视遥控器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终于,他停下手,走过来坐在了床边。 林苏寒立马往后挪了挪,厌恶的盯着许懿坐的地方,“那什么,你坐远点,虽然我们这段时间没那啥,但正式分手好像不到一小时。” “西湖!”许懿开口唤了一声,唇角全是苦涩。 林苏寒自嘲的笑了。 林苏寒这个名字,来历很简单,父亲姓林,母亲姓苏,寒冬腊月里生的,如此而已。不过苏寒苏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最出名的是什么?西湖啊! 所以这个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关系比较铁的呢都叫她西湖,关系比较亲昵的呢都叫她苏苏,当初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也叫她西湖,不过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他就一直叫她苏苏了。 这么快就撇清关系换这个称呼说明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 呵呵! “请说。”林苏寒说道。 “那个,西湖你知道的,她是院长的女儿,也是我…” “哦!人往高处走嘛!”林苏寒打断许懿的话,了然的点点头,“何况人家还那么漂亮。” “在我眼里,你是最阳光漂亮的。”许懿认真说道。 “唉,真遗憾!”林苏寒指指电视,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你看人家古代人,娶个正妻如虎添翼谋前程,纳几个美妾享齐人之福,可你生在现代,是没那个福气喽。” “苏苏,对不起,如果我还能再选一次,哪怕是在古代,”许懿眼睛里闪着深邃幽远的光,“那一世我再不负你!” ------------ 第二章 前身 过往 大唐朝,康元六年,庆州。 庆州定远候府规模庞大,布局严整,曾是前朝一个藩王的府邸,曾经损与战火,几经周转到了定远候手中,几经修缮,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庭院深深处,有一个狭长的湖,湖水清澈,湖尽头浅水处种了一些荷,深秋中只剩下干枯的叶子,湖两边不远处分别种了一片桂花,一片腊梅。西边垒了一座高台,建了一座楼阁庭院,名曰轩榭,轩榭左面不远,建了几座相连的宽敞雅致以供游湖的建筑――随愿亭。 今日随愿亭里人影绰绰,不时隐隐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 “柳玉!我们真的要去轩榭吗?”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小声的问起,她名叫林苏娘,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如画,一身鹅黄的衫裙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过去,都是那么妩媚动人。 她的身旁站着那个名叫柳玉的丫鬟,二八年纪,黛眉杏眼,俏鼻樱唇,也是非常漂亮,从相貌来说两人难分伯仲,只是她低垂的脑袋和小心翼翼拉着柳玉袖角的模样,一时倒让人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 “当然要去啦!林小姐,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柳玉上前挽了她手臂,半拉半扶的拽着她快步往前走。“我们先去厨房熬醒酒汤,然后再给世子爷送去。世子爷见你这么关心体贴,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阿竹说随愿意亭那边有客人,我们现在去不方便的。”林苏娘咬了咬红润的唇。 “哎呀,她什么都不懂,我们又不去随愿亭那边的。”柳玉抱怨了一句,然后小声对林苏娘说道:“世子爷只要在随愿亭设宴待客,那他一定会趁客人们打牌的时候回轩榭的。我们只要避开客人去到轩榭,就刚好给世子爷送醒酒汤了。世子爷都回府半个月了,结果小姐你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想早点见到世子爷,都三年多了,关边很苦的,也不知道世子爷瘦了没有,晒黑了没有,不过…” 柳玉说着绽放了一个迷醉般的笑容,“世子爷一定还是最最英俊最最风度翩翩的世子爷!” 林苏娘望着柳玉的笑脸,似乎对她这样对世子爷直接的迷恋既赞同又羡慕,不由翘着唇角低下了头,白玉般的脸蛋上浮上一抹羞涩的红晕。 主仆二人很快到了厨房。 厨房里烟火袅袅,锅碗瓢盆叮当乱响,不停有人进进出出,一片繁忙。 正坐镇指挥的厨房管事董娘子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们迎了上来,“林小姐,今天厨房很是繁忙,你来这是里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就快滚吧! 林苏娘垂了眼睑没敢说话。 “是这样的董妈妈。”柳玉上前一步,“世子爷今天款待朋友,您也知道世子爷三年多不在家,老朋友相见自然少不了一番热闹。林小姐怕世子爷高兴之余喝多了酒,伤身,想要亲自给世子爷熬醒酒汤,劳烦董妈妈张罗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董妈妈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不屑,“刚好灶上的事差不多快忙完了,三灶房那边应该有空炉子,我这就让人给林小姐准备。” 说着唤了人来领了林苏娘柳玉过去。 灶上一个婆子就走了过来,“董姐姐,就说灶上没空把人支走就行了,干嘛还费这个神?” “夫人不是说了嘛,林小姐在候府里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们只管伺候好了就是。”董娘子转身往厨房里走去。 “可现在世子爷已经回来了,夫人也把‘嫁妆’给她了,难道还由她往世子爷跟前凑?”灶上的婆子忙跟上疑惑问道。 “怕什么?这癞蛤蟆再美的像天鹅那也是癞蛤蟆,难道就能变成真天鹅不成?”董娘子睇了那婆子一眼,二人对视着,不由开怀的笑了。 那边林苏娘和柳玉已经顺利的熬煮着醒酒汤,柳姨娘身边的翠儿来了。 “翠儿姐姐,你怎么来了?”正在给炉子扇火的柳玉问道。 翠儿神秘一笑,俯身在柳玉耳边说了一句话:“世子爷那边的宴席已经散了,撑了桌子在摸牌了。” “真的吗?真是太谢谢你了翠儿姐姐!”柳玉扔了手中的扇子跳了起来,大声说道:“林小姐,我们现在就过去!”说着就去准备碗盛汤。 正弯腰准备查看汤熬好没有的林苏娘有些兴奋紧张的站直了身子。 翠儿趁机上前两步揭开煲汤的盖子,用勺子搅着仔细看了看,小声对林小姐说道:“这汤熬得火候正好,林小姐快些给世子爷送去吧!我就不陪你们去了,姨娘那边还等我伺候呢!” 林苏娘小声道谢:“翠儿姑娘受累了!” 翠儿给了林苏娘一个鼓励的微笑,转身出了厨房。 她出了厨房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了两个人。 只见前面的那个女子穿了一身水红色交领衫同色长襦裙,外着淡绿色半臂,梳着矮髻,插一只珠宝蝴蝶簪,她白皙的脸庞,大大的杏眼,尖尖的下巴,略施粉黛,看起来娇艳动人又不失温婉。 身后跟着一个穿宝蓝色衫裙的十七八岁的女子,清秀的五官,乌黑柔亮的长长秀发盘于后脑,随意插了几只簪子。手上带着金黄镯子,耳旁垂着翡翠耳环,脖上挂着珍珠项链,这样的装扮,一看就是主子身边最得力得宠的有头有脸的大丫鬟。 此时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 翠儿忙曲膝施礼:“表小姐!” 这个表小姐闺名风晚晴,她的母亲是如今候府夫人的胞姐,也是世子爷程明宇的嫡亲表妹,很受夫人和世子爷的宠爱,每年都会在候府住上不短的一段时间。 风晚晴目不斜视步履端庄的径直往厨房走去,丫鬟如烟抬起下巴神情倨傲的对翠儿略一颔首,算是见了礼,跟着风晚晴扬长而去。 翠儿看着心中一动,悄然折回了厨房门口。 ------------ 第三章 各有各的算计 一个身穿藤青曳罗靡子长裙的美貌少妇站在花园小径旁,看着那个婀娜的背影消失在去往轩榭后花园的甬道上,转身往回走。 她差不多三十七八的年纪,因保养得当,看起来还不到三十的样子,岁月并没在她俏丽的容颜上留下过多痕迹,反倒增添了不少韵味。 “姨娘,这事真能成吗?”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翠儿小声问道。 “这有什么不能成的。”柳姨娘抬手优雅的抚了下鬓角,“一个未婚妻子,关心未婚夫婿身体天经地义。” “可那林苏娘根本就不讨世子爷还有候爷夫人的欢心,只是仗着老候爷的善心寄居在候府罢了,许多人私下都说世子爷根本不会娶她做少夫人的。” “林苏娘最终能不能做少夫人我不知道,但老候爷在的话,差不多有三成可能,现在嘛…基本上没可能了。” “既然这样,姨娘你为何还给那个林苏娘支招,为何又要在她熬的解酒汤里加那种药,今天随愿亭那边世子爷有朋友招待,都是些世家子弟,这万一搞砸了…”翠儿压低声音说道。 “你做得不干净?”柳姨娘甩给翠儿一记凌厉眼神。 “姨娘放心,”翠儿忙道,“那主仆二人对我没有丝毫防备之心,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柳姨娘慢条斯理收回眼神:“如果没记错的话,世子爷今年二十有四了吧,这在别人家,孩子都能下地跑了。三年前就该大婚结果一拖就到现在。世人都说定远候府世子爷聪慧神武,年纪轻轻就挣了不少军功,又说他纯孝贤能、恭谨自律,至今屋里还没个人。可如果他喝下那碗醒酒汤,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面对那么个美人……” 柳姨娘眼睛里浮现一丝得意阴狠,继续说道:“当生米煮成了熟饭,夫人再是不情不愿,为那世人皆知的婚约,为堵世人悠悠之口,林苏娘说什么也要进候府的门。” “可不是,”翠儿低头,口气略带嘲讽,“林苏娘那样的家世,能入定远候府确实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何况夫人早就相中了自家姨侄女为媳,这要是生米煮成熟饭,夫人心里堵得,可不跟吞了苍蝇似的。” 柳姨娘舒心一笑,“即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林苏娘的这番作为,那眼高于顶的表小姐恐怕已经着急上火狗跳墙了。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可不是狠狠扇那个爱子如命治家有方的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翠儿不由捂嘴笑了,“已经跳墙了。” 她把在厨房门口悄悄看到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就在林苏娘在厨房熬解酒汤的时候,表小姐带着她的丫头如烟也到了厨房,还带了一壶酒,表小姐就对林苏娘说道…” 翠儿就咳嗽两声学道:“‘林姑娘真是有心了,这么关心表哥身体。我从小与表哥一起长大,众多兄弟姐妹中,表哥待我最是与众不同,我也最是了解他,要是他知道林姑娘如此牵挂着他的身体,心中定是很感激,可惜他现在忙着走不开,晚晴在这里备了薄酒一杯,替我表哥说声谢谢!’” “如烟就在厨房拿了两个杯子斟了酒,那林苏娘一言不发也不喝酒,表小姐就又说:‘莫不是姑娘不是真心关心表哥,只是为了老候爷一时许下的婚约为了候府的少夫人之位,而做的表面功夫,担不得这声真心实意的谢?’” “林苏娘一张脸就涨得通红,猛得端过杯子喝了酒。” “表小姐就绽了笑脸,看着林苏娘熬汤的炉子又说,‘林姑娘就请仔细为表哥熬这醒酒汤吧,怎么说也是你的一番心意,虽然我知道表哥并不喜欢喝这些乱七八糟的汤,但你还是早些给表哥送去吧!免得酒劲上头林小姐自己倒需要喝了…也说不定表哥就喝了你亲手熬的汤呢!’” “林苏娘那张脸,一阵红一阵白,开染坊似的,到底还是早早的去给世子爷送汤去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柳姨娘听完微微笑,“候府安静好些年了,也该热闹热闹了。” ※※ 柳玉一脸愤然的领着林苏娘走在候府后花园,这是去往随愿亭和轩榭的必经之路。 “府里人都说,那表小姐温婉可人,”柳玉边走边说:“无论容貌、才情,就连她平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完全媲美她高贵的出身,大家闺秀的风采无人可比,可我看来却不尽然――” 她说着压低声音在林苏娘耳边说道:“小姐你瞧她刚才的轻狂样,说什么替她表哥说声谢谢?呸!她凭什么代表世子爷?她这样与府里那些作张拿乔的小蹄子们又有什么两样?” 林苏娘忙去捂了她的嘴。 “柳玉,你不用这样为我抱不平的,”林苏娘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放手说道:“表小姐是英国公家的嫡小姐,出身高贵不说,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品样貌又是如此出众,还与世子爷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不同一般表兄妹的…” 越说声音越小,越说神情越沮丧。 柳玉看着很是着急:“林小姐!你要记得,你才是世子爷的未婚妻,是老候爷亲定的孙媳妇,是未来候府的女主人!” “可是,我…” “无论老候爷还是候爷,都是重情重义守诺之人,小姐将会是世子爷的妻子,候府的少夫人,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要不是老候爷殡天要守孝三年,小姐与世子爷早已经完婚了。小姐,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走到世子爷面前,让他看到你、记住你这个未婚妻!” 现在也只有死死抓住‘未婚妻’这个身份了,不然你怎么靠近世子爷?我又怎么靠近世子爷?柳玉在心里加了一句。 林苏娘水汪汪的眼眸里一点点闪烁起希冀的光芒。 两人随着花园小径走进了一片大大的石林,石林尽头是靠湖的一座又高又大的假山,假山前放置着许多奇形怪诞的石头,组成了一个错落有致、交相辉映的假山群。随愿亭和轩榭相隔不远,却是隔湖相望,假山就是去往这两个地方路径的分叉点――随愿亭在左,轩榭在右。 林苏娘她们要走右边的路。 ------------ 第四章 连续中招香消玉殒 林苏娘她们要走右边的路。 一块大石旁就突然窜出一个长相俊俏的小厮来。 “哟!这不是林小姐吗?见过林小姐、柳玉姐姐!”他笑着躬身施礼,看见柳玉手中端着东西又道:“二位这是要去见世子爷吗?世子爷此刻还在随愿亭呢,小的这就领你们过去!” 柳玉顿时脸色发青。 随愿亭那边都是男客,这小厮却说要领她们过去。 是何居心? 林苏娘听着他沉沉的男声似有说不出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却踉跄了一下。 小厮伸手就要扶,“林小姐当心脚下,千万别摔着。” 柳玉‘啪’的一声拍开小厮的手,怒喝道:“大胆奴才,敢胆冒犯主子!你是哪个院里当差的?当心我禀了世子爷,小心你性命不保!还要累害带你的管事跟着你受罚!” “哎哟!柳玉姐姐可是冤枉死小的了!”小厮嘴里叫嚷着,脚下却反而又走近了半步,“小的可不当那冒犯主子的罪名,柳玉姐姐这样大一顶帽子乱扣小的不服,走,我们现在就到世子爷面前说理去!” 说着又要伸手来拉林小姐。 林苏娘心中也是大急,想躲开,一种浓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牢牢吸引了她,脚下生根了似的无法移动半分,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柳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小厮骂却一口气堵在胸口骂不出来,“你…” “李小六,你怎么跑到这里偷懒来了?你们管事好像正需要人手帮忙,找不到你人都发脾气了。你还不快去!”有人大声说道。 突如其来的责骂声吓了李小六一跳,他下意识收回手回头望去。 骂他的这个人站在一颗大石旁,也是一身小厮打扮,但明显不是候府的人,看起来却很眼熟。 啊,是世子爷宴请客人的随身小厮! 世子爷请的客都不是一般人,那都是勋贵世家的公子哥啊,自己做的事情怎么就被他们给撞见了?真是,不好好在随愿亭做客,乱跑什么?不过这个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要是这事不能掩护过去,随便在哪个主子面前一提,自己这条小命还保得住么? 念头闪转中,李小六笑道:“小的这就去,马上就去!都怪小的这肚子不争气,急匆匆去了趟茅房,又急匆匆赶回去当差,不成想,一不小心差点就冲撞了林小姐。林小姐大人大量,先饶了小的这一回,待小的办完了差事再到林小姐面前领罚!” 说着对林小姐一揖到底,一副诚心实意认错的模样。 柳玉气得咬牙切齿,却又发作不得,这事嚷嚷出去,对林小姐也是不利的,无奈之下只好大骂一顿:“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得规矩,做起事情来这样的毛燥。要不是林小姐素来温和宽厚,少不得你一顿板子。如今你也别以为这事就这样过了,如果你以后都规规矩矩行事倒也罢了,要是在小姐面前再出一丁点儿错,新错旧过加倍处罚!” “是是是,小的谨记林小姐教诲。”李小六如释重负般慌忙退下。 柳玉也不认识那个出言解围的小厮,刚想说点什么,那小厮已经略一施礼转身消失在假山后。 柳玉忙去挽林苏娘,担心的道:“林小姐,你还好吗?刚才真不应该喝表小姐那杯酒的。” 林小姐不善饮酒,喝很少就会醉,刚才步伐都有些不稳了。 “我还好,没事。”林苏娘小声道,咬着唇按着头努力稳定心神。 候府的人表面上对她恭敬有加,实际上对她不屑一顾,背后说什么的都有,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只有做了少夫人,她才能融入候府,永远留在世子爷的身边。更何况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见到的第一眼就勾走了她的灵魂。想到这里,她忽略身体酥软般的无力感,说道:“我们快去给世子爷送汤吧。” 二人走上了右边的那条小径,自然没有看到假山旁那个温润颀长的身影,秋阳下如玉般温润泽和。 “公子,还好我无意中记住了那个小厮的名字,这才轻轻松松的给那位小姐解了围。公子,那位林小姐,就是传说中定远候府的大恩人之后、世子爷的未婚妻吗?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可是怎么还会被下人欺负呢?世人都说定远候府的人重情重义,看来传言也不完全属实啊。” 刚才给林小姐解围的小厮跟在那个温润颀长的身影后絮絮叨叨说道。 “不要在背后议人是非,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其中的是非曲折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道的。再说我们今天是来玩的,管那么多做什么,回亭子里去吧!”说着提步向左而去。 “哦。”小厮闷闷应了一声跟了上去,心中却忍不住腹诽:“那刚才叫了我给那个林小姐解围又算什么?” ※※※ 轩榭里静悄悄的,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看来世子爷还在随愿亭,只好等一等了。 总不能端着汤等在外面吧,她带着林小姐进了偏西的一间屋子。 林小姐却好像终于支撑不住了似的一下子软在了椅子上,呼吸急促,面色绯红,大汗淋漓。 “林小姐,你没事吧?”柳玉着急问,又把手放到林小姐额头上,却被触手的温度吓得一下子收了回来,“怎么这么烫!” “柳玉,我好难受!好难受!”林苏娘揪着自己领口的衣襟说道,一张倾城倾国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怎么会这样,我马上差人去找大夫!我先扶你回去!”柳玉想将林苏娘扶起来,林苏娘却呻吟着扭来扭去只顾拉扯衣裳一点也不配合。 她扶不动林小姐! 林小姐这个样子又怎么能见人! 柳玉心里又急又气,气的是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给错过了,平日里哪里轮得到她们来熬醒酒汤啊。急的是林小姐这身体,这看着可像是急症重症啊!前两天是说过有些胸闷气短的,不是歇歇就说好了的么?怎么现在一下子这样严重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林苏娘费力说道,声音又沙又哑几乎听不见。 柳玉看着她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这才咬牙下了决心:“林小姐你先在这里歇着别乱动,我马上就去找了大夫来。” 说着转身跑出了门。 林苏娘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都快要冒烟了,她费力撑着椅子摇晃着站了起来,端起柳玉放在桌子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喉咙稍微舒服了一点。 只是身体深处的那股燥热之火,烧得林苏娘骨头缝里都觉着难受,浑身更是烫得厉害,她拉了拉领口的衣襟,好想脱掉衣裳凉快一下,仅存的理智又直觉得不妥,踉踉跄跄绕到屏风后,想着这里好歹能躲避一下,入目却看见一张大床,人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刚歪坐到床边,身体‘轰’的一下好像炸开了,血液在身体里乱涌,心脏在紧缩,呼吸被钳制,血管似全部爆了开来,有滚烫的东西从鼻孔中涌了出来。 林苏娘已经看不清楚了,她下意识的抬袖在口鼻处狠狠擦了擦,横在床上痛苦的翻滚了几圈,一动不动了。 ------------ 第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相隔千年的现代时空里,林苏寒正陷入深深的沉睡中。她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好像一直在高空飘飘荡荡,无边无际,越飘越远,忽的一下坠落下来,那种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和压迫力,让林苏寒难受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耳边还回响着轰轰雷声。 入目是一个男人轮角分明的侧脸,有些征愣的望着窗外。 男人的侧脸很帅,梳着古装电视剧里出现的发型,穿着古装电视剧里出现的衣服,很养眼,不过,林苏寒确定,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管是满大街的宣传海报,还是手机电视里的节目广告,都没有出现过这张明星脸。 不过,他把手指放到她鼻子底下是几个意思?变#态啊! 她毫不犹豫的张嘴咬下去。 ~~~~~ 程明宇好不容易从那帮公子哥当中脱了身。 他对赌博不感兴趣。 父亲是独子,在蜜罐中长大,结果没能继承定远候府的武将家风,书读得也不怎么样,不过人倒是越发的讲究起风雅来,祖父失望之余对他这个长孙寄予厚望,教养方面十分严苛,他取得斐然成绩的同时,也养成了冷清的性子,不爱与人来往。 但门高第贵的定远候府怎能没几家交好的勋贵世家? 世家子弟大多家教森严,聚众赌博是要受到家里惩戒的,老候爷为了鼓励程明宇与人交往,默许了他们在定远候府里偶尔放纵一下。 没想到相处下来孙子与这些个公子哥交往得都还不错,且自己从不参与赌博,老候爷更是放心了,对他们也就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定远候府的贵公子聚会,最终都会在赌桌上收场。 程明宇三年没归家,这次大家没放过他,强拉着相陪。 程明宇耐着性子陪了一会儿,借口酒醉要休息,便回了轩榭。 大家也知道他一贯的性子,况且他确实喝得也不少,便随了他。 侍卫程左陪着他刚进轩榭的门,便被小厮叫住了。 “世子爷,门房上传来话,说是西北方面来了信,要您的人去拿。” “那你去一趟吧!”程明宇对程左说道。 程左施礼退下,程明宇一个人进了屋。 他确实喝得有点多,很想倒下睡一觉,他边走边解衣裳扣子,在边关军营里呆了这么些年,这些小事早就亲力亲为。 他脱下衣服胡乱的扔到一边,绕过屏风打算立马就躺在床上去,眼光掠过桌子时脚步一顿。 上面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空了的碗。 什么时候下人们这样没规没矩了? 他一向不喜欢贴身伺候,所以屋子里的人不多,他又许久不在家,轩榭除了每天打扫的人应该没人会出现在这里的。 许是哪个偷懒的小丫头吧,想到这里躲清闲。 不过他的视线落在他的雕花大床上时,顿时火冒三丈! 真是不想活了!居然敢躺到他床上去? “来…”他本想唤人把床上的人直接拉出去乱棍打死,‘人’字还没出口,脚步就一顿。 这个女人状态不对啊,一动不动,横躺在床上,好像连呼吸也没有,脸色是不正常的绯红,腮边还残留着些许可疑的暗红色痕迹,面孔皱成一团,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而且居然还是,她! 那个一见他就脸红羞答答说是他未婚妻的女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几步走过去小心的伸手想探探她的鼻息,似乎,真的没有了。 突然一声晴天霹雳!一道响雷轰亮了半边天空。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霎时间轰得有些愣神,一抬头这才发现外面已是乌云密布,雨声随之而来。 然后他的手指忽然一阵剧痛,他居然被这女人给咬住了! 程明宇顿时大怒,抽手就是狠狠一巴掌!“你疯了?” 林苏寒也是大怒! 打人不打脸哪,更何况是她这么漂亮的女人的脸。 她捂着脸‘蹭’的一下跳下床抬腿就是一脚,跆拳道黑带完美侧踢! 程明宇就跌倒在了床上。 林苏寒饿虎扑食般扑过去骑到他身上死命掐住脖子。“你妹的!死变态!臭流氓!你以为老娘会怕了你么?” 程明宇没想到这个女人动作这样快,一时不察被踢倒。 倒还有两分力气。 不过他依然瞪大眼睛愤怒的盯着她。 从小到大,挨得骂虽然不少,但被骂流氓还是第一次。 真是侮辱人! 哪个女人不是恨不得在他面前脫光光啊,手指都不用勾多看两眼就大把女人投怀送抱,他需要耍流氓吗? 还有变态是个什么鬼?这一切跟他妹妹又有何关系? 不过他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哪怕面对的是个女人。他钳住掐住他脖子的两只小手,腰部一使劲,抬腿一个翻身,女人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林苏寒惊恐的瞪圆了眼,这男人力气如此之大,眼里的怒火如此之盛,这个,这个,就要被先奸-后杀了吗? 说什么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她费力挣扎,用爪子挠,张嘴咬,伸脚踢,拼死最后一博。 幔账在二人的打斗中垂落下来,遮住了床上的两道纠※缠不休的身影。 门口两声凄励的尖叫伴着又一声霹雳雷声而至。 林苏寒下意识停顿了下动作。 程明宇趁机放开对她的压制,一把将她掀到地上。 “你是活够了吗?”他冷冷说道。 ~~~~~ 表小姐风晚晴笑意嫣然的坐在院子里吃着点心品着香铭,丫头如烟并没有在跟前伺候。 “表小姐,今天天气好,你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衬得那脸蛋,像二月里的花似的!”姨母庆远候夫人派来伺候的丫头丁香恭维的说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风晚晴也没有不好意思,笑道。 “哦,表小姐,你是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奴婢们也跟着沾沾喜气。”丁香上前给风晚晴续了茶。 她本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这种端茶送水的事根本不用她来做,不过,眼前坐着的这位温婉美人,极可能是候府的少夫人哪。 那可是未来的当家主母,既然有这种机会亲近,何乐而不为。 “喜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整个候府的——表哥平安归家不就是阖府的大喜事么?”风晚晴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开心雀跃直达眼底。 如烟就在这时走了进来,眉宇间有些掩饰不住的无措。 风晚晴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丁香是什么样的人哪,要不然也不能到夫人跟前伺候。她笑盈盈的道:“表小姐好生歇着吧,奴婢就不打扰了,今日世子爷宴请,丫头妈妈们忙得团团转,我得瞧瞧去,以免哪个不醒事的丫头坏了世子爷的事,真要是那样,夫人那里可不少了一顿罚。” “那丁香姐姐快去忙吧,可不能因为姐姐要陪我耽搁了表哥的事——我也怕姨母发火来着。”风晚晴笑道。 丁香笑着盈盈屈膝施礼离开,如烟也忙施礼,“丁香姑娘慢走。” 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送丁香出院子。 丁香若有所思但还是脚步轻快的出了院门。 ------------ 第六章 还不如不见 “怎么回事?”风晚晴见丁香的背景消失不见,收了笑,正色问道。 “随愿亭和轩榭那边都风平浪静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如烟有些焦急。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不应该呀。 这药是她们在来候府的途中想办法买来的。 卖药的人说,这药无色无味,很难让人察觉,但只要被人吃到肚子里,起效快,药劲足, 强烈的致幻效果后再发挥媚药效果,保管吃药的人无论看到谁都会变成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一样贴上去。 不错!自从姨母知道表哥归家的具体日子,就马上写信邀她过来小住时,她就在思量怎么对付那个和表哥有婚约的林苏娘了。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说不定她已经嫁给表哥,早就是这候府的少夫人了。 偏偏林家又曾对候府有大恩,林苏娘若在候府磕着碰着少了几根头发,全庆州的人都会说候府忘恩负义吧――连现如今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投奔候府的恩人之后都护不了周全。 所以她林苏娘不能病不能出意外不能有闪失,她不主动提出退婚表哥就得乖乖把她娶进门。 真是伤脑筋! 表哥那样杰出的人儿有哪个女子不喜欢! 那林苏娘说不定现在正做着嫁给表哥为妻的美梦呢?怎么可能主动退婚! 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在人前好好‘露露脸’吧! 她已经派了人在去往轩榭的路上挡截,只要把林苏娘引往随愿亭那边…… 今天随愿亭那边有好多男客…… 每一个都会是林苏娘的心上人吧!! 风晚晴光在心里想一想就觉得很是解气。 那个时候林苏娘还有何脸面嫁入候府? 那个时候大家都会知道都会议论她林苏娘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还有谁会记得她们家是候府的恩人? 她还派了如烟远远看着,以防情况有变,如果林苏娘最终进了轩榭,如烟好拦住表哥好及时做出应对。 现在如烟回来了,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难不成那个林苏娘已经发现了不对回了自己的院子?那自己是不是要用下一个计策了? “她们回屋了吗?”风晚晴问道。 “没有,她们主仆二人都没回去,院子里只有林苏娘那个叫阿竹的丫鬟在,我已经去看过了,在路上等着的人也没有发现两个人路过。”如烟肯定道。 那她们能去哪?难不成还在轩榭?一直在等着表哥? 就算等到了表哥又如何? 如果她在表哥面前丑态百出,以表哥的性子肯定厌恶之极,只怕今后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只是,那贱婢生得那么漂亮,吃药后又是那么的主动,如果表哥一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就这么跑回来了?那谁看着表哥。”风晚晴声音变得有些尖利。 “奴婢找了一个小丫头看着,说小姐你有事找世子爷,看见世子爷出随愿亭就让他来找小姐。世子爷对小姐你可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翠儿忙道。 “走,我们去轩榭看看!”风晚晴说着就急急起身,走了几步不忘吩咐:“我们也端碗醒酒汤!” 风晚晴风风火火刚折上那条花径走上那条去往假山的路,就看见护卫程左快步走了过来。 “左护卫这是忙着去哪?表哥在做什么呢?”风晚晴笑着问道。 程左并不姓程,因武艺高强,人又忠心耿耿,是表哥的左膀右臂,所以被赐了程姓,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荣耀。 不过候府里的人喜欢称他左护卫。 有了‘左’,自然就有‘右’,世子爷平时唤他们俩为阿左、阿右。 听到风晚晴的问话,程左抱拳施礼,“表小姐,门房上传来话,说有东西要我亲自去取,世子爷被公子们缠住玩了会牌,觉得头痛刚回到轩榭准备歇会。” 风晚晴心里就咯噔一下。 “表哥是酒喝得有些多了吧,他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刚好我煮了醒酒汤,这就端过去给他,左护卫快忙去吧!”风晚晴维持着脸上温婉的笑。 “还是表小姐心细!”程左淡淡夸了句施礼离开。 风晚晴就敛了温婉加快了脚步。 “那个死丫头!怎么那么笨。”如烟咬牙骂道。 说曹操曹操到,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如烟托付帮忙的红衣小丫头一阵风似的跑过来。 “如烟姐姐!”她老远就喊,停在如烟面前还有些喘气。 她对风晚晴恭敬施礼:“表小姐!” 如烟就拧她的手臂。 “你个死蹄子!不是让你看着世子爷,我们小姐有事找吗?你就是这么带话的?” 小丫头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不敢躲,怯怯辩道:“我一直好好守在那里,看见世子爷出来就跑过去将姐姐的话带给他。可世子爷说他不喝醒酒汤,还问表小姐的事急不急,我想着姐姐你也没说是急事,就摇了摇头,世子爷就说他歇会儿就去找表小姐,我就忙着来给小姐回话了。” 如烟气急,“你怎么那么笨?” “行了!”风晚晴喝道,“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快走!” “看我回来不扒了你的皮!”如烟恶狠狠的道。 小丫头泪眼汪汪咬着唇,一脸委屈害怕。 如烟快步跟上去。 “不会的!不会的!”风晚晴在心里喊道,“表哥的性子我最了解了,他一定不会被那个林苏娘迷惑的,他一定会狠狠的骟她一耳光,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当初想到这计策的时候,不是也想着让那林苏娘在表哥面前出丑,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吗?怎么事到临头预感不好到这样心惊胆战了?” 带着心底深深的不安,风晚晴脚步飞快,进了轩榭直接就进了屋。 直到她们站到了屏风后,看到了眼前的那一幕,尖叫脱口而出。 怎么会这样? 摇曳的幔帐! 晃动的床榻! 沉闷的呼喝喘息! 影影绰绰后,他的表哥和那个女人,重叠纠*缠在一起! 心中最担心恐惧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风晚晴一张脸青中泛着白,身子止不住的哆嗦,她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林苏娘你这个贱人!无耻!下作!不要脸!”怒火就似热油泼到大火上熊熊爆燃而起,风晚晴指着林苏寒破口大骂。 林苏寒被人从床上推下来,摔得有些疼,又被突如其来的臭骂弄得有些懵,龇牙咧嘴抽了口气揉了揉手肘才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女人。 那怒火烧得,被华丽古装衬托的漂亮脸蛋都扭曲了,旁边跟着的扮作丫头的姑娘也同仇敌忾满眼红丝的怒视她。 还真是够敬业的! 演员也不好当啊! 等等! 她只是在看电视而已,怎么会身中剧情中? 林苏寒低头看了看,她身上也穿了件质地极好的古代衣裙,花纹繁复精美,做工精良,刚才她踢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因当时情况不明,裙子宽大没影响行动,一时没有多想。 再看屋里的陈设,妥妥的古风装饰,雕着花的窗户和大床,床上还垂着幔帐,竖着的山水画的屏风,古色古香的桌椅家具……比起博物馆里的古民居来不遑多让,不,这里明显更鲜活,更明亮,处处带着人气儿。 她林苏寒这是?穿越啦? 怎么可能? 终于打开了草稿箱。。。。 ------------ 第七章 噩梦,快醒 怎么可能? 林苏寒记得她好像和许懿说着话就睡着了,那些小说电视剧不经常都是出了车祸啊被人杀害啊总之就是要死透了才会穿越的吗? 再说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受过高等学历,玩手术刀的医生,怎么会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事! 可这一切又这么真实,好像做梦似的。 对,一定是的,她一定是因为睡前看了古装电视剧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 刚才她是怎么‘醒’的?哦,对,从高处落下。 再来一次睁开眼睛她不还在她的两居室里她的大床上么! 对,就这么办。 林苏寒转头看着那个推她下床的人。 那个男人正坐在床边冷冷的盯着她,好似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那么他应该,不是变态? 不过,真的是好帅啊,那眉那眼,那鼻子那嘴唇,长在那张有棱有角的脸上,型男啊,真是帅呆了!真希望下次还能梦到他。 于是她就说了,“再见,帅哥,希望下次还梦到你!” 并且举起手摇晃着手指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然后她似一只兔子似的飞快跑出了屋。 故意狠狠的用肩头撞了刚才骂她的那个女人――即使做梦也不要吃亏啊! 出了门又差点撞到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林苏娘没有停留,继续往前。 “林小姐!”身后有人大声叫她,“你现在好些了吗?我找了大夫来。” 她身边跟着一个挎着药箱头发花白的老头。 这个梦挺复杂啊,她是被陷害的小姐吗?林苏寒想到,不知怎么她感到有一丝恐惧,只想快点醒来。 她没有理那个丫鬟,提起裙子拨腿就跑。 “小姐!你跑什么呀?”柳玉不解,大声问道,还追了过来。 轩榭虽说名字里有个‘榭’,还不如说是一座临水的阁楼,修成了四合院的布局,只是周围多了一圈游廊罢了。 林苏寒很快跑进了院子里,地上铺了平整的青砖,四周种了一些常青草木,还竖着一些木桩,吊着沙袋,还有粗木棍串起来的石碾,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练武的地方。 视野的尽头有一圈栏杆,能看到一片树梢。 这里,应该挺高的吧? 林苏寒飞快跑过去,翻过栏杆。 视野正前方栽种着一些桂花树,还能闻到阵阵幽香暗袭,不远处的斜对面几座精美的亭子,其中一个亭子里坐了不少人。 脚下面大概两层楼的高度,是个狭长的湖。 那就跳吧! 她连眼睛都没闭一下。 坠落的感觉如约而至,还有‘啪’的入水声和溅起的水花。 还有,砸到石头上的疼痛感。 林苏娘在水中龇牙,TMD!这个情人节,还真是点背! “小姐!”追在身后的柳玉高声叫道,看着林苏寒飞身跃下吓得肝胆俱裂,脸色惨白。 她跑过去趴在栏杆上向对面尖声叫道:“来人,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她没有看到紧随而至的程明宇和风晚晴主仆。 那个老大夫倒是没有跟来。常年在深宅大院里走动,这点眼力介还是有的。 程明宇站在廊下面沉如水,没有半点要去救人的意思。 风晚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但看了程明宇的反应,一颗心大定。她拉过一旁惊魂未定的如烟,说道:“林姑娘魇着了,神智不清落了湖,快去找人来救!” 如烟下意识的“哦”了声就走,行走间才发现自家小姐真是高明,不自觉就跑了起来。 快点说给全府的人听啊,林苏娘冲撞了邪祟啊! 本来就不受人喜爱,再落个不洁不详的名声,世子未婚妻的位置再也保不住了吧? 风晚晴又恢复了甜美温婉,理了理被林苏寒撞得有些微乱的青丝。 以死相逼!很高明么? ~~~~~~ “快点快点,该下注了!”乱哄哄中有人嚷到。 “还押这个!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有人咬牙切齿说道,大家都笑起来。 “陆启兄,要不,你也来玩会儿?”又有人劝道。 “不了,我看着你们玩就好。”叫做陆启的男子答道,声音澄净温和,让人听了如把玩着一块上好的温玉般舒服。 “你就别劝他了,我们陆启兄现在,家里有人管着了!”众人哄堂大笑。 陆启笑着摇头,没说话。 陆启,现任工部尚书之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听说这个最小的嫡子最受尚书大人的喜爱。 更重要的是,如今大唐母仪天下的皇后,就来自这个陆家,是陆启的亲姐姐。 放眼整个庆州府,谁能与之比肩,就连定远府也要逊上一筹。 加上陆启本人学识渊博,兴趣广泛,加之其性子谦厚随和,从不拿架子摆傲慢,于是就成了这些世家子弟仰慕之下争先结交的对象。 突然一声炸雷,吓得众人一哆嗦,有人捂耳怪叫,有人手里的银子都一抖之下掉到了桌上。 “这真是晴天一声霹雳响啊,前一秒还桂花飘香秋阳高照呢!”半晌有人回过了神。 “我的老天爷呀,九月底了还打雷?”有人发出了不同的疑问。 “晴天打雷不奇怪,九月底打雷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们见过这么大的雷吗?”说话声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是啊是啊,我都快被吓尿了,从小到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雷!你说是不是啊,陆启兄?” 又一声惊雷至。 大家经历了一次,这次显得没那么害怕,还有人怪叫,“尿了没?尿了没?快看看。” 陆启好笑,“有什么好害怕的,这只是天象而已,再说我们又没做什么缺德事,难到怕雷劈?” “是啊,是啊,快交待,你做了什么缺德事?” “还是陆启兄沉稳,这成亲了就是不一样,要是嫂子在身边,有陆启兄安慰保护就不会害怕了。不像你小子,肯定把媳妇丢一边自己尿去了。”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陆启兄,你可是兄弟们中早成亲的一拨,你一表人才,嫂子又美丽端庄,啥时候升级当父亲生一个活泼可爱的麟儿啊?”有人趁机添柴加火。 “有了这等喜事可别瞒着啊陆启兄,小心满月酒上灌得你上不了嫂子的床!” 陆启但笑不语。 做父亲啊。 应该快了吧。 他想到了妻子的温柔体贴,以及这段时间的琴瑟合鸣,说不定生命的种子已经播种好了。 虽然之后雷声小了许多,但最先的两声还真是有些吓人,要不,早点回去陪陪妻子? 正思量的陆启就听到凄厉的叫喊声:“来人啊!救命啊!” 陆启抬头看去,湖边一股水花已渐渐平息,只余层层涟漪,疑似衣袍的一角荡在水面。 他想也没想就跳入了湖。 湖面狭长,横线距离并不远,陆启奋力向落水之人游去。 湖面渐渐浮起落水之人的衣裳,一颗头颅在水里浮浮沉沉。 那撞在石头上的那一下有些狠,林苏寒已经半昏迷了,要不然她自己就游过来了。 “陆启兄!”众人见到陆启下湖忍不住惊呼,有三两人跟着跳下。 有真心想帮忙救人的,有唯陆启马首是瞻的,总之,几个人不畏秋日湖水寒冷,合力将林苏寒救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还有救吧!”众人乱哄哄将林苏寒平放在亭子中。 林苏寒脸色苍白,一动不动,额头边还渗出丝丝血迹。 “看样子情况不太好啊,得想想办法才行!”有人大声囔道。 陆启这才看清楚救起来的这个人。 原来是她啊,刚给她解了围,怎么转眼间又落了湖? 陆启干脆蹲下来,双手按压她的腹部。 几口水吐了出来,林苏寒咳嗽了两声,嘴里嘟哝着什么,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陆启一愣,抬头征征的望着众人。 众人围成一圈,都担忧的望着他。 很显然,他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但他听清楚了。 她说:“靠!梦里居然也这么疼!”!!! ------------ 第八章 送走 秋华院,是定远候夫人居住的正院。 原来在雨中丝毫不减壮丽轩昂的秋华院,今日却有些战战兢兢般的沉闷。 先是有丫鬟来禀,有小厮说林小姐去了轩榭。 后又有丁香来说,风晚晴也去了轩榭。 夫人忙派了宋妈妈带了几个粗使婆子去该劝的劝该拉的拉。 轩榭那边发生的事第一时间就传回了秋华院。 秋华院一扫先前的欢快气氛,变得压抑沉闷起来。 厢房内,茶汤瓷片碎了一地,丫头们里间外间跪了一地。候夫人白氏胸口剧烈起伏的抚额坐在炕边,周妈妈正帮她拍背顺气。 “夫人,千万消消气,为这种人气坏身子可不值当。”周妈妈柔声安慰。 “这个贱婢!”白氏咬牙,“谁给了她这大的胆子,就敢做出这样的事!平时看着是个乖巧温顺的,没想到暗藏祸心,胆敢算计到宇哥儿身上,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问世子爷就知道了,不是说她魇着了神智不清吗?”周妈妈又说道。 “那是晚晴心善,替那贱婢开脱!马上就把那贱婢给我送到严法寺去,好好给她祛祛邪崇!”白氏骂着又开始抚胸口,“她本就该撞死淹死在湖里,还活过来做什么?” 周妈妈低声说了句“夫人息怒,老奴马上就安排人去办。”说着走开几步招了不远处悄然立着的一个管事妈妈过来低语了几句。 那管事妈妈领命而去。 周妈妈又回过来给白氏捏肩,笑着说道:“夫人真的不用生气,凡事看两面,你看表小姐马上就想出应对的法子了,要不人人都说表小姐聪慧端庄识大体呢?都是老夫人教养的好!” 周妈妈口中的老夫人,是指白氏的母亲,白家老夫人安氏。 白氏,也不是定远候的原配夫人,而是定远候原配夫人的亲妹妹。 安氏生了三女两男,其中定远候原配夫人和风晚晴的母亲,是双生子。 当年先白氏嫁入候府不久就生了长子程明宇,生活却没有从此一帆风顺。婆婆不喜,拼命给儿子屋子里添人,丈夫又是个讲风雅爱美人的,郁郁寡欢的前白氏结果在程明宇八岁的时候难产而死。 同生并不同命。 先白氏的双生妹妹风晚晴的母亲则恰恰相反,她天生身子骨要弱许多,自嫁入英国公府风家,好几年也没能添丁进口,风家母子却不嫌不弃,八方问药四处求医,终于有了风晚晴。不过在生产时到底还是伤了身子,三四年后病重撒手归西。 风晚晴的父亲为她母亲守了一年之后才续弦。 双生姐妹生在同一天,死在同一年。 安氏悲痛欲绝。 又怕继母对风晚晴不好,经常把她接到白家长住,亲自养在膝下,一年中倒有半年呆在白家。 风父体谅前岳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倒也没计较。 而作为长子的程明宇自然接不走,便提出妹妹续弦,好精心照顾程明宇。 而老候夫人那时候重病无力阻止,甚至在白氏嫁过来不久就步了前儿媳妇的后尘。 白氏进门后对程明宇视如己出,疼爱有加,虽然过门不久就生一个女儿程明谨,之后却再无所出。 白氏悉心教养自己的这对子女之余,对自己另一个姐姐的遗孤风晚晴也是如眼珠子一般疼爱。经常接到身边小住不说,还有意让这对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亲上加亲。 只是老候爷对程明宇管教甚严,年纪不到不许说亲,何况风晚晴那时年纪也小,这件事就没有提到明面上来说,只想着等到孩子们大些了,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不过这一切都被横出的林苏娘打乱了。 ※※※ 听到周妈妈如此说,白氏觉得心中的气消了不少,“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会夸人了。宇哥儿和晴姐儿这俩孩子,我是知道的,从小感情就好,你帮着我,我护着你。也不知道晚晴回来了没有,去把她叫来吧,我先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妈妈应声是,施礼离开,走到门口时对跪了一地的丫鬟们道:“还不赶快收拾干净!” 如蒙大赦的丫鬟们立即起身各司其职忙活起来。 周妈妈刚出门一会儿,就有丫头打了帘子,风晚晴随后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就红了眼圈,一头扑进了白氏的怀里,哽咽着叫了声“姨母!” “可怜的孩子!”白氏跟着红了眼眶,“还未出阁的大姑娘家,就撞见了这等肮脏事!” “都怪我,”风晚晴抹眼泪,“是我没听姨母的话,今天去了轩榭那边,结果就撞见…撞见…” 后面的话好似怎么都说不出口。 白氏就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表示她明白了,示意她不用再说。 “不,姨母,”风晚晴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这件事不怪表哥,也不怪林小姐,都怪我――他们俩都喝醉了神智不清才这样的。表哥宴请客人难免会喝多,林小姐喝醉却是因为我。我不该敬林小姐酒的,我不该知道她要去轩榭给表哥送醒酒汤,就想着去嘲讽她。一是生气她这样纠缠表哥,想出出气,二也是想提醒她今日去到轩榭不合礼法,可我真的不知道林小姐如此不胜酒力,一小杯酒就烂醉如此。姨母,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全都是因为我!” 风晚晴哭得不能自已。 白氏忙抱了她。柔声劝道:“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去嘲讽她固然是你不对,但也是你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这些下作手段的性子所致,说起来,这一点,跟宇哥儿还真是像。再说,那女人的酒量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不胜酒力是真,但也不至于一杯就醉得神智不清的。再说,今日宇哥儿在随愿亭待客,我已经吩咐下去除了前去伺候的小厮仆妇不准有人去打扰的,阖府的丫鬟媳妇子,每个人都紧守本分,没一个去添乱的,连平时热闹的后花园都没个人影,为何偏偏她就不管不顾的去了?可见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行为。” “可是…”风晚晴拿了帕子拭泪,抽噎着说道:“可是,到底是损了林小姐的清誉,这女子一旦损了清白,就不能抬头做人了。姨母,你…你还是早些安排她和表哥的婚事吧。” 说着用手拿了帕子捂了半张脸,强忍伤心,委屈求全,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一副伤心欲绝模样。 “她的清白不是我毁的,我也不会毁任何人的清白,我是不会和这样的人完婚的。”程明宇说着自己掀了帘子走了进来。他换了身靛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更衬得他丰神奕奕,举止潇洒。 白氏原本就不太相信儿子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听了他的话就信了七八分,再看到程明宇一身坦荡模样就更没了火气。“宇哥儿来啦,快坐下喝杯热茶。” 程明宇就坐在了另一边的炕上。 白氏对他说道:“我们宇哥儿是从来不会撒谎的,母亲自然信你。此事你也受委屈了。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平时看起来一副恭顺淑然的样子,没想到存了这样龌龊的心思!宇哥儿,就算是你想娶母亲也不会答应的。何况那女人已经被我送到严法寺去了,就让她好好的呆在那里吧!” ------------ 第九章 矛盾了 定远候亲自送走了那帮还没玩尽兴的世家公子们。 少不了一番感谢解释。 尤其是救了林苏娘的陆启和同下水的那几个人,已经让他们换了衣服洗漱妥当,并且备了丰厚谢礼让人送去。 虽然没有一个人对这件事表示一丁半点的好奇疑惑,但定远候知道,定远候世子与未婚妻发生‘争执’导致未婚妻跳湖的事,不多时整个庆州府的人都会知道。 三年前林苏娘父女找上门来认亲,老候爷只见到了人就承认了两家的婚约――林家两代人救老候爷于水火,老候爷感激之余许下婚约。这件事很快在庆州府流传开来,一时成为美谈。 现在候府的恩人却在候府受了屈辱,还差点丢了性命,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还不赶快将人迎娶过门才是正经! 一进门却听到儿子和妻子这样的话! 这个不孝子!这是要陷他于不义不孝啊! 什么叫没毁人家清白? 那他刚才在门外碰到的宋妈妈手里拿着的床单又算什么? 那还是他端了候爷的威严才问出来的。 那是证据啊,铁证如山! 他几步上前抬手就朝程明宇劈头盖脸打下去。 “你这个不孝子!自己干的好事!啊?还想不认账,看我不打死你!” 程明宇抿嘴站着任他打,不躲不辩更不认错。 定远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从小就是这样子,犯了错就这样子扛着,任打任骂就是不低头。 “你马上给我成亲,明天就把林苏娘给我娶进门!”定远候吼道,气喘吁吁又要抬手去打。 风晚晴惊呼出声。 白氏就张开手臂挡在程明宇身前。 “候爷要打就打我吧!宇哥儿有什么错?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定远候气得发抖。 “你还护着他!你到现在还护着他!瞧瞧你教出的好儿子,喜欢了体体面面娶进门就是,何况本来就是有婚约的。可私下里毁人家清白算怎么回事?简直丢尽了候府的脸!关键是吃干抹净了就翻脸不认,把人家姑娘一脚踹了,你,你还是个男人吗你?” 定远候口不择言。 平日里他从来没对妻子这样大呼小叫过,那有失他儒雅的风度。虽然倒是常常对程明宇发脾气,但那是教子,与他的风度无关,但也甚少对程明宇这样疾言厉色过。 在定远候的观念里,风流可以,那是风雅的一部分,但关键你别风流债啊,做了不认这种事情简直可以称作下流了,这种事怎么能发生在重情重义的定远候府呢? 程明宇听了父亲的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子――咬得可真狠,手指现在又青又紫又肿的;真下得去手,脖子上的抓痕现在火辣辣的。 被踹的被掐的明明是他好不好,真是枉费他还好心看她死了没有。 还有,他明明没有把她吃干抹净什么的,为何父亲说的这样笃定? 白氏也听出了一些音来。 “候爷!”她拨高了声音,“你先消消气,晚晴还在这里站着呢。再说你这样又是打又是骂的,事情就会弄清楚了吗?让孩子们先下去,我们好好说道说道吧!” 说着也不管定远候同意不同意,就对风晚晴和程明宇说道:“你们两个孩子先下去吧。” 程明宇面无表情的退了下去,风晚晴则满脸担忧,不过还是听话的退下了。 定远候没有阻止,他也觉得有些话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只是冲程明宇的背影吼道:“你给我回屋好好反省反省去!” 白氏却转身重新坐到炕边,端起茶来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 “听候爷这意思,是要把那个龌龊女人给娶进门了?”她说道。 定远候皱眉,妻子怎么这样称呼苏娘?想来是被件事给气糊涂了,他没有反驳,只是说道:“苏娘跟宇哥儿本来就是未婚夫妻,现在又出了这种事,自然是早日完婚为好。” “宇哥儿今年整整二十有四了,别人家的儿子在他这个年纪,孩子早就会叫爹了,我们宇哥儿倒好,屋子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我是母亲,比任何人都都想看着他成亲,比任何人着急抱孙子。可是候爷,” 白氏略微提高了声音:“候府虽比不得那些大家族,家世渊源书香传世,但怎么说也是太祖皇帝封了爵的,怎么能让如此品行有亏的女子进候府的门呢?宇哥儿这才回来几天,就胆大包天跑去勾引,要不是宇哥这两三年不在家,不知道还会做出多少丢人现眼的事情来呢。” “这怎么能说苏娘品行有亏呢?”定远候有些急,“这孩子在我们眼皮底下三年多,她是什么性子我们应该很清楚了。乖巧又温顺,有时候善良得甚至可以说是胆小,出身虽然差点,但也是读书识字守礼懂道理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宇哥儿欺负了就要去跳湖的。” 白氏一时语塞。 是啊,只有那贞烈之人才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的。 定远候已接着说道:“苏娘和宇哥儿的婚事,是父亲定下来的,我们怎么也得遵从父亲的遗命吧。再说,苏娘那孩子对宇哥儿的心意,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她担心宇哥儿身体,给他送点醒酒汤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嘛,有媳妇这样关心我们儿子,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白氏却茅塞顿开:“既然那林苏娘钟情与宇哥儿,又有婚在,跟宇哥儿就算真有点什么,就是觉得委屈,也用不着投湖吧?再说,宇哥儿都说了,他什么也没做,他们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那林苏娘不可告人的心思被宇哥儿识破了,这才觉得没脸活在这世上的。”说着又端起茶啜了一口。 “什么叫什么事也没有发…”定远候吼道,想到这证据确凿的事儿子却矢口否认就气不打一处来,话没说完却被白氏‘咚’的一声重重放下茶盅给打断了。 “候爷是至淳至孝之人,自然老候爷说什么就听什么。”白氏慢条斯理说道:“可候爷可曾仔细想过,老候爷是真的想要结这门亲吗?” “你什么意思?”定远候瞪大了眼,不明白一向明事理识大体的妻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父亲临终前,可是要我发誓要好好照顾苏娘的,务必要让她这辈子有依有靠生活的平安顺遂。父亲如果没有这份心,怎么会如此郑重的交待于我?” ------------ 第十章 灵机一动的解决方法 “林苏娘的祖父,当年在战场上拼着一死救了老候爷的命。林苏娘的母亲,机缘巧合下又救了发急症的老候爷,新恩旧情,老候爷万分感激,一时激动这才许下婚约。老候爷许下这门婚事到林家父女找上门来,应该有些年头了吧?那为何老候爷在你我二人面前只字不提?可见老候爷心情平复下来也是觉得不妥的――报恩,并不一定非得用联姻的方式啊。” 白氏娓娓道来,定远候听着觉得有理又觉得疑惑:“那为何当年林苏娘的父亲找上门来,还没等他开口父亲就一口承认了婚约不说,还开始准备起俩孩子的婚事来?” 白氏笑了笑,“老候爷虽然觉得他许下的婚约很是不妥,但看到林父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林苏娘托付给他的样子,难道老候爷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食言不成?――他本来就对没有找到当年救他的部下之后加以照顾而愧疚啊。” 定远候连连点头,是的,父亲不止一次在他面前长吁短叹没能好好照拂当年救他的副将的后人。 但这并不能怪父亲,只能说造化弄人,父亲前前后后好多年,派了好多人去找,都没有找到人,相反到听到许多不好的消息,这才死心。谁知当年遍寻不得,机缘巧合下却遇到了那个拼死救他的副将的儿子,还是因为父亲突发急症被副将儿子的媳妇给救了。 副将儿子的媳妇是个大夫。 林家两次救命之恩,父亲怎么能不感激涕零!许下婚约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愿意,怎么会反悔?想到这里定远候反驳道:“不会不会,父亲纵然觉得林家家世有些配不上宇哥儿,也绝会像你说的那样有了反悔之意。” 白氏就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定远候没注意。 “老候爷重情重义,自然不可能对报恩之事有任何犹豫的,就是要他老人家的命来还,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宇哥儿不同,他是老候爷最看重最精心培养的长孙,他的妻子,关乎宇哥儿一生,关系到候府的未来,老候爷慎重对待又有何错?”白氏说道。 “可父亲临终前要我发的誓言,难道还不能证明他老人家的心意吗?”定远候反驳,想起父亲看他文不能考举人武不能舞大刀的失望眼神来,要不然,托付一个小姑娘给他堂堂一个候爷照顾而已,用得着发誓吗? 父亲这是多看不起他办事啊,要不然从来也不肯给他一张笑脸,也不会花那么多精力在宇哥儿身上了。 他说什么也得完成父亲的嘱托才是。 “当然能证明!”白氏腾得站起来,声音变得尖利,“老候爷要候爷发的是什么誓言?你可是记清楚了?是让你好好照顾那个林苏娘而不是非得要娶她进门!老候爷许给她的那些嫁妆,为什么全是公中出的而不是老候爷的私产?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整个候府都感激尊敬她们林家,我们只要把林苏良当菩萨般供着敬着,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就是了,怎么能让她操心候府的兴衰,身系候府的未来?” 白氏一口气骂得有些累,喘了喘气才又坚定的道:“不管怎么说,宇哥儿是我的儿子,他的婚事由我做主,我是不会同意那林苏娘进门的。” 定远候被白氏一席话骂得目瞪口呆。 这么多年来,白氏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态度坚绝据理力争。 白氏自嫁给他以来,从来都是他眼中最大度最得体的当家主母,就是管家,只要无伤大雅,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日子过得平顺安宁。不过但凡孩子的事她就会很上心,事无巨细安排仔细,但她并不一味溺爱,他也乐得由她管教。 家里的事情,他一早就一股脑交给了她。 可现在一边是父亲殷殷嘱托,一边是妻子激烈反对。 他凌乱了。 “可…可是,宇哥儿和苏娘,不止有婚约,更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啊!”他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白氏脸色骤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定远候也是心烦,挥手说道:“唤了宋妈妈来问问就知道了。” 白氏就高声问:“宋妈妈可在?” 宋妈妈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手却捂着东西不敢拿出来。 定远候抚额疲惫的说了句:“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清楚吧。” “候爷,夫人!”宋妈妈颤声说道:“老奴奉夫人之命去了轩榭,结果在轩榭楼下就听到表小姐的尖叫声,我们都吓坏了,情急之中就准备去世子爷的屋子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在门口碰到了衣衫凌乱正慌慌张张往外跑的林小姐,我们不明所以进了屋,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表小姐。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世子爷示意我们不要管,就套了身衣服和表小姐急急忙忙出了屋。” 宋妈妈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头重重的垂了下去。 白氏冷冷说道:“往下说!” “我们只好留在屋里,结果,”宋妈妈战战兢兢开口,“结果那李婆子指着床就叫:‘呀!床单上怎么有血?’” “老奴一听就知道不好,抬手给了那婆子一巴掌,三两下收了床单就走出了轩榭。” “可那李婆子声音极为响亮,”宁妈妈声音不由小了下去,“轩榭里远远近近的人都听了个清楚,也不知道随愿亭那边能不能听到。” 宋妈妈说着拿出床单,伏在地上哭道:“夫人,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老眼昏花,识人不清,让那个李婆子进府当了差,这才来了两天,就闯了这样的祸。夫人,请责罚老奴吧!” 宋妈妈此刻确实很后悔,手下的粗使婆子患了重病不能当差了,她就从田庄要了那李婆子来,说是婆子,其实也不过三十几岁,看着也是个精明的,身材高大,手脚勤快,一个人差不多能做两个人的活,没成想是个脑袋缺根筋,嘴上没个把门的人不说,还是个泼辣的,她打了她一巴掌她还不服,逮着人就为自己报不平,还说什么‘不是说世子爷和林小姐是未婚夫妻吗?圆房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年轻人把持不住早一些办事又怎么了,大不了早点喝喜酒就是了’之类的话。 宋妈妈气得不行,叫人堵了李婆子的嘴关到了柴房。 宋妈妈是知道夫人心思的,又想着这事关系重大,便拿着这床单准备找夫人示下,没成想在夫人院子门口碰到了候爷。 也不知候爷今天怎么回事,一下子就起了疑,逼得她不得不说。 白氏已经呆滞了。 明明知道证据就在眼前了,却不敢或者说不愿相信。 一向冷静果敢的儿子,怎么在那个女人面前就没把持住? 儿子也是没脸承认才对她说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吧。 白氏的脸上慢慢浮上浓浓的哀伤。 那是她嫁进候府的第二年,女儿程明谨出生不过几个月,粉粉嫩嫩的可爱极了。程明宇爱不释手,总是抱着、哄着,一会儿说妹妹漂亮,一会儿说妹妹可爱。 一些通家之好的夫人太太们过来做客串门的时候见了他这副模样,就打趣他,“原来宇哥儿这样喜欢孩子啊,将来长大了多纳几房妻妾,生一大堆的男孩女孩,一来呢,为候府开枝散叶,二来呢,叫我们宇哥儿抱孩子抱个够!” 哪知不到十岁的程明宇既没脸红也没害臊,反而一脸认真的说道:“我长大了,只娶一个妻子,只生我们俩的孩子,这样我就可以全心全意疼他们了。” 白氏当时就愣在了那里,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从此对程明宇的疼爱尤甚亲生女儿。 程明宇也如儿时戏言般所说,对其他女人从不假以辞色。 可是现在…… 果然只是儿时戏言么? 她不由想起了风晚晴那张有几分酷似自己的脸…… “不管你们怎么说,那个女人是不可以做宇哥儿妻子的!”她喃喃的重复说着这句话。 定远候示意宋妈妈退了下去。 他头疼得不得了。 如果他执意要林苏娘做儿媳妇,妻子儿子厌恶不喜,林苏娘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可如果不让林苏娘嫁给宇哥儿,那他不就是个不孝子,父亲的临终嘱托都不能完成。 “怎么办?这事要怎么解决?”他也喃喃说道。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让林苏娘给宇哥儿做个妾室吧!”定远候激动的大声说道。 这样妻子可以给宇哥儿好好挑一个适合的媳妇,父亲的嘱托也可以算完成了。毕竟以林苏娘的家世,给他们这样的人家做妾室,说出去也是风风光光的。 定远候越想越兴奋。 他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 第十一章 接受现实 严法寺其实是座庵堂。 它的名声很是响亮,原因有二。 一是寺规如其名,很是严谨,就连为数不多来上香的香客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于是就有很多类似林苏寒这种犯了错的女子被送到这里来惩戒反省,甚至有许多女子来了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二是因为严法寺有几个精通医理的大师,研方制药不说,后来甚至自己开炉炼起了丹来,据服用过的人说,药效那是说不出的灵,于是居然就造成了一丹难求的局面。 严法寺偏西的一座小院里,柳玉正在院子中熬着药。 “唉!”金灿灿的阳光温暖的照在她身上,仍旧阻止不了她一声连着一声长叹。 阿竹坐在门口做着针线,看着长吁短叹的柳玉不由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屋子里床上躺着的人。 夫人先是把小姐和柳玉送进了严法寺,然后又把她和两个粗使婆子送了过来,随行的还有一位大夫。 看来夫人并不准备赶尽杀绝。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似乎醒了。 阿竹之所以坐在门口做针线,一来光线亮堂方便做针线,二来随时能够关注屋里的人。听到声响,她马上收了针线走了过去,服侍床上的人坐起来。“小姐,你醒了?” “嗯。”林苏寒应了一声,活动了一下颈肩,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我感觉好多了,再躺下去都要发霉了,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小姐这都躺了小半个月了,是该出去活动活动了。我给小姐在院子里支张躺椅吧,躺在上面晒太阳最舒服了。”阿竹笑道。 林苏寒也笑了笑,这该死的古代,一个轻微脑震荡一个重感冒,就折腾得她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先是烧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然后又吭吭哧哧咳得浑身无力。 她由阿竹服侍着穿好了衣服鞋袜――这古代衣服穿起来还真是麻烦,下床走了两步,感觉还有些虚弱,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她慢慢的走到了门口。 深秋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是舒服,完全没有夏季的那种炙热感,林苏寒不由舒服的半眯起眼睛。 青色的砖瓦,高高翘起的飞檐,阳光下几片枯叶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围着光秃秃的大树打着转,最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几不可闻的沙沙声似在叹息逝去的又一个轮回,这个古色古香的院落,在这秋日的午后,显得如此静谧安宁。 “林小姐,你醒了。”正在熬药的柳玉怏怏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是啊,睡得够久了,出来晒晒太阳。你又在帮我熬药啊,谢谢你了。”林苏寒走了出去。 说实话,这中药喝得她都想吐了,不过虽然药效来得慢些,倒好像把她现如今这具身子骨好好调理了一番。 “林小姐客气了,这是奴婢的本分。”柳玉继续扇着火,漫不经心的回答。 阿竹却有些诧异的看了林苏寒一眼,小姐这一病,变化还真是挺大的,她印象中的小姐,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大方的说过话。 林苏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坐到了躺椅上。 她迎着太阳举起了手,仔细端详了一番:手掌软弱如无骨,手指纤细洁白犹如嫩嫩的葱管,指甲留得长长尖尖,可以想象涂上红红的蔻油,是多美的美艳动人。 这,不是林苏寒的手。 她的手,虽然也是柔软纤细,但因为工作的原因,从来不留长指甲,总是修剪的整整齐齐,也从来不涂指甲油。 “阿竹,给我拿面镜子来。”林苏寒突然说道。 阿竹愣了一下,应声而去。 一面小小的铜镜,照得人影有些昏暗不清,不过这并不妨碍林苏寒认识自己的新面孔:大而明亮的眼,眼角轻微上挑,顾盼间风情无限;鼻子挺直,但线条柔和,透着些许俏皮;嘴唇丰润饱满,似新剥的菱角;两道修得齐攒的眉毛给这张妩媚饱满的鹅蛋脸添加了唯一的几分英气。 好一个美人胚子啊! 林苏寒在心中感叹,比起现代的自己来,还要美上好几分呢。 一想到现代,林苏寒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梦来着,没想到却一梦不醒。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魂穿到这个女子身上,这个女子的魂魄是不是也穿到了她的身体里。 如果是的话,这个古代女子就算适应了现代社会,又怎么可能胜任她的产科工作――没经过系统的学习,怎么能有那个技术! 爸爸妈妈弟弟外公外婆会不会因此发现她的异样,然后再发现事情真相伤心难过。 如果她的身体没有被穿越,是不是已经不明原因的死亡了,爸爸妈妈弟弟外公外婆肯定伤心死了。 还有许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家的,不知道自己的意外有没有连累到他。 不管是哪种状况,她都再也见不到她的亲人们了,而他们,也是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苏苏了,亦会如她一般的思念伤心吧。 林苏寒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住下掉。 “小姐,你身子刚好,可别快哭了。再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哭又有什么用。”阿竹忙劝道。 林苏寒干脆大声哭起来。 柳玉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哭起来。 阿竹看着干脆扭过头去,也抹起了眼泪。 一时间,三人哭成一团。 一同来的两个粗使婆子听到动静忙出来查看,看着哭成泪人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路过的小尼姑倒是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这种哭声,被送进寺里来的人哪个不来上几段,这几个定远候府来的,整整晚哭了半个月呢。 “别哭了!”良久,觉得发泄得差不多的林苏寒用手抹着眼泪,对还在哭泣不止的柳玉说道。 阿竹忙陶了帕子给苏寒擦眼泪。 林苏寒看她眼眶也是红红的,笑道:“是我连累你们了吧?” 阿竹就惊愕的望着她。 林苏寒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她好像是千金小姐来着,是主人啊,主人有难,奴婢自然跟着受苦,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她心虚的笑了笑。 柳玉一时倒没反应过来,掏了帕子擦眼泪,一边抽噎一边说:“林小姐,你以后可不能再害怕看大夫了,这小病一拖就成了大病,你不知道,当时奴婢都快被你吓死了。好机会错过了不说,还酿成了大错。” ------------ 第十二章那个,我失忆了 “那个,跳湖确实是我不对,不过,也是因为我被人欺负一时情急才这么做的。”林苏寒试探着说道。 一睁眼就看到了个古代变态男,是被欺负了吧? 古代女子不是都很保守的吗?差点被人那啥一时羞愤想不开跳了湖说得过去吧? 没想到两个婢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林苏寒更心虚了,试探着说道:“那个,我想着名节对女人来说是最重要的,失了清白还不如一死了之。” 柳玉一下子扑过来抓了她的肩膀。“我就说嘛,小姐你怎么一下子就有了那个胆子,居然就敢爬了世子爷的床!你要是早敢这么做了我们还去送什么醒酒汤啊!这么说,世子爷真把你给欺负了?” 柳玉眼睛亮亮的,闪烁着莫名的兴奋的光芒。 世子爷?是说那个帅得一蹋糊涂的男人么? 柳玉说得怎么好像被那男人上了哪怕是强上也是件无比荣耀的事? 绝对的脑残啊。 等等,怎么好像说的她也是那个哭着喊着想要主动奉献的人? 这误会大了去了! “那个,阿竹柳玉啊。”林苏寒想了想说道:“你们知道的,我跳湖的时候撞到了石头上,伤了脑袋,所以,以前的人和事,我统统都不记得了,你们能否给我仔细讲讲?” 柳玉松了手张大嘴巴看着她。 阿竹反而上前紧张的抓了她的手:“小姐,你可是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晕吗?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 林苏寒能感觉到她的关心,拍了拍她的手舒缓她的紧张,笑着说道:“我没事!我只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连你们的名字,也是听你们互相这样称呼才知道的。” 阿竹听了脸色发白,“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小姐病得这段时间说话行事与往日有所不同,还以为是小姐病中所致。 林苏寒在心底苦笑,当然会这样了,你小姐身体里现在装着的,已经是另一个灵魂了。“要不,叫了大夫来看看?人的脑袋是最复杂不过的。”她说道。 阿竹连连点头,吩咐柳玉:“快去把朱大夫请过来。” 柳玉应声而去。 阿竹满眼担忧的上下打量着林苏寒。 小姐平日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看大夫的,现在却主动提起,想来是对自己身体的担心胜过了对看大夫的害怕吧。 她整颗心就揪了起来。 朱大夫就是那日柳玉叫来给林苏娘看病的大夫,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看着比起现代中医来有范得多。 他冷着一张脸给林苏寒把了脉。 “大夫,小姐身体可有不妥?”阿竹问道。 朱大夫这才抬起眼睛打量林苏寒,沉吟半晌后捋着胡子说道:“小姐脉象沉稳有力,中正平和,想来身体已经痊愈了。” “那为什么林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柳玉连忙问道。 朱大夫睇了她一眼,这才对林苏寒说道:“据林小姐所述症状,应该是失忆症,曾经也有人患过此病,后来那个病人活到了七十才故。” “要用些什么药,请大夫开方子吧!”阿竹喜道。 朱大夫就着躺椅旁的方桌唰唰唰的开了方子。“这方子既补气养血,又静心安神。林小姐大病初愈,身子还弱,既需要补气养血,更忌情绪剧烈起伏。” “那这失忆症…” “治疗失忆症药石只为辅助,”朱大夫说道,“想要痊愈主要还是看个人身体情况。有的人三五几天就好了,有的人需要三五年,而有的人,一辈子也想不起来。林小姐,恕老夫直言,有些事想起来,也只是徒增难堪罢了。” 呵呵! 林苏寒在心里竖起中指。 你妹的!怎么人人都认为是她勾_引那个什么狗屁变态世子爷啊? “朱大夫说得极是。”林苏寒笑道:“那些所谓的难堪,无论是自己造成的,还是别人强加的,都已经随着我在湖边的那一跳烟消云散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所谓不破不立,不外如是。” ※※※ “这么说来,我跟那变…不,世子爷是未婚夫妻咯?”林苏寒颇有些无语。 是不是因为情人节踹了前男友――唉,也不知道是谁劈了劈谁的腿。老天爷一时善心大发,这才把她打发到这里来,就为了补偿给她一个未婚夫啊。 用不着这样吧!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想要男朋友,再找一个就是了。不带这样补偿的啊! 她在院子里晒了半天太阳,早早用过晚膳后又喝了药,此刻正由阿竹服侍着给她擦脸净手。 阿竹性格沉稳,似乎已经平静接受了自家小姐失忆的事,此时正跟她说着前尘往事:“是啊。小姐何时与世子爷定下的婚约奴婢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听老爷提起过。自从夫人过世后,老爷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一日不如一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这才带着小姐来定远候府找老候爷。” “结果还没找到候府的门老爷就倒下了,还是好心人帮忙把老爷抬到了候府门前。老候爷出来见了我们,没等老爷开口就承认两家的婚约,承诺像亲生孙女一样照顾小姐你,当时老爷就放心的去了。”柳玉说到这里忍不住掉下泪来。 “候府帮着小姐张罗了老爷的丧事,老候爷原本想着百日内小姐就与世子爷完婚,夫人却不同意。结果没过几个月,老候爷也因病辞世了,这样一来,小姐与世子爷都有重孝在身,要守制三年,婚事就耽搁了下来。” 林苏寒不由庆幸,还好耽搁了下来,这要是突然冒出一个古代老公,她要怎么处理? “那,三年孝期过了吗?”她问道。 “过了小半年了。”阿竹说着声音不由低了下去,头也跟着垂了下去。 “不过,世子爷一定会跟小姐完婚的!”她忽的又抬起头大声说道,似自我安慰又似加油打气般。 “切!”一旁的柳玉斜了阿竹一眼,“现在还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在府里的时候我帮着小姐出谋划策努力争取,你这也不准那也不行的,现在都被送到庙里来了,你倒是反而信心百倍了!” “要不是你非要带着小姐去轩榭,小姐怎么会被送到庙里来?夫人在世子爷回来之前就把‘嫁妆’给小姐了,难道不是只等着世子爷回来就完婚吗?”阿竹着急反驳,不过声音里到底少了几分底气。 “也只有你这乡下丫头才会信。”柳玉毫不示弱,“世子爷回来半个多月了,林小姐可曾见过他一面?林小姐在候府住了三年多,世子爷可曾给她这个未婚妻捎过只言片语?候府虽然把林小姐供着敬着,可下至丫头小厮,上至候爷夫人,什么时候像对待世子夫人那般看待过她?老候爷指定给林小姐的嫁妆,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给?” ------------ 第十三章 分析决定 “行了,别吵了!”林苏寒喊停,不由伸手抚额。这千金小姐当的,不但寄人篱下,还治下无方,仅有的两个丫鬟还内讧成这样。 “候府给我的嫁妆都是些什么?”她问道。 阿竹警告性的狠狠瞪了柳玉一眼,这才正色对林苏寒说道:“有一个二百多亩的田庄,一个酿酒作坊,庆州府东大街两间大商铺,还有一张五万两银票。房契地契银票奴婢都好生收着。” 林苏寒不由咋舌,这么多啊!有田有地有产业还有真金白银,下半辈子不用愁了。不过,她对古代的钱币没研究过,五万两银子应该很多吧? 听她这么问,柳玉答道:“奴婢是候府五两银子买进府的,嗯,差不多庄户人家一年的嚼用吧。” 地摊货? 林苏寒顿时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便宜’的眼神打量了她一下,又好奇的望着阿竹,好像在问‘你是不是也这么便宜?’ 阿竹从善如流:“奴婢是小姐十二岁的时候,老爷花了七两银子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 哦,林苏寒明白了。阿竹是原来的班底,性情沉稳又与原主生死相依,应该是原主的心腹,柳玉则应该是候府派给她的人,性子张扬做事有目的性,看样子原主似乎受了不少她的蛊惑。两个丫头这才势同水火。 柳玉听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似乎很不服气阿竹这个乡下来的丫头身价居然比她高。 林苏寒看着咳了一声,“我原以为我是因跳湖一事才被送进庙里来的,现在看来,这只是导火索罢了。真正的缘由是我收了人家的钱非但没办事还动了万不该有的心思啊。” 阿竹一听就红了眼眶。“小姐,先不说林家对候府的恩情,就凭你跟世子爷的婚约是老候爷定下的,你就是世子爷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这怎么是不该有的心思呢?再说,我们一直都没有想要过候府的这些东西,还是夫人身边的周妈妈强留下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柳玉接腔,“但是夫人不中意林小姐啊,先是阻拦了老候爷安排的婚事,后来又将‘嫁妆’从两万两提高到五万两。这未来媳妇不得婆婆欢喜,再不得未婚丈夫喜欢,林小姐能不能嫁入候府还两说呢,要不然我为何想方设法带着林小姐去见世子爷的?” 柳玉人很机灵,关键又长得很是漂亮,即使在美人如云的定远候府也出类拔萃,其实也不是没有打算过引起过他们那附庸风雅,嗜爱美人的候爷注意。 可她自从见到了程明宇的那一眼起,眼睛里就再也装不下他那自喻儒雅的老子了。 可她只是一个婢女,程明宇又是个不屑美人的。 她就像杂草丛中掩藏的那朵娇艳的花,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棵大树,而那棵大树即使偶尔低低头,也看不到她。可居然!有一天伺候未来候府少夫人的差事就那样从天而降落到了她的头上,她心里那个喜啊,那个乐啊,那个…反正她就被砸的激动高兴的懵了。 她居然、能够、有一天、常常出现在世子爷面前! 但不到一年她就清醒了,这个未来的少夫人想要成为真正的少夫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她没有其它办法,夫人中意的儿媳妇表小姐风晚晴还没过门就对她防范颇深,她想要成功接近世子爷,势必要搭乘林苏娘这艘‘破船’。 柳玉左思右想,殚精竭虑,终于想方设法‘打动’了柳姨娘的恻隐之心,体谅起林苏娘的处境来,不但常常关心林苏娘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还经常以候府老人的身份耐心开导启迪她,更是告诉她们许多关于世子爷的爱好习惯,世子爷回府后更是时时提供他的行踪,俨然一副成人之美的姿态。 柳玉心存感激,觉得希望又多了几分。 谁知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 柳玉不由感叹,仅有的那点希望就这样被林苏娘一病一跳无情扼杀,被候府送来与之青灯古佛相伴,她伤心这余也只能和阿竹吵架了以缓解心中气闷。 现在回头想想,似乎这根本就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林苏寒此刻也明白了这一点,她指了指柳玉向阿竹说道:“听听、听听,人家都做得这么明显了,我们还在这边自欺欺人。”| 接着长松了一口气般有些雀跃的说道:“现如今这事倒简单了,我想你们俩也没有看破红尘准备青灯长伴吧?想回候府去吗?” 阿竹柳玉不由面露惊喜,“小姐你有好办法吗?” “很简单啊。”林苏寒笑道,“我冲撞了邪崇,又身患恶疾,纵使在庙里邪崇祛尽,将养身子,但终究已不再适合为人妻。所以我只能主动退了与候府的婚约,而候府出于报恩之心,肯定不忍心我继续在庙里苦修,自然就要把我们接回去啦。” 阿竹与柳玉听得目瞪口呆。 直到此时,她们才完全确信林小姐真的失忆了。 林苏娘对世子爷程明宇的痴迷,她们俩是看在眼里的,简单的说,只要能嫁给世子爷,林苏娘能受任何罪,能做任何事,与他的那纸婚约,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如今却说出主动退婚的话来…可见忘得那叫一个干净彻底啊。 “不行!”阿竹回过神来,急道:“小姐有没有想过,用这个借口退婚对你自己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不然你们说怎么办?这个局怎么解得开?”林苏寒耸耸肩,“候府为了顾全名声肯定是不会主动退婚的,这次是送来庙里,下次呢?会不会突然出个车祸意外什么的。而在世人眼里,我跟候府有婚约那是麻雀飞天变凤凰,没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我疯了傻了还是被逼的才会退婚啊。人心叵测人言可畏,候夫人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报酬’才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嘛。” “小姐你也知道名声的重要啊?”阿竹嘀咕,一副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同意的模样。心中却是诧异万分――小姐什么时候,如此冷静果断的拿过主意?难道经过轩榭事件,终于开窍了? 可为什么她老是觉得,小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柳玉神色间也满是踌躇,她不想呆在庙里,可也不想失去接近世子爷的机会啊。 林苏寒也没指望她们一下子就同意去办这件事,说道:“你们若觉得这个法子实在不行,那我们一起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天色不早了,我也累了,都早些歇了吧。” ------------ 第十四章 希望 天色刚刚放亮,林苏寒就被阿竹叫了起来。 静心师太来了。 “观施主面色,想必邪祟都已除尽了,实乃一桩幸事。”静心师太说道。 “佛门净地,最是端严肃穆,任何邪祟污秽在佛祖面前都无所遁形,苏娘自然大好了。”林苏寒双手合十,说道。她很能接受自己的名字――林苏娘,林苏寒,差别这么小,或许这也是她穿越的原因之一吧。 “施主能有此悟,想来也是与佛有缘之人。既如此,施主就请随我去偏殿抄佛经吧。”静心师太眉宇温和,说话间神色淡然。 “啊?”林苏寒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 “佛语纶音,最能洗涤世人的心灵,清洗世人心中的罪恶,引导世人向善。林施主何不静心抄一遍佛经,诚心供奉与佛前,他日再回俗世红尘中,也不必再害怕邪祟污秽了。” “师太是说,我抄完佛经就可以回去啦?”林苏寒迟疑问道,心中却是惊呼:这就是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阿竹和柳玉听了也不由面露喜色,互相对视了一眼。 林苏寒昨晚的提议,能不实行最好不要实行。可她们也实在想不出其他主意,一晚上辗转难眠,想不到昨夜还愁苦得不得了的事,今早上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候府还惦记着小姐的吧? 她们心中不约而同想到,心情不由雀跃起来。 “那是自然。林施主请随我来吧。”静心师太说着转身而去。 林苏寒微笑跟上,不管怎么说,她没有长住尼姑庵的打算,无论想要解决什么事,都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静心师太带着她来到偏殿。 偏殿确实很偏,曲曲折折差不绕过整个严法寺,偏殿大门静悄悄开在东边的角落里,面前一条青石铺成的小道,通向不远处一座严谨的小院,院子上空不时有烟雾飘出。 林苏寒打量了一番随静心师太进了偏殿,大殿并不是很大,但摆放的东西很少,因此显得有些空旷,偏殿的朝向并不向阳,屋里想要光线亮堂些,就必须敞开大门,因此偏殿很是通风。 话说一场秋风一场凉,十月份的风吹在身上,虽不能说滴水成冰,但也是寒冷刺骨,林苏寒不由紧了紧衣裳。 二人在一张长案前站定。长案上摆放着纸墨笔砚,还有一本佛经。 “这里清静,很适合林施主潜心抄写佛经。请施主每日卯初便来,戌时搁笔,一日三餐会有专人送来,施主的贴身婢女只需要在屋里等候服侍便可。” “施主请吧,抄写佛经不可马虎,贫尼抽空会来检查施主抄写的是否合格。” 静心师太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苏寒看着静心师太那淡然离去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有一丝阴谋的味道。 林苏寒咬了咬牙,不就是写毛笔字吗?难道还能难过英语等级考试?再说,长案上的佛经也并不是很厚,大不了多抄几遍就是。 说干就干,林苏寒磨好墨,铺开纸开始抄写起来。 不写不知道,用习惯圆珠笔钢笔的手,执着软趴趴的毛笔,写出来的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更可怜的是,那笔画超多的繁体古字,好不容易写出来最终也会变成一团墨迹而已。 林苏寒暗自发狠,玩手术刀都能玩得那么沉稳精准,难道还用不好一杆笔吗? 一练就是一整天。 晚上阿竹给她泡脚敷手的时候,她才惊觉,这劳动强度,完全跟站了一天手术台同一级别啊! 而且这身体的素质也不怎么样啊。 阿竹心疼的直掉眼泪,给毫无形象趴在床上的林苏寒捶腿揉手捏肩。 林苏寒还得安慰她:“没事,不就是受点罚吗?如果不是要受罚,我还不敢相信候府真的会接我们回去呢。现在我苦一点,离我们回去的日子就早一天,阿竹不想我们早一点回去吗?” “都怪奴婢没用,要是那天奴婢拼命拦住小姐,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阿竹哭着说道。 “这怎么能怪你呢,只要我还呆在候府,跟那个什么世子爷的婚约不除,今天的事早晚都会发生。” 阿竹半晌没作声,良久才小声问道:“候府,真的会背信弃义吗?” “至少夫人是不可能承认这婚约的。”林苏寒脑中自动浮现雍容华贵能谋善策的宅斗型主母形象来,“据你和柳玉所说,夫人这个小姨子之所以嫁姐夫,完全是为了照顾世子爷这个外侄,把他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着。那夫人心目中的儿媳妇,要不是世子爷自己名钟意的,要不就是她觉得完美的能配得上世子爷的。很显然,我这个父亲只是个秀才母亲还是个铃医的乡野之女,怎么能讨得世子爷和夫人的欢心!阿竹!” 林苏寒说着别过头认真看着她:“自从湖边那一跳,我失去了记忆,但我也因此想明白了很多事。我若揪着与世子爷的婚约不放,在夫人看来就是持恩以挟,纵使成功嫁过去,也是结仇不是结亲,我们在候府的日子一定好过不了。如若我主动放手,候府家大业大,尚能为我们留一席之地,有了候府的庇佑,我们两个无依无靠之人,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阿竹,这婚,我是一定要退的!” 阿竹停下手,看着林苏寒认真的表情又是半晌无语,心中却是既心疼又欣慰。 小姐,真是变得很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些苦痛,遇到事情不再心慌无措,吃了苦头不再软弱哭泣,不再事事把她当主心骨,转眼又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就给说动了――柳玉的心思那么明显,她也是不同意小姐退婚的,那样,她就连一丝丝亲近世子爷的希望都没了,刚才她就在小姐身边叽叽喳喳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阿竹很高兴看到小姐这样的改变,小姐还说她们两个是无依无靠之人,那么,彼此就是对方唯一依靠之人吧。 “既然小姐已经决定了,我自然听小姐的。”阿竹微微笑着,轻轻说道,然后语气又变得坚决:“不过,小姐不能以身有恶疾这个借口来退婚。” 身有恶疾的女子,谁人敢娶! “好!”林苏寒爽快答道。 退婚的借口有千万个,不一定非要用这个,只要能支持她就好,要不然,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面对如此陌生人和事,‘宝宝’心里会崩溃的。 ------------ 第十五章 破灭 今天一大早林苏寒脚刚踏进偏殿大门,就看到静心师太在检查她昨天抄写的那些佛经,看到她进去,跟她打了声招呼又认真看了起来。 林苏寒也动笔抄写起来。 “林施主,很遗憾,昨天抄写的那些经,全部不合格。” 听到静心师太古井无波的语气,林苏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只往脑袋上冲,手上一抖,一横就歪到姥姥家去了。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写字也是个重体力活好不好!竭心尽力写了一整天,居然一篇都没有好的。 她的钢笔字写得挺好的,上学的时候也练过不少字贴来着。 林苏寒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苏娘愚笨,请师太指教,苏娘抄的经书不妥在哪些地方,苏娘也好改正。” 静心师太温和一笑,一句话不说拿过林苏寒手的笔,抚袖在纸上写了起来――这也是林苏寒忒不习惯的地方,一只手写字,另一只手还要抓着袖子,一不小心给忘了,大袖一扫,袖子上沾了墨水不说,写好的字也费了。 静心师太写,林苏寒看,不一会儿,林苏寒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灭绝,不,静心师太这手字,那叫一个赞啊,下笔有神,笔锋有劲,一撇一捺间锋芒渐露,跟她温和的外表实不相配,但架不住字真是好啊,堪比现代那些书画大师了。 再回头看看自己写的那些字,呵呵,林苏寒有想把它们藏起来的冲动。 “那个,静心师太,”林苏寒讪讪笑道:“苏娘家境窘迫,从小不曾正经学过,就这手字,还是在候府的这几年练就的,加之在撞在湖底石头上的时候也伤了手臂,所以这手他抖啊抖的字就写不好了。但苏娘心诚啊,字虽不好看,但我用心写得工整啊,而且我一边写都一边在心里念阿弥陀佛的,佛祖面前,最贵在心诚,其他都是次要,师太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静心师太听了微微笑,“施主说的极是,倒是贫尼执着了。既然林施主如此有诚心,要不,这部佛经施主抄写两遍?” 林苏寒看了看那部不是很厚的佛经,想了想说道:“好,没问题。” 静心师太神情恢复淡然,对林苏寒施了一礼走出了偏殿。 林苏寒却再次感觉对方似乎有一丝阴谋得逞的味道,仔细想想却又没发现什么地方特别不对。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半个月。 林苏寒是个严谨的人,做事喜欢要么不做,要做便尽量做最好。静心师太每天挑出来不合格的经文越来越少,她的毛笔字也越来越好,最关键是,认识了多少以前不认识的繁体字啊。 她甚至有些喜欢这些古人了,静心师太说话算话,再不刻意刁难; 每天往返于偏殿与小院之间,天黑有人提灯笼,下雨有人送伞,迎面碰到小尼姑也谦和的对她施礼微笑; 小院里的粗使婆子每天早早打扫好庭院,晚上及时担来热水,见到她时恭恭敬敬对她施礼; 柳玉和阿竹也不再吵架,规规矩矩服侍她用膳洗漱,叽叽喳喳的围着她讲些小笑话逗她开心。 除了每天抄经这项重体力活,林苏寒初步体验了古代千金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模式。 终于在这一天,她落下佛经中最后一个字。 “呼!”林苏寒长出一口气,高兴的对静心师太说道:“师太,我写完了,我马上就开始写第二遍。” “不急。”静心师太淡淡说道:“把第一遍抄完再说。” “啊,我已经抄完了!”林苏寒有些不明所以。 “施主抄写完的,是这部经书的第一卷,这部经书,总共有二十八卷。”静心师太淡然说道。 林苏寒顿时感觉有一万头那什么马从心里奔腾而过。 “师太,这很好玩吗?”林苏寒冷冷问道。 “好玩?施主大概是误会了,”静心师太指了指墙,“看看墙边的阁架上,剩余的二十七卷整整齐齐摆在你面前,难道施主会说从来都没看到过吗?” 林苏寒循声望去,宝阁架子上除了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瓷器古董之类的东西,确实还整整齐齐摞着许多本经书。 看是天天都看见的,可谁会想到这些经书跟早就摆在长案上的那一本同为一部啊,而且为了早一天离开严法寺,天天从早到晚一刻不停的抄写,累的跟条狗似的,谁还有闲情去翻来看看不成。 这不典型的灯下黑么。 静习师太不紧不慢继续说道:“以施主现在抄写的速度,差不多半个月抄写一本,以此计算,只需两年零四个月就能抄写完两遍佛经,都说熟能生巧,说不定施主用不了两年四个月就能完成,到时,施主自可以提前回定远候府去。” 虽然说古代生活节奏很慢,但并不代表林苏寒愿意花两年多的时间浪费在吃力不讨好的抄经一事上,再说这么简单就被人坑了心里还真是别扭得不要不要的。 “都说佛渡有缘人,抄经一事花费时日良多,苏娘福溥,没有这么深厚的佛缘,恐怕要食言了。至于回候府一事,就不劳师太操心了。”林苏娘说完朝静心师太匆匆一礼,转身就走。 先前想方设法回候府是想着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生活更有保障而已,而且她的决定并不只是关系她一个人,可现在看来候府根本就没有诚意,回去也怕是再入龙潭虎穴,脱离候府虽然是一条未知的危险的路,但手里有了银子,又有阿竹这个‘本地人’的支持,未必不能走下去。 干嘛还蠢蠢的抄什么经书! 只是当林苏寒刚走到大门口,一柄纤细的飞刀擦着她的鼻尖,‘叮’的一声插在大殿的门扉上,刀身已没过半,刀柄的还在悠悠的打着颤。 林苏寒吓得脸色一瞬间雪白,身子发僵腿却止不住的发软,她不容易才控制住没一屁股坐下去。 她机械般的转过头,定定看着静心师太。 师太!!你身怀绝世武功不做那名震江湖的一代女侠、而是在这佛门净地中深藏功与名、并且取一个叫做静心这样安静美好的名字是你自己的事,但欺负一个来自千年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孤魂,算几个意思? ------------ 第十六章惹祸 静心师太仍是一脸淡然,淡淡说道:“贫尼掌管寺里的戎律,也负责寺里的安危,所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请问林施主,还是没有佛缘吗?” “啊,那个,”林苏寒艰难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哑,“苏娘最近废寝忘食的抄写经书,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所以想去歇息一下再行抄写,这样才能保质保量嘛。师太你说是吧?还有啊,” 林苏寒指了指门上的那柄飞刀,继续说道:“抄经最讲心诚,师太的飞刀扰乱了苏娘的心神,抄写时恐怕不能心无旁骛了。” 静心师太面上露出懊恼之色,眼中却精光一闪,“如此,倒是贫尼之错,在此给林施主赔个不是。” 林苏寒干笑两声,“师太言重了。” “那林施主请回吧,待休息好了再来偏殿不迟。”静心师太双手合十对林苏寒施礼出了偏殿。 林苏寒忙双手合十还礼,待静心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放松身子长出了一口气。 妈妈咪呀,太吓人了,这么冷的天里居然出了一身汗。说什么古人诚,不欺我,呸,这不就有一个灭绝师太扮和蔼尼姑欺负人么! 她手脚发软的出了门,走在那条青石铺就的小道上,脑子里思忖着这件事怎么办才好,逃是不敢逃了,回也回不去,难不成真要在这里抄两年的佛经才行? 迎面而来一群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带头的是个急步而行的小尼姑,身后跟着四五个伙计打扮的人,每个人或肩扛或手拎着一袋袋的东西。 只听小尼姑说道:“烦请施主们快些,师父最近研发了一个新配方,急等材料用呢,给丹房送去这些马上要用的硝石和硫磺后,另一车里的木炭也要快些送进来才是。” “请大师放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给寺里送货了,不会误了大师炼丹的。”走在最前面领头的伙计高声应了,脚步快了起来。 林苏寒连忙贴墙避开。 待那群人风风火火走过去,看着他们很快消失在那座严谨的小院里,她这才撇撇嘴继续往前走。 都说道士为了早日飞升成仙喜欢炼丹,这信佛的尼姑炼丹是为了哪般?什么硝石啊硫磺,还有什么木炭的,也不怕吃了中毒!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林苏寒别扭了半晌也没抓住。 不会又被算计了吧? 为了不再次傻傻中招,林苏寒干脆停下脚步冥思苦想起来。 她认真回想与静心师太的对话,以及对方的表情动作,不由发现人家根本就不用再挖什么坑,实力就直接碾压了――就是要留着你在庙里受罚,不然不解候府心头之恨。 之前人家不过是猫捉老鼠,逗逗你有多傻罢了。 这时送货的那群伙计御了货去而复返。 林苏寒忙又避开,想到人家等一下还要送木炭,懒得再让来让去,干脆环胸支肘捏着下巴靠着墙努力开动脑筋。 又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等等,刚才想到了什么? 猫捉老鼠?不是。去而复返?不是。送木炭?对,送木炭!还有硝石,硫磺,这好像是黑火药的配方啊。 炼什么鬼丹,这完全是作死的节奏嘛! 送货的伙计们扛着大袋小袋又走了过来。 林苏寒忙上去阻拦,“各位帅…不,各位大哥,硝石、硫磺、木炭都是大师这次炼丹要用到的材料吗?” 先前说话的那个伙计显然是个领头的,嘴皮子很利索:“是啊,我们刘记商行所售货物质量最为上乘,严法寺的大师们一直都在我们铺里进货炼丹,最近硝石硫磺之类要得比较多,我们那里的丹砂、雄黄、滑石什么的,应有尽有,质量有保证,小姐需要点什么?” 说着好像自己也觉得不对,补救似的立即说道:“小姐就算不炼丹,买点丹砂随身带着辟邪也好啊。” 林苏寒有些哭笑不得,这简直是销售人才嘛:“那些我都不需要,我是想告诉大哥你,这木炭能不能别送去,大师用这些东西炼丹会出事,会出大事的。” 那伙计立马就沉了脸,“小姐是说我们商行的货有问题吗?” “不是不是,”林苏寒忙摇头,“我是说大师用硝石、硫磺、木炭混在一起炼丹会出事的,不是说你的的货有质量问题。” 伙计还是黑着脸,“整个庆州谁人不知严法寺制的药炼的丹最好最灵不过了,小姐这是在抵毁大师吗?” “不是不是,”林苏寒再次摇头,“大师炼丹技术无人能敌,我说的是材料,是材料的问题。” 那伙计无语,满脑门黑线,到底是材料还是丹师的问题啊。怎么遇到的这位漂亮小姐像个疯子似的。 他干脆不再理睬林苏寒,大步往那个炼丹的小院而去。 “你们就等一等再送可好?需要多少货款我付给你们,大师那里,我会去解释清楚的。”林苏寒急了,一边跟着走一边劝着。 “……” “哎!你们别送去!” “……” “哎!你们真得不能送去!” “……” “哎!你们送进去会没命的!” 那伙计终于忍不住了,骂道:“我看小姐穿着气度不凡,又是在这里遇见,还以为是哪家受人尊敬的贵人,不是来买药求丹,就是来寺里诚心礼佛的。端看小姐行事作派,原来却是个被送到严法寺反省改造的长舌妇!” 其他伙计也神色轻蔑的看着她。 林苏寒气得够呛! 这群无知的古人!本小姐是在救你们的命啊,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居然说她是长舌妇! 算了,爱作死就去死吧,难得管了还! 林苏寒气愤甩手而去。 走了几步却看见那伙计的一只脚已经跨进院门了。 她突然一个转身,几步冲过去,抬腿对那伙计就是一脚。 那伙计毫无悬念的被踹翻在地。 林苏寒张臂拦在门口:“说了让你们别送进去!” 伙计们征愣片刻才回过神来,敢情遇到的不但是个长舌妇,还是个泼妇啊! “把这个泼妇、抓起来!她定是、受人指使、专门来坏我们名声、生意的!”被打的领头伙计缩在地上指着林苏寒发号施令,这一脚还真狠,痛得他好像肠子全部搅在一起打了个结似的。 “原来还是只母老虎啊,敢出手打人!但哥几个也不是泥捏的,也不是讲究不打女人的主。”众伙计听了头儿的吩咐,骂骂咧咧把林苏寒团团围了起来。 这怎么不按套路来啊,怎么能这么多男人围攻一个弱女子啊,说好的古代人的纯朴呢? 林苏寒很心虚,她身手还算不错,但面对四五个男人谈何胜算,就在她左思右想琢磨个法子脱身之计,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敢打她试试看!” ------------ 第十七章 由来 一大早,定远候府大门外,好几匹高头大马呼啸间转瞬而至。 门房小厮立马颠颠的迎了出来,高声招呼道:“世子爷,您回来了!” 原来是程明宇带着护卫城外跑马归来。 他翻身下马,把马鞭一抛,两步跨进候府大门。 小厮机敏的接住马鞭,说话间已经有人上前牵了马。 护卫进府后各自散去,程明宇大步往内院而去。 洗漱一番后,他直接去秋华院给白氏请安。 秋华院门外当值的丫鬟仆妇忙给他行礼撩帘子。 屋子里暖烘烘的,有女子的笑语莺莺传来,原来是风晚晴正陪着白氏说话,周妈妈丁香等仆妇们在一旁唱和着。 见程明宇进来,大家停了话头,乖乖巧巧坐着的风晚晴眼里立刻蓄满了笑意,甜甜的唤了声“表哥!” 白氏说道:“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大清早就出去乱跑,天气又冷,也不怕受了寒气!快过来烤烤吧。” 现在已是冬季,屋子里生了炭火,烧了地龙。 “母亲,我不怕冷的。”程明宇依言走过去坐下,又对风晚晴说道:“表妹在家有没有觉得无聊,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我陪你出去走走。” 风晚晴刚要说话,门口就婷婷袅袅走进来一个古典美人,穿着鸭青色的长襦裙,粉红色的绣花褙子,肌肤如雪,眉目间与程明宇有几分相似,一张俏脸恬静如水,进屋后先给几人行礼,动作行云流水般舒畅:“女儿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好!” “好了好了,母亲一切都安好。”白氏向她伸出手,“我们谨儿也来了,快到母亲身边坐。” 这个美人,正是白氏所出,候府谪小姐,程明谨。 程明谨乖巧坐了,嘴里却对程明宇说道:“哥哥又去跑马了吗?” “是啊是啊,”风晚晴接过话道:“表哥刚才还说要带我们出去玩,明谨,要不我们就让表哥教我们骑马玩吧?” “可是我的新绣样学了两日还没有学会!”程明谨有些为难。 “学会了骑马再学绣样也不迟啊,再说府里不是有专门管针线的嘛。我认识的那些个京城贵女,她们好些都学会了骑马呢。”英晚晴劝说道。 “哦?”白氏闻言有些意外,“晚晴说的,莫不是全都是武将之家的女儿们吧?” “当然不是了,姨母别瞧不起人。”风晚晴摇着白氏的胳膊撒娇,“再说我们定远候府就是武将之家啊,谨妹妹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精通,一点儿也不比那些书香世家的小姐们差,再会些骑射岂不是把她们都给比下去了?” “我看哪里是谨儿要学,分明就是你想让宇哥儿多陪陪你!”白氏笑着去点风晚晴的额头。 风晚晴笑着躲,俏脸却变得绯红。 程明谨也在一旁温柔的笑,看看风晚晴,又看看程明宇,不由想起了那个曾是她未来嫂嫂的妩媚女子来。 程明宇倒是没有多想,似是对风晚晴娇羞的模样已见怪不怪:“我三年多不在家,此次回来,自然是要多多陪母亲谨儿还有表妹的。不过母亲,能用膳了吗?我肚子早饿了。” “好好好!快摆饭吧!”白氏笑眯眯一副了然的表情。“早些用了好出去玩,不耽搁你们。” 丫头们很快端来一桌子碗碗碟碟,一行人移步至桌旁坐下。 几个人正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的吃着早饭,定远候来了。 “候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用了早膳了吗?”白氏说道。昨晚定远候歇在柳姨娘屋里。 “还没用,给我拿副碗筷吧。”定远候走到桌旁坐下。 丫鬟忙添了碗筷来。 风晚晴见状就站了起来:“晚晴给候爷布菜吧。” 程明谨轻轻扯了她的衣袖:“晚晴表姐,父亲母亲待你比待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亲,怎么舍得你做这些事,你就安心坐下吃饭吧。” “我已经用好了。”风晚晴笑道:“再说姨父姨母对我这么好,我更应该尽尽孝心才是。”说着给程明谨夹了一个包子,“我还知道这是谨儿妹妹最爱吃的水晶包。” 程明谨笑了,轻声道谢。 风晚晴就站到定远候和白氏身后服侍起来,夹的菜舀的汤都符合各人口味。 定远候那张英俊儒雅的脸都笑起了褶子:不愧是妻子中意的儿媳妇,真是又孝顺又温柔体贴。 白氏与有荣焉的笑,深深的看了程明宇一眼。 程明宇也嘴角眉梢都是笑,表妹这么讨人喜欢,将来即便嫁了人,也能讨婆婆欢心丈夫疼爱吧。 他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喝起粥来。 温馨愉悦的氛围笼罩着这一家人在席间静静流淌。 不过这种氛围只持续了早膳的时间,就被定远候的一句话打破了。 “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去严法寺把苏娘接回来吧,她在那里也住了月余了。”他对程明宇说道。 白氏立即就沉了脸,风晚晴眼中也一闪而过怨怼之色。 程明宇一张俊脸也黑了下来,半晌没作声。 倒是程明谨开了口:“爹爹,大哥等一下还有事呢,可不可以叫了管家去接?” “这事我们谨儿不用管。”定远候颇有些慈爱的对程明谨说了一句,才对程明宇喝道:“怎么?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程明宇这才应是,出了厢房。 定远候这才露了笑脸来。 白氏就慢悠悠说道:“候爷怎么不问问宇哥儿愿不愿意意纳这房妾室,而要如此这般先斩后奏?” 定远候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婚姻之事自古听从父母之命,他还能有意见不成!要不,干脆迎娶进门?本来就该如此的。”他干脆试探着问了。 “不可能!”白氏想也没想,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不就结了!我先去忙了。”定远候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大步走了出去。 白氏就长长叹了口气,风晚晴忙扶了她坐下。 “晚晴,心里可觉得委屈?”白氏握了风晚晴的手,说道。 “晚晴有什么可委屈的,倒是觉得表哥才是…委屈。”风晚晴低声说道,眼眶却泛了红。 “你这孩子,心也太宽厚了些。”白氏叹道,突然又转变话锋:“那日轩榭的事,晚晴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风晚晴心里一抖。 她给林苏娘酒里下药的事,不会被姨母发现了吧? 她试探着说道:“晚晴听府里人说过,林小姐性格温顺,胆子也小,那日却那般胆大妄为,是不是听了什么人挑唆的缘故?” “事后宇哥儿曾告诉过我,林苏娘准备端给他的那碗醒酒汤里,被人下了媚药!”白氏面无表情抛出这句话。 ------------ 第十八章 救命之恩 “啊!” 风晚晴被这句话咂得目瞪口呆。 “那,那表哥是被人下了药,这才,这才…”她结结巴巴说道,旋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提高声音:“姨母,那林苏娘敢用如此手段对待表哥,可见其心可诛,断不可再接回府里来啊!” “那碗汤,应该是林苏娘喝了。”白氏继续抛炸弹。 “啊!” 风晚晴被炸得七晕八素。 “她…她…她…”她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心底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再不会有人把这事联想到她了。 “她何需这样做啊?”她终于说道。 “据朱大夫所说,柳玉找他去轩榭,是因为林苏娘突发急症。那碗醒酒汤,应该就是林苏娘病发之后喝下去的。这也间接说明林苏娘不是下药之人,或者说她的嫌疑比较小――毕竟不可能一下子病到神智不清忘了自己搁了什么在汤里吧?”白氏慢慢跟风晚晴分析起来。 “宇哥儿正是看出了林苏娘的不妥,这才想着去察看一番的,结果没想到林苏娘突然醒了,疯了似的跟他厮打在一起,这才有你进门看到的一幕。至于所谓的‘落红’,应该是林苏娘鼻子出血所致――不知道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血迹。” 风晚晴眼睛亮了起来。 原来表哥说的是真的啊,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枉她这么久来一直在心底咒骂着林苏娘。 不过那林苏娘也活该被骂,不只是她,凡是敢觊觎表哥的人,被骂个狗血淋头算是轻的,一劳永逸的打发了才是正经。 “这下是真不委屈了吧?”白氏看着她发亮的大眼,笑着打趣。 风晚晴红了脸:“晚晴心里从没怪过表哥的,我知道,这不是表哥的错。” “难为你这么相信他,想当时听了宋妈妈的那番话,我可是很失望很生气呢!”白氏语气里全是欣慰。 “可是姨母,那汤纵然不是林苏娘动的手脚,与她身边的人也脱不了关系,她们回了府,我们不是更要事事小心防范了?”风晚晴很快就端正了神色。 白氏看着就更满意了,笑道:“宇哥儿知道你这样一心为他,一定很开心!” “姨母!”风晚晴娇羞的唤了一声。 白氏慈爱的拍了拍她手背,然后正色道:“不过要有了饵,鱼才会上钩。候府家大业大,我处理家事,也从来是讲究有理有据,这样才能让人心服口服不是吗?” 她在‘心服口服’几个字上咬得有些重。 风晚晴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姨母心中已有判断?” 白氏面露冷色,站起身来,慢慢踱了几步。“知子莫如母,那林苏娘是不可能得宇哥欢心的。更不是我心中媳妇的人选。原本我念着,林家到底是对候府有恩,林苏娘要是愿意退婚的话我就好好的给她寻一个好人家,可是经过轩榭一事,她不但差点害了宇哥儿,也令自己落了个不守已撞邪祟的名声。” “而我之所以还同意候爷把林苏娘抬进门,一来是宣告世人候府已还林家恩情,二来则随着林苏娘回府,她们自以为计谋得逞,自然再接再励动作不断,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我又何愁证据无处寻呢!” 白氏说着转身抓住风晚晴的手,眼中露出冷峻坚毅:“姨母本是心如止水之人,之所以嫁入候府,就是想看着宇哥儿平安长大,替他守着这份家业。她们在候爷面前如何争宠如何献媚,我都不会多瞧一眼,可若有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有半丝危害到我的孩子们,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 每年往严法寺供奉的香油不少,即便是座庵堂,程明宇的到来也受到了尊贵周全的接待。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林苏寒所在的偏殿处。 不曾想饶有兴趣的看了一出好戏。 没想到那女人还是个惹事精,就凭着几脚不入流的腿法,在寺里还能够招惹到一堆男人。 眼看着她就要被一群男人围殴了,他这才适时开口。 天见可怜,他可是为了候府的颜面。 没想到那个女人一见到他,双眼发亮,兴奋的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世子爷是吧?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及时?这么说这女人在寺里过的还不错吗?只是他及时出现替她解了围,而不应该是她哭哭啼啼,说着知道错了哀求他大人大量带她回府吗? 趁他发愣的瞬间,那女人又大声说道:“听到了吗?定远候府世子爷叫你们乖乖站着别动,别抗命啊,否则治你们大不敬之罪!送货什么的我们去商量了大师再行定夺。” 居然有候府世子撑腰!门外的伙计们果然面面相觑的站着没敢再动了。 还大不敬之罪!这狐假虎威用得还真是娴熟! 程明宇冷哼,已经被林苏寒推搡着进了小院的他很是恼怒,用力抽回手臂:“够了,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世子爷,你认识炼丹的大师吧?快带我去见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说,人命关天的事!”林苏寒不顾程明宇的黑了的脸色,认真说道,又拉着他往前走。 程明宇停住脚,看疯子一样看着林苏寒??:“严法寺的香火,也祛不了你脑子里的邪祟吗?”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身后小院传来剧烈爆炸声响。 顿时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快趴下!”林苏寒顾不得程明宇的冷嘲热讽,条件反射般的拉着他扑倒在地。 刚和土地亲密接触的瞬间,林苏寒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拦腰抄入怀中,两个人缠绕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趴在厚实的胸膛上,入目是一张明显面带惊愕的俊脸,林苏寒有一瞬间的愣神――搞什么?要搞事情也要分个时间地点吧! 想要立马起身,这一抬头,林苏寒是彻底愣住了――刚才她扑倒的地方,一截断了的粗大木梁横亘在地,地面被砸了深深的一个坑。 要是她还在原地…要是这木梁砸在她脑袋上…林苏寒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大师!你这是研发出了TNT的配方吗? “还不起来!别借机装傻!”随着话音落程明宇一把推开林苏寒,一脸厌恶。这女人总是见缝插针的接近他,这是他第二次推开她了。 不过她说的人命关天的事就是指的这个吗?程明宇看着满院的支离破碎不由咽了咽口水。 还真是人命关天啊! ------------ 第十九章 谁的以身相许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回府路上,林苏寒坐在车里沉默着。 活生生的三条人命啊,就这样消失了。是不是她提醒的再早一些,这场悲剧就能避免了?林苏寒不由想到。 其实她也明白,这结果的造成根本与她无关,只是生命的流逝总是让人悲叹! 车子突然停下,打断了林苏寒的思绪。她回过神,程明宇已经一把掀开车帘坐了进来。 “我们谈谈吧!”他说到。 对啊,按里理说这家伙巴不得她一辈子呆在严法寺才好,突然间接走她自然是有目的的。 不过无非就是解除婚约罢了,其实正这中林苏寒下怀。 “好啊,你说说看!”她平静的道。 程明宇看了林苏寒一眼,微微有些诧异她的平静. “我先前救了你一命。”他说道。 林苏寒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再次多谢世子爷救命之恩,林苏娘自当舍身相报!” 舍身相报四个字入耳,程明宇一张俊脸彻底黑了下来。“原来你们林家,不管是报恩还是受恩,除了以身相许还是以身相许啊!” 林苏寒眨了眨眼,道:“世子爷误会了,苏娘所说的舍身相报,是说如果世子爷需要,苏娘纵使舍弃身家性命也要报答的。嗯,以身相许的话,不是候府的报恩方式吗?” 程明宇转头看着林苏寒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林小姐真是会说笑,先前我不顾自己安危,舍身救林小姐一命,不正是林小姐所说的舍身相报吗?倒是林小姐以前的所做所为,会让人误会林家仗着恩情,要挟候府‘以身相许’呢!所以,为了林小姐的终身幸福,也为了这段佳话不要变成孽缘,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吧!” 终于开口了,林苏寒心里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手托腮一副认真思考模样。“唔,世子爷说的非常在理,苏娘也很赞同,只不过就连重利商人都讲究个‘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况定远候府这样的德高望重的功勋世家呢?解除婚约,对世子爷来说倒没什么,可对林苏娘这个孤女来说,干系就太大了。” 程明宇闻言有些嫌弃的收回视线,说道:“我知道母亲给了你不少商铺银两,已经能确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了。不过我这里还可以给你加上庆州城里三进院子一座,古玩珍宝若干。最重要的一点,只要林小姐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没有造下什么丧尽天良的罪孽,林小姐你,永远都是我庆远候府的庇护的恩人之后。” 程明宇说着拿出一个匣子打开,最上面放着一张契书,契书下珍珠、宝石、美玉堆满了整个匣子,一片珠光宝气。 林办寒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婚约还真是有份量啊,有钱有田还有房不说,关键还能靠上定远候府这棵大树,今后封建制度下的异时空生活,想来肯定是顺风又顺水了。 她撩起车窗帘向后唤道:“阿竹,你过来一下。” 阿竹三步并两步从专供丫鬟们乘坐的青布小车旁走了过来。“小姐,什么事?” “把婚书给我。”林苏寒伸手说道。她知道阿竹这丫头仔细,她们的贵重物品都是贴身收着的。 阿竹顿了一下,还是应了声是拿出婚书。 她知道此刻世子爷就在眼前的马车里坐着,也知道小姐此刻要婚书是做什么,她心底不是没有难过惊慌,但看到小姐脸上溢满的笑,她决定相信性情大变的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感觉,小姐退婚后带着她,会比在候府生活的更好。 “世子爷,你说的太对了,听君一席话,苏娘真是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苏娘以前就是太拘泥于父母之命了,以至于世子爷有些误会。先不说林程两家几代渊源,就凭我和世子爷不打不相识的交情,我们的友好关系干嘛要用婚姻来束缚呢?” 林苏寒笑着重重拍了程明宇几下,将婚书递到他面前。“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今往后,我和世子爷,和候府之间,就只剩下纯正的革命友谊了!” 程明宇一张脸黑成锅底。 他说了什么她就醍醐灌顶了? 说着说着怎么又动手动脚了? 还不打不相识的交情!还什么革命友谊!分明就是一脸财迷相嘛! 这女人,真是有病! 他一把接过婚书,冷冷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林小姐别忘了了今日所说的话。” “共勉共勉!世子爷也别忘了今日所说的话。”林苏寒翻看着匣子里的珠宝,随口回应着程明宇,却突然间抬头说道:“世子爷你不是说还有古玩吗?” 程明宇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咬牙道:“放心,我程明宇说出的话还从来没有不算数过。那些瓷器字画,都放在赐予你的那座院子里,包括这些珠宝首饰,都拟了单子和房契折在一起。” “哦?”林苏寒将信将疑哦了一声,转头将手伸向窗外:“阿竹,看看这房契和单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程明宇身侧的手攥了又攥,才按倷下把林苏寒扔出窗外的冲动。 他今日这所以答应父亲来接这个女人,就是想着这次一定得把婚退了,既然想要的结果已经出乎意料顺利的达到了,今后他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避开就是。 刚准备起身,车外护卫阿左禀道:“世子爷,有军部加急密信!” 程明宇跳下车,接过阿左手里的密信快速看了,说道:“马上回府!” 阿左和护卫们抱拳应是。 程明宇翻身上马,身后传来他一点也不想再听到的声音:“世子爷,你忙去吧!留个车夫送我回府就是。不过我给你说的事别忘了,那些用硫磺硝石的人,一定要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别让今天的悲剧再重演了!” “此事就不劳林小姐费心了,我自会派人去调查处理。林小姐要是闲来无事,不如多读读《女诫》修身养性。”程明宇头也没回的说完,呼啦啦带着护卫离去。 林苏寒缩回脑袋,悻悻骂了句“嘚瑟”,然后把程明宇的冷嘲热讽抛到脑后,兴致勃勃把玩起珠宝首饰来。 ------------ 第二十章原来有后招啊 真是发财了! 林苏寒双眼放光,抄起翠绿的手镯,红艳的戒指,莹润的耳坠就往身上招呼。 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啊!这要是戴在身上穿回现代去,随便拿一件出来,那可都是大发啊! 这婚退得真顺利真划算! 程明宇带着护卫走后,林苏寒就赶快叫了两个丫头过来分享她的喜悦。 林苏寒笑得一脸灿烂,阿竹和柳玉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林小姐,你真的,真的退了婚书吗?”柳玉很是沮丧,看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难道还有假的不成?”林苏寒不以为然说道,又拿起房契看了起来。 现代多少人为了房子累弯了腰,在这里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居然还是一座面积超大的四合院,啧啧,这真是…… “那我们以后还住在候府吧?”柳玉又问道。 “如果还让我们住候府,世子爷干嘛送小姐房子!柳玉,收起你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吧!你难道还没有看清现实吗?我们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才会有舒心日子过!”阿竹很是气愤的道。 小姐与其说是主动退婚,不如说是形势之下被逼无奈,已经够可怜了,柳玉这时候却还一心一意守着她的心思。 “我怎么不规矩了?怎么心思不可告人了?你少血口喷人!我不过是担心林小姐孤苦无依罢了!”柳玉毫不示弱反击道。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争辩的!”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林苏寒忙喊停。“本小姐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好过,柳玉就不用杞人忧天了啊。至于以后的安排么?先回府再说吧!” 柳玉涨红了脸,哼了声不说话了。 阿竹虽然心里还有些气不过,但也没再说话,低头帮林苏寒收拾起这些贵重物品来。 马车得得得驶入了庆州城,定远候府已遥遥在望。 马车却在一个客栈前停了下来。 林苏寒心脏莫名突突跳了两下。正疑惑间,车外传来故意拨高的喜庆的中年男音。 “恭喜林小姐!贺喜林小姐!候爷特命老奴在此,迎林小姐回府!” 林苏寒掀开车帘一看,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管家模样打扮,带着两个婢女,站在客栈前。旁边一顶崭新的轿子,四个轿夫候在一旁。 候府还派了人来接啊!这婚一退这态度变化这么大啊? “呵呵!”林苏寒干笑两声,“那个,候爷真是太客气了,也辛苦管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管家叠声道。“今天是林小姐的喜庆日子,怎么着也要收拾打扮一番的。候爷心细,知道林小姐刚从寺里回来,什么都没准备,特派老奴带了婢女梳洗伺候。” “啊?候爷真是太费心了!”林苏寒叹道。“苏娘不过回个府而已,结果给我弄得多讲究啊!” “林小姐说笑了。”管家说道。“今天可是小姐的大日子,依礼本就有讲究的。候府一来不是普通人家,二来也是敬重小姐,自然更是以礼相待。” 管家说着侧身作请,“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小姐请去梳妆吧!” 的确一切都打点好了,林苏寒走进客栈房间,入目是叠放整齐的新衣新鞋新袜,全套的胭脂水粉,华丽的首饰头面,看样子不把她打扮的光鲜亮丽是不会罢休。 先前在门口候着的两个婢女先一步进了房间,其中一个说道:“热水也准备好了,林小姐是要淋浴呢还是净脸就好?” “随便都行啊?这个不讲究吗?”林苏寒说道。难道没有洗‘晦气’这个环节吗?她依稀记得古人有这方面讲究的。 婢女噗嗤一声笑了,“今日虽然是小姐抬入候府做姨娘的日子,但又不是什么封禅封后,需要焚香沐浴昭告天下――小姐随便都可以的,只要不误了吉时就好。” “姨娘?我要被抬入候府做姨娘?”林苏寒反问,眸子内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姨娘啊,不就跟小三小四小五一个样么? 这么多女人光明正大明争暗斗的共侍一夫! 那得多恶心啊! 好个阴险的程明宇! 故意骗走她手中的婚书转眼就要纳她为妾! 当真欺负她孤身一人吗? “是,奴婢在此恭贺林姨娘心愿达成,从此服侍世子爷左右!”两个丫鬟齐齐曲膝贺道。 恭贺你个头啊!这不明摆着仗势欺人吗?林苏寒怒极,冷声道:“你们两个,出去!” 还别说,如果这具身子的灵魂是真正的林苏娘,恐怕那句‘服侍世子爷左右’就能让她就范。 毕竟她对程明宇是痴心一片,估计让她做个通房丫鬟她也是愿意的。 可现在皮囊里装的是林苏寒,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就连世子夫人的位置,她都是不屑一顾并想方设法要推掉的。 而两个丫鬟明显误会了她发火的原因,只当她气愤从正妻变成了妾室。“林小姐习惯柳玉她们服侍,奴婢们退下便是。只是还请林小姐恕奴婢们多嘴,小姐可千万别误了吉时,这可是小姐入候府最后的机会了。” 两个婢女乖乖离开,被姨娘二字震惊的柳玉和阿竹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说话。 林苏寒努力压制心中怒气,想了想干脆转身进了净房。 “小姐!”阿竹一脸担忧的跟着她,眼眶红了又红,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默默帮她整理好衣物,往装满了热水的浴桶里洒好花瓣。 柳玉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有些忐忑,尤其是林苏寒这段时间的变化,以及她刚才还罕见的发了火。结果却看见林苏寒进了净房,不由撇了撇嘴:“这么好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啊,不过是气愤正妻的位子没了,在我们下人面前出出气罢了。” 她围着那些衣服首饰转了一圈,眼睛里全是艳羡,这些东西要都是为她准备的,那该多好啊! 不过只要能经常接近世子爷,就凭她柳玉的美貌与智慧,还怕没有机会吗? 她意气风发的笑了笑,这才转身跟着进了净房。 林苏娘现在不喜欢人贴身伺候,阿竹正在屏风外候着。 “你怎么不进去服侍着,万一误了吉时怎么办?“柳玉横了阿竹一眼,继续往里走。 “林小姐,今天奴婢来帮你沐浴吧!”柳玉三两步走到林苏寒面前,说道。 适合的水温,纷芳的花香,享受着花瓣浴,准备不小心错过吉时的林苏寒,心底揣着并没有消失殆尽的怒气,透过氤氲热气看着柳玉,懒懒说道:“你要帮我沐浴啊?行啊,今天这姨娘,你也可以一并帮我抬了。” 此言一出,三人身子俱是一震。 ------------ 第二十一章奇闻异事 吉时一点一点逼近,管家终于按捺不住,到房间门外催促起来。 “林小姐,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你可准备妥当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阿竹扶着穿戴一新蒙着盖头的林苏娘走了出来。 “吉时就要错过了吗?”阿竹问道。 “对,再不抓紧就真要错过啦!”管家说道,忙指挥两个婢女上去帮忙。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阿竹跺脚惊呼,把上前来的两个婢女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们问道。 “柳玉突然又犯病了,都疼得爬不起身了。我要是顾着小姐就顾不了她,这要是不管她吧,说不定她就丢了性命,这要是顾她吧,又要耽误小姐了!这可为难死我了!” 阿竹说着侧了侧身,两个婢女抬眼看去,只见柳玉穿着她那身翠绿衣裳,缩成一团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呻吟,病情十分严重的模样。 “她这什么病啊?”两个婢女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老毛病了,在严法寺时就犯过,大师教过我救治的法子,我倒是能救她,就是有些费时间。”阿竹说道。 盖头下的林苏娘紧张的绞着手中帕子,不知所措的紧张模样。 “不能再耽搁了。”管家决定道。既然有意外发生,就要应对及时。“你们两个扶林小姐上轿回府,千万不能误了吉时。阿竹姑娘留下来救治柳玉,稍后我再派人来接你们就是。” “那就有劳两位姐姐今日替我照顾小姐了。”阿竹闻言忙将林苏娘交到两个婢女手中,人快速的返回房间,临关门前不忘嘱咐一句:“我没回府前还请两位姐姐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啊。” “走吧走吧!”管家催促道。“阿竹姑娘救人要紧,我们完成候爷交待的事也要紧。” 两个婢女齐齐应是,忙扶着林苏娘上了轿子。 ※※※※ 农历十一月二十二,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远行。 抬着林苏娘的轿子,终于踩着吉时进了候府。 府里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毕竟有喜事,摆了酒席请了戏班,热闹了一场。 而远在京城,有一大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出城而来。 战马开道,旌旗林立,护卫亮甲护身,神情肃穆,天家威严展露无疑。 “好威风啊!皇上这是要出巡还是祭天啊?” “又祭天?两个月前祭天不是挺灵验的吗? “对啊,当时雷劈了雨下了,旱灾缓解了。” “哎呀你们不知道!”人群中有知情人说道,“今天这事还真跟上次祭天有关。” “哦?到底怎么回事?” 人们纷纷问道,知情人顿时来了精神,“上次祭天懿王爷被雷劈大家都知道吧?” “这谁不知道啊!懿王自幼神智有损,祭天打雷的时候还在高处乱跑,惹怒了神明遭了天谴。” “对啊对啊,听说被劈的可狠了,差点丢了性命。” 知情人抬高下巴,“你们以为懿王爷被雷劈只是因为他对神明不敬吗?” “难道不是吗?懿王神智不清,是非不明,哪知敬畏!” “上天有好生之德,像懿王这种白痴傻子做出点不知礼数的事来,老天就要惩罚,那这天底下被雷劈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知情人拢着袖子翻着白眼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知吓坏了多少人! 那可是懿王啊,纵使全天下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白痴是个喜怒无常的傻子,就凭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大家提到他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说句‘神智有损,返璞归真如幼童’。 现在居然有人敢当街说他是白痴傻子! “哎呀,可不敢乱说话!”有年长的老者小声劝道。 知情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跟你们说,事情是这样子的:这懿王啊,小时候原本也是挺聪慧的一个人,九岁的时候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从此性情大变……” 人们的八卦之火点了起来,纷纷围拢过来。 “他最大爱好啊,就是玩骨头!平时膳食用的鸡啊鸭啊鱼啊,他总要把吃剩下的骨头拼凑起来,就这样玩了几年,慢慢得能一块骨头不错的拼出一副完整的骨架来。” 众人恍然点头,这傻子的玩法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再后来啊骨头玩够了,开始拼肉块,先是小的鸡鸭,后是大的猪羊,又腥又臭的生肉,被他东一块西一块切得七零八落。切着玩倒也罢了,可他非得要把切下来的肉一块一块再长回去,服侍他的宫女太监们没办法,只得用针给缝回去,他看着有趣,也学着用起针线来。” 人群中开始有人捂嘴觉得不舒服起来。 “再后来懿王越玩越出格,直接就祸害起还活着的牲畜来!猫狗兔子之类的,死在他手里的不在少数。大家不妨想一想,屠夫屠宰牲畜讲究快准狠,以保牲畜少受罪。毕竟杀生就是罪孽,畜生也有一条命啊。可懿王呢,砍掉腿再缝起来,剖开肚子再缝起来,多少猫狗在流血中挣扎,在疼痛中死不瞑目啊。” 知情人说的一脸唏嘘,人群一片哗然。 “真残忍啊!” “怎么有这样的人啊?” “这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做的事嘛!得小心防范他做出更残忍的事情来才是!” “你说的对!”知情人赞许的看了眼刚才说话的那人,继续说道:“就在祭天那天,懿王犯下了更大罪孽。” “啊?”人群再次哗然。 “懿王那天不知为何从王府跑了出来,遇到一个怀孕的妇人,顿时玩兴顿起,上前去打量。刚好这孕妇是在朝官员的家眷,并且官品不低,不但见过懿王还知道懿王的秘辛,见到他就吓白了脸。偏偏懿王还说:‘上次剖开的兔子,是个大肚子,里面居然有四只小兔子,你也是个大肚子,不知道你的肚子剖开,有几只小兔子?’” “那孕妇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很快就见了红。随行的家丁仆妇又惊又怒,仆妇们忙救治孕妇,家丁们忙去拦懿王这个罪魁祸首。结果孕妇和肚子里四五个月已成型的男婴最终一个也没能保住,被围住的懿王却发了狂,踢倒家丁们后一路狂奔到了祭坛后的山上,不过总算老天开眼,天降神雷,劈倒了懿王爷。” ------------ 第二十二章原来是这样 “真是天理难容啊,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一个妇人感慨道。 “…恶人终有报。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大多数人附和着。 “…不过,懿王好像没有被劈死啊?难道他还留有什么善缘,天打雷劈都对他网开一面?”有个别人提出疑问。 “唉!”