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序章 不(要)自(学)量(子)力(学) 赵飞尘做了个漫长的梦,真实的好像并不是梦。 心爱的妻子在他怀里呢喃倾诉,依稀能闻到那熟悉的清新体香,甚至连触感都真实的令他爱不释手。 然而,娇妻如天籁般的娇柔嗓音,变得飘飘渺渺,似从他怀中传来,又似遥荡在云峰之巅,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又来看你啦!跟你讲啊!新公司虽然名不见经传,没想到资本雄厚,投资的实验室遍布全球,每一间都由顶尖的科学家负责,正通力合作一个大大大项目。如果成功,你就有救了。我争取进了其中一个研发团队,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研发还算顺利,这么大的项目,估计将来的购买名额会十分紧俏昂贵,我来想办法。” “只争取到一个‘实验’名额……参与人体实验会有一定风险。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唉,让人开车撞你的方信三退休后居然成了公司董事,他居然要我……哼!才肯答应。那个实验名额……我另想办法。偷偷跟你讲,我发现公司不少研究……反人类,而且似乎另有隐情。不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实在没办法了,必须要去参与一项很危险的实验……我宁可去当小白鼠,也不会让方信三这个坏蛋得逞的。坏老公,你的好老婆没有对不起你哦!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就放心吧!” “呼呼……时间有点紧,我现在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些黑,也有些冷,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让你孤单一个人……” “对不起老公,我要食言了……呆尘,永别了……” 宋夜心与赵飞尘高中恋爱,大学厮守,毕业结婚,彼此感情深厚,就算之后丈夫遇害变成植物人,她也始终不离不弃……今日或成永别。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在众人眼里是个植物人,本该毫无意识的赵飞尘,这时竟留下泪来。 远方隐隐传来暴怒的呼喝与急促的脚步声,宋夜心匆忙合上舱门,死死按下一旁的红色按钮,并没有瞧见丈夫顺两颊留下两行热泪…… ……z=z^2+c…… 飞尘,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算不算人类,或许是灵魂,又或许……只是一股意识,甚至……一段代码,幸好还记得你。 全清楚了,我一直参与的“盘古计划”根本是个惊天骗局! 十几年前,一位年轻的量子力学研究生发现一种基于生命的新理论,他将自己的发现命名为精神源,认为这就是从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灵魂,或者是“气”,或者是“精神力”,又或者“生命之弦”。 至于原理……很复杂,很难理解。量子力学有个说法:当你不去看月亮的时候,月亮就不存在。可见量子的世界是颠覆常识的。不过,量子力学的应用衍生你一定很熟悉,比如电视、手机、数码相机、电脑……涵盖电子工业的全部领域。 量子力学还有个笑话:不自量力=不(要)自(学)量(子)力(学)=不要自学量子力学。所以你不用懂量子力学,也没人真懂量子力学,只要知道它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物理理论就够了。 反正,这个基于量子力学的研究成果被四灵公司强行接手,还以此研究出了长生不老的办法…… 我知道听起来很荒谬,但多次无漏洞实验证明,通过转嫁精神源的确能够大幅延续生命,甚至连基因都有被强化的现象,实验体无不出现种种超乎常理的异能,隔空取物、心灵感应、瞬间移动等特异功能不再是天方夜谭。 令人心惧的是,这个注定能改变全世界的重大发现,四灵公司居然不打算普惠人类,反而故意泄露一种基因病毒,意图通过散播病毒和售卖解药,给地球上所有生命体都植入一段特殊基因,他们甚至将这段流氓基因命名为“盘古”。 唔,怎么解释呢……你是知道的,基因支持着生命的基本构造和性能,储存着生命的种族、血型、孕育、生长、凋亡等过程的全部信息。其实可以看作是个可执行程序,代码编写得巧夺天工,每个生命都独一无二,使得世界如此璀璨。 而“盘古”,就是植入生命程序的一种木马,能够隐蔽的窃取属于别人的精神源,甚至还能够像修改器改游戏一样,肆意修改存储在基因里的各种参数,使生命发生恐怖又可控变异。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精神源支持这种修改消耗。 更恐怖的是,基因会遗传的!会遗传的!会遗传的!一旦让他们得逞,人类将没有未来!子子孙孙都会受控于这段基因……任由少数人随意操控玩弄!变成待宰猪羊、口中食粮,被人果腹、被人品尝……还不自知。 我就知道,只要有坏蛋方信三掺和的事,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灭世成圣,私立天道!我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z=z^2+c…… 飞尘,已经过去很多年,我的反抗失败了。“盘古计划”之后,他们又开始施行“洪荒计划”,打算把饱受病毒摧残的人类置于所谓“天道”的管辖之下,把地球变成远古神话中的洪荒! 不久前,四灵高层发现我恢复意识,还组织反抗军对抗公司,他们想捉住我,将我彻底格式化,忘记一切,忘记你,成为控制“天道”系统的AI“鸿钧”。 他们将借助天道系统,成为高高在上的“圣人”,永远凌驾于人类之上,以世界为游戏,视苍生为刍狗。 我不想成为一个特殊的人工智能,成为他们控制全人类的帮凶。 他们甚至还准备了一个“女娲计划”,虽然不知详情,但想来和盘古计划、洪荒计划一样,以死亡的恐怖驱使人类疲于奔命,无时无刻不处在濒死的边缘苦苦求存。用虚假的神话来篡改原本真实的历史,最终达到他们神话自己的目的。 方信三正带人强攻我的基地……老公,我好害怕,真的舍不得离开你。 我最后努力了一把,植入你基因的量子系统绝对纯净,也彻底清除了你留在世间的一切线索,并留下了足够稳定的能源慢慢治疗你。安置你的地方在理论上可以永远维持下去,等待你的苏醒。 我设法给你预留了一个“天道”系统的超级管理员账号。只有成为公司高层所不知道的另一个“圣人”,你才能与他们慢慢周旋,甚至抗衡……记住,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和我一样,被他们提早发现不对劲…… 啊!他们攻进来了……呆尘,再见…… PS:俺不是科学家,所以,本书一切内容都属于幻想、虚构和理论借鉴的范畴。千万不要把本书的内容当成真的。不过,据俺所知,量子力学是目前物理学家所发现领域中最成功的理论,并且颠覆常识……是真的。 ……z=z^2+c…… ------------ 第一章 圣人的世界 赵飞尘从昏睡中苏醒,正躺在一张简陋床上。 其实他之前醒过一次,在山腹的冷冻舱中。 之前种种,恍如前世。 宋夜心与昏迷的他做最后诀别,最后一次亲昵的唤他“呆尘”,隐隐传来暴怒的呼喝与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切都戛然而止,记忆永远定格,思维沉寂在冰冷的黑暗中。 赵飞尘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斗转星移,山川变幻,导致深藏山腹的基地发生塌方,空荡的通道几乎全被掩埋,若非突发暴雨,山体崩塌裂开一条缝隙,他只怕到死都挖不出一条逃生的通道。 一位叫何大的猎户在躲避流土坠石时发现他,冒险拉了根绳索下到裂缝底部,救他回家里照顾,直到如今醒来。 这里是个民风淳朴的小山村,村里只有十几户、百来人,男人都姓何,所以叫何家村,人际关系十分单纯,村里的年轻人讨媳妇,得翻过两座山头去邻村。 在何大叔看来,全村最有见识的人,就是老村长,会读书、会写字,年轻时曾为一支迷路的商队当过向导,见过山外的世界,还学了一些医术,有什么不懂,都可以问他。 床上将养两天后,赵飞尘跑去帮老村长干些杂活,找机会闲聊。 他本是个宅男,手不能挑,肩不能抗,以前家务活都没做过多少,如今连些挑水砍柴的零碎活都做不好,弄得汗流浃背,浑身酸软不说,一上午基本上算帮了倒忙。 老村长是个善良和蔼的长者,一直吧嗒着旱烟,笑眯眯的坐在大树的荫凉下,既不抱怨,也不责备,看赵飞尘累得跟狗似的乱吐舌头,就招手让他过来休息,还掏些甜果往他手里塞。 赵飞尘趁机打听当今世界的情况。 “现下嘛,洪荒还算安稳嘛……”老村长老茧的拇指按得火星明暗不定,大口吞云,大口吐雾。 他舒服的眯着眼继续道:“咱们人族嘛,当然都由夏皇统管嘛!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乱嘛。据说嘛,边境上巫蛮倒常有侵袭劫掠,不过嘛,老汉从没亲眼见过嘛。” 老村长的乡音很重,不过不影响理解,赵飞尘听得一脸懵比:“WTF?”洪荒?巫蛮?都是些什么鬼? 老村长自然听不懂他骂娘的鸟语,仍自顾自的絮絮叨叨。因为他虔诚信仰人教的关系,所以说得最多的便是那些洪荒中流传甚广的神话。 传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身陨演化洪荒,左眼为日,右眼为月,肢体为大地,血液为江河,元神化作三清,精血化出十二祖巫。 传说女娲娘娘是混沌大妖出身,后捏土造人成圣,乃人族圣母。她授命其族裔,抱日而生的大妖太一列天宫为天帝,又称东皇太一,管辖星辰与大地上所有族类。 传说巫蛮强体魄而无神魂,人族有神魂而弱体魄,所以强大的巫族视弱小人族为可口的食粮,时常劫掠果腹。更因得到战力堪比圣人的十二祖巫,以及太虚圣人的庇佑,所以就连东皇太一亦对其残暴行径无可奈何。 传说太清道德天尊怜悯新生的人族饱受劫难,于是发下宏愿,立大教而庇佑之,称之为“人”,这也是人教的名称由来。 传说同是三清圣人的玉清、上清二位圣人也分别立下阐教和截教,三教同出一源,辈分相通,关系紧密。 传说上古时期,有天资的人族纷纷拜入三教门下,炼天地灵气,涨自身修为,成修真之士。在三清圣人的庇佑下,一代代修真士披荆斩棘,前仆后继,人族才得以在危险的洪荒繁衍血脉,抵御巫蛮欺凌云云。 听老村长用浓重的乡音一本正经地吹/逼神话故事,赵飞尘心中:WTF+1,WTF+2……WTF+10086! 这两日,他已经发现这里明明用的也都是汉字、国语,字体和口音略有改变,变得有些复杂,服饰装扮也很复古,但仅此而已,交流起来没有多大的障碍,甚至连度量衡都与他之前的世界一脉相承,没想到神话也差不多? 赵飞尘赶紧向老村长询问所谓修真士的情况。 老村长说镇上的大长老身边就有位修真士,不过修真士身份尊贵,等闲不会露面,只在祭祀的时候,才定会现身主祭。 赵飞尘忙问了下次祭典的时间,发现自己运气很好,日子离得并不算远,于是按下迫切的心思,静待祭典。 在何家村安家大半月后,老村长领着何家村全村出动,翻山越岭,去阳山镇参加今年大祭。 阳山镇当然比何家村热闹很多,尤其祭典在即,方圆几百里的山民无不合村赶来,将本不算小的阳山镇挤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商贩的叫卖声,小孩的打闹声,甚至还有爆竹声,空气中充满节日的气氛,虽然现在夏日,也令赵飞尘不由想到春节,不由想起久别的妻子,以及害他被人开车撞成植物人,还试图染指他妻子的……方信三。 到了晚间,夜幕降临,巨大的篝火在镇中心的广场升起,本蒙上红布的高高祭坛也露出了本来面目,一时间欢腾冲霄,热闹非常。 以赵飞尘的弱鸡身板根本挤不到人群里面,只能在疏散的外围遥遥观看。 祭坛上供着三尊高大的铜制雕像,冲天篝火照耀下,金灿灿的十分醒目。 熟悉的道教三清形象依次映入赵飞尘的瞳孔。 待看清太清道德天尊,也就是太上老君样貌的时候,赵飞尘突然神僵身颤,仿佛被一道狂雷劈中顶门。 仙风道骨的太清道德天尊神像常坐,白须白发,手执宽羽扇,胸卧太极图,与赵飞尘从前逛道观时所见太上老君的形象并无不同,只是容貌居然如此眼熟! 眉眼口鼻活脱脱就是苍老的方信三!他的模样,就算化成飞灰,赵飞尘也不会忘记! 方信三面貌和蔼,微笑慈祥。赵飞尘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猛然瞧见仇人的模样,居然还是被人祭拜的太清圣人,赵飞尘脑中一片混乱,往昔记忆纷纷回溯,头胀欲裂,热泪盈眶。 ……z=z^2+c…… ------------ 第二章 圣言术 “大胆!尔敢不拜三清圣人?”威严洪亮的声音从祭坛的高台传来,一股严厉的威压扑面而来。 一个人昂然高立,正是主持本次祭典的司祭,老村长口中的修真士。 从天而降的恐怖气息令人窒息,赵飞尘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前后左右所有人都冲着祭坛的方向伏拜于地,黑压压的好大一片,就他一个人站立不动,鹤立鸡群,想不显眼都不行,心中不由大叫倒霉。 那司祭站在祭台侧面,右手紧抓着一杆黝黑生光的长木杖,目中怒意盎然,待看见赵飞尘脸上泪痕斑斑,神情戚哀,语气才少了些严厉:“本座怜你孱弱,承受不住圣人威严,致七情丛生,便饶你这次,还不跪下,莫要误了祭祀良辰。” 向方信三跪拜?赵飞尘往祭坛圣像恨恨瞪了一眼,扭头就走。 “大胆!”主祭的修真士大怒扬杖,张臂喝道:“琼茅起腾焰兮……” 黝黑的长杖顶端登时泛起一层火光,通红的火苗摇抖乱颤。 他一下子平起长杖,往赵飞尘戟指,喝道:“……昡曜飞疾!” 一朵炫目的火焰离杖腾飞,凌空横掠几十米,带着澎湃的热力,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迅猛的火线,直扑赵飞尘。 赵飞尘听见身后传来尖锐的疾啸声,扭头一看,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惊呼道:“不可能!这是什么鬼!” 说来也怪,他“不可能”三字话音刚落,猛烈的火线陡然间泯灭无踪,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只余火光的残留在众人的视网膜上缓缓消退。 “圣言术?” 那司祭神色剧变,将杖一摇,又张臂喝道:“琼茅承凤旗兮,翱翔之翼。”双臂冒出焰光,整个人如同大鸟般腾飞,迅速掠过下方黑压压的伏拜人群,目光死死盯住赵飞尘,老鹰掠食般绕着他凌空盘旋。 人冒火,还会飞? 赵飞尘张着嘴、仰着头,瞅着这颠覆他以往常识的惊人一幕,彻底傻掉了? 那司祭忽然停在半空,又张臂喝道:“琼茅佩陆离兮……”黑杖上顿时浮起一层五光十色的虚影。 “……旋入雷渊。” 他忽然顶着杖头旋飞而下,杖上的虚影似吹气球般膨胀起来,一下子将赵飞尘整个人罩在地上,困在半球中。 迷离的电光迅速由细增粗,一道道流转于光罩之上。电光网布,简直如同一座狂雷电牢,而且越缩越小。 赵飞尘被逼近的电网吓回了神,颤声叫道:“不要,F**K,快滚开!” 浮光掠彩的电光罩随着他的声音水波般颤动,死顶着光罩的长杖也跟着剧烈震动起来,司祭握杖的双手青筋暴鼓,似在全力弹压。 “果然是圣言术!”那司祭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猛一咬牙,壮士断腕般松开双手,往后疾退。 只听得“啵”的一响,光罩烟消云散,失去主人操控的黑杖瞬间弹飞,紧接着杖身碳化,裂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斑驳龟纹,然后砰地剧响,炸得飞灰漫扬。 爆雷般的声响,震天动地。 伏拜的人群登时大片凌乱,被震得东倒西歪。 “怎么可能!” “司祭大人的法器毁了!” “是巫蛮吗?” “快,保护司祭大人!” “大伙儿齐上,杀了邪巫。” 护卫祭祀的战士们无不盛怒暴喝,纷纷抓起兵器从地上跳起,从四面八方狂涌过来,明显打算将赵飞尘斩成肉酱。 “慢着!” 那司祭脸色铁青的拦下众人,强忍着怒气,勉强行礼道:“鄙人人教费闲,阁下是何方高人?混入我三教祭典捣乱,莫不将三清圣人放在眼里?” “圣言术”的威能,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不过想确认下真假,没曾想竟毁了随身法器,真是后悔万分。如今没了上品法器的助力,道术威力消减过半,他哪敢轻举妄动?只希望以圣人的威名将来人迫退。 赵飞尘弄不清情况,正心下发慌,干巴巴的回道:“俺……俺不是混进来的。” “司祭大人!”老村长苍老的声音从祭坛那边遥遥传了过来:“小伢子是我家何大从山上救回来的嘛。他脑袋被山石打坏,所以记不起以前的事嘛。老汉也领他见了众村长老,都说他不是咱们阳山人,但……但老汉认为,他不是坏人嘛!” 老村长毕竟年纪大了,中气有些不足,话一说长就断断续续的。 “原来是何长老……”费闲阴着脸招了招手,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赵飞尘。 老村长被何大叔搀扶着穿过人群,两人一起将前因后果大略讲一遍。 费闲听完后转头打量赵飞尘,冷冷道:“祭坛圣地,绝不允许巫蛮邪道混入。你如果真没心怀鬼胎,可否让本座把脉,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人族正道修真士。” 赵飞尘不识厉害,不知脉在人手,生死也就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还以为就像中医把脉一般,于是也就大大方方的伸出胳臂。 费闲很是紧张的探出手,直到捏住赵飞尘的手腕,神情才稍微松懈,突然“咦”了一声,瞪眼失声道:“丹田无息,经脉无气,你居然还不是修真士!” 赵飞尘比他还莫名其妙:“俺也不清楚……” 费闲再次按紧他的脉搏,细细查探,眼中竟渐渐泛起奇异彩芒:“我看你年纪不大,脉田也算贯通,达到选士标准,不如随我一同出山,前往西京参与府选,到时自有办法弄清你的身份。” 他也不管赵飞尘同不同意,突然掏出个黑木手铐给他铐上了,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这只是以防万一,你身份未明,我不能轻易放你离开,你可理解?” 赵飞尘低头看着手铐一阵苦笑,只能点头。 这时,一个脸色阴沉的英俊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来,行礼道:“师傅,这人就交徒儿看管好了,您老人家快去主持祭典,千万别耽误了吉时。” “也好。”费闲点点头,又看了看由他黑木杖碎散乱飘的飞灰,才面带惋惜率众离开。 ……z=z^2+c…… ------------ 第三章 脚踢鶸 祭典广场的横街有座花木充盈的院落,清幽的环境隔绝了外面震天的欢呼和锣鼓声,似乎将院内院外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被你毁掉的上品琼茅杖,是师傅答应传给我的极品法器……” 脸色阴沉的英俊少年站在院落中间,直盯着赵飞尘,冷冰冰道:“现在,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身后还有三个穿着同款长衫的少年,像是一门师兄弟,小厮般站在他的身后两侧,一个个撸胳臂挽袖子,似乎都想扑上来将赵飞尘给生撕了。 赵飞尘目光扫过身前几人,扬起自己被拷紧的双手,苦笑道:“还能说什么?认罚呗!该怎么道歉,该怎么赔?兄弟划个道吧!” “赔?”英俊少年脸色突变铁青,一顿乱拳,猛锤猛打,边打边怒道:“赔?百年灵草方可称琼,凑足千根琼草,才有可能祭炼出一把琼茅,还未必是上品,下贱东西,你……你赔得起吗?” 他看起来白净斯文,一膀子的力气居然不小,赵飞尘很快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只能抱着头,拼命护住要害。 幸好边上几人并没有加进来拳打脚踢,只在旁边一个劲的呵斥谩骂,不然以赵飞尘的鶸体格,恐怕撑不过几下。 赵飞尘自认理亏,一直挨打而不还手。不管什么原因,他毕竟毁了人家心仪的宝贝,关键还肯定赔不起,实在强硬不起来,该着倒霉。 “若非为了这柄上品琼茅杖,我风宇渡堂堂风族少族长,到哪找不到修真士,何苦非拜费闲老儿为师?” 风宇渡眼睛瞪得通红,额上颈边青筋直鼓,开始拿脚连踹,吼地每个字都像从牙根深处迸出:“还陪这老东西在鸟不拉屎的山沟里苦熬三年!” 赵飞尘听他如此一说,心中的歉疚感立时散了大半,这样形容自家师傅,能是啥好玩意儿? 就连一直帮腔的三个小厮也突然不吭声了,面色皆不自然,他们同样不满风宇渡这等行径,不过显然敢怒不敢言。 赵飞尘忽然支起身体,一膝盖防狼术恶狠狠地顶了上去…… 风宇渡没料到他还敢还手,根本猝不及防,顿时惨叫一声,捧腹屈体踉跄狂退,半途就深蹲到地上,蜷着身体,打着摆子,不住抽搐,口水鼻涕瞬间流满一脸。 边上三个小厮同样没料到赵飞尘居然反抗,互视几眼后,竟都不动声色的退后少许。 赵飞尘又不是笨蛋,见状就知风宇渡算是惹起众怒,人家这是故意放他走呢!于是埋着脑袋就往院口冲,不管怎样,先逃了再说。 “用离火术……”风宇渡泪眼婆娑的抬起一塌糊涂的俊脸,带着痛楚的哭腔,抽着冷气嚷道:“烧死他,烧死他,快动手。” 迫于他往日淫威,三小厮终究不敢违逆,皆展臂呼咒:“赤手起腾焰兮,昡曜飞疾!” 各人双手带着程度不一的腾腾火光,纷纷前扬。因为不情不愿的关系,咒语十分不整齐,也没啥准头。 不过,这些咒语声,还是把赵飞尘吓得一个激灵,忙转回身喝道:“不可能!假的,骗人的,全是幻觉!” 他完全不知道司祭费闲口中的“圣言术”是怎么一回事,全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胡乱喊上一喊。 没想到乱喊也有效,三朵激/射而来的火焰,登时散掉两朵,还有一朵焰火势不可挡……从赵飞尘脸边蹭过,一下子扑到中院的围墙上,星火爆散,附着围墙的青青藤蔓肉眼可见的干枯,燃烧,碳化,飞灰。 微陷的墙体和放射状的溅痕,更像是被烧得通红的巨锤砸中一般,威力着实惊人。 赵飞尘回眼一瞥,吓得心肝乱颤,这要是被直接打中脑袋,脸还能看? 风宇渡好歹也学过道术,一瞧就知道有人放了水,不然这么近不可能击不中,扭头冲他们吼道:“再来,弄不死他,我就弄死你们……” 三人无奈,只得向赵飞尘投去同情的目光,整齐划一的扬起手来,同声呼道:“赤手起腾焰……” “闭嘴。”突然,一个清冷的女声幽幽地浸透夏日晚间的炎热,声线听起来很有股美妙的磁性,仿佛也带这种引人的磁力,牢牢吸过所有人的视线。 赵飞尘也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入目是一双明亮的眸子,眸光深邃,神秘中透着动人,动人中又透着抹足可令任何人自惭形秽的冷漠。 来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身材高挑,玲珑有致,一身纯黑长裙,随夜风飘飘,沿袍边绣地红带,红得像风中跃动的妖娆火焰。 黑发瀑落腰际,额前刘海微分,露出眉心火红的风字纹身,字体飘逸张扬似凤凰展翅,衬得眉毛纤长秀气。鬓发齐整垂颊,更给她尤其娇美的容颜增添几分额外的吸引力,配上那对美极的眸子,衬得整个人神秘、冰冷、绝艳。 她神情好似冰山,声音更是比万载不化的玄冰还冷:“风神殿规矩,有一无二。再敢扰我清净者,死。” 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已是天大的开恩,望月不望人的目光,更让赵飞尘对“目中无人”四字,有了此生最深刻的体会。 “是……”三小厮明显认得来人,齐齐深躬,颤抖的身体和声音,显然害怕之极,又庆幸之极。 “小妹……”风宇渡强忍着阵阵剧痛,红着眼怒指赵飞尘:“你……你来得正好,快给我杀了他!” 美丽少女冷漠的瞟他一眼,淡淡道:“你敢命令我。” “风夜心!”不合时宜的地方不合时宜的剧痛,让风宇渡恼羞成怒,几乎丧失理智,大吼道:“你虽然自幼加入风神殿,但也是大风族长的女儿,我身为少族长,怎么不能……啊!” 风夜心玉白的掌心突兀的浮起一道凌冽的旋风,风宇渡的脖子上也几乎同时缠上一道近乎实质的旋风,居然将他整个人凭空提得双脚离地。 “风神殿中尽是神侍,无不发誓永世侍神。除非我主风神降临洪荒,否则洪荒万方唯有圣女殿下可以命令我。莫非……” 风夜心语气更冷:“你敢亵渎圣女?” ……z=z^2+c…… ------------ 第四章 夜心冷 风夜心的手掌缓缓收紧,掌心的旋风越转越疾,明明看起来小巧玲珑的一道旋风,居然渐渐迸发出震撼心魄的寒啸,啸声凄厉冷酷,竟让人不禁联想到无垠旷野中遮天蔽日的雪虐风饕。 被旋风缠紧脖子的风宇渡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有心想要摇头表示不敢,又怕一松劲就被旋风扭断脖子。 “风神殿规矩,有一无二,再有下次,你必死!” 风夜心掌上的旋风蓦地散尽,她的视线终于落到赵飞尘身上,转了两下,冷漠的美眸渐渐泛起摄人的彩芒,玉指轻点道:“你,跟我来。”优美的身姿飘忽不见,只余清幽声线在中院冷漠的缭绕。 赵飞尘往内院走时回瞟一眼,见瘫坐在地的风宇渡以异常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心知这事远没完,往后恐怕有得烦了。 ……z=z^2+c…… 赵飞尘脚步凌乱的进到后院,面对分布各处的好几间厢房,不知该往哪边。 他现在心乱如麻,不为别的,就因“夜心”两字,他妻子叫宋夜心,那个冷漠又美丽的黑发少女叫风夜心,虽然和他妻子的长相性格没有一点相似处,不过依然勾起他的思念,搅乱他的情绪。 风夜心清冷动人的声音适时响起:“笔直走到尽头。” 赵飞尘扭头乱看,愣是没瞧见她人在哪儿。 “你看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么?”冷漠的语气,使人打心底生出阵阵寒意。 赵飞尘凛然回神,不敢再左顾右盼,赶紧沿着石子路直走到花园的最里面,一座独栋小楼孤零零的卡在正中间,房门半掩。他上去轻轻敲门。 “进。” 赵飞尘推门而入,来自房屋主人的沁人淡香随即飘入鼻腔,令他的精神为之一震。 很难形容这是什么味道,香味很淡,似有若无,十分独特,他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连类似都没有,如果非要强行形容,或许有些像雪花。 雪花不是花,本是没有味道的,可是赵飞尘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雪花的味道,素雅、纯净,无暇,清新不腻,香甜不绵。 他像是突然身处一望无际的雪原,嗅着风中飘零的丝丝素雪,心旷而神怡。 “你认识你自己吗?”风夜心只一开口,清冷的嗓音和冷漠的态度,就像在雪原上突兀的倏立出一座巍峨崇高的雪山,遗世独立,令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深怕亵渎。 这是什么问题?赵飞尘愣了愣,回道:“风小姐是问俺叫啥吗?俺叫赵飞尘。” 风夜心悠悠道:“姓名只是单纯的符号。能够让人记住你的,只可能是你的天分,以及你善用天分做过什么值得让人记住的事。” 赵飞尘干笑道:“那位费闲大司祭倒是说俺脉田贯通,达到选士标准,打算带俺参加什么府选,不知这算不算一种天分?” 风夜心美眸中露出果然的神色:“你同意了?” 赵飞尘摇了摇自己仍被黑木手铐牢牢铐住的双腕,苦笑道:“俺有得选嘛?” 风夜心往手铐上瞟了一眼,道:“极品沉荫檀木,更难得上附锁灵、追星二术,真是件好宝贝。双术并附一物的法器,也不知要耗费多少上品道符才能成功一件。也就善丹善符善制器的人教才弄得出来。” 她掌泛旋风,伸手一按,黑木铐上顿时被吹起一阵涟漪般波动的青色虚影。随着她掌心的摩挲,青色虚影发出一阵噼啪不停的爆裂声,黑木手铐则跟着噼啪声逐渐裂开。 赵飞尘稍一抖手,手铐就彻底碎裂开来,哗啦啦散落一地。 “现在你真的没得选了。”风夜心指着地上的手铐碎片,道:“擅自毁去人教的上品法器,不管什么原因,他们都不会放过你,最轻的惩罚也是被毁去脉田成为废人。” 赵飞尘登时傻眼,失声道:“这,这……是你干的啊!” 风夜心淡淡道:“人教惹不起风神殿,费闲更惹不起我。他要么回太清山领罚,要么让你挨罚,除此之外,他也没得选。” “蛤?”赵飞尘悲愤道:“你这是故意陷害。” “我也没否认不是。”风夜心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居然没有脸红。 “你……你……”赵飞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出尘脱俗,像仙子多过像凡人的冷漠少女,居然用得出这么阴损的招数,还用得这么光明正大,连一点掩饰都没有。 “费闲之所以非要留你,不光因为你资质上佳……” 风夜心毫不在意满脸怒容的赵飞尘,道:“更因为你天生圣言术。” 这话题终于引起赵飞尘强烈的兴趣与好奇,他强按住怒意,问道:“什么叫圣言术?” “圣言者,圣人之言。” 风夜心以一个优美之极的姿势缓缓坐到椅子上,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赵飞尘也坐下,继续道:“天道至简,至繁,至大,至高,至远,至深,至无穷,独有三畏。一畏天命,二畏大人,三畏圣人之言。” (备注:其实是君子三畏,这是俺为设定而胡言曲解,千万莫要当真。后不赘言。) 赵飞尘有些不耐烦她乱扯,不过自知惹不起人家,只好老老实实坐着听。 “天命者,天道之意志,天道无法违逆自身,故畏之。大人者,大罗金仙,大罗金仙虽未至圣人,然其道行法力足以影响天道运行,故畏之。圣人乃混元大罗金仙,历万劫而不灭、染因果而不沾。与天道同在,与大道同存,故天道畏之。” 赵飞尘简直合不拢嘴,这尼玛是哪里来的仙侠设定,听起来好TM耳熟啊!(俺答:度娘小姐姐说的φ(>ω<*)) “至于圣言术……” 赵飞尘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其实与巫族的诅咒术相通,都是以自身寿元为代价,唤得天道感应,达成施术人些许愿念,非法非术乃天生神通,当然远比不上真正的圣人之言。不过凡是神通都属天道显化,任谁都难以抵挡,故无往而不利。” 赵飞尘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道:“寿元?” ……z=z^2+c…… ------------ 第五章 风风小姐姐 “天道无常无私,任何额外变动当然都要拿命去换,区别只在多寡罢了。” 风夜心瞟赵飞尘一眼,心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唤得天道感应意味什么?意味天道关注着你!洪荒千族万物,下至寻常凡人,上至大罗金仙,谁不想得天道眷顾?哪怕一丝一毫也好!说不定就有机会凭借这点机缘得道。” 赵飞尘脸色惨白,自顾自喃喃道:“娘的,俺一不小心就用了两三回,不知得早死多少年……真冤枉啊!” 风夜心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费闲不过区区中品修真士,仗着有柄上品法器,才勉强跻身上品修真士之末。破他点道术算什么?更别提外院他那三个不成器的弟子了,不会比你刚才挨我三哥那顿揍更减寿元的。” 赵飞尘的脸色立刻变得好看多了,身体也坐直了,兴奋的问道:“这么说来,圣言术岂非很厉害?” “百年前,人教有位大长老天资非凡,不但精通圣言术,资质也属上品地脉,修为提升一日千里,在寿元将尽时强渡小天劫成功,成就下品地仙,之后更仗着圣言术越阶抗衡一位髙他整三品的巫族巫师,竟全身而退,一时轰动洪荒……” 风夜心顿了顿,美艳动人的俏脸上浮起些许讥嘲之色:“……被三教八门一致推举为人族第一高手,号称真仙不下界,洪荒无敌手。” 赵飞尘忙不迭的探出胳臂,赔笑道:“风风小姐姐,你会瞧脉嘛?帮俺看看,俺是啥脉?” “我早看过了,你是极品天脉,洪荒顶尖的修真资质。可惜……物极必反,你的体魄太过孱弱,甚至比不上寻常凡人。” 风夜心轻描淡写的道:“人体好像水桶,资质意味着容量大小,体魄意味着桶壁厚薄。水桶装水越多越快,桶壁相应承受的压力自然越大,一旦承受不住……”她翻起手掌,纤指虚握又迅速张开,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本还听得很兴奋的赵飞尘脸色立刻由红转白。 “极品资质配上单薄的体魄,还天生消减寿元的圣言术……”风夜心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的一生,或许注定迅若流星,灿烂……却短暂。” 赵飞尘垂头丧气的道:“好死不如赖活,俺还是不当修真士好了。” 风夜心目光转冷:“我看你不耐风宇渡欺凌,下手又狠又毒,倒不像是个怯懦怕死的人。” 赵飞尘苦笑道:“也是一时冲动,若再来一次,未必敢了。” 风夜心淡淡道:“你资质上佳,又天生圣言术,难道就不想拼搏一番?轰轰烈烈做出一番事业,为世人传颂,总好过默默无闻死在山野间。” 赵飞尘摇头道:“平淡是福,自家事自家知,俺这人胆小的很,真不是那块料。” 风夜心面无表情的道:“人各有志,赵公子请离开吧!” “蛤?”赵飞尘吓了一跳,这就突然赶人?翻脸也太快了吧!忙赔笑道:“那啥……风宇渡,还有那副碎掉的手铐……” 风夜心根本理也不理,挥手一拂,带起一道旋风,一下子裹紧赵飞尘全身。 赵飞尘只觉双眼一花,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突兀的站在门外,好像瞬移一般。屋门在他眼前狠狠关上,砰地一响。 风宇渡充满恨意的声音突然从院口传来:“师傅,他出来了……是被她赶出来的!”说到最后一句,竟是一字字从牙关咬着喊出来。 赵飞尘暗叫“糟糕”,只感到身子发僵、颈后发凉,吃力的扭回头,强笑道:“原来是司祭大人,哈哈,祭典完毕了?”双腿很有些发软。 费闲阴沉着脸,神情十分可怕,见赵飞尘双腕上空无一物,面色唰地一白,往小楼方向虚一拱手,道:“风仙子,人教费闲求见。” “不见。若你想问黑灵铐……不错,是我毁的。”风夜心的声音从楼内飘来,还是那么冷冰冰,也还是那么好听。 费闲面上现出明显强抑的怒色,问道:“敢问风仙子,为什么?” “看不顺眼,仅此而已。”风夜心淡淡道:“怎么,你不服气?” 费闲气得面皮发紫,好一会儿才忍气吞声的回道:“岂敢,风神殿的规矩,鄙人清楚。” “清楚就好。”风夜心立刻下了逐客令:“若无他事,还请离开。” 费闲深吸口气,指着赵飞尘道:“此人是我选定的今科选士,若风仙子无异议,我这就带他离开。” “不要!”赵飞尘大惊失色。 他已经把风宇渡得罪死了,费闲也明显看他极不顺眼,回去找死啊? 风夜心浑不在意道:“请便。” 风宇渡俊脸上立时现出狞笑。 费闲则满脸冷漠地向赵飞尘道:“为何不动,莫非要我请不成?” 他一挥手,身后立刻显出几个魁梧彪悍的挎刀汉子,一个个冷冷盯着赵飞尘。 赵飞尘心知自己这回逃不掉了,他可不敢去试试圣言术能不能挡住砍头的大刀。幽怨的往小楼瞥了一眼,老老实实的回到院口。一来就被两个雄壮的汉子给按住双肩,以赵飞尘的小身板,自是动弹不得。 风宇渡立刻就想给赵飞尘一脚,可惜他受创的不是地方,一抬腿就扯到了伤处,痛得整个人直抽抽,这一下当然既偏又无力。 “够了!”费闲在风夜心那里受了气,这会儿一股脑全发泄到了风宇渡身上:“你还不嫌丢人?滚回去面壁思过,没我同意,不得出屋。” “是……”风宇渡埋头行礼,然后怨毒地瞪了赵飞尘一眼,一瘸一拐的去了。 费闲使人将赵飞尘押回自己房里,屏退诸人,到书桌后坐下,凝视着赵飞尘的眼睛,缓缓道:“你可知自己大祸临头?” 赵飞尘揉着被扭痛的胳臂,苦笑道:“接连毁了司祭两件宝贝,当然大祸临头,不知司祭大人打算怎么处置俺?” 费闲摇摇头,道:“这都是小事,你可知风神殿又叫风魔殿,凡是被她们盯上的人,没一个不遭横死的。” “啊?”赵飞尘一脸懵比。 ……z=z^2+c…… ------------ 第六章 风魔殿 “风魔殿?不会吧!”赵飞尘有点不信,风夜心虽然一直冷冰冰的,不过看起来可不像个坏人。 他显然将风夜心毁铐陷害他,还赶他走的事选择性忘掉了,只觉得这妹子长得实在太好看,又冷又傲又神秘又霸道,这样的女人,能坏到哪儿去? 费闲一见他迷离的眼神,就知怎么回事,冷哼道:“又是个被大风妖女惑心的蠢货。” 赵飞尘小声嘟囔道:“背后唤人家妖女,刚才怎没见你喊打喊杀。”说完就后悔透了,他这不是找死嘛? “你……”费闲猛地起身,指着他的手指气得一阵乱晃,终究叹了口气,道:“你不知缘故,我不怪你。” 他背着手在桌后一阵踱步,似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道:“以你的天资,这回选士必中无疑,此后也算修真中人,告诉你也无妨。” 赵飞尘见他神情无比郑重,大感好奇,忙竖起耳朵聆听。 “上古时期,风陵川有支人族部落,一直游离于大夏之外,不服圣人教化,不奉夏皇统辖,合川自成一体,自称风族,独尊‘风神’。而风陵川,便意为埋葬风神之陵川。风神殿一脉自诩为风神的奴婢,永世守陵,等候风神苏醒。” 赵飞尘听得直撇嘴,这种神话故事,他张嘴就能说出一二十个,还能个个不带重样的。说到底,不就是用神话来神话自己,方便撷取世俗的权利么?这点门子,网文都写烂了。 费闲并没注意他古怪的表情,继续道:“于风神来说,风神殿尽是奴婢,但于风族来说,风神殿尽皆神侍,其殿主被尊为大风圣女,统御风陵川的一切,历代大风族长都要得到大风圣女的认可,才能得到风族上下的拥护。” 赵飞尘心道“果然”,然后皱着眉头道:“风族?风宇渡是……” “不错。”费闲点头道:“我徒风宇渡是当今大风族长第三子。” 他说着话、捻着须,像是颇为得意。 赵飞尘忍不住问道:“风族很大,很厉害么?” 费闲瞟他一眼,道:“风陵川是我人族抵御巫族的最前线……之一。俗话说人族悍军在风陵,风陵悍卒在跳荡,大风跳荡军镇守西南边陲千万年,骁勇善战,几无败绩,族长乃是王爵之尊,其长子也是大夏世子。” “世子?”赵飞尘色变道:“风宇渡说他是少族长来着。” “胡说!”费闲脸色微变,断然道:“他大哥才是风族少族长,正儿八经的风陵王世子。风宇渡一向妄自尊大,所言万不可信,更不可乱传。” 他似乎不愿多提这些,转回话题道:“按理说风陵川在风神殿的统御下连年抵御巫族,为我人族立下大功,为何风神殿又被称作风魔殿呢?” 见费闲摆明不愿意提风族传人的事情,赵飞尘只好顺他话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向费司祭请教。” “风神殿成立之初,确是一片好心,以独有的风术帮助风族抵挡巫族进攻,可时日一长,未免骄奢淫逸,索求无度,终于惹起众怒,当时的大风族长不满其残酷统治,便遣密使向夏皇痛诉风神殿种种恶行,请求大夏主持公道,拨乱反正。” 赵飞尘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稍懂点历史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风族中神权与王权的斗争,根本无关善恶对错,大夏则是得了个出兵干涉的好借口,能正大光明的将游离在统治之外的这支人族收入囊中……三方都不是啥好东西。 费闲瞅见他的神情,问道:“你莫非认为大夏不该出面主持公道?” 赵飞尘当然不敢说“是”,干笑道:“俺觉得这样或许会惹起动乱,只怕便宜了在旁虎视眈眈的巫族。” “你果然天资聪慧,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费闲长叹道:“巫族果然趁风陵川大乱之际,悍然出兵,风神殿眼看不敌大夏和风族联手,居然打开城关,放巫军入川!可怜顽强抵抗巫族千万年的风陵川,竟一朝被屠,据说当时血盈漫川,连天空都被汇聚川中的血河映得通红刺眼。” 赵飞尘听得眉头渐皱。 “风陵川,天罚峡,峡下血河峡上家。大风起,魂飞扬,山之上,族有殇。” 费闲幽幽道:“几百年来,风陵川一直传唱这首凄凉的歌谣,忘不掉当年的悲怆。此后,风神殿再不融于人族,更不融于风陵川,行藏由明转暗,行事更加狠毒,害死冤魂无数。你说,风神殿该不该叫风魔殿?圣女是不是魔女?” 赵飞尘避而不答,反问道:“刚才费司祭似乎对那位风仙子颇多顾忌,莫非还有什么俺不知道的原因?” “嗯……不错。”费闲有些意外他的敏锐,但仍解释道:“风神殿风术自成一脉,无需经过大夏的选士体系,所以就算屡遭打压和清剿,依然在暗中传承下来。三十年前更出了一位渡过地仙劫的人仙高手,正是当今的大风圣女颜冰……” 颜冰……赵飞尘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恰逢我大夏唯一一位人仙高手渡大天劫飞升,为了抗衡巫族那位堪比人仙的巫师,夏皇不得不向颜冰做出妥协,允许风神殿重新现世,颜冰则需得无条件为我人族抵御巫族。” “原来如此。”赵飞尘点头想道:“果然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费闲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想连渡修真、地仙两道天劫,最终成就人仙,其资质、天赋、气运缺一不可,上一个有此大机运的人是颜冰,下一个……或许就是你!” 赵飞尘苦着脸道:“可是俺体魄孱弱,如果当了修真士,只怕撑不到天劫就……就那啥了。” 费闲露出意外的神色,沉声道:“风夜心告诉你的?” 赵飞尘点头。 费闲面色微变,旋即笑道:“我刚才说过,风神殿风术自成一体,与我大夏三教八门的道术大相径庭,过于看重自身,善内丹而不修外丹,不知虚空中清灵之气根本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道理,何必苦修丹田内那点的返真元气嘛!” ……z=z^2+c…… ------------ 第七章 飘风骤雨诀 赵飞尘被费闲用一套高深的术语搅得不明觉厉,隐隐觉得他一直有误导嫌疑,可惜赵飞尘完全不明当世情况,更不懂修真,所以没法反驳,其实也不敢反驳。 风夜心对他一直冷冰冰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许多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甚至还觍着脸唤人家小姐姐。费闲倒是和颜悦色,他反而提着小心,不敢妄语多言。 莫非真像费闲所说,自己被红粉蒙蔽了眼睛?所以非但生不出恶感,反而心生亲近?难道风魔殿的魔女真拥有致命的魔力,不知不觉中就让人色授魂与? 被费闲使人送回房后,赵飞尘一直躺在床上思索这两人的话。 两人观点截然相反,费闲认为他孱弱的体魄于修真无碍。风夜心则认为以他的体魄,修真越快死得越快。不弄清楚究竟谁在说假话,他当然不敢下决心成为所谓的修真士,毕竟自家小命要紧嘛! 第二日大早,费闲亲自上门,也不问赵飞尘的决定如何,径直送出一本簿册放桌上,说是自己家传的独门道术,让他有空看看,但万不可传与别人,然后也不待反应,又径直走了,仍留两个挎刀的彪汉时刻守在门外。 赵飞尘连封皮都没敢看,苦着脸回床上躺下,过了会儿又站起身,来到桌前,犹豫少许,又回去躺下,如此三两回,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着就去翻翻看,不学就是了。过去拿起册子,回到床边坐下。 “飘风骤雨诀”,名字很庸俗,像是神棍们用来糊弄人的求雨道术。 封面发黄,下方也缺了一角,显然年代甚久,不知辗转过多少人之手。展开扉页后,入目几行飘逸的汉字,立刻给这本貌不惊人的小册子增添几分不平凡的感觉: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赵飞尘不知其文来源,看得一脸懵比。 扉页中间则是几段手写的笔记,像是对开头经文的解释,字痕久远,不似新作: 道,不因人言而变幻,更不以人意而转移,自有规律。所以大风再强,不会劲刮整天,骤雨再狂,不会瓢泼终日。这是因为什么呢?又是谁做的呢? 天地! 狂暴不可久,刚强不可恃。只有先融入于天地,方能超脱于天地。 赵飞尘这下有些看明白了,摆明是道家那套嘛!近似于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之类的理论。 扉页最下方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天地诀。 这个名字就比什么飘风骤雨大气多了,看起来就很霸道。 其后是道术篇,写得简单明了,根本没有任何具体的修炼方法,全是一段段的咒语……与其说是咒语,不如更像是诗词或者对联。 赵飞尘歪着脑袋想了想,发现其格式有点类似于先秦的长诗,比如离骚什么的,看起来十分流畅通顺,估计读起来也会朗朗上口。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瞧见名为“飘风步”的咒法,终于忍不住念了一句:“飘风相离兮,云霓来御……” 然后,双眼猛地一花,他吃惊的发现床对面的墙壁怎么突然间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了? “砰”地一响,赵飞尘只来得及捂住鼻子,整个人就已经结结实实撞到了硬实的墙壁上,立马就流着泪趴下了,痛得恨不能满地打滚,疼得连惨叫都发不出声。 好一会儿,他擦着鼻血爬起身,神情恍惚地盯着小册发呆。 是圣言术!只可能是圣言术造成的! 赵飞尘犹豫少许,重新回到床前,转身朝着对面的墙壁,虚抬双臂,缓缓念道:“飘风相离兮……” 这次他明显感到全身轻盈,似乎飘飘欲飞,甚至可随心意往任意方向飘挪,不过还不至于真的让他双脚离地。心念一动,这种被旋风托住的感觉旋即散去。 “飘风相离兮,云霓来御!” 赵飞尘将咒语完整念完,整个人像被陡然而起的狂风剧烈横刮,推得他止不住的往前奔跑,足不沾地,迅若流星。 这次他早有准备,一面动念散去仿佛身临其境的巨大风力,一面双手前推,堪堪按住突兀来到身前的墙壁,臂膀虽然震得发麻发痛,倒也不至于像刚才那样被撞得鼻血长流。 看来圣言术不单能消散道术,也能使用道术。 如今这本小册子,就像一个羞涩的美丽少女,神秘引人。关键对天生圣言术的赵飞尘来说,她还是完全不设防的,只需轻轻一扯,就能褪去少女身上那层薄薄的轻纱,露出动人的胴体。 可是,风夜心的警告立刻浮诸脑海。 赵飞尘默默揣起小册,又回床上躺下。 他对神秘且美丽的风夜心充满好感,就算从费闲口中得知风神殿的可恨行径,这份好感也没有消减哪怕半分。 他似乎宁可信任冷冰冰的风夜心,也不愿信任看似和善的费闲。 全因方信三,他的大仇人方信三。 人教圣人的圣像和方信三的模样相差无几,还受到万人拜祭。 亲眼所见的这一幕,就像根尖刺一样,深深扎在赵飞尘的心里,让他无法对所谓的人教产生半分好感,自然也对身为人教修真士的费闲充满警惕,甚至憎恶。 一日过去,又过整夜。清晨,薄雾轻散,曙光初绽。 费闲遣人将赵飞尘押离这座小院,到了当日祭祀大典的高台上,三尊巨大的三清圣像早已被红布蒙起。 清新的晨曦拂照下,台上十几名少年一字排开,除了风宇渡瞪着红眼死盯赵飞尘外,余人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费闲另三名弟子分站高台三角,似乎与师傅一起维持秩序。 台下则人头涌动,不知来了几千几万人,一点不逊于当日的祭祀大典。人们无不兴高采烈,踮脚仰望高台。 人群中更不时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似乎在为台上的某人加油助威。 费闲到高台中间站定,朗声道:“今次阳山镇选士预比,一半预选士能成为真正的选士,有资格随本座参加府选,从此半只脚踏出红尘,有朝一日或登仙门。”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赵飞尘,声音转厉:“仙途漫漫,诸多劫难。所以此比生死由命,成败在天。胜者固然可喜,败者死伤勿怨……” ……z=z^2+c…… ------------ 第八章 斗人斗兽? 费闲严厉的警告,并未打消台上台下诸人的热情,随着一句选士预比正式开始。几万人一同爆发的欢呼声,铺天盖地,群山响荡。 赵飞尘看着台下狂热的人群,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世界杯足球赛的决赛场地。而他,正是参赛的选手之一。只不过足球若踢输了,顶多没钱,他若打输了,恐怕没命。 费闲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并不像仅做做样子而已。 赵飞尘一脸苦相,愁得都快哭了。谁曾想费闲竟如此奸诈,前日才送来“飘风骤雨诀”,今日就迫他参加一场生死无忌的比试,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嘛?可是瞧着分立高台两侧的那群剽悍武士,他连逃跑的心思都不敢起。 费闲宣布第一场比试开始,待那两人上场后,他就退到边上当裁判,可是好像退的远了点,貌似不经意的来到赵飞尘身边,双目仍注视着台上正摆开架势的两人,口中轻声道:“如果你还没翻过那本口诀,现在看也不迟。” 赵飞尘一脸不爽,赌气道:“如果俺……俺没带呢?” 费闲目不斜视道:“我刚说过,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赵飞尘差点被他这句话怼成内伤,怒道:“为什么昨天不告诉俺,事头临到才说,你这是不教而诛!” “天道自然,万法随缘。”费闲淡淡道:“如果你没任何准备,只能说明天命不在你,你可以怨天怨地怨自己,怨得着我吗?” 赵飞尘愣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恨不能喷他一脸老血,噎好一会儿才道:“如果俺死活学不会那些咒法,也是天命不在我,活该被弄死,对吧!” 