知情人叹道:“懿王毕竟是个傻子,所以老天还留了他一口气在,经过李太医的全力救治,又活了过来。” “不过懿王做下如此罪孽,朝臣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英国公第一个站出来鸣不平,要求惩罚懿王,朝臣们也纷纷上书,要求把懿王遣送封地,严加看管以防他再祸害到百姓。太后和皇上再是心疼维护,也不得不把他送往封地――那,就是护送懿王去封地的队伍!” 哦哦!事情终于弄了个明白,人们纷纷恍然点头. “…原来是送懿王的队伍啊,怪不得声势浩大,皇上仁慈,对这个皇弟还真是没话说。” “…这下好了,京城又少了个危险人物了。…” “…那更说明英国公正直,敢说真话抱不平…” “…这样的清官可不多见啊!我跟你们说,英国公的英勇事迹可多了…” 伴随着民众发出的嗡嗡喧哗声,队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京城民众的视线里。 许懿坐在豪华舒适的马车里,看着窗外没有任何钢筋水泥踪迹的天地,不由长叹了口气。 他对现代世界的最后印象,是他怀抱一个急救箱坐在床边,最后一次抚摸林苏寒熟睡的脸宠。 那个急救箱对他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 他们俩都是如此的热爱自己的工作,有时甚至会讨论到今后要是有了孩子,也要让他(她)做医生。 他开始憧憬,他和她结了婚,他和她有了孩子,他们的孩子从小就用血压计听诊器玩医生病人的游戏。。 所以他把这个急救箱作为他们俩爱情的见证和延续郑重的收了起来。 可是最终,他们却在情人节那天分了手。 他还记得当时他对她说过的话:如果还能再选一次,哪怕是在古代,那一世再不负你!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他再次睁开眼睛,人就已经在了这个异时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林苏寒也一定来了这里。 苏苏,你在哪里,你现在又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他抚摸着跟随他而来的急救箱,暗暗发誓。 他一定要找到她,爱护她,补偿她。 “怎么了,是身子还有些不舒服吗?要不要传李太医来瞧瞧?”坐在中间位置上的当今皇上许睿关切的问道。 当时他亲眼看到那声震天雷劈下,似乎连大地都劈了个坑出来,许懿倒在里面,就像被烧焦了的木头一样搁在一个奇怪的箱子上。 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了了。 没想到许懿不但没死,还因此疏通了他脑袋里的淤堵。 这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喜的喜事! 许懿回过神来,忙道:“皇兄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只是偶尔有病好之前的片段在脑中闪过,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罢了。” 说起这次穿越,许懿颇有些无语。 虽然名字都叫许懿,还是个十八岁青春无敌的小鲜肉,更是个高高在上的亲王,但怎么是个傻子啊,关键还是个丧心病狂的傻子。 他拐弯抹角的从太监宫女嘴里打探清楚这具身体的过往,显些惊得他掉了下巴。 一个雷劈把他送到这个傻子身体里,他也是醉了。 不过反过来想这样也是好事,他是被老天爷恢复神智的,他有什么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言行举止,又或者说某天真要用到自己的现代医术,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 “以前的事情就全忘了吧。”果不其然皇上这样说道。“就当你的人生,现在才开始。” “皇兄说得对。只是臣弟觉得自己好没用,以前尽给母后皇兄添麻烦,现在人醒了却什么都不会不懂,什么都要从头学起,也不知道学不学得好。”许懿说道。经过两个月的养伤,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自己的新身份。 “你不要妄自菲薄。”皇上说道:“这大唐天下是我们许氏子孙的,既然老天让你恢复神智,让从前那个聪慧的小五又回来了,就是让你为造福我大唐百姓献计献策的。不然为何朕心里总记挂着你的身子,还是让你借此机会帮助朕的?” 说起这个许懿来了精神。“皇兄!我们这次是微服私访是吧?” “微服私访的是朕,你装成以前的样子麻痹他们就是了。” 许懿:“……” *** 客栈房间的门打开,阿竹走了出来,身后是推着她走的林苏寒。 没错!就是林苏寒! 阿竹苦着一张俏脸:“小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谁?柳玉吗?她自己敢做出这个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林苏寒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我才不担心她呢。”阿竹说道。“我看她不知道有多期待多兴奋呢!生怕小姐你反悔的模样!我是担心小姐你,你这样做会惹候爷和世子爷生气的!” “该生气的是我!”林苏寒说道。“说什么永远待我恩人之后,结果刚骗我退了婚就要纳我为妾。就这样欺负我到家了我还送他一个美人,他们还好意思生气?” 说到这里林苏寒叹了口气:“唉!阿竹,其实这也怪我想的太天真了,以为退一步就真的就各自海阔天空了――候府是真的想报恩,而我也多少有了倚仗,妄想着与候府能平等互利。” 阿竹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这三来年寄居在候府,看似吃穿不愁,可是有谁曾真正给过小姐尊严,有谁曾真正是她们的倚仗? “结果他们用行动给我上了一课,但我可不是乖乖交学费的人。”林苏寒的声音马上坚定了起来。“走吧,阿竹,现在柳玉应该都在拜堂了,我们就去那宅子里等着,看看候府还有什么后招!” 柳玉自然是不用拜堂的,先不说抬姨娘没有这些程序,就是抬姨娘的程序她也没有走完。 因为今晚的‘新郎官’程明宇根本不在候府,不在庆州――突然接到军令执行公务去了。 她连盖头都没有掀就直接送进了屋。 ------------ 第二十三章候府的夜 柳玉住进的院子,名叫新月。 院子不小,里里外外布置得精美华丽,在明亮的烛火下,更添几分华贵。 柳玉蒙着盖头坐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褥子,身上是华丽的锦缎,再回想起一路走过的院子的距离,让她不由一阵阵恍惚。 这一切真的都属于她了吗?她的梦想真的就实现了吗?她是候府里有独院有丫鬟的主子了! 她就坐在床边,等待着世子爷的归来! 婢女的声音让柳玉回过神。 “林小姐,刚才管家带信说阿竹还要在客栈照顾柳玉一晚才能回府,奴婢服侍你洗漱早些歇下吧。” “好。”柳玉答道,却抬手抓了婢女的手臂:“你说,我现在是姨娘了吧?是世子爷的妾室了吧?” “当然是了,林姨娘!奴婢刚才失言了。”婢女笑道。“你可是候爷派轿子抬进府的,全庆州都知道你是世子爷的妾室了。” “对啊,我是坐着轿子抬进府的,是我坐着轿子抬进府的。我就是世子爷的妾室了。”柳玉说着又端坐回床上。“我要等着给世子爷敬杯茶才是。” 婢女忍不住劝道:“姨娘,世子爷公务在身,一早就出去了,今晚可能不会回府的。” 柳玉身子僵了僵,抬手打断婢女的话,“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明日一早带我去给夫人请安就是。” ※※※ 定远候一脸酡红的躺在椅子上,任由柳姨娘轻柔的给他揉着太阳穴。 “候爷,好些了吗?保重身体要紧,以后可不要再贪杯了。”柳姨娘娇嗔道。 定远候哈哈笑:“今儿个高兴啊。”说着抓了柳姨娘保养极好的手,“都是因为你一句话,我就决定在今天把这件麻烦事给解决了。现在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这还得多亏你的提醒呀。” “是候爷英明,妾身不过是胡乱多嘴一句罢了。”柳姨娘回握了定远候的手,一双美目妩媚的望着他。 定远候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白氏那张在他面前永远无波无喜的脸来。要是她也如柳氏这般,双目含春的看着他…… 他不由喉节动了动,说道:“要说这些后宅之事,都是夫人仔细安排的,想必今天她也是累了,我得去看看她。” 柳姨娘神色一变,旋即又娇笑连连:“候爷和夫人可真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了。不过这个时候,夫人怕是早就歇下了,候爷你确定要这时候去吵醒她吗?” 定远候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她一向好脾气。”话音未落眼前就浮现前段时间为程明宇吵架的情形来。 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比一味的撒娇讨好有趣多了。 他匆匆离去,没去看柳姨娘阴沉的脸。 而柳姨娘口中已经歇下的白氏,正时正坐在铜镜前任由周妈妈散着头发。 “夫人,你这头发,柔顺光滑的跟缎子似的,跟你刚进候府时一个样。”周妈妈说道。 “怎么能一样啊!”白氏说道,抬手抚上依旧光滑的面颊,“快二十年过去了,我都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唉!时光流逝,能有多少东西是不被它改变的!” 比如当初刻骨铭心的伤痛,如今想来也不复当初了。 “世间事,不过如此。”周妈妈安慰道:“朝代更替,家族兴亡,一代代相传,自然一代不同一代。夫人应该高兴,不久就能看到世子爷的后代了。” 白氏笑了笑,拍了拍周妈妈的手。“你也不要套我的话,这事没什么不好说的。宇哥儿身边,不需要这样的女人,宇哥儿也看不上这样的女人。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了,她要是想蹦跶几下,也由着她,派人盯着就是了。” “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周妈妈躬身应是。 这时门口传来值夜丫鬟的声音:“候爷,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白氏和周妈妈也很意外,刚站起身,定远候已经掀帘子进了屋。 “今天为宇哥儿的事忙了一天,还没歇下?”他说道。 “哪里是我忙了,操心的是候爷!”白氏淡淡说道,带着两分讥讽。 定远候像听不出来似的,呵呵笑道:“可不是,还真是挺累人的。不过,总算是把这件大事给解决了——夫人可以慢慢给宇哥儿挑一个好媳妇;候府也算是报了林家的恩情了;而我,也完成了父亲的临终托负。真是一举三得啊!” “强按牛头不喝水,宇哥儿未必欢喜。此事最后会有个什么结局,谁又说得准。”白氏反对道。 “人都已经进门了,难道还有反悔的道理?要不是他做下那些事,我用得着操这个心吗?” 其实关于这一点,定远候并不担心。 林苏娘的容貌,是他这个见过无数美人的候爷都惊叹的,要不然儿子与她怎么会有轩榭一事,虽然事后程明定矢口否认自己做的事,那不过碍于自身颜面和顾忌他母亲失望罢了,男人嘛,犯这些个小错总是难免,改过就对了嘛。 这得多亏他这个做父亲的,绞尽脑汁找好这个平衡点,让他们三方都能接受。 他转头吩咐周妈妈,“去准备点热水,我要沐浴。喝了不少酒,一身熏得慌。” 周妈妈忙吩咐丫鬟们去抬水。 “我正准备歇了。”白氏说道,不想和定远候继续争论,转移了话题:“候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怎么没让柳姨娘给你按按头?” “按了,也就那样,还是得歇一晚才好。”定远候随口说道。 “那要不让黄姨娘给你煮碗醒酒汤?她的手艺最好了,候爷喝了也能睡得好一些。”白氏又说道。 “她们都睡下了,懒得去折腾。”定远候突然有些不耐烦。 这时丫鬟来请,说热水备好了。 定远候就去了净房。 白氏狐疑着去床上躺了,寻思着这个爱美人的丈夫,是不是又想着纳新的美人了。 待定远候掀被子上床的时候她就说道:“候爷,府里这几年也没进新人了,过些日子得了空,我就去寻两个家世清白、懂琴棋书画的美人抬进门,好好服侍候爷。” 定远候突然觉得白氏这样总把他推给别人让他很不舒服,但白氏的大度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他挑不出刺来,只气呼呼的说道:“抬什么抬?府里儿子还没娶妻就抬了姨娘,过两日老子又抬姨娘,这在别人眼里成什么样子?” 白氏非常意外,一脸惊愕的望着定远候。 而看到鲜少这样在自己面前露出异样表情的白氏,定远候则是很兴奋,一扫先前心中的郁闷,他笑着欺身而上。 ------------ 第二十四章美梦成空 天刚蒙蒙亮,就有人在白氏院里候着了。 一夜好眠,才睁开眼睛的定远候夫妇听了小丫鬟的通禀也有些意外。 “这么早?难为她有这片孝心!”定远候说道,由小丫鬟服侍着穿衣。 白氏冷哼一声没说话。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一早候着的柳玉由婢女扶着进了屋。 她依旧蒙着盖头,身上还是昨天那身打扮。婢女不由怀疑她是否一夜未眠。 “奴婢给候爷夫人请安!”柳玉说着就跪了下去。 奴婢?白氏挑了挑眉。还真是开窍了吗? “起来吧起来吧,不用多礼!”定远候和蔼笑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服侍宇哥儿,你也不要觉得不平。今后你就是候府的人了,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开口,候府定不会亏待你的。” 柳玉并没有起身,反而将头一磕到底:“奴婢不敢妄想,只求候爷夫人饶奴婢一命!” 声音从盖头下闷闷传出来,但周围的人还是听了个清楚,大家不由一愣。 白氏已冷冷道:“姨娘言重了,候府要谁的命也不敢要你的命啊。” 柳玉微微抬头,小巧的下巴在盖头晃动下若隐若现。“夫人这是,承认我姨娘的身份了吗?” “怎么?你不是已经自称奴婢了吗?你坐着轿子从后门抬入候府,不是姨娘难道还是正妻不成?姨娘可是觉得,你配得上候府正妻的位置?”白氏挑了挑眉,连续反问道。 “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想尽奴婢的本份,奴婢是生是死,是主是仆,全凭候爷夫人做主。” 柳玉说着跪直身子,缓缓掀开盖头。 “啊!柳玉!怎么会是你!” 惊呼声一片,定远候和白氏也见了鬼一般瞪大了眼睛。 柳玉再次伏倒在地,哽咽道:“奴婢只是奴婢,一切听从主子吩咐。候爷不计前嫌派人来接,可林小姐怎么愿意入候府为妾!她便把我推上了花轿…” 定远候大怒:“还反了她了!” 白氏也吩咐:“周妈妈,去把林苏娘这个贱婢给我带过来,我要让她知道,堂堂定远候府岂能由她胡闹!” 柳玉身边的婢女‘咚’的一声跪下:“昨天柳玉扮成林小姐上了花轿,林小姐和阿竹并没有跟着回府,想必还留在客栈里的。” 这个婢女就是在客栈里等候的两个婢女之一,人是她们带回来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脱不了干系。 何况这个柳玉还坐着轿子进了候府,这要是候爷夫人承认了她,成了世子爷的姨娘,这个平时就仗着美貌用鼻孔看人的小蹄子还不在她们面前作威作福? “柳玉!这件事都是你的责任!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当时你为什么不出声?只要你一路上随时说句话,如今就不用求候爷夫人饶命了!”她质问柳玉道。错,自然是别人错的多些严重些好。 “我要怎么说?能怎么说?”没成想柳玉根本不怕,或者说她正等着这句话。 她对婢女说道:“林小姐和世子爷已经退了婚还了书,双方约定只讲恩情不提联姻。我只是一个婢女,林小姐要把我送给世子爷为妾,我还能说个不字吗?” 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他们没有听错吧? 林苏娘不甘心做姨娘他们能理解,但愿意退婚还真是…脑子进水了。 不然委委屈屈的呆在候府三年多算什么啊! 倒是柳夫人白氏最先回过神来,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你说林苏娘和宇哥儿退了婚,可是当真?” 定远候也开了口:“这怎么可能?这婚约是老候爷许下的,怎么能说退就退?你别为了活命就信口开河!” 白氏忍了又忍才没有还嘴:难道你把人家正妻纳为小妾就不算毁婚了吗? 柳玉再次叩首:“回候爷夫人,此事千真万确。林小姐用婚书,换了世子爷手中的宅院和珠宝。世子爷毕竟想着林家的恩情,要送林小姐回府的,可是有紧急军务他不得不去处理,这才…” 柳玉话没说完,白氏便抬手打断:“自然是正事要紧,宇哥儿派人来给我说过他有军务。他忙得脚不沾地,自然顾不得还要送人。不过退了婚是好事啊,这孩子也不让来的人给我透透风…” 白氏呢喃着突然对柳玉高深一笑:“柳玉,是林苏娘要送你给宇哥儿为妾,你只是尽奴婢的本分听从主子的安排,心里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是吧?” 柳玉身子一颤,说道:“夫人明鉴,能在候府当差已是奴婢的福分。” 白氏啪的一声拍在几案上。“原来你还记得候府二字啊!没忘记你是哪家的人啊!” “奴婢冤枉!奴婢从未敢忘,只是奴婢也没办法啊。奴婢从未敢有什么妄想,能重回候府当差已感恩戴德,请夫人明鉴!”柳玉伏地颤声说道。 “周妈妈!”白氏收了怒气,淡然说道:“柳玉是最忠心的婢女,虽然忠于的不是我们候府,但其心也可鉴。既然花轿把她送到新月小院,那就让她住进去吧!” 柳玉抬眸,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狂喜。 而周妈妈低着头并没有应声,果然白氏又慢慢说道:“不过,没有她主子的意思,不得出屋门半步!” 柳玉顿时面如死灰。 虽然这种结果她有所预料,可真落到身上的时候,那绝望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明明她那么漂亮,明明她昨夜冥思苦想了一整晚,今早上盖着盖头来到这里,处心积虑的说了那些话,就是希望能得到候夫人的认同,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耳边不由想起了林苏寒的话:“柳玉,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个机会也许能让你一步登天,也许也可能要了你的性命。况且就算你代替我进候府,我也不会感谢你的。因为你是为了你自己,而我也不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从你进入候府的那一刻,便没有人能帮到你了。你可想清楚要怎么做了?” “不!我等了这么些年,才等来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我一定不能错过的。” 可是现在,林小姐,柳玉需要你来救啊。 ------------ 第二十五章入住 林苏寒自然不会去救柳玉。 因为她走不开,她正在忙着――睡觉! 没错!就是在睡觉!天光大亮的时候,林苏寒才到床上眯了会。 昨天柳玉走后不久,林苏寒和阿竹也离开客栈,打到了程明宇所赠的那座院子。 这是座落在庆州城中心坐北朝南的三进院子,周围环境清幽,交通便利。门前宽敞马路上偶有来往的光鲜马车能及穿着体面的家丁仆妇,充分告诉林苏寒这里是富人居住区。 嗬!这地段不错嘛!林苏寒挑挑眉,随阿竹在街口的大门前停下脚步。 阿竹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小厮,二十来岁年纪,不过看起来还是挺稳重的模样。“请问小姐有何事?”他问道。 “我是定远候府的阿竹,这位是候府恩人林小姐!”阿竹侧身介绍道。 林小姐是候府特殊存在,几乎没人不知晓。 “啊!原来是林小姐!”小厮忙施礼,“不知小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哦,是这样的。这宅子现在属于我了。”林苏寒拿出房契,抖开。“我决定从现在起,我就住这里了!” 她说着瞪了小厮一眼:“还不快带我进去瞧瞧?” “啊?哦!”小厮一脸懵逼的躬身作请。 进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走到内院花园中,林苏寒一一咽下到嘴的感叹。 这座布局紧凑合理的三进院,面积真是不小啊!这要是放在现代,她都成亿万富豪了。 即使在这里,出手也不是小手笔的,更何况屋子里瓷器古玩,名人字画,据说都是属于她的。 这程明宇也是下了血本的吧!就为了纳她这房小妾? 林苏寒撇撇嘴,心中鄙视不己:就为包个二奶花这么多钱,傻!! 不过,钱,她是可以要的,小三,她是一定不会做的。 小厮颇有眼力介的将她们引到了正房前:“林小姐先去歇着吧!这屋子干净着呢!我娘天天打扫,被褥也才翻晒换了新的。要是缺什么要用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由于里里外外只看到这小厮一个人,阿竹不由奇怪:“小哥怎么称呼啊?这院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小的名叫平顺,”小厮说道:“长住在这里的只有我爹娘,以及我和我媳妇。平时这宅子都由我们照料,要是需要添砖加瓦或修花理草的,会请了专门的匠人来。” “那怎么不见他们人呢?”阿竹问道。 “我媳妇快生了,大着肚子不方便,怕冲撞了小姐就没敢让她出来。”平顺有些羞赧,说道:“我爹娘是去请稳婆去了――那是整个庆州最好的稳婆,就连隔壁州县也常常来请。所以这次爹娘去延州接七婆来接生,要明早上才能回得来。” “你媳妇要生了?”林苏寒听了眼睛发亮,“快带我去看看!” 平顺一家住在南房,屋子虽然小一些,但胜在收拾得干净爽利。平顺媳妇名唤桔红,十七八的年纪,圆脸白皮肤,挺着个沉甸甸的肚子怯生生的站在一旁。 “哎呀快坐下快坐下!”林苏寒说着不由分说把桔红轻轻按回桌旁凳子上,人在桌子另一边坐了下来。 桔红有些受宠若惊,但身子沉重她也没敢乱动。 “怀孕多少周了?预产期是哪天啊?最近有做B超检查吗?胎位正常的吧?你的档案呢?拿来我……”林苏寒喋喋不休的开口问道。 她越问,三个人的眼睛嘴巴瞪得是越大。 什么周?又什么B超啊?这,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三人惊掉下巴的表情,终于让林苏寒住了嘴。 这些例行询问的工作,有一两个月没做了吧?还真是…怀念啊! 林苏寒有些讪讪然的笑:“嗯,我是想说,怀孕了,尤其是快生了,一定得注意密切观察,有什么情况记得随时找医…额,大夫!” 三个人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生孩子找大夫做什么?这不是接生婆的事吗? “好了。柳玉,我们回屋去吧!”林苏寒拍拍手站起来,眼睛却在桔红肚子上扫描了一遍。 “林小姐慢走!”平顺扶着老婆,笨拙的给林小姐行礼。 林苏寒忙伸手去扶。这次连平顺也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这些虚礼啦。对了,”她看着平顺道:“你媳妇可能要生了,如果晚上有肚子痛啊胀啊总之觉得不舒服的话,就来叫我。” 她说着在平顺肩上拍了拍。 平顺又一脸懵逼的应是。 待林苏寒阿竹走远了,才还魂似的摸了摸头。 叫她?叫她做什么啊?她自己还是个姑娘家呢!难不成叫她起来帮着烧水、跑腿? 那他哪里敢啊! 孕妇桔红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有些忧心的拉了拉平顺的衣袖。“平顺,爹娘今晚能回来吗?” 平顺轻轻碰了碰了老婆高高的肚子,“爹娘肯定今晚回不来的,七婆的手艺好,找她去接生的人家赶着趟似的,我们还是借了世子爷的光才请动她的,我看,最快也要明早才回得来。” 桔红摸着肚子,忧心重重的看着门外。 这边小两中的担忧对话林苏寒并不知道,她正在应付阿竹的提问:“小姐,你刚才问桔红的都是些什么话啊?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小姐你从哪里听来的啊?” 林苏寒听阿竹说过,阿竹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原身母亲买回家,一来做些事,二来陪伴当时十二岁的林苏娘,之后的五六年间,主仆二人可以说从未分开过,要说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她还真答不上来。 她干脆装傻。“啊!风好大,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阿竹:“……” ※※※※ 定远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去找,把林苏娘给我找回来,我……” “你要怎样?候爷!“白氏打断他的话,“继续抬回来给宇哥儿做妾?” 这,人家不愿意啊! “还是给她赔礼道歉哄高兴了娶回来做妻?” 这,夫人你又愿意啊! “总要想个法子吧。难道就这样一拍两散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定远候说道。“那父亲的遗嘱……” “要我说这样就是最好。”相对定远候的焦燥,白氏显得气定神闲。“一来避免大家相见互相想起对方的不好来,恩人变仇人。二来,我们给到她手里的银钱也不少了,只要不白白糟踏,足够她这辈子锦衣玉食了。” “可是,这……” ------------ 第二十六章初遇生产 “候爷夫人要是不嫌我失理,那晚晴就说两句。”风晚晴盈盈一福,说道。 “要我说,还是夫人的法子最妥当。其实在我看来,那林苏娘先是差点累害到表哥,后又找人替代打候府的脸。她自己不顾名声倒罢了,就连候府也因为她成了全庆州的笑话。全天下也只有候爷夫人有这样的菩萨心肠,一点不怪罪于她反过来还要替她委屈。” “可候府就是这样重义重情,这也是晚晴最敬昂佩服的地方。要是我们还是觉得不放心,他日林苏娘有事寻上门来,我们尽力帮助就是。” 白氏一脸慈爱的拉过风晚晴的手,“晚晴说得好说的对!我们候府对林家己是仁至义尽,就是庆州百姓心中,也自有公道!候爷,这件事就这样处理吧。” “唉!”定远候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 程明谨端坐一旁,抿唇没说话,明亮的星眸里闪过复杂的光芒。 ※※※※※ 一声压抑的痛呼在深夜里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声。 有烛火亮起,有人焦急细细询问。 窗户门扉上,人影不时晃过,夜色下,说话声呼痛声不时响起。 然后有人出了屋,打开了院门,急忙忙出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人又急忙忙回来了。冬夜里,一身冷汗,两手空空。 屋子里呼痛声没有停止,随着夜风一声渐渐高过一声。 回来的人并没有躺下歇息,在屋子里盘桓几圈,冲向了厨房。 生了火,烧了水,又找了大包小包的往屋子拿。 脚步匆忙,动作生疏,呼吸急促,手脚发颤。 好容易收拾妥当,又去厨房拿了铜盆,盛了热水拿了毛巾,端进了屋子。 没多时,“咣当”一声响,一条人影逃命似的冲向了正房。 “林小姐!林小姐!”平顺再也顾不得许多,‘啪啪啪’用力拍着林苏寒的屋门。 “怎么了?”屋里很快回应,“是桔红发作了吗?” “是,是。桔红她肚子痛得受不了了,求林小姐帮帮忙!她,她流了好多血!”平顺语无伦次说道。 “什么?”林苏寒大吃一惊,忙披了衣服就去了南房。 阿竹也被吵醒了,忙跟了过来。 桔红仓惶的躺在床上,身下被褥湿了一片,表情痛苦,眼神惶恐无助。 “把所有的灯都拿到屋子里点起来!”林苏寒吩咐平顺,上前掀开被子检查。 一看,松了口气,把手放到桔红肚子上感受宫缩程度以及胎位情况。 这里没有B超,更没有各种仪器,一切只有凭经验了。 “嗯,很好,产程进展的很顺利。”林苏寒说道,用手量了量腰围和肚子高度。“哟,孩子挺大个啊。” “可是,刚刚我…”阵痛过去,桔红才开口说话。 先前她身上就见了红,此刻这一股热血…… 她听说王家小媳妇就是生孩子时血崩没的…… 那她…… “哦,刚才是羊水破了。没事,这是正常的,说明你生产时间就快到了。”林苏寒说得轻描淡写。 真的吗?可是… 桔红还想再问,平顺拿了好几个油灯进来。 “全部都要点上吗?林小姐。”他问道。 “对,全点上,分开放。”林苏寒接着又道:“平顺,你让阿竹帮着点灯,你去准备好一些干净的床单,毛巾,孩子要穿的衣裳包被,还有热水,烈酒,剪刀,麻线…” 平顺忙一溜烟的跑去准备。 林苏寒心里暗暗叹气,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将就了。 只是无论古今,生产的风险都是一样。 林苏寒想了想,对阿竹道:“阿竹,你平时用的绣花针,纤细锋利的那种,给我几根。” 阿竹正按照林苏寒的意思,把灯放在不同的地方,屋子里一时间亮了起来。 “小姐,这时候你要针做什么?”阿竹问道。 “你先去拿,用不用还两说。”这里,没有除菌没有消毒,更没有缝针缝线,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那我去拿。”阿竹往外走,临出门时深深的看了林苏寒一眼。 林苏寒并没有注意。 没有任何的产前检查,林苏寒想要探探桔红的脉博和心跳,拿过桔红的手,才发现她一直在发抖。 怎么紧张成这样? 要知道产妇情绪也是很关键的,要是影响生产就糟了。 其实这也怪她。 现代医术发达,生孩子早已不像古时候这样一定要到鬼门关前走一遭,不少人连生产阵痛都不愿忍受而宁愿挨一刀。 而且产前检查让孩子的情况一目了然,谁会像桔红这样过生死关似的害怕发抖啊。 其实看到林苏寒有条不紊的安排,桔红的心里已经安定不少,可是先前自己吓自己那一跳不小,她现在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你很害怕?”林苏寒搭上桔红的脉博。 桔红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林苏寒又道:“害怕就对了,第一胎都这样。” 桔红:“……” 不是应该劝她不要害怕的吗? “还有啊,你要是痛得慌了,就骂平顺,怎么骂都行,抓他咬全也行。” 正跳进屋抱着一手东西的平顺正张嘴准备说话,听了这话就被卡了回去,咳嗽两声才道:“林小姐,东西都准备齐了。” 林苏寒没理他,俯身在桔红耳边说道:“凭什么他舒服了享受了,罪都让你受了?别错过这次机会,一定要狠狠的骂回来。” 桔红眼睛眨了又眨,这才明白了林苏寒的话。她脸腾得一下红了,羞涩的瞄了几眼平顺。 林苏寒暗暗长出口气,这下,身子终于不抖了! 她微笑着鼓励的拍拍桔红,这才察看平顺准备的东西。 “这就是烈酒?”林苏寒指着碗里浑浊不清的酒水问平顺。 “是,因为父亲爱喝烈一些的酒,我就去打了最烈的酒回来。”平顺有些奇怪林苏寒的提问,但还是乖乖答道。 这是什么朝代啊,白酒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浑浑浊浊绿儿叭叽的,还能起到杀菌的作用么? “不行,这个不能用。”林苏寒摇头,“阿竹,你把这些针和线,还有剪刀都拿去用盐水煮一刻钟时间。对了,剪刀多准备两把。再给我准备一些盐水凉开水来,我要洗手给桔红检查一下。” “还有,平顺给桔红煮几个荷包蛋来,她不吃点东西等一下生的时候没力气……” ------------ 第二十七章接生 迎接新生命的时刻就要到来。 桔红宫口全开,宫缩也缩短到不到一分钟一次,生产在即。 “我跟你说,我母亲就是医…大夫,接生的技术在我们那是远近闻名的,我呢,幸得我母亲真传,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的医术。可懂?” 平顺靠坐在床头,抓着桔红的手,看着蒙了帕子在口鼻处的林苏寒,紧张说道:“放心放心,林小姐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古装电视剧里常常有这样的场景,妻子生产的时候,大夫只在门外守候,生怕所谓的产房污秽给冲撞了,不吉又不利。 平顺这小子好像丝毫不在意这点,嗯,是个厚道的。 “那好,我现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我们一起努力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现在,跟着我做:深呼吸!对,就这样,憋住气,开始用力!好,就是这个节奏,再来一次!” 天性使然,桔红为生命传承这个伟大的使命开始调用自身全部能量。 阿竹被林苏寒要求站在一旁,以便随时听命令搭把手,此时也紧张起来,捏紧拳头挥舞着,嘴里跟着喊:“吸气!用力!” 如此反复几次,桔红已是大汗淋漓,手上一软,抓成一团的床单松散开来,嘴里呢喃道:“林小姐,我快没,没力气了。” “不行,一定要坚持住!再来!我已经看到胎头了,孩子就快要出来了。”林苏寒仔细观察着,大声说道。 平顺握着桔红的手也是紧了又紧,阿竹也紧张的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又是几次声嘶力竭的折腾。 林苏寒的额头上也是细细一层汗。 不行啊,肚里的孩子个头不小,桔红年纪又还小,不好生啊! 处理不好的话,一是可能加长产程,产妇受罪不说,关键孩子还有窒息的危险。 二要是就这样靠蛮力生下来,搞不好弄个撕裂伤就麻烦了。 最好是做个侧切。 可是做侧切的话,这手术用具……消毒水平……还有术后消炎药…… “啊!”桔红惨叫一声,胎儿却依旧没有娩出来。 林苏寒咬牙,拿起了剪刀,不管怎样,得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桔红,再来一次!这次可能有点疼,忍着点啊!”林苏寒嘴里说着,手却没停,找准角度,飞快的剪了一刀。 “啊!!!”洪荒之力的最后爆发,终于有了结果。 嘹亮的啼哭,宣告新生命的开始! “是个大胖小子!”林苏寒宣布,面巾下有些闷闷的声音带着无比喜悦。 桔红喘息着疲惫的笑了,平顺则激动地不停说着生了生了,阿竹也笑着接过孩子。 林苏寒却没有松口气,真正考验她的时候到了。 胎盘娩出很顺利,林苏寒仔细检查了一下,胎盘完好。 接下来是处理孩子的脐带。 没有血管钳,也没有脐带夹,只能用细麻线结扎了。 林苏寒一边祈祷麻线彻底消毒了,一边有些生疏的在宝宝脐带根0.5CM打下第一个结,再在第一个结0.5CM处结下第二个结。再用温开水调制的淡盐水仔细的消了毒,用干净的白棉布包好。 嘱咐宝宝脐带千万别碰水,林苏寒就把孩子交给阿竹了。 阿竹心细手又巧,给孩子擦洗穿衣不再话下。 接下来是缝合侧切伤口。 寻常的剪刀,绣花用的针,粗陋的缝线,林苏寒看着就头大。 还好她这技术是实打实的,手眼配合也是实打实的,不过既要保证手术质量,又要考虑减轻病人的痛苦,几针的伤口,还是缝合得林苏寒满头大汗。 而待一切收拾妥当,林苏寒也没有立即去休息,而是守护在产妇在婴儿身边,严密观察着。 平顺很感激,感谢的话就没停过。 林苏寒不厌其烦,骂道:“行了行了,别忙着谢我,我给了你媳妇一剪刀,你不怪我就好了。想要她伤口好得快,除了好好补补,你还得去找大夫开些药来,吃的洗的敷的,一样不能少。” “不,不!”平顺连连摆手,“要不是小姐你,还不知道她们母子怎么样呢?小姐你开个单子,我这就去药铺抓药。” “呃。。”林苏寒尴尬的抓抓头。她哪里会开中药方啊,可是刚才说了她有个大夫母亲,不可能只教她接生而不教她辩药吧? “我开的药这里都没有卖的,你只管去找大夫拿药就是了。” 这倒是实话,她会开的药都是千年之后才有的,在这里估计神仙也拿不出来。 直到平顺拿了药回来熬煮好,给桔红吃了洗了敷了,再次确认无论母亲还是宝宝,都是状况良好,并无任何异常,林苏寒这才去歇下。 其实她也挺郁闷的,这身体素质不是太好啊,换作在现代,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像现在这样忙半个晚上就支撑不住了,怎么行。 这一觉睡到午后。 林苏寒起身,再次去看产妇和婴儿。 桔红和宝宝都在熟睡,呼吸脉博正常,也没有最担心的发烧寒颤症状。 倒不是林苏寒杞人忧天,实在是这消毒水平,真是不达标啊。 而且连个听诊器,体温表都没有,一切检查结论只得靠经验,这对一切看检查单子做诊断的现代医生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最初的听诊器,就是用木头做的,可以去找人做一个。做不了B超,能听听胎心也是好的嘛。而且,说不定缝针、剪子、镊子之类的简单机械,这里的匠人也能打造出来。 林苏寒给她们捏了捏被角,在心里寻思着。 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还有妇人客气的说话声。 “七婆,这次真是有劳您了!还是您说的,我儿媳的产期就这几日,您安心住下,不会耽误您太多日子的。没有您老守着,我这一颗心都悬着哪!” “嗯!”这是一个有些倨傲的年长些的声音。“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况且,我算的日子从不会出错。”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话声伴着脚步声到了门口,林苏寒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看约五旬的老妇,穿着宝蓝色缎八福裙,披一件织锦皮毛斗篷,神色有些冷傲,乍一见就是个富家婆。 她身后紧跟着一个贴身丫鬟,丫鬟身后缀着三四个三四十来岁的妇人。一个穿着朴素,应该是平顺母亲的妇人,神色恭谨的在一旁引路。 众人看到林苏寒,都不由愣了下。 林苏寒也愣了下,这个,就是那个叫七婆的接生婆吧?这阵仗好大啊!在古代做接生婆这么吃香么? “这位姑娘是……”平顺母亲问道。 林苏寒刚要回答,从厨房端了鸡汤的平顺忙跑过来说道:“娘,这是林小姐!” 林小姐?哪个林小姐?平顺母亲不解。 “就是候府的恩人林家小姐啊!”平顺提醒道。 哦!平顺母亲想起来了。但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啊? “娘!桔红生了,给您生了个孙子!是林小姐给接的生?” 啊?已经生了?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接的生? ------------ 第二十八章同行相遇 “生了?她们母子没事吧?”平顺母亲忙跑向床边。 一个粉嘟嘟的胖婴儿睡在桔红的枕边。 “娘,我们好着呢!”桔红说道,伸手在孩子脸上戳了戳。 孩子被打扰了好眠,不满的嘟了嘟嘴,吐了个泡泡。 桔红惊奇:“看!宝宝吐了个泡泡!” “哎哟!”平顺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忙把孩子给抱了起来,手伸进孩子包被里摸了摸,脸上的满意之情更甚了:“我的乖孙,都会吐泡泡了!” 一面抱着孩子轻摇,一面对桔红说道:“媳妇辛苦了!等下娘就给你煮红糖鸡蛋,可得好好补补!” “这孩子倒是性急,小半日都等不及。抱来给老身瞧瞧,可有什么不妥。”七婆进屋后淡淡看了林苏寒一眼,对身后的中年妇人吩咐道。 一个中年妇人马上上前。 平顺母亲笑着把孩子交到妇人手中:“那就有劳七婆了!” 中年妇人把孩子抱到七婆面前。 七婆并没有接过孩子,只是打开了孩子的包被,露出了孩子的肚子。 一块干净的白棉布整整齐齐敷在孩子肚脐处。 七婆再次看了林苏寒一眼,伸手轻轻揭开白棉布。 “哎!你还没洗手呢?”林苏寒忙阻止。 哟!居然还有人嫌弃七婆这双手! 抱孩子的妇人不干了,怒道:“怎么,七婆好心帮你们检查检查,你急什么?莫不是你什么都不会,胡乱处理了一通吧?告诉你,这脐带关系大了,一个处理不好……” “脐部干燥,结扎老练,看来姑娘年纪轻轻,就已经出师了。”七婆看过宝宝脐部,打断了抱孩子妇人的话。 抱孩子妇人的一通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憋得她一脸涨成了猪肝色。 “对,我已经毕业……唔唔。”林苏寒差点脱口而出,急智之下咬了舌头。“唔,我跟我母亲学的。” “原来如此。不知姑娘母亲姓甚名谁,老身是否认识?哦,老身认识的稳婆很多,大部分都是从我这儿出师的。” 七婆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床边坐下。 “我母亲名叫于落英,只是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七婆可曾认识?”林苏寒先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阿竹,得到否定答案才说道。 “老身不曾认识姑娘母亲,倒是觉得姑娘手艺还不错。把手伸出来。”后面那句话却是对桔红说的。 抱孩子的妇人包括跟着一起进来的另外两个妇人,顿时露出不忿的脸色来。 七婆一惯高冷,可是很少夸人的。 但是能跟着七婆,面子里子都能赚得不少。 这要是收个乖巧伶俐的小徒弟,那她们…… 不过刚才听这家人说她好像是个小姐来的,这千金小姐应该不会来跟她们抢饭碗吧? 果然看到林苏寒无所谓的笑笑,心顿时放下的不少。 “从脉象上看,并无异象。我再检查一下你身下,毕竟是头一胎,而且我看了看,孩子还不小。”七婆说道,站起身来。 林苏寒挑了挑眉。 哟,这七婆不愧有名啊,经验是挺足的。不过,要是看到侧切伤口,会有何反应? 果不其然,七婆惊讶问:“这是做什么?” “这是侧切手术。嗯,就是帮助像桔红这样,产道狭小,孩子又大的产妇顺利生下孩子的一个小手术。”林苏寒解释。 “侧切手术?可是我看这伤,好像是缝起来的啊?”七婆紧皱眉头。 “对,伤口缝合不但能止血,还能让伤口愈合得更快。对了七婆,你们是如何处理类似的情况的?”林苏寒有些好奇。 “哎!这位姑娘怎么回事?存了是什么心思啊?七婆的不传之密都敢乱打听!”先前抱孩子的妇人瞪大眼喝道。 林苏寒无语。 好一个不传之密,怪不得直到现代引进西医,产妇的死亡率才降下来。 七婆罕见的没有发怒,皱眉好像在想什么。 “产道狭小,孩子个大…侧切?缝起来就可以吗?又能止血,又能好得快?”她喃喃说道。 林苏寒一听吓了一跳:“七婆,这可不能乱缝的!” “哎!我说你这姑娘怎么回事!七婆难道还要你教吗?”那个妇人又蹦跶起来。 “你闭嘴!”林苏寒怒了,“你谁啊?我这和七婆说着话呢!有你插嘴的份吗?” “哎!……” 那妇人还要说什么,林苏寒已经不理她了,转头对七婆认真说道:“七婆,这缝合术真的不能乱用的,会出人命的。要不是昨晚情况紧急,我也不会用的。” 七婆被她们的争吵吵回了神,此时已恢复冷冷的一张脸。“姑娘不用多说,老身替人接生已有二十余年了,怎么做不用姑娘担心。老身还要去下一家接生,这就告辞。” 做了这么久了?怪不得经验这样足。 那应该不会乱跟着学吧? 林苏寒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抱着孩子看着她们争论正不知所措的平顺母亲忙放下孩子去送人。 哪个都是她不想得罪的人。 不过在送的过程里再三确定她儿媳妇乖孙子平安无事的话略过不提。 “刘婶,那个七婆接生很厉害吗?”平顺的母亲姓刘,大家都称呼她为刘婶。 林苏寒对这个自己的‘同行’有些好奇,不由问道。 “是啊,她是我们庆州最出名的稳婆,出自正安堂,做这行己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当然也是我们这里身价最高的稳婆。”刘婶说道,想起那价格,她忍不住地心疼。不过为了大人小孩都平安,花些银钱也是值得的。 “即便是这样,也常常有愿意加价的人家请不到她人。有人说她的那双手,是送子娘娘点化过的,但凡她的手摸上孕妇的肚子,难产也会变成顺产。”刘婶嘴里没停,很高兴和林苏寒闲聊着,虽然眼前的小姑不知轻重,给自家媳妇接了生,但好在母子平安,人家好歹也算是救了母子俩的命。 不过在她心里,林苏寒只是碰巧帮了忙而己,她的手艺怎么能跟七婆相提并论!况且人一千金小姐,怎么会做稳婆这样的营生呢? 所以在林苏寒面前夸七婆,刘婶是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这么神?她从来就没失过手?”林苏寒其实是想问问这个七婆,从业二十多年遇到过多少死亡案例。要知道,在古代,孕产妇的死亡率可是很高的。 “自然没失过手。”刘婶肯定答道。 “真的?那可真的是很厉害了?”林苏寒有些怀疑,毕竟就是在医学相对发达的现代,哪一家医院的产科,也不敢保证无一例孕产妇有死亡风险。 “是啊,七婆真的很厉害,遇到那些难产生不下来的,别的稳婆黔驴技穷了,只要请她出马,她说能生就能生,当然,七婆说生不了了,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没办法了。”刘婶说着叹了口气,“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们女人生孩子,一只脚就踏进了鬼门关,出不出得来全都是命啊!” 林苏寒感觉自己脑门上几根黑线划落——这也叫从没失手过! ------------ 第二十九章天意哪缘分哪 林苏寒这几天密切观察着桔红和孩子。 侧切伤口如果感染,极易引发产妇产褥热,这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很可能会致命。 而如果孩子脐带处理时消毒不严,引起新生儿破伤风,那后果更是不敢想象。 不过好在当时接生所用的剪刀、麻线、布条什么的,都是用盐水泡过,再蒸煮过的,应该是达到消毒的目的了。 之后又专门找了大夫开了消炎的草药,每天熬了清洗敷药。 所以桔红和孩子幸运的躲过了感染这关。 孩子的脐带干干净净的脱落了。桔红的伤口也到了要拆线的时候。 通过这几天和林苏寒的接触,桔红已经很依赖林苏寒。 这个女子爱笑,爱孩子,说话行事大方直接,没有丝毫读书人家出身或是候府恩人的架子端着,亲切又和善。 “林小姐,你真的把我的伤口像缝衣服那样缝起来了吗?”桔红按照林苏寒的吩咐躺好,小声问道。 “嗯…是缝起来,但不是像缝衣服那样的缝法。”林苏寒蒙了面巾,拿了消好毒的小剪子,剪断线头,轻轻抽了出来。 “咝…”桔红疼得咝了一口。 “有些疼是吧?有缝合时那样疼吗?”林苏寒问,手下却越轻快了。当时缝针时她并没有麻药给桔红打,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侧切都打麻药的。 “那倒没有。”桔红说道,心有余悸。虽然生产的时候都痛得麻木了,但缝针时的那个疼…… 以至于后来经常做梦梦到那般疼! “最痛的时候都挨过来了,这点痛怕什么。我们女人就是这样勇敢的,桔红你说对吧!”林苏寒说道。 桔红笑了:“生孩子算什么勇敢啊,这不是我们女子生来就该会的吗?” “……”林苏寒无语。 她是不是得普及一下妇女儿童权益? 估计会被当成疯子吧! 桔红又道:“不过林小姐你这样说,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是吧?你看,我就说我没说错吧?” 林苏寒笑着摇摇头,三两下拆完线,喊道:“阿竹,拿消炎汤药来,再给桔红消消毒就好了。” ※※※ 林苏寒坐在铜镜前,任由阿竹给她散着头发。 对于现代一直留短发的她来说,这个时代的这样发那样髻,这种钗那种环,那是繁复无比的。 所以梳头散发这件事,林苏寒一直都是依赖阿竹的。 不过今晚上的阿竹,把那只钗插上又拨下,拨下又插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唉!林苏寒在心底叹气,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小姑娘憋了这么几天,着时是憋不住了。 “阿竹,我其实真的是个医生!” 阿竹手一顿,林苏寒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她听懂了。 “我母亲也真的是个医生,也同样是产科医生,我们不止会接生,在难产的情况下,我们还会剖腹取出孩子,以保母子平安!” 林苏寒这样说,是想借她之前说过她母亲是名医的话,以及剖腹这样惊悚的词,告诉阿竹她隐瞒的原因。 阿竹果然如她所想般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但阿竹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林苏寒预料。 阿竹一把抱着她嘤嘤的哭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就是真的小姐!”阿竹哭着不断重复这句话。 “阿竹,只要你认为我是林苏娘,我就林苏娘的。”林苏寒苦涩安慰,她以为阿竹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不,你就是真的小姐!”阿竹激动的说道,抓着林苏寒的手臂认真的看着她,“你的母亲,当初买下我的于落英,就是自己给自己剖腹而死啊!” 这下轮到林苏寒愕然了。 这样也行? 从阿竹的讲述中,林苏寒得知,林苏娘十二岁那年,她的母亲于落英,因为怀孕,想要买个婢女帮忙家事,结果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了被前主家冤枉偷东西的阿竹,并且为了买下她还多出了二两银子。 阿竹知道遇到了好人家,本来就勤快的她手脚更加麻利了。于落英见她聪明伶俐,很是喜欢,甚至开始慢慢教她辩认药材,以及入门医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怀孕快八个月的于落英突然决定要搬家。后来从林老爷口中才了解道,他们一家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长住过,长则住个一两年,短则住个几个月。 那是一个夏天的日子,因为要赶路也为了躲避中午的烈阳所以起得很早,林父驾着马车,阿竹也跟坐在车辕上,把车厢留给了于落英和林苏娘母女。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路上,摇得人昏昏欲睡。太阳也一点一点爬上天,挥洒着热浪,烤得几个人身上脸上都出了汗,粘乎乎的好不舒服。 林父把马车停在树林边,准备去打些溪水来洗漱凉快一下。 没成想林父刚跳下马车没走多远,不知从哪飞来一只硕大的毒蜂,嗡一下子扎到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受惊,撒蹄狂奔。 马儿跑出去没多远,阿竹就被甩到了路边,还好都是草,除了擦伤之外没什么大碍。 可车厢里的于落英母女就没那么幸运了。 马儿狂跑了好几里地,最后滚下了山坡。 林苏娘摔晕在了车厢里,于落英则翻滚出车厢外,一条腿砸到石头上动不了了。最要紧是她的肚子,已经动了胎气。 作为大夫,于落英知道自己情况危急。作为母亲,于落英不想轻言放弃。 看到自己平时不离身的医药箱就在不远处,于落英做了一个决定。 她拿起锋利的刀子,划开了自己的腹部!! 等到林父和阿竹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满身血污的于落英、奄奄一息的胎儿,以及车厢里林苏娘惊恐万状的双眸! 于落英只来得及说了句“把苏娘嫁到候府”就闭上了眼,而那刚刚来到人世间的婴孩也跟随着母亲停止了呼吸。 林父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堪堪把林苏娘送到定远候府就撒手归西。 而林苏娘因亲眼见到母亲手术,大受刺激,也是病了好久才把身子将养起来,但从此却落下了害怕见大夫的病根。 这事太悚人听闻,他们一家子都闭口不谈,加上林苏娘的原因更是连大夫二字都不敢提,哪怕就是小姐说她失忆了,阿竹也没敢旧事重提。 可如今却从小姐嘴里听到了剖腹取婴的话! 冥冥之中天意使然吗? 所以不管到底发生了何事,小姐又改变了多少,只要还是这张脸这个人,只要跟这件秘辛有关,那她,就是阿竹的林苏娘! 林苏寒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语。 怪不得她会穿越,这一切都是,缘份哪! ------------ 第三十章年前逛街 自那一晚之后,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再提起此事。 术后感染的风险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小,林苏寒担着的心也安定下来,她每天帮着平顺一家护理产妇和婴儿,指导桔红怎样给孩子哺乳,看着产妇一天比一天红润的脸色,抱着一天沉过一天的孩子,林苏寒这才惊觉日子已经过了小半个月。 趁着这天天气好,林苏寒决定出去逛逛。 都说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结果来到这异时空的日子,不是被关在庙里,就是有事情缠着,这个出乎意料的‘大世界’,林苏寒还没去看过呢。 走出相对安静的富人区,拐上两个弯,街市的热闹喧哗扑面而来。 不同于现代步行街商业街的那种热闹,这里显然更有韵味: “…冰糖葫芦嘞!…” “…客官,您走好!…” “…小二!拿好酒来!…” “…测字算命,趋吉避凶!…” “…公子!到楼上玩一玩嘛!…” 这一切,是如此的鲜活! 林苏寒瞪大眼,仔细瞧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因为这里临近春节的缘故,街上有浓浓的年味,年糕味飘香,春对联韵味,红灯笼高挂,爆竹声炸响…… 置身于古色古香的街市上,入眼没有一丝现代工业的痕迹,身边擦肩而过地地道道的古代人,置年货的,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拜早年的,陌生又熟悉的节日寒暄,林苏寒只觉得自己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尖,从身体到灵魂都是时空错乱的感觉。 “小姐,你看这个不错吧!”阿竹指着摊子上一只精美的蝴蝶头钗问道。特意不去提过年的事――在这个欢乐祥和团聚的日子里,她和小姐,就只剩下彼此了。 “是挺漂亮的!”阿竹也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林苏寒努力压下自己灵魂出窍的感觉,顺手拿起就给她插到头上。 “真好看!”林苏寒说道,转头问摊主:“多少钱?” “小姐好眼光!我这里的货质量是最好的,价钱是最便宜的,这个,只要五十文。”小贩喜滋滋说道,这两个姑娘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带着婢女出门闲逛了。 “二十五文,我就给你买了!”林苏寒习惯性的砍价,这年节上,这旅游景区的东西,不狠狠砍价一定被吭得吐血。 小贩笑一下就僵住了。 这什么主子啊,也忒抠门了,一下子砍掉了一半价钱。 你赏东西给下人啊,你这样做很没有威信你造吗? 林苏寒也回过神来,这可是实实在在站在古代大地上啊,并不是那种仿古明清街那些个旅游景区来着。 原来自己潜意识里一直都存在着总有一天会回去的想法啊。 “算了,五十文我要了。”林苏寒挥挥手,反正她现在多少也算个有钱人。 小贩表情明显赶不上趟,愣了愣才又堆上满脸的笑。 阿竹看着小贩滑稽的表情,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两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逛了下来,不多时,阿竹手上就多了好些东西,就连林苏寒也提着两包。 怎么说也碰上了华夏人最重要的春节,省办年货过年的习惯自然也就冒出来了。 就在要走到一个小茶铺的时候,林苏寒一不小心撞到了个胖妇人。 “抱歉,不好意思啊。”林苏寒忙道。 “林小姐?”胖妇人惊讶唤道。 哟!认识啊!林苏寒看向阿竹。 阿竹一脸茫然,摇摇头。 “真是林小姐啊?你不记得我了?”胖妇人说道,音调拉得老长,夸张又响亮。“我是王媒婆啊,那年你爹爹带着你来到庆州,找不到定远候府,还是我给带的路!” 阿竹恍然,当时是有这么一回事。 “原来是王媒婆啊,你瞧我这记性,几年不见就给忘了。”林苏寒笑道。 “是啊,几年不见,林小姐出落的越发水灵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王媒婆一双闪着精光的细长眼,上上下下把林苏寒打量了个遍。 “媒婆廖赞了。” 而原本围在一张桌旁嗑瓜子喝闲茶的几个妇人听到定远候府,林小姐几个字,立马围了过来。 “原来你就是林小姐啊!” “你真的和候府退了婚?这麻雀变凤凰的机会都不要了?” “我说你胆子真大啊,敢随便送个婢女糊弄候府!” 众妇人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问个没完。 阿竹听得脸都青了。 看吧!小姐这才失了候府倚仗,这些个拜高踩低的小人就敢欺到面前来了! “你们…”阿竹张嘴刚想骂回去,就被林苏寒一把拉到了身后。 她表情自然,一双清澈又明亮的大眼忽闪忽闪:“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吗?” “可不是,整个庆州府都知道了!”王媒婆手中帕子一扬,眉头一皱脖子一梗下巴一收一副那还用说的表情。 “是吗?那都是怎么说的啊?”林苏寒问道,干脆一拉王媒婆,“走走走,我们去茶铺里喝茶慢慢说来听!” 几个妇人都是一愣,这怎么,不太对啊!刚才说的到底是谁的事啊?这人真是林小姐吗? 居然八卦主人对自己的八卦都好奇上了? 不过,今儿就是出来八卦的,如今又赶上这样好的谈资,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听她们说林小姐你不守妇道,趁着机会去轩榭勾引世子爷!” “还说林小姐你不洁不详,撞了邪祟!” “定远候府宽宏大量,不但原谅林小姐的所作所为,世子爷还亲自去严法寺接你回来!” “虽然你已经不再适合做世子夫人,但候府为了报恩,还是愿意履行承诺纳你为妾!” “结果你却心怀怨恨,把自己的婢女送上花轿去打候府的脸面!” “即使这样人候府也没追究,还送房送钱给你!” 众女人一人一句,争先恐后的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最后王媒婆总结性的问了句:“林小姐,这些消息是不是都是真的啊?你就为了跟候府置气就真把婚给退了?” 林苏寒先是听她们说一句,脸上的愤怒之色就多一分,直到后来,脸色已气得通红,听了王媒婆的话反倒愣了愣。 她先是咬唇握拳挣扎半天,才在众妇人期待的目光中说道:“是真……” ‘的’字没出口,林苏寒的肩就垮了下来。 “我实在是没办法承认!”她愤然说道。 阿竹就看到这些妇人眼中的八卦之火,随着林苏寒的话熊熊燃烧起来。 ------------ 第三十一章谣言就用谣言对 “关于我退婚一事,这就说来话长了。”林苏寒说着眼睛看向茶碗。 王媒婆忙殷勤的推了过来。 林苏寒端起喝了一大口。“其实这次我在严法寺养病,还专门请大师给我算了一命。” “没听说严法寺有什么算命大师啊?”有妇人疑问。 “诶,算不了过去未来,合合八字总是绰绰有余的。”林苏寒无所谓摆摆手,继续说:“这不合不知道,一合吓一跳!我和那世子爷的命格呀,又冲又克!我们要是结为夫妻,自己命不长不说,还要累害家人。” “再想想我和候府有牵扯以来发生的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先是我爹爹过世,然后我又病了一场,再然后老候爷也仙逝了,好容易世子爷去了西北,我太太平平过了几年,结果他这一回来,我就莫明其妙发了臆症落了湖。” “我思来想去,还是活命要紧,所以就想到了退婚。当然了,这只是我退婚的原因之一,毕竟八字不合是可以破解的不是。这原因之二嘛……” 林苏寒说道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几眼,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世子爷身有暗疾!” 众妇人纷纷倒抽冷气,这是绝对内幕绝对重大新闻呀! “其实我们林家,救得了候府一次两次,就是再帮个三次四次也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我没想到候府居然如此诋毁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这事你们听听就算了,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惹怒了候府小心脑袋不保!” 林苏寒郑重说道,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众妇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但总有人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世子爷到底有什么病啊?” 林苏寒也压低声音,做足了神秘感:“那一天去轩榭,其实是候府派给我的婢女,柳玉,奉了世子爷之命去的。虽然柳玉心思重没告诉我,但毕竟是跟着我的人,我隐隐觉得不妥,便想着跟过去看看,我不想她不明不白的吃了亏。结果我不知怎的突然就生病了,清醒后人已经在严法寺了。” “后来我才知道,候府已经在准备我和世子的婚事了。但他的病却成了成婚最大的阻碍。这样药那种方的吃了一大堆,一点效都没有。最后把他逼急了,他病急乱投医,找了柳玉来帮忙,结果还是――不能人道!” 什么? 堂堂定远候世子,不能人道? 健硕神俊、意气风发的程世子,不能人道? 众妇人瞠目结舌,只觉得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阿竹的嘴巴也惊讶得能装下一颗鸡蛋!小姐,您真是……太有才了!! “你们说这样的人我能嫁吗?林家只有我一个孤女了,我可不想林家就再也没有后人了。所以这婚,我说什么也要退了。候府因此恼羞成怒,抬轿接柳玉的时候故意说成是接我,还到处散布谣言,诋毁我的名声,全然忘了我是他们的恩人!唉!柳玉这丫头也是个痴情的,但求能守在世子爷身边便足矣!希望候府能好好珍惜吧。” 林苏寒走出茶铺的时候,还隐隐听到身后低低说话声传来。 “哎,你们说世子爷真的有那病吗?” “是啊,真看不出来啊!” 这话落一阵压抑不住的好笑,这能看出来么? “要我说可能是真的。你们看哪家公子哥到了世子爷这年纪,不是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只有这世子爷还单着……” “对对!听说他直到现在连个服侍的通房都没有,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就是,我还听……” 众妇人再说了些什么林苏寒渐渐听不到了,她挺直背绷着脸越走越远。 直到拐进了一条小巷,她才垮下肩膀,一把扶着墙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一表人才的定远候世子,居然不能人道,这得粉碎多少漂亮姑娘的芳心啊!哈哈哈……”” 林苏寒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阿竹没好气的看着她,又气恼又好笑,“小姐,你可真是的!什么话都敢说。” “怎么不敢说,动动嘴皮子而己,谣言就用谣言对嘛!而且这只是第一回合,要是我们就认怂了,后面还怎么应对候府的招啊?”林苏寒毫不在意的说道。 “小姐你是成了人家嘴里的谈资,可世子爷这样的‘秘辛’,又有几个人敢随便乱说,小姐你不是也叮嘱过王媒婆她们了吗?”阿竹有些愤然说道。 原本作为婢女的她,在候府里从来都是逆来顺受,非议主子那是万万不敢的,如今跟着林苏寒,这胆子才稍稍大了些。 “我跟你说,”林苏寒笑够了,继续迈步。“越是一定要别人保密的秘辛,谣传的越是快,因为她们每次说的时候都会加一句:这事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了啊,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但往往事实恰恰相反!况且还是王媒婆她们这帮人,当初林家和定远候府的事庆州府人尽皆知,也多亏她们帮忙吧?” 这边林苏寒主仆二人边说边回家去了,丝毫不知情自己已是另一波谣言主人的程明宇,此刻正在执行任务。 他骑着马,一身普通护卫打扮,跟在一辆并不打眼就如一般富裕人家的马车旁。周围还有十来个护卫打扮的人,分散着将马车围在中间。 前后几辆装着物资的马车,由一些身强力壮的民夫押运着。 从表面上看来,这就是一支雇了护卫的普通商队。 “爷,天色不早了,前方的路又是山谷,怕是有些不安全,不如就近找地方歇息一晚,明日再走。”程明宇靠近马车说道。 “今日不安全,明日就安全了吗?我不来这一趟,这里的百姓就安全不了!走吧,我倒要看看不安全到什么程度。”车厢里传来说话声,夹杂了几分怒意。 “是。”程明宇躬身领命,“加快速度通过山谷!” 车厢里,许懿开口说道:“皇…大哥,天下之大,总有那么几个害群之马,就像人身上长的毒瘤一样,割掉就好了,为此生气伤身可不值当。” 皇帝笑了,“你这割啊缝的常常挂在嘴边,还有谁人不知你是懿王?” 许懿干笑两声:“这个,我是比较熟……” 皇帝叹了口气道:“这毒瘤长的深长得壮,牵一发动全身!何时割怎么割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 第三十二章此路是我开 山路崎岖,许懿坐在马车里却并不十分颠簸。反倒因为车里放置了暖炉,铺了厚厚的毯子,随着马车有节奏的摇晃而昏昏欲睡。 这半个月以来,他其实并没有一直和这个‘便宜’皇帝哥哥在一起。更多的时候,他装作以前痴癫疯狂的样子,接受沿途官员的接待。 因为这件事,是皇帝从开口应允朝臣们要送他这个‘人神共愤’的懿王回封地时就开始策划的,所以,许懿神智恢复的消息,是严密封锁了的。 对于装疯这件事,许懿是这么干的:本色演出就好了嘛!现代灵魂的言行举止稍微夸张一点在古代人眼中可不就是癫傻的吗?飞机电视神马的他们能听懂吗?兴奋时再来两句“哟,哟,切克咯!” 不是古人眼中的癫傻才怪! 而正因为接待的是个‘傻子’亲王,沿途官员们都是做做样子,走走表面文章了事。反正傻子嘛,什么都不懂,好吃好喝好住的接待周全就是了。平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像上面派了查案的人下来心惊胆战,也不用像巡查钦差路过似的该遮的遮,要捂的捂,忙得人仰马翻。 可皇帝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今年初夏起,东南这一片就没下过雨,地里的庄稼一天天枯死,很多地方甚至颗粒无收,眼看着全家一年的口粮就这样没了,为生计打算,许多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窜。 皇帝大臣们也急了。 秋收没了,这冬麦要是再播不下去,百姓们可就真绝望了,届时饥荒四起,难免动荡再现。这绝对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不想看到的。 于是皇帝开了祭坛求雨。 所幸老天不弃,不但立时就天雷滚滚下了雨,还把他这个颠傻的皇弟给‘劈’正常了。 只是灾情已经发生,救灾迫不容缓,赈灾粮钱朝廷早已经发放下去,各地官员的奏折里上报的也全是灾情已控制,灾民已安置,农耕已开始,只待地里有了收成,一切将恢复如常。 但皇帝心里明白,金銮殿奏折里,未必有他想看到的东西,而他想要的东西,亲自来拿是值得的。 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皇帝端端正正坐着,双目微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车轮辘辘,暮色沉沉,无声中,一行二三十人疾步前行。 眼看就要走出山谷,蓦的,程明宇抬手,全队人马齐刷刷停下。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前方山石上,有个一手插腰,一手握着把大刀扛在肩上,形容彪悍的大嗓门吼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山腰乱石杂草中,突兀兀的冒出五六十号人来。 砍刀在手,红布绑头,一个个虎背熊腰,看起来残暴又血腥。 许懿被吼得一激淋,手里拿的医书‘啪’一下掉在车里,人也差点滚下座来。他忙睁开困顿的双眼,从狭小的车窗往外看。 “哇!真的土匪?”声音里有不可错识的好奇。 皇帝也笑了,没有遮掩自己的称呼:“没想到,朕,也有被拦路抢劫的一天!” 车窗外程明宇己冷冷道:“立刻就滚!还能留你们一命!” 土匪头子哈哈笑了:“哈哈,口气不小啊!你难道当我们是吃素的不成?弟兄们,给我上!这些无良奸商一个不用留!” “杀!” 土匪们怪叫着向队伍冲过来。 喊声震天,高举的大刀闪着寒光,奔跑的脚步震得土地发抖。狰狞的面孔夹杂着嗜血的笑,似是已经在品味这些生命带着恐惧颤抖,在自己刀下消亡的美感。 不过他们好像要失望了。 所有人,包括那些苦力脚夫,都挺直了身子,眼中并没有半分恐惧惊慌。 程明宇已命令道:“上弓驽!” 脚夫们从车厢底下抽出弓驽,熟练的搭弓上弦。 “放!” 数箭齐发,土匪们惨叫倒下。 “奶奶的!居然配了弓驽!还真是下血本啊。弟兄们加把劲,保不齐他们车子里运的是黄金白银!杀了他们就全都是我们的了!”土匪头子喊道。 黄金?白银? 那不是发了? 从此吃香喝辣玩女人,逍遥快活似神仙! 土匪们再次不要命的冲上来。 双方距离本来就不是太远,两波箭雨后有几个凶悍的匪徒已近前来。 “大刀上前!”程明宇再次命令,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这一股土匪一定在此盘据了多年或者占据了好的山头,不但人马充足,做起事来还有进有退。 不断有更多的土匪近前来,程明宇举起了大刀。 刀剑相接的尖锐铿锵声,刀剑入体的沉闷噗嗤声,以及双方杀红眼的嘶吼声,声声入耳。 许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这,比看电影里的黑帮血拼恐怖多了。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紧张,皇帝许睿问道:“怎么?害怕了?” 许懿下意识点点头。 怎么不怕?那么长的刀哎,被砍上一刀是会死人的哎! 皇帝反而劝上了:“也是,你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害怕也是难免。不过小五你不用担心,程明宇的能力朕是相信的。还有我们坐的这车,看着普通,实则精铁打造,刀劈不进,斧砍不烂,就连拉车的马,都是从战马中挑出来的良驹。” 许懿再次点点头。 他是有些害怕,不过刚才他心里其实在想:这是要让急诊忙死,手术累死的节奏啊。 还记得有一次,酒吧里两个小帮派火拼,不但院里救护车全部出动,几乎连所有科室都出动了,甚至还惊动了苏苏她们的妇产科,因为有一个大哥的姘头怀孕了… 想到林苏寒,许懿不由眼神一黯。 她现在是在哪里呢,在这陌生的地方一定害怕孤独吧? 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打听。 他的出现是伴着异象的,那么她的出现想必也是不平凡的。所以最近发生的奇异事件都是他要调查收集的。 可是这万恶的古代没有媒体没有网络,消息十分闭塞,目前为止没有一点线索。 是得想想办法了,许懿想到。 ‘锵’的一声,有大刀砍到马车上,激起一片火花。 许懿回神,居然砍到皇帝马车上了?这战况有些激烈啊。 ------------ 第三十三章有人重伤 一护卫被砍倒,土匪手中的大刀劈向马车车厢。 ‘锵’的一声,车厢并没有劈裂开来,反而只在车顶留下一道小小的印迹。 程明宇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一刀,结果了那土匪的性命。 “老大,情况不对,啃到硬骨头了!”有土匪惊慌喊道。 “撤!”土匪头子大声下令。 他即便再有勇无谋,此刻也看出不对来。 首先能用到精铁打造马车的人铁定不是普通人,要知道朝廷对生铁是有管制的。 其次这些护卫脚夫就大不一样,不但兵器精良,而且训练有素,个顶个战力惊人不说,还沉着冷静相互配合。 对方人数虽然比自己的人少了一半,但人家没伤到几个,自己人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次踢到了铁板,做了笔血本无归的生意。 不过土匪头子并没有愤怒不甘,只剩下惊慌失措。谁让自己这段时间屡屡得手,放松了警惕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此刻能不能活命还是两说,还是拼死逃窜比较重要。 所幸这‘商队’并没有赶尽杀绝。他们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而程明宇他们只是朝逃跑的土匪射了一轮箭,便看也没再看一眼,而是飞快的处置了一下伤员,快速出了山谷。 而就在离土匪逃窜之地不远的林子里,有另外一群人目睹了这一切。 “八哥,幸好听了你的话,我们没去冲下去做‘渔翁’。可你是怎么发现不对的?”一个精瘦的汉子低声问旁边猫着身子的大胡子道。 大胡子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很粗犷,实则粗中有细:“这些人虽然穿着平常,但身强体壮,下盘极稳,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 精瘦汉子嘀咕道:“这有什么,有些商队运的东西贵重,花重金请武功好的镖队很正常啊。这更说明这一票值得干呢,哪里能看出他们有问题啊?” “可是你看他们那个带队的,他手一举,所有人齐刷刷立马停止前进了。这样的令行禁止,哪家镖队能做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是军中的。”大胡子说着横了精瘦汉子一眼,“你说能动用军队的人是我们能去招惹的吗?你说我们贸贸然去跟军队的人拼,还能活命吗?” 精瘦汉子缩了缩脖子,讪讪笑了。 大胡子突然眼光一寒:“不好!我们恐怕不止该庆幸刚才没有冲下去,而是今后有一段日子,我们都得躲起来了。” ※※※※※ 马车刚停稳,许懿留下句“皇兄我先去看看!”就火烧屁股似的跳下车来。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扶着作寻常护卫打扮实则是天子亲卫下了马车。 “伤得重不重?”他问道。 “回爷的话,兄弟们伤了五人,其他人都还好,上药包扎就好,只是这程右…”亲卫回道。 他们果然不同于一般兵丁,时刻没忘主子给的任务,只要皇帝没宣布‘出巡‘结束,对主子的称呼就不会变回来。 “找李太医来,用最好的药。”皇帝淡淡吩咐。 “是!” 屋子里,受伤的程右被大家围了起来,这段时日里同吃同住同生共死的人,此时大家都很担心。 “让让,让让,伤者在哪里?”许懿说着挤进去。 亲卫们有些不耐,但鉴于他的地位,还是乖乖的让了开来。 程右躺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从左肩至前胸衣服湿了一片,还沽沽的往外冒着血。程左正拿着一个瓷瓶,往伤口上倒着白色粉末。 可是丝毫没用,血很快就冲散了药粉。 “这样没用的,得先止血才行。”许懿急道,放下药箱,靠近伤者。 程左却没有让,“懿王殿下,我用的是最好的金创药!”经常舞刀弄枪的他们,对处置一些简单的外伤还是有经验的。程右用最好的药也止不住血的重伤,难道你两个月前还疯疯癫癫的懿王爷就有办法了吗? 还是不要来添乱了吧! “我知道,我会止血。”许懿却蛮横的一把拉开程左,伸手探向伤者。 “懿王殿下!”程左喊道,声音很急迫。 “嗯?”许懿不解看了他一眼,手在伤者锁骨处摸索了几下,按住不动了。 亲卫们心里一紧,这懿王的特殊癖好他们是知道的,伤者身上刚好有砍开的伤口,他要是‘旧疾复发’要把伤口给‘缝’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太医呢,怎么还不来?“有亲卫急道。 许懿没在意这些亲卫心里对他的防备,他的注意力都在伤者身上。 伤口深可见骨,总长度约二十公分,病人脸唇发白泛紫,失血情况严重,应当立即采取措施。 可是他的急救箱由于准备初衷不同,并没有手术刀钳子镊子针线之类的外科手术工具,只有绷带棉签纱布碘酒之类的家庭装。最多为了‘医生护士的游戏’玩的像样些,装了血压仪听诊器体温表。 可现在他需要生理盐水清创,需要麻药,需要针线缝合,需要抗生素…… 如果需要的话,甚至还要输血。 许懿第一次感到有心无力。 这要是搁现代,这种程度的手术实在不算什么,夸张一点那是闭着眼他也能做。 可离了那些药物那些设备,他比这些古代人也强不了多少。 “李太医呢?怎么还不来?”此刻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说不定古人自有古法,能顺利救治伤者。 况且这李太医他也熟悉,他被雷劈的时候,李大医就是负责救治的太医之一。 而且据他所打探到的消息,原来的懿王意外痴傻后,久治不愈。所有太医都知晓医治无望放弃了,甚至就连他父皇母后都不再抱有幻想,李太医仍旧没气馁,近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在古典医籍中寻找治疗他的方法。 所以许懿的清醒,李太医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感激,许懿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对于李太医,许懿是尊敬感激的, 何况李太医本身就是位德高望重的医者。 而听到许懿话的亲卫们愣了愣。 找太医? 那这么说懿王殿下没‘犯病’啊,没想着割了缝缝了又割的。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就说嘛,老天爷给的神智哪那么快给收回去! 随着许懿话音落,程明宇己拉着李太医进到屋里来。 “李太医,快给阿右治治!”他说道。 “好好好!”李太医说道:“你别再拽老夫了。” ------------ 第三十四章要怎么治 程明宇把李太医拉到伤者跟前才松开他。 “李太医,拜托了!”他说道。从随从手里拿过药箱递到李太医面前。 李太医抖抖衣服,捋捋胡子,这才接过药箱,往伤者身上一打量,脸色微变:“伤这么重?” “李太医,要怎么治,要什么药,尽管吩咐!”有亲卫激动道。 “病情倒不复杂,刀剑伤。但伤口大长太深,又血流不止,连药都上不上去。这血要是这么一直流下去……”李太医叹息说道。 许懿一听忍不住想翻白眼,这老大夫,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撂挑子呢。 “把我药箱里的绷带拿来!”不管了,还是救人要紧。 程左打开箱子,看着里面摆放整齐,但从未见过的东西有些傻眼。“何为绷带?” “白色的,最长的那个!”许懿答道,干脆转头对李太医说道:“李太医,你来帮我一下。” “殿下要老夫做什么?”李太医恭敬道。 许懿指导李太医按压住血管。 不愧是做大夫的,很快就按准了地方。“啊,原来是这样,在脉搏处施加外力,使其血液流通不畅,达到减少出血的效果。”李太医恍然道。 “没错!” 腾出手的许懿则干脆在急救箱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用剪刀三两下剪去伤口周围的衣服,再用绷带紧紧包缠住伤口。 “血止住了!”有亲卫高兴喊道。 果然,刚才还沽沽冒血的伤口现在只有些微渗血了。 还真的会止血啊,亲卫们的视线不由看向许懿,再移到他包扎动作娴熟的手上。 这个,懿王殿下也算是熟能生巧了吧?真是没想到他曾经那么遭人诟病的僻好如今还能用于救人! “这下阿右有救了!”程左激动的直搓手。 “李太医,我知道中医里也有止血药,快去熬些给他服下。”许懿说道,止血只是第一步。 “殿下说得不错,那就用三七,紫株,白芨……”李太医念了一串药名,吩咐亲卫去熬了。 “李太医,你可能配制出麻沸散?”许懿想了想又问道。 “麻沸散?据说是华佗所创,只是如今已经失传了。不知殿下所说的是否指的是迷魂散之类让人昏迷不醒的药?”李太医捻须说道。 “不单纯是让人昏迷不醒,是让人身体麻痹无知觉,感觉不到疼痛的麻醉药!”许懿解释。 “让人身体麻痹…”李太医沉吟,“针灸就能让人一定程度上的肢体麻痹,但要像麻沸散那样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还是不能够。” 他说着摇了摇头,又道:“殿下打听这个药是要做什么?” 是啊,懿王殿下你好不容易给程右止了血,不赶快给他上药治疗,在这里浪费时间探讨什么药方! 亲卫们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哦,他的伤口需要立即缝合。” 来了,来了! 许懿说的轻描淡写,亲卫们却听得头皮发麻。 程右的伤口,还是刺激到刚痊愈的懿王爷了! 他要把程右给‘缝’起来,像折腾那些兔子猫狗似的,剖开又给‘缝’起来! 不行,程右是人不是畜生,不能让懿王这样乱来! “李太医,该给阿右上药了吧?”阿左第一个站出来,扯过李太医挡在许懿面前。 然后又对许懿说道:“懿王殿下手都弄脏了,小的这就带你去洗漱一下!” 李太医听了许懿的话也是愣了愣,慢慢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他像是没听到阿左的话,而是对许懿说道:“殿下是说把伤口缝合起来?” “对!”许懿应道,声音镇定,语气坚定:“这个病人的外伤创面又深又长,目前只是用绷带紧系暂时止血,如果一松开就会再次出血。而且如果不缝合伤口的话,这种反复开裂出血不但直接影响伤口愈合,而且容易感染,没有有效抗生素,那可是致命的!” 亲卫们面面相觑,懿王殿下说的什么感染什么抗生素他们没怎么听懂,但致命的三个字他们听懂了,而且懿王殿下看起来…不像是又回到癫傻状态啊! “殿下是说,程右不做什么缝合术,就会没命?”程明宇沉声问道。 “伤者情况很不好,再得不到有效治疗的话,确实有生命危险。”许懿答道。 一旁李太医闭眼,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才睁眼道:“我师父就曾做过缝合术!” 许懿瞪大了眼睛! 这老大医是故意这样说呢还是故意这样说呢? “只是,术后伤口多肿胀溃烂,患者高热疼痛难忍,为此丢了性命的也不少,所以此技师父并没有传授给我等徒弟。“李太医继续说道,问许懿:“殿下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看来是真有人曾试过这种方法治病的。 许懿闻言不由苦笑,这是消毒和消炎药抗生素的问题,也是他面对的最大问题。 “我知道症结所在,也知道解决的办法,但是,我不敢百分百保证伤口不发炎。因为我…” “既然殿下知道解决办法,那为什么不尽全力试一试呢?可是这亲卫的命不值得殿下付出辛劳?”李太医突然发起彪来,打断了许懿的话,一脸足以媲美‘美髯公‘的长胡子气的微微颤抖。 亲卫们瞪眼。 李太医胆子可真大,敢说这样大不敬的话,懿王殿下会不会下令把他拖出去斩了,然后又…又把他缝起来? 许懿果然如他们所愿沉下了脸。 “见死不救会遭雷劈的!”他认真说道。 遭雷劈…雷劈…劈… 懿王殿下,难道您没有被雷劈吗? 程明宇看白痴似的盯着他。 亲卫们的神色也顿时古怪至极。 李太医也被自己一口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许懿登时也反应过来,这话…他还真说不得。 许懿只觉得自己快石化了。 这尴尬癌犯得,也是没救了… 刚好药熬好端了过来,替他解了围。“快快,快把让他把药喝了。”许懿忙道。 程右很虚弱,一直没说话,一碗苦药喝下去,皱紧眉头道:”到底怎么治,给个痛快话!“ 许懿看着有些着急,忙拿出血压仪测血压,他失血太多,现在情绪烦躁,要是休克就麻烦了。 果然,舒张压稍有升高,脉率也有些加快。 要是能开通静脉通道就好了。 可是现在的他只能说说‘要是’。 ”给我准备白糖、细盐和温开水!“他说道。 ------------ 第三十五章手术 东西很快拿了过来。 许懿按比例调了一大碗,让程右喝了下去。 虽然这效果比不了静脉点滴,但总能起些作用的。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资格老中医在,可不能真让他闲置了。 “李太医,请你给病人把把脉!”许懿说道。虽然他学的是西医,但他也敬昂中医的博大精深。 李太医依言搭上程右的脉博,又看了看他的舌头,很快面色凝重:“舌淡,脉数而沉细无力,大量失血则气随血脱,失血亡津,津脱液伤,阳随阴亡。咝,这是厥症症状啊,要是元气耗竭……” 李太医说道朝许懿揖首:“伤情危重,请懿王殿下早些治疗吧!老夫会用人参、附子、干姜、甘草、肉桂熬制人参四逆汤备用。” “张太医,你给我说句实话,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程右?”程明宇郑重问道。 “回世子的话,老夫虽然最精于妇产科,但我也从医了数十载,自问经验二字还是有的。可眼下除了懿王殿下的缝合术,再辅以老夫的汤药,恐怕伤者危矣!”李太医沉声道。 “可是,我没办法做啊。”许懿说道。怕李太医又误会,忙又道:“消炎药还可以用中药代替,可麻醉药没办法啊,而且,我现在连缝合的针线都没有。” “缝合针线嘛,我这里倒是有。至于麻醉药…”李太医捻须,“我用银针试试!”李太医说着命随从打开了他自己的药箱,从最底下的拿出一个层层包裹好的牛皮袋来。。 “师父把这套工具留下来,我却从来没有用过。殿下看看,可能用?”李太医说着打了开来,有镊子,大小剪子,各种直的还有弯的针,还有桑白皮做的缝线。 原来真的有古人做过缝合术啊。 许懿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实是手术用工具,比不得现代的精致轻巧,材质也不甚相同,但凑合着还能用的。 “用烈酒泡了,再拿去蒸煮过应该能用。可是没有麻醉药的话,我担心病人受不了那种疼痛。”他说着看了眼程右。 “我连死都,都不怕,还怕这点,痛啊?”程右有些艰难说道。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种反复穿破皮肤血肉的疼痛,可也是会疼死人的。”许懿解释道。 程明宇嗤笑一声:“我们只有战死的,没有疼死的!既然只有这样才能救得了程右,那就有劳懿王殿下和李太医了。” “殿下,你要相信人的意志力,是会创造奇迹的。不试一试,就这样轻易放过伤者活下去的机会吗?”李太医鼓励说道。 是啊,奇迹,从始至终坚定信念不放弃,相信总会有奇迹发生的那一天,那么奇迹终会发生。 这大概就是那些被医生判了死刑的重症癌症患者,最终却顽强的活了下来的原因吧! 许懿眼神坚定下来,吩咐道:“把桌子拼起来垫上垫子,把病人平放上去!” 亲卫们很快照做,程右平躺了下来。 许懿重新换了手套戴上口罩,李太医也拿出了银针。 “开始吧!” 一老一少二人烛光下相互郑重点头。 许懿用消毒棉蘸了碘酒,仔细反复的擦试伤口及周围。 期间程右疼得身子发颤,但死死忍住了没出声。 然后李太医上前,在程右手臂,颈下,胸口各自下了几针。 “现在感觉如何?”许懿问。 “没事,殿下尽管缝,我能忍住!”程右说道 银针入体,许懿再触碰到伤口,程右的反应小了些。他试着拿起蒸煮过的镊子针线,穿过伤口处的皮肉。 “啊!”程右惨叫,身子不由自主蜷缩。 因为解开了绷带,随着这一系列动作伤口又开始出血。 许懿赶快停了手。 不行啊,这远远没到麻醉效果。 “想要活命,壮士恐怕得学关公刮骨疗伤了!”李太医一把按住程右。 “你们都来把我按住,不让我乱动,再给我一张帕子咬住,我能忍过去的。”程右喘着粗气说道。 程明宇下巴一抬:“阿左,带两个人按住他。” “殿下,继续吧!”李太医催道。 许懿咬牙,再次将针线穿过伤口。 渐渐的,程右身上多了好多双手,按腿的,按手的,按肚子的,还有扶着他头的。除了给许懿留下活动空间,人挤人有的甚至拉住他的裤角,死死的把他固定住。 真的是太痛了! 那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 手下传来程右的痉挛颤抖…… 就连他们这些枪林箭雨中走过的糙汉子也有些不忍再看。 许懿的手却一直稳稳的。 虽然手里的工具有些生疏,摇曳的烛火让光线有些昏暗,但这又有什么呢?他仿佛又回到了手术室,跟死神赛跑,跟病魔斗争,时间就是生命,技术就是保障…… 程右终于疼晕了过去。 许懿头也没回,说道:“李太医,汤药!” ※※※ 缝合结束的时候,程右头发能滴出水来,许懿的额头后背,也汗湿了一片。 许懿摘下口罩:“手术结束!接下来就是抗感染这关了。” “感染?”李太医不解问。 “就是防止伤口红肿溃烂,病人发热抽搐。这用药,就要劳烦李太医了。”许懿其实是知晓一些中医药理的,因为他的爷爷就是位老中医,不过比起原计原味的古中医,许懿很自觉的没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既如此,老夫就做主了。”李太医很自然说道,并没丝毫觉得,能做神奇缝合术却不会用药很奇怪。 因为懿王的情况他最清楚了,在他看来,懿王之所以会缝合术,那是因为他‘练’的多。而不会用药那就更正常了――以前的懿王是癫傻的,哪会懂什么药理,现在会用药那才奇怪! “伤口处可以用些金创药,止血生肌,祛毒败火。内服的话,病人失血多,用山药,芡实,麦冬,玄参,生地,丹参,莲心煎水服用。”李太医很快就拿出了处理办法。 许懿点头:“伤口我清洗干净了,最好先不要用金创药,倒是初期可以适当加重消炎效果的内服药。” “那就再加天冬,五味子。” “那好,今晚上就由我值班,密切观察病人的状况。李太医先去休息,明日白天就靠你了。” ------------ 第三十六章术后 冬日的清早是安静的,没有飞鸟啼蚁虫鸣。冬日的清早也是嘈杂的,伴着寒风吹雪花落。许懿披着大氅,坐在炭火旁静静看着医书。 冬日的夜晚又长又冷,期间许懿手中的书差点掉进了火盆。没办法啊,从来享受惯了冷热空调,再用炭火取暖还真有些不习惯。 程右做完手术后,就被大家移到了床上。此刻他正慢慢睁开眼睛,咝咝抽了几口凉气。 “醒了?感觉怎么样?”许懿马上走到床边问道。 “我没事!”程右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皱着眉。 许懿不由有些失笑,也不由有些佩服。 这小子才多大,装出一副坚强不屈的硬汉样来,这要搁现代还是个离不开妈妈的莘莘学子吧! 不过人家今早和昨天的表现来看,还真不能说人家‘装’! “那等会儿看看李太医那里有没有止疼的草药。来,我们先测个体温。”许懿笑着揭开被子,看了看伤口情况,然后把体温表塞到程右腋下。 程右感觉有个冰冰凉的东西放到了自己的胳肢窝里,偏偏懿王还说道:“夹稳,别乱动。” 程右马上不敢动了。连连道谢:“真是有劳懿王殿下了!卑职真是愧不敢当。” 这真是不一样的道谢话。 在现代,许懿做过的手术多不胜数,患者和病人说了无数的感谢,收了不少的锦旗,不知道拒绝了多少的红包,也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奇葩的病人。 但从来没有人说:愧不敢当。 治病救命是医生的天职,病人进到医院,从来都是希望得到最好的医生的治疗,渴望疾病得到康复。而往往并不能事事尽如人意,所以这些年医患关系越发紧张。 既然医生尽心治病是本职,病人接受治疗又从哪里来的愧疚呢。 但是他说:愧不敢当! 他不敢当的,是许懿这个皇帝兄弟的身份吧! “你要是觉得不敢当,就赶快好起来吧!这样我的辛劳才没有白费。”许懿说道,心里闷闷的,无比迫切的想要找到林苏寒。 这里是古代异时空,这里有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这里的女性地位低下…… 苏苏,她还好吗? 她一个女人在这里更加艰难吧! 话说苏苏穿了过来,应该还是个女人吧?老天爷不会恶搞,把她穿到哪个男人身体里吧? 记得某些穿越事件就是这样结果,到时他要怎么办呢? 好像古代把这种男男风称之为雅事,难道自己也要风雅一回? 呃,想歪了!!! 许懿恶寒,使劲摇摇头,赶紧把这种骇人的念头赶出脑海。 看到许懿面色变了又变,程右不由疑惑:“殿下这是……?” “哦,没事没事。”许懿说道,忙转移话题:“我再给你听听心肺!” 又一个冰冰凉圆圆的东西,在程右胸膛上不时移来移去,与两根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管子相连,一头搁在了懿王殿下的耳朵里。 程右屏气躺着一动不敢动。 这懿王殿下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是多啊。 “呼吸!”许懿吩咐。 程右忙深深吸了两口气。 这下拉扯到了伤口,痛得他咝咝抽气。 “傻了吧?正常呼吸!” 程右不好意思笑了笑。 许懿认真听了会道:“没事,心肺正常。把体温表拿给我看看。” “是。” 程右从腋窝下拿出一根细长小棍,亮亮的,透明的,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这个,就是什么体温表吗?做什么的? “嗯,体温还算正常,比想象要好很多。”许懿说着小心的把体温表收了起来,这在这里可是唯一一支啊,偏偏它又是易碎东西,可要好生保管。 接下来许懿又测了血压,昨天代偿期舒张都没怎么上升,这时自然也是恢复正常的。 “目前来说你的情况是非常好的,没有出现感染情况。记得伤口千万不要碰水,勤换药,也要好好吃药养着。”许懿一边把血压计收拾装盒里,一边说道。 还好他当初准备的是老式水银血压计,而不是现在惯用的电子血压计,不用担心电池的问题。 “是。”程右恭声答到,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许懿收拾他的药箱。 明明这该是侍卫干的活,但懿王殿下却小心翼翼不借他人之手,那这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治病的东西,应该是稀世之宝吧! 可殿下却舍得用在他这样一个亲卫身上! 虽然殿下治伤的方法难免让人想起他的过往吧,但如果有谁敢拿这个事在背后议论说笑他程右就跟谁急!!! 不过这个人,马上就出现了,而且他程右就还真不敢急! 因为这个人是――皇上! 许懿刚收拾好药箱,就被皇上派来的人给叫了去。 程右这里最好不要长时间离人,许懿走的时候还吩咐人去叫了李太医。 没成想李太医己经规规矩矩的立在皇帝跟前了。 他的身边还站着程明宇。 许懿不明所以,恭敬施礼:“不知皇兄叫臣弟来有何事?” “跪下!”皇帝放下茶盏说道,音调不急不高但许懿却听出了怒意。 跪啊!好讨厌的事! 唉!皇权压死人,谁让自己穿到人家弟弟身上呢? 没办法,只好跪了。许懿一脸委屈:“皇兄息怒!不知小五做错了什么惹皇兄生气了?” 许懿按着套路来,只是这具身子只是个十七八的阳光少年,不知不觉中就卖了个萌! “你还好意思问朕!你昨晚做了什么这么快就忘了?”皇帝许睿将桌子拍得啪啪响。 当他听说许懿又动用针线时,心中一阵痛。老天爷难道只让唯一的兄弟‘回来’这么短的时日吗? 当看到许懿眉清目朗并未重回昔日癫傻模样时,不由松了口气。但旋即更怒了! 怎么就改不了这个‘骇人’的习惯呢? 更何况这次动刀子针线的还是个人! 人哪! 许懿一听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他昨天做的手术! 先不说懿王因为这一‘爱好’而遭‘雷劈’而个受天下人诟病。就说以他亲王的身份亲自去给个亲卫治病就不合适。 还是这种“骇人听闻”的治法! 病人痊愈了还好,要是没治好呢? 届时天下悠悠之口要如堵? 这次是群臣上书要求他遣返封地,下次呢? 也怪不得皇帝生气! 许懿张嘴刚想说话,旁边有人扑通跪下了! ------------ 第三十七章兄弟 是程明宇。 “皇上息怒!此事其实是臣的过错。是臣救程右心切,这才逾矩求了殿下出手。”他说道,神情真挚坦然。 许懿有些意外。 他和程明宇接触并不多,只知道他是皇帝身边信任的人,否则皇帝微服私访也不会召了他来护驾。 并且昨天晚上他是在得知并无其他在效方法救治程右后,才开口请他医治。并且今天一大早他就前去探望过程右的状况。 不管怎么说,懿王的过往以及许懿所用的医术,能让程明宇下这个决定也足以说明他的胆色以及接受新事物的能力。 真没想到此时程明宇还会站出来为他说话!许懿不由多看了程明宇两眼。 那边李太医也跪下了。 “皇上!是老臣无能,救不了世子爷的亲卫,是老臣大胆,挑唆殿下出手救人!请皇上治罪!” 挑唆? 许懿不由嘴角抽了抽,这两个字也敢说?挑唆亲王这罪名应该不小吧?李太医真不愧是太医院的掌院,有担当!而且对他真的是――太好了! 上头皇帝气得咬牙:“你们这时候知道自己有罪了?知道自己逾矩了?晚了!来人!给我拉出去…” “皇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许懿急忙道。这还真是跟电视剧里一样啊,动不动就拉出去斩! 可这毕竟不是电视里啊,砍了头可就是真死人了,还是因为他许懿而死的。 “皇兄可千万别为了臣弟一时糊涂坏了你一世英明!救人是小五决定的,手术也是小五做的,与他们二人并无干系。” “嗬!争着认错啊,这么坦诚啊,这时候这么机灵,昨晚动手之前怎么不动脑筋想想这件事的后果呢?既然你们都知道自己错了,那就说说吧,朕要如何处置你们?” 程明宇和李太医已重重磕头,“臣,但凭皇上处罚!” 皇帝哼了声,转头直直盯着许懿,手指一下一下在桌案上敲着。 许懿被看的心里发毛,皇帝手指每敲一下都好似敲打在他这个外来的灵魂上,他小心翼翼斟酌着说词:“缝合术是我提出来做的,我觉得我不但能救人,并且还能改变大家对我之前所做之事的看法。现在想想,确实是臣弟鲁莽欠考虑了,但这事真的怪不得程世子和李太医,他们只是想我能救人,皇兄火眼金睛自然看得清楚明白。” 皇帝面色缓和下来。 对于懿王之前的癫傻,皇帝心中一直有愧――当年要不是他,懿王也不会落下这个病根。 所以懿王之后的行为,他管着的同时也替他遮着挡着尽量纵容着,只求他活得好好的开心的。 上天垂怜他这个天子的一片爱弟之心,居然真的让小五恢复了神智。如今小五不但神志清明,还会求情拍马为自己考虑,那么他还苛求他什么呢? “李太医,那缝合术真得能救人?”皇帝问。 “从医理上来说,确是如此。” “那,曾救下多少人?” “呃……目前,只有懿王殿下所救一人!” “你能否保证这人一定性命无虞?” “此法凶险,不得己而为之!最终结果如何尚不可知。但老臣愿以性命担保,一定竭尽所能救治伤者。”李太医磕头沉声道。 皇帝再次拍桌:“你都没把握的事就敢让小五去做?李太医,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啊,要不是这些年你对小五尽心尽力,就凭你挑唆二字,朕就把你拖出去砍了!” “老臣糊涂!老臣知罪!”李太医再次磕头。 皇帝再次看向许懿:“听到了吗?此法凶险!往后你断不可再用此法!你要是手痒管不住,朕不介意替你保管着!” 自己的手还是在自己身上比较好!许懿连忙保证:“皇兄放心,臣弟再也不敢了。” 皇帝哼了一声,看向程明宇:“程明宇,自己去领二十鞭子吧!” “臣遵旨!”程明宇应声退下。 “至于李太医嘛,念你年老,体罚就免了,不过程明宇的护卫就全全交由你医治了,要是他有个不测,数罪并罚!”皇帝又道。 “老臣谢过皇上!”李太医磕头退下。屋子里只剩许懿一人跪在地上。 皇帝叹口气,挥了挥手,“起来吧!” “是。”许懿站起身来,争取道:“皇兄,此事都是因我而起,以后我再不轻易动用缝合术,只是伤者那里,我能不能…” “不能!”皇帝打断他,“你想救人,朕理解。你想用此法改变百姓对你的印象,朕能体谅。可你别忘了,你还是朕唯一的兄弟,不可一错再错。至少目前而言,你做这件事的时机尚未成熟,你明白吗?” 英国公联名上书遣返懿王的事尚未尘埃落定,要是许懿昨夜做的事再被传出去,无论成败,恐怕朝臣们的弹劾会像雪花似的铺天盖地。这非但对小五不好,还会影响到皇帝接下来要做的事。 而对许懿来说,救死扶伤虽然是他作为医生的本能,可这里并没有让他全力施为的条件!并且亲王的身份目前成了他的桎梏,而最重要的是,他需要这个身份去寻找林苏寒。 “是,臣弟明白了,臣弟决不再鲁莽了!”许懿学着他们的动作施礼郑重说道。 皇帝满眼欣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我兄弟联手,再大的老虎也能轻易打倒!” 许懿能感觉到皇上对自己的认可,以及对懿王的兄弟情深,遂笑道:“皇兄指哪,臣弟就打哪儿,绝对以皇兄马首是瞻!对了,皇兄,最近可有什么奇闻异事的消息传来?” “怎么,自己身上发生了奇迹,也想在别人身上看到吗?”皇帝站起身来,笑着走向许懿。 “是啊,皇上福泽深厚,祈雨时天降异象,这事能发生在臣弟身上,自然也能发生在别人身上。怎么?皇兄真的有消息吗?”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哼!总有些人是真正的害群之马!”皇帝冷哼一声,“那一天,天雷恢复了你蒙蔽的神智,也让真正丧尽天良的小人伏诛――武州那边,有个不孝女被劈死于树下!” 死了? “没有活过来?”许懿脱口问道。 毕竟死而复活才是穿越模式嘛! 皇帝惊愕,半晌后伸手搭上许懿的肩,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们小五浑浑噩噩了这么些年,突然清醒过来朕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凭你这句话,让朕明白,原来小五从来未曾改变!” ------------ 第三十八章放手 既然没有死而复生,那就不可能是林苏寒了。 许懿止不住满心失望,去了程右处。 程明宇和李太医也在。 李太医正拿着药瓶,给赤裸着上身的程明宇上药。 程明宇的背上,有着不少红肿伤痕。 “程世子伤势如何?皇兄没有重罚本王,真是多谢世子和李太医仗义执言了!”许懿说道。 “殿下言重了,若不是殿下不计后果救我的人,也不会受到陛下的责骂。程某在此谢过殿下!” 程明宇站起身,抱拳施礼道。“至于这点皮肉伤,真算不得什么!陛下抬爱,大错小惩罢了!” “真正惭愧的该是老夫!”李太医紧接着说道。他放下手中药瓶,弯腰施礼差不多把腰都弯折了:“老夫的份内之事不但劳烦殿下出手,更是连累大家受罚,老夫惭愧啊!” “哎哎!行了行了!”许懿冒汗,忙摆手让开,“咱们就别在这感谢自责了!李大医你赶紧给程世子上药吧,这大冬天怪冷的。我先去看看病人。” 程右闭上眼睛睡着。 但他睡的并不安稳,确切的说昨晚睡的就不好。 创伤那么重,疼痛是难免的。这里又没有止痛片,更没有止痛棒,喝了汤药迷糊着睡了过去,夜里还是被痛醒了几次。 此时程右皱紧眉头,低低呻吟两声,睁开了眼睛。 “伤口又疼了?”许懿问,想着是不是得加大止痛药的剂量。 程右白着脸笑道:“谢殿下关心,这点痛程右还受得住。” 许懿也笑了:“是个勇敢的小伙子!不过还是让李医再给加点药吧!” 李太医这时给程明宇上好药走了过来:“适当的疼痛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殿下对此不必过分纠结。而且程右的状况是我见过所有类似伤者中,病情最平稳的,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痊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请殿下尽管放心吧,老夫会竭尽所能治疗的。” “如果病情一直都如今天这样平稳,程右一定会好起来的。”许懿说着打开了自己的药箱,拿出了仅有的那瓶碘酒,再拿出两包棉签,递到李太医面前。“用药方面我没什么建议,但是每天的伤口换药,一定要用棉签蘸了这个药水,把伤口擦拭干净。并且在换药之前,一定要净手,这样就能一定程度上防止伤口发生红肿脓疮。” 许懿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在这异时空下的第一次手术,就这样无疾而终了。纵使心里十分不愿,可上有皇权压着,下有医疗条件制约,他有心无力,并且此时在他心里,寻找林苏寒是放在第一位的。 “这个殿下放心。”李太医笑着伸手,掌心手背翻了翻,“我们做大夫的,总不能脏着一双手给病患把脉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太医。”许懿将药放到李太医手里。“我是指无论手是否干净,接触病人或伤口之前,一定要净手消毒,避免将手上那些看不到的细菌病毒污染到伤口或患处。” “病毒?细菌?”李太医拿过药,一脸不解。 “嗯……”许懿想了想,斟酌道:“就是指那些看不见的,引起红肿脓疮的东西。” “哦!”李太医捋了捋长胡子,恍然道:“净手消毒就如火烧祛除邪祟一个道理。” 这时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程明宇突然道:“殿下给的这药,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吧?” 许懿不由愣了愣,“呃,这个,应该是吧!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这谎还真不好撒,也不知道程明宇是怎么知道的,只好模模糊糊糊弄过去,总不能真说这个是千年后的产物吧! 说了也怕没人信! 李太医不由仔细看了看手中的药瓶: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非金非玉非铁。微黄的瓶身上,写着一些工整的文字,一种李太医能辩认一些,另一种就全部认不得了。 果真是从未见过的药! 不过帝王天家手中,出现一些稀有奇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床上的程右激动了:“殿下,这么珍贵的药,哪里是我能用的呢?殿下快收回去吧!” 他不过只是个护卫而己,生死富贵全由主家作主,哪怕程明宇待他再好,他也只是个从小被卖的下人,天下独一份的药,哪里是他配用的。大概也只有特别的懿王才会如此特别行事吧? 这种人权观念许懿显然是不能接受的,但是人人生而平等的话他也不能说出来,即使说出来大概也没有人能够接受,他摆摆手,说道:“这药虽然稀少唯一,但要用就要用在你们这些人身上才能体现它的价值,给那些个养尊处优的人反而没多大用处。什么都别说了,好好用药,好好养伤吧!” *** 李太医和程明宇送许懿走出屋子。 门口站着人。 皇上旨意一下,程右处就属于监管地了,这里来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属于上报范围。 所以走到院子时,许懿就一把拉过李太医,悄声说道:“李太医,过几日伤口愈合良好时,是需要拆掉缝线的,你做过拆线吗?” “老夫自然没做过。不过老夫会把程右的情况,汇报给殿下!”李太医悄声说道。 许懿有些奇怪李太医的配合,要知道此举算是抗旨了。 似是知道许懿心中所想,李太医又道:“老夫是臣子,更是大夫,救治程右不仅仅是救他的命。想必到了伤口愈合的那天,陛下也不会再反对殿下出手相救了。” 这样说也没错。 “那就依李太医所言!希望给程右拆线的日子早些到来。”许懿说道。 “是!那老夫先去忙,有劳世子爷送殿下了。” 三人施礼告别,程明宇陪许懿继续走。 “这次真是多谢殿下了!”程明宇微笑着说道:“同时也向殿下说句恭喜,恭喜殿下神魂康复!” “你这声恭喜来的有些晚啊。”许懿也笑道:“是不是我不救你的人,你就不会说这声恭喜?” “应该不会吧?毕竟如果没有这件事,我跟殿下见面说上话的机会还是挺少的。”程明宇皱眉思索道。 许懿哈哈笑了,“你这人还真是实诚,就凭这一点,我都应该好好跟你喝一杯!” 程明宇也笑了,“好啊,一言为定!到时候我请客。” ------------ 第三十九章相遇 皇帝离宫太久,宫里及朝臣们不可能一点察觉不到。而皇帝想看的东西也看到了,并且经过土匪事件,他在外面的行踪不久也会让有心人人知晓。 所以他决定将计尽快送许懿送回封地,之后就可以回宫了。 程明宇负责一路安全,同皇帝懿王一同上路。 程右伤重,由李太医陪同,养伤为上,等伤势好些了再上路也不迟。 好在懿王封地并不远了,庆州延州都属于封地范围。 这也是皇帝召了程明宇来护驾的原因之一。 由于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年底祭祖皇帝不能缺席,时间急迫,许懿的王府建在延州地界,皇帝决定送他至庆州便返宫,剩下的不远路程交给程明宇护送。 从这里赶到庆州,原本最快也需要两天的路程,被他们硬生生急行压缩至一天半,傍晚时分便进了庆州城。 虽然可能已经被人知道行踪,但能瞒一时是一时,皇帝便要求程明宇这个东道主找一个清静之地好好休整一番,为即将的返程做准备。 程明宇便想到了自己的那座宅子:清静,安全,整洁,知晓的人没几个,最合适不过了。他领着一行人停在自家宅门前。 好像不能再说是自家宅门了,他好像已经将这宅子送给了那个女人。 但他这次是领着皇帝来住呢,天子之威,真龙之气,蓬荜生辉!多少人家求也求不来的,那个女人将来知道了,就凭她狐假虎威的本事,一定会大大的得瑟一番吧! 呸,她会怎样关他屁事!想多了。 程左前去叫门。 这里他是知晓熟悉的,他在角门上拍了两下,唤道:“平顺,开门!” 门应声而开。 “左护卫!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平顺笑着忙迎了出来。 抬目看见程明宇,忙又施礼请安:“平顺见过世子爷!” 程明宇已吩咐:“把中门打开!” “是!” 平顺虽然对这个命令有些奇怪,但作为下人的本分,照做便是。 一行车马呼拉拉直接进了院子。 拴马的去拴马,安顿的去安顿,警戒的警戒,一路走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虽有些嘈杂倒也忙而不乱。 林苏寒正在屋子里,坐在炭盆旁对着空气练习手法。她面前放着一些白纸,上面画着一些手术器械草图。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停下动作,轻轻打开了半边房门。 三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子正从抄手游廊联袂而来。 这都什么人啊这都? 不是说古代女眷住的内院轻易不进外男的吗? 不过能如此正大光明的走进内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跟候府脱不了关系。 阿竹这时也着急从一旁跑了过来,“小姐,是世子爷,是世子爷带了好些人进院子了!” “先别慌!你看那个人就是程明宇吧?他身边跟着的那两人,你可曾见过?会是程明宇请来的‘帮凶’吗?”林苏寒一把将阿竹拉进屋,指着外面说道。 那个男人她只见过两面而已,倒不至于全忘记了,主要眼前的人都着古装,她一时有些脸盲。 阿竹探头仔细看了看,摇头:“走在右边的是世子爷。不过另外两人我并不认识。”阿竹说着缩回脑袋,紧张的抓着林苏寒:“小姐,前两天我们才散布了世子爷的谣言,他不会是来找我们算账的吧?刚刚我听平顺说世子爷打开了中门,他这是要赶我们出去吗?” 开中门? 听说开中门是迎贵客啊!程明宇要赶她走,直接从角门里丢出去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而且这才几天啊,谣言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程明宇会不会是在这里办什么事,而并不是来找她们秋后算账的? 或许是验证林苏寒的想法,这时程明宇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人不会真的只是在招待什么神秘尊贵的客人吧?难道他压根不知道她已经入住这里了吗?林苏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计上心来。 “阿竹,你快去收拾包袱!” “小姐!”阿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听我的,快去!拣最简单的收拾,一定要快!” 阿竹咬着唇,滴着眼泪去了,手脚麻利的三两下提了个包袱出来。 “我们现在就走。”林苏寒说着接过包袱挎在肩上,拉过阿竹挡在身前,深深吸口气,然后抓了阿竹的衣袖,垂眉敛目,含胸收肩,立马秒变乖巧小媳妇模样。 这时程明宇许懿皇帝三人已经穿过院子,快要走到正房门前。 跟‘悄悄’出门的林苏寒主仆二人碰了个正着! 只一眼,程明宇便认出了这个躲在婢女身后的女人,心里只冒出四个字:阴魂不散!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咬着牙问道。 要知道他是带了皇帝来的,殊不知这女人倒有一副好皮囊,要是皇上一眼瞧上了她的美貌,一时误会了他的用意收了她,就凭她惹事精的性子,结局可以想象。 呸,她有怎样的下场关他屁事!又想多了。 哪知面前的女人一改往日的张扬,被他吼的一抖,肩上的包袱顿时滑落在地,散落出杂乱的衣物来,人也跟着跪了下来,一抬头,水汪汪的眼睛红红的,蓄满的泪水再也关不住,夺眶而出,晶莹滑过被白毛围领映衬的越发吹弹可破的脸蛋,粉唇颤抖嗫嚅着半天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好一副楚楚可怜的美人垂泪图! 三个男人一时有些看呆了。 这是要搞事情啊! 其实林苏寒牙关是真的在抖――刚才在大腿上掐的那一下可是下了狠力气的,估计都已经青紫了。 没办法啊,戏要演得真啊,要是有一颗小米辣就不用这么‘自残’了,可恨的是时间太急来不及准备,而且这个年代居然没有辣椒…… 原本就在哭的阿竹见林苏寒这副模样,也跟着跪了下来,哭得更凶了。 程明宇先是愕然,然后大怒。 这女人,装什么装?又要玩什么幺蛾子? “你给我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程明宇上前,气急败坏低吼道。 “世子爷!”林苏寒却趁机拉了他的衣袍角,“我真知道错了!可是我们家有祖训,长女万万不能为人妾,我当初在祖宗面前发过誓言,宁肯要饭饿死,也不能违背此训!请世子爷恕苏娘不能从命!” ------------ 第四十章相逢对面不相识 “谁要纳你为妾了?”程明宇脱口问道。 切!居然不承认!可是耍无赖有用吗?林苏寒不由在心底深深鄙夷。 “我知道,是我的不对。”林苏寒抬手拭泪,哽咽道:“我应该跟世子爷说清楚的。可当时你走了,我没法子跟你解释,候爷又派管家逼着我上轿,我是万般无奈之下,才不得不让柳玉上了轿。” 林苏寒捂嘴抽泣几下,又道:“柳玉貌美如花,又十分尊崇世子爷,想必世子爷对这房姨娘也是极满意的,还请世子爷看在柳玉是我送的人的份上,体谅我这一回吧!” 程明宇听得额角青筋直冒,弯腰一把抓了林苏寒肩膀:“你是说你弄了个叫柳玉的女人做了我的小妾?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嗯?怎么回事?他居然不知道柳玉! 难道柳玉静悄悄的就被候府处置了? 林苏寒一个激淋,更加坚定了演好戏的决心。 她借机身子一个劲直摇晃,作出被程明宇暴力不支的样子,硬往地上倒去,嘴里同时大叫:“啊!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看,候府要送我去寺里,我便乖乖的去了寺里。老候爷给你我定下的婚约,你让我退我便退了。说好的候府要回报我们林家的救命之恩,我不要你们还了。你补偿给我的这座宅院,我都还给你,我都收拾好包袱准备走了。看在我早已孤苦无依的份上,世子爷就饶过我的性命吧!” 程明宇的手自有主张的掐上了林苏寒脖子! 这个女人!太奸诈了! 不是楚楚可怜只知道掉眼泪么?不是碰一下就倒地害怕地求饶么?怎么这嘴皮子还能利索着声声泣泣说出这一大堆句句似利剑的话? 这才是她的目的吧? 故意说给他身后的两人听的…… 什么报恩、退婚纳小妾的,说得候府嘴脸丑恶以势欺侮她一个弱女孤儿…… 偏偏这女人还赌对了,身后的这两人是如此的重量级…… 饶是程明宇再沉得住气,此时此刻也只想杀了林苏寒泄愤。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许懿已沉声说道:“程世子,男人以对女人动手为耻!你又何苦对一个弱女子苦苦相逼!” 程明宇红着眼慢慢缩回手,努力平复脸上抽搐的肌肉,站起身来抱拳道:“殿下误会了,只是一些家事尚未处理妥当。这其中多有曲折误会,让殿下见笑了!” “有事好好说,千万别再动手动脚!”鉴于程明宇的良好态度,许懿劝解一句,忙又去支使婢女:“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扶起来!天冷,地上凉!小心伤风了!” “啊?哦!”被林苏寒所作所为弄傻了的阿竹懵懂应了,这才手忙脚乱扶她起来。 小姐这是,又在玩哪一出啊?阿竹暗自腹诽。 如此精致美丽的一个古典美人,如此狼狈的跪在地上,真是让人于心不忍啊。 唉!古代女子地位就是这样低下,被辜负了只能哭泣求饶不说,还要给丈夫选小妾送美人表示主母气度。 他不由就想起了林苏寒泼他一头的红酒来! 要是苏苏遇到了这样的事,断不会哭泣求饶吧!!! 还是新时代的女性更有个性更自强啊。 那他,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帮帮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呢? 现在他可是亲王这样高贵的身份来着。 皇帝最终也开了口:“既然这里有女眷,就不便再叨扰了。程明宇带路,朕去你府上住上一晚吧!顺便还能去给程叔上柱香。” 这许氏江山就是定远候老候爷这一代人打下来的,可以说是开朝元老了,皇帝从小就是叔叔伯伯的叫着,以示对这些从龙之功老臣们的尊敬。 朕? 那不是皇帝的自称吗? 难道这人是皇帝不成? 那她岂不是告了御状? 先有个‘殿下’,后又来个‘朕’! Oh!我的天!这一票玩大了! 一直低垂眼睑抹泪的林苏寒再也忍不住好奇,抬起头来打量。 刚好皇帝也看了过来。 这女子鼻子眼眶都红红的,看上去有些滑稽。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越发清澈了,似小鹿般无害的盯着他,满眼好奇,正往他全身上上下下打量,碰到他的目光也没有丝毫退缩畏惧! 皇帝暗暗笑了笑,这女子,有点意思! 先是故意说些触怒程明宇的话,再以绝对弱者的身份,控述定远候府对她的‘欺凌’。 如果他不是皇帝,只是程明宇的客人朋友,恐怕只会完完全全的同情起她来,对候府的看法评价肯定就会一落千丈吧? 候府为了名声颜面,自然不会再为难她一个“孤女”。至少明面上不会。 但是皇帝敢肯定,这绝对不是这女子的第一次反击。 他忽然很想再看到,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的程明宇,被这个女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狼狈样! 他决定不接她的‘御状’! “走吧!”他对着她高深一笑,转身离开。 程明宇恶狠狠转头看向林苏寒:“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给我好好的呆在这儿!” 做戏做全套,林苏寒再次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抖了抖。 许懿忙拉他,“快走吧,难不成还让皇兄等你?” 他对程明宇印象挺好的,只是如此爱护手下的个人,在这时空下也不能免俗的视女子轻贱。 他推着程明宇往外走,忙不迭回头说道:“姑娘安心住下吧!皇兄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林苏寒忙盈盈一福。“谢殿下大恩!” 还真别说,这原装古典美女就是更有韵味!不知为何,许懿想帮她一把的心更盛了。 待走远了些,他拽着程明宇问道:“难道程世子心中另有所属?不然为何辜负这样一个纤纤弱美人?” 程明宇抿唇没说话。 纳林苏娘为妾,是他父亲能干得出来的事! 如此说来,倒的确是候府有负于她。 不过那女人怎么能称得上是纤纤弱美人,蛇蝎美人还差不多! “似乎听那姑娘说,她们家还是你们候府的恩人,如果程世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以给那姑娘请了皇兄或者母后赐婚!到那时,你总赖不掉吧?” 程明宇无奈:“殿下,婚姻岂可儿戏!您帮别乱点鸳鸯潽!” ------------ 第四十一章影视剧我们都看的多 待三个男人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林苏寒伸长的脖子这才收回来,然后迅速变脸挂上笑容,拍拍手活动一下,做了个加油胜利的手势:“耶!” 她左右走了几大步,大拇指鼻子上一抹,双手插腰,下巴一抬:“小样!跟我斗!” 那边阿竹已经拣起包袱,林苏寒一把挽住她的胳膊:“阿竹,我们回屋。今晚上弄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小姐!”阿竹小声试探着问道:“刚才,刚才那个人自称是……难道他会是…皇上?” “应该错不了吧?毕竟是程明宇带来的人。”林苏寒歪头答道。 “那我们,我们见着皇上了?”阿竹一手按着心脏说道,表情激动惊讶。 林苏寒抬眉点点头,“应该是的。” “真没想到,我还有见到皇上的一天!”阿竹说着抓了林苏寒的手臂,“小姐,现在就连皇上都知道我们跟候府的恩怨了,皇上肯定会责骂惩罚候府的。往后,他们不会再为难我们了吧?” “这全得看皇上如何处理了。唉!希望我的‘戏’没有白演吧。”林苏寒有些不抱什么希望的答道。 刚才皇上丝毫没有过问此事,临走时又给了她一个神秘的笑容,这让林苏寒心里实在是没底。她总有一种直觉,和候府,和程明宇的纠缠,没那么快结束。 “那小姐刚才,全都是故意的吗?”阿竹也敛了兴奋激动,小声问道。 “当然了!兵不厌诈,可懂?跟强自己数倍的恶势力斗,不用点策略怎么行!这次我用的就是:示弱!”林苏寒声音略有些拨高,掩盖自己对自己撒泼打滚行为的窘意。 说起来林苏寒自己都佩服自己了,没想到第一次‘演戏’就演的这么炉火纯青。那些年追的剧还真是没白看! 阿竹却低下了头,“是阿竹太没用了,小姐在这里想方设法,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阿竹知道自家小姐虽然平时爱说爱笑,人也随和,但心气极高,讨厌下跪,讨厌谁比谁高贵,讨厌谁又比谁低人一等。这样的哭泣哀求,是小姐最不能接受的吧?――哪怕是为了演戏! 以后倘若再遇上什么难事,自己可不能再躲在小姐身后了。 林苏寒咯咯笑起来,阿竹这个小丫头还真是难得,居然埋怨自己没帮上忙! “这次时间太急了,所以就没和你商量。再说我是演戏给他们看,你什么都不知道最真实的反应才能更好的麻痹他们嘛!” “可小姐说的都是事实啊,阿竹也能说的好。而且只要让皇上听到就行了,至于殿下……”阿竹说着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 “是啊,那个殿下是谁?”林苏寒问。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皇上唯一的弟弟――懿王!可是,不是说懿王殿下从小烧坏了脑子吗?刚才可是看不出来!”阿竹说道。 “是吗?可见谣传有误!算了不管他,走,我们煮晚饭去,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 皇帝许睿是英明的――至少许懿是这样觉得的。 他的皇帝兄长既不追问那古典美人,也不去定远候府查证,而是换了寻常装扮去了酒肆茶楼。 不过许懿其实也深度怀疑,他这位皇兄难道不是借着微服私访的最后时光,肆意一回? 呵呵! 果不其然,候府与那林家小姐的故事在市井传得那叫个沸沸扬扬! 酒肆也好,茶楼也罢,茶余饭后间人们总少不了议论几句,大多数人,都在口伐候府无义――说是报答林家的两次救命之恩,怎么报答来报答去,林小姐从候府少夫人变成小妾现在更是成了不相干之人,被赶出了候府? 这以后还有人愿意做救人于危难的好人好事吗? 当然也有人说林家小姐不对,先是有做失德之事,被送去严法寺便是铁证。后又胆大妄为,用丫鬟代替自己戏弄候府,候府是报恩人,不是养仇人!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每当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时,便是双方激烈讨论之时。 而更多的嘴闲妇人,则是当作八卦趣事来传颂,这个正妻变小妾,小妾被调包的故事,很快就被津津乐道的人们演化出了好几个版本。 不过事情的大体经过,许懿、皇帝,包括程明宇,很快就弄清楚了。 古典美人林小姐说的,基本都……属实。 三个人都明白,如果不是定远候横插一手,林家行善、候府报恩的故事,将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美谈下去。 以至于程明宇要派护卫回去禀了父母,大开中门迎接皇帝时,被皇帝以不宜打扰为由阻止了。 并告诫他:“此事还是早些想个法子妥善解决为好!” 朝堂里,这种事极易受人以柄,遭到言官弹劾。皇帝显然不希望,他的这名悍将,被这些本不该有的过错困扰。 “是!”程明宇认真应下,心底却有些无奈。 这件事情的口诛笔伐,对候府会有什么影响,程明宇是清楚的。他更清楚的是,皇帝对父亲更瞧不上了…… 否则,以定远候的爵位,父亲怎么年纪尚轻就没有了任何实质官职?只是从现在起,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吧? 即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父亲,但被人这样赤-裸裸的嫌弃,他脸上无关,父亲心里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吧? 程明宇心底虽然郁闷,但脑子并没有糊涂。弄清楚事情经过、喝了一肚子茶后,准备把皇帝懿王带到庆州城最好的酒楼里尽尽地主之谊。 而且他没选择坐马车而选择步行。 此时天色尽黑,街上华灯尽上,夜市逐渐热闹起来。皇帝显然很感兴趣,刻意放慢了脚步,逐街逛了起来。 这一路走来,鲜少有这样放松的机会。以百姓或皇帝的身份,走在这大街上,这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这朝代名唐,虽与历史上的唐朝不相干,但民风似乎相同,相对其他朝代来说,要开放很多。此时夜市上闲逛的大姑娘小媳妇,就不在少数。 而且因为三人俊朗的外貌,不凡的气度,一路走来,收获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或偷偷或大胆打量的目光或抛送的秋波。 要不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扰气息的程明宇,许懿估计恐怕有些大胆女子会冲上来送个手帕香囊什么的。 看着皇帝脸上越发英俊温和的笑容,许懿心里不由嘀咕:“皇兄,你这是准备邂逅‘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 ------------ 第四十二章 争论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皇帝也不例外,所以他走上街头,近距离接触体验自己治下的平民生活。 但他同时也是个勤勉的君王,任何时候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借了许懿的东风有了这次微服私访。 至于邂逅‘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好吧,许懿表示他是瞎操心的,皇帝许睿表示他没遇到合适的…… 程明宇选择的这条路,距离酒楼并不远,在大姑娘小媳妇们依依不舍的粘人目光中,三个人进了酒楼。 酒楼的位置极好,三面临街,此时正是人满为患时。程明宇熟门熟路径直上了最好的雅间,请了皇帝许懿在临窗的位子坐下。 喧嚣的夜市络绎的人群尽收眼底。 招牌酒菜迅速的端了上来,程明宇端起酒杯:“这铺子是家母的陪嫁,请了掌柜管事的打理,生意还算不错,我看这里环境不算吵,尝着酒菜味道也还过得去,故带了陛下和殿下前来。虽然比不得宫廷御制,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皇帝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许懿对满桌的菜肴不是很感兴趣,虽然这满桌菜肉绝对是有机的纯天然无公害的,但是被现代各种香料佐料各种化学添加剂重重刺激过的味蕾,这里的食物味道无疑要寡淡无味些。 他感兴趣的是酒。 之前他先是在养伤,禁止饮酒。后又扮演癫傻懿王,沿途官员们也不敢用酒招待,所以这里的酒许懿还没有尝过。 而金庸大师小说里大侠们豪饮的女儿红竹叶青,今天他就要尝到味道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 入口酒味淡,味甜,微辣,如同现代带酒精的果汁饮料。 “这是?什么酒?”他皱眉问道。 “是府里酒坊里秘制的浆酒,色清,味烈、甜,每年是要向宫里进贡几批的。怎么,殿下可是尝出熟悉的味道了?”程明宇答道,非常自信。他的祖父,定远候老候爷除了酒之外没有其他爱好,这酒坊就是他为了满足自己对酒的品质追求所开的,集结了好些有经验手艺的师傅,不敢说全唐朝第一,但全庆州拨尖,是毋庸置疑的。 看着程明宇睥睨自信的眼神,许懿吧唧吧唧舌头咽了口口水,道:“这酒,要是再烈些就更好了。” 那边皇帝开口了,“记得以前没让你沾过酒,第一次喝,还知道酒烈不烈了!” 许懿呵呵笑没再说话,忽然就想起了一个成语:千杯不醉! 这酒,酒量好的人,想要喝醉估计要喝的数量肯定不会少。文人骚客的豪饮牛饮估计就是如此来的。要是这些个古人喝过二锅头,又或是又看又闻又含的折腾过高端红酒,估计就不会有诸如“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之类的诗句问世了。 皇帝突然放下酒杯,上下打量起许懿来,直看得正低头研究手中酒的许懿有些莫名其妙了,才摸着下巴道:“程明宇倒是提醒了朕,有件事得提上日程了。” “何事?”许懿问道。 “该给你纳王妃了!唔,待回宫朕就跟母后说一声,让她老人家操操心,尽快把这事给办了。” 许懿吓得一激淋,手一抖,杯子里的酒就洒了一身,他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皇兄国事繁忙,母后安康为重、不宜操心,我怎敢再给皇兄母后添麻烦!” 许懿冷汗都下来了,逢年过节时被家人逼婚的感觉扑面而来!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要找寻林苏寒啊,要是皇上太后依礼制给他指个门当户对的古代女子为妻,那他来到这个时空,还有什么意义? “说的什么话!这是添麻烦的事吗?男大当婚,你已经整整十八岁了,该是成婚的时候了。既然你孝顺,不想劳动母后,那就让皇后操持好了!”皇帝皱眉说道。 “我才十八岁,还小着呢!你看程明宇都二十四了,不是还没成婚吗?我也要先立业后成家!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做呢!”许懿为了跳出被指婚的火坑,拉了程明宇这个现成例子垫背。 程明宇无故躺枪,正端着酒杯的他,闻言被酒水呛了一下,咳嗽道:“殿下说笑了。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成婚,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祖父的离世,我守制三年自然不能大婚。二就是陛下和殿下所看到的,我与林家小姐的婚约纠葛,自然耽搁我成亲的时日。所以殿下要趁早把亲事定下来,千万别跟我似的弄得一团糟。” 程明宇又把皮球踢了回去,想要用他当垫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哼!说得你好像才是受害者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居然对女人动起了拳头!”许懿挑眉斜眼讽刺道,为了转移皇帝的视线,也为了替那个古典美人抱抱不平。 程明宇苦笑,“殿下,我其实真的半个指头也没有碰她。” “狡辩!即使你没动粗,但是你已经在人家心里狠狠的划上几刀了!退婚是你提出来的吧?人家是你们家的救命恩人没错吧?强纳恩人为小妾是你们家人干出来的事吧?程明宇,那位小姐的一片痴心,你敢说你从未负过么?” 大概也是因为他辜负了林苏寒的缘故,所以即便了解了事情经过,对于程明宇主动毁婚的行为,他自动归类为负心汉痴情女一流,此时他的气愤,许懿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气自己还是气程明宇。 “殿下!”程明宇口吻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你就别闹了!陛下在商讨你成亲的事呢!我的事陛下自有决断,你往我身上扯也没用的。” 程明宇敏锐的觉察出许懿不想成婚的打算,并且拉了他做挡箭牌,所以他回应总是直切要害。 “不行!先把你的事处理妥当了再说我的事。这样我还能借鉴些经验嘛。”许懿干脆耍起混来。抛开工作时的冷静缜密不谈,私底下的他,其实是个性子跳脱的人,否则林苏寒也不会常说他们俩是不打不相识了。 ------------ 第四十三章听墙角吓死人 “小五不要胡搅蛮缠!程明宇的性子朕知道,他如此行事应该有他的缘由。何况朕已告诫过他,定要妥善处理此事,否则,就不是挨几鞭子就能解决的事了!”皇帝开口,终止了争论。 许懿刚要说话,程明宇已施礼道:“臣,遵旨!” “记住了,妥善处理是指平和的、让人心服口服的平息此事,可不是让你借着候府的势力,以欺压良民的方式粗暴处理。”不服被抢了先的许懿大声说教道。 “是,殿下!”程明宇照样应道。 “行了,此事以后再说。小五,我们还是先说说你成亲的事吧!”皇帝调整好坐姿,看好戏似的等着许懿回答。 许懿不想成婚,他也看出来了,否则他的小五也不会斗鸡似的跟程明宇掐起架来。 许懿呵呵傻笑,说道:“皇兄,这个,这个成亲的事咱不急哈。俗话说妻好一半福,这终身大事可得要慎重考虑。” “这个你不用担心,让皇后多挑些人家就是,总能挑到相貌出众又禀性贤惠的女子。” “可是皇兄,我这身子刚好没多久,得好好养一养才是吧?再说,就以我脑子没有恢复以前的声誉来说,但凡好一点的人家,会把他们的女儿嫁给我吗?” “……” ※※※ 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慢停稳在酒楼门前。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个儒雅高贵的中年男人。他并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回头伸出手,扶了同乘的一个美貌妇人下车。 “候爷对妾身,总是那么体贴!”美貌妇人低声娇笑道,保养的极好的白嫩小手,在中年男子人掌心里轻轻的挠了一下。 中年男人开怀的大声笑。 立即有店小二前来恭敬的牵马引路,掌柜的也忙迎了出来:“候爷!您来了!柳姨娘也来了!快快请进!刚好今天有上好的河鱼,我已经让人炖了。候爷姨娘尝尝,可鲜了!” “嗯,做来尝尝吧!”定远候点头,一脚踏进了酒楼大门,满堂的饭菜酒香扑面而来。定远候扫了一眼人满为患的大堂,说道:“生意还是如往常一样好嘛。” 掌柜在一旁笑道:“有候爷夫人坐镇,小的们集思广益放手施为,这些年下来倒也不负候爷夫人所托。” “诶!这本是夫人的陪嫁,一切都由她经手。说起来也是她慧眼识人,把这酒楼交到你手上,每月才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入府。不过,你要是做的好,我倒是可以让夫人给你涨涨工钱!哈哈!”定远候哈哈笑,心情很不错。 这酒楼虽说是妻子的陪嫁,可说到底也是自家的产业,他定远候不会动用妻子的嫁妆嚼用,但作为候府的一家之主,在自家酒楼里吃喝几顿,就当是巡查一番了。 紧跟在定远候身后的柳姨娘嘴角含笑的侧了头,眼神中闪过的晦涩不明也就只有她的贴身丫鬟翠儿才看到。 只是翠儿比起她主子的功夫还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下撇的嘴角不屑的眼神做的非常明显。 “谢候爷抬爱!”掌柜揖首道谢,抬手作请:“请候爷随我去香风阁吧!” “香风阁?我不是惯去听雨轩的么?怎么,今天有人订了吗?”定远候问道。 “那倒没有。听雨轩是夫人吩咐下来,专门供候爷世子所用,是不对外预订的。是世子爷,正在听雨轩中招待客人。”掌柜解释道。 “宇哥儿?他回来了?这不孝子!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如今回来了也不先回家。行了,你先去忙,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客人,重要到让他连父母都来不及问候一声!”一说起程明宇,定远候就生气,他气冲冲往听雨轩走去。 就在定远候的拳头要往听雨轩门上砸的时候,一只玉手拉住他的手,并轻声劝慰道:“候爷别冲动!怎么说宇哥儿也是候府世子,您说什么也要给他留两分颜面。万一他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您这一怒发冲冠,不是坏了他的事吗?”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定远候骂道,手到底也没砸下去。 柳姨娘一只手轻抚了下定远候胸膛,道:“妾身倒是有一法,候爷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定远候就捉了那只白玉般的手。 “我们就站在门口,打开门悄悄看一眼,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听雨轩的门就无声无息的开了一条缝,里面的说话声小声却清晰的传了来。 “……退婚是你提出来的吧?人家是你们家的救命恩人没错吧?强纳恩人为小妾是你们家人干出来的事吧?程明宇,那位小姐的一片痴心,你敢说你从未负过么?” 这谁呀?定远候疑惑。纳恩人为小妾?怎么好像在说候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真是太过分了! 这事被百姓们议论是肯定的,但私下里说说就罢了,堂堂候府怎么能任由他人当面如此质问! 他的手抬起来,刚要去推门,就传来程明宇的声音:“殿下……” 殿下? 会是谁?全天下只有一个亲王,还是傻的,难道是郡王?没听说宇哥儿跟哪个郡王交好啊。 不过还好,总算没推开门。 定远候正暗自庆幸间,门内的声音又传来:“……程明宇的性子朕知道,他如此行事应该有他的缘由。何况朕已告诫过他,定要妥善处理此事,否则,就不是挨几鞭子就能解决的事了!” 朕!!! 定远候吓得脸唰得一下全白了,冷汗一颗颗冒了出来。 陛下在里面! 原来宇哥儿是伴君护驾去了,怪不得回了庆州也没回府。 可是陛下怎么会来庆州?刚才可是在问罪宇哥儿? 我的新娘老子!这下麻烦大了! 他就说嘛,就这样置林苏娘不顾,总归是候府理亏。 皇帝本来就看不起他,至今也不肯给他个一官半职,要是知道是他把林苏娘这个候府少夫人降为姨娘的,是不是要治他个不忠不义之罪? 听雨轩内还隐约传来“记住了,妥善处理……让人心服口服的……欺压良民……”之类的话,可定远候除了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这些说话声忽远忽近已听不太清楚了。 他仓惶的逃离听雨轩。 ------------ 第四十四章 又一个候府的夜 一路上,定远候脑海里只反反复复回响着四个字:妥善处理! 这件事情,还能怎么处理! 当初那个不孝子要是大大方方承认了,欢欢喜喜把婚事办了,哪里还会发生后面这一系列的麻烦事! 他也是一时心软,为了顾忌妻儿心思颜面,替他们想方设法平衡,没想到最终还是白忙一场。 皇帝如果真的怪罪下来,定远候府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他是候爷!他才是候府的一家之主!他的决定才是正确的!他得想办法让候府让宇哥儿躲过一劫! 妥善处理!那就按他的办法妥善处理! 马车一停,定远候就跳了下来,急忙忙的朝正院走去。 “候爷,你慢一点走,妾身有话给你说!”柳姨娘忙在翠儿的搀扶下下得车来,挥手朝定远候喊道。 定远候头也不回:“你先回屋歇着去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候爷!”柳姨娘急步追,“妾身也听到了事情始末,候府有难,我怎能安然入睡!妾身一路都在思索,候府如何逢凶化吉!候爷估且听听再忙也不迟!” 定远候就停下了脚步。 柳姨娘三两步上前,嘀嘀咕咕在定远候耳边说了一通话。 只见定远候仓惶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他一把握了柳姨娘的手,“真没想到,你居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走,我们一起商量夫人去。” 定远候说着要走,柳姨娘忙拉了他:“候爷怎的糊涂了!想想夫人对林小姐的不喜、对这门婚事的反对,夫人断然不会同意我们的办法的。” “可这是皇……” “我们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柳姨娘打断定远候的话,“可连候爷都半点没听到消息,想必那位也没惊动其他人,是微服来的。夫人贸然间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不会觉得是候爷您编造的耸人听闻?可是候爷您能去证实吗?到时候反而坏事!” “也是这个理……”定远候不由头疼,“那我们要……” “候爷您才是一家之主!您一声令下,全府上下谁人敢不听命于您?” *** 候府夫人白氏屋子里,烛光暗淡,一片静谧。只有周妈妈一人,正轻轻放下床边的幔帐。 “今儿晚上,候爷干什么去了?”己经躺下的白氏侧了侧身,问道。 “候爷这段时间都歇在夫人屋里,自然有人眼红。屋子里留不住,出去吃个饭也是好的。这不,跟着候爷去咱家酒楼了。” “那今晚不用留门了,你也早些去歇息吧。”白氏再次侧了侧身,翻身朝里睡了。 “是!”周妈妈悄无声息退下了。 黑暗中,白氏睁大了双眼,毫无睡意。 最近这段时间,定远候总是往她屋子里钻,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她要是觉得烦了,总是能轻易打发了他去其他姨娘通房处。 她未进门之前,定远候已经有了两房姨娘,柳氏和余氏,还有通房丫鬟若干。她进门之后,借有孕在身很快又给他纳了两房姨娘,黄氏和扬氏。 四个姨娘中,黄氏至今无所出。余氏早年小产而亡,只留下一个庶女。扬氏倒是生了两个,都是女儿。只有柳氏,生了一儿一女,又进门最早,最得定远候欢心。 黄氏与扬氏,是她从落魄的大家世族中精心挑选的,貌美又聪慧、尚有一技之长的女子,刚入府的那几年,府里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后来老候爷见府里实在是乌烟瘴气,怪罪下来,白氏也觉得这样的家庭对孩子们影响不好,这才认真管起来家。 如今老候爷已去,定远候头上没人管着了,白氏这才重提纳妾一事。 没想到自古爱美人的定远候一口就回绝了,还天天往她屋里钻,她则是天天往其他姨娘处‘赶’人,最后没赶走,也就由他了。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即便是个臭茅坑,也闻习惯了。 今晚,定远候总算去了柳姨娘处,她也能睡个清静觉了。 夜渐渐深了,白氏翻来覆去,终于沉沉睡去。 ※※※ 皇帝回到定远候府歇息时,已是子夜时分。 他低估了许懿胡搅蛮缠的本领,来来回回间居然就答应了宽限他一些时日,由他自行寻找中意的王妃。 对许懿,皇帝总是有无限耐心。兄弟间推杯换盏、言谈嬉笑的亲密无间,让这个手握至高皇权的帝王,少有的感觉到了为人兄长的幸福与满足。 身心放松的结果就是,酒到酣处夜色已深。 程明宇喝的也不少,但他还保持着清醒,犹记着自己的任务。安排车马护卫,送皇帝懿王进府。 待他们到候府门前时,候府大门居然打开了! 角门里也是进进出的人。 “世子爷!您回来了!”门房恭恭敬敬的迎了出来。 “嗯。”程明宇应了声,领了皇帝许懿的马车直接进了门。他也很奇怪为什么门开的这样巧,但现在显然不是问的时候。 “程明宇,这里就是你家?你们家怎么回事啊?这是在做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许懿趁着停车的空档跳下车来,醉眼朦胧的指着明亮的灯火、来住的仆从问道。 “哦,回这位爷的话,是我们候府明天有喜事,所以连夜得置办一些东西。”门房笑着答道。 “有喜事?那我们可赶巧了!程明宇,明天可要讨府上一杯喜酒喝!” 喜事? 之前没听母亲说过府里哪个兄弟姐妹有什么喜事啊,看这阵仗架势,难不成又是父亲要纳姨娘? 程明宇干脆转头,对许懿说道:“殿下,请吧!” 直到程明宇一行人走远了,定远候才从门房角落里现出身影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嘴里喃喃说道:“果真没听错!果真没听错!” 门房一边关门,一边说道:“候爷,世子爷真是辛苦,执行军务这么久,还这个时辰才回。不过您对世子爷也真是好!亲自等到半夜开了大门来迎!真是父慈子孝!可是,刚才您为什么要躲起来,不让世子爷知道呢?” “做你的事!瞎囔囔什么!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没个眼力劲!管不住嘴,就给我倒马桶去!”定远候没好气的骂道。 “是是!小的该死!小的知道了!” 门房欲哭无泪,这马屁,咋就拍到马蹄上了呢? ------------ 第四十五章 夜(二) 夜色深沉,一阵寒风吹过,让人忍不住瑟缩身子。许懿紧了紧身上的斗蓬,酒不由醒了两分。 灯笼映照下,或明或暗鳞次栉比的精美古代建筑映入眼帘,许懿与程明宇并肩,走在雕梁画栋曲折迂回的抄手游廊,看着空中不知何时飘下的扬扬雪花,给屋顶园林铺上浅浅的一层白,许懿不禁有种走在画中般的感觉。 原来老天真得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或许,他和林苏寒现代时的遗憾,就为了在这样的时空美景下再次邂逅。 “有喜事啊!”许懿叹一声,露出微笑来,“在这样别致的美景里办一场体面热闹的婚礼,是多少姑娘都羡慕渴望的事吧!” 苏苏也会喜欢吧?这可是地道的中式古典婚礼呢! 程明宇抬头,看了眼唯独一片黑的正房院落,没有说话。 “哎!候府到底什么喜事,谁的喜事啊?”许懿感叹完,好奇起来。 “不知道。”程明宇淡淡答道。 “你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候府世子啊?府里这么大的事都不清楚!”许懿夸张的叫道,旋即又恍然:“哦,你还真有可能不知道,上次你人都不在,不也给你纳了房小妾么!” 说着许懿摸着下巴,思索道:“这次府里办喜事,你又不知情……哎!我说,这喜事不会又是给你办的吧?” 程明宇蓦然抬起头来,脱口道:“不可能!” 许懿哈哈笑了,“瞧把你紧张的,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再说你怕什么,你们不是有三妻四妾的传统么?你还怕再娶一个?” “三妻四妾…”程明宇低低念了句,嘴角挂上嘲讽的笑。“是啊,三妻四妾,多一个女人算什么!” 许懿没有回头,自然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摇头道:“啧啧!多一个女人算什么!说起这个不由就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位小姐,被你欺负的那叫一个可怜!” “她可怜?”程明宇冷笑一声,“她要是可怜的话估计天下间的女子都是可怜人了!怎么,殿下总是这么心心念念的,莫非…” 都说酒桌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许懿与程明宇的那场交锋,反倒让彼此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说起话来也没了那么多的顾忌。 许懿闻言怪笑几声,手指节捏的啪啪响:“程明宇,我告诉你,你和那位小姐之间的事,我管定了!” ※※※ 姨娘柳氏的屋子里,此时也还亮着光。 柳姨娘坐在桌案旁,正一笔一划的誊写着什么。 火光忽然闪了几闪,光线便暗了几分。 翠儿见状,忙放下手中正磨的墨,走过去打开灯罩挑了挑灯芯。 灯火便又重新亮了起来。 翠儿不由露出笑来,说道:“这灯,还要人拨弄才肯燃得更好,可我看姨娘,这么大的事交到你手上,完全都不用人助力,就完全办得妥妥当当了!这一件件一桩桩事,就这么有条不紊的分配给合适的管事们去做,我看明天的这场婚礼,可是候府历来办得最好最体面的一件了!” “你呀,倒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柳姨娘搁下笔,揉了揉酸麻的手腕,“先夫人去世那一年,府里的大小事物,老候夫人可是交到我手上的。就为老夫人看得起,我也不能把这事办砸了不是!” 说到最后一句时,柳姨娘秀眉一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 翠儿也噗嗤一声跟着笑了:“姨娘你说,夫人明日一早醒来,发现自己最不喜之人,已经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哎呀。”柳姨娘轻抚了一下鬓角:“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先是莫明其妙抬了个丫鬟做姨娘,后又猝不及防的娶一个厌恶之人为妻!她这个母亲当得,还真是――失职啊!” 话音落,主仆二人低低吃笑起来。 定远候就在这时候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还真是让你说对了,他们这个时候才悄悄进府。” 人未到,声已至。 柳姨娘忙收正神色,走几步迎向定远候。 “那这么说,陛下真的是微服私访!那么那些个市井传言,陛下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咯!候爷,你可知道,那些低贱穷民,是怎么诽谤我们候府的吗?” “他们怎么说的?”定远候问道。 “唉!他们这些人嘴里能有好话么!忘恩负义、仗势欺人、为富不仁这些话总是少不了的。甚至于还有人骂世子爷禽兽不如,对恩人之女始乱终弃,当如懿王一样被天打五雷轰……还有一些话,妾身都不好说出口!”柳姨娘扶了定远候入座,低头说道。 “这些个无知刁民!”定远候蹭的站起来,竖眉怒骂,一张俊脸通红。(大概是被气的,也大概是因为一路跑来,冻的。) 柳姨娘忙递了茶给定远候压火气。 翠儿在一旁插嘴道:“要是夫人当初就让世子爷和林小姐完婚,候府不但不会受这些人唾骂,反倒会被人传颂呢!” “咳!”定远候咳嗽一声,不满的睇了眼翠儿,“夫人的处置自有她的道理,你只管侍候好姨娘就是了,不要忘了本分。” “是!奴婢知错了。”翠儿忙跪下认错。 柳姨娘低垂着眼帘,眼睛里闪过愤怒的神色,抬头间已是担忧一脸:“可陛下是明君,最是看重民意。如不是世子爷这些年功劳不小,估计陛下的处罚早就下来了。” “不错,所以按我们的办法,应该能让陛下满意。”定远候端起茶,喝了口道。 “妾身觉得,让陛下满意,这还不够。”柳姨娘柳眉轻锁,说道。 定远候闻言身子坐直几分:“怎么说?” 柳姨娘轻言道来:“候爷您想啊,陛下既然看重的是民意,那我们自然也要从这方面入手才是。妾身想,候府为何不直接宣告世人,林小姐之所以出府,就是为了今日之婚礼,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候府再大摆流水席,宴请四周乡邻,何愁堵不住百姓悠悠之口!如果,再能讨到陛下的旨意――候爷,那可是内忧外患都解决了!”” ------------ 第四十六章 一语成谶 清晨,定远候供奉祖先牌位的祖堂,庄严肃穆。 程明宇领了皇帝和许懿,径直来到房门外,程明宇伸手推开门:“陛下,殿下,请!” 三人进到屋子里,兀的一愣。 正中间的蒲团上,规规矩矩的跪着一个人! “父亲!”程明宇有些惊讶的喊道,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早出现在这里,也奇怪他微喘的急促呼吸。 “呵…宇哥儿也来了啊!”定远候说着转头,然后很‘震惊’的愣了下,俯身磕头道:“参见陛下!” 皇帝抬头盯着程家先人的牌位,淡淡道:“起来吧!” “谢陛下!”定远候站起身来,笑道:“不知陛下驾临,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不知者不为罪。朕只是路过,顺道过来给程家先辈们上柱香。”皇帝说道。 “若祖父父亲泉下有知,定会感激陛下对他们的惦念!”定远候再次揖首,眼角余光看到程明宇正要去点香,忙上前接了过去:“我来吧!我来吧!” 程明宇恭敬退让到一旁。 三支香齐齐的冒出烟来,定远候才恭恭敬敬递给皇帝:“陛下!” 皇帝接过香,对着牌位肃然一敬,定远候再次接过插入香炉里。 “程家先辈忠勇。正是有了这些忠勇将士,才有我如今大唐江山,也才有程家候爵荫恩。”皇帝说着看向定远候:“作为将门之后,候爷可要好好维护定远候府的荣耀才是!” “臣,谨遵陛下旨意!”定远候再次跪下来磕头,刚张嘴想要说什么,许懿已插嘴道: “前段时间,庆州城里人人都在传的,正妻变小妾、恩人变‘仇人’的故事,我们可听说是候爷一手导演的。对于这事,候爷可有什么解释?” 许懿说话的时候提着眼角挑衅般的看向程明宇。 程明宇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的肃然立在那里。 许懿不由无趣的收回视线,一拳打在绵花上的感觉还真是不爽。 “唉!怪臣考虑不周,引起了百姓们的误会。不过这事跟宇哥儿没半点干系,完全是臣这个做父亲的失误。还请陛下、殿下明鉴!”定远候一脸懊悔。 程明宇冰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有些意外的看了定远候一眼。 “那程世子毁婚,也与他无关?程世子,你是不是也要解释一番呢?”许懿干脆直接针对程明宇。 “咳!咳!”定远候呛了一下,“殿下,这纯属子虚乌有的事。不过是因为一些意外,孩子们起了些争执,哪里就毁婚了?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哦?”许懿有些意外,定远候的’爱美人‘,他也是听说了的,他之所以在这样的’家长‘面前’告状‘,无非就是想给程明宇一些难堪罢了,却没想到听到定远候这样的答复。 “父亲!是儿子……”程明宇再也淡定不住了,出口辩解道。 他己在皇帝面前承认他先毁婚,父亲这时却矢口否认,那是他欺君呢还是父亲欺君呢! 定远候却没给他机会,一个头重重磕下去,言辞恳切道:“陛下明断!林家对候府有大恩,候府不会,宇哥儿也绝不会做如此忘恩负义之事!” 程明宇剩下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愕然之后随即又释然,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何况程林两家的婚约是父亲定下的,临终更是嘱托臣千万要善待恩人之后。如今谣言四起,候府一大家人还好,林家苏娘孤零零一人,世人嘲弄如何能承受得了!臣真是有愧于父亲,没能照顾好苏娘。” 定远候说着抹了抹眼角老泪,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陛下!为了能妥善处理此事,昨夜宇哥儿一回府,臣便派人连夜准备婚礼,现下更是派人去了城里,敲锣打鼓喧告世人,林家与程家今日大婚的喜讯。但臣觉得这还不够,所以臣斗胆请旨,请陛下赐婚林苏娘与程明宇,以慰父亲戎马一生最后的心愿!以慰林家一门忠肝义胆!” 许懿张大嘴,眨巴眨巴着眼! 这程明宇的老爹,真是……太上道了!昨夜他一句戏言,竟然一语成谶了! 这婚礼,还真TM是给程明宇办的! 皇帝神色复杂的看向定远候,半晌才道:“朕,允了!” 定远候大喜,忙磕头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他没有再问程明宇的意见,因为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同时这样一来,确实也算‘妥善’的处理了此事。 皇帝最终只是叮嘱了自己这名爱将一句:“程明宇,朕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家事!” 程明宇撩衣跪下:“谢陛下隆恩!臣会遵陛下旨意,一切以恩人之意为先,处理好我们之间的事!” 皇帝点了点头,“那你就大婚之后再送小五回王府吧!” ※※※ 今天早上,白氏起得比往常要早一些。 丁香年纪不大,头梳得却不错,人也机灵,白氏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这才点了她到屋子里来服侍。 她的手确实巧,几下就梳好了发髻,从首饰匣子里挑了根简单大气的金簪,要给白氏插上,抬手间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丁香忙捂了嘴,眼角余光从镜中看到白氏正看着她,不由赫然的红了脸。 “夫人恕罪!”丁香低头道。 “最近这是怎么了?老是睡不醒的样子,脸色也不好。”白氏并没有发怒。 “奴婢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几天老想睡觉不说,还浑身乏的很。”丁香小声说道。 “好了,我自己来吧。”白氏接过丁香手里的簪子,“或许是今早上起得早,再回去歇会吧。如若还不舒服,就去找大夫瞧瞧去,别是生了什么病!” “是!奴婢谢夫人体恤!”丁香施礼告退。她身子确实不爽利,这个月小日子来得特晚,肚子还隐隐痛,确实很想再睡个回笼觉。 她掀天帘子出屋,传来了门外的说话声。 “夫人起了吗?” 是周妈妈在问当值的丫鬟。昨夜,她去了在在铺子做事的儿子处,并没有歇在府里。 “进来吧!”不待丫鬟回话,白氏已开口说道。“刚好我有事问你。” “夫人请说。”周妈妈快步走了进来,看样子好像有什么事情,但还是耐住性子问道。 ------------ 第四十七章 板上钉钉 “晚晴回家已有些时日了吧?带了口信来吗?她祖母的病怎么样了?”白氏接连问道。 “说来到是巧了,老奴回府的时候刚好碰到英国公家派来带信的人,说了几句话,我看人连夜赶路,风尘仆仆的,就安排人带去洗漱了,夫人等下可要见一见?” “哦,还真是凑巧。等人收拾好了就带过来吧。”白氏说着站起来,移步到炕边坐下。“可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说是老夫人病的不轻,已躺床上好些天了,大夫们天天围着转,虽说病情没再加重,也没见任何好转。”周妈妈递上热茶,有些担忧的道。 “看样子,宇哥儿和晚晴的婚事,得尽快办了才是!否则有个万一,又一个三年,孩子们耽误不起啊!”白氏也皱了眉头,吩咐周妈妈:“去把候爷找来,这事,得跟他商量一下。” “是!”周妈妈应道,脚下却没动。 “有什么事就说吧。”白氏察觉她的欲言又止,便说道。“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是这样,今早老奴回府,一路走来,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大红喜字贴得满府都是。老奴诧异,心想昨夜都没听夫人提起半句,怎得今天府里像是要办喜事?拉了人问,只说是候爷交待的。夫人,可是候爷又想……”也不怪周妈妈觉得说不出口,这做丈夫的,如此大张旗鼓的纳新人,偏偏把这个正头妻子蒙在鼓里,这事落谁身上也觉得被狠狠的骟了一大耳光子。 “你说的可是真…”白氏闻言先是很诧异,只是话没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讥讽。 笑够了,白氏才道:“去,去找候爷去,告诉他,缺什么少什么,还差什么事没办好,都禀了来,我替他张罗了就是!” “夫人!您千万……”周妈妈不由担心白氏。 白氏抬手打断她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怎会为这些个不相干的事生气。我只是好笑,我居然就相信了他的话!去吧,找了他来,我也好跟他说宇哥儿的事。” 当初白氏提出要给定远候纳妾,定远候是一口回绝了的。如今想来,怕是早就打了这个主意,这段时间夜夜歇她屋里,是为了麻痹她?还是,补偿她? 切,以为她多稀罕似的! 周妈妈只好亲自去了。 不多时,定远候一脸兴奋的闯了进来。 “没想到夫人居然会同意!真是太好了!”定远候说着放下手里抱着的册子,“这些事,还得要夫人亲自出马才行,交给柳姨娘我担心她办砸了,而我自己还真忙不过来――得赶快给人送去,要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只要候爷身体吃得消,我有什么不同意的。”白氏不咸不淡的笑着说了句,离开倚靠的大迎枕直起身来,随手翻开了定远候拿来的册子。 定远候一愣,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啊。 白氏那也皱起眉头来,“候爷,这可是候府登记素日里礼尚往来人家的册子,你拿给我做什么?” “写请贴啊!”像是配合着他的话,周妈妈带着一个粗使丫鬟,提着一篮子大红鎏金的请贴进来。“夫人只管理出人家来――路程太远今天赶不到的就不要送了,今天能赶到人家里不妨多寻些出来――我亲自写请贴!” 白氏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敢问候爷这是,想把哪家女儿娶了为妻?” 要是只是纳房姨娘,断不可能有如此规格的操办。当然定远候不可能真的再娶一个妻子,毕竟白氏正妻的位子,尚无人能够撼动。 白氏如此问,当真是狠狠的讥讽! 定远候哭笑不得,知道自己妻子是想岔了,也知道这件事迟早不过是多瞒一时或少瞒一时的事,白氏很快就会知道,索性心一横,说道:“你这是什么胡话?哪里就是我要娶妻了?我还能再娶妻吗?是宇哥儿今日成婚!你儿媳妇今日就要进门啦!” 白氏气乐了:“成婚可不是纳妾,把人抬进门来就能了事的。宇哥儿人都不在,难不成候爷找人替他拜堂?再说,宇哥儿的婚事我这正要找你商量呢,难道说候爷未卜先知已经把晚晴迎进门了?” “谁说我们儿媳妇就是晚晴那孩子了?定远候瞪眼,然后缩了脖子小声道:”我们儿媳妇人选不是早就定下来了么?“ 白氏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定远候,声音抬高八度: ”你是说林苏娘!你疯了!“ 定远候被白氏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两步,眼角余光看到候在一旁的周妈妈也是一脸惊愕的望着他,这才回过神来,梗着脖子道:”我也是没办法!外头百姓们骂候府骂得厉害,都骂到陛下耳朵里去了。如果不娶了林苏娘进门,陛下就要处罚宇哥儿了。“ ”区区家务事,陛下怎么会过问!再说,就算陛下过问了,也不过是无知百姓谣传,我们候府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宇哥儿难道不会辩解么?“ ”辩解?怎么辩解?在世人眼里,候府解除恩人之后的婚约就是不义!也难怪别人议论,我派了人去查了查,那些个长个舌妇人们说的那叫一个详细,仿若事情发生时她们就在场似的!懿王殿下昨夜对宇哥儿发难,今早对着我发难,我再不想办法,难道真看着宇哥儿丢官弃爵不成?” “懿王?”白氏佛听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哈…懿王!怪不得候爷这种事都做的出来,原来是跟懿王一个样了!” 两夫妻正争论不休,程明宇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母亲不用再说了,这场婚事,己断无更改的可能了!” “不行!我不同意!”白氏气的手发抖,但态度一如既往坚绝。 居然连儿子也妥协了,这个林苏娘,都使了些什么可怕手段! “母亲,陛下刚才己赐婚,难道候府要抗旨不成?” 程明宇淡淡说道,听在白氏犹如晴天霹雳! 她哆嗦着站起来:“陛下来了?我这就去见陛下!请他收回成命!” 她说着往外冲! 程明宇一把拦住她:“母亲,我把陛下送出城才回来的。” 白氏眼泪漱漱落下来:“我可怜的儿啊!…” ------------ 第四十八章 我答应了吗 清晨,林苏寒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进了屋。 “小姐,热水都备好了,快去洗洗吧!”阿竹从净房出来,说道。 “谢谢你啊,阿竹!”林苏寒笑着推门进去。 阿竹看着林苏寒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摇了摇头,走出房间去准备早饭。 真是越来越不懂小姐了,大清早的起来不是围着院子抄手游廊跑,就是踢腿下腰做些高难度动作,还美其名曰运动美体健身!大冷天里弄得一身大汗的,哪里来的美! 林苏寒却在净房里唱着歌。 这具身体素质不是太好,但极具柔韧性,跆拳道腿法虽然力度不够,还好都能踢到位,而一些瑜伽动作做起来,简有不要太简单。 所以,加强自身的身体素质,林苏寒觉得指日可待。 穿上衣裳,林苏寒一身清爽的走了出来。阿竹已经摆好了早饭:煮得糯糯的粥,白胖胖的大馒头,圆滚滚的煮鸡蛋,几碟腌制的小菜有红有绿,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真香啊!”林苏寒坐下来,抓起筷子就开吃。 “好吃吧?”看她吃得香,阿竹也高兴。“可是我帮着刘婶一起做的。” “是吗?最近手艺见长啊!来,坐下来尝尝!”林苏寒拉开一旁的椅子。 “是。”阿竹恭敬的应了,给林苏寒剥了个鸡蛋装盘子里递过去,这才坐下。 她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她不坐下一起吃,小姐心里会不高兴的。 两个人正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吃着饭,门外‘塔塔’塔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林小姐林小姐,你看谁来了?” 是刘婶的声音! 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识的欢喜。 林苏寒阿竹不由对视一眼。 这是又有什么事啊?要知道昨天才‘哭闹’了一场的,今天早上没听到有喜雀叫喳喳啊! 林苏寒看向门口,候府管家那张脸,映入眼帘。 “恭喜林小姐!贺喜林小姐!”他笑着躬身说道。 林苏寒阿竹都是一阵恶寒! 又来了! 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副样子!把她们直接带到了候府的对立面! “打住!”林苏寒站起来,伸手作止:“我并没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事,管家可不要如此说!” 管家笑着道:“林小姐,这次绝对是真的……” 林苏寒不等他说完,指间一缕头发绕啊绕,叹道:“唉!原来管家也知道,上次不是真的有喜可贺苏娘的呀!” 管家噎住,尴尬了,只好不接这话茬,往旁边挪了一步,露出身后一溜捧着东西的丫鬟来。 “林小姐请看,这大红嫁衣、盖头、凤冠,都是为你准备的。今天,就是小姐嫁入候的大喜日子!” “是啊是啊!小姐大喜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刘婶也笑道。 林小姐的遭遇刘婶也都知道,心下也感叹,但程明宇对她们一家的恩情,让她说不出半句候府的不是来。 可林小姐也帮助过她们一家,同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苏寒的真诚和善、明艳大方、聪慧平和,她都看在眼里,也常在心里感叹: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咋就生生的给拆散了呢? 现在好了,候府的亲事终于等到了。 林苏寒并没有露出管家刘婶想象中的高兴激动,她只是挑了挑眉头,就神态自若的几步跨出门槛,背着手,挨个去翻看丫鬟们手里捧着的东西。 她来来回回一个个看得非常仔细,管家也非常耐心的陪着,直到她停下手往回踱着步子,管家才问道:“这些可都是挑自庆州城里百年老店的压箱底,林小姐可还觉得满意?” 林苏寒继续背着手踱着步:“满意啊,很满意!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来着。” 听到她这句话,管家不由松了口气。 这林小姐,自从跳湖受伤去严法寺住了一段时间后,还真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尤其是现在,管家觉得在她面前,还得处处陪着小心。 “那林小姐就快些梳头换衣吧,世子爷的轿子不多时就要来迎了。” 林苏寒这时刚好跨进门内,她站定,转身,面对着众人,脸上盈盈噙着笑。 可她忽然面色一沉,大声说道:“可谁说我就答应嫁了!” 什么? 不……不嫁? 管家刘婶难以置信惊愕瞪眼!他们,没听错吧? “回去告诉你们世子爷,我林苏娘虽是孤女一个,却也不是他想纳妾就纳妾,想娶妻就娶妻的!都是成年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玩过家家,恕我不奉陪了!” 林苏寒说完,双手一推,“砰”的一下关上门。 关门声震得管家刘婶身子一抖,看看紧闭的门扉,又看看对方惊愕的脸,再扭头看向还关着的门――还真的是,拒婚啊! 这可是他们从未想过会发生的事! 管家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上前拍门:“林小姐!林小姐!别闹了,这可是你等了三年多的大婚啊!有什么事等进了候府再说好不好!” “是啊,小姐,现在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刘婶也跟着劝。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敲怎么说,屋内都没有半点回应。 管家无法,只得对刘婶道:“唉!看来我只得回府禀候爷了。麻烦刘婶子再劝劝林小姐――候爷可是安排人敲锣打鼓通知了全庆州的人前来观礼的!” 管家愁着脸大着头快步走了,刘婶继续敲门:“小姐,你就开开门,听我说两句吧!” 没想到门应声而开。 林苏寒出现在门口。 刘婶一把抓了她的手:“林小姐,你总算是出来了!你听婶子说,婶子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刘婶敢跟你打包票,上次的事绝对不是世子爷的主意!世子爷这人有多好,看看我们一家人的光景就知道了!所以你就放心的嫁吧!世子爷绝对不会再让你委屈了!” 林苏寒轻笑道:”刘婶,我知道你们一家和程明宇的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事,你们就别管了。“ ”可是管家刚才说…”刘婶犹不死心。 “百姓们围观算什么!”林苏寒打断刘婶的话,”我昨天还告了御状呢!我就是不嫁,候府难道还能绑了我去不成!“ ------------ 第四十九章 绑了 当初,为生活所迫,刘婶无奈签了卖身契进了候府,在程明宇屋里做些洒扫收拾的粗活,每月领的月钱加上丈夫做零工的收入勉强养活一家老小,可后来平顺的父亲意外摔残了腿,再也帮不了工,一家人顿时限入困境。 程明宇知道后,便将他们一家人打发到这里来,就连当时年纪不大的平顺也照发月钱,说是这宅子需要人照料,其实是好让她照顾受伤的丈夫,同时不必为药费担忧。 刘婶心中感激,只得将这宅子收拾得越发干净整洁。 偶尔过来住了i|几天的程明宇非常1满意,就把平顺父亲的月钱一并开了,让他也留在了宅子里。 从此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不愁,做事简单省心,再后来娶儿媳,生孙子,日子过得平淡温馨…… 对刘婶而言,程明宇于她们一家恩同再造,林苏寒和他的婚事不顺,她自然是着急上火的。可看到林苏寒那坚绝的态度,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在门口焦急的转来转去。 林苏寒坐下继续她未吃完的早饭。 阿竹却再也吃不下了,担忧道:“小姐,候府这是,什么意思啊?” “谁知道?”林苏寒喝下碗里最后一点粥,也放下了碗,说道:“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不然还能怎么办!”林苏寒晃晃脑袋,说道:“还是那句话,候府总不能强绑了我去做新娘吧?” “若真是这样,还不如……”阿竹小声嘀咕。 ”不如怎样?“林苏寒不满瞪眼反问,后又狡黠笑道:”不如,这次的花轿,就由你上吧!“ ”小姐!“阿竹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开玩笑,不过这也说明,小姐是真的没了嫁入候府的心思。想当初,小姐对世子爷的痴迷…… 阿竹深吸一口气,收回心思:还想以前做什么…… 林苏寒含笑看着阿竹镇静的收拾了碗筷出去,才歪坐在椅子里思索起来,脸上慢慢露出凝重之色。 她想过皇帝听闻此此事后,或多或少会给候府一些责难,也想过皇帝或许根本就不会过问此事,更想过候府一恼之下会对她大动干戈,唯独没想过候府还会说娶她进门! 两家的关系都已经这么糟糕了……她和程明宇早已经相看两厌了…… 想来定是因为皇帝的缘故,也只有皇权,才会让候府的态度有这样大的转变,可皇帝到底怎么处置的,候府这转变到底是何程度,嗯,这可决定她今后何去何从,得好好试探一下。 ※※※ 候府书房里,定远候正在‘奋笔疾书’。 有丫鬟小心的把写好的贴子一张张拿去晾干。 良久,定远候放下笔:“给我捏捏手!”他吩咐道。 这么多张帖子写下来,定远候一只手又酸又麻,再写下去,就写不出他俊秀飘逸的字来了。 儿子结婚,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写请帖,足以显示他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了。 要是将来苏娘知道了,定会感激他这个做公公的吧? “候爷!”管家直接冲进了书房,大冷天里,愣是跑出了一身汗。 定远候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着急,不满道:“火烧你眉毛了?大喜日子里,惊惊慌慌的像什么样子!”骂完又像想起了什么:“我不是让你带人去外面服侍苏娘出阁的么?你跑回来做什么?” “火烧我眉毛倒是小事!候爷,林小姐不肯穿嫁衣,她说她,不愿意嫁啊!”管家无奈摊手。 “你说什么?她不愿意?”定远候挥手,给他按摩的丫鬟便退了下去。 “是!”管家苦着脸道。 “她居然不愿意?”定远候不敢置信再问。 管家一五一十答道:“林小姐把自己锁进屋子,怎么也不开门,还说,她虽是个孤女,但也不是让人想纳妾就纳妾,想娶妻就娶妻的。” “……” 定远候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后憋出一句:“她还闹起委屈了还!” 管家只想抬头望天,做出一副不认识自家候爷的样子――被你这样忽妻忽妾一天一地的来回折腾,能不委屈吗? 当然,这只是管家的臆想罢了,他还是尽职道:“说也奇怪,百姓们会口口相传,是我们能预料的,只是怎么传来传去,风向就变了呢?候府简直成了众矢之的了,难怪候爷又想出了这个法子!不过,世子爷己经回府了,候爷不问问世子爷的意思?” 定元候听出他的弦外音,暴怒:“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趁早给我滚蛋!什么叫我又想出这个法子?在你眼你候爷我就只会想这样的办法么?我这是奉旨!奉旨懂不懂!” 管家忙不迭认错:“老奴愚昧!老奴蠢笨!候爷恕罪!可是候爷,林小姐要是抗旨怎么办?” 其实管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的,要是真有圣旨,早干什么去了? 倒也不怪定远候没有说明,毕竟皇帝的行踪,目前还是保密的,他怎敢随意透露。而且今早上他请旨的时候,管家早就去采买大婚用的物品去了。他还没来及告诉管家赐婚的事。 “她不要命了,敢抗旨!”定远候怒火未消,吼道:“你只管再去就是。” “那老奴…再去试试。” 看着管家一脸明显的‘生无可恋’,定远侯不耐烦道:“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吧!――多带些人!” ※※※ 碰到在大门口团团转的刘婶,管家以为他们面对的依旧是紧闭的门扉,没想到一进正院,看到是院中摆了一张红木小方桌,林苏寒正悠闲的喝着茶。 定远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几月没见,这女子相较以前,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精神,越发的明艳动人了。不过,他嘴里却说道:“苏娘瘦了!” 声音里满是沉重。 林苏寒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当这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阿竹就悄悄在她耳边提醒:“是候爷!” 林苏寒有些意外,她已经做好了再跟程明宇谈判的准备,没成想人家却派了个老子出马,更没想到定远候一出口居然是这句话! “抱歉,苏娘失礼了,候爷毋怪!“林苏寒忙道。 定远候一头黑线。 只是林苏寒已赔礼,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道:”想必苏娘这段时日过得不是很好,是候府的疏忽,没能好好照顾你啊。“ ”候爷哪里话,苏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过得挺开心的。“定远候这算是,赔礼吗?姿态放得这样低? ”你也别说怨怼的话,如今宇哥儿已经回来了,你二人的婚事,早些办了吧――这也是你父亲的临终愿望啊。“定远候苦口婆心。 ”如若父亲在天有灵,也会心痛他的女儿这样被人戏弄吧?“林苏寒一语挑破。 ”咳!“定远候不自在了下,”过去的事就不用提了。今日大婚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 ”苏娘恐怕要让候爷失望了。“ ”你可想清楚了?府中三年望眼欲穿的等待,马上就能实现了,你真的要放弃?“ ”候爷不是说不提过去么?何况苏娘已归还婚书,与候府并无瓜葛了。“ 两人就这样一个站,一个坐,一句一句怼起来,眼神越来越利,脸色越来越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阿竹站在林苏寒身后,感觉这二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噼啪炸响了。 刘婶越来越着急,在定远候面前又不敢插嘴,也插不进嘴。 管家则是越看越摇头,这林小姐,性子还真是倔强啊。 定远候瞪眼盯了林苏寒半晌,忽然说道:“动手!” 同行的几个粗使婆子一拥而上,扭手按腿抱腰快速利索。 “你们要干什么?”阿竹尖叫,早就被婆子死死拉住了。 “候爷!”刘婶也慌了。 管家忙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原来堂堂候府跟土匪没什么两样啊!”林苏寒见不是对手,干脆不挣不扎,冷冷道。 “苏娘,就凭你是程家恩人之后,候府就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如今陛下已赐婚你与宇哥儿,若是抗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定远候道。 “皇帝赐婚?”果然不出所料,这结果跟皇帝有关。唉!昨天那御状,告过火了! “不错!” “那好吧,我嫁!”林苏寒不假思索道。 管家闻言差点跌了一跤! 林小姐!说好的倔强呢? ------------ 第五十章 大婚 大红喜庆的嫁衣,璀璨夺目的凤冠,靓丽明艳的妆容,林苏寒看着铜镜里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不由自己都被自己惊艳了一下! “林小姐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梳头的嬷嬷由衷赞道。 “是吗?谢谢!”林苏寒笑道。 梳头嬷嬷反倒愣了下,新娘子此刻,不都该娇羞的说声“嬷嬷谬赞”吗?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再看向林苏寒坦诚的笑脸,梳头嬷嬷也不禁笑了,她赞得诚心,她听得开心,这有何不妥呢?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跟候府发生了那么多事吧! 她从头到脚仔细看了看林苏寒:“嗯,都收拾妥当了,小姐就等着上花轿吧!” 刘婶带着一阵风到门口:“快快!世子爷的花轿到门口了!” “哦,那出去吧。”林苏寒说着迈步。 “盖上盖头!”梳头嬷嬷忙拦了她。 原本,出阁的女儿是要给父母磕头辞别的,要由本家兄弟背上轿子的,林家小姐,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出去,,,刘婶和梳头嬷嬷看了,忍住要掉的眼泪,忙跟了上去。 门口锣鼓喧天,爆竹声声,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翘首盼着新娘子的到来。 “哎呀,今早上听到候府敲锣打鼓的叫大伙来观礼,真的是好意外!” “可不是!昨天还有人在骂候府忘恩负义,今天说不出话来了吧?” “要我说,这段时间候府发生的事,都能写入戏文了!” “其实吧,还是林小姐有福,靠祖辈积德,如今嫁入候府享福了。” “哎呦,是福是祸还说不清楚哦!”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声不断,忽有人大声说道:“新娘子来了!” 红妆的新娘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炸响,鼓乐奏鸣,轿帘掀起,一身爆竹迎着新娘子上轿。 新娘子却在喜轿旁站定,一把掀下头上的盖头。 一时间,鼓乐爆竹骤停,人群哗然后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新娘子身上。 程明宇红衣红袍大红花,坐在马背上面沉如水,可看向林苏寒的瞳孔也忍不住缩了下:这女人,穿上这一身,当真才叫惊艳绝纶! 但是!她这又是要搞什么名堂? 林苏寒掀下盖头,环顾四周,对着围观百姓朗声道:“父母兄弟不在,苏娘孤身一人在此,今日出嫁,承蒙各位父老乡亲相送!苏娘在此有礼了!” 她声音动人,如黄鹂轻啾般娓娓道来, 又款款一福,不卑不亢,瞬间就引起了民众们的共鸣。 “好好!成婚后,就是大人了,上要孝敬公婆,下要绵延子嗣,还要和顺姑嫂妯娌,好好做人儿媳妇才是!” 有热心的长者说道。 “是,苏娘谨记!有各位父老送的祝福,苏娘今后一定会生活的很好的。”林苏寒再次一福。 程明宇嘲讽的看了林苏寒一眼,抱拳道:“也请各位父老乡亲见证,我与林苏娘之间的事,一切以林苏娘意见为先!” 人群再次哗然。 有人投去赞扬的眼神,有人喃喃念叨:“世子爷对林小姐真是太好了!”尤其是一些待嫁女儿,险些尖叫出声,望向林苏寒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林苏寒暗暗皱眉,这程明宇,什么意思啊? 阿竹给她盖上盖头,小心扶了她上轿,转眼,世界只剩下红艳艳一片。 鼓乐声再奏,爆竹声再响,一片嘈杂中,轿子被抬了起来。 有孩童们呼道:“噢!新娘子起娇了!”跟着轿子跑了起来。 林苏寒掀起盖头,悄悄掀了轿帘去看。 一路上,鼓乐爆竹声不断,迎亲队伍跟了长长的一路。道路一旁全是拥挤看热闹的人,他们笑着闹着说着,人声沸沸。 就这样一路喧闹着进了府。 定远候看着并排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新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白氏也高高在座,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 满堂匆匆忙忙而来的宾客,穿着喜庆的衣裳,互相寒暄,谈笑间总是不由透露接到喜贴时的意外。 许懿端了一杯酒,混迹在宾客中,看着红彤彤的两人,各自拉了大红绸花的一头,拜天地,拜父母,再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的唱诺声响起,新郎新娘进去新房,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许懿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笑着走开。 这古人结婚还真有意思,有那么多程序,听说新房里还有更多规矩,坐床撒帐掀盖头喝交杯酒什么的,嗯,到时候跟苏苏结婚,也得这么来一遍!! 林苏寒坐在床上,任由人说了一番吉祥话,撒了一堆花生桂圆什么的,才听到:”世子爷可以掀盖头了!“ 林苏寒眨眨眼,自己一把掀了起来。“就不劳世子爷动手了。” 屋子里气氛顿时一窒。 程明宇刚俯身,就看到红唇开开合合后,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桀骜不驯的望着他。 他慢慢直起身,说道:“那合卺酒呢,少夫人可还喝?” 少夫人! 林苏寒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程明宇说的是她。 “呃,合卺酒啊……”林苏寒话没说完,屋子里忙有人递了过来:“一朝同饮合卺酒,夫妻长长又久久!这合卺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切成两半的葫芦,就像两个小瓢,用红线拴在一起,一半递给程明宇,一半递给林苏寒。 程明宇接过酒壶,亲自满满的倒了两瓢,道:“不错,这合卺酒不但要喝,而且要连喝三杯才对!” 他说着举杯,一饮而尽,举了空的葫芦,朝林苏寒示意。 林苏寒露出不屑的笑来。 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还处于起步阶段,几杯低度数的酒而已,就能为难她吗? 林苏寒二话不说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程明宇突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林苏寒再眨眨眼,这混蛋,咋就长的这么帅呢? 很快第二杯第三杯酒下肚。 林苏寒不眨眼了,她半眯起了眼,抬头间感觉自己在云里飘啊荡啊,一上一下忽左忽右的,程明宇的俊脸一会近一会远。 林苏寒不由伸手去抓,“别乱动!你这张脸…360度无死角…玩自拍最好了。” 程明宇拉下林苏寒作乱的爪子,吩咐道:“少夫人喝醉了,你们服侍她早些歇下吧!” ------------ 第五十一章 新婚之夜 宾客散尽时,己是夜深时分。 程明宇站在廊下,抬头望向夜空。今日天气放晴,天空万里无云,是以今夜的星空,格外璀璨。 密密麻麻的星星一闪一闪,跟今日白天庆州城的百姓们似的,赶着趟儿凑热闹,真叫一个群星荟粹。 程明宇静静看着,不知是在看牛郎织女,还是北斗七星,淡淡星光下,程明宇挺拨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身后有人走过来:“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居然还有闲情在这里看星星!” 程明宇知道来人是谁,动也没动一下。 来人搭上他的肩:“唉!单身结束的太突兀,也难怪你心里边忐忑。不如,我烫上一壶酒,找个好一点的地方陪你看星星?” 程明宇转头沉默的看了许懿片刻,然后拽了他就走。 “哎!哎!”许懿被程明宇拖着大步向前,叫道:“我不过是想陪你喝一杯庆祝脱单而已,你千万别想’歪’了!” 不久后,轩榭屋顶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许懿缩缩脚,紧了紧身上的斗蓬,脸上肌肉有些发僵:“呵呵,这里,还真是适合看星星哈!” 打死他也不会在程明宇面前,承认他有恐高症的。 轩榭位于候府靠后的位置,本身地势就不矮,又建于垒起的高台上,就成了候府的最高建筑。 程明宇往口里灌了一大口酒,指了指隐没在夜色里、点点灯火闪耀、起伏连绵的大片建筑,说道:“看,候府不小吧?” 顿了顿,又道:“这么大的一个家,热闹吧!” “唉!再热闹,也跟我无关啊!”许懿抬头看向遥远的星空,幽幽叹道。 “是啊,再热闹,也跟我无关。”程明宇也笑着说道,又灌了一大口酒。 许懿笑着斜眼看他:“说得好像娶媳妇的人不是你似的!” 程明宇再次笑了笑,深深看了眼静默矗立候府庭院,狠狠的吸了口气,说道:“是啊,娶媳妇的是我!我还是要娶媳妇的!来,喝酒!” 两人就一下一下的碰起杯来。 夜深清冷,酒也喝得差不多时,许懿小心翼翼站起身来,拍了拍程明宇:“怎么说也是新婚之夜,别在这耗着了,早点回去吧!新娘子该等急了。” 程明宇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跟着许懿慢慢的爬下屋顶。 一步步下得屋顶,许懿踩上长梯,突然抬起头对还留在屋顶上的程明宇说道:“程明宇,你媳妇是不是叫林苏娘啊?” “没错。”程明宇有些奇怪许懿这样问。 “那她,有没有什么姐姐或妹妹,名叫…林苏寒的?” 程明宇闻言,狭长的凤眼直直盯着许懿,邪笑着抓了长梯顶端,轻轻推离了屋檐:“殿下,林苏娘若真是入了你的眼,你又何必在陛下面前,拾掇我与父亲呢?” 他说着再次推动长梯,似要把许懿晃掉一般。 “哎!哎!程明宇,我不过就问问名字怎么了?你这可是犯上!是要杀头的!”许懿抓住楼梯摇摇晃晃,叫道。 “全庆州谁不知道,林家只剩下林苏娘一根独苗,哪里来的什么叫林苏寒的姐姐妹妹!”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也是想多了,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朋友妻,不可欺!” 程明宇哼一声,这才停止了动作,把长梯归位。 许懿没继续纠缠,而是正色道:“程明宇,我这不是说来玩的,你得帮我留意一下,就是我遭雷劈那天,这里有没有什么其他奇异的事情发生。” “奇异的事?”程明宇皱起眉头。 “对,比如说死而复活啊之类谣传的事情,疑惑不解或者从未遇过听过的事情,统统告诉我,我要去查证。” “殿下查这些事情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许懿挥手,没忘记程明宇的戏弄,挑眉道:“你还是管好自己,认真对待你的婚姻吧!否则,再听到那位小姐的状告,哼哼,你懂得!” 程明宇不由撇过脸去,说得好像――跟他舅兄似的!人家林苏娘跟你有半文钱关系吗? ※※※ 新房里,楠木雕花架子床上,大红的鸳鸯戏水被子里,有人正在翻滚。 林苏寒接连翻了好几个身,手啪一下搭上床沿,醒了过来。 屋子里大红蜡烛静静燃烧,亮堂堂却空无一人。林苏寒按按额头,坐起身来。 头有些痛,身子也有些沉,说实话,拜堂成亲也是个体力活,加上又跟候府斗智斗勇一番,确实有些累了。 所以她就这样睡了过去吗?还是因为――喝醉了酒? 现代时她的酒量还算一般,五六瓶啤酒是没问题的。如今这么容易就醉了? 唉!身体素质不行,酒量也不行,她也是‘醉’了! 林苏寒胡乱披了件衣服下床,想去找口水喝,不小心却打翻了桌上的杯子。 杯子碰撞的声音惊醒了睡在屏风后的阿竹,她忙唤道:“小姐!你要做什么?” 人已经三两步走了进来。 “怎么还没睡?”林苏寒一眼看到她身上一件未除的衣裳,问道。 “今晚是小姐的新婚之夜,小姐酒又喝多了些,等世子爷回屋,我,我想着是不是,还要服侍小姐啊。”阿竹脸涨得通红,小声说道。 林苏寒一愣,倒把这荏给忘了。。。 这个,这个,结婚后就得同床共枕啊! 真是麻烦! 她想了想问阿竹:“我酒量一直这么差吗?” “是啊,候府人人都知道的。”阿竹说道:“当初小姐就是因为喝了表小姐的一杯酒,才跳到轩榭湖中去的。” 林苏寒当然知道落湖事情真相,但她也没揭穿这丫头,毕竟,人家可是维护她这个做主子的嘛。 只是,人人都知道她酒量不是一般的差,程明宇还灌了她三瓢酒…… 不管怎么说,提高警惕总是好的。她问阿竹:“这里还有没有空房间?” 阿竹虽然不知道林苏寒心里全部的想法,但还是显然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有啊,书房里就有,抱了被子过去铺好就能睡!” “好,我们不要提灯,悄悄摸黑过去就是。”林苏寒说道。 主仆二人一人抱了床被子,正要走,林苏寒突然道:“等一下!” ------------ 第五十二章 新婚之夜(二) 林苏寒快步窜回床上,一阵摆弄。 阿竹不明所以,问:“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等会儿就知道了。”林苏寒手下不停。 等到林苏寒拍手说“搞定”,阿竹也看出明堂来。 一眼望去,床上,就跟躺了个人睡着似的! 阿竹不由好笑:“小姐,这样就能骗过世子爷了吗?” “管他呢,戏弄戏弄一下他也是好的。”林苏寒无所谓道。“我们走吧!” 两人抱着被子,悄悄进了隔壁的书房,没有惊动门口值守的小丫环。 其实书房一角的床上,被褥枕头什么的,都很齐全。阿竹快手快脚抖开被子,说道:“小姐,你快些睡吧,时辰不早了。我还是睡在外面,世子爷如果回屋的话,我还能看着点。” “好!”林苏寒打了个呵欠,坐上床:“你也早点睡吧,程明宇今晚上也喝醉了不回来也说不定啊。” “是,小姐就别操心我了,快睡,明早还要给候爷夫人请安呢。”阿竹说着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林苏寒躺好,拉上被子直盖到下巴上,很快沉沉睡去。 阿竹也依旧和衣睡下,一开始还睁着眼睛揣揣不安,但很上下眼皮止不住打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程明宇跟许懿告别后,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 今晚上宴请宾客时就喝了不少酒,又和许懿在屋顶喝了一轮,程明宇其实已经醉得不轻,否则也不会借了酒性,戏弄许懿。这时更能从他有些踉跄的脚步看出醉意来。 进到院子,房间里大红喜烛点亮的火光映入眼帘,在这深夜里让人感到几许温暖。程明宇眯眼看了半晌,才迈步进门。 值夜的小丫环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程明宇并没有训斥。 这场婚礼办得如此急促,整个候府上上下下都忙得人仰马翻,可以说每个人都贡献出了十二分的力量,这一场忙下来不疲累才怪。 大概是睡得有些沉了,小丫环身子狠狠一歪,人反而被惊醒过来。她睡眼惺忪的抬手捂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一睁眼却看见迎面而来的程明宇。 小丫环吓得一激淋,忙站直身子道:“世…世子爷回来了?” 程明宇看也没看她一眼,越过小丫环两步才问道:“林…少夫人呢?可歇下了?” 看程明宇没有发怒的迹象,小丫环小心脏才落了地,忙说道:“少夫人酒醉早就歇下了,一直就没醒,阿竹姑娘在屋里守着。” “嗯。”程明宇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进了屋。 外间屏风处睡着那个叫阿竹的丫鬟,而里间的婚床上,林苏娘蒙着被子一动不动睡在大床里侧,倒还给他留了一半的床。 程明宇不由皱眉,他的地盘,就这样突兀的被这个女人占了一半! 真是麻烦! 要是能赶走就好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从他的床上一把掀下来! 还给他留半床被子半张床,哼!她以为她进了门,就那么笃定他愿意跟她同被而眠吗? 笨! 他先是去净房洗漱一番,出来后看也没往床上看一眼,径直往书房而去! 屋子里有些黑,他一贯是不知道火折子蜡烛之类物品放在哪里的,更何况是他平时也鲜少来的书房。此时他也乏得很了,只想倒头就睡,也懒得唤丫鬟前来服侍。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辩明床的方位,程明宇摸黑走了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解衣袍,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直接就躺了上去! 嗯,热乎乎的被窝,真舒服啊! 嗯?热乎乎的被窝? 他睡觉从来不让丫鬟们放汤婆子什么的!而且这触感…… 程明宇惊愕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女人闪闪发亮的大眼,以及,她张着嘴就要夺口而出的尖叫! 他忙翻身捂了她的嘴! 新婚洞房之夜,新娘子尖声厉叫,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林苏寒眼睛睁得更大了,这程明宇力气大得惊人,一只手压了她的肩膀捂了她的嘴就让她动弹不得,更何况这人翻身的时候,一条腿就像铁柱子似的压住了她的脚踝,这让她心里有了几分恐慌。 但束手就擒从来就不是林苏寒的风格,她嘴里呜呜叫着试图引起阿竹的注意,同时手脚并用的朝程明宇身上招呼――做医生就是这点好,知道人体的弱点在哪里。 林苏寒眼里的恐慌程明宇看了个清楚明白,也知道自己的动作吓到了这个女人,而且这女人力气不怎么地,可往身上招呼的地方还真是让人吃痛,他不由说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不乱叫我就放开你。” 话一出口程明宇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什么叫他不会对她怎么样!! 身旁的女人倒是听了这话慢慢停止了动作。 他心里当真是气不过,一下子坐起身来,连人带被的一把把人摔下了床!“你若胆敢再上我的床,后果自负!” 林苏寒‘啪’一声摔地上,吃痛闷哼出声,好在有被子垫底,没受什么伤。她一骨碌爬起来,抱起被子就向程明宇砸去。 “程明宇,你还是不是人啊?到底是谁上了谁的床啊?我都躲到这里了,你还是不放过欺负我!”她骂道,越骂越生气:“你以为谁稀罕嫁你啊?没有这道圣旨,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去!” 程明宇偏头躲过,伸手一把抓住被子,冷笑道:“没有你在陛下面前的那番话,哪里来的圣旨?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样,怎么新床上躺着一个‘你’,真正的你却睡在了这里?看来你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就算成了婚,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所以,又用到轩榭那招了吧?” 林苏寒手里正费力拉扯被子,听到程明宇说“新床上躺着一个‘你’”,不由不自在的咳嗽两声:“咳!咳!告诉你两件事:一,圣旨不是我请的,那天我也不知道有这样的后果。二,你有病,脑子想得太多了,得治!” 她放下被子拍拍手,接着道:“正好,你愿意睡这里,那我去睡大床。从此你睡你的屋,我睡我的床,互不打扰!” 她转身向外走去,只剩一句话在程明宇耳边飘荡:“真是有病,大房大床不睡,偏要睡书房!唉!药不能停啊!” 程明宇只感觉自己肝气得一下一下疼,偏生又说不过人家,只好把被子狠狠掷地上泄泄火气。 ------------ 第五十三章 新的开始 林苏寒一夜好眠,清早醒来的时候有种睡饱了的感觉。她坐起身来,扭了扭脖子,再伸了伸手臂,只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外间传来阿竹的说话声:“阿若姐姐!” 这个阿若林苏寒有点印象,好像是这院里的丫鬟,昨天眼前来来去去都是不认识的人,就这个丫鬟温柔娴静的气质让她有点印象。 “阿竹姑娘也起了?”果然,连说话声也是说不出的温柔。 “不敢当,阿若姐姐叫我阿竹就是。” “好,阿竹!昨天听你说起过,阿若要比你年长几个月,就托大听你唤一声姐姐。”阿若声音里带着笑,又道:“阿竹,世子夫人起了吗?等一下可要去给候爷夫人敬茶的。” 阿竹忙道:“小姐一向早起,这时候应该起来了。” 阿若一把拉了阿竹的手,“傻阿竹,现在该叫少夫人了!” 阿竹不由脸红了红:“多谢姐姐提醒。” 林苏寒听了个清楚,笑着摇头,开口道:“阿竹,来帮我梳头吧!” 阿若就忙拉了阿竹进屋,看到一片大红喜庆的婚床上只有林苏寒一人,不由一愣,但转瞬就恢复了神色。 “见过少夫人!奴婢名叫阿若,是候府的一等丫鬟,在世子爷屋里当差。”阿若行礼道。 “是阿若啊,世子爷不在,你还有什么事吗?”林苏寒说道。 阿若一愣,忙举了手中一个小小精致的箱子,“奴婢侍候少夫人梳妆。” 见林苏寒盯着她手里的箱子瞧,阿若忙打开,“这是候爷命人交给我的,说是时间太急,昨天有好些少夫人的日常用度都没安排妥当,这不,这套胭霞阁的胭脂水粉,今早上才让铺子上送了来。听说还找了裁缝,等一下要来给少夫人量衣呢!” 林苏寒闻言不由撇撇嘴,这候爷,大概就是迂回的为昨天绑她的事情道歉吧。 “那就辛苦阿若了。” 林苏寒洗漱后在梳妆台前坐下,阿若从精致小箱子里抽出一格格胭脂水粉,准备给她匀面点妆。 精致的眉眼,白瓷似的肌肤,让阿若有些无从下手。最后给她轻敷了层薄粉,描了长眉,用了淡红的口脂。 做完后,阿若细细打量一番,不由啧啧称叹,这少夫人的美貌,真真叫做浓妆淡抹总相宜啊!昨日新娘妆让人看了惊艳,今日淡妆让人看着娇柔! 阿若再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圆盒,挖了小块白生生的膏,给林苏寒涂手上。她一边把膏抹匀了,一边说:“少夫人不仅貌美如花,就连这手,也美跟块玉似的,这手指头又细又长,一看就是心灵手巧的。” 林苏寒扭头对着镜子照起来:“嗯,我得看看,阿诺嘴里这个十全十美的人,是不是还是我!” 阿竹阿诺被林苏寒的动作语气逗乐了,不由咯咯笑起来。 林苏寒自己也笑,一时间屋子里娇声燕语,好不热闹。 这让刚进门的程明宇脚步一顿,本来就有些阴沉的脸色再绷紧了几分。 昨夜窝了一肚子火,睡得并不安生,早早就醒来,准备去轩榭活动活动筋骨。结果在那里遇到许懿。 他的木桩,他的沙袋,懿王殿下正一个人哼哧哼哧的揍着! 没办法,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练了一遍刀法。 结果懿王来劲了,拖了兵器架来,缠着他剑、枪、棍的,一样样舞给他看。 程明宇自然不愿意,许懿就笑他:“你从进来就黑着一张脸,逗你开心还是黑着一张脸,你该不会是那方面真有问题,洞房没成功吧?” 程明宇抓着刀就站了起来! 当然他并不敢真的对许懿动刀,但事关男人尊严,表达怒意是必须的。 但懿王殿下很配合的拨腿就跑,还边跑边道:“这可不是我瞎说的,我是从茶楼里闲聊的那些大妈,看你的诡异眼神中总结出来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问!” 程明宇再次体会到气得肝疼是何滋味! 他这里心情郁闷至极,那女人那里却笑语声声,他不由再次绷紧了脸。 小丫环看到他的神情,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他三两步迈进屋。 “有什么好笑的!”程明宇沉声喝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屋子里娇笑声戛然而止,三个人不约而同扭头惊愕的看向他。 程明宇脸上瞬间不自在起来,他立马转身离开,留下硬梆梆一句话:“快些,难道还要让母亲等你?” ※※※ 白氏几乎一夜没睡。 尤其是在定远候吹嘘一番他在陛下面前如何英明应对,带着兴奋疲累打起呼噜睡了后,就更睡不着了。 就像早年一样,当宇哥儿和晚晴的婚事刚刚提上日程,这林苏娘就横空蹦出来了。 简直就像是他俩的克星! 这一次更甚,居然就得了皇帝的赐婚!哪怕只是口谕,也让人无法置寰。 可怜晚晴听到这个消息该是如何的伤心啊――她派来送信的人可是观礼后才回去的! 白氏想想就觉得心痛! 要不是程明宇悉心安慰,并许诺有办法圆满解决他和林苏娘的事,她才稍稍冷静些。 虽然儿子没说具体的办法,但她也是媳妇熬成婆的人了,怎样配合好儿子,她有的是办法。 天快亮的时候,定远候就惦念着今早儿媳妇请安的事,准备起身。白氏就伸手拉了他:“时候还早,候爷急什么!” 贴身亵衣下露出一截洁白玉润的胳膊。 定远候双眼就迸出异样的神采来! “还早还早,再睡会儿再睡会儿!”定远候急急的躺下,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两人。 不一会儿被子里就翻起了浪花。 等他们起身用早膳的时候,所有该来的人都已经聚在门口了。 不该来的也来了,而且还来得最早。 林苏寒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程明宇早就没了踪影。 她丝毫不为意,叫了阿竹带路。阿竹在候府住了三年,路还是识得的,她一路领着林苏寒到了秋华院。 程明宇黑着脸站在院门口,直到林苏寒走近才转身进院子。 门口的小丫环却告诉他们候爷夫人都没起身,让他们等一等。 程明宇就站在院子里等,林苏寒也只好跟着。 这一站,就差不多一个时辰。 ------------ 第五十四章 漂亮媳妇见公婆 林苏寒心里暗暗咬牙,面上却丝毫不显,站得笔直。 这还只是开头,往后不知还要遇到什么事,这点体罚,就当是站军姿锻炼身体好了,何况,还有程明定这个‘人渣’垫背。 程明宇暗暗瞟了林苏寒好几眼,看到她眉眼未动一下,不由心里暗骂:这女人,没想到还能沉住气! 陆陆续续的,白氏屋门口的人多了起来,高高矮矮的站在二人身后,倒也没人多嘴说话,只是每个人神色都有些怪异的盯着林苏寒的背影。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林苏寒有些如芒在背,于是她下巴抬得更高了,腰背挺得更直了。 直到一双腿麻了又麻,才有一个丫鬟掀了帘子出来:“候爷夫人有请!” 林苏寒微微踮了踮脚,才跟随程明宇迈步。 一行人鱼贯而入,林苏寒听到身后有个温婉的声音问:“丁香姐姐,你脸色不是很好,是生病了吗?” “有劳七小姐挂念,奴婢昨儿个去看了大夫,只说是气血不调,吃药调养一番就好了。”丁香施礼道。 “那要不要我帮丁香姐姐在母亲那里告个假?”那个温婉的人儿又说道。 “夫人心善,七小姐也是个菩萨心肠——夫人昨儿个就放了我的假,我也抓了药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声音里带着真诚。 林苏寒不由回头去看,只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明眸皓齿,生得跟程明宇有两分相像,见她回头,那姑娘对她灿烂一笑。 林苏寒也回以微笑。 坐在主位上的白氏放下茶盅,说道:“谨儿,你又缠着丁香做什么?她这两日身子不爽利,可没办法帮你梳头。” “母亲安好!”那姑娘先是端正优雅的行了礼,这才走到白氏面前说道:“母亲,哪里是我缠着丁香姐姐了,是谨儿看姐姐脸色不好,想替她在母亲这里告个假呢。” 白氏笑着将她颊边一缕青丝捋到耳后,“既然我们七小姐开了口,”说着看向丁香,“那你就再去歇息两日吧!” “是!”丁香这时自然不会再坚持,“谢夫人、七小姐恩典!” “好了!”和白氏并排坐的定远候开口了,“你们母女有什么话等下再说也不迟,我还等着喝儿子儿媳的茶呢。” 白氏立刻没了笑容。 一旁有丫鬟端了茶来,程明宇接过一盏,撩衣跪下:“父亲请喝茶!” 林苏寒看了看,接过另一盏,跟着跪下:“父亲请喝茶!” 定远候呵呵笑,接过茶大大喝了口:“好!好!苏娘,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和宇哥儿,好好的过日子!”说着摸了一个大大的封红来。 “是!苏娘记住了!谢谢父亲!”林苏寒看到封红眼睛一亮,乖巧答到。 程明宇再次暼了林苏寒一眼,心里冷哼:哼!财迷! 定远候就更满意了,笑起了一脸褶子。 其实他对林苏娘就从来没有不满意过,就凭她的那副容貌,做个候府少夫人也勉强够资格,更何况人林家确实对候府有大恩。 至于其中为何会发生那么多事,好吧,定远候表示……说来话长啊! 又有丫鬟奉上茶,程明宇林苏寒两个人跪在白氏面前。 依偎在白氏身旁程明谨早就退开了几步,一旁含笑看着这对璧人。 白氏先是接过程明宇的茶放到一旁,忙拉了他起身,心疼道:“瞧你,都瘦了,这段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的,母亲,我是臣子,为陛下办事是本份。”程明宇说道。 “唉!你总是这样说,为陛下为百姓,可母亲心疼啊,你这一日不在家,我的心就提着一日……”白氏似乎忘记了正跪举着茶的林苏寒,絮絮叨叨和程明宇话起母子感情来。 林苏寒手举得发酸,她干脆放下茶盏,对奉茶的小丫鬟勾了勾手指。 注意力一直没离开过林苏寒的程明宇立刻皱眉喝道:“母亲面前,怎可失了礼仪?” 林苏寒半点也不恼:“世子爷教训的是!只是苏娘见这茶有些冷了,敬给母亲可是不孝!苏娘想换杯热茶,又不想打扰你和母亲说话,故而……” 林苏寒说着,俏皮的朝程明宇再次勾了勾手指。 程明宇黑脸。 白氏轻蔑的横了林苏寒一眼:一副狐媚样! “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把茶端上来吧!” “母亲请喝茶!” 她声音里不知道加了多少甜味素,嗲得白氏端茶的手一哆嗦,茶水酒了她一手。 林苏寒自己也打了个寒战。 程明宇看着这女人脖子耳后冒出的鸡皮疙瘩,不自觉扬起了嘴角——这女人!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他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但还是被程明谨看了个清楚。 “哎呀!夫人小心烫!”周妈妈忙上前接过茶盏,拿了帕子给白氏擦手,一边很不满的睇了林苏寒一眼:“少夫人手稳些才是!这要是……” 白氏伸手打断周妈妈的话,自己拿了帕子擦着,慢条斯理说道:“果然,因为你是候府的恩人,所以,我是受不得你的茶的!” 林苏寒微微一笑:“母亲这话可折煞苏娘了!苏娘是陛下钦定给母亲的儿媳妇,做婆婆的哪有不敢受儿媳妇茶的道理!至于恩人不恩人的,那不过是林家人积福罢了!” 戏看到这里,静悄悄立在一旁柳姨娘和黄姨娘,不由交换了个眼神。 三少爷程明天与站在一起的庶出姐妹也不禁动容:传言说林家恩人小姐自跳湖后性情大变,如今亲眼见到,才发现真是否判若两人啊。 白氏脸上浮现一丝笑:“林家大恩候府从不敢忘,只是正如你所说,婆婆、儿媳,这伦理纲常自古如此,从今往后,我可要接受你的孝敬了!” “能孝敬母亲,是苏娘的福气!” 这句台词念出来,林苏寒感觉自己的演技又上一层楼了。 “那你晚膳时候就过来吧,一些规矩我还是要教教你的。”白氏又道。 “是。” 白氏不再看林苏寒,道:“好了,我有些乏了,要去歇歇。昨日府中忙乱,你们想必也辛苦,早些散了吧!” 定远候想到自己早晨确实有些荒唐,老脸不禁微微发红,摆手道:“你快去歇了吧!屋子里的人苏娘都认识,不过是换个称呼而已,让他们自己招呼去吧!” ------------ 第五十五章 温婉的小姑 一屋子人就鱼贯而出。 程明天和四小姐六小姐七小姐一齐走到程明宇林苏寒面前,施礼道:“大哥大嫂新婚大喜!” 林苏寒大大方方笑:“谢谢!” 程明宇则面无表情的嗯了声,说道:“嗯,下去吧!” 林苏寒不由斜了程明宇一眼:没礼貌! 柳姨娘和黄姨娘也走上前来,施礼道:“恭喜世子爷少夫人新婚大喜!” 不待林苏寒说谢谢,黄姨娘又道:“杨姐姐本来也要亲自跟世子夫人道声贺的,无奈病中,实在是下不了地,就托我代她道声祝贺,还望世子夫人不要怪罪!” 程明宇抿紧了唇,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林苏寒只好笑道:“不怪不怪,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嘛!” 柳姨娘淡淡一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没大婚前,跟少夫人来往比较多的,大概也只有妾身了。所以我跟黄妹妹你说过,少夫人绝对不会责怪杨姐姐的,你看我说的果然没错吧?” 这女人,真是,风韵无限啊! 林苏寒感叹着,瞪大眼睛看着她说话。 柳姨娘转头从翠儿手中拿过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一件首饰:“只是少夫人成婚实在太仓促,妾身没时间精挑细选,这是候爷送的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妾身就作为新婚贺礼,送给少夫人,望少夫人不嫌弃!” “姨娘太客气了,都一个府里住着,不用那么客套的!而且这步摇可是候爷送给姨娘的,我怎么能要!”林苏寒摆手,说道。 “诶,候爷可是叮嘱过妾身,不能失了礼数的!少夫人要是嫌弃,才是让妾身为难呢!” 黄姨娘尴尬笑,埋怨的盯了柳姨娘一眼,从手腕上褪了个翠绿的手镯下来,也递给林苏寒,说道:“是啊,我们的东西都是候爷赏的,见我们懂事知礼,候爷又赏就是。一片小小心意,少夫人莫推辞!” 林苏寒这才吩咐阿竹:“收下吧!有劳两位姨娘惦念,苏娘谢过。” 等到两位姨娘走了,程明宇才开口说话,不过却是对程明谨说道:“谨儿,你前段时间不是闹着要学骑马吗?今天大哥有空闲,护着你骑一会儿?” “大哥,今天可是你新婚第一天,你都不用好好陪陪嫂子吗?”程明谨说道。 “我不用他陪!” “她不用我陪!” 程明宇和林苏寒异口同声。 “哼!” “哼!” 两个人说完发现同时说了同样的话,不由又同时各自冷哼扭头表示不屑。 程明谨看着这有趣的一幕,噗嗤笑出声来:“大哥大嫂还真是夫妻同心啊!” “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 连续三次跟这个‘渣男’异口同声,林苏寒有些抓狂,她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说道:“阿竹,我们回去!” 程明谨忙叫住她:“嫂嫂别急着走!” 林苏寒忙停住脚,“还有事吗?” 她挺喜欢这个温婉善良的古典小美女的! 程明谨忙从贴身婢女紫苏手中拿过一个小包袱,打开,是一双鞋袜。“这是谨儿亲手做的,送给嫂嫂,嫂嫂新婚大喜!” 哇噢,艺术品诶! 粉红的鞋面,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针脚匀称细密,牡丹迎风开放,就连白色袜子的袜口边绣的缠枝纹,都是栩栩如生。 “这要是发朋友圈,得有一万个赞吧!”林苏寒啧啧赞道。 “嫂嫂说什么?”程明谨不解问道。 “啊?噢,没什么!”林苏寒惊觉失言,忙道:“我是说这东西太漂亮了,我很喜欢!” “是吗?嫂嫂喜欢就好!”就在林苏寒以为已经成功岔开话题时,又听程明谨道:“只是嫂嫂明明说了什么朋友圈,一万个赞什么的,到底是何意呢?” 林苏寒逃不过,只得绞尽脑汁:“嗯,就是说,我们谨儿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要是你交好的朋友们知道了,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你的!嗯,对,就是这个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啊,还蛮有意思的说法。”程明谨恍然。 “是啊,这可是另外一种最新潮的称赞方式哦!”林苏寒干脆误导,反正这些东西是不可能跟他们解释清楚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谨儿可别跟着学坏!”程明宇听得皱眉,喝道。 “哥哥可是觉得,谨儿是容易受人蛊惑的吗?”程明谨小脸含笑,淡淡反问。 “当然不是,可是有些人……”程明宇知道自家妹妹说话细声细语,看似柔弱不堪,实际上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被林苏寒没好气打断: “我就站你面前呢,用不着指桑骂槐!” 转头对程明谨却是灿烂笑脸,她扬了扬手中鞋袜:“这个,我真的是超爱,谢谢谨儿!我要先回去了,你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程明谨笑着看了眼自家大哥:“今天我就不去了,改天再找嫂嫂说话。” “好,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的。那我先走了。”林苏寒和程明谨告别,看也没看程明宇一眼,转身走了。 程明谨看着林苏寒的背影,小声说道:“看来嫂嫂还在生大哥的气呢!” 程明宇不耐烦,道:“你还要去骑马吗?不去我走了!” 都没等程明谨回答,程明宇己经迈步。 程明谨温温柔柔笑,看着一前一后远去的两人,才转身慢慢往自己院走去。 “这下好了,林小姐已经和世子爷大婚了,小姐你不用再担心她了。”紫苏跟在程明谨身后,开心道。 “紫苏,你有没有发现,嫂嫂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既自信又大方。以前别说在母亲面前大声说话了,就是见了我,都不敢抬头的。”程明谨说道。 “嗯…兴许是去了回严法寺,少夫人在菩萨面前大彻大悟了?”紫苏歪头想到。 程明谨沉下脸,“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话以后可别再说了!” “是,小姐,紫苏知道了。”紫苏认真说道。 见紫苏认了错,程明谨面色缓和下来,说道:“不管怎么说,嫂嫂的转变总归是好的,只要再讨得母亲的欢心,她在候府的日子,可就自由舒心了。” “是啊,小姐也就不用再悄悄托了人四处打听少夫人的下落,好不容易打听到,还因为不敢动用月例银子,又派奴婢悄悄去当首饰而发愁了。奴婢也不用跟着发愁了!”紫苏知道自家小姐只是告诫自己,并没有真要怪罪于她,于是掰着手指说道。 “你不用愁的是小姐我不愁了呢?还是不用愁要你去当首饰这差事啊?”程明谨笑着问道。 “嘻嘻,当然是小姐不用愁我就不用愁了!” 主仆二人就这样绕着口令渐行渐远…… ------------ 第五十六章 婆媳过招 酉时多一刻,周妈妈便亲自来请。 阿竹要同行,被周妈妈阻止了:“少夫人不过是去尽孝道陪婆婆用晚膳而已,老奴等会伺候的,阿竹姑娘好好替少夫人守好屋子才是!” 阿竹没办法,一脸担忧。 “没事!我很快回来!”林苏寒拍拍她安慰道。 路上的景致早上就看过了,林苏寒此时目不斜视的专心走路。 这女子里面穿着藕荷色交领衫蜜合色长裙,出门时披了件大红斗蓬,挽着高髻,插了素雅的玉簪,略施粉黛的脸宠越发被衬得白皙精致,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行走间就似冬日里一只蹁跹蝴蝶。 周妈妈仔细的瞧了瞧,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怎么跟以前的林小姐比起来,哪哪儿都感觉不一样了呢? “听说,少夫人忘记了以前的事?”周妈妈试探着问。 “对啊,”林苏寒指了指自己的头,“在轩榭跳湖时撞到了这。” 周妈妈反而一征。 就这么大方的说出来了?轩榭事件不应该是她的耻辱吗?难道都不用换个委婉的说法吗? “那,少夫人身子可都康复了?”周妈妈半晌后才开口。 “早就好了啊,要不然病着怎么陪母亲用晚膳?”林苏寒奇怪的看了周妈妈一眼。 “呵呵!”周妈妈讪讪然笑:“是老奴糊涂了!老奴不过是想问问……” “周妈妈是想问,如今的我怎么跟以前的我不一样了吧?”林苏寒玩味的看着周妈妈。 在林苏寒的目光下,周妈妈不由老脸一红――她确实想打探一下这女子性情大变的因由。 只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频频在这女子面前失态。 不等周妈妈回话,林苏寒已自顾自道:“其实也没什么,佛家不都有顿悟一说嘛,我只是跳了一次湖,开了些许窍而已。现在的我,别的或许不懂,但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什么东西是我不该想的,苏娘心里跟明镜似的。周妈妈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吧!” 这个女子在说什么? 她不该想的东西? 她,她真得会这样想? 周妈妈脑袋里嗡嗡一片,领了林苏寒进秋华院。 “来了,那就先学学用膳的规矩吧!”白氏淡淡的看了林苏寒一眼,起身说道, 一桌子的菜,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见白氏过来,小丫环忙摆了碗筷。 只有一副碗…… 林苏寒心下明白,这是要她看着她吃啊! 白氏坐定,自己并不动手,而是由周妈妈先给她盛了一碗汤过来。 “饭前先喝汤,这是我的习惯。你先看看周妈妈是如果做的,你再跟着学。”白氏看向林苏寒。 “媳妇知道了。”林苏寒低头应是,心里却在诽议:吃个饭还要这么多人伺候,简直就是慈禧太后嘛! 白氏执起勺子,又道:“食不言寝不语,是最基本的规矩。”说着不声不响的喝起汤来。 不说话? 那就不说话呗,林苏寒连应都懒得应了。 喝了几口,白氏放下勺,眼角一瞄,周妈妈就夹了一筷子八宝兔丁放在小碟子里,白氏眼角又一瞄,周妈妈就夹了筷鸡丝银耳放到小碟子里,白氏眼角又一瞄…… 林苏寒看得愣愣的,视线顺着周妈妈拿筷子的手,到她夹的那盘菜肴,再随着夹菜的筷子一路送到小碟子里,再到她抬眸去观察白氏眼神,又伸筷子去夹菜…… 林苏寒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互动,眼珠子也跟着转起圈来。 原来,这就是食不言的最高境界啊!! 大概是林苏寒看得太入神,周妈妈觉得有些不对,终于抬起头看她一眼。 林苏寒的视线就从周妈妈的手转到她脸上,鬼使神差的,她冲周妈妈咧嘴――傻傻一笑! 或许是先前征愣的表情太过,虽说是个美人,林苏寒的这个傻笑,也足够傻到‘惊天地泣鬼神’了。 周妈妈筷子上夹着的水晶丸子,就‘啪’一声掉到了汤碗里,汤水四溅! 周妈妈身子一震回神,忙跪了下去:“请夫人责罚!” 林苏寒不由分说拉起她来:“诶!食不言食不言,母亲正在用膳呢!妈妈快起来,可别让母亲坏了规矩!再说母亲宽宏,不会生气的。就是要罚妈妈你,也得等饭后不是!” 白氏气得不行,‘啪’一下放下筷子,“我己经吃饱了!” “母亲,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只用了这么一点,怎么能吃得饱嘛?你这个样子媳妇可是很担心呢!”林苏寒很‘诚恳’的劝道。 什么铁啊钢的,白氏暗暗咬牙,脸上僵硬笑道:“午膳有些撑了,晚膳自然吃不下多少。要不,你陪我走走消消食?” “没问题,我跟你说啊,这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去园子里走了一圈,回屋后又让林苏寒念了半天经书,之后又让林苏寒伺候洗漱,这一番忙下来,己是半夜时分。 白氏由周妈妈扶着躺下,神情难掩疲惫,“这女人,还真是开了窍了,今晚上说的话,比以往三年说的话还多!性情也是大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是同一个人!” “是啊!老奴也是这么觉得!”周妈妈深有感触说道。 “对了,她回去时宇哥儿己经歇了吧?”白氏又问。 “世子爷早就歇下了――还住的是书房。我看少夫人好像也是累的不轻,一边走都还一边捶着腰,回屋后不久就熄了灯――并没有去打扰世子爷。”周妈妈答道。 白氏长长叹道:“唉!我信得过宇哥儿,可我信不过那个女人,连婚都退了居然还让她给嫁了进来!我是不得不防啊!这要是让她得了逞,依候爷的性子,宇哥儿还怎么让她给晚晴挪位子!” “…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什么东西是我不该想的…” 林苏寒的话就在周妈妈耳边回荡起来。 “或许,”周妈妈迟疑道:“少夫人当初真的己经死心了,只是圣谕一下,她才进得门来?” “哼!”白氏嘲讽一笑,“当初这女人第一次见宇哥儿痴迷的眼神,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三年的等待,哪那么容易就放弃。要说她会对宇哥儿死心,嗯…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 第五十七章 有风起 第二天,白氏起得有些晚。 同样起得晚的,还有林苏寒。 裹在温暖的被子里,林苏寒不想听阿竹的呼唤。 阿竹只好伸手去摇她,“小姐,快起来了,早上都是要去给夫人问安的,迟了可不好!” “哎呀,‘敬老院’的那位没那么快起来的,我昨晚上在那呆了半宿。”林苏寒眼睛都不睁,拉过被子蒙头继续睡。 敬老院? 阿竹不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她不由暗暗摇头,小姐嘴里稀奇古怪的词可是越来越多了。 “小姐别赖床了,快起来,以前住宅子那边的时候,你不是早早就起来围着院子乱跑的吗?怎么到了候府就不肯起来了呢?” 林苏寒知道,她不起身阿竹不会停止念叨,只好耷拉着眼皮坐起来,拥着被子有气无力的说道:“阿竹,你也知道这里是候府啊!只着里衣,围着院子跑的小姐我,难道不会被人像看猴戏一样围观吗?还有,什么叫乱跑啊?” 阿竹抿了嘴只管笑。 嬉笑后收拾妥当,等林苏寒主仆二人来到秋华院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昨日排队等候请安的场面。 门口小丫环去通禀,不一会儿掀了帘子出来说道:“夫人说,她现下不得空闲,请安就免了,少夫人请回吧!” “这样啊!”林苏寒不在意的笑,转身招呼道:“阿竹,我们回吧。” 阿竹低着头跟在林苏寒身后,咬着唇,既委屈又担忧的模样。 “瞧这生无可恋的小模样,这是怎么啦?”林苏寒笑着去捏阿竹的脸蛋。 阿竹偏头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现在时辰还算早啊,夫人也不知道就在忙什么了。怎么说小姐也是奉了圣谕嫁入候府的,这才刚进门就能这样草草打发了,那以后的日子……” 阿竹咬唇没继续往下说。 “这有什么,很正常啊,要是她们对我亲热的不得了我才是担心呢!这桩婚事本来就不合夫人心意,只是迫于皇权才不得不把我娶进门,夫人能这样对我,也算是性情中人了。”林苏寒笑着解释。 阿竹就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唉!谁让我们是平民白身呢?” 这边主仆俩的讨论白氏自然不知情,她正在同程明宇程明谨两兄妹一桌用早膳。 听了小丫环的通禀,程明谨忙道:“嫂嫂真是有孝心,也不知道用过早膳没,母亲快让她进来一起用些吧!“ 程明宇就敲敲了桌子:“食不言,寝不语!” 程明谨就不满的撮唇瞪了他。 白氏倒是满意的笑了笑,转头吩咐小丫环,“就说我正忙着,让她回吧,今儿个请安就免了。” 程明谨无奈,只好低头继续小口小口的喝粥。 而程明宇碗里的粥,一两口就见了底,白氏笑着阻止:“慢点喝,小心烫!” 程明宇放下碗,“习惯了!”在外行走,特别是行军打杖时,哪容得你在那里细嚼慢咽! 白氏眼中就露出心疼来。 “整整三年了!你只身在外,刀枪剑雨里来回,不知道遇到多少危险,受了多少罪!偏生你这孩子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我只好天天念经拜佛,祈求菩萨保佑你平顺安泰!” “儿行千里母担忧!”程明谨也搁下碗筷:“就算哥哥出门游玩,母亲一日不看不见哥哥,心里也是担着的。” “母亲妹妹尽管放心就是,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不成?”程明宇笑道,又看向白氏:“母亲,儿子要陪懿王殿下出去走走,中午不用等我用饭。” 白氏首肯:“你去吧!懿王殿下灵智有损,最近听说又被天雷劈中,那天还听你父亲说殿下曾责难于他。要是他身边没人陪同,指不定闯出什么祸来,你可要照顾周到了。” 程明谨就轻轻叹了口气:“懿王殿下本就可怜,还不知怎么就触怒了天威,天降然惩罚,现下又被遣返封地,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程明宇看看母亲一脸感慨,又看看妹妹悲悯的表情,想到懿王这段时间龙精虎猛调侃他的劲头,不由愕然笑着摇头。 程明谨不由疑惑的眨眨眼睛,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哥哥那是什么表情,谨儿可是说错了什么?” “如有机会,妹妹见一见“可怜”的懿王殿下就明白了。”程明宇目光狡黠。 “行了,这可是陛下交给你的差事,快忙去吧。小时候把谨儿当块宝似的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如今倒好,兄妹俩每天不斗上几句嘴,还不行了。” 白氏嘴里说着责备的话,眼睛里却满满是笑意――所谓天伦之乐,不过如此吧。 “对了母亲,”程明宇突然转变话题,“你给林苏娘的铺子什么的,都在哪些位置?年底了,没听那女人说起过对账收益的事,儿子想要去看看。” 白氏脸上的笑就更满意了。 ※※※ 街上人潮涌涌。 年关将至,街上的年味又重了几分。 铺子里伙计们大声卖力吆喝,要在年底铺子关门的最后两天再狠狠的赚上一笔;百姓们则有看到中意的,一边高高兴兴买下,一边默默盘算,家里还差什么年货没置齐,可别算漏了。 程明宇和许懿同乘一辆马车,慢慢行驶在热闹的大街上。 许懿掀了车帘去看,只是很快就没了兴趣,焉焉的坐回座位上: “唉!这有什么好玩的,人多车多,又挤又吵,我们又不用买年货,往这些地方凑什么呢?” 没Wife没电视,就没有微信、游戏、新闻、体育、电影等等一系列娱乐休闲的东西,这让‘手机病’普遍的现代人,文明一下子倒退一千年,这日子着实不好过啊。 “又挤又吵?”程明宇好整以暇的抱臂看向许懿,“今年不少地方遭遇旱灾,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如今庆州城里还有这般繁华景象,殿下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许懿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屁股决定脑袋,这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兄操心的事。” ------------ 第五十八章 碰见命案 “屁股决定脑袋?小心陛下听到了,才是真的要打殿下屁股了。”程明宇有些好笑,毕竟这懿王殿下才恢复神智不久,或许思想上还是比较简单的吧? 许懿干脆头枕着手背靠在车厢上,“话糙理不糙,文雅一点的说法就是在其位谋其政,我只是一个亲王,而且并无半点官职在身,天下百姓的民生问题,轮不到我操心。” “可殿下是毕竟是皇家血脉啊!悠悠天下都不上心的吗?”程明宇又问,左右都是出来玩的,就当是吹牛打发时间吧! “搞政治不是我的专长,也没兴趣!”许懿拉长声调,跷起二郎腿,看起来他现在似乎只差一片草坪或是沙滩了。“若真遇上自然灾害了,还不如派我去组织一个医疗小队什么的救死扶伤来的有意义。” “只是陛下已经禁止殿下用缝合术来医治病人了。”程明宇有些微微遗憾,要是懿王的医术能够再精进一些,能够发扬光大,那在战火纷飞时,得救下多少将士的性命啊。 许懿的眸光也黯淡下来,他的职业他的技术,在这个时代里,没有用了…… 他不由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突然对程明宇说道:“走,找个热闹的苍蝇馆子,陪我喝一杯去!” “苍蝇馆子?”程明宇皱眉,懿王殿下要吃苍蝇?难道除了缝合术外,这是他延续下来的又一个僻好? 这个,可不太好办啊! 现在是冬天,苍蝇都不见踪迹的,而且,会不会有人做这道菜,还是两说…… “就是那种铺子很小或者比较偏僻,却食客爆满,招牌菜很有特色很好吃的饭馆啊,我把它叫做苍蝇馆子。庆州城里不会没有吧?”许懿解释问道。 “这个自然有。” 原来是这样啊!程明宇长长的松了口气,忙吩咐车夫,“去城南!” 吃苍蝇?这个太恶心了! 马车继续往前,喧哗声渐渐小了下去,街道也窄小了不少,两旁的屋舍也没有那边大街上的精致高大,显出几分陈旧破败来,不时走过的路人,穿着打扮也明显平民化了许多。 马车一拐,转进一条更小的巷子,这时程明宇道:“那边有一家羊肉汤小摊,我以前曾去吃过两回,肉美汤鲜,再烫上一壶酒,殿下肯定也会喜欢的!” 许懿听了意动不已,大冬天里,喝碗热热的鲜美的羊肉汤,暖身又暖心。 前方却传来一阵躁动。 马车也停了下来。 不等车夫前去查看,许懿已跳下马车,“怎么回事?我去看看!” 一堆人围聚在一户破败人家门前,不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大哥,这里怎么这多人啊,发生了什么事?”许懿看着实在是挤不进去,拉了身旁一个人大汉问。 “什么事?死人了!”那大汉身材魁梧,说话声音如钟,他正准备往人群里挤,被许懿一把拉住有些不爽。 “报官了吗?紧随其后的程明宇冷冷问道。 那汉子扭头,看到程明宇气宇轩昂、衣饰讲究,此刻沉下脸来,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扑面而来,再一看先前问话的许懿,也是衣着光鲜、气度翩翩,知道这两人应该不是普通人,顿时态度转变过来,抱拳哈腰笑道:“报了报了,捕头刚才也来了,正在里面查看呢!” “我想进去看看!”许懿看向程明宇。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帝交给程明宇保护的,他还是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为好。 “你,前面带路!”程明宇直接命令起那个大汉来。 那大汉嘴角抽了抽,还是认命的转身挤向人群。 程明宇和许懿跟在他身后,这样他们就不用自己在人群里挤了。 三个人很快就挤到了最里边,也一眼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破旧的大门前,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精瘦男子仰面躺在门板上,一动不动,一个捕头正蹲在他身旁,仔细察看着。几个带刀的捕头分散开来,阻止围观群众的靠近。 一个身着葛衣,简单挽着妇人髻,却仍然难掩其容色秀丽的女子,一脸悲恸,靠在门内墙边嘤嘤嘤哭泣,她身旁一个强壮的小伙,有些紧张的护在她身前,脸上挂着愤怒,很是警惕防备的样子。 而与她们相对而立的,则是一对母女,俩人身材都有些圆润丰满,衣饰鲜艳,脸上敷了白白的粉,点了红艳艳的唇,在人群中很是引人夺目。只是此时,女儿正在跪在地上,用两只手指捏了帕子,正一下一下娇柔的擦着眼角,涂了丹红蔻油的纤纤玉指,高高翘起,在素白锦帕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红艳了。 母亲挨着女儿站着,指了门口的女子和小伙大骂:“好啊,你们姐弟俩,良心都被狗吃了,竞敢做下这杀人的勾当!袁猛还与你们是亲戚呢,倒底跟你们结了什么仇什么怨,你们就要了他性命!这让我们孤儿寡母的,今后可怎么活啊?我跟你们讲,这事没完!” 原来死者叫袁猛。 “我也正想问问你们,你们的良心才是不是都被狗吃了?猛哥都病得那样厉害了,你们不给看病不说,还逼着他做工挣钱,是你们害死他的!还在这里倒打一耙!”门内的小伙子气得冲出门来。 一捕头眼明手快的抓了他:“这里是你家吧?你来衙门报案的时候可说的是你对门邻居家出了命案,怎么死都又到你家门口了呢?” “哎官爷官爷,是这样的。”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男人来,身材细细长长的,长的也还是一表人才,只是他那眼神,即使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也不时从女子们的胸脯上扫过。 “人呢,是我帮着这小娘子移到这里来的,因为我亲眼所见――”他说着一指小伙,“是他,在小娘子的大门上拴了绳子,把袁猛的脑袋套进去的!” 人群顿时嗡嗡议论起来。 小伙拳头捏的紧紧的,狠狠的盯着作证的这个男人,再把视线转到这男人口中的小娘子,也就是跪在地上哭泣的女人身上,眼中的狠厉很烈了。 这时察看死者的捕头站起来身来,说道:“颈部有明显的淤痕,不排除上吊而亡的可能。” 跪着的女人大声的嚎起来:“我可怜的夫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 第五十九章 扑朔迷离 “袁刚这小伙子脾气是冲动了点,但心地好着呢,说他杀人,真不敢让人相信!” 原来那个小伙子叫袁刚。 “是啊,虽然两家人平日里没什么来往,也没见有什么争执,况且还是亲戚呢。” 三个上了些年纪的大叔在一旁议论着,他们都是住在这一片的邻居,可以说是看着袁刚长大的,那个男人对他的指证,他们并不是很相信。 只是还有一老者从始至终并没有吭一声。 “哎,老李,你怎么不说话?平日里就数你跟袁刚关系最好,这小伙子没少帮你推倒夜香的车吧?” “是没错。”老李苦涩的笑了笑,“可是,那人说的,我亲眼看到了!” “啊?”两老者色变。 倒夜香是个惹人厌的活,从来都是大清早人们还在被窝里时工作,老李确实有可能看到别人没看到的事。 那边捕头已经在问话:“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看见的,详细说来。” 作证的男人答道:“官爷,我叫龙银贵,在南街这边开了个绸缎铺子,今儿个天还没亮就出门准备去进点货,没成想走到这里的时候看见这人推开自家门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我就躲在一旁注意着。” “看见街上没人,他先是拿了一根草绳进了这小娘子的门,不一会儿就又回来扛了个人过去!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只见他不久又折了回来,我觉得不对劲,就躲着没走。果然天亮后不久他就去推开了小娘子家的门,气势汹汹骂了一顿就跑着去报官了。” “我忙上前去看,就看到死者吊在小娘家大门口,已气绝多时,我顿时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就帮助小娘子母女俩把死者抬到真凶门前来,希望讨回公道!” 龙银贵连指带比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有始有终,围观的人们看向袁刚的眼神就带着质疑愤恨了。 小娘子抽抽噎噎己哭得花枝乱颤。 小娘子的母亲自然不甘示弱:“官老爷,可不能放过杀人犯,你得为我们作主啊!…” 袁刚的姐姐袁娘子这时也跪了下来:“请官爷明查,请官爷明查,我弟弟不是真凶,不是真凶啊!” 一时间场面无比嘈杂! 程明宇上前两步,沉声道:“官府查案,肃静!喧哗者一并抓入县衙!” 声音沉着有力,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围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有捕头已精明的上前,施礼问道:“请问大人是……” “定远候府,程明宇。”程明宇简明扼要。 这捕头眼睛一亮,“啊!是世子爷!失敬失敬!卑职见过世子爷!世子爷请放心,我等一定会认真查办此案!” 要是他表现出彩,博了世子爷的好印象,在他上官面前这么随便一提,那他…还愁没机会升迁么? 这个捕头这里心里正偷偷的笑,那边一捕头正大声喝止:“你是什么人?别靠近!” 许懿已经径直上前,在死者面前蹲了下来。 那捕头要伸手去拉,程明宇已冷哼道:“放肆!” 那个捕头抬头,看到程明宇身边的那个捕头一个劲儿对他使眼色,忙恭敬顺从的退立一旁。 许懿已仔细的察看死者的情况,他看得很认真详细,脖颈、眼睑、嘴巴、指甲…… 围观的人也静静的没人再说话,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刚才有捕头已经看过了,这个人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世子爷,我们的杵作应该马上就要来了,这种事怎么能劳动这位大人呢?”那捕头舔着脸笑道。 程明宇就似没听到一般。 那捕头自然也不会恼怒,刚好这时有一人从人群中挤进来,他很自然的转了话题:“哎呀陈老头,你可算来了,现在就等你初步判断的结果了,你看大人都等不了亲自上阵了。你快去看看,如果需要,再弄回去仔细检查不迟。” 这陈老头是衙门里的老人了,因年纪最大,人也风趣不讲究,跟大家伙都嘻哈一片,所以大家伙都喜欢陈老头。不过他能得到大伙的爱戴,也跟他丰富的杵作经验有关。 一听有人做了他的活,陈老头有些着急,这要是什么都不懂,搞了破坏就不好了。 定睛一看,还好,这人并没有莽撞,只是蹲在那里盯着死者一寸一寸的看。 而许懿这时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说道:“他,至少己经死去三至五个时辰了。” 死了这么久了? 从龙银贵这个目击证人说的来看,上吊的时间怎么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的啊。 “他的喉颈部有淤痕,但色淡,并且死者面部并没有肿胀发绀,双手松软并未紧握,也没有双眼充血凸出或吐舌的表现,不太符合因缢而亡的特征。”许懿又说道。 这么说,就不是因为上吊而死咯? 那袁猛是怎么死的? 这时龙银贵又道:“我那时候看他扛人出来的时候,死者就没挣扎反抗,肯定那时候就已经被他害死了!” 他似乎有些着急,大冬天里手里也没放的扇子直直的指向袁刚。 袁刚冷笑:“先不说猛哥是我堂哥,就算是邻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杀他?倒是你,龙大老板,王氏,你们昨夜又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该不会是妻子不仅偷人还谋杀亲夫吧? 这小王氏母女俩平日里作风作派是有些轻浮,但并没有真听说跟哪个男人暗通渠款,伙同奸夫来杀害自己的丈夫,让围观的街坊邻居们一时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这两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不自在,还是被不少有心人看到了,就连王小娘子娇滴滴的哭声,都突然的停顿了下来。 老王氏一下就撒起泼来:“你个杀千刀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那寡姐不守妇道我还没说呢,倒还编排污蔑起我女儿来了!你问问她看,她肚子里到底怀了谁的种!” 袁刚爆怒:“你胡说什么?小心我你撕烂你的嘴!” 正兀自伤心哭泣的袁娘子也抬起头来,面色苍白,一脸惊恐。 ------------ 第六十章 亮相 围观的人群再一次沸腾起来。 程明宇淡淡吩咐:“都抓起来吧。” 他身边的这个捕头忙下令:“都给我抓起来!” 这个捕头自己也没闲着,忙上前拘了袁刚。 龙银贵、王氏母女,就连袁姐姐也被捕头反绑了双手拘了起来。 因为老王氏的话,众人的目光不免在袁娘子腹部打量。果然,因为袁娘子的消瘦,显得她肚子确实有些凸出,大冬天里穿得有些厚,估摸着像是怀孕三四个月的样子。 可是她的丈夫去从了军,结果却病死在了西北,这已经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了,那这肚子…… 人群倒是因为他们的被抓安静了下来,官爷们都动手抓人了,这火可别烧到他们身上才好。 可被抓的人当然不愿束手就擒,龙银贵和王氏母女就要大声喊冤,被捕头大声喝止:“别吵了!再吵,无论你们有罪没罪,都去衙门里吃几天牢饭再说!” 三个人只好闭上嘴巴,倒是袁娘子两姐弟,既没挣扎也没喊冤,捕头不由看了他们两眼。 这边陈老头可没管这些,他已经认真开始了他的工作。他看的比许懿还要细致些,甚至捏开了死者的嘴巴。 半晌后,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问许懿:“卑职仔细看过了,确实如大人所言,死者确实不是因为上吊而亡。对于他的真正死因,大人可有什么看法?” 杵作并不认识程明宇和许懿,又来晚一步并没有听到程明宇自报家门,不过程明宇一句话,捕头就立马行动了,那么这两人显然不是一般人,叫声大人总不会错的。 许懿想了想,道:“死者身体消瘦厉害,肤色发黑,腹部有肿胀,我怀疑他是晚期……哦,就是肝脾不和之症引起的死亡。” 杵作不住点头,补充道:“而且死者嘴巴里有出血现象,还有一股很大的酒味,说明死者生前曾大量饮酒。” 口腔粘膜出血?这也符合重度晚期疾病的症状,比如说后期肝硬化。许懿思考着点头:“如果病情已经很重了,死者还大量饮酒,确有可能导致死亡。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确切结果还得以解剖结果为准。” 袁刚这时扑通一声跪下,朝着许懿猛磕头:“大人明查!一定要还猛哥一个公道!猛哥已经病得很重了,为了供养王氏母女,强忍着病痛天天出去做工,多么强壮的一个人哪,生生给磨成这副模样。” “可恨那王氏母女,非但丝毫不体谅他,还总是嫌他赚的少了,更不给他请医看病。昨日小王氏出门,到晚间还没回来,猛哥就出去寻,结果就看见小王氏跟龙银贵这个奸商勾搭上了!猛哥知道后愤怒心伤,本就病重的身子更加严重了。一气之下喝了半宿的酒,等他敲开我家门时,已是奄奄一息了。” “等他给我讲了事情原委,就永远闭上了眼睛。我初时很伤心,后来越想越愤怒,心想着总得让这对狗男女对猛哥的死负责才是!我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把猛哥弄成自缢的样子。各位请试想一下,家里顶天的男人吊死在自家大门上,其中有何缘由!还怕这对狗男女的奸情不大白于天下!只恨老天眼瞎,居然就被这淫棍给看见了!” 袁刚双眼怒红,一番话说的有始有终,神情不似作伪。 但许懿并不是破案专家,一时间并不能分清谁真谁假,他想了想问道:“你说的可是事实?” “是!”袁刚再次磕头。 许懿又转头问龙银贵:“你说的可是事实?” “是!”龙银贵也答道,非常肯定。 “既然你们都说是事实,那就请去官府住上几日,待官差仔细查证之后,自会还你们一方清白!” “是!”袁刚马上恭敬应道。 那龙银贵却迟疑着不敢表态。 许懿就盯了他问:“你可敢去?你放心,有我盯着,绝不会庭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敢问大人是?”程明宇身边的捕头机敏接话了,这要是上头的大人物,可不得好好巴结一番! 程明宇故意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懿王殿下在此,还不跪拜?” 懿王?皇帝的兄弟啊! 众人激淋淋赶快跪了下去。 “参见懿王殿下!”众人齐声说道。 这突变的阵仗倒是吓了许懿一跳! 除了程明宇单膝下跪行的是军中之礼,其余人可都是双膝跪拜匍匐在地的。 这么多人齐齐向自己下跪,这感觉真TM的…… 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半晌后才稳住神,讪讪笑道:“你们,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众人谢恩站起身来,这才后知后觉好像想起什么事来。 不是说…懿王是自幼癫傻的吗? 眼前的公子可是言语清晰,还能机智聪慧的判断出死者的死因,哪里有半分斜眼歪嘴癫狂痴傻的样子。 不是说…懿王遭雷劈了吗? 眼前的公子可是肤白貌美…呃,不,是玉树临风身材俊朗,哪里有半分乌漆抹黑缺胳膊少腿被雷劈的样子。 这人,真的是懿王殿下吗? 看到大家疑惑的眼神,程明宇道:“陛下洪福!祈天时不但天降甘霖,解了天下百姓之旱灾,更是天降神雷,除了懿王殿下神智之混沌!是以,殿下如今已完全康健!” 原来是这样啊,众人忙又跪了下去。 “陛下洪福!殿下万安!” 这一下许懿镇静多了,笑道:“诸位请起吧!” 龙银贵的额头上却渗出密密的汗珠来。 家里夫人本就管得严,想要碰碰别的美人只能偷偷尝尝腥,就连偷欢之余都不敢忘吩咐赶去丈母娘家接人,没成想到了新欢门前看到了这惊人一幕。 本来心中暗喜,以为出来作个证就能免了这趟差事,更何况事关相好,于公于私也不能袖手旁观,结果倒好,反倒把自己的事情给抖出来了。 拌出来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要在他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亲王面前抖出来呢? 天王老子,谁来救救他啊? 在百姓们恭敬崇拜的目光下,许懿笑着再次问他:“想好了吗?你可敢去?” “殿下!”龙银贵哀嚎,一手指向小王氏,“是那个贱人勾引我的!!” ------------ 第六十一章 懿王的功劳 这件人命案以涉案几人的被捕暂时告一段落,只是这案件背后的桃色事件,很快就传遍了庆州城的大街小巷。人人都在唾骂王氏母女的同时,也在议论袁刚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袁刚显然不在意这些,他的目的总归是达到了,当看完小王氏和龙银贵关于谁先勾引谁的问题而互撕后,他仰天大笑三声,随着捕头去了衙门。 当然,老王氏是找死都还要拉个垫背的,她激烈抨击袁娘子,要求她交出奸夫来,还要求官府为此立案查办――都是这些事,自然不能有厚此薄彼的结果。 据说官府看在此事懿王过问的缘由上,还真的去查办了一番,只是,好像最终并没有什么结果。 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袁娘子从此更是受尽无数的白眼,那些个风言风语差不多都要把她淹灭了,好在她一直坚强面对,挺了过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再当然,这些事件的‘热搜度’,生生被懿王的高调亮相抢走了大半。皇家秘闻老百姓们本来就爱喜闻乐道,何况是有如此传奇故事的懿王。 “…真是没想到,懿王殿下其实一点都不痴傻,长得那叫一个英俊潇洒…” “…真是没想到,懿王殿下还这么聪慧呢,三言两语就审出了真凶…” “…真是没想到,雷劈之祸,居然是老天爷给懿王殿下的‘赏赐’!…” 老百姓们是厚道的,你做了好事,大家就记住你。你伸张了正义,大家就传颂你。一时间,懿王风头无俩。 这现象,引起了许懿的思考。 都说谣言的传播是最快的,与其大海捞针的找寻林苏寒,不如弄点大的动静出来,让百姓们口口相传,她明白后自己寻来更有成效。 而在这个时代最能引起她关注的,莫过于跟现代有关的事了。 他的医术倒是最便利简单又能引起轰动的,可惜已经被皇帝‘封杀’了。若他执意如此做,恐怕还没有找到林苏寒,他就被皇帝处罚了。就算是找到了,恐怕也会连累于她。伴君如伴虎,皇权给了他便利,同时也给了他制约。 要做出什么事情来,既在他的允许范围内,又能引起她的关注,百姓们还能争相传颂呢? 许懿想得头都大了! 这时程明宇来找他:“今天我要去一趟酿酒作坊,殿下要一起去吗?” 程明宇之所以要来请,是因为昨天离开命案现场之后,两个人就去吃了羊肉汤。 席间,许懿再次抱怨酒不好喝。程家老酿酒作坊里有不同口味的酒,就让殿下亲自去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吧。 不过去程家老作坊之前,他要先去如今在林苏娘名下的作坊一趟。 许懿却听得眼睛一亮! 对啊,酒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可以想办法改良啊! ※※※ 李太医这几天可谓是废寝忘食。 此刻,他给程右号完脉,正仔细的观察着的的伤口。 对于许懿的叮嘱,他都是一一执行的,例如净手、消毒、给程右单独安排房间,禁止闲杂人员进入,还煎了药水给房间祛邪除晦…… 同时,为了确保程右能够康复,他结合自己的医术经验,不惜成本风险,下了好药猛药,两相齐下,总算是没有白费努力。 “脉象正常,伤口愈合的也很不错!”李太医笑着说道,心神放松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程右忙道:“这些天李太医实在是太辛苦了,快好好歇歇!我身体底子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李太医毕竟有些年纪了,没日没夜的熬下来,还真是有些吃不消,遂笑道:“好。好夫这就去好好睡一觉!” 他转身往外走了两步,突然间回头问程右:“程护卫,你说你能拣回这条命,是因为你身体底子好?” 程右一愣,忙说道:“李太医误会了,程右能活下来,当然是因为李太医的尽心救治!” 李太医摇头:“诶,老夫也只不过是还有救治你的机会而已!” 程右明白了:“程右知道,是懿王殿下出手,才保住我这条命的…” “不错!”李太医点头笑了,“你本是必死之人,是懿王殿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动用缝合术,才把你从阎王面前拉回来的,可记住了?” “程右没齿不敢忘,只不过因为……”看到李太医头也不回的出了屋,程右那句‘因为陛下不许有人再提起此事’的话,就没能说出口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程右皱眉疑惑,这可是陛下的圣谕…… 李太医出了门就吩咐道:“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启程回庆州!” 迈步时又说道:“哦,对了,先给我送些酒菜来,老夫心里痛快,忍不住想要小酌一杯,哈哈哈哈……” 三日后,李太医一行顺利抵达候府。 “阿右!你小子还活着!”程左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里就风风火火的赶来探望了。 “命大,死不了!”程右躺在床上咧着嘴笑。果然,还是回家的感觉才是最好啊。 “你们两个臭小子!”程明宇话音落,人才出现在屋门口。 “世子爷!”大家忙行礼,程右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许懿从后面跑来快步越过程明宇:“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懿王殿下!”程右已经站了起来,行礼道。 “快躺下,让我检查检查。”许懿说道,一面打开药箱,拿出口罩手套戴了。 程右乖乖躺下,任由许懿一通检查。 “伤口愈合良好,可以拆线了。”许懿声音里带着兴奋,又拿出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表,仔细检查了一番。“生龙活虎的,很好,到底是身体底子不错啊!” 李太医在一旁捋了胡子笑道:“老夫把程护卫全须全尾给送了回来,也算是不负众望了!” 程明宇朝李太医略一颔首:“真是辛苦李太医了!” 许懿也真心感叹:“李太医,你真是太厉害了!” 李太医哈哈笑:“殿下可别给老夫戴高帽,我还想跟殿下学学这拆线呢!” 许懿就吩咐下去:“剪刀镊子拿去煮了,再要些盐开水!” ------------ 第六十二章 想做的事 李太医不过是说笑罢了,见许懿真的就要行动,忙劝道:“程护卫安顿下来没一会儿,殿下也才刚回来,不如,歇歇再做?” “没事!”许懿已经在药箱里挑挑拣拣了,“拆个线而已,何况刚才我给他检查过,一切指标正常。” 李太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东西很快就拿了过来。 “有些疼,可要忍住啊!”许懿拿了几根棉签,蘸了碘酒给程右擦拭伤口。 碘酒这瓶唯一的药,也只剩不到三分之一了……这手术,以后是真的不能做了。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心神准备工作。 “殿下尽管治吧!当初要人命的痛都忍过来了,这点疼算什么!”程右笑道。 许懿笑了笑,开始动起手来。 室内就安静下来,除了伤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许懿手上,剪刀镊子在他手里翻舞着,娴熟的剪断线头,抽离,再剪断,抽离…… 除了程右偶尔吃痛的咝咝抽气声,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在说:“懿王殿下的这双手,真是灵敏啊!” 就连一贯冷脸的程明宇,脸上也露出笑来,眸子里带着欣赏。 “好了,伤口每天继续消毒,千万别碰水,最近也别用力气,以免伤口再裂开。”许懿叮嘱道,又看向李太医:“往后该怎么治,还得有劳李太医了。” “殿下!”李太医看着许懿认真道:“殿下若把程护卫康复的消息禀报给陛下,陛下必会肯定殿下的医术的!” 许懿摇头:“皇兄肯不肯定已经不重要了,此类手术,我不会再做了!” “殿下,这是为何?”李太医不免大惊失色。 “程右能够活下来,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一个奇迹,而奇迹,总是不能复制的。”许懿有些苦涩的笑。 “可是殿下……” “李太医不必再说了。”许懿站起来:“我已经决定了。我现在还要去酒坊,程右就交给你了。” 酒坊? 李太医皱眉。不过才恢复短短几月,懿王难道就被这些不良嗜好给俘虏了吗?这可不是好现象。“殿下,酒喝多了伤身,你身子才好不久呢!” “李太医,这你就误会了。”程明宇笑道:“殿下是去酒坊酿酒的,不是去喝酒的!” “酿酒?殿下?”李太医愕然。 “不错。”程明宇点头,看向许懿:“我看着殿下的办法可行,已经派了手艺最好的酿酒师傅协助他,殿下说的那种烈酒,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喝到了。” 李太医的表情就精彩起来。 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懿王手背上那小块暗红色的胎记后,眼中所有的疑惑不解,渐渐变成了坚定兴奋。 ※※※ 那天从秋华院出来,林苏寒径直回了屋。在门口时,正好碰到阿若,她手里抱了一大束盛开的梅。 “少夫人!”阿若笑盈盈的行礼。 “呀!这花可真香!”林苏寒探头深深嗅了一口。 “呆会儿呀,奴婢给少夫人屋子里插上几支,一屋子都是梅花清香呢!”阿若说道。 “这主意不错!”林苏寒也笑道。 三个人簇拥着进了屋,找了剪刀,修了长长短短的梅枝,插入青花的瓷瓶,摆在了临窗的案几上,满屋子似乎就多出了几分素雅来。 林苏寒哼着小曲,也动手插了一束,左右端详了一阵,又往后退了几步打量,还不放心的问:“你们俩瞧瞧,我这束插的怎样?” 阿竹和阿若忙过来看。 “嗯,没想到少夫人还会插花呢,这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别致雅趣。”阿若摸着下巴打趣。 林苏寒忍不住翻白眼,“你这话一听就是假的!算了算了,把这花给你们世子爷摆书房里去吧!” 阿若嘴角的笑微微凝固了下,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很快阿若就回来了:“奴婢把梅花摆世子爷书房了,但是,世子爷不在…” “没事,慢慢的他就会知道了。”林苏寒随口答道,端起阿竹泡的茶喝了一口。 这婚,不结也结了,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当然,这并不是说林苏寒就有了跟程明宇做夫妻的想法,只是一个屋檐下住着,这成天的对呛也不是回事啊。 总有一个人开头把关系往好的方面发展吧?做不到相敬如宾,起码也要井水不犯河水吧?怎么着,也要想办法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啊! 阿若眼观鼻鼻观心像没有听到林苏寒的话似的。 林苏寒砸吧砸吧嘴,嗯,这茶味道不错,抬眼一看阿若,像入定了似的,不由有些好笑。 “阿若,你在世子爷身边当差多久了?”她问道。 “回少夫人,阿若在世子爷屋里当差,有三年了。”阿若说道。 “三年了,那差不多就是我进候府的时候吧。”林苏寒沉吟道,“是夫人派的差事?” “是!” “你性子好,人也漂亮,想必夫人把你放世子爷屋里,不是只当个丫鬟用的吧?”林苏寒慢慢小心的问道。 阿若一脸惊恐,噗通一声跪下了:“少夫人明察,奴婢可从来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哦…”林苏寒拉长音调,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能帮我呢!” “啊?”阿若完全呆住,这,到底是要她怎样,现在是愿意不愿意都不对啊! 林苏寒端正神情,认真道:“阿若,我不是要试探你,更不是要向你施压,而是我真的想要给世子爷屋子里添个人。你也看到了,我和世子爷的关系是怎么样的,我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要缓和跟世子爷的关系罢了。当然,我需要的人,一定要是完全心甘情愿的。” 有句俗话叫走到哪山就唱哪山的歌。来到这个时空,就得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她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却也只能守住自己,无力改变他人。 阿若再次呆住了,府里这么多主子,从来没有一个会这么对下人说话!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话自有主张的脱口而出:“阿若有心仪的人了,确实不敢对世子爷有半点心思。不过少夫人,世子爷不是已经有一房姨娘了么?” 是哦,还有柳玉呀,怎么就把她给忘了呢? ------------ 第六十三章 再见柳玉 屋外阳光普照,看着就觉得一股暖意,屋子里就更显得冷清了。 柳玉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双木然的眼睛半天也不眨一下。 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阳光一下子涌进来,照在了柳玉苍白的脸上,她下意识的抬手挡住眼睛。 “柳玉,吃饭了!”有丫鬟端着饭菜进来,不甚耐烦的喊道,看到桌上昨日几乎未动的饭菜,心中火气更甚了。 她把手中托盘重重一放,不顾洒了一半的汤粥,骂道:“既然你不愿意吃,我还难得送呢!也是,像你这样的,还吃什么饭,简直就是浪费粮食。要是是我,早就找根绳子上吊去了!” 柳玉眼神空洞,似没听到一般。 “她什么样的啊?” 一个声音突然从屋外响起。 那丫鬟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看到地上往屋子里走来人的影子,没好气的拍着胸脯骂道:“作死啊,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 丫鬟转过头来,看清楚来人,怔住了:“少,少夫人…” 林苏寒走进屋来,一眼就看了个清楚,屋子挺大的,只是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显得很是空荡,床上焉焉坐着的柳玉跟她看了个对着。 “柳玉,好久不见!”林苏寒笑道。 “林小姐!”柳玉的双眼终于有了神采,不可置信的惊喜。 “你,你终于进府了?”她丢了被子下了床站起来,结结巴巴说道。 “是啊,没办法,我不得不住进候府。”林苏寒无奈的耸耸肩。 “还好你进府了!”柳玉掉下泪来,跪在林苏寒面前:“林小姐,你可要救我出去啊!夫人说了,只有你才能放我出去,我不要再关在这里了!” 阿竹故意咳了两声,说道:“柳玉,现在该叫少夫人了!” 少夫人? 柳玉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苏寒。 林小姐成了候府少夫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哦,两日前府里鼓乐爆竹声闹哄哄的,难到就是世子爷娶林小姐过门? “林小姐,不,少夫人!你,你和世子爷成婚了?”她问道。 林苏寒点点头,“对,奉旨成婚。这不,我一进府就来接你了。” 成婚了,还是奉旨,这真是,难以相信啊! 她那时费尽心机,都未能帮林小姐达成所愿,结果她不过被关起来月余,事情就有了这样的转机。 这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柳玉的眼睛快速的眨动,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一扫先前的绝望颓废。她再次哭出声来,一把抱了林苏寒的大腿:“少夫人!奴婢没用啊,奴婢没完成你派的差事,给你丢脸了!候府的轿子抬了我进来服侍世子爷,结果我却被困在这小小屋子里,世子爷没服侍好不说,还天天受这些个小蹄子欺负!我真是,太没用了!” 林苏寒和阿竹面面相觑,惊愕的张大了小嘴。这怎么,学了她们的招数啊? 那送饭的丫鬟吓得噗通跪下了,连连磕头:“少夫人,我没有,我没有欺负柳玉啊。” 正伤心哭泣的柳玉突然转身就给了她一巴掌,“你叫我什么?” 那丫鬟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傻了,半晌才说道:“柳,柳玉姐姐。” 柳玉反手又是一巴掌:“你叫我什么?想清楚了再叫!” 那丫鬟的眼泪漱漱的往下掉,又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害怕再次不明不白的挨一巴掌。 不过,这一巴掌倒是把她打醒了,她说道:“是,是柳姨娘!柳姨娘我错了!柳姨娘请饶恕我吧!” 这三声柳姨娘叫得柳玉舒服极了,她愉快的哼了声,不再管那丫鬟,转头对林苏寒道:“少夫人,我受的欺负已经讨了一半回来,剩下的一半我也会讨回来的。从今往后,我会像从前那样,好好的服侍少夫人左右,不会再给你丢脸的!” 阿竹很嫌弃的斜了她一眼,这柳玉,还跟从前一样会打算盘,不,应该说更甚从前。“你是想服侍少夫人呢,还是想服侍世子爷啊?”她不客气的问道。 哪知柳玉丝毫不为意,道:“柳玉自然是以少夫人为尊,日日给她请安问好、端茶倒水、铺床叠被,闲暇时再陪陪世子爷解解闷。” 阿竹瞪大了眼睛。 这柳玉,还真的是,敢说啊! 林苏寒倒是爽快的笑了,“正好,这原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再说,你本来就是程明宇正儿八经的姨娘嘛!不过这事还得跟夫人说一声,走,我们一起去吧。” “请少夫人稍等片刻,我还有一半的债没讨呢!” 柳玉目光不善的盯着那丫鬟,那丫鬟条件反射般的捂住了脸。 柳玉翘了嘴角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不过我也说了,剩下的那一半也要讨回来。你呢,只需要把你送来的东西全都给吃了,我就饶了你!” 她围着桌子绕了一圈,把食物推到那丫鬟面前。 丫鬟看看柳玉,又看看没出声的林苏寒,把牙一咬,抓起自己拿来的黑馒头就大口啃了起来。 又干又硬,好难吃啊,丫鬟苦着一张脸,忙端了没几粒米粥喝。 结果粥一入口,她‘噗’一声全吐了出来,没想到馊了的米汤这么难喝,又酸又涩又臭。 柳玉脸上露出怨愤来,一把拉过丫鬟,端了装粥的碗,就往丫鬟嘴里灌。 “什么叫我不肯吃,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连猪都不吃的东西拿来给我吃,真当我没有翻身的一天啊?” 骂着还不解气,抓了昨夜的剩菜就往丫鬟嘴里塞。 那丫鬟的嘴很快就塞满了,呜呜的摇头叫。 阿竹看不下去了,忙要去阻止。“行了,柳玉,你这样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林苏寒也暗暗叹气,知道她是这段日子里被欺负狠了,突然给了她雪耻的机会,自然血冲脑门,她忙道:“一个丫鬟而已,跟她计较就是失了身份。柳玉,别把正事忘了!” 柳玉这才停下手来,拍了拍手,轻蔑的斜了那丫鬟,跟着林苏寒出去了。 ------------ 第六十四章 两个玩笑话 林苏寒放出柳玉的消息,风一般传到了秋华院。 周妈妈禀告的时候,白氏正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养神,听了周妈妈的话,眼也没睁的道:“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周妈妈也摇了摇头,“这少夫人,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啊?” 白氏这才睁开眼睛来,“这不是正好么,人越多,蹦跶的越欢,才越热闹。” 周妈妈叹气道:“这样一来,各路牛鬼蛇神都会伺机而动了。” “那就来吧,”白氏幽幽叹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孩子们挡几年风雨。再说,这就是我的命啊。” 门外阻止了丫鬟打帘子的程明谨,听到这里咬了咬唇,转身出去了。 周妈妈走过去,轻轻的给白氏捏起肩来,笑道:“老奴要是没记错,夫人今年不过三十七吧!这打眼一看,也不过花信年华的女子。要是换上小姑娘们爱穿的红啊绿啊,就说是二八年纪也有人相信呢!” 白氏看了看自己身上青灰色锦缎的家居衣裳,又看看自己再不复年轻时纤细灵动的腰肢,掩嘴笑了,“生谨儿之前,我就没再穿红戴绿了,现如今要是来这么一身,还不得被人看做老妖精啊!” 周妈妈更是趁机打趣:“夫人要不要试试?说不定再穿着这么一回,还能给谨儿小姐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看夫人还敢称老!” 白氏没好气坐起身子回头瞪了周妈妈一眼:“真是个老不正经,越说越没样了!” 周妈妈只管捂了嘴笑。 白氏复又躺下,说道:“对了,宇哥儿派了人来说,懿王殿下想要去寺里上上香,今晚上不会回来。如此,今晚我也就不用看那女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了。” “是,老奴知道了。”周妈妈应到,再次轻轻给白氏捏起肩来。 等林苏寒领着一身狼狈的柳玉来到秋华院时,得到的依旧是白氏不得空闲的答复。 “马上就是年了,年三十的菜单,初一的祭祖,还有下人们年节的赏赐安排,等等这一列系的事,都等着夫人作主呢。少夫人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别领着些阿猫阿狗老给夫人添乱了。”周妈妈对着她皮笑肉不笑的道。 柳玉眼里一瞬间就噙满了泪水,但她一向惧怕周妈妈,在她面前发作不起来,只好抓救命稻草似的看向林苏寒。 林苏寒不由一阵无语。 阿猫阿狗!这古代婢女们的地位人权,还真是…… “还真是媳妇的不是!”她笑道,“鸡毛蒜皮的事也来劳烦母亲,我自己拿主意就好了嘛。” 她说着拉了拉柳玉,“柳玉呢,原本就是母亲给我用的,她上花轿也是我的主意。现在呢,我就把她领回去了!母亲要是得空,周妈妈就跟她说一声,母亲要是不得空,也就不用说了,不过是阿猫阿狗的小事嘛。” 周妈妈道:“只要少夫人高兴,老奴就替夫人允了这事。” 柳玉喜极而泣,噗通就给周妈妈跪下了:“谢周妈妈开恩!” 周妈妈嫌弃的侧身躲开了,“哟,我可不敢当,这可是少夫人的恩典!” 林苏寒不由叹气,“回吧,柳玉。” 回了程明宇的院子,林苏寒让阿若带了柳玉下去洗漱,进了自己屋。没想到,一个恬静的身影已经在等着她了。 “谨儿?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嫂嫂,听说你把柳玉放出来了?”程明谨上前一把抓了她的衣袖。 “你消息挺灵的嘛!”林苏寒笑着去捏她的脸蛋。花一般的年纪,如剥了壳的煮鸡蛋般的皮肤,水嫩嫩的,满满的胶原蛋白啊。 “哎呀嫂嫂!”程明谨偏头躲,“跟你说正经事呢!” 手感真好!林苏寒趁机再捏了一把,才拉了程明谨坐下。“什么事啊,说吧。” 程明谨哭笑不得:“嫂嫂,我在说柳玉啊!” “哦,对,柳玉,她怎么了?” “嫂嫂,你准备怎么安排柳玉啊?”程明谨问道。 “能怎么安排!她是你哥的姨娘,自然是服侍你哥咯!”林苏寒毫不在意的说道。 “嫂嫂,当初柳玉是代替你上的花轿,你完全可以不承认她的。再说,我哥他…他不好女色的。” 到底是保守的古代女性,程明谨一张脸腓红的说了这句话。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苏寒不由想逗逗这个小姑娘:“你哥他是男人吧?我跟你说,是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你哥不娶个三妻四妾的,还对不起他候府世子的身份呢!还有啊,” 林苏寒狡黠的眨眨眼,“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在这里讨论男人好不好色这个问题合适么?” 程明谨蹭一下站起来,脸红得能滴下血来,跺脚道:“嫂嫂!你先前不声不响木头似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她羞得就要夺门而出,还是顿住了脚:“我哥要是收人,屋子里早就十个八个了。我知道嫂嫂跟哥哥之间有些误会,但嫂嫂得想想别的法子,这招是讨不了哥哥欢心的。” 林苏寒能感受到这小姑娘对自己实实在在的关心,遂收了玩笑之心,认真道:“谨儿,谢谢你!” 程明谨脚步没停,嘴里却道:“我也会去劝劝哥哥的!” 林苏寒笑着摇了摇头。 柳玉梳洗一番,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按林苏寒的吩咐,阿若带着人把她之前住的新月院好好收拾了一番。 这一次,柳玉光明正大的以姨娘的身份住了进去。 有了自己的院子,有了伺候的丫鬟,有了不一样的吃穿用度,柳玉整个人,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越发的明艳动人了。 不过,这两天程明宇又不在府中,柳玉没能见上她心心念念的世子爷,加上经历了之前的事情,柳玉心有余悸,天天往林苏寒跟前凑。 阿竹跟柳玉两人,又如从前一般,不时争吵拌嘴几句。 而连着两个晚上,白氏都没有唤林苏寒前去‘服侍’了。林苏寒心里明白,人家打着孝敬的旗号,无非是想要阻止她接近人家儿子罢了。 可是她又何曾想过要做这个少夫人啊。 望着窗外冷清的冬日景色,听着身后阿竹和柳玉又一次的争执,林苏寒不由长长出了口气。 要是能回去该多好啊。 ------------ 第六十五章 今晚上你侍寝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走走吧。“阿竹,柳玉,吵完了没有,吵完了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正给她捧了一碟子点心来阿若听了这话,提议道:“湖边的那片梅花开了许多,少夫人可要去看看?” 自上次在林苏寒面前吐露心声后,阿若言谈举止间少了几分客气,心底的尊敬却多了几分。 林苏塞笑着对她说道:“你也别里里外外的忙了,跟我们一起去走走吧!” “是啊,阿若姐,跟我们一起去吧。”阿竹就上前挽了阿若的手。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怎么就没转过弯来呢,还跟柳玉争执做什么!今时已不同往日了啊! “好,刚好我也想偷偷懒!”阿若笑道,几个人就一起出了屋。 冬天的景色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候府花园里叶秃草枯,就连一些四季常青的草木也没有春夏时精神。倒是林苏寒一行几人,穿着鲜艳,年轻貌美,一路走过时留下莺莺笑语,反倒成了候府一景。 穿过假山,走过随愿亭,梅花林隐隐在望。 “少夫人,闻到花香了吧?”阿若在前面带路。 “嗯。”林苏寒嗅了嗅了空气,“梅花香自苦寒来啊!” “少夫人还会作诗?真叫柳玉佩服无比!”柳玉夸张的说道。这两日,柳玉变着法的恭维,对林苏寒那叫一个殷勤。 阿竹立即嫌弃的翻了白眼,到底没再开口讽刺。林苏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就当没听到。倒是阿若神色如常,“若是下了大雪,天地间一片白皑皑,那时再来观赏枝头怒放的红梅,才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不错。”林苏寒点头,“你们古代人还真会玩啊!” 阿若不解,“少夫人,您刚刚说的是……” “哦,我是说雪后赏梅,是那些文人墨客、风流才子们最爱干的事了。”林苏寒说着作吟诗状抬起手:“烫酒一壶,咏梅一首……对了,我们也该带壶酒来,弄点吃食什么的,当然不是跟文人骚客们一般酸,就当野餐了。” “少夫人可不敢再喝酒了!你忘了表小姐一杯酒,害得你在轩榭……”柳玉惊觉失言,忙住了口。 一时间无人出声。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柳玉不由懊恼。 林苏寒无所谓的笑了笑,倒也是没有再开口说话。 几个人安静的往梅林深处走去,一直走在最前方的阿若突然停住了脚。 林苏寒也停了下来,只见前头一株粗壮梅树下,站着两个人,似是一主一仆,还隐隐听到她们的说话声。 “……她有那个心思,敢跟夫人叫板,只管去做就是,想送什么私下里就送什么,何苦让我等无根之人为难――那镯子,算不得多贵重,却也是我抬进候府的那一晚候爷赏的,这么些年,我一直都戴着!” “姨娘也别气恼,当时不也是被柳姨娘怼到面前了!她一向如此,姨娘不值得生气。倒是那少夫人会做人,借着送年节回了姨娘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姨娘可没吃亏呢!” 林苏寒认出来了,原来是黄姨娘和她的婢女在此说话。 这婢女话说的俏皮,黄姨娘也不由笑了起来:“你个死丫头,帐是你这样算的吗?”说着又叹了口气,“唉!那姑娘经历了这些事,性子的确变了许多,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夫人世子都不喜,能落到什么好。” “少夫人可是把柳玉给放了,许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婢女说道。 黄姨娘笑道:“柳玉那丫头,心思都写脸上了,也没什么脑子。别的不说,从林苏娘在轩榭出了这么大个事就能看出来,她能成什么事?林苏娘居然还念着她好,宁肯得罪夫人都要把她给救出来,倒是个傻丫头。唉,我还指望着候爷夫人赏赐过日子呢,这些事,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柳玉听到这儿,就要冲出去理论,林苏寒横了她一眼,她只好顿住脚,愤愤的跟在林苏寒身后出去了。 只是到底意难平,走出一段后,柳玉气愤道:“少夫人,除了候爷夫人世子爷,这府里就你最大了。黄姨娘背后如此嚼舌根,您当好好罚她才是。” “罚她做什么?人家不过是和贴身丫鬟说说心里话,况且,人家说的也是事实。”林苏寒说道。 “她,她哪里就说的是事实了?”柳玉跳脚,“她明明就说我……” “难到不是?你不想服侍世子爷?”林苏寒打断她的话。 柳玉难住了,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小丫鬟从远处飞奔而来,“阿若姐姐!总算找到你了!” “怎么了?”阿若问道,知道这个自己管辖之下扫地的小丫鬟定是有事找来。 “是世子爷!世子爷回来要换衣裳,结果,阿若姐姐你不在!”那小丫鬟气喘吁吁语无伦次说道。 阿若匆匆朝林苏寒一福:“少夫人,奴婢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林苏寒说道,心中鄙视的不行。 德行! 换个衣裳而已,都要搞这么大个阵仗出来! 柳玉却忍不住心脏一阵狂跳! 她的世子爷,回来了! 这时林苏寒突然说道:“听说小妾侍寝,都是正妻主母安排的。那么柳玉,今晚上你就好好的伺候你的世子爷吧!” 柳玉脸红红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一脸无比娇羞的模样,早就把质问黄姨娘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到林苏寒慢悠悠回到院子时,正碰到穿戴整齐的程明宇出门。 其实程明宇也有些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他根据那女人的脾性,找了个压制她的方法,正想着回来扳回一局,结果那女人却不在屋里,听说阿若逛什么梅园去了。 好好的东逛西逛做什么! 于是他故意发了脾气,非要阿若伺候他不可。 等阿若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他心中的怒气更甚了几分。他还就不信了,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她就不急着来见他。 他磨磨蹭蹭的拖着时间,总算看到了那女人慢吞吞的,和两个丫鬟有说有笑的走进院来。 程明宇看着她,慢慢露出一个笑来! ------------ 第六十六章 病发 那是一个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 林苏寒不由激淋淋打了个寒战,心念电转之间,她笑着朝程明宇走去。 “世子爷,你回来啦!这两日在外面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林苏寒说道。 程明宇嘴边的笑意更深了,这女人,笑得也太假了点。 “等我跟母亲请安回来,有事跟你说。”他说道。 林苏寒点头如小鸡啄米:“好的好的,世子爷先去忙,等一下我也有事跟你说――我给世子爷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哟!” 惊喜? 这女人,不给他惊吓就好了! 程明宇不屑挑眉移开视线,看到林苏寒身边羞答答低着头,却不时飞快的抬头,眼神织烈的看他一眼的明艳女子,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心念电转间,他看着柳玉对林苏寒道:“她长的挺漂亮嘛!” 林苏寒笑得更璀璨了,“世子爷喜欢就好!” 程明宇鼻子里哼了声,转身离开。 柳玉脚下生了根似的,痴痴的望着程明宇离开的方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世子爷夸我了!世子爷夸我漂亮呢! 林苏寒见她如此,笑着摇头和阿竹进屋去了,留给柳玉一句话:“柳玉,把口水擦擦!” 果然,随着程明宇的归来,白氏就派了人来通知林苏寒前去服侍。说实话,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夹菜舀汤盛个洗脸水什么的,就有一万种方法刁难你,尤其是在一个对儿媳妇完全不满意的婆婆面前。 林苏寒心里明白,只好不断的给自己加油打气:要像去敬老院照顾孤寡老人一样有爱心,要像在更年期的空降上司手下工作一样有忍性…… 这次来的人是丁香。 对丁香,因为程明谨上次对她的关心,林苏寒对她记忆犹新,尤其是见她面色依旧不好,时不时用手去捂小腹,不免关切道:“谨儿不是帮你告了假吗?怎么病还没好利索就又当差了?” 丁香勉强笑笑:“谢少夫人关心,一点宿疾罢了。” 林苏寒看她手捂的地方,问道:“小日子来了?” 丁香点了点头,“往回有些时候也会疼几天,只是这回时间长些罢了。” “哦?那大夫怎么说?”林苏寒问道。 “大夫往日就给我开过一些药,这次也就照着药方吃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秋华院,白氏见丁香脸色着实不好,遂打发了她下去休息。林苏寒则又一次尽她为人媳妇的‘本分’。 ‘婆媳’俩的又一次交锋,就看谁的演技更厉害了。 直到亥时,白氏才堪堪睡下,林苏寒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秋华院。她慢慢的踱着步子,一个人行走在安静下来的偌大候府里,不经意间一抬头,冬夜下,满天星辰亮眼。 林苏寒不由笑了,这样的星空,有多久没有见过了!这个,也算是此次穿越的福利吧。 她静静驻足看了半晌,忽然有两个丫鬟急匆匆跑过打破了这份宁静。“快,快去请大夫!”声音很是急促。 大夫二字,刺激了林苏寒的职业本能。“哎,那谁!发生了何事啊?”她问道。 那俩丫鬟回头一见是她,忙止住脚步:“回少夫人,是丁香姐姐,不知怎么突然肚子痛得厉害!我们拿了对牌,正要出府去请大夫。” 怎么回事?林苏寒皱眉,痛经一般也就两三天,算算日子丁香肚子都痛了快一周了,明显不太对啊!难道是急性盆腔炎症或是其他疾病? “那你们快去吧,尽量快把大夫请回来。我也去看看丁香怎么回事!哦,对了,她住哪儿?”林苏寒说着就要走,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丁香的住处,忙问道。 “我们都住在那边的小院里。”丫鬟忙指了路,又道:“我们候府请的是朱大夫,就住在后巷子里头,很快就能请来。” “快去吧!”林苏寒摆摆手,顺着丫鬟指的路走了。 路不熟,林苏寒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丁香住的小屋里灯火通明,有丫鬟在床前守着,不时焦急的向门口张望。 看到她来,丫鬟明显愣了愣:“林…少夫人,你怎么来了?”丫鬟说着忙施礼。 “我来看看丁香,她怎么样了?”林苏寒说道,看向床上躺着的丁香。 丁香面色惨白,大汗淋漓,形容痛苦的蜷缩在被子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林苏寒上前拉过她的手,触手湿冷。“具体是哪个部位疼,怎么个疼法?我想给你检查一下。”她问道。 “谢少夫人关心,就是这个月小日子推迟了好些天,所以比往回更痛一些。痛过这一阵就好了。”丁香虚弱的说道,对着林苏寒浅浅一笑,对于林苏寒的到来,她也很意外。 林苏寒目光一凝,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丫鬟们快点快点的催促声,原来是朱大夫被她们给拉了来。 “朱大夫,快给丁香瞧瞧!”屋子里的丫鬟忙道,林苏寒也忙让了开来。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朱大夫气喘吁吁的提着药箱进来,嘴里还在嘀咕:“不过是一些小女子的常见病,用热帕子敷敷就好,哪里就……” 看见林苏寒,朱大夫的话就卡住了,半晌后有些尴尬的向她施礼:“没想到少夫人也在。” 林苏寒也认了出来,这就是那位在严法寺给她看过病的大夫。也知道他为何会尴尬,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丁香正疼得厉害,朱大夫请给她瞧瞧!”林苏寒回礼道。 朱大夫应是,转身给丁香把起脉来,并问道:“前几日没按方子抓药吃?” “吃了的,只是还是疼的厉害。”一旁的丫鬟忙说道。 朱大夫点头,仔细注意起脉象来,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有血崩之象!” “可有滑脉?”林苏寒问道。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看向她。 滑脉,可是有孕之象啊。 而丁香,并没有成亲。 这少夫人,怎么就敢说出口呢? ------------ 第六十七章 逝去 “少夫人,这话怎么敢乱说?”丫鬟们乱乱的说道,声音里杂夹着怒气。对这个少夫人,她们本就没多少敬畏之心,如今更是说出如此有损丁香声誉的话来,可别怪她们不知尊卑。 林苏寒置若罔闻,看见丁香的脸一瞬间变得雪白,更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朱大夫。 朱大夫原本也存了丫鬟们一样的心思,只是看林苏寒的眼神太过郑重,不似随口乱说,这才咽下了到嘴边否定的话,再次给丁香把起脉来。 丁香此时突然捂着肚子,凄励的惨叫一声。 林苏寒面色也变了,拉过身边的一个丫鬟问道:“她最近可有恶心乏力的症状?” 丫鬟也吓坏了,连连点头,“最近,最近丁香姐姐确实神思倦怠,不思饮食。” 林苏寒松了丫鬟,忙抓了朱大夫,“朱大夫,丁香极有可能是异位妊娠,这病情危急,你快想想办法!” “异位妊娠?”朱大夫惊讶,不些不解。 “对,就是俗称的宫外孕。”林苏寒一边说,一边去查看丁香。 “刚才可是觉得撕裂般的痛?”林苏寒面色严峻,一把掀开丁香身上的被子。 被褥下已开始浸湿。 林苏寒的脸,也一瞬间雪白了。 丁香说话已经有些吃力了,“少夫人,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担心,大夫在呢。”林苏寒有些苍白的安慰,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朱大夫。“朱大夫,快想想办法啊!” 朱大夫行医多年,就算医术一般,经验可是很丰富的,经过林苏寒的提醒,他总算是感觉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滑脉脉象,知道林苏寒所言不虚,忙提笔写起方子来:“人参,附子,丹参,赤芍,桃仁…再加一味无胡。好了,快些去抓药煎了!” 朱大夫三两下写完,忙把药方递给的丫鬟。 林苏寒已经撩起了丁香的衣服,露出她的小腹,林苏寒轻轻覆手上去,丁香就狠狠的抽搐了下,下意识的伸手去推林苏寒的手。 林苏寒不敢再碰,嘴里叫道:“朱大夫,快,你们中医里的针灸不是很管用吗?快来给她止……” 林苏寒扭头,看见朱大夫已背过身去,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少夫人,女子体肤,老夫实在不便。唉,依老夫之见,丁香姑娘这血崩之势太急……”朱大夫背身说道,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不由自主的,林苏寒全身开始发起抖来。 先不说针灸止血有没有用,就算有用,就从朱大夫这男女性别回避的态度来看,估计也用不好。 再者,这宫外孕引起的输卵管破裂大出血,就算在现代,也是非常凶险的急症。 但只要在手术室,有血浆有设备有监护,她就能够开腹急救,能够跟死神赛跑,给患者给家属带来生的希望。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她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丁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着床褥上的鲜红越来越多…… “少夫人,我,这是怎么了?”丁香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小声的呢喃道。 林苏寒差点掉下泪来,她工作了好些年,遇到过不少危重病人,可是,真真正正在她救治下失去生命的,至今还没有一例。 可是现在,这个鲜活的生命正在快速的流逝,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知道病症,她知道怎么治疗,可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丁香,你可要见见孩子的父亲?”林苏寒哽咽问道。 “…孩子…父亲…胡青…”丁香的呢喃越发微弱了。 屋里的两个丫鬟早已哭成了泪人,此刻哭着说道:“丁香,你等等,我们这就去给你叫!” ※※※ 程明宇知道,白氏会留林苏寒到很晚才会放她回来,所以他也在干脆在外面逗留很久才回屋。 “世子爷您回来了!” 刚踏进屋,就有娇滴滴的人儿娇滴滴的迎了上来。 程明宇嫌弃的皱眉,正想大声喝斥,突然记起是白日里林苏寒身边那个明艳的女子,故意应了声:“嗯,怎么还没睡?” “奴…妾身在等少夫人。少夫人去了夫人那里伺候还没有回来,妾身还等着伺候少夫人呢。”柳玉温柔的说道。 程明宇点点头,往净房去了。 柳玉忙跟了上去:“妾身伺候世子爷洗漱吧!” 程明宇头也不回,“既然少夫人喜欢你,你就等着服侍少夫人吧。” 柳玉忍不住失望,想了想连忙跑到铜镜前,把精致的妆容再补了补。 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阿竹忍不住撇嘴。 程明宇洗漱完出来,还是没见林苏寒,眉头又皱了起来。“阿竹,去找找那个女人,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烦得母亲都不能好好休息!” “是。”阿竹应声而去,心底却忍不住替自家小姐辩解:你以为小姐不愿意回来啊? 程明宇话出口却愣了愣神,什么时候,他连她身边丫鬟的名字也记住了? 阿竹,跟他身边阿左阿右阿若的名字很相近,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记住的吧? 嗯,一定是的。 柳玉趁着程明宇征愣的空当,一双柔荑已搭上他的肩:“世子爷,操劳一天身子不免乏顿,妾身给你松松吧!” 程明宇身子一闪,柳玉的双手就落了空。 柳玉站在那里,正尴尬失望得不行,突然听到程明宇说道:“你,躺到床上去吧!”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柳玉已然傻掉了,小嘴微张站着一动不动。 程明宇不耐烦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柳玉这才回头看了看那架雕花大床:“可是,那是少夫人的床,妾身怎能…” 程明宇不再说话,只是看柳玉的眼神似乎能将她冻成冰块。 柳玉一个激淋,忙乖乖过去,就要和衣躺下,又听程明宇道:“脱衣服!” 柳玉只感觉自己呼吸都要不稳了,颤抖着指尖,解开了自己的衣裳,轻轻钻进了被窝。 这是林苏娘的床啊,这是少夫人的床啊,她柳玉,居然躺到了这张床上,世子爷这是…这是… 柳玉不由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滚烫,她不由扭头,看向那个挺拨的背影,娇声唤道:“世子爷!” 程明宇头也没回径直走到椅子旁坐下,说道:“你先睡,我怎么说也要跟少夫人说一声才是!” ------------ 第六十八章 搬离 又等了许久,林苏寒才在阿竹陪伴下姗姗回来。 程明宇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换了个大马金刀的坐姿,看向林苏寒。 那个女人歪歪的系着一件红色斗蓬,里面穿着的藕色衣裙皱皱巴巴的,看起来一身疲累,无精打彩的样子,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就从他身边走过去。 阿竹忙歉意的向程明宇施礼道:“世子爷,少夫人她实在是…” 程明宇抬手阻止了阿竹的话,说道:“林苏娘,我们谈谈吧!” 林苏寒停住脚,木木的道:“好!” “你名下铺子、作坊还有田庄的收益我已经收上来了,只是你现在已经是候府的少夫人了,这些商贾之事,不宜再亲自过问,我就安排人接手了。”程明宇说道。 “好。” 程明宇话音才落,林苏寒马上就答道。 “我知道钱很…你刚刚说什么?”程明宇下意识的争辩,耳边捕捉到的好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好。“林苏寒再次答道。 程明宇一时间征住了,这女人,不是个财迷吗?他截了她的银钱,她怎么会答应的如此痛快,让他狠狠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是因为有了少夫人这个位置,所以这些钱就不用放在眼里了吗?不过等着,他还有大招。 “哦,对了,今天晚上我就歇在这里,由…”程明宇记不得柳玉的名字,指了指床道:“她伺候我就好,你另寻个住处歇息吧!” 阿竹脸色顿时变了,噗通一声跪下:“世子爷,万万不可!这可是您和少夫人的婚床啊,怎么能随意让出!世子爷要是觉得柳玉住的地方不好,可让少夫人再好好安排就是!请世子爷三思…” 柳玉也翻身从床上下来跪下,哭道:“世子爷,您就收回成命吧!妾身的命都是少夫人救的,实在是不能住在这里啊!” 林苏寒眉眼未动,神情无波,说道:“那我就住轩榭吧。”说着转身就去收拾东西。 程明宇故意作出的据傲刻薄,一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阿竹忽然就明白了林苏寒的意思,不再哭求慢慢站起身,也收拾起东西来。 只有柳玉一直在哭:“少夫人,是奴婢的错,您不要走啊!世子爷,请收回成命吧…” 林苏寒愕然的看着林苏寒简单的收拾好几件衣物,随意往肩上一搭,领着阿竹就要出门,他终于忍不住喊道:“喂…” “世子爷还有什么吩咐,请一性说完吧!”林苏寒转身说道。 一晚上了,这女人终于步正眼瞧他了,只是她的脸上,再不复之前的张牙舞爪或是装腔作势,余下的,只有淡漠疏离,此刻看他,似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程明宇的心中,腾的就升起一股怒气来:“既然你喜欢住,就永远住在轩榭吧!” 林苏寒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转身,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来。 程明宇见状,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怎么就可能真的走嘛,这女人阴谋诡计多得很! “世子爷,你曾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说,你我之间的事,一切以我的意见为主,可还当真?”林苏寒问道。 “那是自然!”程明宇又是满脸据傲刻薄,这女人,要开始讨价还价了吧? “那就好。”林苏寒点点头,再次迈步。 程明宇再次噎了下,这女人,总是这样轻飘飘就卸了他的力,卡在那里难受极了。不过她既然开了口,那肯定就会有后招,且看她如何保住她少夫人之位吧。 这个念头一出,程明宇再次愣了下,他这到底是要她走还是要她留? 柳玉这时走上前来,从后伸了雪白的双臂,环腰要给程明宇解衣袍,一边怯生生的道:“世子爷放心,妾身明日定会劝少夫人回来的。已经很晚了,世子爷歇息了吧!” 程明宇只给了柳玉一个字:“滚!” ※※※ 林苏寒和阿竹深一脚浅一脚,总算来到了轩榭。 轩榭里并无人长住,显得空荡荡的。只有程明宇偶尔会歇息的屋子里才些被褥水盆等生活用品。 风从湖面刮过来,吹得阿竹生生打了个寒战。她忙推开门,点燃了蜡烛。“少夫人,今儿太晚了,我们将就一下早些歇息,明日再好好拾缀一番。” 火光亮起,昏昏暗暗中也照亮了整个房间,那张雕花大床,也映入了林苏寒的眼帘,她一动不动的盯着。 当初,她就是从这里来的呵! 阿竹四处看了看,这里应该有丫鬟随时打扫,倒也干净,她放下随身东西,回过头,看到目光直直的林苏寒。她不由在心底叹了声,劝道:“小姐,丁香姑娘的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的。” “我知道。”林苏寒慢慢走到床边,坐下。“阿竹,你知道吗?当初,我就是从这里来的。” 阿竹一下变了脸色,阻止道:“小姐!别说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来了。”林苏寒继续道,“可是我好想回去啊。在我们那里,像丁香那样的病,很早就能查出来,做个小手术就治好了,可在这里,我只能看着,看着丁香的生命,一点一点在我面前消失!” 林苏寒说道闭上眼,泪水滚滚而下。 看见她哭,阿竹也跟着泪如雨下。 “小姐,或许小姐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成为候府少夫人,”阿竹哭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道。“得到世子夫人的喜欢,将来成为候府夫人,养尊处优,仆从伺候,过上许多女子艳羡的日子。” 林苏寒吸了吸鼻子。 是啊,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吧! 这里有明亮的星空,没有一丝雾霾的空气,成群结队的丫鬟小厮,还有成堆的珠宝古董首饰,只需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孝顺长辈,教养子嗣,管理小妾,就是风风光光一生。 只是,那还是她吗? 哪怕现代只有越来越不长久的感情,越来越沉重的房贷,越来越快节奏的工作生活,她也想回去,回到自己熟悉的岗位,回到自己的亲朋好友间,做回真正的自己。 只是,还能回去吗? “不,阿竹,那不是我,也不是我想要过的日子。”林苏寒说着拿出自己前些日子未完成的器械草图,“我想过了,在这里,我或许救不了像丁香这样的急症,但像桔红那样的产妇,她们是很需要我的――我需要离开候府!” ------------ 第六十九章 夫人,签个字吧 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去,但林苏寒很清楚,哪怕就是一场梦,也要为自己而活! 定远候府,并没有她任何的牵挂和依靠,有的,只有怨怼和制约。只是想要离开候府,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又是在定远候府这样的豪门贵胄里,大抵是没有离婚一说的。更何况她们的婚事,是请了圣谕的,这其中的意义影响,显然不言而喻。否则以白氏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应允这桩婚的。 可是再呆在候府,与白氏与程明宇这些个不相干的人,防备应付算计,无疑是在虚度光阴。 林苏寒不想再耗废时间,丁香的死告诉她,她应该做点什么了。假设丁香之前是找了她看病,就算她没有仪器没有B超,也能根据她的经验,给望闻问切的大夫提出建议,或许就能救得丁香一命――宫外孕的早期,是能够用药物治疗的啊! 要是能有手术用具和一些必备的条件,在那样的情况下,就是给丁香做剖腹止血,也还能给她一线生机,不至于眼睁睁看她离去,而什么都做不了。 对一名医生来说,这样的‘见死不救’,是何等的悲凉哀伤! 何况林苏寒还能像接生七婆那样,能够亲自迎接多少新生命的诞生,帮助多少产妇和家庭。把这些事情做好,才不枉她林苏寒来这时代走一遭吧? 与候府这你不情我不愿的‘婚姻’,是得想个法子结束了。 林苏寒想了一夜,早上的时候去了秋华院。 白氏昨夜歇得晚,这会儿刚睁开眼睛,想到儿子程明宇昨晚跟她说过,今天会送懿王殿下回王府,今早不能陪她用早膳,就懒懒的不想起床。 周妈妈这时掀了帘子进来,一脸的笑:“夫人,老奴服侍你起来吧!” 白氏坐起身来,“一大早的,笑得这么开颜,拣到金子了?” 周妈妈拿起一旁叠放整齐的衣服,一边给白氏穿上,一边说道:“拣到金子是开心,可也比不得这件事情让人心思爽快!夫人,您听了只会比我更开心的!” “哦?说来听听!”白氏起了兴趣,说道。 白氏就往前倾了倾身子,笑着道:“昨晚上,那林苏娘从秋华院回去,半夜三更的,就被世子爷,赶到轩榭去啦!” 白氏一听脸上就荡起笑来,“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我就知道,这孩子说要处理好这件事,就决不会是随便说说的。” “世子爷就是孝顺!”周妈妈帮白氏扣好衣襟,“怕夫人您累着,干脆利落就把那女人给打发了!” 突然,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喊声:“少夫人,夫人还没起呢!没有通禀,你不能进去!” 往内里来的脚步声并没有停,显然是小丫鬟并没有拦住人。白氏和周妈妈不由对视一眼,这是,告状诉苦来了? “夫人,我拦着少夫人了,可是…”小丫鬟委屈说道。 白氏摆摆手,示意小丫鬟退下。 林苏寒径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里,看着白氏道:“夫人,我有话跟你说。” 白氏慢慢走到林苏寒对面坐下,看到这女子眼睛红红,眼睑下发青,似乎哭了一夜未睡的样子,温和的笑了笑,说道:“怎么,各宇哥儿吵架了?觉得委屈了?当初我可曾听你说过,只要能与宇哥儿成为夫妻,无论让你做什么,你都不会有意见的。” 林苏寒愣了愣,这话,应该是林苏娘说的吧?当然她或许并没有对白氏说过,可是这府里,又有多少东西能瞒过她呢,更何况林苏娘还是白氏特别关注的人。 “夫人,有些东西永远也变不了,可有些东西,转变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我今天来,是告诉夫人一声,我已经住到轩榭去了。”林苏寒说道。 “轩榭?就是你试图勾引……”白氏接过话,又似惊觉自己失言般的忙住了口,生硬的转移话题:“呵,那里一应用度不齐,媳妇还差什么不妨直说。思过嘛,主要是反省自己所作所为,可有不尊不耻之处,并不是非要冻着饿着才行。” 林苏寒不由撇嘴,这大帽子扣的,又是勾引又是思过的,连不尊不耻都说出口了,可见对程明宇赶走她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乐见其成。 周妈妈亲自端了茶过来:“少夫人,夫人一向心直口快,她只是关心你而已,你可别多心!” 林苏寒摆摆手,“虽然说把我送去严法寺,后又要纳我为妾这些事,在老百姓眼中,确实是候府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了。” 白氏的脸色难看起来。 林苏寒接着道:“夫人别多心,我一向口无遮拦,并不是真就觉得候府是不知恩不图报的人家。我只是想问夫人一句,报恩,难道只能用结亲的方式吗?” 这问题,倒让白氏征了征,一时忘了林苏寒的反击。 不错,她确实不想用结亲的方式报林家的恩情,她不想儿子的婚姻受到束缚,可这不是,这个女人唯一的倚仗么? “你看,我本不愿嫁,世子爷也不愿意娶,这强行的婚姻,我委屈,你们也委屈,好好的报恩反倒成了结仇!我相信这也不是夫人想看到的吧?”林苏寒说道。 白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事。 我本不愿嫁! 这女人为了嫁进来,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如今却说她本不愿嫁,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周妈妈一旁听着,也是忍不住的好笑。林苏寒慢条斯理喝着茶,不急不恼,仿若半点没听到白氏的嘲笑。 半晌,白氏停住笑,抽出帕子擦擦眼角,道:“好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事了,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真是让‘媳妇’见笑了!” 媳妇二字,白氏带着讥讽,咬得很重。 林苏寒放下茶盏,说道:“我称呼你一声夫人,就是来跟你解决‘媳妇’这件事的。” 林苏寒站起来,走向白氏,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啪’一声拍在白氏身旁的案几上,“夫人,签个字吧!” ------------ 第七十章 合作愉快 签字?签什么字? 白氏狐疑,伸手拿过纸来,只见上面写着:今有定远候府(甲方)与林苏寒女士(乙方)经友好协商一致,达成了以下协议… 这是,写的什么鬼? 好好的,可真是浪费这些昂贵的纸! 白氏抬起头来,看向林苏寒。只见这女子眼里泛着血丝,眸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坚定,此时正抬了抬小巧精致的下巴,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白氏收回目光,不屑的继续往下看,只是当那白纸黑字印入眼帘时,白氏渐渐双目圆瞪,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惊讶。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抬头问道。 “就是夫人所看到的字面上的意思。”林苏寒背着手,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 白氏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纸,问道:“你说,你想要随意进入候府不被打扰?不论白天还是晚上?” “不错。” “你说,如果有人来候府寻你,候府一定要及时通传?” “不错。” “你说,从今天开始起,你就独居轩榭,不再和宇哥儿同住一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名为夫妻,实则各不相干互不打扰?” “不错。” “你说,”白氏深吸了口气,捏着纸张的手不自觉用力。“你快则三月,慢则半年,至多不超过一年,就会跟宇哥儿和离?” “不―错!”林苏寒微扬着头,目光直视白氏,郑重说道。 白氏看着这个女子,一时间心里五味杂成。 “我说过,我本不愿嫁,候府也不愿意娶。如果不是因为圣旨,我此时此刻不会站在这里。同样的,如果不是因为圣旨,我此时此刻不会和夫人签定这份协议――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要想办法解决才是。我已经在协议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了,夫人若是没有意见的话,就把字签了吧!”林苏寒说道。 白氏现在笑不出来了,‘我本不愿嫁’这几个字,她不再当作笑话听了。不过她还是有疑惑:“按理说这是你和宇哥儿才是当事人,他对你的态度想必你也清楚,你为何不与他签定这份契约呢?” 林苏寒不屑的挥了下手,“他做了不了主――上次我跟他退了婚,结果转眼他就要纳我为妾,还让我怎么相信他!” 这个答案显然是白氏没有想到的,她愣了愣,不由苦笑。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这个女人终于是死了心,却还是阴差阳错的嫁了进来。 “那我最后再问你一句,”白氏说道,“你准备怎样和宇哥儿和离?” “这还不简单!”林苏寒道:“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因为圣旨,现在就可以和离,嗯,比如性格不和啦,感情破裂啦,而且我准备跟我母亲一样做一个铃医,合适的时候随便找个借口,不要是太简单的事!再说,协议里不是说了嘛,逾期一年,我没有做到承诺,候府可以休了我的,这协议对候府有百利而无一害,夫人还担心什么?” “好!”白氏将协议‘啪’一声放下,对林苏寒道:“你行事如此果断,还真是不得不让我高看一眼!这协议,我签!…周妈妈,去拿笔墨来!” “夫人英明!”林苏寒笑了,略施一礼。 TMD!离婚协议不跟老公签而跟婆婆签的人,估计也只有她了!能把现代那些诸如契约新娘之类言情小说中的桥断,穿越千年拿到古代生活中来用,想想她也是够了! 白氏落下她的名字,轻轻挥手等待墨干,嘴里说道:“你干脆我也爽快,之前赏你的那些东西,你就尽管拿去用吧,也够你衣食无忧一世了。你住在候府的日子,吃穿用度半点不让你委屈。不过,”白氏举起纸,“从此我们之间,悉数就按协议来办事了!” 林苏寒拿过协议看了看,双方字迹清晰,签写完整,就递一份给白氏,自己留一份:“那么夫人,我们就合作愉快!” 她说着伸出手,作握手状。 白氏不解,只感觉这女人握住自己的手摇了摇,露了白白的细牙,对着自己灿烂一笑,转身出去了。 白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协议,第一次感觉这女人笑起来,够漂亮的! 林苏寒揣了协议,很快回了轩榭。 这里并没有锅灶火炉啊什么的,阿竹找了个烂了一角的炉子,准备烧点热水,哪知没有趁手的柴禾,弄了满院子的烟雾也没能把火生起来。 阿竹满脸是泪,不知是被熏的还是气的。 林苏寒一进去就呛着了,咳嗽道:“咳,阿竹,别弄了,我们出去吃。” 所谓铃医,走街串巷犹如早些年的赤脚医生,可那也是医生啊,要行医,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比如一些简单的手术用具就需要很多:剪刀镊子口罩手术服手术巾…哦,还要看看能不能弄到合适的手套。 要忙的事情很多,就别在这里跟柴禾较劲了。 “少夫人要出去吃什么好吃的?也不带上我!”门口有声音说道。 “阿若姐!”阿竹抬起一张花脸,有些意外有些惊喜的喊道。 “我带了些馒头白粥来,看来是要被嫌弃了!”阿若故意噘嘴说道。 “哪能呢,送来的正好,我肚子正闹得欢呢!”林苏寒说着接过阿若手里的食盒,进屋一样样摆桌子上。“阿竹,快来吃早饭了。” “我洗把脸就来。”阿竹应道。 阿若有些呆呆的看着,想说点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对了,是夫人让你送来的吧?”林苏寒喝下一口粥,夹一了筷子咸菜说道。 阿若一愣,这少夫人,是气过头糊涂了吧? 原以为,来轩榭要费一番口舌好好安慰正兀自伤心流泪,睡不着食不咽的两人,没想到话还没出口,人家就吃上了。 只是,少夫人被赶来轩榭,夫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想着给她们送吃的来? 看见阿若的反应,林苏寒明白是这丫头好心,自己做主送来的,便道:“可能夫人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不过真的很谢谢你啊阿若,粥很好喝。” “是啊,阿若姐,你这粥来的太及时了,谢谢!”阿竹洗净手坐下来说道。 阿若笑容却有些苦,“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别,阿若,等一下我就有事情要你帮忙。”林苏寒说道:“我和阿竹要出府去,等一下夫人要是派人送吃得穿得用得来,你帮我看着安排一下!” ------------ 第七十一章 拿下与疑惑 啊? 阿若再次呆呆。 “少…少夫人,”她结结巴巴喊道:“你…还要出府去?” “对啊,要去买一些东西。”林苏寒咬了一口馒头,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阿若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不是被贬到这里来受罚的吗?怎么少夫人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来这里住着玩似的。 据说少夫人以前在轩榭跳湖,就是撞了邪崇所致。难道这传言不假,少夫人此时超乎寻常的反应,又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阿若顿时就觉得周围空气都有些阴冷了,就连脖颈处都冒出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少夫人!” 身后突如其来的大声呼唤,让正暗自恐惧的阿若汗毛倒竖,她不由厉声喝道:“谁?” “少…”阿若的这声大喝,打断了来人的再次呼喊。 “怎么,阿若姑娘连老身都不认识了?”周妈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有些责备奇怪的看了阿若一眼。 这丫头,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没见过这炸毛样啊! 阿若不由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赫然,脸刷的红了,“妈妈言重了,我…我…” 唉!这要怎么解释嘛? 林苏寒和阿竹也被阿若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看她此刻的尴尬样,忙替她解围:“周妈妈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指示?” 周妈妈露出笑来。 林苏寒看得分明,这笑,虽然还带着客气距离,但是再没了之前带着的应付和鄙视。 常与周妈妈有接触的阿若自然看得出,心里不由奇怪。 “少夫人腿脚可真好,我不过是去拿了个食盒,出来就不见少夫人人影了,让我一阵好追。”周妈妈说着就把食盒递给阿竹,“这些点心夫人尝着还不错,想着少夫人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吩咐老奴也拿些给少夫人尝尝――哟,这都吃上了?” 阿若瞪大了眼睛。 还真的有…夫人给送吃食啊! “是啊,我昨晚上就交待阿若今早上要送早饭来的。”林苏寒说着丝毫不讲究的从食盒里拿了一块糕点大大的咬了口。“嗯,很好吃,周妈妈替我谢谢夫人。” 阿若知道林苏寒这样说的目的,顿时心里一暖。 她是夫人派给世子爷的人,却私下里接济他们要打压的人,在主子面前,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周妈妈心里的那点不舒服马上烟消云散,反倒觉得林苏寒原来什么都安排好了,笑道:“夫人还说了,这里还差些什么,让少夫人拟了单子来,开了库房去拿就是。” “这些,我也不懂,也没什么要求,住着方便就是了。而且,我和阿竹马上就要出去一趟,妈妈看着办就是。”林苏寒说着一边就着墙角架子上铜盆里的水洗手。 周妈妈的视线就里里外外绕了一圈。 轩榭本就一直没住人,除了程明宇偶尔在这里歇歇准备了一间房外,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少夫人想要住得方便,需要的东西还真不少。阿若也在你身边服侍了这么些天,要不,让她帮少夫人看看?”周妈妈说道,是商量的口气。 “好啊,没问题。这里就麻烦你们了。”林苏寒笑着说道。 阿若长长的出了口气,已不再惊讶。 她知道,林苏寒说的都是真的,少夫人已经成功的‘拿下’的夫人。 那是不是也说明,少夫人很快也能,‘拿下’世子爷呢? ※※※ 今日定西候府中门大开。家仆端端正正的站在门两边,目不斜视,一动不动,豪门范十足。 林苏寒带着阿竹径直走到大门下,停住脚,抬眼望去。 门外几步台阶下,定远候正跟程明宇还有那个什么殿下说着话。在他们身后,四匹马拉的豪华大马车,一个护卫正候在一旁。另有两辆小一些的马车,停在一边。前前后后簇拥着一二十匹骏马,健壮的护卫们人手一匹。随行的,还有作兵士装扮的几十人。 好一个声势浩大的队伍! 而再往前,就是宽敞的大街,这时来来往往的已有不少百姓。有的人闲庭信步,有的人步履匆匆,有的人挎着篮子准备采买,有的人挑着担子沿街叫卖…… 这些,都是鲜活的古人啊!蓝天白云下,他们生机勃勃! 和他们一样,漫漫历史长河中,他们都是几不可见的一粒尘埃,并且她还是颗串了位的尘埃 而她将和他们一起,呼吸着同一片天的空气,一年?或是,一辈子? 林苏寒深深吸了口气,提脚迈步,带着阿竹,从台阶另一侧下来,汇入人群,消失在街角。 林苏寒出现的那一刻,程明宇嘴角忍不住上翘,同时绷紧了身子作战斗状态。 就知道这女人没那么容易放弃,看,机会一来,她就急不可耐的紧紧抓住了。 真是可笑,他还会给她再一次告状的机会吗?哪怕目前只有懿王殿下在此。 只是眼花了吗?他怎么看到这女人一脸的茫然无措,垂眸时满身的孤寂悲伤! 真的是眼花了,那女人抬起头,目光坚毅,脚步坚定,哪有刚才半分的孤寂茫然。 她一步步迈下台阶,然后,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走了…… 走了? 程明宇的身子,就僵在了那里…… 许懿听着定远候絮絮叨叨送别的场面话,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林苏寒。 她那一瞬间的迷茫,他也看了个清楚,不自觉的,他想起了自己决定不再动用外科手术后那种迷茫的感觉。 那种对穿越的迷茫,对未来的迷茫,对自己的迷茫…… 许懿看向程明宇,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唇,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上车后,他不由半开玩笑半认真对程明宇说道:“小两口吵架了?不是我说,这一世的夫妻或许就是你上一世亏欠,已经欠过人家一次了,这一世,说什么也要好好对人家,你说是吧?” 程明宇正满脑子想着,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听了许懿的话倒也没有深想,随口答道:“我可没有亏欠谁。咦,殿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上一世欠了谁?” ------------ 第七十二章 柳姨娘母子 林苏寒被赶去轩榭的消息,像风一样很快吹到了候府的每个角落。 正在涂指甲的柳姨娘听了翠儿的讲述,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真是废物!一点用都没有,这才几天,就被扫地出门了。” 翠儿忙劝道:“姨娘,小心指甲!等会候爷可是要听姨娘弹琴呢!” 柳姨娘稍稍收敛了怒气,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还好,指甲盖儿红艳艳的,并没有破损折断,这才说道:“我费尽心机帮她进了府,结果我还没有开始用她,她就自己挖了个坑跳下去。人人都说她死过一回开了窍,哼!要我看,仍旧是蠢笨不可及!” “可不是!”翠儿说道:“柳玉那小蹄子,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也不知道那林苏娘好好的把她放出来做什么!莫不是还记着昔日主仆情份?哈,若真是这样,姨娘可是骂对了!” “姨娘骂对了什么?” 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笑着说道。 “三少爷!”翠儿忙施礼。 柳姨娘也绽放出喜悦的笑来:“天哥儿回来了?这次出去玩得可开心?” “文会嘛,还不就是那样,年年都办,没多少新意的。这是我给姨娘带回来的东西。”程明天把手里的匣子递给翠儿,笑着坐了下来。他眉眼与程明宇有几分相似,但因为他读书人的气质,整体上看起来,完全是定远候年轻时的模样。 翠儿忙去接了。 “又拨了头彩?”柳姨娘笑着问道。 程明天淡淡一笑,说道:“这有什么,都是一些世家子弟,要不也是从那些世家书院里出来的,功夫都没完全花在读书上,我不过是侥幸而已。” 柳姨娘笑容更深了,对这个儿子,她是极其满意的。只是因为她不过是一房妾室,她的儿子再是优秀,也只是庶子出身…… 想到这里,柳姨娘眸色暗了暗,问道:“可有先去给候爷夫人请安?” “父亲不在,母亲那里我去过了,带了许多我从山民手里买来的珍蘑。母亲说这东西味鲜又养人,准备送一些给晚晴表妹尝尝呢!”程明天说道,眼睛亮亮。 “你给我的也是吧?”柳姨娘拿过匣子打开看了看,“看着是挺不错的。不过,人家英国公府里要什么没有,会稀罕你这点东西?” 程明天顿时有些讪讪,“这,这不过是母亲的意思,母亲视晚晴表妹如已出,她送的东西,晚晴表妹会喜欢的。” 柳姨娘的眸色再次深了深,“我知道,你送东西给夫人,是你的孝心。至于夫人要送给谁,那就是夫人的事了。” 知子莫如母,程明天的心思,柳姨娘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那个眼这高于顶的表小姐,心里眼里装的都是程明宇,她的程明天,不过是小时候就跟在人家身后献殷勤的罢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程明天松了口气。 嫡母的心思,表妹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从来都是把自己的心思小心翼翼藏的好好的,众人都只当他们三人从小接触就多,关系比较亲近罢了。 只不过如今,程明宇都已经娶了妻,嫡母表妹也应该死了心吧?程明天这几年死死压住的心思,不自觉的又活络过来。 不过,他想要求娶晚晴表妹的难度,不亚于大嫂林苏娘嫁给程明宇的难度吧!而且他一回府,就听到了满府皆在传的一件事:“姨娘,听说大嫂……” 柳姨娘知道儿子不想让别人窥探到他的心事,遂随他转移了话题:“连你也听说了?” 程明天点头:“现在满府无人不知吧!姨娘,大嫂其实蛮可怜的,以前你就挺关心她的,现在也帮帮她可好?” 柳姨娘笑了,大抵也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说道:“都是可怜人,我能帮的,自然会伸手。” 这时翠儿来传话:“三少爷,姨娘,候爷来了!” 程明天就站了起来,“父亲!”他施礼唤道。 定远候笑着进了屋,目光赞许的落在程明天身上,和蔼的说道,:“回来啦!” “是!儿子一回府就去给父亲请安,结果父亲不在,儿子见过母亲后,就到姨娘这里来了。”程明天恭敬说道。 “好,好,是个好孩子!”说着从身上解下一个玉佩,扔给程明天,“这是我才寻来的一块玉,看着还不错,拿去玩吧!” 程明天一把接住,露出白白的牙,开心道:“多谢父亲!儿子还有功课要做,就不打扰父亲姨娘说话了。” “去吧!”定远候笑着看程明天走出门去,叹道:“要是程明宇也像老三这般省心就好了!” 这孩子,看着多好啊,通身的学子气质,像他,儒雅,哪里像程明宇似的,一整天黑着个脸,除了样貌,就没有一点像他的地方。 还一天到晚净出幺蛾子! “天哥儿这孩子实心,只知道读书做学问。哪里能跟世子爷守边疆建功立业相比的?”柳姨娘道。 “这倒也是,宇哥儿这孩子也辛苦。”定远候点头道,“我们家的功勋,总是比别人家来得艰难!” 柳姨娘狠狠的噎了下,吸了吸气才道:“世子爷功劳大,这脾气也不小!这不,连天哥儿刚回府就听说他哥哥把嫂子赶出院子啦!” 定远候脸上也没了笑,叹道:“这事我也知道了。你说这苏娘也是,好好的把柳玉放出来做什么?这不是给我们添堵么?” 我们? 柳姨娘心里冷笑。 这柳玉在府里晃来晃去,是在不停的提醒你当初做下的正妻换小妾的事吧?感觉被打脸了吧? “候爷这话就不对了。”柳姨娘娇笑道:“当初这柳玉,可是少夫人送上花轿的,本就是少夫人的人。少夫人不在府里也就算了,这进了府,连自己人都庇佑不了,还怎么治下?” 定远候摸了摸打理的干干净净的下巴:“这么说倒也对,只是……” “还有啊,”柳姨娘又道:“候爷最喜夫人的一点,也是妾身最佩服夫人的一点,就是主母气度,少夫人刚进府就能做到宽容大度这一点,真是候府的福气呢!不知道世子爷生少夫人的哪门子气,这么贤惠又貌美的人儿,还不快些去哄了回来!” ------------ 第七十三章 成功的柳玉 这一次,柳姨娘在定远候耳边吹的风并没有奏效。 白氏并没有如她所想一般,赶此机会对林苏娘落井下石,反而马上安排好她在轩榭的一应用度,东西既全且精。更是交待全府,给了林苏娘绝对的体面自由。因为候府女主人的重视,全府上下反而前所未有的尊重林苏娘。 倒也不能说这件事全无结果,至少柳玉并没有受到影响再被关起来,她的姨娘身份,算是落实了。 原本白氏并不同意,但一想到定远候是从柳姨娘处出来说对她说了此事,思量了一番便默许了。 由着你们去闹腾吧! 程明宇连林苏娘这样聪慧的绝色女子都看不上眼,难道还看得上柳玉这个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真是笑话! 一个女人是摆设,两个女人也是摆设!唉!真是委屈她的宇哥儿了! 而定远候见白氏对林苏娘截然相反的态度,也挑不出错来,加之程明宇又去送懿王殿下回王府,不在家中,又想到儿子一贯对林苏娘不喜,逼得紧了反而使两人矛盾越来越大,不如先就这样,大家相安无事一个府里住着再说。 反正他的事情圆满完成了,既没辜负老候爷,也没辜负林家,更是保全了程明宇的前程,至于小两口的事,就让小两口自己解决去吧! 林苏寒也对白氏的安排,不,确切的说是对白氏对协议的执行力,很满意! 她和阿竹天黑才回府来。 这一整天,林苏寒并没有盲目的就走街串巷开始行医,而是订购了许多物资,例如大量的白色棉布,许多消炎抗菌消毒的药材…… 当然还去了铁匠铺。 没办法,林苏寒要人没人,要工具没工具,人还可以慢慢找,可是这手术工具,手术刀止血钳缝针镊子什么的,虽然可能一时用不着,可是手里没有它们,就像上了战场没带枪一样,林苏寒心里实在是没底啊。 可是当她拿出手术图纸,看到那做惯了农具的铁匠师傅,一脸看天书的懵逼样,林苏寒心里就哇凉哇凉的。 说好的古代的能工巧匠呢? 还有啊,监测胎心很重要,最简陋的木质听诊器怎么也得备一个吧?唉,明天还得去找个木匠师傅。 量腰围的软尺得有一条吧?接下来还要准备制作产包,消毒剂…… 林苏寒深吸一口气,行医道路长且阻啊。 不过一忙起来,人就充实了。林苏寒在心里一边思量,一边跨进了轩榭。 轩榭已经大变样:印入眼帘的首先是挂上的挡湖风的紫色帷幔,这可给轩榭这座孤零零的建筑添了不少浪漫;屋子里的家具摆设早已焕然一新,一水儿红木做的;多宝阁的架子上,也多了好些瓷器玉器;四季衣裳、床榻被褥一应俱全;现搭起来的小厨房,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样样不缺,新鲜的肉菜果蛋堆成小山似的;阿若看林苏寒有时写写画画,甚至还给她准备了一间书房…… 哇哦,林苏寒环视一圈,忍不住赞叹一声,“完美!” 阿竹也满眼惊喜,“少夫人,这些,都是夫人给我们准备的吗?这,这怎么可能啊?” “一切,皆有可能!”林苏寒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女王范的一屁股坐到椅子里,跷起二郎腿。 “夫人这是,奖励我们离开世子爷吗?”阿竹又道。 “自然啦。唉,看来我这么做,真的是很符合候夫人的心意呢!”林苏寒捏着下巴说道。 阿竹眼里就再没了半分喜气,她狠狠的咬住了唇。 和离啊!少夫人怎么就敢想! “少夫人?少夫人在吗?”柳玉小心翼翼在门外喊道。 “柳玉吗?进来吧。”林苏寒说道。 “少夫人,你终于回来了,奴婢都找你好几趟了!”柳玉迈进门来,委屈道。 阿竹横了柳玉一眼,“哟,姨娘,你可是一步登天了,怎么还不忘自称奴婢呀?” 柳玉噗通就跪下了。 “少夫人,你处罚我吧!”柳玉眼泪掉下来。 林苏寒笑了,“好好的,我处罚你做什么呀?” 柳玉怯生生的道:“奴婢不该,不该躺到少夫人床上去的,可是,世子爷当时的眼神,好可怕,我,不敢不从。” 阿竹气的咬牙,一把将柳玉推倒在地,“柳玉,你别欺人太甚!有你这样专程跑到这里来打脸吗?” 林苏寒知道阿竹心里的愤怒,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对于她自己……林苏寒想了想,不能说全无感觉,也不能说生气,总之还是有一点不舒服吧!虽然不是自己的床,但好歹也睡了好些天,就这样被人抢了去… “少夫人千万别误会!”柳玉直起身,忙摆手道:“我是真心实意来认错的,少夫人救了我,恩情沿未报答,况且今后我还要仰仗少夫人,怎么敢对少夫人有半点不敬!” “柳玉啊,那是世子爷的院子世子爷的床,他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便是,不用向我认错的。呶,你东西掉了?”林苏寒说道,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张叠得整齐的帕子。 柳玉低头,正要去拣,阿竹先一步动手了。 “这料子可是一等一的好,想必是世子爷送的吧?让我们开开眼可好?”阿竹讽刺道,一边抖开了帕子。 素白的锦帕上,一团刺目的红! “阿竹姐姐,请还给我吧!”柳玉哭道,伸手来夺。 阿竹呆呆的松手,帕子掉落在地,柳玉赶忙小心收好。 “怎么了阿竹?这帕子有什么问题吗?”林苏寒不解。 柳玉只低头哭,阿竹喃喃道:“落红!” 落红?什么鬼? 林苏寒皱眉,旋即想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 落红啊! “这么说,程明宇昨晚,把你给…办了?”林苏寒望着柳玉道,眼睛亮亮。 柳玉身子一顿,停止了哭泣,低着头只敢用眼角余光打量林苏寒。 “太好了!”林苏寒一拍大腿,“恭喜你啊柳玉,祝你心愿终于达成!嗯,今后有你缠…哦,照顾世子爷,我就放心多了!” “少夫人,你,你好好跟世子爷说,世子爷会答应让你回去的,我,我也会劝世子爷的。”柳玉极小声的说道。 阿竹嫌弃的呸了声。 林苏寒也提高声音道:“千万别!你要是真想回报我的话,就把程明宇给我带远远的,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柳玉愕然。 这怎么,跟翠儿说的不一样啊? ------------ 第七十四章 吃货 小厨房里,阿竹撅着嘴,把择好的韭菜重重扔到盆里。 正在切羊肉的林苏寒见了,笑道:“哎,韭菜可没得罪你啊!” 阿竹生气道:“这个柳玉,哪里是赔罪的,分明就是来炫耀的!要是小姐一颗心还在世子爷身上,肯定就要被她气死了!” “这就奇怪了?”林苏寒笑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会生气,那你还生气什么?” “哎呀小姐,怎么说柳玉也是你救出来的,结果却换来她这般对你,我就是气不过啊!”柳玉哗哗的舀水洗菜。 “当初救她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林苏寒开始加调料腌制羊肉,一边漫不经心说道,“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啊,为什么要对她抱有希望呢?来,把这个串起来!”她指挥阿竹道。 “哦。”阿竹闷闷应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是这样吗?”阿竹把串好的韭菜递到林苏寒面前,问道。 “不错,一教就会!”林苏寒竖起大拇指,一手油污。 “这个,要怎么吃啊?”阿竹不解,看着自己手里竹签串起来的韭菜。 “烤着吃啊。很好吃的,嗯,花椒有了,但是辣椒…那就弄个椒盐味的吧!”唉,这里怎么就没有辣椒呢,几个月没吃辣,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烤着吃?我没弄过。小姐告诉我怎么做吧!” “这个啊,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乐趣!来,我们一起吧。” 红红的炭火上,架上几根铁条,成片的猪肉羊肉正滋滋冒着油花,一旁还有成串待烤的鸡肉、白菜、韭菜。火光下,两个妙龄女子脸蛋被熏的红红,不时的动手翻看着烤肉,不时的指手画脚说着说着就开怀大笑起来… 程明谨进到轩榭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那个女子往肉片上刷了点什么,不一会儿夹起来呼呼吹了几下,就塞进了嘴里,似乎有些烫,一边用手在嘴边扇着,一边不停点头,然后很快又夹起一筷往婢女嘴里送… 程明谨忽然就觉得自己担了一天的心是那么的可笑,原本一肚子劝慰的话,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五小姐!”阿竹到底没那么投入,看到了程明谨。 林苏寒转过头,向程明谨招手:“来来来,快来尝尝!” “嫂嫂这是在做什么?”程明谨走近,问道。 “我们在做烧烤大PARTY!嘿,就是人少了些,还好你们来了!这下热闹了。”这吃烧烤,就是要人多才好嘛。 程明谨的婢女紫苏瞅了一眼,缩回了头,“这个,能吃吗?” 林苏寒瞪眼,“怎么,怀疑我的手艺啊?” 程明谨目光幽幽的看着她,说道:“我原以为…没想到嫂嫂根本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林苏寒点头,“放在心上又有什么用?笑着面对总比哭着面对好吧?” 说着夹了菜肉,装小碟子里递给程明谨,指了指头顶,笑道:“这世上,唯有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也!” 程明谨顺着林苏寒手指的方向,抬头看了看璀璨的星空,笑着接过了碟子。 ※※※ 延州并不远,来回不到两日。 许懿一回到府邸,就一心一意的着手酿酒事宜去了。程明宇干脆给他安排好府中护卫的排班、部署,以及留下那几个同行的酿酒师傅,才准备回庆州。 这一耽搁,回到庆州时已是年三十了。 新年祭祖的仪式很繁琐也很重要,其中,自然少不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两次出手,都没得到那女人的有力反击,但是程明宇不相信,那女人就会这样认输了,她一定是在蕴酿着什么阴谋,逮到机会时就会狠狠的咬他一口。 所以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就没离开她的一举一动。 真是笨死了! 这样的场合里,她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对什么都很好奇似的东张西望。年节的服饰都很庄重,她好像很不习惯,好几次都差点绊倒了。更可笑的是,磕头的时候,居然让蒲团勾住了步摇! 真是难得的看到那女人又窘又迫的红了脸! 或许是丢了脸的缘故,晚宴的时候,程序明宇找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 母亲一向不喜欢她,当时那种情况下,母亲即使不便喝斥,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的。可当时那女人不好意思的傻笑一下,母亲就移了视线没看到她似的。 莫非,母亲是要事后私下惩罚? 先前两次都没能讲出来,借这个解救她的机会,好好跟她讲讲价,比如休妻和离什么的…… 趁着程明天上前给定远候说吉祥话,吸引了大部分人注意力的当口,程明宇起身离开。 根据协议规定,祭祖这样正式的场合里,林苏寒是要尽尽她少夫人的职责的。不过晚宴什么的,她还是就不要去浪费表情了吧! “小姐,今儿个宴席上的菜,夫人每样不落的都送了来呢!”自签了协议后,私下里阿竹又称呼她为小姐了,当着外人面时,才叫她少夫人。唉,也难为这丫头,还能随时记得分清楚。 “都有些什么菜啊?”林苏寒问道。 “有鸡有鱼,还有…” “有饺子吗?”林苏寒打断阿竹问道。 “没有。小姐想吃饺子了吗?”阿竹问道。 “我们自己动手做吧!” 揉面、做馅、擀皮、包制,很快热腾腾的饺子就出了锅。 “好香啊小姐!”阿竹深深嗅了一口,夹了饺子就开动。“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了。咦,小姐你怎么不吃啊?风一吹就凉了!”好好的屋子里不吃,非要到院子里来,来了吧又不动筷子。 今夜没有星空,林苏寒抬头望着漆黑的天,长长的叹了口气:“唉!每逢佳节倍思亲啊!你听听外面的丝竹歌弦,爆竹声声,而整个轩榭就只有我们俩吃着团圆饭,阿竹你不觉得冷清吗?” 阿竹一听也没了笑脸:“小姐是想林老爷了吗?阿竹从小就没了亲人,还真是不知道这每逢佳节倍思亲是什么感觉呢?” 林苏寒就刮了阿竹的鼻子,笑道:“现在我就是你的亲人啊,面对面自然不知想念是什么滋味了!” 阿竹也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伤感,笑着夹了个饺子给林苏寒:“快吃吧小姐,你不是自称是那个什么吃,吃货吗?” 林苏寒一口吃了,鼓着腮帮子再次仰起头。 爸爸妈妈弟弟外公外婆,苏苏在这里过年了呢!现在的你们,在做什么呢? 程明宇听到这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轩榭。 ------------ 第七十五章 心软 不多一会儿,程明谨就来到了轩榭。 同行的还有她的两个庶妹。 “嫂嫂,听说你这里有饺子吃?”程明谨一进来就问。 “哟,你这狗鼻子还挺灵的嘛!这么远都让你闻着味儿了!”林苏寒笑着说道。 程明谨娇嗔道:“嫂嫂少打趣我!哪里是狗鼻子也闻到你这里的饺子味啊,是…”突然顿住不说话了。 两个庶妹程明玉和程明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这嫂嫂说话可真…不讲究!关键是这个嫡出的姐姐还不生气,自小惯会察颜观色的她们自然不会多话,恬静的跟在程明谨后面。 “是什么?”林苏寒疑惑的看向程明谨。 “我是晚宴的时候没看见嫂嫂,就知道你是偷偷躲起来弄好吃的了,果不其然,被我抓住现行了吧!”程明谨有些调皮的笑道。 “什么叫偷偷!我是光明正大的好不好!算你有口福,还热着呢,快来吃吧!来来,你们两个也快坐过来吃吧!”林苏寒拉着程明谨的手,招呼程明玉和程明兰。 几个人围桌坐下,阿竹忙又去下了盘饺子端来,同时还端来了白氏送来的菜肴。 “嫂嫂没去参加晚宴,母亲就把这些菜给嫂嫂送来了?”程明玉问道,程明兰皱眉,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襟,示意她别多话。 “对啊,夫…母亲可怕把我给饿瘦了,送了这么多菜来。”林苏寒仿佛没看到她们的小动作,笑着说道。 “是啊,母亲一向仔细照顾我们这些晚辈的。”程明兰有些小心的说道。 林苏寒再次笑了笑,吩咐阿竹道:“阿竹,再煮两盘饺子,给候爷夫人送去!”转头再给小口小口吃饺子吃的正香的程明谨夹了两个,说道:“过年嘛,少了饺子就少了年味了,多吃些!” 程明谨咽下嘴里的饺子,说道:“嫂嫂做的饺子真的是太美味了,大哥肯定也爱吃,阿竹,给世子爷也送一盘去吧!” 林苏寒有些黑脸,她做的饺子,给那个‘人渣’吃还不如喂猪! “是,五小姐。”阿竹只好应是。 紫苏也在一旁道:“我来帮帮阿竹姐姐!” 林苏寒夫奈撇撇嘴,算了,就当喂了猪吧! 程明玉这时又问道:“嫂嫂还会做这个?记得你以前什么都不会,女红还是进府才学的呢!” 程明兰这次狠狠的拉了拉程明玉 林苏寒愣了愣才道:“那是因为之前没学嘛,现在这些我一学就会,下厨可是难不倒我了。倒是女红,我除了会缝针以外,其它的都不会了。”林苏寒一边说着还做了个缝针走线的手势。 “对了,你们俩是双胞胎吧?长的那么像!”她又问道。 “对啊对啊,我们姐妹是双胞胎,嫂嫂猜猜我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程明玉见林苏寒并没有任何不愉,有些欢快的道。 程明兰则叹了口气,低声道:“正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所有姨娘生育我们的时候伤了身子,到如今都还没有养好呢。” 林苏寒知道她们的生母是一直未见过的杨姨娘,这时才知道原来是生产时落下了病根,正要开口说话,程明玉已道:“姐姐,今儿个过年,说点高兴的事情好不好!我们俩过得开开心心顺顺当当的,才对得起姨娘为我们伤了身子啊!” 见她们三个说得起劲,程明谨掩嘴轻轻的打了个嗝,揉了揉肚子。 吃得好撑哦! 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阿竹把两盘白胖胖的饺子端到定远候白氏面前。“候爷,夫人,这是少夫人亲手包的饺子,请候爷夫人尝尝!” 定远候紧了紧眉头,“她不是累了么?连晚宴都没出席,怎么还有力气做饺子?” 白氏倒是不以为然笑笑,伸出了筷子:“候爷,苏娘一向胆小上不得台面,让她来也是丢脸的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这份孝心就足够了。唔,味道还不错,候爷尝尝?” 只是当她的视线落到正给程明宇端饺子的紫苏身上时,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恼怒。 程明宇也是很恼怒。 程明谨爱吃饺子,他是知道的。所以从轩榭回来,他鬼使神差的对她说:“轩榭里一股饺子味,你怎么没去看看?” 谨儿这丫头好像挺喜欢那女人的,她要是去了,那女人就不会抬头望天,幽幽的念着每逢佳节倍思亲了吧? 话一出口,他就为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 他居然会为了那个女人着想? 难道是因为自己一心一意想要结束这段婚姻,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确实太残忍了些,所以在自己也孤独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片刻的孤独脆弱,就,心软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面对程明谨惊愕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会知道?”时,他奇怪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说道:“你先前不是闹着说想吃饺子吗?我从那边路过就帮你留意到了,你爱去不去吧!” 谨儿盯着他忽闪了几下长睫毛,果然马上就去了,还叫上了两个庶妹。 程明宇暗暗的长出了口气,以后这种心软可不要再出现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吗? 程明宇也抬头看了看天,呵!这女人说的,还真是贴切啊! 娘!你在天上还好吗? 程明宇执了酒壶,斟了满意满意一杯酒,仰头一口饮下。 白氏立马就注意到了,劝道:“宇哥儿,别喝那么急,当心伤了身子!” “知道了,母亲。”程明宇笑了笑,放下酒壶。他还是有母亲疼爱呵护的人哪!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那个女人身边提着个食盒,给定远候和白氏端上还冒着热气的饺子。 看到两人都动了筷子,程明宇在心中讽道:又长进了!居然知道讨好父亲母亲了! 结果那个女人还让紫苏还给他送来了一盘!偏偏紫苏那丫头还一副‘世子爷,你这下满意了吧’的神情。 程明宇咬了咬牙,这个女人,真是会利用人!真是会见缝插针!知道让他妹妹的丫鬟送来,他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妹妹的面子! 他挥手让紫苏退下,看了看白白胖胖的饺子一眼,哼,卖相倒是挺好的,只是,他一定会承她的情么? 关于休妻的事,得马上找那个女人解决了!程明宇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做了决定。 白氏看到程明宇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那盘饺子一下,眼里闪过满意的神色。耳边阿竹说的‘名面上是少夫人关心世子爷,其实是五小姐的心意,还请夫人不要多心’的话,被她自动遗忘过去。 即使是你的心思又如何,宇哥儿可曾瞧得上? ------------ 第七十六章 千金阁 生病从来都是不看日子的,是以医院里什么时候都有人在。林苏寒路过正安堂的时候,看到里面看病抓药的人络绎不绝。 大大的匾额,宽敞的厅门,忙碌的药铺伙计,认真的坐堂大夫,焦急进门而又释重出门的人们,无不彰显着正安堂的底蕴与实力。 这就是那个七婆供职的‘医院’啊!她能得到十里八乡乡亲们的尊敬,除了她本身技术精湛,还跟出身正安堂有关吧? 林苏寒盯着正安堂一路走过,手中的铃儿叮当作响。 本来阿竹还准备了一张大大的幡的,但被林苏寒坚绝拒绝了。 开玩笑!她不过是做个赤脚医生,不是算命测字的! 阿竹不依:“做铃医就是这样的啊,你不置办一身行头,谁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林苏寒打了个响亮的响指:“这还不简单!” 是以林苏寒和阿竹此刻,穿了一件长长的粉红色罩衫,头上戴了个造型奇特的粉红色帽子,挎着的医药箱上,画了个大大的红色十字图案。 其实就是林苏寒仿照现代,让阿竹做出来的护士服! 这一身行头穿上身,其效果就不是扛一张大幡能比得了的。那百分之百的回头率,让阿竹很是有些局促不安。 而面对好奇打量甚至指指点点的人群,林苏寒倒是很大方的推销自己:“我是一名产科大夫,你们家里或是邻居亲朋,有怀孕的女子,我可以免费为你们进行产前检查、接生或者产后恢复。” “接生?你是个稳婆?”有大妈问道。 “对,我是产科大夫,祖传的!”林苏寒笑道。 她这也算是实话实说,她外婆是老一辈的接生婆,那个年代下也是经过培训持证上岗的。母亲就不用说了,正归科班出身的,而自己也正是在她们的耳濡目染下,上了医大,选择了产科专业。 “怪不得,我说姑娘你这么年轻,怎么就做了稳婆了?原来是祖传的啊!”大妈一脸恍然。 “再是祖传我看也不行,这女人自己没生过孩子,哪里来的经验啊?”有大妈反驳。 林苏寒也不恼:“医术不是我说多好就有多好,或大娘你说不好就不好的。待他日乡亲们口口相传,或亲眼见证,大娘们再相信我也不迟。” “哟,口气挺大的嘛。” “话不能这么说,我看这姑娘脾气挺好的,你说她人家不也没生气吗?” “我会在东大街开一个名叫千金阁的药铺,如果有产妇在生产时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到那里找我!” 林苏寒说完这话,笑着走开了。 从决定重拾老本行,到像七婆那样能够帮助到更多的产妇和家庭,林苏寒明白,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她不过是个名不见经转的小姑娘,在百姓们眼中,自然比不得年纪四五十的稳婆们稳重有经验。 同时,虽说号称是祖传,但其实林苏娘的母亲也只不过是个铃医,还比不上正安堂那样闪亮的招牌撑门面,就如同那些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总是让人高看一眼一个道理。 所以林苏寒不急不躁,按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的来。 首先,她最先要帮扶救治的对象是乡下农民和城中的穷困百姓,他们大多是不太请得起大夫的,而自己的免费医治,应该能吸引不少人家的注意。 渐渐的,局面一点点打开,她的千金阁也就能慢慢的聚集起来人气,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千金阁能从一个小诊所,也能成为正安堂那样的老字号来。 是的,协议里她有标明之前的‘分手费’归属她所有,而白氏更是‘大方’的将她与程明宇的交易也送给了她。所以自白氏开口以后,她就在为自己开诊所做准备了。 鉴于定远候府的所作所为,林苏寒用起这笔钱来并没有任何负担。 千金阁,就是她为自己诊所取的名字,因为只负责女人们的病症,故而取了千金二字。诊所里所需的物资药材都已订购妥当,只需要挂上匾额就能开张了,只是前段时间,程明宇从她这里拿走了铺子的房契。 想起这个林苏寒就恨得咬牙。 那个人渣,对付起她来还真是――丧尽天良呀! 弄个女人到她睡觉的床上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霸占她的财产! 不行,谁也不能阻止她千金阁的开张,是得想想办法了。林苏寒一边向城外走去,一边在脑海里盘算着。 程明宇此时也在咬牙。 这个女人一天到晚的在做什么,总是不见个人影!他往来轩榭好几趟了,总是白跑路,脸上的怒气不自觉得便再也藏不住。 阿若见他坐在椅子里,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不由轻手轻脚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出去暂避其锋芒,谁知一到门口就碰到了程明谨。 “五小姐!世子爷在屋子里呢。”她施礼道。 “我是来找你的,阿若。”程明谨站住脚说道。“听说嫂嫂那件练功的衣服就是你给裁剪的,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做的,我也想要做一件。本来想借她那件照着做就行了,只是嫂嫂日日都不在家。” “那衣服我是根据少夫人的描述做的,说是为了晨…晨跑穿的。”阿竹说道,“五小姐也要做一件吗?” “对啊,嫂嫂说我身子骨柔韧比较适合练瑜…伽,所以我也要做一件的,呶,料子我都带来了。”程明谨说着拿过了紫苏手里捧着的布匹。 “那…那就请五小姐去奴婢屋子一趟可好?”阿若回头看了主屋一眼,想了想问程明谨。 世子爷人心地不坏,就是脾气不太好,在他手下当差这就是最大的苦头了,尤其是现在不知道他生气为哪般的时候,还是不要去触这霉头了。 程明谨眨了眨眼,指了指屋里,小声道:“哥哥在里面?在发火?” 阿若点了点头。 “因为什么啊?”程明谨又问。 阿若摇摇头,“不知道。五小姐可要去问问?” “不去。”程明谨很干脆的说道,“哥哥除了对晚晴表姐不发火外,对谁都有脾气。兴许他又生嫂嫂的气,我去劝他也没用。” “可是少夫人这些天也没惹世子爷啊?”阿若道。 “是啊,嫂嫂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日早出晚归的,母亲也不管管!可能哥哥就是为这事生气吧?算了,先去做衣服,明天问问嫂嫂就是。” 程明宇没注意自家妹妹和婢女对自己的议论,他只注意到两个字。 晨跑? 就跟他早上出去跑马一般吗? 对啊,他以前都是习惯早晨去轩榭练功夫的,怎么能因为那个女人住在那里就荒废了呢? 还愁堵不到她么? ------------ 第七十七章 钱呢 冬日的早晨就是爱起雾。 林苏寒穿着改良过的衣服,外面套了一件褙子,正绕着杆榭湖边跑着步。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但好歹少了古代服装的繁复,简单合身了许多。 这个时辰湖边也好,梅园也罢,都是安安静静的,薄雾笼罩下,并没有丝毫现代都市里那种灰霾憋闷之感,反而丝丝缕缕的随着林苏寒的跑动飘荡开来,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林苏寒慢慢沉迷其中,真要是神仙福地多好啊,是不是就能送她回去了? 她习惯性的往前跑着,‘砰’一身撞到一堵肉墙! 程明宇远远的看有雾中有个人影跑动,知道是那个女人,于是停下来等着她靠近,谁知道这女人像是在梦游似的,直接就撞到他怀里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自己没想着要避开。这让程明宇有些恼怒,他抓住林苏寒的肩膀,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讥讽道:“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投怀送抱!也不看看自己穿成一副什么鬼样子!” 看她闭着眼睛眼泪直流似站立不稳的样子,程明宇倒也没立即松开手。 这到底是人还是墙啊?林苏寒捂着鼻子,疼得满眼金星,鼻腔疼痛刺激泪腺,泪水止也止不住,她只好仰着头,顾不得程明宇的冷嘲热讽,等疼痛缓解。 疼痛渐缓,林苏寒睁开眼睛。 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似一汪清泉,程明宇从‘泉水’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的脸宠,刹那间,他心神有些失守。 林苏寒一把打开程明宇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有病啊!程明宇,好狗不挡道你不知道吗?” 程明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抓住她的衣襟:“你敢骂我?” 这男人力气大得很,林苏寒是知道的,她有些紧张的抓了他的手:“君子动手不动口啊!你再不松开,我喊非礼了啊!” 看着她眼睛里的防备害怕,程明宇有些忍不住好笑:“非礼你?不是正如你所愿么?再说,我这个丈夫非礼你这个少夫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到底还是慢慢的松了手。 人渣虽然是人渣,但笑起来还真的是――迷死人不偿命,这让林苏寒这个大龄女青年也有一瞬间恍神,不过,也只是恍神零点零一秒而已。 “所愿个屁啊!你敢碰老娘试试!”林苏寒捂着领口往后退了一步。 程明宇嗤笑一声,“切,我都让柳玉睡了你的床了,你觉得我会愿意碰你?” 林苏寒看他两眼,放下手来,说道:“这样最好,我俩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打扰谁。” 程明宇再次嗤了声,“那谁又是送饺子,又是投怀送抱的?” 林苏寒不耐烦挥挥手,“行了,你脸没那么大,没有圣旨没谁会嫁给你的,别歪歪唧唧的在这里打嘴仗了!认真说起来还是我做了大牺牲才换来候府平安、还有世子的大好前程的,那么世子爷,我有个事得认真跟你说道说道。” “我祖父和我母亲当初救老候爷,并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林苏寒径直往下说,“所以当初我们俩的婚约是要双方都觉得好才成立的,虽然你我都觉得不合心意退了婚,但无奈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你是男人找个可心暖床的、就是再娶一个妻都无所谓,可我是女人,可能牺牲的就是我这一生的幸福,所以世子爷,把从我这拿的房契银两都还给我吧!” 程明宇脸色铁青,明明是他来找她讲条件的,结果他还没开口,她就来吧啦吧啦来了这么个长篇大论。 虽然这女人说的话基本上就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脸上又是这副淡漠疏离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看着就生气。 还有什么叫找个可心的暖床,什么叫再娶一个也无所谓,他不过就是借她送的女人刺激一下她,不过是以其之道还其之身而已,结果却被她说的如此不堪,即使如他所愿,他现在也不想顺了她的意:“我如果不给呢?” 林苏寒无所谓的笑笑,上前一步,在程明宇胸膛上拍了拍,自信说道:“同鞋,你会乖乖拿给我的!” 说着转身跑开了。 什么女人!程明宇不由咬牙。 当林苏寒站在白氏旁边,笑盈盈看着白氏叮嘱他,让他拿出房契银两的时候,程明宇终于明白林苏寒和自信从哪来了。 嗬!居然连母亲都哄得团团转了! “先不说苏娘孤苦伶仃,就说林家对我们候府的恩情,老候爷的遗嘱,我们也该给苏娘这份体面!她手里头有了点活络钱,才不会事事都找到你这个当丈夫不是!”白氏笑着对程明宇说道。 白氏这样说,其实心里并无任何不满,毕竟林苏寒将这件事交由她拿到明面上来解决,而不是私下里借口去纠缠她儿子。 当然,她并不想把协议的事情告诉程明宇,儿子可以不要这个女人,但这个女人先不要儿子…她虽然有些欣赏林苏寒的勇气决断,但还是她私下里解决了就是,不要拿到明面上来的好。 作为一向听从白氏的话的程明宇来说,此刻定然不会顶撞白氏,“知道了母亲,儿子不过是怕她什么都不懂,替她张罗下罢了。既然她想要,拿去练练手也好。不过,契书银票都在我屋里,只好等下去拿了。” “不如这样,我随世子爷走一趟吧!也算早些了了一桩事。”林苏寒笑着白氏身边走出来,站一旁等着程明宇。 程明宇站起身,“母亲,那儿子就先回去了。” “去吧。”白氏摆摆手,端起茶。 出了秋华院,程明宇就摆了一张臭脸,一声不吭的往前走。 林苏寒见怪不怪,抬着下巴朝他哼了声,小样!搞定了你母亲,还愁搞不定你么? 眼看到了程明宇院门口,程左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世子爷,有紧急公文!” 程明宇接过一目十行看了,对林苏寒咧嘴一笑:“军务要紧,我得去府衙一趟,什么时候我得空了再给你拿吧!哈哈哈!” “程明宇!你这个无赖!”林苏寒对着程明宇大步离开的背影狠狠骂了句,只得恨恨转身走了。 ------------ 第七十八章 出街 林苏寒愤愤然快步走,一边懊恼的直拍脑门。 太心急了啊,一提到钱就hlog不住了啊,既然此事都交由白氏出面,直接从她手里拿就是了嘛,干嘛傻乎乎的跑这一趟呢? 正暗骂自己失策间,有人叫她:“少夫人!” 林苏寒定神看去,原来是柳玉. 她今天一身粉红的长褶裙葱绿的短袄,在这倒春寒的日子里愣是穿出了春暖花开的感觉。她描了淡眉,抿了红唇,头上是精致的蝴蝶钗,耳朵上是鲜艳的红玛瑙,再加上白里透着粉的皮肤,整个人就像三月里的桃花,娇滴滴的那个艳啊… “少夫人,你怎么过来了?”柳玉问道。 “哦,我过来有点事。”林苏寒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啧啧,果然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瞧这水灵的。” “啊?少夫人说什么?”柳玉没听懂。 “没什么。”林苏寒打了个哈哈,指了指柳玉身后的丫鬟,“这是你屋里伺候的人?” “是,世子爷把秋月院给我安顿好,就拨了这丫头给我使唤。采儿,还不见过少夫人!”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柳玉这一身打扮再加上这番话以及故作矜持的动作,还真是主子范十足啊! 采儿忙忙的施礼,叫少夫人。 林苏寒摆摆手,“行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玩吧。” “少夫人!”见她提步就走,柳玉忙唤住她。 “还有事吗?”林苏寒回过头问。 柳玉忙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言辞恳切道:“少夫人,你放心,世子爷把他的院子空出来,就是要让你回来的。你别急,我一定会再跟世子爷好好说说。不过,少夫人也要想想法子才是,只要你有办法,柳玉无论做什么都会帮你的。” 林苏寒笑了,“程明宇那院子脏兮兮的,我可不想再住。还有啊柳玉,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还是好好的想怎么得你世子爷的宠爱要紧!” “少夫人,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柳玉部林苏寒的背景影喊道。 “我说的也是真的!”林苏寒头也没回,大步走了。 采儿也是个挺漂亮的姑娘,瓜子脸儿杨柳腰。此时听了柳玉的话,忍不住翻白眼撇嘴角:天天打扮得这妩媚样,天天连世子爷的影子都见不着,说个屁呀!虚伪! 翠儿把这事讲给柳姨娘听的时候,柳姨娘笑了:“我使了那么大劲,居然还不如她自己挖的坑有效果,嗯,这把火我得慢慢烧,细火慢熬才有好汤嘛!” 消息传到秋华院的时候,白氏也笑了:“这戏果然唱上了,百花齐放还真是热闹。周妈妈,给柳玉的赏赐再多一些,想要看更好的戏,可不就得大方点。” 这些事,林苏寒自然是不知道的。 碰到柳玉过后,她就和阿竹照例出府去了。虽然每日的收获并不多,甚至遭受不少恶言冷脸甚至驱赶,但只要最终能够救治到病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城里城外的逛了不少地方了,今天,林苏寒和阿竹走到了南街这片。 就如城市里的城中村一样,南街尽头这片,是庆州城里最落后的地区之一,街道狭窄弯曲,高低不平,走在街上,迎面而过的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菜色,衣着陈旧或是破烂,身形消瘦,面容愁苦。 街两边房屋低矮破旧,修葺的毫无章法,破烂的一个窝棚里,就能挤下一家人住在里面,不时传来孩童的哭声和大人的责骂声夹织在一起,更显得这边的杂乱无章。 阿竹这几年虽然都住在候府里衣食光鲜,但出身穷苦,跟着林父林母时也经常混迹于这些地方,一路走来虽然眼睛四处张望打量,但神色倒也自然。 林苏寒自是不用说了,更是感叹道:“哪朝哪代,都少不了勤劳却贫穷的老百姓啊!” “老天爷不公平呗!”阿竹随口答道,说完才觉得,咦,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手中铃儿清脆作响,不多时就吸引了一群流鼻涕光脚丫的孩童们跟在她们周围。 这样的场景早就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了,林苏寒处理起来早就得心应手,她接过阿竹递过来的糖,一一分给孩子们,并问道:“小朋友们,我呢,是一名大夫,专门给大肚子的妇人们看病的。你们知道哪里有大肚子的人吗?告诉我还有糖吃哦!” 穷人家的孩子,平时哪里能得零食吃,抓过糖就迫不及待的塞进了嘴里,一个动作最快的小男孩最先尝到了甜甜的味道,也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林苏寒身后就含糊的大声喊道:“那里就有大肚子,不要脸的大肚子!” 林苏寒回头,果然见一个身形臃肿的妇人,挎着一只有些沉重的竹篮,一手扶着腰,步履蹒跚的往前走着。 “果然是个大肚子。”林苏寒捏了捏小男孩满是鼻涕的脸,晃了晃手中的糖,“不过,你得答应我,人家又没惹你,你不能指着人家骂不要脸,这很不礼貌,知道吗?” “我没骂她,是大家都这么说的。”小男孩不服气。 “嗯?你不想要糖了吗?”林苏寒佯怒道。 “好,我不这样说她了。”看在糖的份上,小男孩乖乖应道。 林苏寒把糖给他,摸了摸他的头,这才迎向孕妇走去。 “二狗,一天就知道淘气,快点回来看着妹妹,我要去洗衣裳了!”街角一个抱孩子的妇女朝小男孩喊道。 小男孩眼睛一亮,朝妇人跑去:“娘,我吃到糖了,好甜!还有一颗给妹妹!” “哪里来的糖?”妇人马上沉了脸,问道。 “是那个大夫,她要看袁婶子的大肚子,她给我们的糖,可甜了!”小男孩指了林苏寒说道,献宝似的伸出手心的糖块。 怎么什么人给东西都吃!妇人心下发火,想一巴掌拍掉,但看到儿子手中跟过年时东家赏的一样的糖块,又看了看几个同样舔着口水的孩童,终是没舍得打下手。 她拿过儿子手中的糖块,看向林苏寒和阿竹,虽然那两个女子衣饰怪异,但用料做工俱是上乘,此时正走到袁娘子面前。妇人眼珠一转,对儿子说道:“快去叫王婆婆李大娘朱嫂子来,就说有人给袁婶子,不,袁破鞋看肚子了!” ------------ 第七十九章 拒诊 “这位大姐,挺着大肚子买菜呀?这是有几个月了?可有请大夫诊过平安脉?”林苏寒迎向妇人,热情的打招呼。 在现代,她在医院里坐等病人上门,在这里,她想方设法主动找人看病,而这一切改变的起源,都是因为丁香的离逝。 那是林苏寒从医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 当然,这并不是说林苏寒没遇到过离世的病人,恰恰相反,她参与抢救过不少危重产妇,其中不泛有极少数人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面对这种生命的流逝跟面对丁香的死亡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抢救危重病人,往往病情复杂危重,但她们有最好的医生团队,最好的设备药物进行救治,再不济,也会用尽各种急救措施,不坚持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 尽力过,纵然惋惜悲叹,但问心无愧。 可是丁香呢,病势虽然紧急,但是病情简单明了,是林苏寒完全能够救治得了的病况,即使在这里,如果她早些问询详查,一定能有所发现,更是能防范宫外孕大出血这种危急情况的发生。 可是最终呢,她这个产科医生,面对昔日游刃有余的病症,却只能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看着这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一点点走向死亡。 那一刻,林苏寒甚至觉得,她就是伤害丁香的凶手! 她身为后世的灵魂,站在古人的肩膀上,拥有经过千年沉淀的现代医术,结果没想到,在古代病人面前,她却是那么的无用! 深深的愧疚折磨着她。 但并不能打倒她。 遗憾已经造成,但决不能再有下一个遗憾了。 林苏寒含笑看着那个孕妇,等待着她应该是幸福的回答。 谁知道她脸上却闪过一丝惊恐慌乱,人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戒备 离得近了,林苏寒注意到孕妇脸色非常不好,衣服也穿得比平常人更厚一些,身形虽然臃肿,但一双手却瘦骨嶙峋。 “你这是身体不舒服?我也是大夫,我能帮你检查一下吗?不收钱的!”林苏寒有些担心了。 那孕妇的眼神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来,低头绕过林苏寒阿竹二人,一句话没说就走。 “哎,这位大姐,你不让我看没关系,可生病了一定要去看大夫的。”林苏寒劝道。 “是啊,生病真的不能耽搁的,何况大姐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才是!”阿竹也帮着劝。 “哎哟,袁娘子,怎么不让这位大夫给你瞧瞧!怎么就走了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几个妇人围住那孕妇,其中有个胖胖的大娘首先开口道。 “是啊,袁娘子,既然敢挺着个肚子出门,就不要怕别人睢嘛!” “还是看看大夫得好,免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了谁了种!” “要我说,这种水性扬花的女人,就该送去浸猪笼,跟她费这些唇舌作什么!” …… 一群婶婶婆子拦住孕妇的去路,对着她风言风语极尽嘲讽,林苏寒阿竹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懵圈。 那孕妇此时反而抬起了头,挺直了背,无声的承受众人的唾骂,只是微微发抖的身子,出卖了她此时的内心。 林苏寒不由上前,看见那孕妇垂着眼帘,抿紧了苍白的唇,脸上透露出一种坚定的坚持。林苏寒心下叹了口气,站到了孕妇身前。 “不管怎么说,这位大姐如今正怀着孕呢,身子也不好,各位婶子大娘们就口下积德,让这位大姐先回去休息吧!”林苏寒说道。 “哟,请问这位小姐,你真的是位大夫吗?”那胖妇人打量了林苏寒一番,问道。 “当然,这还能有假!”阿竹站到林苏寒身边,大声说道。 “那你们是哪家药铺的大夫?又师从何人哪?”胖妇人又问。 “我家小姐的医术是祖传的,东大街的千金阁也正在筹备当中。我和小姐走街串巷不过是先在百姓们眼中混个眼熟,日后你们直管到千金阁来看病就是!”阿竹有些紧张,但还是流畅说道。 “哎呀,你这丫头误会了!”胖妇人一脸你会错意了的表情,说道:“我不是怀疑你们大夫的身份,不过是看二位衣饰打扮,就跟富贵人家的小姐似的,又面生的很,想必以前是几乎没来过南街这边的,所以呀,”胖妇人看向林苏寒:“这位大夫才不知道南街‘大名鼎鼎’的袁娘子!” “我们以前确实是没来过这边,所以不知道袁娘子的事。”林苏寒说道:“不过,不管袁娘子发生了何事,她现在是个孕妇,理应受到大家的关怀帮助,还是先让她回家吧。” “得关怀帮助的,还得看是什么孕妇!像袁寡妇这样不守妇道,背地里跟人珠胎暗结的荡妇,就该送去游街后浸猪笼!”那个干瘦妇人性子有些烈,都说了两次浸猪笼了。 “是啊,我们这里出了这么号人物,南街的脸都被她丢尽了!”先前抱孩子的妇人也忍不住说道。 “说起来她们家还真没一个好人哈,堂嫂水性扬花害死了她堂哥,关进了牢房,她弟弟也因为报复堂嫂坐了牢,可是最狡猾的还数袁娘子了,至今都还没找到她的奸夫是谁……” 林苏寒脸开始发僵,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 第八十章 复活 “这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一不小心哪,就出不来了!”胖妇人叹道。 “走,我们也去看看!”干瘦妇人说道,一把拉了林苏寒的手,“大夫,你说你什么人都治,跟我们同去瞧瞧呗!” 林苏寒知道,这些大妈们不过是迁怒她为袁娘子出头罢了,况且她也想去看个究竟,产妇到底是因何原因导致死亡。 不过随着这群大妈们绕过半条街,就看见前面黑鸦鸦的围了一群人。 诡异的是这群人安安静静的,甚至可以说是屏声静气的围成一圈。 透过缝隙,能隐隐看到他们围在中间的薄薄的棺材一角。 棺材里自然装着死人,他们不赶紧抬出去埋了,一动不动静悄悄守着做什么? 这些人莫非是,中邪啦? 一尸两命可是很不吉利的! 大妈们面面相觑,脚步不由迟疑起来。 林苏寒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反而有些奇怪的看了大妈们一眼,径直往人群走去。 阿竹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牙一步不落的跟在林苏寒身后。 林苏寒来到人群后,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看。 场中央,薄薄的棺材盖掀到了一边,能看到半个里面躺着的人,一个须发中夹杂着银丝的老者蹲在一旁,俯身对棺材里的人做着什么。 这是,什么古老的丧葬仪式吗? 林苏寒不解,目光下意识的四处打量。 不知道那老者手里拿着什么,但他只穿了一身这里人常穿的青色衣袍,地上也并没有摆放香烛纸钱或是其他什么诸如祭坛啊这类的东西,只在棺材一头的地上,看到了几滴类似血液的痕迹。 血液,尚未完全凝固?林苏寒心中一动,往人群里挤了进去。 林苏寒心中一动,往人群里挤了进去。 围观的人群任由她推挤,依旧目不斜视的盯着棺材。 阿竹伸手想抓住林苏寒,但无奈晚了那么一步,只好也跟着她挤上前去。 “哎!……”拉林苏寒来的那妇人虽然打着笑话排斥她的主意,但真见她往死人面前钻,又是在这么诡异的情形下,还真怕她沾惹上什么不详之事,忙阻止。 她的话刚出口,就被围观的人群打断。 “哎呀,活了活了!…” “…曲大夫真乃神医啊!” “…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可不是!此事定能传为千古佳话!…” 围观的人群兴奋,林苏寒也很激动。 哎呀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死人复活? “大夫,您真是太厉害了!”她对老者竖起大拇指说道,一下子扑到棺材边,仔细观察棺材里的人来。 这是一个孕妇,肚子高高隆起,她身子有些瘦弱,脸色青白无血色,嘴唇干裂唇色黯淡,头上手上胸口都扎了针,此时正虚弱的半睁开眼睛,抬了抬手。 “孩子!我的孩子!”孕妇动了动嘴唇,哑着声音小声说道,要摸向腹部的手抬起一半就没了力气。 林苏寒忙扶了她的手,以免她触碰到手上的银针。 孕妇的手冰冷湿滑,再加上她的面色,也难怪让人相信她已经死去。 “你别担心,我这就给你检查。”林苏寒对孕妇说道,手覆上她的肚子。 “这位姑娘,也是大夫?”那曲大夫并没有阻止,只是站起身问道。 “对,我是产科大夫。”林苏寒对曲大夫认真说道,“所以妇科产检就让我来协助老大夫吧!” 曲老大夫并没有过多考虑就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姑娘了!” 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手上没有一点医术是不敢凑上前的,更不要说有人作死冒充大夫了。再说虽说是大夫救命,但众目睽睽之下触碰女子身体,还是女大夫合适一点。 这时有青年提了药壶钻进来,“师父,还阳汤熬好了。” “喂病人喝下去。”曲大夫吩咐自己的徒弟,又转头对孕妇说道:“这药固本培元,大补气血,喝了你才有力气生下孩子。” 孕妇含泪点头,“大夫,救救我的孩子!” 一旁捂嘴大哭的孕妇家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抹泪,一边轻轻抬高她的头,那弟子小心用壶嘴一点点喂孕妇喝下汤药。 林苏寒顾不得这些,她手伸进孕妇衣服里,轻轻在孕妇肚子上摸索。 孕妇肚子大小正常,体温略有下降但并不似手脚那样冰凉,整个腹部并没有松软也并没有宫缩般的坚硬,也并没探查到任何胎动的迹象。 胎儿,还好吗? 孕妇睁眼第一句话就是孩子,可见对这个孩子的爱之切,林苏寒不由心下着急,这要是有台B超该有多好啊。 “阿竹,把我的听诊器拿来!”林苏寒突然抬头道。 “哦?是!”阿竹应道,慌忙打开了医药箱。 “怀孕几个月了?你们在家自己生的吗?孕期有没有请大夫看过?”林苏寒又问孕妇家属。 “怎么没请稳婆?还请的是七婆!足月前还让七婆看过的,说是一切都好,生之前就请了七婆在家守着,谁知生了两天,都看到孩子头了,就是生不下来!七婆想了许多办法,结果…”刚才扶着孕妇喝药的婆婆哭着说道。 “小姐,听诊器!”阿竹说道递给林苏寒一截木头做的东西。 林苏寒接过,“这么说一切都是正常的,是生产时遇到了问题!我现在听听孩子的情况。” 说着将这个一头小一头大类似喇叭的东西,轻轻放在孕妇的肚子上,并将耳朵附在小的那头认真聆听,还来回不停移动。 看到她的奇怪动作,大家都惊异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在做什么呀?” “木头能用来检查?” “听孩子的情况?孩子难道会跟她说话?” “什么呀!那不成了妖怪了?” 那曲大夫的弟子更是说道:“哎,这可是救命时,不是捣乱的时候!” 林苏寒在孕妇肚子上来来回回听了几圈,都没有听到胎心,又往下挪了挪,似乎听到了那熟悉的心跳声,被这些人这么一喊,又没了。 “你们都不要吵!”她瞪眼冲人群喊道。 “大家都安静些,让这姑娘快些检查完。”曲大夫说话了,大家马上安静下来。 ------------ 第八十一章 生产 自古俗世多奇人,曲大夫虽然也没见过有人拿着木头诊病,但他想到这姑娘看到这棺材里的孕妇醒过来时那热切的眼神,自然的选择了相信。 那种对生命的热枕不是做假! 不过这医术嘛,还有待观察。 林苏寒再次把简易听诊器往下移了移,认真听起来。 砰!砰!砰! 那久违的熟悉的心跳声! 林苏寒脸上不由露出个大大的笑来。 “我听到孩子的心跳声了!孩子好好的,你要加油啊!” 那孕妇虚弱的脸上绽放出个无比慈爱的笑,转瞬间似乎恢复了一半血色。 扶着她的婆婆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阿竹!准备盐水开水热水!煮剪刀镊子针线!”林苏寒大声叫着阿竹。 “是!”阿竹应了,问曲大夫的弟子,“烦劳大哥带我去你刚才熬药的地方一趟,我得去配点盐水。” 那弟子得了曲大夫的首肯,转身引路,说道:“热水我刚才就烧着了,这会儿可能也开了。不过,你们要盐水做什么?剪刀用来剪脐带,可针线用来做什么?” “哦,小姐要用盐水来消毒,煮剪刀针线也是如此。”阿竹边走边道。 “消毒?那是做什么?”那弟子又问。 “就是…就是…”阿竹也说不清楚,“洗手干净什么的。” “哦。”那弟子疑惑的应了声,心中不住思考,洗手就洗手,干嘛要用盐水洗呢?接生还要用针线?没听说过! 而林苏寒还放在孕妇肚子上的手,这时感受到了一阵紧缩。 宫缩! 这么说产程还在继续,这孕妇完全有可能自然分娩啊! 这古代的医生还真是厉害啊! 虽然说宫缩还有些乏力,可这个孕妇之前可是被判断为死人的!有胆子在棺材里医人,又有这么精湛的医术,又留下这么档子事的,不由让林苏寒想起了一个故事。 “大夫,您可是姓孙?”林苏寒问道。 “不是,老夫姓曲,名艺成。”曲大夫看着这女子眼睛亮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哦。”林苏寒有些失望。 万能的架空啊,这里似唐却不是唐,看来即便有相同的事,也没有发生在相同的人身上。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管他是谁,只要能医治病人,就是好大夫。 “曲大夫,我刚才发现孕妇还有宫缩,但很乏力,同时胎儿心跳也有些缓慢了,分娩必须马上进行,不能再拖了。曲大夫快些用药吧!”林苏寒拉过曲大夫,小声对他说道。 “孕妇亏损厉害,”曲大夫摸着胡子沉吟道,“且据我所知,七婆也曾用过凶猛之药,故而催产汤药不宜再服。这样,我告诉你穴位,你再在孕妇肚子下身处施针,刺激孕妇快速分娩。” 林苏寒苦笑,“这可不行,我认不全穴位,更不会施针啊!” 曲大夫不由变脸,问道:“那你以住都是怎么医治病人的?难道姑娘才刚学医?” 林苏寒叹口气,嘀咕道:“这要是搁以住,早就送手术室剖腹了!” 林苏寒说得小声,曲大夫听得不是太明白,但剖腹二字,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不由再一变,瞪大双眼盯着林苏寒。 林苏寒还以为曲大夫奇怪她为何不知穴位不会施针,解释道:“我早就出师了,学得就是产科。虽然不懂穴位不会施针,但肌肉血管骨骼内脏什么的,我门门清。不过今天这个病人,曲大夫您是主治大夫,我只能提供帮助,主要还得靠您。” “姑娘,你刚才说你会…”曲大夫问道。 “除了会接生,其他的我是真的不会啊。哦,曲大夫我跟您说,”林苏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劝道:“救命面前没有性别,为了所谓的男女之别放弃救命,对我们大夫来说就是渎职!就是杀人!大家伙评评,是不是这个理?曲大夫都把人从棺材里救活了,该不该继续救?” 林苏寒说着转向围观的人群。 “救!救人救到底嘛!” “姑娘说得对!救命面前不分男女!” “这么个遗腹子,最后的血脉了,救吧!” “是有伤风化,但和救命相比,还是命比较重要吧!” “大夫,你只管做吧,都是为了救我和孩子!” 孕妇最后如此说道,婆婆也点头。 林苏寒笑着向曲大夫摊手,“看,我就说曲大夫您不用顾忌的吧!” 曲大夫不由苦笑,这姑娘,他可没说他不救啊! 林苏寒从产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白布,一面吩咐:“来两个人,把棺材的这头拆了,方便曲大夫施针。” 棺材本来就薄,孕妇脚下那头很快就拆了下来,林苏寒再把白布往棺材上一搭,只露出孕妇的头胸来。 这样,孕妇和围观的人都觉得好了很多。虽然听说要施针生产,男子们都避远了些,可围上来的妇人就多了。但生孩子总是隐私的事,再是在不适合移动的情况下,也不适合暴露人前。 “小姐,盐开水准备好了!”阿竹端着铜盆走过来。 “好。”林苏寒再褪下孕妇的衣裤,曲起她的双腿,洗净手,再用干净帕子仔细擦干净孕妇的肚子下身大腿,示意曲大夫动手。 “那老夫得罪了!“曲大夫告了声罪,蹲下来就开始施针。 几针下来,孕妇开始呼痛。 林苏寒接替曲大夫,在孕妇身下铺好单子,再次仔仔细细洗净手,习惯性的举在身前,准备给孕妇接生。 “很好,就是这样,先别乱用力,听我的指挥,现在全身放松。”趁着宫缩的间隙,林苏寒给孕妇做检查。 不出所料,宫口已经全开,甚至能触摸到胎儿的头发。并且根据经验来看,宫颈产道都有些水肿了。 产程持续时间确实太长了,大人小孩都已支持不住了。 宫缩再次来临,林苏寒一手感受宫缩强度,指挥道:“憋气,用力!” 孕妇卯足了劲,捏着她婆婆的手都变了形,可除了一些血水,孩子还是没能出来。 “再来!再加把劲!”这一次,林苏寒在腹壁上用力推了推。 结果却换来了孕妇凄厉的惨叫! 林苏寒一头的汗! 这胎位是正常的,宫缩也正常了,孕妇也配合得很好,可为什么就是生不下来呢? B超啊B超,此刻可知我有多想念你! ------------ 第八十二章 差一点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为什么助力起了反作用?血再次出了不少,孩子还是纹丝不动! 林苏寒皱紧眉头,用肩头蹭了蹭脸颊的汗水。 “没用的!大夫!七婆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孩子卡在肚子里,拽都拽不下来!你们就别折腾我儿媳妇了,让她少受点罪吧!这就是命啊!”孕妇婆婆哭嚎道。 看着孕妇再次青白的脸色,曲大夫也拧紧了眉头。 他再次给孕妇把了把脉,一脸沉重的走到林苏寒面前。 “唯今之计,只好用姑娘的法子了!”曲大夫说道。 “什么法子?”林苏寒不解。没有现代的那些检查设备,她就跟瞎子一样。 “剖…腹”曲大夫缓慢却清晰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剖腹!”林苏寒脱口说道,惊讶极了。 这古时候就有剖腹产了吗? “对,只有剖腹或可救下母子性命!”曲大夫肯定说道。 “什么?剖腹?”围观的妇人们惊呆了。 “这人肚子剖开了,还能活吗?” “剖腹取子,真够残忍啊!” “反正都是个死,不如去母留子,好歹留下一命啊!” “唉!这倒也是,可照我看哪,母子一样的凶险哪!” “大夫,大夫,”死亡的气息再次笼罩着孕妇,但她眼中却是坚定的目光,她气虚力弱,语气却是如此笃定:“不管怎么样,剖开我的肚子,无论如何给孩子一个机会!” “儿啊!”婆婆抓了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为我们家吃了够多的苦了,不能再让你去得那么惨啊!不,我不同意你剖腹!” “娘,这可是兴哥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啊,大夫既然给了机会,我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孩子的!”孕妇也哭道。 “从医理上讲,剖腹取子并不代表去母留子,不过如同虎狼之药救命凶险罢了!姑娘可知道?”嗡嗡议论声中,曲大夫问林苏寒。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事实上产妇如今的情况剖腹产是最好的选择。”林苏寒说道,环顾一下四周,“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做手术,要什么没什么,跟杀了她没什么区别!” “那姑娘缺什么?”曲大夫紧跟着问。 “消毒剂,麻醉药,抗生素,手术工具,我一样都没有!”林苏寒说道,在心里加了句:还有各种监护仪器各种救治药物! “麻醉药和手术工具老夫这里倒是能提供,只是不知姑娘所说的消毒剂抗生素是哪种药,可否用其它药代替?”曲大夫沉吟抚须说道。 林苏寒面色为难,“可是…” “姑娘以前可曾给人做过剖腹生产?”曲大夫又问。 “当然。”林苏寒承认,何止做过,是做过很多例。 “那现在为什么不敢做了呢?” “这不一样!”林苏寒苦笑。 “没什么不一样的。你不愿意一试,就永远没有救治病人的机会!你做了,或许就能救下她们母子!试一试吧!”曲大夫肯定说道。 试一试!试一试!林苏寒搓手,这可是拿命来试啊! “大夫,求你了,救孩子!”孕妇挣扎着,苦苦哀求道。 母爱总是这样无私伟大!林苏寒看着不惜一死护子的孕妇,咬牙道:“我再给你检查一次,还是找不出原因,我就给你剖腹!” 再净洗净手,林苏寒探入孕妇身体。 不出所料,再次触摸到孩子的头。 头先入盆,是顺产胎位啊,产道并没有畸形的情况,颈部也没有脐带缠绕,孩子怎么就跟卡住了一样出不来呢? 等等,卡住了! 林苏寒若有所思,灵巧柔软的双手再往前探查。 滑过孩子的肩,接下来是手臂。 等等,这个角度? 原来是孩子手臂角度不对,所以卡在母亲身体里了。 “是孩子的手,孩子的手横着卡住了!”她高兴说道。 林苏寒不由庆幸之前是七婆这个经验丰富的稳婆接生,这要是碰到那胆大无知的,一通生拉硬拽,那后果真不敢想象。 “找到原因就好!”曲大夫也松了口气。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剖腹还是? 林苏寒闭了闭眼,做了决定。 轻微沉闷的咔嚓声,胎儿的手臂不再打横着。 “出来了出来了!”随着再一次宫缩,林苏寒腹壁助力,胎儿总算成功分娩! 围观人群不由长吁一声,终于生了啊! 孩子的脸紫紫的,并没有哭出来,林苏寒倒提着双脚,在屁股上啪啪两下,孩子终于‘哇’的一声亮开嗓子。 “生了生了!还是个带把的!” “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原来都是神医啊!”人群再次骚动哗然起来。 “呜…”孕妇婆婆喜极而泣,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只是反复重复着:“谢谢大夫!谢谢!” 孕妇也笑了,开怀如愿满足的笑了,接着头一歪眼睛一闭昏迷过去。 曲大夫忙诊脉查看,片刻后对林苏寒说道:“无妨,不过力竭昏迷。” 林苏寒放下心来,熟练的结扎脐带,处置胎盘…… 领林苏寒过来的胖瘦妇人也早就挤上前来,看到林苏寒此刻熟练的手法,夸道:“原来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可是了不得,转眼间就救下两个人,这接生的技术都已经超过七婆了!刚才是我们这些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大夫了!” 生孩子是一家子的大事,也是每一家都会遇到的事,这技术好的稳婆可是关键,轻易得罪不得的,可得趁机会把这个错给弥补了。 “大娘言重了!真正救下母子俩的,可是这位曲大夫!”没有侧切,没有撕裂,胎盘剥离顺利,林苏寒很快处置好产妇,正在包裹婴儿,头也不回的抽空对胖妇人说道。 “对了曲大夫,婴儿的手臂应该是骨折了,您得给孩子开点药。”林苏寒把婴儿受伤的手臂给曲大夫查看。 “嗯,我知道了。小儿长得快,好好照顾很快就能病愈!唉!以小伤换大命,姑娘处置得非常好!”曲大夫不由夸赞道。 “嘿嘿,”林苏寒笑道:“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啊!” ------------ 第八十三章 打开局面 曲大夫捻须笑着没有说话。 他扪心自问,换作是他,除了剖腹,他断然不会查到或想到掰折婴儿的手臂,可这无疑却是救下母子最好的方法。 至于剖腹么,死人的肚子他剖过,活人的嘛…… 这姑娘查病器具少见,看病手法娴熟,虽然在他提出剖腹时惊讶了那么一下,不过他知道,人家不是惊讶剖腹一事,而惊讶的是他,居然提出了剖腹的要求,甚至人家后来还答应了剖腹取子。 这么说来,这姑娘应该是真得懂剖腹取子的事,只是她临危不乱,找到了更简单的救治方法。 可以说最终救下这母子的,就是面前这个年轻的姑娘啊! 这姑娘不居功不据傲,反而真诚的对他说:“我知道的药材不多,产妇护理的事情交给我,但接下来要如何用药治疗,就交给曲大夫你了。” “医者份内之事,姑娘不必客气!”曲大夫说道,又问,“姑娘是哪家贵女,这一身医术又师从何人呢?” “曲大夫言重了,什么贵女不贵女的,我姓林,就一普通产科医…大夫,师从,嗯,家母就是个大夫,我的医术都是母亲教的。不过她不在这个世界了,不提也罢!”林苏寒把孩子交给阿竹,说道。 “原来是林姑娘!冒昧问一句,老夫刚才提的剖腹术,姑娘可真做得来?”曲大夫问的时候,背在后背的手下意识握了起来。 不止曲大夫紧张,就连帮着卸棺材做担架准备抬回产妇的人也支起耳朵停下了动作。 刚才要跟她缓和关系拉她过来的胖妇人也很好奇,不过这个时候忙帮腔道:“那可是神仙医术,除非华佗在世,否则谁会做得来!肚子剖开谁还有命在?” “是啊!大娘说得对。”林苏寒笑道:“剖腹产太难了,虽然确有其术,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动用的。” 侧切的感染问题就够林苏寒头疼了,剖腹产这样的大手术,不到那一步,在这里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做。 只是无论古今,母爱总是最伟大的,这种二选一的情况,还是会再遇到的。 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再说吧!实在没办法了,该出手时还得出手。 林苏寒重重吐一口气,作壁上观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啊! “就是就是!我看林大夫的这双手,就是观音菩萨点化过的,不用做什么吓死人的剖腹,也能顺利的接生孩子!”胖妇人夸张大声说道。 这话引来一片附和声。 百姓们守望相助,图得就是个安居乐业,被他们理解为血腥的残忍的去母留子型的剖腹产,自然不被接纳。 “大娘可真是会夸人!”林苏寒乐得不再提剖腹,再次笑道:“孩子能顺利降生,这们坚强的母亲可是功不可没!大家伙帮帮忙,把她送回家,好好调养身子吧!” “那是自然!” “对于用药方面,林姑娘可有什么意见?”曲大夫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医术的时候,也跟着转变话题,琢磨着以后找机会再问。 虽然林苏寒说了不太懂,但出于尊重,曲大夫还是如此问道。 “用药我确实是不太懂,不过,我建议产妇调养的同时,加大抗菌消炎药的剂量。产妇产程长,又是在这种环境下生产,很容易患上产褥热!”林苏寒想了想说道。 曲大夫点头,“确是要固本祛邪!我这就回康乐堂抓药。” 曲大夫的康乐堂临近南街,是家十几年的老字号了。曲大夫本人在南街这片也颇有声望,医术品德兼有,否则人家也不会让他医治棺材里的人。 他配好了药,亲自送了过来,再次诊治一番确定无大碍后才离去。 林苏寒也陪同产妇回了家。 她一直严密的观察着大人小孩的情况,直到天色渐黑,产妇婴儿的生命体征一直良好平稳,林苏寒这才决定回府。并且根据产妇家中的情况,合理的提出护理产妇和婴儿的意见。 虽然有些与以往的经验相悖,但产妇一家还是决定照林苏寒所说的做。 今天这件‘死人复活后棺中产子’的事情,还是十分劲爆的。老百姓们嗡嗡议论着,逗留在产妇家门前。 产妇婆婆千恩万谢送林苏寒出门的时候,她们还没有散,有的甚至是下了工后听说了事情经过专门赶过来看的。 “这就是那个接生婆吗?” “怎么这么年轻啊?” “我家儿媳五个多月了,正是要找稳婆的时候了,这姑娘行不行啊?” 这样的议论声听到产妇婆婆耳朵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医术跟年龄什么时候有关系了?要不是林大夫,哪里还有我们儿媳和孙子?你们可别看着人年轻就口没遮挡的乱囔囔!” “没事,大家这不是还不了解我嘛!”林苏寒不在意的笑笑,趁机做起了广告来。 “生孩子呢是一家子的大事、喜事,想要平安健康的生下宝宝,从想要宝宝起就要开始注意。这段时间呢,我都会在南街这边照料这对母子。如果不出意外,东街那边我的千金堂诊所,也会尽快开张。只要事关生孩子的事情,各位父老乡亲请尽管来找我吧!” “知道了知道了!” “林大夫医术这么好,我们都会去找你的。” “…” 尽管从早上忙到了这个时辰,这具身子熬不住的疲惫酸疼,林苏寒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笑容。 “阿竹,这感觉好吧?”一主一仆慢慢走在路上,林苏寒揉着脖子,问道。 “什么感觉?”阿竹不解问,环顾四周。 这么晚了,到处黑漆漆的,有什么好感觉? 她倒是感觉有些害怕。 “我是说救人、努力的感觉!”林苏寒好脾气的解释,很想跟人分享她此刻的心境。 “这个啊!”阿竹也笑了,“这个感觉确实很好!看到她们母子平安,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幸福了!” “对!就是幸福的感觉!”林苏寒忍不住双手插腰,“她们是我救下来的诶!阿竹,你家小姐我牛X吧!厉害吧!” ------------ 第八十四章 争吵 跟林苏寒相处久了,阿竹对她嘴里不少稀奇古怪的词汇早己见怪不怪,甚至欣然接受:“是!小姐你牛X!小姐你厉害!”阿竹笑道。 “说得不错,她确实挺厉害!” 突然想起的冰冷男声吓了林苏寒阿竹一跳。 林苏寒扭头去看,是程明宇! 救死扶伤果然是最高尚的职业啊,连这个平时与她最不对付的男人都认同了? “程明宇?你怎么在这儿?”林苏寒问道。 “世子爷!”阿竹忙施礼,希望能转移程明宇的注意力。小姐平日里连名带姓的叫惯了,这面对面的,这样称呼,世子爷肯定会生气的。 再说,世子爷脾气本来就不好,对小姐就更是如此了。 只是阿竹的小动作注定无功,因为程明宇看也没看她一眼。 听到林苏寒连名带姓的称呼,黑暗中程明宇脸色更沉了:“我不来这,又怎么知道你厉害呢?不,我错了,你其实一直都很厉害,只是没想到你如此厉害罢了!”程明宇说道。 哟!看样子是真心夸赞啊!林苏寒现下正:心绪高昂,决定相信程明宇一回:“世子爷慧眼!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哈哈哈!不过嘛,学海无涯,活到老学到老,我还要加倍努力才行啊!” “是吗?还要加倍努力?你还真是――不要脸啊!”这女人脸皮真厚,程明宇也不绷了,直接出言讽刺道。 林苏寒爽朗的笑就僵在脸上。 “真是有病!”林苏寒呸了一声,骂道,转身就走。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说骂人就骂人,累了一天,她实在不想跟这样一个神经质的古代‘兵马俑’吵架。 “有病的是你才对!”程明宇抓住林苏寒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狠狠的瞪着她道:“你费尽心机才得到了候府少夫人的位置,怎么这半夜了还在外面晃荡呢?还大言不惭的要加倍努力!呵呵!这才过去多久,就耐不住深闺,原形毕露了吗?” 程明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领了公文,去了府衙一趟,预计自己这次出门,少则半月,多则几月,刚好,拖着那女人的钱不给都不用找借口了,并且,在明天一早出发前,还能见到这女人钱不到手气急败坏的模样! 想想都觉得解气! 他兴致冲冲的去了轩榭,想要告诉林苏寒这个‘好消息’!结果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回来。偏偏府里的人只知道她出去了,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夜色越来越深,程明宇终于按捺不住,出来寻找。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脑抽筋一样要出来寻林苏寒,当看到夜深人静的街道上,这女人笑脸如花的样子,突然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哪家的媳妇还在外面抛头露面!偏偏这女人还是一副兴高采烈意犹未尽的样子! 真是缺少管教! 晃荡?耐不住深闺?这程明宇是在骂她――不守妇道? “程明宇,你这是在害怕,我给你戴绿帽子?”林苏寒呆住了,愣了半晌才问道。 绿帽子?程明宇顿时更怒了,手上不自觉用了力。“你敢!” 这两个字骂出口,程明宇就觉得不妥,他这样说,好似多在意这个女人似的,立即又说道:“真是好笑!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你能给我戴哪门子绿帽?” “那你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吗?”林苏寒只觉得手腕火辣辣的疼,皱眉问道。 “哼!”程明宇冷笑一声,“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作为定远候府的少夫人,有什么事情需要亲力亲为至夜半不归的!” “程明宇!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骂人!”程明宇的态度激怒了林苏寒,她用力想要挣脱程明宇,无奈这男人握住她手腕的手像是铁钳一样,她用尽全力也没能挣脱。 她怎么就忘了,她跟这男人比力气,不就是用鸡蛋碰石头吗? 林苏寒反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程明宇,在你这个尊贵的候府世子未来的候爷看来,我今天所做的事,是大失体统自甘卑贱!可在我的认知里,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无价的!我不会为了所谓的身份地位,就见死不救抛弃他们活下去的机会。”林苏寒不再挣扎,看着程明宇,语气平静语调清咧说道。 “一码归一码,夜半不归就是不对!”面对林苏寒的平静,程明宇皱起了眉。这女人,到底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什么生命宝贵见死不救的,还态度这么坚绝,为了这事甚至连少夫人的位置都顾不得了。 “程先生,请你弄清楚事实。就如你所说,我并不是你的什么人,我也不想成为你的什么人。所以我夜半不归这事,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OK?” OK?程先生?半毛钱? 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 “是,我知道,皇帝旨意一下,你我就成了夫妻。可就是你这个丈夫,把小妾美人都弄到我这个做妻子的床上了,请问,我们这夫不像夫妻不是妻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呢?我在你眼里不过是脚底的臭泥,你又何苦质问我呢?…” 一旁的阿竹用手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这样淡淡平静的反问,比哭闹着诉委屈不平更让人觉得悲伤。 程明宇听到这里,紧抿的唇却柔软下来:就知道,这女人之前的漠视淡定,不过是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装出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罢了。 算了,当初确实是他过份了些,看在她也会伤心的份上,他不再计较她晚归的事了。 他弯起唇角刚想说话,不过林苏寒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唇抿的更紧了:“程明宇,我知道你对自己的婚姻做不了主,已经商量了你母亲,希望不久的将来能有一个好办法,解决好皇帝给我们赐婚的问题。所以,我早出晚归,定远候夫人是同意了的。这事如你意,更如我意,你说,我不顾面子不要名节,只为有一天从候府全身而退,你还在我面前发脾气故意针对我,有必要吗?“ ------------ 第八十五章 想通 程明宇脸色一瞬间铁青,刚扬起的唇角立刻绷得更紧了。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不顾面子不要名节,只为从候府全身而退! 好啊!很好!他才开始赶人,她就做好离开的准备了!还真是‘配合’啊! “想要全身而退,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程明宇冷冷说完,一把甩开林苏寒的手,转身大步离去。 “那得看你听不听你母亲的话了,反正她是答应了的!”林苏寒冲程明宇的背影喊道。看到他头也不回头越走越远,林苏寒才抬起自己的手腕揉了揉。 这军营里练出的一身本事,就用来对付她这个弱女子么?林苏寒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腕,在心里狠狠鄙视了程明宇一番。 阿竹哭着过来察看:“小姐,伤得重不重?” “没事!”林苏寒扭了扭手腕,“他不过就是手劲大了些。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是。”阿竹应道,哭过后鼻音浓浓。“小姐,你也别伤心,世子爷他毕竟…” “阿竹,你不用安慰我的。”林苏寒打断阿竹的话,“我知道,这里有这样那样的规矩,什么三从四德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啦,就更不用说定远候府这样的人家了,程胆明宇来发这通脾气,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再说,跟这种人渣生气浪费死掉我多少细胞我都觉得不划算,就更不要说为他伤心了!” 阿竹知道,现在的小姐高兴就是高兴,伤心就是伤心,断没有强颜欢笑又或强说愁一说。小姐说不伤心,那肯定就是不伤心了,阿竹更是被林苏寒那句‘不划算’逗得破啼为笑:“小姐!生气确实不划算,要讨好世子爷才划算呢!” “讨好程明宇?”林苏寒提高音调,故意用不善不解的眼神看向阿竹。 “是啊!”阿竹丝毫不惧,“小姐你若得了世子爷欢喜,得了侯爷夫人欢喜,你就能稳坐候府少夫人的位置,将来就是这候府的女主人,这可是多少女子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事啊!” “好像也是哈!”林苏寒捏着下巴想了想,“我把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讨得他们的喜爱,就能得到尊贵的的地位,从此锦衣玉食不说,还有大把人前簇后拥伺候着,这确是多少女子想得都得不到啊!” 林苏寒说着,眼神却慢慢迷茫起来,“这日子挺不借的吧?可那这样的话,我还是我吗?”阿竹很想说小姐怎么就不是小姐了呢?可一想到从前的小姐,落湖撞头后,确实跟如今的小姐不一样了,这话就没敢说出口。 “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真是的!”林苏寒拍拍脸,“快些回去吧,今天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才是正经!” “好,我给小姐多烧些热水,好泡一泡澡去乏!” “那就有劳我们阿竹美女咯!” 主仆二人一路说笑着回了候府,因为惦记着明天还要到‘死而复生’的产妇家看看,洗漱完就早早歇下了。 程明宇装着一肚子火,步子飞快的往回走,直到看到候府门前大大的红灯笼才慢下脚步来。 这硕大威严的候府,不是那个女人心心念念要融入的地方么?他这个候府世子,不是那个女人挖空心思都要贴上来的么?怎么好像眨眼之间,他与这定远候府,都成了这个女人要摆脱抛弃的对象了呢? 蓦的,程明宇脚步一僵。 摆脱那个女人远离那个女人,不是他一直努力想要的结果吗?怎么目的就要达成了,他自己反到觉得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了呢? 是那个女人欲擒故纵的手段太高明了!又或者,是那个女人太会气人了,所以才给了他这样的错觉? 程明宇深吸了口气,稳稳的再次迈步。 门房知道他出去,正小心的守在门后,听到他叫开门的声音,利索的开了角门,卑躬屈膝的迎了他进去。 程明宇目不斜视的径直往里走,听到身后门房用门栓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停了脚。“好好看着门,少夫人等一下就回来!” 门房愣了愣,才对着程明宇的背影应是。 府里人都得了夫人的指示,大家对这个少夫人确实‘客气’的不得了。但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少夫人若真得夫人世子的喜欢,就不会有柳玉这个姨娘,更不会被排挤住到轩榭去,更不会有夫人这种强势高压对少夫人‘言听计从’的要求…… 可是现在,世子爷这是在关心少夫人吧?这么说这少夫人,要翻身了? 门房想了想,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后。 其实他不用想,也只能乖乖的做事。 世子爷的吩咐啊,他敢有半点马虎吗? 等到林苏寒和阿竹回来的时候,门房恭敬的态度,比以住真诚了几分。 “谢…啊,这么晚了,夜里冷,怎么没多加件衣裳?”林苏寒习惯性的对门房道谢,话到舌尖想起阿竹的‘教诲’,忙改了口。 “奴婢们给主子办事是本分,小姐不用说谢的!”阿竹曾经这样告诉林苏寒。 “谢少夫人关心!”门房有些受宠若惊,“小的本就穿得不少,不冷!倒是少夫人,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话一出口,门房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就算这少夫人再不受主子们的待见,那也不是自己这个卖身为奴的人能够质问的啊! 门房哈着腰,悄悄的抬眼打量一下,果然,阿竹姑娘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 门房不由懊恼的闭上眼睛,完了!这下惨了! 哪知林苏寒毫不在意的在他肩上拍了拍,语气欢快的道:“我今天啊,参与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只是今天太晚了,以后有空我再讲给你们听!” 门房张嘴瞪眼的目送林苏寒离开。 这少夫人,真有意思,跟从前府里人口中的那个救命恩人,简直是判若两人嘛,还有,世子爷也变了呵! 其实这两个人,还真的是挺般配的!门房觉得自己看清楚了一件事,忙认真的去拴了门。 门房心里的想法程明宇自然不知道,此时,他正听了小丫环的禀报,去了白氏那里。 ------------ 第八十六章 邀请 “母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息?”程明宇一进屋,就说道。 白氏正坐炕上,跟周妈妈说着话,闻言见他进来,向他伸出手,示意程明宇坐到近前来。 “母亲一天闲着也是闲着,倒是你,明天就要出远门了,怎么这么晚了还出去啊?”白氏问道。 “我出去找那个女…嗯,林苏娘去了。她这么晚还没回来,我得去看看。”脱口而出是‘那个女人’,而不是自己妻子的名字,程明宇并没有半点不自然,好似他唤她名字才不正常。 白氏正要去端茶,闻言立即转头看向程明宇,目光里带着些许审视:“宇哥儿这是,在担心林苏娘?” “哼,她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明明是这女人能把人气死了还能给气活过来,根本就不用为她操半点心,程明宇暗自气愤。 “我只是气不过罢了。”程明宇接着说道,“因为她,给候府带来多少事情!如今胆子越发大了,玩起了夜半不归的把戏,还说是母亲你同意了的!真是好笑,母亲你怎么可能会答应她这种荒唐事!我倒想看看,那女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白氏含笑看着程明宇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一丝犀利目光从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引起宇哥儿注意了!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起来,说道:“这次你还真冤枉她了。林苏寒在外行医,确实是母亲答应了的。” “行医?那女人会医术?”这答案有些出乎程明宇意料。 “原来你不知道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做什么啊。”白氏再次伸手去端茶,“那今天林苏娘为什么晚归,你自然也是不知情了。” “难不成救死扶伤去了?”程明宇有些不屑。 “还真就是救死扶伤!听说她不但让棺材里躺着的孕妇复活了,还给人接生了一个胖大小子呢!这事啊,现在传得是沸沸扬扬,都说林苏娘得了送子娘娘真传,无论什么样的难产,她都能保人家母子平安!”白氏说道。 “她给人接生?她是稳婆?”程明宇再次意外。 “这没什么稀奇的,听说她母亲就是个铃医,她从小耳濡目染的,会点医术也正常,这种走街窜巷、抛头露面的事,想来她是很熟悉且擅长的。”白氏轻啜了口茶,说道。 程明宇点点头,说道:“稳婆做好了也照样帮到人让人尊敬,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只是…接生这种事,能被她弄得如此玄乎神奇、名声大噪,也是我这个‘妻子’,特有的本事了!” “这就是我答应她的第二个原因。”白氏放下茶杯,看着程明宇道:“想要圆满解决陛下赐婚这件事,关键就在林苏寒身上。而她有多不安份,你回家之后也是亲眼所见,我如果不给她机会,她上哪儿蹦哒去。” 程明宇明白了。 他们母子都在为摆脱林苏寒而努力,只是各自方法不同罢了。 只是那女人并不傻,她真的感受不到吗?或许,她那句从候府全身而退的话,是她心底最无奈最真实的的想法吧? 一时间程明宇心里五味杂陈。 “宇哥儿,把那些原本就送她的东西,给她吧!”给她,还了林家对程家的恩情,给她,让她创造离开候府的机会。 白氏的声音打断了程明宇的思绪,他抬起双眸看了眼白氏,最终点了点头。“是,母亲。”他说道。 “那就早些歇了吧,明天要出远门。我给你准备的衣服鞋袜还有一些吃食,千万别忘了带上!”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白氏心中宽慰,脸上笑容越发慈祥。 程明宇却有些无奈,“母亲,我这是有公务要办,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好多人跟着我,可别让他们笑话。”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一点吃穿罢了。你一去西北苦寒之地就是三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如今才回来多久,又要出门,可知道母亲心里有多记挂?”白氏说着就掉下泪来,拿了帕子擦眼角。 程明宇忙安慰,“母亲别伤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就是儿子的罪过了。您给我准备的东西,我一件不落全带上!” “是啊,夫人,小心身子。您这样,世子爷在外面忙着还要惦记着您,只怕没个安稳日子。”见白氏伤心,周妈妈也忙近前来劝慰。“好,好,我不伤心,宇哥儿你也别惦记。”白氏忙擦眼泪,“虽说是为朝廷办事,但军功爵位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妥妥贴贴的。” “是,儿子会常常给母亲报平安的。”程明宇应道。 “世子爷也请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夫人的。”周妈妈说道,撩起了门帘。 “有劳周妈妈了。”程明宇对周妈妈说了一句,又对白氏行礼道:“母亲,儿子先回去了,您也早些歇息。” 周妈妈亲自送程明宇出了秋华院,折回时白氏还坐在炕上没动。 “夫人,时辰真得不早了,老奴伺候你歇下吧。”周妈妈上前去扶白氏.白氏就着周妈妈的手站起身来,开口道:“那林苏娘真的有一手好医术?” “是否好医术说不准,不是说当时还有位老大夫在场吗?但孩子确实是她接生的,当时好多双眼睛看着呢。”周妈妈扶白氏在梳妆台前坐下,给她散发。 “唉!”白氏长长叹了口气,“这林苏娘在府里卑微怯弱了三年,一朝生变,给了我们多少意外啊。” “那又如何?白纸黑字签字画押难不成还能不做数?”周妈妈淡淡反问。 “其实啊,这正是喜欢林苏娘的地方。”白氏梳了梳发,“做事干脆果断,一旦做了决定就只管埋头向前,跟我年轻时一个模样。” “要不,咱们撕了那纸协议?”周妈妈打趣道。 白氏放下梳子,对镜抚了抚鬓角。 “记得晚晴那孩子最爱热闹,眼看就三月三了,是该给她写封信去了。” ------------ 第八十七章 放手 因为担心着产妇婴儿,林苏寒早早就起了床,匆匆洗漱一番就准备出门。 “阿竹,走了。”林苏寒招呼阿竹。 “少夫人,时辰还早呢,我这早膳还没好。”阿竹的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回了候府,阿竹便不再唤林苏寒小姐了,免得受人以柄。 “早饭别做了,随便吃点什么就是,我们还是先去看病人。”林苏寒自然不会纠结这称呼问题,她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医药箱,随手从桌上包了几块糕点。 “那好吧。”阿竹从厨房里走出来。 昨天情况确实凶险,虽然那棺材里的孕妇把孩子生下来了,可她那张奄奄一息苍白如透明的脸,给阿竹留下很深的印象。 其实如果不是她坚持要回府,小姐昨夜准备通宵守着的,只是没想到还是受了世子爷苛责。既然候府这头已经这样了,那就依着小姐先顾着病人那头吧。 阿竹上前背起了药箱,林苏寒往她手里塞了一包点心,笑道:“还要走一会儿才到,在路上就可以把早餐解决了。”说着已经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出了门。 边走边吃东西? 这在以前可决不是会发生在少夫人身上的事! 先是林父林母对林苏娘的教养就不同于一般百姓家,从小教她读书认字,知书达礼。进了候府后,林苏娘更加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生怕闹了笑话,可是眼下…… 阿竹看着已经消灭了一块玫瑰糕,又往嘴里送下一块、吃得无比爽快自然的林苏寒,问道:“少夫人,你以前…我是说你以前当医生的时候,也是这样边走边吃早饭吗?” 林苏寒看了看阿竹,又看了看手里的糕点,笑道:“这里很少有人这样是吧?尤其还是我这样的身份,这样边走边吃很失礼是吧?不过以前…” 林苏寒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天空,“以前挤公交挤地铁上班的时候,时间来不及了,就会买了早饭边走边吃。要是有急诊手术多的时候,往往都没时间吃饭,饿极了就撕块面包饼干对付一下。” 这样的日子,现在反倒像是梦一样,深深的存在林苏寒的记忆中,可望而不可及。 什么公交啊地铁的,阿竹根本没听懂,只听懂了林苏寒以前很忙碌。她也拿了糕点咬一了口,笑着说道:“所以这跟你说谢谢一样,已经成了习惯?” 林苏寒哈哈笑了,“阿竹你别说,还真是这样!” 不过林苏寒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她一转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程明宇。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听没听到她们说的话! 看到她们发现他停下脚步,程明宇干脆提步向两人走过来。 林苏寒和阿竹对望一眼,两个人脸色都有些苍白。 林苏寒咳嗽两声,挺直了腰背。 管他呢,发现了就发现了,大不了被做妖怪一把火烧死她了事,这样说不定她又回去了呢?只是要想个办法不要连累到阿竹。 程明宇在离她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他今天一身军营里的打扮,穿着铠甲戴着盔帽,气势十足。 “你…”他看向林苏寒,开口道:“这么早就要出去?” “对!”林苏寒梗着脖子道。 “去看昨天你接生的那对母子?” “是!” “听说你医术还不错?”程明宇接二连三的问,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没错!”林苏寒微微抬起了下巴 程明宇抿唇看着林苏寒不再说话,林苏寒不甘示弱,睁大眼睛与程明宇对视不肯退缩。 阿竹立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在这个还有些寒意的初春早晨,冷汗湿透了后背。 “对不起。”半晌后,程明宇嘴里飘出这三个字。 “哈?”林苏寒樱唇微张,只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眼前的这个人渣,会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在外行医,所以为昨晚的误会向你道歉。”程明宇又道。 这下子听清楚了,林苏寒和阿竹不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林苏寒眨了眨眼,说道:“世子爷刚才说,昨天晚上的事……是你错了?” 这女人,心眼真不少,一点亏都不愿吃!看着她目光狡黠,程明宇暗自好笑,说道:“女子名声大过天,我错在没弄清楚事实就说了那些败坏你声誉的话。不过,你既然不能早归,为什么不让人告诉府里一声,好派人派车去接你回府,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候府少夫人呢!” 林苏寒故意长长叹了口气:“唉!我这个少夫人,哪里是什么少夫人哟!仅有的一点嫁妆都护不住,是个连‘现在’都没有的少夫人。你说我要是习惯了候府的奢华气派,在不久的将来连少夫人的名都没有了,我要怎么生活下去?世子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程明宇眸色喑了暗,深深的看了一眼林苏寒道:“你确定,你要拿回那些‘嫁妆’么?” “程明宇,你能认识到昨天晚上你犯的错,难道还看不清我们之间的阴差阳错吗?我的态度,你母亲的态度,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是啊,母亲的目的,自己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至于这女人的目的,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只是跟这个女人你来我往的‘交手’了这么多次,突然之间目的达成要‘放手’了,还真是让人有些,不习惯啊。 程明宇伸手入怀,掏了一叠厚厚的票据出来。“我多加了五千两银票,算是补偿吧。” “真的吗?”林苏寒一把抓过,似乎下一刻程明宇就要反悔似的。“世子爷真是太客气了!” 真是太好了!林苏寒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有了这房契银票,她的千金阁就能马上开张了! 程明宇看着空了的手,感觉此刻的心,也有些空空荡荡的。 突然,那空着的没有收回的手,被柔软的细腻的暖暖的另一只手,填满了。 “程明宇,过去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那从今往后,我们合作愉快!”林苏寒握着程明宇的手,说道。 这男人的手有些粗糙,手心里有茧,林苏寒轻轻握住,礼貌的摇了摇,松手,擦着程明宇的肩,大步走了。 程明宇僵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 这个女人!总是有这么多花样!好好的来握自己的手干什么! 程明宇看着掌心残留的那一点玫瑰糕屑,不由握紧了拳。 ------------ 第八十八章 仔细 产妇一家如同南街大多数人家一样,生活贫困,住所陈旧破败。唯一不同的是,产妇家里房舍破损的地方,都仔细修补过。家居陈旧,倒也打扫的一尘不染。 “早啊,林叔!”林苏寒推门进院笑着打招呼。 “哎呀林大夫,这么早您就过来了?老婆子,林大夫过来了!”林叔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唤着老伴迎向林苏寒。 “早啊,林婶!”看着林婶从一门诊室简陋的厨房里探出身来,林苏寒说道。 原来这一家人也是林姓,当初‘自报家门’的时候,林婶还笑道:“大夫原来也是姓林啊,那我们跟定远候少夫人还是本家呢!” 林苏寒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只好回以‘呵呵’两声。 林苏娘这几年深居简出,认识她的人固然是少数,但显然关于她以及林苏寒的事迹,那叫一个人尽皆知啊。 “林大夫来啦!这么早,一定还没用早饭吧?我锅里正熬着粥呢,呆会儿可一定要用一些!”林婶很是热情。 林苏寒知道,接受就是对这家人热情最好的回报,遂笑道:“吃了几块冷点心,正噎得慌,粥熬好了林婶可要叫我啊。我先去看看大人孩子,母子俩昨夜没什么情况吧?” “大人孩子都好着,只是到底折腾太久,身子骨都有些弱,现在还睡着呢。”林婶说着引了林苏寒进屋。 “充足的睡眠能帮助身体恢复,那咱们手脚轻一点,别吵醒母子俩了。” “好好好,我也想着粥熬好了再叫醒媳妇儿。”林婶一脸笑,这样贴心的大夫,还真是少见呢。 狭小的房间里,带着补丁的被褥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正紧紧的挨在一起,睡得香甜。 此情此景,好似一幅画,让人感到甜蜜温馨。 林苏寒从心底里感到满足,她静静的看儿一小会儿,轻轻的走到床前。 孩子出生的时候有些缺氧,母亲为了生下宝宝更是用尽了洪荒之力,这里又没有现代的设备药物,林苏寒有一大半的劲都使不出来,只好寄希望于曲大夫身上。此时看到母子俩呼吸平稳睡得安详,一颗心才放了大半下来。 林苏寒替母子俩捏了捏被角,正想退出房间,躺在母亲怀里的那个小人儿,一张小脸儿皱成一团,呱呱的哭了起来。 嗯,哭声不算宏亮,但连贯有力,看来产程的延长没给这孩子带来其他损伤。林苏寒笑着握住了不停挥动的小手,“哟,我们的小宝贝儿这是怎么了?” 孩子母亲曾娘子也立刻醒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她一叠声问,轻轻拍着孩子的包被,直到林苏寒伸出手,她才注意到:“林大夫!” “是我。”林苏寒微微笑,“没事,可能孩子饿了或是尿了,我看看。” 果然,孩子的尿布上糊了一大片。 “哟,果然是做坏事了!”林苏寒笑着抱起了孩子。 “哎呀,我来我来,怎么能麻烦大夫你。”自家大孙子拉了便便,人家大夫不嫌弃,不代表真要人家帮着清理吧。 “林婶你先去打点热水来吧,得给孩子洗一下。”林苏寒抱着孩子没放。 待林婶三两下端了热水进来,这才把孩子给了她。 这是孩子的第一次便便,俗称胎粪,也是孩子身体健康的一项重要指标。林苏寒仔细观察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常,问道:“宝贝儿有尿过吗?是正常的吧?” “尿了尿了!”说起宝贝孙子,林婶笑不拢嘴,“昨晚上就尿了,从这头,都尿到那头去了!” “是吗?”林苏寒爽朗的笑,“来,让我再瞧瞧!阿竹,听诊器拿来。” “是。”阿竹忙从医药箱里拿了简易听诊器递给林苏寒。 条件实在是太简陋了,血压计体温表这两样最基础的东西林苏寒都拿不出来,就连这个听诊器,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小家伙被收拾妥当就不再哭闹,躺在床上胡乱的动着手脚。林苏寒把听诊器放到孩子胸腹,凝神听诊起来。 半晌后,林苏寒才收起了听诊器。没办法,这跟以前用的听诊器完全没法比啊! 看着林婶和曾娘子一脸担忧的望着她,林苏寒笑着说道:“这孩子,将来是个有福的!出生的时候历经了磨难,还是健健康康的,从今往后啊,自然顺风顺水的长大成人!” 祝福的话自然爱听,婆媳俩脸上立即堆满的笑。 林苏寒接下来也给曾娘子好好检查了一番。闯过了生产大关,产后子宫收缩也还不错,曾娘子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生产的时候受了不少罪,有些失血过多,是以现在还很虚弱。 可是这里连测体温都要靠经验,更别说补充血糖血液电解质了。林苏寒没有办法,这些问题只好交给曲大夫了。 待林苏寒陪着林叔林婶热热闹闹的喝完粥,曲大夫也上门来了。 待曲大夫把完脉,抓了药,林苏寒又再一次细细嘱咐了一番,才一同离去。 走在南街不算宽敞的街上,曲大夫看着眼前这位跟她女儿年纪一般的姑娘,眼睛里满是赞许。“刚才听他们说林大夫昨夜很晚才回去,今早上来得又很早。林大夫医术好又时刻记挂着病人,怪不得老百姓们都愿称呼你一声大夫啊。” 呃,这倒也是。稳婆嘛,总是被称为什么娘子什么婆的,比如七婆。林苏寒想了想要是自己被老百姓们称为什么婆…… 那画面太美不敢看!林苏寒甩甩脑袋打断自己的思绪,问曲大夫:“那曲大夫呢,是为什么唤我为林大夫?因为大家都这么称呼我?” “当然不是。首先接生也是一门医术,其次,当然,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曲大夫说着顿了顿,看向林苏寒:“林大夫你会剖腹啊!” 林苏寒哈哈笑:“曲大夫你又没见过我给人剖腹,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会呢?说不定当时我只是说说而已啊。再说了曲大夫,你真的见过有人剖腹产吗?” “不管怎么说,我相信林大夫是一定会的!”曲大夫说道。 这老大夫,怎么有些拧啊,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应该不会轻易就给人剖腹的吧?林苏寒摆了摆手,说道:“这个问题以后再说。现在我倒是有个事要麻烦曲大夫了。” “哦?林大夫但说无妨。” “阿竹。”林苏寒向阿竹伸手,阿竹从医药箱里拿出两个纸包递给她。 “我这里有些人参之类的补品,麻烦曲大夫加到药方里,给林家媳妇服用吧!”林苏寒说道。 “这没问题。”曲大夫接过,拆开药包看了看,全是些上好的人参当归之类补气血的好药,他不由又道:“这么好的药,林大夫为何不当面给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林苏寒道:“这事就不要让林婶他们知道了,免得他们舍不得吃。” 曲大夫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林大夫想的可真周到!好,这事就交给老夫吧。只是惭愧啊,老夫就靠这点医术养家糊口,能帮忙的有限,比不得林大夫在外行医只为提升医术啊!” 看这姑娘穿得倒是不错,只是行事间并没有富贵人家那般的讲究,原以为顶多家境不错,哪知她先是免费行医,现在又私下赠药,原来是不差钱的。 “哪里啊曲大夫,我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将来也许就要靠医术吃饭呢!”候府给的钱是不少,可如果坐吃山空的话,谁知道能支撑多久。 “那你这是……”没想到林苏寒会这样回答,曲大夫不解道。“恕老夫多一句嘴,病人可是看不完的,比南街林家更穷苦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 何况这姑娘出手这么大方,一下子拿了这么多好药出来。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林苏寒俏皮的眨眨眼,“只是林家的媳妇孙子对我们意义太重大了!你想啊曲大夫,你棺材里救活死人,我棺材里接生,我们俩都名声大振了,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是想尽办法也得保住她们母子性命才对嘛!” 曲大夫有些啼笑皆非。 危急关头救人,事后慷慨送药,不是更能搏个好名声?明明心善的紧,偏偏要给自己安个功利的名。 ------------ 第八十九章 国公府 林苏寒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自那一日起,林苏寒除了第天去林家外,就开始着手准备千金堂的各项事宜。 随着林家母子一天天的康复,‘挡棺救人’事件持续发酵,林苏寒和曲大夫声名鹊起,来找他们看病的人那叫一个络绎不绝。就连许多不是产科妇科方面的病人,碰到林苏寒也忍不住问上一问。 医大总归不是白上的,工作经验也是沉淀在那里的,纵使用不来这许多中药,但是病症啦禁忌啦注意事项啦,林苏寒总能说出个一二来,之前那种一整天走下来,碰上的几乎都是怀疑眼神的事情,一去不复返。 这些日子林苏寒过得是忙碌而充实,远在京城的英国公府里,也是一片忙碌。 春节时国公府里还是一片喜气洋洋,结果年后还没开始上朝,国公府里气氛突然就一下子紧张起来,英国公呆在书房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经常召了幕僚商讨来商讨去。 “如此看来,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英国公把背靠在太师椅上,捏了捏眉心。 “不错。其实自打知道陛下微服私访的那刻起,大人与我等,已经就做了这等最坏的打算了。”幕僚说道。 “是我大意了!”英国公说着闭上了眼睛,经过岁月洗礼的英俊脸宠爬上一丝疲惫。“陛下出宫这么久,我们居然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这件事,陛下恐怕已策划良久,才能做到这般天衣无缝。”幕僚轻叹一声,“大人,我等壮士断腕,既是无奈,更是明智之举啊。” 去年旱灾,朝廷拨了大量赈灾钱粮,可是户部侍郎张素,胆大包天的装了一半钱粮进自己腰包。 而张素,一直以来也是英国公府的钱袋子。张素的折损,英国公府的财源,可谓少了一多半。 “哼!“英国公冷哼一声睁开眼睛,长居高位的威严展露无疑。“陛下真是好计谋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老夫尝试这切肤之痛!” “属下倒是有些庆幸。”幕僚沉吟片刻道:“毕竟张素这次做得实在是张扬了些,弹劾他的奏折像雪片似的接连不断,连我们都压制不了。” “所以不管陛下是借机针对英国公府,还是整治贪污歪打正着,大人当知道,陛下眼下的动作,虽让国公府吃痛,却尚未撼动国公府的根本。我们只需要退上一步忍上一时,凭着国公府的开国功勋,大人依然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英国公慢慢站起身来,叮嘱道:“只是万事再不可大意,陛下登基好几年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事事都要商量于我的新皇了。从今往后,再不可露任何马脚!” “是!属下遵命。”幕僚行礼告退,退了两步又顿住脚。 “还有何事?”英国公问。 “是夫人。夫人已等候大人多时了,说是大小姐那里有一些事情。”幕僚说道。 “知道了,让夫人进来吧。”