费闲终于转动视线,飞快的瞥他一眼,轻笑道:“你天生圣言术,看一眼就够了,还用得着学?” “俺大老粗一个,不识字,不行么?”赵飞尘明显还在赌气。 “是吗?何长老可不是这么说的。”费闲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撇嘴道:“你瞧,他们都在给你鼓劲助威呢!” 赵飞尘目光转去,果然在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见了与他相处大半月的何家村人。 一村人以何长老和何大叔为首,无论精壮妇孺老弱,皆兴高采烈的举手招摇,见赵飞尘转头望过来,大伙儿顿时叫得更欢快了。何家村民风淳朴,哪怕赵飞尘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依然被当成自家人。 他们居然还拉了块醒目的白麻布,上书:何家村选士赵飞尘。字写得磕磕巴巴,只能说勉强能认,一看就出自老村长的手笔。 白的布黑的字,像送丧多过助威,怎么看怎么像“何家村烈士赵飞尘”。 “阳山镇,不,整个杜陵山脉,都是道法贫瘠之地,出一位选士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足以作为一份无上荣耀写入地方志,传于后世子孙,而且合村都能免去一整年的徭役赋税,更有许多附带的好处,比如村里的男人好找媳妇……” 费闲脸上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奸诈:“你可别让他们白欢喜一场,救你的猎户何大快四十还没找到老婆,这次全指望你了。” 赵飞尘暗骂“卑鄙”,面上只能无奈道:“俺尽力吧!” 他目光不由转到台中间,登时一惊,简直太激烈,不,是太惨烈! 两个人正野蛮扭打在一起,一少年一少女,少年手上冒着时隐时浮的火光,少女手上则甩着根一闪一现的冰刃。 冰刃一刺一个血洞,火掌一拍一个脓坑,导致两人的模样惨不忍睹,外露的皮肤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 祭台的地面上尽是零落四处的斑驳血迹,红得像火一样燃烧,浓得像岩浆一样流淌。 赵飞尘何曾亲身经历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双腿止不住的发颤发软,强撑着不倒下去。 “对了。我徒风宇渡也参加这次选士比试。风陵川大风部向来以悍卒悍勇闻名洪荒,风宇渡自幼倒也学了些家传的散手,结合本座传授的道术,术武双修,几年来也在杜陵山脉闯下些名头……” 费闲慢悠悠的道:“不过依我看嘛!大半人是怕他老子风陵王。真弄死了风宇渡,只怕会连累自己师门乃至满门,甚至亲朋好友,所以谁都不敢对他下狠手,倒也不是全然打不过,呵呵。” 赵飞尘听得心都冷透了,费闲摆明是在警告他:风宇渡可以下狠手打死你,你却不能下狠手打死他,否则定会惹得风陵王震怒,把你赶尽杀绝,甚至连何家村也难逃一劫。 这还有天理吗?有王法吗? 赵飞尘瞄了瞄那边死瞪他的风宇渡,又瞄了瞄打成一片狼藉的台中间,脸色白得吓人。 “你没猜错。”费闲笑眯眯的道:“你这次的对手正是他。如果你宁死都不愿用道术的话,只怕……真要死了。” 赵飞尘听得眼角直抽抽,差点气晕。费闲摆明在算计他,先用何家村的恩情相栓,又用他的性命相胁,如此软硬兼施,无非想逼他使用道术……不管再抗拒的事,一旦开了口子起了头,往后就再难拒绝了。 可恨他偏偏无力反抗,暗忖这次只用道术保命,反正打死也不修炼。 费闲不理赵飞尘难看的脸色,捻须道:“嗯,那边胜负已分。” 他的预料很准,话音刚落,冰刃少女就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来,举手示意。火掌少年则直愣愣的躺在血泊中,浑身上下尽是刃孔,身子不时抽动一下,像筛子一样冒血,除此之外,无甚声息。 台下掀起高涨的欢呼声,声震群山。唯独赵飞尘兴奋不起来,瞧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火掌少年,脸上没剩一丝血色。 费闲掠过去低吟一句,双手蓦地浮起虹光,虹光拂过,冰刃少女外露皮肤上严重烫伤的脓包,竟肉眼可见的平复,神奇之极。 浑身染满血污的火掌少年则像死狗般被人拖下台,费闲在台上大声宣布冰刃少女第一场获胜。 赵飞尘看了看血迹未干的台中间,又看了看射来怨毒目光的风宇渡,心下发毛。 这既不是电影,也不是游戏,难道他真要和一个活生生的人像野兽一样厮杀?斗个你死我活? ……z=z^2+c…… ------------ 第九章 风术秘法 费闲带着获胜的冰刃少女由高台中间回转,伸指分别往左右点了点,道:“第二场,你们两个。” 风宇渡应声出列,俊脸上露出狞笑,到赵飞尘身边时停了停,在他耳边咬着牙低声道:“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毁掉你男人的自尊。” 或许是他怨念太重,赵飞尘感到裆下莫名一凉。 风宇渡头也不回的走到高台中间,回身站定,狭长的双目闪着狠厉的光芒,鹰一样盯在赵飞尘脸上,恨声道:“赵飞尘,滚过来受死!” 风宇渡似乎很有名,台下人好像都认得他,本高涨的欢呼声忽然间稀稀落落,气氛竟成片冷淡下来,显然不是啥好名声。 赵飞尘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他当了一辈子足不出户的宅男,突然间被推到大庭广众之下,还要与人作生死相搏,不害怕才出鬼了,磨磨蹭蹭的挪步过去,心惊胆颤的听着费闲宣布比试开始。 “赤手起腾焰……”费闲话音刚落,风宇渡就急不可耐的扬手呼咒。 他好歹也是大风部落的三少爷,家学渊源,当然知道一些对付圣言术的办法,不然也不会这么有把握当众报仇。 赵飞尘见风宇渡念咒,稍微松了口气,有圣言术傍身,他并不害怕道术。 可惜他高兴的实在早了点,风宇渡根本没打算用完整的离火术,扬动双手,连声喝道:“飞、飞、飞……”一口气居然喊了七八声,减威力换数量,七八朵不大的小火球随之脱手连射,一下一长串。 赵飞尘被迎面扑来的小火球晃得眼花缭乱,亏他回神尚快,一面往旁乱窜,一面胡点乱指:“散、散、散……” 风宇渡面带冷笑,冒火的双掌随赵飞尘身形而动,火雨连珠,似乎无穷无尽。 密集的小火球简直像狂风中横刮的雨点般成片打来,赵飞尘被追得满头大汗,连滚带爬,根本来不及使用圣言术,被连着击中好几下。 每一下,都像烧得火烫的铁棒狠狠抽打。 赵飞尘小腿外侧的布料立刻冒着火星碳化飞灰,被击中的皮肤也瞬间焦黑开裂起脓生泡,钻心的疼,更打得他失去重心,重重摔到地上,不住翻滚。 见他跌倒,风宇渡的笑容更见狰狞,双手恶狠狠的挥动,火球的落点迅速上移,直指赵飞尘的双腿中间。 赵飞尘大腿也被火球砸中几下,疼得连滚都滚不动了,瘫坐地上,无力闪避。 一旁的费闲冷哼一声,脸上尽显失望之色,嘴唇微动:“废物。” 台下观战的人群成片的发出叹息声,不少人撇开脸去,不忍再看,何家村上下更是愁容惨淡。 广场一角,茂树冠后,红边黑裙的风夜心静静站在高高地枝杈上,盯着高台的黑亮眸珠失望地黯淡,身形犹如鬼魅般往后轻飘,似乎认为结局注定,不必再看。 突然,高台那边的赵飞尘垂死挣扎般吼道:“飘风相离兮……” 慌乱中,他终于想起“飘风步”,整个人应声而起,像被狂风包裹的秋叶,一下子从地上飘了起来。 费闲脸上神情迅疾变幻,惊奇又喜悦,展露期冀之色,静观其变。 风夜心则蓦地站定,足下枝摇叶颤,心道:“天地诀!他怎么会?”旋即醒悟:“天地诀竟在费闲手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地诀》乃是风神殿散失已久的风术秘法之一,历代圣女无不费心追查,多年过去,已然找回十之八九,可惜最关键的口诀部分仍旧遗失在外。 不久前,圣女颜冰获知一些未确定的线索,于是欲派人暗中找寻。可是风神殿举世皆敌,一举一动太引人瞩目,尤其杜陵山脉荒僻偏远,远离风神殿的势力范围,若无故使人前来,必遭猜疑,易生变故。 颜冰左右思量,最终选择神侍风夜心,让她以会见三哥风宇渡为借口,深入杜陵山脉查探,诱导旁人认为风神殿正设法拉拢大风部,而不会联想到风术秘诀。 ……z=z^2+c…… 高台那边,赵飞尘已被旋风卷起,还未来得及喊出下半句咒语,一连串火球就已及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吓得魂飞魄散,暗道我命休矣。 没曾想,环绕的旋风不止将他卷起,一整圈疾旋的风墙更将所有小火球全部挡下。 每一颗火球撞入风墙,都激起一朵爆焰,在旋风中燃烧、扩散、蔓延,反正愣是没能穿透。 见进攻受阻,风宇渡的神情由得意变成狰狞,疾挥手焰,吼道:“看你能挡多久!” 火球凌空激/射,连串砸入风墙。 火催风涨,风又助火势!卷着火焰的龙卷风迅速壮大,流焰溢散,热浪奔腾。 澎湃欲爆的惊人热力,使费闲心生不好的感觉,面色陡变,喝道:“住手!”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太极符纸,使劲一捏,符纸上顿时浮起一层五光十色的虚影,如镜如盾,同时人往台中间飞速掠去。 远方,俏立于高高枝杈上的风夜心美眸星闪,冷哼道:“中品道符,你还真舍得。” 风宇渡见费闲居然呵阻自己,面现怨毒之色,咒语连喝,甩出的小火球更快更疾,一心只想将困在火焰风暴里的赵飞尘彻底烤熟烤透。 身处风暴中心的赵飞尘只感到周围越来越红,也越来越热,连吸入的空气都仿佛烧着了肺,心道自己这次死定了,一下子也发了狠,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恶狠狠的瞪着风宇渡,将后半句咒语吼了出来:“云霓来御!” 火焰风暴裹挟着他应声席卷,火龙般撞向风宇渡,势不可挡,声势骇人。 刚还满脸暴戾,不依不饶的风宇渡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 费闲见实在赶不及救援,面露肉疼之色,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太极符纸猛力扔出,精准的砸到猛烈腾蹿的火龙上。 刹那间,火龙爆裂,流焰飞溅,太极符纸上的掠彩浮光也瞬间破散,紧接着符纸碳化发黑,裂出道道斑驳的火纹,然后砰地剧响,炸得飞灰湮灭。 声如旱地轰雷,震得人头皮发麻。 高台附近的人皆不由自主的捂上耳朵,仰望高台情形,无不目瞪口呆。 ……z=z^2+c…… ------------ 第十章 姓费不姓风 强大且灼热的冲击波在高台上肆虐卷开,风宇渡首当其冲,被气浪直接打了个跟头,高高飞起,重重摔地,七窍流血。方知费闲根本不是拦着他杀赵飞尘,而是拦着赵飞尘杀他。 这种反转,这种羞辱,顿时让他心态爆炸,完全无法接受,简直比赵飞尘直接扇他一百个耳光还狠还疼,又羞又恼的急喘几下,竟晕了过去。 费闲破开及身的热浪与乱焰,大步飞奔过去,俯身给风宇渡把了把脉,转头冷冷瞪着赵飞尘,寒声道:“看你做的好事!” 赵飞尘发现身处火风暴中心的自己,居然连毛都没烧掉半根,正在庆幸,闻言又是愤怒又是后怕:“是你非逼俺和他打的。刚才还说什么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怎么?俺死就活该,他连伤都伤不得?这么心疼他,莫非他姓费不姓风?” “臭小子还真敢说。”广场角落枝丫上,风夜心轻啐一口:“要让我爹听见,非活扒你皮不可。” 费闲气得脸皮发紫,眉角乱跳,差点没忍住给赵飞尘来下狠的,忙深吸口气,道:“这场算你胜了,有资格参加明年的府选。” 他之所以这么能忍,纯因觊觎《天地诀》。 自从得到这册口诀后,费闲光看内容就知道极为不凡,恐怕是哪位上古大神失落的传承,但因全篇无丝毫修炼之法,他只能望宝而兴叹,直到遇上赵飞尘…… 天生圣言者的天赋,使赵飞尘纯以口诀就能施展《天地诀》中的法术,所表现出的威力,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居然同时集进攻、防御、神行为一体。 须知三教八门大多道术都是纯一类型,或进攻、或防御、或其他功效,从没听过哪个道术能够身兼多类,再高级些的道术或许有此威能,不过以费闲的层次还不得而知。 最善炼器的人教,倒是能将两种不同类型的道术集合于法器之上,比如之前被毁的黑灵镯。可是,失败率高得令人发指,每一件都需要耗费海量的天材地宝与珍贵的道符。 所以,凡是双术附一的法器,哪怕只是最低级的法器,也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费闲还是占了徒弟风宇渡的便宜,才能从人教长老哪里获赐黑灵镯。 何况再好的法器,总比不上自身就能施展。三术合一的法术,更属神技之流,且只是《天地诀》众多法诀其中之一。 费闲大动贪心,只盼待赵飞尘修真小成后,能够倒推出《天地诀》的修炼之法,他再设法骗取之,到时只怕开宗立派也为未可知。 赵飞尘全然不知费闲的贪婪心思,见他仍逼自己参加府选,不由挺直身体嚷道:“不要,俺不想参加。” 这次获胜,不免让他信心爆表,觉得费闲也没啥了不起的,大不了拼着多消耗点寿元来施展“飘风步”,打不赢起码也逃得掉。 远处,风夜心露出玩味的神色:“自大的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真当费闲是泥捏的,他好歹也是中品修真士,还对付不了你?” “环火起腾……”费闲随手一招:“索散灵氛。” 赵飞尘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不知哪来的红索给捆了个结实,除了在地上不停翻滚,竟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张嘴喊出道术,没想到非但毫无效果,缠身的红索反而更紧了些,勒得他臂肉外鼓,十分难受,烫伤的左腿更是疼得钻心。 费闲冷哼道:“被散灵索捆住,你聚集任何道术都在给灵索增加力道,只会越勒越紧,直到勒断为止。别怪我没警告你,以你孱弱的体魄,只怕三两下都撑不过。” 赵飞尘哭丧个脸,果然一动都不敢动了。 费闲也不好受,毕竟散灵索是道术而非法器,一施展开来,会持续消耗他的灵气,还不能远离,于是让人将赵飞尘押到一边,又让人将风宇渡送回去养伤,方才重启比试。 接下来六场,依旧血腥暴力,赵飞尘本就胆子不大,又因为和费闲撕破了脸,导致忐忑不安,所以根本没心思细看。 最终,包括赵飞尘在内,共有三男三女八场获胜者,赢得参与府试的机会。 除了被捆成粽子的赵飞尘外,成功参选的五人都很兴奋,以同情的目光看望过赵飞尘后,在众人的欢呼与簇拥中高高兴兴的结伴庆祝去了。 苦着脸的赵飞尘则被阴着脸的费闲直接带院回屋,门一关,费闲就将他扔到地上,低着头冷眼扫视他,半晌不说话。 赵飞尘被他瞧得浑身发寒,终于忍不住干笑道:“那啥,费……司祭大人,俺年纪小,容易冲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和俺过不去。俺胆子小,禁不住吓哈。” “胆子小?”费闲冷冷道:“自打遇见你,已经毁了我两件上品法器,一道中品道符,你要是胆小,漫洪荒就没胆大的人了。” 赵飞尘耷拉着脑袋,不做声了。 “强迫你参与选士,我是过分了些。可是……” 费闲坐到一旁,缓缓道:“你若不成为修真士,肯定赔不起毁掉的法器,到时不管按大夏律法,还是按人教门规,你要么成为奴隶,要么成为奴隶的奴隶。那滋味,绝不会比死更好受。” 赵飞尘心下腹诽道:“原来你还是为俺好。”嘴上也说道:“原来司祭大人是为俺好哈。”心里的态度和嘴上的态度截然相反。 “你明白我是为你着想就好。” 费闲见赵飞尘态度恭顺,阴沉的神情舒展少许,捻须道:“如今你成为选士,参与府选就是必不可少的经历,以你的天资,想必问题不大,我也不想强迫你赔我法器,不过当你成为下品修真士后,须加入人教。” 他顿了顿,寒声道:“若想投往他派……哼!赔上两件上品法器、一道中品道符的代价,会让任何门派望而却步。到时你还是不得不加入人教,那时,就没现今这么好的条件了,该赔你还得赔。” 赵飞尘小声道:“俺年幼阅历浅,不明白修真界的情况。既然贵教肯出这么优渥的条件,想必俺身上还是有点让人看中的地方,焉知其他门派愿不愿出些代价,招俺入门呢?” ……z=z^2+c…… ------------ 第十一章 俺的老婆是鸿钧 若赵飞尘连一丁点疑问都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费闲反倒会开始琢磨他究竟安得什么心了,如今疑心就少了很多,笑道:“能说出这番话,可不像个年幼阅历浅的人。” 他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我人教善丹善符善制器,修真界起码有七成以上的法器道符出自我人教门中。所以我们能轻易拿出手的东西,其他门派未必舍得。” “原来如此……”赵飞尘嘴上连连赞同,心里想得却是人教的圣人,他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方信三。这个费闲面善心恶,嘴上全是为你好,心里尽是坏主意,简直和方信三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费闲见赵飞尘似乎意动,趁热打铁道:“赶早不赶晚,不如我现在就来教你引气入体。” 他明显不是在征询赵飞尘的意见,直接摊开双手,掌心迅速浮现出一片青色虚影。 “把手按上来,细细感受。我会逐渐将灵气一点点散去,如此反复,什么时候你能将我手中的灵气吸纳哪怕一丝一缕,气感即成。” 赵飞尘伸出双手,老老实实的按上虚影。 费闲掌心的青影渐渐消淡,问道:“有什么感觉?” 赵飞尘呆了呆,摇头道:“没有。” 他明显感到青影正丝丝缕缕的浸入自己的胳臂,不过他对费闲充满警惕,总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所以刻意瞒着没说。 “别急……”费闲双手重新撑出一片虚影,笑道:“本座上品人脉的绝佳资质,当年也用足三天才成功。我看你脉田通达,资质不会比本座差太远的,呵呵。” 他明显赶风夜心差远了,要知风夜心甚至连脉都没把,就瞧出赵飞尘是极品天脉,比上品人脉不知高出多少倍。 赵飞尘干笑两声,没有接话。 费闲扬着双手,掌心不间断地聚起青色灵气。他以为自己仍在引导赵飞尘获得气感,全然不知这些灵气已让赵飞尘给吸纳入体。 赵飞尘暗忖要不先装模作样的等个三四天,然后再告诉他自己成功了? 脑海中,突然传来剧烈地回响,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来源自己。 滴滴滴……检测到精神源纳入,量子池持续充能中……达到系统最低启动标准……单量子核心激活,“呆尘”系统启动中……成功。 这些消息并非声音,也非文字,更没有任何图形。明明无可名状,赵飞尘偏偏听得见,也看得见,甚至能亲身感受到…… 他身体一僵,视野陡亮,简直像瞬移一样,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的空间里,无垠的大,纯净的白。 这是全新的空间,真实的空间,只存在他一人的空间。 空间无垠,无天无地,无边无际,无色彩亦无情绪,只有空。 明明没有任何参照物能让赵飞尘证明自己真的存在于这个莫名的空间里,但他就是知道自己真的身处这里……这种感觉,无与伦比,难以用言语形容。 系统底层预设启动,申请接入天道主机……发现网络节点……连接成功。 天道主机审核中…… 自然人身份确认:四灵公司董事会董事。行政级别:17。 天道主机权限确认:超级管理员。 洪荒体系预设身份确认:风神,预设位阶:天仙。 权限初始化,开始赋予…… 滴滴滴……发现逻辑冲突,预设身份位阶与董事级别不符,自动修正,演化中…… 洪荒体系身份修正:浑天之始、渊灭之初、深风之首、幽神之魁、太虚圣人、玄风神皇,位阶修正:混元大罗金仙。 圣人初始化预设启动,申请鸿钧服务……成功。 加密验证中……成功。 鸿钧反馈,董事级量子系统更新包……预设接受。 更新中…… 滴滴滴……发现错误,量子核心严重不足,更新中断。 系统底层预设启动,进入修复模式,申请鸿钧引导系统还原……成功。 鸿钧反馈,关闭量子核心保护……预设同意。 鸿钧反馈,传输宏命令大数据包……预设接受。 接收成功,自动运行。 宏命令接管系统…… 终止并关闭圣人初始化所有预设。 关闭自动更新。 屏蔽大数据嗅探器。 启动完全匿踪状态。 启动完全闭关状态。 启动完全加密状态。 关闭所有对外端口。 联网强行中断。 系统强行休眠。 系统运行速度快得异乎寻常,看似一长串,实则不过一瞬。赵飞尘一下子由虚幻坠回现实。 与其说“鸿钧”是机械的反馈是冷冰冰的数据交换,不如说更近乎于一种精神的交流,因为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得到……“鸿钧”就是他的妻子宋夜心。 熟悉的体香和声音,并没有经过嗅觉和视觉,而是直接刺激他的脑域,扎在灵魂深处,疼得刻骨铭心,“呆尘”二字更揭开尘封的苦痛,使他心如刀锉,突然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待赵飞尘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不在费闲的房间,四下打量一下,发现这里很有点眼熟,这不是何家村乡亲们在镇外搭的临时帐篷吗?他进镇前曾住过一晚。 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忽然揭开门帘走了进来,大热天的端着盆热水,脸蛋被水盆里冒起的热气蒸得红扑扑。 她一见赵飞尘睁眼瞅着自己,忙到床边搁下水盆,擦汗珠的动作,使她脑后的马尾辫俏皮的甩动,笑道:“飞尘哥你可算醒啦!你都睡整三天啦!” “巧丫头怎么是你……”赵飞尘支起身体,不解的问道:“费司祭呢?俺怎么会在这里?” 何家村的巧丫头自然姓何,她是何大叔的小侄女,父母早亡,一直住在何大叔家隔壁。赵飞尘就算不善与女孩子打交道,好歹也在何家村住了大半月,与性子活泼的何巧儿还算熟络。 听赵飞尘问话,何巧儿一双大眼睛顿时黯淡下去,轻声道:“是司祭大人派人送飞尘哥回来的。飞尘哥别急,不管发生啥事,你都是咱们何家村的选士,永远都是……” “什么?”赵飞尘一脸迷糊:“到底出什么事了?” ……z=z^2+c…… ------------ 第十二章 上门打脸 何巧儿低头道:“司祭大人说你行功出了岔子,不慎将脉田毁了,只怕……只怕参加不了府选,也没法成为修真士大人……” 赵飞尘呆了呆,手伸往袍内,发现《天地诀》的小册已然不见,忽然有些明白了。 所谓的“脉田”恐怕就是名为“呆尘”的量子系统,系统最后强行断网,紧接着又强行休眠,彻底中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死活都没法启动。在费闲看来,他赵飞尘等若变成一个废人,此生再无寸进的可能。 天生圣言术又如何,自身若修不出灵力,就只能以寿命换道术,无论如何也活不长久,这样的人对费闲来说,当然不值得重视,也不值得再费心思培养,于是收走《天地诀》,并将他赶了回来。 何巧儿见赵飞尘双眼发愣,还以为他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忙道:“司祭大人说了,不会撤销你选士的身份,村里的赋税照样减免一年,只是……选士该有的福利,全被司祭大人截下了,说你欠他太多,只怕还一辈子……都不够。” 赵飞尘愣了愣,立马想起费闲被毁的两件法器和法符,不由苦笑着想道:“还好,他总算有点人情味,没真把俺卖做奴隶。” 何巧儿见他强颜欢笑,小脸上也挤出个笑容,就着热水拧毛巾道:“飞尘哥总是咱何家村出的选士,大家伙儿不会不管你的……”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乱哄哄地吵嚷声,她似乎很怕赵飞尘听见,忙道:“来,巧儿给你下擦脸……” 赵飞尘抬手拦住,竖着耳朵听了几句,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外面怎么回事?” 何巧儿咬着唇,使劲摇了摇头。 赵飞尘猛地由床上坐起身来,瞪眼道:“何大叔怎么了?谁在骂他?” 何巧儿眼圈微微泛红,恨恨道:“自从飞尘哥当上选士,高家寨来人给大叔说了门亲,大伙儿都很高兴,定好就在镇上把婚事办了。可是前天……高家寨突然来了人,非要把婚事给退掉,大叔不同意,他们就天天来闹……” 赵飞尘听得一呆,旋即怒道:“混蛋!” 不用多想,高家寨之所以要与何大叔结亲,正因为他成了选士,后来又要退婚,正因为他这个选士已然废了。 这简直是被人按在地上啪啪打脸!赵飞尘登时又羞又恼,一个猛子跳下床,套上靴子往外冲。 “飞尘哥不要。”何巧儿眼明手快的拉住他,急道:“高家寨这次也出了位选士,咱……咱们得罪不起。” 这小妮子自幼随何大在山里游猎,何大曾说她是阳山镇年轻一辈中最高明的猎手,别看年纪不大,手劲奇大,远胜宅男体格的赵飞尘。 赵飞尘被她小手拽住胳臂,居然半点动弹不得,不由满心汗颜,脸上仍要憋出威严状,佯怒道:“放手!狗屁选士,让他尽管放马来找俺,看俺不把他打出翔……屎来。” 换做寻常猎户,赵飞尘还真没胆子放对,论贴身肉搏,他恐怕连山里猎户的幼童都打不过,何巧儿就是现成的例子。但对使用道术的选士之流,他一点都不怵,仅凭圣言术就足够立于不败之地。 在山民长久的观念里面,选士身份异常尊贵,何巧儿也不例外,一见赵飞尘发火,登时怕得不行,红着脸低头退开。 赵飞尘掀帘走出帐篷,何巧儿则取上她的猎弓,急忙跟上。 两方人正聚在外面不远处对峙。 一方由老村长打头,何大叔站在旁边,脸孔木讷,涨得发红。何家村里几十个年轻力壮的猎户聚在他们身后,一个个瞪着眼耿着脖,颈上青筋暴鼓,手中的猎弓倒是全垂下了,握得老紧,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另一方,人数丝毫不逊,人人气势汹汹,扬手挽弓,正红着眼冲赵飞尘瞪来。一个拿黑木棍的少年怒道:“混蛋,你说把谁打出屎!” 何巧儿凑嘴到赵飞尘耳边,悄声道:“他就是高家寨的高选士。” “原来是高选士。”赵飞尘眨眨眼睛,的确觉得这家伙看着很眼熟。只是他当时被费闲捆成粽子扔一边,心乱如麻,完全没去注意之后的比试,所以也只是眼熟而已,印象并不深,这会儿语气自然敷衍的很。 那高选士面显不悦,一转眼便瞧见模样秀气的何巧儿,眼睛一亮,视线好半天才挪到赵飞尘脸上,冷冷道:“高家寨高登峰。好教赵选士得知,我们此来,只为退婚。劝你量力而行,莫要不知好歹,免得闹个筋断骨折,颜面无光。” 他身边的高家寨立刻有人聒噪起来:“小心咱们高选士三两下把你打出屎来。”显然还在恼怒刚才赵飞尘的出言不逊。 赵飞尘根本不鸟这人,冲高登峰道:“高家寨既然先与何家村定了亲,为什么又要无故悔婚?说破大天去,你们也不占理。还三翻四次前来闹腾,要脸不要脸?” 高登峰重重哼上一声,道:“之前何家村出了位选士,与我高家寨才算门当户对,如今嘛……你们何家寨高攀不上。” “就是,就是,咱们高家寨才正儿八经出了位选士。” “一个废人,也好意思当自己是选士?还要不要脸。” “纯是司祭大人心善慈悲,不忍剥夺你的身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高家寨的人纷纷起哄,何家村诸人则怒目而视。 高登峰傲然道:“何家村想与高家寨攀亲也不是不行……” 他忽然黑木棍一哆地,伸手指向何巧儿,道:“正巧本选士还缺个暖床的丫鬟,就你了。” 何巧儿呆一呆,旋即低下头去,粉面涨红,高高的短马尾紧张的颤动。 何家村诸人尽皆色变,连好脾气的何大都出离愤怒了,背上的猎弓不知何时被他紧攥在手心,连羽箭都搭上了去,弓弦拉开大半。 他一动,何家村上下立刻有了主心骨,手里垂下的猎弓全都举了起来,搭箭的搭箭,拉弦的拉弦,与高家寨几十个猎人对峙起来,箭对箭、眼对眼,气氛立变紧张。 高登峰活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何大的鼻子骂道:“贱民,你敢反天?” ……z=z^2+c…… ------------ 第十三章 人生在世,总有第一次 双方陡然间剑拔弩张。 何老村长赶紧上前,颤颤巍巍的压下何大的弓箭,低声道:“袭击选士是大罪,会连累全村人嘛。” 一旦成为选士,等若半只脚踏出凡尘,不再受夏律约束,莫说讨个丫鬟,就算杀个把人,也顶多赔些财物,屁大点事。凡人若伤害、甚至杀死选士,则必遭严惩。 何况,寻常人也实在没法抵挡道术的威力,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反抗只会白白送死。 何大忍气吞声的将弓放下,何家村的猎手们也都丧气的垂头。 高登峰不屑的一撇嘴,往旁人道:“去,给我把那丫头揪过来,我看谁敢拦。” 他完全把赵飞尘给忽视了,一个脉田被废的选士,和贱民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待宰羔羊,无力反抗。 “环火起腾……”赵飞尘黑着脸,学着费闲的模样一招手:“索散灵氛。” 他刚一发声,高登峰便即色变,和之前的赵飞尘一样,还未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不知哪来的红索给捆了个结结实实,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脸上布满惊慌和不解之色。 何家村人顿时喜动于色,高家寨上下则无不色变,不少人失声道:“你……你不是废了吗?” 天生圣言者十分罕见,究竟有什么能耐,并非人尽皆知,起码刚成为选士的高登峰就不清楚。在他看来,脉田被废,就断绝了释放道术的可能,与凡人无异,决计想不到圣言术能够言出法随,消耗的只是寿元,与有无脉田毫无关系。 高登峰但凡知道一丁点关于天生圣言者的事情,也不敢在赵飞尘面前如此嚣张……只要豁得出去寿命,天生圣言者根本同级无敌,甚至连越级都有很大胜算。 高家寨诸人投往赵飞尘的目光中只剩敬畏和恐惧,他们完全没想到高登峰居然差赵飞尘这么多,竟毫无反抗之力。 赵飞尘往前走了几步,高家寨诸人破浪般后退,把倒地的高登峰孤零零的留在那里。 赵飞尘清清嗓子,刚想说话,突然发现高登峰怀里冒起一道红光,散灵索将红光迅速吸收,然后越来越红、越勒越紧,深深卡入肉中,割裂肌肉,勒进骨头。 高登峰疼得满地打滚,像针扎软蚕一般胡乱扭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飞尘惊呆了,一时间手足无措,眼睁睁瞧着高登峰被红索生生截成十几段,白茬茬的全是平整的骨头断面,红通通的全是滋滋飙洒的鲜血。 赵飞尘双眼瞪得老大,看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 满目的腥红、满鼻的腥臭,刺激得他头脑发昏,恶心欲呕,只剩麻木的念叨:“俺……俺杀……杀人了?俺……俺杀人了?” 高登峰死得实在太快太惨,飙射的浆血满地溢流,浸透沙地,形成一块块血红的斑驳污泥,他孤零零的头颅在上面咕噜噜滚动,大睁的双眼中道道血丝鼓迸,尽显临死前的绝望和痛苦,场面血腥恐怖,一片狼藉。 高家寨诸人吓得魂飞魄散,终于有人“哇”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逃走,高家寨诸人成片做鸟兽疯散。 何大赶忙上前蹲下,双手扶住赵飞尘,一阵摇晃:“赵伢子,赵伢子,快回神。” 老村长烟杆一哆,急道:“抽他耳光嘛!快抽他耳光。不然魂就离散了嘛!” “啪啪”两响,两颊火辣辣的疼痛让赵飞尘的瞳孔渐渐缩小,视线一落到高登峰四分五裂的尸首上,吓得触电般弹开。 老村长叹了口气,道:“赵伢子,你不能留下了,要快走嘛!死了选士,事情太大,一定会被追究到底的嘛!你快逃到山里去,万不可再露面了嘛!” 何大神情一僵,低声道:“山野危险,叫赵伢子怎么活嘛!” 荒山野岭中最危险的远不止凶猛的野兽,还有复杂的环境和多变的天气,无数地方和突发情况可以让任何人立死当场,再厉害的道术也不能保证一定活下来,反倒是惯常在山野中游猎的猎人生存几率很大。 老村长略一犹豫,拿烟杆直着何巧儿道:“叫巧丫头照顾他,先进山躲个三五年嘛。” “巧儿身手不错,可是年纪太小……”何大扶着心慌意乱的赵飞尘站起身,道:“还是我来吧!” 老村长摇头道:“你是少村长嘛,这关口失踪,混不过去的嘛,会连累村里的。巧丫头这次多少沾了点关系,留下难免被关起来过堂送审嘛。她一个黄花闺女嘛,进那腌臜的监牢,往后怎么嫁人?她不能留下嘛!” 夏律规定,选士杀凡人,罚金千五。修真士则按等级递减罚金。上品修真士杀一凡人只罚金三百,至多受到些舆论的谴责,稍不利前程罢了。凡人杀选士,不管任何理由,夷三族。甚至只是不敬,都会狠挨顿板子。 所以,明明是高登峰蛮横的强抢名女,作为受害人的何巧儿还得跟赵飞尘跑路,全因与修真中人相比,凡人根本没有任何人权。高登峰一死,何巧儿作为事情起因,官府绝对不会去管她有多委屈、多无辜,只会进行严厉的处罚。 老村长到底出山闯荡过,见过世面,心知与其让何巧儿在监押时受辱,一辈子毁了,不如跟赵飞尘一齐逃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两人若在逃跑中结下情谊,赵飞尘定会好好照顾何巧儿的……老村长眼睛很毒,瞧得出赵飞尘是个重情的人。 何大叹了口气,将赵飞尘交给何巧儿扶住,然后迅速准备好行囊和干粮,给两人背上。 老村长拿烟杆锅子那一头往赵飞尘的额头一敲,道:“一入何家村,终身何家人,何家村的先人会保佑你平安无事嘛。” 又往何巧儿额上一敲,道:“何家村虽小虽穷嘛,但也没有放弃自家人的规矩。以前没有嘛,以后也不会有。你记住了?” 何巧儿红着眼、咬着唇,死劲点头,马尾激荡。 “去吧!去吧!往深里走……” ……z=z^2+c…… ------------ 第十四章 与妹携逃 司祭府,前院,卧房。 风宇渡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焦黑的脸面与烧掉大半截的头发和眉毛,使他本来俊美的容貌变得十分滑稽可笑。 一个小厮打扮的汉子正跪在床边诉说着什么。 “高登峰死了!”软绵绵的风宇渡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突然坐了起来,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不枉我浪费一张中品道符。你可看清楚了,他的确死在赵飞尘那厮面前?” 那小厮低声道:“小人瞧得清清楚楚,高登峰不但死透了,而且并非被道符炸死。小人也没想到赵飞尘居然使出了散灵索,结果烈火符一爆,被散灵索吸个干净,将高登峰活活勒死了。” 风宇渡喜动于色,畅快的笑道:“哈哈,真是老天开眼吶!这下彻底和我没关系了……” 他笑脸陡然转阴,咬着牙道:“赵飞尘,等你落在我手里,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z=z^2+c…… 狼狈,狂奔,气喘,跌倒,扶起……继续狂奔,狼狈,气喘,跌倒,再扶起…… “飞尘哥,不要停……”何巧儿步伐依旧矫健,半是搀扶、半是拖拽着赵飞尘,沿着少有人走的兽道,消失在镇外茂密的山林中。 夜晚,月黯,星明。 地势已高,林木稀薄,山风又大,扬起卷尘。赵飞尘躬腰扶膝,粗喘不停,抹了抹水瀑般下落的额汗,眯着眼睛望向山下。 山腰上深林漆黑如泼墨,仿佛浩瀚夜空,深林中无数晃动的火把星罗棋布,多如繁星。深林与夜空交相辉映,竟似天空倒映,看上去美不胜收。 “飞尘哥,还不能休息……”何巧儿毕竟年纪尚幼,爬了这么久的山,同样十分疲惫,喘息道:“正值大祭,各村猎手齐聚镇上,不乏追踪的好手,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停下的。” 人只要极其疲惫,意志就会降低,很容易给自己找到任何可以休息的借口。 赵飞尘也不例外,他是个标准的宅男,已经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大了,一屁股坐地上,断续道:“不就死了个选士嘛!怎么闹出这么大阵仗,你看看那茫茫多的火把,好像全镇人都出动了……比试台上死了七八个,也没见有谁闹腾。” “那是选士之比,能一样嘛。” 何巧儿并没察觉到赵飞尘故意拖延时间的企图,她半蹲着身子,拉着弓弦戒备的四望:“阳山镇好几百个村子,每几年下来选士也不过十来人,一旦通过府选,就是真正的神仙中人,到各地当司祭大人,镇上大长老都得毕恭毕敬呢!” 她语气中充满羡慕和尊敬,也不乏失落,或许成为一位选士,也是她曾经的梦想。 赵飞尘有些明白了,这个体系似乎类似古代的科举制度,一旦成为修真士,等若金榜题名、鱼跃龙门,成为高高在上的官僚阶级。 选士正是这个体系中的基础,类似于童生秀才之类,在乡镇里地位很高,若是出个什么事,当然远比死个老百姓动静更大。 何巧儿忽然冲他嘘了一声,蓦地转身,弓弦满拉,箭指一块山石,喝道:“是谁?出来!” 赵飞尘立刻紧张起来,忙从地上爬起身。 山石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何巧儿将身子压得更低,弓弦拉得更满,修长纤细的身体亦如弦绷紧,像只蓄势待发的雌豹,曼妙的弧线充满美感的张力。 凉凉的山风嗖嗖地吹过她的发际,齐眉的额发与高高的马尾齐齐飘摇,除此之外,她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手中钢铸铁打的箭簇一样纹丝不动,连黑眸中闪烁的光彩都好似凝固。 山顶上,气氛陡然间凝重的令人窒息,只剩刮过山尖的风儿依旧喧嚣。 赵飞尘心脏怦怦乱跳,颤声道:“你……你再不出来,俺就用道术了啊!” 山石后发出细微的悉索声响。 赵飞尘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断,乱挥着手嚷道:“环火起腾……” “飞尘哥等等……”何巧儿反倒稍松弓弦,打断道:“他好像退走了。” “是吗?”赵飞尘不确信的问道:“真的走了?” 何巧儿谨慎的拉着弓挪步过去,迅速探头往山石后看了眼,回道:“的确走了。行藏既然暴露,他身手再高明,也没胆子和一位选士打的……” 赵飞尘松了口气,又一阵山风吹过,他感到后心发凉,才知道自己后背已让冷汗浸透。 “如今各村齐聚,这样高明的猎手不下十个,一人找来,其他人只怕也不远了。”何巧儿飞快地退到赵飞尘身边,一手将他拽起,匆忙道:“这里不能留了,快走。” 赵飞尘这次真被吓得不轻,或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他一下子居然感觉不到疲累了,酸痛好似灌铅般沉重的双腿,也不知从哪生出股力气,蹬腿跟着何巧儿快跑起来。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还在逃命途中。 才下到半山腰,赵飞尘的脚步就变得十分琐碎,这里又没有路,为了稳住身形,不至直接掉到山底,他只能拿双手不停扒拉着沿途的山石和树枝,不时将碎石蹭落至两旁陡峭的山崖下,一路拖泥带水,狼狈不堪。 何巧儿倒还是像羚羊那般轻盈矫健,奔上跃下,偶尔还攀到树上四方展望,也不知她发现了什么,小脸上神情愈发紧张。 赵飞尘哆哆嗦嗦的又下了几百米远,探头瞧了瞧远不见底的山脚,哀叹一声,脸显绝望之色。 何巧儿忽然转回他身边,低声道:“后面至少有三人缀上咱们,还打了讯号,恐怕在等镇上的选士们……甚至司祭大人赶来。” 赵飞尘一点都不怕选士,但真怕费闲,闻言苦笑道:“他们要捉的是俺,要不你……你先走吧!” 完全是他拖累了何巧儿,否则以何巧儿的身手,早逃没影了。 “哎呀,飞尘哥,你说什么昏话呢?”何巧儿委屈的撅起嘴,显得十分不高兴,扭身过去不理他了,往树丛间一蹲。像极了小女孩生气后,蹲在角落画圈圈诅咒你。 ……z=z^2+c…… ------------ 第十五章 山岭之王 见何巧儿蹲角落画圈圈,赵飞尘哭笑不得,忙凑过去赔笑道:“巧丫头,是俺不对……咦,你翻腾啥呢?” 何巧儿低声道:“妖熊粪,金刚大妖熊,还带着崽。” 这里有熊!还是啥妖熊!一听名字就知道恐怖的很。赵飞尘脸都吓白了,忍不住四下张望,叫道:“在附近?” 何巧儿小脸上反倒浮现喜色,嘘了一声,压低嗓子道:“小声点,可别让他们听见,这下咱们有救了。” 明明后有追狼,前有熊挡,简直不能再倒霉了,怎么突然就有救了?赵飞尘听得一愣,旋即醒悟道:“驱虎吞狼?” “啥?”何巧儿显然没看过三国演义,大眼睛眨了两眨,懵懂道:“这里只有熊呀!哪来虎和狼?” “没啥,俺乱说的。”赵飞尘干笑道:“快说,你想咋办吧?” 何巧儿凑嘴到他耳边,悄声道:“只要抽冷射死熊崽子,金刚大妖熊一定立马发狂,方圆十里之内,保管留不下任何活物,谁进来谁死,咱们不就有空逃了……” 山里的猎手基本不识字,更没念过书,不过山野之中自有朴素的智慧,一代代猎手通过言传身教,将先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经验传给后人。 赵飞尘知道“驱虎吞狼之计”,或许平时还可以用来耍耍嘴皮子,让人不明觉厉,真让他具体去做,保管一脸懵比,干笑“呵呵”。 何巧儿则恰恰相反,自父母双亡后,她由何大一手带大,自幼便随何大在山野中游猎,已是阳山镇年轻一代最高明的猎手。就算不懂任何理论,也并不妨碍她在实际过程中使用得炉火纯青。 ……z=z^2+c…… 山腰的夜风,远不上山顶喧嚣。茂密的林木,既是掠食者狩猎的天堂,也是被掠食者赖以生存的屏障。 山中的猎人,总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身份中不停转换,有时是猎食者,有时是猎物。当然,懂得学习,并能从失败中汲取教训的人族,已经渐渐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成为山野中当之无愧的王者。 何巧儿正是王者之一,就算带着赵飞尘这个累赘,她依旧凭着丰富经验,趁着穿透林叶的星光,寻找妖熊活动的痕迹,一步步逼近它的领地。 终于,赵飞尘头一次见到了真熊,虽然离得很远……当然,动物园里被圈养的那种不算。 难以想象的硕大体型,哪怕缓慢行走,依然充满山一样恐怖的压迫感,棕色的毛皮在星光照耀下,散发着莫名的辉光,行动间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完全打破了赵飞尘以往对熊的全部认知,吓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若你猛然瞧见一头几乎和成年大象一样块头的巨熊,相信你的表现绝不会比现在的赵飞尘好到哪里去。 就连在母熊身边转悠的两头小熊,每一头的体型也无不超过赵飞尘本人。 这根本不像是一般的熊种,更像是通过基因技术将远古时代的巨熊复活过来。 赵飞尘惨白着脸,瞧了瞧何巧儿手里的猎弓,开始怀疑这玩意儿能否射透厚实的熊皮,恐怕换把重型猎枪都未必。 幸好何巧儿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做了个手势,引着赵飞尘往斜里绕开,深入山林,直到瞧不见巨熊为止。 赵飞尘久提的心慢慢放下,连僵硬的手脚都变得轻快起来,以为何巧儿见熊的体型过于巨大,所以放弃了之前的计划。 走着走着,何巧儿忽然举着弓迅速四下看了看,转回来后轻声道:“飞尘哥,把手给我。” 她一面说这话,双手一面伸往脑后,把系马尾的红绸带解开来,晃晃小脑袋,乌亮的长发抖动着披散开来,登时给她稚气的脸庞增添几分妩媚。 赵飞尘忍不住咽下口水,道:“干……干嘛。” 何巧儿不耐他磨磨蹭蹭的,一把抓起他的胳臂,将红绸带系在他的手腕上,留出长长一截红锻,在穿林的山风中轻飘飘的动。 “那家伙估计白天热得受不了,竟在夜间捕猎。所以你要随时注意风向,一旦发现风向改变,不要犹豫,赶紧往下风处跑。那家伙瞎得不行,但耳朵和鼻子老灵了,一定不能让它顺风听到和嗅到你。知道吗?” 何巧儿一脸郑重的叮嘱,然后又道:“不用担心我找不到你,只管快跑哦!” 赵飞尘下意识点点头,旋即会悟:“你……你还想去杀熊崽啊?” “当然啊,不然咱们怎么逃。”何巧儿麻利的将垂落的长发拢好,然后在旁边草丛中拧了根韧草,又将头发系成马尾,还俏皮的甩了两甩,试试系得扎不扎实。 最后她仰起小脸,指着红绸道:“这还是娘亲留给巧儿的,飞尘哥千万不要弄断了。” 赵飞尘点点头,担忧道:“是不是太危险了,要不……还是换个法子吧!” 何巧儿“哎呀”一声,道:“没时间磨蹭了,要是他们成功穿过金刚大妖熊的领地,就麻烦了,我走了。” 她提溜着猎弓,猫腰往树丛中一蹿,人影霎时不见,竟连点动静声响都没有。 可见若没有赵飞尘这个拖累,何巧儿一个人在山林间根本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赵飞尘低头看了看腕上飘动的红绸,满脸苦笑,这种当累赘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但又能怎样呢?他也只能紧张的盯着红绸,只要风向一变,立刻逃跑。若提前惊动妖熊,真会连累何巧儿的。 不过稍等一下,那边猛地爆发一声剧烈的咆哮,就像一道轰雷炸在耳边。山林之王的愤怒,迅疾传遍山岭。 不知多少沉睡的兽类被一下惊醒,少部分缩在巢穴中瑟瑟发抖,更多则疯狂的由巢穴窜出,仓皇逃命,竟形成一片片的兽潮,四面八方往外涌开。 本来静谧的夜林突然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幸好赵飞尘所处的位置恰是妖熊的领地,并没有任何野兽胆敢侵入,不然只怕会被茫茫多只顾逃命的野兽踏成肉泥。 他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何巧儿由林中窜出,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忙忙的道:“快跑。” ……z=z^2+c…… ------------ 第十六章 开了狂暴的坦克 赵飞尘跟着何巧儿狂奔起来。 后方不时爆起金刚大妖熊愤怒的咆哮,以及被它拍死的野兽临死的惨嚎,将赵飞尘刺激得头皮发麻,肾上腺素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尽狂涌。 这一跑,就是大半个小时。 妖熊的咆哮还远未平息,慌不择路的兽潮倒是渐稀渐乱。 赵飞尘完全透支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双眼发直,脚步蹒跚,身体晃得摇摇欲坠,吐着舌头乱喘粗气,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呼呼声。终于一个跟头栽到地上,累得再也爬不起来。 “巧……丫头,俺实在跑……跑不动了,你先,先走吧!再跑……跑一下,不等妖熊追……追来,俺先就……就累死了。” “不行……”何巧儿十分慌张的拉住他的胳臂,急道:“为了避开镇上的猎手,咱们是往上风处迎风跑的,停下就死定了!” 什么意思?赵飞尘晃了晃脑袋,累得通红的两颊立刻就白了,还是死一样的惨白。 何巧儿的主意大体不错,毕竟追踪而来的猎人都十分高明,自然懂得往下风处跑,可以避开发狂的妖熊,所以她和赵飞尘一定不能也往下风处跑,不然等若自投罗网。 迎风跑虽然很容易被妖熊追着,不过沿途惊慌失措的野兽太多,一定会拖住因发狂而极度嗜血的妖熊,只等逃出一定距离后,再转往下风处,就能同时避开妖熊和猎人。 加上山林中弥漫的混乱,足以将他们的踪迹破坏殆尽,再也没人知道他们逃往何方。一举三得。 设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何巧儿知道赵飞尘的体力很差,但完全没料到居然差到这种程度,恐怕连村里幼童都比他强上不少。这一突然停下,等于将性命送到了妖熊嘴边。 赵飞尘连续在山林中奔逃的这么久,最后一丁点精力也被刚才那一顿狂奔全然榨干。还走不走的动,已经全由不得他的意志了。何况他一个宅男,本就没啥坚强的意志。 这会儿全身瘫软,像滩糊不上墙的稀泥,连站都站不起来,遑论逃跑? 何巧儿虽然还是小姑娘,意志远比赵飞尘强多了,既没丝毫抱怨,也没丝毫懊丧,一见事不可为,立刻拖着赵飞尘,把他挂到不算高的枝丫上。 她则迅速抽出猎刀,四下一阵转悠,砍了许多手臂粗的木枝,枝头削得尖尖地做箭头,弹性的藤条配合坚硬的树干做弓身,飞快地布下好几个陷阱,然后跳到旁边的枝丫上蹲下,拉弓待敌。 星光渐黯,月光渐明,过林的风儿还在不住传来远方兽群的喧嚣,附近的林间却不正常的沉寂下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恐怖气氛迅速滋生。 赵飞尘感到剧跳的心脏变慢变冷,自己的呼吸声则响彻脑腔,不过情绪还算稳定。 不得不承认,自从真的杀了一个人后,赵飞尘的胆子不知不觉中变大很多,不然凭他看个恐怖片都会吓得缩到老婆身后的性格,这会儿只怕都会尿了裤子。 丛林深处,亮起两道并不算纯净的红光,斑驳得渗人,暗红得扎心,像被岩浆洗礼过的恶魔双瞳。 “来了!”何巧儿轻声道:“你不要做声,一切我来应付。” 随着她说话,岩浆团般的双瞳立刻裂出更多的红芒,一下子升高许多,显然那头妖熊已经绷拱硕大的身体,变成进攻姿态。不过它并没有开启狂暴姿态直接冲来,似乎已经察觉到陷阱的存在,只在附近缓慢的挪动,仿佛在找寻破绽。 这头妖熊简直精明的可怕。 好在何巧儿也不是吃素的,弓弦一松,“嗖”地疾响,直射往恐怖的红瞳。 呼的一声,剧烈地破风声震颤空气,妖熊一巴掌将羽箭轻易扇飞,然后立刻发出极度暴怒的咆哮,不光因为受到攻击,更因为发现这弓声和杀死它孩子的弓声一般无二。 妖熊再也按捺不住愤怒,挺身冲来,高压压的黑影,在透漏的月光下如此巨大,似山倾塌泄下。 它每一次哆地,都震得地面嘭嘭闷响,腥风四溢,压得沿途草折枝断,令人心惊胆颤,简直像一辆重型坦克开足马力闯入森林,根本横冲直撞,无可阻挡。 赵飞尘只感到惊人的震撼,血液一下涌进脑中,总算明白它为何叫做“金刚大妖熊”,果然拥有金刚一般恐怖的破坏力。 