英国公又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复又坐回椅子里。 英国公现在的妻子,是英晚晴的母亲白氏去世两年后续的弦。 秦氏娘家并不是京城里的大家贵族,她不过是一个四品武官的女儿,原本不在英国公府这样功勋之家的考虑之内,不过是因为一次意外的相遇,英国公老夫人看上了武将之家出生,却堪比文官之家的千金还要知礼贤惠的秦氏。 而秦氏还有一副好身段好相貌,英国公也就遵从母亲之命结了这门亲事。 幕僚施礼退下,英国公夫人秦氏很快走了进来。 “开春的天气很容易让人上火,我炖了银耳莲子汤,老爷喝一碗去去火气。”秦氏从小丫环手里端过青花小碗,放到英国公面前。 “夫人总是最贴心了。”英国公笑着说道,“跟幕僚们说了半天话,正口干舌燥的。” “朝中事务是要紧,可在我看来,老爷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秦氏贤惠的道。 英国公拿了勺子喝汤,闻言关切的看着秦氏,“我们这里商讨了半天,也没见个小厮丫环的来传过话,你是一早就过来了,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吧?” “老爷在忙正事呢,我怎么敢打扰。” “那快坐下!”英国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有什么事差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哪用你亲自等着?” 秦氏依言坐下,说道:“其他事也就罢了,可是事关晚晴,就是等再久我也得等着。” “唉!”英国公叹了口气,“晚晴的事情让你操心了。” “老爷说的哪里话!”秦氏笑嗔道,然后又自责:“她也是我的女儿啊,是我这个做后母的没做好,才让晚晴受了这么多罪。” “哪里是你没做好,凡是她回了府,你对她的照顾哪有半点疏忽马虎。”英国公喝完了汤,接过小丫环递过来的帕子擦嘴擦手。“是我太放任她了!总想着她没了生母,宠着她,由着她,结果你看看,把她宠成了什么样子!” 英国公说着生气,一甩手就把帕子扔到了小丫环身上。 “老爷别生气。”秦氏忙站起来,“定远候府的心思我们不是不知道,陛下这次突然赐婚,实属意料之外。晚晴这孩子是个死心塌地的,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不求你这个国公父亲,她又能求谁呢?” “可是你看看她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又哭又闹现在还闹着要绝食!君无戏言,陛下的旨意是那么好收回的吗?她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难处呢?”英国公说着火气又上来了,啪啪的拍了两下桌子。 “老爷,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秦氏忙劝阻,“你别再生气了,晚晴已经开始吃饭了!” “哼!吃什么吃,这才不过两天,有本事就别吃了!”英国公余怒未消。 “定远候府,晚晴的姨母,写信来邀请晚晴前去小住一段时日,晚晴已经吩咐人为她收拾东西了。” “候府这时候写信来?”英国公皱眉问道。 “是啊,那信我也看了,白氏说她很挂念晚晴,程世子的婚礼晚晴没能去参加,叫她去认认亲。老爷,这件事,你看怎么办好?”秦氏说道。 英国公沉吟一刻,说道:“既然晚晴从小就每年都去,现在她姨母亲自写信邀请,哪有不去的道理!” ------------ 第九十一章 赠送 曲大夫闻言站起身来,冲林苏寒深深一拜,“林大夫大义!我在此以医者的名言起誓,此等绝技,我等绝不欺师灭祖泄露丝毫!”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苏寒吓了一大跳,连忙站了起来。“其实我倒是希望会的人越多越精越好呢,这样能救下多少病患啊。可是做手术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了,后果也很严重,不能随随便便给病人做的。” “不瞒林大夫,老夫其实做个缝合之类的…呃,手术。”曲大夫觉得林苏寒这个词汇很贴切,果断的借用了。“也见过大夫给人做过剖腹,只是都…唉!” 原来真的有人做过剖腹产! “手术失败了?”林苏寒问。 “对。伤者高热抽搐,伤口红肿溃浓,而做剖腹的产妇,母子当场死亡!从那之后再没有人研究此门医术。”曲大夫说着看向林苏寒,“所以当我得知林大夫会这医术时,是多么我震撼和向往!” “可如果我是随便说说呢?”这曲大夫光听她说说就如此笃定,是太过武断还是,太过痴迷? “别人或许只是随便说说,但林大夫你不是。”曲大夫似乎没把林苏寒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很随意的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去拿东西。 林苏寒虽然觉得曲大夫的信任来的有些奇怪,但被信任是让人愉悦的事,她也不会揪着这个问题去较真。 “千金堂今天开张,这些,就算是我送的礼吧。”曲大夫取来东西放到林苏寒面前。 是几本书和一个匣子。 “这些都是医书,林大夫先拿去看,先把它记熟了。有任何不懂不通的地方只管问我就是。”曲大夫说道。 “这确实是一份好礼。”林苏寒笑着收下。这曲大夫,原来早就计划好了。“那这匣子里又是什么?”林苏寒又问。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曲大夫但笑不语。 林苏寒依言打开匣子,一看,呆住了。剪子、镊子、针、缝线…… 林苏寒伸手,轻轻的掂起一柄溥刃细长的刀,眼神有些痴迷:“这是,手术刀?” 虽然做工质量甚至用途都比不上她现代用的,可这,真真实实是手术工具啊! “是。”曲大夫眼睛里带着回忆,“这套工具,我已经存放了好多年了,或许,只有在你手中,才能让它们发挥作用。” 林苏寒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手指不自觉在手术刀上来回摩挲:“曲大夫,谢谢你!” 这个礼物太出乎林苏寒意料了,可谓是一个大大的惊喜。要知道她为了再次握住手术刀,找了不少的铁匠铺,画了样子找人做,人家要么做不出来,要么做出来也用不了。 “好了。”曲大夫长吁一口气,起身拿了自己的药箱,说道:“我们都回了吧,天色可不早了,等下程世子又该着急了!” “程…”林苏寒想说程明宇不在候府着不了急,一下子反应过来:“你知道我是谁?” 正收拾东西的阿竹也很震惊,她停下手中的活,吃惊的看向曲大夫――在外面,她从来都是称呼林苏寒‘小姐’的,回候府才称呼‘少夫人’,林苏寒还笑她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 当然,因为林苏娘三年几乎没出候府,还认得她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曲大夫认识她虽然意外但也不是不可能。但问题的关键是,曲大夫怎么说程世子会着急?还‘又’? “是,我知道林大夫是定远候府少夫人。”曲大夫温和的笑了笑。“上次救林家母子的时候,小金回来说你们照顾她们很晚才走,我有些不放心,便想着送你们一程,没想到碰到世子爷来寻林大夫……” 原来那天和程明宇冲突曲大夫都看到了。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们的身份――当初林大夫在父亲过世后大病一场,我曾给林大夫诊过脉。”曲大夫又道。 原来是这样,林苏寒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我跟曲大夫早就认识了。只是我当时病中,有些事记不太清楚了,现在呢,关于我的事是满城风雨,我隐瞒身份也是事出有因,曲大夫可别介意。” 看着这女子说起自己的事情来坦坦淡淡并没有丝毫的避讳,曲大夫心里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人活在世,谁还没有几件没办法的事!我们回吧!” 曲大夫心里在想什么林苏寒不知道,她也没在乎曲大夫知道她的身份,这毕竟是早晚都会知道的事。和曲大夫告别后,林苏寒和阿竹走在回府的路上,步履愉快轻松。 “……今天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林苏寒笑容灿烂。 这一个月余来,是林苏寒穿越以来,过得最轻松也最充实的一段日子:程明宇不在候府,没人跟她针尖对麦芒的斗智斗勇;白氏也按协议办事,背地里没搞什么‘小动作’;府里的下人们地位高低,见了她敷衍的行行礼之外就该干嘛干嘛,就当没看见她似的,林苏寒也乐的自在;程明谨经常来串串门,常给她捎东捎西的,林苏寒有事没事就跟她来场现代和古代的碰撞;唯一对她不满的,是定远候,见了她面总要跟她念叼什么妇德妇容的,搞得林苏寒远远见了他就绕道走。 “阿竹,我的诊所开张了呢!往后,你就是我的第一护士长。”林苏寒继续道。 “是,多谢小姐赏识!”阿竹知道林苏寒心里高兴,说让她做什么护士长也不是第一次说了,索性和林苏寒开起了玩笑:“奴婢自当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伯乐之恩!” “嘿!你这小妞,皮痒了不是?”林苏寒笑着去拧阿竹的脸颊。 林苏寒其实心里很高兴,阿竹现在人开朗了许多,跟她刚来见她时压抑悲苦的模样叛若两人。 阿竹吃痛,笑着躲,“唉呀小姐,你别捏我脸哪,可是你说的,打人不打脸!” “哈,你敢说我打你!别躲!让我真打你试试!” 阿竹自然不肯,笑着跑了。 林苏寒笑着去追,一时间 ------------ 第九十章 开张 在这人交通和通讯极度落后的时代里,林苏寒着实的体验了一把所谓的慢节奏生活。 她的千金堂从筹备到开张,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还是曲大夫这个‘过来人’从头帮到尾的结果。 不过这结果显然上令人满意的。 林苏寒站在大街上,看着大大的千金堂三字匾额挂在大门口,里面是干净宽敞的药铺大堂,几排长凳前是用屏风隔开的坐堂大夫的‘诊室’,再后面是高高的柜台,柜台后是一阁阁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的中药柜,而在‘诊室’和柜台后面,则是林苏寒特别设立的‘检查室’。 “小姐,这些花我在大堂和柜台各自放了一束,还有这许多,都插到这个花篮里去吗?”阿竹手里抱了一怀红的粉的白的花。 “对,都插上去,不嫌多。”林苏寒说道。这两个花篮,是她一时心血来潮,仿照现在做的。还真别说,古代的手艺人手就是巧,她不过就是给林叔大致说了说,林叔就做了这两个大大的精致的竹篮送来。微黄的竹篾插上绿叶和红花,喜庆的味道扑面而来。 “哟,好漂亮的花啊!这里是要做什么吗?” “千-金-堂,是药铺要开张吗?” “终于开张了呀,这可是在棺材里接生的林大夫的药铺呢!” “哟,有热闹瞧啊,看热闹去。” 很快的,千金堂门口的街上不少人围了上来。 “林大夫总是这样别出心裁!查病是一桩,这个,”曲大夫指了指花篮,“也是一桩。” 林苏寒知道曲大夫说她用听诊器一事,笑了笑算是回答。 “我看时辰差不多了,该放爆竹了。”曲大夫又道。 “好啊。” “小金!”曲大夫向千金堂里唤道,“放爆竹!” “好嘞师父!”小金就是总跟曲大夫身边的那个小弟子,闻言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林苏寒站在千金堂门口,含笑看着小金一通忙活,不一会儿就响起了‘砰砰砰’沉闷的爆竹声响。 爆竹吸引了更多人前来,而已经围着的人们不由往后退了退,有小孩子捂着耳朵叫:“哦,放爆竹咯!放爆竹咯!” 林苏寒嘴角含着笑,将这热闹的场面一一收进眼底,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望向天际。 天,蓝的那么清澈,云,白的那么柔软!蓝天白云倒映在林苏寒的双眸里,林苏寒看着看着,父母亲人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眸子里。 爸,妈,你们别担心,更别难过,看,我在这个时空下,依然生活的挺好的。我还开了一个诊所,叫千金堂,今天开张,你们看,我不但能照顾好自己,还能把所学所会,帮助到更多的人…… “林大夫。”曾娘子怀里搂着孩子,来到林苏寒面前,“你说孩子满月后,你要跟我和孩子做个检查。我们母子是曲大夫和你救下来的,今天千金堂开张,曲大夫也在,这第一个看病的人,可一定得是我们母子才是!” “好好好,第一个给你们看!”林苏寒笑着抱过孩子,“到里面去吧。” “…说的就是这对母子啊!…” “…还真看不出来像是死过一回的人…” “…死人也能救得活,那活人的病自然药到病除了…” “…刚好我这身子骨不太舒服,瞧瞧去…” 一时间,要看病的人挤满了千金堂的大堂。 “大叔,您这就是风湿,曲大夫给你开了药方,不用我再给你检查啦。您抓了药要按时吃,平时要注意防寒保暖,经常热敷按摩。”忙忙乱乱中,林苏寒对一个花白头发的大叔说道。 “大夫大夫,你就给我看看呗,死人你都能救得活了,我这病你随便看看就能给治得好!”大叔伸臂拦在林苏寒面前说道。 “大叔,你听我说。”林苏寒哭笑不得,还是看了看大叔红肿的膝盖。解释道:“其一,神仙也救不了死人,大夫就更不能了。还能救的,都是还活着的人。其二,真正救下曾娘子母子的,是曲大夫!我不过是帮她接生而已。所以曲大夫的药,一定管用!” “这些我都知道。”大叔慢慢站起来,“只是人是你们俩大夫合力救下来的嘛,看病也一样的道理嘛!也许少一个人就不行呢!” 看着大叔神神叨叨的去柜台,林苏寒忙着接诊下一个病人。“看你这症状,应该是慢性盆腔炎所致,来,到检查室我给你检查一下…” …… 夜色降临的时候,千金堂终于安静下来。 林苏寒疲累的坐在椅子里,扭了扭脖子,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曲大夫,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本来想开个妇产专科的,结果什么科的病人都来了,要不是你在这里坐镇,这么多病人我还真应付不过来。” “林大夫医理是精通的,只是不知如何用药罢了。如此,老夫倒有个提议,不知林大夫答应与否?”曲大夫正色说道。 “曲大夫只管说就是。”林苏寒又为自己倒了杯热茶。 “我可以交给林大夫诊脉以及用药,但凡是我会的,倾囊相授!”曲大夫说的很认真。 “好啊!”林苏寒眼睛亮亮,“能跟着曲大夫学习,是我的造化。我正琢磨着怎么跟你提拜师的事呢!” 想要真真正正用好自己的专业,在这里就必须要借助、学习中医的力量。而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林苏寒发现曲大夫不但医术高超,而且为人随和,并且身为医者的敬业和奉献精神,在曲大夫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曲大夫大手一挥,说道:“拜师就不必了,我们相互学习――请林大夫觉得在合适的时候,教与我等剖腹术!” “你要学剖腹?”林苏寒惊讶问道。 “这个手术可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搞不好救人就变成杀人了。”林苏寒接着又道。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曲大夫点头,“所以我说在合适的时候才教嘛。换句话说,就是林大夫有一天要动用此术的时候,能让我和我的弟子们观摩学习就成。” 如今‘诊所’已经开张,说不清哪天就会遇到需要剖腹产的病人。真到那个时候,有个接受又懂医的大夫从旁协助,无疑对病人又多了一重保障。 林苏寒仔细想了想,点头答应。“教给你们不是问题,但你们必需按照我的要求来做!” ------------ 第九十二章 寒暄 林苏寒也停了下来。 只见四五辆马车一溜的停在候府门前,当中的那辆马车大而豪华,装饰精美。两个仆妇正掀了车帘,伺候车里人踩了凳子下车。 哇,这谁呀,好大的阵仗!林苏寒在心里嘀咕着。 另一边程明谨虚扶着白氏,正站在门前。看到车里人下得车来,白氏伸出双臂,说道:“晚晴,快到姨母这里来!” 英晚晴提裙款款下车,冲白氏就扑了过去。“姨母!你总算是想起晚晴了!”说着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傻孩子,让我好好瞧瞧!怎么瘦了这么多?真是委屈你了!”白氏握了英晚晴的手,说道。 “晚晴表姐可别哭了!我跟你说,母亲可是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的。”程明谨在一旁有些俏皮的说道。 白氏佯怒的斜了程明谨一眼,对英晚晴说道:“谨儿如今是越发没规没矩了!不过她这话可是说对了:你是我最钟意的人,我会为你做主的。” “嗯。我就知道姨母最疼我了。”英晚晴乖巧满意的点头,拿了帕子擦干眼泪,这才对程明谨道:“不过几月不见,明谨好像又长高了呢!”…… “这谁呀?阿竹你认识不?”林苏寒小声问阿竹。 “是表小姐英晚晴。”阿竹道。“她是世子爷生母的双胞胎妹妹唯一的女儿,也是英国公府嫡出长女。” “原来也是个官二代啊,怪不得排场这么大。” 林苏寒正和阿竹嘀嘀咕咕,对眼前这亲人重逢喜泪相流的场面看得津津有味时,耳边突然有人怒道:“杵在这里做什么?也不过去迎一迎?不是一天到晚的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怎么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林苏寒深吸一口气,压下怼回去的冲动,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嘻嘻,候爷千万可别生气,小心上火。也真是巧了,我正准备过去,候爷你就来了。” 对定远候这种实打实的‘封建老男人’,林苏寒知道,观念是不可能沟通得了的。其实她最开始频繁出门,定远候似乎挺满意的,不过时间长了,又得知她是在外面给人做‘接生婆’,定远候就不再同意她在外行走了。 林苏寒直接把这件事情交给了白氏处理,也不知白氏是怎么说服定远候的,门倒是不再阻止她出了,只是每每见到她,定远候都没个好脸色。 “不是我说你,以前多乖巧听话的一人,现在是越来越不守不规矩了。唉,算了,你父母亲人都不在了,我们只好多操些心了。好好跟晚晴学着点规矩气度,别一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定远候说着率先朝白氏一群人走去。 林苏寒狠狠翻了个白眼,迈开步子跟了过去。 算了,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她忍!就当是遇到那种极少数的蛮不讲理病人或家属罢了。 定远候喝斥林苏寒的时候声音不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英晚晴转过头,看到被训斥的人是林苏寒,很满意的嘲讽的弯起了唇角。 看到定远候走近,她忙上前两步,端正施礼道:“候爷,晚晴又来打扰了。” “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定远候哈哈笑,“你姨母可是把你当女儿般疼的,你也说过要好好孝敬我们的,何来打扰之说?” “姨母把晚晴当女儿般疼爱,可是姨父呢?”英晚晴撅起红唇撒起娇来。 定远候笑得更大声了,“你这孩子,倒是说说看,你从小到大,我几时没把你当女儿般看待?” 程明谨就抓了定远候袖子摇,“父亲母亲偏心,分明是对晚晴表姐比对我好多了!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了!” 定远候拿扇子敲了敲程明谨的头,“胆子越发大了,敢编排父母亲了!你不是从小喜欢粘着你晚晴表姐吗?这会儿吃哪门子醋?” “谨儿!”白氏严厉道:“越发的口无遮拦!我看你学的女诫都忘光了,要不要再给你找个教习嬷嬷?” 程明谨吐吐小舌头,忙认错道:“谨儿知错了,请嬷嬷的事就不劳烦母亲了!” “诶,“定远候不在意的挥挥手,“一家人,开开心心说几句玩笑话,热闹嘛。何况我们谨儿从来都是懂分寸知进退的孩子。” “父亲英明!”程明谨忙拍马屁。 看着女儿活泼明媚的样子,白氏没好气的笑了,同时也有些疑惑,女儿从前都是一副温婉沉静的样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说爱笑了? “我就说我们谨儿最聪明乖巧了!”定远候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坦,转头冲身边的长随伸手:“父亲今天淘到了一块好玉,给你拿去玩吧!” 扭头间看到正百无聊赖事不关己站在身后的林苏寒,顿时沉下脸:“怎么都到跟前了,也不见见礼?你这是认不得晚晴了吗?” 林苏寒心里忍不住腹诽:可不是认不得嘛!脸上却挤出一个笑来,对英晚晴说道:“你好!很高兴见到你!热烈欢迎你到候府做客!” 对于不认识的人,自然是用最官方的见面语了。并且,瞧这一家子高兴的样子,确实是热烈欢迎,至于林苏寒么――都说是到候府做客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除了程明谨,大家都愣了愣,这是,什么奇怪的招呼? 英晚晴除了诧异,眼中还闪过一抹愤恨,这林苏娘每次见她都是自惭形秽的语不成句,这一次却在她面前落落大方言词新奇。 “原来是林小姐啊,怎么做这身打扮啊?你不说话我都认不出来了。”她笑吟吟的对林苏寒说道。 “你说我这衣服啊,这是我自创的大夫制服。”林苏寒张臂转了个圈,“漂亮吧?将来你生孩子的时候,看到我这身衣服就像看到天使一样。” 英晚晴瞬间脸红了,她还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呢,就算你林苏娘成了婚,也不该把生孩子什么的挂在嘴边,在这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关键大家还没感到什么意外。 不过说到成婚,英晚晴红的脸瞬间正常了。 ------------ 九十三章 闲话 “说起来,晚晴还一直没机会给林小姐赔个不是呢!要不是晚晴敬林小姐一杯酒,林小姐也不至于醉酒去了表哥住的轩榭…还落了湖…结果就被送到严法寺里思过…晚晴在这里给林小姐赔个不是,还请林小姐不要怪罪!” 英晚晴言词诚恳,礼节端正,不过说话间那那几次神奇的停顿,以及期间那欲说不能说的表情,这就让听到人自动的脑补出无数画面,连看林苏寒的眼神都变了。 听英晚晴这么一说,林苏寒终于想起来了刚穿越过来时,从阿竹柳玉嘴里听到的这么一茬事,不过,这事有些不对啊! “原是我自己贪杯,表小姐道的哪门子歉?难道说,这件事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林苏寒直接怼上了,她为何会莫名的穿越过来,原来的林苏娘又到哪儿去了,到现在还是个未解之迷。 英晚晴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林小姐这话就奇怪了……” 程明谨忙上前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哎呀,嫂嫂和哥哥已经奉旨大婚,这么些陈年误会,再提它做什么。我们就别杵在门口了,快进去吧!” 嫂嫂! 听到程明谨的称呼,英晚晴差点咬碎了银牙。 “对对对,谨儿说得对。”定远候也说道:“陛下赐婚,既是候府的荣耀,也事关陛下的脸面,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还有啊,晚晴,从现在起可不能称林小姐了,你得叫表嫂!” 英晚晴脸都绿了,可却没有任何道理反驳,在定远候的注视下,也不敢不应声,“是,候爷,晚晴记住了。” 要她亲口叫林苏寒嫂嫂,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这就对了!嗯,走吧,大家回府!”好在定远候没在多说,当先进了候府。 英晚晴紧咬牙关,心里极度不甘,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朝白氏投去求助的眼神。 白氏示意她少安毋躁,“好了,路途疲惫,晚晴先随我去洗漱歇息,有什么话呆会儿慢慢说。” “走吧表姐!”程明谨走近要去挽英晚晴的手。 英晚晴想到那声嫂嫂,便装作没注意接近她的程明谨,快走两步却扶了白氏。“姨母,晚晴不累。倒是姨母站在门外等了我这么久,肯定乏了吧?我扶您进去,陪您说说话!” “好,还是晚晴心疼我!”白氏笑吟吟的由英晚晴扶着进去了。 程明谨站在原地愣了愣,林苏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上前捏了捏程明谨的鼻子,拉着她进去府去了。 今日英晚晴的到来,候府是早就接到消息的,此时更是接近晚膳时辰,是以府里准备宴席,布置厅堂,一片忙碌。 走上长长的游廊,看着托着瓜果的丫环们成串走过,程明谨对林苏寒道:“嫂嫂,今天晚上的家宴你也来参加吧!你不来,吃饭都没意思了。” “小丫头片子的,有好吃的就成,还讲什么有意思没意思?”林苏寒笑道。 “我都十七了,嫂嫂你不过才大我三两岁,怎么老是说我小?再过两年我也要说亲嫁人啦。”程明谨有些不满的撅起红唇。 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从小接受大家世族严苛的教养,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优雅气度,却又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浪漫,真是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不害臊!嫁人嫁人的挂在嘴边,小妮子思春啦?”林苏寒笑着去捏程明谨的脸颊,触手满满的胶原蛋白,比起她这个快奔三的大龄女青年来说,程明谨不是小丫头片子是什么? “疼呢,又掐我!”程明谨拨下脸上的手,一边揉脸一边道:“还不是跟嫂嫂你学的。” “好的不学!”林苏寒笑骂道。 程明谨得意的哼了声,问林苏寒:“晚上真不来?请了堂会呢,你不是说有空要看一看的?” “不来了。”林苏寒伸了个懒腰,“今天累了一天,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程明谨有些失望,不过却道:“那我早点回来,今晚上我要去轩榭睡。” 这小妮子,是担心她心里失落吧?“程五小姐,我千金堂今天开张,整整忙了一天呢,可是真累了。你表姐大老远的来,你理应好好陪陪人家。再说,你觉得你嫂子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我不管,反正我要去轩榭睡……” 两个人说着闹着渐行渐远,两人的贴身婢女忍不住对望一眼,笑了。 ”五小姐这一段来总粘着少夫人,整个人也变得…变得…”紫苏歪着脑袋半天也没想出形容词来。 “你是想说,五小姐变得阳光了吧?”阿竹笑道。 “对对,阳光!就是这种感觉!”以前的五小姐善良、和煦,也很让人尊重喜欢,可总觉得她身上像是有一层无形的枷锁,带着沉闷和压抑。而此时的五小姐,尤其是跟少夫人相处,像是彻底敞开了心扉,打碎了枷锁,整个人从内而外轻松起来,像是早上正冉冉升起的太阳,明亮温暖,照耀着她们这些身边人。 阿竹再次展颜一笑,望向前方二人的背影,说道:“走吧,‘太阳’们可是走远啦。” 这边嘻嘻哈哈,白氏那边却哭哭啼啼。 “姨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表哥怎么突然就和那个贼人成婚了?还是陛下赐婚!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就跟天蹋了似的。要不是姨母你写了信来,估计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英晚晴嘤嘤的哭起来。 “我也知道这件事伤了你的心。”白氏爱怜的抚了抚英晚晴的头发。“可是这事又何尝不是伤了我的心,伤了你表哥的心!可是天家圣旨,不得不从啊。” “呜呜…”英晚晴继续哭。事情的经过她不是不知道,当初白氏早就派人跟她讲清楚了,不过看到精气神大不相同的林苏寒,她真恨当初落湖怎么没给淹死这个贼人! “那姨母让晚晴来又是何意,让晚晴把心伤透吗?”英晚晴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睛看着白氏。 白氏忍不住戳了一下英晚晴的头,“这孩子,真是气傻了!” 说着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来,好好看看吧!” 英晚晴接过盒子打开,见里面放着一张纸,狐疑打开,粗略一扫之下,蓦的顿住了。 英晚晴瞪圆了眼,越看越惊喜,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姨母,这?” 白氏双目含笑,说道:“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了吧?” “姨母,你对晚晴真是太好了!”英晚晴挽了白氏的胳膊,把头靠在白氏肩上,撒娇道。 ------------ 第九十四章 回府 “姨母,你对晚晴真是太好了!”英晚晴挽了白氏的胳膊,把头靠在白氏肩上,撒娇道。 英晚晴看到这张‘协议书’,脸上是控制不住得意的笑,感觉盘在心中许久的愤怒不甘一下子全没了。她忍不住拿起来再细细看了一遍,对白氏道:“姜还是老的辣!姨母,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想出这法子,让那个贱人签字画押的?” 白氏上扬的嘴角明显僵了一下。 这可不是她想出来的办法,也不是她让林苏寒签的字…… “夫人!”白氏正思忖着怎样回答,周妈妈走进屋来,满脸喜气:“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表哥回来了?”英晚晴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宇哥儿回来了?不是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吗?”白氏也很惊喜意外,转念一想却明白过来,转头对英晚晴笑道:“肯定是收到我让护卫带给他的信了――我可是跟他说了你今天到的!” 甜蜜的感觉就从英晚晴心底涌出来,妆容精致的漂亮脸蛋上也爬上一抹嫣红,不过现在的英晚晴顾不上害羞,她一把拉了白氏就要往外走:“姨母,那,我们去迎一迎表哥吧!” 白氏踉跄了一下,被英晚晴拽起来刚稳住身子,就看见刚换上的轻薄竹帘被人掀开,一个颀长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母亲,我回来了!”他说着上前几步,撩衣跪下给白氏磕了个头。 白氏欣慰的拉了他起身,看着他道:“路上走得急吧?瞧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心里纵是再牵挂,也得注意身体才是!” “这算什么,行军的时候,走个几天几夜也正常。”程明宇说道,扶了白氏坐下,视线这才看向英晚晴,温柔的道:“表妹来了!我接到母亲的信,知道表妹应该今天会到,想着路上赶一点,兴许还能接表妹一程,只是最终,到底还是表妹快了一步。” 英晚晴心里无比甜蜜,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懊恼:“早知如此,晚晴就该等一等表哥的。” 表哥携她一起进府,那林苏娘只怕气得直吐血,哪敢向今天这样不给她留半分颜面。 “表妹倒不用放在心上,这不过是我一人的想法罢了。何况这种事本就没个定数,全凭机缘巧合,只是这次我们兄妹不凑巧吧。”程明宇温言解释,对英晚晴,他总是有无奈耐心。 “一起长大的就是不一样,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白氏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对金童玉女,说道:“只是你们俩赶了那么久的路,一身尘啊土的,还不下去好好洗漱一番。我已让人准备好了宴席,候爷也叫来了歌舞班子,热热闹闹的吃个饭,有什么话呀,等一下再说也不迟。” 程明宇这一路上都是骑马而回,出了一身汗沾了一身尘,听白氏这么一说,还真觉得一身难受,他当即站起身来,准备回去洗漱。 “那儿子先告退了。”他说道。 “去吧去吧。”白氏笑道。 程明宇施礼退下,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母亲,怎么没见谨儿那丫头?” “我和晚晴先回了屋说话,谨儿那孩子不是在她自个院里,就是在回院里的路上。”白氏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摇头笑道:“嗨,这孩子常在我面前念叨这话,如今我也学会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你找她可是有事?” 程明宇耳边就响起程明谨说的话来:“哥哥,你就放心的去忙吧,嫂嫂你也别担心,我会常去轩榭照看着的。” 谨儿,是去了轩榭吗? “哦,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带了些东西回来,特意给她挑了一份。还有给父亲母亲还有表妹准备的,等一下就让人送过来。”程明宇说道。 “好,我知道了。”白氏笑看着程明宇再次施礼退下。 对儿子的孝心,白氏一向是满意的,对程明宇提也没提林苏寒一言半字,更是非常满意。 英晚晴也很满意。 看,表哥给谁都带了东西,唯独少了那个贱人的,这是不是说明,表哥对她,比之前更加厌恶了呢? 不过让人生气的是,那女人本就长的狐媚,门口见的那一面,居然发现那贱人比自己记忆中还要明艳几分! 哼,自己不过是车马劳顿精神不济罢了,待自己洗漱打扮一番,难不成还输了她去? 更何况,表哥心里有她,她心里何尝不是时时刻刻装着表哥,这次送给表哥的礼物,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表哥,一定会喜欢的! 想到这里,英晚晴唤了自己的贴身丫环,“如烟!” 如烟进屋后就和周妈妈呆在外间指使下人、等候差遣,听到传唤马上站起身来,冲周妈妈扬眉笑了笑,迈着矜持的步子,走到英晚晴面前:“小姐,有何吩咐?” “把我给表哥准备的东西拿来。”英晚晴对如烟说完,又转头对白氏道:“姨母,我那个继母实在是好狠的心,每次都只会给我准备一些京城特产出门,这一次连父亲都看不下去了,亲自吩咐我带了上好的人参燕窝来。” “傻孩子,以后可不许这样说,怎么说她也是你继母。不过,你要是受了委屈,也别藏着不说,你母亲虽然不在了,还有外祖母、舅舅、姨母在呢。”白氏亲呢的把英晚晴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 一想到自己逝去的双胞胎姐姐,留下的这俩没娘的孩子,白氏就止不住心疼。 “姨母!”英晚晴抱着白氏撒起娇来,“你对晚晴真好!你要是我的母亲就好了!” 白氏忍不住笑起来,她这不是正想办法让晚晴叫她母亲么? 如烟领命而去,很快手里就拿了个华贵的锦盒回来。 “给我给我。”英晚晴忙接过去打开,“姨母你看,不错吧?我可是选了好久才找到这件心仪的。想着表哥总是出门在外,还亲自去寺里求了大师开过光的!希望它能带给表哥平顺安泰。” 白氏仔细的看了,目光越发慈祥,“快下去洗漱,换件新衣裳,好好打扮打扮,宴席上的时候,你亲手送给你表哥吧!” ------------ 第九十五章 打闹 “小姐,闻到香味了吗?怎么样,得了你的真传吧?”阿竹从厨房里回来,冲林苏寒说道。 如果这时候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正往轩榭走来的那人。 “嗯,不错不错,真得了小姐我的真传!”林苏寒抬头嗅了嗅,冲阿竹竖起了大拇指。“差不多快好的吧?我真有些饿了。” “就快好了。”阿竹手里不闲,东拿西放的收拾着,嘴里还一边抱怨:“有宴席吃你不去,就知道躺在这里喊饿!” “那饭有什么好吃的!”林苏寒懒懒的道。“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遇到好吃的也不能多伸几次筷子,还有一群巴不得我吃个饭都能噎着的人盯着。唉,这种饭,不吃也罢!” 走到门口的程明宇闻言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屋里阿竹被林苏寒的夸张逗笑了。“不过是一次宴席,小姐你说的好像上刑场似的。不会是除了五小姐,根本就没人叫你去,小姐你这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阿――竹!”林苏寒本来拿着本书毫无形象的半躺着,闻言放下书站起来,朝阿竹走来,语带威胁。:“我发现你最近胆子见长啊!” 自从自家小姐从林苏娘变成林苏寒以来,尤其是最近这一个多月来,候府就像俩人的暂住地一样,除了回府睡觉就好像再也没了关联。而每天出门在外要忙的事情有很多,整个都充实起来。再加上林苏寒没有丝毫主仆观念的相处方式,让一贯稳重谨慎的阿竹,也不禁释放自己的本-*******婢不过是实话实说。”阿竹嘻嘻笑,“你听前面丝竹声声,人声攒攒,光听着都觉得热闹,奴婢听了都很想去瞧瞧呢。啊,救命呀!” 阿竹忽然吃惊的叫起来,并响起她跑动的声音。 “哈哈!看你还敢不敢说我葡萄酸!”这是林苏寒得逞的笑声。 屋子里,阿竹绕着一把椅子跑了好几圈,还是没能躲过林苏寒的魔爪。她一直忍不住笑,跑起来更加没力,气喘吁吁道:“小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好不好!” “不好!来,乖乖的站好,等小姐我抹高兴了就饶了你!”林苏寒左突右击的寻找机会。 “我才不要抹这个!”阿竹高声抗议,找了个机会‘嗖’一下跑出了屋。 嗯?门口边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阿竹用眼角余光瞄了瞄,硬生生停下了跑动的双脚,顾不得擦被林苏寒抹花了的脸,扭转身来忙跪了下去:“世…世子爷!” 想到林苏寒现在的模样,阿竹心里还来不及‘咯噔’一下,就见林苏寒端了个小瓷碗出现在门口。 “我告诉你阿竹,想要我赦免你‘以下犯上’,就乖乖的…” 林苏寒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抓了手腕。 “你脸怎么了?”程明宇沉声问道。 “疼疼…疼!”突然的袭击让林苏寒心慌了一下,不过等她看清程明宇那张脸,整个人又马上放松下来。 见了这个男人,十次有八次都是动口又动手,准没一次和平过! 她好像都已经习惯了。 “说!”程明宇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语气里却带着自己也没发觉的急迫和冷冽。 “说什么呀?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做了个果蔬面膜么,我就是要美容,我就是爱漂亮怎么了?”面对程明宇的‘冲’人,林苏寒也没好气。 谁让这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她也不想敷了面膜的样子吓到这个无知的古代人。 程明宇深深皱眉。 这个女人又在说什么听不懂的话?不过她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冲他吼,除了脸上以外,宽松贴身的里衣下,领子袖口裸露的肌肤光滑无痕,手里还端着一碗跟脸上一样绿糊糊的脏东西,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世子爷!”听到林苏寒的话,阿竹在一旁急了,“小姐脸上不过是敷了黄瓜和苹果做成的糊,据说这样能让肌肤更加细滑白嫩。因不知世子爷此时前来,失仪之处,还请世子爷饶恕!” 程明宇刚放松下眉头,却又立马皱了起来。“小姐?”他问道。 这下阿竹的冷汗冒出来了,她忙忙的磕了个头,俯身不敢起来:“是少夫人!奴婢有错,请世子爷责罚!” “哎哎!是我叫她这么称呼我的,有什么处罚冲我来。”林苏寒跨出门槛,与程明宇面对面,挡在阿竹面前。 看着程明宇眼里似有火苗在闪动,林苏寒忍不住咕隆:“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这个少夫人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称呼什么的,有必要这么较真么?” 程明宇一张脸全黑了下来。 家宴上没看到这女人的身影,他一点也不奇怪。不过父亲见这个儿媳妇久久不到,罕见的发了火,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顺着这个台阶亲自来轩榭找她。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整整三十三天没见面了。 只是没想到,这女人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丝毫不减,一见面就把他气了个半死。 程明宇平了平呼吸,忍了拂袖而去的冲动,不顾林苏寒的抗争,拉了她进净房,往铜盆里‘哗啦’舀了水,一把扔了帕子进去,对林苏寒说道:“把脸洗了!” 让她洗脸说就是了,本来也要洗的,做这么凶巴巴的样子干嘛啊?林苏寒不爽的撇了撇嘴,俯身洗净脸上的面膜。 “把衣服换了!”见林苏寒洗干净脸,程明宇又说道。 林苏寒紧了帕子擦脸上的水珠,诧异道:“换衣服干嘛?我吃过饭就要早些睡觉的。” 今天人有些累,明天又还要忙,她趁着饭还没好的当口就洗漱完,就是想节省时间饭后早点睡。‘睡衣’都换了,还要换什么衣服? “睡什么睡?一家子人可都在等你呢!赶快换了衣服跟我走!” 看着林苏寒不解的模样,樱唇微张,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疑惑的望着他,重获洁净的粉脸白皙中透着红晕,就像挂着水珠的苹果般鲜甜诱人,程明宇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语气很是不耐烦。 “你要我去宴席?”这倒是出乎林苏寒的意料。 “不然你以为?”程明宇带着嘲讽反问。 “你以为我以为什么?”林苏寒挑眉直接怼回去,然后才道:“我这汤都煲好了,宴席什么的我就不用去了,去不去的也无关紧要,你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好好吃个饭吧。” “有没有人在意你在席上是别人的事,去不去却是你的事。”程明宇说着,视线在屋子里打量了一番再落到林苏寒身脸上。 “这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拿的,是提供给候府少夫人的。这什么身份就有什么样的待遇这不错,不过,是什么身份就得做什么样的事,你说对吧?”程明宇说着朝林苏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夜猫子般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林苏寒心神一凛。 什么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拿的,这难道不是又在用老办法刁难她? 偏偏她还真需要她拿的那些东西,偏偏与白氏的协议里还真有那条必要时履行少夫人之责的内容――如果参加宴席也算的话。 林苏寒面无表情的盯着程明宇看了半晌,突然冲阿竹高声喊道:“阿竹,更衣!” 程明宇就露出个满意的笑来,他转身往外走去,突然又回头说道:“记得把汤带上!” ------------ 第九十六章 家宴 程明宇领着林苏寒出现时,原本笑语莺莺的席间突然就安静下来。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目光都落在这迟到的二人身上。 气氛顿时说不出的尴尬。 程明谨见状忙说道:“嫂嫂来啦,快快入席坐下。我过来之前都到轩榭叫你来着,结果听阿竹说你有些头晕在小憩,就没打扰你。嫂嫂,你现在可好些了?” 英晚晴看着风姿绰约一前一后紧随而行的二人,已经觉得十分刺眼,这会儿再听到程明谨替林苏寒说话,不由狠狠的剜了程明谨一眼。 林苏寒知道程明谨这是在为她解围,她露出笑容刚要说话,程明宇已经面无表情说道:“你嫂子她没病!” 英晚晴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脸上得意之色飞扬。 程明谨忙叫“哥哥”还要站起来解释,坐在她身旁的七小姐忙拉住了她。 “哼!原来以前还真是看错了你了,如今你非但没个规矩,更是学会撒谎玩心机了!”定远候已是满脸怒色。 程明宇这个混蛋! 林苏寒忿忿不已,她咬牙盯着程明宇,愤怒的眼神似要把俊逸的侧脸灼烧出两个洞来。 要知道,在这个时空里,定远候才是真正的BOSS,即使是他做事不是那么靠谱,他的态度,也能够直接决定整个候府的生死。这也是林苏寒为什么找白氏签协议,为了她们‘共同的目的’徐徐图之的原因。 定远候本身就对她在外行医很不满了,这程明宇一回来就在领导面前给她上眼药,这定远候要是一怒之下旧事重提不让她出门可就再惨了。 程明宇似是丝毫未觉林苏寒的愤怒,他闲适的撩衣落坐,慢条斯理开口道:“你不是亲手煮了汤来吗,怎么还不端上来?父亲可是生气了,你这汤要是煮得不好,就别怪父亲罚你迟到之过了。” 林苏寒瞬间熄了怒火,脸上堆起笑容就要说话,眼睛扫过席上的茶壶,突然灵机一动,执壶倒了杯茶举起道:“苏娘确实因为煲汤忘了时辰,可迟到就是迟到,理应受罚。苏娘本应自罚三杯,可大家也知道我是碰不得酒的,只好以茶代酒,向候爷夫人赔罪!” 果然,定远候闻言神色大霁。 林苏寒豪气云天的饮下三杯茶水,“阿竹,把我煲的汤给大家盛上来!” “是!”阿竹应声忙了起来,紫苏也上前帮忙。好在汤不少,每张席上都有分到。 林苏寒笑眯眯看着定远候道:“世子爷今天回了府,还有表小姐这位贵客到来,想必候爷和夫人心里定是很高兴的。我这汤煲了整整一个时辰,可是片刻不离的盯着呢,只望能做出最鲜美的味道,能让候爷夫人不但心里高兴,嘴里也吃得高兴。候爷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英晚晴看着碗里萝卜和鸭肉,一脸嫌弃:“这什么东西呀,这样做出来能吃吗?” 哼,这女人真是好心机,她这又是赔罪又是煽情的,候爷还能怎么罚她? 程明谨是吃过林苏寒手艺的人,早就拿了汤匙喝了起来。“真的很好喝,表姐尝尝就知道了。” “是啊,喝了不就知道了嘛。即使味道不怎么样,这也是苏娘的一片诚心嘛。”定远候光是看着清亮的汤色还有清淡的萝卜就觉得很满意,宴席上大鱼大肉不少,再来一道解腻的汤可就完美了。 汤入口中一尝,确实鲜美又开胃,再一吃萝卜,居然是酸萝卜炖的,还从来没有厨子这样煮过。 “不错不错,味道不错。”定远候再吃了块鸭肉,“苏娘真是有心了。诶,你也别站着了,快坐下吃点吧。”说着又转向一旁坐着的白氏:“你这几天不是吃什么都没味吗,快尝尝这个,真的不错。” “是。”林苏寒含笑坐下,看来这平静的日子暂时是保住了。 不过…“好玩吗?”林苏寒恨恨的低声质问身旁的程明宇,一会儿使绊子一会儿又递点子的,几个意思啊? 程明宇老神在在的吃着炖得软烂入味的鸭肉,“玩什么?我不过说了实情。” 实情个鬼!这汤明明就是阿竹煲的,她不过就是负责指挥而已。 看着本来是自己大快朵颐的美味,结果只余面前小小的一碗,还‘被迫’灌了一肚子茶水,林苏寒不由‘恶从胆边生’,伸手抢过程明宇的汤碗,“我煲的汤,你也敢吃,就不怕我下药么?” 程明宇伸到一半的筷子落了空,他也不气恼,仔细的放了筷子,长臂一伸,汤碗就到了他手中,一仰头,一碗汤就被他喝了个精光,剩下的萝卜鸭肉也尽数到了嘴里。非但如此,嘴里还在咀嚼的程明宇伸手抓住了林苏寒的汤碗。 “喂,这可是我的!”林苏寒忙护住自己的美食。 程明宇收回手,“你不是说下了药吗,还以为你不会吃呢!” 本来就嫌少,林苏寒忙拿了筷子开动。“我有病啊,自己给自己的吃食下药。” 程明宇便眼神微妙的看着林苏寒。 林苏寒说完也反应过来,被程明宇看得有些羞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头认真吃东西不再理他。 一直关注着程明宇的英晚晴见此差点泼了那碗汤。 再一看,所有人都在低头喝汤,就连白氏浅尝两口后都拿起了筷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道汤品上,只有程明天放了碗,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程明天的席位离英晚晴的席位有些远,程明天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 “真是没想到少夫人还有这手艺。”看着定远候心满意足的放下碗,身后立着布菜伺候的柳姨娘体贴道:“看到候爷夫人都如此喜欢,想必少夫人会经常做来孝敬候爷夫人的。” “那倒不必。”白氏说道,“苏娘有她的家学渊源要忙,已经分不开身了,我和候爷怎样也要心疼她才是。苏娘!”白氏向林苏寒唤道。 “母亲叫你呢。”看林苏寒半天没反应,程明宇轻轻推了她一下。 “噢…夫人有何吩咐?”或许是白氏从没这样唤过她,林苏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道汤叫什么名,可能教会厨房里的人做?”白氏问道。 “这只是一道很普通的家常菜,就是酸萝卜炖老鸭汤,稍后我教给厨房里的人就是,很快就能学会的。”林苏寒说道。 白氏点了点,正要说话,定远候已说道:“这孩子,还跟当初一样,朴实乖巧听话!” 白氏要说的话就卡在喉咙里,是谁刚才说看错了人来着? 柳姨娘嫣然一笑:“虽说少夫人性子还有出身都朴实无华,可进了我们候府,再朴实无华也是得人伺候的正头主子呢!” ------------ 第九十七章 无聊 “当然,堂堂候府少夫人怎么能少了伺候的人!”定远候脱口说道,看向那个吃相不算文雅但依然赏心悦目的女子,她方才璀璨的笑颜,落落大方的言行举止不由在眼前闪过。嗯,不错,还真有几分少夫人的气度呢。 不过儿子自小没几个近身服侍的人,这儿媳妇好像也是这样,身边除了自家带来的那丫环外,也没其他人,这坐在一起的小俩口登对倒是登对,就是难免有些冷清,排场也不够啊。“去,给宇哥儿还有苏娘安排几个人伺候着。这世子少夫人用膳都没人布个菜,像什么样子。”定远候转头吩咐柳姨娘道。 “是,妾身知道了。”柳姨娘微笑着曲膝应道,转身吩咐自个儿的丫环翠儿:“没听到候爷的吩咐吗?还不快去!” 白氏就像没看到似的,慢慢吃着碗里的菜。还别说,这看着简简单单一碗汤,还真让最近没什么会食欲的她,第一次有了想吃东西的欲望。 程明谨一勺一勺慢慢的喝着汤,看着英晚晴满脸的阴云,不由暗自轻叹。英晚晴的心思,程明谨一早就知晓,白氏邀英晚晴来的目的,也没什么不好猜的,可是,程明宇的想法呢,她们真的都知道吗? 晚晴表姐,嫂嫂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我以前经常缠着她做给我吃的,你尝一尝就知道了。”程明谨轻声对英晚晴劝道。 英晚晴对程明谨今日对林苏寒的维护本就一肚子火,闻言更是就要发作,不过心念电转间又被她生生的压了下去。“是吗,如此我还真得试试!” 英晚晴说着还真就仔细的品了品,然后优雅的放下汤碗,擦了擦嘴角。“林小姐煮的汤,清淡爽口,确实让人开胃,尤其是喝惯了人参燕窝的,偶尔喝上这么一回,还真是新鲜。早知道谨儿这么喜欢,我就应该给你带些老鸭萝卜什么的,省得可惜了我精心为你挑选的那些人参燕窝!哎不对呀,我可是记得你每日燕窝粥不断的,现在可是每日改喝这萝卜汤了?” 燕窝养颜,但凡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做给家中女眷们吃,就更别说程明谨这样的候府谪女了,每日早晚的燕窝早已是惯例。 英晚晴这么说,任谁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程明谨也是满脸尴尬,偏偏她还问林苏寒:“林小姐能把这些平民百姓们常用的食材煮出这样的味道,想必是多年的经验总结出来的,只是不知林小姐,只精于这一道汤呢,还是于厨艺一道都有涉猎?我自认煮的参汤还能让人入口,要是林小姐能把人参燕窝煮出别人所不能及的味道,我还真要向你讨教一二呢。” 真够无聊的!这些所谓的名门贵女就知道玩这些口舌之利么?林苏寒其实理都不想理睬,只是众目睽睽下,阵都叫到自己头上了,怎么也得应对一下。 “这恐怕要让表小姐失望了!”林苏寒故意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我出身贫寒之家,想必庆州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当今陛下也有所耳闻,想必表小姐也是知道的。我进候府前都没闻过人参味呢,表小姐你觉得你跟我比这个公平么?” “当然,”林苏寒突然诚恳起来,“如果表小姐非要跟我比这个,你提供一些人参燕窝给我练练手,过段时间我再跟你比比,也不是不可以。”开玩笑,这英国公府的人参燕窝,品质能差么?千金堂里可是不会嫌这些东西多的。 程明宇转头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还是这副财迷样,口舌得利都还不忘占人便宜,都是他程明宇的妻了,居然打起了别人补品的主意,也不嫌丢人!“不就一碗汤,想吃让厨房去做便是,这也值得学?” 林苏寒看着程明宇嘲讽的目光,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一定是上辈子抢了这男人不知道多少钱,他这辈子来要债,才处处跟她做对坏她的事。 “表哥说的是。”看到程明宇帮她出气,英晚晴展开如花笑颜,“晚晴有些钻牛角尖了,不过一碗汤,有什么好研究的。” 英晚晴说着得意的横了林苏寒一眼,然后对着程明宇侧了侧脑袋,亮出自己的耳朵:“表哥送我的珍珠耳环,我很喜欢!” 程明宇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点头道:“嗯,我就知道,几个妹妹当中,就数表妹戴着最好看了。” “真的吗?”英晚晴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眼睛里闪着异常光亮的神采。 “我什么时候骗过表妹?”程明宇淡淡的笑了笑,线条的面容上平添几许温柔。 “是,表哥待我,从来都跟小时候一样好!”英晚晴幸福的笑着说道。“所以我也给表哥准备一份礼物。”英晚晴说着站了起来,拿了一个华贵的盒子递到程明宇面前,“表哥快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程明宇干净利落的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串圆润剔透的手珠。 “这是,琉璃?”程明宇拿起手珠看了看。 “是,这是出自佛门的琉璃――我去寺里求了三天三夜才求得这串手珠,恳请高僧给开了光。表哥不是出门在外,就是镇守西北,若是戴着这串手珠,定能保佑表哥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出门在外,逢凶化吉,可保平安?”程明宇像是对这串琉璃手珠着了迷,拿在手指间拨弄着,嘴里嘀咕道。 “当然,这串手珠高僧开了光,一般人求不来,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求来的。表哥快带上,可别辜负我一番苦心。”英晚晴语气有些娇嗔。 程明宇收回神,正色对英晚晴道:“琉璃贵重,表妹心意更是难得,这手珠对我很有用,多谢表妹了!” “我可是看到了,晚晴膝盖可还有乌青未散,这可是求这琉璃手珠伤了的。晚晴的一片真心,宇哥儿自当好好珍惜。”白氏笑道。 “表哥喜欢就好!”英晚晴轻声说道,眉语间全是温柔。 ------------ 第九十八章 嫌弃 见此情形,林苏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人家是程明宇的青梅竹马啊,肯定也才是白氏心中完美的儿媳妇。怪不得人家看她不顺眼,唉,她这是挡了多少人的道啊。 可这能怪她吗,她也是受害者好么! 就在林苏寒万分无语继而转战满桌佳肴的时候,耳边听到程明宇说道:“此次真是辛苦表妹了!琉璃贵重,恐有母亲留给我那柄如意能与之媲美,稍后我让人拿给表妹,谨以代表我的感激之情。” “表哥,我只是想要你安好,不是…”英晚晴眼中有些失落。程明宇总是这样,每每收了她的东西,总要回赠给她更多更好的。如果是普通表兄妹关系,他们无疑是极为亲密的,可这当然不是英晚晴想要的。 “宇哥儿,你说的可是姐姐留给你的如意?”白氏开口问道。 “是的母亲。这琉璃手珠本就贵重,还出自佛门,开过光祈过福,表妹千辛万苦求来,可谓是珍爱之物,我自当以珍爱之物回赠于她才是。”程明宇颔首道。 “晚晴可听明白了?”白氏含笑问英晚晴,“姐姐留给宇哥儿的东西,可是宇哥儿最最用心珍爱之物。你的心意,宇哥儿愿以珍爱之物交换,你可要推辞?” 原来那如意是表哥生母留给他的啊,表哥连生母的遗物都愿意给她,是不是代表……英晚晴一瞬间笑容璀璨,心里犹如绽放了烟花般灿烂。“那,那我等一下能不能去表哥屋里拿?” “也好,母亲留给我的一些东西,都是我亲自收着。”程明宇说道。 “你这孩子,何苦亲自跑一趟,宇哥儿让人给你送来便是,难不成哪个下人还敢出半点差错不成?你呀,可是从小就把宇哥儿送你东西都当成宝!”白氏又说道。 “是啊姨母。”英晚晴心里高兴,语调也轻快。“表哥送的东西,谁不把它当成宝?你看那几个丫环,头上戴的不正是表哥今天带回来的绢花么?还有妹妹们,谁不是戴着表哥送的珍珠耳环?唉!可见我送给大家的东西,可就不入大家的眼咯!” “嘻嘻,晚晴表姐,你送给我们的东西,哪里是不入我们的眼,分明是比哥哥的礼物贵重,都被我们拿去压箱底去啦!”程明谨见气氛好,也笑道。其实,她是能理解英晚晴心中的不平的,也很珍惜这个一直待她还不错的表姐,所以英晚晴刚才给她的难堪,她选择遗忘。 “是是是,谨儿说的对,我们谨儿是最聪明不过啦。”英晚晴有些宠溺的说道,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席位,目光落在旁若无人一心跟食物较劲的林苏寒身上,顿住了脚。 “说起来,晚晴应该跟林小姐赔个不是才对。”她居高临下的对林苏寒略略低了低头。 “表小姐此话怎讲?”林苏寒有些莫名其妙,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道。 “晚晴每次来候府,上至候爷夫人,下至奴婢小厮,国公府的管事妈妈都会周到的备好礼品,许是晚晴此次来的太匆忙,独独漏了林小姐的那份。此事是晚晴的疏忽,稍后我会让人给林小姐补上,还请林小姐不要见怪。”英晚晴嘴角上翘,语气十分‘诚恳’。 林苏寒只想呵呵。 都说国公府周到到下人都有礼送,却偏偏‘匆忙’的忘了她,这脸打的,可不是一般的响呢。 “表小姐不用自责。”林苏寒放下筷子,也很‘诚恳’的说道:“你我之间本就非亲非故,你是国公府谪长女,我是贫穷老不可姓,我们的身份可是云泥之别。即便候爷求了陛下赐婚我与世子爷,苏娘也不敢觊觎表小姐的礼物,表小姐也不用时时刻刻惦记着我。” 亲爱的表小姐,抢你的竹马并非我林苏寒的本意啊,你心里不爽要找人怼我理解,但你先弄清楚此事是谁的责任可好? “林小姐怎可妄自菲薄,你可是候府的恩人之后,无论陛下因何原因赐婚,你现在也是候府少夫人的身份,我们候府自当对林小姐更加礼遇才是。咦?” 英晚晴突然很惊讶:“据我所知,表哥这回可是带了好多副珍珠耳环回来,除了给我这副唯一的金色珍珠,每个妹妹都有一副白色珍珠。可是林小姐为何没戴?不会是表哥也忘了给你准备吧?哎呀,那我可要替表哥给林小姐赔个不是了!” 靠,还没完了!林苏寒心里那个火大。这个‘捍卫’自己爱情的蛇精病女人,就像一坨翔,逮着谁就往谁身上糊,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不过有仇不报非君子,让着你不代表不能恶心你! 林苏寒当即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来,两手抓了程明宇的手臂轻摇,“夫君!原来你心里完全没有我的位置啊,就连道歉都要表小姐代替,呜……妾身的心简直碎了一地!既如此,妾身不如回去写个折子呈给陛下,早日解除我们的婚约为好!恕妾身失陪了。'” 夫君! 被林苏寒拉长声调的这两个字撞击着程明宇的耳膜,正喝到嘴里的一杯酒‘噗’一下就喷了出来,手臂上紧接着传来的温热触感,让程明宇的身子忍不住僵了僵。在这温热撤离的时候,他下意识反手一把抓紧林苏寒的手腕。 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到程明宇的手上,林苏寒是习惯性戒备,程明宇却是不自在,他收回手掩嘴咳嗽两声,道:“既然每个人都有,自然少不了你的。” 这倒是出乎林苏寒的意外,反正现在也没离开的借口了,林苏寒干脆坐正身子:“原来夫君是给妾身准备了惊喜呀!唉,可惜让表小姐破坏了。” 林苏寒故意“幽怨”的看了英晚晴一眼,冲程明宇伸出手:“不拘是什么,夫君送的我都喜欢!” 英晚晴气得浑身发抖! 贱人就是贱人!居然就在她面前冲表哥撒起娇来!还夫君!哼,真是臭不要脸看!表哥接下来怎么让她出丑! 程明宇横了林苏寒一眼。 这女人,又演起戏来了,还是老样子,不肯吃一点亏。不过今天他还真不想跟她打擂台,拿了那串手珠放到她手心:“原本随便给你留了个东西,现下倒是觉得表妹送的这串琉璃手珠你拿着更好。” “表哥!”英晚晴惊呼道,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涨红的小脸一瞬间青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妈蛋!林苏寒脸色也不好,程明宇这混蛋,要不要这样给她拉仇恨值!他绝壁是故意的! 最关键的关键,这琉璃是啥东西啊,不就是玻璃吗?玻璃制品,再精美又能值几个钱?为了这么个东西树一个强大的‘情敌’,那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借花献佛,世子爷你分明就没诚意嘛,我还是去写折子吧。”林苏寒决定惹不起躲得起,放下手珠起身要走。 程明宇再次拉住她:“你就算要写折子,也要先把东西选了再说。”他说着拿出一串闪耀着华光的红宝石吊坠项链,和琉璃手珠并排放在桌上。 当初看到这项链的第一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它出现在林苏寒白皙脖颈上的风情来,于是鬼使神差的就给她留了下来。 看到红宝石的刹那,林苏寒的眼睛就亮了。这东西,才是女人的‘克星’嘛!嗯,虽然又在跟程明宇斗智斗勇,但摸一下观赏观赏总归没关系吧? 看着冲宝石伸出的手,程明宇往前推了推琉璃手珠:“琉璃比玉石更稀少,并且出自佛门,还开过光。” 又是在给她挖坑?林苏寒有些奇怪的看了程明宇一眼。 突然身后有一熟悉女声道:“琉璃是佛门之宝,佩戴在身能趋吉避凶,红宝石美艳华贵,彰显少夫人仪容身份。我说少夫人何苦为难,两样至宝都收下不就结了!我看,世子爷不就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吗?” 柳玉! 林苏寒回头,只见柳玉着一袭粉色敞领高腰长儒裙,衬得身段越发婀娜,外面罩了一身同色轻纱,影影绰绰更显身姿迷人。轻纱飘逸,头上步摇摇曳,此时的柳玉,好似春天枝头那朵刚刚绽放正随风微摆的桃花。 程明宇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像是默认了柳玉的话。 两样都收下!她英晚晴就这样给林苏娘做了嫁衣?英晚晴胸口压抑不住的怒气终于找到了渲泄口,她指着柳玉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谁让你到这里来的?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给我滚下去!” “见过表小姐!”柳玉不紧不慢的曲膝行礼,对着英晚晴盈盈一笑:“承蒙少夫人抬爱,抬了妾身为姨娘伺候世子爷左右。妾身杂事缠身,晚来一步,没能伺候世子爷少夫人用膳,还请世子爷少夫人恕罪!” 柳玉是姨娘! 表哥不但娶了林苏娘为妻,还这么快就抬了姨娘! 英晚晴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咚”的一声栽了下去。 ------------ 第九十九章 惩罚 ,最快更新医女娇宠最新章节! 席间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怎么回事?晚晴怎么倒地上了?快去看看!”定远候说着也站了起来。 “晚晴!”“晚晴表姐!”白氏、程明谨已经迅速起身朝这边走来,面色焦急。程明宇也站起身,走到英晚晴旁边。“去找大夫来!”他沉声吩咐道。 当然,他们都没有林苏寒快,在英晚晴软软倒下去的刹那,林苏寒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回神,人就一下子窜了出去,测脉博,看瞳孔,探呼吸,以前在急诊科的本能自动激发出来。 “目前生命体征正常,初步判断只是单纯晕厥过去,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林苏寒检查一番后对程明宇说道。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刚才都还好好的!”英晚晴的贴身丫环如烟一下撞开林苏寒,半扶起英晚晴哭道,更是愤怒的盯了林苏寒一眼。 “晚晴!晚晴!你没事吧?可别吓姨母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晕过去了?”白氏着急的拉着英晚晴的手,一脸焦急。 林苏寒不由劝道:“夫人,表小姐许是情绪激动之下才晕过去的,应该……”英晚晴刚才青红交加的脸色她可是看得很清楚。 “小姐她一向脾气温和,无缘无故的为什么情绪激动?”不待林苏寒说完,如烟拭泪说道。 “你对她做了什么?”白氏厉声质问林苏寒,“说,你对晚晴做了什么?” 我靠!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这些人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有做什么? “呜……”如烟适合又开口了,“夫人,你最是了解,小姐待人一向温和,可到底也是英国公家的谪长女,从来受人尊敬,心气底气自然是高傲的,何曾受过如此冲撞侮辱!” 林苏寒气乐了,到底是谁想要侮辱谁呀,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吧? 她张嘴正要辩驳,程明宇已大声道:“来人!送少夫人回轩榭闭门思过,让她好好想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柳玉噗通跪了下来:“世子爷,少夫人她什么都没有做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请世子爷开恩,饶了少夫人吧!” 程明宇面色一寒:“你不说话我还忘了,此事罪魁祸首就是你!表妹晕厥之前正在跟你说话,是你的无礼冲撞才让表妹怒火攻心晕厥过去,说,你当受何惩罚?” 柳玉顿时面无血色。 林苏寒也怒了。 这什么人啊,柳玉好歹是他的女人吧?真是用过了就扔吗?关键时候这井给落的! 瞧着林苏寒满脸怒气又要说话,程明宇接着道:“来人!先把柳玉拖回去关起来,等候发落!” 程明宇沉着一张脸,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威压释放出来,一般人哪里抵挡的住。近前的几个丫环婆子看也没敢看定远候白氏一眼,忙战战兢兢上前拉了林苏寒和柳玉。 阿竹早在婆子来拉林苏寒之前就在她耳边说:“小姐,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先回去再说。” 林苏寒静了静心神,看了程明宇一眼,随着婆子下去了。 柳玉也一声不吭的由婆子架了下去。 “大夫来了!”随着这一声喊,只见三少爷程明天拉着个气喘吁吁的大夫奔了过来。 “快快,大夫快给瞧瞧!”白氏这才忙说道。 大夫跑的太急喘的厉害,只道:“这……这地上寒凉,怎的……怎的还不把人……扶起来?” “来人!把……”程明宇又唤道,话音未落就见程明天已一把抱起了英晚晴。 “天哥儿!”柳姨娘不由色变喝道。 程明天脚步稍微顿了顿,头也不回道:“先送表妹回屋要紧!――大夫,快点!” 白氏脸色也阴沉下来,“自有丫环婆子们帮忙,这天哥儿着的哪门子急?” 程明宇看了看程明天的背影,道:“事急从权,倒是我们疏忽了。表妹长途跋涉已经很疲累了,训个丫环就晕了过去,可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有三弟帮忙,大夫能早些为表妹诊治,母亲也能早些宽心。” “是啊夫人,表小姐从小就在府里进出,天哥儿从小待她似同胞兄妹,可见不得她受罪,故而有些唐突了,还请夫人恕罪!”柳姨娘听到程明宇帮天哥儿说话,悄悄松了口气,忙道。 白氏看了柳姨娘一眼,道:“那还真是有劳天哥儿了――宇哥儿,随我看看晚晴去。” “是,母亲。” 柳姨娘曲了曲膝,看着白氏带着程明宇程明谨一群人走远,在翠儿耳边道:“去,告诉三少爷,就说我突然身子不好,让他赶紧回来。” 翠儿见柳姨娘面色阴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知道事态严重,郑重应是快速去了。 柳姨娘转身,正思索要怎么向定远候开口时,定远候已道:“都散了吧,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省得等会儿又倒下一个。”说着率先离席。 众人纷纷应诺,三三两两小声嘀咕着散了。 柳姨娘快步回了屋,程明天后脚也回来了。 “姨娘,你身子怎么了?” 柳姨娘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程明天闻言眼睛一暗,低了头不说话。 “夫人叫了英晚晴的心思,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她心目中的儿媳妇候府少夫人,被你这个庶子喜欢上了,你自己说,你还能有个好吗?”柳姨娘怒不可遏。 “姨娘,是我错了。”程明天闭了闭眼,说道。他知道他错了,他本就不该存有这样的心思,可是现在见到英晚晴,他的心他的行为,根本就不受他控制。 看到程明天满脸隐忍与痛苦,柳姨娘语气也软也下来,“事已至此,悔恨也没用。候爷不是替你找好了书院吗,早晚都要。等你有了功名,我们娘俩才有出头之日。” “是,我听姨娘的。”程明天握了握拳,应道。 柳姨娘这才放下心来,“那你回去吧,早些做好准备,我让候爷夫人尽快安排。” 目送儿子离开,柳姨娘唇边擒了一丝笑。 避开也好,省得牵扯上天哥儿。且看吧,英晚晴和那林苏娘,还不知要唱多少出戏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www.80txt.com】 ------------ 第一百章 无缘 ,最快更新医女娇宠最新章节! “小姐只是气急攻心,气血上冲导致晕厥,扎针就能醒来,并没有什么大碍。吃些药,注意心境平和,很快就能养好。”大夫给英晚晴把了脉,说着在她人中处扎了一针,英晚晴便悠悠醒来。 大夫也是个妙人,看到英晚晴醒了过来,便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让了开来。 英晚晴睁大眼睛,先是有些迷茫,随后便看到白氏关切的面宠,还有静立在白氏身后的程明宇。 “姨母!表哥……”英晚晴觉得非常委屈,眼泪刷一下就滚了出来。 “别哭别哭,你这孩子,可真是吓坏姨母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妥?”白氏忙安抚。 “姨母,晚晴就是伤心,表哥他……”表哥他不但娶了林苏娘为妻,居然还抬了柳玉为姨娘!娶林苏娘为妻是迫不得已,那么柳玉呢,总不能还是迫不得已吧?柳玉不过是个奴婢,居然敢在她面前挺直腰杆说话,可见在表哥面前颇为得宠才是。 可是这些话她怎么能说出口?先不说她目前并没有进候府的门,没资格管表哥房里的事,就算她是表哥的妻子,明面上她也不能说出如此‘善妒’话来。 不过有一件事她还是能说的。“表哥,那琉璃手珠,是我千辛万苦给你求来的,你为何要把她送给林小姐?”英晚晴泪盈于睫,哀怨的看着程明宇,真是楚楚可怜让人怜惜。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惹表妹心中不快,我郑重的向表妹赔个不是!”程明宇说着抱拳一礼。 “我已经替你骂过他了。”白氏笑着说道:“宇哥儿就是一时糊涂,晚晴可别跟他一般见识才是。” 英晚晴垂下眼帘:“我不生表哥的气,可是那琉璃手珠,到底…”到底还是被林苏娘那贱人得了! 英晚晴攥紧了手。这串琉璃尤其贵重,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拿了英国公府的面子才得来的,就这么便宜了那贱人,她怎么甘心? 程明宇掏出一个盒子,“琉璃手珠在这,苏娘她并没有要。”林苏寒的手伸向红宝石的那一刻,程明宇就知道她并没有看上这琉璃手珠,哪怕他说过这手珠很是贵重。 奇怪,这女人怎么突然不财迷了?程明宇捏了捏袖中的红宝石,喑自思忖。 没有要?英晚晴惊愕了一下,旋即冷笑。是不敢要吧?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东西! “你晕倒后,宇哥儿可是第一时间就惩罚了她!”白氏说着从儿子手中拿过琉璃手珠,准备递给英晚晴。 “真的吗?表哥可要狠狠的罚……”英晚晴兴奋的一下坐起身,不料刚好撞到白氏伸过来的手,琉璃手珠‘啪’一下摔到地上,顿时断裂散落开来,其中有些似乎还裂成了两半。 英晚晴眼睛发红的盯着地上的珠子,半晌后嚎啕大哭起来。“我的琉璃珠,我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的琉璃手珠,就这样毁了!” 白氏看着散落的珠子,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半晌过后才回过神似的安慰英晚晴:“没事没事,不过一串珠子而已,我们再寻更好的就是。” “那不一样的,这是我特意为表哥求来的,那是我的一片心意。”英晚晴喃喃说道。 她是真的伤心了,这串手珠,原本是她心意的见证,她是当做定情信物送给程明宇的,结果先是被程明宇送给了林苏寒,然后好不容易物归原主了,却又被自己失手打碎。 白氏的笑容也有些牵强起来:“以后,以后还有机会的。”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有缘无份吗?明明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一对璧人,不但没有顺理成章亲上加亲,如今更是连个信物都送不出去。难道这就是命? “表姐你看,我给你拿了什么来?”程明谨捧着个长条型的锦盒进来,里面一柄如意做工精巧,莹润无瑕。 英晚晴泪眼朦胧的看了一眼,知道这是程明宇答应送给她的玉如意,如果是刚才之前,看到这如意她会不知道有多么高兴,不过现在……“表哥,我,手珠已经没了,要不然下次……” “不过几颗琉璃,没了就没了。此事是表哥考虑欠妥,害表妹伤心,这如意如能换得你不哭,也算值了。”程明宇接过如意放到英晚晴手中,说道。 英晚晴只觉得所有阴云一下子消失殆尽,天空仿佛瞬间就晴空万里,阳光是如此温暖,心情是如此明媚。她只听见自己用娇娇柔柔的声音说道:“谢谢表哥!” 看着英晚晴破啼为笑,程明宇的唇角也情不自禁上扬。 记得年幼时,有一次他也是在母亲面前这样哭闹不止,母亲就拿了一对如意来哄他,说是什么什么阁新淘的宝贝,如果他不再哭闹就把这宝贝送给他。然后他果然乖乖不哭了,这对如意就成了他库房里的东西。 英晚晴现在的无理取闹,那么像当初的自己,而他们都已不在的生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见到表妹伤心,也会这样哄她的吧? …… 月上中天,冷清明亮的月光在候府里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程明宇亲自提了个灯笼,送白氏回秋华院。 “母亲,小心脚下。”前面几级台阶,程明宇伸手去扶。 白氏却没有动。 “琉璃手珠,你为何要送给林苏娘?”她问道。 为何?程明宇愣了愣。他也不知道为何要送她,只觉得开过光的琉璃能护她平安,就想着送给她了。 只是好像,他又做错了。 等等,他为什么会说又错了? “不过一串珠子而已,送了就送了,候府又不是送不起。母亲不也送了不少东西给她吗?将来……”程明宇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将来怎样?”白氏问道。 “将来终成陌路时,她就不会成为我们心中的业障。”程明宇的视线落在远远的黑暗里,轻轻说道。将来她离开了,多些银钱傍身总是好的吧? 白氏看了程明宇一眼,继续迈步。 为名声也好,为良心也罢,这样做都无可厚非,只是宇哥儿,这真是你心中所想吗?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www.80txt.com】 ------------ 第一百零一章 态度 ,最快更新医女娇宠最新章节! 周妈妈扶了白氏坐下,看着白氏脸上露了几分疲态,便给她按摩起来。“夫人今天可是累着了!我让丫环送了银耳莲子汤来,夫人用一些,早些歇下吧。” “嗯。”白氏淡淡应了声,闭上眼睛任由周妈妈给她捏着肩。 不一会儿小丫环就端了一盅银耳莲子汤来,周妈妈接过,亲自盛了一小碗,端给白氏。“天眼看着就要热起来了,刚才席上夫人就没用什么东西,夫人要操心的事又多,可得小心身子。” 白氏笑了笑,接过碗慢慢吃了起来。 “家宴上,是晚晴那孩子没沉住气。”白氏突然说道。 周妈妈倒是一点没意外,笑着接话道:“表小姐毕竟年幼,心中难免有不平,出出气也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晚晴那孩子心中难受,所以她一来我就给她吃了定心丸,她想要出口气我也理解,只是谁想到被气晕的居然是她自己。”白氏叹了口气道。 “夫人,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其实自打少夫人落水后嫁入候府再到今天,少夫人有这个本事顶撞表小姐一点都不奇怪。” 周妈妈想到席间发生的那一幕,不由想起了平日里偶尔遇见林苏寒,那张不卑不亢的态度、开朗大方的笑脸。面对候爷夫人的不喜,世子爷的厌恶,下人们的蔑视,她依旧笑脸相迎,一纸契约定了乾坤。在这个她半点立足之地都没有的候府里,她早出晚归忙碌充实,笑里眼里并无半分的妥协与怨憎。 白氏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不由打趣周妈妈:“怎么,你这是喜欢上这个少夫人了?” 周妈妈笑着看向白氏:“夫人不是早就对少夫人称赞有加了吗?” “哈哈,这林苏娘当初确实果断!”白氏想起当初林苏寒跟她签协议时的意外震惊,哈哈笑了。 “少夫人轩榭落水后的脱胎换骨,表小姐并不十分清楚,一开始难免轻敌,这才在宴席上落了下陈。不过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世子爷可是一如既往的维护表小姐的,少夫人和柳玉那小蹄子,不就是他亲自处罚的吗?”周妈妈分析道。 白氏有些奇怪的看着周妈妈:“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个老人精了,没看出宇哥儿的目的?” 周妈妈愣了愣,面色先是恍然继而震惊后又惭愧:“是老奴一叶障目了!” 白氏又叹了口气,道:“你想的没错,宇哥儿这是在维护那林苏娘――他这个候府世子已经做了决定,我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否则,林苏娘和那柳玉,就不会是反省禁足这样简单的惩罚了。” “那,夫人以后准备怎么办?”林苏娘已是御赐候府少夫人,要是再入了世子爷的眼,这婚姻如何才能解除?还有表小姐,这个夫人早已视为儿媳妇的又该如何自处?难不成为妾? 周妈妈想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失笑,堂堂英国公谪女,嫁入候府都已算是下嫁,任谁也不可能让她屈居妾室! 是啊,以后要怎么办?白氏不由有片刻迷茫。 “表哥,这是我特意去寺里给你求的琉璃手珠……” “将来终成陌路时,她就不会成为我们心中的业障。” 眼前闪过两张自小疼爱的面孔,白氏目光渐渐坚定起来:“自然最初是怎么打算的,以后就怎么办。” …… 看着秋华院的门‘吱呀’一声关上,程明宇站立片刻,转身离去。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温婉大方的表妹,居然为难起林苏娘来。 说起来林苏娘在府里也住了三年了,表妹年年都来,她就不知道那女人一点亏不肯吃的性子么?没事去招惹她做什么? 其实说起来也怪他,他长年不在家,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贸贸然把表妹送给他的琉璃手珠转手就送给了苏娘,也难怪表妹会生气。 不过估计以前两人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当时,他得知他凭空多出个未婚妻的时候,他是非常厌烦的。尤其是短暂的几次会面,那女人脸红红羞怯怯想看又不敢看他的模样,更是让他感到厌恶。他本就不想在家里,陛下让他去西北后他就找机会一直没有回来。 哪知道一别三年,那女人简直判若两人!他‘惩罚’她的时候还好,她罚那个什么柳玉的时候,那女人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这个笨女人,她难道不明白,他如果不先做出决定,等到母亲出面,哪有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罚? 说来也奇怪,不过三年不见,他只记得一见面她就对他又抓又咬的面容,对于以前的林苏娘,他只记得他厌恶的感觉,而已经想不起她当时具体的容颜了,只觉得前后好似不是同一人。或许这三年他一直在家,他就能知道那女人为何会判若两人了。 想到这里,程明宇不由停下脚步,笑了。当初是自己不想呆在府里,现在又觉得在府中的日子太短了。 程明宇再次迈步,抬头间却看见黑暗中轩榭的轮廓就在眼前。 原来不知不觉间就走到这里来了。 程明宇看了看漆黑一片的轩榭,转身离开。 “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程明谨的声音还有快速走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哦,你来找嫂嫂赔礼啊!也是,嫂嫂今天这锅背的!” “好好说话!”程明宇皱眉,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怪词怪语,还有啊,什么叫给她嫂嫂赔礼? “哎呀,你就放心吧,嫂嫂可不是表姐,气不过就晕过去的。她明天还要忙千金堂的事,已经歇下了,你明天再来找她吧。”程明谨跟上程明宇并排走着。 “我并没有想着来找她。”程明宇用一种就你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看了程明谨一眼。 “那你到这里来干嘛?”程明谨根本不信。“这可不是回你院子要走的路。” “我是来找你的。” “啊?到这里来找我?” 程明宇懒得再看程明谨,“我不是送了个如意给表妹吗?那如意本是一对,送了她一个,另一个自然就送给你了。你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www.80txt.com】 ------------ 第一百零一章 应对 林苏寒比往常早起了半个时辰,早早的就去了秋华院。 听到小丫环的通禀,白氏和周妈妈不由对视一眼。 这林苏娘是要做什么?自从二人达成协议以来,晨昏定省的那一套她可是从来没有过。 “请进来吧。”白氏吩咐小丫环,对周妈妈道:“且看她要做什么。” 周妈妈低头应是,静静站到一旁。 “原以夫人还没起呢,想必是表小姐来了,夫人要多照顾吧。”林苏寒娴熟的施了一礼。 白氏笑着,只道:“你这么早来,可是有事?” “哦,倒也没什么事。”林苏寒笑道,语气随意。“夫人你也知道,我一个乡下丫头,一向没什么规矩,昨晚宴席上不知怎么就得罪了表小姐。我又常出门,在府里横冲直撞的,只怕又冲撞到表小姐,我想了想,世子爷好像给了我一座小院,不如,我就搬到外面去住吧。” 白氏和周妈妈都面露惊愕。 “你想搬出去住?”白氏不由沉思起来。本就是御赐婚姻,成婚的日子又订的太急,这件事当时在庆州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到底没几个人认识林苏娘,她如果静悄悄的搬了出去,或许还真没人知晓,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再夹在晚晴和宇哥儿中间了。 “对,我想搬出去。这样既方便我在外行医,也省得表小姐见了我心中不快,给夫人图添麻烦。夫人一向支持我理解我的,不知这次觉得我的提议如何?”林苏寒笑看着白氏,话里话外透着些许不平。 白氏‘噗嗤’笑了,这林苏娘,是在向她抱怨吧! 自两个签定协议以来,林苏娘一向说到做到,一直在外捣腾医馆,从不当自己是候府少夫人从不过问候府任何事,这次‘无缘无故’受了晚晴一通气,心里肯定窝着火。 不过,窝火归窝火,自己这次叫了晚晴来的目的林苏娘肯定是明白了的,这种情况下,林苏娘立刻就做出应对,还如之前一样的干脆果断,完全远离了少夫人这个位置,只想早日脱离候府…… 白氏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心中仅有的那丝怀疑终于烟消云散。“千金堂昨日才开张,还未在庆州城立足,你还是多一些日子再搬出去吧。这段时间你也不必惶惶不安,只管一如往常行事就是,晚晴并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 既然林苏娘并没有想就协议一事起什么心思,她也就不必行那风险之事——前段时间谣言四起,定远候府被人津津乐道好久,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这要是被有心人传出新婚的候府少夫人出府而居,到时候百姓们八卦事小,要是被人借此机会在陛下面前参上一本,那就麻烦了。 “好,话不说不亮,既然夫人心里明白,我也不强求,毕竟一口气吃不出个胖子来。时候不早了,去千金堂还要走一段路,我先去忙了。” “去吧。“白氏笑着点头,想了想又道:“虽然千金堂与候府无关,但你若遇上什么不平之事,倒也可以说于我听听。” 这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林苏寒挑了挑眉,道:“那苏娘就多谢夫人了!如果苏娘真遇上了什么不平之事,定会讲与夫人听的。” 想一想,不管是林苏娘还是林苏寒,遇上的最不平之事,好像都是定远候府所为吧?现在这个给了她最大伤害的人,说要为她所遇不平之事出头了?林苏寒不由觉得好笑,跨出了秋华院。 程明宇迎面走来。 林苏寒嘴角的笑一下就收了起来,狠狠的瞪了程明宇一眼,“渣男!” 渣男是什么意思程明宇不明白,但那样愤恨的眼神语气,告诉他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他脚步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看了林苏寒一眼,继续迈步。 阿竹紧张的回头看了看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程明宇,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少夫人,你怎么能骂世子爷呢?” “骂他还是轻了!你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我一直跟他不对付就不说了,可是柳玉呢?柳玉一颗心都在他身上,还是服侍他的姨娘,结果往他的青梅竹马面前一放,就什么都不是了。——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是人渣是什么?”林苏寒还是怒气难平。 “少夫人,你有没有想过,世子爷昨夜其实是故意罚你的。”阿竹斟酌道:“世子爷是候府世子,他对你和柳玉做了惩罚,夫人就不会在人前驳了他的面子扫了他的威信。你想啊,要是夫人罚你和柳玉,会不会只是反省禁足这样简单?” 林苏寒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听阿竹这样说不由皱了眉:“你的意思是,程明宇其实是在护着柳玉?” “应该,是在护着少夫人你吧?”阿竹打量着林苏寒的脸色,“柳玉这个姨娘在候爷夫人还有世子爷眼中算什么,不过是个婢女,能把她抬了,也能把她打发了——可是她一句话把表小姐气晕了的。” “婢女怎么了?婢女就不是人了?婢女就不用分对错只管随意贱踏打发了?也是,程明宇从我还是他的未婚妻时就没有尊重过,就更不要说一个姨娘了。说他是个渣男还是低估了他!” 阿竹看着话题又绕了回去,林苏寒怒气更甚,忙转移了话题:“是是是,生命是高贵的,是平等的,所以我是个有福气的,跟了小姐您!时辰不早了,我们赶快去千金堂吧!” 这边主仆俩叽叽喳喳的出了府,那边程明宇程明谨英晚晴都到了白氏屋里。程明宇坐在了椅子里,英晚晴和程明谨一左一右坐在白氏身旁。“你这孩子,怎么不好好歇着,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呢。” “姨母,我没事了。昨晚不过是见一向娴静的林小姐突然牙尖嘴利起来,忍不住跟她辩了几句,没成想柳玉突然又没了尊卑般的顶撞于我,我就……”英晚晴脸红红,很是羞赧。“姨母,从来没人跟我说过,我是真不知道柳玉抬了姨娘的,不然……” 白氏打断英晚晴的话:“不过是一个婢女,抬了个姨娘的名份就以为自己成了枝头的凤凰,殊不知乌鸦就是乌鸦,就是找了人牙子来也值不了几个钱!” “姨母,可千万别!怎么说也服侍了表哥一场的人,罚罚她也就是了。我看,”英晚晴沉吟了一下,“不如就把她送到浆洗房去吧!柳玉本来就是婢女现身,活都是做惯了的,不过就是提醒提醒她不忘了本分。表哥,你看如何?” 程明宇点头,说道:“柳玉确实该罚,那就把她送到浆洗房去吧!” 程序明谨怕她们接下就要说罚林苏寒的事,忙道:“表姐,你是不知道,昨夜你晕厥过后,可是嫂嫂第一时间替你诊治的。她仔细看了说你身体没什么大碍,给母亲吃了颗定心丸,要不然可把母亲给吓得……” 英晚晴心中暗恨,脸上却笑道:“如此,我要多谢林小姐了。对了,她现在是候府少夫人,姨母的儿媳,我们都在这里,怎么不再她来给姨母问安呢?” “她早就来过了。”白氏说着看了程明宇一眼,“说她要忙着她的那个什么千金堂,没时间陪晚晴你,让你表哥代她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程明宇表情淡淡的,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 “其实呀,我这个客人说不定比她这个地主对庆州还要熟悉呢。”英晚晴捂了嘴笑,眼睛里满是不屑。 “还真是这个理。”白氏笑道:“你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候府陪我,我也是个喜欢出门的,这庆州能玩的地方都去看了个遍,还真想不出什么地方是新鲜好玩的。宇哥儿,你可得想想办法才是!” “不如,就让表哥教我各谨儿妹妹骑马吧!” ------------ 第一百零二章 挖墙脚 “千-金-堂!师傅,就是这里了。”一个妇人引着七婆,停在千金堂门前。 “那就进去看看吧。”七婆一贯冷傲的绷着脸,吩咐道。 “七婆您进了千金堂的门,这千金堂可谓是蓬荜生辉啊!”那妇人谄媚的笑着,恭敬的虚扶着七婆走进千金堂。 “不好意思,千金堂只接诊妇产科的病人,看其他病还请移步到其他医馆。”林苏寒翻着书,头也不抬的说道。 这段时间以来,林苏寒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在候府里就没有碰到过英晚晴,更不要说挑刺了;而千金堂也逐渐进入专业——即使病理相通,一下子就精通中医全科显然是不现实的,曲大夫也不可能日日坐镇千金堂,所以林苏寒开始筛选病人,只做妇产科,同时恶补妇产科中医知识。 虽然这样做让千金堂门可罗雀。 “术业有专攻,林小姐所为让人信服。”七婆开口说道,径直在林苏寒面前坐了下来。 那妇人则非常不满林苏寒的态度,一脸不高兴的立在一旁。 这话可不是病人会说的,林苏寒抬起头来:“七婆!原来是你啊!欢迎欢迎!阿竹,上茶!” 那妇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林小姐客气了!”七婆垂了垂眼睑,又道:“林小姐的千金堂,开张时日不久吧?” “不错,尚不足一月。”林苏寒微笑道。 “据我所知,林小姐在南街那边棺材里接生,百姓们可中交口称赞啊。”七婆嘴角含了一丝笑,眼里却闪过不明意味的光芒。 “七婆廖赞了!”林苏寒目光坦然,“不过是对棺材里生孩子这件事吸引了乡亲们的耳目而已。在这里,要说乡亲们交口称赞的产科翘楚、送子娘娘,除了七婆可再第二人。” 七婆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眼睛里闪过一比满意,她对林苏寒的话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才道:“林小姐还是用了,侧切术?”她想了一下才记起这个术名。 “那倒没有,当时情况虽然情急,但是产妇身体不用做侧切。其实产妇能够母子均安,曲大夫才是功不可没。” “曲大夫?可是康乐堂的曲维明?” “正是。” 七婆不屑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盅,高高的抬了下巴,将千金堂环视一周:“林小姐,恕老身直言,你的接生技术确实不错,不过只凭你一人,又或者是联合康乐堂,你的千金堂想要闯出一番名气来,恐怕也是十分艰难。” “哦?是吗?倒请七婆指教一二。”其他医科林苏寒当然不敢想,不过她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千年后后现代产科医学,用在这个时空里难到还不能拨尖? “林小姐如果擅长其他病症倒也罢了,毕竟正安堂看不了全天下百姓的病。不过这产科嘛,整个庆州乃至整个大周,谁人不知正安堂的名号?林小姐难到没发现,除去那些上不了台面走街串巷招摇撞骗的三姑六婆,但凡有些名气的稳婆,都是出自正安堂吗?林小姐最近应该不忙吧?找上门来的,可都是一些乡野村妇?” “那七婆的意思是?”果然同行是仇人啊,这都骂上了,谁不知道她林苏寒就是走街串巷看病的? “很简单,林小姐这千金堂只要冠上正安堂的名,再加上你的侧切术,我保你不日与我一样名满庆州!不,今后名气更胜于我!”七婆轻松大度的说道。 站在七婆身旁的妇人瞪着林苏寒,一副要她快快谢恩的样子。 林苏寒只觉得好笑,挖人都挖得似施舍这般的,也真是够了。 “承蒙七婆看得起我这小小的千金堂!不过七婆你也看到了,”林苏寒举了举手中的书,“当初母亲并没有教我用这些中药,幸得曲大夫辛苦指点,我正在学习中,尚不敢出师。我要是就这样贸贸然的加入了正安堂,恐毁了正安堂威名赫赫。” 七婆脸色难看起来,“林小姐都不仔细思量一下吗?” “真的是多谢七婆了!”林苏寒笑着曲膝行礼。 七婆冷冷笑了笑,站起身来:“既然林小姐坚持己见,那老身就等千金堂名声大振了再来恭贺。” “那就借七婆吉言了!如果千金堂真有名声大振的那天,我一定请七婆前来指教!”林苏寒不卑不亢的怼了回去,伸手做请送客。 那妇人恨恨的瞪了林苏寒一眼,扶着腰背挺直的七婆走出千金堂。 “师傅,这姓林的简直给脸不要脸,不就瞎猫碰到个死耗子,还以为自己真成神医了!殊不知,师傅您才是庆州产科的泰斗,除了她,谁敢拂了您的面子,您一句话,就能让她的千金堂关门大吉,到时候这姓林的,哭都没地方哭去!”看着七婆凌厉的脸色,出了千金堂的门,那妇人忙恭维道。 七婆的脚步停了停:“我记得陆家前两日赏了我一些宫里的茶叶,等会儿你就帮我送一些给黄大人吧。” 那妇人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对了“是,师傅,我一定好好的把茶叶给黄大人!” 七婆淡淡的看了那妇人一眼,“以后,那些官宦世家请了我去,你也跟着去打打下手吧。” 那妇人顿时激动的满脸通红,一路上对着七婆说了一大堆谄媚恭维的话不提。 千金堂里,小金也松了口气。“林小姐,你可别那听七婆忽悠去正安堂,她医术是不错,可我师傅比她厉害多了!你要真去了,可就算是欺师灭门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我就奇怪了,人家说我们走街串巷招摇撞骗,你又说我们欺师灭祖,难到你也如她们一般看我们?”阿竹柳眉倒竖,气呼呼的问小金。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金涨红了脸,急得连连摆手。 林苏寒看着笑了起来。小金年纪小,在曲大夫手里做学徒也没几年。本来当初曲大夫是要他的大弟子过来帮忙的,林苏寒觉得自己对千金堂的定位是产科,怕耽误人家前程就婉拒了,曲大夫干脆就把小金派了过来做些抓药看店的活。 “好了阿竹,你就别为难小金了。小金也把心放肚子里,谁才是真的对我好,这点我还是能从分辩的。” “我知道,我只是一时着急说错话了。”小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师傅从来都对正安堂敬而远之,我们今后也要小心一点。” ------------ 第一百零三章 风波 小金的话林苏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好的企业想要招揽更好的人才是常态,对没有加盟的人才就打击报复,并不是一个知名企业会做的事。 可事实常常事与愿违。 初夏的清晨还是比较凉爽的,尤其是下过雨之后,树梢草尖挂着晶莹的水珠,空气清新的好似要醉氧一般。 林苏寒到千金堂的时候,小金已经开了门,她有些留恋的深吸了几口湿润的空气,才转身进了门。 太阳渐渐的爬了上来,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被昨晚雨水浸湿的地面要干未干,正是湿滑的时候,行人们不约而同放慢了步伐。 千金堂本来就门可罗雀,这个时候更是没什么人来,林苏寒坐下来认真看书。 不多时街上传来一阵嘈杂,小金丢了手里的鸡毛掸子,说了声“林大夫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跑了出去。 “肯定又是世子爷带着表小姐骑马来了。小金也真是的,天天都去看,还没看够啊。”阿竹压低声音说话。 前几天起,程明宇带着英晚晴和程明谨骑着马,领着一帮婆子护卫,不知道抽什么风,天天早上从这儿招摇过市。林苏寒虽然觉得奇怪,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人家连眼神都没多给千金堂一个,在府里也是各不相干相安无事,林苏寒也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不过对小金这样的平民百姓来说,豪门贵胄的威风排场,总是能吸引眼球。再说,男的俊女的俏,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又养眼,若是不曾相识纠缠,林苏寒都要跑去看看。 “林大夫,县衙的差役朝这边来了,正挨个药铺查假药呢!”不一会儿,小金面色焦急的跑进千金堂。 “查就查呗,你急什么?难道说我们千金堂真有假药不成?”阿竹瞪了小金一眼,道。 “是不是例行检查?”林苏寒问道,毕竟在现代,有时工商卫生部门是会搞些什么突击检查的。 “以前倒也查过,可这次我听着不对啊。差役们逢人就说是有人检举千金堂卖假药,所以干脆所有医馆药铺一并查了的。”小金忙道。 林苏寒一下就听出不对来。 如果真有人举报,差役应该直奔千金堂来才对。要是她这里真有假药,差役们不怕‘打草惊蛇’吗? 难道说差役们这样嚷嚷,一来诋毁了千金堂的名声,二来笃定她这里有有假药不成? “没事,我们坐的直行的正,不怕他们查。走,出去看看。”林苏寒说道起身,心里却在想到底是正安堂还是英晚晴在捣鬼。 喧哗声渐渐近了,一行人大大摇大摆的直奔千金堂来。领头的那人一口黄牙,一身官服明显与差役们不同。 “黄大人,这里就是千金堂了。”一个差役低头哈腰的指着千金堂的匾额道。 “哦!就是这里啊!”大黄牙看了看匾额,又怪笑着看了林苏寒一眼,大手一挥:“进去搜!” “等一下!”林苏寒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搜我们千金堂?” “你又是什么人?为何阻止官府办差?”大黄牙大声喝问,心里却越发确定,这个美貌的小娘子,应该就是七婆身边的妇人所说的那个女子了。 自己抛头露面的出来营生,这时候了身边只站着一个婢女一个伙计,脾气也不小,确实如那妇人所说,不过是个不知好歹心高气傲又无人帮衬的无知女子罢了。 “这千金堂就是我的开的,你说我是什么人?我好好的开铺子,一应手续俱全,平日里行医更是遵法守义,岂容你们说搜便搜?”林苏寒知道,今天或许阻止不了这些差役,但如果自己露了怯意,他们一定会得寸进尺。 “遵法守义?哈哈哈,你一个卖假药的铺子跟我说遵法守义?”大黄牙和一帮差役嘲讽着,对着越来越多围观的百姓们笑得前仰后合。 “千金堂卖假药?哈哈哈,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事了!”林苏寒也不示弱,仰头大笑后指着千金堂道:“其一,千金堂专做妇产科,靠的是技术,并不是药行商铺,赚钱都在药材上面。其二,千金堂起初看诊抓药都是不收钱的,如若我是那昧良心的钱都要挣的人,又怎么会做这赔本生意?” “这小娘子说的在理!” “对啊对啊,千金堂除了生孩子,连病都不看,假药卖给谁啊?” “这林大夫啊我知道,连死人都能接生,医术高明,怎么会卖假药自毁名节?” “都说是有人检举,莫不是有人眼红林大夫的医术秘方?” 千金堂在百姓们心中是有印象的,林苏寒的话又句句在理,再说这大黄牙平日里没少做欺小凌弱的事,老百姓们自然是一帮倒的倾向林苏寒。 大黄牙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气急败坏的道:“任凭你巧舌如簧,我说你卖假药你就是卖假药,快,你们给我进去搜!” 看着几个差役气势汹汹冲进来,林苏寒下意识的就要把阿竹和小金挡在身后,就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声音不大,醇厚低沉,又带着惯发号施令般的冰冷清冽,直击人的耳膜,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我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没有听到回答,程明宇不耐烦的再问了一次。 “哈哈,世子爷!”大黄牙谄媚的迎向程明宇,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英晚晴和程明谨,说道:“我们不过是例行公事,查查这间间医馆而已。打扰到世子爷和贵人们,还请恕罪。” 大黄牙赔着小心,希望快点把程明宇这尊大神请走,谁知道程明宇听了却翻身下马,走向千金堂。 “这间医馆怎么了?”程明宇问道。 “哦,我们接到举报,说千金堂卖假药,我等前来调查一下。” “哦,卖假药。”程明宇颌首,“那黄大人怎么看?这千金堂是否真有假药?” “这个,要搜查一番才知是否属实。”大黄牙恭敬道。 “那黄大人可要好好搜查一番。”程明宇手握马鞭,伸手作请。 ------------ 第一百零四章 惊变 林苏寒无声笑了。 她就说嘛,她气晕了人家的青梅竹马,又无视他那什么反省的惩罚,程明宇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啊。 阿竹和小金则吓了一跳,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害怕,阿竹就要上前跪下求程明宇,小金已涨红了脸结巴道:“世子爷明,…明鉴,千金堂…千金堂从来没有假药!” 林苏寒心中一暖。原来,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啊,这个时候,还有两个年纪轻轻的丫鬟和小厮害怕却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后。 她会心一笑,上前一步,将阿竹和小金挡在身后,喊道:“程明宇……” 话刚出口就被程明宇打断:“这件事你不用管!”又转头对大黄牙道:“黄大人,你可要查仔细了,我到是不知道,堂堂定远候府,需要卖假药来挣银钱!黄大人你说,是不是朝廷给候府的俸禄太少的缘故啊?” 这话一出,原本笑的一脸灿烂如菊花的大黄牙顿时似花枯萎了一般,笑容就败在了脸上,有汗珠从他额头鬓角渗了出来:“世…世子爷,这千金堂,是…候府开的?” 程明宇斜了大黄牙一眼,“怎么,定远候府的少夫人,就不能有间陪嫁的铺子么?” 定远候府的少夫人是谁,全庆州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那样一个孤女,哪里会有什么铺子,说到底还不是定远候府的产业。 大黄牙肠子都悔青了,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谄笑道:“下官实在不知千金堂是候府的产业,否则说什么也不会前来冒犯!如此看来,假药一说完全是子虚乌有!我这就回去,把那谎报之人狠狠惩罚一番!” 这事就这样完了?这怎么,不按套路来啊?林苏寒困惑的眨着眼。 程明宇居然,帮她解围?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她这个抛头露面的妻子? 林苏寒看着这翻转的剧情,一脸见了鬼似的看着程明宇。 阿竹和小金提着的心则是落了地,劫后余生般的相视一笑。 “大人这话可好没诚意!”英晚晴款款走来,莺声翠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不知这千金堂和候府有关,尚且情有可原。可你要是不知林小姐的大名,就是你的不是了!” “下官愿闻其详!”大黄牙倒是个精明的,俯身一礼给英晚晴垫戏台。 英晚晴笑得越发好看:“林小姐贵为候府少夫人,哪里需要自己出来营生,就更别提卖什么假药了。林小姐之所以抛头露面,不过是不想埋汰自己的一身好医术罢了。众所周知,林小姐不但把死人从棺材里救活了,还给接生个胖大小子,试问,还有什么人什么病是林小姐救不得的?” 嚯,这高帽戴得!林苏寒挑了挑眉,转眸看了程明宇一眼。就说嘛,怎么突然那么好心,原来是一个当红脸一个当白脸啊,且看着,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程明宇看着英晚晴,微微皱起了眉头。 程明谨也跟下了马,心里着急着想过来,只是如烟有意无意的总挡着她。 “林小姐当得神医之名也!”大黄牙立即高声唱和道,对随行的几个差役使了个眼色。 “对对,当得神医之名!”“神医神医,见过林神医!”几个差役乱乱的高呼作揖道。 英晚晴似乎发自内心的高兴,对着林苏寒盈盈一福:“林小姐悬壶济世,得这神医之名,晚晴在此恭贺小姐!看在我如此诚心的份上,往后晚晴若有所求,还望林小姐不要推辞才是!” 林苏寒莞尔一笑,就要说什么,街上一阵惊呼,随即传来一声惨叫。 “马惊了!马惊了!”惊呼伴着马蹄声响,众人纷纷闪避,扔了菜丢了担,你撞了我摔了,街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一个护卫已经脚下生风的追了上去,不多时便接近了马儿,眼疾手快的抓了缰绳,翻身上马勒停了它。 他的精彩并没有太多人关注,人们已经围在了惨叫的女子身边。 女子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躺在墙边,痛苦呻吟。 如烟一溜烟的跑了过去,嘴里叫着“柳玉,你怎么样了?”一边拨开人群往里钻。 粗粗的看了一眼,如烟便转身高声叫道:“林小姐,林神医!快救人呀!” “对对,我们别围着了,快让大夫来瞧瞧!” “唉,我看这姑娘伤的不轻啊,也不知道有没有性命危险。” “有危险也不怕,不是有林神医在吗?” “不错!不是有林神医在吗?”如烟提高声音,扫视了一眼说话的这些人,“要是林神医连这个人都救不了,还配称什么神医?说不定,所谓的棺材接生,也不过是子虚乌有只为声名远扬呢!” 围观的人群面露惊疑,交头接耳起来。 “不,不会吧?” “这可是好多人亲眼所见,也能有假?” “且看这回,林神医能不能救得了这人就知道了。” 真的是太过分了! 林苏寒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容易才打开了这一点局面,脚跟都还没站稳,英晚晴就想要这样捧杀她!当然,说不定还有程明宇这个一丘之貉。 可是眼前最重要的是病人,林苏寒顾不得为自己辩解,只狠狠瞪了程明宇一眼,就蹲在了柳玉面前。 柳玉好像瘦了好多,更没了往日的好气色,因为疼痛面色扭曲,虚汗直冒,脸色更显灰白。”看样子是伤到了腹部,阿竹,拿我的听诊器来。“林苏寒打量了一番吩咐道。 小金一转身就去拿了药箱,阿竹忙从里拿了听诊器递过来。 林苏寒看了眼手中简陋的听诊器一眼,无奈咬牙道:“柳玉,你暂且忍忍,我得给你检查一下,看看你到底伤到了哪里。” “肚子,”柳玉吃力道:“马,踢到我的肚子!” “好,我给你看看。”林苏寒说着一边在柳玉腹部探听一边轻轻按压。 英晚晴担忧害怕的拉了程明宇的袖子:”表哥,柳玉她,没什么大碍吧?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第一百零五章 伤重 “这是怎么回事?”程明宇眼风一扫,旁边站着的一个护卫就赶忙上前答话。 “回世子爷!”护卫带着几分小心道:“大小姐跟着世子爷下了马,就把缰绳交给了柳姨娘牵着。柳姨娘不知是不敢挨着马儿站着,还是想看千金堂前的热闹,站得离马越来越越远,缰绳越绷越直……马儿先是不耐烦的打着响鼻,然后也不知到底怎么一回事,马儿突然调头,撅起屁股就给了柳姨娘一蹄子,然后就,跑了出去。” 这护卫程明宇并不认识。不过这段时间出来骑马,一切事宜都是白氏一手安排的,程明宇倒也不奇怪。不过他称呼英晚晴为大小姐,那就应该是母亲安排了国公府派给英晚晴的护卫了。 “唉呀!这都怪我!”英晚晴一脸自责,看着程明宇:“我不该顺手就把缰绳给柳玉的,我没想到她会连一匹马都看不住。表哥,现在该怎么办才好?不行,我得去求求林小姐,让她一定要救救柳玉!” 程明谨一把拉住了她,“表姐,你别着急。嫂嫂这不是已经在救了吗,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可是……”英晚晴还要说什么,程明宇已道:“谨儿说得对,这时候我们不要去添乱。” 那边林苏寒正叫喊道:“程明宇,你过来一下!” 程明宇示意英晚晴稍等,自己大步走了过去。“何事?” “你搭把手,把柳玉抱进千金堂,在这里我没办法给她检查。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啊,千万别磕碰到。”林苏寒侧身,示意程明宇上前。 柳玉的伤情林苏寒有了初步判断,可是这里没有那些医疗器械,想要确诊需要更进一步的检查。她就要掀柳玉的衣裳,看到柳玉这一身的古装,只好打消了念头,使唤起程明宇来。 程明宇一直走到林苏寒面前,目光深邃的直盯着她,说道:“来人,把千金堂的门板卸下来,把人抬进去。” “你……”林苏寒实在替柳玉惋惜,一颗心浪费在这种人渣身上。 程明宇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记得少夫人的吩咐,千万别嗑着碰着了!” 林苏寒气极反笑,咬牙小声道:“世子爷,你对你的女人还真是-好啊!” 小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阿竹听得心惊肉跳,忙隐晦的扯了扯林苏寒的衣袖以示提醒,见两护卫很快便抬了门板过来,便上去帮手。 “小心,大家慢一点。”林苏寒心系柳玉,留给程明宇一个轻蔑的眼神便忙起来。 “好痛啊,好痛……”柳玉不住的呼痛,躺在门板上也是蜷缩着身子。而林苏寒看着柳玉殿部渗出的血迹,心里则是‘咯噔’一下,伤得如此严重? “程明宇!”林苏寒抓住走开几步的程明宇:“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怎么说,柳玉都是你的女人,是候府的姨娘,你于情于理,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去死吧?” “林苏娘,你说什么?”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什么他的女人?程明宇爆怒,周身的气压低到了极点,一脸阴霾的盯着林苏寒。 这时候斗什么气?看这男人脸黑的!林苏寒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恳切道:“是我说错话了,世子爷你别生气。但是柳玉的伤势非常严重,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你能不能把庆州最好的大夫请来?最好是多请几个,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想出办法来。” “请所有大夫来会诊?你就不怕折了你神医的名头?”程明宇尤不解气。 “跟人命比起来,名声算个屁!程明宇,这事算我求你,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柳玉病情可不等人,林苏寒不想磨叽。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拿了候府少夫人的名贴去请,说起来,这少夫人的权利她还没行使过呢。 程明宇不说话,只直直的盯着这个言语粗俗,眼中却满是焦急关切的女人。就在林苏寒等不得要放弃时,开口道:“来人!去把全庆州的大夫都给我请过来!” 程明宇就看到那个女人有些惊喜的回过头来,对他笑道:“谢谢你啊!”然后快步跑向千金堂。 原来,那女人发自内心的笑是这般模样啊!程明宇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哎呀,林小姐不是自翊神医吗?,怎么还会有她救不了的病?她为何还要让世子爷去请其他大夫?不会是想把别人的功劳算到自己头上吧?”围观的人眼睛都是一亮,如烟这话,无疑是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如烟!怎么什么话都说?你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可得好好改改!”英晚晴娇喝道。 这话就让人深思了。意思就是事实就是这样的,但你心里清楚就是了,不要说出来嘛。 程明宇凌厉的扫了如烟一眼。“依你所言,叫声神医就是神了吗!” 如烟被那眼神一扫,顿觉浑身冰凉,噗通一声跪下:“是奴婢胡言乱语,请世子爷惩处!” 程明宇眼神一冷,她是表妹的婢女,表妹又加以斥责,他要怎么惩处她? 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程明宇气息一冷,英晚晴当即暗暗喊糟,忙道:“表哥!……” 程明宇知道英晚晴要说什么,伸手打断她的话。他不想英晚晴误解林苏寒,更不想眼前的这些私下里乱嚼舌根,说道:“林苏娘凡人一个,只能尽力而为。她救得了,是柳玉的福气,救不了,是柳玉的命该绝。要知道,即便是神,也救不了必死之人。这么浅显的道理,应该是个人都能明白的吧?” 说罢抬脚往千金堂走去,剩下英晚晴一脸铁青。 程明谨看着暗叹了口气,挽了英晚晴:“表姐,我们在这里也帮不让什么忙,反倒要哥哥操心,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不了。”英晚晴勉强扯出个温和的表情来,“柳玉是因我而受伤,回到府里我也不安心,还不如在这里守着,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那我也在这里陪着表姐吧。”程明谨道。 “也好。”英晚晴应道,眼睛扫过还跪着的如烟,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还真等着表哥来罚你不成?” 如烟忙惶恐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扶了英晚晴进千金堂。 ------------ 第一百零六章 诊断 “这边这边,进治疗室!” 千金堂里,林苏寒在前边引导。看着大家的手忙脚乱,不由在心里琢磨,这担架推车什么的,可得加快日程了。 进了治疗室,连人带门板一起放到了病床上,林苏寒立即给柳玉检查。 衣裳下,柳玉白皙的小腹上一块青紫红肿非常显眼。 林苏寒简陋的听诊器刚探上去,柳玉就是一声惨叫。“是不是这里最疼?怎么个疼法?” “就是…肚子好像…撕裂了一样…”柳玉疼得粉脸青白,额头冷汗涔涔。 林苏寒的脸色也有些发白。马蹄的力度,伤在这个位置,下身的出血……“柳玉,你告诉我,你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林苏寒抱了最后一丝希望。 柳玉疼的有些恍惚了,似不明白林苏寒为何问这个问题,直到林苏寒又问了一遍,才有些迷茫道:“刚…刚走啊。” 果然!林苏寒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小金,去熬止血汤来,要快!” “是!”一直注意这边的小金高声应到,飞快的转身去了。 柳玉轻轻的扯了扯林苏寒衣角,“少夫人,我是不是…会死啊?” “不会的。”林苏寒说道:“柳玉,你只是伤势稍微有些重,不过你别怕,我会救你的!” “少夫人,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柳玉呜呜哭了起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全力救你的!”林苏寒安抚好柳玉,又吩咐阿竹:“你去把曲大夫送我的那套手术用具拿去蒸煮消毒备用!” 看着阿竹有些惊讶的下去准备,林苏寒长出口气:“希望不要用到才好!” 这时大堂传来说话声:“见过世子爷!正安堂离这里近,接了世子爷的帖子我立刻就赶了过来…” “是大夫来了吗?”林苏寒三两步走了出来,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头俯身对程明宇行礼。 两个人都向她看过来,那老头见程明宇并没有任何表示,就对林苏寒揖了揖:“正安堂赵安,不知这位贵人是?” “原来是赵大夫,我姓林,这千金堂就是我开的。不过病人病情紧急,还请赵大夫移步。”林苏寒说道。 赵大夫一下就直起了腰。原来,这女子就是七婆口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稳婆啊!他并没有随林苏寒去,而是看向程明宇。 程明宇略一颔首,道:“有劳赵大夫。” 赵大夫再次略施一礼,这才随林苏寒进治疗室。“请问是何人生病?千金堂可曾给病人治疗过?是病情加重了吗?”他问道。 “是世子爷的姨娘被马踢伤了小腹,疼痛难忍并伴有外出血现象,我怀疑是伤了子宫。病情严重,我不太懂怎么用药,还请赵大夫快些诊治!” 咦?这不是挺能伸能曲的嘛,都承认自己不会用药了。赵大夫有些意外的看了林苏寒一眼,坐下来开始给柳玉诊脉。 赵大夫年纪不到四十,但医术显然不俗,他眼观鼻鼻观心的诊治一会儿,就蓦的睁开眼睛收回手,看向林苏寒的眼神像刀一样,压低声音道:“我看你不是不会用药,是知道用什么药都没用了,所以才叫了我来吧?” “什么叫什么药都没有用?你们中医也没有一点办法吗?”林苏寒有些急了。 “哼!伤及脏腑,除非华陀在世,否则谁也救不了她的命!这道理难道你不懂?”看来七婆说的完全正确,这女子根本就是心术不正!看着是候府姨娘受伤,自己治不了就找了他来帮着分担过错。 伤及脏腑!看来子宫破裂是八九不离十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及膀胱、附件甚至是肠道。就是搁现代,这也是要马上送手术室的重症急症啊。 难道又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如花的生命就这样流逝?林苏寒顿觉被掐住脖子般无法呼吸。 “林大夫,药来了!”小金端了药进来。 “我来喂!”林苏寒轻抬起柳玉的头,接过药喂她喝下。 门外脚步声杂乱,接着有人说道:“原来赵大夫也在。” “看来,世子爷是把全庆州的大夫都请来了。”赵大夫说道,脸色稍缓。所有人都救不了,总不能怪他一个人吧?不过,这个姨娘应该颇得宠才是,否则世子爷也不会如此大手笔的救治了。 唉,真是可惜了。 “我给病人喂下了止血药,还请大夫们看看接下来该如何救治?”林苏寒再次让出病床。 后来的几个大夫不由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几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那就由我来打头阵吧!”当前站着年纪最大的大夫坐了下来。 很快他就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请了另一个大夫坐下。 结果第二个大夫也不说话,站起来又要让位。 林苏寒急了:“你们别光诊脉不说话啊,到底怎么治倒拿个章程出来。” “这个……伤及脏腑,还能怎么治……” 其余大夫都没说话,显然是认同他的意见。 “倒是可以用副疏风理气汤,尚可拖延一两日。”赵大夫说道。 “唉……又有何意义?光是这痛楚,已是让人活受罪!” “那就加大止痛药剂量,减轻痛苦,反正不用再担心副作用……” “…要我说,还是早些准备身后事为好…” “说来说去意思就是没救咯?”林苏寒听的抓狂。 这一问,大家又安静下来,林苏寒见状干脆扭身去了大堂。 她本来要去找程明宇,结果看到又有几个挎药箱的大夫鱼贯而入,急忙迎面问道:“几位前辈,可知脏腑损伤怎么治?” “马蹄踢伤而起?”显然他们已知晓事情经过。 “马踢到小腹,病人腹痛剧烈,应该是伤到子宫,外有淤青,内里出血不止,已基本排除流产的可能性。”林苏寒说的很详细,她不能再让这些人一个接一个慢慢的去诊脉了。 治疗室的大夫们也跟了出来,后来的大夫们看他们并没有提出异议,心中已然明白。 “如此说来,必是脏腑破损并破损不小无疑。可是这种病症之人,尚不知有人幸存。” “啊?”有女子娇声惊呼,“林小姐,你不是神医吗?你一定能救柳玉的对不对?” ------------ 第一百零七章 决定 林苏寒这才发现英晚晴居然还在,程明谨挽着她的手臂,站在程明宇身边。 而程明谨则一脸歉疚的看着林苏寒,显然觉得英晚晴的言行非常不妥。 “我们这正讨论病情呢,你吵什么吵?耽误救治找你负责?”林苏寒直接吼了回去。这个时候,她可没心情容英晚晴添乱撒野。 “你……”英晚晴简直不敢相信,林苏寒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喝骂她!作为国公府的嫡长女,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摇晃着差点又晕了过去。 哪知林苏寒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商量起了正事:“就各位前辈所知,内脏受伤出血的病人,从来没有一例救治成功过?” “不久前,有一庄户汉子修补屋顶时不慎坠落,造成脏腑受伤。当时症状还没有柳姨娘这般重,我用尽了所有办法,嚎叫一夜后还是,去了…”先前把脉的一个大夫惋惜道。 程明宇见英晚晴气得不轻,和程明谨扶了她坐下,安抚道:“表妹别生气,身子要紧。” “表哥,柳玉因我而受伤,我心里愧疚,我,我只是想要林小姐救治柳玉而已,可林小姐她……”英晚晴委屈的道。 “我知道我知道。”程明宇忙道:“其实表妹不用这么紧张柳玉,她受伤是因为她自己没办好差事,跟你并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医治柳玉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程明宇顿了顿,又道:“林苏娘也是救人心切,才会口不择言。她脾气一向直,大呼小叫的没个嫂子样,表妹可别跟她一般计较。” 英晚晴一脸温婉的笑容正展开一半,就那样顿时僵在了脸上。 表哥居然,在为林苏娘说话!明明被骂的是她,表哥居然为林苏寒求起情来!上次就送出她给的琉璃手珠,这次居然不分对错就维护起那个女人来,难道表哥心里,已经把那个女人当作妻子了吗? 想到这些,英晚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程明谨看不见英晚晴低垂眼帘里的神色,但英晚晴脸上倏然变幻的神情,紧紧握住的拳头,程明谨是看了个一清二楚,见此,她不由轻叹一声。 程明宇听了那大夫与林苏寒的对话,问道:“这么说来,柳玉可是伤重不治了?” “用两副汤药尚可拖延一两日,不过想要康复,除非华佗在世……”赵大夫叹息道:“世子爷还是,早些为姨娘准备后事吧!” “不,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柳玉!” 林苏寒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她。 “你能救?”程明宇皱眉问道。 “哦?林大夫能治?只是不知林大夫到底要如何救治,可否为我等解惑一二?难不成林大夫堪比华佗——会剖腹疗伤之技?” 赵大夫心中冷笑:你能治为何不直接救治就是,偏要等他们一干大夫到齐了才救?哼!想借用他们做筏子得名利,未免做的太激进了些,要知道这脏腑之伤可是不治之症! “不错,就是剖腹疗伤!”林苏寒突然觉得,剖腹疗伤这四个字,完全就是做手术最生动的解释。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 “剖腹?这怎么可行?” “这医术可只见于一些传说中,早就失传无法考鉴。” “倒也不是没听过,不过,好像剖的都是死人啊。” “哈哈哈,剖腹疗伤!林大夫莫不是,真当自己是在世华佗了?”赵大夫一样被震惊的愣了会神,随即嘲笑道。 “华佗是医学界的神医、鼻祖,我哪里敢自喻!不过,我的确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剖腹疗伤之术,我确实是会的。只是性命攸关,手术风险极大,做不做,还得世子爷拿主意。”林苏寒说着看向程明宇。 不待程明宇说话,英晚晴已大声道:“表哥,你别上她的当!千万不能应允她!” 她的声音尖锐,似带着些许惊慌,又转头双眼泛红的看向林苏寒,神情惋惜愤怒:“林苏娘!你已得候府少夫人之位了,柳玉也是必死之人了,你就不能放过她这么个小小姨娘吗?柳玉已经很痛苦了,你为何还要让她受那剖腹之痛?枉我一直敬你是定远候府恩人之后,没想到你却是如此歹毒之人!” 吃惊的一片抽气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原来这女子就是庆州鼎鼎大名的林苏娘,陛下赐婚的候府少夫人啊! 这么说来,这是世子爷的正妻要为世子爷的姨娘剖腹疗伤咯! 并且正妻还想要得到丈夫的首肯! 虽然被卷入候门后宅里的阴私事让人有些气愤,不过这戏,让人看得还真是…过瘾! 原来这林苏娘哪里是不知天高地厚,根本就是愚蠢!赵大夫嘴角嘲讽的笑容更深了。 谁知林苏寒根本没有大家想象中身为正妻阴谋被拆穿的恼羞成怒,反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还真是没有想到这茬!”在现代,谁人做手术不需要家属签字?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林苏寒摸了摸下巴,“我是候府少夫人,柳玉是我做主纳的妾,那么,我自然是完全可以为她作主的,这可就没世子爷什么事了。表小姐,这样的话,你亲爱的表哥就不用难做人啦!你可能乖乖坐一旁看着就好?” “你……”英晚晴只觉得郁闷至极,她放了这么个大招,没想到被林苏寒轻易化解了不说,还被她轻飘飘一句话弄得难堪至极。 “嫂嫂!……”程明谨倒有些哭笑不得,看了面无表情的程明宇一眼,想说点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不过,我还要为难为难诸位前辈!”林苏寒转身看向大夫们,“我要做开腹手术,需要麻醉药以及助手帮忙,不知曲大夫,可愿施以援手?” 曲大夫来得有些晚,跟差不多来的几位大夫站在一起没怎么说话。听到他被林苏寒点名,几位相熟的大夫纷纷向他摇头使眼色。赵大夫甚至说道:“少夫人,可否听我一句劝:死者为大…” “林大夫可是决定了?”曲大夫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认真问林苏寒道。 “是,我决定了。”林苏寒亦是认真答道:“身为医者,不能明明知道救治的办法,却因为害怕失败害怕身败名裂就轻言放弃一个生命。我决定一试!” “好。”曲大夫笑了笑,颇有些欣慰。“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配麻醉药,亲身试验了一下,效果还不错,再配以针灸,应该符合你的要求。” “那真是太好了!”林苏寒高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准备手术!” “等一下!”程明宇冷冷的声音响起来。 林苏寒这才发现英晚晴居然还在,程明谨挽着她的手臂,站在程明宇身边。 而程明谨则一脸歉疚的看着林苏寒,显然觉得英晚晴的言行非常不妥。 “我们这正讨论病情呢,你吵什么吵?耽误救治找你负责?”林苏寒直接吼了回去。这个时候,她可没心情容英晚晴添乱撒野。 “你……”英晚晴简直不敢相信,林苏寒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喝骂她!作为国公府的嫡长女,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摇晃着差点又晕了过去。 哪知林苏寒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商量起了正事:“就各位前辈所知,内脏受伤出血的病人,从来没有一例救治成功过?” “不久前,有一庄户汉子修补屋顶时不慎坠落,造成脏腑受伤。当时症状还没有柳姨娘这般重,我用尽了所有办法,嚎叫一夜后还是,去了…”先前把脉的一个大夫惋惜道。 程明宇见英晚晴气得不轻,和程明谨扶了她坐下,安抚道:“表妹别生气,身子要紧。” “表哥,柳玉因我而受伤,我心里愧疚,我,我只是想要林小姐救治柳玉而已,可林小姐她……”英晚晴委屈的道。 “我知道我知道。”程明宇忙道:“其实表妹不用这么紧张柳玉,她受伤是因为她自己没办好差事,跟你并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医治柳玉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程明宇顿了顿,又道:“林苏娘也是救人心切,才会口不择言。她脾气一向直,大呼小叫的没个嫂子样,表妹可别跟她一般计较。” 英晚晴一脸温婉的笑容正展开一半,就那样顿时僵在了脸上。 表哥居然,在为林苏娘说话!明明被骂的是她,表哥居然为林苏寒求起情来!上次就送出她给的琉璃手珠,这次居然不分对错就维护起那个女人来,难道表哥心里,已经把那个女人当作妻子了吗? 想到这些,英晚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程明谨看不见英晚晴低垂眼帘里的神色,但英晚晴脸上倏然变幻的神情,紧紧握住的拳头,程明谨是看了个一清二楚,见此,她不由轻叹一声。 程明宇听了那大夫与林苏寒的对话,问道:“这么说来,柳玉可是伤重不治了?” “用两副汤药尚可拖延一两日,不过想要康复,除非华佗在世……”赵大夫叹息道:“世子爷还是,早些为姨娘准备后事吧!” “不,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柳玉!” 林苏寒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她。 “你能救?”程明宇皱眉问道。 “哦?林大夫能治?只是不知林大夫到底要如何救治,可否为我等解惑一二?难不成林大夫堪比华佗——会剖腹疗伤之技?” 赵大夫心中冷笑:你能治为何不直接救治就是,偏要等他们一干大夫到齐了才救?哼!想借用他们做筏子得名利,未免做的太激进了些,要知道这脏腑之伤可是不治之症! “不错,就是剖腹疗伤!”林苏寒突然觉得,剖腹疗伤这四个字,完全就是做手术最生动的解释。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 “剖腹?这怎么可行?” “这医术可只见于一些传说中,早就失传无法考鉴。” “倒也不是没听过,不过,好像剖的都是死人啊。” “哈哈哈,剖腹疗伤!林大夫莫不是,真当自己是在世华佗了?”赵大夫一样被震惊的愣了会神,随即嘲笑道。 “华佗是医学界的神医、鼻祖,我哪里敢自喻!不过,我的确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剖腹疗伤之术,我确实是会的。只是性命攸关,手术风险极大,做不做,还得世子爷拿主意。”林苏寒说着看向程明宇。 不待程明宇说话,英晚晴已大声道:“表哥,你别上她的当!千万不能应允她!” 她的声音尖锐,似带着些许惊慌,又转头双眼泛红的看向林苏寒,神情惋惜愤怒:“林苏娘!你已得候府少夫人之位了,柳玉也是必死之人了,你就不能放过她这么个小小姨娘吗?柳玉已经很痛苦了,你为何还要让她受那剖腹之痛?枉我一直敬你是定远候府恩人之后,没想到你却是如此歹毒之人!” 吃惊的一片抽气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原来这女子就是庆州鼎鼎大名的林苏娘,陛下赐婚的候府少夫人啊! 这么说来,这是世子爷的正妻要为世子爷的姨娘剖腹疗伤咯! 并且正妻还想要得到丈夫的首肯! 虽然被卷入候门后宅里的阴私事让人有些气愤,不过这戏,让人看得还真是…过瘾! 原来这林苏娘哪里是不知天高地厚,根本就是愚蠢!赵大夫嘴角嘲讽的笑容更深了。 谁知林苏寒根本没有大家想象中身为正妻阴谋被拆穿的恼羞成怒,反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还真是没有想到这茬!”在现代,谁人做手术不需要家属签字?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林苏寒摸了摸下巴,“我是候府少夫人,柳玉是我做主纳的妾,那么,我自然是完全可以为她作主的,这可就没世子爷什么事了。表小姐,这样的话,你亲爱的表哥就不用难做人啦!你可能乖乖坐一旁看着就好?” “你……”英晚晴只觉得郁闷至极,她放了这么个大招,没想到被林苏寒轻易化解了不说,还被她轻飘飘一句话弄得难堪至极。 “嫂嫂!……”程明谨倒有些哭笑不得,看了面无表情的程明宇一眼,想说点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不过,我还要为难为难诸位前辈!”林苏寒转身看向大夫们,“我要做开腹手术,需要麻醉药以及助手帮忙,不知曲大夫,可愿施以援手?” 曲大夫来得有些晚,跟差不多来的几位大夫站在一起没怎么说话。听到他被林苏寒点名,几位相熟的大夫纷纷向他摇头使眼色。赵大夫甚至说道:“少夫人,可否听我一句劝:死者为大…” “林大夫可是决定了?”曲大夫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认真问林苏寒道。 “是,我决定了。”林苏寒亦是认真答道:“身为医者,不能明明知道救治的办法,却因为害怕失败害怕身败名裂就轻言放弃一个生命。我决定一试!” “好。”曲大夫笑了笑,颇有些欣慰。“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配麻醉药,亲身试验了一下,效果还不错,再配以针灸,应该符合你的要求。” “那真是太好了!”林苏寒高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准备手术!” “等一下!”程明宇冷冷的声音响起来。 ------------ 第一百零八章 出乎 “世子爷!……”这是要阻止她救治柳玉吗?林苏寒着急要解释。 哪知程明宇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向在场的大夫们问道:“剖腹疗伤之术,是从未有人用过,还是说此术根本就不成立?” “呃,从医理上来说,剖腹疗伤之术是可行的。自古也有神医华佗剖肚清肠的故事,不过如今…”现在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赵大夫有些斟酌的说道。 “也就是说,确有剖腹疗伤之技存在,只是现如今已没人会了对吗?”程明宇接着问。 “此乃神技,又早已失传,恐怕世间,已无人再会。”赵大夫又道,周围大夫也纷纷点头附和。 “但是,你会?”程明宇突然转头问林苏寒。 “是,我会!”林苏寒看着程明宇那双凌厉逼人的眼睛,自信坦然道:“我虽然最精于剖宫产,但外科手术万变不离其宗,况且柳玉十之八九就是伤了子宫。只要打开她的腹腔,找到损伤出血处,止血、修补或切除相关脏腑后再一一缝合,就能达到治伤的目的。”为了让这些人听得懂,林苏寒可是来了个古今结合的说法。 “那你有多少把握?”程明宇继续问。 面对这个问题,林苏寒沉默了。 是啊,有多少把握?这里是另一个时空,没有技术精湛的助手护士,没有先进的仪器设备,也没有疗效显著份量精准的药物……她,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颗不想让一个年轻生命流逝的决心。 “最多…一成。”林苏寒深吸一口气道。 一成?大夫们沸腾了。 这不就是必死无疑跟九死一生的区别吗?冒那么大的风险只为这么小的希望,真的值得吗? 英晚晴的嘴角却悄悄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她让人查了查,林苏娘自落水后就性情大变,先是敢跟姨母签下那样的一纸协议,后又敢在棺材里接生,替自己赚了不少名气,只是没想到,林苏娘的胆子居然有这样大! 她居然敢撇开表哥,不顾这些大夫反对,执意冒天下之大不韪给柳玉剖什么腹! 她确定,只要林苏寒敢做,她就能让她声名狼藉的滚出候府。 大周汇聚天下名医的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李太医,颇受父亲看重,常在英国公府进出,也常与他们说起怪病奇症,却从不曾听他提起过什么剖腹疗伤之术!府里就曾有下人因为腹部刀伤失血而亡,试问,人的肚子被切开了还能活吗? 届时柳玉一死,庸医杀人还有妒妇灭妾的名声,可就切实落到林苏娘头上了! 今天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她的预料,不过嘛…这意外的惊喜才更让人心花怒放啊!林苏娘,是你自己要下地狱,可就怪不得我了!英晚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治,柳玉必死无疑。治,尚有一线生机。”程明宇冰冷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你就放手救治吧!救得了,是你的功劳,救不了,是她的命!” 这可真是出乎林苏寒意料! 听听那家伙说的话:‘救得了,是你的功劳,救不了,是她的命!’多么的蛮不讲理多么的霸气侧漏啊!这是要让她心无旁骛的救柳玉吧? 但不可否认的是,得到了“病人家属”这样霸气到毫无保留的支持,林苏寒感觉自己压力顿减。 真没想到,程明宇这混蛋关键的时候还是挺有魄力的,林苏寒顿觉眼前的这张冰雕脸看起来比以往顺眼多了。 “放心吧,我一定竭我所能。”林苏寒收获这个格外的惊喜喜,笑容不由格外的灿烂。 对林苏寒而言是惊喜,对英晚晴来说就是惊吓了:“表哥,你怎么能答应她?你不能答应她的!你别听一番花言巧语,她不过是求而不得你的宠爱,因而嫉恨柳玉服侍过你,想要柳玉不得好死罢了!” 英晚晴声嘶力竭,脸色很是苍白,嘴唇也颤抖个不停,神情说不出的凄怨。 程明宇这一问一诺,可就为林苏娘这个贱人担了全部责任! 说她庸医杀人吧,人家明明白白告诉你了这是九死一生;说她妒妇灭妾吧,又是程明宇这个做丈夫同意了的。 表哥,你为什么要应允?你为什么要护着林苏娘?你为什么要成全这个女人所谓的神技? “她根本不必如此——表妹,你想太多了。”程明宇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跟英晚晴神色激烈的质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表小姐,请不要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内心如此阴暗齷龊的。我现在要忙着救人,没空应付你的胡搅蛮缠,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回候府去问你姨母吧!” 林苏寒啪啦啪啦说完,忙起了正事:“曲大夫,你配制麻醉药的时候,再配制一些消炎杀菌的药。” “好,没问题。”跟这女子相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曲大夫也听惯了林苏寒嘴里不时冒出的新名词。 “阿竹,准备手术服手术巾消毒纱布!小金,准备水、烈酒。算了,这里没有烈酒,那就多熬些药。” “要烈酒做什么?”程明宇问。 “烈酒可以消毒啊!可惜这里的酒,都是低度数的浊酒,根本不能用。”林苏寒一边套手术服一边回答。 “阿左,回府去拿。”程明宇直接吩咐。 “是!”阿左领命而去,临走时看了眼林苏寒。 谁说世子爷不待见少夫人的?没看见少夫人只提了提,世子爷就把刚从懿王殿下那里带回来的烈酒拿出来了? “哎!不用麻烦了!”林苏寒开始往自己脸上系口罩,声音有些闷闷。“我要的是那种酒味浓烈酒质透明酒精度数高的白酒,我问过酿酒师傅了,目前还没人能酿出来。所以就算世子爷把候府藏酒拿来也不一定能用的。” 程明宇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林苏寒:“很不巧,我手里有一批刚酿好的酒,正好符合你的要求。” “是吗?”林苏寒有些意外,“这可真是太巧了!那就麻烦世子爷了。” ------------ 第一百零九章 意料 英晚晴感觉自己此时此刻还能坐在这儿没晕过去简直就是奇迹! 话说这已经是她第几次快被气晕了? 刚刚林苏寒怼她心思阴暗龌龊的时候,她就已经眼前一黑,还好程明谨急忙扶了她坐下,给她喝了杯热茶后缓过劲来。56书库新网址: . 就是现在程明谨还在她耳边唠叨:“……那柳玉本来一直被母亲禁着足,是嫂嫂惦记着往日主朴情分,做主放了她出来。即便嫂嫂现在对她不满了,柳玉一个婢女抬的姨娘,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便是,你说,嫂嫂又何苦再加害于她!” “表姐不知内情,一时想岔也是情有可原,不过现在你可别再冤枉嫂嫂了,否则可就打哥哥的脸面,哥哥可要生表姐的气了……” 程明谨这句话可算是触动了英晚晴。 刚刚她是有多气极伤心,表哥却只轻飘飘的说了句:她不必如此,表妹,你想太多了。 这要换作以往,表哥见她如此生气,早就一门心思来哄她开怀了,哪会如此旁若无人的跟林苏娘讨论什么烈酒,像是把她遗忘了一般。 英晚晴紧紧抿着唇,指甲深深的插入掌心而不自知。 那边林苏寒已穿戴好手术服,双手习惯性的举在身前,声音从口罩后方传来:“我马上要进行手术,手术期间不宜打扰,还请各位先出去!” 古代医术向来讲究传承,所有秘方秘技自然不能示于人前,所以大夫们对此倒没什么异议不满的,纷纷提脚迈步。 英晚晴红着眼看着,这一局,她就要这么眼睁睁的输掉吗? 不,她不甘心!她蹭的一下站起来:“不,我不走!” 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射过来,英晚晴无往不前的气势一下子泄了大半,尤其是看到程明宇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英晚晴更是紧张的不行。 “我…我是担心柳玉,毕竟…毕竟是我的马儿踢伤了她,我实在不放心就此离去。再说,曲大夫虽是一心救人,但男女始终有别,手术时我在旁边看着也能少些闲话。林小姐,我要留下来参加手术,你不会不同意吧?”英晚晴最开始还有些紧张,越说倒是越顺溜。 “生死关头,倒难为表小姐还能生出这些个旖旎的心思来。” “你……”林苏寒淡淡又讥讽的语气噎得英晚晴说不出话来。 “你要留下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林苏寒又道:“不过先说好了,手术场面血腥,呆会儿无论你看到什么作何反应,都不能有半点影响到我。” “当然!” “嫂嫂,我也留下来陪着表姐吧!”程明谨对林苏寒眨了眨眼睛。如果英晚晴还要作乱,她一定死死抓住她。 “好吧。”林苏寒想了想,点头应允。 “你放心做手术就是,我会在门口守着。”程明宇的声音插了进来。 英晚晴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表哥这是,不放心她吗? “好啊,谢谢世子爷!”林苏寒觉得程明宇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可圈可点,值得赞一个。 虽然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要在脸上蒙块布,但看到那双露在外面眯成月牙的眼睛里,那荡漾的让人不容错识的喜悦,让程明宇的嘴角不由自主的跟着扬了扬,连带着神情都温和了几分:“各位请回吧!今日之事,有劳各位大夫了。” “没有没有,世子爷客气了!”大夫们乱乱的答应着,相继出了千金堂。 “真的,要剖腹么?” “是啊,开腹啊!” 出了千金堂的门,大夫们似才回过神来,嗡嗡议论。 剖腹疗伤啊!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必死无疑的事情,对大夫们来说也是存于想象不敢实践的事情,那个女子,她怎么就敢了呢? “哼,正妻给小妾剖腹而已!”赵大夫冷哼道,甩袖率先离去。 …… 千金堂里,小小的治疗室已消毒完毕,空气中还遗留着一股子酒香味。 英晚晴看了看自己还有程明谨身上穿着的‘奇装异服’,又看了看躺着的柳玉身上盖着的奇怪布巾,脸上露出嘲讽。装神弄鬼的有什么用!英晚晴很想把这句骂出来,但她刚张了张嘴,马上又悻悻的闭上了。 就在刚才,林苏寒指挥着阿竹给柳玉脱衣服的时候,那个曲大夫居然赖着没动,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说了两句,林苏寒就狠狠的瞪了过来:“你,要么出去,要么闭嘴!” 她刚要辩驳,程明谨居然捂了她的嘴! 然后她就看到林苏寒开始拿了烈酒汤药开始在柳玉身上涂抹,嘴里还一边讲解什么手法、范围…… 那曲大夫还问:“消毒很重要吗?” “是,要尽量减少细菌感染,特别是手术前,这可关系到患者的生死存亡。当然,处置一般擦挂外伤也应如此,或许当时看不出什么,但时间长了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曲大夫点了点头。 然后林苏寒开始又是铺又是垫的,柳玉最终成了现在的样子。 除了头以外,柳玉都蒙在布巾下,偏偏布巾中间少了一块,露出柳玉的肚子。 “麻醉药效还不错,不过有时间限制,少夫人可以开始手术了。”曲大夫拿银针扎了下柳玉,说道。 “好。”林苏寒深吸一口气,从托盘拿起了手术刀。 她没药没设备,甚至连一个观测生命体征的血压计都没有,这一刀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算了,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尽力就行。 曲大夫,我需要你帮我拭血牵拉结扎!阿竹,我所要的器械纱布你负责!小金,你负责查探病人脉搏,随时关注病人生命体征!” 曲大夫肃然应“好”,阿竹小金也整然应“是”。 林苏寒在主刀区域站定,眼角余光看到站在角落的英晚晴和程明谨,说道:“你们都没见过人体内脏吧?害怕的话就站远一点。” 程明谨摇了摇头,阿竹小金也忍不住对视一眼,分明在说我们也没见过。 英晚晴倒是开了口:“别说人的内脏了,就是猪啊羊啊的内脏我也没见过。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就是有些恶心嘛,我们能忍住。” 林苏寒不置可否收回目光,说道:“那我们正式开始了!” 英晚晴感觉自己此时此刻还能坐在这儿没晕过去简直就是奇迹! 话说这已经是她第几次快被气晕了? 刚刚林苏寒怼她心思阴暗龌龊的时候,她就已经眼前一黑,还好程明谨急忙扶了她坐下,给她喝了杯热茶后缓过劲来。56书库新网址: . 就是现在程明谨还在她耳边唠叨:“……那柳玉本来一直被母亲禁着足,是嫂嫂惦记着往日主朴情分,做主放了她出来。即便嫂嫂现在对她不满了,柳玉一个婢女抬的姨娘,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便是,你说,嫂嫂又何苦再加害于她!” “表姐不知内情,一时想岔也是情有可原,不过现在你可别再冤枉嫂嫂了,否则可就打哥哥的脸面,哥哥可要生表姐的气了……” 程明谨这句话可算是触动了英晚晴。 刚刚她是有多气极伤心,表哥却只轻飘飘的说了句:她不必如此,表妹,你想太多了。 这要换作以往,表哥见她如此生气,早就一门心思来哄她开怀了,哪会如此旁若无人的跟林苏娘讨论什么烈酒,像是把她遗忘了一般。 英晚晴紧紧抿着唇,指甲深深的插入掌心而不自知。 那边林苏寒已穿戴好手术服,双手习惯性的举在身前,声音从口罩后方传来:“我马上要进行手术,手术期间不宜打扰,还请各位先出去!” 古代医术向来讲究传承,所有秘方秘技自然不能示于人前,所以大夫们对此倒没什么异议不满的,纷纷提脚迈步。 英晚晴红着眼看着,这一局,她就要这么眼睁睁的输掉吗? 不,她不甘心!她蹭的一下站起来:“不,我不走!” 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射过来,英晚晴无往不前的气势一下子泄了大半,尤其是看到程明宇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英晚晴更是紧张的不行。 “我…我是担心柳玉,毕竟…毕竟是我的马儿踢伤了她,我实在不放心就此离去。再说,曲大夫虽是一心救人,但男女始终有别,手术时我在旁边看着也能少些闲话。林小姐,我要留下来参加手术,你不会不同意吧?”英晚晴最开始还有些紧张,越说倒是越顺溜。 “生死关头,倒难为表小姐还能生出这些个旖旎的心思来。” “你……”林苏寒淡淡又讥讽的语气噎得英晚晴说不出话来。 “你要留下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林苏寒又道:“不过先说好了,手术场面血腥,呆会儿无论你看到什么作何反应,都不能有半点影响到我。” “当然!” “嫂嫂,我也留下来陪着表姐吧!”程明谨对林苏寒眨了眨眼睛。如果英晚晴还要作乱,她一定死死抓住她。 “好吧。”林苏寒想了想,点头应允。 “你放心做手术就是,我会在门口守着。”程明宇的声音插了进来。 英晚晴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表哥这是,不放心她吗? “好啊,谢谢世子爷!”林苏寒觉得程明宇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可圈可点,值得赞一个。 虽然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要在脸上蒙块布,但看到那双露在外面眯成月牙的眼睛里,那荡漾的让人不容错识的喜悦,让程明宇的嘴角不由自主的跟着扬了扬,连带着神情都温和了几分:“各位请回吧!今日之事,有劳各位大夫了。” “没有没有,世子爷客气了!”大夫们乱乱的答应着,相继出了千金堂。 “真的,要剖腹么?” “是啊,开腹啊!” 出了千金堂的门,大夫们似才回过神来,嗡嗡议论。 剖腹疗伤啊!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必死无疑的事情,对大夫们来说也是存于想象不敢实践的事情,那个女子,她怎么就敢了呢? “哼,正妻给小妾剖腹而已!”赵大夫冷哼道,甩袖率先离去。 …… 千金堂里,小小的治疗室已消毒完毕,空气中还遗留着一股子酒香味。 英晚晴看了看自己还有程明谨身上穿着的‘奇装异服’,又看了看躺着的柳玉身上盖着的奇怪布巾,脸上露出嘲讽。装神弄鬼的有什么用!英晚晴很想把这句骂出来,但她刚张了张嘴,马上又悻悻的闭上了。 就在刚才,林苏寒指挥着阿竹给柳玉脱衣服的时候,那个曲大夫居然赖着没动,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说了两句,林苏寒就狠狠的瞪了过来:“你,要么出去,要么闭嘴!” 她刚要辩驳,程明谨居然捂了她的嘴! 然后她就看到林苏寒开始拿了烈酒汤药开始在柳玉身上涂抹,嘴里还一边讲解什么手法、范围…… 那曲大夫还问:“消毒很重要吗?” “是,要尽量减少细菌感染,特别是手术前,这可关系到患者的生死存亡。当然,处置一般擦挂外伤也应如此,或许当时看不出什么,但时间长了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曲大夫点了点头。 然后林苏寒开始又是铺又是垫的,柳玉最终成了现在的样子。 除了头以外,柳玉都蒙在布巾下,偏偏布巾中间少了一块,露出柳玉的肚子。 “麻醉药效还不错,不过有时间限制,少夫人可以开始手术了。”曲大夫拿银针扎了下柳玉,说道。 “好。”林苏寒深吸一口气,从托盘拿起了手术刀。 她没药没设备,甚至连一个观测生命体征的血压计都没有,这一刀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算了,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尽力就行。 曲大夫,我需要你帮我拭血牵拉结扎!阿竹,我所要的器械纱布你负责!小金,你负责查探病人脉搏,随时关注病人生命体征!” 曲大夫肃然应“好”,阿竹小金也整然应“是”。 林苏寒在主刀区域站定,眼角余光看到站在角落的英晚晴和程明谨,说道:“你们都没见过人体内脏吧?害怕的话就站远一点。” 程明谨摇了摇头,阿竹小金也忍不住对视一眼,分明在说我们也没见过。 英晚晴倒是开了口:“别说人的内脏了,就是猪啊羊啊的内脏我也没见过。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就是有些恶心嘛,我们能忍住。” 林苏寒不置可否收回目光,说道:“那我们正式开始了!” ------------ 第一百一十章 手术 刀子划开皮肤,血,立刻渗了出来。 特意站近了些的英晚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程明谨忙扶了她的肩。 林苏寒还在解说:“这是皮下脂肪层,这是前鞘膜,这是肌肉层…” 曲大夫睁大眼睛瞧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阿竹小金则是生生的移开了视线,一个盯着眼前的镊子剪子,一个盯着自己诊脉的手。 划开最后一层腹膜,整个腹腔呈现在眼前。 血,全是血…… 英晚晴再也忍耐不住,尖叫起来:“啊!你…你杀人…”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程明谨浑身颤抖个不停,根本扶不住英晚晴,只能任由她滑倒在地上。 程明谨想要带英晚晴离开,却发现自己双脚根本挪不动半分。喉咙也像是被掐住了般呼吸困难,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一片血腥。 “注意牵拉…果然是子宫破裂!纱布填充!”林苏寒快速的结扎腹动脉,没注意阿竹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其实注意到了也没办法,林苏寒已顾不上这些了。 曲大夫接过阿竹手里的纱布。他的动作稳健多了,也不似手术开始时那般缓慢。眼睛里的震惊也是越积越多。 原来真正的剖腹疗伤是这样子的啊?看那娴熟的动作,看那不断替换的手术器械,看那对人体五脏六腑以及脉络走向的熟悉程度…… 这应该是从小就接触的吧?这应该是常常练习的吧?果然啊! “注意纱布数量,可千万不能有遗漏!” “正确,没有遗漏。” “曲大夫你看,这就是子宫破裂的地方。” “破损不小,好似还有肿大?” “不错,我需要切除子宫。” 曲大夫倒吸一口凉气:“切,切除?” “对!她的子宫位置异常,太前位了,否则也不会被马儿踢伤,而且,这子宫发育也有些不良。” “这个,我倒没看出来…” “我见过最多的人体器官就是子宫了。”林苏寒看了曲大夫一眼,耐心解释。“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即使柳玉没有爱伤,她也不易受孕。我如果强行给她修补的话,反倒留下许多后遗症,不如切除的好。” 曲大夫认真仔细观察起来。 “器官摘除,得通知家属一声。”林苏寒抬起头来:“阿竹!你去跟世子爷说一声,我要切除柳玉的子宫!” 阿竹一脚高一脚低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切除?五脏六腑是想切就切的吗?柳玉肚子里已经是一片血了,还要切除子宫,这后果……小姐,这什么手术怎么这么吓人啊,这要让她怎么说服世子爷啊呜呜呜…… “怎么了?是人死了吗?”程明宇语气平静的问。 还没,不过也许……快了…… “世子爷,”阿竹抬臂擦了擦泪眼朦胧的脸,“少夫人让我告诉你,柳玉的子宫必须要切除,否则……” 阿竹故意留了半句话不说。柳玉切除子宫后,就没办法为世子爷孕育子嗣了,世子爷,能答应吗? “你跟她说,但凡是为了救柳玉性命的决定,尽管放手去做就是,我相信她。” 当阿竹把程明宇这句话如实转告的时候,林苏寒忍不住笑了笑:“真是难为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也许,他对柳玉是真爱?” 曲大夫根本没注意到林苏寒的自言自语,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林苏寒的那双手上:……防护输尿管……切除韧带……剥离……那双带血的手把那颗子宫放进了托盘。 真…真切了啊! 曲大夫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忍不住狠狠的恶心了一把。 “啊!”程明谨看到托盘里东西,终于脚一软坐了下去。 阿竹抖的连纱布都拿不稳了,小金也捂住的嘴巴。 “断端牵引做的不错,周围组织没有任何污染。”林苏寒含笑对曲大夫说道。 “接下来我要准备缝合,注意清点纱布数量!哦,有几块得从***取出……” “这是8字连续缝合,记得收线……” “…两侧输尿管粗细蠕动正常,缝合处无出血,准备关闭腹腔…” 剪断最后一根缝线,林苏寒顾不上有些刺眼睛的汗水,问小金::“脉象怎么样?” “脉象,还算平稳…”小金有些愣愣的,真不敢相信在柳玉身上发生了那么血腥的一幕。 “嗯,心跳也正常。”林苏寒放下简易听诊器,语气稍有雀跃。“等我取出最后几块纱布,手术就算完成了,第一关顺利通过。” “这只是第一关?”小金忍不住问。第一关就这么吓人了,那第二关…… “对,手术只是第一关,第二关主要抗感染。这是一场看不见销烟的战争,一旦失败,前功尽弃!”林苏寒神情郑重。 “我会看情况配药,少夫人不必担心。最难的一步都走过来了,接下来我们也能扛过去。”曲大夫道。 其实,第二关才是最难的。林苏寒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走到柳玉身前。 注意避开插着的导尿管,林苏寒伸手进去。 “嗯?”林苏寒惊疑了声,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少夫人?”阿竹顿时紧张起来,这最后关头,可别出什么岔子。 柳玉居然是完璧! 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最开始没摸到了纱布。” 这种事情,还是私下里告诉程明宇吧。不过,这事好像,不太对啊…… 纱布取了出来,手术宣告正式结束。 门被打开,林苏寒一眼就看到程明宇。 他就站在大堂靠门的地方,明明有椅子,他却没有坐,听到声响,他一下转过头来。 看到脸色惨白被林苏寒扶着的程明谨和英晚晴,他快步走过来帮忙搀扶。 “手术很顺利。”林苏寒取下口罩。 程明宇点点头,看了眼程明谨和英晚晴:“她们,没事吧?” 只是吓瘫了,应该没事吧?林苏寒和曲大夫对视一眼。“应该没什么大碍,世子爷如不放心,我再开一副定神安眠药就是。” “好,有劳大夫。”看着英晚晴还有些涣散的眼神,程明宇应到。 林苏寒想了想,开口道:“世子爷,柳玉她……”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口舌 “柳玉她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不适宜移动,还要在千金堂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的衣食住行,还请世子爷安排一下。” “危险期?你是说柳玉还有性命危险?手术不是很顺利吗?”程明宇问。 “是,手术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抗感染,防止并发症……”林苏寒话没有说完,就被英晚晴打断。 她紧紧拽了程明宇的衣袖:“表哥,你别再信她的花言巧语,她根本就是在杀人!” 英晚晴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林苏寒。 随着自己的话,英晚晴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她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像是寻求庇护般扎进了程明宇怀里。 “柳玉的肚子…切开了…血,全是血…杀人了…表哥,她在杀人!你快把她抓起来!” 英晚晴尖声叫完,把头深深埋进程明宇胸前,双臂紧紧箍住程明宇的腰。 程明宇有些尴尬,本能要闪避身子只得僵在那。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下意识抬起的手轻轻在她肩膀拍了拍:“手术已经结束了,表妹不必再害怕。” “表姐,柳玉还活着呢,是嫂嫂救了她才对。”程明谨一张小脸还惨白着,但心神已完全镇定下来。 “柳玉现在是还有一口气,可说不定下一刻就死了!你没听她说吗,还有什么危险期没过!哼!先前说什么剖腹就能疗伤,现在肚子剖开了,又说还有什么危险期。她这般花言巧语,不就是为了掩饰她的真实用心吗?” 哟!前一秒还娇弱的求保护,后一秒就针对她侃侃而谈,这哪里是吓得不要不要的,分明就是针对她嘛。 林苏寒挑了挑眉,谁说古代女子保守了?你看这英国公府的谪长女,就“对付‘情敌’投怀送抱”两不相误! 先前她忙着手术无瑕理她,现在嘛…… “都说男女授受不亲,表小姐紧紧抱着我的夫君,是几个意思?” “呀!”英晚晴娇呼一声,像是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似的忙松开程明宇,脸上爬上一抹红晕,娇羞道:“我…我刚才太害怕了,表哥是为了安慰我…” 瞧瞧这话说的,程明宇倒成了主动的那个。林苏寒自然是不会留情面的:“我可是瞧的清楚,世子爷可是动也没动,明明是表小姐主动投怀送抱的。莫非…这投怀送抱又不承认的,是你们国公府的家风?” 英晚晴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你少血口喷人!我们国公府家风最是严谨不过,岂是你随意就能污蔑的?” “难不成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到的,都是假的‘有情人相拥’?” ‘有情人’三个字大大取悦了英晚晴,她的愤怒一下就平息了不少,看着林苏寒的目光带着挑衅:“国公府跟侯府本就是亲戚关系,我跟表哥又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深厚。刚才我一时惊惧不已,少不得要寻表哥庇护,表哥自然也担心着我,我们不过是互相关心的人一时情难自禁罢了。怎么,林小姐出口不逊,难道是嫉妒我跟表哥之间的感情不成?” “不嫉妒不嫉妒,”林苏寒笑咪咪的,“表小姐和世子爷感情深厚,我这个做妻子的,很是欣慰。这样吧,我禀了夫人,让世子爷尽快纳了你为妾如何?” “你……”英晚晴差点吐血! 堂堂英国公谪长女,怎么能为人妾?届时英国公府还有何脸面立足于朝堂? 曲大夫阿竹小金闻言都低下头,万分努力的憋着笑。 英晚晴看在眼里,气得身子摇摇欲坠。一张俏脸上,青中带着白,白里泛着红,像开了染房似的。 “说什么胡话!”程明宇怒斥林苏寒:“表妹如明谨一般,都是我嫡亲的妹妹,怎可随意玩笑?” “可表妹就是表妹,并不是亲妹妹。况且世子爷从未与我说起过你待表小姐如“同胞兄妹”,人前又一点不避嫌的,”林苏寒耸耸肩,“我难免误会。” 程明宇不说话了。身子里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在乱窜:似气恼,似无奈,似惊喜… 这女人是在,吃醋么? “以后,不会再让你误会。”程明宇脱口而出,说完后就愣住了,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没事,你都已经说清楚了。”林苏寒笑着道,看了眼泫然欲泣的英晚晴,在她幽怨又阴翳的目光中,挽了程明宇的手臂:“走走走,现在该我跟你说清楚了。” 看着两个人手挽手,一步步走进挂了“观察室”三个字的屋子,英晚晴眼一番,终于晕了过去。 程明谨也是个妙人,她一点没叫喊惊慌,只轻声对曲大夫说了句:“大夫,快!” 进了屋,林苏寒立马松开了程明宇,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你今天辛苦了。” “今天谢谢你啊。” 两人同时开口,难得的默契, 林苏寒噗嗤一声笑了,“我今天真的很辛苦,也是真的谢谢你。” 看她笑的开怀,程明宇也露出白白的牙。 林苏寒呆了一下。 帅哥笑起来,真的是,迷死人不偿命啊! 要是近亲结婚,生个有缺项的孩子……真是浪费了这良好基因啊。 “世子爷,你对表小姐只是兄妹之情?” 果然是要说这个啊! 程明宇轻咳一声,郑重道:“你听我说,我对表妹……” 林苏寒摆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作为大夫劝你一句:世子爷生母和表小姐生母应该是同卵双胞胎,DNA都是相同的,作为她们的子女,你们血源太相近,结为夫妻的话,可能会影响后代。” 什么跟什么啊,程明宇半点没听懂,但有一点他是明白了,事情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好了,”见程明宇脸色变了变不说话,林苏寒道:“表小姐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再提了。我们现在来说说柳玉吧。” “有话就说!”语气不是太好。 林苏寒:“……” 还有半句有屁快放吧?小样!这脾气真是喜怒无常。该不会,真如上一次她说的谣言般吧? 林苏寒的目光在程明宇腿间扫了一眼:“呃,我虽然不太明白柳玉为何还是完璧之身,但是,她确实还是完璧。不过,我手术时不得已伤了她,特意跟世子爷讲一声,以免日后世子爷误会她。” 程明宇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偏偏某女还作死的加了句:“世子爷,身患隐疾要早些治疗才是啊!”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事后 英晚晴回到侯府便发起了烧。 那天她虽然没气晕过去,但接连的惊吓愤怒超出她身体的负荷,卧床便一病不起。 白氏担心不已,一步不离的守在英晚晴床前。 英晚晴烧红着脸蛋,在睡梦中也是大汗淋漓惊惧的梦呓:“血…血…杀人…杀人啦…” “…林苏娘!你杀人,你该死!…”英晚晴猛的瞪大眼,狠戾的说出这句话后又晕睡过去。 “这林苏娘到底做了什么,让晚晴害怕至此?”虽然早就知道了林苏寒要给柳玉做什么剖腹疗伤的消息,但白氏想不通这跟晚晴生病有什么关联。 程明谨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苍白,“嫂嫂要给柳玉做…嗯,做手术,表姐不相信嫂嫂,非要亲眼看着嫂嫂不成,然后我和表姐就去了,结果嫂嫂一切开柳玉的肚子,表姐就…被吓到了…” “你是说你和晚晴,亲眼看着林苏寒切开柳玉的肚子?”白氏不敢置信。 程明谨点了点头,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嗯,手术过程在外行看来是有些血腥,不过,被大夫们诊断必死无疑的柳玉,真的被嫂嫂救下了!” “你们…”白氏为之气结。肚子切开啊,那血淋淋的场面…她们怎么敢…不被吓到才怪! 白氏往床上看了一眼,晚晴这孩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又看了看程明谨苍白的脸色,先对周妈妈说了句“去把大夫给请回来!”然后对程明谨下了通碟:“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呆在府里,哪儿也不准去,尤其是那个什么千金堂!” 程明谨心里不愿,但知道白氏正在气头上,自己执意要去千金堂的话说不定还给嫂嫂增添麻烦,只好乖乖点头应下。 倒是刚好进门的定远候听了这话有些不忿:“你拘着孩子做什么?这关谨儿什么事?”转头对程明谨露出笑来:“谨儿啊,没事多去看看你嫂嫂,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苏娘一个人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呢!” 定远候这话完全是出自内心。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相信,以前那个说话声音大一点都会吓着的人居然敢给人剖腹?嗤,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可是消息一个一个传来,一会儿自家儿子同意了,一会儿自家女儿侄女也参与了,直到说治疗结束柳玉得救的消息传来,定远候惊喜之余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待到在院子里截住刚回府的程明宇问话,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定远候放飞的心情才终于毫无顾忌的放飞起来。 传闻剖腹疗伤是神技啊,真没想到林苏娘居然真的会! 这可真真是为他涨脸啊!从今往后,看谁还敢把候府少夫人的事当成笑话来看,看那几个老不羞的还敢在他面前时不时的讽刺两句!他定远候求来圣旨赐婚的儿媳妇是神医!是神医! 都是一二十年的老夫老妻了,白氏自然明白定远候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候爷!你没看到晚晴已经生病谨儿也是满脸苍白吗?你要去讨好你那神医儿媳妇尽管自己去就是,可别指使我孩子们。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父亲,我今天有些累了,先让哥哥帮着嫂嫂,我明天再去好不好?”程明谨努力做出一副乖巧不忍父母吵架为难的模样,默默的在心底为自己点了个赞:嫂嫂那里确实需要帮忙,这样不管是她还是哥哥,总会去一个吧? “哪天都不准去!看看你自己的脸色,你也给我好好养着!”白氏怒道。 “男主外女主内,那这事还是交给我和宇哥儿吧,你好好照顾孩子们就是。”定远候也不想和白氏吵架,撂下这句话就出了门。 不过却得到了程明宇马上就要前往懿王府处理新酿成的烈酒的消息。 那酒定远候品过,确实浓烈醇香,在大周来说恐怕都是独一份。自家本来就有酒坊,除了候府自用外还对外销售,要是能和懿王联手拿下这烈酒生意,对候府来说可是大在有利。 还别说,那懿王被雷劈过后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但神魂归位,听宇哥儿说这酒还是懿王亲自酿造出来的,说是用了什么从没人用过的蒸馏之法,这才气,也是高人一等了。 好在程明宇虽然要走,但却在千金堂事无巨细的安排好了人手,定远候每天要做的,也不过就是派人过问柳玉的恢复程度罢了。 几场雨过后,树林路边绿荫更浓,蛙鸣渐起,知了也零星星的开了嗓。千金堂里,林苏寒再次探上柳玉额头,露出喜悦的笑来:“曲大夫,柳玉今天也没有发热迹象!” “嗯,脉象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一直很平稳。这样看来,柳姨娘康复,指日可待。”相比林苏寒的欢快,曲大夫显得沉稳得多。 殊不知,曲大夫这几天就没平静过,内心的波动犹如翻江倒海,手术那天那颗鲜活的胞宫似乎就在眼前。 他第一次剖开活人的肚子啊,就惊世骇俗的切下了活人内脏,而那个人,不但活生生的在他面前,还一天健康过一天。 这真的是,功劳啊,医学的奇迹! “柳玉能安危度过抗感染这关,可全是曲大夫你的功劳。除了最开初几天的生理性发热,柳玉的刀口非但没有发炎红肿,愈合的也很好,这样看来,过不了几天,柳玉就可以出院了。” “没有林大夫手术的成功,我就是想立功也没地方立去啊。” 手术过后,见林苏寒更紧张过手术前,曲大夫对这个什么感染关也高度重视起来。工夫不负有心人,他高明的用药加上林苏寒一丝不苟的护理,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难关。 不过,出院,是什么意思? “那是,手术的功劳确实是我的。”林苏寒一本正经点头道。 “不过,”林苏寒话头一转,对曲大夫摊开手:“要是没有曲大夫的功劳,我就是有天大的功劳也是徒劳啊!” 曲大夫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孩子! 心底长长的叹了一声,嘴角却是挂着欣慰的笑。 ------------ 第一百零三章 取名 “少夫人,我的肚子真的被切开过吗?”柳玉犹不可信轻声问了句。 麻药过后,柳玉在疼痛中醒转,那一刻,她险些以为林苏寒还并未开始对她进行救治。 趴在床边睡着的林苏寒立即醒来,制止了她大幅度动作,详细询问她的感受,并仔细的一遍一遍的叮嘱她千万要注意些什么,还毫无顾忌的替她擦脸擦身。 阿竹哪里见得惯林苏寒干这些活,立即抢了过去。 林苏寒笑着由了她,并不时在旁指点几句,如何观察,用什么手法,甚至掀了她的衣服教阿竹怎么给她上药。 “我…我行吗?这可是剖腹的伤!”阿竹显得有些紧张。 “没有什么是不行的!”林苏寒鼓励道。“来,注意手法,动作轻柔,很简单吧…” 柳玉却是整个人都迷糊了。剖腹啊!她的肚子被剖开了么?那她现在是身在地府,还是身为一缕残魂?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不可置信,哪怕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受到林苏寒最初的紧绷以及现在放松多了的情绪,她仔细一想那个过程,还是忍不住白了脸。 唯有每每林苏寒和曲大夫商讨病情确定用药的时候,她才有一些真实感,那才是她熟悉的救治场景嘛。 听到柳玉又问,阿竹不些不耐烦的道:“都跟你说过八百遍了,你的肚子被马踢坏了,小姐剖开肚子治好了你的伤然后又给你缝了起来,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呢?” “是啊,柳玉,目前来说你术后恢复良好,再在这里住上几日,回候府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了。”林苏寒笑着说道,丝毫没有提到切除子宫一事。 本来她一开始就准备说明的,可是柳玉听到剖腹就吓得不得了,再告诉她已经没有子宫这件事,恐怕她没法静下心来养病。不过,这件事,始终是瞒不住的。 这不,柳玉已经开始问了:“真的吗?那太好了。要不是少夫人,我这条小命就算是交待了。对了,我到底是伤了哪个脏腑啊?我是怎么被表小姐的马踢伤,又是怎么被少夫人治好的,得仔细禀告世子爷知道才是。” 林苏寒还在考虑这时候要不要说,一旁曲大夫已开口道:“就是得了世子爷的首肯,我们才剖腹救姨娘的。此间发生的事,世子爷完全知晓,当然姨娘要亲自禀了世子爷,也在情理之中。至于姨娘受伤的胞宫,我们已经替你处置妥当,姨娘无须挂心。” 其实柳玉也猜到几分,这段日子少夫人和曲大夫只管一心救治她,缺什么要什么东西张口就有,应该是世子爷安排了的,不过,听到这肯定的答案,柳玉心里还是高兴起来。 既然得到了世子爷的关注,受伤一事,就让它意外吧。 林苏寒抿了唇没有说话。 还在如花的年纪,就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这个残忍却无奈的事实,或许只有程明宇的宽慰,才能让柳玉接受吧。 而此刻身在懿王府的程明宇,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这是有人在惦记他吗? 眼前立刻就浮现了林苏寒那张宜嗔宜喜的脸。 程明宇自嘲的弯了弯唇角,那女人,惦记他?瞪眼骂他还差不多吧? 他转头看了许懿一眼。 许懿正皱眉挠头非常纠结的想着什么。 “殿下,这酒这么烈,我看不如,就叫五步倒吧!” 合作一事,进行的非常顺利。懿王痴傻这么多年,身边除了些照顾他衣食住行的,并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所以他只提供酿造技术,具体的运作都交由程明宇负责。 而许懿为了把酒更快更广的推向市场,也不介意动用自己皇弟的身份,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亲自给这酒起名。 这酒本来就是懿王发明的,他起个名也无可厚非,可是,一个名字而已,用得着考虑这么多天吗? 期间他也想了几个不错的酒名让许懿定夺均未被接受,最后连‘五步倒’这么通俗的名字他都表示接受了,懿王殿下您还要闹哪样! “五步倒是酒吗?那是蛇名好不好!五步倒,还烧刀子呢!” 许懿捏着自己的眉心,他是真的头痛了。到底要起个什么样的名字,才能让林苏寒一听,就能想到有人跟她一样来自现代时空呢? 要不,干脆就叫茅台,或是五粮液?也许,二锅头,老白干也不错。 可是这些酒都历史悠久,要是让她误以为这个朝代就有的怎么办?啊!他怎么就没有点文学细胞呢,起个名字都难死他了。 “好,烧刀子也不错。殿下果断做决定值得让人称赞。”程明宇故意曲解,揶揄道。 “赞个鬼啊赞,手滑!”许懿没好气回了一句,随即眼睛一亮。“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就叫赞酒!不,叫赞酒2017!” 赞酒二零一七?什么鬼名字?还不如就叫烧刀子呢。“有何寓意?” 许懿已经站了起来,在几案上铺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顾名思义,此酒之烈,必得世人称赞。至于这2017么,呃,嗯,就算是一种防伪标志吧。” 实在不知如何解释,许懿开始瞎掰。 “防伪标志?”程明宇走近看,只见赞酒二字下角,画着几个不认识的符号。 “对,防伪。我相信这酒卖出去要不了多久,各地的酿酒师傅们就能学了这方法去,届时,我们要占着先占领市场之利,让这酒这字成为品牌。让人一提起酒,就想到这个名,让人一说出这个名,就想到这个酒。” “还请殿下放心,我会想尽办法让这酿造秘方不外泄,如有偷师卖艺者,必严惩不贷。” 许懿摆了摆手,“那倒不用,我都是取巧来的。这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哪能由我们一家罢占。我们占个先机就是了,其余的,顺其自然吧。” “殿下胸怀之广,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咳,咳…”程明宇突来的认真,让许懿有些不自在。“虽说我们不私藏,到时肯定是百花齐放,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难免有个别后来居不上者,不会借用我们赞酒的名气,所以2017这几个防伪标志,我们一定要用上。”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许懿不惜用现代假冒伪劣产品的经验。 “殿下,”程明宇认真看着许懿:“你觉得懿王出品的东西,有几个人胆敢冒犯?” 许懿一噎,旋即眼睛更亮。“对对对,我们可以标上许懿出品这几个字,还可以这样,把我怎么变傻,怎么被雷劈醒,又怎么酿造出列酒的事迹,写成小故事,贴在酒坛上…”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院 一个星期后,林苏寒宣布柳玉出院。 侯府马车径直停到千金堂门口的时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千金堂的坐堂大夫是侯府少夫人的消息已经让他们够震惊了,没想到还有世子夫人要给世子姨娘剖腹疗伤这样惊爆他们眼球的八卦奇谈传来,如果不是侯府护卫,日夜在这守着的,应该就是他们了。 来来回回的被护卫驱赶多回,他们倒也学乖了,四散开注意着就是。 所以说这些护卫还真是讨厌,这不,马车两旁一站,害的他们只能看到车帘轻微摇动。 马车停留时间不长,很快就慢慢腾腾的开走,这半个月来一直守着护卫们呼啦啦的全跟了上去。 人们立即围拢一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人就给治好了吗?” “是啊是啊,这家丁们都走了,应该是治好了吧?” “那到底是不是剖腹治好的呀?” …… 人群乱哄哄的互相询问着,其中一个伙计模样打扮的,‘呸’一声吐掉口中叨着的草,双臂环胸头一扬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那姨娘被治好了?这么些天可曾露过一面?就连走都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要我说,到底有没有治都还两说呢。” “那怎么可能没治,要不这么些天千金堂忙忙碌碌的做什么去了?” “这谁知道,万一是这少夫人想要搏名故意借侯府设的局呢?大家伙想想,这段日子一来,庆州无人不知千金堂会剖腹治疗,无人不晓侯府少夫人是神医吧?”那伙计一脸‘你们好好想想可别骗了吧’的表情。 人群又是一阵嗡嗡,其中有人高声说道:“千金堂有没有骗人我们不知道,但曲大夫是十几年的老大夫了,德高望重,他是决计不会骗大家的。” “要我说啊人就是给治好了,上次在南街那边,一尸两命可就是两拉大夫救活的呢。” 那伙计见风向不对,正要说什么,人群中已有人道:“我们在这瞎讨论个啥,半个月都等了,再等一段又何妨——那姨娘要是还活着总不可能永不露面吧?” 道理就是这么粗暴简单,人群短暂的寂静过后又喧闹起来。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猜朵花出来那也是猜测,不如回家等结果去。” “走啦走啦,这日头一天比一天晒,去买杯凉茶来喝才是正理。” …… 看着楼下的人呼啦一下散去,赵大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你说这剖腹,是真还是假?” “当然是真的。”七婆巍然端坐,神情肃穆。 “哦?”赵大夫有些意外,七婆已接着道:“可人是死还是活,那就两说了。” ※※※ 柳玉剖腹后要回府的消息,一早就传遍了整个侯府,所有当差的不当差的下人们,不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就是不时盯着门口翘首以盼。当初林苏寒落湖送入严法寺一事,更是被渲染成浪子回头洗心革面菩萨点化终成神医的玄幻故事。 白氏见这实在是不像话,下了封口令,从上到下狠狠整治了一番。 是以林苏寒带着柳玉回府的时候,明目打量者有之,悄悄窥视者有之,但并没有人胆敢围过来询问什么。 马车破例一直驶入府中,不过停的距离依然离新月院尚有一小段路要走。林苏寒小心的扶了柳玉下车,正打算和阿竹一左一右送她进屋,一个丫环蹬蹬蹬的跑了过来,老远就唤道:“少夫人,少夫人!” 三人停足向她望去。 那丫环跑的近了,一下停住脚:“少夫人,侯爷这会儿正等着你呢。”眼睛却一直往柳玉身上瞄。 林苏寒觉得有些好笑,也不说破,道:“那侯爷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啊,我得把柳玉送回房间才能去。” 丫环想到定远侯笑眯眯的脸,还有那句“也别急,让苏娘忙完了过来也不迟。”的话,用力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少夫人的地位,立马就水涨船高啊。 倒是柳玉阻止了林苏寒:“少夫人你还是快去吧,可别因为照顾我就让侯爷等着。有阿竹在就可以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就让她来扶我一把吧。” 林苏寒点点头松手:“也好,那我等一下再过来。” 柳玉慢慢往前走,那丫环忙紧紧张张的上前轻轻扶了她,倒是柳玉没事人一样,一搭接一搭的跟她说着话。 “你多大年纪了?”“…” “你在哪里当差啊?”“…” “…世子爷回府了吗?”“…” 阿竹一旁听得直撇嘴,就是想打听世子爷才让小姐走的吧? 花厅里,依次坐着定远侯白氏还有程明谨和英晚晴。 林苏寒才刚踏进门,定远侯就笑着招呼道:“苏娘来了,来来来,快坐下。”一面又吩咐丫环:“都干什么吃的,还不快上茶上点心!” 林苏寒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些累了,本就想回府好好睡一觉,闻言也不娇情,略施一礼便坐了下来。刚好丫环端了茶点上来,氤氲的茶香配上精致的点心,勾得林苏寒饥肠辘辘,当下便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这可是瑞芳斋的点心,每日定量就做那么几盒,等闲有银子也是轻易吃不到的,林小姐可得好好尝一尝!” 对于英晚晴的暗讽,林苏寒就似没听到似的,淡淡的道:“还行吧,果腹而已。” “嫂嫂,你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吧?你看你都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程明谨开口道。 “哪有,就今早上没吃。”林苏寒今天早上一直忙着柳玉出院的事了,这时候才想起早饭还没吃。其实最近一颗心都挂在柳玉身上,每顿随便扒两口,到底吃了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看着程明谨关切担忧的目光,林苏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真的瘦了吗?” 程明谨重重点头:“真的。” “没事,权当减肥了。”林苏寒笑着眨了下眼睛:“要知道,减肥可是女人一生的事业呢!” 瞧瞧,也不知从哪学的,总是奇言怪语的不离口。看着女儿忧色顿失展颜开怀,白氏不由侧过头去。 林苏寒连吃了两块点心,端起茶盅,看向一直但笑不语的定远侯,道:“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不知侯爷叫我来到底所谓何事呢?” “也没什么事。”定远侯笑道。“就是你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给柳玉剖腹疗伤,肯定劳累非常,得好好歇息歇息才是。可是轩榭里呢,要什么没什么,怎么能住的舒服?” 林苏寒低头喝茶,总算说到正题上了,接下来,是要说她的去留问题了吧? “所以啊,”定远侯继续道:“我就把你的东西搬到宇哥儿处了,往后啊,你就好好歇宇哥儿屋子里……” 噗…… 林苏寒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反将 噗…… 林苏寒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歇宇哥儿屋子? 天知道,她好不容易才从那屋子里搬出来! 这次给柳玉手术,确实太冒险了一些,还以为是要执行协议上的内容了,结果没想到……林苏寒朝白氏望去,只见白氏也是一脸意外,显然事先并不知情。唉,果然,定远侯才是真正的大BOSS啊。 程明谨惊讶过后露出了喜色,英晚晴眼底却是闪过一抹怨毒。 倒是定远侯这个当事人对林苏寒的反应喜闻乐见,不过他显然会错了意:“苏娘啊,你别怕,只管安心住下便是。宇哥儿那里,有父亲给你撑腰!我的话,他不敢不听!这孩子也是,年轻夫妻,长期的分开住,像个什么样子?” “咳…咳,侯爷…”话都被定远侯说完了,林苏寒不知道说什么话来拒绝,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白氏。 白氏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侯爷怎么突然就做了决定,连我都没知会一声?宇哥儿那里就更不知道了吧?不管怎么说这是他屋里的事,还是由他自个儿做决定的好,毕竟这强扭的瓜不甜…” “怎么说话?什么叫强扭的瓜?”定远侯强势的打断白氏的话,有些气急败坏又故意压低声音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还是御赐婚姻!陛下的赐婚能是强扭的瓜么?难道你和宇哥儿还想抗旨不成?” 呃…好吧,看来走没有感情基础这招行不通,林苏寒想了想道:“侯爷,您为苏娘撑腰,苏娘真是感激涕零。不过,我目前还真不想搬回世子爷屋里去。” 眼看定远侯就要沉了脸,林苏寒接着道:“侯爷您看啊,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住在轩榭里可比世子院里凉快多了。我这要是搬回世子屋里去,也许要不了几天就热得受不了又得搬回去,这来来回回搬来搬去,多麻烦呀。您看,要不这样,如果世子爷愿意的话,就让他住轩榭里去?这样一来,可省了多少事啊,哈哈…” 林苏寒脸上堆着恭维的笑,心里却在腹诽:当然您儿子要是不愿意的话,可就跟我没什么关系啦。 有一样想法的,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英晚晴也笑道:“住在湖边确实比住在内院凉爽多了,既然林小姐住的颇为习惯,倒是可以免了这搬来搬去的苦。若是侯爷觉得轩榭里缺东少西的,不如从库房里挑些贵重的物件,赏给林小姐便是。” 半句没提程明宇要搬去轩榭的话,显然是非常笃定程明宇不会搬去了。 不过程明谨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哪里就要父亲赏了,祖父留给哥哥的东西可不少呢!哥哥到时候多搬点东西过去不就成了。” “嗯,还是我们谨儿说得对,到时候让宇哥儿多搬点东西过去就是。不!”定远侯‘啪’一下收了折扇站起来,一字一句道:“我这就给他搬过去!” 看着定远侯的背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消失在门口,林苏寒烦恼的抓了抓头,到底还让不让她休息啦! 天快黑的时候,程明宇回了府。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房间,程明宇有些傻眼。“怎么回事?”他沉脸问道。 几个丫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吭声,阿若一咬牙上前一步,说道:“世子爷息怒,您屋里的东西,不过是息数被搬到轩榭去了。侯爷的意思,您以后…就歇在少夫人那里了。” 阿若说完就低下了头,做好准备承受程明宇的怒火,几个丫环也紧靠了靠。府里人人都知道世子爷厌恶少夫人,可真正知道世子爷有多不喜的,还是她们这几个世子爷院里服侍的——要知道当初世子爷可是用柳玉这个姨娘把少夫人这个正妻赶出屋的!甚至就连柳玉这个少夫人用来讨好世子爷的姨娘,世子爷也一并厌恶了,那一夜之后,连看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如今居然被逼着要歇少夫人屋里,世子爷不震怒才怪!即便是少夫人现在厉害的不得了,是个敢剖腹疗伤的神医,哪怕侯爷都开始看重,世子爷也不会喜欢的…吧? 等了半天没动静,阿若悄悄抬起头。 世子爷总是冷冰冰的俊脸上,全是惊愕意外。 除此之外,没了。 哪有半分想象中的怒色! “这是父亲的安排吧?东西也是他让人来搬走的?”程明宇神色很快恢复自如。 “是,是侯爷亲自来安排的。”阿若犹自震惊,忙回神答道。 “才不是这样!”那个眼睛大大下巴尖尖一堆人里最出挑的那个小丫环尖声叫道:“侯爷本来是要少夫人自己搬回来的,大概少夫人自己也知道,世子爷的屋不是她能呆得下去的,便极有心计的给侯爷出主意,让世子爷您搬过去。哼,她以为治好了柳玉自己就真成神医了,一个铃医而已,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世子爷您…” 阿若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喝道:“跪下!”转身就要向程明宇求情,只听得程明宇已淡淡的道:“连夜就送到牙行去吧。” 阿若听得惊心,再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应了声“是”。 “既然父亲都已经把东西都搬过去了,阿若就过去收拾收拾。轩榭地方小,其他人还是先留在这里,听阿若差遣吧。”程明宇说完就走了出去。 一群丫环齐齐躬身应是。 先前那尖嘴丫环已经瘫软在地,求情的话都不敢再说半句。 阿若轻轻叹了口气,道:“少夫人就是少夫人,更何况如今的少夫人,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往后大家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夜色渐浓,凉风习习,廊下路边早已掌了灯,程明宇大步走着,青石路上落下他匀称的脚步声,树头花丛有不知名的小虫放声鸣叫,仆妇丫环们有的的传膳,有的的归整,有条不紊喧而不哗的忙碌着。 这一切声响似落在程明宇耳中,又似什么都没有听到,满脑子都是他即将住进轩榭这件事。 还以为她给柳玉剖什么腹太过冒险,父亲母亲那里,还需要他去周全一番,故而算着时间赶了回来。没想到,父亲大人居然来了这么一招。 看来经此一事,她名声大振了吧? 不过那女人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搬回来就是,偏偏要反将他一军,让他搬过去。 呵,是以为他不会还是以不他不屑? 要不是等一下还要出去一趟,真想现在就去看看那女人什么反应。 想到此,程明宇唇角露出个愉悦的弧度,加快了脚步。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反误 将养了半个月,英晚晴身子总算是大好了,白氏担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见英晚晴这段时间吃药忌口,饮食清淡,干脆让厨房做了一桌席面,算是庆祝英晚晴身体康复。 英晚晴见定远侯真的搬走了程明宇的东西,心中极度不甘愤怒,但也知道,此事已定,无从更改。并且林苏寒已经得到了定远侯的支持,今后要怎么对付,还得从长计议。所以她和往常一样,乖巧愉悦的出现在定远侯和白氏的面前,高高兴兴的吃了这顿饭。 饭后,还和程明谨陪着定远侯白氏喝茶,不时讲两句俏皮话,逗得大家喜笑颜开。 程明宇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表哥!”见到程明宇,英晚晴眼睛一亮。 “宇哥儿!怎么回来也不派个人来说一声?累不累?用过晚膳了吗?”白氏一叠声的问。 “母亲,我不累的…” “还说不累,哥,你瞧瞧你这一身,满身的灰尘,也不去洗漱一番再过来。”程明谨打断程明宇的话,嫌弃道。 “我猜,表哥一定是先回了屋,准备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再过来的吧?”英晚晴若有所指的说了句。 程明宇下意识看了一眼定然远侯,对英晚晴笑道:“是,表妹说的不错,我确实先回屋了一趟。” 定远侯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咳,这件事,我正要跟你说一声。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搬苏娘屋里去了,往后,你就住她那里吧!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结发妻子。” “是,我知道了。”程明宇垂首应道,“儿子的事情,让父亲操心了!” “怎么?我的话…嗯?”定远侯顿住了。他没听错吧?一向不顶撞他就不好过的宇哥儿居然应下了?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定远侯准备好的一腔怒火就这样偃旗息鼓,他再次咳了声,“咳,你知道就好。” 英晚晴却是有些傻眼,表哥怎么就,答应了呢? “表哥!你不能跟那个女人住在一起!”英晚晴情急之下喊道。 四道吃惊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定远侯更是沉脸道:“你倒是说说看,他们夫妻怎么不能住在一起了?” “表姐,哥哥和嫂嫂已经奉旨成婚了,有什么事,也有父亲母亲做主,我们做妹妹的,就不要对哥哥屋里的事指手画脚了。” 程明谨也有些生气,说话也没那么好听——嫂嫂好不容易才得了父亲的支持,表姐却总是想方设法的搞破坏,表姐与哥哥感情再好,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如若不是表姐自己把自己给吓病了,这段时间,她就能和嫂嫂一起见证柳玉康复的奇迹了。 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吧? 白氏也很意外一向聪明乖巧的英晚晴怎么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来,一时间没有说话。 英晚晴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程明谨的‘劝说’也让她有些恼羞成怒,不过,她在定远侯白氏面前树立起来的形象却是不能就此毁掉的。 她正要为自己辩解,就听程明宇道:“父亲别生气,谨儿也别冤枉你表姐。表妹只是被苏娘手术吓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哪来的其他心思。” 英晚晴心里顿时一喜,表哥果然还是护着她的,底气便足了几分:“是啊侯爷,晚晴并没有其他意思的。只是晚晴胆子小,想起林小姐救人时的血腥残忍还是害怕不已,不想表哥也跟我一样受此惊吓,情急之下才说错了话,还请侯爷见谅!” 血腥残忍!只有苏娘一人会的剖腹疗伤的神技,居然被她说成血腥残忍!定远侯觉得自己偃旗息鼓了的怒火又呼呼的冒了起来,但一想到英晚晴确实被吓得病了一场,白氏平日里也颇疼爱这个侄女,便道:“算了,你自然是看不明白——苏娘剖腹血腥是为了治病救人,宇哥儿战场血腥是为了保家卫国,他们俩,谁会吓着谁?” 定远侯这样一说,英晚晴心里顿时嫉妒起来:“其实晚晴也并不是无的放矢,表哥此番回府,人都清减了不少,本该好好歇息歇息,却连衣服都不愿意去轩榭换一件,又如何能够在轩榭歇息好?而林小姐钟情于医术,并不一定能照顾好表哥,故而晚晴才有不能住在一起之说。” “连衣服都不愿意回轩榭换一件?”定远侯看向程明宇,怒极反笑:“呵呵,程明宇,你还真是孝顺啊!” “哎呀好了好了,”白氏见事情越发紧张,忙打圆场。“侯爷,宇哥儿这还没用膳呢!有什么事,等宇哥儿用完膳再教训也不迟。来人,让厨房再做些饭菜来!” “母亲不必操劳,我不用晚膳了。我约了陆启陆公子谈事情,马上就要出去了。” 程明宇话音刚落,定远侯已经拍案而起:“我就知道是这样!程明宇,是不是从今往后,你忙得连府都不能回了,一走又是一个三年?” “父亲…” “我告诉你,现在!立刻!马上!你乖乖的给我住到轩榭去,要是再找借口走,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英晚晴呆呆的,看着程明宇被管家带着,一步步往轩榭而去。 定远侯气呼呼的,临走时冲她甩袖哼了一声。 程明谨说了两句话也走了,只留白氏还坐着。 “姨母,我…”英晚晴只觉得眼睛发涩喉头发紧,是她自己,把事情搞成这样的吧? “唉!晚晴,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不是跟你说过要从长计议的吗?”白氏忍不住叹气,见英晚晴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有些心疼。“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用。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林苏娘会按照协议来办的,我们会在她身上想到办法的。你呀,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白氏再叹一声,也转身走了。 英晚晴任由自己伤心了一会儿,再抬起头,发红的眼睛里全是狠绝。 那女人会按照协议来?鬼才相信!若是真的不阻不挠,恐怕到时候拿出协议来都没用了吧? 她是得好好想想办法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住 程明宇绷着脸站在林苏寒屋内。 “你说,你怎么就过来了呢?”林苏寒来回走动,烦躁的直抓头,本因睡觉就有些凌乱的发更加蓬乱。 像什么样子!程明宇瞪了这个身着里衣蓬头垢面的女人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 林苏寒看着某人明显心情不好的样子,想到刚才匆匆来又匆匆去的管家,也没想让人家回答:“算了,也怪不得你,要怪就怪终极大BOSS的武力值太高!” 林苏寒环顾四周停下脚,双手插腰,无奈的叹口气:“唉!住就住吧,就当是男女合租了,往后再慢慢想法子吧。” 男女合租?程明宇危险的眯起眼,这女人,哪里来的这惊世骇俗的想法? 林苏寒转身回头:“你说,怎么睡吧?” 程明宇只觉得身子徒然一僵。 “那你,想要怎么睡?”程明宇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紧绷沙哑。 “嗯…”林苏寒捏着下巴四处打量认真考虑:“床呢只有一张,另一个人就只有打地铺了——嗯,铺这里比较合适。中间呢,用屏风隔开,毕竟男女有别,这样多少自在些。不过净房呢,就只有共用了,又承担了洗漱换衣的功能,所以你我得互相谦让着点,包容对方的习惯…” 程明宇看着这女子认真安排神情淡然的模样,耳边不由响起’男女合租‘这四个字来。纵使一个屋里住着,她也只当自己是一个租客般的陌生人吧? “现在呢就只有谁打地铺这个问题了。鉴于这间屋子是我的,而世子爷你又是个男人,所以打地铺这事,就交给你了。” 真是的!这屋子不算小,但也比不上前面院子里的那些房间啊,能拿那么多程明宇的桌椅板凳惯用物品什么的过来,怎么就不搬一张床来呢?就算是一张榻也好啊。 林苏寒的声音渐渐让程明宇回神:“谁规定男人就必须打地铺了?” “你不同意?这可是我的床!我刚刚还睡来着!”林苏寒指着唯一的床道。 看着这女人皱眉生气,程明宇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身子往后一躺,慢条斯理道:“我屋子里有床给你睡你不去,那你也休想让我在你屋子里打地铺。”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那不是让你能够妥当处理这事吗?我要直接跟你爹说我不想跟你住一起,你爹指不定以为你怎么欺负我伤了心,要打你一顿给我撑腰,然后还是要让我们住一起。” “我这不是已经妥当处理好了吗?”程明宇挑眉,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那就是——床,我睡!你,爱睡不睡!” 林苏寒吸气、闭眼,咬牙一字一字道:“程-明-宇!…” 程明宇已大步走向净房,大声道:“阿若,把衣裳给我拿来,我要沐浴!” “是,世子爷。”似空气般站在门口的阿若立刻进屋,拿了衣服去净房。 呵!骄奢靡乱的封建男,洗个澡都要丫环服侍,是不是还要搓个背按个摩什么的! 林苏寒正鄙夷间,净房轻轻响,阿若出来了。对她盈盈一礼:“少夫人!少夫人可要沐浴?我这就再叫人送热水来。” “呃,不用了,我已经洗过了。”咳,好吧,是她想多了。 “那少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那你能不能和阿竹一起帮你们世子爷铺个床?阿竹!”林苏寒叫了一声,问:“我们这儿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哎哟,少夫人这是要就寝了吗?都怪老奴来得晚了些,老奴这就把床给您铺好!” 随声音鱼贯而入一群人,抱着账子、被子、枕头…… “少夫人稍等片刻,老奴马上就好。”带头的老妈妈对着林苏寒满脸堆笑。“快,快,大家都手脚麻利的,把这些都收走,把这些新的铺上,少夫人这段时间救柳玉很是辛苦,可要早些歇着才是…” 林苏寒呆呆的,看着那喜庆的大红幔帐,鸳鸯戏水的被褥…临了,那老妈妈还拿了一块白色的布,恭恭敬敬的铺在了床中间。 阿若看到这一幕,神色复杂的看向林苏寒。 “小姐…”阿竹则是担心不已的叫了林苏寒一声,如今的小姐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姐了啊。 林苏寒也是有些莫名的紧张,“她们这是,在干嘛?”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问同样问题的还有程明宇,他从净房出来,已换上一身干净的里衣,头发半干披在脑后。 看到焕然一新的床,他也愣住了。 老妈妈笑靥如花的行礼:“世子爷这是沐浴好了?您快瞧瞧,这幔帐这被子,都是老奴按侯爷的吩咐布置的,世子爷可还有要增减的地方?” “没有。”程明宇言简意赅,生怕自己的不自在表露出来。 没有?还少一张床呢? 在定远侯派来的人面前,林苏寒也只有在心里狂喊。 “那就好那就好。那世子爷少夫人就早些歇息。”老妈妈继续笑得灿烂,吩咐同来的下人们:“差事做得好,你们也早些回去歇了吧!我呀,人老觉少,等世子爷少夫人歇下了,还要去回禀侯爷呢。” 程明宇看了老妈妈一眼,眸色深了深。 这群人哗啦啦的一走,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下来。 “阿竹,我能跟你挤一挤吗?”林苏寒悄声问阿竹,看着那整整齐齐大红鸳鸯的被子,林苏寒就像看见洪水猛兽一样。 “小姐,阿若已经跟我挤一起了。再说,也没主子跟奴婢住一起的道理呀。要不,你就跟世子爷…”关键是小姐她能走得了吗阿竹觉得。 “我宁死不从!”不待阿竹说完,林苏寒已发誓道。 程明宇看了嘀嘀咕咕的主仆一眼,走到桌边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了。“算了,事已至此,我决定,床给你睡。” “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没骗过我,但你害过我! 林苏寒在心中抗议,看着程明宇走到床边,拖了一床被子抱起来。 “那你睡哪?”林苏寒有些信了。 “征战的时候能躺下就能睡着,在屋子里还有哪里不能睡?”程明宇又把被子放下,吩咐阿竹阿若:“你们俩下去吧。”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眠 阿若曲膝应是转身就走,阿竹却在原地纠结不已。 林苏寒只当程明宇要打地铺,不想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便对阿竹道:“没事,阿竹,你也去早点睡吧,你屋子里也多了个人呢。” “是。”林苏寒发了话,阿竹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程明宇和林苏寒两个人。 “好了,现在没外人了,你打算怎么睡?看你让床给我的份上,我可以帮你铺床。”林苏寒对程明宇道。 “你要睡了吗?”程明宇一面说一面寻找,“你知不知道我的酒放哪里了?” “酒?这时候了还喝什么酒!呶,在桌子上。”说到酒,林苏寒想起来了。“对了世子爷,上次柳玉手术你拿出来的烈酒还有吗?我听说这酒是最近才酿造出来的。” “不错,侯府都还没有大规模的酿造。我手倒是还有一些,怎么?你还需要吗?”程明宇走到桌旁坐下,伸手拿了个杯子,就要去提酒壶。 “对,我还要。”林苏寒忙上前拿了酒壶倒酒,推到程明宇面前,笑道:“不过,世子爷你要是能给我引荐酿造出这酒的师傅就好了。” “你要见酿造师傅做什么?”程明宇放下一饮而尽的酒杯,皱起眉。 “当然是有事找他啊。”林苏寒眼睛亮亮。“他能酿出这种烈酒,应该也能提纯出酒精才对。你不知道,酒精消毒比烈酒消毒效果还要好!我要是能见着他,一定让他造出酒精来!” 林苏寒再给程明宇倒了一杯。 “你觉得,他很厉害?”程明宇看着林苏寒眼睛里浓厚的兴趣,只觉得刚才还美味的果酒瞬间变得苦涩无比。 “当然!世界不就是在各种发明创造中变得多滋多彩的吗?你说他厉不厉害?”林苏寒这时特别怀念上班的公交,舒适的T恤,加班的咖啡…当然还有各种设备监测下的手术。 程明宇‘砰’一声放下酒杯,黑着脸‘呼’一下吹灭了屋子里的灯,“睡觉!” 人已大步走向床,手枕着头躺了下去。 嘶!这人真是… 借着窗外明亮月光,林苏寒很快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上前理论道:“你什么意思?你这人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了?” “你明明说把床让给我!” 程明宇坐起来:“没错啊,是把床让给你啊——让一半给你!” “你玩我?”林苏寒指着程明宇点了两下,“哼!程明宇,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 林苏寒转身要走,下秒就被人连拉带扑摁到了床上。 待林苏寒回神,发现自己双手越过头顶被牢牢钳住,双腿也被男子硬邦邦的双腿铰住动弹不了,唯一能动的就只有——嘴! “唔唔唔…”不等她喊出声,一只大手已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林苏寒这下慌了,不住挣扎。 “有什么好叫的?还是你觉得你大喊大叫就会有人来?告诉你,今天晚上,你必须和我睡!”男子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热热的呼吸直扑耳朵里。 林苏寒挣扎的更厉害了。 程明宇只得加大力道。“行了!你不喊不闹,我就放开你。” 林苏寒一愣,不再动弹。 果然,捂嘴上的手慢慢拿开,手上腿上的力道也慢慢放松。 “程明宇,你这么无耻,你妈知道吗?”嘴一解放,林苏寒立即咬牙骂道。 我妈?是指他的奶妈吗? 这跟他奶妈有什么关系? 不过无耻这两个字是妥妥的骂人了。程明宇笑了一声:“无耻?林苏娘,你以为我要把你怎么样吗?” 难道不是吗?林苏寒没有出声。 听着身下人儿急促粗重的呼吸声,程明宇知道她气愤不信,解释道:“刚才的阵仗你也看见了,父亲显然就是要我们今天晚上圆房。你没听那妈妈说吗,等我们歇下了再去回禀父亲,我猜,此时此刻她正躲在窗户底下,支着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呢。” 什么? 再想想这‘婚床’,大概,好像,也许…定远侯真有这意思啊! “那你就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吗?”林苏寒压低声音道,揉了揉被钳的生疼的手腕。 也许是心理原因,林苏寒真就觉得窗户外面蹲了个人。 “商量?我要是跟你说今晚我们要同床共枕,你会同意吗?”程明宇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声音里有几分落寞。 当然不会同意!林苏寒心道,不过…“不睡又能怎样?” “不怎么样。”程明宇轻描淡写的道:“只不过明天晚上,那妈妈会手把手的指导我们!” 呃! “变态!”林苏寒半晌才吐出这两个字。 既然面对的是经验丰富的教习妈妈,那他们就这样在一张床上躺一躺就能蒙混过去吗? 林苏寒正怀疑着,指尖一阵剧痛。 “啊!痛…”林苏寒痛呼出声,“程明宇你有病啊?” 程明宇抿着唇,已拉了林苏寒的手,在那张白布上轻触了几下。 淡淡的月光下,白布上留下几点暗色的印子。 “噢—”林苏寒明白了,“真没想到,你考虑的蛮周到的嘛。” 程明宇脸色有点黑,不过黑夜里也看不出来。 这女人,说起这种事来也一点不知羞! “行了!”程明宇松开握着林苏寒手指的手,“针刺的,伤口小,自己放嘴里含一会儿。” 用针刺?怪不得疼痛那么尖锐!林苏寒忍不住直翻白眼。我真是膜拜你了大哥! “你觉得这么一点血就够了?” “……” “梅花点点也不这么个开法啊!” “……” 要是在漫画里,程明宇额头上不知挂了多少根黑线。 所以这女人是在跟他讨论落-红这种东西的质量问题? 趁着程明宇懵圈,林苏寒抢过他手里的针,拉过他的手掌,又快又准的在手侧划了一下。 男子吃痛,闷哼出声。 林苏寒弯起唇角,愉悦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世子爷的那份力呢?” 几滴血滴下,很快在白布上晕染开来。“这就像多了嘛。”林苏寒说道,提起白布荡了荡。 “看来,你懂的真不少啊!”程明宇嘲弄道,伸手拿过白布。 “不比你少!更何况我是一个大夫。”林苏寒自信答道,看着程明宇整齐的叠起白布,一把抢过,在手心里揉搓几下,摊开:“叠它做什么,这样才更像!” 程明宇:“……” 这女人,真懂? 倒是林苏寒看着程明宇发愣,想到刚才的一知半解还有柳玉的完璧,脱口问道:“不会吧?你是不会还是不行?” 程明宇眸色一深,一个翻身将林苏寒压在身下:“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吃面 窗台外的老妈妈见屋里灭了灯,耳朵贴近了窗户。 先是听到唔唔唔的可疑声响,然后是女子的呼痛声,这会儿又听到床榻撞击的沉闷声响,终于捂嘴一笑,甩着帕子走了。 而林苏寒则后悔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天! 她怎么脑子一抽就问了这种挑战男人底线和尊严的问题? “嘿嘿,”林苏寒亡羊补牢般傻笑道:“那个,世子爷,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想我没误会,你就是想知道我会不会行不行的意思。”程明宇在林苏寒耳边幽幽的道,曲起一根手指在她脸颊来回摩挲:“林苏娘,我会如你所愿的!” 气氛一下子就暧昧起来。 鼻吸间全是这女子特有的体香,指腹下细腻滑嫩的触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娇小的身躯是那么的柔软,让人忍不住想揉作一团。程明宇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全身血液翻滚,身下某一处不可抑制的起了反应… 啊!救命! 隔着薄薄的里衣,林苏寒能明显感觉到身上男人的身体变化,作为交往过男友的现代女性,林苏寒很明白那代表什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呜呜呜,世子爷,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是我口无遮拦,是我胡说八道,世子爷你可千万别被这种屁话隔应了,像放屁一样把我放了吧…” 噗! 程明宇忍俊不禁,紧绷的身子放松不少。 这女人,这种屁话也说得出口! 与此同时,一阵响亮的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林苏寒犹如听到了天籁! 她趁着程明宇身子一僵的功夫,用尽全力一掀,泥鳅似的脱离程明宇的掌控:“世子爷,你饿了,我这就去给你煮宵夜去!” 看着这女人逃命似的飞奔而去,程明宇翻了个身,脱力似的仰面躺倒,‘呵’一声闷笑出声。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笑意越来越深,“这臭女人……” 林苏寒一溜烟奔到厨房里,还心有余悸。 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情可是不能再犯了!她可领教过的,这男人她打不过! 其实仔细想想,这应该属于突发意外中的意外吧?否则,她顶着他程明宇的妻子之名,他想做什么不能做,还煞费苦心的作弊喜帕做什么? 当初在府中三年都没能让他多看一眼,结婚半年多人家也没起过念头——嗯,坑她的念头除外。何况府中美人大把,提起世子爷就犯花痴,他勾勾手指就能到手,何苦侵犯她这个讨厌之人。 并且人家还有青梅竹马在一旁不能辜负,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说她这个坏事的正妻,就连柳玉这个倒贴的美妾,人家也能坐怀不乱。 综上所述,刚才确实是意外的不能再意外了。 所以,淡定淡定,不过是荷尔蒙分泌下的正常生理反应而已。 自己就是个医生,什么情况没见过! 林苏寒长舒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 她本想好好的睡一觉的,晚饭也起来没吃,这一番折腾下来,也觉得饥肠辘辘,四下里看了看,决定煮碗面条。 简单的鸡蛋汤面,加上几根嫩绿的菜叶子,蛋黄面白菜翠,看着就挺有食欲,闻起来也很香。 林苏寒深深嗅了一下,“唔…纯天然绿色有机的,就是不一样啊!“拿了两个大碗装面。 “怎么那么慢?爷都快饿死了!” 林苏寒手一抖,差点就被面汤烫了手。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林苏寒放下面,气呼呼的骂道。 程明宇不再抱手倚门在一旁看,三两步走过来端起面碗,眼睛不着痕迹的在林苏寒手上扫了两眼。“煮个面也做不好!”他嘴里骂道。 德行! 林苏寒狠狠瞪了程明宇背影两眼,洗了洗手跟着回了屋。 室内灯火重新明亮,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吃着面。 对面的男人吃得很快,不过并没有发出大的声响,吃相也很优雅,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林苏寒看在眼里,不屑的撇了撇嘴。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程明宇将碗往前一推,“再添一碗。” 林苏寒理也不理,慢条斯理的吃着面条,“没了,要吃自己煮去!顺便奉劝你一句,晚上吃太饱会引起消化不良。” 程明宇不再说话,盯着林苏寒看了半晌,忽然一把抢过她的面碗,筷子一挑直接开吃。 “你!你土匪啊!”林苏寒气极。 “你已经吃了半碗了,吃太饱会消化不良。” “……” 林苏寒滞了滞,又道:“那你这是饿了几顿了?直接抢别人的碗!这可是我吃过的!” “没事,我不嫌弃。”程明宇风淡风轻道,埋头继续。 你妹的!你不嫌弃我嫌弃! 林苏寒气得肝疼,瞪着程明宇没说话。 面条很快吃完,程明宇拿帕子擦了擦嘴,说道:“面味道不错,明晚接着煮。” 林苏寒怒极反笑:“为什么要我煮?世子爷你难道没有手吗?” 程明宇看她一眼:“君子远庖厨,懂吗?你是女人,自然是你煮。” “噢…”林苏寒拉长音调,“因为我是女人啊。那女人不能睡地上,所以世子爷,这地铺嘛,只能你睡了。” “女人为什么不能睡地上?”程明宇不解问,看着林苏寒蹬蹬跑去抱被子。 林苏寒把被子往地上一扔,一只手搭上程明宇的肩,笑意深深:“因为地上寒凉,女人要是受了寒,就容易宫寒,女人宫寒,就不容易怀孕——传宗接代可全靠我们女人了!而你们男人,再怎么样也怀了不孩子,所以世子爷,睡地上,你正合适!” 看着女人狡黠的眉眼,程明宇也是狡黠一笑:“没有男人,女人也怀不了孩子,所以男人受了寒也不好,我自然也该睡…” 林苏寒倏地抽出一把剪刀,对着程明宇咔嚓两下:“世子爷,你可以睡床上试试! 林苏寒笑意森森,还不怀好意的盯了程明宇腿间一眼。 程明宇看了眼灯光下闪着寒光的剪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心道:看来明天,怎么也要弄张床来才是。 ------------ 第一百二十章 搅动 昨儿差不多睡了一整天,晨光朦胧的时候林苏寒就醒了。她起身下床,习惯性的半眯着眼睛揉着头发去寻净房,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屋里已经多了个不速之客。 那个臭男人! 环视一圈,没看到人影,反看到被子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椅子上。 这是出去了?还是,在净房? “程明宇?”林苏寒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 “世子爷?”林苏寒又唤了声。 屋子里依旧安静。 林苏寒干脆走到净房门口拍了拍门,“世子爷你在里面吗?叫你你得吱一声啊,要是直接进来了怎么……” 门应声而开。 还是没有人。 啊!林苏寒有些抓狂,这讨厌的男女合租,上个厕所也要小心翼翼! 林苏寒洗漱好出来的时候,阿竹正在叠被收拾,阿若也一起动手,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看到她出来,阿若笑走过来:“少夫人,世子爷一早就去了院里练拳,这会儿估计要练完了,你是要现在就用早膳还是等着世子爷?” 有现成的早饭?原来这男人搬过来还有那么一点点福利啊。 “现在就用。”林苏寒说道,为什么要等那个男人来添堵? 小碗小碟,很快就摆了一桌,小笼包,白馒头,干炸小鱼干,鱼丸子,粉蒸肉,金黄的蛋饼,一碟小菜,还有浓稠的肉粥。 这个……太丰盛了点吧?也不嫌腻的慌。“要是有碗豆浆或是白粥就好了。” “有有有,我这去端来。”阿若应声而去。 “我本来都煮了豆浆炸了油条的,那小…少夫人还要吗?”阿竹撅嘴问。 林苏寒笑起来:“当然要啦,还是阿竹知道我的口味!” 阿竹笑着去了,林苏寒坐下来等。 程明宇一身短装,浑身是汗的从外进来,看见林苏寒手拄着头乖顺的坐在桌旁,并没有动筷子,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翘,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往净房而去。 算你识相,知道等着爷。 不过当他三两下冲洗完出来的时候,林苏寒边吃边点评般吃得正高兴,阿竹阿若围着她,不时夹菜添饭,说说笑笑。 “食不言,寝不语!”程明宇拉开椅子坐下,沉脸说道,筷子往碟子上一搁:“布菜!” 欢乐的气氛顿时被破坏,阿若急急忙忙过来伺候。 真是喜怒无常!惹不起我躲的起。 林苏寒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我已经吃好了,世子爷你慢慢吃。阿竹,拿药箱,我们走。” 阿竹很快拿过放在门后的药箱、衣服,嘴里却说道:“时辰还早着呢,少夫人,要不我们等等再去千金堂?” 林苏寒伸手拿过衣服,边走边说道:“拿着吧,我们先去夫人那里请安,还要去看看柳玉,然后再去千金堂,时间刚刚好不说,也省得再跑一趟!” 原来是知道自己不怎么得母亲欢心,赶着到母亲面前讨喜欢去了。哼,算这女人有自知之明。 “行了,你下去吧。”程明宇对阿若道,声音轻快。 “是,世子爷。”阿若曲膝退下。真是奇了怪了,世子爷怎么忽然间,心情就阴转晴了? ……… 喜帕的消息传到传到英晚晴耳朵里的时候,她一怒之下挥袖扫了几案上的一套青花茶具还有两只粉釉瓷瓶。 她犹自不觉得解气,扔了花斛里的月季,又抓了花斛要摔,如烟忙上前死死抱住,劝道:“小姐!可别再摔了,这里不是英国公府啊。” 英晚晴的动作顿了顿,如烟趁机拿了花斛,耐心劝道:“小姐,我知道你生气,恨不能扒了那贱人的皮,可事已至此,你就是摔再多东西,除了让人看笑话外也于事无补。还有,你得替世子爷想想,他也是被逼无奈,心里够憋屈的了,你要是在被这碎瓷烂瓦的伤了手脚,世子爷还要为你担心。” 英晚晴眼泪一颗颗掉下来,颓废的软在椅子里:“表哥他现在,恐怕还沉醉在温柔乡里,哪里还会为我担心!” “小姐既然这样想,那就把世子爷忘了,我们回英国公府去吧。凭小姐你的容貌家世,不愁找不到比世子爷更好的如意郎君。”如烟放下花斛,冷着脸道。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说?”英晚晴倒是忘记哭了,“我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感情深厚,早就认定对方是彼此一生,岂是你说分开就能分开的?” “可是现在世子爷不但成了亲,还和林苏娘圆了房。” “表哥那是被逼的!”英晚晴红着眼,几乎是吼出来这句话,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心底的发虚。 “都是林苏娘那个贱人,借着对侯府有恩横插一脚,坏了我和表哥的姻缘嫁给表哥,现在更是凭着一点什么歪门邪术,蛊惑侯爷为她出头,把表哥给逼到这份上。”英晚晴继续说服自己,越说越觉得事实如此,心中更恨: “哼,林苏娘!别以为你跟表哥圆了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有我在,表哥永远不可能属于你!” 看着英晚晴神色狰狞的说出狠话来,如烟长长的松了口气。 还好她一时机灵,以退为进的劝下小姐来,否则以小姐的脾性,不知道要闹出多大动静才能收场。 毕竟这里是定远侯府啊。 不过,这种激将法还是能不用就不用,要是把小姐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来就不好了。 她把声音放的更轻柔些:“其实呀,世子爷是不是被逼无奈根本不重要,只要小姐心里还想着世子爷,认定世子爷,就不能只顾在这里伤心发脾气了。只要我们想办法,还怕赶不走一个林苏娘吗?依奴婢看,我们应该去给夫人请安了,那白纸黑字一拿出来,那贱人还敢抵赖不成?” 英晚晴擦了擦眼泪,恢复倨傲神色:“白纸黑字算什么,也就姨母把它当真。其实姨母也是靠不住的,她始终要为表哥着想,为侯府着想,所以对付林苏娘这件事情,我们要靠自己!” “那小姐是要…” “服侍我洗漱更衣,我要去给姨母请安!” 10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云 程明宇去给白氏请安的时候,林苏寒已经走了。 “宇哥儿来啦,用过早膳了吗?”程明宇三年不在家,白氏总担心他在外吃不好睡不好,这一回到家,吃喝就成了大事。 “用过了母亲。只是等一下我要出去办点事,恐怕没有办法陪母亲用午膳。”程明宇陪着白氏坐下。 “又要出去啊?也不好好歇两天!你看你…还是晚晴说的对,你看你都瘦了!”白氏一脸心疼。 “哪里就瘦了,我结实着呢。”程明宇胸脯捶得‘砰砰’响。“本来昨晚就跟人约好的,结果没去成,今天不能再耽搁了。” 提起昨夜,白氏神色顿时复杂起来,她想了想道:“侯爷今早上很高兴,让妈妈给我看了喜帕,你们…” 程明宇握拳放到嘴边,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说道:“苏娘不是来给母亲请安了吗,母亲怎么没问她?” “问了,她说…”白氏迟疑了下才道:“昨晚上你们,已经圆了房……可是母亲不相信她的话,我要亲口听你说。” 白氏说了这话,仔细留意着程明宇的反应,只见他神色没什么大的变化,眼底却先是闪过惊讶之色,然后便布满了意外惊喜,嘴角不可控制的向上翘了又翘。 “母亲,我和苏娘…早就成亲了。”程明宇慢慢说道。 白氏闭了闭眼,失望、愤怒的情绪夹杂着就知会如此的念头充斥在她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长出口气,语重心长的对程明宇道:“宇哥儿,你曾答应过我,会让林苏娘离开侯府!你对我食言不要紧,可是你现在接纳了林苏娘,你让晚晴怎么办?” 程明宇表情惊愕:“母亲,连你也以为…”神色化为懊恼:“是我的错,是我口口声声唤晚晴表妹,却从来没把她当成表妹看待,让你们误会了。” “母亲,”程明宇抬起头,看着白氏的神情无比认真:“在我心中,我和晚晴从来都是——同胞兄妹!” “你……”白氏瞪圆了眼,很是震惊。 “现在想起来,母亲怕是一直就误会了吧?”程明宇苦笑。 “这还得多亏苏娘啊,要不是她出现,母亲早就和英国公府结亲了吧?而到时我自然不会同意,届时两家结亲不成反结仇不说,表妹要如何自处才是?”程明宇露出后怕的神色:“还好没有铸成大错!” “宇哥儿,这可是你的心里话?你对晚晴…”白氏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心中,这两小无猜,从来都是一对。 但她也知道程明宇从来不说假话,再不敢相信这也是事实。 不,就在刚才,为了那个女人,宇哥儿第一次对她撒了谎…… “母亲,这件事是我的错。”程明宇再次说道,然后对白氏笑了笑,又道:“但我不会再错了。母亲,从今往后,我对表妹,会像真正的表兄妹一样,亲近爱护有之,尊礼守节有之,不会让人欺负于她,更不会让人误会于她。” ………… “表小姐来了!” 白氏院里的丫环对英晚晴一向尊敬热情。 “嗯。”英晚晴也一向温和。“姨母起了吗?用过早膳没?” “夫人这几天身子不太舒服,起得早,胃口也不好,早上就用了半碗白粥。” “呀?姨母肯定是照顾我给累着了!这可真是我的不是,我得赶快去看看。” “表小姐快请吧,世子爷也在呢?” 说话间人已走到了门口,薄薄的夏帘里传来程明宇的说话声:“…再错了,母亲,从今往后,我对表妹,会像真正的表兄妹一样,亲近爱护有之,尊礼守节有之,不会让人欺负于她,更不会让人误会于她。” 英晚晴顿时泪盈于睫。 表哥这是在向姨母承诺,表哥还爱她护她! 她顾不得丫环为她打帘,自己一把掀了,冲了进去。 “表哥!” 英晚晴掉下泪来,这一声表哥,千转百回。 程明宇朝她淡淡的笑了笑:“表妹,你来了。刚好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表哥你尽管说。”英晚晴朝前几步,水润晶亮的大眼睛里全是希冀。 程明宇心底懊悔的叹了一声,以前怎么就没稍加注意呢? “表妹,我今天有要事要办,你嫂子一大早又去了千金堂,能不能麻烦你,陪母亲用个午膳?哦,我看母亲今天气色不太好,有人陪她说说话解解闷,照顾一二,就太好了。” 这话不可谓不客气。 犹其还有‘嫂子’二字。 英晚晴满脸的情深刹时化作了苍白:“照顾姨母本就是我份内之事,表哥今日为何要说的如此生疏?” 程明宇依旧表情淡淡:“终归是麻烦表妹…” 英晚晴情绪再次激烈起来:“我怎会嫌麻烦?我从来都视姨母姨父为亲生父母般…” “晚晴!”白氏怕英晚晴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忙叫住她:“我今天确实有些不舒服,你到我身边来。” 英晚晴只好走到白氏身边,扶了白氏的手:“姨母,你是哪里不舒服?可要我去叫大夫?” “那倒不用。”白氏对英晚晴说了句,又吩咐程明宇:“你放心去办事吧,这里有晚晴陪着我,再不济,还有谨儿在呢。” “是,母亲,那我去了。” 看着程明宇离开,姨侄二人一时相对无言,良久,白氏轻声道:“晚晴,你要是觉得委屈不甘,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英晚晴‘哇’的一声,扑到白氏腿上大哭起来。 看着英晚晴哭得伤心欲绝,白氏很是心疼,她一下一下抚着英晚晴的背,也跟着掉下泪来。 这可怜的孩子,真是命运弄人啊。 一心一意念着的人,原来心里并没有自己,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晚晴一个人的心思,枉她还欣慰良久,俩孩子是两情相悦。 现在晚晴心里,该是如何地痛啊,一如当年…… 唉,如果没有林苏娘的出现,宇哥儿会不会,就对晚晴另眼相待呢? 可惜,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10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歹毒 英晚晴自幼丧母,白氏于她而言,既是姨母,更似母亲,又一贯支持她和程明宇,她在白氏怀里哭得甚至打起了嗝。 “姨母,表哥…这样对我,我心里…好难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英晚晴抽抽噎噎的道。 “晚晴什么错也没有,要怪就怪姨母,没有早点看清楚,没把事情安排好。”白氏给英晚晴擦了擦泪,自责道。 英晚晴情绪稍稍平复了些,道:“哪里怪得了姨母,姨母这也是没办法,是我们太小瞧她了。”顿了顿,抬起红肿的眼睛,问白氏:“姨母,那喜帕…是真的吗?” 白氏知道英晚晴误解了她的意思却,也不忍心给英晚晴解释,尤其是看着她哭得一脸狼狈,小心翼翼怀着最后一丝希冀问她这个问题,更是差点和盘托出。白氏张了张嘴,终是咽下了到舌尖的话,点了点头,艰难道:“…是真的。” 英晚晴捂了嘴,无声又绝望的哭了起来。 白氏不再劝,默默的陪着她。 良久,英晚晴终于停止了哭泣。“姨母,我还是,表哥的表妹吗?”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白氏笑了起来,爱怜道:“当然,你永远是我的侄女儿,是宇哥儿的表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血缘!” “那晚晴就再放肆一回。”英晚晴含泪一笑,对白氏恳求道:“姨母,你知道表哥这人,从小就有只娶妻不纳妾的豪言,屋子里也从来没放乱七八糟的人。现在,他和林小…和嫂嫂琴瑟和鸣,就别让旁人再来添堵了。” “你是说,柳玉?”白氏耐心问。 “是,就当晚晴容不得人吧。”英晚晴凄然一笑,又道:“何况柳玉怎么抬的姨娘,姨母也是最清楚不过的。她不得表哥欢心不说,如今更是切除了胞宫,丧失了做女人的权力,已经不适合做侯府的姨娘了。” “我会安排好柳玉的去处的。”先不说这事妥与不妥,单是面对英晚晴凄然含泪的笑,白氏就不忍拒绝。 英晚晴终于露出开怀的笑来,笑过又轻轻乞求:“姨母,不要让表哥表嫂知道是我的主意好吗?” 白氏握住英晚晴的手,疼惜道:“你这傻孩子!” ………… 术后千金堂第一天营业,跟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千金堂门口依然门可罗雀,纵使有几人指着千金堂嘀嘀咕咕,也很快散去。林苏寒依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倒是下午的时候,曲大夫门下的大弟子李继跑了过来。“你们这里不忙啊?”他说道。 “不忙啊,怎么了师兄?”小金奇道。 是啊,不忙。林苏寒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千金堂,这里的人们不管是孕期还是生产,都是习惯请了大夫产婆去家里,并没有现代产检生产去医院的观念。 想要把千金堂做到现代医院那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当务之急,还是要学会中医的诊断、治疗,这样才能更好的打开局面。 林苏寒捧起书,准备把不明白的地方问李继。 “哎呀,小金你是不知道,今天康乐堂就跟赶集似的,看病的问询的,扎堆的来!可把师父给累得!”李继仰头灌了一杯茶。 “我看师兄你也累得够呛。不过,你跑出来偷懒了,师父怎么办?”小金道。 “康乐堂为什么人多?是有什么时役流行吗?”林苏寒的关注点显然不一样,流行性感冒什么的,很常见。 “不是的,少夫人…”李继连忙否认,神情局促,显然林苏寒侯府少夫人这个身份让他很有压力。 林苏寒抬手打断他:“叫我林大夫就是,我只有回了侯府才是少夫人。” “是,少夫人。”虽然称呼没变,到底林苏寒的态度让李继不再那么拘束,“其实是因为你和师父剖腹疗伤的事。柳姨娘不是昨天回侯府休养了吗,所以今天很多人来打听详细情况,还有很多人因为这事非要师父给看病拿药。” “哦,原来是这样啊。”林苏寒放下心来,笑道:“那你怎么跑出来了?真出来偷懒啊?” “是师父叫我来的!他说康乐堂都忙不过来,千金堂说不定…”李继有些说不下去了。 “哦,原来你是来帮忙的!不过,千金堂的情况你可都看到了,这里可没有让你帮忙的地方。这样吧,小金!”林苏寒冲柜台喊了声,“你跟大师兄一起回康乐堂,帮曲老师的忙去!” 先不说曲大夫对医道精湛、大胆的追求与执着,就单凭他事事都为林苏寒着想的这份心,林苏寒这声老师,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拥护。 “可是…”小金觉得有些不安,怎么康乐堂都人满为患,千金堂却…实事求是的说,剖腹一事,真正的功劳可是属于少夫人的。少夫人如今却让他回康乐堂,会不会…和师父心中生隙? 李继眉眼间也更加忐忑。 “嘿!”林苏寒佯怒地嘿了声,“我这个侯府少夫人的身份已经让他们对千金堂望而却步了,让你作为千金堂的代表去亮亮相你还不愿意?怎么,整台手术你都全程参与了,还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再说老师那里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心里还记挂着我们派了大师兄这个得力干将来,你这徒儿闲着都不去帮忙,讨打不是?” 李继和小金咧嘴笑起来。 林苏寒这番话,彻底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少夫人,我去!我就专门负责那些打探消息的人,但凡有人问剖腹疗伤的事,我一定让他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金兴奋道。手术那日的场景,已经深深的印在他脑海里,那种震撼,他早就想找个人多的地方显摆显摆了。 “去吧,说不定老师正等着你呢。”林苏寒鼓励道。 “是!”行过礼,小金拉着李继往外走,林苏寒听到他得瑟的声音:“师兄,要说这剖腹手术,师弟我可是更胜一筹啊…” “少夫人,小金这性子,口无遮拦的,你就不怕他泄露手术秘技啊?”二人走后,阿竹问林苏寒。 “秘技?噢!”林苏寒先是不解,随即便明白过来。古人总是把什么秘方秘技当秘密,结果很多都成了永恒的秘密。“没事,他并没有接触手术重点,泄露不了什么。况且,我相信小金有分寸。” “这就好。”阿竹松了口气,旋即又愁道:“唉,要是人们都忌讳少夫人你的身份,都不来找你看病可怎么是好?” 林苏寒倒不觉得全是这个原因:“或者,他们以为我跟小金一样不是重点?还有啊,你可别忘了,我们的专长可是接生!” “这里可是,会剖腹疗伤的那个千金堂?”门口有人说道。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之计 英晚晴从白氏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用过了晚膳。 狠狠的哭了一场,又在白氏照顾下好好的睡了一觉,英晚晴现在已冷静了许多。 可终归是意难平,路过花园的时候,往轩榭方向看了一眼,心中的嫉恨又冒了出来。 察觉到英晚晴停步,如烟跟随英晚晴的视线一看,便知晓她心中所想,瞧见四下无人,她忍不住问英晚晴:“小姐,你为何要夺了柳玉的姨娘身份?” 英晚晴狠狠的揪了一把身前的花叶,“柳玉那个小贱人,上次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表哥的妾室对我出言不逊吗?我岂能饶得了她!只是没想到马儿一蹄子没把她踢死,反到被林苏娘给救活了。” “只是这样一来,不就便宜了林苏娘吗?——平白的帮她除了一个敌人。”如烟撅嘴不甘道。 英晚晴也觉得心里不痛快,她咬了咬牙,恨声道:“便宜不了她几天,我一个一个来收拾!” 说完,斜了眼如烟,又道:“再说,我这么做,算是成全了林苏娘。我有这样的态度,表哥会打消对我的顾虑,不会再对我生疏客套,姨母也会更加心疼我。我在侯府更加体面自如,对付起林苏娘来不也就更省事么?” “还是小姐思虑周全。”如烟笑着拍了记马屁,又哼了一声:“哼!柳玉那小贱人,不知死活的也敢惦记世子爷!她不是把这姨娘的身份看得比命还重要吗?可小姐一句话,就能让她生不如死!想想真是让人畅快。” 柳玉眼珠一转,往英晚晴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那这一次对付林苏娘,小姐准备…” 英晚晴‘啪’的一下折断一根花枝,狠毒扭曲的脸上全是杀气:“这一次,我要她的命!” …… 直到英晚晴主仆二人身影消失不见,翠儿才从花树后探出身来。 姨娘果然最是精明,一早吩咐她在这里守着,果不其然,听到了如此劲爆的消息: 柳玉很快就不是姨娘了… 英晚晴想要林苏娘的命… 翠儿满意的弯了弯唇角,她得快些告诉姨娘才是! “哦?你说的可是真的?”柳姨娘正在抄经书,闻言放下笔。 “奴婢亲耳所闻!”见柳姨娘已坐下,忙递上热茶。“还是姨娘料事如神,知道世子爷少夫人圆房的消息传遍侯府,那表小姐必会有所动作。只是奴婢不太懂,表小姐不顾她和少夫人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对付柳玉这个病人做什么?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拉拢柳玉对付少夫人么?” 柳姨娘撇了撇茶沫,语气轻蔑嘲讽:“蠢人就是蠢人,这个时候还只顾自己心里畅快。唉,除了那张脸,也不知道我们天哥儿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这就不是翠儿能随意点评的话题了,好在柳姨娘也没要她回答,自顾自又道:“这样也好,免得府中一提柳姨娘,不知道说的是她还是我。” “她跟姨娘你相提并论?也不撒泡尿照照,她也配!”翠儿鄙夷道。 “配不配的,人家也占着那个名头,就好像林苏娘,御赐的名头在那,谁见了不也得规规矩矩称一声少夫人么?” “说起这少夫人,”翠儿接过话头,“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居然还有这等医术。现在,可是侯爷在为她撑腰呢。” “所以说,”柳姨娘挑了下眉,目光里全是别有深意:“要是少夫人刚被迫和世子爷圆了房就出了事,那对一向视少夫人为眼中钉的母子两个,脱得了干系吗?” 翠儿心中一跳,柳姨娘这是,又想到了什么好计谋? “翠儿!”柳姨娘嫣然一笑,“这可都是表小姐的意思呢!我们呀,顶多加把火就是了!” ………… 程明宇回来的时候,轩榭里一片安静。 轩榭本来就不大,中间留了个院子就更没有几间屋了,程明宇院子里服侍的只有阿若搬了过来,加上之前林苏寒住的时候只有她和阿竹两个人,轩榭里安安静静的倒也不奇怪。 阿若正站在廊下,看见他回来便迎道:“世子爷回来了。” 程明宇大步往屋去,路过阿若身边的时候顿住脚,声音压得有些低:“我看见湖边的荷花开了,明早上你去摘两枝放屋里。” “是,奴婢记下了。”世子爷什么时候喜欢花了?莫不是,为少夫人摘的? 程明宇一步迈进屋,室内烛火摇曳,把每个角落都照地一片明亮,只是,都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少夫人呢?”程明宇拧眉。 “早些时候阿竹派人来说了一声,说是少夫人今天晚上要歇在魏府。哦,就是有庆州第一大商贾之称的魏家。说是……”阿若答道。 愿意住在别人家也不愿意回来吗?程明宇脸包黑了下来,不待阿若说完便说道:“去把少夫人叫回来,就说我不同意!” 女人回个娘家都要做丈夫的同意,何况是自作主张住别人家里。 “…可是,少夫人是去救人的,也要把她叫回来吗?”阿若鼓起勇气道,世子爷发起火来可是很吓人的。 “救人?魏府有人病重?”程明宇浑身的压迫气息缓和了些。 “听说是魏府的一个姨娘。”其实阿竹说的是魏府姨娘要生了,她们是去接生,女人生孩子,犹如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也不可谓不危险,这样说也不为过吧? 程明宇眉头依然紧锁,沉吟不语,阿若一颗心七上八下。 世子爷还是不同意吧?毕竟少夫人这抛头露面的,不合适。这个世道对女人来说,要做点什么真的太难了。 阿若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程明宇道:“她身边只有一个人,人手哪够。这样,你再带两个人去帮忙,有什么消息也好尽快传回来。” “是,奴婢知道了。”阿若转身要走,突然想起来:“世子爷你还没用晚膳吧?我还是服侍你用了膳再去吧。” “不用,你快去,让阿左阿右来就是。” 阿若一走,偌大个轩榭就只有程明宇一个人。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他这算是,独守闺房么?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怀疑 林苏寒下午的时候就到了魏府。 来千金堂请的人是魏府的一个管事妈妈。 要生产的是魏府的一个的姨娘。 魏府的规格自然是比不上定远候府,不过其内的奢华富足,丝毫不比侯府差。 所以这魏府姨娘嘛,自然是年轻又貌美。不知是姓还是名的缘故,人称丽姨娘。 林苏寒例行做检查,测腹高量腰围,诊脉博听心音,又详细问了既往病史孕期情况以及停经日期,最终得出结论:“产妇身体健康,胎儿发育基本正常,临近预产期,随时可能生产。” 管事妈妈眼里闪过满意之色,笑着说道:“有劳少夫人,请跟老身下去喝杯热茶。” “喝茶就不用了。”林苏寒拒绝,叮嘱丽姨娘道:“倒是姨娘,若是有任何不舒服,比如感到腹痛腰痛腹部紧缩或者胎动异常,见红或者是见水,就马上到千金堂找我。” 一般情况下,产妇第一胎产程都会缓慢些,有了临产征兆后再处置也不迟。 “好,我记住了。”丽姨娘说道。态度温柔有礼,声音婉转动听,看起来教养不错。 “少夫人可真是尽责,还请少夫人随老身去坐上一坐。”这边管事妈妈又开了口。“丽姨娘生产,我们夫人非常关心,有些事情,也要亲自问问少夫人才放心。” 嫡妻要管理丈夫名下的通房、小妾等女人,她们生的孩子名义上都属于嫡妻,要唤嫡妻为母亲的。林苏寒听阿竹说起过,懂,觉得魏府夫人此举也是关心子嗣问题,便说了声“那好吧”,跟那管事妈妈一起去了。 林苏寒等人自然没有看到,等到她们一走,丽姨娘立即紧张的抓了身边婆子的手,声音也有些惊慌失措:“吴妈,夫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之前不是一直给我找的是七婆吗?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什么少夫人?” 吴妈心里也是一沉,嘴里却安慰道:“姨娘先别急。从刚才来看,这个什么少夫人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刚好我也有些经验,到时也能帮上一把,所以姨娘不用害怕。不过,夫人既然找她来,必然有缘由,姨娘且让我去打听打听。” “嗯,吴妈,你千万要小心。”丽姨娘按捺下心里的不安,看着吴妈出了门。 ※※※ “少夫人,这边请!”管事妈妈在前边带路,领着林苏寒进了花厅。 一个身材丰腴穿戴富贵年约三十的妇人起身相迎。 “久闻少夫人大名,今日终得一见,果然……”妇人笑道,眼睛却看向了管事妈妈。 见管事妈妈点了点头,妇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林苏寒身上,笑得更亲切了几分:“少夫人果然乃人中龙凤,身傍神技不说,就连这容貌身段,比那下凡的仙女还要美上几分!” “谢谢,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具体的夸奖。”比下凡的仙女还美,难不成她见过? “不过,我不过是会一点医术,并没有什么神技傍身。”林苏寒笑着又道。 魏夫人没想到林苏寒会是这反应,先是愣了一下,听到她的话才反应过来,笑道:“少夫人就不要自谦了,难不成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少夫人给自家姨娘剖腹疗伤的事,会是讹传不成?” “柳姨娘如今正好端端的在侯府休养,肚子上的伤口尚在,魏夫人可要亲自去瞧瞧?” 阿竹板了脸孔,话说的毫不客气。 如今的她,随着自家小姐的转变,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看人脸色小心谨慎求生存的卑微奴婢了。虽然还是婢女身份,她也时刻谨记着,可她也牢牢记住了小姐的话:婢女怎么了?婢女也是人啊,是人就有尊严的。 更何况是质疑小姐医术,她阿竹就不可能忍下这口气。 其实在林苏寒看来,对于未知的事物,持怀疑态度是很正常的,试问在现代,如果有陌生人告诉你某某某医术超群,能治别人治不了的病,你也一定会认为是碰到了医托吧? 而且,她所拥有的理念以及方法,让她决定在这个时空下行医时就已做好了被人质疑的准备。所以魏府夫人的话,她丝毫没放在心上,倒是阿竹的维护,让她心里暖暖的。 见一个婢女就敢肆无忌惮的顶撞于她,魏夫人脸色一沉就要发怒,但对上林苏寒好整以暇的目光,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挤出一张笑脸来:“少夫人果然不愧是神医,就连身边的奴婢也非等闲啊!” 林苏寒笑了笑:“还请夫人见谅,我这人一向脾气急说话直,就连身边的人也是这个性子,我这就代她向夫人赔个不是。” “少夫人这话可就严重了!我怎么会和一个奴婢一般见识?更何况,我这还有求于少夫人呢!”魏夫人急忙打了个哈哈,语气夸张的道。 林苏寒见好就收:“魏夫人也严重了!我是大夫,替姨娘接生是我的职责,在丽姨娘生产的时候,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她们母子平安的。” 魏夫人似是松了口气:“那就拜托少夫了!不过……”语气一转,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如果有必要的话,少夫人可能行那剖腹神技,能否剖腹取子?” 林苏寒点了点头:“当然,剖腹产就是避免顺产对婴儿或母亲性命及健康造成损害才实施的手术。如果不能顺产分娩,自然是要剖腹产。不过……” 不待林苏寒说完,魏夫人已着急打断:“可是把肚子剖开,会不会不小心伤到孩子?” 林苏寒一阵目瞪口呆,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她做了成千上万例的手术,无论病情轻重危急,从来没有哪位产妇或家属这样问过她,也只有在这些‘可爱’的古人面前,才能听到这种问题了。 阿竹却是再次柳眉倒竖:“魏夫人,你这是怀疑我们少夫人的眼力吗?那你你觉得,是柳玉一个受伤的小小脏腑显眼,还是一个怀胎十月的婴儿显眼呢?” “误会误会!阿竹姑娘别生气!”魏府夫人忙向阿竹伸手示意,又将面前的糕点向林苏寒推了推:“少夫人也别动怒,我这不是怀疑少夫人的医术,纯粹是无知才问的这个问题。你们不知道,这个孩子对我们有多重要!我们家三代单传……” ------------ 第一百二十章 震惊 魏夫人从魏府人丁稀少,絮絮叨叨讲完魏府做为商户发家的迹遇与血泪史,再说了自己至今没有生育的悲伤凄惨,又阐述了这个孩子对她对魏府的重要性,最后才切入正题:“……所以这个孩子,我和老爷不但要他健健康康的,更要他是人中龙凤,跟我娘家哥哥一样能读书入仕,好让世人看魏家,不再只是商户之家。” 想要生意做得更大更好,有人‘保驾护航’要少去多少麻烦多多少便利,所以对权力除了有更深的认知外,还有渴望。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普天下的父母莫不如此。夫人既然期望高,日后更要悉心教导了。”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得到的多,付出的也多,这不还没出生,责任与期望就已压在肩上了。 所谓士农工商,要想从最‘低贱’的商,爬到让人‘敬仰’的士,除了自身够努力,还有命运使然。 “悉心教导那是自然,不过,这孩子想要一生非凡…”魏夫人说着离席站起来,对林苏寒深深一福,“就全靠少夫人了!” 林苏寒吃惊的站起来:“孩子成不成才,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夫人一脸恳切:“古有修己背剖而生禹,简狄焜剖而生契。虽是传说无从考证,可剖腹产下的孩子必是非凡无疑的!并且……”魏夫人激动的抓了林苏寒的手: “我已请高人看了吉时,只要少夫人在吉时剖腹,那孩子就有完美的生辰八字,将来飞黄腾达、封官进爵就不在话下了!” “……” 林苏寒震惊,然后就想骂人。 古人不只是‘可爱’,这迷信的程度,更是让人无语啊。 “魏夫人,你知不知道,对孩子来说,剖腹产并没有顺产来的好。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剖腹产对母亲而言,要承担很大有风险,并不是你想剖就剖的。”没有手术指征,林苏寒不会为了任何情况打破原则。 魏夫人释然一笑,无比保证的道:“这点少夫人尽管放心,只要孩子没事,产妇出了任何问题都与少夫人无关。” 林苏寒:“……” 难道丽姨娘不是人,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只有工具才无谓生死的。 像是知道林苏寒心中所想,魏夫人笑着道:“不过是个姨娘,我当初买了来就是为了延续魏家香火用的。不然她和她家里滔天的富贵,是哪里来的?”魏夫人说到这里冷冷的哼了声:“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入了老爷的眼?” 林苏寒再次:“……” 好吧,原配对小三的恨,她表示理解。不过,并没有什么能大自己从医的职业操守的。 林苏寒正要再拒绝,门外‘咚咚咚’跑进来一人,惊慌失措的道:“夫人,不好了,丽姨娘不小心跌倒,还说肚子痛,怕是动了胎气!” “什么?”林苏寒和魏夫人异口同声惊呼道。话音落林苏寒就冲了出去,魏夫人忙跟了上去。 丽姨娘正由婆子们伺候着躺下,脸上不时露出隐忍的神色,脸色异常的苍白,仔细了瞧,会发现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 近身伺候的两个婆子最是清楚,以为她是害怕,安慰道:“姨娘不用担心,大夫还在夫人那里呢。那可是庆州现在最出名的大夫!有她在,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小公子的!” 殊不知,丽姨娘听到林苏寒,心里更加害怕了。 那个大夫最拿手的可是剖腹! 剖腹啊! 谁知道,抬眼间居然就看到林苏寒三两步就到了面前! 丽姨娘惊恐的拖着沉重的身子直往后缩。 林苏寒没有错过丽姨娘眼中满满的惊惧,伸手搭上高耸的肚子,满脸严厉的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知道自己一身两命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一点?” 丽姨娘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 自己哪里是不小心了? 我是被吓得腿软才跌坐在地的…… 也是巧了,肚子里的孩子似乎翻了个身,动静颇大的动了动。林苏寒斜睇了丽姨娘一眼:“看,孩子都有意见了!” 丽姨娘紧紧抿了唇,眼泪流得更欢了。 林苏寒伸手,阿竹立马递上听诊器。 林苏寒把听诊器轻轻贴上丽姨娘肚子上,不停移动寻找胎儿心音。 “少夫人,情况怎么样?”魏夫人气喘吁吁的进了门,看也没看丽姨娘一眼,直接问丽姨娘道。 “夫人!”吴妈‘咚’一声跪下,“姨娘并没有跌倒,只是姨娘双腿突然没了力气,当时只有老奴一个人在,怕搀不住姨娘真的摔倒,才扶着她慢慢坐到地上的。夫人,姨娘并没有动到胎气。” 吴妈说着磕了个头:“夫人若不信,可以叫其他大夫还有七婆来看诊,有七婆在,姨娘一定会顺顺利利生下小公子的!” 丽姨娘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看向魏夫人目光似有无尽哀求:“夫人!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我会平平安安的,生下健康健康的孩子,对吗?” 魏夫人冷冷的看了丽姨娘和吴妈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有什么话等少夫人看完诊再说。” 林苏寒半点不受影响,认认真真数完胎心,又听了听丽姨娘的心肺,才开口道:“大人受了些惊吓,情绪紧张,心跳有些快,不过等情绪平复就没事了。孩子胎心正常,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状况。” 丽姨娘吴妈俱意外的看了林苏寒一眼。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病情严重紧急需要剖腹治疗吗…… “那就好!”魏夫人松了口气,正要转头训斥丽姨娘主仆,便听林苏寒幽幽的道:“不过嘛……” 丽姨娘吴妈心里一紧…… 果然! 魏夫人心里刚放下的石头又提了起来:“不过什么?” 林苏寒却是看向丽姨娘:“姨娘可是觉得下身有些湿漉?” 丽姨娘抿紧了唇。 刚才她腿一软,整个人向地上瘫去。吴妈虽死死扶住了她,可肚子还是痛了两阵。 然后身下,便觉得湿湿的。 她谁都还没来得及说,这个少夫人也没检查,居然就知道了? “刚才我给你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宫缩现象,再加上分泌物突然增多,这说明,”林苏寒顿了一下才道:”丽姨娘,你马上就要生产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迂回 “啊?”魏夫人却是惊呼道:“可是吉时是在明日卯初!现在就开始发作,到时候恐怕都生了。这下可要怎么办?” 魏夫人突然转向丽姨娘:“哼!要不是你这贱人突然摔倒,恐怕也不会提前发作!孩子要是提前出生坏了我的事,你们一家子都给我等着!” 林苏寒看着魏夫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凶狠恶毒,淡淡开口道:“夫人,孩子出生的时辰从来都是由命不由人的。” “不,少夫人,你是神医,你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魏夫人很是着急激动,“有催生的法子就有推迟生的法子。少夫人,求你一定帮我想想办法!” 如果有抑制宫缩剂,延迟分娩不是问题。只是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得按病情指征来。再说抑制宫缩剂并不是能随意用的药,一个不好,产妇的子宫就危险了,更何况这里也没有。 不过,林苏寒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只是冷静的道:“我听夫人说要让孩子将来去读书,也听这位妈妈提到小公子。你们,就这么笃定姨娘肚子里是个男孩?” 这里可没有B超CT,想知道肚子里孩子性别,不会靠猜或是想象吧? “我以前请大夫专门把过脉,大夫告诉我的。”魏夫人说道。 “哦,把脉啊,我还以为那大夫有什么神技呢。不过孩子没有生下来前,那大夫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吧?”林苏寒继续道,质问的语气却让人不容质疑。 魏夫人想到那大夫并没有说死的话,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姨娘这胎生下的是女孩呢?”林苏寒穷追不舍,“魏夫人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这大概是魏夫人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若不是娘家势大,又全心全意的帮扶自己,才让魏家有了如今的家业。如若不然,就凭自己无后这一条,当初丈夫对自己的情深,早就消磨殆尽了。 可是她忘不了那唯一啊! 更不想要丈夫忘记了。 所以即使为了孩子,自己主动买了丽姨娘抬进府,每当他歇在丽姨娘处的时候,心也是千疮百孔般的疼。纵使把丽姨娘当作生子的工具,也解不了她心中的恨。 这种滋味,她不想再尝试一次! 这丽姨娘还是个本分好拿捏的,从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如若遇到个狡诈妩媚的,那丈夫的心…… 不,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魏夫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痛,她死死的盯着丽姨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生,直到生了儿子为止!” “夫人英明!那这件事,就有必要让夫人了解一下了!”林苏寒煞有其事的道。 魏夫人深吸了口气:“什么事?少夫人请说。” 林苏寒点头道:“剖腹你们都知道的,就是拿刀割开肚子……” 剖腹! 终于说到这件事了!是要准备对她动手了吗? 丽姨娘放在身前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被褥…… “……好的皮肉脏腑被割开,自然有伤,伤好了,自然会留疤。皮肉上的疤痕好说,而子宫上留有疤痕——那么四年内此人不得再有孕!”林苏寒着重强调最后一句。 魏夫人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很简单,随着肚子里孩子的长大,子宫会增大变薄以便容纳孩子,而留有伤疤的地方则‘砰’”,林苏寒手势配合着自带音效,“随时面临着破裂大出血的危险!届时一身两命神仙难救!” 林苏寒满意的看着众人齐齐色变的脸,带着几分蛊惑开口:“所以魏夫人,丽姨娘这胎如果真的是个女儿的话,剖腹之后就得四年才能再生,也不知道第二胎就一定会是儿子。我知道夫人能等,可是魏老爷,他能等吗?” 魏夫人脸色难看了几分,紧抿了唇看向林苏寒。 “夫人,我看不如这样。”林苏寒让自己笑得更亲和,“剖腹没到必要的时候就不要做了,我会想办法让孩子在吉时出生。这样一来,孩子的命格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不过是少了个莫须有的剖腹罢了。” 魏夫人脸色沉沉,考虑了半晌才道:“不论男女,一定要在吉时出生……” 林苏寒闻言立刻转身安排道:“你,慢慢扶着丽姨娘去产房!你,马上去烧开水!你,准备干净的床单布巾!你,去拿备好的婴儿用品!” 说完又立马转身,笑着携了魏夫人向外走:“夫人就把心放肚子里,安心回屋歇着,等我的好消息吧!” 送走了魏夫人,林苏寒这才往产房而去。 她长长的吁了口气,对阿竹说道:“这要是搁我们那,遇到这种家属,我早骂个狗血淋头了!也是在这,劝人顺个产,还要饶这么大个圈。” “那少夫人说的疤痕破裂、四年后才方可再孕……” 阿竹话还没说完,就吃了林苏寒一指脑门:“当然是真的啦,我怎么会拿我的专业乱说!” “那除了这个,其他的都是莫须有啦?”阿竹说笑着跟着林苏寒进了产房。 丽姨娘刚刚经历过一轮阵痛,秀眉微皱,定定看着进了产房就气质大变的主仆二人。 “怎么,现在不怕我要给你剖腹产了?”林苏寒挑眉问丽姨娘。 吴妈再次‘噗通’跪下:“谢少夫人救命之恩!” “别!”林苏寒侧身让开,“等我给姨娘剖了腹真救了她再谢也不迟。” 吴妈:“……” 丽姨娘:“……” 丽姨娘红着脸,小声说道:“我,我和吴妈没见过什么世面,骤然听到剖腹二字,简直吓坏了。加上夫人对我……” 其实换位想想,自己若是古代人的思维,骤然听到谁要给自己剖腹,也会认为自己死定了吧? 林苏寒心中被人质疑的那点不爽,也就烟消云散了。“姨娘就专心生孩子吧,只要你不再摔一次,谁也不能让我给你剖腹。” 丽姨娘:“……” 她真不是故意的! “是是是!少夫人乃当世神医,即使不用剖腹,也能让孩子想什么出生就什么时候出生!”吴妈忙拍马屁为丽姨娘解围。 林苏寒耸了耸肩:“那是我骗魏夫人的,你们也信?” 吴妈:“……” 丽姨娘:“……”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柳暗 看着丽姨娘和吴妈一脸“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林苏寒忍不住揶揄:“怎么,你们该不会也是想要孩子顶着安排出生,顶着安排长大,顶着安排飞黄腾达,将来好回报你们吧?” 丽姨娘顿了顿,年轻的面孔上浮上一抹哀伤:“我哪里有那个资格!” 手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他在我肚子里,一点一点长到这么大。我只希望,他是健健康康的,能够平安喜乐的长大,平稳顺遂的过完一生,这就够了。” 林苏寒笑了起来:“不错,这才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不过当务之急,你得把他平安的生下来。” “可是少夫人,我们夫人的要求……”吴妈担忧的开口道。 林苏寒大手一挥,“孩子该什么时候出生就什么时候出生,我和姨娘,当然还有孩子,一同努力便是!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陪着姨娘专心生孩子,其他的事情有我呢,我来想办法。” 原来真的有人会为自己着想啊! 这一瞬间,丽姨娘和吴妈感动的热泪盈眶,正想说几句感激的话,产房外有丫环喊道:“少夫人,侯府派了人来,说是来给你搭把手的,我已经把人给你领来了。” “少夫人,我去看看。”阿竹对林苏寒说道,走过来打开了产房的门。 “阿若!你怎么来了?”阿竹对着门外的人道。 “是世子爷派我们来的。”阿若笑道。“少夫人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世子爷心里担心着,这不就把我们派来了。” 正走过来的林苏寒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会担个屁的心! “你们来的正好!把这个产房门给我守住了,除非是我发话,否则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手术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人都已经来了,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 可是产房除菌并不严格,再多些人停留进出更是不妥,那就只有守门咯。 再说挡住魏夫人,她也更好操作不是。 “是!”阿若领着两个丫环认真应下,退守门外。 门里林苏寒吩咐道:“阿竹,准备消毒。丽姨娘,请你平躺下,曲起双腿,我要给你检查一下。” 丽姨娘依言做好准备。 做指检总不是多么愉悦的体验,丽姨娘也紧紧皱起了眉头,肌肉紧绷。 林苏寒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我看姨娘身子挺好的,怎么突然就腿软跌倒了呢?” 丽姨娘不好意思起来:“吴妈去打听到,少夫人就是前段时间很出名,会剖腹疗伤的神医,稍微一想,就知道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了。我,我以为自己要被剖腹,活不了了,就,腿软了……” “原来是这样。”林苏寒蒙在口罩下的嘴角翘了起来,倒也没给丽姨娘科普,只是淡淡说了句:“你以后就知道剖腹产能不能活了。” 检查完毕,林苏寒洗手,示意阿竹扶起丽姨娘,嘴里轻快的道:“宫口开不到一指,离生产还早着呢!姨娘可以下床走动以助宫口打开,累了就抓紧时间睡一觉,等会儿才有精神和力气,生下白胖胖的大小子!” 丽姨娘深深的看了林苏寒一眼,由阿竹搀着,慢慢的走动几步,来到林苏寒面前站定。她眼里闪着明亮的光,直直的看着林苏寒:“少夫人,你给我剖腹吧!” 林苏寒:“……” “姨娘!”吴妈大惊失色。 丽姨娘释然一笑,带着几分凄婉:“吴妈,就算我平安生下孩子,你觉得夫人,还能容我活着的把握有几分?” “姨娘!”吴妈哽咽落泪,痛不欲生。 “与其为了那微不可见的希望,连累少夫人,还不如接受命运的安排。也许,剖腹出生的孩子,将来真有一番大作为也不一定呢!”丽姨娘眼里含着泪,再次看向林苏寒笑着说道:“再说,少夫人也不一定会让我死掉的啊。” “的确,想要死在我的手术刀下并不容易——因为我根本就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林苏寒双手抱臂,神情有些冷,“不过一个自己都放弃自己的人,想死也不难。” 丽姨娘的眼睛再也忍不住掉下来:“蝼蚁尚且贪生,我若能活又怎会想到去死!可是少夫人你知道吗?我被家人逼着和志哥儿退了婚,进了魏府做姨娘,已经生不如死了,夫人却视我为眼中钉,非要除了我才安心!她难道不知道,自怀孕后我几乎就没有见过老爷吗?” 丽姨娘语气中带着愤恨,脸上却全是凄怆。“呵,或许这去母留子,是老爷和夫人早就打算好了的吧?” 死亡确实是可怕的,可父母家人的抛弃,爱人的离去,魏府老爷夫人的冷漠残忍,无一不是磨灭了丽姨娘生活的希望。 林苏寒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嘴里却不客气:“这些都不是你放弃生命的理由,其实真正让你愿意用命来换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是舍不得啊!”丽姨娘深深叹息,双手抚上高耸的肚子,翘起了唇角:“自从他来到我肚子里,那种最奇妙的、骨内相连母子连心的感觉就萦绕在我心头!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在我最难过的日子里,是他一直陪着我,我跟他说话,看着他一天天长大,陪着他调皮的挥手踢脚……少夫人,没有他我纵使能多活几年,那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就别想剖腹产了!”林苏寒心中触动不已,却冷脸直接道:“因为你或许还没从麻药中苏醒过来,孩子就已经被夫人抱走了。” 丽姨娘眼中顿时露出绝望的神色。 无礼对丽姨娘的打击,林苏寒继续道:“你好好配合我自然分娩,最大程度的保护好自己的身子,生了孩子后,说不定还能给孩子喂一顿奶水喝。” “我一定好好配合你的少夫人。”丽姨娘满脸欣喜,顿时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林苏寒看着这个愿意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女子,内心很是抓狂。 这个妾婢如货物的年代啊!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花明 “夫人,少夫人说姨娘宫口才开不到四指,生产还需要一些时候,目前母子均安,请您放心!” “嗯,知道了,一切听从少夫人的安排,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魏夫人倚坐在榻,打发了这个前来通报了几次的丫环。 虽然这个少夫人派人守住了产房,不让她的人进,但丽姨娘生产的消息却是一个时辰就来报一次,倒也没让她在这里干着急。 罢了,稍微有点能耐的大夫都这样,生怕别人窥探去了半点秘技,只要最终是她要的结果就好了。 “派个人去看看,老爷什么时候回来。”魏夫人转头吩咐道。 “是。”下人领命而去,很快就带了消息回来:“夫人,老爷说他一个时辰后就回府用晚膳。” 魏夫人复杂的心情顿时有些开怀:“那就快让厨房准备老爷爱吃的菜!” 一桌丰盛的菜肴刚摆上桌,魏老爷已大步而回。 “你派人来说丽姨娘开始生产了,现在怎么样了?” 进屋第一句话就问这个,魏夫人脸上的笑便淡了下去。 “一切顺利,老爷不用担心。”魏夫人冷冷说道,随即曲身一礼:“恭喜老爷终于有后了!” 魏老爷心里一紧,立即抓了魏夫人的手,“夫人,你,才是这个孩子真正的母亲!” 一句话说得魏夫人心中五味杂成,酸甜苦辣咸齐齐涌上心头眼中。 “好了,我们先用膳吧。”魏老爷顺势扶了魏夫人坐下,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到她碟子里。 两人沉默用膳,席间一时无声。 “夫人,少夫人又派人来了。”这时候,门外响起了丫环的通报声。 “进来。”魏夫人放下筷子。 “夫人,少夫人说姨娘宫缩有规律,胎儿心音正常,母子俩一般情况良好,请你放心。只是产程过半,丽姨娘疼痛难忍,里衣都被汗打湿了。不过丽姨娘为了能平安的生下小公子,吭都未吭一声,还怕生产的时候没力气,咬着牙吃了一大碗糖水鸡蛋。” 丫环低首垂目一气呵成的讲完,长长的松了口气。 侯府的人就是不一般呵,阿若姑娘不但什么都懂,教给她许多做人做事的方法,还不嫌她这个跑腿的丫环蠢笨,温声细语不厌其烦的讲给她听,直到她记住为止。 只是,夫人怎么还不让她退下啊?往次可是立即就让她退下了,她还要去向阿若姑娘请教呢。 “知道了,下去吧。” “是。”怎么是魏老爷开了口?丫环忍不住悄悄看了魏夫人一眼,只见魏夫人面色难看至极。 “没想到这侯府少夫人做大夫,还蛮细致的。”魏老爷试图缓和气氛。 魏夫人深吸口气,死死的盯住魏老爷:“诚如老爷所说,这孩子的母亲,只有我!” …… “怎么样?都是照实说的吧?”产房门口,林苏寒正在问阿若。 “回少夫人,确是照我们所说告诉魏夫人的,一字不差。”阿若答道。 林苏寒满意的点头:“那就好!下回去通知魏夫人,也要这样讲。” “少夫人这话,是讲给魏老爷听的吧?”聪明如阿若,很快就明白了林苏寒的意图。 “不错!我就是要讲给魏老爷听的。”林苏寒赞许的看了阿若一眼,旋即便冷冷一哼:“哼!先前我还说我遇到的男人已经是渣男了,没想到还有更渣的!” 口罩蒙住了林苏寒大半张脸,阿若看不清林苏寒的表情,只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怒火:“就算是妾,也是他的女人吧?就算没有感情,那也有感觉吧?怀孕辛苦他看不见,生子的痛苦我却要让他听一听!这个女人愿意用生命给他生孩子,他若是不能良心发现留她一命,我也要让他日后每每给孩子庆生时,就想起他的生母今日所受的苦难来!” 林苏寒声音压得很低,阿若却听出了其间的气急败坏来。 可是少夫人说的,她所遇到的男人,阿若看了一眼林苏寒进屋去的背影——是指世子爷吗? 这么说世子爷是渣男? 虽然没听过这话,但渣男这两个字,貌似不是什么好词吧? 算了,阿若关好门,少夫人现在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比如那句“就算没有感情,也有感觉”的话,阿若就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让人熬了药,能帮助你睡眠,等下你喝了之后睡一觉。羊水还没破,生产没那么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林苏寒再次问丽姨娘。 阵痛刚刚过,丽姨娘声音有些缓慢:“好,我知道了。我还坚持得住,倒是少夫人也辛苦了,你也要抓紧时间休息。” 林苏寒弯起眼睛:“我会的。” 其实林苏寒并不觉得累,比起以前总是兼顾几个产妇生产的情况,只守着丽姨娘一个,真的算是很轻松了。 “……夜深了,丽姨娘又累又困,可一闭上眼睛,生生又被疼醒了……” “……丽姨娘出现排尿困难的情况,少夫人只好给她插上导尿管。少夫人说,插管最是难受……” “……伴随着宫缩频率加强,丽姨娘骨缝开始打开,如果把疼痛分级的话,丽姨娘目前承受的疼痛是十二级,而把竹签插入指尖这种酷刑的疼痛,是九级……” “……羊水始终没破,少夫人唯恐误了孩子出生时辰,采取了人工破膜。所谓人工破膜就是把手伸肚子里,刺破胎膜……” 始终心系魏府之后,魏老爷魏夫人也没心思睡觉,一次次的通报,就这样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熬过了上半夜,还有最难熬的下半夜。 “宫口就快要开全了,接下来就是生了,你会有下坠的感觉,记住不要屏气用力。”林苏寒再次检查道。 丽姨娘轻轻点头,汗湿的头发沾在她的脸上,吴妈心疼地给她撩开,用热毛巾仔细擦拭。 “这孩子,说不定真是个有用之材呢!看目前的情况,还真有可能在卯时出生。”林苏寒笑道。 丽姨娘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现在已经不想说话了。 卯正时分,产房里一声响亮啼哭,丽姨娘产下一名男婴。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一村 “孩子呢?快抱来我看看!”产房外,魏夫人就要往里闯。 阿若死死的拦住:“魏夫人,少夫人说了,大人和孩子都要观察一个时辰,确保无任何异常情况才能出产房。” “夫人,一夜都等了,稍等片刻又何妨。”魏老爷拉住魏夫人道,又问阿若:“孩子怎么样?” “孩子平安,是个男孩,重七斤八两,个大力足。”阿若带着几分冷漠道。 “那就好!”魏老爷笑起来,喜悦之情油然可见,他嘴唇动了动,想要再说点什么,看了眼身边的魏夫人,终是没说出口。 阿若眼里闪过一抹鄙视,眼里只有孩子!哼,没有大人,哪来的孩子! 产房里,阿竹收拾好孩子,递给了吴妈。 丽姨娘看着吴妈抱到眼前的孩子,一时间热泪盈眶。 黝黑浓密的头发,发红的小脸蛋,紧紧握住的小拳头……这就是她孕育的生命啊!丽姨娘近乎贪婪的看着,忍不住伸手抚上孩子发皱的小脸。 “这孩子长的可真俊,像极了姨娘。”吴妈抹了把泪,笑道。 像是不满母亲的打扰,小家伙小脸一歪,瘪嘴哭了起来。 “呦,这哭的样子,可真像姨娘你小时候……” 不同于这头的温馨,那头林苏寒的神色越来越焦急。 “过了多长时间了?”她问道。 “已经两刻钟了。”阿竹看了眼沙漏,神色也有些沉重。 胎盘娩出最迟不能超过两刻钟,否则后果…… “不能再等了!”林苏寒大步迈出,‘咣’一下打开产房门。 “魏老爷,到了你做决断的时候了!” 正等候的魏氏夫妇两人心中俱是‘咯噔’一下,异口同声问道:“孩子怎么了?” 林苏寒冷笑一声,“人家说母凭子贵,怎么到了魏老爷这里,你的女人刚给你生了孩子,就可以破抹布般的丢掉了?” 话至此,两人怎么不明白是谁出了问题。 听到林苏寒的质问,魏夫人心中发怒,当即冷哼道:“哼!她算个什么东西,能为魏府诞下子嗣,是她的福分!” 林苏寒此时锋芒毕露:“夫人这话说得对,丽姨娘不过只是个妾。不过丽姨娘再不是个东西,她也是你丈夫光明正大抬进魏府的女人,是诞下魏府子嗣的有功之臣!” “丽姨娘现在胎盘滞留,继续下去,一定会引发大出血,轻则失去子宫失去做母亲的权力,重则危及生命!敢问魏老爷,你的女人,你孩子的母亲,你救,还是不救?” 光明正大抬进魏府!诞下子嗣的有功之臣!你的女人!你孩子的母亲! 这些话,犹如重锤,狠狠敲在魏氏夫妇的心上。 魏夫人双目充血充满恨怒交加,魏老爷却是目有戚戚盛满唏嘘怜惜。 偏偏林苏寒还要火上浇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当初一定给丽姨娘吃了许多补胎药吧?这可是她如今胎盘滞留的最大诱因啊!魏老爷,将来你儿子问起你,他的生母是怎么死的,魏老爷你是要告诉他,是为了补儿子的身子让生母难产而死呢,还是……” “你不要再说了!”魏老爷猛得打断林苏寒,似是下定了决心,对林苏寒一拱手:“还请少夫人救丽娘性命!” “好!”林苏寒要得就是这句话,快速道:“我会徒手为姨娘剥离胎盘,只是胎盘滞留的原因很多,比如粘连或是植入等等因素,具体原因不明,我就不敢确保其风险。如果最终仍不幸发生产后大出血,必要的时候我会剖腹切除子宫,抢救姨娘性命!” “少夫人竭力挽救丽娘性命,魏某不胜感激…” 魏老爷话没说完,魏夫人突然转身就走。 她要求少夫人剖腹取子少夫人找理由不同意,如今少夫人要剖腹救人,她的丈夫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呵!那她这个多余的恶人,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魏老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嘴里却继续说道:“丽娘更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人,她若知道少夫人为她仗义执言尽心竭力,定是愿意结草衔环为奴为婢的报答少夫人!魏某不愿辜负丽娘一片报恩之心,这就让少夫人拿走丽娘的卖身契。” 魏夫人身子一僵。 林苏寒也是一愣。 她一反常态咄咄逼人,不过是希望为丽姨娘争取一个救治的机会罢了,自然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事情闹大了传出去,魏府会看在舆论的压力上,不再轻易对丽姨娘动手。 只是没想到,魏老爷居然会如此决定,林苏寒当即答道:“虽说救人是医者本分,不过姨娘经此一难,不说需要在千金堂医治一段时间,就这身子骨,也需要长期调养,跟在我身边倒也方便。” 这就是答应庇护了!如此,丽娘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魏老爷眼神一黯,叫住已转身进屋的林苏寒:“少夫人!孩子哭地厉害,可否让人将孩子抱出来,让我和他母亲,抱去给乳母喂奶?” 林苏寒声音一冷,只说了两个字:“稍等。” “少夫人,胎盘好像有松动的迹象。”见林苏寒进来,阿竹有些兴奋的说道。刚才,她可是没间断的给丽姨娘按揉着子宫。 “我来看看。”林苏寒洗手再次消毒,走了过去。 果然有些松动,不过林苏寒拉了拉体外的脐带,胎盘仍旧没有娩出,她果断的伸手进去,熟练的拨弄几下,胎盘不再顽固滞留,娩出体外。 “胎盘完整!”林苏寒仔细检查一番,长出口气。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阿竹还心有余悸。 解决了眼前的难题,林苏寒看向丽姨娘,心里隐隐有些发疼:“给孩子喂一次母乳吧。” 谁知,丽姨娘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了。我跟这孩子,本该从无母子缘分,可是从今往后,我不但能跟着少夫人,还能远远的看上他一眼,能不时的听到他的消息,对我而言,还有什么不可知足的?” 很显然,她与魏老爷的话,丽姨娘全都听到了。林苏寒瞪着黑白分明的双眸,看了平平静静的丽姨娘半晌,吩咐阿竹:“把孩子给魏老爷魏夫人抱出去,顺便告诉他们,丽姨娘产后大出血,要转去千金堂手术治疗!” ------------ 第一百三十章 及时 丽姨娘当然没有产后大出血。 不过是魏府需要这样一个借口罢了。 放姨娘大归,并且是生有儿子的姨娘大归,这个脸,魏府伤不起。可若把丽姨娘留下,魏老爷又不愿她折在自己发妻手里,或许也有几分不舍她红颜就此消逝的感情在心头,碰巧林苏寒愿意搭这个桥,魏老爷干脆就过了这个河。 自家小妾因感激大夫救治而愿随身相侍的报恩之举,魏府哪有不成全之理!况且这个大夫,不但有神医之名在外,还有侯府少夫人的势,魏府可是放心的很呐! 而她林苏寒,为了救下这个无路可走的女人,也甘愿冒借救治之名。 比起真正的救治,林苏寒宁肯冒借。 因为她不是没有这个能力救治,只是不希望丽姨娘再受病痛折磨。 胎盘滞留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她林苏寒可没有夸大其词。 倒是魏老爷这一计,可真是什么都算进去了。 唉!就算是靠了老婆,没有几把刷子,这魏老爷也没办法把家业做到这样大吧? 林苏寒手里拿着丽姨娘连带着吴妈的卖身契,心中一阵感叹! “少夫人叹气,是在愁丽姨娘的病情吗?” 做戏做全套,此刻刚出魏府大门,随行的有不少魏府下人,大路上也有三两行人,聪明如阿若自然要把少夫人的戏台搭高。 谁知林苏寒却答道:“不是,我是在感叹这个男人挺厉害!” 阿若:“……” 少夫人,你这样,世子爷派我们来帮忙的任务怎么完成啊? 还有,您夸的这个男人,可是世子爷? 阿竹吓了一大跳,忙在她身后不轻不重拧了一把以示提醒。 林苏寒这才意识到,刚才沉浸在思绪里不小心说了什么。 她当然觉得没什么了,不过看这俩丫头的神情,林苏寒还是觉得说点什么圆一圆比较好。 眼波一转,斜下里一个挺拨的身影,就那么闯入了眼帘。 “喏,这个男人难道不厉害么?”林苏寒挑眉道。嗯,这借口来得可真及时。 “世子爷?”俩丫头异口同声。“世子爷怎么来了?” “怎么回事?”马背上,程明宇策马走近问道。 “没事没事,我们这正准备回千金堂呢。世子爷这是要去忙吧?就不耽误你办事了。”林苏寒笑眯眯的道。 管他干什么来,合租嘛,客气礼貌有打个招呼,各找各妈就是了。 “人没事了?”程明宇像是根本没听懂林苏寒的言外之词,又问。 阿若闻言心里一惊,忙上前答道:“回世子爷,魏府姨娘产后大出血,少夫人暂时帮其止住,正要带去千金堂做…做手术,否则,姨娘性命危矣!” 她当初可没对程明宇说清楚来着,这个时候说正好。 程明宇就看了眼随行的四人抬的软轿,问林苏寒:“做手术?又要剖腹治疗吗?那这个人是不是又要住院?” 不同于类似阿若等人,对于林苏寒的‘新词’,程明宇总是能很快接受并运用。 “对,我可能又要在千金堂住一段时间了。”林苏寒点头,免得跟你在轩榭挤了,高兴吧? 程明宇也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把人送到候府去吧!” 啊?这不按牌理出牌啊? “不,不用了吧?”林苏寒有点懵。 不用?程明宇一记眼刀冷冷的甩了过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送去府中,你无论做什么都要方便一些,走吧!” 是要方便一些,千金堂并没有专门住人的地方,而丽姨娘需要做月子…… 算了,住候府总比在外面重新找房子好得多…… “那就去侯府吧,柳玉那还得照看一番,免得我分身乏术。”林苏寒说道,钻进了魏府准备的马车。 马车里,阿竹再次掀开帘子看了看,终是忍不住道:“少夫人,我怎么觉得,世子爷像是特意来接我们的?还一大早出门就碰见了,来得可真及时啊。” “我看你是熬夜熬昏头了。”林苏寒敲了下阿竹的脑袋,“他来接我们?他这么好心不坑我们就好了!” 进了侯府,林苏寒被坑的感觉更强烈了。 侯府人多嘴杂啊,要是发现她没给丽姨娘手术…… 明明在千金堂可以轻松避免的事情,林苏寒在侯府却‘装模作样’了一上午。 哪怕有护卫守着没人敢近前来,可是该用的东西,该讲的排场,林苏寒一样没少。 不过哪怕是在作戏,林苏寒也没闲着。 产后四小时是异常情况的高发期,并且丽姨娘胎盘是徒手剥离,而她并没有无菌手套,感染的风险那是成倍增加啊。 好在救治柳玉时消毒搞感染的经验,这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不过林苏寒还是一边注意着丽姨娘的情况,一边查找医书,甚至写了封信让人送去给曲大夫,就是期望找到更好的消炎抗感染的方子。 这一通忙下来,天已经快黑了。 看着丽姨娘睁开了眼睛,林苏寒叮嘱阿竹让人送饭菜来,试了试丽姨娘体温,问:“感觉身子怎么样?现在到用晚膳的时候了,饿了吧?” “还有些累。”丽姨娘虚弱的笑了笑,“我是被肚子给疼醒的。” 林苏寒点头:“子宫正在恢复,收缩的时候会有一阵疼。不过你也要注意,疼痛异常或感觉出血量增大,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知道了。”丽姨娘眼里溢满感激之色,“少夫人,我现在身子并无大碍,你也去歇息歇息吧,昨夜就没睡觉呢!” “好!”林苏寒嘴里应的爽快道,手里却端过了药碗:“你先把药喝了,然后吃饭,吃完饭好好休息,休息好了,身子恢复的就快。今天晚上,我让吴妈来陪着你。” 