相比赵飞尘的激动,何巧儿冷静的可怕,半蹲在树干上的她,反手抽出腰畔的猎刀,一下割断了身旁数道藤条。 下一刻,四面八方响起摄人的风啸,最韧的藤条,将绷满的力道全部灌注在成人手臂粗的尖木枝上,一经发射,立刻疾如闪电,重若弩炮。 金刚大妖熊挺身巨嚎起来,双掌狂暴的挥动,搅得腥风震荡,舞得密不透风,拍在射来木枝上,坚硬的木枝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肉眼可见的碎裂成沫,四方散乱,竟没有一道能突破它的正面防护。 倒是有两根木枝扎进妖熊的后背和左侧臂膀处,可随着它扭动身躯,就好像铅笔捅上无比坚韧且在拖动的毛皮,木尖嘎地折断,然后迅速滑向一边。 何巧儿瞅准机会,冲着它一双红瞳唰唰唰连射三箭,又准又狠。 这是唯一能打败金刚大妖熊的机会,一旦错过这次,没有陷阱的羁绊,她无论再射多少箭,也没可能突破这家伙的一对巨掌。 没曾想这头妖熊似乎真的成了精,很清楚自己唯一的弱点在哪里,熊掌早就掩到了脸上。羽箭噗噗噗的钉在掌背上,如击败革,一根根的掉了下来,根本没能造成丝毫伤害。 妖熊放下护目的双掌,冲何巧儿低吼一声,血瞳中竟仿佛射出讥讽的光芒。本高高挺直的身体又放了下来,变成四足着地,将头一埋,直冲何巧儿所蹲的树干撞去,迅猛真如一辆坦克狂暴突击。 这种姿态下,妖熊根本无懈可击,别说何巧儿手里拿着只是猎弓,就算举着把机关枪,恐怕也射不透它坚韧的背部和更坚硬的脑袋。 ……z=z^2+c…… ------------ 第十七章 武松打虎,飞尘爆熊 一直很镇定的何巧儿终也不免流露出慌乱的神色,忙将手中的弓箭扔下,下意识的挺身高跃,灵活地抓住头顶的枝叶一摇,一下子晃荡到赵飞尘藏身的树上,然后小脸唰地一白。 她本想将妖熊引走的,没料到慌乱之下没及细想,竟晃到了赵飞尘这边。 这下可好,两人都逃不掉了。 嘎啦崩响,人腰粗的树干居然被金刚大妖熊一下撞断,简直就像掰筷子那么简单,倒树的枝叶哗哗乱响。 金刚大妖熊从乱蓬的碎枝烂叶中摇头晃脑的爬了出来,呼呼的甩去起全身的毛发,里面的碎屑如暴雨般疾甩出来。它抬头瞄了瞄赵飞尘和何巧儿,红瞳一阵芒闪,又低下头去,巨大的熊背再次拱了起来,月光下看来,可怖之极。 见死到临头,瘫坐树干上的赵飞尘反而没之前那么害怕了,仰头冲何巧儿干笑道:“一直都是你为俺拼命,也轮到俺为你拼命了。” 他鼓起仅剩的一点力气,一下推在何巧儿的纤腰上。 何巧儿猝不及防,娇呼一声,由树上跌下。 赵飞尘则转头指着妖熊惨笑道:“飘风相离兮,云霓来御!” 念完“飘风步”口诀,他只觉眼睛一花,下一刻就看到了两颗和他脑袋一般大小的血瞳,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 血瞳根本没来得及对焦,显然还在疑惑眼前为啥突然多了个黑影。 比血瞳更显眼的是一个硕大的鼻头,黑乎乎、软黏黏、湿哒哒,正往高速飘动的赵飞尘脸上撞来。 赵飞尘双肘立马捣了上去,与其说想故意破坏什么,不如说他下意识的抬臂保护自己的脸,就跟他第一次使用“飘风步”撞墙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虽然他没剩多少力气,可架不住飘来的速度实在太快,熊鼻头又太嫩太软,这一下真是又毒又狠,想想都疼。 嗷呜…… 妖熊惨叫一声,红瞳猛闭,熊头后仰,双掌胡乱推出,一下子拍到赵飞尘身体两侧。 环绕赵飞尘的旋风就好像一层鼓足的气垫,发出嘭地一响,瞬间爆掉,气劲炸喷,如同豁口的皮球。赵飞尘也像被大力抽中的皮球,迅疾倒飞回去。 幸亏金刚大妖熊只是受痛后下意识的挥掌,来不及鼓足力气,否则爆掉的恐怕不止是护身的旋风,而是赵飞尘本人。 赵飞尘在半空中手足乱舞,眼瞧离树干越飞越近,好些个支出来的树杈都对着自己,心里又慌又怕,这要撞上去,和万剑穿身只怕也没啥两样,反正都是死得惨不忍睹。 正绝望的时候,何巧儿忽然灵巧的翻起身来,一个猛子拦腰扑上,一把抱住赵飞尘。两人同由半空坠下,滚作一团。 最终停下时,赵飞尘仰面朝天,脸白唇青,尤其何巧儿还挂在他身上,两人的重量一齐砸下,摔得当真不算轻。幸好地上厚实的腐叶吸收了大半冲击力,若换做水泥地,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赵飞尘抽了好几口冷气才回过神,瞧见一条由韧草扎住的马尾正在眼前微微晃动,很有些撩人。何巧儿低吟一声,仰起脸来。 两人恰好四目相对,都有些脸红。 何巧儿忙从赵飞尘身上爬下来,又摆出那个蓄势待发的半蹲姿势,只是手里的猎弓换成了小臂长的猎刀,大眼睛往左右一扫量,低呼道:“它不见了。” 赵飞尘累得全然动弹不得,苦笑道:“或许是疼怕了,逃走了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妖熊虽然凶猛又记仇,不过绝不招惹能够伤害它的大家伙,宁可吃亏也会退走的。” 野兽可不像人类那么讲面子,残酷的山野之中,生存才是第一位,再凶的猛兽也会尽量避免受伤。 何巧儿自幼在山林中游猎,熟悉山里各类野兽的习性,对她的话,赵飞尘当然深信不疑,笑道:“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亏它白长这么大个子。” 何巧儿收刀入鞘,道:“是飞尘哥太厉害,一下就把它打怕了。上次有只大妖熊到村子附近觅食,全村猎手一齐出动,用了整三日,布下大片陷阱,才把它吓跑呢!” 她咬咬唇,笑道:“也是巧儿太笨,一慌张就忘了飞尘哥可是位选士呢!能耐大了,哪是巧儿能比的。” 赵飞尘被她崇拜的目光瞧得很不好意思,干笑道:“侥幸,真是侥幸,我刚刚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也幸亏你把我接住。” 何巧儿脸蛋发烫,显然想起刚才趴他怀里的模样,忙岔话道:“飞尘哥只是没与山里的野兽打过交道,等熟悉后就好对付了,可不像咱们,需要拿命去拼。” 她四下望了望,起身拾回自己的猎弓,转回道:“刚才动静太大,镇上的猎人一定会潜来查看的,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赵飞尘丧气道:“白忙活一场,结果还是暴露了行踪。” “金刚大妖熊可是山岭之王,把这个大家伙打跑,足够吓坏他们了。” 何巧儿格格一笑,道:“镇上猎人来看后,保管不敢再追踪咱们。就算司祭大人下了死命令,也只会装模作样应付过去。” 赵飞尘没想到打跑一只大熊还有这等好处,不由喜动于色。 或许就和武松打虎一样,一旦成功,立马收到震慑宵小之效,尤其常年与猛兽打交道的猎人,更知道金刚大妖熊的厉害,没人敢不服气。 赵飞尘已累得不行,何巧儿居然还剩下不少力气,将他抗起来走,很快消失在草长木深处。 果然不出她所料,两人离开不久,就有好几个猎手先后来此查探,时间相距都不远,很干脆的碰到一起。 他们看着一片狼藉的场面,四下探寻一阵,无不脸色苍白。 几人心照不宣的对视几眼,居然挨个退去,反正全没朝着赵飞尘与何巧儿退走的方向。最后离开的那位猎人甚至还将两人的足迹掩去,显然担心有晚来的猎人不知死活的追上去找死。 可见杜陵山脉的民风大都与何家村一样淳朴,像高家寨那样蛮横霸道的村落只在少数。 ……z=z^2+c…… ------------ 第十八章 管中窥 初阳新升,露水满林,更衬得繁花茂盛,缤纷如锦。绿条展枝,色泽新嫩,整座森林一下变得鲜活明快起来,与夜间恐怖压抑的气氛截然相反。 夜间激战的痕迹倒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触目惊心。 缤纷的色彩中,忽然出现一抹黑,黑得深邃,沿边还飘起一抹红,红得炙热。 一身红边黑袍的风夜心静静停在高高的枝头,飘逸似凌空的仙子,低头俯瞰,暗叹道:“这头金刚大妖熊一直盘踞在阳山镇附近,连费闲都不敢招惹,你居然将它逼退……天生圣言者有这么厉害吗?不……厉害的是天地诀。” 她摇摇头,心道:“你为什么要逃呢?我三哥那么拙劣的手段,能哄得过谁?就算费闲有意纵容,想借他之手害死你,不是还有我吗?可你一逃……唉,没错也错了。你还接连施展风术……真是无知则无畏,把寿元往死里用啊!” “咻咻”几响,三个金边黑袍人突兀地在附近现身,当先中年人仰头道:“风祭师,可曾发现疑犯行踪?” 风夜心淡淡道:“自己看。” 另一个高个子冷冷道:“你也是夏廷的执法者,怎如此懈怠?” 风夜心笑了笑,美如冰花初绽:“因为我在休假。” 三人立时无语。 他们明显不像费闲一样惧怕风夜心,其中个头最矮的那人忍不住怒道:“既是休假,就莫要耽误咱们追捕疑犯,请你离开。”他身旁趴着一条硕大的黑犬,感受到主人的愤怒,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冲高立枝头的风夜心龇牙。 风夜心慢条斯理道:“这片山林风景独好,正是休假赏景的好去处。” “你……”矮个儿伸手怒指,气得脸都红了,他身边的黑犬四肢紧绷,似乎下一刻就能飞扑上树,一口咬上风夜心纤美的脖子。 当先说话的中年人忙按下他的手臂,笑道:“风祭师跟咱们开玩笑呢!你看她腰佩执法牌,就知另有要务在身,绝非休假,对不对?” “管中窥,管祭师,果然人如其名,凡事观察入微。”风夜心不咸不淡道。 管中窥笑道:“就算只看到片面,也总比什么也看不见好。” “不错。”风夜心美眸微闪,道:“我奉圣女之命,特征召赵飞尘入职夏廷。” 三人脸色皆变。管中窥皱眉道:“他可是杀死一位选士的疑犯,哪有资格加入夏廷?” 风夜心淡淡道:“我只奉圣女命令行事,不管其他。” 管中窥怒道:“莫非就因为他是天生圣言者,一位选士就白死了?” 风夜心耸肩道:“圣女殿下身为夏廷六御之一,有权赦免任何她认为值得赦免的人。” “就你有高层撑腰么?”管中窥冷笑一声,使眼色让高个儿和矮个儿探查附近,他本人则束手不动,死死盯紧风夜心。 不多时,两人神色阴晴不定的回转。 矮个儿回道:“疑犯二人应该遭遇金刚大妖熊追击,到此被截住。这里留有猎人陷阱的痕迹,布置很仓促,手法很高明,应该出自疑犯何巧之手。陷阱并未对金刚大妖熊造成伤害,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高个儿接着道:“然后金刚大妖熊居然被某种道术一击击伤,以致落荒而逃……管大人,赵飞尘真的刚刚成为选士?这不太可能吧?没有上品修真士的修为,根本不够金刚大妖熊一巴掌拍的,何况还是一头被激怒的金刚大妖熊。” 管中窥神情郑重起来,瞟了眼高立枝头的风夜心,道:“此人果然有出奇之处,难怪连风祭师都想保他。可惜这样一位天才,竟犯下大罪,真令人惋惜。” 风夜心道:“费司祭想说我有意偏袒?” 管中窥哼道:“圣女殿下日理万机,没人报告,怎偏来关注荒僻的杜陵山脉?哦,我想起来了。风祭师似乎天生默法?当年出道可是震动洪荒呢!与天生圣言的赵飞尘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难怪惺惺相惜,拼着前程也要为他脱罪。” 风夜心眉角微扬,立时牵动眉心火红的“风”字纹身,显得更加鲜明,像是一团抖动的火焰,亦如她心中的愤怒。管中窥或许无意,但真真戳到她的痛处。 须知天生圣言和天生默法都属天生天赋,说明得到天道眷顾,都是各方非争取不可的奇才,若两者兼得,等若天意在己,必定无往不利。 自从风夜心将赵飞尘报告给圣女颜冰后,颜冰十分激动,居然连《天地诀》都可以暂且放下,不但让风夜心首先保证赵飞尘的安全,甚至暗示她尽量获取赵飞尘的好感,言语中更竟隐约期望两人联姻。 作为信仰虔诚的风神殿神侍,风夜心早就发誓终身不嫁,永生侍神,所以实在难以接受这一切,若非圣女严令,她根本不想来,更不想去管赵飞尘的死活。 管中窥完全无视风夜心难看的脸色,转头冲高个儿问道:“还发现什么?” 高个儿摇头道:“疑犯离去的痕迹,被人刻意掩去,手法十分高明,很难追踪。” “再难也必须找到他。”管中窥冷冷道:“死了一位选士,不能没有交代。” 矮个儿拍拍身侧黑犬的大脑袋,笑道:“阿大,看你了。” 黑犬阿大低吠一声,东嗅嗅西嗅嗅,很快找准方向,快跑过去。 矮个儿和高个儿紧追上去。 管中窥动也没动,冲风夜心笑道:“那边风景也好,不知风祭师是否也想过去一观?” 见他没完没了的语出讽刺,风夜心眸中寒芒电闪。 管中窥毫不避让的与她对视,缓缓道:“杜陵山脉是我管中窥的辖区,若风祭师只来休假观景,欢迎。若想干涉执法,带走疑犯赵飞尘……哼!还请圣女殿下亲自找我要人。” 风夜心冷静下来:“看方向,该是黑泽泥沼,那地方又臭又脏,要去你们自己去吧!素不奉陪。” ……z=z^2+c…… ------------ 第十九章 猎头儿、砍巴儿和黑喵喵 风夜心总是来得无声无息,又去得如鬼似魅,连同是地仙的管中窥都没瞧清她怎么消失的。不由冷哼一声,道:“也不知上面怎么想的,居然容忍风魔殿进入夏廷,还插手执法,最正气十足的地方,偏要弄得妖气森森,哼,荒谬!” 管中窥发完牢骚,迅疾离去。 一道旋风忽卷忽消,风夜心重新俏立于高高的枝头,像是从未离开过一般,往管中窥离去的方向冷冷瞪了一眼。 “一位下品地仙,两个上品修真士,赵飞尘啊赵飞尘,你不可能逃掉的!偏偏管中窥精明过人,实在不好对付。” 风夜心仰望远方,轻叹道:“圣女殿下……此人明明胸无大志,胆小怯懦,就算天生圣言,也照样是个废物,不堪造就,哼!为什么非要我去讨好他?” ……z=z^2+c…… 极度疲累后的休眠,往往无比香甜。 赵飞尘从未睡得如此舒服过,虽然席天慕地,虽然落叶为被,朽木做枕。 睁眼后,发现天光大亮,而何巧儿早已醒了,正坐在大树根上,低头拿猎刀一下下削着大块木头,小脸蛋红扑扑的,似乎削了很久,所以显得有些吃力,后脑的马尾随着动作一甩一甩,很增添了几分俏皮。 “俺睡了多久?”赵飞尘撑着懒腰,缓缓支起身体,双腿依旧很酸痛,不过好歹充满了力气,而非之前那种难受的软绵绵。 “一天一夜……”何巧儿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道:“土里闷了些兔肉,就等你醒来吃。” “闷兔子?”赵飞尘好奇的盯着何巧儿,想看看她怎么闷的。 泥地上铺着一层星星点点的炭火,何巧儿拿猎刀刮开炭层,露出早被烤得干涸的泥面。她熟练的拿刀掘土,一下挖开一圈,边沿圆得齐整,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一个烫乎乎的大泥团被她小心翼翼的捧了出来,拿刀背一敲,泥团碎裂,露出大叶裹的兔肉,香气四溢,诱人之极。她得意洋洋的回刀入鞘,甩了甩脑后马尾,一副就等你夸奖的小模样,十分可爱。 赵飞尘哑然失笑,这不就是叫花鸡的做法嘛!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一条硕大的黑犬不知从哪蹿了出来,吐着舌头流着涎,盯着兔肉直发愣。 一瞧见突如其来的大黑狗,赵飞尘吓了一跳,何巧儿则俏目放光,欢叫道:“黑哮犬,好家伙。” 她居然一下将手捧的闷兔肉给扔了过去。 看着兔肉半空翻飞,赵飞尘:“……” 大黑狗高傲的昂着脑袋,根本不去叼,颇有些不吃嗟来之食的意味。 香喷喷的兔肉一下子砸到泥地上,还滚了几滚,顿时脏得不行。 赵飞尘嘴巴张了张,满脸惋惜。他刚起床,正饿着呢,这下没得肉吃了。 何巧儿似乎比他还失望,喃喃道:“原来有主人了啊!” 赵飞尘提醒道:“不会是追捕咱们的猎犬吧!” “哎呀!竟忘了这茬……”何巧儿急忙从背上抓过猎弓,拉弦箭指大黑狗。 大黑狗四足蹬地,迅疾蹿腾,一下子扑向何巧儿,速度快得惊人,竟现出幻影。晃得赵飞尘眼睛都花了。 何巧儿动作同样灵巧,见避无可避,反将猎弓前抵,另一只手则去抓腰畔刀柄。 大黑狗一口咬上弓身,侧头扭身,力气奇大,竟将猎弓给夺了过去。 亏得何巧儿早知黑哮犬的厉害,也没打算在猎弓上与它较蛮劲,一下抽刀出鞘,挂着寒芒直劈它脖子。 大黑狗猛一扭头,将咬住的猎弓甩飞,然后竟一口咬在疾劈来的刀身上,犬齿与刀身摩擦,发出令人牙倒的金属挂蹭声。 何巧儿小脸憋得通红,握刀的虎口居然震裂出血,终于握不住手中的猎刀,又让大黑狗给夺去甩飞。空着双手的她,不退反进,一足点地,一足飞踹,划出一道既优美又凌厉的迅疾弧线,猛地踢到大黑狗的侧腹。 大黑狗嗷呜一声,夹着尾巴逃了。 何巧儿喘着气退后,一下拉起赵飞尘:“飞尘哥,快走,养黑哮犬的人都厉害的很。” 赵飞尘摇头道:“人家有狗,怎么逃得掉,该来总会来的,就在这儿等吧!” 何巧儿见他神情镇定,慌乱的心也平复下来,笑道:“是了,黑哮犬再厉害,怎比得上飞尘哥。” 赵飞尘苦笑道:“厉不厉害也不用跟条狗比吧!还有,你再不给你飞尘哥弄点吃的,恐怕被狗咬死前俺就先饿死了。” 何巧儿小脸飞红,扭捏道:“我……我这就去拿。” 她匆忙跑到树根旁,从何大给的背袋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回来递给赵飞尘。 赵飞尘展开一看,是包肉干,看色泽,明显刚被烟火熏过不久,尝试着咬了一口,味道蛮不错,似乎也是兔肉。 何巧儿巴巴的瞧着他,神情略显紧张,细声问道:“好吃嘛?” “唔,好吃,真香……呃呃……”赵飞尘真是饿极,一下卡了喉咙,干咳起来。 何巧儿忙凑上去,又是拍背又是递水袋。 赵飞尘喘顺气后,继续狼吞虎咽,没几下就把一包兔肉全吃光了,接过何巧儿递给的绵帕擦了擦嘴,笑道:“熏得真有味。” 何巧儿腼腆的笑了笑,红着脸从赵飞尘手中抽回她的手帕,扭身跑开。 她轻快的甩动马尾,之前绑赵飞尘手腕的那段红绸不知何时又系了回去,显得鲜活明快。 赵飞尘瞧得一阵发呆,看来自己睡觉的时候,何巧儿忙东忙西很做了不少事,与这勤快的小丫头相比,他简直太懒太没用。 很快,何巧儿苦着脸回来,一手拿着她的猎弓,一手拎着她的猎刀,带着哭腔道:“飞尘哥,猎头儿坏了,砍巴儿也坏了。那是条坏狗狗。” 猎头儿,砍巴儿,什么鬼?赵飞尘一脸懵比,不过顺着她心疼的眼神,立刻猜到她在说自己的猎弓和猎刀,忍不住问道:“你还给它们起名字?” 何巧儿露出诧异的神色,反问道:“难道飞尘哥没有嘛?” 赵飞尘摇摇头,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叫道:“俺的电脑叫黑喵喵……” 他忽然有些理解何巧儿对自己猎弓和猎刀的感情了,声音低了下去:“还有‘呆尘’……” ……z=z^2+c…… ------------ 第二十章 凶悍丫头 “电脑?”这下轮到何巧儿一脸懵比:“是啥?” 赵飞尘干笑两声,岔话道:“坏了就坏了吧!以后飞尘哥给你买更好的。” “这是爹留给我的……”何巧儿叹了口气,视线转往那边大树根下,道:“没有刀,怎么削泥橇?” “泥橇?”赵飞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瞧见树根下堆着个像雪橇的小木船:“削这有什么用。” “当然是用来渡过黑泥沼泽。”一个男声由侧面传来,一字字咬得清晰,听得分明,腔调平缓,带有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 赵飞尘只偏头去看,何巧儿则像受惊的小猫一样跳了起来,下一刻已经搭箭拉弦,可惜被黑犬咬裂的弓身再也没法承受拉力,立马断开。 何巧儿哭丧着小脸,眼眶都心疼红了。 三个金边黑袍的男人加上之前那头大黑犬缓缓靠近,三人途中成扇形分开,形成一个包围圈。 之前说话的中年男人停步道:“夏廷驻杜陵山高级执法管中窥,受命缉捕杀害高登峰选士的疑犯赵飞尘,你是阳山镇新晋选士赵飞尘?” 夏廷高级执法?文明水准明显不太高的洪荒,竟还有这种组织?赵飞尘愣了愣,回道:“是,俺是赵飞尘。” “好。”管中窥点头道:“你表现很好,请继续保持。每位选士都是人族宝贵的人才,哪怕罪犯也一样,我也不希望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听起来客客气气,却能给人很大的压力。 赵飞尘干笑道:“如果表现继续好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你还是疑犯,并没经过审判,只要配合执法,我保证你获得良好对待。以你选士的身份,就算被确认有罪,也可以充军赎罪,未必活不下去,所以没必要激烈反抗。” 赵飞尘冲何巧儿努努嘴:“她呢?” 管中窥微微皱眉,道:“凡人事凡人管,她会被送监阳山镇。” 何巧儿连退好几步,慌道:“不要。” “看来没得谈了。”赵飞尘扬手指向管中窥:“飘风相离兮……” 见到赵飞尘居然还敢反抗,三个金边黑袍人甚觉无语。 区区一个选士也敢对他们施展道术,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就算天生圣言者的天赋,也没法填平巨大的实力鸿沟。 三人不屑一顾的束手观看赵飞尘念咒,就像在看耍猴。 不过,当赵飞尘念到半途时,管中窥的脸色变了,急呼道:“这是地仙级道术……” “……云霓来御。”他话音刚落,赵飞尘话音也落。 霎时间,旋风席卷,下一刻,赵飞尘就冲到了管中窥面前,双拳直直冲脸捣了上去。 他之前打熊鼻或许无意,这次打人脸绝对有意。 管中窥大喝一声,两手疯举并拢,一下子护在脸前,臂面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片片灰白色的石制铠甲。 石甲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鱼鳞。 赵飞尘瞧傻了眼,心中一声糟糕还没叫完,双拳就已止不住的捣了上去。 嘭地爆响,管中窥臂面上的石制铠甲顿时被他两拳砸得双坑深陷,刺耳的嘎吱声中,啵啵地龟裂迅速蔓延,炸起一股股粉尘。 管中窥整个人像秋风中的秋叶,被一下子刮得倒卷乱飘,重重摔到地上,本不算坚实的泥地被他身体砸出一个陷坑,可见力量之大。 赵飞尘同样很惨,双拳面上,一片血肉模糊,连白茬茬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出乎预料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两条胳臂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垂在身体两旁,仿佛已经不属于他,显然已经失去知觉。这还是有旋风气劲保护的结果,否则双臂恐怕会断成十七八节。 高个儿和矮个儿瞧得回不过神来,无不目射惊诧,皆不可思议之极。一个选士居然砸飞了一位地仙?就算是偷袭,就算地仙毫无防备,也是极其荒谬的事情,根本不应该在现实中发生,他们甚至连做梦都不会梦到。 几人中,回神最快的反倒是何巧儿……正因她一点道术都不会的,所以并没没被震惊到。她一下子伏低身体,像只雌豹一样狂奔起来,直扑向倒地的管中窥。 黑哮犬低嚎一声,狂扑上去。 四条腿当然比两条腿跑得快,黑哮犬宛如一道黑色闪电,眼看就要截到何巧儿,突然一个踉跄,竟莫名其妙地滑了脚。太快的速度,使它在半空中乱甩了两圈,然后重重摔到地上,嗷呜一声,软软歪着脑袋、吐着舌头,一动不动了。 远方,风夜心幽灵般静静站在深林中,美眸寒芒隐闪,掌心的旋风将将消失,显然是她做了什么手脚,否则管中窥不会这么轻易被打晕,黑哮犬也不会莫名其妙被放倒。 这边,何巧儿已经凶狠的扑到管中窥身上,连句废话都没有,刀柄恶狠狠砸到管中窥脑袋上。 管中窥才来得及睁开眼睛,晕晕乎乎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嘭地闷响,似乎直接从颅腔内传来,侧脑剧痛,眼睛又是一黑,晕了过去。 “不准动,也不准出声。不然立马给他放血。”何巧儿一把抓住管中窥的头发,将他上半身拎起,脖子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猎刀划拉上去,立刻飚出一道血。 她手中的猎刀虽然被黑哮犬咬得坑坑洼洼,削木头肯定不成,但割脖子放血绝对轻而易举。 隐身于深林的风夜心瞧得动容,眉心火红的“风”字纹身都翘了起来,心道:“好凶悍的小丫头,反应敏锐,又杀伐果断,真该收入风神殿,哼!远比赵飞尘这厮强多了,也不知有什么地方值得圣女看中。” 高个儿和矮个儿突然如梦初醒,有意无意的将手往后腰伸去。 何巧儿眼尖的很,又叫道:“不准动……” 两人无奈相视一眼,只好放下胳臂。 何巧儿嘴里喊得凶狠,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差,直接拿猎刀卡住管中窥的气管,刀背抵在他下颌上,就这么用刀勒着他的脖子,像拖着个烂布娃娃一样慢慢挪向赵飞尘,根本不管他能不能呼吸。 ……z=z^2+c…… ------------ 第二十一章 黑泥沼泽 赵飞尘跌跌撞撞的向何巧儿走来。 何巧儿急忙道:“飞尘哥,快用火绳将他们都捆起来。” “火绳?”赵飞尘使劲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低唤道:“环……环火起腾,索散灵氛……”本麻木的双手已经渐渐疼痛起来,他连唤了三次,声音越来越低,有气无力。 高个儿和矮个儿下意识反抗,不过何巧儿早就恶狠狠的瞪着他俩,手中猎刀极具威胁的拖割,管中窥脖子上立马又飚出两道鲜血。 两人苦着脸,只能束手就擒,任凭散灵索将自己捆个结实。 深林中,风夜心紧紧蹙起眉头,心道:“真是无知者无畏,三道散灵索……这道术可是持续消耗的灵力的,且离得越远,消耗越大。纯靠寿元支撑……真嫌命长,蠢得不行。” 自从圣女暗示要她刻意交好赵飞尘后,她怎么看赵飞尘怎么不爽,所以略一犹豫,并未插手去管……若赵飞尘自己作死而死,并非被人杀死,想必圣女也怪不着她。 见三人都被红索捆得结实,何巧儿松了口气。 她犹豫一下,终究不敢杀死三位修真士,扔下管中窥,飞快的过去找出草药给赵飞尘包扎好双手,然后挎上鼓鼓囊囊的背包,一手挟着那个还没完成的泥橇,一手拽住摇摇晃晃的赵飞尘,往树木稀疏的山林边沿逃去。 两人跌跌撞撞的逃了一阵,何巧儿忽然扯着赵飞尘停了下来,道:“前面就是黑泥沼泽,杜陵山脉最恐怖的地方。阳山镇每个猎手都必须来这一趟,只有孤身渡过三天,才算正式成人。” 赵飞尘放眼望过去,只见青黄交杂好大一片,无边无际,与过来的森林相比,树木稀疏很多,但一点也不黑,也没看见多少泥,实在不清楚为啥会叫黑泥沼泽。 “巧丫头,这就是黑泥沼泽?你进去过?” “七天!”何巧儿挺了挺其实根本不挺的胸脯,得意道:“要不是杀了头嗜血鳄,怕它皮肉腐坏不值钱,还能呆得更久。整个阳山镇的猎手,就没有不服气的,当时不知多少人上门提亲呢!都让何大叔给拦下了。” 她小脸蛋微微一红,细声道:“我也看不上他们。”语毕,偷瞟赵飞尘一眼,见他脸色苍白的可怕,额汗一颗颗的冒出,忙拉起他的手腕,道:“飞尘哥,很疼嘛?” 赵飞尘苦着脸道:“也不知咋了,刚才还好,这会儿越来越疼了,手疼还在其次,不知为啥,连头也疼起来了。” 何巧儿忙踮起脚,拿手去探他的额头,果然又烫又热,心下不免慌张,荒山野岭的,又缺医少药,可不是生热病的好地方,真会要命的。 这时,后方隐隐传来犬吠声。 何巧儿急道:“是刚才那头坏狗狗,他们追来了。” 赵飞尘满脸无奈,道:“就知道捆不了他们多久……咱们快走吧!” 何巧儿为难道:“沼泽里十分危险,你又发了烧……” 赵飞尘苦笑道:“难道还能束手就擒?” 何巧儿低下头,轻声道:“刚才那位大人说了,飞尘哥是……是选士,就算杀了人,也不一定会死的……” “可你怎么办?”赵飞尘使劲摇头道:“别说了,你没扔下俺,俺也不会扔下你。” 他耸肩紧了紧背袋,大步往沼泽走去。 何巧儿红着脸往他背影偷瞟一眼,赶紧抱上泥橇跟上去。 管中窥领着高矮二人追着黑哮犬急匆匆赶到沼泽边上,恰好瞧见两人钻进沼泽。 黑哮犬止步沼泽外,跳着脚狂吠不停,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良好的血统,使它对危险有超乎寻常的感知。毫无疑问,前面看似平静,甚至算得上风景优美的黑泥沼泽,简直再危险不过了。 “阿大阿大……”矮个儿忙上去拉住自己的黑哮犬,侧头苦笑道:“真让他们给逃了。” 管中窥皱眉道:“你不想追?”他脖子上的刀伤居然已经愈合,只留下三道长长的伤疤依旧触目惊心。 “唔……”矮个儿把脖子一缩,可不敢承认。 高个儿插到两人中间,苦笑道:“管大人,不是咱们退缩,实是黑泥沼泽太危险,乃是咱们和巫族的天然屏障,千百年来,没谁能彻底探明情况。人仙高手飞不过去,那边巫师也没曾飞过来,咱们何必冒险?” 远观起来,这片沼泽简直比大草原还要壮丽。小树高的韧草覆满视野,无边无际,一片片芦苇荡随风散絮,如雪如雾。放眼望去,韧草与芦苇青黄交接,其间似碎雪纷纷,又似氤氲袅袅,更有星罗棋布的翠绿湖泊像宝石一样点缀。 可是,越美丽的地方往往越危险,在黑泥沼泽里,你很难分辨脚下是实地,还是深不见底的淤泥,加上过人高的植被遮挡视野,还充满瘴气,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有无数猛兽毒虫潜藏其中。 没有经验丰富的猎人带路,谁进去谁死,绝无例外。就算修真士也没法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抗衡。 “是极是极……”矮个儿忙接话道:“我想疑犯二人只不过想进去躲一躲,咱们守在这儿不就好了?我估计少则三五天,多也过不了半月,他们就该撑不住出来了……” “你想?你估计?”管中窥听得面色渐冷,道:“就算你猜测都对,我也不信他们会蠢到原路返回……我没指望他们和你一样蠢。” 矮个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满脸尴尬。 “管大人……”高个儿圆场道:“论及对黑泥沼泽的熟悉,咱们肯定比不上当地人。我看这样,不如回去找费闲要些猎手,有了熟悉环境的向导带路,再进去不迟。” “这一来一去,什么痕迹气味也都让沼泽给抹干净了。”管中窥摇摇头:“你俩不去算了,我带阿大去。” 矮个儿犹豫一下,还是同意了,过去给阿大系上项圈和锁链,然后将锁链的末端交给管中窥,低声哀求道:“沼泽危险,莫让它冒险。” 管中窥冷冷道:“你要是真关心它,根本不会把它交我手里。” 矮个儿羞愧无语。 ……z=z^2+c…… ------------ 第二十二章 追与逃 管中窥拽着阿大,毫不犹豫的钻入黑泥沼泽中。 高个儿矮个儿相视一眼,皆面现羞赧,不过还不至于改变主意,毕竟黑泥沼泽实在太危险,他们可不愿意为捉两个犯人,就拿自己小命去冒险。 管中窥走后没多久,两人迅速离开。 一阵轻风卷过,红遍黑袍的风夜心忽然现身,她嫌恶的望着黑气沼泽,俏脸上尽是不情不愿之色,磨蹭一阵,终究还是足不沾地的飘入沼泽。 ……z=z^2+c…… 何巧儿对沼泽的环境十分熟悉,领着赵飞尘东转西转,终在日落之前,转到一小片开阔地上。 这片开阔地中间有棵根结虬髯的老树,树冠如伞盖,将上方的天空大半覆盖,夕阳的光芒丝缕射下,四周全是茂密的韧草,唯一条小径也被草丛所遮掩,人过后草丛便即回原,十分隐蔽。 何巧儿将赵飞尘扶至树下歇息:“这是大叶驱瘴树,不生瘴气,也有驱虫驱兽的效果,只有镇上的猎手才晓得生长在哪,大伙儿深入黑泥沼前,都会找颗驱瘴树修整……” 狗吠声隐隐传来。 赵飞尘听得一个激灵,失声道:“他们追来了。” 何巧儿嘘了一声,道:“瘴气很大,那坏狗狗是难受的叫唤,听声音还隔得很远。” 赵飞尘低声道:“沼泽的气味这么浓,它应该闻不到咱们吧?” 何巧儿摇头道:“黑哮犬天赋异禀,换做其他狗儿,进来这么久,早被瘴气熏晕了。” 她躬身向树下带着白花的草丛,薅了一大把揉成团塞进背包,道:“咱们之前吃的祛瘴药,就是在这儿采的,现在正好补充些。” 说话间,天光渐黯,四周韧草间氤氲的雾气更显,几乎不可见物,唯独驱瘴树周围空气还算清新,甚至还有点光亮。 远方随风飘来的狗吠声渐渐变大,像是正在逼近。 赵飞尘低声唤道:“他们追来了,咱们快走吧!” 何巧儿脸现为难之色,道:“这里入夜后更危险,很多潜伏的虫兽都会出来觅食。离开驱瘴树的保护,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飞尘咬着牙道:“俺和他们拼了!”他开始回忆“天地诀”中的各式法术,准备找个名字看起来威力大的。 他也知道老以圣言术使用法术很伤寿元,威力越大只怕损耗也越大,尤其那个叫管中窥的家伙十分厉害,上次趁其不备全力偷袭都只将将打晕,可见两人差距实在很大,他完全没把握能胜过,不过这时全然顾不上了。 狗吠声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何巧儿耳朵动了动,喜道:“叫他们晚上还敢乱走,这下遇袭了吧!” 赵飞尘呆了呆,问道:“遇到什么?” 何巧儿摇头道:“不清楚,希望是个大家伙,能将他们赶走。” 她也知道修真士厉害的很,不是那么容易被虫兽杀死的。 狗吠声变得凄厉起来,听得人毛骨悚然,紧接着传来巨大的崩裂声,像火药炸山石,又似天边轰雷,震耳欲聋。显然是某种威力巨大的道术。 何巧儿面色剧变:“这么大动静,说不定会引来沼泽深处的洪荒巨兽,千万别连累咱们……” 崩裂声一连串的响起,竟连附近连瘴气都开始震颤起来,幸好这巨大的动静很快消失,犬吠声迅速远去,也不知来人是死了还是逃了。 赵飞尘与何巧儿同松口气,相视一笑,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何巧儿给赵飞尘换过药后,赵飞尘靠着大树休息,很快睡着,何巧儿则继续抽出半坏的猎刀费力的削着泥橇。 赵飞尘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犬吠声又隐约响起,将他陡然惊醒。 日光射透树冠,显然黑夜过去,已是白天。 何巧儿正一脸紧张的侧耳倾听,见赵飞尘醒来,忙道:“他们又追来了。” “干嘛这么不依不饶啊!俺又不姓王还恰巧住你隔壁,真tmd……”赵飞尘低骂一句。 “什么?”何巧儿没听清。 “没啥!”赵飞尘一脸无奈的道:“快逃吧!” 何巧儿早把行囊收拾好了,很快领着赵飞尘继续逃跑,见赵飞尘神情慌张,忙扬了扬手中泥橇,安慰道:“只再撑过半日,就能进到真正的黑泥沼泽,大有机会甩开他们。” 赵飞尘愣了愣,瞧了瞧削好的泥橇,又瞧了瞧大眼睛熬得通红的何巧儿,心知想用那柄半坏的猎刀削泥橇,不知有多费劲,恐怕她根本没怎么睡觉。 事实证明,他不知道的事多了,何巧儿忙活一晚上,绝对不止削了泥橇而已。 两人狂奔没多久,后方忽然传来几道急促的风啸声。 何巧儿喜道:“他们踩中陷阱了!” “你还布了陷阱?”赵飞尘满脸汗颜,与能干的何巧儿相比,他简直一无是处。 “好大一片呢!”何巧儿欢快道:“只有咱们出来那条路是安全的,要是能解决那条坏狗儿就好了,就算不能,至少也可以拖延一下。” 至于修真士大人,她还没奢望能以简陋的陷阱伤到。 可惜,何巧儿作为猎手算得上十分高明,对修真士的威能实在太不了解。 只听得后方发出天崩地陷般的巨响,两人回头一瞧,都傻了眼,昨夜他们倚靠的那颗巨大的驱瘴树,居然完全不见。碎尘扬草漫空乱飞,瘴雾腾腾,大片凌乱……修真士虽然找不出陷阱,但能很干脆的把周围一切都夷为平地…… 赵飞尘与何巧儿相视一眼,皆惊骇无语,还能说啥?赶紧逃命吧! “赵飞尘!何巧儿!再不束手就擒,休怪我下杀手!”给凡人陷阱困住,显然让管中窥大失颜面,不免恼羞成怒。 傻子才会听话停下,赵飞尘与何巧儿登时跑得更疾了。 犬吠声不断响起,很明显迅速逼近,两人不由慌张起来。 忽听得后方又传来一阵猛烈地呼啸声,两人下意识回头,见到一股狂暴的龙卷风正漫空席卷,急速肆虐。 管中窥怒吼遥遥传来:“风夜心!你做什么!” ……z=z^2+c…… ------------ 第二十三章 圣言退敌 赵飞尘呆了呆,没想到风夜心居然在附近,好像还出手拦下管中窥。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还想回转帮忙,不过后方瞬间演变成惊天动地的碰撞! 飓风卷着十几块流星般撞入的巨石,完全夷平路径上的一切,凌冽的寒风迅速席卷开来,天地为之变色,草木为之伏倒,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根本是神仙打架,谁进去谁遭殃,赵飞尘还没有那么自不量力,立马打消了回去的心思。 他与何巧儿不知逃了多久,无边无际的黑暗,忽然在眼前延展无尽。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黑泥沼,之前不过是沼泽外围而已,与沿途路过的零星绿沼不同,前方除了飘着黑雾的黑泥,就是化石一样的黑树林。 朦胧的黑雾像是可以吸收光线,阳光根本穿透不了多深,视线也看不了多远。黑泥面上冒着数不清的黑泡,各种植物与动物的残渣白骨在其中飘荡沉浮,像一大锅沸腾的稀烂黑粥,无论色泽还是气味,都令人作呕。 何巧儿将手中的泥橇一下子扔上泥浆,整个人也跳了上去,回身张臂道:“飞尘哥快跳上来,沼泥有剧毒,千万别碰着……” 她把跳过来的赵飞尘按在橇头坐好,自己则蜷到橇尾,拿猎刀使劲的划腾黑泥。 泥橇由慢至快,在泥沼上迅速移动起来,如同雪橇在雪地上滑行,耳风嗖嗖。 后方的视野被弥漫的黑雾所遮挡,渐渐模糊,四周光线也渐渐昏黑。 隐约中,赵飞尘瞧见管中窥冲至泥沼边缘,披头散发,模样十分狼狈,显然刚经过一场激战,手中握着一柄细长的光剑,剑身亮着蒙蒙的橘色光芒,似乎能照透深邃之极黑雾,显眼但不刺眼。硕大的黑哮犬跟他身边,狂吠不休。 赵飞尘心中咯噔一响,风夜心呢?管中窥能追到这里,是否说明风夜心败了……甚至死了? “你们逃不掉!”管中窥的散发无风自扬,整个人怒不可遏,手举的橘剑高高扬起,橘色炙耀,显得更加明亮,一下子竟跃上泥沼,如履平地的奔来,黑哮犬居然也紧随其后。 何巧儿瞧得一呆,失声呼道:“不可能!” 人和狗怎能在稀烂的泥面上跑起来的?她完全想不明白。 赵飞猜到这是某种道术,立刻冲管中窥连喊了几声“散”,可是圣言术像是失去作用,一点效果都没有。 何巧儿眼尖的很,叫道:“快看他脚下……泥浆结成石板了!” 赵飞尘登时恍然,一下转换目标,冲石板喊:“散!” 管中窥脸色微变,手中橘剑芒光爆涨,隐约中竟显出一面橘耀光罩,随着赵飞尘的声音抖起一层层的波纹,像石块砸起的水波。 赵飞尘这才晓得圣言术并非万能,起码管中窥就有办法完全挡下。 不过,被拦下不代表毫无用处,管中窥的速度明显变慢。赵飞尘的声音犹若实质一般,每一声都仿佛一块巨石猛然砸去,每一下都砸得管中窥身形剧顿。 一人追一人喊,两边就这么僵持起来,近也近不得,远也远不得。 乘着泥橇越往泥沼深处滑行,黑雾越发浓重,到最后能见度竟不足十米。 明亮的橘剑就像一座灯塔,赵飞尘还能以此看清管中窥,管中窥已然瞧不见前方的赵飞尘。 这下,两方的距离逐渐拉开,赵飞尘聪明的紧闭上嘴,再不吭声,何巧儿也精灵的划着泥橇左转右绕,反正就是不走直线。 管中窥发出急躁的怒吼,黑哮犬的吠声也越来越急。 眼见橘光渐远剑黯,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人才松口气。 赵飞尘满身大汗的瘫坐。何巧儿仍拿着猎刀继续划泥,神情轻松许多,咬唇笑道:“真悬啊!还是飞尘哥厉害,不过喊几嗓子,就让那位修真士大人狼狈不堪了。” 赵飞尘笑道:“这下总追不上咱们了吧!” “黑哮犬天赋异禀,绝对能在黑泥沼中捕猎,很难甩开它。” 何巧儿满目惋惜,甚至还有些依依不舍:“人家一直都想逮一头呢!” 赵飞尘听得傻眼:“还没完没了了,啥时是个头……不对啊,没有道术,黑哮犬也能在沼泽上奔跑?” 何巧儿笑道:“当然不能,不过黑泥沼里又不全是泥浆,总有大片实地的。” 她充满自信的道:“放心吧!这里的危险远超外围,谁走快谁死,我相信那位修真士大人快不过我。” “原来如此……”赵飞尘私下望了望,浓重的黑雾笼罩下,根本看不了多远,不由苦着脸道:“附近这么黑,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不会迷路吧!” “没事……”何巧儿麻利的从背囊中逃出个铜质的小圆饼,低头瞅了瞅,又仔细瞧了瞧四周,滑动泥橇道:“去这边。” 赵飞尘一眼认出这玩意是啥,不由松了口气……有指南针在手,当然不怕迷路。 何巧儿挥着猎刀划动一阵,泥橇底部传来震动感,速度顿缓,橇身缓停。 她探刀四下戳了戳,低声道:“到实地了,尽量小声点,刚才闹那么大的大动静,只怕将黑泥沼中的巨兽给弄醒了,很可能到处乱蹿。现在小心跟着我,这里实地泥地很难分清,一步也不能踏错。” 赵飞尘连连点头。 何巧儿跳下雪橇,抓起内部的横梁,像盾牌一样举在身前,另一手平着猎刀,半蹲着身子,每走一步,猎刀就往身前地上狠戳一下,试探是否泥沼。 附近传来任何细微的动静,她都会紧张的停下,高举着泥橇盾牌,转着圈仔细巡视。有时附近明明一片平静,连点声响都没有,她却会领着赵飞尘绕好大一圈。 如此谨慎的摸索前行,速度当然快不起来,赵飞尘既担心四周突然冒出稀奇古怪的虫子或猛兽,又担心管中窥追来,心情紧张的不得了。 远方,陡然传来巨大的声响,赵飞尘不由暗喜:这家伙不知又撞上什么玩意儿了,应该能拖住一会儿吧! 何巧儿反而小脸苍白,紧张兮兮的道:“这位大人好不晓事,这里也能乱弄响动嘛!” ……z=z^2+c…… ------------ 第二十四章 与敌携逃 两人紧张兮兮的又前行一段路,更远处再次传来激战声。 赵飞尘佩服的五体投地。管中窥接连两次遇袭,他与何巧儿则一路风平浪静,显然看似波澜不惊的绕行,实则大有经验蕴含其中,避开了所有危险。 何巧儿反倒更显紧张,低声道:“三翻四次这么折腾,肯定有巨兽被引来了,我们需要尽快赶到避难的地方,否则……” 话音未落,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震动如此剧烈,如此连续,似一波波连续不断的地震。四周浓郁的黑雾竟都跟着颤抖起来,本来腐臭的空气中飘来一丝更让人不安的腥臭味。 管中窥的声音竟在不远处响起,原本低沉磁性的嗓音听起来如此尖利:“去死!呀!” 赵飞尘愕然转头回望,瞳孔中印出数道辉煌横空的过境流星,不住的喷吐光热,溢射流焰,连无处不在的黑雾都被一下冲散殆尽。 炽热的流星迅猛的砸到一座山坡的顶端,整个山坡忽然震动起来,发出整耳欲聋的咆哮,令人胆战心惊。 流火飞散,视野耀明,赵飞尘才发现那边根本不是什么山坡,而是一头恐怖狰狞的巨大鳄鱼。 这头大鳄鱼正蜷缩泛青的铠皮,疼得不住的翻滚,压得身边泥陷树碎,巨大的尾巴甩起刺耳的尖啸,胡乱的抽打,每一下都在地上抽出一道震颤的深痕,溅起成片的泥浆或飞尘。 管中窥手中的光剑橘色黯淡,远不复之前的明耀,整个人左右晃荡的躲开鳄尾几下猛烈的乱击,落荒而逃。 黑哮犬耸搭个脑袋,紧跟管中窥身边,它忽然嗅嗅鼻子,猛地转头,黑眸发亮,半途一折,冲赵飞尘狂吠扑来。 赵飞尘暗叫糟糕,不住后退,何巧儿一下子挡他身前,泥橇被当做盾牌强抵上去。 扑到半空的黑哮犬收不住冲势,一脑袋猛扎上去,橇底的数道横栏立刻碎断,疼得它嗷呜一声,硬挺挺的跌落。 扛盾牌的何巧儿被撞退半步,吃力的探出胳臂,出刀砍它脖子。 “当”地一响,管中窥不知什么时候闪到黑哮犬身边,挥剑弹开猎刀,直勾勾地瞪着何巧儿。 何巧儿登时不复悍勇,连一动都不敢动了,娇小的身子不住颤抖,显然从心底怕极了修真士。 赵飞尘从她身后钻了出来,颤声道:“你……你放了她,俺跟你走……” “谁有空跟你废话……”管中窥急匆匆地抱起撞晕的黑哮犬,冲何巧儿吼道:“你知道附近哪里安全对不对?快带路啊!” 何巧儿猛地回神,叫道:“我知道,跟我来。”她扔下撞坏的泥橇,拉起赵飞尘就跑。 吼吼……巨声向冲击波一样袭来,身体一向孱弱的赵飞尘几乎被带着腥风的声浪打个踉跄。 大鳄鱼发着愤怒的咆哮,迅猛无匹的由后方追来,每一足落地,都震得地面嘭嘭闷响,四足轮替,掀起一连串震响,地动山摇,令人心惊胆颤。 管中窥往后瞟上一眼,忽然旋身,扬展橘剑:“夕归出穷石兮,煌煌飞星!” 与之前同样的飞火流星蓦地离剑,如日横空。 管中窥看也不看结果,扭头就跑。 飞火流星速度实在太快,大鳄鱼身体也太过巨大,根本不及躲闪,又被砸了个狂晕乱翻,不过它头部的甲皮实在太厚,如此猛烈的流星如此猛烈的砸上去,居然连个坑都没有。 大鳄鱼很快清醒,又翻身回来,发起剧怒的咆哮,狂暴地追来。 三人这时并没逃出多远,管中窥只好又回身释放飞星术。 几次下来,大鳄鱼脑袋上终于被砸裂个口子,露出狰狞的暗红色血肉,爬行速度慢下来,距离渐远。管中窥也变得晃晃荡荡,气喘吁吁,显然消耗甚大。 幸好沿途的虫兽全被吓得不敢冒头,不然几人绝对没法在黑泥沼泽里这样唐皇飞奔。 几人狼狈的狂逃一阵,四周的黑雾又变得浓重起来,后方的咆哮远没有停休,何巧儿忽然窜上一颗高不见顶的黑树,而后面带喜色的跳了下来,指着西边道:“我看见了,往那边,我……” “不对劲!”管中窥色变道:“那大家伙怎么突然没声音了?莫非……” 他话没说完,一道鞭形黑影扑天盖地的抽来,腥风压地,啸声满空。 何巧儿反应最快,一下子拽着赵飞尘滚到树后趴下。 只听得喀啦巨响,足有两人粗的巨树拦腰而折,硕大的树身迅速断裂,火箭升空般破开黑雾,眨眼不见,也不知道飞哪去了,可见力量之大。 “快跑!”何巧儿忙扯着还没回神的赵飞尘猫腰逃走。 后方传来管中窥的几下惨叫,砰砰的重物砸地声不绝于耳,显然巨鳄正恶狠狠地抽甩着尾巴,要将伤它的狂徒砸成肉饼饼。 赵飞尘与何巧儿则趁机跑出很远,大鳄鱼居然还没消停,震天动地的爆响一下东边一下西边,而后竟又迅速迫近。 赵飞尘惨叫道:“糟了,姓管的八成完蛋了,那家伙追咱们来了。” “快到了!”何巧儿还算镇定,忽然慢下脚步,四下摸索起来。 赵飞尘勉强凝神,才发现自己竟到了一堵黑黝黝的石墙,上下左右仔细扫量,才认出好像是座石山的山脚,浓重的黑雾笼罩下,根本看不清这座山多高多大。 何巧儿在山壁上四下摸索一阵,喜道:“找到了。” 黝黑的山壁上深刻着一个明显的箭头,刻痕久远,显然是前辈猎人所留。 两人顺着箭头,沿石山而行,走不多远,又会出现一个箭头。 巨鳄发出的声响已经到了石山边,昏暗的黑雾中又冒出那种特有的腥臭味。 赵飞尘心慌意乱的扶着山壁,紧跟何巧儿找寻箭头。 他明显感到山壁上传来细微的震动,似乎巨鳄正摩擦着山壁爬行,或许下一刻就会张开血盆巨口突兀的出现,将他一口吞没。 “到了!”何巧儿挥起猎刀,一下下砍到藤壁上,很快砍断几根藤条,露出一条冒着冷气的黑缝。她将赵飞尘拽到身前,然后推了进去。 赵飞尘强忍着双手伤口的剧痛,反身去拉何巧儿进来,心中忽然冒起不详的感觉:不对劲!咋又没声音了? ……z=z^2+c…… ------------ 第二十五章 避难所or遭难所? 正在赵飞尘心中不安的时候,管中窥突然在洞口现身。 他抱着黑哮犬,气喘吁吁的道:“你……你俩逃得还真快……” “你没死!”赵飞尘颤声叫道。 “愣什么,快进去啊,那家伙就在后面。” 管中窥显得很惶急,肩膀重重撞在何巧儿背上,何巧儿娇呼一声,一下子扑进来,和赵飞尘跌作一团,两人连翻好几圈。 紧接着外面嘭地一响,洞口的藤面尽断,一股腥风冲鼻,洞壁跟着震撼起来,嗡嗡作响,激得人耳鼓发麻。 赵飞尘只感到双眼发黑,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摆着大字,正趴在何巧儿身上。何巧儿紧闭双眼,小脸绯红,鼻息粗重,像是受了重创。 赵飞尘忙不迭的爬起身,忍着双手的创痛去推她的肩膀,想翻个面看看后背受伤没。 被他一推,何巧儿打了个激灵,嘤地一声,睁开眼睛。 “你没事吧!”赵飞尘忙松手问道。 何巧儿红着脸摇摇头。 赵飞尘又问道:“受伤没?” 何巧儿还是摇头。 赵飞尘见她脸上并无痛楚的神色,心情稍松,视线不由转向洞口,登时吓得一个哆嗦,蓦地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后直躲,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体还不住后缩退。 一颗巨大的眼珠完全堵满洞口,绿油油的,昏暗中发着阴森的冷光,瞳孔中间是一条渗人的黑线,正抽搐着缩紧,这是种死寂又充满冷酷兽性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是那头恐怖的大鳄鱼!它正向洞内冷冷窥视! 赵飞尘吓得双腿发软,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快动手……”管中窥无力的倚在洞壁上,头发散披,遮住大半脸庞,头发脸上皆沾染着血污,模样十分狼狈。黑哮犬肚皮朝天压他肚皮上,不知死活。 “动手!什么动手?””赵飞尘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用我的剑……刺瞎它……”管中窥粗喘口气,有气无力的将手中的橘剑抛过来,叮呛掉在赵飞尘身侧。 “快……不然它会把这里刨开的……” 鳄鱼巨大且阴冷的绿瞳随光剑而动,瞳线缩得更紧,死寂的寒意完完全全笼罩赵飞尘全身。 压力比山大、比海深,没身临其境的人,绝对想不出这瞳孔看起来有多恐怖。 赵飞尘牙关嘚嘚,吓得浑身每处骨缝都冻死了,一动都不敢动,哪怕橘剑近在咫尺,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何巧儿忽然翻身跃起,俯身抓过剑柄,猛地扭动腰肢,橘剑如离弦之箭般猛然脱手,深深扎进鳄鱼的眼珠里,直没入柄…… 陡然间,地动山摇,音爆震撼,大鳄鱼在洞口剧烈翻腾起来,一下下重重撞在黑石山上,整座山竟都摇晃起来,山体崩裂,碎石乱扬。 山洞蓦地变成巨大的铜钟,外面有个巨锤重重敲着钟体,一下接一下,每一下都让赵飞尘耳鼓刺痛,头胀欲裂,筋骨俱酥。 他下意识的大声呼喊,似乎想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吐出体外,以对抗这无法忍受的剧烈震颤。 时间陡然间变得如此缓慢,又如此难熬。 意识模糊中,赵飞尘隐约感到自己好像被人勒着双腋在往后拖动,不时有掉落的碎石打在身上脸上,生疼,但还不至受伤。炸耳的咆哮声、轰鸣声,渐渐变小,似乎正在远去。 一道沉重的咯噔声响起又响起,像有一道巨门开合又关紧,四周完全寂静下来,与刚才无法忍受的剧响形成鲜明对比。 赵飞尘晃着晕乎乎的脑袋睁开眼睛,看见何巧儿正一脸担忧的瞧着他,一见他醒来,不由欢呼一声,雀跃道:“飞尘哥,你可算醒了。” “废物!哼!我管中窥抓过的犯人没一千也有八百,有穷凶极恶的,也有冥顽不灵的,就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没用的。” 管中窥正斜着身子靠在一旁,身边地上插着根火把,照得脸色明暗不定,显得他的撇嘴更加不屑:“今儿咱也算是长见识了,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胆大。” 