吴妈一进府,林苏寒就让她下去休息了,这会儿也睡得差不多了,晚上跟丽姨娘同屋,也好照顾丽姨娘。 林苏寒确实也又疲又饿,好在侯府送来的饭菜很是丰盛,四个人吃绰绰有余。 吃完饭,林苏寒又细细的嘱咐了吴妈一番,这才和阿竹一道,回了轩榭。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习惯 慢悠悠的走在路上,看着路上熟悉的人和景,加上丽姨娘的事情又暂时告一段落,林苏寒只觉得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虽然放松的结果是整个人感觉更加的疲累和酸痛,但一想到净房里满满一桶的热水,柔软熟悉的床榻…林苏寒还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是回到家的感觉舒服啊! 家?林苏寒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愣住了,旋即又摇了摇头。 人哪,最怕的就是习惯,一旦习惯了,多多少少的,就有了感情了,自己不就是对住习惯了的侯府,产生了‘家’的错觉么? “少夫人!”阿竹的声音打断了林苏寒的感叹,“你准备怎么安置丽姨娘啊?就让她们一直住在侯府?” 魏府虽然给了卖身契,但阿竹知道,林苏寒是不会把丽姨娘主仆当奴婢安置的。 不过,住在侯府显然是不太合适的,怎么说丽姨娘也曾是魏府的姨娘,治病借住勉强说得过去,这长期住嘛…… “等丽姨娘身子好些了,我会把卖身契还给她们,到那个时候,再商量她们的去留问题吧。”林苏寒说道。 “说起来,丽姨娘也真是可怜,被人逼到这个份上。所以说这女子呀,哪怕再苦再累,也不要给人做小妾通房,只看眼前一时繁华,说不定最后连命都保不住了。”阿竹感叹道。 “可惜,不是人人都像阿竹你这么通透的。”林苏寒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丽姨娘是身不由己,可更多的人,却是自愿的。” 小三嘛,哪个时代都不少,比如院长的女儿,比如……柳玉。 自己早晚是要离开侯府的,这侯府少夫人的位置,早晚是别人来做。这有儿子的姨娘都是这个下场,那不能生育的柳玉…… 其实有现代的医疗条件,未必不能留下柳玉的子宫,可是在这里……唉,去找程明宇那家伙谈谈吧。 思踌间,林苏寒一抬眼间,看到轩榭一片灯火明亮。 林苏寒顿觉头疼,怎么就把这个‘合租的’事情给忘了? 不习惯啊不习惯。 “少夫人回来了!”阿若老远就迎了过来。 “世子爷在里面?”林苏寒指了指屋子,小声道。这男人今早上回来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阿若点了点头,掀开了帘子。 唉,习惯就好!林苏寒认命的走进屋。 “呦!世子爷在看书哪!”林苏寒挤出笑来。 “嗯。”程明宇淡淡的应了声,视线又转回书上,“手术可还顺利?” “又不是第一次做,当然顺利了。”林苏寒莫名有些心虚。 谁知程明宇又问:“病人情况怎么样?” 咦?这人今天怎么有些不正常?居然心平气和的跟她聊天,是因为人是他主张带进府的原因吗?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目前情况挺稳定的。”说完,林苏寒才后知后觉:哎,为毛不按照剧本造成丽姨娘病情严重的假象啊?这样她不就可以住在那边院里不用回轩榭了吗? 要不,明天试试? 林苏寒转头,在屋里环视一圈,唉,真舍不得住习惯的轩榭啊!嗯?多了一张床? 程明宇似乎是随便问问,随意点了点头,放下书:“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摆饭?你还没吃吧?阿若,添一副碗筷!” “是,奴婢这就去。”阿若应声立刻退下,心里不由暗自好笑。 自己明明禀明了丽姨娘事情的始末,世子爷偏偏还要问少夫人一遍;明明就是在等着少夫人用膳,偏偏又要做出这副无心之举的样子来。 “哦,不用了,我在那边院子已经吃过晚饭了,世子爷你慢慢吃吧!” 林苏寒的声音传来,阿若步子一顿:糟了!世子爷这下要发脾气了! “这张床是世子爷弄来的?没被侯爷发现吧?也好,世子爷你不用再睡地上了。”丝毫没有任何察觉的林苏寒继续道。 已经脸色发黑的某人,听了林苏寒这话脸色越发黑了几分,待林苏寒转过头,发现紧张的气氛已经笼罩着她。 “哼!我看,你是巴不得我睡地上吧?” 林苏寒皱眉……她是这个意思吗? “饭呢?怎么还没摆上来?府里养你们都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吗?” 看着程明宇冷面倨傲发脾气的样子,林苏寒撇嘴抬了抬眉头。 妥了,这才是这个人的日常嘛! 行了,正常了,您老人家爱干嘛干嘛,爱睡哪睡哪,姑奶奶不奉陪了!“阿竹,我要沐浴,帮我准备热水!” 林苏寒转身,进了净房。 ………… 程明宇再一次在净房门口止步。 虽然气得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也没有吃多少,但好歹也是‘吃了顿饭’的时间。而现在,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顿饭的时间了,那个女人还没有从净房出来。 阿若被他打发下去了,阿竹也一早就被她打发下去了,而特意去叫人把自己上净房的妻子叫出来…… 程明宇觉得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人。 呼!不能再等了! 程明宇一下冲到门口……开口道:“林苏娘,你掉马桶里去了吗?” 没人应声。 “林苏娘,你再不应声我进来了啊!” 还是没有有应声。 这样都没反应?程明宇皱眉,这女人在搞什么啊?有这时间耗在净房里,还不如出来跟他争床铺睡觉。 睡觉? “苏娘!”程明宇果断推开门。 果然,那女人脑袋歪在肩头,睡得正熟,而随着身子一点点下滑,水已经没到她唇边! 长手一捞,林苏寒已经被他捏着手臂提着站了起来。“林苏娘你猪啊!浴桶里也敢睡觉!” 震耳欲聋的声音加上身体突然悬空,林苏寒瞬间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稳住被人撑着的身子,就看见眼前的那张俊脸满是后怕和怒火:“你知不知道浴桶里的水也是能淹死人的?要睡觉不会去床上睡吗?” 嘶!浴桶! 林苏寒瞪眼低头:长发滴着水胡乱散在胸前,身上未着寸缕的站着,脚下浴桶里,水已经冰凉,而自己的两只臂膀,还被程明宇紧紧抓着……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感冒 啊!… 林苏寒尖叫的同时,狠狠一推程明宇,然后立马双手抱胸‘砰’一声缩回水里,气急败坏骂道:“程明宇你这个变态,无耻之徒!你快给我滚出去!” 猝不及防下,程明宇被推倒在地,眼前让人窒息的白皙,瞬间变成了‘哗啦’溅出的水花。 这个女人! 还是那么的……剽悍。 身体的吃痛加上浴桶的隔绝,倒是化解了程明宇的尴尬,他索性坐在那里,看着浴桶里头都没冒一个的林苏寒道:“你这个女人,怎么总是恩将仇报?要不是我,你就给淹死了!” “谁特么洗个澡就淹死了?程明宇,就算要给自己的偷窥行为找借口,也拜托你,不要找这么蹩脚的理由好不好!”林苏寒狠狠道。 “偷窥?你说我偷窥你?”程明宇拨高音调。 林苏寒开始咬牙:“你敢说你没看见?” 该死的,她被惊醒迷茫低头的时候,这混蛋也跟着低头了…… 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程明宇噎住了,想起那妖娆黑发间,丰满白皙上傲然盛开的那两朵桃花…… 喉结,就不抑制的滑动了一下,程明宇捏紧了拳,忽的站了起来:“看见了又怎么样?我那是光明正大的看!我自己老婆我还不能看么?” 程明宇忽然发飙,林苏寒吓了一跳,下意识要躲,可惜浴桶方寸之地,撞到桶壁就没了去处,只余眼神,不甘的反抗着。 看着林苏寒发红的双眼中充斥的排斥戒备警惕还有…恐惧,程明宇只觉得心被针刺了一下,尖锐的发疼,浑身蓄满的气势就这样消弥于无形… 垂眸间,程明宇说道:“对不起。” 再抬眸,要转身的瞬间,看到林苏寒臂膀上明显的红印,想到自己刚刚觉得这桶水就似噬人的恶魔般的恐惧惊慌,终是没忍住:“以后不要在浴桶里睡着了,下一次我不一定会捞你出来。” 对不起? 林苏寒愣愣的,看着程明宇离开关上净房门才回神,抬手看了看两边肩头处的红印,愣是没忍住夺眶的眼泪。 什么人嘛?看她睡着了不会叫醒她吗? 就算叫不醒她扶她一把也就是了,用得着把她整个人从浴桶里提出来吗? 林苏寒愤然的捶了一下水面——就说是个变态嘛! 不过,还是先起身穿衣服吧,这水冷冰冰的,再泡下去非感冒不可。 再回到屋里,程明宇已不在了。 这让林苏寒舒了口气,否则,她是继续发脾气呢,还是不发脾气呢? 上了床,裹紧了被子,居然很快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依然没见程明宇的人,只是新添的床上凌乱的被褥表明,昨晚有人睡过。 算你识相,知道躲着点! 林苏寒悻悻的下了床。 果然感冒了啊,鼻塞得厉害,咽喉有些肿,头也有些疼… 这身体抵抗力还是不怎么行啊! 不过轻伤不下火线,事还是要做的。 早饭后,林苏寒去了丽姨娘处。 丽姨娘一切情况正常,林苏寒例行检查后放下心来。 本来还担心这个愿意为了孩子付出生命的女子,会因为失去孩子而情绪低落,没想到,丽姨娘非但没有颓废,甚至如新生般的展新颜。 其实想想就能明白,从原本的必死无疑,到最终的性命无虞已是万幸,没想到居然还重获了自由,怎能不让人开怀? 是啊,对丽姨娘来说,离开了魏府,就是重获了自由,哪怕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却也代表着新的开始。而在获得了自由的基础上,能知道孩子的近况,还有机会看孩子一眼,哪怕他对自己这个生母一无所知,那也是额外的恩赐了。 对于丽姨娘的坚强,林苏寒表示由衷的佩服。有这样的意志力,加上食补药医,身体康复指日可待。 今天的消毒日常和治疗方案都做完了,嗯,也该去看看柳玉了——那位可不像丽姨娘这么省心啊。 突然发现,住在府里还是方便的,至少不用两头跑嘛。林苏寒颇为满意的起身,然后悲催的发现,眼前一阵发黑。 ——她开始发烧了! 得快点吃药才行,否则像刚穿过来时那样一病躺半月,可就糟了。 正准备回轩榭,准备吃过药之后蒙着被子发发汗退烧,结果刚出屋,就被定远候的人堵住了。 “听说少夫人又给人剖腹疗伤了,候爷特派小的来请少夫人,给老爷说说是什么个情况呢?”管家一脸的笑。 林苏寒:“……” 又不是你家小妾生孩子,你急个什么劲? 林苏寒当然也明白,吸引定远候的,是剖腹二字。 “苏娘来了啊,来来来,坐下坐下。”林苏寒一露面,桌案前坐着的定远候就笑道,那个热乎得意劲…… 林苏寒也没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候爷请见谅,我这正病着呢,站着头晕。” 定远候色变:“哎呀苏娘你病了?那剖腹疗伤的病人怎么办?” 林苏寒:“……” 候爷,到底谁才是您儿媳妇啊? “候爷放心,病人没事,手术一早就做了的,很成功,目前病人也没有任何异常,身体正在恢复中。”唉,早点完事早点回去躺着啊! “那你医治这个人,也跟医治柳玉一样?”定远候眼睛放着光。 “呃……都是救人嘛,一回生二回熟……”当真是撒了一个谎,就要无数个谎来圆——越说越心虚啊。 “哈哈哈……”定远候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很是开怀,拍着胸脯道:“苏娘你尽管放心的去救人,往后有这种要剖腹治疗的,也尽管往府里带,一切有我呢!” “是是是,苏娘多谢候爷支持!那个……我能够回去了吗?我这还头疼着呢!”本就呼吸不畅了,还要带着个口罩预防传染,憋地头更疼了。 “啊苏娘你这怎么病上了?你自己就是个大夫,可得早些给自己诊治才是!”定远候这时候关心上了。 “谢候爷关心!我就是晚上着了凉,有些感…风寒发热而已,回去喝一副药睡一觉就好了。” “着了凉?怎么就着了凉?这小兔崽子是怎么照顾你的?” 林苏寒正惊诧于定远候突然的变脸,就又听定远候道:“苏娘啊,你安心回去歇着,好好喝药,我这就让那兔崽子去照顾你,直到你病愈为止!” 林苏寒:“……”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侍疾 程明宇确实是故意躲着林苏寒的。 其实也不是躲着,而是……既然他带给她的都是不快,那么能避免就尽力避免吧! 轩榭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她是应该是守在那个什么姨娘那边的吧!程明宇心里想着,径直推门进了屋。 出乎意料的,林苏寒居然躺在床上,阿竹正在给她揶被角。 见他进来,阿竹忙站起来施礼:“世子爷!” 程明宇随意的‘唔’的一声,视线落在林苏寒身上。 她整个人连带着半个脑袋都紧紧的裹在被子里,额头上贴着一张湿毛巾,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她这是,生病了? 昨夜浴桶里的水是冰凉的…… 想到昨夜,程明宇想说的话就咽回了肚子,林苏寒也看了程明宇一眼,就转过了头。 阿竹直觉世子爷和少夫人之间有事,更不知要说点什么好,气氛一下子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不过气氛总是有人打破的——门外响起了柳玉的声音。 “少夫人!少夫人你在吗?我刚刚去了前边院子找你,结果他们说你回轩榭了。” 柳玉说的前边院子,应该指的是丽姨娘住的地方。 林苏寒坐起身来:“是柳玉吗?自己个儿进来吧。” “哎!”柳玉高兴应道,进屋看到程明宇,意外之余喜上眉梢。 “奴婢…奴婢见过世子爷!”身子纤细动作柔美,声音婉转神情娇羞,真是我见我怜让人爱意横生。 “身子好了?能出来走动了?”程明宇神情有些沉。 世子爷跟她说话了!世子爷语气里的责备,是在担心她的身子吗?柳玉心情那个激动!小心脏那个跳动!都语无伦次了:“我好的很…我全都好了…” 阿竹气得把头扭向一边,真是眼不见为净! “本来要去找你的,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林苏寒视若无睹,拿了口罩戴上:“柳玉,你过来,我再帮你检查一下。” 检查?世子爷会不会介意?柳玉看向程明宇。 程明宇眼神一凝,柳玉乖巧应道:“哦,好。” “那世子爷请回避一下吧!”林苏寒说道。 柳玉:“……”她不检查了好不好? 程明宇点了下头,大步出去了。 看着柳玉眼睛都粘到程明宇身上了,林苏寒终是忍不住道:“行了,再等三个月,你就可以追出去了。” 柳玉脸色一红,仍是问道:“少夫人,为什么要等三个月?” 林苏寒:“因为现在追出去你也干不了什么,三个月之后,你就能想干嘛干嘛了。” 柳玉:“……” 虽然有点懵,但莫名觉得少夫人说地好‘邪恶’是怎么回事? 柳玉的伤口确实好得差不多了,心肺功能正常,详细询问下来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不错,恢复良好!接下来好好调养,饮食要清淡有营养,不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不要久坐和劳累……” 自从在这里‘重操旧业’,林苏寒觉得自己耐心值蹭蹭蹭往上涨。 等她叨叨完,柳玉才问道:“少夫人,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嗯,我有点发烧。”林苏寒说着坐回床上,扯过被子盖到腿上。 “那我留下来照顾你吧!”柳玉担心道,“往回你生病,都是我跟阿竹寸步不离照顾你的。” 阿竹觉得自己再忍不下去了,只是到底考虑到她的身体,话没太过:“柳姨娘,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少夫人身边有我照顾就够了,柳姨娘还是顾着自己身子要紧。” “对,柳玉,你回去吧。就算是小小风寒,但你目前抵抗力低,被传染上也不好。”林苏寒也道。 “我……”好像今天轩榭格外热闹,门外又有声音响起,打断了柳玉要说的话。 “你个兔崽子,快点给我进来!有事没事给我屋里呆着,省得一天到晚找几圈都找不到人。” 听到定远候的吼声,林苏寒按上自己的太阳穴。 这找几圈没找到人上了火,然后就把为直接拉她面前来了呵! “苏娘哪,你看我说话算话吧?我这可是把人给你带来了!”定远候乐呵呵的笑对林苏寒,转头却是横眉怒对程明宇:“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做什么?你媳妇病着呢,还不赶紧去伺候着!” 说着还推了程明宇一把。 定远候这态度,林苏寒有预料还好,阿竹和柳玉就目瞪口呆了。 程明宇这一踉跄,站到了林苏寒跟前,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候爷,我不用……” “吃了药没有?”就在林苏寒无奈开口之际,程明宇突然道。 林苏寒眨眨眼,诧异的看向他,一旁的阿竹突然快人快语道:“回世子爷,药还没熬好,少夫人还没吃呢。” “那还不快去看看?熬好了就快端过来!”程明宇的态度,总算让定远候满意了一次。 “是。”有一会儿功夫了,药应该熬得差不多了。阿竹应声离开,果然不多时就端了药碗进来。 “来来来,药给你们世子爷。”定远候吩咐阿竹。 阿竹无法,只好把药端给程明宇,提醒道:“药刚熬好,有些烫。” 程明宇不置可否,端着药碗在林苏寒床边坐下,拿着瓷勺把药汤晾了又晾,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又抿了一小口亲自试了试,才递到林苏寒唇边。 林苏寒感觉有点方…… 这是喝?还是不喝? 定远候满意极了,笑呵呵的看着两人,见林苏寒没动,提醒道:“苏娘,喝药啊!做大夫的哪能怕药苦!” 林苏寒挤出个比哭难看的笑来,遂张口吞下。 苦涩在口腔里漫延,对上程明宇讳莫如深的眼神,内心更加抓狂。 程明宇,你绝对是故意的! 见林苏寒喝下药,定远候颇觉老大慰怀:“苏娘哪,有宇哥儿照顾你,你可得快点好起来,病人还等着你呐。宇哥儿,听到没有?好好照顾苏娘!再犯浑,小心我揍你!” 程明宇顿了顿,应道:“父亲,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对于自家儿子的性格,定远候还是知道的,只要是他答应了的事,就不用担心办不好。正要放心离去,突然看到一旁不声不响盯着程明宇的柳玉。 “你忤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滚!你们少夫人正病着呢,别在这儿给她添堵!” 柳玉被吼得瑟瑟发抖,低着头慌忙退下,临出门里回头看了林苏寒一眼。 怪不得少夫人不让她侍疾见世子爷,原来是有候爷撑腰啊。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处 定远候带着人一走,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阿竹小心的看了程明宇一眼,世子爷,您…您不会立马就起身走了吧?您走归走,千万不要把药给摔了啊! 林苏寒也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程明宇:装啊,接着装! 只是下一秒,温热的汤药就又送到了唇边。 嘿,还真演上瘾了? 见林苏寒不动嘴,程明宇还温柔问道:“怎么不喝了?” 林苏寒瞪他一眼,大BOSS都走了,谁还要陪你演——一勺一勺的喝中药苦死人了好么! 伸手端过药碗,林苏寒摒住呼吸一饮而尽,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又听程明宇道:“怕苦就吃颗蜜饯。” 居然还快手快脚的端过来蜜饯碟子! 林苏寒再次嫌弃的瞪了程序明宇一眼,示意阿竹把想端又不敢端的白开水端过来。 作为一来就喝中药的穿越人士,先喝开水涮掉嘴里的苦味再吃蜜饯甜嘴才是正确的流程好么! 不过睡觉前的林苏寒是不吃甜食的,况且喝水已经完全冲淡了嘴里的苦味,除了馋嘴,也没必要再吃蜜饯,是以程明宇再一次做了无用功。 见状,程明宇垂下眼帘,默默的起身放回蜜饯碟子,说道:“你歇着吧,我就不打扰……” “别,你在这儿守着吧,候爷不是让你照顾我的吗?”林苏寒挑衅道。昨晚你是认真道歉了,可我有说这事就这么算了么? 要他留下?程明宇愕然回头。 程明宇的吃惊取悦了林苏寒:小样!看你敢不从!你不是喜欢演吗?那就让你演个够。我不趁此机会讨回昨夜的债,我就不叫林苏寒! “阿竹,我烧没退下来之前,丽姨娘那边你去看着,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叫醒我。” 嘱咐完阿竹,林苏寒缩到被子里,傲娇的翻了个身向里,准备睡觉。 睡着之前,还迷迷糊糊的想着,这混蛋,是第二次给她说对不起了吧?嗯,要好好记着…… …………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苏寒开始浑身冒汗。 “醒了?”刚睁开眼,醇厚如大提琴的嗓音就落进耳朵里。 林苏寒扭头看去,程明宇正坐在椅子里,不远不近的守着她。见她撑着手肘起身,高大的身影三两步就到了她面前。 “你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应该还没退热,最好再躺一会儿。”程明宇说道,眉头微皱。 林苏寒整个人笼罩在程明宇的阴影下,抬眸横了他一眼,径直掀被下了床:我也知道自己还没退烧,可是喝了不少中药和开水,厕所在召唤我能怎么办? 看着林苏寒头重脚轻按着额头迷迷糊糊的往前窜,程明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这个样子要去哪?既然是我照顾你,你自然要听我的话:回床上躺着去!” 林苏寒猛的回头,语气森森:“大哥,我要去茅房!你确定这个,你也要‘照顾’?” 程明宇立即哑然,松开了手。 林苏寒冷哼一声,搓了揉搓被程明宇抓住的手腕,才甩手转身去了净房。 程明宇站在原地,直到林苏寒身影隔绝在净房门内,才挑了挑眉头。 她这是,要为昨夜的事‘讨回公道’吧? 程明宇心情忽然好了起来,重新坐回去端起茶杯:这个直接说要去茅房的粗俗女人,他要还是不要,如她所愿呢? 林苏寒出来后一边往床边走一边吩咐程明宇:“给我倒杯热水。” 程明宇没动:“喝了水又要去…茅房,不利于你休息。” “增加排尿次数能更多的带走身体热量,有助我退热降温…你确定你不倒?那我只好…” 林苏寒话没说完,程明宇就起身动手倒起了水。 水送到床前,林苏寒端起来喝了一口:“冷了,重新倒!” 程明宇看她一眼,转身依言重新倒了一杯。 林苏寒再喝:“烫了,重倒!” 程明宇这次没转身,而是说道:“麻烦少夫人您说清楚一点,您要喝什么样的水,我好给你倒来。否则折腾来折腾去,少夫人又着了凉闭了汗就不好了。” 林苏寒笑眯眯的道:“我是想喝烫一点的水,但不至于烫得下不了口,谢谢!” “好,我知道了。”程明宇点头。 这一次,林苏寒没有再说冷了烫了,试了试温度后一口气喝光了,说道:“这温度正好,再来一杯。” 闻言,程明宇咬了咬牙,“等会儿,开水没有了,我让人去烧。” 林苏寒似乎听到了程明宇磨牙的声音,心情好好的钻进被子,‘好心’道:“世子爷别心急,我等会儿便是——千万要记得这个温度哦,别到时候又冷了烫了!” 程明宇:“……” 到底还发着烧,林苏寒很快又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醒了?”还是熟悉的问话,并加了两句:“还要水吗?水温绝对合夫人的心意。” 林苏寒:“……” 抬手拭了拭额头,出了这么多汗,烧是退得差不多了,不过觉得一身疲软得厉害,还粘乎难受得紧。林苏寒捋了捋湿发,喃喃道:“要水,要一桶!” 程明宇:“……” 程明宇当然不会真以为林苏寒要喝一桶水,稍微愣了会神便明白林苏寒指的是要热水浴沐。看着她湿哒哒的头发,他也替她难受的欢,遂说道:“你先等一等,我让阿若去准备。” 林苏寒现在也没精神力气去‘折磨’程明宇,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继续怼自己,程明宇走近了些,问道:“现在可好些了?” 林苏寒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世子爷可是嫌给我端茶递水累着了?我这虽没全好,但好歹是退了烧,要不…我去跟候爷说说?” 程明宇看着林苏寒眼睛里满满的得意狡黠,咧嘴一笑,俯身凑近林苏寒耳边,有些轻佻的道:“夫人不必担心,不要说端茶递水,就算是夫人要为夫替夫人擦背搓澡,为夫也心甘情愿!” 本以为林苏寒听后会怒火冲天,谁知林苏寒居然笑着点头,就在程明宇觉得不对之际,人已被林苏寒连推带踹在地上。 “给夫人我练练手,想必夫君也是很心甘情愿的吧?”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日常 程明宇仰面而躺,看着林苏寒从床上探出的半个身子,以及长发乱乱落下也没遮住的小脸上得逞的肆意忘形,想要紧绷的脸越来越绷不住,终于咧嘴哈哈笑了起来。 林苏寒脸上的得意挂不住了,这人有病啊,被打了还笑得出来。 净房门吱呀一声,阿若走了出来:“少夫人,热水备好了……”看到躺在地上的程明宇,吓了一跳:“世子爷,您这是……” “水好了?我马上就去。”决定无视地上某人的神经质,林苏寒起身下床。 待林苏寒趿好鞋正要起身提脚,程明宇看准时机脚轻轻一抬,林苏寒立马就向他扑了过来。 “啊!少夫人小心!”阿若惊呼道。 又怕林苏寒真的摔到哪,程明宇忙伸手相护,这样一来,两个人头磕头鼻子撞鼻子嘴对嘴的叠在一起。 这下阿若傻眼了,想过去又不敢,不过去又不放心,只好红着脸一扭身,背对着二人。 好吧,这其实是个老梗,想那些年林苏寒追剧追书的时候也没少看过这样的场景,所以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林苏寒震惊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回过神来,这个时候,两个人赶紧分开才是正理。 林苏寒一动,圈在她背上的手就加大了几分力气,不仅如此,程明宇甚至还腾了支手出来压住林苏寒的后脑勺,然后…… 然后在她耳边说道:“林苏娘,我不过看了你一眼,你却直接亲上来了,这账,怎么说也平得了了吧?” 林苏寒听得火大,正要挣扎,又听程明宇幽幽道:“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你两次推倒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要是父亲知道,他看重的儿媳妇仗着有他撑腰,就肆意‘打骂’他儿子……毕竟儿子再不好,自己能打能骂别人可不行你说是不是?” 说完也不待林苏寒有所表示,就顺手一搂林苏寒,长腿一掀腰部使力翻身坐起来,林苏寒就这样刚好斜躺在他怀中。 林苏寒下意识的抓紧程明宇胸前的衣襟,待坐稳时倒也没急着放开,而是盯着程明宇轮廓分明的脸宠,鄙视道:“使绊子耍阴招不算,还要到父母面前哭鼻子告状,你也不嫌丢人!” 程明宇扬起嘴角:“林苏娘,我这可是跟你学的!” “你……”林苏寒噎住,自己是拿定远候的鸡毛当令箭来着。恼羞成怒下,扯过程明宇胸前的衣襟往鼻子上狠狠一擦,然后一把推开他立马站起来跑开,嘴里还说道:“给你个机会,快去告诉你父亲啊!” 飞快的关上净房门,果然听到身后咆哮如雷:“林-苏-娘!” 被关门声吼声吓了两跳的阿若条件反射的闭眼再慢慢睁开:这世子爷和少夫人在一起,动静总是有点大啊! 还别说,这样一闹,再洗个热水澡,林苏寒觉得精神了很多。要是再给唱空城计的肚子来点清淡的热汤热粥什么的,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当林苏寒擦着头发走出净房,看到那一桌的满满的吃食,忍不住‘哇哦’了一声。 旁边却有人煞风景:“头发绞干了再吃!” “吃了再绞也是一样的。”林苏寒随意到,丢下毛巾坐下。 程明宇不再说话,只是站起来,走到林苏寒身后,拿起干毛巾裹住了她的头发。 林苏寒:“……”还要演? “头发洗了不马上绞干,日子长了就会落下头疼的毛病——我母亲就是这样的。” 程明宇动作语气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熟稔得不能再熟稔,自然熟稔得让林苏寒暂时忘记了两人之间充斥的暧昧,而是顺着话问道:“夫人有头疼的毛病?” 来了这么久,没听说白氏犯过病啊。 “不是现在的母亲。”程明宇说道。 “哦。”林苏寒明白了,说得是他的生母,现候夫人的亲姐姐。 “那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记忆是有些模糊了,不过大部分还想得起来。母亲跟她有四五分肖像,而晚晴表妹则有八分肖像于她——你知道的,我母亲跟她母亲是双生姐妹。” 这一大堆她、母亲的,亏得林苏寒居然都听懂了。 “母亲走后,我的世界就坍塌了。”这句话程明宇说得无比平静,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林苏寒听得心里一紧,那时候,他应该只有几岁吧! “那个时候,我最想见的,就是晚晴的母亲。因为见到她,我就能骗骗自己,我又见到母亲了。” “是啊,她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样。”林苏寒喃喃道,不知怎么的想掉眼泪。 “所以,在姨母也去世后,我见到晚晴哭着对我说,母亲怎么只知道睡觉不陪她玩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宠着她护着她,尽可能的不让她经历我所经受的难过悲伤。” 程明宇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眼前浮现小小年纪的自己,护着小小年纪哭泣的英晚晴,躲在角落里,看着身边不停进进出出穿着白色孝服的人们,感觉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拥护相同模样的母亲,又同样经历丧母之痛,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触,血脉亲情的呵护,林苏寒懂。 “或许正是因为我的这种态度,让晚晴和周围的人都有些误会,也让晚晴会针对于你。可是在我心里,晚晴不是我同胞姐妹,却胜似我同胞姐妹。我跟她……” 这人,是在向她解释他和英晚晴之间的感情状况吗?就像丈夫对妻子坦诚交待过往情史或有暧昧的异性?林苏寒越听越觉得心慌,忙打断程明宇的话:“我当然知道你们只能是兄妹关系啦,我一早就说过,你们是近亲,血缘太近,不能在一起嘛。” “近亲?是指有亲戚关系的人吗?”程明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呃……”林苏寒心想,直系亲属、旁系亲属的,你能听得懂么?还是笼统一点吧:“就是泛指有血缘的亲戚关系,譬如表亲关系等。”林苏寒特别强调血缘二字。 “血缘越近的人相结合,那他们的后代就越有可能出现问题。比如弱智,疾病,畸形等等。”林苏寒继续道。 “唔…原来是这样。”程明宇若有所思,想到那么多表亲之间的‘亲上加亲’,问林苏寒:“有可能出现问题,那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没问题的是吧?” 林苏寒立时就瞪大了眼,怎么,你还想给你那亲亲表妹试一试不成? 她蹭一下站起来,扯过程明宇手里的毛巾:“我只是病了,不是残了,我自己来,谢谢!” 程明宇:“……” 刚才还…好好的…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感情 果然是古人诚不欺我,程明宇算是深刻的体会到这两句话的深意: 女人心,海底针;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无奈摇头的同时,心底却觉得有些满满的,似乎过去单调沉闷日子里缺失的色彩,都被林苏寒给补齐了。 任由林苏寒自己擦着头发,默默的走到桌旁,拿起汤匙盛了一碗汤:“出了那么多的汗,肯定口干舌燥的,吃饭之前先喝碗汤润润。” 林苏寒没理他,只是赌气的又瞪了他一眼,头发擦得更用力了。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似嗔似怒的一眼,看得程明宇心跳都漏掉一拍。 “好了,别闹了。”程明宇上前,拿掉林苏寒手里的毛巾,双手握住她的肩头轻轻将她扳向自己,温言道:“是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可不是头发,干嘛跟它过不去?” 林苏寒被自己不明真相的火气冲昏了头,丝毫没有发现程明宇此刻的‘异样’,而是目光咄咄的看着程明宇:“好啊,你到是说说,你哪里说错了?” 程明宇:“……” 他也很想知道他哪里说错了好么!! “怎么?说不出来了?”看到程明宇‘卡壳’,林苏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明宇手上加了点力,离林苏寒更近了些,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蛊惑:“苏娘,你直接告诉我,我不就知道哪里错了,嗯?” “你说你和英…唔…”话出口,林苏寒才意识到,就算他要和她表妹怎么地,关她什么事啊?她急个什么劲啊?看,操闲心操的吧,‘急刹车’咬到舌头了。 “我看看,咬哪儿了?林苏娘,你说你说句话也能咬到舌头,我真是……” 程明宇说不下去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轻轻被他抬起的小巧精致的下巴,女人吃痛微蹙的眉微眯的眼,更有他挪不开眼那微张的樱唇,轻吐的红舌,鲜艳的似那有毒的蜜糖,给予他夺命的吸引…… 看着一点一点在眼前放在的俊颜,林苏寒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这臭男人……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推! 连着被推了两次,程明宇这次有经验了,伸手捉住自己胸膛上的两只小手,自己后退的同时连带着林苏寒上前,两个人撞上饭桌才停下来。 “渗(信)不渗(信)我再糊你一身!”林苏寒气红了脸,想要挣脱自己的手。 “哈哈…”程明宇一只大掌就握住两只作乱的小手,另一只手刮了一下林苏寒的鼻梁,“林苏娘,跟你夫君温存的时候,就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了。” “呸!谁是我夫君?我怎么不知道?”林苏寒连程明宇一只手都挣不过,干脆使脚踢。 “林苏娘,你这是在埋怨我成亲这几个月来没有夫妻之实吗?” “实你个头!我林苏寒的丈夫,不管是身还是心,都只能只我一个!所以,你配吗?” 可恶,怎么就是踢不着这混蛋啊啊!林苏寒气得那叫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自己的真实名字都爆出来了。 林苏寒?舌头咬破了自己名字也说不清楚了?程明宇一搂林苏寒的纤腰,强势的往自己怀里一带,挑眉道:“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我的心还有我的身,只属于她一个人。” 见抵抗无用,林苏寒干脆不再挣扎,只用双手撑在程明宇胸前,让双方稍为隔开一点距离,嘲讽道:“就你?你自己相信么?” “原来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程明宇觉得自己找到了林苏寒先前生气的原因,“苏娘,我发誓,我和表妹……” “专一的世子爷,我指的是你的另一个女人——柳玉!”林苏寒打断程明宇,戳了戳程明宇的胸膛。 嗯,硬邦邦的,这混蛋身材挺有料的嘛。 “柳玉?哦,这可不能怪我,那是你硬塞给我的,她不是我的女人。”程明宇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嗯,是不是你的女人,你只是和她睡到了我的床上而已!”林苏寒拖长音调。 程明宇:“……”当初这事,他确实…过分了…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了。”程明宇放开林苏寒,认真道。 林苏寒挑眉,第三次了… “但我根本没有和她睡你的床,甚至连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她,这个,你不是很清楚吗?”嗯,这个,程明宇必须要解释清楚的。 林苏寒:“……”确实,当初她还以这个调侃过程明宇来着… “可她名义上可是你的女人啊。” “你弄出来的事,当然由你来解决的好。” “如果我说给她一笔钱,放她大归呢?” “那就给钱,放人!” “你说真的?”这下林苏寒意外了,抬眸看着程明宇。 魏老爷显然对魏夫人情深,放个姨娘都还遮遮掩掩的,这程明宇怎么答应的这么干脆? “我说过,我这一生,身心只给我妻子一个女人。” “那好,等柳玉身子好了,这把这事办了吧。”林苏寒点头道,这混蛋要是真专一了,柳玉苦求而不得,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那你呢?”程明宇又问。 “我什么?”林苏寒不解。 程明宇看她半晌,突然把她紧紧的搂进怀里,用力的箍了又箍,生怕一放手她就不见了一般。 “喂,非礼…”自知挣扎不过的林苏寒抵着程明宇的腰,正要‘以理服人’,脖颈上喷来的炙热气息让她不由打个寒颤,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箍着他的人也在微微颤抖着。 “你要什么时候才肯给我…你的身心?”耳边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 林苏寒瞪大眼。 我去! 她这是被告白了么? ………… 屋内林苏寒得程明宇还说了些什么,柳玉一句也没有听见,她的耳边,只反反复复响着两句话。 “那就给钱,放人!” “那好,等柳玉身子好了,这把这事办了吧。” 木偶般的走出轩榭,最后一级台阶却一脚踏空,啪一下摔在地上。柳玉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手里紧紧的攥着地上的尘土。 少夫人要把她从世子爷身边赶走啊! 林苏娘要把她从世子爷身边赶走呵!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升温 林苏寒有些呆呆的,不过心里并不纠结。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不说两人算是两个世界的人,就说跟白氏签的那纸协议…… “呵呵,那个……”还是装作没听懂糊弄过去吧。 “别装傻。”程明宇一句话,彻底堵住了林苏寒的嘴。或许是说出了想要说的话,抱着她的人反倒放松了下来,在她劲窝处舒服的蹭了蹭。“我说的够明白了。” “可是,你不是一直想赶我走吗?”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利用柳玉那样对她了,她要是真的林苏娘,被深爱的丈夫这样侮辱,估计气都被气死了。 “以前是觉得自己没得选只能跟你绑在一起心中不愿,但是现在,我想了。”软软的香香的身子抱在怀里,真是一点也舍不得放开。 “你是想了,可是我还不想。世子爷,放开我吧!”想到那份协议,林苏寒直接道。 这种事,当断得断,这拖泥带水的,容易出问题啊。 现在还有些暗暗后悔,她应该加快速度的。 程明宇身子僵了僵,双手轻轻握着她肩头,站直身,定定的看着林苏寒,道:“苏娘,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林苏寒忽视程明宇眼中受伤的神色,说道:“这又如何,我们早晚都会合离的。” 话音落,双肩蓦得一阵生疼。 “为什么?我不会同意的。”程明宇斩钉截铁道,眼底被怒火冲得有些发红。 疼痛让林苏寒皱起眉头,她大声道:“这要是你母亲的意思呢?” 程明宇松了口气,力道松懈,“母亲那里你不用担心,交给我来解决就是。”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还好还好!程明宇神情缓和不少。母亲是不喜苏娘,但母亲会以他的的想法为重,况且他已经跟母亲表明态度了,母亲也没反对不是么? 林苏寒嫌弃的拍开程明宇的手,他弄疼她了。揉了揉肩头,试探道:“你真的不想合离?就从来没想过?” “没有!”程明宇干脆利落,“从来没有想过!” 林苏寒‘切’了一声:“骗傻子呢!” 看着女人灵动的眉眼,笑容重新回到程明宇脸上,他背起双手,带着几分高深道:“其实母亲那里,你来解决最简单。” “我?”林苏寒指着自己鼻子,“逗傻子呢!” 她来解决?谁都可能解决得了但就是她不行,她按照协议来处理还差不多。 听到这女人连骂两遍自己傻子,程明宇哈哈笑起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傻点不要紧,你只要给母亲生下两个孙子孙女,母亲和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你……”林苏寒顿时涨红脸,“流氓!” 说完绕着桌子远远的,拉开椅子坐下抓起筷子不再看程明宇一眼。 这‘窗户纸’都捅破了,两个人再离那么近,她浑身不自在。 蓦得想起来,她明明有注意的怎么还是绊倒了呢?当时只是顺口骂程明宇耍阴招使绊子,该不会,真是这混蛋故意的吧? 嗯,眼神要是能杀人,此刻程明宇就被林苏寒千刀万剐了。 程明宇倒是没有再得寸进尺,也笑着坐下来。 流氓啊。 好像第一次见面她就骂他流氓来着。 不,那当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只是太记忆犹新,让他有了这个错觉。 无视林苏寒‘愤怒’的眼神,程明宇夹了个丸子,递到林苏寒碟子里:“生病了不宜吃荤,这是素丸子,吃起来却跟肉丸子差不多,尝尝看。” ………… 这顿午膳过晚晚膳过早的饭吃完,程明宇就出去了。 本来打算去看看丽姨娘的林苏寒干脆留了下来。 她正处于感冒传染期,而丽姨娘现在抵抗力弱,真传染了就不好了,虽然没去,但仔细问了阿竹,知道丽姨娘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放下心来。 身子还是软绵绵的不想动弹,又不想在床上继续躺着,干脆搬了张长长的椅子到院子里晒太阳。 这季节的日头还不是很毒,加上又快日落了,热乎乎的晒在身上,对感冒有些怕凉的林苏寒来说刚刚好。 椅子一摇一摇,林苏寒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程明宇。 这混蛋,是真的想要跟林苏娘过一辈子了吗? 唉,可怜这原主,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了,这芯却…… 对了,他……他出去,不会是去找白氏了吧? 白氏好像挺疼他的,不会真答应他了吧? 不,不会的,白氏向来看不起她,心中早选定了英晚晴,协议又是她提出来的,白氏不可能答应。 于是,林苏寒脑袋里就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忽的有人在她肩膀上一拍:“嫂嫂你在想什么呢?一脸……纠结的样子!” 其实,程明谨想说林苏寒一脸‘便秘’的样子,不过这词实在是糙了点,不想说出口。 没错,这些‘新’词,都是从林苏寒这里听来的。 “你个死丫头,吓我一跳!”林苏寒说着就去挠程明谨痒痒。 “嫂嫂,你又来!都说了我怕痒。”程明谨笑着躲,两个人笑闹了一番才坐下来说话。 “你这样子,病好得差不多了?”程明谨先是把手放到林苏寒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道。 “我好了,没什么事了。对了,你离我远点,小心传染给你!”林苏寒心里暖暖的,在这候府里,除了‘相依为命’的阿竹,也就是程明谨是真心对她了。 “怕什么,大不了一起生病呗!”程明谨无所谓的道,然后又促狭起来:“刚刚,可是大哥让你纠结成那个样子的?因为才住在一起没几天,你生病了他也没放过你?” 还真别说,嫂嫂嘴里这些新词,用起来真的是好贴切啊。 “哈!你皮痒了不是!”林苏寒再次动用九阴白骨爪,“小姑娘家家的,你也不害臊!” “什么嘛,我是说大哥是不是还欺负你!”程明谨边笑边躲边说:“父亲不是叫他照顾你吗?结果他人都不在!” 林苏寒顿了一下。 她昨天被他看光了,今天,又被他抱了亲了,可是不被欺负来着? 等一下!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想歪 她被他看光了? 林苏寒脑袋里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这里是古代呀,是不现代一夜情**横行的年代,女人的身体被人看到了,应该是很严重的事吧? 仔细想想,两个人住在一起的那一晚,都被定远候‘逼’到那份上了,程明宇宁愿‘做假’,都没想过要对她做什么。嗯,最后她挑衅才‘擦枪走火’的那点事算不得数。 而一直以来,生活中两个人的关系都是敌对得不能再敌对,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这种,怎么…突然…他就有与她共度一生的想法了呢? 原来,根在这里呀! 原来,电视剧情节也不全是骗人的呀! 原来,不是因为感情,只是大男子主义下的负责任呀! 林苏寒心里头有些恍然大悟,不过还是想小心求证一下。“谨儿,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有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不小心看光了一个女人的身子,他会有什么反应?” 林苏寒没发现自己老骂程明宇渣男,心里却从来没怀疑过他的担当。 程明谨脸腾的一下红了,眼里却闪烁着亮光,“我哥他…”说着在林苏寒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嫂嫂原来是为这个纠结啊!依我看,这是好事呀,你们终于有实质性的进展了!” “好你个头啦!”林苏寒那叫一个不自在,反咬一口:“要是夫妻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指的可你这种还没嫁人的小女生类型的。” 啊? 程明谨惊愕极了,“我哥他…看光了谁?” ‘哪里就说的是…”林苏寒眼珠一转,及时改口道:“他只跟我说,他初衷是为了救她,但一时没考虑周全就…他说他要为她负责,希望一辈子照顾她。” 程明谨又气又恼,一跺脚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做!他这个人,都出手相救了就不会…” 说到这里,程明谨似想到了什么,疑惑道:“不对啊,嫂嫂你给柳玉脱了衣裳剖腹都还要盖块布,大哥他这是怎么救的,才能把人给看光了啊?” 林苏寒:“……”这丫头不好糊弄啊。 “呃…怎么救的我不是很清楚,或许那女子是在洗澡?换衣服?反正就是会脱光之类的吧。” “哦…这样啊!”程明谨音调拖的长长的,“那就没办法了,大哥只能对人家负责了!毕竟…” 程明谨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看着林苏寒的眼里满是戏谑:“嫂嫂洗个澡,都要大哥来救,不负责怎么能行嘛!” “你乱说什么…”林苏寒老脸一红,顿时像泄了气皮球:“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林苏寒难堪,程明谨努力忍住笑:“我们对男女大防的要求是不是那么严苛,可名节还是看得很重的,像洗澡换衣或需要裸着身子的这些私密事,是不可能让人轻易接触到的。你说,大哥上哪儿去找一个正在洗澡换衣的女子来救?而且我相信,大哥他就算真的救人,因为嫂嫂你,他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所以这个女子呀,只能是不让哥哥避讳的嫂嫂咯!嗯,要说换衣,你肯定不会当着他的面换,不过要洗澡嘛,嫂嫂一定是要脱光了的,嘻嘻……” 听着程明谨笑嘻嘻的分析完,有些恼羞成怒的道:“哼!我不过是泡澡的时候睡着了,他就冒冒失失的跑进来……你个小妮子,笑!还笑!信不信趁你晚上洗澡的时候,我抓个男人到你净房里来,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哎呀,我好害怕呀!本姑娘的名节啊!”程明谨假意的拍了拍胸口,拿了手帕作掩面哭泣状。 林苏寒看着好笑,就见帕子后面露一双狡黠的眼睛:“嫂嫂,你可一定要找个俊俏的,我也好安安心心嫁了,不然你天生丽质小姑子我可亏得慌啊!” 程明谨脸红红的,心跳得厉害。果然是跟着胆大的神医嫂嫂自己也变胆大(学坏)了啊,这要是搁平时,这些话她可说不出口。 林苏寒也起了玩笑的心思,一把扯掉程明谨的帕子:“说!可有心仪的人选?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去大街上拉一个乞丐来!” 心仪的人?这个问题可把程明谨的逼急了,她大声道:“我哪来什么心仪的人选?嫂嫂可别乱说!你要是敢找个乞丐来的话,我就…我就……”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林苏寒心下明白,果然如她所想那般,遇到这种事情,大抵只有男娶女嫁这种可能了。 所以,她真的没猜错,他是因为看见了她的身体,决定要负责才对她说那些话的。 也不知是知晓程明宇并非动情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苏寒突然就没了笑闹的心思:“好了,不逗你了,跟你说个正事,我已经跟你哥说好了,等柳玉身子养好,就让她大归。” 程明谨也端正神色,点了点头:“早就该这样了,当初我还劝嫂嫂来着,可是你都不听。这么长时间以来,要不是中间夹着个柳玉,你和大哥,说不定连侄儿都有了。” 什么跟什么呀,林苏寒愕然:“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哪里是因为这个才要放柳玉的,我只是想到柳玉的身子,还有丽姨娘的糟遇,才这样决定的。” “丽姨娘糟遇了什么?”程明谨只知道丽姨娘是林苏寒带回府的患者,但丽姨娘的故事,她就不知道了。 当下,林苏寒就细细的给她讲了一遍,末了说道:“……你说丽姨娘一个生了儿子的姨娘,尚且命不保夕,无法生育、又对你哥一片情深的柳玉,在你新嫂嫂进了门之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程明谨听这话,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哪里说的不对吗?”林苏寒见程明谨‘惊呆了’的神情,仔细想了想,没错啊! “嫂嫂,你可真是……”程明谨颇有些无语。 她哪里还会有新嫂嫂,大哥明明对她…… 叹了口气道:“难道嫂嫂不是因为夫妻琴瑟和鸣才让柳玉离开的吗?” “当然不是了!”哪里来的琴瑟和鸣嘛,林苏寒心道,又莫名为自己找个台阶:“正好相反,为了候府后继有人,子嗣兴旺,我应该为你哥多添些人才是嘛哈哈…” “唉…身为女子呀…” 程明谨感叹两声,第一声是感叹大哥想要虏获嫂嫂的心,还任重而道远啊。 而第二声,则是感叹这世道,女子的无奈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准备 林苏寒当然知道程明谨在感叹些什么,不过她也无意把自己的观念传输给程明谨。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背景,这妮子受她影响已经够多了,再在这种观念上‘误导’她,那是害了她。 林苏寒也不是不相信程明宇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一辈子太长,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或许也有那么几分一朝被蛇咬的原因在里面,毕竟在现代是诱惑太多,而在这里嘛,那就是理所应当了。 谁知道某一天,会不会就有个‘一念之差’出个轨什么的?所以林苏寒是不在意这种‘诺言’的,她只针对人本身值不值她付出真情,很显然,程明宇从未在她的考虑之内。 应该说,她从来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知道程明宇也没往这方面想,只是出于封建男的封建思想才对她说了那些话,林苏寒在面对程明宇的时候,倒没了那种拒绝了表白对象却日夜相处的局促感了。她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样跟他说她不用他负责才好呢? 跟程明谨聊了许久的天,加上感冒乏力,晚上林苏寒也是早早的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随着林苏寒感冒的痊愈,丽姨娘的身子也是恢复的越来越好。林苏寒不由庆幸,这几个手术,完美的躲过了感染关啊。 庆幸归庆幸,柳玉那里,倒是出了点问题。由于不小心跌了一跤,柳玉的肚子隐隐痛了两天。 林苏寒自然又是跑得勤了些。 那天跟程明宇顺势一提柳玉大归的事,没想到他立马就答应了。林苏寒倒不是觉得程明宇应得顺嘴会出尔反尔,只是,这事也得柳玉自己同意不是? 而且,没了子宫这事,也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给她说呢。 每次见到柳玉,林苏寒总会想到这些,心事重重之下完全没发现柳玉看她的复杂目光。 “好了,没什么大碍了,放心吧。不过下次得小心点才是,你这身子还没全好呢。”林苏寒对柳玉道。 “我知道了,少夫人。柳玉让你费心了。”柳玉躺在床上,漂亮的脸蛋上还残留着一丝苍白。 林苏寒笑了笑,收拾好药箱。“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我明天再来。” 柳玉点了点头,看到林苏寒一脚跨出了门槛,终是喊道:“少夫人!” 林苏寒回头,“还有事?” 柳玉轻轻摇了摇头:“少夫人救我一命,我想再次跟你说声谢谢。” “哈哈…”林苏寒爽朗笑起来,“为了让你更好,我确实用心良苦,所以,这声谢谢我收了。” 柳玉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看着林苏寒笑着走了出去。 好一个用心良苦啊少夫人! 林苏寒走出院子,看到翠儿从对面走过来。 “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少夫人,”翠儿行了一礼,“可真是巧了,奴婢正要去看看柳姨娘呢!少夫人可是刚给柳姨娘看过诊?” “对。柳玉一个人躺着也怪无聊的,你去陪她说说话也好,不过要注意时间。”林苏寒道。 柳玉跟这个丫头一向走得近,她是知道的。 “是。”柳玉笑着应是,突然意味深长的来了句:“柳姨娘如今能得少夫人这般关怀,真是让人意外啊。” 林苏寒没空理会翠儿的‘若有所指’,只一边走一边道:“这有什么可意外的?我是大夫嘛,若是受伤的换作翠儿你,我也会像对柳玉一般对待你的。” 翠儿笑容一窒,狠狠的剜了林苏寒背影一眼,转身进了柳玉的屋子。 得意个什么劲?还真以为自己就坐稳少夫人的位置了?且看你蹦跶几天吧! ………… 千金堂关着门好几天了,不过关于千金堂的话题却是一浪高过一浪。 定远候最近天天出去应酬,那些个高门大户的,早就在他的‘言传身教’下知道林苏寒又剖腹救了一人。 而百姓间,则是魏府在不遗余力‘歌颂’林苏寒了。 上一次的传言本就还未完全平息下来,很多人都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偶尔想起来还是会讨论两句的,加上这一次的有心推动,一时间,满庆州都在讨论候府‘神医’少夫人。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是被救治方现身说法,很快就被百姓们口口相传,除了颂扬庆州出了个神医之外,魏府的‘知恩图报’、‘感恩戴德’也得到了百姓们的称赞。 林苏寒带着阿竹出门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况。 她生就一副好容貌,本来就吸引不少人注目,她本也没当回事,可是当有人看到她眼睛一亮,手舞足蹈的向旁人说着什么,然后大家都有些激动的看过来的时候,她就有些奇怪了。 就这样一路疑惑的到了康乐堂。 康乐堂人满为患。 正手忙脚乱的小金眼尖一眼看到林苏寒,立刻跑过来把她们往里面引:“少夫人?你怎么来了?快跟我到里间去,否则被大家认出来你今天就别想脱身了!” 林苏寒看了被病人包围着正专心给写方子的曲大夫一眼,点了点头。 其实她今天来,是有些问题要请教曲大夫的,横竖她现在除了‘救治’丽姨娘外也没什么事,有很多时间用来学习中医。 “小金,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我和少夫人一路上就觉得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奇奇怪怪的。”阿竹也学着小金压低声音问道。 “啊?你们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少夫人不是救了魏府姨娘吗?”小金瞪大了眼,也不等阿竹回答,抱怨道:“这么大的事也没人告诉我一声,好歹我也是千金堂的人。” “告诉你又能怎样?你一个大小伙子还要去帮着接生?”阿竹笑着打趣小金。 小金顿时红了脸:“我…我怎么会去接生?但是我会帮忙抓药啊!”说着转头对林苏寒道:“少夫人,千金堂什么时候开门啊?你不知道,现在好多人吵着要你看病呢?” 听到这里,林苏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魏府这是要把她抬得高高的,好让丽姨娘离开有理由啊。其实她知道魏府早晚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罢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纵使这次打的是虚假广告,林苏寒心里也有些疙瘩,但林苏寒还是觉得值得。 毕竟自己并不是没有这个本事不是! “不用等千金堂开门,我现在就有些事要你去做。”林苏寒对小金道。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次 林苏寒让小金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他把自己整理好的孕早、中、晚期时,孕妇需要的注意、禁忌事项以及胚胎在子宫里的发育、成长变化,通过图文并茂的形式展现出来,然后张贴在千金堂。 这些小常识既能科普,在这个时候张贴出来,还能起到宣传的作用——能够将这些科普常识强化给这里的人们,林苏寒是不介意搭搭魏府的这股东风的。 曲大夫对着绘制好的图文看了半天,忍不住感叹道:“这么逼真!少夫人用心了!” 在他的认识里,这样维妙维肖的孕婴图,一定是林苏寒反复仔细的观摩和大胆细致的想象才能绘制的出来的。 林苏寒自然是无感的,教科书上随便一副插图,也比这个形象具体多了。 “哪里逼真了,草图而已,不过有几分神似。我只是觉得插上这样几副图,能够让人很快记住这些小常识罢了!对了老师,你看这个病症,温热下驻……” 林苏寒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下天色。 她在这儿呆的时间可不短,曲大夫都忙得差不多了。眼看就是吃晚饭的时间了,程明宇肯定又叫人摆好饭菜等着她了吧…… 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只见程明宇坐在椅子里,手里捏着一本书,见她走进来,说道:“回来了!快去净手,准备用膳。” 果然还等着她!林苏寒心道,笑着应了声,就着阿若准备好的温水洗干净手。 刚坐下,一碗熬得软烂浓稠的杂粮羹就递到了面前:“空腹久了,要先用些容易消化的汤羹垫垫,这样才不易犯胃痛。” “谢谢!没想到世子爷还懂养生。”林苏寒确实饿了,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入口即化:“不过对我来说,懂养生也没用,做我们这行的,忙起来忘记吃饭都是常有的事。” 程明宇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林苏寒没有停顿:“所以世子爷,往后你就先吃吧,真不用这么晚还等着我的。不但挨饿还伤身子,多划不来嘛?”负责任是好,尽责过头就没必要了。 程明宇脸彻底黑了下来,冷声道:“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林苏寒撇撇嘴,埋头吃饭。 反正她的态度表明了,这男人爱阴晴不定就阴晴不定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苏寒照例揉着脑袋上净房。 为保险起见,林苏寒习惯性的喊了两声:“世子爷?世子爷?” 照常没有人应声,林苏寒推开门。 迎面一个赤条条的男人背对着她,正拎着一桶水从头往下浇。 “啊!”林苏寒闭眼尖叫,“你答应一声要死啊!” “偷窥就偷窥,找什么借口。”程明宇扭头,淡漠的斜了林苏寒一眼道。 不是还要跟他保持距离么? 林苏寒狠狠的带上门,我偷窥?你还暴露狂呢! 等她去阿竹那里解决完生理问题后回来,某人已风度翩翩的坐在了餐桌旁。 林苏寒沉着脸踢开椅子坐下:“世子爷,予人方便予已方便,毕竟男女同住呢。你不想下次正嘘嘘的时候,被我看清你那东西的尺寸吧?” 程明宇咬了一半的小笼包一下就滚到喉咙里去了。 这个女人! 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费了好大力气,程明宇才维持面不改色,尽量波澜不惊的说道:“如果你想看,我并不介意。” 你妹! 你不介意,我介意! 不过……林苏寒眼珠一转:“世子爷,刚才…你真的不介意?” 程明宇觉得自己心脏狂跳耳朵嗡嗡作响,喉咙有些紧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白了林苏寒一眼,意思是:听不懂人话? 林苏寒换了一副笑脸:“其实,上次的事,我也不介意的。不!不是不介意,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见我在净房里呆太久没出来,估摸着我在浴桶里睡着才进来的,就像我今天不小心看到你一样都不是蓄意的,所以……” 林苏寒说着咳嗽一声:“我们这样,也算是扯平了吧?往后啊,谁也不欠着谁,谁也不用对谁负责,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怎么样世子爷?” 程明宇刚才还沸腾的血液瞬间就冷了下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啪’一声放下筷子:“你这女人!你这是什么逻辑?难道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还能装作没发生不成?” “怎么就不能了?老娘都说了不用你负责,你老这么端着,也不嫌累得慌!”林苏寒也拍了下桌子,吼道。 纵使没有拒绝者与爱慕都之间的尴尬,可一向关系不怎么样的那个人,突然之间对你关怀备至起来……反正林苏寒觉得有些渗得慌。 程明宇一下站起来,一把抓住林苏寒的手腕,将向拉向自己,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怒气:“林苏娘!你是我程明宇的妻子,你不要我这个丈夫负责,想要谁对你负责?” 得!问题又绕回去了。林苏寒无奈吐口气:“那麻烦世子爷去问问夫人,我们还能做多久的夫妻?” 白氏这些日子都没来找她一回半回的,想来程明宇还没跟她提这事。 又这样说! 这段日子以来,程明宇在白氏面前从未掩饰对林苏寒的在意,白氏从未有过任何反对,他其实很笃定白氏会依从他的心意,不过见林苏寒始终迈不过这道槛,还是准备走这一趟。 “好,我去问。”程明宇说道,捏着林苏寒手腕的手不自觉用力,目光灼灼的看着林苏寒:“如果母亲并没有任何意见,你又当如何?” 当如何? 林苏寒眨巴眼。 让你去问白氏不过是想甩锅罢了,能如何? 见林苏寒说不出话来,程明宇冷哼一声,用力甩开林苏寒的手,转身出去了。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似带着被人抛弃般的落寞,面对满桌的吃食,林苏寒突然也没了胃口。 算了,今天准备去千金堂的,还是先去看看丽姨娘吧。 伸出手去收拾东西,才发现手腕已是青中带紫。 这男人,不知道生哪门子气,下手没轻没重的。 ------------ 第一百四十章 什么 “你说什么?” 林苏寒惊讶的忘记去扶丽姨娘,“你要跟我学医?” 想过丽姨娘或许不会离开,但没想到她会做此选择。 丽姨娘跪在地上,看着林苏寒的目光无比坚定:“是,我想跟着少夫人学医,还望少夫人成全!” “你如果是想着报答我什么的……”那就没有必要了。 “少夫人对我的恩情,我就是穷其一生也报答不完。”丽姨娘微微笑道:“我想学医,并非是为了报答少夫人,而是想成为像少夫人一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林苏寒不解,她是哪样的人? 想成为她这样的穿越人士,不太容易吧? 丽姨娘两眼放着光:“对,像少夫人这样的人!开明、善良、有本事、有能力、不用依附任何人,就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来。” 林苏寒明白了,丽姨娘想要的是——独立。 在这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的时代,如果是别人这样要求林苏寒或许要考虑考虑,不过要是丽姨娘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 从前丽姨娘依附别人而生,最终却差点丢了性命,而如今,她已经没有可依附的人了。 那就让她从这一刻,获得新的人生吧。 “好,我答应你。”林苏寒弯腰扶起丽姨娘,“我想,能亲手迎接新生命的诞生,应该是你想要活出的样子。” 丽姨娘就着林苏寒的手起身:“我这辈子,应该是不会再有孩子了。而能够亲手迎接孩子来到这个世间,也算是弥补我莫大的遗憾了。” 还这么年轻,怎么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林苏寒笑了笑,没说话。 什么贞洁烈女从一而终的这些观念,以后慢慢的潜移默化的改变吧。 ………… “你说什么?” 白氏惊讶的看着程明宇:“你说你和林苏娘还能做多久的夫妻?” 程明宇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是的,母亲,或者说……您希望我们能做多久的夫妻?” 白氏仔细的打量着程明宇,只见他面色平静眸光幽深,明面上看不出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而一向打心底里爱护着程明宇的白氏,看出了程明宇心底的渴求。 “你自己呢?打算和林苏娘做多久的夫妻?”白氏问道。 “母亲,我和苏娘,会做一辈子的夫妻。”程明宇语调淡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白氏长长的出了口气,心底犹有几分不甘:“到底是御赐,休妻和离都不太容易。林苏娘倒也是个大度的,刚过门就给你纳了一房妾,往后……” “母亲,”程明宇打断林苏寒的话,“我正要跟您说一声,等柳玉身子养好一些,准备些银钱,放出府去吧!” 白氏就抓了程明宇的手:“宇哥儿,你可是想清楚了?你对林苏娘……” 程明宇反握住白氏的手:“母亲,我现在是从心底里,视苏娘为结发妻子了。” 不等白氏还想说什么,程明宇又道:“母亲,我知道苏娘出身低微,说话行事达不到母亲的要求。她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母亲用心教导。” “……”白氏突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就算是儿子的恳求,母亲您就答应了好吗?往后,我会让苏娘跟我一样孝顺您,听您的话……” 白氏就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向程明宇的目光带着宠溺:“你一向懂事,我从来要的,也是你要过得好。既是你的心意,我怎么会反对?只是这件事,你问错了人,林苏娘能跟你做多久的夫妻,得问她才是。” 这话说出口,白氏心中既无奈心酸还隐隐几分愤怒。 她的儿子,终是陷进去了。 倒是林苏娘,还拿那纸协议当回事不成?先是来告诉自己她和宇哥儿并非真的圆了房,极力撇清关系,现在又让宇哥儿这样来问她。 难道,她写这纸协议并非是迫于无奈,而是她真的对宇哥儿无意? 仔细想想,自两人成婚后,林苏娘对宇哥儿的态度,与从前相比,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 她怎么就可以,真的不再倾心宇哥儿了呢? 想到这,白氏自嘲的笑了笑。 当初人家满心痴迷宇哥儿时,自己不喜觉得人家不配,如今,人家对宇哥儿无心了,自己又觉得生气了。 人哪,总是这般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母亲!谢谢您!”愉悦挂在程明宇脸上,舒展的笑颜让人忍不住与他一同开怀。“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 “嫂嫂,听说你在教丽姨娘学医?” 程明谨欢快的声音响起,林苏寒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这次的宣传效果委实不错,这几天千金堂里看病的、好奇的、问询的……人满为患。只有等晚上回府后,才有时间整理循序渐进教给丽姨娘的东西。 “我也要学!嫂嫂,你也教教我呗!” 林苏寒终于停下笔,有些奇怪程明谨的想法:“你要学?你学这个做什么?你觉得候爷夫人会让你出去行医?” 程明谨手里拿过林苏寒自制的鹅毛笔把玩,大言不惭的道:“学来不一定要做什么啊,我就是想懂不行吗?” 嗯,嫂嫂的东西就是这么新奇。 “任性!”抢过程明谨手里的笔,林苏寒继续埋头。 “我任性那是因为我敢任性啊,告诉你,本小姐可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抬起小下巴,程明谨得意的看着林苏寒。 林苏寒头也没抬:“你就吹吧,吹死牛不用偿命。” 就知道你不会信! 程明谨小嘴的一撅,随手抓起林苏寒几案上的一本医书:“两天!两天后我就背给你看!” 哟,话说这么满! 林苏寒抬头挑眉笑咪咪的道:“好啊,我拭目以待!” “哼!”程明谨自信的哼了声,“我先回去了,两天后你就等着刮目相看吧!” 林苏寒笑着摇头。 那么厚一本书,都是些晦涩难懂的知识,别说两天,就是二十天也背不完的。这妮子,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估计一会儿就绷不住了吧? 果不其然,门口一会儿就有了动静。 “怎么,是天数少了个零还是拿错了书啊?”林苏寒揶揄道。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情况 “怎么回事?”回答她的,是磁性醇厚的男低音。 林苏寒抬头,程明宇俊逸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哦,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谨儿那丫头。” 称呼下人的丫头二字,程明宇听出了宠溺的味道。“谨儿怎么了?” “没怎么,那丫头拿了我那…么厚一本书,说是两天就能把它背完。”林苏寒说着比划了一下书的厚度,满脸不相信。 程明宇却丝毫不见怪的点了点头:“这事对她来说,倒是没多大问题。” “啊?”林苏寒张嘴瞪眼,那妮子没吹牛啊?“谨儿还有这本事?” 看着林苏寒灵动的眉眼,程明宇眼里带上淡淡的笑意,解释道:“启蒙时就发现她很会背书,不过我们并不想要她背上神童、才女之类的名声,加上谨儿自己也不喜读书,故而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原来是这样啊!”林苏寒了然的点点头,笔在指尖翻了一翻,用手掌托住腮帮子,思索道:“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试着学一些,这么好的天赋不用可惜了啊。” “学什么?”程明宇好奇道,“跟你学医?” “嗯,不过我只会教她一些理论知识,让她懂就行了,不会让她动手接生剖腹的。” 林苏寒觉得自己已经把一个言行举止、行走坐卧都讲规矩有讲究的名门闺秀给带歪了,这些‘脏活累活’,就不让程明谨上手了吧? 再说,就是林苏寒想教,程明谨也不一定学得到。 在许多人眼里,女子比男子低贱,女人生产更是污秽之事,连带专门从事接生的‘稳婆’一职也有些上不得台面。 程明谨生来尊贵,可不是林苏寒这个出身低微的候府‘伪媳妇’可比的。懂些医理还可以,真要其动手行医,一身血污污秽,别说定远侯,就是程明宇,也绝对不会允许的。 没想到程明宇问道:“因为秘方不外传?” 这哪跟哪啊?林苏寒哭笑不得,“哪是我不愿意教?我是担心你不愿意让谨儿学!” “我为何不同意?你能行医她为什么就不可?”程明宇奇道。 这样啊!林苏寒眨巴两下眼睛:“我专业的,可是产科!嗯,通俗点说就是女人生孩子那些事。” 闻言,程明宇沉默了。 果然,又一个被剖腹二字所迷惑的。 林苏寒耸耸肩。 并未觉得任何气馁或不平。 她只是来行医的,不是来推动社会进步的。何况那些根深谛故的习俗观念,也不是哪一个人就能轻易撼动的。 产妇们需要她就足够了。 “就是因为难产,我才成了没娘的孩子。” 程明宇突然说道,看着林苏寒的眼睛里藏着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伤痛。 林苏寒愣了下,又听程明宇道:“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如果那时候能有一个跟你一样厉害的大夫,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苏娘,你知道吗?你从事的职业,寄托了多少人的希望?” 程明宇说完,见眼前的女人先是征愣愣的望着他,然后慢慢的弯起唇角,很快聚起一张笑脸来。 那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似乎带着光,晃得程明宇头晕目眩心跳加速。就在他兀自咽了咽口水之际,一只手搭上他肩头: “世子爷,我们和离后还继续做朋友吧——我突然发现有点舍不得你了!” 程明宇瞬间清醒。 “和离?” 程明宇冷笑一声,拍下肩头的那只手,一字一顿道:“我不同意!” 语毕转身走开,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道:“母亲也不同意!” 林苏寒瞪大了眼。 什么意思? 白氏接受她了? 不可能啊! 白氏是不是不再反对她和程明宇,林苏寒震惊了一小会儿就抛开不管了。 是与不是的,去问问白氏就清楚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苏寒去到秋华院的时候,白氏刚醒还未起床。听到周妈妈的禀报,皱起了眉。 “这个时辰?她一个人还是和宇哥儿一起来的?”白氏问道。 “世子爷没来,就少夫人一个人。说是还要去千金堂,故而来得早了些。”周妈妈回道。 沉吟半晌,白氏说道:“就说我昨夜失眠,现在还在休息吧。” “既然夫人不愿见,老奴这就去回了少夫人。” 白氏看着因周妈妈出门晃动的门帘,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她是有些不愿见林苏寒。 这个时辰,又是只身前来,林苏寒的态度,白氏不难猜道。 可现在却是:一边是自己儿子,一边是自小疼爱的侄女,中间还夹着个林苏寒,自己劝合不是,劝离更不是,还不如干脆不管,林苏寒的去留,就交给宇哥儿自己处理吧。 ………… 这段日子,英晚晴不再三句话不离程明宇,似是真的放下了,只是去陪白氏的次数越发勤了。 一大早起身收拾妥当,英晚晴正准备前往白氏处,白氏身子偶有不适让她们免去请安的话就递了过来。 英晚晴一边朝如烟使了个眼色,一边关切的向前来递话的小丫环问起白氏的身体。得知白氏只是没睡好,英晚晴松了口气。 小丫环离开没一会儿,如烟就回来了。“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今天一大早,林苏娘就去了夫人处,不过,夫人声称身子不适,没见她!” “哼!”英晚晴冷哼一声,“听说表哥都求到姨母面前了,她还不紧着在姨母面前挣表现?” “可惜,夫人连见都不愿见她,那贼人碰了一鼻子灰,此刻怕是正躲在千金堂哭呢?”如烟脸上带着恶意的嘲讽。 英晚晴看了她一眼:“只要她一天还是候府少夫人,我们就不能大意,一切按计划进行。” “小姐你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动手。而且,无论计划成功还是万一有所闪失,也跟我们牵扯不到半点关系。” “那就好……”英晚晴点头,忽然目光一凝:“本想再留她几日,怎料她今日就撞上来,既如此,我就成全她——今日就动手!” “今日?”如烟惊讶道。 “对,就今日!” 抬眸间,英晚晴眼全是狠戾。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意外 林苏寒没空揣摩白氏的心思。听到白氏没空见自己的消息,转身去了千金堂。 事情总是会解决的,今日没见,下次再见就是。 千金堂热度依然没减,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传统把脉后,称体重,测腹围,听心音…这些前所未有的检查方式在大家的口口相传下新奇度大减,倒是阿竹递给她们的裁成一小张一小张的纸订成的小本本让人觉得疑惑。 “这是……” “这是病历本,下次来看诊的时候,可要记得带上。”阿竹说道。 “病历本?做什么用的?” “就是记录每次的诊断结果以及用了些什么药之类的。”阿竹解释道,“嗯,可以理解为把开过的方子记在一起,以便大夫下次看诊的时候做出诊断。” “哦哦,明白了,想得可真周到!千金堂,果然不同凡响!”…… 这样的一幕,这几天在千金堂反复重演。 其实,要不是没办法做更详细准确的检查,林苏寒都准备给孕妇们建档了。索性这段时间跟曲大夫学的中医没有白费,把脉诊断多少能起些作用。 忙忙碌碌间,转眼已是日头西沉。 看诊的人总是上午多些,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上门。 总算可以松上一口气了。林苏寒伸臂舒展了一下身子,站起来走到千金堂门口,举目远眺。 天际,日头将沉未沉,用最后的余温将周围染成一片火红,炫烂夺目。云海翻滚,片红之下杂夹着紫、金、粉…等各种颜色,不时变幻出各种形象,让人忍不住驻足细细观摩。 “这火烧云,壮观!”林苏寒不由赞道。 “是啊,好漂亮的火烧云啊!”端着茶紧跟着出来的阿竹一时间也看呆了。 阿竹这一说话,倒是吸引了林苏寒的注意力。她伸手阿竹端着的杏仁茶,大大的喝了一口,惬意的舒了口气。 工作疲累的时候,有这样的美景美食松乏,人生一大享受哇。 “大夫!大夫!救命啊!救命!” 突然其来的求救声打破了宁静的气氛。只见一个动作敏捷的壮年男人边跑边喊,瞬间就踉跄着跑到了林苏寒面前,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千金堂的神医少夫人是吧?快救救灾我媳妇!” “我是大夫!你先别急,告诉我,你媳妇怎么了?”林苏寒伸出手想要扶一把让他站起来,男人就趁机抓住了林苏寒的手。 “我媳妇难产,痛了三天三夜了,孩子还没生下来,稳婆说母子俩如今命悬一线,怕是不行了,唯有千金堂的剖腹之术尚可一救。神医少夫人,你可一定要救救她们母子啊!” 居然是难产! 林苏寒立刻吩咐阿竹,“快,收拾东西!记得带急救包!” “是!”阿竹立刻飞奔进千金堂。 林苏寒扭头说话的瞬间,没有看到男人眼里一闪而过阴谋得逞的厉色…… “太好了,我媳妇有救了!少夫人,你不知道,我一脉单传,媳妇身子一向不好,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男人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抓着林苏寒的手六神无主般的念叨起来。 “我知道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苏寒叫停。“你家住何处?我们要尽快赶过去才是!” “对对对,瞧我给急糊涂了——我这就去找马车!” 那男人就着林苏寒的手站起来,转身就去找车。 刚巧,街上正好行来一辆,男人过去拦下,三两句话后就领着马车停在千金堂门口。 阿竹已收拾好东西,林苏寒目光逐一扫过,见没什么遗漏,带着阿竹上了马车。 “救人如救火,麻烦师傅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一上车,林苏寒就冲车夫说道。 最后才上车坐在车辕上的男人与车夫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会心的一笑。 车夫大声应下,随后‘啪’的一甩马鞭,马儿卯足了劲扬蹄狂奔。 男人则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一脸回味之色。 要不是怕出什么纰漏,他现在就想钻进车厢里去。 这天仙般高贵的人儿,那白皙滑嫩的肌肤……爽过后就得要了她的小命,想想还真有点不舍得…… ………… 惯性使得林苏寒和阿竹身子往后一倒,两人连忙伸手扶稳。 快速行驶中的马车很是颠簸,好不容易坐稳了身子,转弯的时候又朝一边倒去。 对现代人来说,这种古代马车看着挺稀罕,可坐起来,尤其是超速行驶,是真的遭罪啊。 这震震荡荡晃晃颠颠的,不晕车的人都给晃晕了,晕车的人,恐怕五脏六腑都得给吐出来。 将来千金堂需要‘救护车’的时候,可得好好研究一下如何给马车加速减震。要是拿这种车去接急重产妇,没事都能颠出事来。 就在林苏寒神游之际,忽听窗外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声,随即,马车就与什么东西相互撞上,狠狠的颠簸几下,翻了。 林苏寒和阿竹左摔右撞的被甩了几下,滚作一团,然后随着马车,一起被砸在地上。 不是吧?出急救的时候出车祸? 这可要了老命了! 林苏寒在心里哀嚎,觉得浑身散了架似的,眼冒金星,半天无法动弹。 好在似乎周围全是人,很快就有人上前帮忙,很快将林苏寒和阿竹救了出来。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哎呀,我说你们赶着去投胎呀!路上这么多人,马车还驶那么快?看,这就撞上了吧!” “吃一暂长一智,以后可得小心了!” 林苏寒由着路人搀起身,这才发现他们还未走出最热闹的集市,而现在所在的街旁一片狼藉。 “阿竹,你怎么样?”看着阿竹额角的擦伤,林苏寒一面对相救的人说着感谢,一面担心检查道。 “我没事,都是一些皮外伤。小姐,你呢?有没有伤到哪里?”阿竹也是担心不已。 “我也没事,就是被撞得有些疼。”见阿竹行动自如,自己也没真伤到哪里,林苏寒松了口气,忙去关注那个男人和车夫的情况。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救人 就在这时,离林苏寒身后一二十米远人群围拢的地方,响起凄厉的喊叫声:“大夫!你们谁是大夫?快救救我家公子!公子,你应我一声啊……!” 林苏寒一听,再顾不得找人,先是有些一瘸一拐,很快就健步如飞的跑了过去。 阿竹知道林苏寒听不得有伤患需要,也不阻挡劝阻林苏寒当心自个儿身子,忙不跌的跟了上去。 从车祸中搀着林苏寒主仆二人起身这群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那可是陆府的马车!啧啧,这小娘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我倒觉得这娘子好生胆大,该不会是去向陆府问责去了吧?” “哼!问责?指不定谁问谁呢!当今皇后的娘家,可是谁都能去问的?” “也不知是谁家娘子,行事如此莽撞!当听陆府家丁的叫喊声,就知那陆公子伤的定然不轻,这般闯过去……毕竟自个儿立马就爬起来了,也没伤到哪不是!” “走走走,我们去瞧瞧,到底是这娘妇发威,还是那陆府迁怒…” ………… 和林苏寒二人一齐挤进人群中的,还有一个同样挎着药箱的老头。看着对方仿若刻着医理的皱纹以及经历风霜的白发,林苏寒脚步顿了顿。 好吧,处置这种外伤急诊,并不是她的专长,还是让‘本地’有经验的大夫上吧。 这老头动作倒也迅速,立马就蹲下身号起脉来。哪知,这老大夫抄起伤者的手腕摸了一把,再探了探鼻息,摇头叹息:“呼吸脉博俱无,唉,还是准备身后事吧!” 人群顿时发出各种惋惜同情的声音,阿竹也面露不忍,唯林苏寒大惊! 这人身上除了额角的擦伤外,一点明显的血迹也无,怎就会呼吸心跳全无? 先不说因外力导致的死亡,就是猝死,也会有个死亡过程吧?她们从发生车祸到站到这里,呃,三四分钟没超过吧? 难道说,是心跳骤停? 医生的本能快过思考,林苏寒一把推开正俯在伤者身边嚎丧的忠心仆人:“我来看看!” 那小厮正哭得肝肠寸断,冷不防补被人一推,一屁股跌坐地上,征仲间,只见一漂亮的小娘子,正对自家公子上下其手,又摸又按的,当下顾不得再哭,指着林苏寒气急败坏道:“你是谁?怎如此不敬,胆敢侮辱公子?” 阿竹挺身站到小厮面前:“千金堂从来把救治伤患放在第一位,决无半点侮辱不敬之意!” 好吧,若非众目睽睽之下,少夫人这般在昏迷的俊美公子身上摸来摸去的,确实有点……吃豆腐的嫌疑。 这大概、应该、或许,就是少夫人口中常说的,医都眼中无性别吧! 千金堂三个字,犹如滴入滚烫油锅里的一滴水,在人群中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千金堂?是那个会剖腹神技的千金堂?” “原来是千金堂的神医啊!这下陆公子有救了!” “千金堂不是只精妇产科吗?这种撞伤也能救?” “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千金堂的神医是候府的少夫人么?普通事故升级为豪门恩怨你们不知道?” …… 那小厮显然也爱了千金堂三个字的鼓舞,抹干眼泪,满眼希冀,觉着林苏寒用力压在自家公子胸膛的‘咸猪手’似乎都带着神力。 看着小厮态度的转变,听着满耳嗡嗡声,阿竹对千金堂这块招牌‘咂’出来和非常满意——盛名在外,少夫人这下能放手救治了! 只是舒心的那口气还没舒完,阿竹就疑惑了。 怎的…突然就没声了? 每个人的表情还震惊的让人感到惊悚! 阿竹顺着众人的视线回头,瞳孔瞬间扩大!! 她是谁?她在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谁能告诉她,少夫人怎么嘴对嘴‘亲’上陆公子的? …… 林苏寒快速的在伤者身上探查一遍,初步排除因肋骨断折刺伤内脏的嫌疑,立即对伤者进行心肺复苏兼人工呼吸。 没办法,时间就是生命,何况已经耽搁了些许时候,只要能挽救这条年轻的生命,林苏寒顾不得其他,唯竭尽全力。 一次次用尽力气的按压,一次次连续不断的呼气,林苏寒迅速冒出一脑门子的汗,身子渐渐力竭,脑袋也因缺氧开始炫晕。 就在林苏寒觉得自己也快晕过去之际,终于开始跳动的颈动脉给她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这是又活过来了的节奏哇! 看着伤者终于颤动着睫毛慢慢睁开眼睛,林苏寒欣慰的瘫坐在了地上,这才留意观察了一下伤者的长像。 哈,原来她救的,还是个美男啊! 林苏寒咧开嘴笑,想要与大家伙分享一下她的成功的欣慰与喜悦,一抬头,看到众人皆是一脸不可描述的震惊到石化的表情盯着她,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了!这TMD是在古代啊! 那个男人,不会……不会要以身相许吧? 这些证人,不会……不会要她对他负责吧? 关键她可是有夫之妇啊! “公子!公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还是那个小厮又笑又哭的,打破了林苏寒不知是与众人一同石化还是打破众人石化的窘迫境。 阿竹这时急中生智,忙上前扶起林苏寒,还特意换了称呼:“林大夫,知道你但凡为了救人,是什么也顾不上的,可也别真的就不要命了啊——刚从车上摔下来,你身上可也带着伤呢!” 林苏寒借坡下驴,“也好,听你的。”说着就借力阿竹的手站起来,然后径直走到那老大夫面前,说道:“用点特殊手段急救我还成,可这人最终能不能活下来,还得靠老大夫了!” 林苏寒这话既是为了自己解围,也是全了老大夫的面子——刚宣布病人死亡,结果人就被别人救活了,啪啪打脸啊! 当然林苏寒说得也是实话——要是这人是因为身体患有疾病才在车祸中造成心跳骤停的话,她能抢救得了这次,也抢救不了下次。 那老大夫脸上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恍然,跟做表情包似的,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突然听到林苏寒的话还未反应过来,只下意识捋须点头,待回过神来,只看到林苏寒挤进人群的背影,无奈,只好把注意力专注在伤者身上: “公子,你这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还请不要妄动的好……”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维护 陆启对着自己贴身小厮那张想哭又想笑的脸,眼睛渐渐恢复焦距清明。 “快,快回府……”意识一清醒,陆启就沙哑着声音吩咐道。 小厮这下是真的哭了。 “公子,知道你担心着少夫人还有肚子里的小公子,可是,你好歹也关心一下自己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一点就……你要真有什么事,让夫人和小公子可怎么活!” 陆启扯了扯唇角,浅浅呼吸两口道:“我刚刚又...闭过气去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说着竟抓着小厮想借力起身。 “公子这次可不是简单的闭了气,方才你那可是断了气!”看着陆启不听劝坚持要起来,老大夫没好气的道。“公子要是再任性妄为,诸位乡亲可作证,就是那位大夫再舍了自己再施神技,怕也再难给公子你续上那口气!” 他年纪虽大,人却不迂腐。林苏寒这种‘急救方法’确是让人震惊,可作为医者,他敏锐的感觉到,这方法‘简单’、‘有效’,有‘人’即可用,运用得当,简直就是起死回生之术! 作为医者,远比平常人体会过更多生命消亡的无奈,也见过为救得性命,用过的更多更奇特更惊人的法子。 这个时候,作为医者的道德以及对‘后生可畏’的爱护,老大夫自然要帮林苏寒‘开脱’。 “并没有多少人始终把他人性命放在第一位的!有些人是没有那个能力,比如说‘我’;而有些人就算有这个能力,也不一定有这份胆量,比如——在此的诸位!” 老大夫一一环视周围的人,见不少人果然露出心虚的表情,再添了一把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谁人都懂,可是对这种来自陌生人的无私奉献,公子就可以弃之如履了吗?” 陆启敏锐的感觉到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眼前的这位老大夫,别人或许不认识,他可是熟得很——这老大夫姓荀,曾任职于太医蜀,常年为宫廷中人或官宦之家看病,年前才辞官归乡。陆启小时候就吃过他开的药,妻子自怀孕后一直怀象不太好,也一直是请他来看的诊。看到自己出了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救他的,另有其人? 只是目前什么事都比不上这件事:“荀大夫,你知我心中为何焦急,我妻子她,怎么样了?” 荀大夫:“……” 合着他刚才都白说了! 到底为人夫为人父,何况这第一胎情况确实不太好,荀大夫把头扭到一边,道:“大人和孩子,目前平安无大碍。” 陆启就露出个劫后余生的笑容来! 看着荀大夫出现在这里,陆启就估摸着妻儿应该没事了,只是不问上一问,只凭猜测怎么能让人放心?亲耳听到肯定答案,陆启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整个人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体哪哪都痛,尤其是胸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忍不住闷哼出声。 “哼!”荀大夫把头转回来,“现在知道难受了?刚才不是还不管不顾的闹着要回府吗?” “是是,都是我不对…”陆启咳嗽两声,“荀大夫你大人大量,就别和我这个病人计较……” “哟,现在知道自己是个病人了啊?”荀大夫瞪眼打断陆启的话,手却扣上了陆启的脉门。“这会儿不逞强了?那就说说吧,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身子有些力竭,”陆启从善如流,“还有估计撞车的时候碰到胸膛了……” 荀大夫就一把扯开陆启的领口,只见白皙的胸膛上一片红,在心脏的地方,还留有一个疑似手掌的红印。 “是这样吗…”荀大夫仔细看了看,用手比划了一下,沉吟道。 哪样? 陆启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荀大夫。 荀大夫却没有解释,而是吩咐起陆启的小厮来:“你们公子不是闹着要回府吗?还不赶紧准备?” “是是是,我这就去!”小厮应声要去,突然想起什么驻足问道:“荀大夫,我家公子现在是用马车,还是软轿好一点?” 荀大夫挥挥手,“都可以,你家公子没什么大碍了。” “哎!”小厮笑着去牵马车,脚步不由轻快几分。 陆启很快就被扶上了马车安顿好。 荀大夫也要跟着去陆府,临上车前,突然吩咐小厮道:“去打听打听,刚才救陆公子的大夫是谁?找到了千万告诉我一声,我想有些医学上的疑问要向她请教请教。” ………… 直到马车‘得得’远去,围观的人们似才回过神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熟人啊…… 能被陆府相请的大夫,来头一定不小吧…… 他都救不了的人,千金堂的少夫人却救活了…… 还说要向她请教! 咳…咳!那果真,只是救人的法子? “千金堂啊!” 人群里有不少压低的声音道。 “只有千金堂的剖腹神医才有这种神技!” “是啊,之间听说千金堂剖腹疗伤总是有些不敢信。可是你看刚才,压压心口渡口仙气就能把人给救活了!” “只是这一男一女,嘴对嘴的……唉,这千金堂救人的法子,总是让人这么震惊!” “诶,别说了别说了,这千金堂的神医,可是候府的少夫人,这定远候府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会怎么处置少夫人呢!” …… 这边老百姓们嘀嘀咕咕,那边陆启也没闲着。 “荀大夫,我一睁开眼睛,就莫名其妙的挨了你一顿臭骂,现在可没外人了,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陆启问道。 荀大夫闻言没说话,抬眼仔仔细细端详了他好久,才道:“这皮相确实不错! 陆启:“……” 所以,他是因为长得好才挨骂? 在陆启无语的注视下,荀大夫兀自点了点头,摸了摸颔下的胡须,又道:“那小姑娘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顾名节这般救你的!” 不,不对,那小姑娘分明做的是已婚妇人打扮。 成婚了却还是个姑娘…… 唉!荀大夫叹了口气:这小大夫麻烦大了! 不顾名节? 就因为是个小姑娘,不顾男女之别对他施以援手,就成了世人眼中的不顾名节? 陆启嗤的笑了:“女大夫就不是大夫了?就不能救人了?她救我的时候,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要我说,她这是风光霁月身正磊落,怎么就不顾名节了?” 荀大夫点头:“对对对!我们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看着她怎么样——嘴对嘴的救你!” 陆启:“……”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休书 霞云退去,天际渐渐黑沉下来,庆州城也褪去白日的明亮,徜徉在一片暮色中。 林苏寒和阿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在回府的路上,街旁人家屋檐下逐次亮起的烛火,在她们面前蜿蜒成一条长龙。 林苏寒心不在焉的东瞧一眼西看一下,也不知有没有把这夜景看进眼里。 阿竹则满脸忧心的看看前方离定远候府越来越近的路,又转头看看林苏寒。 这条街走到底再拐个弯,就是定远候府了。 林苏寒突然站住脚,搓了搓脸,试探着问道:“阿竹,你说,我会不会被他们浸猪笼啊?” 阿竹都快哭出来了:“小姐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时怎么就不知道换一个法子救人呢?” “说得轻巧!”林苏寒‘赏’了阿竹脑门一瓜崩,“救人如救火!当时那人心脏都停止跳动了,我再不给他做心肺复苏,他就必死无疑了。当时情况那么紧急,还由着你考虑其他啊?” “你教过我这种急救方法,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候爷和夫人,他们会懂吗?”阿竹咬住唇,“还有世子爷……” 想到程明宇的脾气,再想想今天小姐对那个伤者的人工呼吸…… 世子爷好不容易和小姐缓和的关系,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是啊!”林苏寒肩膀一跨,声音有些懊恼:“当初说好的和离,现在恐怕要变成被休了!” 阿竹:“……” 怎么突然觉得世子爷有些可怜呢? ………… 最先接到消息的,是英晚晴。 她先是骂了两声废物,不过听了如烟的详细述说后,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英晚晴眼泪都笑出来了,“这么的水性扬花,都省了我出手了!哈哈哈……这下看她怎么还有脸住轩榭,看她怎么还有脸进候府!……” 英晚晴笑够了,擦着眼角坐正身子,努力掩藏好满脸的快意:“走,这么大的丑事,怎么能不告诉姨母呢?” “依奴婢所见,还得派个人让候爷知晓才是!”如烟一脸奸笑,“候爷不是对这个‘神医’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亲自搓和那个贱人和世子爷么?奴婢倒想看看,候爷知道这个引以为傲的‘神医’媳妇,众目睽睽下就敢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会是什么反应?” 英晚晴满意极了,二话不说褪下手腕上沉甸甸的金镯子:“赏!” 如烟眼睛一亮,噗通一声跪下,高举双手接过镯子。 ………… “咣铛”一声,白氏手中的茶碗落了地。 “你说什么?”白氏不可置信的道。 “姨母,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啊!我不过是派个人出去买点东西,怎知就亲眼所见这样一幕!事关定远候府颜面,如烟不敢添油加醋,更不敢有丝毫隐瞒。” 英晚晴撅着眉头,俏脸上满是正色,抬眸的瞬间幸灾乐祸的眼神一闪而过。 白氏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这个林苏娘,就这么不想做这个候府少夫人么? 宁愿自毁名节,也要履行协议上的承诺! 哼,真当宇哥儿离了她就不能活了? 笑话! “来人!”白氏高声唤道:“叫宇哥儿回来写休书!” 英晚晴刚勾起满意的唇角,就听门外有人高声道:“不用了!”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你的好儿媳么?” 白氏看着定远候一脸戾气,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嘲讽道。 “好儿媳?哼,我定远候府没有这种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儿媳妇!”定远候怒吼完,‘唰’的一声抖开手里的纸张。 “休书在此,就不用劳动宇哥儿亲自动手了!我当初怎么操持着把这个儿媳娶进门,如今就怎么把她赶出去!” 说完就将休书递给英晚晴:“晚晴,这张休书交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当然!”英晚晴迫不及待接过,“候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林苏娘那个贱人,再玷污定远候府的一级台阶!” 长久的心愿一朝达成,英晚晴激动的有些面目狰狞,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完,紧紧捏着那张休书,转身就走。 定远候没多加注意,兀自气呼呼的坐下来,白氏却看了个清楚。 原来晚晴这些日子晚晴的退让,并不是真正的放下了啊。 也是委屈这孩子了! 还有宇哥儿,这下该对林苏娘死心了吧? 只是一腔真心付诸东流,宇哥儿又该有多伤心…… 定远候还在怒骂:“……原以为她在外行医,到底挣了些名望出来,抛头露面的也就算了,可谁知,原来是个这么不知廉耻的,顶着候府少夫人的名头,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简直是丢尽了定远候府的脸!……” 白氏听得心烦:“早知今日,候爷当初又何必去求那道圣旨?” 若是没有当初,哪有晚晴渴望失而复得的狠辣?哪有林苏娘逃离般义无反顾的绝决?哪有宇哥儿从里至外傻子似的难堪? 定远候:“……” “怪我咯?我当初去求圣旨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为了整个候府!这门亲事最初是谁定下的?难道是我吗?……” “候爷与其在这里发火,还不如把事情如何查个清清楚楚,再想想要如何保全候府的颜面、要如何跟陛下交待。”没有理会定远候的暴跳如雷,白氏说完径直走了。 身后响起瓷器落地碎裂声以及怒骂: “来人!把那个女人给我绑了!先游街再沉塘! ………… 往日这个时候,定远候府灯笼明晃晃,把大门角门甚至门前的台阶都照得清清楚楚。一些办事的或是住在府外的下人们鱼贯而出。 今晚这个时候,灯没亮,门没开,大门上的铜狮铺首面目狰狞,林苏寒站在门前,感觉似要被吞噬了般。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就算时光倒流,她依然会选择救人! 所以,来就来吧! 林苏寒上前敲响门环。 门应声而开,露出门后站着的人。 林苏寒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面对程明宇就好!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欺侮 门内,英晚晴终于挑起了傲慢的唇角:“来人!快把她给我轰出去,可别再玷污了定远候府的一砖一瓦!” “是,表小姐!” 一众婆子一拥而上,连推带掀的把林苏寒和阿竹推下台阶,摔倒在地上。 林苏寒不由骂了声靠。 阿竹眼眶都红了,忙爬起身又去搀林苏寒。 林苏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冷道:“什么时候,定远候轮到一个表小姐做主了?” “哼!像你这种毫无廉耻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一个牙尖婆子道。 “不错!像你这种人,就该拿去浸猪笼!”马上有人附和道。 英晚晴满意的笑了,穿过婆子们来到林苏寒面前:“林苏娘,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在外面了,哪还有脸回府来!” “我不过救了个人而已,有什么不敢回来的?” “救了个人而已?哈哈哈……”英晚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一样,“敢情‘林大夫’救人,都是嘴对嘴的亲啊!哈哈哈……” 婆子们跟着笑,看向林苏寒的眼神全是轻蔑:居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看你还有什么脸! 林苏寒被这么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没见一丝狼狈,反倒一本正经起来:“那不叫嘴对嘴的亲,正确的学名叫人工呼吸,有特定的频率和节奏,是用于自主呼吸停止时的一种急救方法,适用于窒息、溺水、药物中毒等患者的急救……” 林苏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换上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可是觉得,面对一个已经停止呼吸的将死之人,还能有满脑子的亲吻念头?你们莫不会都是——变态吧?” 呃…… 不是在嘲讽林苏娘么?怎么好像反被她骂了? 婆子们的笑都僵在脸上,英晚晴则有些恼羞成怒:“任你舌烂莲花,也改变不了你水性扬花的事实!” 说着抖开手里的纸:“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林苏寒看了看:“休书?” “不错!”英晚晴抬起下巴,特意强调:“是写给你的休书!你,从现在开始,不再是候府少夫人了!” 林苏寒接过休书,一边看一边往里走,顺便慢条斯理来了句:“唉,就算我不再是候府少夫人,这少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表小姐你来坐!” 英晚晴简直气得头顶冒烟,一步拦住林苏寒,咬牙切齿的道:“你要干什么?” “找夫人哪!”林苏寒一脸认真:“我们当初说好的可是和离,给我个休书算怎么回事?” 英晚晴:“……” 众人:“……” 这个时候,还纠结这个,有意义吗? 就在这时,‘嘶’的一声,林苏寒手里的休书化成了碎片。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磁性却又无比阴沉狠戾的声音:“你觉得这件事情,是一封休书或和离书就能解决的吗?” 是程明宇! 林苏寒心底没来由的一阵心虚,身子瞬间绷紧。 “表哥!”英晚晴原本见程明宇撕了那张休书有些着急,现在听到程明宇这样说,很快释然,还立刻欣欣喜喜娇娇羞羞又叫了声“表哥!” 可惜,英晚晴的这番作态程明宇没顾得上瞧一眼,已一把抓了林苏寒的手腕往外拉。 林苏寒手腕被捏得生疼,再一看程明宇的脸,双目发红,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现代人知道自己头上被绿了都会气得想杀人,更别说这满脑子封建观念的古代人了,程明宇不会也是,想杀了她吧? “程明宇!冲动是魔鬼,你……你有话好好说!”林苏寒害怕了,脚步踉跄着不肯跟着走。 程明宇冷冷扫了一眼妄想跟他对峙的人,手一松。 下一秒却直接把人扛了起来,一把塞进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一边的马车里。 “救……”命字还没出口,林苏寒就被‘咣’一下扔进了马车。 人还没缓过来,马车厢里有限的空间已经挤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冰冷的目光,像是要噬人。 老是被程明宇这样盯着,林苏寒脾气也上来了。 她绷着脸,努力适应快速行驶中马车的颠簸,爬起来坐到程明宇对面的座位上,开口道:“好,我这就给你解释一次,不管你相不相信理不理解!我!只是单纯的在救人!” 这辆马车,只是一辆府里管事们常用的青布帷车,空间比较狭小,两人相对而坐后甚至膝盖都能碰着膝盖。 程明宇长臂一伸,揪着林苏寒胸前的衣襟,那张灵动的小脸就到了自己面前。 “救人?救人需要嘴对嘴?” 冷冰冰的嘲讽,摆明了是不相信。 林苏寒深吸一口气,没做无谓的抵抗,极力平静的道:“在战场上,世子爷应该深深感受过,生命的宝贵以及脆弱。当前一刻还和你喝酒吃肉的战友,这一刻却倒在你面前立刻就要死去……我想,如果能救他,无论用什么方法,世子爷都愿意的。其实,我为何会如此选择,世子爷应该是最懂我的,不是吗?” 我懂你个鬼! 看着眼前翕翕合合的红唇,程明宇重重的吻了上去! 就算我都懂,我都明白,可是,一想到那棱角分明的樱唇曾经无距离接触过别的男人,我就受不了! 这是独属于我的! 就算你是为了救人都不可以! 林苏寒猛得睁大双眼,张口要喊,却给了程明宇可趁之机。 啃噬、嘶咬、侵占、纠缠、掠夺,程明宇的吻,带着狠狠的惩罚意味,不放过一唇一舌,似是要留下自己的专属烙印。 随着动作越发不可控制的粗野,喘息声加上越发激情的暧昧声响回荡在车厢里,更添刺激。 林苏寒觉得自己好像就要窒息而死了,意识已经开始焕散,直到胸前的柔软被一双略有粗糙的大手掌控揉捏,带着微痛的刺激,人才恢复一丝清明。 身子被这个男人压着,肩膀胸脯白花花的一片…… 林苏寒一个激淋,连忙手脚并用的推开正对她上下其手的男人。 “程明宇!你这样算什么意思?”男人重重的压在身上,林苏寒半天推搡不动,气急败坏质问道。 “什么意思?” 好好的进程被打断,程明宇红着双眼,喘着粗气,“什么意思你会不明白?” 说着又俯下身啃咬起来。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抵达 “明白你个鬼!”林苏寒用力推开程明宇的脸,“你给我起开!” “我为什么要起开?”程明宇没费什么力气就捉住那双作乱的手,将‘她们’举过林苏寒的头顶牢牢钳住。 “你混蛋!无耻!流氓!”林苏寒气得破口大骂,手动不了,开始用腿踢。“我跟你说,你要再敢动手动脚,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啊!” “我不过是和自己的妻子亲热,怎么就无耻了?”程明宇也吼道,一条长腿死死的压住林苏寒的腿。 “呸!谁是你妻子?休书都写了!”手脚都被钳制,林苏寒只能愤怒的扭动身子。 “没有休书。”程明宇想也没想的道。 “怎么没有?明明……”好吧,那休书确实不是程明宇写的,最后还被他撕了…… “明明就算没有休书,也没有我们这样的夫妻,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妻子!”林苏寒脱口道。 程明宇眸子里的温度一下就冷了下来。 她不愿意! 她从来都不愿意做他程明宇的妻! 所以她才会那样毫无顾忌的救人! “你说的对!”程明宇缓缓启唇,“我们之前确实不像夫妻。不过从此刻起,就让我们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吧。” 话落低头重重咬上林苏寒的脖子。 一路往下。 一只手‘嗤’一声撕开林苏寒的衣服…… 林苏寒明显感受到程明宇浑身散发的低气压,以及志在必得的决心,知道自己今天难逃这一劫。 干脆心一横眼睛一闭不再挣扎:“你若是觉得我人尽可夫人人可辱,就尽管上吧!” 程明宇身子一顿。 慢慢抬起头来,见到林苏寒头发散乱脑袋拧向一旁,精致的小脸紧皱,眉头紧锁,大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味道。 心底悔意顿生,先前那种不管不顾的气势荡然无存,然后是浓浓的苦涩。 程明宇几不可闻的长叹一声,放开林苏寒。 林苏寒先是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然后就像从老鹰爪下逃生的兔子般拢衣爬起,‘嗖’一下坐到离程明宇最远的地方。 程明宇:…… 合着他就是毒蛇猛兽? 不过刚刚,自己是挺……禽兽的…… ………… 林苏寒缩在角落一件件整理好衣裳,又拿出梳子打理散乱的头发。 她的手能对付精密复杂的外科手术,却对这三千烦恼长丝没有任何办法。终于N次挽髻失败后,泪水不争气的滑了下来。 该死的劈退的前男友……该死的不能剪头发的古代……还有该死的程明宇,居然那啥她……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眼泪不要钱似的一颗接着一颗。 “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程明宇看了眼女人哭红的鼻头,硬绑绑的说道。 林苏寒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把头扭向一边继续梳着发。 程明宇看着那越梳越结的头发,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拿过梳子。 林苏寒却是身子一缩,瞬间拉开与程明宇的距离,神情戒备。 程明宇手一僵,眼神暗了暗,口中却道:“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我真要对你做点什么,你能躲到哪里去?” 林苏寒更是紧张,正要不顾一切的‘自卫’,肩膀就被一扳一正,随即就感到男人手中的梳子落到自己头发上。 “这般披头散发的出去,是个人都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林苏寒闻言一窒,身子僵着不动了。 头发却变得听话起来,在程明宇手里变得服服帖帖。林苏寒能感受到那双有些粗壮却灵活的手,轻柔的穿插在她发间,将她乱糟糟打了结的头发梳理柔顺,轻松快速的挽成了发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逾矩! 可刚才的‘屈辱’就在眼前,林苏寒身子依旧紧绷,并不敢放松丝毫。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程明宇突然道:“你放心,从今往后,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再这样对你。” “不过,你要是再敢用‘亲嘴’的方法去救人,特别是男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程明宇突然靠近她几分说道,缓慢森然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威胁。 林苏寒:“……” 所以,她方才是日了鬼了才会有程明宇想道歉的念头? ………… 马车到庄子上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程明宇冷邦邦的丢下一句:“好好伺候着,不能少了一根头发!也给我看好了,不得离开这庄子半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匆忙被唤起身的仆妇们忙不迭的应了,带着几分无措和同情将林苏寒迎进了屋。 这里自然比不得候府宽敞舒适,好在一应生活物品倒也齐全,有仆妇机灵的抱来了干净被褥,引路的仆妇也手脚麻利的上去帮忙。 折腾了一天,又吓得够呛,林苏寒是真心累了,寻了张椅子软软的坐下来。 两仆妇见了,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这是伤心了吧? 其实,谁人被扫地出门不伤心难过?尤其是这位少夫人的境遇,她们也有所耳闻。好不容易才成了候府的正主子,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如今却又落到这样的境地…… “少夫人可是困了?”引路的仆妇当即爽朗的笑道:“放心!这棉被褥子,我们才洗了晒了的。这不,还有太阳的味道呢!呆会儿啊,您肯定一觉睡到天亮,身都不带翻一个的!” 林苏寒笑了笑,露出白白的牙,手还拄着脑袋:“是吗?我很喜欢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有劳你们费心了!对了,现在可有什么现成的吃的?晚饭没吃,现在正饿得慌。” 俩仆妇顿了顿,诧异的又对视一眼:这个时候,不是该强颜欢笑、茶饭不思……莫不是伤心过了头,想要支走她们…… 带路的仆妇朝抱被褥的仆妇使了个眼色,停下手笑道:“不就煮个饭嘛,一把火的事!少夫人想要吃什么?我这就去做!时候不早了,我给少夫人做点好克化的东西——熬点粥可好?” 林苏寒点头:“好极好极!就是一碗清粥,再加点泡菜什么的就完美了!” “少夫人就安心等着吃吧!不是我自夸,这十里八乡的,就数我做的泡菜最好吃了!” “是吗?”林苏寒眼珠亮了亮,“那我可有口福了,我就好这一口!” 瞧着林苏寒忍不住咽口水的样子,妇人心底稍安。“保证少夫人不会失望!”说着朝厨房去了。 铺床的仆妇也没闲着,有些胆怯却又尽量的没话找话,说了自己姓李,煮粥的仆妇姓赵…… 林苏寒看出她的拘谨,一一回应了她的话。 赵婆子手脚麻利,很快便做了几小碟泡菜咸菜伴着白粥端上来。 林苏寒正准备动筷子,门外脚步急促伴随着呼唤传进来:“小姐!” 说话间人已经一阵风似扑了进来,直奔林苏寒抓着她胳膊上下左右打量:“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林苏寒任由阿竹摆布,笑道:“能有什么事?瞧把你给急的!” 阿竹停下动作,心落下:“你是不知道,这一路上担心死我了!世子爷他……” 忽觉失言住了口,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屋子里正打量她的仆妇。 李婆子赵婆子倒也闻音知雅,忙借口要去送热水退了出去。 “那个混蛋!他又做什么了?”林苏寒提起程明宇就是一肚子火,加上也没别人在跟前,不用跟他留脸面。 咦,她为什么要给他留脸? 阿竹刚放下的心却是再次提了起来:“又做了什么?小姐,世子爷真打你了?快给我看看,你伤哪了?”说着上前扯林苏寒衣裳。 世子爷把小姐抓上马车的那一刻,似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该不会真对她下杀手了吧? 阿竹眼泪掉下来。 毕竟小姐做出那样的事,别说打一顿,就是世子爷真要了她的命,世人也只会说小姐活该。 林苏寒避开阿竹,带着几分不自在坐下捧起碗。 “他没打我。” 就是差点把她给‘吃’了。 那男人鲁莽,脖颈肩头胸口留下不少痕迹。 还好这古代衣服够严实…… “又饿又困的,吃点东西垫垫早点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林苏寒又道。 阿竹听话的端起碗,只是看向林苏寒的目光总带着几分狐疑。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悠闲 晨光大亮,朝阳带着艳丽的色彩斜斜的照射到屋前,让周围的一切显得明亮又美好。 阿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已经在厨房屋子间往返不知几趟了。 小姐爱吃的饭食、洗漱的用具、要换洗的衣服,甚至平日里少用的消遣之物,她都拿出在候府的规格,一一准备妥当了。 现如今,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怕是谁也不会当她们主仆一回事了。 还好庄子里的人简单,即便猜测她们应该是犯了错被赶到这里来,也没多嘴多问,还热心的帮忙。 掀帘进屋,阿竹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林苏寒动了动眼皮,懒驴似的抱着被子滚了滚,嘴里不满嘟哝道:“阿竹,大清早的吵什么呢?好不容易睡个懒觉……” 阿竹又气又好笑,直接过去推开了窗。“太阳都晒屁股了,小姐你还睡!” 明晃晃的太阳照到脸上,刺得睁不开眼,林苏寒捂眼无奈起身:“你就让我再睡会儿呗,又没什么事情要忙……” 眼睛无意往窗外瞄了一眼,嘴里的话嘎然而止。 窗外不远处,露出一角的鱼塘边菜地里,豆角藤蔓缠绕在竹杖上正迎风而动;远一些是一块块的梯田,铺满了半人深浅绿汪汪的禾苗;梯田尽头,是一条蜿蜒的小溪,能远远看到泛着白色的浪花。 林苏寒顿时就来了精神,掀被跳下床:“走,我们出去走走去。” ………… “少夫人,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尽管对这主仆二人做的事已见怪不怪了,赵婆子的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惊恐,看着林苏寒的眼睛瞪得滚圆。 “做菜啊,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苏寒笑着冲赵婆子挑了挑眉毛,继续翻炒着油锅里的石头。 嗯? 油锅里炒石头? 怪不得赵婆子惊讶,石头炒来能吃? “少夫人,鸡蛋打好了。”阿竹天天跟着林苏寒,听过见过更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此时倒是一脸淡定。 林苏寒扭头看了一眼,“嗯,再加点葱花进去。” 赵婆子不再言语,更没有阻挠,只目不转睛看着。这几日接触下来,少夫人说话做事总是出人意料,却从来没有荒唐失了分寸的时候。 “滋!”…… 蛋液倒在石头上冒起了白烟,鸡蛋迅速沸腾成熟,香味四溢。 赵婆子眼中的惊恐已慢慢转为惊奇。“这菜……” “唔…味道还不错,初次实验成功!”林苏寒先是挟筷尝了一口,才看向赵婆子:“尝尝?” 赵婆子毫不迟疑的拿起筷子。 果然,鸡蛋一入口,香、滑、嫩,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香,别有一番风味。 “味道怎么样?”看着眯着眼睛品鸡蛋的赵婆子,林苏寒笑着问道。 赵婆子意犹未尽:“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鸡蛋!少夫人真是奇慧,居然能想出用石头煎鸡蛋这么新奇的法子来。” 呃……哪里是她想出的法子,现代有很多用石头做菜的餐馆…… 更何况,用石头烹饪,自古以来就有。 阿竹知道这是林苏寒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记忆,忙道:“这倒不是少夫人凭空想出来的法子,好像也是从一本什么书上看来的,当时少夫人还讲给我听来着。” 这些天,林苏寒常常出现在田间地头,阡陌而行,摘菜采花,好好领略了一把田园风光。 庄子里的人受程明宇的吩咐,自然不敢让看起来娇滴滴的主仆二人单独行动,常常是三两个仆妇轮流陪着。 可林苏寒并不是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受过高等教育去过很多地方,加上小时候随外婆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缘故,她的所见所闻,往往引起仆妇们的诧异。 不是说少夫人生性胆小怯懦,除了一张好皮囊其他一无是处,加上身子骨不怎么好,几年都没敢出过候府大门,怎么最近不但听说会了医术,到了庄子上,人利落爽朗不说,还知晓不少农事,没有她不认识的庄稼,就这一手新奇的厨艺,就够让人赞赏了——就算全部都说是从书里看来的那也是本事啊。 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想想前阵子居然传说少夫人会给人剖腹,真是让人可笑。 赵婆子摇着头,心里正感叹着,林苏寒已笑着道:“我还知道别人用石头煮鱼吃呢,味道特别鲜美!等我和阿竹再去河里挑些能用的石头,再捉几条鱼回来,煮上满满一锅,让大家伙儿都尝尝鲜!” 其实说起来,还是那一桌子人围着、红汤翻滚鲜香麻辣的水煮鱼片,更让人魂牵梦萦呵。 ………… 当林苏寒主仆二人半湿着衣裤提着鱼蒌石头准备回庄子里的时候,太阳就要西落了。 往日的这个时候,大家纷纷结束一天的劳作往家赶的,而今天,不少人却一溜往庄子西头去了。 林苏寒不由说道:“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啊,怎么都往那边去啊?小姐,我这就去问问。”阿竹说着上前叫住正要走过的大婶。 “唉呀,听说李家的水牛下牛崽,哎哟造孽,生不下来!”这大婶嗓门很大,边说还拍手跺脚的着急,“这要是有个不好,这秋田可怎么耕哟?” 大婶甚至没顾上林苏寒还在这儿,风风火火的走了。 “小姐……”阿竹转身看着林苏寒。 这个年代,耕牛是很重要的生产力,是百姓不可或缺的财产,官府甚至不许民间随意杀害。庄子上就这么一头耕牛,怪不得乡亲们这么着急。 要是小姐愿意出手的话……阿竹不由想到。 “走,我们也去看看。”林苏寒说道。 “小姐……”阿竹又叫了一声。 可这毕竟只是牲畜,小姐毕竟是候府少夫人…… 林苏寒看穿阿竹的纠结:“这人和牛可是不一样的,我们只是先去看看。” 阿竹知道自己该阻拦的,可想想那日和小姐喂过的青草和摸过的牛角,还有那大大鼓起的牛肚子,终是意动战胜了理智。 随行的婆子想阻拦却阻拦不了,踌躇一阵跺脚跟着去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动手 正在生产的是一头水牛,长着一对弯弯的牛角,此时正趴在地上,神色萎靡无力,嘴里不时发出“哞哞”低弱的叫声。 闻讯而来的乡邻们满满站了一圈,见此情景,不少人交头接耳,言谈间满是惋惜。 牛主人夫妇围在牛身旁愁着脸束手无策。 眼看着母牛越来越不行了,牛主人不禁抬头望天,长叹口气:唉,天要亡牛啊! 偏偏耳边还有个声音质疑道:“你们就这样放任不管,都没有做任何助产措施吗?” 牛主人不服气,径直寻一旁石墩坐下,头也不回道:“怎么没有?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甚至还烧了香,请了袁仙婆!” 哦,袁仙婆是隔壁庄子上的大仙,平时给人做做法驱驱鬼什么的,有时也兼职接接生什么的。 “请仙婆?仙婆都让你做什么了?”声音继续问。 唉!仙婆就是说没得救了,才让他烧香求菩萨保佑嘛。 牛主人又叹口气,扭头看向母牛,就看到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抚上水牛粗糙的皮肤。 哎?这谁这么没眼水,这时候还来添乱啊? “你……”抬头看向来人,呵斥的话忙咽了回去。“啊?是少……少夫人!这……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啊!” 这不远处就是臭哄哄的牛圈,眼前又是正在生产一身污秽的母牛…… “没事,”林苏寒笑笑,又低头去牛:“我就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哎哟!我们怎么给忘了!少夫人可是会剖腹的神医哪!人都能救,牛自然也能救嘛!”人群中有人高声到。 这一声喊,倒让原本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吧! 那母牛是不是有救了?那冬耕和春种就不用愁了吧? 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希冀。 可是…… 看看眼前天仙般贵为候府少夫人的人儿,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一身污泥污秽的母牛。 那只是一头牛啊! 牛主人眼里也是骤然爆亮起光芒,随即又暗淡下来。 林苏寒感受到这有些诡异的气氛,站起身来。 “我是能给人剖腹产不错,可我为什么要给这牛剖腹产呢?” 果不其然啊,对这些贵人而言。他们或许只知餐桌上的牛肉,哪能明白耕牛对庄稼人的重要呢? “你们难道没想过,这牛要是做了剖腹产,短时间内干不了活,冬天的田要让谁来耙?” 呃…听起来蛮有道理的。可是,牛眼着就要没了,冬田不是一样没牛耙? “当务之急,是赶快让小牛生下来,才能保牛母子平安!你,你,还有你,上前搭把手,先把母牛搀起来!” 嗯嗯,正是这个理!被林苏寒随手点中的人下意识上前动手帮忙。 一旁的牛主人又惊又惑:“少夫人,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少夫人自然是准备给牛接生啊!”阿竹抢先答到,横了牛主人一眼:你是不是傻?这都看不出来! “唉呀!”牛主人一拍大腿,“这怎么使得!”林苏寒若是不救,他们心里会谪咕,可林苏寒若真要救,他们又觉得太冒犯。 “有什么使不得的?只要是生命就值得救!”林苏寒认真说道,还说了一句让牛主人无法拒绝的话:“母牛宫口已经全开,我都看到小牛的头了!” 牛主人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自家媳妇扯住了袖口:“他爹,最后的机会了,就让少夫人试一试吧,左不过没有最坏了,可万一真的就行了呢?” 唉!罢了!不合规矩就规矩吧,好歹是两条牛命。 母亲总是最伟大的,不论是人还是动物。母牛在几个庄稼汉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林苏寒快速净了手,准备接生。 初步判断,母牛胎位未见异常,产道狭窄并且产程过长耗尽母牛体力所致。 林苏寒决定做一下小手术。 铮亮的手术刀一亮相,人群明显骚动起来。 林苏寒置若罔闻,再三确定好下刀位置,轻轻一划。 嘶! 母牛尚没多大反应,吃瓜群众倒是抽气‘痛’上了。 不过效果是显著的,是个人都看到母牛身后即将出世的牛犊的脑袋了。 母牛‘哞哞’叫了两声,也想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谁知左右晃动两步,蹄子一软差点跌倒下去。 不行啊,还得助产。 林苏寒手伸进去,拖住牛犊的脑袋脖子,轻轻一拉。 纹丝不动。 再拉! 还是不动! 林苏寒有些无语。 不得不说,这人和牛,差异不是一般的大哈。别的不说,就说这助产的力度,就没在一个档次上。 趁着母牛再次宫缩,林苏寒一脚蹬到牛屁股上借力,双手使劲一拉。 熟悉的胎儿娩出子宫的声音传来。 ‘啪’的一声响,宣告牛犊出生。 看着披着胎膜脑袋磕到脚背的牛犊,林苏寒再次无语。 这么响,也不知道有没有摔疼。 请原谅她实在是托不住这么个‘小’家伙。 母牛如释重负,一步步调转头开始舔舐自己的孩子。 顾不得处理自个身上的血污,林苏寒趁着这个机会开始给母牛缝合。 开玩笑,她可没准备给牛做麻醉,不趁着这个空隙赶紧缝合,难道等牛回过味来吃痛给自己撂蹄子? 帮忙的几个庄稼汉子显然也想到牛不可控,或者又是被林苏寒的动作所吸引,纷纷护在两侧。 母牛很有耐性,一点一点舔遍牛犊全身。 小牛犊在妈妈的舔舐下晃着脑袋睁开眼睛,慢慢的开始尝试站起来。 等它不知道第几次终于颤颤巍巍东摇西晃的站起来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林苏寒也松了口气。 总算有惊无险的缝合完了。 针线穿过皮肉,母牛吃痛,屁股总是要挪一挪,林苏寒无奈只好跟着移动。 她一动,做助手的阿竹跟着动,牛两侧护卫的庄稼汉也要跟着挪一挪,牛主人这时候往往要吼一吼或是安抚一阵母牛…… 事后林苏寒想起这事忍不住捂脸。 这画面真是……太有喜感。 ------------ 第一百五十章 揭开 缝合好伤口,交待好牛主人夫妇要注意些什么、用什么药护理清洗伤口,林苏寒蹲下来,碰了碰湿漉漉的小牛头:“小家伙,明天见!” 本就弄得有些脏乱的衣裙,再弄上一身血污,再加上水牛身上特有的气味,那味道简直不要太酸爽。林苏寒现在只想好好冲一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衣裳。 站起身,看着还在围观的人们,林苏寒又道:“大家都散了吧!小牛刚出生,本身消毒就不严,人多围着,要是吓着再感染到细菌病毒什么的就不好了。” 虽然没太懂什么细菌病毒的,但见林苏寒要走又让她们也走,乡亲们围过来,顿时七嘴八舌乱哄哄一片。 “少夫人说的是!”有年纪稍长的人说到,“大家伙都听到了吧?都散了散了,明早还要下地呢。” “少夫人辛苦了,快些回去洗漱歇息,我伺候过刚出生的猪仔,照顾牛犊的事情,我能搭把手!” “接生费力更费神,今日要不是少夫人,我们怕是见不到这小牛犊了。” “…真是多谢少夫人!…” “…少夫人菩萨心肠!…” …… 乡亲们的话语里带着发自内心的认可接纳与感激。 之前的少夫人,不管是因为什么被放到庄子上来,纵然开朗大方不避他们脸上常带着笑,也从来没在他们面前摆过架子,但那也是少夫人,顶多算是一个和气的主子。 可是现在么……愿意为了他们这些庄稼人,哦,庄稼人的牛,不惜身份高贵搭救的人,那就是他们庄稼人要感谢尊敬的人。 庄稼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别人若是对自己好,自己就要对得起这份好。 “乱哄哄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纷乱话语被打断,大家纷纷看向这高亢尖锐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声音主人。 来人一身粉色绫衣,戴着华丽金银首饰,唇红齿白俏生生的模样,一脸高门大族出身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她身后还带着两个丫鬟,旁边还跟着个穿着打扮不输她的漂亮女子。那漂亮女子咬着唇,神色复杂。 乡亲们又纷纷看向林苏寒。这莫不是……候府里来的人? “哟!少夫人也在哪!”那说话的女子一眼看见林苏寒,眼睛里闪过兴奋的光芒,说道。话落自己又捂嘴咯咯笑了,“瞧我这脑子,总是记不住事!怎么就忘了,你现在,可不再是候府少夫人了呢!” “如烟!”阿竹喝到,脸上一片阴霾:“你少在这里落井下石!” “我怎么落井下石了!”如烟做作惊讶道,眼里是敛也敛不住的得意。“是我们小姐心善,想着林小姐好歹尝伺候过世子爷一场,如今却被关到这么个鬼地方……啧啧,就算是有些人自做自受,候府却依然念及祖辈恩情,我们小姐就替世子爷,来给林小姐送点吃的喝的用的——阿竹,你可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呀!” “黄鼠狼给鸡拜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表小姐,对我们小姐从来就没安过好心!”阿竹涨红着脸,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林苏寒身前。 “嗤…”如烟嗤笑一声,抬臂交叉抱在胸前,斜了林苏寒一眼,那眼神,要多轻蔑就有多轻蔑:“阿竹,别把林小姐跟我家小姐相提并论:大庭广众之下,就跟陌生男子嘴对嘴亲吻的人,我们家小姐……嫌、脏!” 阿竹脑袋“轰”的一下,脸上瞬间毫无血色,一片惨白。 早就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可当面被人这么残忍血腥的揭开,难过、愤怒…更深的是恐惧,充斥在阿竹心头。 人言可畏!少夫人往后,要如何自处?泪水瞬间充满阿竹的眼睛,让她有些看不清林苏寒的脸。 林苏寒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她无声的拍了拍阿竹的肩膀,一步走到阿竹身前,双臂随意的背在身后。 “如烟是吧?”林苏寒说道,“你见得到程明宇?” 怎么,要求饶?如烟压抑着心中的爽快:“我当然能见到世子爷,我们小姐……” “那就好。”林办寒波澜不惊的打断她,“那请你帮我问问他,我跟他的和离书,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拿来给我?毕竟是御赐的婚姻,这么拖拖拉拉的不好。” 什么?? 简直不要脸!明明写的是休书! 如烟本就噎着口气,听了林苏寒此话简直要尖叫,原本就堵着的气生生卡在喉咙口,噎得她一张脸又青又白。 “也请你转告表小姐,”林苏寒继续气死人不偿命的开口:“她若是喜欢程明宇,大大方方的去追求便是,不用到我这里来刷存在感。毕竟是我不要了的男人,我不会介意。” 嘶…… 一片抽气声中,如烟两眼一翻干脆的晕了过去。 两个丫鬟扔了手里的东西忙去扶,柳玉也慌忙蹲下查看。 林苏寒走过去,见她们呼喊、拍脸、掐人中都没用,无视两丫鬟仇恨的眼神,沉着蹲下来,伸手探向如烟颈动脉。 “这么不经气?”林苏寒蹙眉,“心跳呼吸都没了!” 两丫鬟顿时吓瘫在地,柳玉一把抓了她的胳膊,浑身颤抖:“小…小姐,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救人!柳玉,听我指挥,先把她放平……” 柳玉浑浑噩噩,机械般听着林苏寒的指令。 “胸骨中下3/1处…对,就是那里…左手贴紧她的胸部,两手重叠…对,就是这样…左手五指翘起,双臂伸直…对,没错……用上身力量,用力按压30次…1、2、3…再用力一点…4、5…” 其中一个丫鬟看他们这样折腾如烟都没反应,伸出两根手指,颤颤巍巍放到如烟鼻子底下… 半晌,如触电般抽了回去:“她、她没气了,她死了!如烟死了!” 乡亲们也触电般的退了一步,面带惊恐。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去记挂牛犊了。 “…29、30!好,柳玉,现在开始人工呼吸!” “我…我不会!”柳玉心里砰砰跳。 “别怕,刚刚就做得很好。来,我抬着她的头,你来做,很简单的…” 柳玉慢慢上前。 “来,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对着她的嘴,吹气!” “很好,做得很对!放开她的鼻子,平缓一下呼吸,3、4、5,再来一次…3、4、5,再来一次……”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机会 咳、咳!”卡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如烟感觉自己终于不再轻飘飘荡来荡去无着无落了。 “很好!柳玉,你看,你都会救人了!”林苏寒笑着拍了拍柳玉的肩,慢慢站了起来。 柳玉似力竭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抬头看向林苏寒,笑了。 如烟有些急促的喘息着,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苏寒的脸,眼神里全是愤恨仇视,让人觉得此刻她如果有力气,她一定跳起来去咬林苏寒的脸。 林苏寒迎着她的目光,左手抓着右手手臂,有些散漫的反搭在身后,整个人从沉着镇定,一下子化为孤傲清冷。“果然存着什么样的心思,看到的就是什么样的行为——如烟,刚才柳玉救你的方法,就是我救那个男人的方法。” “可我根本不想用这个法子救你,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所以只好让柳玉代劳了!还好柳玉聪慧又大胆,一学就会。柳玉啊,这法子你可以多教几个人!豪门深闺的,难免就会有诸如上吊啊、溺水啊这样的事情发生,保不齐,这急救法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后两句话,林苏寒是对着柳玉说的。 林苏寒说完就要走,刚走两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目光扫过如烟,扫过柳玉,又缓缓扫过还矗立不动的庄子里的每个人,最后又落回到如烟脸上。 “哦,忘了告诉你。”她缓缓说道,声音里没有半点起伏。“作为一个医者,救一个男人还是救一头牛,并没有半点区别。” 话音落已松开双臂,身姿笔直的往前走去。 阿竹抹了把不知何时满脸的泪,快步跟上。 如烟觉得自己还是晕过去比较好。 该死的!那贱人什么意思? 难道她还不如一头牛? …… 洗去一身疲惫污秽,夜色已沉静如水。 室内烛火浑黄摇动,远处的山头树影只看到黑沉沉的模糊轮廓,四周黑暗里传来蛙鸣虫鸣以及夜鸟“咕咕”的叫声,唯有天空是亮的:一颗颗明亮清晰的星辰,争先恐后,一闪一闪…… 林苏寒坐在窗边,眼睛盯着远处的天际,一动不动。 阿竹走进屋,看到宛如雕像般坐着的林苏寒,眼泪‘涮’的就下来了。 …… “…小姐,在你来的地方,你也…‘那样子’救过人吗?” “当然啊!这种急救法,是每个医护人员都要撑握的基础知识。” “那…”阿竹刚起了个头,就看到小姐对自己‘邪恶’的笑了: “阿竹啊,你是不是对我那天用的人工呼吸,特别是‘嘴巴对嘴巴’这个环节,很感兴趣啊?” “我…我才没有!”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我跟你讲哦!在我们那里,你要是跟哪个男人好上了,街上、公园、公交、地铁…想在哪亲在哪亲!要是有兴致,还可以躲在屋里,观摩男女间那种‘没穿衣服’的小电影哦!” 小姐凑得很近,阿竹能看她脸上的眉飞色舞的生动,尤其是说道‘没穿衣服的小电影’时眼睛里满满的戏谑之光。 太过分了!阿竹转过头去不理人。 她可是听小姐说过电影是什么东西的,那应该是比皮影戏还精彩的东西。‘没穿衣服的小电影’,那不是赤身裸体的一男一女在打架? 阿竹感觉自己的耳朵也红了,哪知林苏寒已在她耳边说道:“虽然人工呼吸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抢救,来不及有半分绮念,不过,要是下次再碰到有美男需要,我一定把机会留给你好不好?” “小姐你坏死了!”阿竹脸红的快要滴血,再呆不下去,跳起来逃了。 身后响起那个女子开怀舒畅又明亮的大笑。 …… 想起往日跟这女子相处种种,阿竹脸上的泪无声淌得更凶了。 不是不知不可为,只是还愿遵从本心,只是总有误解和屈辱…所有的强势与反击,换来的不过是此刻让人绝望的孤独… 默默的哭了会,阿竹擦干眼泪,走近林苏寒,尽全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厨房还热着饭菜,可是我又累又饿的只想喝点白粥,正让厨房熬着,小姐,你是要吃饭还是要喝粥啊?” 林苏寒收回视线,看向阿竹眨了两下眼睛,才道:“喝粥吧。” 阿竹就绽了个笑脸:“那我去准备你最爱吃的小菜。”说着就走,好似林苏寒下一秒就要反悔似的。 “阿竹!”林苏寒叫住她。 阿竹顿了顿,转身笑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小姐,不管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就去给你做!” 林苏寒笑了。 “吃什么都没关系,现在你先去安排,让人明天早上去买两匹马来!”她柔声道。 “买马?”阿竹愣了愣——这就不是装出来的了。 “对,买马!不用什么好马,健康、耐跑、性子温顺就行。” …… 候府里,柳玉跪得笔直,看着椅子里捋着胡须的定远候,定远候旁边椅子里没什么表情的白氏,以及…他们右侧不远处长身而立的程明宇。 “你确定如烟那丫头当时真的没气了?”定远候问道。 柳玉恭敬答道,“回候爷,如烟当时确实没有气息,当时有个表小姐屋里的粗使丫鬟,还亲自探过的。” 定远候捋胡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里闪过莫名兴奋的光彩。“这么说来,苏娘不过临时指点你,就又救活了个死人?啧啧,神医就是神医啊!” 就在昨日,那陆家公子说是终于养好了伤,亲自上门来感谢当日救他的神医。要不是随行的还有一位宫里出来的太医,说是有些医术上的难题要跟林苏娘讨论,定远候当场就一个茶杯砸了过去。 陆公子更是当场表态,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候府、候府少夫人,因为救他性命而声名受损。 定远候这才客客气气的送走了他。 在候府没见着人,陆家公子转头又去了千金阁,留下了半间屋的礼物,以及一张‘悬壶济世、普度众生’的匾额。 ??坊间开始流传候府少夫人的传奇人生来,特别是林苏寒几次行医,都被夸大炫染,甚至有传言说她是受了神仙指点,才会有神奇医术以及为救他人性命不顾一切的慈悲心肠…… 定远候派人仔细打听了一番,觉得他似乎不用在日日躲在家里了。 阅读网址:m. ------------ 无标题章节 柳玉垂着头,没有再回定远候的话。倒是白氏‘哼’了声,放下手中茶盏,说道:“候爷莫要忘了,这嘴对嘴的,是救人,也是害人…” 定远候‘啪’一下拍在椅子上:“既是神医,这救人的法子有些出格又有什么不对?” 白氏依旧不紧不慢:“哦,感情候爷只记得候府出了个神医,却忘了这个神医,还是你儿子的媳妇。你怎么不问问宇哥儿,他愿意让自个儿的妻子这样去救人吗?” 定远候征了一下,抬眸看向程明宇。 柳玉也抬起头,眼睛紧盯着程明宇。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程明宇身上。 程明宇迎着这些视线,缓缓开口:“她是大夫,她要救人,我不拦着。