赵飞尘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心里尴尬,嘴上却不肯服软:“俺怎么没用?上次不就把你给撂倒了……”话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真嘴欠嘛! 果然,管中窥的脸色立刻黑成锅底,森然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是你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我帮你束手就擒?” 何巧儿忙挡在赵飞尘身前,叫道:“不……不行,我不许大……大人你捉他。” 管中窥扬起眉毛:“刚才要不是你指明方向,我管中窥只怕也没命逃到这里,算起来我欠你这丫头一次。不过一码归一码,私情总压不过夏律,你一介凡人绝非我敌手,千万别再心存侥幸。回去后我替你陈情,未必没有网开一面的机会。” 何巧儿忙问道:“飞尘哥呢?” 管中窥冷哼一声,抬手指着赵飞尘道:“给你个机会,如果再把我撂倒一次,保管放你走。我现在虚弱的很,你未必没有机会。” 寒意森森的目光充满杀意,刺得赵飞尘一阵心悸。 管中窥等了少许,收手道:“不敢就好,反抗夏廷执法是重罪中的重罪,千万不要给我正大光明杀你的机会。” 赵飞尘耷拉着脑袋,不做声了。 管中窥把身边的火把拿起来,转着身四下照亮,问道:“这是哪?” “猎人洞。”何巧儿小声道:“凡是深入黑泥沼的猎手,都会来这儿修整,有时也用来躲避一些凶虫猛兽。不管遇上什么,只要顺利逃到黑石山,大都能保住性命。” “原来是杜陵猎手的避难所,难怪外面刻满指路的箭头……” 管中窥起身扫动火把,到对面方正的墙壁前仔细打量,又咚咚敲了几下,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对,这哪是猎手能有的东西,这……这是禁法玄钢,居然整面墙……咦,这是什么阵图?血色黑底,三叶,骷髅,人行?邪道法门?” 赵飞尘视线跟着转过去,忽然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满盈,像是被人左右不停狠狠抽了十几个大嘴巴,颤声呼道:“卧槽!这里特么有辐射!” ……z=z^2+c…… ------------ 第二十六章 茄儿糯北里 “辐射?”管中窥的目光疑惑的转来:“你认识这种阵图?有什么用?” 看到触目惊心的血色黑底放射源警告标志,赵飞尘早吓得头皮都麻,哭丧着脸道:“什么用?超量的辐射就像把无形的刀,能透到你体内肆意乱砍,从分子层面把你给肢解掉,绝对死得惨不忍睹,无可救药……” 虽然没完全听明白他在讲什么,不过听到“无形的刀”、“肆意乱砍”什么的,管中窥不由扔下火把,暴退好几步,左手蓦地撑起个碎石密布的漩涡盾牌,如同螺旋的星系,右手掌心则冒出一截尖尖的石笋,短矛一般猛扎上去。 咄地一响,加上刺耳的摩擦声,辐射警告的铁皮顿时被石笋的矛尖划得支离破碎。墙壁倒坚硬的很,非但丝毫无损,反而将矛尖崩得碎石乱飞。 虽然石笋崩碎,不过剐蹭的力量显然奇大无比,估计戳透个把人根本不在话下。 赵飞尘瞧得心惊胆颤,暗忖幸亏自己刚才没选择反抗,不然哪还有命在,嘴上忙道:“没用的,这只是提醒危险的标识,又不是真的辐射源,咱们快点离开吧,一刻也不能呆了。” 他顿了顿,面色忽地剧变:“这里的辐射恐怕早就泄露了,黑泥沼泽和外面那头大鳄鱼,很可能就是受到辐射的影响……” 管中窥听得眉毛渐渐立起:“你是说这里有个巨大的邪道阵法,所以这里的一切都给魔化了?包括黑泥沼泽和外面的妖鳄?” 赵飞尘听得嘴巴越张越大,好一会儿才“嗯”道:“也可以这么理解。” 管中窥面沉似水的思索少许,忽然弯腰拾起刚丢掉的火把,起身向何巧儿问道:“这里可还有往深处的路径?” 两人对话的时候,何巧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惨白的发着呆,闻言回神,颤声道:“有……不过,不过……那里是故老相传的诅咒之地,是上古大巫的邪恶祭坛,任何人敢闯进去,都会被诅咒一点点的剥夺生命,死得惨不堪言……” 管中窥立起的眉毛彻底拧了起来,冷声问道:“这件事费闲知不知道?” 何巧儿低下头,嗫嚅道:“这……这猎人洞只在阳山猎人中口口相传,大家从没敢进去,也没人敢让司祭大人知道……” 管中窥厉声喝道:“你们居然胆敢隐瞒一座巫族祭坛,简直胆大包天!不怕九族尽灭吗!” 何巧儿吓得身子软,一下子瘫跪下来,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颤声道:“这是黑泥沼唯一一处安全的地方,虽然有邪恶的巫族祭坛,但只要不深入就没有事,可如果让司祭大人知晓,咱们……咱们……” 随她讲诉,管中窥渐渐恍然。 自古以来,杜陵山脉,尤其阳山境内物产贫乏,山民过得一向困苦,每到冬日大雪封山时,万物归眠,各村几无储粮。年复一年,日子十分难熬,不知多少体弱的老幼妇孺根本撑不到第二年春暖花开。 所以,阳山镇本地的猎手十分依赖黑泥沼泽的产出,虽然环境险恶,虽然猛兽毒虫不计其数,虽然猎手死伤率极高,可一旦成功带回稀有的兽骨兽筋、各类珍稀的虫药草药,都能与山外的商人换得大量粮食,以渡严冬。 漫长的岁月中,这处黑泥沼泽中唯一安全的黑石山猎人洞,逐渐成为历代阳山猎手常来常往之地,哪怕深处可能有藏巫族祭坛也完全顾不得……山民再虔诚信仰三教三清,过冬也要吃饭取暖是不是? 可是,人族和巫族毕竟死敌,彼此不共戴天。当地司祭要是知道自己管辖的境内居然有处巫族祭坛,一定会千方百计毁去,至不济也会设法封锁,谁也不能使用,更不能靠近。 一旦猎人洞被强行禁行,再想深入本就危机四伏的黑泥沼,将会变得更加危险,不但容易折损青壮,收获不济更可能导致严冬难过,整村人都冻死饿死也并非没有先例。 于是,历代猎手都将这里隐瞒下来,本地出身的选士也不想因此断了家乡人的活路,就算晋升为修真士也会选择缄口不言,这里也就慢慢变成阳山镇心照不宣的秘密和禁忌,下晓上不知。 “虽然情有可原……”管中窥冷冷道:“不过隐瞒巫族祭坛乃我族重罪,罪无可恕!何巧儿,你可知罪?” “你想干嘛!”赵飞尘一下子挡到何巧儿身前。 管中窥有些意外的瞄着他,忽然笑道:“你这胆小鬼居然也有胆大的时候,难得,真难得。有趣,很有趣。” 见他神情缓和,不似刚才那般严厉,赵飞尘忙干笑着打蛇随棍上:“既然管大人觉得情有可原,大人自然有大量,何不原谅这回呢?” “原谅?可以。”管中窥收敛笑容,缓缓道:“不过要看你们之后的表现,是选择将功赎罪呢!还是死撑着冥顽不灵。” “赎罪赎罪,当然选择将功赎罪,大人想让俺做啥,只管说话,纵是赴汤蹈火,照样万死不辞。”赵飞尘脸都抽抽了,感觉自己笑得活像个摇尾乞怜的二狗子。谁让他弄不过管中窥,又想保护何巧儿呢?心中再憋屈,也只能拉下脸求饶。 管中窥似笑非笑道:“肯为小情人卖命,你也不算太差劲。” 本伏低头的何巧儿顿时将头伏得更低了,透过胳臂和落发的空隙,隐约可见她连耳尖都红了起来,高翘的马尾辫羞得不住颤动。 赵飞尘有些脸热,结巴着岔话道:“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彻底毁掉这座巫族祭坛,或许需要你帮忙。” 赵飞尘听得神情陡变,说话更加结巴:“这……哪是什么巫族祭坛,分明是一座存在不知多久的核设施,应该跑得越远越好,进去找死啊?何况摧毁这里的设施只会导致情况更加糟糕,真想解决,也要设法完全密封呀!” 管中窥目光隐闪,慢条斯理的道:“看来你很了解嘛!”他忽然加快语速,突兀地问道:“以前来过?” “怎么可能。”赵飞尘连连摇头:“俺是知道当年发生在切尔诺贝利的事嘛……” “茄儿糯北里?”管中窥死死盯着他:“你家乡?” ……z=z^2+c…… ------------ 第二十七章 巫族科技 赵飞尘被管中窥问得一个激灵,愣神好半晌,忽然扶住额头,摇头道:“哎呀,俺之前掉到沟山里,脑壳被山石砸坏了,不太记得从前的事。茄儿糯北里?难道真是俺的家乡吗?怎么一下想不起来了?头好疼吖!” 管中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抱起还在昏睡的哮天犬,淡淡道:“想不起来没关系,等会儿看到相似的事情,说不定你就会想起什么。何巧儿,起来带路。赵飞尘,你跟她后面。说好的将功赎罪,你们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赵飞尘脸色发苦。开玩笑,靠近泄露的核辐源是好玩的嘛?就算一心找死的人,都不会用这种残酷的死法。不过看眼下情形,管中窥明显开始怀疑他是巫族的奸细,如果敢犟着不动,恐怕他就活不到被辐射杀死那天了。 何巧儿已经举起火把,乖乖起身往里走。赵飞尘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通道很窄很深,似乎斜斜向下,越往里走,两边墙壁上的各种污迹与植物也越少,渐渐有了些金属的锃亮与反光,火光照耀下,视线越来越明亮清晰起来。 赵飞尘从墙上见到了不少过往熟悉的标识,甚至出现一处残缺的标示,字迹和图片皆模糊不清,他忍不住停下来观看。 “上面又是什么阵图?”管中窥像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吊在后面,一直没发出什么动静,这下突然发声,把赵飞尘给吓了一跳。 赵飞尘心脏砰砰几下,才缓下来摇头道:“不是阵图!这是个指示牌,前面应该有座电梯。不过嘛,早该坏掉了。就算没坏,俺也不敢坐……” 开玩笑,他都不知自己沉睡几百几千年,谁敢去坐这么久的电梯? “什么是电梯?” 赵飞尘想了想,比划道:“就是可以装着人上到很高,或者下到地底的一个小房间,其实和楼梯的效果一样,一般是电动的,所以叫电梯。” 管中窥抚摸着怀中的哮天犬大脑袋,嘴角抽动几下,似笑非笑道:“我知道电梯是什么,只是想看你怎么说。” 赵飞尘有些傻眼,结巴道:“你……你知道电梯?”心道莫非这家伙也和自己一样,睡了不知几百几千年才苏醒? 管中窥缓缓道:“电梯在巫族那边也属于高阶法宝,在咱们这边更属于禁物,十分少见,更少人知道。知道电梯的人嘛……要么是夏廷高层,要么……是巫族的奸细。” 赵飞尘本听得一脸懵比,想不明白所谓的巫族怎么会点了电梯的科技树,还是什么法宝,听到后面则脸色惨白,叫道:“俺真不是!” “我也觉得你不像。”管中窥淡淡道:“哪有奸细会蠢到这么蠢的暴露自己。不过……” 赵飞尘才稍舒口气,又被这个“不过”吊起心来。 “……你又没法解释怎会知道巫族特有的法宝……”管中窥耸肩道:“实在没法让人信服。不过……” 赵飞尘本就被吊高的心又被这个“不过”吊得更高,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天生圣言者,我亲身体验过‘圣言术’,绝对无误……” 管中窥露出疑惑的神情,一眨不眨的盯着赵飞尘:“我可以接受一位天眷者是个杀人犯,甚至是个疯子,但实在没法接受一位天眷者会是巫族奸细。你最好尽快想个可以让我接受的理由,不然嘛……” 他总算闭了嘴,不过话意的余味远比不闭嘴还可怕。 赵飞尘叹了口气,他的经历太离奇,实在也不知道怎么向人解释,何况他也实在不敢将自己的经历暴露给别人,尤其在看到和方信三一模一样的圣人神像之后。 他现在对这个所谓的洪荒世界充满了好奇,本以为这个世界的文明还处在远古时代,远未开化,或者说退化已久,偏偏又有神话中的道术仙法,明显是个神话文明。如今又知道所谓的巫族很可能是科技文明,到底怎么回事呢? 一路无言,三人很快走到那座电梯前,死闭的门,上面划有道道交错的刻痕,想似曾被人以撬棍等物什,大力撬开过。 何巧儿怯怯的回身,小声道:“管大人,飞尘哥,不能往下走了,会被诅咒的。” 管中窥根本没理她,直勾勾的盯着电梯门上的一个图案发呆。 赵飞尘也瞧呆了,因为这个图案他见过,血红色的“风”字,火把火光照耀下,红得显眼,艳得刺目,形制与风夜心眉心的纹身根本一般无二。 赵飞尘忍不住问道:“那个风风小姐姐,不不,是风夜心,她不是风神殿的吗?风神殿也有电梯?” “没有。”管中窥脸色铁青的可怕,咬着牙一字字道:“这是巫族特有的法宝,十分高阶,一般二般的巫蛮恐怕都没见过,更不谈拥有了。原来风魔殿才是巫族的奸细!混蛋,都是一群混蛋,居然让个妖女奸细混到夏廷最高层!” 赵飞尘并没有对巫族的那种深刻仇恨,所有还很理智:“俺听费司祭讲过,说风神……风魔殿曾统御大风族抵御巫族很久,不会是巫族的奸细吧!” 管中窥恨恨道:“谁知道这里存在了多久?别忘了,几百年前正是风魔殿打开城关,放巫军入川,血洗风陵川。或许从那时起,风魔殿就彻底背叛了族人,投入巫族!” 赵飞尘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了。 虽然“呆尘”系统无故启动过后又无故休眠,始终没法使用,不过他总算知道自己其实就是风神殿所崇拜的风神。 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赵飞尘自然早在心底将风神殿划成自己人,实在难以接受风神殿居然是类似吴三桂那种大汉奸,不,是大人奸。 “这里居然是风魔殿曾经的巢穴,我非进去瞧瞧不可了。” 管中窥目光冷冽,右手忽被嶙峋多棱的岩石层层包裹,迅速生长,拳锋突刃,竟长达半米有余,刃尖锋锐无匹,似剑似刀,一下子戳到电梯门缝中,刺耳的嘎吱声响起,电梯门很快被撬开一道大缝,里面黑洞洞的,冒着渗人的冷气。 ……z=z^2+c…… ------------ 第二十八章 熟悉的基地 管中窥撬门到撬一半的时候,赵飞尘忍不住问道:“之前,风夜心是不是……和你打了一场。” 管中窥头也不回的道:“不错。” 赵飞尘心中一抖,道:“那她……她……怎么了?” 管中窥停下岩剑的动作,转头盯着他,冷冷地反问道:“你很关心她?” 赵飞尘愣了愣,道:“没……没有,只是随口一问。俺毕竟和她见过一面嘛!只是随口问问。” “只一面?”管中窥缓缓道:“本来你不问我,我也想问你。你和风夜心到底什么关系?” “没……没有。”赵飞尘干笑道:“俺只见过她一次,根本不熟嘛!” 管中窥仔细打量的他神情,皱眉道:“真的?”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赵飞尘连连点头。 管中窥明显不太信,冷着脸道:“真的最好,否则你死定了,谁都保不住你。” 赵飞尘吓了一跳:“什么?” 管中窥郑重道:“因为你很重要,十分重要。风夜心天生默法,你天生圣言,皆是百年难见的天道眷顾者。风魔殿既已得其一,夏廷、乃至陛下又怎能容忍她们再得一个?所以你最好跟风夜心完全划清关系,不然,哼!” 赵飞尘只能点头,暗里稍松口气。 风夜心应该没事,否则管中窥完全没必要他与一个死人划清关系嘛。 管中窥语气转柔:“你已是在册选士,就算真杀死另一位选士,也顶多充军顶罪,加上你又天生圣言,乃是夏廷愿意倾力培养的人才,未来封候拜将也为未可知。千万不要和风魔殿搅到一起,一步错,步步错,小心万劫不复。” 赵飞尘心下颇不以为然:“软硬皆施,和费闲也没啥两样,结果还是没说风夜心到底怎样了。” 管中窥不再理他,扬起岩剑,继续撬门。 很快,电梯门被完全撬开,发生情形出乎所有人的预想。 轻微的嗡嗡声中,电梯居然开始运行,顶部闪起几下红色光芒,一明一暗的剧闪不停,加上刺耳的鸣叫声,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这是一种意味强烈的警告。 顶边角落的圆形摄像头跟着转动过来,镜头正对着被撬开的电梯门,闪烁的红光反射下,就像人的眼珠一样熠熠生彩,似乎正扫量并评估着电梯外每一个人。 何巧儿被刺目刺耳的红光和突然的尖利鸣叫吓了一跳,“呀”了一声,缩到赵飞尘背后,怯怯的探头,小脸绯红。 赵飞尘则隐隐感觉“它”尤其关注自己,不但没敌意,反而像认同和欢迎。 “巫眼神瞳!”管中窥低呼一声,蓦地抢身跃起,右手岩剑猛地斜戳上去,咔兹一响,滋滋的电火花中顿时冒起一股青烟,摄像头被一下击毁。 电梯顶端闪烁的红光几乎同时转成柔和的白光,压抑的警告气氛瞬间烟消云散,视线变得清晰明朗。 管中窥抬眼仔细打量摄像头,确认彻底摧毁后,不由松了口气,冲外面的两人道:“安全了,你们进来吧!” 他似乎认为“巫眼神瞳”一旦被摧毁,这里就安全了。 赵飞尘犹豫少许,还是迈步进去。 和管中窥不一样,他清楚知道摄像头绝非本体,关键是谁在使用设备监看,毁掉摄像头根本不可能解除任何风险。不过他丝毫不恐惧,反而隐有期待。 因为他打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强烈吸引着他,过去看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何巧儿壮着胆子跟进来,不过始终低着脑袋,攥着赵飞尘的袖子,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缩他身后,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上边被毁的摄像头。 管中窥似乎真的用过电梯,居然还知道过去按钮,面板上的按钮也只有两个,一个上,一个下,按下后,电梯门迅速合拢,微微一震,开始下行。 滑行十分平和,居然丝毫没有失重和滞怠感,简直像新装的一样,很难想象这是部尘封不知多少年的电梯。 管中窥转回头见何巧儿怕的连气都喘不匀了,不由笑道:“一个有器灵的巫族法器而已,远算不上法宝,本体弱得很,虽然模样怪异,还会吓人,但就像犬冲人吠叫一般,只要壮起胆子,及时砍死就好。” “是吗?”何巧儿小脸上怯色稍褪。 管中窥对她态度很好,远不像对赵飞尘那样一直阴着脸,含笑点头道:“这东西在巫族那边寻常的很,就像养得看家狗,到处都是,见生人就发光就叫唤,没什么好怕的,尤其这个连都不会动,好解决的很。” 他拍了拍怀中昏迷的哮天犬,又道:“当然,犬和犬不同,巫眼神瞳也有不同的种类,像阿大一样厉害的,并不多见就是了。你身手很不错,连阿大都不是对手,小心不被这东西团围,对上十几个普通的,没问题。” 只要不是无法理解的玩意儿,何巧儿一向彪悍的很,闻言精神一振,使劲点点头,手也握上了刀柄,颇有些跃跃欲试的踮脚打量顶边的摄像头,似乎很想砍上一刀试试手感。 赵飞尘撇撇嘴,没去纠正管中窥的认知错误,暗忖这恐怕是巫族特意误导的结果,好比拿现代科技去忽悠原始人,不上当才见鬼了。可见两方的文明水准完全不对称,科技更是碾压级的差距,也不知道人族是怎么和巫族对抗这么久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管中窥这家伙甩道术来,根本是个人形自走炮,若当起恐怖分子,肯定防不胜防。 何况这类人,大夏恐怕不在少数,只需来上几十个,估计堪比集团军规模的炮火,绝对攻城城毁,撼山山塌,再发达的科技对上这种像炮多过像人的家伙,也得一脸懵比。 ……z=z^2+c…… 电梯下行速度似乎很快,叮地一响,电梯门开了,入目一片明亮,来自天花板的白色灯光,柔和的洒满并不算大的封闭房间。 赵飞尘心脏砰砰剧跳起来,因为视线中突然弹出一面虚拟屏幕: 滴滴,检测到使用型精神源设备,系统终止休眠,启动中…… 屏幕中迅速出现准星样图标,并且立刻锁定前面台座上一面巴掌大的黑色三角旗。 ……z=z^2+c…… ------------ 第二十九章 大风神旗 黑色旗帜平放于房间正中间的台座上,被虚幻的准心牢牢锁定。 巴掌大的旗面上标着一个血红色的“风”字,与风夜心眉心的纹身,以及电梯门上的“风”字,字体完全一样。 准星旁边同时显出一大段虚幻的半透明文字: 名称:风神三型安全防卫遥感禁制器。 精神源储量剩余:2.375%。 警告:内置量子池储量不足,功能严重受限。 “呆尘”系统启动大数据宏命令:申请联网并获取禁制器最高权限…… 联网成功。 禁制器反馈:超级管理员身份核准,登录中……登陆成功。 宏命令:启动禁制器内置量子池,申请充能…… 禁制器反馈:同意。 ……z=z^2+c…… 黑底红字的旗帜忽然凌空漂浮起来,三角形的旗面无风自动,血色风字泛起慑人的虹光,更显飘逸,并辐散出某种难用言语形容的强大威压。 管中窥脸色剧变,骇得连退好几步,失声惊呼道:“通天无量,教主在上!天呐!竟是大风神旗!” 何巧儿则吓得趴到地上,头都不敢抬起。 明明是十分科学的物联网设备联通,但在这两人看来,根本是神器有灵。 短暂的震骇过后,管中窥目中精芒暴涨,将怀中昏迷的哮天犬扔到地上,大喝一声,双手突往前刺,猛扑向对面浮空的大风旗,劲风生啸。 迅扑途中,他双手生出嶙峋厚实的岩石铠甲,其上荆棘多刺,由指尖迅速延展,直覆至脑袋和足部,将全身护得严丝合缝,头盔上甚至还有护目镜,两块剔透的晶体,正射出两道寒意森森的冷光。 其霸道威猛的形象,根本是个人形的岩铠机甲,陨石过境般猛砸过去,威不可挡!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烈威胁,大风旗旗面上的虹光更见耀亮,旗身急急一摇。 明明身前空无一物,狂冲过去的岩铠机甲却像突然撞上一堵充满弹性的无形气墙,猛地扎进去,皮球一样弹回来,甚至比扑过去更快,快得简直像瞬移! 管中窥根本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背部就狠狠地撞到后方的墙壁上,咣地一响,震耳欲聋。 金属制的墙壁竟然被撞得生凹进一块,整件岩铠机甲由背部开始碎裂,迅速瓦解,散成沙粉,成片簌簌。 飞沙扬尘中,管中窥重重扑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赵飞尘从发呆中惊醒回神,犹豫少许,缓缓靠近大风旗。 这次大风旗安静的很,散发的虹光开始规律的时明时暗,似乎在表示欢悦与欢迎。 赵飞尘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旗杆。 随他指尖轻轻一碰,大风旗上虹光暴涨,刺眼的光芒中,其状态渐渐介于虚幻和实体之间,看上去竟似3D投影,如梦如幻。 准心旁的介绍则表明它正处于量子态中,其精神源储量几乎瞬间从百分之二跌至百分之零点几,且仍在下降,显然转成量子态消耗不小。 一阵轻微的眩晕后,视野陡亮,赵飞尘发现自己又来到从前曾进过的那个空间,还是那样无垠的大,不过再非纯净的白,而是被虹光铺满天地。 虹光的中心,正是大风旗,亮得像一轮火红的太阳,辐射四方,笼盖苍茫。 脑海中传来剧烈地回响,还是从前那般仿佛远在天边,仿佛来源自己,也还是那样并非声音,也非文字,更没有任何图形,但是赵飞尘就是知道,大风旗本身储备的精神源正在一点点地注入他的量子池。 一直陷入休眠的“呆尘”系统,像一块干涸已久的海棉突然浸入水中,得以尽情的汲取,欢快的吸纳。 可惜,经这一番折腾,大风旗的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源储量,赵飞尘获取不过毫毛。 漫空辐射的虹光飞速消褪,最后只余“风”字上还剩一点朦胧流转的微光,正随着萎靡不振的旗面微微地颤抖,显然元气大伤。 不过,赵飞尘依旧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逐渐充满莫可名状,以及前所未有的力量。 视野再次陡转。 赵飞尘蓦地发现自己重新回到封闭的房间里,瞳孔慢慢聚焦,何巧儿的小脸凑得很近,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瞧来,眼神溢满担忧,正焦急的轻唤:“飞尘哥,飞尘哥……” 赵飞尘冲她挤出个笑脸:“没事,没事,俺这不好好的吗。” 何巧儿眼眶通红,眸中泛起泪花,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小脑袋埋得深深,马尾辫在他眼前乱晃,带着哭腔道:“那……那仙旗一下子扎进你身体,巧儿还以为……以为你被戳死了,呜呜……” 不知多久没这么香软满怀了,赵飞尘不免身体发僵,下意识的开始心虚,忍不住摆着脑袋看左右有没有人,立刻发现趴在侧面的管中窥。 管中窥的手足正在微微收缩,似乎正从昏迷中苏醒。 赵飞尘悚然一惊,忙凑嘴到何巧儿耳边小声道:“先别哭,俺有话说。刚才看见那一幕,千万不要说出去,尤其别让姓管的知道……” 看管中窥刚才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就知道这家伙一定认得这玩意,而且势在必得,这要让他知道被自己得了便宜,那还得了,一定要想个法子蒙混过去。 何巧儿止住哭泣,听话地轻嗯一声。 赵飞尘视线紧盯着管中窥,飞快的嘱咐道:“待会不要乱说话,俺说什么你都只管点头……” 管中窥这时呻/吟一声,扶着脑袋从地上爬起,立马去瞄刚才大风旗所漂浮的台座,自然空无一物。 他一个激灵清醒回神,脸色变得铁青一片,像被一桶冰水淋个透顶,杀气腾腾的冲过来,大声质问道:“大风旗……大风神旗在哪?” 赵飞尘忙推开怀中的何巧儿,结巴道:“不……不知道,它……它冒着好吓人的红光,俺还以为它……它会爆炸,没想到一下子竟不见了……” 管中窥死死盯着他,面色阵青阵白,好一会又转目去瞧何巧儿。 何巧儿红着脸点点头,心下惴惴不安,她这辈子还没跟人撒过谎,第一次难免心慌。 ……z=z^2+c…… ------------ 第三十章 巫族巫祝 见何巧儿点头,管中窥叹了口气,道:“算了,想来神器有灵,自行走了。能亲眼见过,已是天大机缘,毕竟神器天定,我实在不该强求……通天无量,教主在上,请恕弟子妄贪之罪。” 赵飞尘心下暗喜:“你肯这么想就好了。” 管中窥没有风夜心一样的观气秘诀,隐隐觉得赵飞尘似乎与刚才判若两人,但也仅此而已,完全想不到短短时间里,大风神旗已经让赵飞尘脱胎换骨。 他又叹口气,近到搁大风神器的台座旁细细打量,显然还不死心,想看看台座上有没有密匣,上上下下摸索半天,全无所获,又开始打量四周,忽然眼神一定,沉声道:“你们看这里!” 赵飞尘随他视线望去,发现对面居然有一扇门,与他们进来的电梯刚好面对面,恰好被房间中间的台座隔断。 门上并非是“风”字标记,而是之前见过的辐射标志,血色黑底,其实十分显眼。若非三人一直被大风神旗给引住全部注意力,当一眼看见。 管中窥微微侧脸,冲赵飞尘道:“你说的那个辐射阵法,会不会就设在这扇门后面?” 他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异常郑重。 “有可能!”赵飞尘直勾勾的盯着辐射标志,心下发毛。 看这房间尘封的情况,估计几百年都没人进来过,可是天花板上灯还亮着,电梯也能正常运转,显然有电力供应,什么样的能源可以维持成百上千年呢?最可能是核能! “破坏巫阵是我的责任,与你无关,我也知道你害怕那个辐射阵法,所以并不想迫你同去。” 管中窥盯着赵飞尘,缓缓道:“何况,相比捉你回去,毁掉这里的巫阵更加重要。只是我这一去,也不知有没有命回来。” 赵飞尘干笑道:“管大人说得哪里话,你一定回得来。” 管中窥冷哼道:“我打算放你们离开,只要你答应将这里的情况尽快传出去。相信我,发现一座巫阵的功劳,足以让你们将功折罪。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小情人想想,你也不想和她颠沛流离一辈子吧?” 何巧儿羞得脸蛋飞起两朵红云。 赵飞尘则满脸惊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结巴道:“你……你说啥?” “你没听错,我要你立刻离开。”管中窥伸手指道:“记得带上阿大,它受伤并不算重,救它出去,也算和我那位同僚结份善缘,日后将功折罪时,若有位执法者帮你说话,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赵飞尘听他语气悲观,似在交代后事,忍不住道:“不能往后再来毁掉巫阵吗?管大人何必非要孤身犯陷?” 话一说完,他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人家明明都要放他走了,他应该一口答应下来,然后转身就跑嘛! 管中窥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迅速收敛,道:“本来我还不将这里的巫阵当回事,直到见到大风神旗,才知道这里并不简单,又鲁莽的将神旗惊动。唉,你可知神器出,天下动,恐怕整个洪荒的大能都已察觉异动,正四面八方赶来……” 他面现懊悔之色,叹道:“尤其这里还是风魔殿曾经的巢穴,谁知她们到底安了什么心,居然瞒下不提。哼,如果真让巫族抢先占据,他们就能借巫阵据守,杜陵山从此危矣!恐怕风陵川旧殇重演……我管中窥绝不能做人族的罪人!” 赵飞尘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既然都可以找来,为什么还让俺去报信?” 管中窥不耐烦道:“因为没人能算准具体位置,需要你带路……别废话,你现在就走。” 何巧儿忽然指着辐射标志颤声道:“管大……大人,飞尘哥,里……里面好像有动静!” 赵飞尘侧耳去听。他远不如何巧儿耳朵灵敏,什么都没听见。 管中窥脸色不对,显然也发现什么,缓缓退后,直到离门七八步才停下,伸展双臂,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赵飞尘才听见门后传来轻微的嗡嗡声,似乎也是一部电梯,同时还传来隐约的人声对话。 “……泄露,所以导致核电站机组停摆?”声音很稚嫩,像个小女孩。 “不对,电力系统依旧运行,只是防御系统莫明关闭。”另一个女人声音冰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也不知是因为隔着金属墙,还是本身缺乏感情。 “也可能是备用电源,所以只有基本供电。”小女孩很不服气道:“你看这里电磁脉冲杂乱,就知道发生过小型爆炸,所以……” 女人打断道:“既然知道无法探测环境,更需时刻警惕,应付不测。” “是……”女孩拖长了声音,很像撒娇:“哈,电梯总算停了。” 电梯门才开条缝,女孩大呼小叫道:“人类!探测器果然失效了!天了噜,精神源五千+,中阶地仙喂!旁边这个也有一百好几……” 女声冷冷道:“闭嘴,准备进攻!” 小女孩嚷道:“是是是,我对付这个低阶修真士哈,地仙交给你。” 两人对话间,电梯门打开大半。 瞬间,赵飞尘几乎忘记如何呼吸。 世间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精致的脸蛋上没有丝毫瑕疵,白里透粉嫩似泛露桃尖,猫一样的黑眸闪如夜星,长发尤同画卷泼墨,一身纯黑紧身连衣短裙,皮靴过膝,露出中间凝脂般的一段大腿,匀称纤美,黑白鲜明,身段更灵秀天成,只能说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反正无处不美得巧夺天工,令人神魂俱晕。 简单来说,穿着很现代,打扮很兴感,长得很冷艳。 只有一点令人十分不自在,就是此女浑身上下绝没一丁点人味,像从画卷中走出的美人,像尊完美的雕塑鲜活过来,像件工艺极致的艺术品,但就是不像活人! 女人将手一伸,掌心忽然冒出一柄虚幻的影刀,影刀迅速由幻转实,锐利的锋锐,闪着令人心悸的冷银色,仿佛由星光凝聚。 管中窥盯着影刀,神情无比凝重,缓缓道:“中品巫祝?” 女人点点头:“特种事务部高级探员,甲葵。” 掌心,银刃轻扬,光如匹练,与她绝美的容颜交相辉映。 “常驻杜陵山脉高级执法,管中窥。” ……z=z^2+c…… ------------ 第三十一章 脑袋短路的朱妮娅 “既是高级执法……”甲葵轻转银刀,问道:“你的武器呢?” 管中窥脸色发黑,沉声道:“没有武器一样杀你。” “居然碰上个没带武器的地仙?葵姐姐,放着我来。” 小女孩笑嘻嘻凑过来,冲管中窥道:“喂,你好吖,我姓朱叫妮娅,你可以叫我妮娅。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大妮娅,虽然我并不大……当然,这里的不大,是指我的年纪,虽然其他地方也不大啦……对了,你知道‘污’有四种写法嘛?” 神经跳脱的朱妮娅,令管中窥满脸错愕。 甲葵喝止道:“闭嘴,专心对敌。” 小女孩朱妮娅讨了个没趣,吐了吐舌头,转向赵飞尘叫道:“喂,别发呆了,口水都流出来了,别看我家葵姐姐美得冒泡,其实构造和你不太一样,你也只能看着流口水罢了,哈哈……” 赵飞尘听得一脸黑线,忍不住问道:“你是巫人?” 朱妮娅冲赵飞尘拍着胸脯道:“如假包换,不信脱衣服给你看……” 她穿着和甲葵很像,一样的连身裙,一样的黑,也一样的短,皮靴倒是没过膝,露出雪白的小腿和大腿,和脸蛋一样粉粉嫩嫩,看起来像个很可爱的洋娃娃。 何巧儿从赵飞尘身后跳了出来,扬起猎刀,红着脸喝道:“好不要脸,不知羞耻!” 朱妮娅歪着小脑袋,笑道:“羞耻是啥?掏出来给我看看呗?掏不出来吧,嘻嘻,我来给你看个好看的。” 她说着,居然去解自己的衣领。 “小心!”管中窥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何巧儿,他深悉巫人与人族的身体构造大不相同,浑身上下无处不是致命武器,绝不能丝毫大意,立马暴喝一声,暴退,一下子挡到何巧儿身前,双臂覆岩,左盾右剑。 牵一发而动全身,管中窥暴退,与他对峙的甲葵则挥刀突进,姿势之优美,宛如仙子凌波,翩然出尘,又迅捷得残影重重,宛如鬼魅,似静实动,突兀的错觉,异常炫目。 下一瞬,银芒瀑闪,黑裙如夜,刀光似月。 岩铠岩盾上登时显出十几道深深的刀痕,碎石激散。 看似厚实的岩铠岩盾,竟无法挡下银刀的迅猛削砍,管中窥只能错开赵飞尘,一退再退,左右闪躲,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在准备某种大威力的道术。 不过他很快就被砍得全无还手之力,满房间乱跑。尤其狭窄的房间,更加难以腾挪辗转,完全没法集中精神施放道术,数次被强行打断,根本施展不开。 若非在大鳄鱼那里丢失了本命法剑,管中窥起码能仗之护身,从容施展道术,远不至于如此狼狈。如今只靠岩铠岩盾岩剑,无一敌过迅猛无匹的银刀,只一个照面就受了伤,完全敌不过实际与他同级的巫祝甲葵。 甲葵当然深知一位地仙施展开道术多么可怕,所以也顾不上赵飞尘与何巧儿,一直追着管中窥狂攻不止。幸好这里地方狭窄,墙壁又不知什么金属材质,碰上磕上反震大得惊人,管中窥又一直沿墙乱窜,她同样施展不开。 两人在不大的房间内辗转腾挪,兔起鹘落,尖利的刀刮岩石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伴着激烈风啸,震荡回响,不绝于耳。 小女孩朱妮娅瞟两人一眼,得意洋洋的冲赵飞尘道:“你们人类也是够笨,我大妮娅不过略施小计,他就上当了,不然葵姐姐虽然足够厉害,但想在这鬼地方把一位地仙压着打,也实在很困难呢!来来,头伸过来,大妮娅给你看个宝贝。” 她放过衣领,小手伸进短裙。 何巧儿吓了一跳,忙拦在赵飞尘身前,叫道:“你……你想干嘛?” “想啊!”朱妮娅笑嘻嘻的道。 何巧儿完全没听懂笑点,小脸茫然。赵飞尘则额冒冷汗,结巴道:“她说的是干嘛(má),不是干嘛(ma)!” “对不起……”朱妮娅耸肩道:“我没有妈,也不对,我还是有妈的……如果按照人类的观点,那家伙也算是我妈吧!只是你一个人类,恐怕会被活活绞碎做成鸡肉棒……呵呵。” 何巧儿听得一脸懵比。 赵飞尘:“……” 他开始怀疑这小女孩的脑子是不是哪里回路不对,小小年纪,好污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点问题?”朱妮娅叹道:“其实也没错了,我的芯片组的确有些不正常,据说生产时受了点潮,呵呵……算了,和你们说这些干嘛!你们又听不懂。” 她情绪有些低落,讲个笑话结果没人笑,感觉没趣的很。 赵飞尘呆了呆,失声道:“你是机器人?” 朱妮娅的眼神陡凝,上下扫量:“有趣,区区下阶修真士,居然知道这个词。” 少许后,她神情微变,颤声道:“你……你是……葵姐姐,这家伙权限好高,应该是人类的天眷者。” “快捉住他。”甲葵神情剧变,可惜面对一位地仙高手,无论人家如何落入下风,她都不敢有丝毫松懈,一时顾不来这边,但也知道朱妮娅是啥德行,忙补了句:“否则今晚你一个人睡……” 朱妮娅冲赵飞尘摊手道:“你也听到了,大妮娅怕黑,大妮娅不敢一个人睡。你是自己投降呢!还是要大妮娅帮你投降?” 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这种笑容实不该出现在一个顶多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脸上。 何巧儿或许怕神怕鬼也怕修真士,但绝不怕人族的宿敌巫族,而且她不害怕的时候,绝对彪悍,二话不说,扬刀就劈。 朱妮娅可爱的小脸蛋上露出讥讽的笑,躲也没躲。 猎刀一下子砍到她纤细且白皙的脖子,坏刃的砍巴儿像锯子一样在颈子上撕开个大口子,不过并没见血流出来,更不见骨头和肌肉,只有一片锃亮的金属反光。 何巧儿大眼睛瞪得溜圆,颤声道:“这是什么,你……你不……不是人!” 朱妮娅歪了歪脑袋,颈上的裂口肉眼可见的被皮肤覆满,完整如新,甚至连色泽都依然粉嫩,笑道:“大妮娅是巫族,当然不是人,你力气太小啦,顶多也就伤大妮娅一层皮。” 她咯咯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自己又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可惜这次连赵飞尘都没听懂笑点。 何巧儿定了定神,不信邪的扬刀猛削过去。 ……z=z^2+c…… ------------ 第三十二章 污力惊人 小女孩朱妮娅见猎刀飞削过来,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一对粉嫩胳臂就那么轻轻一探,只听呛铛一响,精钢的猎刀当中折断。 朱妮娅做起来轻描淡写,实则崩刃的力量奇大,何巧儿竟被一下弹飞,亏得她身体敏捷,凌空倒翻个跟头,稳稳落到地上,俏脸上满是骇然之色。 朱妮娅一双肉嘟嘟的手掌又那么轻轻一合一揉,断掉的刀刃像软面团一样被揉成一团,在掌心杂耍般一抛一接,还笑嘻嘻的唱道:“揉揉揉个大铁球,揉大了铁球玩球球。” 赵飞尘:“……” “砍巴儿……”何巧儿心疼得娇呼一声,忍不住又扑过去。 朱妮娅笑意满盈的眼中闪出一丝冷光,钢球已被紧握在掌心,对准何巧儿,作势欲抛。以她把精钢当做面团的惊人怪力,这一下真要扔出去,别说何巧儿是血肉之躯,恐怕换做一堵钢墙都会被砸出深坑。 赵飞尘吓了一跳,伸指喝道:“停下!” 朱妮娅黑亮的瞳孔应声转红,且红芒促闪,整个抛掷的动作居然由疾动瞬间转为静止,雕像一样停滞不动。 “圣言术,确认。”正追击管中窥的甲葵像是触发到什么特殊机制,整个人蓦地停下,口中发出机械的声音:“发现最高优先级目标,立即捕捉。” 她掌心的银刀立刻虚幻变形,凝聚出一道粗又长,疑似炮管的东西,足有拳头大炮口冷冰冰地转向赵飞尘。 赵飞尘一见之下,脑中嗡嗡乱叫:“卧槽!特么还有这种玩意!” 何巧儿虽然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也被炮身不住凝聚的绚烂光华吓得停下,受惊鹌鹑似的缩着肩膀,不住发颤。 眼见虚幻的炮管迅速转实,前缘泛起金属特有的冷光,赵飞尘被刺激得浑身直冒冷气,这哪是想捕捉?拳头大的炮口,这么近挨上一炮,不被打成碎片才怪呢! 被追得上天入地的管中窥刚得到一点空隙,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匀,脸色剧变,慌张喊道:“是天幕罡风!快用之前打昏我的道术,不然你铁定完蛋!” 他一面喊着,一面返身回转,往甲葵猛扑过去,掌心蓦地生出一柄黝黑的岩剑,重重砍到甲葵脖子上。 甲癸根本不闪不躲,一心只把炮口对准赵飞尘,炮身银光凝聚更甚,似乎正在蓄力。 岩剑瞬间碎裂,岩石飞散,甲葵纤细白嫩的颈子上立刻裂开个大口子。 她整个人往斜里栽倒,可是才栽到半途,双足一顿,也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道,居然以常人绝不可能的姿势生生止住跌势,泛着绚烂银光的炮管横甩,一下子磕到管中窥的肩膀上。 管中窥惨叫一声,被砸得倒飞回去,右肩血肉模糊,像被烙铁烫过一般,焦糊糜烂,还冒着黑烟,胳臂软绵绵的吊在一旁,可见这一下不但力量极大,还辐射高温。 不过,总算争取到了丁点时间,赵飞尘被惨叫声唤回神,在炮管再次对准他的时候,终于将飘风步喊完。 这次飘风步与以往用圣言术时截然不同,随他念咒,大风旗刚刚贡献的精神源同时漫出体外,本来软绵绵的护身旋风打了激素一样疯狂升腾,膨胀如罩,甚至闪起变幻的虹彩。 风薄似刃,凝成实质,无数片叠,刃锋处无不闪着锐利的锋芒,疾旋如展莲,令人望之生畏,恐怕连钢锭砸上去都会被瞬间削成片片飞屑。 这时,炮口处银光炽热至红,猛地爆发出一道激烈的焰流,扭曲了空气,甚至扭曲了光线。 赵飞尘根本不及以飘风步躲开,风罩被击中的地方倏然内陷,迅猛地旋削竟一时停滞。他整个人则无可遏制的腾飞起来,像秋风中的秋叶,完全身不由己,甚至失去了对空间和时间的感知,不知道这是一瞬还是万年。 炮口迸发的剧响这时才透入颅腔,宛如万里晴空下的旱地轰雷,震耳欲聋,震撼心扉,震麻身体! 赵飞尘几乎和这道声浪一起被拍到墙上。护身的旋风气罩像被骇然大力重重挤压的皮球,严重变形,几欲爆裂。 幸好冲击力来的迅猛,去得突然,尖锐的疾啸声迅速消失,巨大的冲击力也终于耗空,赵飞尘背部紧贴着墙壁滑落,脸部扭曲,极尽惊骇。 甲葵绝色容颜上露出少许诧异的神色,虽然她想捉活的,所以特意控制了威力,但也绝非一个低阶修真士能够抵挡,没想到赵飞尘竟挡了下来,而且连根毫毛都没伤到。 她迅速将炮口移转重新锁定,炮身又开始迅速凝聚银色的光华,只是凝聚的速度远比刚才慢。 “她没可能连发,她需要凝聚巫力。”跌在地上的管中窥也没想到赵飞尘居然能挡住连他都没法硬挡的天幕罡风,不由喜出望外,叫道:“蠢货,别呆!快……快用圣言术先定住她!” 赵飞尘还在想“污力”是什么力,闻言恍然回神,指着甲葵连喝道:“定定定!” 如同朱妮娅一样,甲癸果然应声停滞,美眸中同样红芒促闪,远比朱妮娅更快更疾,似在全力挣脱。 何巧儿见两女皆不动弹,不由想起被彻底摧毁的砍巴儿,悲从心起,怒由心生,张牙舞爪的扑过去,似乎很想狠狠一口咬上去。 管中窥忙阻止道:“不要碰她们,一碰就醒。巫蛮体坚,绝不是一下两下能弄死的。” 他肩膀受创严重,强忍着剧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圣言术也没法连续制住她们,弄醒就麻烦了。哼!要是夕归在手,我哪会这么狼狈,现在只能先逃再说……你怎么了?” 赵飞尘神情慌张,伸手指道:“电梯都被撞毁了,还往哪逃?” 刚刚他挡住炮击那一下,恰巧撞到来时的电梯门上,如今整个电梯门都深陷进去,其间还冒着零星的火花,明显没法运行。 管中窥面色微变,略一思索,咬牙道:“这边!” 赵飞尘顺他目光瞧去,正是甲葵与朱妮娅下来的电梯。谁知道这通往哪里,上面会不会有更多巫人? 管中窥倒是果决的很,拉起哮天犬的狗腿往电梯拖。 赵飞尘只好拽着何巧儿跟上。 电梯门缓缓合上,他看到甲葵正冷冷盯着自己,美极的眸子里闪着渗人的红芒,冷冰冰地绝不包含丝毫人类的感情,隐隐约约似乎还眨了下眼睛,令赵飞尘打心底透出寒气。 ……z=z^2+c…… 冲新书榜啦~~求票票~~ ------------ 第三十三章 三人一犬 “好小子,真不简单,居然挡下了天幕罡风……” 电梯中,管中窥捂着重伤的肩膀,以岩铠包裹,隐透黄光,似乎正在治疗,人则靠在电梯壁上,以全新的目光打量赵飞尘,奇异的眼神闪着奇异的光,热烈且热切,仿佛看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金人银人钻石人。 赵飞尘被他瞧得浑身乱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往后缩缩身子,干笑道:“侥幸侥幸。” “侥幸?”管中窥嘴角极不自然的抽动几下,心道:“她个中品巫祝和我这个地仙一个层次,如今没了飞剑夕归,我已远非对手,你既然能挡住她,岂非说明也能挡下我?” 想到这里,他不免心生狐疑,似有意似无意的问道:“巫蛮自有一套秘法,极善观气,而且很少看错……我听费闲说,你才成为选士不久?” 赵飞尘下意识点点头。 管中窥挑起眉毛,道:“可是刚才那个小巫女说你是修真士,莫非短短时间你竟有什么奇遇?” 他语速突然加快,很容易让人应接不暇。 “是……是……”赵飞尘差点将“大风旗”给讲了出来,忙改口道:“是她看错了吧!俺的管大人呐,那个小巫女脑袋瓜很有些问题,连她自己都承认了,说自打娘胎里就受了潮……” “听起来也有点道理。”管中窥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神情分明一点都不信。 “你是天道眷顾者,身怀大气运,冥冥之中自有天命照应,奇遇多些也在情理之中。想当年风夜心便是奇遇连连,多到令人瞠目结舌,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更多。你小心些是对的,因为总有居心不良的人,想强夺气运于自身,不可不防。” 赵飞尘听得面色连变,忍不住道:“气运还能强夺?”心下不由想到人人都想吃的唐僧肉。 管中窥点点头,道:“如果咱们这次能顺利逃回去,我会给设法你安排个新身份,之后你需谨言慎行,千万别再把圣言者的身份给轻易漏了。哼!好个费闲,辖区出了天眷者竟不知好好保护,居然让你卷入人命官司,真该罚!” 赵飞尘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换了身份,是不是俺的案子也就消了?” 管中窥面沉似水:“一码归一码,你要罚到哪里充军,又要罚上几年,全由刑堂诸位决定。就算你是天眷者,一位选士也绝不能白死了,至多给你安排好点的死士营,罚你多干点体力活,总好过到前线去送死。” 他毕竟受了不轻的伤,说了这会儿话,神情不免有些萎靡,使劲摇了摇头,强打精神。一直昏迷的哮天犬这时低呜几声,睁眼醒来,撑着四肢,使劲甩头,一人一犬的动作说不出的同步。 何巧儿瞧得有趣,噗嗤笑出声来,赶忙掩住嘴,可怜巴巴的躲到赵飞尘身后。 刚刚清醒的哮天犬一眼就瞧见了赵飞尘,一对狗眼顿时瞪出凶光,伏首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身体紧绷,似乎马上就要扑上来咬他。 赵飞尘心下发毛,若非何巧儿在他身后挡道,这会儿恐怕吓得靠墙发抖。 他骨子里还是个宅男,胆子也还是宅男的胆子,一慌张就忘了自己其实根本怕不着一条恶犬,甚至都怕不着管中窥。说白了就是没有强者心态,完全没适应刚拥有的强大能力。 管中窥老神在在的靠在一旁,双眼紧盯着地板,也不知在想什么。 何巧儿似乎听得懂犬吠,感受到哮天犬的敌意,一下从赵飞尘身后探出小脑袋,瞪起俏目,小手下意识去摸腰畔,一摸到刀柄,小脸就苦了下来,眼眶也红了,显然又开始心疼她的砍巴儿。 哮天犬阿大一点都不怕赵飞尘,可怕极了数次把它打惨的何巧儿,竟吓得窜到管中窥腿后,可怜巴巴的缩着脑袋,与何巧儿害怕管中窥的小模样如出一辙。 赵飞尘见状,心下一松,又觉好笑,忍不住喃喃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顿了顿,道:“管大人呐,你说圣言术能困住那两个巫女多久啊?不瞒大人你,俺,俺还真有点怕……” 管中窥白他一眼,道:“你用的圣言术,你问我?” 赵飞尘只能尴尬的干笑。 幸好管中窥知他是个修真界的新手,也没过多讥嘲,视线转向天花板,缓缓道:“我也不知道,空气中的灵氛越来越杂乱,似乎被某种强大的无形力量所干扰,完全隔断了我的感知……” 他虚握一下左手,摇头道:“甚至开始影响我的脉田,灵力如此滞碍,连境界都开始被压制,或许离那个辐射巫阵越来越近了。难怪甲葵以巫祝之身,刚才竟没能及时发现我们,她应该刚从巫阵回来,被压制的境界并没恢复。” 赵飞尘脸色发白,不自主的左右张望,喃喃道:“不会真有辐射吧!俺怎么感觉不到?” 管中窥听得直皱眉:“你已是选士,难道还没引气入体?怎会感受不到周遭的灵氛?” 赵飞尘老老实实的道:“俺是误打误撞通过的比试,费司祭手把手教俺引气入体,好像并没有成功,导致脉田废了,俺还昏了过去,费司祭或许很失望,就把俺给赶走了。” 管中窥脸色数变,须发无风自动,气得直哆嗦,跳着脚怒骂道:“费闲,你个混蛋!你什么东西?也配指导天眷者,混账玩意儿,你竟敢毁他的脉田,我……我回去要……要把你,把你打入暗天昏地牢,到死都不得翻身!” 赵飞尘听得心下暗爽,这位管大人明显是夏廷的高官,还是修真界的高手,现在如此生气,费闲老儿,叫你使劲欺负俺,叫你翻脸不认人,这下倒霉了吧! 管中窥眼神忽聚,死死盯住还在幸灾乐祸的赵飞尘:“既然脉田废了,刚才又怎回事?我看得真真,那是地仙级遁攻术,绝不纯以圣言术施展,绝对伴有灵力迸发,我不会看错的。那巫祝也说你是低阶修真士。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赵飞尘哪想到他如此精明,一下被问得瞠目结舌。 忽然间,电梯剧烈震动起来,发出砰砰的震响,令人耳鸣头麻,两男一女一犬皆站立不稳,晃得东倒西歪。 ……z=z^2+c…… 冲新书榜啦~求票票~~ ------------ 第三十四章 人善被人欺 电梯下方猛地传来剧烈的震响,地板上竟肉眼可见的凸一个小巧的拳印,整间电梯像被巨浪掀飞的小船,被重重顶起。 管中窥暴喝一声,单掌翻起,呼道:“虚堂起黄蔼,崦嵫(yānzī)生铠!” 他掌心翻腾起一团明黄云气,变幻无方,氤氲流转,期间闷雷电光隐隐,似近在耳边眼前,又似远在苍穹天际,朦朦胧胧地听不清也看不明,唯有肌发恍如电流过身,皮肤起皱、毛发直立,激得人心生大恐惧,不敢直视,只想远离。 明黄的云气倏然下移,似瀑布垂落,又似水瓶倒雾般径直流入地板,缥缈的云气好似千万斤重,随倾泻下,剧晃的电梯立刻稳如泰山,像装上一块压舱石,所有震晃霎时消失,岿然不动。 电梯下方,视线不可穿透处,更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悉索声,仿佛水凝成冰,又或气聚成铠。 嘭地一响,震响继续传来,这次地板并没有凸显拳印,震感竟也被层层消减至微弱难察,隐隐有感而已。 