但是她要用这个法子救人,我……不准!” 定远候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终是讪讪靠回椅子里去。 白氏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向程明宇的眼中,满是心疼。 柳玉却‘咚’一下嗑到地上,抬起头时额头一片红肿,她似是未觉丝毫疼痛般,说道:“候爷、夫人、世子爷,请容我一言:当初,我就是少夫人身边服侍的人,后来,也是少夫人的安排,我才坐上了候府的轿子,成了世子爷的姨娘。可以说,没有少夫人,就没有柳玉的今天!更何况,柳玉被马蹄锡到命悬一线时,也是少夫人…”柳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手攥了起来。“不顾一切…救下我的性命…” “候爷、夫人、世子爷,少夫人就是这样一个悲天悯人的神医!”柳玉突然抬高声音,“看到别人有伤有病,不管是我这样一个卑微的丫鬟,还是高贵的陆府公子,她总是会出手相救的,甚至、甚至她还救了庄子上的一头牛!” “世子爷,世子爷!少夫人真的只是为了救人性命,没有其他想法的!我知道她此举令候府蒙羞,令你…蒙羞,可是,候府已经休了她,还送去了庄子上,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少夫人一向知足常乐,就让她平平安安生活在那里,不要让她在那些乡下人中,也身败名裂好不好?世子爷…” 程明宇看着眼前这个红着眼眶、神情激动、紧紧攥着他的衣摆为林苏娘求情的女人,一时没有说话。 定远候已经一个茶杯砸了过来:“兔崽子!你又做了什么?你又要做什么?你是要休一个医术出格不适合做宗妇的神医好,还是要休一个红杏出墙给你戴绿帽子的荡妇好!” 那茶杯砸在程明宇的肩头,碎成两半又落向地,刚好落在柳玉攥着程明宇衣摆的手上,柳玉吓得尖叫一声,松手抱着自己的脑袋。 程明宇立即向前走了两步,直面定远候,沉声道:“父亲,没有休书。” 白氏‘嚯’的站起身来,定远候也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柳玉也惊呆了,缓缓放下手来——她看到,手背上已有鲜红的血在蜿蜒。 没有休书? 什么意思? “那封休书,早就被我撕了。而我,永远也不会写休书。”程明宇慢声道来,为大家解了惑。 定远候气得满脸通红,嘴里不停骂着“逆子!逆子!”人却在左右寻找可以再砸向程明宇的东西。 “父亲,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苏娘、让候府身败名裂的。” 程明宇说完转身要走,看到地上的柳玉,顿住脚。 “母亲,外祖母很是挂念表妹,明天一早,你就让妹妹陪她去外祖母家吧。” 白氏看着那个一步步目不斜视直挺挺走出去的背影,良久,轻轻说了声“好。” …… 几盏落地八角宫灯将屋子照得犹如白昼,陆启坐在书案旁,正在翻看一本古籍,不时还拿起书案上堆在一旁的器具材料相对比。室内只有轻微的翻书声、器具偶尔的碰撞声,显得专注而又宁静。 直到一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放到面前。 陆启抬起头,满脸温和的笑了:“你怎么来了?” 随行丫鬟无声行礼走了,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太师椅宽大,陆启长手一捞,人就紧挨着他坐了下来。陆启身子一侧,手轻轻覆上隆起的肚子,一下一下抚摸着。 崔氏伸手合上书案上的书,端起了莲子羹。“就知道你又在钻研这些,也不顾自己个身子还没好全。” 陆启笑笑,张口把送到嘴边的甜羹吞了,说道:“我没事,早就好了。别光说我,你呢?还有没有什么不妥?孩子有没有闹你?” 崔氏一面专注喂甜羹,一面说道:“在床上躺了几天了,荀大夫也说,一味躺着不动也不行,这才让厨房煮了莲子羹送来。我知道我怀象不好,一直小心注意着呢。” 陆启从崔氏手里端过碗勺,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夫人辛苦了!” 崔氏温柔的笑着,张口吃下。 你来我往间,一碗甜羹很快就见了底。崔氏放下碗,手抚上陆启胸膛:“还疼吗?”她问道。 陆启摇了摇头,顺势抓起胸膛上的那只素白小手在掌中把玩。 崔氏任由他抓着手,“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是陆启听懂了。他抓着崔氏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说道:“怎么?生气了?” 崔氏摇了摇头,依偎到陆启怀里:“只要能让你安然无恙,她怎么做我都不会生气。” 陆启轻轻揽着她,说道:“为了回到你身边,我接受她这样救我。可是夫人,我终究是亏欠她的。” 崔氏直起身,看着陆启的目光如水般温柔:“夫君,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这时,门外响起小厮通报的声音:“公子,定远候世子来访。”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意外之色。 陆启扶着崔氏起身,对小厮吩咐道:“请世子去前厅稍坐片刻,我稍后便到。” 话音未落,披着黑斗蓬的男子已阔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崔氏便感觉屋内的灯光都暗了几分。她本是要回避的,只是此刻人已进来,她便停住了脚,挨着陆启站立不动。 “冒昧来访,是有两句话要告诉陆公子。”程明宇单刀直入的话,犹如他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势。 “世子爷请讲。”陆启还保持着扶崔氏的姿势。 “一,你说要帮她的话,最好是真心的。二,她现在,还是我程明宇的妻子。” 程明宇说完,眸色深深的看了陆启一眼,如来时般,转身阔步走了。 陆启愣了愣,笑了,对崔氏道:“夫人,看来,得去见见我们的救命恩人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交待 啪’的一声脆响,柳玉跌倒在地。 英晚晴红着眼盯着她,满眼怨愤:“你个蠢货!” 柳玉摸了摸唇角,指尖一抹鲜红,脸上火辣辣的钻心疼,不消说,五个指印是少不了的。 她动了动想要做直身子,黄晚晴已扑了上来,对着她一阵乱踩乱踢,嘴里不停骂道:“你个蠢货!你个贱人!说了让你去帮忙,你倒好,一转头就做起林苏娘那个贱人的走狗来!你要当那个贱人的走狗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到姨母表哥面前去告状!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柳玉一声不吭,任由英晚晴拳打脚踢。 如烟忙上前劝:“小姐,别打了!小姐,别打了!” 到底是女子,又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英晚晴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停了手,斜了如烟一眼:“怎么?还真当她是你救命恩人了?” 如烟神色一僵,然后笑道:“哪能呢?她不过是被林苏娘那个贱人当枪使罢了,我还真能记她的情?” 英晚晴‘哼’了一声,如烟知她脾气稍缓,忙扶她坐下,奉上茶水,又替她捏起了肩。“对这种小贱人,哪用得着小姐亲自出手,仔细伤了手,奴婢心疼。” 此话一出,英晚睛倒是红了眼眶。“如烟,我没想到,表哥他居然…居然要赶我走!姨母也是,姨母也不帮我了!” “表小姐,其实这才是我的目的。”柳玉突然开口道。 英晚晴大怒,拍案而起,柳玉又道:“我并非前去告状,也并非真的求情,只是希望借此事落实林苏娘被休一事—。可谁知道……” 柳玉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没有休书。” “…我,永远也不会写休书!…” 林苏娘都那样对他了,他居然还是不舍休了她。而自己满腔痴情,在他面前卑微如尘埃,他看也不看一眼… 这一次他要赶走英晚晴,那下一个呢,会不会就是她? 英晚晴是英国公谪女,又跟候府有亲,本就是夫人眼中的一块宝。英晚晴此次失利,并不代表日后没有转机。可她呢?一旦被赶走,就再无半点希望。 可恨的是,她现并没有办法,断了英晚晴的转机,报那一蹄马踢之仇。 “你别跟我说这些!”英晚晴又坐了回去,只是一张脸上满是厉色:“你敢说你此次擅做主张,不是想在表哥面前博一个为主求情感恩念旧的仁善样儿么?” “表小姐,我知道错了。”柳玉开始磕头,“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你不能就这么离开候府!你走了,不就是给林苏娘腾地方了么?到时候,林苏娘再回候府,世子爷又把她捧在心尖上,想要再赶走,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出乎柳玉的意料,英晚晴听此话没有发怒反而平静下来:“行了,你滚吧!该怎么做,我自有思量。” “表小姐!…”柳玉还要再劝,英晚晴已不耐烦:“如烟,把她拖下去。” 如烟拉起柳玉就往外走,“柳姨娘,多说无用,你若真心想帮小姐,往后照我们吩咐行事便是……” 一切归于平静,英晚晴就像被人蹂躏摔打的布偶一样,瘫坐在椅子里,惨淡,破碎。她眼睛盯着虚空,嘴里喃喃说道:“表哥,这次如果我闹着不走,是不是以后,我都无法再踏进候府半步了?” 英晚睛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再睁眼,眼里已满是怨毒狠绝:“林苏娘,再回候府?你休想!” …… 林苏寒刚刚放下碗筷,赵婆子就掀了纱帘走进来。“少夫人,听说你要马,我们那口子半夜就动身了,赶在早上带了两匹回来。少夫人可用好了?快去看看可否满意?” 林苏寒听她脚步轻快,语带笑意,想是买的两匹马儿真的不错,便笑着站起身:“辛苦你们了。走,看看去。” 确实是不错的两匹马:体态健魄,马身线条流畅优美,枣红色的马鬃在灿烂的朝阳下泛着油光,漆黑黑的大眼珠子透着股灵劲。 林苏寒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慢慢走近,伸手抚上马脖子。 马儿似是有些受惊,扬头避开林苏寒的手,马蹄不安的胡乱踩踏着。 “小姐你小心些!”阿竹喊道。 杨老头紧了紧手中的缰绳,马儿立即就老实了。“少夫人不用怕,这马…很温顺的。”他有些局促的道。 “嗯,我知道了。我很喜欢这两匹马,谢谢你啊!”林苏寒说着去牵缰绳。 杨老头就是赵婆子的丈夫,看着五十余岁的样子,眼角额头不少皱纹,人有些黑也有些瘦,但骨架颇大,看得出年轻时候长的颇为壮实。只不过性子木纳,人有些老实,见林苏寒笑着向他道谢,伸手欲牵他手里的缰绳,忙不跌的松手给了。 身后的赵婆子有些急了:“少夫人要牵马去哪?” 阿竹有些不解:“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小姐买马就是为了学会骑马啊。” 林苏寒倒是笑了笑:“是程明宇的交待吗?” 赵婆子夫妻俩对视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 世子爷除了给银钱再三交待要仔细照料少夫人外,确实还要求他们把人看紧点… 林苏寒也不是真要他们回答,又道:“我的事,想必你们都很清楚了。候府,或者说庆州城,我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既不会偷偷回去,也不会偷偷离开,在跟候府的关系没有了断之前,我都会安心的住在这里。”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后悔、或者是觉得自己做错了。相反,我是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今后这十里八乡的,谁家有怀孕产子的,都可以来找我。我学会骑马,来回都方便。” 赵婆子看着马旁那女子俏丽的容颜,听着她说的话,想着她做过的事,不知怎的,心中突然荡起一股豪情,曾经以为千不该万不该的事情,细细想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了。她笑着朗声道:“少夫人,你想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就是,没人会拦着你!当家的,牵马,跟少夫人走!” 阿竹这下不干了:“不是说不会拦着我们的吗?” 赵婆子哈哈笑了:“阿竹姑娘,你和少夫人从未骑过马,我们当家的多少懂一点骑术,你确定不要他教教?” 阿竹闹了个大红脸。 阅读网址:m.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骑马 一行人来到了河边。 这里有比较适合的跑马场地:除了有一片大的滩涂外,还有河边进出庄子的大路。 在现代的时候,林苏寒倒还是骑过那么一两回马的。就是那种在景区,自己另掏腰包,前头有人牵着,沿着固定路线绕一圈的那种。 过过骑马瘾还是可以的,至于技术嘛… 林苏寒仗着一回生二回熟,直接上马让杨老头牵着溜圈找感觉。阿竹还有些胆怯,拿着赵婆子准备好的草料,在跟马儿联络感情。 照着杨老头的指导,再结合自己的经验,林苏寒很快学会了怎么持缰绳、怎么踩马镫、怎么样的坐姿才能保持平稳… 几圈下来,林苏寒开始尝试自己骑行。 杨老头不再牵马,不远不近跟在马旁,林苏寒也不敢让马儿撒蹄跑,由着它慢悠悠踱着步。期间,林苏寒不断掌握要领,调整姿势手法,慢慢学着控马。 学东西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明明觉得没过多久,可日头却升得老高了,阳光灼人的温度让人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苏寒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拽紧缰绳,轻轻踢了一下马腹,嘴里清脆“驾、驾!”马儿就‘得得得’的跑了起来。 马背上的阿竹吓了一跳,顿时有些紧张。 倒是牵着缰绳的杨老头看了看,说道:“别担心,少夫人驾驭得了。” 果不其然,林苏寒骑出去不远,就有些僵硬、生疏的调转了马头回来。既便如此,林苏寒也很高兴,冲阿竹喊道:“哈哈,阿竹,你要加油呀!” 驰骋的感觉总是让人神往的,林苏寒渐渐不满足在滩涂打转,勒马上了大路。 这一次,林苏寒用上了马鞭。 路旁的绿色开始后退,伏低的身子随着马儿的奔跑起落,林苏寒紧抓缰绳,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气。 靠! 这该死的穿越! 这该死的年代! 还有,该死的程明宇! 想要她泯灭在这无知的封建思想里么? 绝不! 她无法改变历史,更无法撼动封建制度,但来自21世纪的灵魂,注定要在这里也活出自由! 林苏寒咬着唇,紧紧夹着马腹,马儿更快了。 突然,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行三骑如箭矢般突兀的出现在林苏寒的视线里。 林苏寒下意识就策马右行。 一个回神,林苏寒打了个寒颤。 这里没有靠右行驶的规矩,而她,只是一个骑马初学者。 对面一马当先的男人也没有任何避让或减速的意思,跨下的马儿似乎也受她的影响有些受惊。 林苏寒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突发状况,只是下意识做出了行动:勒马、急停! 马儿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林苏寒失去重心往下跌落。 感觉马蹄就响在耳边,林苏寒闭眼尖叫。 下一秒,腰间一紧,人已被结实的手臂捞上了马背。 林苏寒惊魂未定,只感觉心脏‘???纭?埔??鲂厍唬??偷淖?罚?裳勐畹溃骸澳愀陕铮磕鄙毖剑俊 程明宇笑道:“怎么,吓着了?” 感受到身后男人胸腔发出的振动,以及拽着缰绳将她圈在怀里的双手,林苏寒身子微僵,沉默着。 见她无声,程明宇又在她耳边说道:“别怕,有我在,你死不了。” 林苏寒气笑了:“要不是你直冲过来,我会坠马吗?” “讲道理,我冲过来,也不会撞到你,而你,在上坡路上那样子勒缰绳…” 男人磁性的嗓音就在耳边,讲话时胸腔的共鸣更紧的贴在她的背上,呼吸的热气熏得林苏寒脸有些红:“那…那又怎么了,还不允许有人第一次骑马啊?” 程明宇又笑了:“想学骑马?我教你!” “我不要!”林苏寒拒绝的很干脆。 身后的男人沉默一瞬,才道:“怎么…害怕了?” 自上次他对她差点用强后,再次与他这样近距离相处,尤其是长臂相拢有些禁锢般的怀抱,林苏寒是有几分不自在。 不过这些不自在,在程明宇的‘激将’下,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林苏寒一把抢过程明宇手的缰绳:“切!我怕什么!你这样的顶级教练,不用白不用!” “她嘴里总是有许多这样那样的新词!”程明宇想道,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喜悦:不过是想来看看她的,没想到居然就这样共乘一骑了。 偏偏怀里的人儿一抖缰绳,嘴里清喝道:“抓紧!我要加速了!” 程明宇紧紧搂住那纤细柔软的腰肢。 林苏寒速度不减,嘴里却道:“程明宇,放手!” 程明宇带着教练般心无旁骛的语气道:“不是你让我抓紧的吗?专心看路,我要是坠马,你可救不了。” …… 阿竹有些怔忪的看着二人一骑飞快的从他们面前跑过。 赵婆子有些失态的瞪眼指着远去的二人一骑:“那…那是?” 阿竹答道:“是少夫人和世子爷。”目光却落在策马过来的两人三骑上。 那是少夫人的马,还有…世子爷身边的侍卫。 他们没有跟世子爷一同去,却朝着她这来过来… 阿竹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 “世子爷要把少夫人带到哪里去?”她问道。 两个侍卫俱是一征,异口同声:“我们怎么知道?” 其中一个说着跳下马,阿竹顿时往后退了一步。那侍卫有些诧异的看了阿竹一眼,牵了刚才无人骑的那匹马过来。 “这是少夫人的马。刚才少夫人差点坠马,是世子爷救了她。现在他们共乘一骑,又远远看到你在这儿,我们就把马给送过来了。”那侍卫说道。 阿竹接过马缰绳,想着那相拥的二人一骑,人又有些怔忪了,记忆中林苏寒的习惯就冒了出来:“哦哦,谢谢你啊右卫护。” “阿竹,别那么见外啊,都是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唤我阿右就是。”程右笑着道。 阿竹回过神,笑了:“那…谢谢你阿右。” 程右突然就有些脸热,不自在的左顾右盼,看见满地乱七八糟的马蹄印,脱口道:“你们在学骑马?” 阿竹道:“是啊,我跟少夫人在学骑马——今天第一天呢。” 程右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世子爷肯定是带少夫人学骑去了。”说着扭头冲另一个侍卫说道:“他们肯定跑不远,阿左,你一个人跟上去就行了。” 程左却翻身下了马,“我不去。”他说道。 “哎,你小子…” 程左看也不看程右一眼:“人家夫妻两个去跑马,我去碍什么眼?” 阿竹和程右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那就去庄子里吧!少夫人今天一大早就用那个什么野菜包了饺子,世子爷肯定也爱吃。”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离开 由于时间决定的很仓促,女孩子们带的东西也多,等到装好箱笼套好马车,已是半晌午了。 看着英晚晴通红的核桃似的眼睛,白氏怜惜的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轻轻拥她入怀:“好孩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若要怪,就怪姨母吧!在林家父女寻上门来的那天,我就该歇了心中那点私心。结果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终究还是对你造成了伤害。晚晴呐,姨母都活了半辈子的人了,都还难免犯糊涂,更别说小小年纪的你了,只是知道已经错了,就要及时改正,回到我们该走的那条路上去。孩子,痛过恨过之后,统统忘了吧!” 英晚晴再次痛哭出声,哽咽着道:“姨母…我知道了。” 程明谨轻叹口气,静静的看着她们哭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再开口,已是语带不满:“知道的,说是母亲疼外侄女,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姐才是母亲的女儿呢!” 白氏嗔怪的瞪了程明谨一眼,还未开口,英晚晴已松开她,说道:“谨儿,你说什么呢?姨母知我心中难过,安慰安慰我罢了。” 程明谨‘嘻嘻’笑了:“哎呀好表姐,我这是逗你玩呢!你都不知道,听说能去看外祖母,我心里有多高兴!表姐,咱们快点启程吧,我相信你跟我一样,想快点见到外祖母!” “你这孩子,越发没个正形了!”白氏捏了程明谨的面颊,“我看你不是能去见外祖母高兴,是高兴不用每天在我跟前拘着了吧?” “母亲,疼、疼!母亲你这是什么话呢?你就放心吧,见到外祖母,我一定替你向她老人家问好的!”待白氏松了手,程明谨揉着脸,垮着小脸瘪着嘴说道:“母亲,我一定时刻牢记你的教导,就算外祖母更心疼表姐,我…我也不会吃醋的。” ‘噗…’ 程明谨这副“委屈求全”的小女儿模样,把大家都逗乐了。随行的妈妈婆子们纷纷劝: “就五小姐这伶俐劲儿,简直就是个开心果,谁人见了不喜欢不心疼?” “是啊,都是谪亲的外甥女,老夫人哪,一样疼!” “五小姐,咱们快点启程吧!见到了老夫人,不就知道她老人家更心疼谁了?” …… 这些话似乎安抚到了程明谨,她就那么婷婷站着,脸上已是惯有的温柔甜美的笑容。 白氏看着,心就那么疼了一下。 她的孩子们哪,都是那么的懂事。 儿子不顾边疆苦寒,挣军功得圣宠出生入死,女儿明明是个恬静的性子,此时却活泼的跟个六岁孩子似的,就为了能冲淡些许她和晚晴心里的沉痛。不难想象,这一路上,她都会这副性子在晚晴面前插科打诨… 念及此,白氏眼眶有些发涩,无比爱怜的理了理程明谨的领口,说道:“好了,别贫了,快上车吧!路上一定要听妈妈们的话,千万注意安全,照顾好晚晴,照顾好自己,早去早回。” 程明谨乖乖巧巧应了:“知道啦,母亲。” 就在白氏以为程明谨要走的时候,程明谨突然张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母亲,女儿做事一向有分寸,你就放心吧。还有,我会想你哒,但是,你不要太想我哦!” 白氏失笑。 这孩子,确实是调皮了。 以前安静的跟个老太太的似的,现在,总算是多了几分豆蔻少女的天真俏皮。 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改变呢? 似乎,是从那个女人进门开始… 这些怪腔怪调也是跟那个女人学的吧? 听起来让人觉得…怪甜的… “晚晴表姐,我们上车吧!”程明谨去携了苏晚晴的手。 英晚晴黯然转身,回头时又往候府大门看了一眼,眼底是掩不住的失落。 表哥…到现都还没有来。 突然,门口闪现出一个男人的腿脚,行走间衣角摆动。 英晚晴面色一喜,只是这喜色还没荡漾开来,就停在了脸上。 来人是候府三少爷,程明天。 他看到英晚晴,明显的松了口气,三两步走到英晚晴面前:“紧赶慢赶的,就怕你走了,还好赶上了。”说着递上手中的盒子,“淘的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路上可以解解闷。” 英晚晴淡淡笑着,示意如烟接了箱子,说道:“从小到大,每次我走,你都要送我点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比表哥送我的还多。谢谢啊,让你费心了。” 欢悦的神色就在程明天眼底荡漾开来,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 这时程明谨伸出手:“三哥,我的呢?你不会只记得给晚晴表姐准备礼物,忘了给我准备吧?” “哪能呢?”程明天说道,转身拿过小厮手里的盒子,递过来:“你是我妹妹,我哪次忘记过你?” 程明谨看了程明天一眼,接过。这盒子,看起来倒是跟晚晴表姐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内容嘛… 程明谨打开盒盖,果不其然,盒子里装的,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城里酥坊斋的点心。 程明谨恨恨的盖上盖子:“三哥你偏心!“说完气鼓鼓的钻马车里去了。 程明天也不生气,含笑看着程明谨钻进马车,视线再次落到英晚晴脸上:“这次有五妹妹陪着你,想必路上不再那么孤单。时候不早了,快上车吧!什么时候想来候府看母亲了,写信告诉我一声,我让人去接你。” 只觉得鼻子一酸,英晚晴险些掉下泪来。 这些话,要是程明宇对她说的,她该有多高兴? “好。”英晚晴点头应下,又对白氏行礼:“姨母,我这就走了。晚晴不在你身边,你可千万保重身体。等得了空,晚晴再来看你。” 白氏颔首,目送着英晚晴上了马车。 掀开车窗帘,仍旧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揪着车窗帘的手渐渐发白,英晚晴在心底发誓:“林苏娘,不让你身败名裂,我誓不为人!” 随着马车驶远,白氏带着下人已折返回府,原地只留下程明天一人,久久的注视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流氓 驾!驾!…吁!” 随着清脆的喝声,两道倩丽的身影驱马来到河边。 “太热了!阿竹,歇会儿凉再骑。”林苏寒说道,翻身下马,马鞭一丢,走到河边蹲下,掬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浇。 阿竹也下得马来。 这几日不停的练习,两个人都收获不少,虽然不敢说有什么骑术,代个步倒是基本没问题了。 拾起林苏寒丢掉的马鞭,抬头一看,阿竹不由暗自摇头。 小姐这个样子,大概就是她口中所谓的女汉子吧。 她也没阻止规劝,知道那没有用。默默的牵两匹马喂了水,又默默的找了两棵小树拴好,顺手还薅了两把草让马嚼。 林苏寒看得‘啧啧’称叹:“我们阿竹真是太贤惠了!唉!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小子?” 犹是听了许多次,阿竹脸上还是有些发热,她充耳不闻般走到河边,蹲下洗手,突然开口道:“唉!也不知道今天,世子爷会不会来?” 林苏寒愣了一下,明显吃了一惊:“呦,知道反击了?行啊阿竹,有进步!” 说着脱了鞋袜挽起裤脚下了河:“说,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看打!”话音落已是一串水花朝阿竹浇了过去。 “啊!”阿竹尖叫着躲避,还是有不少水珠落到了她身上。 “哈哈…”一击得逞,林苏寒开怀大笑。 “小姐你太坏了!”阿竹恼羞成怒,也是一大串水花朝林苏寒浇去。 林苏寒边走边躲,同时不忘反击,主仆俩个就这么嘻闹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如同在阳光下反着光的水珠,铺满了半个河面。 程明宇站着看了半天,嘴角弯了又弯,若不是看见林苏寒湿了许多的衣裳,他真不忍心打扰她如此开怀的笑颜。 走得近了,主仆俩都没发现他,程明宇只好喊了一声:“林苏娘!” 阿竹身子一抖,脸都吓白了,战战兢兢行了一礼:“世…世子爷。” 那女人倒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停了动作,站在河中央,问:“你怎么又来了?” 话中的嫌弃之意,让程明宇一窒。长呼口气,他道:“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过来!” “切!”林苏寒忍不住翻白眼,“我这样子怎么啦?又犯了哪条律法?” “过来!” “你让我过来就过来,那我多没面子啊。” 程明宇顿了顿,也不脱鞋袜,直接淌下水。 你不过来是吧?好,那我就让你过来。 看见程明宇也下了河,林苏寒突然玩心大起:“我就不过来,就不过来!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手里掀起无数的水花向他浇去。 谁知那人身高腿长,又不避她劈头盖脸淋过去的水,很快就向她逼近。“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林苏寒直觉危险,转身就跑。 河里的水没过膝盖,行走很是受阻,看着不远处露出水面长着苔藓的石头,林苏寒憋着一股劲,使劲往前冲。那里虽然水浅些,但是可以在石头上跳跃腾挪,届时,她和程明宇之间,谁吃瘪还不一定呢。 眼看胜利在望,林苏寒突然听到‘哗’的水声响,有什么长条形的东西,吐着信子,从林苏寒眼前,窜到另一个石头边去了。 “蛇!”林苏寒顿时色变,本能扭头就逃,仓惶惊惧间,脚下一个趔趄,人就往河里倒去。 这一下摔得实在狠,整个人侧仰着倒在河里,溅起的河水差点就没过了脑袋,手肘屁股磕在河床滑溜溜的鹅卵石上,生疼。林苏寒迅速翻身支撑起身子,结果手一滑,脸朝地又扑向了河水。 这下好了,唯一干着的头顶也被湿了个透彻。 “苏娘!”程明宇见状三两步跳过来,拉起林苏寒。 程明宇自问,林苏寒摔倒的那一下,他的心是提着的,再摔的那一下,他的心是揪着的,甚至在听她说有蛇,拉她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捡了两颗石子。可是林苏寒从水里起来的那一刻,他还是看清楚了,被水浸的几乎透明的轻薄衣料下,胸前肚兜上绣着的那朵缠枝莲。 脑袋里就那么空了,似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又似比什么时候都思考得快,在那狼狈的人儿,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抱住他整条右臂,有些颤抖的说着“程明宇,那里有条蛇!你不是很厉害吗?能不能打死它?”的时候,那颗本可以击中蛇头的石子,,就那么击中了蛇尾。 那条小花蛇吃痛受惊,不辩方向的就向他们窜了过来。 “啊!”林苏寒立时花容失色,拿出生平最好的身手,抓着程明宇的双肩,爬树般一下子跳到程明宇腰间,双腿紧紧夹住。“你干什么呀?打蛇打七寸!” 程明宇低低笑了,“就这么怕蛇,嗯?” 怀中的人儿不但夹着他的腰,还紧紧箍着他的脖子,程明宇只觉得满怀都是软软的,凉凉的,他的整个胸腔,就被这温软清凉的感觉所抚熨,带着酷夏里吃碎冰寒冬里抱火盆般的满足。手,也已自有主张地放到了那浑圆挺翘的地方。 林苏寒还处巨大的惊惧当中,丝毫没发觉自己被吃了豆腐,脑袋还埋在程明宇肩头。“怕蛇怎么了?哪条律法规定不能怕蛇了?那么恶心的东西谁不怕!” “这是水蛇,没有毒的。” “那也是蛇,那也恶心!” “那你回头看看,还怕不怕?” 林苏寒一点点回头,只看见不远处河面上,长条形的东西蜷缩着,碎着脑袋,随着河水慢慢漂远。 “你打死的?” “嗯。” 一颗石子能让它受惊,另一颗石子,自然就能要它的命。 “太好了,真是吓死我了!”林苏寒这才抚着胸口,惊魂落定。回头对上程明宇的双眼,发现不对。 两人的姿势太过“邪恶”,她还紧紧夹着他精瘦的腰身,而他双手处散发出的腾腾热气,也直冲向她的脸颊。 这一刻,林苏寒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就把他,当作‘救命稻草’了呢? 长腿当即松开,感受到她的滑落,程明宇下意识加大手上的力道,这一来一往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绯红瞬间爬上两个人的脖子脸颊。 “流氓,还不快松手!”林苏寒咬牙低声骂道。 阅读网址:m.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欺负 流氓,还不松手!”林苏寒低低骂道。 就这样感受到这男人的‘剑拔弩张’,饶是林苏寒这样的‘厚脸皮’也窘迫不已。 程明宇眸色暗沉,咽了口唾沫,慢慢松了手。 林苏寒如蒙大赦,从程明宇身上跳下,飞快逃了。 走得近了,见林苏寒红似滴血的脸庞,阿竹几分羞赧几分好笑:平时嘴里什么话都敢往嘣,可真跟男人动几分真格,却羞臊成这个样子。 看她那表情,林苏寒就知道这妮子在想什么,于是老脸更红,恼羞成怒:“你们不是最守礼的吗?就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负?你都不来帮我!” 阿竹瞪大眼:“世子爷欺负你?可我明明看到,是小姐你自己往人家身上跳的啊?” “你…”林苏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世子爷真欺负你了?”阿竹又问,她们家小姐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主。 看着阿竹不解的忽闪的大眼,林苏寒深吸几口气,露出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来:“没有,是我欺负了他。”说着就要去牵马。 “诶,小姐!”阿竹拦住林苏寒,上下打量她一眼,一脸为难:“你还是…唉,不管你们谁欺负谁,你得在这里等着,等我回去给你拿身衣服…” 林苏寒低头,这才看到贴在自己身上的衣裳近乎透明,更显肌肤白皙。那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自己看到都脸红。林苏寒黑着脸,满心懊恼。这都什么事啊,怪不得那男人… 自然不能就这副样子回庄子,可如果继续呆在这里,以这个样子面对程明宇……林苏寒从来没有这么的希望地下能有条缝,让她钻进去。 “不用等,我有办法。”程明宇说着,递过来一团黑乎乎的布料。 林苏寒打量他一眼,就这么会功夫,这人眼神已恢复清正,除了脸色微红外看不出任何异样。人家都不尴尬了,自己好歹穿过比基尼的,自然不能落了下乘……“你的衣服?”她问道,好似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件披风。平日里都备在马背上,今日正好派上用场。”说着手一抖,再一扬,披风已包裹在林苏寒身上。 林苏寒不动,任由程明宇给她系上。只是,这男人的手劲也太大了吧,紧得她脖子呼吸都不畅了。她不由睇了他一眼:“你轻点!” 程明宇手一抖,发紧的身子再次绷了绷,看着那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白皙脖颈,喉结不由再次滚了滚。 阿竹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自家世子,说道:“这披风又大又好用,完全把小姐裹里边了。世子爷,你能不能再准备一件这样的披风,下次给小姐送过来?我一定常常备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好啊,这妮子,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要披风不会自己去做吗?要人家送什么送! 林苏寒刚要开口,就听程明宇说道:“你叫她什么?” 声音淡淡的,却让人无端感到发冷。 阿竹一个激淋,‘咚’一声跪下:“少…少夫人。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 “你干嘛呢?”林苏寒不干了,“她是我的人,是我让她这么叫的,你有意见?” 程明宇看她一眼,话却是对阿竹说的:“往后,无论何时何地,希望你不要再犯这种错误。如有下次,绝不轻饶。还有,如果主子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身边服侍的,有义务提醒她,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了。” 程明宇又看向林苏寒:“我马上要去懿王府,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七八天的时间。” “你要去哪,关我屁事!”林苏寒直接爆粗口,心中一阵烦燥。这男人,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等我回来,给你带披风。” 林苏寒更烦燥了。 …… 衣服湿着,林苏寒没有骑马,沿着乡间小路大步走着。阿竹牵着马,跟在后头。 待走得近了,才发现她们庄子门口,聚了不少人。 “少夫人,你看,庄子门口好多人。你说,他们聚在那里做什么?庄子里有什么事发生吗?”阿竹问道。 “不知道。人多,不方便过去,我们绕一下,从后门进就是。”林苏寒看了一眼,没兴趣猜,倒是打量着阿竹:“阿竹,你倒是很听世子爷的话嘛?” 让她叫什么,私下里还真就这么叫了。虽然对于自己来说,‘小姐’、‘少夫人’都不是习惯和喜欢听到的称呼。 阿竹笑了笑低下头,说道:“世子爷教训得对,是我不懂规矩,忘了身份。” “你从来都没有忘了你的身份,阿竹,你只是心向着我罢了。”林苏寒说道。 是啊,因为跟小姐相依为命,所以对候府,对世子爷诸多怨恨,所以愿以小姐相称,愿意另谋出路。尤其是小姐在大街上那样救了人,被世子爷送到这里后,阿竹几乎不再对候府报有希望。 可是这没了的希望,又生生被世子爷点燃:“少夫人,世子爷的心,也是向着你的吧?”否则,为什么要撕了休书?为什么要来教小姐骑马?为什么要强调少夫人这个称呼? “切!他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谁知道?再说,他心向着我,我就一定得心向着他?摸摸我的心,它可没答应!” “如果世子爷来接你呢?你会回候府吗?”阿竹又问。 林苏寒停下脚步。 会回去吗? …… 看着从后门进屋的两个人,赵婆子吓了一大跳:“唉哟我的祖宗诶,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苏寒摆了摆手:“别提了,在河里遇到条蛇,把我给吓得…” “少夫人怕蛇,吓得差点淹了水。”阿竹边给林苏寒解披风,边补充道:“要不是世子爷把她拉起来,还给披风遮挡,就这会儿,少夫人还回不来呢。” “世子爷又来了?少夫人你今天可没包饺子,世子爷没口福了。”赵婆子说道。 “不管他,他有事已经走了。”林苏寒说着打了个喷嚏,“灶上可还有热水?我看我得泡个热水澡。” 阅读网址:m.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感谢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准备。你先脱了湿衣服,再好好泡个热水澡,可千万别染了风寒。门口我再去应付着,等你收拾妥当了再去处理。” “门口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林苏寒问道。回来的路上就看到不少人聚着,难不成跟她有关? “就是有位姓陆的公子,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闹着要见你。我们跟他说你骑马去了,得一会儿才回来,让他进屋等,他不肯。让他下次再来吧,他也不肯。就这么在太阳底下晒着,有一会儿了,引了一堆的人来瞧热闹。少夫人,你如果不想见,我这就想办法把人打发了去。”赵婆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她其实大概能猜到,这位应该就是导致林苏寒被送到庄子上来的‘原凶’。 这事原本就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这人不嫌事大的再来闹这么一出,赵婆子心里是有些恼恨的,要不是怕赶不得,她早就把人轰出去了。 “不用,等下我去处理。”林苏寒倒想听听,这位公子见她能说些什么。 说是泡热水澡,这样的天气里自然是泡不了几分钟的。林苏寒很快洗漱完,半干着头发挽了髻,去了门口。 …… “你说这人是谁啊?在这等半天了。” “不知道啊,说是闹着要见少夫人。” “都说了少夫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你看那满满一车的谢礼。” “看样子好像来头不小啊。” “诶,会不会就是…就是‘那个人’啊?” …… 刚到门口就听见人群里嘀嘀咕咕看热闹的声音,林苏寒扫了一圈,看向站在中间的那人。 “是你要见我?”她问道。 对面的公子额头挂了汗珠,影子在干硬的地上只有短短的一团。一阵风过,有尘土在他扬起的衣摆边打着漩。可他就这么静静站着,神情平和温润,在这简陋朴实的农家小院前,也是一副出身不凡教养良好的清贵模样,完全没有那日在大街上灰头土脸命悬一线的狼狈。 “我要见定远候府的少夫人,她救了我的命,我要当面感谢她。”陆启再一次说道。 其实这女子出现的瞬间,陆启就认了出来。她明显洗漱过,头发还没全干,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除了明显晒黑了些的肤色,这脸蛋,与那日候府轩榭里那张脸,完全重叠。只是没想到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璀璨,闪耀着他从未在其他女子眼里看到过的光芒。 “是我救过你——如果你在庆州城大街上出过车祸的话。” 陆启神色终于动容:“啊,正是我!少夫人请见谅,我当时神智未清,未能记得少夫人的模样。” 不知为何,林苏寒觉得陆启的样子很假,跟他惯有的神情似乎不符,好像故意说这些话给这些因他而聚拢的人听。于是她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道:“你没见过我?” “那少夫人对我有印象吗?”陆启不答反问。 林苏寒仔细想了想,摇头:“我不认识你,也不知你姓甚名谁。” 陆启笑了:“我姓陆名启,是陆家幼子,家父在朝廷任工部尚书一职,当今皇后,正是家姐。”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纷纷后退一步。 那不凡的气度穿着,以及那带来的满满一车东西,已经让他们猜到这位公子来头不小。只是没想到,来头居然这么不小! 这样的达官贵人可惹不起。 林苏寒也吃了一惊:“原来我救了个大人物!” “少夫人见笑了,这些都是家族荫荣。我自幼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摆弄些机关巧件的玩意在行,其他毫无建树。我长居庆州,也常与候府来往,只是程世子才归家不久,少夫人之前也深居内宅,很少走动。我知道有少夫人这么个人,却从未谋过面。” 林苏寒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这种说法,反正她是不记得他的:“那陆公子今天来…” “我是特意来感谢少夫人的。”陆启神色一正,感激道:“太医荀大夫告诉我,如果没有少夫人当时给我急救渡气,神仙也救不回我的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更何况少夫人为了救我名节有损…” “名节有损?”林苏寒突然打断陆启的话:“很抱歉,我并不这样认为。”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只有林苏寒的声音淡淡响起:“在你们所有人眼里,我救你的行为是极为出格不端的。可是在我这里,作为一名医生,这只是我救治的一种措施手段罢了,跟我给人剖腹救治一样的道理。我救你,是因为我刚好碰到你,我也在当时那场事故里。而你当时的症状我又刚好知道该怎么救治,就像前段时间母牛难产一样,恰好是我擅长的,所有我也救了。陆启是吧?你大可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这跟其他大夫给你看病开药方并没有区别。” “哈哈哈…”陆启哈哈笑起来。他是带着补偿的心态来的,没想到这女子居然反过来安抚他。他开口道:“程世子曾说过,谁要是妄论你救我一事,就是与候府为敌。就凭少夫人刚才那番话,我今日要说:谁要是再妄论你救我一事,更是与整个陆家为敌!” 这下换林苏寒愣了愣,半晌才道:“悠悠众口,谁人能堵?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等到有其他新鲜事出来的时候,他们也就忘了这茬了。” “少夫人倒是通透。”陆启不置可否,改变了话题:“我是来谢恩的不假,可是说了这许多话,少夫人不打算让我进去喝杯茶水再走吗?” “那陆公子请吧!”林苏寒侧身做请。 陆启迈步,嘴里却道:“把车上的东西都给少夫人搬到屋里去。” “陆公子,我诊金收不了这么贵的。”林苏寒拒绝道。 “都是些吃穿用的,都是我夫人挑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钱,再说了,我的命还没这些东西值钱?”说着人已径直进了屋。 林苏寒没办法,只好先跟进去。 阅读网址:m.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信我 茶是上好的碧螺,杯是细腻的白瓷,再一看桌上精致可口的四五样点心,陆启说道:“本以为是雪中送炭,没想到只是锦上添花,唔,看来少夫人在这里,日子过得还不错。” 林苏寒的目光也在桌上扫了一圈,笑道:“你说这些啊,大部分都是谨儿那丫头让人送来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样样不落。她人没来,不过她的‘小金库’,多半花光在我身上了。” 这么说来,程明宇把人送到这里来,还真没怎么管过!也是,换作哪个男人,这气,怕也没那么容易就顺得过。陆启在心里嘀咕着,嘴里却问道:“少夫人为救我落得这步田地,心中可曾后悔?” “不后悔啊。”林苏寒想也没想说道,“就凭你现在活生生的坐在我面前,我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陆启心底生出两分庆幸来:这次,没再拿他跟她救的牛相提并论了!“所以少夫人救的,是命。哪怕再来一次,不论是我还是别人,少夫人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相救。来,就让我们以茶代酒,敬不忍看着逝去的生命。” 林苏寒摆了摆手,咽下嘴里的点心。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又临近饭点,林苏寒还真有些饿了。“如果还能再来一次,我就不会那样救你了。” 什么? 不是说不后悔的吗? 陆启有些尴尬的收回茶杯。 “你看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我得吸取教训嘛。”林苏寒也觉得有些讪讪,拿起茶杯碰了一下陆启的茶杯,“我并是说再遇到你这样的情况,就要见死不救袖手旁观,而是我可以换一种法子,比如让你的小厮,或者当时在场的大夫,让他们来救你。这种应急救援很容易掌握,再加上我在一旁指导,照样能救回你的生命。”说着一口喝干了茶水。 陆启仍旧很受伤的样子:“我以为你对我是不一样的,毕竟,我之前还救过你一命。” 什么? 林苏寒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这家伙救过她? 不,应该是救过林苏娘。 他该不会以为,因为他救过她,所以她对他心生好感愿意以身相许什么的,所以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样’救他吧?所以他才会故意在人前说他们素无往来,就是不想要她‘讹’上他? 林苏寒的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陆启看了个分明,他颇有些无奈:“就算你后来不失忆,你也不一定记得我救过你。而我虽然救过你,但是从来没有跟你讲过一句话。说我们素无往来,也不算错。” “那,你是什么时候救我的?”听陆启这么说,林苏寒放下心来。还好只是单纯的英雄救美。 “那日我们在候府随愿亭聚会,结果你在轩榭跳了湖,这不,顺手就把你捞起来了。” 噢…林苏寒明白了。 当时她刚刚穿过来,不,当时她以为她在作梦来着,一心想要醒过来,所以跳了湖。结果人再次醒来后,又震惊于‘穿越’这个事实,压根就没想过是谁把她从湖里救起来的,只当是候府捞的人。 “唉呀当时我脑袋撞上了石头,整个人都晕过去了。要不是你,我…”要不是陆启,自己是不是就被淹死了?那如果自己真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这个问题不能深想,林苏寒甩甩脑袋,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原来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陆启笑了笑,说道:“我救你的时候,你被送到了严法寺。你救我的时候,你又被送到了田庄。我们互相伸出援手,吃苦受罚的,却只有你一个。少夫人,我们可单纯的只是为了命呀!” “哈哈哈…”林苏寒大笑起来。原来在古代,也有这么有意思的人。“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所以,我这又义无反顾来救你与水火了。” “哈哈…”林苏寒又笑了,“恩人,谢谢啊!” 陆启也笑:“不用客气,不然,你对我道谢的次数会很多。” “那我今天还要对你说谢谢吗?” “当然!我今天还带了个人来,相信你会想见到她。” 谁呀? “丽姨娘,你怎么来了?” 当丽姨娘进来的时候,林苏寒是真的很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她都被‘发配’到庄子上了,那她的病人,候府自然不会再管。 “没受什么委屈吧?”林苏寒有些歉意,这段时间,她都没顾得上丽姨娘。 “大家都知道我在候府‘住院’养病,候府自然不会对我怎样。是我自己要离开的。”丽姨娘笑着道。见到林苏寒,眼里闪着泪光。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又怎么会跟陆公子一道来?”林苏寒问道。丽姨娘还是那副柔弱模样,但林苏寒又明显感觉得到,丽姨娘身上,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住在千金堂。” “什么?千金堂?”林苏寒惊愕,今天还真不有少事出乎意料。 “当然是千金堂,不然少夫人以为我住哪里?”丽姨娘柔声道。 林苏寒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哪里都想到了,还真没想到是千金堂。这一句话不说的就坚定的站到她身旁,林苏寒心底划过一道暖流。 “当时你救下陆公子,就被世子爷送到庄子上来了,我还是从候府下人们说的天花乱坠的嘴里知道事情的大概。我当时也吓了一大跳,不过转念一想,你还真是这样的人,为了救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立刻决定离开候府住进千金堂,刚开始只想有个落脚的地方也能替你守着铺子,后来碰到小金,他气呼呼的差点没跟我吵起来,弄清楚前因后果,他就把曲大夫也带了来。他们知道我在跟你学医后,就热心的给我书看教我认药材,现在,铺子里的药材我都认得七七八八了呢。曲大夫还叫我把千金堂的门开着,他有时空了还来坐诊。后来陆公子就来了,还送了好大的一块匾,我才得以跟着陆公子来见你。” 林苏寒觉得鼻子有些酸,她上前抱了丽姨娘:“谢谢,谢谢你们信我。丽姨娘,千金堂多亏有你照看着,还有曲大夫和小金,你回去后代我向他们道谢。” 丽姨娘眼睛也红红的,她看着林苏寒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姨娘了,你得称呼我为丽娘子。还有,林大夫,千金堂还等着你回来坐诊呢。” 阅读网址:m. ------------ 第一百六十章 出关 丽娘子这声林大夫,叫得林苏寒那叫一个百感交集热血沸腾。如果不是脑海里划过程明宇这个名字,让她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她就直接跟他们回千金堂了。 现在可不是时候啊。 先不说程明宇掳了她一次,就能掳了她两次到这里,就说她跟丽娘子还有陆启回去了,不就是直接跟定远候府杠上了么?或许他们不怕或者不在乎,但是林苏寒不想跟别人添麻烦。 再说,程明宇最近好像气全消了,隔三差五来一趟都没见他黑脸发脾气。等他从那个什么懿王府回来,她好好跟他说一说,将心比心,说不定他就同意她回去了。 如果他不同意,她再用‘强’也不迟嘛! 这般想着,送走了丽娘子陆公子。 到底是心绪难宁,林苏寒干脆唤了阿竹:“走,阿竹,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干活去!” “去哪里?干什么?”阿竹奇道。 “买马的时候不是说好的,我们的‘战场’从城市转移到乡村嘛。现在是城市需要我们,乡村也需要我们,阿竹,任重道远,要抓紧哪!”林苏寒心情是真的好。 阿竹有些好笑:“正午都过了,小姐,我们吃过午饭去‘战场’可好?” 林苏寒这才惊觉自己也是饥肠辘辘:“好,听你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 吃过午饭,林苏寒问了赵婆子附近村庄的方位,也向她打听了一下村庄里有无孕妇的情况。她们这个年纪的妇人,十里八乡的,哪家儿子成婚啦,哪家媳妇有喜了,都是门清。 赵婆子果然知道不少,一一告诉了林苏寒,还告诉林苏寒尽管给孕妇及家人说是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 林苏寒其实有心把赵婆子一起带去的,无奈自己个儿骑马都够呛,更别说带人了。 赵婆子知道阻止不了林苏寒,只得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详详细细告诉林苏寒,并再三叮嘱她注意安全,尽早回来。 林苏寒再三保证,和阿竹骑着马出了门。 接下来的几天,林苏寒和阿竹天天都早出晚归。 刚开始的时候,就在相邻的村庄里。有时候她们刚进庄子,看到她们的人就会好奇惊疑的问她是不是候府少夫人。得知她们的来意后,也愿意让有孕的女人让她诊断检查。 阿竹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都知道她们来的庄子是定远候府的,而定远候府年轻貌美的神医少夫人前段时间来了庄子里,给难产母牛接生的事在这里传了个遍。 再加上不少人是知道认识赵婆子的,听说是赵婆子的介绍寻来,心下更无怀疑了。 见到林苏寒独特的检查方式,孕妇及家人都有些激动——这可就跟传闻对得上了啊!传说中的神医少夫人在给他们看诊哪!那他们家生孩子这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嘛! 阿竹却心下嘀咕,也不知道表小姐当面的羞辱,有没有让少夫人救陆公子的事情,在这里也传了个遍。 不过现下可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阿竹收敛心神,按照林苏寒的吩咐开始建‘档’。 林苏寒一边例行检查,一边问的很详细,还让阿竹全部都记了下来。她需要大致了解这个时代孕产妇的普遍状况,并着重了解每个孕妇的既往病史和遗传病史,毕竟这里没有B超和筛查。 劳动人民的生命力无疑是顽强的,许多大着肚子的女子非但没有闲着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外,甚至有的孕妇还下着地。林苏寒感叹之余,着重强调注意事项,尤其是月份大了的孕妇。 孕妇们也很配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身子有什么感觉什么不适,都很详细的告诉林苏寒,对林苏寒说的,她们也很认真听着记着。 末了,每个孕妇还都得一张单子,上面记载着每个人的孕周期,基本孕育情况,待注意事项以及预产期。 阿竹还告诉她们,凭着这张单子,往后就可以到千金堂进行检查或者生产。孕妇们如获至宝,认真收了。 主仆俩白天诊断收集,晚上整理归纳,忙碌又充实。林苏寒还诊出两个不到两月的孕妇,可把她们一家子高兴坏了,也把林苏寒高兴坏了。 不过更远一些村庄,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就算他们听过定远候神医少夫人的故事有所耳闻,可并不知晓这位少夫人到庄子上了,更不知道这位少夫人还给牛接生。往日对自己来说高不可攀不可交集之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还说要给自己看诊,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 并且在他们看来,有技术有经验的稳婆,都是上了年纪有经历的,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自称是产科大夫,怎么看怎么违和。再加上看病的方法又奇奇怪怪的,这要是伤害到孕妇胎儿怎么办? 对于有这样想法的人,林苏寒表示理解,更不强求。别人找谁看病是别人的自由,再说,个人力量有限,她可不能给所有的孩子接生啊。 不过林苏寒也相信,不远的将来,她,以及千金堂,会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几天下来,林苏寒跑遍了周围的村庄,‘档案’也越来越厚,现在,就等程明宇回来了。 …… 许懿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刚收拾妥当,就听到程明宇到访的消息。 通报的人声音还没落,人就到面前了。 程明宇规矩行礼,话却很随意:“殿下终于出关了,看起来精神不错,有喜事?” “嗯。”许懿反而觉得这样更习惯,“对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了。这事值得庆祝,你来的正好,走走走,我带你去嗨。” “殿下‘闭门造车’成功了?”程明宇并没有挪动脚步。 “什么‘闭门造车’,我那是‘闭门制药’!走吧,我知道有家酒楼不错,许久没去了,等下边吃边给你细说。” 许懿甩着袖背着手要走,被程明宇拦了下来。 “殿下,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求救 从庆州知府府衙出来,天已经黑了。 直到现在,程左和程右,才明白程明宇意所何为。 就说嘛,一群山匪而已,再凶悍又能凶悍到哪里去,要他们说,直接杀上去,也不过一两天就能了的事情。偏偏世子爷暗地里又是调查又是设计的,让那群悍匪最终挺而走险,抢了懿王的车队。 懿王是什么人呀?当初可是救过程右命的。程右当即就把懿王护在身后,谁知懿王一脸兴奋,拍了拍程右的肩就绕过他跟土匪喊起话来。 对许懿来说,哪怕这是程明宇伙同自己个儿设下的圈套,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毕竟扛着明晃晃刀枪满的土匪,凶横的样子跟索马里的海盗应该有得一拼。 真是没想到,他跟土匪还挺有缘的。只是第一次吓得够呛,这一次嘛,他得把场子找回来。 许懿一激动一用劲,差点就喊出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话来。好在及时‘闪了’舌头,没闹出笑话。 他咳嗽两声清清嗓,沉下脸来,也不表明身份,非常入戏大义凛然的喊着“…立即投降,尚有一条生路”的话。 最近不知哪位菩萨没拜到,寨子诸事不顺,还屋漏偏缝连夜雨,甚至面临断粮散伙的境遇,土匪头子杀人的心都有了,偏偏对方区区十来个人,对上自己倾巢而出的二三十人,还如此不知死活。土匪头子心中的戾气全爆了出来,嘴角眼梢满是嗜血残忍,做了个一个不留的手势。 都是脑袋拧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土匪们深知,生死就在这一票了,全都卯足了劲冲上去。 主子英勇不惧,精挑细选懿王府的侍卫更不是吃素的,再加上领兵打战的定远候世子和他的护卫,靠着凶狠野路子出生的土匪们哪里是对手,很快倒下一大片。 程明宇更是擒贼先擒王,直奔土匪头子,很快便生擒了他。 本就打不过,如今见老大被抓,剩余的土匪纷纷投降。 就这样,懿王和定远候世子‘放弃原本的游玩计划’,直接把土匪们扭送到了官府。 此事牵扯到当今皇帝充满传奇色彩的亲兄弟,还牵扯到权贵定远候世子,庆州知府原本就很重视。然后居然听程世子说这土匪头子,很像是上次抢劫微服私访的皇帝的漏网之鱼,庆州知府当即就坐不住了,关押审讯,写了八百里加急折子上报,要在庆州即相邻州府,展开轰轰烈烈的剿匪行动。 而庆州城里的说书先生,应程世子的要求略过他本人,早已写好讲述懿王如何英明神武、土匪如何残忍嗜血的话本,更有之前吃过土匪亏的苦主现身说法,一时间,庆州人人都在说懿王剿匪的故事,人人都在关注剿匪行动的最新进展。 至此,程左和程右才算彻底明白,世子爷“想让苏娘的事情尽快过去,那就制造一个更大的事情来代替”这句话的意思来。 而现在,世子爷事情刚一忙完,水都没顾上喝一口,连夜就往庄子赶,程左和程右互望一眼,俱是明白了少夫人如今在他心中的份量。 只是还没到庄子口,迎面一人一马急驰而来。 夜色下,程右刚觉得这人这马好生眼熟,程明宇已勒停了马。 阿竹心急如焚,不停挥动马鞭,希望座下的马儿快点,再快点… 看到突然冒出的黑乎乎的三个人,阿竹心里一阵绝望。 这是那些人的同伙吗?那些人果然不肯放过她吗? 不行,她一定要冲过去,找到世子爷! 阿竹死死咬住唇,下定了决心。 “阿竹!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阿竹准备拼死一搏一际,熟悉沉稳的声音,穿过急劲马蹄声,落在阿竹耳中。 “世子爷?!” 阿竹眼睛一亮,待看清男子的面容,心脏更是‘呯呯呯’的跳动起来。马来不及勒停,阿竹干脆翻身滚下,顾不得身上四处传来的疼痛,连滚带爬跪到程明宇马前:“世子爷,求你,求你快去救救少夫人,她被三个男人绑走了!” 程明宇什么话也没说,只狠狠一挥马鞭,马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程右策马俯身,长臂一捞,就把阿竹带到自己身前。 “还不快带路。”说着又是狠狠一马鞭。 …… 日头一点点西沉,林苏寒带着阿竹准备回庄子上。 其实说实话,骑马是个辛苦活,加上今天跑得有些远,林苏寒感觉自己大腿好像又磨破了皮,便干脆下了马。 刚好前面就是人们整理出来供行路人歇脚的地方,大路边临溪,还有几块平整的大石。 牵着马喂了水,林苏寒就在石头上坐下了。这里离庄子不是很远,歇歇回去也不会太晚。 “少夫人,临近的庄子都被我们跑遍了,明天我们去哪里?”阿竹也坐在石头上,问道。几天下来,她白皙的脸蛋晒得红扑扑的。 “工作暂告段落,明天我们休息一天。我估摸着,程明宇也该回来了。”林苏寒说道,看着天边红红的晚霞。 “那…少夫人要去找世子爷?”阿竹不确定的问道。 林苏寒收回视线,看了阿竹一眼:“我找他干什么?他自己不知道来?” 阿竹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少夫人怎么知道,世子爷一回来,就会到庄子里来?”还着重强调了一回来三个字。 林苏寒愣了愣。 是啊,自己怎么就笃定程明宇一回来就会到庄子里来?因为他最近跑得比较勤? 算了,管他呢,林苏寒抛开这个问题不想,伸手捏了阿竹脸颊:“皮了啊,信不信我把你晒黑到嫁不出去!” 阿竹往后躲:“别说我,少夫人你这几天也晒黑了不少!” “真的吗?真的吗?”林苏寒立即放了阿竹,拍着自己的脸颊。“唉,好想我的防晒霜啊!不行不行,我们下次出去,得弄个斗笠什么挡一下阳光。” 主仆俩在这里说说笑笑热闹,忽然听到路边山坡上传来‘哎哟’一声。 阅读网址:m.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遇险 循声望去,只见有人从斜坡上,骨碌碌滚到了大路上,蜷缩在那里半晌没有站起来。 林苏寒和阿竹对视一眼,起身过去查看。 摔倒的是个青壮男人,浑身上下摔得脏兮兮的,坐在地上抱着小腿埋着头,裤腿破几个口子,露出的小腿有被刺棘抓破的痕迹,鲜血直流。 “你还好吗?”林苏寒问道,“除了腿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那青壮男子抬起头来,脸上闪过几分喜色,一把抓住了林苏寒的裙角。“少夫人?”他喊道。 阿竹大怒,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干什么呢?”人也站到了林苏寒身前。 青壮男子缩回手,看着留在林苏寒裙角的脏污指印,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挣扎着站了起来,低头哈腰的道着歉:“少夫人,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请你千万别介意!我只是太着急了,你不知道,我是专程来找你救命的啊!” “救命?救什么命?救谁的命?”林苏寒皱眉问道。 青壮男子居然就哭了起来:“救我妻儿啊少夫人!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孩子,眼看就快生了,谁知摔了一跤就…少夫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这可是一尸两命啊!”青壮男子捂着脸,显得悲伤急切又无助。 一听是产妇有情况,林苏寒忙道:“那你快带我去看看。” 阿竹也知道这种情况耽误不得,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便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青壮男子就说了个地址。 阿竹一听,挺远还挺偏僻的。 “你媳妇怀孕几个月了?”阿竹又问。 “八个来月了。”青壮男子答道。 “胡说!”阿竹眼神犀利起来,“我们昨天才去过你们庄子,根本就没有怀孕八个月的孕妇!” 青壮男子明显一愣,刚要说点什么,已被阿竹打断:“你别告诉我,你媳妇怀孕八个月了,你还让她出远门!” 青壮男子闭了嘴,开始抓耳挠腮转着圈,一副想解释却不知怎么解释的样子。过了半晌,才憋红了脸道:“我娘花重金请了七婆来接生,眼看着就快到日子了,你们昨天来,我娘就没让…” 阿竹明白他的意思,却开始上上下下打量起青壮男子来:衣裳质地算不上多好,但绝不是庄稼人平日里干活的粗布麻衣,双手算不上细腻白皙,但也没有庄稼人都有的老茧。 感觉到阿竹的打量,青壮男子抖了抖衣裳,说道:“我爹是庄头,原本是要我读书的,无奈我不是那块料,便让我管管地里的收成,记记账什么的,主家有什么吩咐,也常让我去跑跑腿。” 这么一来,阿竹觉得怪异的地方,就都有了解释,她只好闭嘴不言。 倒是林苏寒笑了笑,说道:“你也别多心,只是我们在这里歇歇脚,你都能找过来。要不是你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到身后了我们都不知道。” 青壮男子明显紧张起来,忙摆手道:“少夫人你千万别多心,我只是知道你住在哪个庄子上,可不知道你们在这里歇脚。这一带我都熟,又想着早点找到你,这才抄了近路,谁知道心里一着急,就从坡上摔下来了。” 说着居然就跪了下来:“少夫人,我是真的来找你救命的,求你救救我妻儿!你是神医,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还跪着干什么?”林苏寒说道,又指了指马:“这匹马给你骑,我和阿竹骑这一匹。”时间紧迫,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可是我…不会骑马啊!”青壮男子说道。 “啊?”林苏寒傻眼了。这怎么办?靠双腿跑,还是她和阿竹任谁带这男人共骑? 她上次闯的‘祸’都还没有摆平,又来这么一出,程明宇会不会直接宰了她? 好在青壮男子没让她纠结多久:“少夫人,请你相信我,我知道近路,虽然路难走些,但是比骑马还快。” 林苏寒略一思筹:“好,我们跟你抄近路,但是你的腿能走吗?” 青壮男子明显松了口气:“放心吧少夫人,我妻儿还等着我呢。”说着当先往山坡爬去,“走吧,少夫人!” 林苏寒提步跟上,阿竹犹不放心:“那我们的马怎么办?” 青壮男子想了想,道:“就先拴在这儿吧,等到了我们庄子,我让人来给你们牵回去。” …… 一路走来,还真像青壮男子所说,路很难走。刚开始还有羊肠小道,走着走着连路都没了,穿林子爬山坡的,林苏寒和阿竹很快出了一身汗。 青壮男子好似完全没受腿伤影响,在前头带着路走得飞快,还不时催促林苏寒她们走快点,很着急的样子。 “少夫人,快!穿过前面这片林子再下个坡,就到我们庄子上了。” 林苏寒理解他作为家属的焦急,没说什么,倒是阿竹累得不行,拉了林苏寒站着,说道:“催催催,看把我们累得筋疲力尽了,还怎么给你媳妇接生!” 青壮男子立刻窘迫起来,支支吾吾的道:“我心里着急,实在是辛苦你们了…要不,我们就歇一会儿?或者,你们慢慢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指路,按你们的脚程走,既可以缓口气也不至于耽搁太久。” 救人如救火,林苏寒和阿竹缓缓呼吸,就又开始赶路。 这时换了林苏寒和阿竹走前头,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其实他们并没有走很远的路,只是路难走,又走得太急,才会这样疲累。不过跟骑马到达的时间比起来,这样走真的要快很多。 青壮男子不再闷头疾走,跟在后头向左向右的指着路,还絮絮叨叨说起道歉和感谢的话来。林苏寒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觉得这男人做事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对妻儿,是真的上心。 正思忖间,走在最前方的阿竹踩空突然尖叫出声,人就跌落到了一个深坑里。 林苏寒吓了一大跳,堪堪在深坑边缘停住自己的脚,正要看个究竟,突然一回头,就看到那青壮男子推来的手。 林苏寒避无可避,关键时候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借着那股推力,凌空一个旋踢,狠狠将青壮男子也扫向深坑。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生机 结结实实的跌落坑底,林苏寒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那青壮男子因被林苏寒踢倒,以脸朝下的姿势落了地,一时没有动弹。 林苏寒见状,顾不得全身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扑过去,取下头上的发簪抵住青壮男子的喉咙。 可惜医药箱在她跌下来的那一刻被甩在坑外,否则,一把手术刀在手,分分钟能要了这人的命。 “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青壮男子爬起一半的身子一僵,佯自惊诧的问道。 林苏寒冷哼一声,死死把这青壮男子压在坑壁上:“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装?” “少夫人?”眼前的变故让阿竹呆了呆,但很快明白过来,马上爬起来,从接生包里拿出白布,把青壮男人的手绑了起来。 其实说真的,要不是危机关头心有所感,看到这人背后伸出的黑手,林苏寒恐怕落入陷阱了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么深的坑不可能是一个人短时间里能完成的,林苏寒觉得这人多半还有同伙。 果不其然,坑边响起跑动的脚步声,两颗脑袋伸了出来。“老大!老大?”他们惊诧的喊道。 林苏寒心里一沉。 一个身强力壮的匪徒就够她对付了,这又来了俩…这坑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一个人徒手绝对爬不上去。现在,坑里坑外都是敌人,她和阿竹,要怎么才能逃脱? “你们俩个,跳下来!否则,我就杀了你们老大!”林苏寒压着青壮男子往坑边挪了挪,把阿竹护在身后,对另外两个匪徒威胁道。 “我劝你乖乖把老大放了!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胖一点的那个匪徒大声喊道。 林苏寒冷哼一声,手下加大力道,发簪刺入肌肤,有血渗了出来。“都给我跳到坑那一头去!我数三声,一、二、……” 青壮男子感觉到簪子还一点一点的往肉里所,脸上一片狠戾,吼道:“别他妈废话,都给老子跳下来!” 坑上两个匪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乖跳了下来。 见状,林苏寒吩咐阿竹:“把手术巾撕成条丢过去。” 阿竹依言照作。 “你们两个,把手脚都绑起来。”林苏寒又道。 阿竹听了,又蹲下去绑匪徒老大的脚。 俩匪徒无奈,只得拣起布条。 “绑紧点!”林苏寒盯着道。 “少夫人,我这自己给自己怎么绑啊?”胖一点的匪徒绑好了瘦一点的匪徒,拿着布条对林苏寒说道。 “先绑脚再绑手,快点!”林苏寒厉声道。 “要不,让这位姑娘给我绑好了,我保证一动不动。”胖一点的匪徒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林苏寒立刻高度戒备,手下又加了一分力:“你再走一步试试!” 匪徒老大摔伤的脸被林苏寒重重的压在坑壁上,脖子上的血迹立刻蜿蜒成了一条蚯蚓。 她是不会给这些人控制住阿竹的机会的! 胖匪徒立即后退:“我自己绑我自己绑,你千万别冲动。” 胖匪徒先是绑了自己的脚,然后又口手并用的绑了自己的手。 林苏寒这才对阿竹示意:“阿竹,踩着这个人爬上去。” “不,少夫人,你先上去。”阿竹说着取下自己的发簪对准匪徒老大的另一边脖子。 “上去!”林苏寒喝道,“你身手好还是我身手好?难不成,你想要给他们翻盘的机会?” “我…”阿竹顿时说不出话来了,眼里迅速蓄满的泪水。不过此时却不是掉眼泪的时候,阿竹咬着唇,踩着匪徒老大的身体,开始往上爬。 可即便是踩在老大的脑袋上,阿竹还是有些够不着坑的边缘。匪徒老大甚至颇为不甘的挣扎了一下,阿竹差点就摔了下来。 这可不是留情的时候,林苏寒手下再次加大了力道,整个身子都压制在老大的后背上:“别忘了我可是医生,知道怎么下手能让你必死无疑,还死得痛苦不堪!你的小命现在可捏在我手上,给我老实点!站直了!” 匪徒老大这才站直身体,阿竹堪堪够着坑边杂草,借力一点点爬了上去。 “少夫人,快,我拉你上来!”阿竹刚上去,就趴在坑边对林苏寒伸出了手。 这一刻,林苏寒感觉到三个匪徒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手下的老大,浑身紧绷戒备,仿佛一头随时可以跃起暴发的猎豹。 林苏寒深吸一口气,对阿竹道:“阿竹,我得在这里守着,你以最快的速度去找程明宇,让他来处置这三个匪徒。” “不行……” “你别担心,”林苏寒打断阿竹,“先不说我是候府少夫人,就说他们千方百计的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就不会轻易要我们性命。再说,他们三个现在都被绑住了,掀不起风浪,你只管快去快回。” “可是……” “别可是了!”林苏寒吼道,“若是什么人都敢设套挟持,我林苏寒往后还怎么敢在外行走?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找不到程明宇就去找陆启,快走!” “是!”阿竹哭着应了声,泪眼模糊的辨了辨来时的方向,爬起来就开始飞奔。 刚跑出林子,就听到林苏寒短暂急促的痛呼声。 阿竹心中一跳,转身就往回跑。 没跑几步,她就停了下来。 这是林苏寒用自己为她换来的生机。 她不能回去送死。 至少现在不能死。 她得相信林苏寒的判断,相信林苏寒能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而她,也是林苏寒最后的一线生机。 阿竹按着绞痛的心口,双眼赤红,决然转身,奔跑。 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有荆棘拦路,无视冲过,坡徒路难,蜷着身子连滚带滑…… 阿竹告诉自己,快一点,还要再快一点,还能再快一点…… ………… 林苏寒的判断没有错,她无法从这三个匪徒手里逃脱。 如果刚才她让阿竹拉自己上去,那么很可能,现在躺在坑底的,还要多一个阿竹。 他们太卑鄙了,居然用她的手术刀伤她! 阅读网址:m.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早死 阿竹安然离开,林苏寒心中松了口气。正打算把匪徒老大拽到身前掩护,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时,握着发簪的手臂上突然一阵剧痛。 与此同时,身前的匪徒老大身子一矮,右肩狠狠撞过来,把林苏寒掀倒在地。 林苏寒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手臂,看到手臂上插着自己的手术刀,而瘦一点的那个匪徒正在解绑在脚上的布条,身后,原本绑着手的布条早已割断丢在地上。 原来,他们早就捡了她的手术刀伺机而动,怪不得胖匪徒刚才那么配合的绑了人。还好刚才没让阿竹拉自己上去,否则,躺在这里的,还要多一个阿竹。 瘦匪徒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蹲下,嘲讽的笑望着她,突然伸手拨出她手臂上的刀。 林苏寒皱眉痛哼。 瘦匪徒拿着手术刀把玩了一下,对林苏寒说了句:“你这刀子,还挺好用哈。”这才站起来去划开绑着老大的布条。 匪徒老大没了束缚,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看着手上的血迹,扯了扯嘴角,看向林苏寒。 这一笑,那阴险凶狠的匪徒气质尽显无疑,跟之前焦急带路救妻儿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苏寒看着这人原形毕露,用手撑着坑壁,一点点站起来,心里快速的盘算着,怎么样才能阻止他们去追阿竹。 匪徒老大走过来,甩手就是一巴掌。林苏寒被打的一趔趄,嘴角有血渗出,紧接着手上伤口处又是一巴掌。林苏寒疼得直冒冷汗,脖子,已被匪徒老大掐在手中。 “你这个女人,很难对付呵!”匪徒老大狞笑着,“引你过来就用了我浑身解数,居然还被你挟持,放跑了你的小婢女,呵呵,厉害啊。” “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不管别人给你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多十倍的价钱…”林苏寒被掐得呼吸困难,断断续续的说道。 “呵呵,”匪徒老大阴阴的笑了两声,掐着林苏寒脖子的手徒然加大了力道,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么,我只想要你的命!” 最近寨子里不知道刮了什么邪风,失手的被捕的内讧的驱逐的,那叫一个元气大伤,眼见着寨子呆不下去,这才冒险带着两个兄弟潜到庆州城,接了这单生意。 打家劫舍的他们在行,掠夺良家妇女他们也干过,可这要求要把人凌辱至死的,他们还真不一定做得出来。 略一打听,他们就知道了林苏寒的‘英勇’事迹。在他们看来,这样出格的女人,难怪有人会恨之入骨,出了大价钱以这样的方式要她的命。 不过他们当初并没有打算贯彻雇主的要求,水性扬花嘛,这样的女人玩死了多可惜,就应该去到青楼才物尽所值,他们也可以再多一份收入。 从一个豪门大妇,沦落为一个青楼妓女,这其中的落差,可是比死还让人难受,他们相信雇主也乐意看到这样的后果。 得到消息一跟踪打听,发现这女人姿色当数人间尤物,也真的是喜欢抛头露面,都被遣到庄子上了也不安份,天天在外面上赶着给怀着孩子的妇人看病。几个人当时还打趣道:不知道这一天到晚的,是在看孩子她娘呢,还是在看孩子他爹呢! 当然,这诱拐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啊。 只是没想到,这女人刚烈如此,差点把自己都搭了进去。 林苏寒的脸渐渐涨红,发紫,就在她以为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的时候,这人却突然松了手。 大量涌入的空气刺激着肺部针扎般的疼,林苏寒剧烈咳嗽着,模糊间听到匪徒老大吩咐:“我们走!” “那个婢女呢?老大,我这就去把她追回来?”胖匪徒问。 “不用,跑了就跑了,反正我们也没收她那份钱。再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来找我们的人,最后可是进了候府的大门。” ………… 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个崖窟,呈三角形,空间不大,但地势却很好,干燥,背风。 林苏寒双手绑在身后,坐在山洞最里头,把周围打量了个遍。 这里离他们挖陷阱的地方并不是太远,或许就是他们曾经落过脚的地方,一角堆着些枯草干枝,洞口也有些许燃烧过的灰烬。此时胖瘦两个匪徒也在洞口生起了火,架了一只兔子在烤。 天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林苏寒往外看去,只能看到黑洞洞一片:不知道程明宇回来了没有?阿竹有找到他吗?他能找到这里来吗?今夜,有又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 林苏寒视线又落到匪徒们的身上,匪徒老大也坐在火堆旁,借着火光,由着瘦匪徒往他脖子上洒了些药粉。 许是药粉让伤口吃痛,匪徒老大身子瑟缩了一下,眼睛却看向了林苏寒,那目光,阴沉晦涩,还带着一丝恶毒。 察觉到老大的视线,俩匪徒也看了过来,他们的目光就赤~裸多了,把林苏寒没穿衣服似的上下打量了一圈,又心照不宣邪恶的笑了笑。 烤兔子的肥油滴到火上爆出声响,香味也早就弥漫了整个山洞,胖匪徒拿刀子开始割肉。 “手艺还不错!我说过的,我很有钱,现在,我先买你们一只兔腿。”林苏寒开口道。 一整天的奔波,加上面对匪徒的反抗,林苏寒身体早就疲惫不堪。腹中因为高度紧张戒备虽然感觉不到饥饿,但她急需补充能量,为自己脱困储存体力。 同时,也试探一下匪徒的反应。 闻言,胖匪徒就割了一只兔腿,往林苏寒走过来。 “天下是没有白吃的饭,”胖匪徒拿兔腿在林苏寒眼前晃着,神情毫不掩饰:“不过少夫人要吃,哪里需要给什么钱,陪我喝口酒就是了。”说着从身后摸了个酒囊出来。 林苏寒心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道:“酒会要了我的命,你如果想要我早点死,我倒是可以陪你喝个够。” 一直看着他俩的匪徒老大这时站了起来,走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脸颊,然后拿过胖匪徒手里的酒囊就往她嘴里倒。 林苏寒被呛得连连咳嗽,被迫咽下不少酒。 匪徒老大松了手劲转捏着她下巴,看着她狼狈模样,笑了,然后在她脸上拍了拍,说道:“放心,我会让你死的,欲死欲仙!”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找到 林苏寒甩头躲开他的钳制,眼里冒着寒光:“酒里加了什么?你们难道就不怕候府报复么?” 匪徒老大哈哈大笑,蹲了下来,“怎么有人告诉我,你当街亲男人的那天,就被候府一纸休书扫地出门了呢?” 林苏寒咪了咪眼,这是匪徒老大第二次提到候府了。难道真的是候府里有人针对她在买凶杀人? 会是谁? “你说,一个已经被休的、无耻的、银-荡的女人,家大面大的候府,还会管她是死是活吗,少夫人?”匪徒老大极尽轻蔑的说道,说到少夫人三个字的时候,还用力的抓了林苏寒胸前一把。 林苏寒‘蹭’的站了起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有种,你把我放了单挑!” “哈哈哈…”匪徒老大再次大笑,转身说道:“放开她!” 胖匪徒就去解了绑在林苏寒手上的布条。 屈辱的力量是强大的,林苏寒发挥出自穿越以来最好的身手,无论速度还是力量,几乎都与现代的段数持平。在她的强力攻击下,匪徒老大一时只能被动防守。 只是不一会儿,林苏寒就感觉到后继乏力,整个人开始变得软绵绵的,脑袋也晕乎乎的,脚步开始虚浮不稳。 看出她的变化,匪徒老大收了手,胖瘦匪徒也围了过来,三个人脸上都露出得逞意会的笑来。 “老大,哪家的药?这药效不错嘛!”胖匪徒说道。 “卑鄙!” 林苏寒此时深知自己中了道,连看这三个匪徒都起了重影,但她知道,越往后,便越是地狱。她暗自咬了咬舌尖,趁着药劲还没完全上来,埋头往洞口冲去。 “传说中春楼最极致纯粹的药,起效快,药劲足,还非交合不能解,是春楼里让最漂亮却不听话的女子主动的最终法宝。我还是下了不少本钱,才弄到这么一点的。”匪徒老大嘴里说着话,几步追上手下用力一拉,林苏寒就跌到了地上。 胖匪徒一听,眉目间尽是跳动的邪恶:“老大,你这是想让这少夫人,主动呀!” 话虽这么说,却是把正要爬起来的林苏寒拉起来,往匪徒老大怀里一推。 匪徒老大站着没动,嘴里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当然,等会儿我会让她求着我,弄死她!” 林苏寒哪里肯乖乖往匪徒老大怀里钻,早挥舞着手臂抗拒着,只是脑袋身体都要慢一步,这一推,别人纹丝未动,自己又跌坐地上。 你推我拉几个回合,林苏寒再没了起身的力气,还是瘦匪徒说道:“少夫人,你不知道,越是激励的抗拒,药效来得越猛吗?” 林苏寒想,她现在知道了。 她不知道自己浑身肌肤有多红,也不知道自己眉角眼梢有多妩媚,她只知道,她一遍一遍的掐大腿咬舌尖,还开始觉得这几个匪徒的声音开始好听,气味开始好闻…… 程明宇,你到底会不会出现? ………… 今日天气晴朗,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月亮就早早挂在了天边。又逢月中,月亮是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把脚下的一洼溪水照成了光滑的石板,也把起伏的山峦映成了黑沉的巨兽。 “就是这里!少夫人就是在这个坑里挟持匪徒老大救了我!”纵然有心理准备,在看到有黑漆漆空荡荡的坑底时,阿竹本就揪着的心还是狠狠一疼。 程明宇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一跃跳到坑底,点亮了火折子。 火折子能照亮的地方不大,程明宇慢慢移动,一寸寸看个仔细:凌乱的脚印、割断的布条…在看到那团渗进泥土的黑色痕迹时,程明宇瞳孔一缩。 这是血迹! 还很大可能是林苏娘的血! 程明宇握着刀柄的手青筋爆起,拿着火折子却稳稳的带着光亮向上:那是攀爬的痕迹。 痕迹一路往前,很快消失在林中的黑暗里。程明宇辩了辨方向,说道:“分头找!”话音落,人已当中冲了出去,几个起落间就不见了身影。 程左对程右点示意一下,也飞快往左边去了。 程右一把抓住阿竹的手腕,说道:“我们一起。” 阿竹本想自己也寻个方向去找,多双眼睛总归多份希望,但是放眼一望,哪里都是一片黑沉沉,万一迷了路,倒成了拖后腿的那个人。 她也想让程右放手,不过身体传来强烈的疲惫感让她明白,与其让程右等着力竭的她,不如就让他带着她找得快。 阿竹当下便闭紧了嘴,紧紧跟在程右身侧。 …… 路黑难寻,山高林密,程明宇一路找来都没有收获,不过心底,倒也从没觉得就此会找不到林苏娘。 那女人那么厉害,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甚至把阿竹早早都救了出来,就算现在被匪徒掳走了,也能够很好的保全自己——至少短时间内能。 他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番地形,这才选了个方向,大步向前。 密林后若隐若现的火光,印证着程明宇的正确选择。 此时的程明宇,自信、冷静、沉着,像一只蛰伏潜行的豹子,只待寻到合适的时机,把猎物一击而中。 只是在看清洞内情形的刹那,程明宇所有的冷静沉着,瞬间化为乌有。 那个狂妄傲气的女人,嘴角挂着血迹,只穿着最后的里衣,像只无头苍蝇,又似落入蛛网的蝴蝶,没头没脑的胡乱挣扎着,从这个匪徒怀里,跌到那个匪徒身边,时而坚毅苦痛,时而娇弱妩媚。 三个匪徒戏谑着、欢呼着、银笑着、狰狞着,把怀中的美人儿,你推来我揽去,间或再灌上一大口酒,那叫一个肆意快活。 唯一让人败兴的,就是这美人儿始终紧咬牙关,哪怕忍得浑身颤抖也不娇呼一声。 又一个回合,林苏寒到了匪徒老大怀里。 林苏寒站不住,直往地下跌去。 匪徒老大紧搂住她的腰,不再往外推,而是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少夫人,等不及了吧?我们这就,开始吧!” 手上一用劲,就剥掉了最后的里衣。 此时林苏寒全身上下,只余一片肚兜和一条亵裤,裸路的大半身子,红得像煮熟的虾。 程明宇的眼睛也是红的。 他紧握着手中的刀,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砍掉那该断的手!砍掉那该瞎的眼!砍掉那该掉的脑袋! 杀! 杀!! 杀!!! ?? 。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知道 程明宇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等他从这种狂暴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地上已多了三具尸体。 残肢、断臂,血流遍地…… 以往阵前杀敌,往往讲究一招致命,哪里像现在这般,断手砍眼的虐杀。 程明宇很清楚,刚刚的那一瞬,他已着了魔。 还好,终是救下了她。 林苏寒俨然已经昏迷,牙关紧咬,全身肌肤发红,犹其是脸,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 程明宇觉得这些匪徒还应该再砍上两刀,咬牙骂了句该死,伸手抱起林苏寒,直往山下河边而去。 很显然,她体内的药效已达到顶峰,浑身烫得惊人。当务之即,是要延缓药效,山脚上冰凉的河水或许有效果。 …… 林苏寒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没办法死去,也没办法活着,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守住最后一丝清明,殊死抵抗。 当程明宇出现的时候,林苏寒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她实在坚持不住了,任由黑暗吞噬自己的意识。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好重、好重,她想要睁开眼睛,仿佛用了千斤力气,也只把眼皮掀了一条缝。 周围,似乎白花花的一片,鼻息间,也满是熟悉的味道。 林苏寒迟疑,她这是,在哪? 疑惑间,有门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走到她面前停住,似乎观察了一会儿,这才重重的坐到椅子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唉,累死老娘了!林苏寒,你知道么,我今天做了六台手术,六台!其中一台还是前置胎盘,差一点就大出血了,可把我紧张死了。不过我说,你是不是不该再歇着了,再这么累下去,我又要过劳肥了,到时候,我还怎么美美的穿婚纱啊?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来给我当伴娘的……” 林苏寒心中一喜,这是杨眯啊,她这是准备跟张猛结婚了?咦,张猛求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婚礼又定在什么时候?林苏寒张了张嘴,有一肚子的话要问,突然间,身体里仿若有无数火苗在四处乱窜、有千万只蚂蚁在不停啃噬…… 意识消失前,林苏寒听到仪器滴滴滴的报警声,以及杨眯惊慌呼喊医生的声音…… ……… 水深及胸,程明宇一个不察,就让林苏寒的脑袋没入了水里。程明宇只好换了个姿势,手肘弯护着她的脖颈,让林苏寒靠站在他胸前,另一只手捧了河水,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脸:“苏娘,醒醒!苏娘,醒醒!” 林苏寒就像一块滚烫的石头,没有半点动静。 月亮一点点爬高,先前走过惊扰到的虫蛙又开始鸣叫,伴着潺潺溪水声,更显幽静。 程明宇借着月光,细细描绘着林苏寒的眉眼,温柔的捊好她打湿的发丝。 河水冰凉,她的脸已经没有那么红了,身子,也没有那么烫了,只是无论他怎么呼唤,怀中的人儿,都没有半点反应。 猝不及防间,程明宇突然想起,他和她在轩榭的第一次相见。她也是这样子,一动不动,毫无生机的躺在他的床上。那时他抻手探她鼻息,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程明宇摒着呼吸,伸出手指,慢慢的放到林苏寒鼻前。 果然,这女人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头。 只是这一次,程明宇并没有一巴掌打过去,而是飞快收回手——要命,他的指头可不是冰糖葫芦。 人也跟着动起来,像八爪鱼般的缠上他。 看着她涣散的眼神,程明宇心中满是苦涩。 耳边突然传来她胡乱呢喃:“程明宇…我…快要死了…” 罢了! 程明宇下定决心。 ………… 林苏寒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睡在火炉边。 睁开眼睛,发现并不是在熟悉的庄子里,疑惑的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枕着别人的手臂,一转头,就看到程明宇那张俊脸。自己还紧紧躺在人家怀里,这种天气里这么依偎着,不热才怪。 这是什么个情况? 林苏寒蹭的坐起来。 身体的不适让她差点跌倒,也瞬间拉回了她的记忆。地狱般的一幕幕,让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起来,恐慌的打量了四周一圈,发现在以前熟悉的轩榭里,眼眶里蓄着的眼泪,才敢肆无忌惮的掉下来。 这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的恐惧、委屈、愤怒、彷惶,就像决堤的水,争抢着奔涌而出。 这一刻,就允许自己脆弱吧。 林苏寒泄愤般手脚并用的把程明宇推到地上,身子一歪,蜷缩着倒在床上,捂着头,哭了个天崩地裂。 程明宇何时见过林苏寒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心就像被一把钝刀一下下来回割着。他调了调坐姿,默默的坐了片刻,上床把林苏寒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林苏寒也说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心理,程明宇什么都不说不做还好,他一靠近一开口,她所有的情绪就全冲他而去了。她又推又打又挠,哭骂道:“我招了谁还是惹了谁?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程明宇任她打骂,只紧紧抱着她不放,低低的在她耳后道:“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罪该万死。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提起那三个匪徒,林苏寒情绪更加激动:“他们是畜生!他们丧心病狂!他们是变态!程明宇,你抓住他们了吗?抓住他们!我要一刀刀把他们凌迟!” 程明宇的拥抱更紧了几分:“苏娘,别怕,是我。至始至终,你只有我!” 林苏寒不动了。 她知道是他啊。 撕裂的疼痛袭来,她有片刻的清醒。知道自己正被侵犯,身下的沙子也被她拿来当武器。她用力的抓了一大把,就听到那男人哑着声音问道:“林苏娘,我是谁?林苏娘,我是谁?林苏娘,我是谁?” “程…明…宇…”林苏寒低低呢喃,松了手,放纵自己的意识被吞没。 。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消息 “此事暂告段落,多谢殿下全力配合、鼎力相助!我这还有剩下的事要忙,先走一步。来人,代我送懿王殿下回王府!” 许懿一想起程明宇用完就扔的嘴脸就恨得牙痒。 打道回府后,倒是借遇到山匪的事由,把送药的事情交给了李太医。皇宫啊帝王什么的,他这个冒牌顶替的,还是少直接接触为好。 何况,他还有正事没做。 “这段时间我让你们调查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里?”许懿放下手里写满字的纸,问道。 “几个月前的奇异事件,查起来有些费劲。不过,能收集到的都收集了,全都在这里。只是经过核实,许多都是莫须有的事情,毕竟不是谁,都有殿下你这样的福泽。”侍卫恭恭敬敬答道,其实心中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天底下被雷劈死的人不少,劈傻的也有,但把傻子劈好的,古往今来,就只有懿王殿下一个。殿下想要找一个跟他类似际遇的人,难。 许懿点点头。当初就查问过,现在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那酒呢?可有人拿着酒来找过我?” “那些拿着酒来找的人,殿下不都见过吗?” 那些都是借酒来拉关系做生意的……许懿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程明宇那里,总有些有用的消息吧?”许懿犹不死心。 “殿下,这段时间你忙着制药,这些消息,都是我们的人和世子爷的人共同查证,交由世子爷看过后才送来的。” “都把这茬给忘了。”许懿拍额,向后倒去,瘫在了椅子里。 侍卫看着颓废的许懿,踌躇了小会儿,说道:“其实按照殿下你的要求,世子爷家里有一事,倒是应该上报殿下。” 许懿没说话,只掀了眼皮看了侍卫一眼。 侍卫硬着头皮道:“就是世子夫人,最近得了个神医的名头,在庆州传得家喻户晓的。据说得自祖传的医术,精通妇科,还给世子爷的姨娘做过剖腹疗伤。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其中曲折,只有当事人才知晓,想必,世子爷早已殿下你说过了。” 不过侍卫敢打赌,世子夫人当街‘救人’的事,世子爷一定没说。按照殿下的要求,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是要讲给他知晓的。碍于殿下跟世子爷的私交,自己就点到为止吧。 程明宇的那个小媳妇啊,许懿想起来了。 他晃着椅子,回想那仅有的一次见面,那个柔弱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古多情女子负心汉,看来程明宇那厮,还是没能妥当平稳自己的后院,连正妻给小妾剖腹疗伤这样的桥段都闹出来了。 还有,那柔弱女子也不是真的柔弱嘛——这样的性格,可不属于林苏寒,那可从来都是敢说敢想敢做有仇当场报的主。 唔,哪天还是去问问程明宇吧,虽然不可能,但毕竟跟行医有关,宁错抓不能放过啊。 现在又多了药的线索,许懿相信,找到林苏寒的那一天,很快了。 那可是青霉素啊。 当初看到长着青霉的果子,灵机一动有了这个想法。动不了刀子,能做些药出来也不错。当下便想说服李太医协助,没想李太医很感兴趣,当即加决定加入。两个人这一琢磨,再结合古今中外的法子,还真让他们摸索出一套收集、培养、蒸馏、分离…的流程,最终制作出了青霉素。 虽然现在还只是丸剂,再加工,制作出针剂来也不是不可能。 药品可不比白酒,许懿决定上报,同时也写了封信给皇帝,希望由朝廷验证药性药效后再官宣,这样既能最大程度的宣传,也能保证药品质量及用药安全。 不过许懿也知道,李太医拿下制药资格,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当然,他也会是股东之一。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许懿决定出去走走。 这时天近黄昏,夕阳正准备带走太阳最后的热浪,不少人趁着饭后出来纳凉,勤劳的游商小贩已经支好了摊位,商铺酒楼也准备好了入夜的灯笼。许懿随着性子,走走停停,不时在感兴趣的摊位前驻足。 这是一把华丽的宝剑,许懿正在脑补程明宇配上这把宝剑的样子,忽然被旁边的一个摊位吸引了注意力。 “哇,这个好可爱!这个也好可爱呀!”两个年轻公子,站在一个卖布偶的摊位前,拿着两个面娃娃,孩子般的欢呼雀跃、爱不释手。 嗯,哪朝哪代都不缺娘炮。许懿摇了摇头,忽然感觉不对劲,回头仔细看了看:这身材,这骨架,这声音……男装打扮下的这两人,分明是女子嘛。 不过守着摊位的那个八九岁的男孩就没有这份眼力了,他惊疑的看着两位‘公子’,半晌后开口道:“两位哥哥,我觉得,这些娃娃更好看一些。” 这两个哥哥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喜欢玩这种娃娃呢?喜欢娃娃也就算了,居然喜欢的不是状元及第啊老虎啊猴子啊这些,而是梳着丫髻穿着裙子的女娃娃!小男孩表示不能接受。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明显,程明谨乐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促狭心顿起,她伸手捏了捏男孩的面颊,说道:“哥哥要买来送女朋友的,这个才合适哦。” 小男孩一脸懵,看着两个‘哥哥’放下钱离开。不一会儿母亲拿好东西回来,直夸他卖得好,他就更懵了。 许懿也有些懵。 女朋友? 此女朋友,是否是彼女朋友? 他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女朋友。 许懿丢下宝剑,跟了上去。 “说什么记挂少夫人的事,连外祖家都不肯多呆几日,现在却跑来逛夜市,还穿成这样!小姐,你这样真的好吗?”婢女紫苏小声的在程明谨耳边说道。 “天黑了不进城,你想让我睡荒郊野外啊?”程明谨就在紫苏腰间拧了一把:“这里这么多人,你说万一有谁出了什么事要急救的,穿这身衣服不是更合适?” 紫苏瞪眼惊道:“小姐,你要给人做人工呼吸?” 程明谨忙去捂了紫苏的嘴。 许懿却听得心头一跳。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确认 人工呼吸? 这个词是否代表,他要找寻的结果就在眼前? 许懿按耐心头的悸动,决定找机会试探一番。 “你是不是傻?叫那么大声!”程明谨在紫苏耳边咬牙低声道,见紫苏拼命摇头认错,放开捂着她嘴的手,又道:“你当谁都有嫂嫂那份能力和魄力?我们哪,皮毛也赶不上,穿成这样出来也要被说一句大胆。行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放手放脚的玩一回。回去,我可是要说给嫂嫂听的。” 紫苏拼命点头。 往日倒也不是没机会出来,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是跟着长辈,就是有兄弟护航,再不济也跟着一串婆子丫鬟,管东管西,这不行那不许的,总是不畅快。今日好不容易都撇下了,自然想撒开蹄子欢快一回。 往日里不许看的,今天去看了;往日里不许玩的,今天去玩了;往日里不许吃的,今天去吃了。主仆俩脸上就没停过笑,一路叽叽喳喳,嘴里不时发出惊叹,就连步履都是轻快跳跃的。 许懿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见两个人逛得累了,进了灯火明亮的茶摊坐下,这才迈步上前。 “两位兄台,介意我拼一桌么?”嘴里这么说着,人已经直接坐了下来。 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哪怕穿着男装,浑身上下也透着恬静温婉,除了眉眼看着有两分眼熟,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林苏寒的影子。 许懿此刻只想大笑三声:人生哪,奇妙啊! 紫苏立刻就紧张起来,程明谨还算镇定,收回看向空桌的眼神,说道:“我说介意你会走么?” 许懿笑起来:“哈哈,这位兄台真会开玩笑。实不相瞒,我是见兄台眼熟,感觉十分投缘,说不定之前就认识,故而前来打扰。敢问兄台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程明谨才看向许懿:“你想太多了。我敢保证,你从未见过我。” “那兄台能否告诉我,你到底从何处而来?”许懿紧盯着程明谨的反应。 程明谨笑了笑:“我自然,从不该来的地方来。”说着站起身,“这位公子,告辞!我娘叫我回家吃饭了。” 许懿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两人一步步走远。 是她吗?是她吧! 不然,什么叫‘不该来的地方’,又怎么知道‘人工呼吸’、‘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他找到她了,他总算找到她了,在这陌生的时空下,他们再次相遇。他要和她相认,告诉她他错了,来到这里后,他是多么辛苦的在找她。她一定会原谅他,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在这里,他和她,才是彼此唯一的灵魂伴侣。 许懿站起来,向程明谨离开的方向跑去。 “小姐,刚才那人就是个登徒子吧?”待走远了,紫苏才问道。 “什么登徒子?也不看看你现在穿的什么衣裳。”程明谨没好气的说道。 紫苏哦了一声,才记起她们现在的身份是男子。不过,紫苏看了眼程明谨,她还是觉得哪里没对…… “再说,刚才那个人我认识啊。”程明谨又道。 “啊?” “他就是懿王。”程明谨解释道:“以前他来过我们候府,出于好奇,我偷偷打量过他。大哥还说介绍给我认识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懿王?”紫苏惊愕,旋即又了然:“原来是懿王啊,怪不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程明谨赏了紫苏一个爆栗,“人家哪里怪了?有这样经历的人可了不得。当然了,也正因为在他面前,我才敢那么说话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紫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在怪人面前,自然说怪话咯。话说回来,出自少夫人的这些怪里怪气的话,在那个懿王面前说起来还真是契合。不过紫苏明智的不再提这茬,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吗?” 程明谨抬头看了看天际的圆月,又看了看街上错落有致的明亮灯笼,说道:“听说那边有河可以坐船,我们去看看吧。” 河里也是别样的繁华。 河边的房屋灯笼倒映在水里,随着荡起的水波起起伏伏,慢慢腾腾的大船能隐隐听到鼎沸的人声,满船的灯火通明在河面留下明明暗暗的影子,随船而行。程明谨坐在小小的乌蓬船头,看头前头水中那亮圆圆晃悠悠的明月,被小船一下撞成了细碎的水花,情不自禁的开口唱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一曲终了,撑船的老头情不自禁赞道:“好,好!姑娘唱得真好!” 另一条小船里的许懿禁不住热泪盈眶。 苏苏,他的苏苏。 他想开口和一句,喉头却哽咽着发不了声。 苏苏,此生,我再不负你。 这一世,我会做你的‘至尊宝’。 远远护送着程明谨两人进了客栈,许懿这才回王府。一回去,立即就安排人手调查‘林苏寒’现在的身份,一方面又寻思着要好好筹划如何跟林苏寒相认。 第二天上午,消息传来,许懿愣了。 林苏寒现在,居然是程明宇的妹妹! 那他以后,不是得管程明宇叫哥? 难得有这么个古人朋友,居然…… ………… “怎么不多玩两天?你外祖父外祖母身体可好?”女儿一回来就给自己请安,白氏既欣慰又心疼。 “外祖父外祖母身体好着呢,每天精神十足的。女儿不是挂念母亲你,才着急回来么?结果母亲嫌我回来早了,一点都没有挂念我。”程明谨撒起娇来。 白氏被逗乐了:“少贫了!去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多陪陪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年纪大了,最喜欢孩子在跟前。” “母亲是想让我陪着晚晴表姐吧?外祖父外祖母跟前,众多表哥表姐承欢,可不差我一个。” “晚晴…现在可好?” “刚开始伤心了几日,不过慢慢的就好了。前几天我还见她忙东忙西的,想必,什么事都被她压在心底了。” 白氏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压在心底又能如何?…对了,林苏娘回府了,得空,你去瞧瞧。” 什么,嫂嫂回来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开始 林苏寒躺在床上,脸上是病中不自然的潮红,紧蹙着眉头,时而惊恐的呓语两句。 程明宇坐在床头,紧紧抓着林苏寒的一只手,不时替她擦擦冷汗,捋捋散发,在她惊恐的时候,又立刻轻言细语的耐心安抚。 程明谨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心底松了口气,随即又提了起来。 松气的是哥哥终于消气了,‘救人’事件终于翻篇了,提气的是嫂嫂这是怎么了?看起来病得可不轻。 “她闲不住,这么热的天还跑出去给人看诊,又贪凉想要下河戏水,结果被一条水蛇吓得差点溺水…幸亏被我即时碰到…只是受到惊吓又闭了汗,得亏我把她接回府还找了大夫,不然还不知道是怎么个结果。” 程明宇的这个说词,瞒过了整个候府和整个庄子。即便有那么两个不相信的,也只以为林苏寒手段了得,都这样了还笼络得了程明宇,丝毫没有人把她和程左交给官府的那三个拒捕被杀的‘流窜土匪’联系起来。 唯一知道些许内情的,是来看诊的曲大夫。 “没想到像世子爷这样的人,对付女人也会用这些龌龊手段!”曲大夫很是气愤。见到林苏寒的‘惨’状,一经诊断,作为大夫,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想当然的就把锅扣到了程明宇头上。 程明宇张嘴想要辩解,却又立即住了口,想了想说道:“我向你保证,往后断不会让她再受到这样的伤害!不过苏娘的病因,我不希望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曲大夫哼了声,坐下来写药方。好歹程世子和林大夫还顶着夫妻的名头,夫妻之事,外人怎好置喙。再说就凭他刚才那句话,他已经是在‘问罪’权贵了。 “此药浸泡半个时辰再煎,大火烧开,小火慢熬,待三碗水熬至一碗,趁热服用,至少连服三副药,方能解除身体余毒。世子爷若不想让人知晓,最好悉心照顾,让少夫人早日恢复健康,我也会每日前来跟进少夫人病情。” 现在,又到喝药的时辰了。程明宇扭头喊阿竹。 阿竹那日除了惊吓力竭外,身上还有不少擦伤,不过上了药后倒是没什么大碍。见着林苏寒的样子自责又后怕,煎药服侍不离左右。 程明谨阿竹手背上的结痂,接过她手中的药。“你怎么也弄得浑身是伤啊?快去歇着,我来喂嫂嫂喝药。”拿勺子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苏娘,我们喝药了。”程明宇轻言细语哄着,把林苏寒扶起来,倚靠在自己胸前。 林苏寒昏昏沉沉睁开眼睛,艰难的咽着药,迷糊中好像看到程明谨,咧嘴露出个虚弱的笑来。 程明谨看得掉下泪来:“嫂嫂,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还有好多好玩的事要跟你说呢。” 林苏寒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程明谨陪着守了会,天色就黑了下来。她赶着回来,人也疲累得紧。程明宇看她呵欠呵欠一个接一个,催她回去休息,她嘴里应着,手又伸向林苏寒额头。 “哥,不烫了!”程明谨一下瞌睡全无。 程明宇忙确认,摸摸自己的额头,再摸摸林苏寒额头,笑起来:“真的,真的退热了。” 曲大夫说过,高热退去,病就好了大半,接下来就是好生休养了。 程明宇揪着的心总算放下,这一松劲,眼前一花,人就踉跄了一下。 “大哥,你没事吧?”程明谨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世子爷,”阿竹喊道,“你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少夫人现在已退了烧,我在这里守着,你就放心的去歇息吧。” 程明宇有些赫然。 两天两夜不睡其实不是多大个事,主要是回府的那晚,他和林苏寒都太累了。 她的药劲还未散尽,他又尝到了甜头…… 要不是她开始发热,他拥着她会睡到日上三竿起不来。 “我就在这睡会儿,有什么事再叫你。”程明宇对阿竹道,又转向程明谨:“你也回去歇着吧。” 程明谨放放心心的回去,只是才到轩榭门口,就看到大步而来的程右。 “大哥两日不曾合眼,现在刚睡下,右护卫可是有急事?”程明谨拦下程右。 此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程右斟酌一下,道:“五小姐,是懿王殿下突然驾到,要见世子爷。” “这个时候!懿王殿下可有说是什么急事?父亲呢。父亲在吗?”这个时候突然上门,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要事吧?程明谨已经侧了侧身,准备给程右让路。 “候爷正陪着殿下喝茶,看殿下的样子,可不像是有急事,只是嚷嚷着一定让世子爷陪他喝酒。”可不是么,懿王殿下那满面春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倒像是来找世子爷炫耀庆祝的。 程明谨身子顿住,“你去告诉殿下,大哥他…算了,我亲自给殿下说吧。” ………… 许懿在现代算是个有些俊雅的暖男,儿科医生的头衔让人觉得他温暖又有爱,什么书都喜欢读一读的他又自带几分书卷气,加上隽逸柔和的五官,哪怕在这个年代,也要被人称一声谦谦君子。 现在,他正凭着这份气质,顶着懿王倜傥的面容和身份,和定远候聊得很投机。 许懿有意拉近关系,一盏茶的功夫,就让定远候越发看他顺眼,后悔没早些与他结交。 程明谨进来的时候,两人停止交谈。 看着‘林苏寒’像模像样的给自己行礼,许懿觉得有意思极了。 看起来,在穿越的日子里,她跟自己一样,过得还算不错。不难想象,待他们相认后,在这里的日子,会过得别样的多姿多彩。 那些在现代亏欠她的,在这里统统补偿给她。 “程世子呢?可是有什么事耽搁?”听过定远候介绍后,许懿含笑问道。相认需要找时机,暂且先扮演着吧。 “正要给殿下致歉。”程明谨说着又行了一礼,“我家嫂嫂是个大夫,前段时间一直住在庄子上,大热天里去给人看诊,岂料路上中了暑又落水受了凉,回府后就一病不起。大哥忧心不已,两天两夜不曾合眼,结果把自己也累病了,刚被我们劝着睡下。接到殿下驾到的消息,我就擅自作主瞒了他来给殿下解释。还请殿下体谅!” 就算中个暑感个冒,那也是小别胜新婚,自己还是不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好。再说,自己本来也不是冲程明宇来的。 “原来是这样。”许懿说道。“我原本找程世子也没什么正事,无非是他还欠我一个人情,想让他做东道主,带我在候府在庆州玩几天罢了。” “这事好办!”定远候打着哈哈,“宇哥儿病着,我来做这个东道主便是。” “不妥。”许懿摇着头,“我一直把候爷当长辈尊敬来着,怎敢劳烦!不如这样,我也不要人带着,就是我要是需要帮助了,可否去找五小姐?” ------------ 第一百七十章 出游 程明谨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什么叫“我要是需要帮助了,可否去找五小姐?” 请问哪里来的可否?懿王难辨不是摆明了要‘麻烦’她?她难不成还敢说一个不字? 程明谨不由懊恼,怎么都有一种刚好跳进懿王挖好的坑里的感觉。 辗转到天际发白,程明谨叫来紫苏,再次给自己穿上男装。 哼!谁还怕了不成! 果然天色刚明,懿王就派人传了话来,说是想趁着天色尚早去爬山,还说什么日出的刹那最美不过,原本是准备去的,不过不想太劳烦五小姐,便改成爬山了。166 程明谨咬着牙回了来人:“昭明寺不远不近,既能爬山又不至于太累,沿途风景还好,最主要昭明寺香火最灵,懿王殿下去上柱香是最好不过了。” 让你作,不怕又被雷劈么,哼! 等见到等在马车旁的许懿,程明谨故意以男子身份见礼:“见过殿下!既是代兄长招待殿下,又想殿下玩得尽兴,故而做此打扮,还望殿下理解。” 许懿笑意盈盈,上上下下打量程明谨一番,“不一样的英俊,可不是轻易能见得着的——是我的福气。”说着也执一回礼:“见过程公子,辛苦程公子了。”78中文网 怎么跟嫂嫂似的,什么话都敢说!程明谨脸蹭一下红了,想逃又觉得太怂,结结巴巴说了句:“那…那就早点动身吧。”就钻进了车里。 马车很快停在一个小镇边上,去往昭明寺的山路是从这里开始的。 日头还没有爬高,加上小镇清幽,平整宽敞的一条石阶路弯弯曲曲的消失在高树密林里,扑面而来的凉爽又清新的空气,仿佛能洗涤所有燥动不安。程明谨下得车来,不由自主几个深呼吸后,神色自若的对许懿说道:“从这里开始走,半个时辰多一些就能到寺里了。殿下如果觉得不过瘾,到了寺里还可以爬去山顶。” “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走吧。”许懿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程明谨看着那笑容眨了眨眼,觉得事情似乎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即便是早上,走不了多远也能让人出一身汗,许懿本就不是为了登山而登山,此时更是放慢脚步,走在程明谨身侧。侍卫们早就知趣的不见人影,就连紫苏也被他找了借口远远打发了去。 想想现代的时候,两个人都忙得够呛,别说什么旅游爬山,就连约着吃顿饭看场电影,时间也得凑了又凑。 现在随性的走在这山石台阶上,呼吸着没有雾霾的清新空气,看着“林苏寒”额头渗出的细汗和微红的脸颊,许懿心中那股犹如初恋般的甜意,止不住的翻滚。 纵使时空错乱、物是人非,最终,这却是属于他和林苏寒的宿命。 感谢老天爷,让他和她再次相遇。 “那里……” “那里……” 两个人指着前方凉亭同时开口,都愣了下,不约而同又住了口。许懿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程明谨只觉得许懿眼里的光亮得有些晃眼,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道:“殿下也想去上面亭子里歇歇脚?” “嗯,也想,所以我们这叫,心有灵犀?”想着自己此时是古代人,许懿把话说得一本正经。 程明谨的心咚咚的跳了一下。 是不是脑袋受过损伤的人,说起话都是这么惊世骇俗? 嫂嫂一个,懿王一个。 嫂嫂落湖伤了脑袋失去记忆,懿王就更厉害了,由神童变白痴,再被雷劈找回神智。 所以,懿王说话才这么能撩人心弦? 不知道‘伺候’懿王这差事何时才能了,少说也还有三两日,现在认怂,岂不是日后都要认怂?程明谨压了压心神,回道:“我还想着要喝杯茶吃块点心才算好,殿下可也这么认为?” 许懿:“……” 他可没忽略,程明谨听到他话时眼里的惊疑。 这是有所警觉了吗? 许懿语气放得更软了:“都依你。” 程明谨:“……” 她怎么听出了候爷对她偶尔撒娇耍赖时没辄的语气? 凉亭座落在刚好一半的路程上,加上视野开阔没有遮挡,所以不但凉亭修葺的宽敞些,凉亭外还额外修了个观景台。程明谨有些累了,上来就找了位置坐下,许懿则直接去了观景台。 这里位置确实绝佳,来时风光尽收眼底,山脚的镇子也现出了全貌,就连山对面开垦的田庄都展现出别样的景致,甚至还能看到田地间耕种的蚂蚁般大小的农人。而举目远眺,远方云雾笼罩下,数条横亘的山峦若隐若现,犹如一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看着懿王殿下张开双臂陶醉的样子,程明谨想起自己‘陪游’的工作:“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她来到许懿身边,解讲到:“昭明寺香火久远,不过这条路有这么宽整,还是近十年的事。路好行视野阔,昭明寺香火就更甚了。就曾有画师把下面这个镇子原封不动的画出来,挂在镇子里任人观赏,一举赢得全镇百姓的喜爱。” 故土、家园,本就让人情根深种,而她们的美又被人呈现出来,怎不受到追捧? “我想,那个画师在作画的时候,大概跟我此刻是一样的心情。”许懿说道。 许明瑾眨了眨眼,“那殿下…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奇怪,殿下明明还笑着,可她莫名就觉得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沉重? “哈哈哈……”许懿大笑,终是忍不住伸手在许明瑾头上揉了揉,“我现在嘛,当然是很开心了!” 这样有些娇憨的苏苏可不多见呢! 这要是在现代,她肯定会给他一个白眼,来一句:“少在我面前装逼!”他要是摸她的头,她会“啪”的拍掉他的手,警告他:“不准动老娘的头!”哪会像现在这样,有些愕然、惊吓般的往后躲。 换了个空间,换了副身体,他们俩对彼此而言,其实也是换了一个人吧?换作以前的自己,知道她不喜欢就会收手,哪会像现在这样,还变本加厉的加大力道揉搓两下。 程明谨是吓了一跳。 怎么动手动脚的?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家里的哥哥们都不曾这样亲昵对她呢! 就算是掩耳盗铃,她到底还穿着男装避嫌,众目睽睽之下,就不知道……嗯,尊重一下她? 只是一抬眼,眼前这个人就那么风光霁月的看着她,发自内心的愉悦就那么挂在他眼角眉梢,让人忍不住也跟着翘起嘴角。而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自己,不,是只有自己,像被一湾春水包围荡漾着,温柔的能让人沉溺其中。 程明谨的心重重一跳,质问的话就那么忘得一干二净,只愣愣的说出一句:“你……你弄乱我头发了。” “哈哈……”许懿再次笑出声,有模有样的向程明谨作了一揖,“心中实在高兴,失礼了,程公子!” 程明谨这下是又气又恼,跺脚转身就走:“歇好了没有?好了就快走!” 许懿摸了摸鼻子,颇有种另一只鞋子终于落下的感觉。 看,这脾气晚来一会儿还是得发不是? ------------ 第一百七十一章 醒来 紫苏可是个忠心的丫鬟,看自家小姐那步履神态,又一个人当先走了,顾不得先前懿王的交待,丢下手里的茶杯碗盏忙追上去。 “小姐,出什么事了?”紫苏凑到程明谨旁边,小声问道。166 “没事!” 没事你怎么气鼓鼓的?“那懿王殿下,小姐也不管了吗?”紫苏小声又问。 “管他干嘛?”程明谨直接瞪眼,“他自己没腿不会走啊?” “哦。”紫苏弱弱应了声,回头看见懿王不远不近跟上来,再回头看看自家小姐,怎么看都是一副小两口闹别扭了,小媳妇等着小丈夫来哄的模样! 许懿悠哉悠哉跟在后面,确实也在想着怎么把人哄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段,许懿突然“啊?”了一声,脚下一滑,人就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程明谨听到声响回头,脸色大变。“殿下!”提起裙脚就往下冲。 听到这声音,许懿不由懵了两秒:得!居然玩了一手苦肉计! 揉着摔疼的腿侧,许懿抬头,这一看,两眼瞳孔瞬时放大。 他和她原本隔着几十级台阶哪,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下来,看,踩空了吧! 许懿跳起来,冲向向他扑来的人。 冲力下两个人都稳不住身子,为避免向后倒去撞到脑袋,又怕程明谨受伤,许懿抱着人扭腰向一侧倒去,当了回人肉垫子。 不过这人肉垫子是瞬时的,当骨碌碌地两个人停下来时,许懿在上。 许懿觉得全身哪哪都是痛的,可是这种痛又仿佛是抽离的。他此刻只感觉自己身下软软的,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白的,嘴唇红红的,呼吸热热的… 他有些遗憾,怎么没按套路剧情走,男女主摔倒必定吻上呢? 许懿带着可惜,抱着程明谨翻了个身。 程明谨在上。 “你……你干嘛?”热气不自知的爬上程明谨脸颊、脖子,那种陌生的、浓烈的、她现在还不知晓地、一种叫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包裹着她,令她晕乎乎、傻愣愣的。 “没事,就翻个面,怕把你压坏了。”许懿笑着道。 “哪里就压……”坏了两字还没出口,程明谨倏的睁大眼,看看自己与许懿的距离,弹簧般地坐到地上,掩耳盗铃般的往后挪了又挪,耳朵尖刹时红地似乎都能滴出血来。 啊!来人!快给她一个地缝钻进去吧! “嘶!”许懿捂着手臂抽了口气,扭头问程明谨:“快看看,你有没有摔到哪?”说着慢慢坐起来。 啊?该死!怎么就只顾自己羞臊呢? 程明谨慌忙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许懿,“我没事。殿下呢?殿下有没有伤到哪里?”语气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急切。 “我也没事。”许懿撩起袖子,“就是一些擦伤。”手肘处一大块皮肤红中带紫,血肉模糊。 雾气漫上程明谨双眼,她抬头,喊道:“紫苏!我们带酒带纱布了没有?” “没…没有。”紫苏站在不远处弱弱答道。先前两人抱摔在一起她不敢过去,这会儿她也不敢过去。 这次出门本就是意外,不说紫苏,就是她自己也没想起带嫂嫂给她们准备的东西来。 程明谨低下头,眼泪不自觉的滴落,她在自己身上掏啊掏,掏出一张帕子覆上许懿伤口:“帕子干净的,先把伤口包扎下,等到了庙里再找酒来洗洗。殿下忍着点!” 她没有抬头,没看到许懿眼里似乎也有水光闪动。 许懿任由程明谨给他包扎完毕,才抬起手来,轻轻擦去程明谨脸颊的泪水,“哭什么,嗯?就这么一点小擦伤。” 程明谨却嘴巴一扁,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带殿下出来,非但没照顾好殿下,还累害殿下受了伤……” 许懿手顿住,收回。靠!只顾着满腔柔情了,差点忘了时代背景!这种你侬我侬的事,得关起门来啊。 “要不,罚你伺候我把伤养好?”许懿想了半天道。 ………… 林苏寒哭着哭着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掌了灯。 刚睁开眼,就有一只大手覆上额头。“醒了?”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那大手有厚厚的茧,摩挲着皮肤有微微的刺疼,林苏寒清明了些,看向程明宇,又环视一圈屋子,问:“阿竹呢?”说着想坐起来。 “我让她也去养着了。”程明宇答道,一边扶林苏寒坐起,一边给她掖好被角。 “她没事吧?” “跑路的时候,摔了一身伤。” 林苏寒抿唇不说话了。 见她神色怔怔,程明宇说道:“不用担心,只是一些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说着递过来一杯水:“先喝点水润润,再喝点粥。我让小厨房按你的口味做的,还温着。” 一杯热水下肚,林苏寒感觉嗓子没那么刺疼了,冰冷空荡的肠胃也舒服了些。“我睡了几天?”她问道。 “三天三夜。”程明宇言简意骇,转身端来碗粥,用勺子搅了搅,舀起来轻轻吹了吹,才递到林苏寒嘴边。78中文网 “我自己来吧。”林苏寒伸出手。 “别闹。张嘴。” 林苏寒:“……” 只是想自己吃个饭而已,哪里就闹了?看着眼前坚持的男人,林苏寒乖乖张嘴。 慢慢的林苏寒发现,这男人专注又耐心,喂到嘴里的粥不冷也不烫,一小口一小口刚刚好,既不会她还没喝到就收了勺子,也不会喂的太进去呛嗓子。 没看出来,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你信不信,我还会做针线活。”听到程明宇的话,林苏寒才惊觉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做鞋子做衣服,你会?”林苏寒自己都不会呢。不过这话她不敢说,以前的林苏娘可是很会做这些的。 程明宇看白痴一样看了林苏寒一眼:“谁会教一个世子做针线?”他低头又舀了一勺粥,送到林苏寒嘴边,一边说道:“那都是军营里的事了。我刚去的时候,也只是个小兵,什么事都得自己做,衣裳破了自然也得自己缝补,一来二去的,就会了。” “原来是从基层做起的啊,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会是空降呢。”林苏寒吞下嘴里的饭,嘀咕道。 “你说什么?” “噢,我是说,那会儿挺苦的吧?” “是挺苦的,不过都过去了。而且那时候也乐得自在,知道我身份的敬着我,不知道的也被我干趴下收服了。我随军驻扎、训练、巡逻,日子一天天简单又充实,我甚至在巡逻的时候捡回营一只受伤的小狼狗。” “你养了?” “嗯。我给它治伤,给它洗澡,给它喂食,还把它训练成了一条军犬,巡逻放哨一把好手。” “那狗还在军营吗?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叫大黄……” 林苏寒哭累睡着之前还在想,今后面对程明宇该是怎么尴尬,结果却在一问一答细细讲述中喝下两小碗粥。 粥喝完,程明谨进来了。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确定 “嫂嫂,嫂嫂!”程明谨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看到程明宇才慢下脚步。“大哥也在啊…” 不过兄长在也阻止不了她心中疯狂想要倾诉的欲望!程明谨一屁股坐到林苏寒床边,伸手去触林苏寒的额头:“没烧了没烧了,脸色也好多了。嫂嫂你感觉怎么样?我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讲哦!” 程明宇看得直皱眉:“越发没个正形!你嫂嫂身子还没好,别来打扰她。” 林苏寒白了程明宇一眼,一边掀了被子一边对程明谨道:“别听你哥的,我也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不过你得等我一下,我先上个厕所。” 程明宇放好碗勺,听到林苏寒这句话,拎小鸡一样把程明谨从床头拎到床尾:“回去吧,你嫂嫂今天没空。” 看呆了的林苏寒下一秒就被人腾空抱起,往净房走去。 “程明宇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林苏寒回过神来抗议道。 程明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面无表情说道:“你不能,你身子还没好。” “你放我下来,你看看我能不能走!” “哦,好。”程明宇说着踢开净房门,放下林苏寒。 林苏寒:“……” 都到马桶边上了,还走个屁啊走! 就这么无语了两秒,一双大手已经伸向她腰间。 林苏寒瞪大眼,死死捂住裤腰带:“你干嘛?!” 程明宇不解的看了林苏寒一眼:“不是要上厕所?我帮你。” 林苏寒呵呵两声,咬着牙齿说道:“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程明宇就扶了林苏寒双肩,认真而郑重地,还带着些许诱.哄的语气:“苏娘,别害羞。我得看看,还有没有…红肿,今天还没有上药。” ??? !!!! 林苏寒大脑先是当了一下机,然后才醍醐灌顶般明白程明宇说的是怎么一回事。饶是她这个21世纪素段子、晕段子,甚至洋段子都能来几句的“女污”,羞臊也如烟花般炸开在脸上。 “啊!”林苏寒尖叫,“程!明!宇!你给我滚出去!!”166 还有没有! 还!! 她昏睡的时候,他到底看了几次?78中文网 林苏寒双手捂脸。 她还要不要活? 感受到背后净房门猛烈撞击带来的震动,程明宇不由摸了摸鼻子。 早知道这么大反应,下午那会儿就该把药上了!不就是哭了一场么?惯得她! 一抬眼,征住。 程明谨怎么还在? 对上自家大哥的死亡凝视,程明谨一个激灵回神。 怎么办怎么办?她好像发现了自家大哥如此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要怎么做才不会被‘灭口’?佯装平静还是撒娇打浑?不行不行,大哥的死亡凝视越发实质,三十六计,还是先走为妙! 程明谨提起裙子‘噔噔噔’跑了。 林苏寒磨蹭着从净房出来,程明宇人已经不在房里了。 算你识相! 林苏寒暗暗骂了句,正想出去叫点热水,就见一个丫头领着两个小丫环提了热水端了盆子进来。 “少夫人可是等急了?世子爷特意吩咐了,灶上时刻给您备着,慢不了!”那丫头林苏寒笑着道。 “阿若?”林苏寒喊了一声,笑道:“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一样。” “奴婢也感觉好久没见到少夫人了!”阿若说道,眼眶有些泛红。她眨了眨眼,又笑着道:“少夫人今天看起来可好多了,刚回府那会儿,可把奴婢吓着了。” “这几天是你在照顾我跟阿竹吧?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能伺候少夫人,是阿若的福分!” “还福分!”林苏寒捏了捏阿若的脸,“你看阿竹就跟着我就受伤了。” “可我看得出来,阿竹只要跟着少夫人,别说受伤,就是丢了性命她也甘愿。”阿若小声但又肯定的道。 “别命啊命的瞎说,生命诚可贵呢!”林苏寒又捏了捏阿若的脸,“等我洗把脸,去看看她。” “那少夫人得等明天了。”阿若躲开林苏寒的‘魔爪’,在小丫环们放好热水的铜盆里拧了张帕子递给林苏寒,“阿竹姑娘已经睡下了。” 林苏寒接过帕子道:“睡了?那只好明天去了。你们也快去收拾睡觉吧,我也要洗洗睡了。” “是,奴婢就不打扰少夫人洗漱了。”阿若嘻嘻笑,带着小丫环麻溜退下了。 林苏寒笑着摇头,拧了帕子洗脸。 这次遭遇不亚于大病一场,林苏寒洗漱一场就觉得身子骨有些发软,洗好就乖乖躺回床上。 没躺一会儿程明宇就回来了,先是到床前摸了摸林苏寒额头,问了句洗好了,接着又进了净房。 净房里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冲水声。 林苏寒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自己就睡了过去,直到身后有人紧贴着躺下,还有只手环上自己的腰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醒了?”两个人贴地就像两把勺子一样,一点点动静对方都能感受得到。 林苏寒觉得这个姿势太过于亲密,忙拿开紧箍着自己腰的手,转了个身,尽量平静且严肃的看向程明宇:“程明宇,我们谈谈吧!” 程明宇先是盯着近在呼吸间的脸宠看了一会儿,又非常温柔细致地把有些杂乱的头发一根根捋到耳后,才漫不经心开口:“谈什么?” 林苏寒:“……” 这不是她想要的画风。 不过躺在床上谈接下来的话题,林苏寒觉得自己有些‘气短’。 感觉到她的迟疑,程明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该不会还要提什么休书什么合离吧?” 林苏寒:“……” 那语气那表情,活该她才是那个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渣…女。 “我们…这不是意外么。”林苏寒声音有点小。 “意外?”程明宇面沉如水,以手撑床直起身,“林苏娘,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还得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声音冷得像块冰。 林苏寒一征,也怒了,掀被而起:“是啊,我还得感谢是你上了我,否则,上我的就是那几个匪徒了!” 砰! 床栏碎了,指缝间也有鲜血渗出。 ‘上’这个词太形象了,饶是程明宇第一次听也是瞬间就明白其中含义。 林苏寒的心重重一抖。 她清清楚楚看到,那男人眉宇间的狂怒、暴戾、愧疚,还有浓浓的后怕与痛楚。 沉重的呼吸间,两个人都默了默。 然后同时响起两声:“对不起!” 程明宇顿了顿,抓起林苏寒一只手,放到自己胸膛,说道:“林苏娘,我这里会很痛,你呢?你的心呢?” 林苏寒的心又是一抖。 她的心呢? 她的心啊,或许在日常的针锋相对中,或许在同住一间屋的嬉笑怒骂中,又或许在他坦白心迹时,在马背上、在小溪中……就不知不觉一点一点被他偷走了。 而身陷囹圄时的望眼欲穿、在知道是他时的庆幸,给了她最清晰的答案。 林苏寒自嘲一笑。 是自己矫情了。 反握住那只血迹斑斑的手,低头轻轻落上一吻,林苏寒抬眸,看着男人风云涌动的双眼,轻笑道:“程明宇,我的心也会很痛。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闹腾 程明宇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接着是控制不住的往上翘。 那瞬间停拍的心脏就像迎敌的战鼓,咚咚咚咚,然后越来越激烈。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好似丧失了语言功能一般,只得一把将人箍进怀里,紧了又紧,似要将人融进自己血肉里,满腔激动欢喜化作深深一声呼喊:“苏娘!” “嗯—”林苏寒轻轻应了声。与程明宇的激动不同,林苏寒心里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宁与踏实,她整个人化在程明宇身上,感受着他的气息与心跳,手指头也不想动弹。 林苏寒的顺从与依赖感染了程明宇,他慢慢松开林苏寒,轻轻捧起她的脸,一点点吻向她的唇。 唇瓣,嘴角,鼻子眼睛,温柔反复的,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苦寻才得的珍宝,不带丝毫情.欲的一遍遍亲吻着。 林苏寒感受着男人的虔诚,一颗心柔柔地、软软地好似能揪出水来。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新世纪女性,怎么也该主动回应才对,便舔了一下程明宇的唇。 程明宇动作一顿,睁开眼睛。 林苏寒暗喊一声糟糕,刚睁开眼睛,人就被扑倒了。 一吻毕,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眼神迷离。林苏寒拍开衣服里作乱的手,推开人,道:“起来,你那只手得上点药。” 程明宇哪里肯,长臂一捞,林苏寒就趴在了他身上。 天知道,这样亲密的时刻,他心里盼了多久。 林苏寒知道是自己点起了火,不敢乱动弹,色厉内荏的道:“喜欢是放纵,爱是克制!程明宇,我还病着呢!” 身下男人传来低低的笑声,见她又要炸毛,这才忍了笑,然后翻身把她抱起,下床,再抱到椅子里坐好,又转身拿来她的医药箱,这才坐下,对她伸出手。 林苏寒打开医药箱,沾了药水清洗伤口。骨节处擦破了好几处皮,看着都疼。“以后就是再生气,也别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林苏寒没好气的道。 “那你以后不要再做惹我生气的事,说惹我生气的话!”程明宇脸上含着笑,说出的话却让林苏寒跳脚。 “程明宇!”林苏寒警告,故意最后重重擦了一下。 “嘶!”程明宇吃痛,抗议:“你谋杀亲夫呀!” 林苏寒盖上医药箱,随口反驳:“哪来的亲夫!” 程明宇按住那只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林苏寒面前,气息有些逼人:“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肩膀和背?” 林苏寒正奇怪他的肩背怎么了,就听那男人接着道:“也不知道是谁咬的挠的?都几天了印子还在。” 林苏寒脑子‘轰’的一下,恼羞成怒去推程明宇:“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那样算什么?一个为了保命,一个为了救人,顶多就是发生了肉.体关系,什么也算不上!” 程明宇算是明白了,这女人的嘴,真的是气死人不偿命,也明白了她今天晚上想要跟他谈什么。当下把人一横,抱向床:“现在你不保命,我不救人,睡在一起,算什么?嗯?” “我我我…我要自己睡!我是病号!”林苏寒这一刻是真的感觉到危险。 “晚了!”程明宇说道,压着怀里的人倒向床,堵上嘴…… 就在林苏寒以为自己要被吃干抹净的时候,程明宇喘息着埋首在林苏寒颈窝,不动了。 “苏娘,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半晌,程明宇才哑着声音道。 林苏寒有些想笑,心里又蜜蜜的觉得甜,想了想才道:“我这身子骨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没个三五天,肯定是好不了。三五天好了吧,算算又到我小日子了。这小日子嘛,又得七八天…” “小日子?这么久?”程明宇皱眉,翻身躺下。 “对啊!而且小日子的时候我会冷、会烦,所以那几天你得照顾我、体贴我。要知道小日子也是女子健康的晴雨表呢,要是哪个月突然没了,不是怀孕,很可能就是生…”林苏寒说着说着没声了,程明宇也定定看着她。 怀孕啊,她哪里想过有这么一天啊。 真要是这么突然,她…… 还是程明宇先回过神来:“我儿子不会那么没眼力劲,她母亲身子还没养好呢。” “你重男轻女啊,万一是女儿呢。” “女儿贴心,更不会压榨她母亲身体。”说着手还搭上林苏寒小腹。 林苏寒这会儿回过味来了:“谁要跟你生孩子!”说着只留个背给程明宇。 程明宇笑着贴上去,“生孩子的事咱可以先不做,今天的药还没有上呢。” “程明宇!!……” ………… 第二天林苏寒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太阳都爬得老高了。 看着空了的半张床,想起昨晚的闹腾,林苏寒老脸忍不住一红,暗暗咬了咬牙,要不是这厮起得早,肯定一脚揣他下床! 林苏寒拍了拍脸准备起床,被子掀到一半愣住了。 前面一坐一站两个人。 站着的是程明宇,坐着的是白氏。 看样子就不止呆一时半会了。 白氏端坐椅子里,手里端了杯茶,正慢条斯理呷了一口。 这什么情况? 林苏寒向乖乖陪站的程明宇投去询问的眼神,程明宇却只是含笑看着她。 “醒了?”白氏放下茶杯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异样。 “夫人这是等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林苏寒下床披了件衣裳,笑道。 “你病着,把你叫醒,有人可会心疼的。”白氏耷着眼皮道。 林苏寒呵呵笑:“让长辈等着,总是我们做小辈的不是。” 白氏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对程明宇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跟苏娘说。” “母亲!”程明宇明显不同意。 白氏横了他一眼,“怎么,我还能吃了你媳妇不成?” 林苏寒适时帮腔:“要不,你去厨房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早饭?” 白氏这一关,总归是要过的。 程明宇看了两个女人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等他关了门,白氏这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吩咐道:“坐吧。” 林苏寒乖乖坐下,对着白氏乖乖的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