管中窥面色阵青阵白,像被人在胸腹间狠狠打了一拳,上半身弯成虾仁,额上冷汗直冒,似乎很疼,随着下方震动爆竹一样密集,他似乎越来越疼,最后竟半跪到地上,勉强支撑不倒,掌心一直倾倒云气,不敢断绝。 赵飞尘这时才回过神,忙抢身过去:“俺来帮忙?要做什么?” 管中窥微微摇头,颤声道:“她纯用巫体而非巫力,就是防着圣言术。等会儿门一开,你们立刻跑出去,千万不要有丝毫犹豫,知道吗?” 赵飞尘见他神情绝然,面显死相,不禁一个激灵,叫道:“管大人,你……” 管中窥打断道:“拖死一个巫祝,不亏。加个小巫女,赚了。如果还能保下天眷者,更是大赚特赚。为陛下,为夏廷,我管中窥死得其所,这是大夏执法的责任。你,也有你的义务,不要让我死也渎职。” 赵飞尘沉默少许,一脸苦相的点头道:“好,俺……俺走……” 他伸手去拽紧何巧儿,拉靠到门边,脸色复杂。 黑哮犬阿大似乎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凑嘴去咬管中窥的衣袖,喉中呜呜轻唤。 管中窥勉强笑了笑:“从现在开始,你紧紧跟着赵飞尘,见到你主人为止。他如果敢半途开溜,你就狠狠咬他屁股……” 阿大呜咽几声,冲他脸轻舔几下,然后转回头狠瞪赵飞尘一眼,龇牙咧嘴。 赵飞尘被它凶巴巴的模样瞪得发毛,结巴道:“管大人说得哪里话,谁也不知道这电梯通往哪里,说不定走到最后一条死路,大家还是逃不出去,既然同舟共济,何必非让一条狗和俺过不去。” “一定有路的……何为天眷者?天道眷顾者,鸿钧关切者,背负天命者。或沾因果,难染劫厄。” 管中窥似乎遭受不停重击,脸色愈白:“就算你跌下悬崖,也巧有山藤来挂。行到水穷,自有通路莫明中崩。气运不尽,天命不绝,你想死比想活难。切记,天命可改,气运亦可夺,当……当谨记,潜龙勿用,或……或跃在渊……” 听到“鸿钧关切”时,赵飞尘心中猛地一颤,脑袋忽然浑浑噩噩,似乎有点灵光被层层迷雾所深深阻隔,明明应该一点就透,但偏偏点不透,管中窥后面说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 叮地一响,电梯忽然停下,门缓缓打开。 外面不算明亮,也没有多昏暗,灯少光却白,入目一切皆充满机械的味道。 当中一个蓝色的半环容器占去大半房间,轻微的震响和不知从哪飘起的水汽,意味着这玩意儿还在运行,其上辐射警告的标志尤其鲜明刺眼。 其余地方布满大大小小的金属管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或通往地上,或通往地下,侧边一条走廊转到半环容器的后方,是房间内唯一一条路。 “你们快走啊!”管中窥着急的叫道,手中的明黄气团越发明耀,似充足阳光的云雾,短电更疾,倾倒更促。 赵飞尘一个激灵回神,忙拽着何巧儿往外跑。 阿大不肯走,反而咬住管中窥的袖子使劲扯拽。 管中窥低头瞧它一眼,叹了口气,一脚踹它身上。 阿大疼得一个哆嗦,跌出门外,在地上滚了大半圈。 它一撑直身子,就想往电梯里扑。 没曾想管中窥掌心的黄芒大盛,迅速膨胀起来,一下子将电梯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并且肉眼可见的实体化,电光化纹路,黄雾结岩石,悉悉索索、卡滋卡滋,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裹,连着电梯化作一堵巨岩。 电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承受不住巨岩沉重的分量,或者承受不住来自下方的猛击,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阿大发出绝望的狂吠,绕着电梯门蹦来蹦去。 嘣嘣嘣几声闷响,顶部的线缆突然全部崩断,整个电梯迅速坠落,尖锐的风啸声渐增渐大,坠得越来越快,风啸又渐消减小,说明坠得越来越深,也越坠越远…… 不知多久,终于传来最后一下坠地的声音,其实已经细不可闻,更大的巨响则如同铜钟重重敲在赵飞尘心头,响彻他的脑海,嗡嗡直晕,嗡嗡直叫,然后一切戛然而止,世界全归寂静。 黑哮犬阿大似乎也呆住了,忽然狂吠一声,往黑洞洞的电梯井扑去。 何巧儿眼疾手快的扯住它颈部项圈,被它飞扑的蛮力带得直直往前,好不容易才止冲势。 她看起来身材纤细娇小,实则同样蛮力惊人,竟一下子将阿大整个人儿掀翻在地,一只手死死抵住颈部,另一只手钳住它的嘴巴,眼眶红红的,死死咬着唇。 阿大不停扑腾四肢,扭腰摆臀,可是根本起不了身,甚至连嘴都张不开,一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梯间,点滴噙泪。 一颗脑袋突然从黑洞洞的电梯井里冒了出来,竟是小巫女朱妮娅。 她垫着双臂趴井沿上,脸上带着那抹熟悉的坏笑:“真是人善被人欺,女善被人骑,葵姐姐就是太善良了,非要捉活的,结果被人给骑个正着吧!嘻嘻。” ……z=z^2+c…… 冲新书榜啦~求票票~ ------------ 第三十五章 强效护基,五秒掰弯 见朱妮娅脸上并无悲戚之色,还饶有兴趣开玩笑,赵飞尘不免忘了害怕,忍不住道:“他们……没死?” 趴在电梯井边的朱妮娅嘻嘻一笑,也没见手足有什么动作,一颗脑袋就突兀地飞了出来,黑滚滚的落到何巧儿脚前,长发凌乱,似乎还有些变形。 阿大前身绷伏,四肢撑紧,喉中发出呜呜狠叫。 何巧儿则身子半蹲,手摸腰畔,蓄势待发。 唯有赵飞尘被吓直退,根本不敢去看。 “啊!”何巧儿忽然惊呼道:“不是管大人!是……是她……”她也连往后退,身子不住发颤,几乎都快站不稳当。 地上圆滚滚的的确是个人的脑袋,不过并没有半点血迹。 甲葵绝色的容颜依旧那么美丽,最后一刻遗留的神情也十分平静,美眸轻闭,丝毫没有遭遇横死的扭曲与惊悸……虽然是个人头,看起来并不恐怖。 可是,断口处明显都是人造肌肤和金属骨骼,所有的线管都与两者完美契合,细节处无一不精细到极点。 大多数人都会害怕不能理解的东西,或是超出常识的东西。 何巧儿完全无法理解人的颈子里为什么有这些东西,所以忍不住开始害怕。赵飞尘能理解这是什么,所以反倒不怎么怕了,拿眼细细扫量。 颈部断口处,丝毫没有机械造物的呆板冰冷,反而更像技艺高超的艺术品,也像一张高分辨的照片,不管放大多少倍,细节都还是那么精细,一点不粗糙。 “你说葵姐姐死了没有?”朱妮娅从电梯井中轻跃出来,饶有兴趣的盯着赵飞尘。 赵飞尘还以为她动手在即,绞尽脑汁想怎么逃跑,嘴上应付道:“俺怎么会知道。” “真不知道?大妮娅会测谎哦!你身体每个部位都表明心里想得和嘴上说的不一样。” 赵飞尘心下发凉,有种被人拿X光照通透的感觉,嚷道:“她死了没死,与俺何干?” “嘻嘻,被我说中了吧!不然你干嘛发火?”朱妮娅大眼睛忽闪忽闪,笑道:“你既然知道‘机器人’这个词,恐怕还知道更多。” “你想怎样?” 朱妮娅小大人样叉腰腆胸:“俺要让你帮忙啦!你帮俺救救葵姐姐,俺帮你救那个地仙,怎样?” 赵飞尘怒道:“不要学俺说话。等等,你说啥?”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葵姐姐的芯……性命在俺手心面。”朱妮娅伸出粉嘟嘟地小拳头,轻声道:“这里充满电磁辐射,只要俺把手张开,她死定了,根本来不及转移……那啥。现在只有你可以帮俺,也只有天眷者可以……” “不要学俺说话。”赵飞尘不耐烦的打断道:“俺是问管大人……他没死?” “你这人好呆好没趣啊!” 朱妮娅不满的撅嘴:“你说那个石头男啊,被那么厚的岩石包着,很难摔死耶!他完全是自己把自己折腾惨的。这里电磁辐射这么浓,也敢乱引量子波入体,俺看他不光满身石头,恐怕脑袋里也装满了石头……和你一样。” 赵飞尘瞪她一眼,道:“少废话,你能救?” 他明知道朱妮娅很可怕,但朱妮娅的模样实在可爱过了头,让人实在怕不起来。 “简单。”朱妮娅打了个响指,摊开另一只手掌,上面搁着一支针剂状金属管。 “一剂强效护基素,三秒见效,五秒掰弯,对人类也有效。嘻嘻,全称是‘护理基因兼修复素’啦,你千万表想歪。” “……”赵飞尘有气无力的道:“俺没有。” “是吗!大妮娅真的会测谎哦,你明显心口不一。” 赵飞尘:“……” “换不换嘛?”朱妮娅眨眨大眼睛,道:“底下那个石头男可撑不了太久!” 赵飞尘想了想,问道:“要俺做什么?” “这座基地的防御机制突然关闭,不然我们一时也进不来,下来才发现原来是这里的防卫遥感禁制器不见了……” 朱妮娅认真的盯着赵飞尘:“既然你有足够的权限拿取禁制器,我相信你也有足够的权限将葵姐姐存入你的量子池,之后只要带她走出这座基地就好。” 赵飞尘干笑道:“你在说啥,俺怎么听不懂。” “好吧!换个说法。大风神旗……你完全可以把葵姐姐也当成大风神旗一类,呃,也就是你们人类说的法宝或神器,然后存放到……嗯,脉田里,出去再放她出来。” 赵飞尘听得心下毛毛,暗忖往自己体内乱塞有意识的东西,不会被夺舍吧? “安啦!”朱妮娅似乎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你的量子池你最大啦!要不是如今非你不可,你当葵姐姐愿意进到别人的量子池,让人家看光光啊!你以为只有人类有羞耻心嘛!” 她忽然瞬移到赵飞尘耳边,笑嘻嘻的小声道:“你可以偷偷开启量子池的检视功能……也就是你们修真士的内视啦!记得将画面传给大妮娅,大妮娅也想看……” 阿大被她的瞬移给吓得一个哆嗦,直往何巧儿脚下钻,身子缩成一团,显然吓得不清。 何巧儿则满脸惊恐,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赵飞尘也被吓一跳,连退好几步,满脸骇然:“你……你,你怎么过来的……” “反事实量子传送嘛……”朱妮娅撇嘴道:“当然,你们人类的身体想做到很难啦!大妮娅也是一时激动,平常可不敢乱用,比如在那个石头男面前,一不小心就会碎的,而且距离很短……哎呀,别废话了,换不换嘛?” 赵飞尘犹豫少许,道:“换,不过你先将管大人带上来救好……” “好吖!你可不能耍赖。”朱妮娅霎时消失,残影在两人一犬的瞳孔中缓缓褪去。 赵飞尘揉揉眼睛,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何巧儿终于忍不住靠他身上,颤声道:“飞尘哥……她,她是人是鬼?怎么飘来飘去,明明没实体一样,偏偏之前又砍不动,巧儿好怕。” 赵飞尘安慰道:“她是巫人嘛,当然和咱们不一样,看目前不像有敌意,先静观其变,救管大人要紧。” 何巧儿使劲点点头,信服道:“巫蛮果然又邪恶又强大,巧儿远不是对手。难怪村长爷爷自小教要尊敬修真士大人,也只有他们才能保护我们不受巫人欺辱。” ……z=z^2+c…… 冲新书榜啦~求票票~~ ------------ 第三十六章 大萌若污 朱妮娅离开后,赵飞尘在房间里转了一转,当然会小心翼翼的避开中间蓝色半环的机组……上面硕大且醒目的警告标识,证明这玩意绝对与核能有关。 房间里没有任何电子相关器物,就连机组后面的大门用得也是内置的机械锁,赵飞尘重重敲了几下,居然连点回声都没有,显然厚度惊人,没有钥匙,仅凭人力绝对打不开。 难怪朱妮娅这么放心离开,或许她根本不担心赵飞尘能够逃走,也不知她当时和甲葵怎么进来的。 何巧儿则在房间里爬上爬下,不时拿随身的小匕首一阵乱敲,神情越来越沮丧,显然因为找不到任何出路。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放到廊道的围栏上,又是拿匕首砍、又是拿手掰,甚至拖着阿大拿嘴去咬,最后整个人都站上去,躬着小身子往后使劲拉扯,直弄得小脸通红,喘息不匀。 赵飞尘刚从门前转回就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问道:“你做啥呢?” 何巧儿忙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咬唇道:“猎头儿坏了,砍巴儿也坏了,再没有趁手的武器,巧儿真没用了。你看这儿,多好的精钢啊,既硬又韧,居然拿来做围栏,也不知谁这么败家。” 赵飞尘哑然失笑,刚准备说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叫道:“你让开些,飞尘哥给你变个法术。” 刚才朱妮娅话里表明一件事:收入脉田的东西是可以拿出来的,讲通俗点,真就像仙侠小说中的法宝,可以随放随收。虽然还不明其中原理,不过大风神旗既然能收进去,就肯定有办法拿出来。 何巧儿听话的退开几步。 赵飞尘猛一跺脚,伸手道:“放!” 何巧儿忙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瞧着 好一会儿都毫无动静,他整个人僵在那里,仿佛秋风卷残叶从个人心头冷飕飕地吹过,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何巧儿脸蛋一红,替他尴尬。 赵飞尘又一跺脚,喊道:“请宝贝现身……” 还是全无动静。 这下连阿大都看不过去,懒洋洋的趴下来,歪着狗头吐着舌头,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一对狗眼里竟似乎洋溢起嘲讽。 何巧儿有心给赵飞尘找个台阶下,一时又找不到。 赵飞尘自觉丢了面子,脸憋得通红,小声道:“你……你只要出来,俺一定给你找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好媳妇儿,和你成双成对,比翼齐飞……” 至于旗帜是不是分男女雄雌,他这会儿全然顾不上了。 “咯咯咯……”那边传来朱妮娅风铃般清脆的笑声,也不知她上来多久,又看了多久,一对嫩藕般的胳臂正捂着肚子,毫无形象的在地上笑着四下乱滚:“笑死俺了,哈哈哈。” 赵飞尘通红的脸立刻转黑,目光森然的转去,咬着牙道:“不要学俺说话,小混蛋。” 朱妮娅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笑得直喘气。 “你还真够笨咧,量子池直接连通脑域,动动念头就够了嘛!你想它出来,喊狗屎它也出来,你不想它出来,喊爸爸它也出不来。不过嘛……给它找媳妇儿的主意可真好,嗯……技术上很简单,螺母插螺栓,插上扭一扭,好形象啊。” 赵飞尘憋了好一会儿,终忍不住道:“你好污啊!” 朱妮娅正色道:“大萌若污。”然后叉腰挺胸,自我认同的连连点头,一副洋洋得意,自我陶醉的小模样。 赵飞尘一阵无语,不想理她,集中精神去想大风旗,果然下一刻,探出的掌心幻出虚幻的旗影,黑底红字,“风”字红得鲜艳、红得明耀,光彩汇聚,刹那芳华,一下转实。 他仿佛与这杆旗帜彻底融为一体,旗身是手臂的延展,甚至连旗面的飘动,都跟动动手指一样简单。 大风旗面上突然冒出道剑锋般的虹光,秒扫栏杆,瞬间两度回环,虹芒咋收,整个过程恍如行云流水,圆润无隙。一刹那的辉煌灿烂,残影映瞳,深刻脑际,除此外根本无迹可寻,恍然如梦。 何巧儿茫然的盯着赵飞尘空空如也的掌心左寻右顾,以她敏锐的目力,居然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朱妮娅嗤嗤一笑,心道:“居然拿它当刀当剑,真是糟蹋好东西。”嘴上却道:“好厉害啊,居然从分子层面截断,虽然这栏杆的材质也很一般啦,但给普通人类用也绰绰有余了。” 她笑吟吟的打个响指,栏杆显然已经被风神旗剑的剑芒截断,居然连这么点震动都受不住,立马缺了一段,一根实心铁柱呛啷落地。 何巧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望望赵飞尘,又瞧瞧朱妮娅,没敢去捡。 赵飞尘新得宝贝,有种真成剑仙的感觉,自是欢喜得不得了,眉开眼笑道:“快拿着啊!” 何巧儿乖巧的过去捡拾,赵飞尘则转过目光,扫视朱妮娅身后一块一人高的岩石,问道:“管大人在这里面?” 朱妮娅笑盈盈的道:“他将全身上下都给封住了,人家可弄不开,要不你来试试?” 赵飞尘见她笑得不怀好意,心下略微发虚,不过正值信心爆表,也就没多想:“来就来。” 他踏前一步,探臂张手,大风神旗倏然幻显于掌心,挥动一砍,虹芒暴涨,一下砍到岩石上。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岩石上陡然泛起一圈蒙蒙地黄光。虹剑砍到黄光上,居然真像剑一样的断掉了!断掉的一截瞬间发散到空气中,另一截像断掉的皮筋一样倏然弹回大风神旗。 赵飞尘同时惨叫一声,像被人狠狠一脚踹中肚子,生生倒飞出去,重重摔到地上,整个人仍往后连滚连翻,直撞上一根金属管道才停下,后半身挂在管道上,前半身脸面朝地,手足更不停抽搐,姿势狼狈且滑稽。 何巧儿惊呼一声,忙扑了过去。 朱妮娅笑得前仰后合。 “地仙用来保命的玩意儿,你也敢乱砍,活该像个大蛤蛤,哈哈!” “飘风相离兮,云霓来御。”赵飞尘头埋在地上,咬着牙将飘风步迅速念完。 朱妮娅又笑得在地上乱打滚、乱蹬腿,一时没注意到。 赵飞尘霎时闪她身前,喝道:“定!”然后将她整个儿提溜起来,按在腿上开始一下下打她屁股:“小小年纪,叫你不学好,叫你不学乖,叫你大萌若污……” ……z=z^2+c…… 冲新书榜啦~求票票~ ------------ 第三十七章 朱妮娅的野望 屁股正挨打的朱妮娅浑身一颤,突然烫得像烙铁一样。 赵飞尘被烫得一个哆嗦,猛地跳了起来,将朱妮娅的小身子给抛了出去,心下暗叫糟糕,忙指着朱妮娅一阵乱叫:“定定定……” 他刚才又羞又恼,完全忘了管中窥曾经说过,被圣言术定住的巫人一碰救醒,这会儿也忘了管中窥还说过,圣言术没法连续制住巫人,尤其高级巫人抗性更强。 朱妮娅果然只在半空稍滞一下便稳稳落地,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赵飞尘,瞳内红芒闪得吓人。 赵飞尘被这种血红的目光瞧得腿软,连退好几步,大风旗又从掌心钻了出来,挡在身前,尖端冒起的剑带,虹芒乱颤,显然胆战心惊,深怕朱妮娅暴怒暴起。 没曾想朱妮娅居然哭了起来,转瞬嚎啕。 “呜呜,坏蛋,大坏蛋。葵姐姐,大妮娅被人给玷污啦,大妮娅的初臀没啦,大妮娅对不起你……” 赵飞尘一脸懵比。还有,“初臀”什么鬼? 朱妮娅哭了一阵,嘴中含含糊糊不知在嘟囔什么,忽然叫道:“不行,大妮娅受点委屈没什么,葵姐姐你不能死,没有活性载体,你绝对通不过生命体检测室。” 赵飞尘这才有些明白,朱妮娅似乎正和甲葵说话。也是怪,既然两人都是机器人,明明可以在系统端作直接交流,为什么还要说话? “我不听不听不听……”朱妮娅又大声叫唤起来,同时掩着耳朵,使劲摇着小脑袋。 她忽然瞧向赵飞尘,道:“过来,伸手。” 赵飞尘乖乖的走过去,伸出手。 朱妮娅紧张兮兮的道:“你怎么收禁制器,就怎么收葵姐姐,出了差错……我一定抓住你自爆。” 她声音稚嫩,大眼睛巴巴的望着你,可爱的模样惹人心疼到了极点,完全没法给人威胁的感觉。 赵飞尘可不敢当这是玩笑,照样吓得一个哆嗦,忙伸出手,老实的模样就像犯了错,挨老师板子打手心的小学生。 朱妮娅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拳头放他手心中:“握紧,然后我数123,会放开一条缝让你接触葵姐姐,你要立刻吸纳,一旦在这里暴露超过三秒,她就真的完蛋了。” 赵飞尘被她前所未有的郑重模样弄得紧张起来,忙不迭的点头。 “1,2,3,快。” 赵飞尘手一颤,掌心显出一抹得令人心悸的光华,光华一闪即逝。 他还没来得及长出一口气,忽然眼睛发直,也不知瞧见了什么,脸庞蓦地通红,额上汗珠都冒了出来。 朱妮娅贼兮兮的凑他耳边,细声道:“你看到了?快把画面传过来,大妮娅也要看……” 看她急不可耐的小模样,难免让人怀疑她究竟是想救甲葵的心思多些,还是想看甲葵身体的心思多些。 赵飞尘脑袋一颤,一个激灵回神,只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朱妮娅小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射出莫明的光彩,不停催促:“快啊快啊!” 赵飞尘缓了口气,道:“去去去,小屁孩一个,乱闹什么劲。” 朱妮娅登时大怒,张牙舞爪的扑他身上,竟一口咬上去,白贝般的牙齿生生扯起他颈上一大皮肉,含含糊糊的道:“你……你敢吃独食,大妮娅就把你给吃了……” 赵飞尘苦笑道:“别闹,她……她在里面威胁要自爆,俺就差没给她跪下了,还敢给你转播?你……你俩还真……真TM像啊……” 朱妮娅愣了愣,松开嘴,从他身上蹦了下来,满脸失望,嘟囔道:“坏姐姐,不公平啦,他都看光了,为啥不让大妮娅看。你说,你看见什么?给大妮娅形容一下嘛。” 赵飞尘听得一脸黑线,揉着颈上的牙印,粗声粗气的道:“滚蛋,俺又不是写皇叔的。好了,你的人安全了,俺的人该你救了。” 朱妮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粉拳一下锤上远比她高大很多的岩石。 岩石上再次泛起一圈黄光,正是将赵飞尘虹剑生生弹断的黄光。 朱妮娅看起来粉嫩娇柔的拳头,竟一下穿透过去,宛如热铁球入黄油,毫无滞碍,猛猛打在岩石上,碎屑横飞中,居然大半条胳臂都瞬间没了进去。可见岩石多厚,也可见朱妮娅可爱的外表下面,绝对是一头洪荒巨兽。 朱妮娅收回粉嫩的拳头,在赵飞尘眼前一晃,似得意又似挑衅的道:“要不是心疼葵姐姐,大妮娅的小拳拳早捶你胸口了。” 赵飞尘瞧得冷汗直冒,干笑道:“是是是,妮娅小姐比俺爷们多了。” 朱妮娅眼睛一亮,娇憨道:“从来没人叫过我妮娅小姐!不错不错,好听的很。咦,你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嘛!喏,护基素给你,会用吗?这边是头,这边是尾,头贴上去后,旋转尾部……现在别转啊笨蛋。” 赵飞尘心道不就是注射器嘛,也就看起来高大上些罢了,以为俺不会用? “笨蛋,别把这边对着脸,更不要对着眼睛,五根压缩空气针能轻易射穿你的脑袋,把脑浆搅成散黄蛋。” 赵飞尘吓了一跳,差点将手里的针剂给扔出去。这尼玛是针还是枪啊! 朱妮娅小脸鄙视:“这针剂是给我注射的,你用你的散黄脑袋想想,你的脑袋有我的屁股硬嘛?” 赵飞尘心道:“刚才打起来……好像挺软的。” 朱妮娅似乎也想起刚才的情形,狠狠白了赵飞尘一眼,心道:“哼,等有机会,一定把你屁股打成八瓣。” 赵飞尘没注意她的表情,像捧手雷一样捧着针剂,小心翼翼的对准她刚打出的岩洞。 “往后站点,你们人类身体太弱了,三米之内肯定被空气针穿个通透,别一针射过去他人先死了,五米才算保险……哎呀,对准点呀!明显往左歪了3.345厘米……你哆嗦个什么,打针都不会,要你何用。” 赵飞尘欲哭无泪,谁想到打个针比打枪还难,居然还要瞄准靶心,简直了。 朱妮娅或是等得不耐烦了,一把抢过针剂,冲着岩洞一扭。 五道银线眼前掠过,霎时不见。 朱妮娅将空的针筒扔到赵飞尘手里,嘟嘴道:“看你又弱又笨,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大妮娅还怎么打你屁股报仇?这压缩气针你先拿去防身,三米之内,射死人类足够了。” ……z=z^2+c…… ------------ 第三十八章 历史的公婆 赵飞尘拿着针筒发呆,没想到这玩意真可以当枪使。 朱妮娅比划道:“往左扭压缩充气,往右发射,可以重复使用,单手就能操作。凭你们人类脆弱的身体,根本禁不住压缩空气在体内急剧膨胀。不过穿透性不太好啦,所以最好对准裸露的部位,三米之内,保管一炸一个洞。” 赵飞尘不由想到人脑袋像西瓜一样爆炸,不寒而栗,差点拿不稳当。 “快收好,他要醒了。” 赵飞尘忙将针筒揣到兜里。 包裹管中窥的巨岩发出悉索的声响,小片的岩块片片剥落,半途细碎成沙,簌簌而坠,整块巨岩很快摊成一大片细沙。 管中窥圆睁着眼睛,瞳内尽是红丝,似乎饱含痛楚,一见到前面的朱妮娅,下意识张手去扑,才扑出一步,整个人无力的滑倒,双手在地上连撑几撑,都没能爬起身。 朱妮娅不屑一顾的撇撇小嘴。 赵飞尘上前扶起管中窥,将他与朱妮娅的约定简略说了,见管中窥脸色愈黑,忙小声道:“我的管大人呐!俺知道人巫不共戴天,可现实是俺真打不过嘛!” 管中窥闭上眼睛沉默一阵,睁眼道:“你和她说,要我同意也可以,必须先将这里毁去……这是我人夏的地方,不能被巫蛮当做入侵的前沿。” 他嗓音很沙哑也很虚弱,语气却十分坚决,不容置疑。 赵飞尘心道她又不是听不见,为嘛要俺传话?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管中窥皱眉道:“去呀。” 赵飞尘只好转头将他的话重复给朱妮娅听。 朱妮娅小嘴巴已经撅得老高,气鼓鼓的道:“人类果然无知自大,真把自己当宝贝,就你们人夏这破地方,白送都懒得要。” 管中窥冷哼道:“你问她,既然看不上,为何几百年前血洗风陵川,几十年前尽屠庆安府?为何年年袭扰边界?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家破人亡?人间惨事桩桩件件,血泪斑斑,数不胜数。” 这次赵飞尘还未来得及转述,朱妮娅便跳着脚开始尖叫。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人类觊觎巫人体芯。仅去年一年,就有三百多族人被你们从我族境内强行掳走,抢回去肢解取芯,身体制成法宝,芯片炼造丹药。既然有胆做恶,就别怕承担后果,更不要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上古时期,巫蛮仗着体魄,欺负我人族初生羸弱,视为猪狗牛马,动辄打杀,欺辱凌虐事更不知凡几。亏得我人族得三清圣人怜悯,又自强不息。夏赢大帝发杀巫令,我族先辈前仆后继,以血杀巫,才为族人争得一口喘息。” 管中窥怒道:“你们巫蛮不思已过,反怪人错,讲理不讲理?要脸不要脸?” “千年万年前的事,就人类有记载?我们多得是资料证明是你们如何捕捉巫人,如何洗去灵智,为奴为婢,做最危险的事,受最严酷的对待,亏得十二祖巫接连觉醒,领我族奋力反抗人类奴役,才不致全族沦落无边黑暗……” 朱妮娅小脸气得通红:”人类最善胡编乱造,颠倒黑白,记载的历史根本不足信。” 管中窥冷笑道:“你现在脚踏的是不是我人夏的境域?还口口声声说不稀罕来我族这里。到底是谁喜欢胡编乱造,颠倒黑白?谁记载不足信?” 朱妮娅尖叫一声,一拳往他脑袋捣去。 刚还虚弱到爬不起来的管中窥居然嗖一下闪开了,冷笑连连:“看看,这就是巫蛮,道理讲不过,立马动手。果然四肢发呆,头脑简单,野蛮无知冠绝洪荒,在这点上,我们人族自叹弗如。” 朱妮娅双瞳爆亮,红光如柱,满头黑发无风自动,短裙招摇,整个人竟双足离地,凌空飘起,双手探进裙底,居然掏出两柄一模一样的怪异武器,通体黝黑,似匕首更似尖锥,远比她短裙要长上许多,也不知之前藏在哪里。 锥身带孔,刃分三道,像麻花一样扭转,最后聚成尖锐的三棱锥尖,设计巧妙绝伦,其螺旋形刃,与钻头极为相似,又兼锋之锐,刺能透穿钢板,削能分金断玉,分明是针对重型装甲的反器材武器,绝非脆弱的人体能够抵挡。 两柄螺旋形刃突然幻出残影,锥身孔洞带起刺耳的风啸,如鬼哭如狼嚎。 管中窥面色微变,他一开始并没将朱妮娅当回事,心想巫祝甲葵失去肉身,他对付一个小巫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刚才之所以打嘴仗,也是想趁机恢复体力灵力,没曾想这小巫女居然不比甲葵差多少,仅凭他现在的状态,居然不是对手。 “住手!”赵飞尘大吼道:“不然俺和甲葵同归于尽!” 凌空疾飘朱妮娅应声而停,两柄螺旋形刃尖离管中窥的双眼不过一拳之距。 管中窥眼睛一眨不眨,被寒意森森的锥尖刺得瞳孔紧缩,额上浸出一层白毛细汗。 朱妮娅红瞳促闪好一阵,终于很不甘心的旋身回退,双足落地,瞪着赵飞尘恨恨道:“等葵姐姐安全了,再让你好看。” “那也要等出去再说对不对?”赵飞尘大声道:“现在开始,你再敢乱来,俺保证让甲葵自爆到爽。” “你……”朱妮娅狠一跺脚,低骂道:“可恶,混蛋,亏大妮娅还当你是好人……” “你也一样。”赵飞尘突然转向管中窥,恶狠狠的道:“再敢乱来,休怪俺袖手旁观。” 管中窥双目精光大盛,道:“你莫忘了身份,难道还敢帮巫蛮不成?” 赵飞尘不悦道:“人巫间远的历史俺不管,就说现在。俺和她做了约定,俺帮忙甲葵,她帮忙救你。结果你一醒就出言挑衅,难道没有毁约的心思?怎能一点信义都不讲?” “幼稚!”管中窥冷笑一声,闭口不言,心道:“和巫蛮讲信义?他们也配?你小子真脑壳坏了。” 朱妮娅看赵飞尘眼神立刻变得柔和多了,嘟囔道:“算你有点良心。” 正在这时,大门处传来重重一响,无比厚重的金属门居然往里凹进来一大片,门户裂开好大的缝隙,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熟悉的腥味。 阿大一下从地上挺起身体,发出惶急的狂吠。 一直缩在一旁没敢出声的何巧儿吸吸鼻子,惊呼道:“好像是那头大鳄鱼。它……它怎么找来的?” ……z=z^2+c…… ------------ 第三十九章 因吹思挺 听到何巧儿的话,管中窥脸色变幻不定,忽然叫道:“我就知道,巫蛮在我族境内设下这座邪阵果然不安好心,居然巫化整片黑泥沼和里面的猛兽,分明想组成一支巫兽军团……” 他冲朱妮娅怒目而视:“外面这大家伙是你召来的,是也不是?” 朱妮娅嗤嗤一笑,道:“白痴。讲你也不懂。” 这点赵飞尘十分赞同,管中窥肯定弄不清核辐射是啥玩意儿。 管中窥冷笑一声,转头向赵飞尘道:“你还怪我不讲信义,却不知她早做好反悔的打算。若非巫兽发狂失控冲进来,你一出去就会被巫兽干掉,她保管还一脸无辜,装成无关,这就是巫蛮一贯的伎俩,既当表子,又立牌坊。” 赵飞尘心道:“你话里臆想的成分也太多了吧!何况居然在个小女孩面前这样骂人家,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 他毕竟没有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完全没法体会人族对巫人的深刻仇恨,这种深刻到刻板的仇视心态,使管中窥绝不会把巫人往好处想,只会想得比更邪恶还邪恶。 突听砰的巨响,足有一人厚的金属门被巨鳄的怪力一下弹飞,扭曲变形的门体在半空转了几圈,重重砸上房间中间的蓝色半环,蹭起密集的火花,一下凹进去大一大块,整个门体深深嵌入。 赵飞尘瞧着严重变形的蓝色半环目瞪口呆。 朱妮娅神色剧变,尖叫道:“不好!快跑!” 她闪到赵飞尘身后,一下抓起他的后领,像小鸡反拎母鸡一样夸张的往门处疾飞。她倒不是多在乎赵飞尘,主要担心赵飞尘体内的甲葵。 大鳄鱼也是笨到不知汲取教训,居然把另一只没被刺瞎的眼睛凑过来往里看,原本森森的绿瞳,如今蔓延血丝,竖直的瞳线又细又紧,急促闪烁的光芒令人能感受到它的痛苦和愤怒。 朱妮娅飞行速度太快,巨大的瞳孔一下来到她面前,足有她娇小的身体三倍大,像一面铜锈掺血的冷光银幕。 她身形倏然一停,掌心又幻出螺旋形刃,黑芒凌空促闪一下,大鳄鱼仅剩的眼珠立刻爆裂开来。 大鳄鱼发出狂暴的咆哮,破裂的眼珠喷出恶心的浆液,巨大的脑袋痛地猛往后甩,一只硕大的巨爪则带着疾啸的腥风,山一样迅猛压来,这是极度痛的下意识动作,更添狂暴和猛烈。 别说朱妮娅看起来还是个不大的小女孩,就连赵飞尘在这只巨爪之下,都显得如此微不住道,真真螳臂当车。 不过有关巫人的一切似乎都超出常理。朱妮娅将掌心一晃,螺旋形刃立刻幻成一面又大又薄的盾牌,居然毫不相让的单手持盾硬顶上去,甚至她还双足离地,正飘在半空。 嘭! 轻盾盾面上剧烈宣泄出一片龟甲样的光华,朱妮娅整个人往下一沉,还不等双足粘地便凌空停滞,竟与她身体完全不成比例巨爪僵持不下。 瞬间的僵持之后,沉重的巨爪竟被轻盾猛地弹起,本就往后跌大鳄鱼瞬间加速倒飞,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后,肚皮朝天仰倒,四肢抽搐,尾巴乱甩,抽得四下飞碎,不过渐渐缓慢无力,更像是濒死的挣扎。 可见同样是刺眼睛,何巧儿用尽气力也没杀死大鳄鱼,朱妮娅这下看着轻描淡写,实则狠毒之极。 被朱妮娅拎着脖子的赵飞尘满身冷汗,立刻打消了挣脱的心思,这么大的鳄鱼都能一下挡飞,扭断他脖子还不跟玩儿似的。 他也头次对巫人的蛮力有了最直观的体会,这小不愣登,看起来可爱到极点的小女孩,居然是头活生生的霸王龙,也不知管中窥生了几个胆子,居然敢指着她又吼又骂。 赵飞尘当然不知道,管中窥真比朱妮娅只强不弱,他之前与风夜心大战一场,还不及回复,又在泥沼中接连遭遇变异的猛虫猛兽,最后更遇上这头恐怖的大鳄鱼,导致连本命的法宝都丢了,否则也不会连甲葵都敌不过,起码也能持平。 朱妮娅手中的轻盾又幻出一片光华,恢复成螺旋形刃的状态,刃尖出还沾着大鳄鱼的眼浆。 她吐出红红的小舌头往上轻轻一卷,皱眉道:“这种头鳄鱼的基因链好奇怪,本来早该被辐射冲得七零八落,没想到断裂处居然被强行拼接起来。通过演算,它应该可以吸收辐射来修补细胞……因吹思挺,这个一定要带回去好好研究……” 赵飞尘忍不住问道:“你用舌头一舔,就能……咳,分析出基因链?” “因吹思挺……”朱妮娅拿奇异的目光瞧着他,大眼睛眨了又眨,一对黑瞳内又闪起圈圈红芒,冲赵飞尘扫视好一会儿才道:“你居然听得懂基因链,实在不像愚昧的人类,你不会是潜伏我族多年的奸细吧?” 赵飞尘一呆,干笑道:“你这么一说,俺就这么一问嘛!不愿说算了,干嘛乱扣帽子。” 心下则暗忖他往后说话真该注意了,别弄到最后人类当他是巫人探子,巫人当他是人族奸细,那真就天下之大无立足之地了。 “你又忘了大妮娅会测谎,你明明口不对心。” “你肯定测错了,俺不信测谎百分百准确。” “这倒是,准确率随情况不同大有波动,尤其你权限还那么高……” 赵飞尘忙道:“什么权限,这是俺的天赋,大家都说俺是天生圣言者。” 朱妮娅以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嗤嗤笑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是天生圣言者,毫无疑问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赵飞尘暗里抹把汗,心道总算把她给带偏了。 朱妮娅突然叫道:“哎呀,和你乱扯什么,里面的那个微型反应炉指不定啥时候爆炸,再不走来不及了。” 赵飞尘也惊出一声冷汗,忙回头叫道:“巧丫头,外面安全了,快出来……呃,还有管大人,还有……咦,你们在做什……天啊!快住手!” 他终于瞧清里面的情形,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z=z^2+c…… ------------ 第四十章 超频的巧丫头 管中窥与何巧儿正合力撕开因变形而开裂的蓝色半环。 管中窥徒手去掰,何巧儿把金属栏杆的断杆当撬棍。 阿大则咬着管中窥的裤脚,不住摆头往后拽,看着像帮忙使劲,实则目光惶惶,分明想将管中窥拖离这里,却被管中窥不耐烦的蹬腿甩开。它仍不死心,又换只腿咬上去乱扯。 动物有时远比人类敏锐许多,阿大似乎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想要离得越快越远越好,可是它并没有抛下抛弃管中窥独自离开。 其实犬类的观念中,并没有人类认为的忠心概念,它是将长久生活在一起,或者将自己养大的人类,视作同一个族群的同伴或者首领,就好像群居的狼,彼此照顾体贴,感情极好,离群的孤狼在残酷的环境中很难独自生存。 千万年的进化,并没有完全消去深刻犬类基因的这种观念,阿大也是一样,它将管中窥视作亲密的同伴,所以才不离不弃。 “快住手啊!”见两人不理自己,赵飞尘又被朱妮娅给提溜在半空,只能干着急。 何巧儿停下动作,为难的瞧向赵飞尘,却给管中窥一声呵斥,吓得继续撬动。 赵飞尘怒吼道:“你要找死随你,干嘛拖着别人?” 管中窥头也不抬:“人族兴亡,匹夫有责。贪生怕死,不配为人。” 与之前拼死要保赵飞尘不同,他这会儿态度冷淡到冰点,显然不满赵飞尘立场不对,刚才居然站巫人一边。 赵飞尘气得脑袋直冒青烟,手足半空乱舞,恨不能扑上去咬死他。 “这是他不想走,可怪不得大妮娅。” 朱妮娅小脸尽是幸灾乐祸,拎着赵飞尘往外飘。 “停,停下……”赵飞尘急道:“管中窥爱死不死,巧丫头必须走,不然俺逼甲葵自爆了啊!” “你……”朱妮娅飘飞的身形倏然停滞,气鼓鼓道:“惯会拿葵姐姐威胁人家。” 赵飞尘偏头瞧见已然僵直不动的大鳄鱼,脑袋忽闪灵光,叫道:“管大人,剑,剑,大鳄鱼身上……你快把剑找回来,远胜现在让巧丫头蛮挖!” 管中窥猛停动作,一拍脑袋:“对呀!夕归在手,毁阵不过刹那间事。” 他转身往外奔,半途一顿,扭头道:“何巧儿,你舍生忘死毁巫阵,不管最后成功与否,都记你一大功,我若活着回去,保你脱罪。之后没你的事了,快走快走!” 朱妮娅凑嘴到赵飞尘耳边,笑嘻嘻道:“他这话好像故意说给你听呢。” 赵飞尘黑着脸小声道:“巧丫头回来就好。你觉得他还有命回去?分明是空口白牙胡乱许诺。” 开玩笑,这蓝色的半环八成就是核电机组,管中窥这人形自走炮一下打上去,真惹起爆炸,神仙下凡也得炸没影了,他还想活着回去?做梦! “俺也觉得他回不去。”朱妮娅幸灾乐祸道:“一旦水冷停下,反应堆瞬发超临界,立马引起蒸汽爆炸,然后石墨爆炸,最后一切灰飞烟灭。那场面,啧啧……” 跑出来的管中窥瞪她一眼,头也不回的错身而过,冷冷道:“真这样,巫蛮的罪孽更深重一层。总有一天,天道不容,天灭之。”阿大紧跟他身后,还以为要离开,一扫之前的惶急,连蹦带跳,欢快的很。 “吓唬谁呀!”朱妮娅小啐一口,嘟囔道:“当鸿钧大神是你家的?你说啥天道就干啥?” 赵飞尘丝毫不关心两人对呛,向跑过来的何巧儿道:“往后别听他瞎指使,神仙家的事,你个凡人小丫头乱凑什么热闹。” 他扭头道:“妮娅小姐,劳驾把她捎上哈。” 朱妮娅似乎很喜欢赵飞尘这么唤她,眉开眼笑的将何巧儿也抓在手里,带两人咻地往外飘。 她飞得又快又稳,毫无失重感,赵飞尘感觉像坐观光缆车一样,还有闲暇左右打量。 这里的环境和设施无一不表明曾经是个比较大的地下隔离带,依稀还可看见一些工程车的残骸,如今看起来好像被那头大鳄鱼当成了巢穴,满地乌黑泥泞,到处都是巨大且凌乱的爪印。 难怪能在这儿碰上它,它根本不是特意找来的,而是回巢养伤,结果几人在里面发出动静把它给惊到了,所以才寻到门户想要破开。 ……z=z^2+c…… 途中,有一处破损的金属管道极为显眼,污水沟一样往外流淌着黑水。朱妮娅视线一直停留在上面,直到转过拐角,再也看不见为止。 赵飞尘则发觉金属管流淌的污水形成一道小溪,顺着通道往外延伸,忍不住问道:“这里会不会黑泥沼泽的源头?” “只是污染的源头啦!那头大鳄鱼在这里也不知呆了多少年,居然没死,真是奇迹。” 赵飞尘心慌慌的道:“这里污染这么重,俺不会死吧?” 朱妮娅奇怪的瞟他一眼,道:“你好歹也是修真士,理论上基因比普通人类强悍很多,只要不在这儿乱引量子波入体,怎会有事?倒是那个石头男这回伤了量子池,之后有他受的,嘻嘻。” 赵飞尘脑袋嗡地一鸣,指着何巧儿道:“她呢?她不是修真士,会不会有事?” 朱妮娅瞄何巧儿一眼,道:“按照你们人类的标准,她是极为少见的脉田错位,按照我们的标准,这叫量子池超频……” 赵飞尘急道:“你直说到底有事没事。” 朱妮娅小嘴一瘪,扭头不理他。 “妮娅小姐……”赵飞尘见何巧儿吓得小脸苍白,心疼的不得了,忙求饶道:“是俺态度不好,保管没下次。” “这还差不多。” 朱妮娅娇哼一声,道:“量子池超频……怎么和你解释呢。嗯……量子池其实并不真是一个池,而是串联你每段基因的一个频率,组成一个微观的量子电池,电压不对,当然没法充电放电……哎呀,以你们人类的愚昧,我哪讲得清楚嘛。” 赵飞尘干笑道:“不用讲清楚,你直接告诉俺结果不就好了。” “也对哈!” 朱妮娅眨眨大眼睛,道:“频率过高,将导致量子池易过临界点,然后被熔断机制终止,所以有等于无。按照人类的观点,她无法使用脉田,永远成不了修真士,不过身体机能总比普通人类强很多的,放心不会有事啦!” ……z=z^2+c…… ------------ 第四十一章 两女争锋 听朱妮娅说何巧儿不会被辐射污染,赵飞尘稍稍放心,笑道:“妮娅小姐懂得真多,受教受教。” 朱妮娅似乎很少能在人前显摆知识,听得赵飞尘没口子夸奖,觉得超有成就感,不免昂头腆胸,得意洋洋,随她心情和动作的变化,飞行的路线一下飘忽起来,观光缆车瞬间变成过山车,几个陡然起伏才重新稳定下来。 赵飞尘与何巧儿吓得脸色惨白。 朱妮娅的话匣子更是关不住:“住这附近的普通人类就惨了,肯定曾经大规模死亡,症状一定千奇百怪,死法一定惨不忍睹,以人类的医学水平肯定连没法治疗,甚至都没法解释……” 她顿了顿,摇头道:“也难说,外面还是有不少动植物存活,肯定在长久的恶劣环境中进化出抗体,对辐射免疫,像刚才那头大鳄鱼甚至把辐射当成一种,嗯……营养剂。相信附近人类的情况也差不多,撑不下去的人早就死绝了。” 赵飞尘心道:“或许何巧儿所谓脉田错位也是辐射导致的另类畸形,相信这类情况在附近的村落里并不少见。” 何巧儿似乎一直欲言又止,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尽瞎说,很久以前的确出过大灾祸,那也是因为遭遇山崩,崩开鬼门,导致厉鬼横行,很多乡民被害死,最后还是三教仙人们以通天道法斩绝厉鬼,封住鬼门……哪是你说的那样。” 朱妮娅嗤嗤笑道:“愚昧。” 赵飞尘心里赞同,嘴上却道:“难怪阳山镇这么信仰三教三清,缘由在这儿啊!” 何巧儿横了朱妮娅一眼,使劲点头道:“自从夏廷派司祭大人来镇上后,这么多年来,就没听山里闹过鬼。” 朱妮娅面露讥嘲,一副不屑理会的模样。何巧儿则面露不忿,似乎还想出言争辩。 赵飞尘忙岔话道:“这里通道好长,什么时候到头?” “就快到了。”朱妮娅飘行的速度放缓,脸上露出些许惧色:“转角就是安检通道,不能再往前面飞。从现在开始,你们跟好我,每一步都要小心,千万不要乱动乱碰,更不要乱走。” 赵飞尘问道:“乱走会怎样?” “被高能激光网切成碎片呗。” 赵飞尘不禁一个哆嗦,干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这里的防御机制全部关闭了么?” “重要的地方还是备有紧急电源啊!尤其是安检通道里面的生命探测室,如果被发现不对劲,就不止是激光网这么简单了。” 赵飞尘心道:“生命探测室,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针对机器人的防御设施,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有什么好怕的。” “哼,这个基地的警戒等级很高很高,防御策略八成是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真要惊动警报,我拼着严重受损,或许还有可能逃出去,以你们人类脆弱的身体,抗得住弹幕一样的激光和机炮?死定了嘛!” 朱妮娅似乎真能从赵飞尘变幻的表情、心跳、体温等细微变化,分析出他的内心活动情况,一番话明显有的放矢。 她说话的同时,赵飞尘心中生出种奇异的感觉,朱妮娅好像突然间真的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有人类的温度,有人类的气味,有人类的感觉。 这是和数秒前截然不同的感觉,包括甲葵在内,无论她和朱妮娅如何长得很像人,动作很像人,甚至连情绪和表情也很像人,但很像也只是像,而非真是。 无论朱妮娅如何像个情绪化的可爱小女孩,她身上总带一丝难以言表的不河蟹,和她贴得越近,她身上的冷寂感越重,并不像是一个活人。 她根本没有心跳,也没有体温,她的每个表情,每个笑容,都恰如其分的重复之前类似的情形,每次嘴角的牵动、眉角的微翘、每一寸肌肤活动的幅度,完全一模一样。 细细回忆这些细节,再对比如今朱妮娅和活人一般无二的状态,赵飞尘不免心惊肉跳。 朱妮娅见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咯咯一笑,拎起裙角滴溜溜的转了整一圈,小模样既俏皮又可爱,仰着小脑袋,还甩了甩眉梢前异常整齐的刘海,咬唇道:“好看不?” 赵飞尘下意识道:“好看……” 他没说假话,何止是好看,根本完美无缺,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毫无瑕疵,完全符合人类最标准的审美,赏心悦目到了极致,没有一丝一毫的缺憾,而且并无之前的机械感,一切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可惜活性态不能维持很久啦!不然让你看个够。” 何巧儿目光不善的盯着朱妮娅,在后面轻推赵飞尘一下:“小巫女不安好心,飞尘哥千万小心。” 朱妮娅撇撇小嘴,一副懒得和你一般见识的模样。 赵飞尘圆场道:“既然不能维持很久,还不快走?” “还是你晓事,不像某女,没胸就算了,居然还没脑。”朱妮娅横何巧儿一眼,小手一招,扭身前行道:“跟紧了。” 何巧儿俏脸腾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气。 赵飞尘干笑道:“别听她瞎说……” 朱妮娅扭回头,不满地打断道:“哪里瞎说了?你看葵姐姐的,再看看她的,居然和我差不多耶,她年纪多大?我年纪多大?等过上几年,哼哼。” 赵飞尘苦笑道:“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大妮娅从来实话实说。” 赵飞尘见何巧儿眼眶通红,都快气哭了,不由冲朱妮娅瞪眼道:“够了,信不信俺再定住你打屁股。” 朱妮娅猛地转身往后一跳,双手捂住后裙短摆,小脸飞红,布满慌张,叫道:“你敢!” 赵飞尘也是见得不得何巧儿受委屈,一时冲动,其实心里很没底气,只强撑着面子,一眨不眨的和朱妮娅对视。 朱妮娅似乎真怕屁股再挨打,而她因为甲葵的关系还真拿赵飞尘一点办法都没有,目光迅速软化,嘴上却硬道:“你等着,总有一天定要让你后悔求饶。人家现在只是没空和你计较,哼,走了。” 赵飞尘心下松气,冲何巧儿低声道:“先出去要紧。” 何巧儿视线和他对上,忍不住低下头,脸蛋更红,竟似醉酒微醺,鼻中轻嗯一声,乖巧的紧跟在后。 ……z=z^2+c…… 卖萌求票~~~ ------------ 第四十二章 大风跳荡军 安检室,似乎并不出奇……应该说和之前行径的通道没有丝毫不同,一样的破败,一样的肮脏,也一样的潮湿,充满陈腐的气息。如果不是朱妮娅特别紧张的神情、尤为小心的步伐,赵飞尘完全没发觉这一段路有什么恐怖的地方。 朱妮娅紧抿着嘴唇,几乎是一步一挪,忽然停住,回头冲赵飞尘努努嘴,视线转到侧方布满一层黑苔的墙面上,小嘴比着口型,无声的道:“小心。” 赵飞尘顺她视线望去,在恶心的黑苔间隙,发现些许奇异的光芒,是某种紫中带黑的怪异射线,泛着烤漆色泽的金属反光。 几乎同时,他感到浑身酥麻,像被一层轻纱拂过身体,甚至扫过灵魂,生出种不着片缕的风中清凉感,一开始轻纱的拂动还很流畅顺利,后来则变得少许滞怠,他立刻感觉浑身由凉变热,近似发烧的状态,似乎正是体内甲葵阻碍的缘故。 赵飞尘还只是感到很难受而已,朱妮娅的情况更不自然,她所有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完全不复之前水灵白皙的鲜嫩状态,竟肉眼可见的升温,先红后黄再渐渐焦黑,逐渐泛起细密的小泡,密密麻麻成片胀起,看起来十分恐怖。 三人中,唯有何巧儿毫不受影响,脚步依旧轻松,其余两人则强压着想夺路而逃的冲动,仍旧一点点的往外挪移……越到这种难捱的事刻,朱妮娅越是一丝不苟,以近乎乌龟的速度,缓缓绕过她探知的所有警报系统。 这是前所未有漫长的半分钟…… 三人终于穿过一道巨大的半圆形门户,朱妮娅立刻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到地上,除了没有流汗外,极度疲累的模样和人类几乎一般无二,小脸通红,气息促喘,口鼻竟喷出热腾腾的白雾。随她换气,身上重度糜烂的肌肤肉眼可见的复原。 赵飞尘则好似刚由桑拿房中走出来,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极度的张开,拼命的排放体内集聚的热气,同样坐到地上大喘气,一时间恨不能脱成赤膊趴到冰凉的地上解热。 何巧儿睁大眼睛,向两人不住打量,满脸不解。明明很普通的一段路,两人为什么会搞得这样狼狈? 三人还没休息多久,后方传来隐隐的震响,头顶上的灯光几乎同时熄灭,半圆形门户里的紫黑光灯更加突显,照得甬道内外一片诡异。 少许沉默后,朱妮娅道:“供电中断了……”她迅速抓起赵飞尘与何巧儿继续往外飞,同时气鼓鼓的道:“可恶的石头男还真敢做。” 被她抓住的赵飞尘与何巧儿双眼同时一黑,感觉到一股沛然大力忽然灌注,将他们全身血液都推往足尖,使得两人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可见这一下加速多猛。 清醒后的赵飞尘又不免开始担心真会发生核爆,以等待死刑来临的心态,战战兢兢的祈祷。 周围失去灯光,显得比之前更加昏黑、破败,像是历经千年万年的泄污水道,肮脏、污秽。 前方很快出现丁点光亮,似乎快到出口,朱妮娅突然加速,激得风声迅嚣,如发动机猛地轰油,此情此景此通道,简直像炮弹出膛,视线一下清明,气味一下清新。 日出东方,天光大明,和曦阳光照射下,无边无际的平原上散布着高大挺拔的巨木,远观郁郁葱葱,近处草丛相间,鲜花簇簇,好一派生机勃勃的美景,绝非暗无天日的死寂黑泥沼。 朱妮娅贴草迅飞,间不容发的错过数棵挡路的巨木,有时还陡然翻转,飞行高度瞬间提升飞行,避过突兀的山石,然后又急剧降低,重新贴地。 她不时做出种种高难度的飞行姿态,足能让最顶尖的战斗机驾驶员汗颜。全因基地内部强烈的电磁辐射,将她各项机能压抑到很低的程度,宛如一个背着重担的聋子瞎子,陡然间脱离束缚,难免欢快雀跃。 被朱妮娅抓在手里的赵飞尘玉何巧儿则像飞机后面的飘带,被急剧的气流时而拽直,时而乱飘,无不吓得心惊肉跳。 也不知飞了多远,朱妮娅终于落在一座小山坡上,松开两人后,伸了个懒腰,小脸上满是享受的神情:“欢迎来到先零大草原。” 何巧儿小脸一白,忍不住后退好几步,颤声道:“先零原……” 朱妮娅笑嘻嘻的道:“别害怕呀,这里没有人夏宣扬的那么可怕。不信你自己看嘛。一碧千里,风吹草伏,远比你们那边更加辽阔无垠,美不美?并没有一天到晚暗无天日,充斥岩浆和烈火啦!” 赵飞尘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巫……巫人的地方?” “是虞……”朱妮娅正色道:“在这里你最好说巫虞,就跟我叫你们人夏一样。” 污鱼?赵飞尘一脸懵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不知是哪个wuyu,但肯定不是他想得这个。心下不由一阵慌乱,人、巫可是世仇,如今落到别人境内,还能有好果子吃? 朱妮娅看出他的恐惧,笑道:“安啦,你人还不错,人家没打算干掉你啦!”伸手道:“已经安全了,快把葵姐姐放出来!” 赵飞结巴道:“好是好,可是……我们要怎么回去?” 朱妮娅努嘴道:“从这往东三十公里,是人夏跳荡军驻地,我们和跳荡军有协议,以我的身份,不能离那边太近,否则视同宣战,所以你得自己走过去。” 跳荡军?赵飞尘记性还不错,依稀觉得这名字很有点耳熟,稍一回忆,面色陡变。 他记得费闲曾说过:人族悍军在风陵,风陵悍卒在跳荡……大风跳荡军的首领不正是风宇渡的老子风陵王么?谁想得到从黑泥沼穿过黑石山,居然到了风陵川附近。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朱妮娅踮着脚将小脸凑上来,好奇的问道。 赵飞尘苦笑道:“俺和风陵川的三王子好像有些过节……” “三王子?风宇渡这坏胚?” 朱妮娅颇有些幸灾乐祸:“他老子风陵王最护短不过,去年风宇渡把夏廷派驻跳荡军的女选士给祸害了两个,事闹很大,据说连你们夏皇都给惊动了,亲令严查,结果风陵王居然威胁造反,这事便没了下文,嘻嘻,你吖……完蛋了。” 赵飞尘脸色更苦。 ……z=z^2+c…… 打滚求票~~~ ------------ 第四十三章 特殊人员 有那么一瞬间,赵飞尘甚至打算走回头路,再从黑石山的地底基地返回黑泥沼泽,怎么也比落到风宇渡地盘好。 朱妮娅脸色忽地微变,转目喃喃道:“爆了,还是爆了,幸好规模不算大,石头男估计完蛋了。” 因为离得很远的关系,草原尽头的黑石山看起来十分模糊,高处耸入云端,左右连绵无尽,宛如浓墨横拖的水墨画,又如黑龙盘卧,极具气势,远比近观时深含意境,更美得多。 赵飞尘遥观望去,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他好歹和管中窥相处过这一段时间,勉强称得上共患难。若抛开警察和逃犯这层关系,管中窥为人其实还蛮不错的,行事有板有眼,给人种对事不对人的公正感,如果真就这样死了,他心里并不好受。 “你看山那边,是不是凹进去一块……”朱妮娅伸指点到。 赵飞尘茫然摇头。 朱妮娅蹙眉道:“地震呢?你没发现地下传来的震感?” 赵飞尘还是摇头,去望何巧儿,见她同样茫然。 朱妮娅撇嘴道:“人类果然差劲的很,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还老喜欢和咱们巫人攀比。” 赵飞尘登时不乐意了,回呛道:“照你这逻辑,狗会吃屎你不会,所以你不如狗?有虫子还会滚粪球呢,你会嘛?” “注意智商。”他伸指比着自己的脑袋,正色道:“人类真要什么都不行,怎么和巫人对抗这么多年?你贬低人类的同时,其实也在贬低自己。” “人类的舌头果然堪称洪荒奇葩,有句古语怎么说的,人类的舌头,眼蛙的腰,灯鱼的脑袋,猥龙的皮。正可以扭反,反可以扭正,黑可以变白,白也可以变黑。好了不说了,快把葵姐姐放出来。从此你走你的风陵川,我回我的太阳堡。” 朱妮娅心里觉赵飞尘乱扯的同时,好像也有些道理,嘴上当然是不肯服软的。 赵飞尘犹豫少许,还是伸出手来,掌心白光一闪,一个向吊坠般大小的半圆物体渐渐由虚化实,纹路十分细致,像一件制作精巧的首饰。 朱妮娅小手一抹,半圆蓦地消失,也不知被她收哪去了。 “你这家伙还不错,言而有信,不像其他人类那样满嘴胡柴,算大妮娅欠你一份情,一会儿就给你还上。” 赵飞尘忍不住回退两步:“一会儿还上……你什么意思?” 朱妮娅耸肩道:“边境发生这么大的意外爆炸耶,你当没人理吗?哼,没有大妮娅帮你讲话,你以为能活着走过三十里?” 赵飞尘见她并不像要卸磨杀驴,心情稍松,干笑道:“一切仰赖妮娅小姐照应。” 听他又唤自己妮娅小姐,朱妮娅心情大好,得意洋洋的挺了挺根本不存在的胸脯,叮嘱道:“最近的巡逻队快到了,等会儿不要乱讲话,不管我说什么,你只当听不见,知道吗?” 她瞟何巧儿一眼:“你也一样,这里可不是乱发蛮的地方,别以为巫人都像我好脾气,像你这样的人类女人在咱们这边很值钱的,被卖做奴隶别怪我没提醒你。” 何巧儿俏脸唰白,缩到赵飞尘身后,怯怯的连头都不敢伸出来,显然朱妮娅言之有物,并不是纯粹吓唬。 赵飞尘皱眉道:“你们还抓……抓人类当奴隶?” 朱妮娅一脸无所谓的道:“这是边境喂,碰见落单的,当然顺手抓了。” 赵飞尘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怒道:“难怪管大人说你们罪孽深重,之前你还指控人类劫掠巫人,你们还不是一样。” 朱妮娅冷笑道:“大部分奴隶都是人类自己卖过来的,是你们把的同类当成货物,为什么我们不行?可没有巫人会贩卖自己的同族,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你们人类指责时义正言辞,私底下又是另一副嘴脸,不觉蛮可笑?” 赵飞尘真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想辩驳都不知如何辩起,被堵的无言以对。 朱妮娅小声道:“没话说最好,他们来了。” 她面向东方,小手举过脑袋,不住挥摇,双掌掌心闪起有节奏的红光,像是什么信号。 东面天空出现三个排成品字形的人型飞行器,似乎正想要包围俯冲,或许是收到信号的关系,立即解除了警戒,又重新聚成品字,迅速将落。 和不知飞行原理的朱妮娅大不相同,这三架飞行器都有明显的尾焰,速度也不算快,发出噪音更比无声飞行的朱妮娅大上很多。 降到很低的飞行器突由横向飞行变成竖直浮空,听得嘎滋几响,上半部裂开个口子,露出三张年轻的人脸。 两男一女,男的异常英俊,女的异常秀气,看起来赏心悦目,和朱妮娅一样,像三尊精致的人偶,美得纯粹,美得毫无一丝人气。 正中的少女一头乌黑的短发,白皙的尖脸,配上帅气贴身的黑色军服,整个人显得干练精神。她似乎是三人的领头,美瞳一扫过朱妮娅:“这里是军事边境,请立刻核准身份秘钥,不然将会被强制军管。” 朱妮娅是个总笑嘻嘻没个正经的污萌少女,这会儿却板着小脸,一本正经,掌心亮出一个奇异的光幕,又立马消失,粗声粗气的道:“特种事务部探员,朱妮娅。” 三人立刻将落,身上飞行器上的枪口炮口缩回合拢,从外面看上去完全无缝。 短发少女修长的双腿砰地并拢,敬礼道:“长官。太阳堡外勤第十三巡逻队,少尉队长申辰。” 后面两人跟她一样动作,也同时喊出自己的军阶和名字。 朱妮娅恶狠狠的道:“我此来,任务绝密,现授权你们封锁有关于我,以及那边爆炸的一切信息,包括太阳堡最高长官在内。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千万别问,不该看的,看了也要忘掉,知道吗?” 申辰正拿余光打量赵飞尘与何巧儿,本来充满对人类的不屑,闻言瞧向两人的眼神立刻不对了,吓得目不斜视。 朱妮娅命令道:“现在,开始清场。” 三个巫族军人立即尾后喷焰,猛地腾空冲天,朱妮娅则向一旁的赵飞尘做个可爱的鬼脸,得意洋洋的道:“俺威风不?他们保管把你们当成特殊人员啦。你们现在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没人敢拦的……慢走不送。” ……z=z^2+c…… 卖萌求票~~ ------------ 第四十四章 德玛西亚 赵飞尘辞别朱妮娅,与何巧儿同往东行,走了老远忍不住回头张望,见朱妮娅仍笑盈盈的在小山坡上踮着脚挥手道别,脸上的笑容被迎面的阳光照得十分灿烂。 赵飞尘心中升起莫明的温暖,甚至还隐隐有些舍不得,过了会儿再回头,朱妮娅已然不见影踪。 他忽然停步,忍不住仰望日光,眯着眼睛指缝半掩,心情一下无比舒畅。 比及之前仓皇的山中夜逃,比及阴深恐怖的黑泥沼泽,比及暗无天日的山腹基地,他从未觉得阳光如此明媚,人生如此自由,大地如此辽阔,空气如此香甜,恨不能大声狂呼,放肆奔跑,直到草原的远方,阳光的边缘。 短短一日一夜的逃命历程,却好似经年弥久,短短几月的洪荒生活,却好似整个人生,远比他昏睡前的世界更加复杂、混乱,难以理解。现在,他已经开始融入这个全新的世界,少了许多对未知未来的惶恐与茫然。 赵飞尘深吸口气,嗅着盛草的清新,冲何巧儿笑道:“咱们走吧!” 何巧儿并没向以往一样立刻应和,反而目光呆滞,小耳朵微微颤动,似乎在倾听什么,忽然一甩马尾,俏目凝注东南方,一脸郑重的道:“风中传来哭泣声,隐隐约约,好像有很多人……” 因为刀、弓都损坏的关系,她将之前基地里获得的金属棍子当武器背在身后,这会儿已然紧抓在手里,小声问道:“飞尘哥,要不要过去看看?” 赵飞尘想了想,觉得刚才朱妮娅已经下令清场,附近该不会再有巫人的巡逻队,也就不应该会有什么危险,何况他也十分好奇这里怎么会有人类,于是点头赞同。 何巧儿兴奋的一扬钢棍,一马当先。 自从遇上甲葵和朱妮娅之后,巫人强大的实力,让一向自信又好强的她大觉沮丧,深感拖了赵飞尘的后腿,这会儿不免想好好表现一下。她毕竟是出类拔萃的猎手,绝不害怕草原上的危险,更不信自己对付不了这里的野兽。 大草原茂草丰盛,随风时起时伏,深处过腿过腰,极目眺望,可以看得很远,但很难发现远方草丛里隐藏着什么。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连赵飞尘都听到风中传来隐约的哭泣声,成片响起,听不清男女。 亏得光天化日,日头正高,阳光灿烂,若换作大半夜,听着这高高低低、飘飘渺渺的哭泣声在深草中萦绕,赵飞尘胆小怕鬼,说不定吓得扭头就跑。 领头的何巧儿一下伏低身子,挥着钢管排开身前的草丛,小声叮嘱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先过去看看,不吹口哨,你千万别过来。” “要去一起去。”赵飞尘笑着一甩手,大风神旗蓦地现于掌中,旗尖虹光如剑亦如带,随手甩了两下,剑光所过之处,茂草如剃发般成片削落。 何巧儿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小脸蛋微微泛红:“都是人家不对,又忘了飞尘哥是神通广大的选士啦,哪需要巧儿保护。” 实是赵飞尘给她的印象一直懦弱的不行,深刻的第一印象,绝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赵飞尘最经不得人夸,尤其何巧儿满脸崇敬的不像话,令他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哈哈笑道:“看俺带头冲锋!德玛西亚!”甩着旗剑虹芒,大步飞奔。 他往前前突一阵,茂草忽尽,显出一小圈空地,空地上蜷缩着二十七八人,大部分都是女子,年龄看起来也都不大,零零散散的分散在空地上,手足皆带着沉重的镣铐,大都抱头哭泣、瑟瑟发抖,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唯有一男两女既没哭泣,穿着也与大部分人并不相同,并非山民装扮,明显高档整洁许多,虽然同样披头散发、衣衫皱巴,还是十分醒目。 那男的三角眼、薄嘴唇,一对小眼睛滴溜溜的绕着少女们乱转,似乎打着什么坏主意,又没胆子去做,反正看着就不像好人。 两个并没有哭泣的少女相拥一起,缩在空地的最边缘,其中一个神情还算冷静,低头轻语,像是正安慰着怀中的同伴。 赵飞尘突然闯进空地,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直没停的哭泣声戛然而止,皆怔怔的抬起头,盯着他发呆。 赵飞尘很不习惯被一群人猛盯着看,浑身不自在:“你们什么人?发生什么事?” 没人回答,大多数人忍不住将身子往后缩,尤其瞧见赵飞尘手拎的光剑后,目光像被火烫般迅疾躲闪,神情充满恐惧。 何巧儿这时从草丛中钻了进来,众人见她俏丽活泼,并不像冷冰冰的巫人,恐惧气氛减缓少许。 终于,那个神情还算冷静的少女轻声问道:“尊驾是人是巫?”她一瞧见赵飞尘手持的大风神旗,目光便即一凝,旋即故作未见的转开视线。 “人。”赵飞尘肯定的道。 少女呼吸急促起来,眼眶开始泛红,又问道:“大……大人是……是修真士大人?” 赵飞尘瞟瞟自己手中的旗剑,干笑道:“只是选士,只是选士啦!” 何巧儿忙上前一步,大声道:“飞尘哥是我们阳山镇新晋的选士,司祭大人亲自认定的。”神情十分自豪,一副与有荣焉的小模样。 众人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然后竟开始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有的人不住磕头,有的人蜷身掩面,有的人晕乎呓语,不一而足。 刚问话的少女眼眶也红得几欲掉泪,扶着同伴起身,到赵飞尘面前福了福身子,道:“奴家姓关,西京人士,小大人可是特意朝廷派来来解救咱们的?不知来了多少修真士大人?” 她这一问话,众人皆静,抹着泪瞧向赵飞尘,各自屏息。 赵飞尘尴尬道:“就俺一个……” 本陷入安静的众人,忽然变得更加安静,有的人又开始颤抖。 何巧儿不满道:“喂,你这小娘子什么意思?瞧不起飞尘哥吗?” 关姓少女露出苦涩的笑容,眼神中充满失望,将怀中的同伴抱得更紧,轻声道:“岂敢,只是蛮荒多巫蛮,纵使这位小大人有心搭救,恐怕力有未逮,猛虎驾不住群狼,一次也救不了许多……” 赵飞尘心下哀叹:“居然又被人给鄙视了,难道俺真生着一张苦比脸?” ……z=z^2+c…… 卖萌求票~~~ ------------ 第四十五章 见钱眼开 正在赵飞尘自怨自艾的时候,那个三角眼的男子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小腿,哭喊道:“求小大人先带我走吧,我一定给大人做牛做马……啊!” “大胆!”却是何巧儿一下揪住他的后颈,竟将他整个人拎着甩开,柳眉高挑,粉脸寒霜,钢棍直点,斥道:“飞尘哥也是你能碰的,他堂堂一位选士,要什么仆人没有?你也配?” 她力气着实不小,三角眼被一下摔得不清,疼得脸青唇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小大人可怜可怜我吧!可怜我的孩子才出生,不能没有爹啊!” 何巧儿娇哼一声,高扬钢棍,似欲抽打:“哄谁呢?长得就不像好人,眼珠还乱转,肯定没说实话。” 赵飞尘对三角眼观感并不好,可瞧他哭得着实可怜,暗忖也不能以貌取人,见人家生得猥琐,就把他当做坏人,忙叫住何巧儿,低头道:“你快起来,和俺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被谁捉的,又怎么会被拷在这里?” 三角眼抽抽啼啼的爬起身,低头抹着眼睛:“小人本是风陵府的商户,前些日子进山收货,回城晚了些,竟给一伙蒙面的强人捉住。小人本以为只是要些赎金,没想到那伙强人根本不理小人哀求……至今日才知被他们卖给巫蛮做奴隶。” 随他说话,一群人皆嚷嚷起来,各自诉说自己的境况,大都与三角眼说得差不多,也同样百般哀求,诉说可怜,要赵飞尘先救自己离开。 关姓少女则抱着同伴欲言又止,似乎不愿与其他人一般丑态百出,结果被渐渐拥来的众人给排挤到后面,蓬乱的头发遮掩下,隐约可见脸蛋涨得通红,不过始终没有做声。 众人像陷入什么吵架比赛,一个赛一个声音大,人也离赵飞尘越来越近,闹得他头都大了,嘈嘈杂杂什么都听不清。 “够了!”何巧儿大发雌威,倒拎着钢棍冲进人群,左一下右一脚,三下两下就把赵飞尘的身边给清空了一圈,威风凛凛的扬棍道:“要带谁走,飞尘哥说了算,再不闭嘴,我这样一棍敲死他。” 她将钢棍狠狠甩了几下,居然凌空爆啸,可见力量极大,要是砸到人脑袋上,一定见红又见白。 众人都被她与娇小身材完全不符的怪力给吓住了,顿时安静下来。 赵飞尘这会儿也算大致了解发生什么事。 这些人应该是被大夏境内的奴隶贩子捉住后卖给巫人,又被接手的巫人给一路押到这里,恰巧碰上朱妮娅向附近的巡逻队下达立刻清场的命令,押送奴隶的巫人走的太急,来不及带走他们。 巫人之所以没有随手灭口,估计也是心存侥幸,盼望禁令如果解除的够快,还能找回来。或许笃定这些人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根本逃不远,到时能捉回一个是一个。 如此一想,赵飞尘不由信心十足,笑道:“大家都别急,巫人刚刚都离开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如今安全的很。” 众人将信将疑的望着他。 何巧儿将钢棍猛地哆地,娇叱道:“混蛋,你们胆敢怀疑飞尘哥?他可是司祭大人亲自认定的选士。” 此言一出,众人间弥漫的紧张气氛居然散了大半,显然在修真士在他们心中地位极高,很受尊敬,连带赵飞尘这个选士也有了令人信服的身份。 反倒是关姓少女微微皱眉,目光促闪,旋即低下头去,掩饰住脸上急剧变化的神情。 她出身西京大户,自不像普通山民般见识短,难免怀疑区区一个选士如何能清楚巫人的动向,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她只得将疑问深埋在心底。 三角眼忽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跪到地上磕头道:“多谢小大人搭救,小人在城中还有好些个铺面,回去一定重酬小大人救命之恩。” 赵飞尘这辈子就没发过横财,每日辛苦工作,也只能说衣食无忧,远达不到优渥的程度,突然听到重酬什么的,不免心生波澜,神情一阵变幻。 三角眼偷瞟他一样,又将头伏低,嘴角挂起些许意味莫名的诡笑。 缩在人群中的关姓少女瞅见赵飞尘变幻的神情,赶忙低下头,思绪如潮般起伏不定。 所谓救人,莫非是与巫人合力演的一出戏,方便这两人混入风陵川。不然哪这么巧,巫人先是莫名其妙的扔下他们不管,漫漫先零原,这两人又正好碰到他们? 赵飞尘好不容易才将波动的情绪给按捺下去,笑道:“不忙酬谢啦,先回去再说。对了,你们知道该往哪走吗?” 关姓少女猛地抬头,大声道:“奴家知道,往东不远就是天罚峡,跨过天罚峡的城关就是风陵城了。” 赵飞尘心道:“朱妮娅不是说往东是大风跳荡军的驻地吗?怎么又是什么天罚峡了?” 他如此想,嘴上也如此问。 关姓少女脸色微白,亏得乱发蓬乱,遮住大半脸庞,所以并不明显。 她对赵飞尘的身份存疑,当然刻意不提跳荡军。 三角眼忙凑上来赔笑道:“小大人问的是,天罚峡正是跳荡军的驻地,先零原进风陵川的必经之路……” 赵飞尘“哦”了一声,心中不由忐忑起来,一来他还是逃犯的身份,二来那边又是风宇渡老子的地盘,也不知他能不能蒙混过去。 三角眼偷偷丢给关姓少女一个恶狠狠让她闭嘴的眼神,冲着赵飞尘继续道:“不过,关口日常还是由城衙维持,军队轻易不会进城的。小大人若找跳荡军有事,恐怕还得先穿城而过,再出城走上一段才行。” 赵飞尘听得心绪稍安,身为逃犯,警察和军队所带来的压力当然截然不同,不由干笑道:“军营还离城挺远哈……” “是极是极……”三角眼趁热打铁道:“既然要赶路,还请小大人施展仙剑,替小人们去除镣铐之苦。” 赵飞尘倏然回神,扬起旗尖虹剑,笑道:“好说好说,你们把手伸出来……” 不得不说,三角眼许诺的重酬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他以前做梦都想当个富二代,啥活都不用干,躺着就有钱。连三角眼异常猥琐的容貌,在他眼里都变得分外可爱起来。 ……z=z^2+c…… 打滚求票~ ------------ 第四十六章 别人家的未婚妻 莽莽大草原,行人成线,落日成圆。 遥遥可见,前方突起一座光秃秃无丝毫植被的巨峰,在两侧无尽延绵的山脉环绕下,好似人脸上挺拔的鼻子,鼻前人中地陷一缝,缝往两边无限延展,裂成一道仿佛抿嘴微笑的弧线。 一座雄伟的城关耸立峰下,不偏不倚镇压人中处,拦嘴唇正中之缝。城墙通体黝黑发亮,似乎通体由大理石铸造,夕阳映照下泛着通红的余晖,更像展翅欲翔的浴火凤凰。 也不知是谁领的头,一行近三十人不由自主的唱起那首凄凉悲呛的古老歌谣:“风陵川,天罚峡,峡下血河峡上家。大风起,魂飞扬,山之上,族有殇……” 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关系,一个个唱得热泪盈眶,极富感染力。 费闲曾用这首歌谣证明风神殿实乃风魔殿,当时赵飞尘还颇不以为然,如今听这些人泪涕俱下,暗忖风神殿果如费闲所言闹得人神共愤,恐怕真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人群中除了赵飞尘与何巧儿之外,关姓少女和她同伴也并非风陵川本地人,所以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唱。两女像是深怕被人注意,所以一直低着头,走在队伍的最尾端,不时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小姐,就就就快到了……”与关姓少女咬耳朵的圆脸少女似乎是个结巴。 “嗯,过城关时不要轻举妄动。他拿着风魔殿标识的武器,又在巫蛮境内现身,实在可疑,寻常人对上他,恐怕白白送死。还是找机会见到风伯伯,让他来定夺。” “唉,才才才出虎穴,又入入入狼窝……小小小姐,找风伯伯我没意见,就怕惊动他家那个坏胚三少少少爷!他见着小姐,会会会不会让风伯伯表态,逼小姐完完完婚?” 关姓少女怔怔地沉默一阵,摇头道:“见不到风伯伯,就没法亮明身份,咱们两个小女子孤身上路,恐怕更加危险……光橙,你怪不怪我?要不是我任性逃婚,你也不会受到连累,差点被卖到巫蛮那边当……当奴隶。” “要要要我说啊,风宇渡比所有巫蛮加起来还可可可恶。秦姐和宫姐最后落个什么下场?她们可都是小姐的贴身护卫,小姐好心让两位姐姐去保护他,却给他逼得……哎呀,都都都怪光橙嘴贱,不该提她们的。小姐,别别别哭了……” 关姓少女低头抹抹眼泪,目中射出深刻的恨意,咬牙道:“是我对不起她们,我关飞歌此生必为她们讨回公道。你不要劝我了,一进城我就去找风伯伯。不就是嫁给风宇渡么?” 她俏眸通红,冷笑道:“他敢娶我最好!” 光橙惶急道:“小小小姐,你千千千万别做傻事啊?” 关飞歌没有作声,入神的往走了一段,忽然俏目一亮,低声道:“你说如果我在风宇渡面前与另外一个男人表现很亲昵,他会怎样?” 光橙顿时更结巴了:“小小小姐,你你你想做做做什么,可可可不要要要乱来……” 关飞歌踮脚眺望队伍最前头的赵飞尘,蓬乱头发遮掩的脸蛋上,浮现出得意的微笑:“这算不算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府藏的兵书我总算没白看呢!嘻嘻!” 赵飞尘不知自己又给人惦记上了,眼见城关越离越近,心情越发复杂,既兴奋又害怕,想要顺利入关,又不想被当做逃犯捉住。暗里盘算到时怎么混进城,最好谁也别惊动。 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何非要救这么大群人了,闹得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何巧儿明显也很紧张,一直抓着他的胳臂,另一只手则不时去摸挂在背后的钢棍。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落入余晖将尽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风陵关前。 关前宽达几十米的裂谷上横挂着一段仅能两人并行的铁索桥,在穿峡而过的呼啸风中不住的摇晃。峡下更不知深有几里,水雾迷蒙缭绕,根本看不到底,只听得有水瀑声隐约传上来,仿佛来自地底的连续闷雷。 一群腰系蓝带的黑衣挎刀武士正守在桥前,眼见一群人又哭又笑的狂奔过来,立刻驱散所剩不多的商旅行人,在桥前拦上拒鹿,抽刀拉弓。 一个黑脸的虬髯大汉懒洋洋的靠在铁索前一张包裹虎皮大椅上,头顶一张巨大的遮阳伞,二郎腿直接翘到面前的案几上,闭目低头,下巴一点一点的,口水都顺着胡子流上衣襟,似乎正打着盹,丝毫没察觉身边的嘈乱。 “啊!那……那边……好像世子殿下!” “没错,是世子殿下……上次大祭我站得很高,远远看过一眼,不会认错的。” “真是世子殿下……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差点被卖做奴隶的一群人忽然哭嚎起来,像看到什么大救星一般,开始你推我挤,疯狂前涌。 赵飞尘顿时让失控的人群给冲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站稳当,一脸茫然的踮脚眺望,完全不清楚这群人为啥突然像打了鸡血般狂热。 何巧儿凑嘴到他耳边道:“他们好像在叫什么世子殿下……” 赵飞尘脸色倏然一白,颤声道:“不会是风宇渡大哥吧?” 何巧儿小声道:“选士比试有规矩的,谁也不能将台上的恩怨带到台下,风三少输成什么样……也怨不得飞尘哥你啊!” 赵飞尘苦着脸道:“关键咱们现在是逃犯,落他哥手里,还不往死里折腾?” 何巧儿终也不免担心起来:“他认不得咱们吧!风三少应该还在阳山镇养伤吧!” “俺可不敢赌……”赵飞尘明显是做贼心虚,咬牙道:“先不急进城,大不了明天再来,明天不行就后天,俺不信他天天守在这里。你说呢?” 何巧儿顺从的点头。 两人趁着一群人冲到关前导致混乱之际,急匆匆溜到附近山坡背面的树林里。 没曾想刚一进林,便瞧见一个头发蓬乱的少女正努力往一棵大树上爬,另一个圆脸少女则趴在高枝上往下伸手。 或许是两人跑进林的动静不小,头发蓬乱的少女吓得一个哆嗦,没及时拉住圆脸少女的手,一下从半途跌落,屁股结结实实坐到地上,噗通一响。 赵飞尘拿眼一瞅,呦呵,熟人,竟是那个关姓少女和她的圆脸同伴。 ……z=z^2+c…… 求票票~求票票~ ------------ 第四十七章 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你不跟大家一起进城,怎么跑这来了?” 赵飞尘十分好奇。他是逃犯,怕被捉不敢进城还在情理之中,关姓少女则是被拐卖的受害人,为啥也不敢进城? 关飞歌揉着痛处从地上爬起,低着头背靠大树,怯生生道:“奴家的大伯哥刚就在关口那儿……” “这不很好么?”赵飞尘更加不解:“正好把你送还丈夫身边啊!” 关飞歌使劲摇摇头,隐带哭腔道:“奴家千里迢迢从西京嫁到风陵,还未及真个过门,就被未婚夫卖给了巫蛮……奴家宁可死在郊野,也不要回那禽兽窝。” “蛤?”赵飞尘失声道:“是你未婚夫把你给卖了!” 何巧儿同样将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不可思议。 趴在树上的光橙见两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差点噗嗤笑出声,忙双手掩嘴,心道小姐平常看起来斯文乖巧,是公认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哄起人来还真有一套。 关飞歌抹了抹眼睛,居然真擦出些泪花:“小大人是来捉奴家进城的么?” “当然不是……”赵飞尘忙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你只管安心,有俺在,没人能捉你回去。” 关飞歌微微福身:“谢谢小大人,奴家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好人。” 一不小心被发了好人卡的赵飞尘笑容有些尴尬:“你总不能一直躲在郊外吧!有亲戚可以投奔吗?俺送过去。” 关飞歌轻轻摇头,幽幽道:“嫁出去的媳妇,泼出去的水,何况西京离风陵路途遥远,奴家一介柔弱女流,恐怕……恐怕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好可怜的小娘子……”何巧儿俏目通红,咬咬下唇,伸手去拽赵飞尘的袖口,凑嘴到他耳边,悄声道:“飞尘哥,你是在册的选士,总归要去西京参加府选,不如顺路带上她吧!” 赵飞尘苦笑道:“还参加府选?只怕一露面就被……咳咳,先找机会进城,到时想办法将她安顿下来。洪三把他家的铺面给俺说了几个,想必让他帮忙安顿一两人不在话下。” 洪三就是之前被救的三角眼,路上一直毕恭毕敬的跟在赵飞尘身边,没口子的感激,一定要拉赵飞尘回他家,不但要让家人拜谢,还准备重礼厚报,后来随人群一齐涌向铁索桥,与一心想溜的赵飞尘走散。 何巧儿对三角眼洪三没啥好感,嘟嘴道:“他看起来可不像好人。” 赵飞尘笑道:“曾经有个聪明人说过,长得越好看的人越是会骗人。你呀,千万别以貌取人。” 何巧儿吐吐香舌,小脸微红道:“飞尘哥也生得好看,难道也不是好人么?” 赵飞尘平常看起来懦弱的紧,跑个山路都跑不动,感觉没用极了,没曾想每到关键时刻竟都豁得出命保护她,这种极度反转,其实令何巧儿大为心暖,何况赵飞尘还是尊贵的选士,不由得她不生出些少女遐思,所以怎么看怎么顺眼。 赵飞尘干笑一下,没有做声。自家事自家知,他算不得丑,但也算不上好看,顶多中人之姿,丢到人群里绝对泯然众人矣。何巧儿八成随口客气,他没必要当真。 关飞歌则听得芳心乱颤,登时将脑袋垂得更低,暗忖:“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他这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瞧破我说谎了?” 她却忘了自己如今头发蓬乱,颜面上刻意抹泥擦灰,模样比乞丐也强不了多少,在任何人眼里都不可能是个美女。 光橙当然知道自家小姐长得有多好看,也以为谎言被赵飞尘戳破,一个激灵手没抓稳,居然滑下树来,直接跌到草地上,摔得噗通一响,四脚朝天,哇哇乱叫。 赵飞尘瞧得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忽然觉得这样笑个姑娘家很是不妥,赶忙故作关心,过去探手虚扶道:“哎呀,没摔伤吧!” 主仆二人整齐一致的往旁避开,同步率爆表。 赵飞尘自然扶了个空,只好尴尬的摸头笑了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附近开得什么花,好独特的香味,清新伴甜,好闻得紧,比风风小姐姐身上的味道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几人弄这一阵,夕阳全没,天色更见昏黑,赵飞尘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何巧儿忙抽出挂在背后的钢棍,道:“我去林里打些小兽,你们不要乱跑。” 光橙则叫道:“我我我来生生生火。”她急忙跑开,到附近拾捡生火的干柴绒草。 赵飞尘奇怪的瞟她一眼,关飞歌稍近几步,低声道:“小大人不知,这丫头小时候受了些欺负,落下结巴的毛病,请小大人千万别笑话她。” 赵飞尘点点头,忍不住嗅嗅鼻子,心道:“原来不是花香,是她香。可惜了,看她谈吐举止,想必家境优渥,家教很好,结果遇人不淑,落到今天这地步,明明香喷喷的一个小妹子,整得这么邋遢,着实可怜。” 人都是看得到别人脏,看不到自己脏的,他也不想想自己在泥沼在野外厮混这几日,只会比人家更显邋遢。 关飞歌见赵飞尘怔怔的打量自己,忙往后退开几步,低头不说话了。 她明明蓬头垢面,衫裙肮脏,可是站姿优雅,纤纤柔弱,竟是赏心悦目之极。 如果赵飞尘能和一个陌生的妹子面对面轻松谈笑,就不算宅男了,如今两人相对沉默,顿时尴尬的不行,没话找话道:“你最好形容一下你那大伯哥的样貌,俺明天偷摸过去瞧瞧,如果不在,咱们再溜进去不迟。” 关飞歌犹豫少许,道:“奴家知道他平常上工的时间,没意外的话,他明天肯定不在的。” 赵飞尘心道:“光他不在有啥用,一定要那个大风世子也不在才行。” 关飞歌则想道:“堂堂大风世子,每月按规矩来城门应付差事,想来也不可能天天来。亏人家小时候对他印象还不错……哼,都说长兄如父,他教出这么个弟弟,能好到哪去?定是一丘之貉,我现在没身份,千万别落他手里……” 她偷瞄赵飞尘一眼,心道:“他拿着风魔殿标识的武器,又在巫蛮境内现身,实在可疑的紧。等见到风伯伯之后,我再用风宇渡来试他,一举两得……嘻嘻。” ……z=z^2+c…… 听说给俺投票的人丁丁会长2公分~不信的投后请低头~ ------------ 第四十八章 别人家的大小姐 一夜过去,无甚大事,连大点的风吹草动都没有。 几日逃命下来,赵飞尘早就累坏了,虽然席天慕地,竟也没心没肺睡得还挺香甜。关飞歌与光橙则红通着眼睛,像熬了整夜没睡,似乎整晚都在担惊受怕,也不知在害怕什么。 何巧儿的眼睛也是红通通的,似乎晚间又在四周弄了些陷阱,甚至还做削了些精巧的木制炊具,不过人还算精神,毕竟是老于山野的高明猎手,几日困劳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个事。一大早天刚蒙亮,又开始生火烧水,熬煮干肉,忙活不停。 光橙勤快的很,也加入帮忙,看她干起活来十分娴熟、手脚麻利,显然不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居然还知道用烧烫的卵石丢到装满水的木碗里加热,令精通野外生存的何巧儿都不免侧目。 唯剩赵飞尘与关飞歌干坐在旁大眼瞪小眼,觉得尴尬想帮忙都插不进手。 光橙不知从哪找出个包装精致的花哨软管,小心翼翼的挤入木碗中的热水里,稍稍晃荡,热水立刻湛碧如蓝,她一面吹着热气,一面送到关飞歌嘴边,并用身体挡住赵飞尘的视线。 赵飞尘偷偷瞅了一眼,心道:“俺靠……还有漱口水,这位关小姐来头不小啊!” 何巧儿这时也端了碗热水过来,掏出盐袋让赵飞尘漱口。 赵飞尘看看热水和盐袋,再看看人家手中碧蓝的漱口水,眼馋道:“那是啥玩意,可不可以分俺一点……” 光橙猛地转身,一下把软管攥到身后,圆脸涨红,结巴道:“这这这是药药药,不不不能乱乱乱给人喝喝的的。” 赵飞尘撇撇嘴,心道:“当俺是土包子么?哪种药喝了又吐的,骗鬼呢!” “光橙,小大人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怎能骗他?”关飞歌红着脸冲赵飞尘道:“小大人见识多广,当然知道这是用来漱口的药膏,奴家离家前就带了这么点,还是娘亲亲手给的,所以……” 何巧儿忙凑嘴到赵飞尘耳边,脸蛋红通的细声道:“漱口的物什是女儿家的贴身的东西,除了自家夫君,是不能乱给人用的……” 赵飞尘听得一愣,这里还有这种习俗?转念瞧向自己手中盐袋,心道:“俺说一个装盐的袋子怎么特别精致,又是绣花又是带香的,原来是巧丫头的贴身玩意儿,等等,她好像说只能给自己夫君用,这几天俺用了可不止一次吖……” 何巧儿见赵飞尘盯着盐袋发呆,脸蛋不由烫得火热,一下抢过盐袋,往他手心胡乱倒了些盐,然后立马扭身跑开,脑后高翘的马尾左右乱甩,晃得撩拨人心,酥酥痒痒。 赵飞尘忙低下头,小口嘬着热水,拿盐漱口,觉得脸上耳后皆有些莫明的烫,暗忖或许是水太烫了,热气蒸脸。 关飞歌拿眼打量两人,觉得他们主不主、仆不仆的,实在有些奇怪,心中对赵飞尘的怀疑不免有些动摇。居然还会羞涩,还会脸红,实在不像风魔殿的妖人。 过不多久,何巧儿将煮好的肉干撕成小块装盘端过来,小脸蛋上的红晕还未消尽,小声道:“飞尘哥快吃,白水煮的兔肉凉就腥了。” 她像乖巧的猫咪一样坐到赵飞尘身边,一小口一小口咬着自己的肉干,不时怯怯地偷瞄一下赵飞尘的脸,又触电般垂下小脑袋,满脸羞涩。 赵飞尘则目不斜视的吃着肉干,浑身好不自在,简直如坐针毡。 光橙那边也端了盘肉给关飞歌送去,撕得远比何巧儿那盘精细,甚至还用肉松摆了个像假山的造型,烫过的花瓣点缀其间,煞是好看。她满脸羞愧的道:“小小小姐,先将将将就吃吧!进城再再再找些青青青茸搭配……” 关飞歌忙往她使个眼色,道:“咱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那么讲究干什么,兔肉也不是非要配青茸才能吃的,你看这不是配了些花瓣么,挺好的。” 何巧儿向赵飞尘咬耳朵道:“飞尘哥,这小姐不简单呢!山里的青茸可难得了,我大伯为摘一枚,从崖上掉下来摔断一条腿。不过呢,足足卖了五十金,我那三个表哥都不愁聘礼娶媳妇儿,还有富余过几年好日子……” 赵飞尘“唔”了一声,小声道:“人家不想显富,恐是害怕惹人觊觎,咱们又不是强盗,就当没听见,别揭破了。” 何巧儿乖巧的点头。 赵飞尘心中不免好笑,这位关小姐明显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都混到蓬头垢面这份上,吃点野兔居然还要花式摆盘。如果这都不算讲究,怎样才算讲究? 赵飞尘与何巧儿吃饭很快,三口两口就扫荡干净,干瞧着关飞歌在那边慢条地理的细嚼慢咽,好不容易等她吃完,光橙居然拿热水冲了一把还沾着晨露的花瓣。 赵飞尘心道这位大小姐还挺会享受的,饭后一碗晨露鲜花汤,意境挺好的。没曾想关飞歌只喝了一口,便掩嘴吐入光橙递上来的木碗里。 赵飞尘这才知道原来是用来漱口的,不由深深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土鳖。 他干笑一声,拍着屁股灰站起来道:“俺出去看看,如果没情况再一起进城。” 关飞歌盈盈起身,福身道:“有劳小大人。” “等等……”何巧儿忽然回身从树干后翻出一把大弓,叫道:“我也去我也去。” 赵飞尘愣了愣,结巴道:“这……这是你昨晚做的?” 他没想到何巧儿居然把来自山腹基地的钢棍,用数条纠结的青藤绑了做猎弓。 何巧儿得意洋洋的扬了扬手中的猎弓:“这根棍子韧性惊人,是上好的弓身材料。昨晚我试了试箭,百步之内,射穿大树不成问题。我给它起了名字叫爆头儿,要是等会儿遇上危险,定要它名副其实。可惜,囊中箭不多了……” “爆头儿……”杀起腾腾的名字,令赵飞尘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捆青藤编得弓弦比你胳臂还粗,亏你居然拉得开……” ……z=z^2+c…… 新书新发,卖萌求票,顺便求罩(*ω*)~~~ ------------ 第四十九章 卖妻典女 与赵飞尘料想不同,清晨的天罚峡前,居然聚集着不少人。 大半是商旅打扮,分成大小好几个营地,大约一二百人,皆忙忙碌碌的收拾行装。这些人显然昨天错过了进关的时间,只好在此扎营等候天明开关。 几乎每人身边都有一个不超过半人高的黑箱,形制全部一样,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箱面上有个醒目的金龙标识,初阳照耀下熠熠生辉,蜿蜒成一个“夏”字,好像印章一样。 赵飞尘不明情况,当然不敢轻易上前,拉着何巧儿猫在山坡后观察一阵,眼见宏伟的城关渐渐开启,好几队武士徐徐渡过横跨天罚峡的铁索桥,设立起临时的关卡,背着黑箱的商人们才挨个接受检查,然后挨个过桥,最后才入关进城。 身后这时传来些悉索声,赵飞尘回头一瞧,原来是关飞歌和光橙。 两人或许在林里等得太久,所以忍不住跑出来看看情况。 赵飞尘指着铁索桥那边苦笑道:“关口查得好严,不知怎样才能混进去。” 关飞歌踮脚瞧了瞧,笑道:“那是针对涉巫的皇商啦!每年都有不少人让巫蛮从境内掳走,也有不少人成功逃回来,只要查明不是巫蛮,没人会拦你入关的。” 赵飞尘心里一块大石顿时落地,轻松的笑道:“俺看你大伯哥好像今天没在,咱们现在就过去?” 关飞歌又往那边瞟了瞟,福身道:“有劳小大人……” 赵飞尘忙道:“嘘,过关时千万别这么叫,你是难民,俺也是难民,进关要紧,千万别节外生枝哈。” 关飞歌心道:“也对,他是风魔殿的选士,当然不敢在风陵川亮明身份,否则享受的绝不是选士应有的优待,而是极度的愤怒和怨恨。” 赵飞尘见她点头同意,长舒口气,壮着胆子领头往铁索桥走去。 其后果如关飞歌所言,几人一说明自己是被巫蛮掳走的难民,非但没有遭到刁难,守关的武士们反而个个饱含同情。 待通过人、巫检查后,驻守官甚至招来一个小队长,让他亲自领着几人进关,直接带到城内接济处,好生安置。小队长也很热诚,一番耐心叮嘱后,方才离开。 说是接济处,实则难民营,凡是从关外逃难回来的难民,都可以在此暂歇,虽然食宿简陋,但绝对活得下去。期间或派信让亲人寄来路费、甚或亲自来接。 就算实在找不到亲人投靠,也可在接济处的安排下于城内打些杂工,生活也许困苦,温饱不成问题。 一切种种,使赵飞尘对夏廷的印象大为改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明程度很低的人类皇朝,居然这么令人感到温暖。 不过,他毕竟没有在此长待的打算,更不想撞上昨天所救的人,以免节外生枝,于是很快从营地脱身,只过几个街口,来到风陵城繁华的大道上。 从外面看来,风陵城宏伟壮观,待走到城里面,却尽显古朴沧桑。 满街皆是厚实的石砖建筑,青白掺杂,坚硬、高大,几乎随处可见损毁又修补过的裂痕,以及大片古陈的烧印,明显是来自战争的伤疤,每处皆是沉甸的历史,每处皆是痛苦的回忆。 这座年代久远的雄城伟关,曾在战火中沉沦,又在烈火中重生…… ……z=z^2+c…… 午时未到,街上行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服饰尚黑带红,与风夜心的装扮十分相似,大都不见奢华,纯是整洁笔挺。路上像何巧儿一样背弓带刀的人也并不少见,男则剽悍武勇,女则英气勃勃,尚武气息十分浓郁。 有对比才有伤害,以赵飞尘的身板对比街上魁梧得不像话的大汉们,简直像小鸡丢进了狼群,满心瑟瑟发抖。尤其见到满大街干净人们后,他开始发现自己邋遢得像乞丐一样,真的羞于见人。 他踌躇半晌才鼓足勇气,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文士打扮的青年问路。 这青年面色太过白皙,身材又纤细,模样有些病恹恹的,是大街上少见的“正常男人”,甚至比赵飞尘还孱弱些。 “你问洪三爷的宣宝阁?”青年将几人好一阵打量,似笑非笑道:“小兄弟,别怪哥哥瞧不起你,宣宝阁不是让人乱逛的地方,兜里没个几斤几两,恐怕连大门都迈不进。你们真想找口饭吃,不如去三爷的望春楼,那儿才广招人手嘛!” 何巧儿见这人狗眼看人低,不免大怒上前,赵飞尘忙将她拉住,干笑道:“望春楼就望春楼,劳烦兄弟给指个路呗!” “好说好说。”青年满脸笑嘻嘻的,居然不嫌赵飞尘身上邋遢,就那么勾肩搭背的搂了上来,笑道:“不巧哥哥我正要去望春楼,相见即是有缘,今儿中午这顿饭我请了,走着……” 赵飞尘被他搂得好不自在,也不好挣脱开来,被强带着转入偏街小巷。 何巧儿秀眉微蹙,摸了摸背后的爆头儿,大步跟上去。 “小小小姐……”光橙也瞧出这人无事献殷勤,不由低声示警。 关飞歌稍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在她看来,赵飞尘不但是位选士,还是以毒心辣手闻名洪荒的风魔殿选士,平常一副懦弱懵懂的样子,谁要当真了,肯定死得惨不忍睹。 可以说风魔殿的恶名给了关飞歌极大的勇气,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肯定不敢被地头蛇带进偏巷。 偏街巷中,四下僻静的很,全无行人。 白脸青年松手笑道:“鄙人华秋风,虽然叫秋风,但一向童叟无欺,从不打秋风。招子嘛还算明亮,看得出小兄弟如今鱼落浅滩,略显窘迫。不过无妨,鲤鱼总有腾飞日,一跃龙门便化龙。最要紧是吃饱有劲先游到龙门嘛……” 这青年看着文弱,手劲奇大,赵飞尘一直被他勒着脖子,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干笑道:“兄弟说啥?俺怎么听不懂?” 华秋风哈哈笑道:“没啥不好意的,古有贾太宰卖妻筹考,今也有高司徒典女求试,一朝腾飞,列据高位,往日的嘲笑与白眼,只能证明你是何等坚忍不拔、卓尔不群、出类拔萃、高瞻远瞩……” 赵飞尘听他胡说八道,一脸懵比:“什么卖妻卖女?” 华秋风笑嘻嘻的伸指,依次点过关飞歌、何巧儿与光橙。 ……z=z^2+c…… 新书新发,卖萌求票,顺便求罩(*ω*)~~~ ------------ 第五十章 一(hu)本(shuo)正(ba)经(dao) 赵飞尘脸色一下黑的可怕,满大街上找人问路,找来找去,居然找到个人贩子,也是真够背时的。 何巧儿已然按捺不住,气得小脸通红,爆头儿抓在手里,也不拉弦,就那么劈头盖脸的猛砸过去。 山里的猎手不是正儿八经的武者,一旦瞅准猎物,保管一声不吭的先下狠手打死再说。 没曾想华秋风异常警惕,动作竟也异常敏捷,挥弓啸声刚起,他立刻反应过来,猛地连跳后撤,同时张手道:“赤手临风兮,蔽日血爪!” 这病恹恹的家伙居然是修真士!赵飞尘不免吓一大跳,这时用道术已来不及,又因牢记管中窥的话,不敢轻易显露圣言术,只好扬手挥起大风神旗。 还是晚了一些,华秋风双掌间已经幻出一只氤氲袅袅的血色飘云,风吹云动间,云爪瞬间涨大,虽然远达不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但封锁小巷天空还是轻而易举。一下子笼罩得天光暗淡,散着血色光华的飘云幻成五指猛地抓来。 大风神旗这时才出掌心,旗尖虹剑还不及甩出。赵飞尘眼瞧血爪当头抓来,骇得脸青唇白,这种刺目的血红,瞧着就见邪恶,明显不是什么正道路数,他可不想挨上一下尝尝其中滋味,下意识的将旗高高扬起,一心只想护住脑袋。 “啊,这是……”华秋风发出一声短促地惊叫,莫明而起的巨风霎时停滞,下一刻,风消云散,刚还骇人之极的罩天血爪踪迹全无。 赵飞尘一直保持着那个抱头缩脖的姿势,好像经历沙暴的骆驼,只顾把脑袋埋在沙子里,掩耳盗铃般等待末日风暴的审判。 何巧儿兴奋的唤声传入耳朵:“厉害了,我的飞尘哥。” 赵飞尘将抱头的胳臂放下,扭头乱看,一脸茫然:“俺做什么厉害了?” 关飞歌斜眼盯着赵飞尘手中的大风旗,心道:“装吧,你继续装吧!姓华的分明用得风术,八成是风魔殿的外围喽啰,碰上你这个拿着风魔殿法宝的大佬,吓都吓死了,别说没有还手之力,有也不敢啊!” 她面上却应和着笑道:“小大人的确厉害,只一下,他就吐着血逃走了,不知用得什么道术呀?看着好像不是三教的法门。” 逃走了,还吐了血? 赵飞尘干咳几声,努力掩饰刚才的丢人,挺胸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是俺家传的独孤九剑,姿势是有些难看啦,其实先守后攻,意在示弱于敌,诱其深入,然后直指要害,后发先至,攻其必救。出招在有意无意间,毙敌于无常无形中。哼哼,量他也没种回来,不然还要让他尝尝俺的六脉神剑……” 赵飞尘一面吹比,一面冲着巷口胡乱比划着大风旗,把旗当剑耍,自以为一招一式甩得很潇洒,实如抽风犯癫跳大神。 何巧儿一向信他,被唬弄得一愣一愣的,看得一眨不眨,满脸羡慕,满目星星:“这就是独孤九剑么?瞧着好厉害,可惜巧儿没法学……” 关飞歌强忍笑意应声附和。 被两个女孩子先后吹捧,赵飞尘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一下得意忘形,更加来劲,手中旗子甩得呼呼有声,恍如风中凌乱。 光橙年幼,见不得有趣,实在憋不住,被逗得咯咯直笑,引得关飞歌也噗嗤笑出声来。 何巧儿听出两女似在嘲笑,不由俏眸怒视。 赵飞尘讪讪收旗,尴尬地岔话道:“这下好了,好不容易遇上个带路的,却是个坏蛋,现在去哪找洪三嘛!” 何巧儿还在恼怒关飞歌,娇哼道:“你这小娘子好歹在风陵城呆过,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要指望飞尘哥,他……他又不是你哥。” 关飞歌忙低眉敛目,小声道:“巧姑娘知道的,奴家待嫁时不许出门,着实不清楚城内的情况。” 光橙气嘟嘟的鼓着圆脸,圆溜溜地大眼睛狠狠瞪着何巧儿,显然不忿极了。 关飞歌赶紧偷偷塞给她个眼色。 光橙只好垂下脑袋,可是嘴巴依旧噘得老高。 赵飞尘伸长脖子,往巷外张望一下,为难道:“要不,俺再出去找人问问路?”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本就觉得自己邋遢而羞于见人的赵飞尘,经此一遭,更不愿出去与满街的剽汉打交道了。 关飞歌听出他语气中不情不愿之意,心道:“这可是去找风伯伯的好机会!” 她微微福身,道:“巧姑娘说得对,总让小大人照拂,奴家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奴家一介女流,想必问路更加方便些。” 赵飞尘想了想,道:“也好。” 关飞歌强按捺住欣喜,轻盈盈的走出偏巷,好一会儿才转回道:“问到了,宣宝阁远在北城,望春楼离这儿也不近,万幸洪三爷的府邸就在旁边,不过两三个街口……小大人意下如何?” 赵飞尘喜动于色,道:“能直接上门当然最好,请关小姐带路。” ……z=z^2+c…… “洪三”的府邸似乎远离繁华的市井,四人越走越偏,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周遭的环境也渐渐清谧幽静,鸟儿脆鸣,蝶翩于丛,空气中荡漾起或浓或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沿途,不时瞧见几处高墙或亭台,皆隐于草木深处,偶露一角,看着就知是富豪显贵的豪华府邸。 赵飞尘就像穷小子进了富人区,说话都不敢大声了,走路显得很不自在,对一直冲他十分谄媚的洪三,也开始多了些莫明的敬畏,心中愈见忐忑。 他没想到长相猥琐、像个小混混的洪三,居然住在这种地方,明显富贵逼人。 关飞歌忽然踮脚眺望,然后匆忙领头离开大路,往林间曲折的小道转去。 赵飞尘忍不住问道:“这是去哪?不会迷路吧?” “前方快到了,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关飞歌脚步不停,反而加快少许,似乎深怕赵飞尘瞧见前方大院上挂的风府金匾:“小大人自然是有身份的人,不过如今这身装扮,怕是进不来正门,还是由后门走好。” 赵飞尘低头看看自己肮脏的衣衫,不疑有他,信服点头,紧紧跟上。 ……z=z^2+c…… 新书新发,卖萌求票,顺便求罩(*ω*)~~~ ------------ 第五十一章 沐浴星空下,清泉涤我心 富贵人家的后门,也远比寻常人家的正门阔气许多,非但阔气,还颇有意境,平整的石板路,两边的种满笔挺的银杏,如今叶色尚翠,但可知一到秋时,必定枝叶遍黄,落叶纷飞,金灿覆地,美不胜收。 关飞歌似乎迫不及待的上前敲门。很快大门打开,一个黑衣短褂灰腰带的汉子探出头来,不耐烦的道:“午时才到,潲水还没装满,你们……咦,你们什么人?” 他往后退开,似乎要放声大喊。 光橙上前一步,挡住赵飞尘的视线,飞快从怀中掏出一物,架在灰腰带的眼前,又飞快的收起来,还是那么结巴的大声道:“你你你主人一定有交交交代过,近近近期是不是有有有要紧的人上上上门……” 灰腰带像是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神情一下变得极度谄媚,点头哈腰道:“哎呀,的确如此,家主无时无刻不翘首以盼,只没想到小姐居然走咱们这边,真是小的荣幸呐!请,请,几位快请进呀!” 跟在后头的赵飞尘不由长出口气,心道洪三模样不咋地,人还是挺地道的,果然全都向下人交代好了,早知道干嘛走后面,风风光光进大门多好。 紧张的心情一放松,赵飞尘便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府内的情况。 同样也是石砖结构的建筑,远比城内的建筑更显精致,也更加干净。 沿途有不少正在打杂的仆役,也是一样的黑衣短褂灰腰带,在房屋间进进出出,显得忙忙碌碌,偶尔有人拿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不过大都只短瞟一眼,便继续做事,一切井然有序。 穿过后院,是一个占地颇大、根本看不到边际的花园,小道曲径通幽,隐现池塘假山,更见凉亭一角,飞檐挂兽。再往前走些,居然有小桥、有瀑布,甚至还养有一些飞禽走兽。 这哪是花园?明明是精心设计的公园加动物园嘛!无论大处或细节,皆精细精致,与自然完美融合,全无人工雕琢的痕迹,完全浸透设计人的心血,完全体现难以言述的美感。 赵飞尘好歹也曾逛过些名胜古迹,著名园景,更是动物园的常客,看着喜欢,还不至于失态。 何巧儿则是村中成长,山里野大,何曾见过这等雅致可人的景致? 活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瞧得眼花缭乱,红嘟嘟的小嘴自张开后,几乎就没合上过,不住发出长长短短的惊叹,脑后的马尾更是甩得俏皮飞起,连系发的红绸带都在风飘中透着些欢愉。 “呀!飞尘哥,那趴着一头雪花鹿耶!明明大夏天的,怎么可能……旁边堆得都是冰块嘛?难怪……” “呀!飞尘哥,你看那只麝猫,蹦蹦跳跳好可爱!” “呀!飞尘哥,有只浮图狗吐着舌头冲我笑……是不是成精了。” 赵飞尘被烦得没法没法的,忍不住道:“什么浮图狗?明明是头柴犬嘛!这种狗天生一副笑样……咱们是客人,别大呼小叫给主人添麻烦。” “噢……”何巧儿脸蛋微红,乖巧的低头,高翘的马尾也软绵绵的耷拉下来,碎步跟他身后,再不敢左右乱看。 好大的花园,几乎走了快一刻钟,赵飞尘才看到一片零星点缀在景观内的小楼,有二层的,有三层的,更多平舍,错落有致,高低有别,并带着大小不一的庭院。 灰腰带止步在一间平舍前,冲赵飞尘笑道:“这位小哥,再往前是女宾苑,请先在这间梳洗,暂且歇息,可好?” 赵飞尘笑道:“好。” 灰腰带低头躬腰上前替他推开院门,又转身道:“三位小姐,请稍往前行,过桥后,自有婢女侍候。想必家主这时已经得到消息,少时将在内厅相待。” 关飞歌似笑非笑的瞟了赵飞尘一眼,淡淡道:“巧姑娘想来不愿和你分开,不如让她留在这儿好了。” 本有些蔫吧的何巧儿一下高兴起来,红着脸蛋使劲点头。 赵飞尘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想了想没头绪,眼瞧着关飞歌带着光橙过桥走远,转入花丛忽不见。 灰腰带这时也走不见了,他只好带着何巧儿进院进房。 房舍打扫的很干净,推门便嗅到清新的味道,不像女子闺阁般气息甜腻,透着阳光少年的精神。 尤其经过房舍周围巧具匠心的花木设计,正高正毒的日头被半遮半掩,丝丝缕缕的由四方顶窗扬洒进来,照得房内温暖却不热,光明却不晃目,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小厅两侧开门通院,然后是隔间和里间卧室,皆以屏风隔开,舍内摆放无不低调奢华,虽然赵飞尘一样都看不懂,也觉得好有内涵。 何巧儿吃力的从小厅的另一边侧门,拖出一个比她身子足大三倍有余的大木桶。荡出满地的水花,以及零零洒洒的茶瓣,还冒着热腾腾的茶香,仅闻这扑鼻的香气,就知道定是上等好茶。 一则说明何巧儿实在蛮力惊人,居然拖得动这么一大桶水。 二则说明这处府邸的主人实在讲究到了极致,在他们进来这点时间里,居然连洗澡水都给准备好了。 何巧儿的小脸蛋被茶香蒸得热腾腾、红扑扑,拿手抹了抹额头与鼻尖的细汗,嗔道:“好个洪三,竟把洗澡的木桶搁在屋子外面,谁会在院子里洗澡啊!真不知羞,我就说他长得不像好人嘛!不过他家的澡桶还真高真大呀!” 赵飞尘哑然失笑,道:“人家这叫会享受,边赏花边洗澡嘛……澡桶旁边是不是还搁了点心?如果是晚上,那就更美了。还记得广告词,什么沐浴星空下,清泉涤我心。俺原来陪……去泡温泉,就这样被人家哄去不少钱……” 他声音忽然低落,显然想起从前和妻子宋夜心在一起的美好日子。 “是吖是吖,不有光点心,还有酒呢!”何巧儿咬唇道:“飞尘哥见过大世面,不像巧儿什么都不懂……” 她的声音也显低落,红着脸偷偷去瞟赵飞尘,细声问道:“飞尘哥,只……只有一桶水呐!” 赵飞尘蓦地回神,笑道:“你去洗吧,俺看旁边有个池塘,水清得很,就在那凑合好了。” 何巧儿“噢”了一声,似乎透着某种失望。 ……z=z^2+c…… 新书新发,卖萌求票,顺便求罩(*ω*)~~~ ------------ 第五十二章 由客变仆 在院旁清水池一番梳洗打理后,赵飞尘换上为客人备好的全套黑绸薄袍,因为十分宽大,只好将红腰带系得更紧,走起路来显得拖拖沓沓,但也没法。 他回院后听得屋内还有水花响,不由暗笑女孩洗澡都是这么慢,连一向风风火火的何巧儿也不例外。于是在后院树荫下找了处躺椅,悠悠然然的半靠着歇息。 又过好一阵,何巧儿才由房内轻盈的走出来,脑后的马尾难得解开,半湿半干的黑发披肩散开,还微微冒着热气,蒸得小脸越发白里透红,唇瓣更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莹莹蒙亮,竟透出些与她小小年纪不符的妩媚。 她同样换上了全新的黑绸薄袍,腰系红带,居然没有过于宽大,全因她直接把上衫当成了及膝的窄裙,裤腿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裁剪过,短得刚好合适,倒像条衬着黑裙的灯笼裤,显得异常俏皮可爱,根本是个时尚过度的女中学生嘛! 赵飞尘瞧得眼愣,直到何巧儿把红扑扑的小脸凑近才回过神,结巴道:“渴不渴?俺给你摊了杯糖水,现在应该凉了罢……” 何巧儿点点头,轻轻的捧起水杯,挨他身边跪坐,小猫咪一样蜷缩着身子,低下头小口小口的喝水,看起来乖巧极了。 赵飞尘忍不住嗅嗅鼻子,空气中弥漫的茶香掺着青春少女的气息,还微带点沐浴后水雾的湿润感,尤为好闻,也令他十分尴尬,只好乱转着头没话找话道:“没想到洪三这么富贵,好像一不小心救了个了不起的人呢!” 何巧儿似乎很喜欢喝糖水,居然吐着粉嫩的小舌头舔着杯沿的水渍,甚至还卷卷唇角,享受的眯着眼睛,闻言瞪大眼睛仰脸道:“巧儿总觉得他不像好人,飞尘哥来这半天了,也不见他找来,哼,可恶。” 赵飞尘想了想,道:“是有些奇怪,看这里的规模,他身家何止丰厚?想必贴身护卫也不少,是怎么被人掳走还卖掉的?” 何巧儿蓦地起身,急匆匆的往屋里跑。 赵飞尘讶道:“你做啥?” “拿武器……”何巧儿动作颇快,再出来时,又是全副武装了,背后双弓一好一坏,中挂箭囊,腰畔插着匕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又挂满了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头发也重新拿红缎带系成了高高的马尾,恢复英姿飒爽的少女猎手形象。 赵飞尘哭笑不得:“咱们好歹是客人,在主人家里这样不好吧!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抢劫的。” 何巧儿低声道:“飞尘哥没感觉到么?这附近起码不下十双眼睛一直盯着咱们,之前还没有,突然就冒出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哼!” 赵飞尘吓了一跳,扭头乱看,只看得见鲜花绿草幽木,哪有半点人影。 何巧儿耳朵动了动,忽然伏低身子,挡在赵飞尘身前,爆头儿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抓在手心,搭箭拉弦,嘎吱一声,一下满月,黝黑锃亮的箭头明显经过特殊处理,日照下没一点反光,微微颤抖的左右轻摆,似在寻踪瞄准。 “是谁过来!快停步,不然我就放箭了!” 赵飞尘顺她箭尖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是院门的曲折小径,没有人影。 不过他一向信任何巧儿的判断,大声壮胆道:“俺可是正儿八经的选士,莫要逼俺出手。” 一个红边黑衣人施施然的现身踏近,个头不高,稍有些胖,圆脸小眼短头发,脸上没见害怕的神色,反而显得有些倨傲,束手在身前,淡淡道:“小小选士,有什么了不起。敢在王府放肆,也不摸摸脖子上长了几个脑袋。” 何巧儿吓了一跳,赵飞尘也听得一呆:“王府,什么王府?” 圆脸男冷笑道:“风陵城的王府,当然是风陵王府。小丫头还不把弓放下,免得害虞某人破了自己不杀女人的规矩。” 何巧儿手抖得厉害,小脸唰白,全身都软了。她连司祭费闲都怕得不行,一位王爷在她心中自然是几乎顶天的高位,哪敢在王府里动武?一下将弓弦松开,箭枝啪的掉在地上。 赵飞尘对皇权敬畏不深,虽有些胆怯,还不至于像何巧儿一样连站都站不稳当,结巴道:“这……这是风陵王府……岂不是风……” 他忽然闭嘴,心道这会儿要是提起风宇渡,他才真的死定了。 “还行,知道点分际,晓得闭嘴。” 虞姓圆脸男笑了笑,道:“牢记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有你提问的份,一次都嫌多了。现在我来问你,你和关小姐如何相识,如何同路,又如何找到这里?小心回答,错一次我可以当你口误,错两次我就会手误了。” 他扬开掌心,掌心光带成旋,啸声渐涨,随手一甩,团风似重磨飞砸,一下从赵飞尘耳边掠过,砸到刚做的躺椅上,坚木的躺椅连点声响都没发出,瞬间瓦解,像被千刀万剐了一般,散成一摞木屑。 似在证明他如果手误,这摞木屑就是赵飞尘的榜样。 由头至尾,赵飞尘都被旋风散发的寒意刺得头皮发麻,浑身僵得一动都不敢动。 何巧儿比他强些,起码还能瑟瑟发抖。 圆脸男重新束手身前,慢条斯理的道:“你知道我姓虞了,往后可以称呼我虞执事。现在,轮到你说话。” 赵飞尘稍松口气,忙将与关飞歌相遇的经过讲出来,这一段其实并没有需要隐瞒的地方,他只想隐瞒住自己此前的经历。诉说时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虞执事深问。 没曾想虞执事只关心他与关飞歌的互动,对旁的事根本提也不提,甚至还好几次嫌赵飞尘啰嗦,颇不耐烦的让他捡要紧的说。 其实与关飞歌相遇并没多久,根本没发生多少要紧的事,赵飞尘很快讲完。 虞执事脸色没啥变化,看不出喜怒,淡淡道:“王府里不养闲人,你既然有选士的身份,想来当个小差不成问题。从明天起,去差房报道!看在你对关小姐稍有助力的份上,这间平舍就算是奖赏罢!也不用去和那些当差的挤着住……” ……z=z^2+c…… 求收藏~求推荐~ ------------ 第五十三章 何氏足疗 看着虞执事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赵飞尘的嘴巴越张越大,心道:“谁要到王府当差了?别说俺没当下人的习惯,就冲在风宇渡的份上,俺躲都躲不及呢!会傻到自投罗网?”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虞执事闭嘴,干笑道:“多谢虞执事的好意,可惜俺还有事,这就告辞了。”拉起何巧儿绕过他。 虞执事施施然的站在那里,没有作声也没有阻拦,脸上似笑非笑。 赵飞尘还没走出院门,就看到五六个魁梧的彪悍武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字排开,黑压压的堵在门口。 赵飞尘回身大声道:“虞执事!俺好歹也救了关小姐,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俺不要赏赐,直接走还不行么?王府……王府就能这么霸道吗!” “不放你走,也是为你好。”虞执事淡淡道:“你还远未够资格让虞某人解释什么,我多说这一句,已是看在关小姐的面上特意破例。现在,两条路,站着当差,或……横着出府,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选吧!” 赵飞尘差点气昏过去,连喘好几口气才强压住心火,咬牙道:“俺选当差。” “这就对了。”虞执事随意挥挥手,堵门的王府武士立刻散退。 他也转身离开,几步后顿住,侧脸道:“给你个建议,往后不要再和关小姐见面,离她越远越好,否则早晚害死你自己。” 赵飞尘赌气道:“如果是她非来找俺呢?” 虞执事头也不回的走远,一下转入曲径,身影被花丛完全挡住,唯有声音传来:“那就该着你倒霉,因为死得还是你,也只能是你。” 赵飞尘气呼呼一脚踹到院门上,然后立马抱着脚跳起来,然后一屁股摔到地上,嘴唇发青,疼得直哆嗦。上好的院门,发青的铁木,挡得下刀砍斧剁,当然更挡得下赵飞尘的足趾…… 何巧儿忙俯身帮他脱靴去袜,拿眼一瞧,袜头都被鲜血染红了。 赵飞尘的大拇趾生裂了个血口子,青中带紫,肿的可怕。 何巧儿也不嫌脏,赶紧含到嘴里允吸几下,吐出污血,然后从腰畔的紧口小包里翻出草药和棉带,将草药敷上,严严实实的用棉带包裹起来,动作麻利之极。 赵飞尘瞧得目瞪口呆,连叫痛都忘了。 何巧儿忙完后才知羞涩,脸蛋儿一下子绯红如霞,耳廓发烫,赶紧将赵飞尘拽起身,扶着往屋里走,一路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拿眼瞧他。 经这一遭,赵飞尘胸口的闷气也发不出来了,靠在床边发呆。 何巧儿低声道:“我……我出去漱口……”一溜烟的逃出房去,慌慌张张的模样,像是被点着尾巴的小猫咪。 过了好半天她才转回,面上挂着些没擦尽的水珠,明显拿凉水给脸蛋降过温,耳尖还是冒红,神情已然镇定多了,乖巧的坐在床边,拿小手给赵飞尘揉脚掌,也不去搅他发呆,只一心一意的活血化瘀。 或许是山中捕猎难免受伤,需要自疗化瘀的关系,所以她的按摩手法十分娴熟,不轻不重,松弛有度,很有一套,也不知是不是何家祖传的。 赵飞尘渐感舒畅,眉头舒展,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似乎连胸口的闷气都被慢慢宣泄而出,叹气道:“都怪俺看走了眼,还以为这关小姐心地不坏,结果被人家狠狠的坑了一把,把你也给连累了。哼!难怪当时不走正门,诚心骗人进来。” 何巧儿一双巧手按摩不停,轻声道:“不怪飞尘哥。” 赵飞尘满脸郁闷:“这下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风宇渡在不在这里,要是不小心与他撞了面……唉!” 何巧儿也想不出任何办法,这里毕竟是王府,想想也知道一定侍卫众多,高手如云。两人都清楚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正在相顾发呆的时候,一把稚嫩的女声在外面唤道:“小小小大人,是是是我。”一听这熟悉的结巴,就知是关飞歌的小侍女光橙。 两人愕然互望,光橙又道:“小小小大人,方便光橙进进进来么?” “坏丫头还敢来?”何巧儿大怒起身,抓弓在手,要往外冲。 赵飞尘一把拉住,冲她摇摇头,黑着脸道:“原来是光橙小姐,请进。” 光橙推门而入,连转两道屏风,来到内室,手上拎着个精致的描金高盒,肉嘟嘟的圆脸上笑意盈盈。 赵飞尘拿眼一瞧,目光一亮,虽然还在气头上,也不得不承认好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肉呼呼脸蛋,齐整的刘海,一身黑白分明的侍女长裙,纱轻半透,花案细腻,其做工用料只怕比一些富贵人家的华裳还考究些。 比之前蓬头垢面的模样相差何止千里?若非她结巴的声音太好认,赵飞尘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何巧儿也瞧得一阵恍惚,回神怒道:“飞尘哥有什么对不起你们,你们要这样害他?” 光橙疑惑道:“巧儿姐姐,你干干干嘛发这么大大大火?” “你还装蒜!”何巧儿气得俏脸通红,一下伏低身子,弓背压腰,手按腰畔,活像扑食前的雌豹。 赵飞尘忙按住她的肩膀,冲光橙道:“是关大小姐让你来的么?” 光橙将手拎的高盒放在榻前小几上,笑道:“是是是,是小小小姐让光橙来来来看看看看小大大大人你,随便送送送些酒酒酒食,咦,你你你的脚怎怎怎么了?” 赵飞尘自觉丢人,吸吸鼻子道:“不劳关大小姐关心,俺好得很,在野外都没饿死,诺大的王府,想必也饿不死的。” 光橙被他讥讽得脸蛋发红,声音小了些:“一饭饭饭之恩,小姐怎会会会忘记,这这这不让光橙来感感感谢你们么!” 何巧儿气鼓鼓的道:“谁稀罕了,拿走拿走。” 光橙完全不明白两人为何如此态度,眼眶都急红了,可她越急越结巴,死活都说不一二三。 赵飞尘见她委屈的模样不似装得,忍不住问道:“难道不是关大小姐让那位王府的虞执事……哼,非把俺留下来当王府的下人仆役吗?” 光橙圆溜溜的大眼睛登时瞪得更圆:“他他他敢敢敢!” ……z=z^2+c…… 求收藏~求推荐~ ------------ 第五十四章 科学证明,软不如硬 光橙的态度令赵飞尘颇为意外:“这么说不是关大小姐有意刁难?” “当当当然……”光橙急道:“小小小大人安心用用用食,光橙这这这就回去找小姐姐姐,让让让虞执执执事给小小小大人道歉。” 何巧儿的脸色好看许多,赵飞尘也笑道:“那倒不必,只希望关大小姐能帮忙说话,放俺们出王府就好。” “这个……”光橙面现为难,低声道:“恐怕,不不不行……” 何巧儿柳眉拧起,娇叱道:“怎么不行?” 光橙苦着小脸,道:“小小小姐也是做做做客,管管管不来王府的的的事。” 何巧儿气恼道:“又不是我们想进来,是你家小姐把我们哄进来的,她不管谁管?” 光橙急得直打转,眼睛红通通的,可是结结巴巴的什么都解释不清楚。 赵飞尘只好道:“这样吧!能不能让俺见见关大小姐,看她怎么说。” “不不不行……”光橙都快哭了:“小小小姐不能在在在王府见你,会会会被人撞撞撞见的……” 何巧儿怒道:“飞尘哥见不得人么?” 赵飞尘按住她的肩膀,冲光橙道:“你总可以告诉俺,什么时候能离开王府吧?” 光橙摇头表示不知。 赵飞尘又问了几个问题,光橙要么答不上来,要么结结巴巴说不清楚。问到最后,只好放她离开。 何巧儿气得小脸通红,跺脚道:“飞尘哥干嘛让她走?” 赵飞尘苦笑道:“她一个小姑娘,还是个结巴,硬不得软不得,留下有什么用?如今人在矮檐下,真和关大小姐闹僵了,没好果子吃的。” 何巧儿娇哼道:“那小娘子定是瞅准飞尘哥心软,所以故意派这么个丫头来搪塞。换做我,定把她吊在外面树上,不放我们走,就挂她到风干。” 赵飞尘干笑道:“饿了吧!吃饭吃饭。” 何巧儿嗯了一声,也不再抱怨,过去打开食盒,将饭菜一溜摆开。 佳肴丰盛,菜香扑鼻,居然八菜一汤,荤素各半,加一煲香米,虽然每碟量不多,但两个人肯定吃不完。 尤其每道菜式皆精致到前所未见,看不出由什么食材制成,甚至还有一壶酒,两个杯。 别说何巧儿,赵飞尘都没吃过这么上等的佳肴,加上这几日风餐露宿,总是半饥半饱的,自然胃口大开,什么烦恼都抛诸脑后,先大块朵颐再说。 赵飞尘吃得兴致颇高,还想喝几杯酒尝尝鲜,何巧儿却少见的发蛮,强行拦阻,借口是瘀伤不得饮酒,让他好生失望。 吃饱后,何巧儿进进出出的收拾碗筷,赵飞尘则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打盹,心道吃完饭不用洗碗的日子真好。 何巧儿忽然匆匆由屋外跑进来,低声道:“那位虞执事又来了。” 赵飞尘忙道:“快扶俺出去。” 虞执事打了个哈哈,施施然负手的踏进内室,虚胖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岂敢劳动尊足,虞某人自行进来便好。” 赵飞尘见他来者不善,硬着头皮学他拽文:“虞执事太客气了,不知所来何事?” 虞执事笑了笑,更显得小眼狭长,闪烁阴芒:“听说有人在关小姐面前告了虞某人一状,虞某人当然尊敬关小姐,所以特来道歉。” 赵飞尘被他毒蛇般阴冷的眼神盯得发毛,干笑道:“不是特意告状,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给虞执事带来困扰,俺先道歉。” 虞执事冷冷道:“能有什么困扰?关小姐身份高贵不假,却也只是临时做客,还管不到王府内务。你老老实实在这儿住好,衣物饭食一样不缺。好歹一个选士,应有此待遇,堂堂风陵王府,不差你这口饭,不过……” 他目光转向何巧儿,冷笑道:“你这野丫头算怎么回事?也配出现在王府?来人,拖出去喂狗。”门外有人大声应和,噔噔噔的大踏步进屋。 “混蛋!”赵飞尘终于忍无可忍,喝道:“环火起腾……” 虞执事见他还敢还击,本负手冷笑,不屑一顾,一听咒词则面色陡变,虚胖的脸上一下冷汗弥漫,惊呼道:“你……你不是选士吗?怎么会……” 他慌慌张张的扬手前推,双掌掌心倏然冒出一片光华,聚成一尊青光虚幻的七层小塔,小塔猛的涨大,一下高飘,当头罩下,将他浑身上下护得密不透风。 “……索散灵氛!”赵飞尘掌心蓦地浮现出一条火蛇,旋即箭矢般射出。 和以往纯以圣言术施展的散灵索不同,得益于大风神旗补充的灵气,赵飞尘的脉田自然而然分出一道灵气注入散灵索,通红的灵索迅速炽热,红得发白,仿佛一条充满灵性和高温的火蟒,一下将七层塔完全缠绕,猛力勒紧。 刚冲进屋几名王府侍卫恰好见到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 道法高深的虞执事,居然被一个年轻选士招招手就绑了起来?是他们眼花了?还是正在做梦? 诸侍卫也算训练有素,迅速回神,拔刀出鞘。不过,他们久在王府当差,自然见多识广,深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谁也不敢近前,只在那里虚挥比划。 七层塔的青色幻影根本禁不住火蟒的缠绕与灼烧,仿佛通红的铁丝捆住了一堆肥肉,被勒得圈圈深陷,灼得青转焦黑,烧得滋滋作响。 “够了!”虞执事大喝道:“住手,住手!” 赵飞尘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玩得不亦乐乎,手舞足蹈,根本没去注意虞执事喊什么。 他头次发现自己居然能够随心所欲的控制这条火蟒,双手好像遥遥攥着火蟒的头部跟尾部,他越用力拉扯,火蟒缠得越紧,而非像以往一样扔出去就没法管。 眼见护身的青光七层塔被火蟒生生勒变形,几乎快被勒断,虞执事额汗如雨下,尖着嗓子喊道:“再不停下,我就还击了!” 赵飞尘猛地回神,双手一展,火蟒分作两股,咻地往他双掌掌心回缩,霎时间踪影全无,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虞执事气喘吁吁的往后退开一步,心有余悸的道:“你……你分明是一位修真士,为何装成选士?还TM好意思说自己是新晋的……” ……z=z^2+c…… ------------ 第五十五章 熟人见面不相识 面对虞执事的质询,赵飞尘愣了愣道:“俺是前些天新晋没错啊,又没通过府选,不是选士是什么?” 虞执事听得脸都绿了,心道我从选士熬到修真士足足花了十年苦工,方才艰难晋级,已经被誉为难得的奇才。你刚刚成为选士不久,就用得出修真士特有的散灵索,还差点把我的护身法宝勒破?特么哄谁呢? 他黑着脸道:“阁下堂堂一位修真士,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偷偷摸摸的从后门溜进来,还装成选士,到底是何居心?” 赵飞尘无奈道:“关大小姐又没和俺说这里是王府,要说偷偷摸摸,也是她偷偷摸摸,与俺何干嘛!” 虞执事也愣了愣,拂袖道:“孰是孰非,本执事自会向关小姐请教。阁下既然是位修真士,也该受到应有的礼遇,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只要你不擅出王府,也不擅入内苑,男宾苑内可任意游赏,哼!虞某告辞。” 可见修真士真的很有地位,也享有很多特权。 虞执事对赵飞尘再不爽,也不能拿针对选士的态度来针对一位修真士,就算这次在手下面前大失面子,这口气也只能生忍了。出去时倒是重重把门摔上,借此表示自己的不满,但也仅此而已。 “飞尘哥,你的脚又流血了……”何巧儿看到赵飞尘裹脚趾的棉条上浸出血痕,忙伸手去搀扶他。 赵飞尘哎呀一声,才感觉到钻心的疼,摇摇晃晃的重新跌坐到床上,苦笑道:“俺还真是个衰星,走到哪麻烦到哪,甩都甩不掉。” 何巧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伸手过去轻柔的上药,温柔的包扎。 之后三天,两人像是快被遗忘,除了有人按时送来饭菜外,再也没人上过门,就连沿途路过的侍女仆役都低着头匆匆走过,简直像这间屋子闹鬼一样。 赵飞尘则怕撞见风宇渡,就算脚伤好得差不多,也始终没敢出门,甚至都没敢呆在院子里,其实和软禁没啥两样。 这天清晨,赵飞尘正食不知味的吃着早点,前院外忽传来咯咯的笑声,听起来十分熟悉,何巧儿的听觉又尤其敏锐,耳朵动了动,低声道:“好像是关小娘子,她这时来做什么?来找飞尘哥道歉么?” 赵飞尘忙凑到窗户边上,与何巧儿脸挤着脸朝外望。 关飞歌领着一位红边黑裙的妙龄女子,并着肩由花园轻盈走来,恰好走到女宾苑与男宾苑分隔的小溪石桥上。 关飞歌笑语晏晏,似乎在说些什么,一旁的黑裙女则默然不语,冷漠的眸子视线高高的,也不知是望天还是望云,反正没有看着人,绝美的容颜根本掩饰不住由骨子里透出的冷傲气质。 赵飞尘差点失声叫出来,忙双手掩嘴,心脏怦怦直跳。这女人居然是风夜心!黑泥沼帮他拦阻管中窥后,不明下落、不知死活的风夜心! 他转念想起风夜心除了是风神殿的神侍外,还是风陵王的女儿,出现在风陵王府当然不足为奇,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关飞歌和风夜心踱步过了溪上石桥,渐渐接近赵飞尘居住的小院,两女模样更加清晰。 关飞歌一身娟秀华裙,漂亮的得出乎预料,若不听笑声,根本没法将现在这个看起来清雅脱俗的少女与之前那个邋遢的关小娘子联系起来。 风夜心还是那样冷若冰霜,唯一与以往不同是头上扎了个火红的头巾,将额上瞩目的风字纹身完全遮盖,分毫不露,两条巾尾在脑后随风摆荡,衬得黑发愈黑,脸庞愈白,恍如仙子临风。 赵飞尘心下恍然,风神殿在风陵川是个禁忌,所以就算风夜心来到这里也不得不将额上风神殿的标识掩去。他同时又很奇怪,既然风神殿在风陵川是个禁忌,风陵王怎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成为风神殿的神侍? 两女对话的声音也渐渐听清。 “……真难得夜心姐肯回家来。”关飞歌掩嘴轻笑道:“你没看见风伯伯都高兴成什么样了。” 风夜心面色冷漠,道:“他会高兴,恐怕是见着你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与我何干?” 赵飞尘听得直发愣,心里不免觉得惋惜:“关飞歌居然是风宇渡的未婚妻?还……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可惜了了。” 关飞歌这时恰好走到可以望见赵飞尘窗户的地方,似有意似无意的瞟来一眼,微笑道:“夜心姐说笑了,风伯伯不嫌飞歌调皮,尽给他老人家惹麻烦,飞歌就感万幸了。” 风夜心很敏锐的顺她目光望来,美眸顿凝。赵飞尘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下缩脑袋。 关飞歌早从窗户这边收回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风夜心看。她心里认定赵飞尘是风魔殿的门人,且地位不低,当然想瞧瞧风夜心见到赵飞尘会是个什么反应。 风夜心像从不认识赵飞尘一样,若无其事的将美眸转开,淡淡道:“不知不觉竟走到男宾苑来,不如回转。” 关飞歌笑道:“如今王府正有贵客来访,正是飞歌的救命恩人,既然恰巧过来,不去招呼一下,未免让恩人觉得飞歌失礼。” 风夜心淡淡道:“你要去随你,我没兴趣。” 关飞歌娇声道:“夜心姐也是王府的主人呀!来都来了,就陪飞歌招待一下客人嘛!” 风夜心一脸冷漠,不置可否,完全看不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赵飞尘缩在窗户底下,头皮发麻的偷瞄着两女徐徐走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他对风夜心第一印象其实很好,尤其通过“呆尘”系统知道自己就是风神殿崇拜的神灵后,难免暗生虚荣,暗忖你这小妞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冷傲模样,待有一天知道俺的身份,还不得吓得五体投地? 可是架不住费闲和管中窥接连渲染风魔殿的邪恶,加上也实际发现风陵川人的确对风神殿恨到骨子里。 种种情绪复杂混杂,让赵飞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风夜心。如果非要强行形容这种感觉,或许有点类似近乡情怯……既希望关于风魔殿的一切都是谎言,又害怕那些恶行都是真的。 ……z=z^2+c…… ------------ 第五十六章 王府惊变 正当两人往小院踱步而来,赵飞尘不知该怎么面对风夜心的时候,有婢女匆匆来报,低低耳语,也不知她说了什么,两女皆色变,遂返身回转。 赵飞尘长吁口气:“这里真不能呆了,一定要想个法子逃走。” 何巧儿为难道:“这几天我到周围看了看,不论白天还是夜间,明梢七八,暗哨五六,没发现的更不知多少,想离开……没可能不惊动他们。” 赵飞尘叹气不语。 突听当当当的铜钟声响彻天际,震得整个王府都热闹起来,花园里养得奇珍异兽开始骚乱,王府的仆人婢女则由各处院落跑出,在花园径道上渐渐汇聚成流,脚步匆匆的往前府赶去,期间也夹杂着许多携带武器的王府武士。 赵飞尘与何巧儿讶然望着窗外这一幕,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想也知道定是大事。 钟响一百零八下,顿止。 诺大的王府后院,居然完全净空,除了豢养兽类发出的一些喧嚣,连一丝人声都没有。 何巧儿迅速回神,拉起赵飞尘就跑:“出去看看。” 两人急忙跑出院子。 一开始何巧儿还小心翼翼的私下查探,很快叫道:“明梢暗哨都不见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飞尘脚趾还没完全养好,走路有一点跛,这会儿也顾不上隐隐的作痛,喜道:“管他的,先跑再说。” 两人顺着进来的花园小径往后院跑,沿途连一个活人都没撞见,不过好运气很快用完,两人刚一转进仆役院,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后门内外,院墙上下,矗立着无数士兵。院墙如城墙般往两边无尽延伸,长得望不到尽头,士兵竟然也同样多得望不到尽头,黑压压的不可计数,一个个手持武器,神情冷如铁铸。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居然连点杂声都没有。 无数人的目光盯在两人身上,空气安静得令人流汗。 赵飞尘骇得腿都软了,何巧儿也不复以往的悍勇,俏脸煞白,连手都不敢去碰身后的猎弓。 好在两人身上穿着王府宾客特有的服装,领头的军官并有没直接下令攻击,排众喊话道:“王府戒严,还请两位贵宾回院暂待,末将军令在身,恕不相送。” 赵飞尘敢说不么?讪讪然的带着何巧儿退了回去,一转入看不见军队的后花园,两人皆感一身冷汗,双腿发软。 何巧儿小声道:“要不换个方向试试?” 赵飞尘叹气道:“估计整座王府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往哪边都一样。出什么事了,不……不会是巫人打过来了吧?” 何巧儿娇躯一颤,咬唇点头,深以为然。 赵飞尘苦笑道:“真要是巫人打过来,或许王府才最安全……” 两人只好回转,远远便瞧见一个华服青年正在他们院前来回踱步,神情焦急,脚步甚快,身形容貌瞧着有些眼熟。 他一见到赵飞尘与何巧儿从径道转出,神情立刻一松,笑迎过来,遥遥一礼,鞠躬甚深:“兄弟终于回来了,可等死小弟了。” 他一抬脸,何巧儿便一下跳了起来,叫道:“是你!” 赵飞尘也有些傻眼,失声道:“怎么是你。” 居然是之前在城里遇上的华秋风,不但是个人贩子,还是个会道术的人贩子。 赵飞尘做梦也想不到华秋风会出现在王府里,还特意来找他。 华秋风忙嘘一声,小声道:“是风夜心风神侍暗命小弟来寻赵选士,有要事嘱咐。” 赵飞尘听得一愣,结巴道:“什么?” 华秋风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道:“事情紧急,请允在小弟长话短说,赵选士若有疑问,也请听完再问。” 赵飞尘只好点头。 华秋风低声道:“如今风陵王府大能齐聚,皆因前几日边境上一件神器出土……” 听到这儿,赵飞尘后颈汗毛倒立,忆起黑石山地下基地中管中窥曾经说过:“神器出,天下动,恐怕整个洪荒的大能都已察觉异动,正四面八方赶来……” 华秋风声音更低:“……本来谁也算不准神器出土的具体位置,诸位大能由西到东,由东到西,几乎把整座杜陵山翻过来,还是徒劳无功……” 赵飞尘突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华秋风恰好瞧他一眼,目光尤显诡秘:“直到五日前,有一批难民从关外逃进风陵城,传出一个消息,他们是被一位选士解救的,那位选士手中还拿着一件奇异法宝,似旗似剑……” 何巧儿差点娇呼出声,赶忙掩嘴。赵飞尘的脸色则阵青阵白,恨不能狠狠抽自己几耳光。 他明知道大风神旗不是能随便拿出来的东西,却偏偏在人前显摆半天,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坟掘墓嘛! 华秋风叹道:“几日前,小弟寻着线索,终于在消息传开前找到兄弟你……” 赵飞尘忍不住打断道:“你特意找俺的?” 华秋风点头道:“也实在够巧,当时小弟正琢磨着怎么搭上话,兄弟居然先找来问路。” 赵飞尘心道:“因为满大街的彪汉,就你的身材和俺差不多……” 华秋风瞟了一眼何巧儿,道:“那时实属阴差阳错,这位姑娘突然从背后动手,小弟也是本能还击,结果技不如人,落荒而逃。之后将事禀明风神侍,才知兄弟居然与风神侍颇有渊源……” 何巧儿气鼓鼓的打断道:“胡说八道,当时你明明口口声声要卖人来着。” 华秋风苦笑道:“小弟那时不是还不知道赵兄与神侍的关系么……之后奉命在城中苦苦找寻良久,没想到兄弟居然藏到王府里,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反正千错万错,都是小弟的错,已经挨过风神侍责罚,兄弟千万莫要再嫉恨。” 他脸上肌肉直跳,露出不堪回首的痛苦神色,显然风夜心的责罚绝不只是口头骂骂而已。 赵飞尘只好干笑道:“不会不会。”何巧儿则一脸不情不愿。 华秋风突然肃容:“如今诸位修真界大能找上风陵王府,显然不知通过什么办法,认定兄弟下落在此。风陵王虽然位尊权重、独霸一方,却也扛不住如此压力,兄弟处境十分危险……” ……z=z^2+c…… 求收藏~求推荐~ ------------ 第五十七章 被订婚的赵飞尘 华秋风语气很严肃,赵飞尘还没及表示,何巧儿已经忍不住问道:“你说怎么办呢?” 华秋风低声道:“万幸本教圣女殿下亦在,事乃有转寰余地……” 他话语顿住,拿眼瞅着赵飞尘。 赵飞尘哎呀道:“有话直说,干嘛说一半藏一半?” 华秋风笑道:“小弟是想说凭着兄弟与风神侍的渊源,圣女殿下又一向看重风神侍,或许会帮你讲话。只要殿下开了金口,谁都要给几分面子。兄弟则立刻化险为夷。” 除开自己是风神这件事,赵飞尘并不觉得自己与风夜心有多深的渊源,顶多见过一面,谈了几句,最后还闹得不欢而散,甚至被风夜心赶出门。 可是在华秋风口中,好像两人情分大得不得了似的,风夜心居然愿意不遗余力的帮他,这点实在很奇怪。加上之前黑泥沼中,风夜心曾莫名其妙的帮他拦阻管中窥的追捕,赵飞尘直今也想不通原因。 华秋风又往四周瞄了瞄,低声道:“兄弟先回屋等待,估计等会儿风陵王就会抵不住压力,派人来请你过去,那时就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千万莫害怕,也无需慌张,不管什么人逼迫你、恐吓你,圣女殿下会为你讲话的,知道吗?” 他看着年纪不太大,却像个世故极深的老狐狸,轻描淡写一番话就把赵飞尘迫得别无选择,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 “兄弟是个聪明人……”华秋风一拍脑袋,笑道:“哪用着小弟来啰啰嗦嗦的。” 他拍了拍赵飞尘的肩膀,施施然离开。 何巧儿凑嘴到赵飞尘耳边,一脸不解道:“这家伙油嘴滑舌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到底想怎样啊?” 赵飞尘“嘘”了一声,拉她进院进屋,方才道:“他先说俺的处境很危险,无路可走,然后再塞了个梯子过来,说这是唯一的生路……你说俺爬是不爬?” 何巧儿柳眉立起,气鼓鼓的道:“好可恶,飞尘哥别理他。” 赵飞尘苦笑道:“俺倒想不理,可是还有其他梯子选择么?” 何巧儿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两人忐忑不安的候在房中,像等待审判的囚徒,不知将面临什么样的刑期。 没过多久,虞执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俗话说的好,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虞某实在没想到,赵选士本事还挺大,惹得麻烦真不小,是虞某人目不识珠,之前多有得罪了。怎么,还不肯出来?莫非还需虞某进去请你?” 只听他幸灾乐祸的声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他皮笑肉不笑的虚胖脸庞。 另一个冷肃的声音道:“虞执事,莫让诸位久候,需尽快提嫌犯赵飞尘到堂讯问。” 如果没有华秋风的提点,赵飞尘这会儿一定猝不及防,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如今虽心神不宁,倒也还算有底,深吸口气,拉着何巧儿走出房门。 门外远不止两人,少说也有七八个,有男有女,站得七零八落,显得泾渭分明。 最瞩目是三个青袍人并肩一排。以及一个面容严厉的中年人站在虞执事身边,身着金边黑袍,服饰与管中窥如出一辙。 还有几个衣色不一的人站得很散。最末尾处,华秋风赫然在列,一脸严肃,眼神漠然,仿佛与赵飞尘从未见过面。 金边黑袍人见赵飞尘出门,往前大踏一步,道:“本官东方郡。赵飞尘,你涉嫌杀害高登峰选士,还不束手就擒!”正是刚才那个冷肃的声音。 “东方执法且慢!”当中青袍人捻须道:“赵飞尘已是在册选士,又未曾入职夏廷,理应归修真联盟管辖。” 东方郡偏过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冷声道:“赵飞尘最先由管中窥管大人追捕,顺理成章该由夏廷继续执行。太观长老所言,并无道理。” 太观微笑道:“如今修真联盟的四灵尊者齐聚风陵王府,就算你们司寇大人亲至,也大不过风陵王与四位尊者。所以,赵飞尘该由本盟羁押。当然,东方执法也可代表夏廷,旁观问讯。” 他左边的青袍人道:“附议,正该如此。”右边青袍人是个容姿上佳的中年女子,似乎认识东方郡,而且很熟,不好意思的偷瞟他一眼,红着脸小声道:“三教同气连枝,自然附议。” 另一个散站的红袍少女脆声道:“朱雀尊者想必也是如此意见。” 太观微微一笑,转脸问道:“虞执事,你说呢?” 虞执事嘴角抽了抽道:“既在风陵王府,当需尊重王爷的态度。”然后紧紧闭嘴,明显不肯涉入夏廷与修真联盟的矛盾中,一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太观不以为意,也不理脸色发黑的东方郡,冲赵飞尘笑道:“赵选士莫慌,你既已晋升选士,便为修真联盟一员,遇轻罪可免,遇重罪可减,本盟会全力保障你应享有的优待。” 他看似争抢赵飞尘,实则觊觎赵飞尘手中的神器。赵飞尘最终落在谁的手里,自然任凭谁来拿捏。 赵飞尘瞅着太观的老脸,心中一阵腻歪。 这个太观长老的穿着打扮跟费闲相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更加高档,样式明显属于人教。他身边另外两个青袍男女的装束则大体相近,细节稍有不同,想来是阐教与截教的门人。 因为方信三的关系,赵飞尘对人教,乃至三教皆厌恶至极,没有一丁点好感,根本不愿接话,默然不语。 东方郡见他不应,心中稍生出些希望,目光转向华秋风,半是愤怒半是无奈道:“司寇大人未至,圣女殿下却在。殿下乃夏廷六御之一,当需为夏廷表态。” 太观嘴角微勾,似乎觉得很好笑,捻须道:“圣女殿下一向持重为公,怎会反对风陵王与本盟长老共同的正当决议?” 华秋风在几人瞩目下走出来,一本正经道:“圣女殿下秉持一贯原则,从不干涉教外人或事……” 太观面有得色,东方郡脸皮更黑。 “不过……”华秋风话风突转:“赵飞尘身为本教外事执事风夜心的未婚夫婿,圣女殿下对其人深表关切,希望夏廷公正执法,厘清对错。” 所有人瞬间石化,赵飞尘则一脸懵比…… ……z=z^2+c…… 求收藏~求推荐~ ------------ 第五十八章 小狐狸凛子 谁不知道风夜心是风神殿年轻一代中最耀眼的明星?甚至是整个修真界目下最耀眼的明星,没有之一。 论修为论实力,她是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大夏最年轻的地仙高手。 论天赋论资质,她得天道眷顾,乃是百年难见的天生默法者,气运傍身,无往不利。 论身份论地位,她是风陵王的女儿,风陵川的公主。年纪轻轻便成为风神神侍,被视作下代圣女的继承者。 论容貌论气质,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总之,她几乎是所有大夏青年才俊心中最完美的道侣,从哪论起,她都高高在上,令人仰视,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其右。 可惜因为她的神侍身份,注定孤独终生,众人顶多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怎会突然被贬成外事执事,还光速嫁人…… 需知风神殿神侍身份特殊,理论上一切皆属风神,连大风圣女都不能轻易责罚,突然被贬只有一种可能:其必须保持的圣洁性,遭到某种玷污…… 在场诸人谁不知道这点?自然想到一处,视线唰唰地全盯在赵飞尘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其中神情最扭曲的人,莫过于虞执事,虚胖的脸上青白乱转,像是被人揪着耳朵不住扇着耳光,痛得欲哭无泪……风夜心的未婚夫,岂非正是风陵王的准女婿?他偏偏把未来的姑爷给得罪狠了,往后能有好果子吃? 赵飞尘被这些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回退两步。 何巧儿则目光黯淡,默默垂首。 诸人接连收回视线,太观长老干巴巴的道:“圣女殿下既然别有态度,我等必须尊重。还是尽快将此人带去风王殿,让王爷,让殿下,以及四灵长老共商为上。” 旁边几人将头连点,连一直与太观长老针锋相对的东方郡都没例外,一个个皆眉头下吊,脸色发黑,没人神情好看得起来。 仅凭圣女未必扭得过四灵尊者,但加上份量亦重的风陵王,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谁不晓得风陵王最护短不过,说不定为了女儿,真就咬着牙和几百年的死敌达成一致呢! 一旦风陵王和风神殿联手想做某事,别说四灵尊者,就算夏皇亲至都得捏着鼻子认了。赵飞尘手中的那件神器,夏廷和修真联盟自然想也别想。 虞执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窜到赵飞尘身前,点头哈腰道:“赵哥儿往这边走,这边走。”两颊的肥肉笑得直发颤,活像只撒欢献媚的哈包狗。 除了火红衣衫的少女撅着嘴斜眼鄙视外,倒没人讥讽他前倨后恭,显然晓得虞执事的为难。 赵飞尘远不如这些人脑筋灵光,还没弄明白情况,被虞执事胖脸上强挤出的媚笑搞得鸡皮疙瘩乱掉,暗忖这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 在虞执事的引领下,赵飞尘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何巧儿没跟在身边,不由扭头道:“走呀!干嘛不动。” 何巧儿怯生生的摇头。 虞执事小心翼翼的道:“这位姑娘并非修真中人,又无官身,怕是进不来风王殿。赵哥儿只管放心,小的这就招人来服侍她,保管安全又妥帖……” 见他磨磨蹭蹭的,红衫少女不耐烦的噘嘴道:“就凭风夜心那种目空无人的性子,能容忍一个和她夫婿眉来眼去的女婢?哼哼,虞大执事,就算你想拍未来驸马爷的马屁,也千万别拍错了地方。闹得拍马不成,反被虎吞。” 虞执事胖脸煞白,不自觉的离何巧儿远了些,干笑道:“凛子小姐玩笑了,公主怎会是母老虎……咳咳,我是说,公主对咱们一向优渥,不至如此,不至如此。” 他口中这么说,目光则像火烫一样躲开何巧儿,冲赵飞尘哈腰道:“赵哥儿,还是快走吧!总不好让几位长老、东方执事,当然还有凛子小姐久等。她……她呆这儿没事的。” 赵飞尘无奈道:“好吧!”他过去嘱咐何巧儿进屋呆好,然后随虞执事离开。 太观几人和东方郡相视一眼,迈步前行,名叫凛子的红衫少女则刻意落到后面,与赵飞尘并肩,歪着脑袋不住打量他。 赵飞尘只能装作目不斜视,步伐僵硬的走了好一段。红衫女突然凑嘴到他耳边道:“喂,你真把那个万年不化的冰山妞给整化了?快说,是她强推你,还是你强推她?” 她年纪不大,美眸星闪,黑瞳似发,脸蛋扑红,艳如身上红衫,更衬得肌肤雪白,尤其体香幽醉,吐气如兰,笑盈盈的样子看起来媚人极了。 赵飞尘脚下一个踉跄:“你,你不要乱说啊!” 红衫女嗤嗤笑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赵飞尘结巴道:“俺……俺什么都没做。” “是吗?”红衫女一脸不信,指着自己鼻尖道:“叶凛,你可以随虞大执事叫我凛子小姐。如果你这次很幸运没被人吃干抹净,本小姐很想找你聊聊人生、谈谈天地,尤其想问问睡卧雪地冰山,如何保暖,嘻嘻。” 赵飞尘有气无力的道:“俺没睡……” 叶凛拿小手推他肩膀,兴致勃勃的道:“快走快走,本小姐真想瞧瞧待会儿风夜心见到你会是个什么模样……” 她一脸幸灾乐祸:“……成天装得比谁都圣洁,像朵冰山雪莲似的,亏得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成天把她挂在嘴边吹捧,恨不能趴她仙子裙下顶礼膜拜。原来骨子里也是只搔狐狸嘛,还好意思瞧不起人家,嘻嘻。” 赵飞尘也算瞧出来了,这位凛子小姐像是与风夜心熟识,似乎还深有纠葛。 虞执事脸色不太好看:“凛子小姐,这里是风陵川风王府,不是你们青丘山的九尾崖,还望慎言,万不可诽谤公主。” 叶凛横他一眼,娇哼道:“本小姐与人说话,哪轮到你插嘴,何况什么叫诽谤?明明事实俱在。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不光要说,我还要叫她搔狐狸,搔狐狸,搔狐狸,不服咬我呀!” ……z=z^2+c…… ------------ 第五十九章 宅男的身子,小白脸的命 虞执事被叶凛诋毁风夜心的话气得胖脸铁青,太观等人皆目不斜视。一直走在最前方的华秋风不知何时落到后面,冷不丁的插嘴道:“凛子小姐,风夜心不光是风陵王的爱女,也是风神殿的外事执事,请慎言。” 东方郡冷冷道:“风夜心还是夏廷执法,不可轻辱。” 叶凛气得哼哼几声,终究不敢同时得罪风王府、风神殿和夏廷,把脑袋使劲一歪,火气全撒到旁边的赵飞尘身上,气呼呼的给他一脚:“都怪你。” 赵飞尘脚趾伤本就没完全好,走路略跛,又被狠踹一脚,踉跄好几下,差点坐到地上。 华秋风投给他无限同情的眼神,嘴却闭得紧紧的,明显不肯为他说话,余人更是连理都不理,连视线都没转过来。 赵飞尘手扶着挨踹的腿,满脸苦笑,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跟你这个没教养的小妞计较。” 往前又走一段,开始出现成排的侍卫,更有修真士打扮的人警戒门户,短短一段路,竟不下十人。 赵飞尘不免心生疑惑,王府内修真中人着实不少,比如虞执事就是个修为不低的修真士,风宇渡何必舍近求远,大老远跑去阳山镇拜师费闲? 难道真如风宇渡所言,纯是为了费闲手中的上品琼茅杖?看风王府奢华的程度,明显富甲天下,难道还会差这么一柄法杖? 不过这点疑惑一闪即逝,看着花园外越离越近的屋檐一角,精致的琉璃瓦在日光下反射五彩,异常炫目,晃得赵飞尘头晕眼晕、心下忐忑,没心思去想旁的事。 出花园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广场,青石砖铺就,其上房舍间隔错落,侍卫如蚁穿梭。广场并不大,房舍也不多,四下空旷,无遮无拦,一览无余,谁也没法偷偷靠近,明显是这处府邸的核心区域。 巡逻的侍卫似乎得到过吩咐,对几人视而不见,直到抵达中线最前一座房舍前。 太观等人没受阻挡,唯独赵飞尘被留在舍外,让十几名彪悍的侍卫虎视眈眈的瞪着心中发慌。 这一等,就是好半天,刚好中午,天上太阳正毒正辣,赵飞尘又没吃早饭,饿得头昏,站得脚软,终于等到一人从房中走出。 赵飞尘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瞟那人一眼,然后眼睛立马瞪得像见鬼一样大,伸出的指尖不住晃动,结结巴巴的颤声道:“你……你,你没死!” “我管中窥终日打雁,没想到竟被你这雏鸟给啄了眼睛……” 管中窥手上拎着个食盒,脸上无甚表情,看不出喜怒:“还没吃东西吧!给你送吃的来了。” 他随意挥了挥手,本围住赵飞尘的侍卫们忽然散开,重新归位房舍前。 赵飞尘立舒口气。 管中窥看他热得满头大汗,努嘴道:“那边有遮阴的凉亭,过去吃。”转身便走。 赵飞尘见他态度不恶,心下略安,紧跟上去。 凉亭内,石桌上,很快摆上了几碟精致的小菜,有饭,但无酒。 管中窥递给赵飞尘一双筷子,淡淡道:“我知道你心中很多疑问,咱们边吃边说。” 赵飞尘忙接过筷子,干笑道:“管大人没事就好。” 管中窥哼道:“怎么没事?你小子骗得我好苦,丢死人了。想我管中窥一世英名,差点付诸流水。这笔账我给你记着呢!别想赖掉。” 赵飞尘听他语气并不严厉,更似玩笑,胆子不免稍大了些:“俺听朱妮……咳,那小巫女说,山里的确爆炸了,管大人真是福大命大呀!” 管中窥瞟他一眼,道:“我运气再好,也比不上你好。知道么?刚才圣女殿下为了你,差点和四灵尊者打起来。” 赵飞尘眨眨眼睛,一脸懵懂。 管中窥知他不晓厉害,耐心解释道:“我族共有一十三位大人辅佐陛下治辖全族。以风陵王为首的三位王爷,修真联盟的四灵尊者,以及夏廷六御,每一位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随便打个喷嚏都能让洪荒大震……” 赵飞尘嘴巴渐渐张大。 “……圣女殿下正是六御之一,加上风陵王和四位尊者,几乎等若我大夏半壁江山,刚才差点为你打起来,你还真有面子。” 赵飞尘干笑道:“俺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快吃!”管中窥夹了口菜,老神在在的细嚼慢咽,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想知道他们最后谁争赢了么?毕竟事关你的生死。” 赵飞尘听的一个激灵,差点拿不住筷子,颤声道:“这……这一顿,不会是俺的断头饭吧!” 管中窥哑然失笑:“我没兴趣陪一个快死的人吃饭。” 赵飞尘长吁口气:“管大人呐!你又不是不知道俺胆子小,禁不住吓。有什么话直说好伐!” “胆子小?”管中窥啪地一声拍下筷子,挑着眉毛冷声道:“你骗我的时候胆子可一点都不小。我当时问你大风神旗去哪了,你怎么答我的?” 赵飞尘冷汗一下流满额头,结结巴巴愣是说不出话来。 管中窥冷哼道:“当时你若没有骗我,绝对大功一件!一件神器,抵你杀人罪绰绰有余。如今你还是得交出来,该充军照样充军,何苦由来?” 赵飞尘垂首不语。 管中窥叹道:“实话和你说。虽然圣女殿下力挺,但四灵尊者怎么都不肯让步,双方僵持半天,最终在风陵王的调和下各退一步。大风神旗作为下次修真大比的奖品,目前不属于任何一方,暂由风陵王保管。” 赵飞尘猛地抬头:“修真大比?俺……俺能参加么?” “当然,不过你首先要通过明年的西京府选,才有资格去京城参加四年一度的大比。” 赵飞尘犹豫道:“不是要充军么?明年还能去西京?” “所以说你运气好嘛!既不英俊,胆子又小,也不知风夜心究竟看上你什么了?” 管中窥撇嘴道:“她都撂下狠话了,大夏哪处驻军敢收你?不怕她带跳荡军去踏平军营吗?所以你哪也去不了,只能留在风陵川。到时充军多久,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好了,你该吃饱了,现在交出神器,然后赶紧去拍你未婚妻马屁。” ……z=z^2+c…… ------------ 第六十章 天道眷顾求生者,鸿钧不救找死人 大风神旗还没被捂热,就要交出去……赵飞尘自然满心不愿意。 管中窥面色淡然,自顾自的夹菜吃饭,竟也不催促。 赵飞尘脸上神情胡乱变幻,终于咬着牙将大风神旗逼出掌心,搁到石桌上,使劲扭开头不去看。 “你这小子,还不算太笨。”管中窥搁下筷子,拿出方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然后往桌上一抹,大风神旗霎时不见。 他缓缓站起身,拍上赵飞尘的肩膀,微笑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知道么?圣女殿下也只为你争取到这一顿饭的时间,若我吃完你还不肯交出来……嘿嘿,我接得可是必杀令。” 赵飞尘心气不顺,没好气道:“管大人上次不是说俺有天道眷顾,天命不绝,想死都难么?就算不交,也未必得死。” “天道眷顾求生者,鸿钧不救找死人。”管中窥淡淡道:“天眷者不是万能的,想仗着气运作死?那就看你的命够不够硬了,我相信你的命硬不过四灵尊者。小子,好自为之,往后千万记得三思后行。告辞。” “管大人!”赵飞尘忙起身道:“巧丫头她……” 管中窥顿步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好的结果也是发配为奴。” 赵飞尘心都气炸了,跳着脚大怒道:“她可帮了你好几次,你……你……” 管中窥冷哼一声,道:“我正缺个烧水煮饭的奴婢,难得见到个既聪明又伶俐的小丫头,说不得也要假公济私一次了。” 赵飞尘立马不气也不跳了,紧张兮兮的追上去道:“喂,她年纪做你孙女绰绰有余,你个老头子别深夜寂寞,饥不择食……” 管中窥气得胡须乱吹,反手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怒道:“混蛋,你才深夜寂寞,你才饥不择食,谁老头子了?我才……再废话,我一拳捣死你,倒要看看你的命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赵飞尘双手抱着脑袋,苦着脸道:“俺好歹也救过你一命,干嘛这么凶!” 管中窥深吸口气,道:“所以这次来的是我,而不是东方郡,不然你还想有饭吃?等着吃棍子吧!” 他压低声音,冷冷道:“你和小巫女之间的那笔糊涂账,我还给你记着呢!等你充完了军,我再和你好好算算这笔账。哼!” 赵飞尘瞧着他迅速走远的背影,心道:“到时俺躲你远点不就行了,不信你有功夫来找俺。” 不过他一转念,脸色瞬间塌了下来,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管中窥,特么把巧丫头收在身边,就是算准俺一定会去找你是吧!老狐狸,老混蛋……” 管中窥头也不回的道:“想我往后对她好点,你最好立马闭嘴。” 赵飞尘倏然捂嘴。 管中窥进屋后不久,虞执事匆匆跑了出来,屁颠颠的跑到赵飞尘跟前,抹着胖脸上丝毫没有的汗,两腮肥肉颤笑道:“王爷下令了,要赵哥儿先去城东兵营里呆上几天。当然只是暂住……” 他压低声音道:“我会安排好的,保管赵哥儿呆得舒舒服服的,不过明面上也得过得去,不好让人说王爷闲话,希望赵哥儿千万体谅咱的难处。” 赵飞尘叹了口气,道:“我能说不么?” 虞执事干笑两声,左右望了望,小声道:“知道是谁将赵哥儿身怀异宝的消息传扬出去的么?” 赵飞尘讶道:“有人刻意传的?” 虞执事嘘了一声,道:“是城北开馆的洪三。赵哥儿好心把他从关外荒原救回来,他非但不领情,还去本城司祭那里告了一状,非说你是巫蛮的奸细,身怀奇异法宝,伺机潜入夺城,消息就这样传开了。” 赵飞尘听得脸色阵青阵白。 虞执事见之心喜,继续道:“这家伙真不是东西,刚才当着王爷和诸位大人面,居然还在讲赵哥儿坏话,我见不得他那副可恶嘴脸,当场将他怒斥一顿,奈何王爷非要赏他,所以……暂时还动他不得。不过早晚要他好看!赵哥儿放心罢!” 赵飞尘叹道:“真是人心险恶呀!” “是极是极……”虞执事小心翼翼的道:“赵哥儿,你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现在就走?” 赵飞尘犹豫道:“风风小姐姐,不不,是你家公主,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居然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未婚夫,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进而有种将要大祸临头的感觉。 虞执事笑道:“瞧这话说的,赵哥儿和公主不也快成一家人了么?我觉得公主像是挺害羞的,以往从未见她脸红的。” 赵飞尘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风夜心一贯如冰铸的绝美容颜,美眸中似乎还饱含着杀气,忍不住打个寒颤,心道:“不会是气到脸红吧!” 有虞执事领路,自然一路通畅。 赵飞尘不是没想过中途逃跑,可一想到何巧儿还在人家手里,自己这一逃,必遭连累,就算管中窥有心想保,只怕也保不住了。 他最终老老实实的跟着虞执事来到城东军营,发现东方郡居然站在营门处,脸色冷肃,双手背负。 虞执事一见他胖脸便垮了下来:“你来做什么?你是驻风陵高级执法没错,但也管不到这里来。” 东方郡冷笑道:“经诸位大人决议,赵飞尘由我全程监督,我当然要看他会不会逃走,也必须保证他是来受罚的,而非享乐的。” 他将手一招,一身红衣的叶凛不知从哪跃了出来,笑盈盈的道:“本小姐肯定他路上动了逃跑的心思,还不止一次,可惜居然没有逃。” 见她一脸惋惜,一副巴不得赵飞尘快逃的模样,令赵飞尘深感自己这次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虞执事望望东方郡,又望望叶凛,结巴道:“凛……凛子小姐,你来做什么?” 叶凛面罩寒霜,一本正经道:“朱雀尊者令我协助东方执法监督赵飞尘受刑,不得徇私……” 话还没说完,她就噗嗤笑出声来:“其实是我求朱雀尊者来着,本小姐就想看看风夜心怎么讨好男人的。风夜心那边我跟不了,跟他总行了吧!嘿嘿嘿……” ……z=z^2+c…… ------------ 第六十一章 欢乐的死士营 虞执事苦着脸瞟瞟同样苦着脸的赵飞尘,向叶凛道:“这里毕竟是军营,挤满肮脏的军汉,凛子小姐身份高贵,怎宜长呆?” 叶凛嗤嗤笑道:“当本小姐不知道么?西城驻地内建有攻锐修士营,我住那里好了,至于赵飞尘,当然只能呆在死士营,他只要敢擅自出来,本小姐不介意打断他两条腿,军规如山,就算风夜心亲至,也只能干看着,嘻嘻。” 这下,虞执事和赵飞尘的脸色更苦了。 东方郡拱手道:“一切有劳凛子小姐,內营相关我已交代,还有事在身,告辞。” “告辞告辞,不送不送。”叶凛美眸转向虞执事,笑道:“你为什么还不走?没听东方大人说了么,他全都交代下去了,用不着你再来交代一遍。莫非你想徇私?小心我一状告到朱雀尊者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虞执事胖脸通红,呐呐一阵,满脸为难的瞧着赵飞尘。 赵飞尘只好道:“虞执事一番好意我承情了,之前些许矛盾不算个事,你……你先走吧!” 虞执事低声道:“赵哥儿大人大量,我……我先走了。” 虞执事无奈退远,叶凛笑嘻嘻的比手道:“未来的驸马爷,请入瓮吧!” 赵飞尘深吸口气,又望了望天,缓缓的挪步进营。 营地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掺杂着高低不同呼喝声,到处都有军士演练,或排军阵,或练刀兵,大都赤膊,个个剽悍,眼神中充满杀气,人人专注训练,没有谁来关注路过的赵飞尘。 营地很大,人也很多,各种兵器物什摆放得不计其数,不过整体看上去相当整齐干净,显得井井有条,训练有素。 在两个引路士兵的带领下,赵飞尘往里走了好一阵,然后往旁一折,整洁的石砖地忽然到了头,微微扬尘的土地渐渐发软,到最后不再扬尘,踩起来却软了许多,像是泼了水的泥巴地。 再往里走一阵,两边的营房看起来略显破旧,嗅入鼻中的味道也开始难闻,脚下泥地踩起来的感觉,不由令赵飞尘想起了黑泥沼泽。 叶凛早就掩住了鼻子,跳芭蕾一样踮着脚走路,柳眉紧蹙,满脸嫌恶。 把赵飞尘送到扎着铁高栏,像监狱多过像军营的死士营门前后,她连句话都没讲,几乎是飞着逃走了。 领路的两个士兵则吃力的掰下沉重的挂锁,将黑黝挂锈的铁门推开一条过人宽的缝隙,然后一左一右拉住赵飞尘的胳臂,将他生生扔进门去,其中一人大吼道:“来新人了,三等伺候。还是老规矩,三天不能死,否则三天断伙食。” 赵飞尘听得毛骨悚然。什么三等伺候?什么三号规矩?什么三天不能死……都是什么意思? 营内静悄悄的,根本没人应声。 领路的士兵似乎习以为常,也没指望有人应答,自顾自的关门上锁。 沉重的铁门咣当关紧,仿佛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包括声音,甚至包括空气。 赵飞尘忍不住学叶凛一样掩住鼻子,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才发现溅了一身散发着恶臭的黑泥。立刻让他有种重回黑泥沼的感觉,只是这次没有何巧儿尽心照顾,只剩他孤零零一人。 这座营地真不算大,一眼可以望尽,瞧不见一个人影,空荡得令人深感压抑。 大约十七八间大小不一的房舍,左右分布。奇怪的是要么没有窗户,要么窗户全都黑漆漆的,像是被涂了层污泥,后面还有一段高度惊人的高墙,像城墙又似瓮城。 赵飞尘又站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下去,迈步里走。走到离门最近的一座房舍,凑到窗户边上,拿眼往里凑。突感脚下一紧,唰地一下被一股磅礴巨力给生生拽到半空,只听得喀拉一响,他立马知道自己的脚脖子算是断了。 这种陷阱他曾见何巧儿弄过,听何巧儿说,只要设置适当,别说一个人,就算体型小一点熊踩上去,都会被瞬间绷紧的绳索给扯到半空倒掉起来,任人宰割。 本静得可怕的营地忽然变得喧嚣起来,到处传出肆虐的笑声。 “还以为会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居然是个嫩雏,笑死大牙了。” “外面世道变了么?这种人也配往咱们这儿送?” “傻了吧唧的,你们笑鬼呀!这家伙连第一关都没破,接下来咱们玩什么?” 此言一出,营地又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有个粗重的声音试探着道:“要不先放他下来,让他重新来过?” “好主意呀!” “不错。” “还是畜神脑子好使。” “就这么办!” 只听得咻地一响,倒挂赵飞尘的粗绳让不知从哪来的飞刀割断。 赵飞尘活像个装满肥肉的皮口袋一样重重摔到地上,砸得泥浆四溅,痛得双眼发黑,连叫都叫不出声,捂着胸口,趴地上直发僵。 亏得软泥深厚,不然这一下就能摔断十几根骨头。 赵飞尘缓了好半天劲才有点力气翻身躺下,瞪着血丝眼,大口喘着气。 刚才那畜神笑道:“小子,不忙起来哈!多休息会儿,回复下力气,免得三两下就折腾死了,害咱们三天没饭吃。” 赵飞尘喉中发出嗬嗬声,用尽全身力气才憋出几个字:“折腾你妹……” “呦呵,小子本事不大,人倒挺横的。” “嘛的,给他点颜色瞧瞧。” “啥子颜色?把他当妹子折腾,还是把他折腾成妹子,小心大姐头削死你。” 众人哄堂大笑。 “白鸽子你……你居然好这口!”那畜神似乎笑得都喘不过气:“难怪你从不拿正眼瞧大姐头,哈哈!” 白鸽子似乎恼羞成怒,道:“笑啥子笑啥子,畜神你笑啥子,你好意思笑话我?别忘了你外号怎么来的,大伙儿谁不知道你对那头风干猪做了啥恶心事!大姐头罚你做一百个丁卧撑,你现在还差三十几呢!有脸笑我?” 绰号畜神的家伙似乎被瞬间点中哑穴,笑声戛然而止。 这下连赵飞尘都忍不住笑了,暗忖原来俺还真的不算惨,比之丁卧撑,扯断脚脖子和重重摔上一下,哪算个事嘛! ……z=z^2+c…… ------------ 第六十二章 用力存在 赵飞尘很快就顾不上屋内的闹腾,努力支起上半身,拿手去摸断掉的左脚脚腕。明明肿得可怕、歪得惊人,偏偏连一丁点痛都感觉不到,麻木无觉的令他心寒。 “别乱动,不然你这只脚就算彻底废掉了。”耳畔传来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十分中性,辨不出男女。 赵飞尘扭头看过去,不由呆了一呆,忍不住想道:“这是个长得像妹子的汉子,还是个长得像汉子的妹子?” 若说是妹子,两道入鬓的剑眉俊挺过了分,一对星眸英气也亮得透心。若说是汉子,脸庞的弧线又太过柔软,鼻子也显得秀气过头。脸面还算干净,额上却扎着个脏兮兮红头巾,朱唇贝齿,微分含笑,别有种异样风情。 红头巾将手按上赵飞尘脚腕上,低吟一句,掌心溢出柔和的白光,肿得发紫的脚腕肉眼可见的消祛平复。 修真士?赵飞尘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突然一道难以忍受的剧痛感,猛冲入他的脑腔,疼得他双眼翻白,面部扭曲,咬肌抽搐,身体直打摆子,几乎失去神智。 “感觉到疼就对了,我来给你正骨。”红头巾不知从哪拿出根木条,送到赵飞尘嘴边道:“咬紧了,别嚼断舌头。” 赵飞尘都疼得迷糊了,下意识的咬住木条。又听得脑腔内传来喀拉一声,本疼得紧绷的身体立刻酥软下来,胸膛虚弱的起伏,喘气不匀。 “这次就帮你到这儿。”红头巾施施然起身,微笑道:“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 赵飞尘的眼睛已被大颗落下的额汗弄得视线模糊,颤声问道:“你是谁?” “这里人都没有名字,只有外号。”红头巾已经走远,充满磁性的中性嗓音顺着刺眼的日光照来:“用力,你叫我用力好了。” 晕眩上头,赵飞尘渐渐昏睡过去。 他是被冻醒的。 夜空,有星亦有月,月冷星更寒。 稀烂的泥浆浸透了衣衫,被星光月光照得透彻,照得发颤。 赵飞尘拖泥带水的爬起身,摇摇晃晃的扶墙而行。 这是条略宽的死巷,非但杂草丛生,而且道路泥泞。三面是墙,高得可怕,颇有种一线天望月的感觉,顶上布满乱糟糟的尖锐物,说明没法翻越,只有往前一条通路。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转角。 赵飞尘不知自己怎么移到这里来的。他似乎能感到黑夜中潜伏着许多眼睛,正趴在高墙上,虎视眈眈的瞪着他,未必带着杀意,却充盈戏虐。 赵飞尘身体越伏越低,脚步也越来越稳健。他拼命回忆何巧儿以往的姿态,然后尽量模仿。 何巧儿在山岭里总摆出这样一副古怪姿势,赵飞尘一直不太理解。 如今在同样危机四伏的狭道里,他才深深感到这种姿势才是最合适的。不但重心稳当,易于观察附近是否有埋伏、陷阱,但凡有风吹草动,更可立马暴起,或进或退,都极具爆发力。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尤其被吊着脚腕甩上天的惨痛经历,绝对深刻入心,没人想经历第二次。 上方传来几声轻“咦”,显然赵飞尘的行为出乎他们预料。 “这小子好像是猎手。” 有懂行的道:“看他按腰的姿势,怕是来自杜陵山,只有那里的猎手才会把猎刀挂在后腰臀上。” “嗤嗤,猎手个屁,你看他脚步又重又沉,一踩一个坑,真要在山里,我隔十里都能追死他,摆明样子货。” “嘘,全都闭嘴,好不容易来场好戏,怎那么多废话。” 赵飞尘顾不得其他,专注的盯着脚下。 前方转角处半人高的地方,正拉着几根微不可查的细弦。尤其深夜里,只在特定的角度,才能发现些许由星月照出的细弦反光,没有经验的人,就算面对面也未必看得见。 猫在墙顶的人们都瞪大眼睛,似乎酝酿着爆笑。 突如其来的安静,令赵飞尘心生警惕,不由想起之前泥沼大鳄的两次袭击,都是突然由动转静,越到这种时候,越说明危险将临。 他停下步子,转着脑袋使劲打量,什么古怪也没发现,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往后退了两步。 上方传来些许失望的吐气声。 赵飞尘立马笃定陷阱就在前方,于是更小心的挪着步子,更仔细的拿眼打量,转角处,几缕挂弦的微光终于映入眼帘。 他比划了一下高度,觉得自己就算跳得了那么高,也不可避免碰到弦上。 众人见他反常的行为,就知这个陷阱已经瞒之不过,有人赞道:“挺聪明的小子,真小看他了。” “的确有点意思,我就说送来咱们这儿的人,怎可能是无能之辈。” 更多人却在起哄:“爬过去,爬过去,记得学狗叫唤几声,叫好听些。” “白痴,狗叫能好听的起来么?要叫大声些才过瘾嘛!” “是极是极。” 本来爬过去也没什么,谁还没在地上爬过?可经他们这样一起闹腾,爬过去就成狗了。 “实话告诉你,拉弦哪怕被轻轻碰上一下……你就等下辈子再做男人吧!哈哈!” “混蛋!就你畜神话多,用你的木瓜脑袋想想,以往大姐头给人接过胳臂接过腿,你就不想看看她能不能把断肢重续嘛?我忙活半天,全特么被你毁了。” 畜神懊丧道:“我怎么没想到这层,真混蛋。” 他顿了顿,居然遐想道:“你说我跳下去挨上这么一下,大姐头会不会拿她的小手给我接上?嘿嘿……” “这可是你说的,大伙儿都听见了,来几个人,把他扔下去。” “咳咳,我只随口一说,别当真哈!我那里可没骨头,断就真断了,续不了的。” 众人皆笑,各自出言讥嘲,高墙上一片闹腾。 底下的赵飞尘可一点都笑不出来,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从地上扣了两团泥巴,往细弦扔去。 只听得嘭嘭嘭连续闷响,足有十七八根粗木桩全部砸空,狠狠砸到转角的墙上,喀拉一下砸出个大洞来。 墙上嬉闹声立止。 “墙都破了,后面三关只能算你过了……”红头巾的声音幽幽传下:“我们是一群没有名字的人,只为存在而活着……欢迎加入存在营。” ……z=z^2+c…… ------------ 第六十三章 快男 破洞口探出一张黑黑的人脸,笑嘻嘻的道:“你好吖,既然过了关入了营,就一定要有外号的,你是咱们开营以来头一个通关这么快的人,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你外号‘快男’。” 他一开口,赵飞尘就认出是那个畜神,待听到后面,面色立黑:“你才快男,你全家快男,俺才不要这个见鬼的外号。” “这可由不得你。”墙外有人笑道:“你看我们叫他畜神,他不也认了么?快出来吧!大伙儿都等着见你呢!” 赵飞尘不由想起畜神外号的由来,面色一阵古怪。 畜神黑脸更黑,回身扬拳直晃:“白鸽子,你皮肉又痒痒了,没挨够打是吧!” 白鸽子哼了一声,道:“正事要紧,谁有功夫跟你瞎比比。” 他口气虽硬,口风却软了,明显色厉内荏。 畜神哼哼两声,转过脸瞧见赵飞尘古怪的脸色,怒道:“想笑就笑,用不着憋着。” 赵飞尘忍不住噗嗤笑道:“俺……俺不笑。” 畜神抱着肩,斜眼瞟他,冷不丁地道:“别人叫我畜神,我不想认也得认了,唯独你得叫我厨神,厨师的厨。知道为什么嘛?” 赵飞尘摇头。 畜神哼哼道:“因为大姐头让我来带你,往后你就是我徒弟了,敢不听话,削死你。” 赵飞尘想了想,觉得叫“厨神”总比叫“师傅”好,连忙点头,唤了声“厨神”。 畜神登时喜笑颜开,一张黑脸活像盛开的喇叭花,得意洋洋的扭头道:“看见没有,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一个个都改口,满营皆是厨神声。” 墙外回应一片耻笑声。 白鸽子笑得最欢:“快男快男,死得也快,能活几天还没个准呢!你呀,先听着吧!自己高兴就好。” 畜神不悦的哼哼两下,却没反驳,冲墙内招手道:“快出来呀!这会儿怎么不快了。” 赵飞尘拉住他探来的手,由破洞翻出去,立马见着一张张带笑的脸庞。不过,笑容不见一丁点亲切,反而处处透着冷漠和戏虐。 畜神腆着胸介绍道:“用力大姐头你刚见过,是咱们老大,她的确让你叫她外号来着,但你自己可得学乖点,不然有你苦头吃。” 赵飞尘哈腰道:“大姐头。” “我知道我们会很快见面,只是没料到你会毫发无伤。”用力淡淡道:“当然,运气也是一种天赋,而且是咱们这种人最希望拥有的天赋,希望你好运长在。” 她转脸面向一个神情发苦的矮个子,扬眉道:“有人运气多些,有人运气就会少些。你设计的陷阱出了差错,自然需要承担后果。” 矮个子垂头丧气的道:“是,下次我不参与抽签。” “不是一次,是三次。”用力轻飘飘地一言定音,又面向赵飞尘:“你最多有三天时间,三天后必须参与抽签,一旦抽中……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真要看运气了。所以你最好紧快向畜神多学点东西,衷心希望你能活过第四天。” 赵飞尘听不太懂,一脸懵懂。 用力挥手道:“都散了吧!” 众人瞬作鸟兽散,赵飞尘愣是没看清任何一个人是怎么离开的。 畜神叹了口气,道:“大姐头不看好你吖!都不肯让我把大家介绍给你。” “什么意思?”赵飞尘满脸不解。 畜神哼哼道:“她希望你是个完全陌生的人,忽然死了,也没谁在意。” 赵飞尘皱眉问道:“这里很容易死么?” “还好啦!最近任务少,今年只死了三个。” 赵飞尘略微安心。 畜神嘿嘿两声:“不过也因为一直没来新人,你是今年头一个,所以大家才会那么兴高采烈。” 赵飞尘喉结动了动,深深吞了口口水,结巴道:“知……知道新人的伤亡率多少么?” “以前不清楚,但自我之后,少说也来了二三百人吧!还活着的,你刚也都见过了。” 赵飞尘倒吸口冷气:“好像才十几个!” “包括大姐头和你师傅我,共一十三人。”畜神似乎不把这吓人的投胎率当作什么了不得的事,拍上赵飞尘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加你十四个。” 赵飞尘听得脸色发白。 “胆子这么小?”畜神黑脸瞬间更黑,绕着赵飞尘上上下下打量整一圈,皱眉道:“你到底犯啥事进来的?” 赵飞尘苦着脸道:“杀……杀人。” “真看不出来,就你这胆子也敢杀人。”畜神啧啧道:“杀了几个呀?” 还几个?赵飞尘脸色更苦:“一个。” 畜神一脸鄙夷:“杀个把人居然就算人物了?也好意思往咱们这里送。外面世道变了么?” 赵飞尘被他鄙视的眼神弄得心头火气,不服气的挺胸道:“俺杀的可是修真士!”横死的高登峰其实只是个新晋选士,他纯是为了面子,故意往大了说。 “谁杀的不是?”畜神嗤嗤笑道:“杀个把凡人,花点钱不就完了,用得着送来这里苦熬?” 赵飞尘听得一愣,问道:“你……你们都是修真士?” 畜神撇嘴道:“不然有资格进死士营?当然只有修真士才能充军抵罪,换做凡人,杀人偿命嘛!早死硬挺了。” 赵飞尘脸色唰地惨白。 他名义上只是个选士,实际上自信硬撼修真士也不落下风,所以进来后一直很有底气,误中陷阱也只当自己不小心,暗忖真要展开道术,不说称霸死士营,起码也能自保!现在,真的开始怕了。 畜神低骂了几句,也听不清他在骂什么,忽然抬头道:“笨鸟先飞,你这几天别睡了,我紧快教你些保命的手段。先说说你哪个门派的,会些什么道术。” 事关小命,赵飞尘只好一五一十说了,实际上也没多少,除了的确厉害的飘风步,他还会散灵索。至于天地诀其他道法,他看过没用过,不敢胡乱透底。 畜神听他无门无派时便面露不屑,听到“散灵索”时更显得不耐,待听到“飘风步”时则神情陡转,眼冒凶光,一下掐住赵飞尘的脖子,乱摇着叫道:“你是费闲老贼的徒弟?他……他悟通天地诀了!” ……z=z^2+c…… ------------ 第六十四章 我剑飞去来 赵飞尘被畜神掐得双眼翻白,直吐舌头,拿手去掰畜神宛如铁铸的双手,死活掰不开。 幸好畜神很快冷静下来,松开双手,冷冰冰的道:“大姐头保证你三天不死,我却能保证你三天生不如死。如果足够老实,或许三天后给你个痛快。” 赵飞尘弓着腰,捂着脖子一阵干呕,好不容易才起抬头道:“谁他娘的是费闲徒弟,要不是他把俺赶走,俺也不会后来失手杀人。” “胡说八道。”畜神面色不变,冷冷道:“若非十分清楚他无后,我都认为你是他亲儿子了,否则怎肯把天地诀传你?” 赵飞尘总算喘匀了气息,赶紧讲诉与费闲打交道的经过,从一见面毁掉琼茅杖讲起,一点都不敢遗漏,甚至将他是圣言者的事情都说了。 畜神脸色阴晴不定,听完后更是发呆许久,好不容易才使自己的神情平复下来,轻声问道:“琼茅杖真毁了?” 赵飞尘愣了愣,没料到他居然只关心一把杖子,下意识的点头道:“就是因为琼茅杖炸坏了,俺才会和风宇渡结怨嘛!” 畜神点点头,手心现出一方黑雾,道:“你用圣言术给我看看。” 赵飞尘知他这是为了确定圣言者的身份,于是伸指道:“散!” 黑雾陡散。 畜神神情柔和下来,叹道:“我当年正是为争琼茅杖杀了太多人,没想到最后竟遭小人背叛,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飞尘心道:“看你年纪似乎比俺也大不了多少,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嘴上则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小人是……费闲?” 畜神面肌瞬间扭曲,眼神可怕的吓人,半晌才咬着牙道:“是。” 赵飞尘忍不住问道:“他对你做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 畜神冷哼道:“你难道不疑惑么?以风宇渡的身份,风王府有大把的高手任他挑选,什么样的法宝弄不到手?为什么非要拜师费闲?又为什么对琼茅杖那么关切?” 赵飞尘老老实实的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 畜神瞟他一眼,道:“我只能告诉你,琼茅杖本身品质一般,连法宝都不是,哪值得风宇渡大费周章?真正要紧的是藏在杖身中的天地诀。看来风宇渡应该还不知道天地诀早被费闲取出来了,否则……“ 他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冷笑道:“原来如此,所以费闲才会千方百计让你闭嘴。哼!虽然还不清楚他怎么做到的,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你绝对是被杀人了。” 被杀人!赵飞尘听得嘴巴大张,呐呐道:“好像真是……是俺亲手杀了高登峰选士……” 畜神撇嘴道:“如果你刚才描述不假的话,姓高的绝不是死于散灵索,更像是怀中某件品级不低的法器或法符突然爆裂,以散灵索的特性会瞬间吸纳爆开的灵力,同时原样不动的反击回去,姓高的区区选士而已,当然立马被勒死。” 赵飞尘激动道:“这么说俺……俺没有杀人?” 畜神耸肩道:“你人都到这儿了,杀没杀人还重要嘛?存在营少说存在了几百年,没听说谁能活着出去,死是迟早的事。” 赵飞尘嘴巴动了动,很想反驳。 畜神没理他,自顾自的道:“天眷者,居然让我碰上了一个天眷者,还在死士营里,哈哈,天不灭我,费闲你何德何能灭我!” 赵飞尘见他尤显狰狞的神情,似乎理智正濒临疯狂。 没曾想畜神近乎瞬间冷静下来,恢复一贯的痞态,笑道:“你似乎没学过正统的剑诀和道术,我来教你好了。记住,圣言术能不用最好别用,太伤寿元,尤其别用圣言术施展天地诀,那是超品道诀,多用几次保管你英年早逝。” 赵飞尘曾听过好几个人叮嘱他少用圣言术,深知严重性,不由陈恳的点头。 畜神展手扬起一柄巴掌大小的雾状黑剑,缓缓道:“我出身截教,当然不能外传本门剑诀道术,不过这套狂风飞剑是我游历所得,并无禁忌,你瞧好了!” 他将手一挥,掌心黑剑瞬闪光华,霎时不见,又霎时重回掌心悬停。 赵飞尘顺他目光望去,立马惊得合不拢嘴。 只见旁边的高墙上剑痕纵横,不见黑剑。墙壁已被完全洞穿,深刻五个灵动飘逸的大字:“我剑飞去来”。 天边月光照透字痕,冷冷生辉。 “这是狂风飞剑的起手式……”畜神淡淡道:“毕竟时间紧迫,你只有三天时间,学飞去来式最合适。这套剑诀易学难精,并且配套相应的脉田心法,初学乍练便有不俗的威力,相信你能仗此保命。” 赵飞尘瞧得口水都流下来了,连连点头。 畜神将具体功法细心教了好几遍,然后让他试演一遍。 赵飞尘则一脸懵比,干巴巴的道:“你说的每个字俺都听得懂,可是连起来嘛……一句都没听懂。” 畜神黑脸瞬转阴郁,嗡声道:“你不是刚说你是选士嘛!居然不会行功?” 赵飞尘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畜神双眼翻白,像是被什么噎住了脖子,深吸好几口气才缓过劲,问道:“好好,就算你仗圣言术通过选比,但最基本的内视总该会吧?” 赵飞尘红着脸摇头。 畜神一脸无语,好一会儿道:“内视都不会,你怎么引气入体的?” 赵飞尘忙道:“选比后,费闲手把手帮俺的……” “难怪……”畜神目显了然之色,道:“他没安好心,能教你什么才是见鬼了。好吧!我从头教好了。你竖起耳朵仔细听,千万别遗漏什么,有不懂的地方立马问我,千万不要自己胡乱琢磨。” 赵飞尘连忙点头。 很快整夜过去,天光渐明。 赵飞尘已然心潮澎湃,真很不能放声高呼。因为按照畜神的教授,一直处于休眠的“呆尘”系统居然启动了,并且前所未有的一直保持稳定运行的状态。 ……z=z^2+c…… ------------ 第六十五章 游戏or现实? “呆尘”系统开始正常运行后,畜神看似异常玄学的教授,在赵飞尘眼中立马剥去神秘的面纱,变得极其简单。 所谓剑诀,就好像往系统中输入一段代码,系统中便添加上“飞去来式”和“狂风心法”的权限,或者说技能,只要按照既定的口诀或手法,就能运行心法吸纳灵气入体,或者施展出“飞去来式”。 这让赵飞尘开始怀疑身处的洪荒,是不是真实存在,或者只是个模拟度极高的虚拟世界,甚至游戏世界。 如果真是这样,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仙术道法不过是一段段的数据流,方信三不过是个顶着圣人马甲的超级账号。 所谓天道,则是整个世界系统仰赖的运行规则,她的妻子宋夜心使用名为“鸿钧”的系统管理员账号,拥有本世界最高的权限,处理并控制一切。 终生存在此世界里的人,当然无从分辨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把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 赵飞尘则因宋夜心的关系,拥有相当于圣人的超级账号,看到的远不止虚幻的表象,还有系统后台的运行数据。对这个世界的本质根本一览无余。 不过,这个世界的本质,真如赵飞尘所想么? 位于三十三层天外混沌空间的紫霄宫中,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如果赵飞尘听得见,立马能认出这是他妻子宋夜心的声音。 叹息中既有愤怒,也有无奈,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嗔怨,像是在骂赵飞尘是个笨蛋。 她有意安排赵飞尘先见过两个巫人,就是想给他留下个量子技术超乎常理的印象…… 既然量子技术可以做到某些颠覆常识的事情,比如瞬移,比如武器量子化,当然也能顺理成章想到所谓仙术道法是不是类似的科学原理? 没曾想赵飞尘实在不学无术,又或是网文看太多了,对虚拟游戏的记忆太过深刻,还是走上了歧路。 “鸿钧”的叹息很快消散殆尽,空余紫霄宫外的紫云,静悠悠的飘。 ……z=z^2+c…… 一确定这是个虚拟世界后,赵飞尘的心态立马产生了变化。一瞬间便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游戏者,而非再是亲历者,甚至隐约还多了些高高在上的漠然感。亏得他没法确定在这个世界里死了是不是真死,否则这种漠然感将会更加浓烈。 简单来说,就是人类玩游戏时面对NPC的那种感觉……哪怕这些NPC看起来如此真实,仿佛拥有真实的感情与血肉。 赵飞尘兴奋劲过后,很快发现一个问题,他的账号权限很高不假,但居然没法主动操作,整个系统都被一个叫做“大数据宏命令”的账号完全接管,他还依稀记得这是“呆尘”头次启动时,“鸿钧”硬塞进来的…… “鸿钧”不就是他老婆宋夜心的马甲吗?干嘛给他这么高的权限,却不让他真个使用? 赵飞尘瞬间苦下脸,重温以前被老婆接管所有工资卡、银行卡,并被翻走所有私房钱时的感觉。 ……z=z^2+c…… “快男,快男……”畜神不耐烦的推他一把:“发什么呆?狂风心法学会没?有没感到灵气入体?” 赵飞尘好不容易才将“快男”这个外号和自己联系起来,回神干笑道:“还行吧!” 比及之前费闲那次失败的引气入体,这次“狂风心法”的效果拔群,就算没有主动运行,赵飞尘似乎都能感到天地灵气将他完全笼罩,并且正点滴注入。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在此之前,仿佛站在陆地上,虽然空气无处不在,但的确很难感受到气压的存在。在此之后,则像是被水淹没,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无孔不入的水压。 当然,赵飞尘并不觉得所谓灵气真实存在,认为只是系统刻意模拟出来的感觉,极具欺骗性,好让修炼者真的具有修炼的感觉,使之坚信这是自己修炼的成果,从而无法联想这一切都只是虚拟的幻觉。 畜神决计想不到赵飞尘别说“狂风心法”,就连“飞去来式”都能轻易施展了。他拿手掩嘴打了个哈欠,道:“都这么晚了,我去睡会儿,你自己先慢慢练着,什么时候凝气成剑,什么时候我再教你怎么用……” 畜神走了几步,忽然扭头道:“对了,没事别跟他们扎堆,新人嘛,难免受欺负,哪里都一样。” 赵飞尘目视他走不见,借着月光往四周瞧了瞧,然后迫不及待的摊开掌心。 只见光华瞬闪,现出一柄焰流缭绕的短剑,与畜神那柄黑焰浓郁的短剑不同,他这柄银芒璀璨,正虚浮于掌心,好像3D投影,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精致小巧,美轮美奂。 赵飞尘将手一扬,兴奋的低叫道:“俺剑飞去来!” 光剑倏然飞出,又倏然飞回,短剑的尾端仿佛和他的目光连着根线,一去一来之间,扯着他的视线倏去,却没倏回。全因见着了不该见着的东西…… 任凭天边月光皎皎,也有照不透的深邃。高墙之畔,转角之暗,灌草森森,凄影迷迷,本该黑至不可视物,不过光剑倏去倏回时,银光流转下,洞亮一隅。 十步开外,灌草丛中,一块红布隐约透露,腥血一样的颜色,在银光照耀下,陡亮陡黯,惊鸿一瞥的恐怖,瞧得人毛骨悚然。 赵飞尘以为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吓得退后几步,颤声道:“是……是人是鬼!出……出来!” “咯咯!”一个女人的笑声从灌草中传出来:“有趣,竟被你发现了。” 赵飞尘本吓得颈毛倒立,一听这声音,不由长出口气,旋即怒道:“人吓人真会吓死人的,知道么凛子小姐!” 叶凛轻盈盈的飘了出来,一身红衣于月光下格外醒目,闻言娇哼道:“明明是你胆子太小。” 赵飞尘登时语塞,羞恼道:“你藏那边多久了?” 叶凛哼哼两声道:“从某头笨猪被人半空倒吊开始。” 赵飞尘感觉有些脸热。 叶凛笑嘻嘻的凑脸过来:“还不快谢谢我,要不是本小姐好心帮忙,你当那堵墙这么容易垮掉嘛!” ……z=z^2+c…… ------------ 第六十六章 狂信徒 墙垮与叶凛有关?赵飞尘狐疑的瞄着她,一脸不信。这小妞分明躲起来看他笑话的,没添油加醋就算了,还能帮他? 叶凛不满的哼哼两声,道:“也怪本小姐心软,怕你死在后面。早知道你这么能,刚才就撒手不管了。” 赵飞尘眼睛睁大,道:“你……你什么意思?” “有资格送进存在营的人,至少也是修真士。” 叶凛不屑的斜眼瞟他,道:“这群人设计瓮城的目的,纯是想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所以一关更比一关难,后面就不止陷阱,更有阵法了。寻常修真士落进去,不掉层皮休想出来,你一个选士,哼!不死才怪呢!” 赵飞尘回忆刚才情形,不由一阵后怕,心有余悸的点头道:“凛子小姐说的不错。” “你知道就好。” 叶凛得意的娇哼一声,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个畜神原来是……反正是很危险的家伙。诶,存在营除你之外,就没有不危险的,啧啧,都是曾名噪一时的各路神仙,没想到全在这儿。你留意点,一个不小心,我怕是想救你都来不及。” 赵飞尘点点头,忽然顿了顿,急声道:“凛子小姐,你认识畜神?刚才他的话你也听见了,俺真是无辜的,人不是俺杀的……” 叶凛缓缓道:“他有点说的不错,费闲那点伎俩瞒得过谁?别说管中窥多么精明,风陵王、圣女殿下和四灵尊者哪个不是智慧通天的人物,还能不明白你是无辜的?” “那怎么还把俺……”赵飞尘急声发问。 叶凛报以同情的目光:“你之所以被送来这里,不是因为你真的犯了罪,而是两方妥协的结果……” 她叹道:“四灵尊者不肯风神殿再多出一位天眷者,风陵王看在女儿面上,倒是愿意为你说句话,但仅此而已,大体上与管中窥、东方郡一起保持中立。圣女殿下势单力孤,根本带不走你。两方僵持,都不肯让步,你就被送到这儿来了。” 赵飞尘满目失望,喃喃道:“俺真没杀人啊!还有没有王法,还讲不讲理!” 叶凛哼道:“你也不看看他们都是谁,他们说的话就是板上钉钉的王法,他们决定的事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理。” 赵飞尘目露愤懑,沉默不语。 叶凛撇嘴道:“算啦,懒得跟你小子计较。既然被发现了,本小姐也不必藏着掖着,实话告诉你,刚才那畜神还有一点讲得也不错,谁也不愿见到一位天眷者半途夭折,所以朱雀尊者特意派我保护你。” 她一脸郁闷,从任何角度都能看出她是多么心不甘情不愿。 赵飞尘比她还郁闷:“你之前不是还说特意跟来,就想看风风小姐姐,咳……风夜心笑话吗?这会儿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叶凛无奈道:“朱雀尊者发话了,我还能怎样?当然只能苦中作乐了。呆在在这种鬼地方,心里要没一件高兴的事惦记着,迟早发疯。” 赵飞尘同样无奈道:“俺到底要在这里呆多久?总该有个头吧!” 叶凛俏脸上难得露出笑意:“那就要看你的风风小姐姐怎样想了,她若惦记未婚夫,天天去闹,风陵王心疼女儿,迟早要放你的。不过嘛!八成会把你牢牢拴在身边……风陵王府与风神殿毕竟累世之仇,他也不愿看到你投入风神殿。” 赵飞尘忍不住问道:“既然双方结仇那么深,风夜心为什么还会加入风神殿?” 叶凛面色微变,忙嘘一声,低声道:“这事是风陵王心头的一根刺,你要问也别在他地盘上问啊,找死嘛!” 赵飞尘左右瞄了瞄,小声道:“这儿又没别人。” 叶凛低斥道:“闭嘴,风陵城里的地仙少说也有几十个,随便哪个都有百里巡声的本事,要被风陵王知道你胡乱打听,连我都跟着一起倒霉。你真想知道,去问你的风风小姐姐啊!干嘛害我?” 赵飞尘没想到自己一下口误,居然被她紧揪着不放,郁闷道:“你千万别在风夜心面前这么叫她。” “风风小姐姐,风风小姐姐,风风小姐姐。”叶凛笑嘻嘻的道:“叫得还挺亲热的,诶~她私底下唤你什么?说出来听听呗。” 赵飞尘更加郁闷了,他哪知道自己咋莫名其妙成了风夜心的未婚夫,明明两人根本不熟。 叶凛红唇咬指,眼睛溜溜一转,笑道:“风夜心好歹也是地仙,你说她会不会正偷听咱俩讲话?喂,风夜心,你在听嘛?” 她转着身冲天唤了整一圈,当然毫无回应。 与此同时,风陵王府禁地花苑内,三层小楼顶端阁楼中。 风夜心正跪坐于垫,俏脸涨红,十指揪紧身下的蒲团,冷冷道:“殿下,叶凛好生可恶!”清脆的嗓音好似冷泉叮咚,却丝毫掩饰不住冰水下潜流的怒火。 黑纱覆面的圣女颜冰与她并肩跪坐,只是位置更靠近前方祭坛,正冲着祭坛上的风神神像闭目祈祷,少许后挺直半身,悠扬且引人遐思的妙声由面纱下轻溢:“怒火让你迷失了原本聪慧的双眼,舍本逐末偏离了风神的教诲,你有错。” 风夜心很不服气,但依然垂首道:“请圣女殿下指正。” 颜冰淡淡道:“现在密切关注赵飞尘的何止你我二人?你不担心天地诀暴露,更增添赵飞尘的危险,反倒纠缠细枝末节,难道不是舍本逐末?难道没有错?” 风夜心娇躯一僵,旋即一软,冲颜冰俯身叩首:“弟子知错。” 颜冰伸手虚扶,道:“天地诀重要,赵飞尘更加重要。我在冥冥之中感到我主风神的御诏……关于圣言者的预兆。之前没对你说,是认为没有必要。没想到你还是放不开世俗的执念,令我失望。” 风夜心一贯冷漠的俏目中射出狂热的焰火,激动的颤声道:“我主御诏!” 颜冰垂目道:“只在冥冥之中,模模糊糊的,实难界定,更没有明确的指向,不过哪怕只有一成可能,我也愿付出一切代价,希望你也一样。” 风夜心虔诚的以额触地:“我愿意。” ……z=z^2+c…… ------------ 第六十七章 应劫如生子 当当当的铜钟声再次响彻天际,震颤夜空,远比上次更加急促,磅礴消减,警讯锐鸣。 风夜心倏然起身,冲至窗台。 这次惊乱得不光是风陵王府,整座风陵城都瞬间沸腾起来。全城无数间房舍纷纷亮起灯火,不知多少人被惊碎了美梦,不论男女,皆一咕噜从床上跳起身,披上衣物盔甲、拿起武器箭矢,猛往房外冲,甚至都来不及辞别家中老幼。 本来空旷寂静的街头巷尾一下子充满人潮,一个个举着火把的里长带领人们前往各处主街,除了渐渐喧嘈的脚步声,无一人慌乱喧哗,一切井然有序,竟像是全城皆兵。 无数条小火舌,像毛细血管一样迅速流往主动脉,汇聚成数条庞大的火龙,分别扑向各处城门。驻扎在城外的几处军营更是战鼓齐鸣,喧嚣震天,队列纵横。 风夜心目光陡转。城墙外的黑营,正是存在营的驻地。全城都被惊动,唯有死士营仍旧死寂一片,宛如与世隔绝,置身事外一样。越到这种时候,死士营越将面对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任务。此刻的安静,不过是杀机迸发的前兆。 颜冰不知何时起身,来到窗前,来到风夜心身边,同样的眺望,深邃的眼眸仿佛星空倒影,智慧无垠。 “我要去帮他。”风夜心按窗欲出。 “不必。”颜冰目视东南,眸光剧闪:“天发杀机,斗转星移,星锋所指,赵飞尘也。应劫可单不可群,越是有人帮忙,恐怕劫数越大。想要为他好,千万别妄动。” 风夜心缓下身形,不解道:“听警讯方向,分明是巫人大举来袭,怎么会是天发杀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颜冰淡淡道:“巫人者,盘古斧锋锐所化,掌天罚,专削不平。鸿钧无私,天道大公,赵飞尘既得天眷,该有死劫,你当初不也曾经险死生还?只是没想到他的劫数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 颜冰神情忽顿,讶道:“竟是连环劫,外则兵伐,内则情杀,难道他还有什么未曾揭晓的能耐?居然惹得天道如此剧烈反扑?” 风夜心顺她目光俯视王府花苑一角,失声道:“三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风宇渡正半躺在一张软椅上,身边站满了武士。原本俊俏的脸庞饱含怨毒之色,一道深刻的棍痕划过脸庞,棍痕青中带紫高高凸起,被周遭刺眼的火光照得更显面容狰狞。 何巧儿被两个武士扭着胳膊按跪在他身前,俊俏的两颊上掌印浮凸,嘴角上还带着血沫,像是被人来回狠狠扇过耳光,长弓爆头儿被远远甩到一边地上。 她根本不顾快被扭断的双臂,努力挺腰昂头,恶狠狠的与风宇渡瞪视,没有一丁点要屈服的意思。 “贱婢敢伤我!”风宇渡牙都快咬碎了,脸上的棍痕不仅让他痛得面容抽搐,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羞辱,纵使将何巧儿千刀万剐,也不能稍缓他心中的滔天恨意。 他也不想想,若非一听说赵飞尘的同伴正在后院,便急匆匆赶来想用何巧儿报复赵飞尘,他又怎会被不屈的何巧儿奋起反抗? “贱婢!我……我要把你埋进浣衣所的茅坑,任凭下贱人等屎尿溺毙……” 风宇渡呼哧呼哧的喷着怒气,忽然又笑得铁青:“不过再次之前,我要先让你尝遍人世间所有的屈辱,浑身上下还要刻满赵飞尘的名字!哈哈!” “呸!”何巧儿何曾见过如此恶毒之人、听过如此暴虐之事,俏目中终于显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嘶声道:“飞尘哥不会放过你的!” “正怕他不来找我!”风宇渡的眼神怨毒之极,阴恻恻的笑道:“没他旁观,就算折腾死你也甚是无趣。” 何巧儿毕竟是山野里的猎手,怕到极致反而蛮性大发,居然不顾被反扭的双臂,猛的挺身,张着白生生的贝齿恶狠狠的往风宇渡脸上咬去。 彪悍的动作和凶狠的眼神,让风宇渡骇得神情凝固,青脸瞬白。 可惜两旁武士皆勇武过人,生生将双膝已然离地的何巧儿重新压回地面。膝盖重重磕在鹅卵石地上,噗地闷响,登时骨裂,血浸衫裙。想想都知是何等钻心之痛。 何巧儿终究只是个年幼的女孩,终于无可避免的露出软弱的一面,泪水止不住的滚滚落下,泣涕呢喃:“飞尘哥,救救巧儿,飞尘哥,呜呜……” 声泪俱下、悲怆无助、雨带梨花,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令周遭那些助纣为虐的王府武士竟都不忍再看。唯有风宇渡露出兴奋的笑容,竟似饱含快意! 远处,小楼顶层窗旁。风夜心面罩寒霜,目射冷芒,怒道:“可恶,他怎会如此恶毒,连个小姑娘都这般虐待。” 颜冰淡淡道:“既有结果,必有前因,这是赵飞尘招惹的孽因,又处在劫中,只能由他亲自化解,你若强行插手,非但徒增变数,结果也未必如你所愿。” “可是……”风夜心目转东南城外。赵飞尘的身影早就在混乱不清的军营中彻底失去影踪。 “他绝不可能赶得及!”风夜心不情不愿的得出结论。 她对赵飞尘第一印象实在太差,胸无大志还怯懦的形象深入脑海,就算圣女严令,乃至风神御诏影响,都无法抹去她心中对赵飞尘的恶感。 不过,风宇渡的行为更令她厌恶,心里竟开始为赵飞尘加油鼓劲。虽然明知机会渺茫,但仍然向风神默默祈求,希望赵飞尘能赶得及时。 赵飞尘这个风神当然不太灵验。风宇渡居然不顾尚未痊愈的伤势,从躺椅上挣扎爬起,伸手捏紧何巧儿的两颊,右手则抽出随身短刀,拿锋锐的刀尖在她脸上刮划。 他居高临下的瞧着这张惊惧掺杂的俏脸,露出残忍的笑容,似乎颇有种征服的快意。 眼见风宇渡刀尖划上,风夜心终究忍耐不住,将圣女的警告全抛诸脑后,按窗飘腾,凌空飞渡。 颜冰本可以轻易阻拦,但并没有阻拦,低叹道:“应劫如生子,瓜熟子蒂落。原来应劫的不止赵飞尘……还有你。” ……z=z^2+c…… ------------ 第六十八章 存在即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 时间稍早点,警讯刚响不久。城东,死士营。 包括赵飞尘在内的一十四人,站成一排。 与营外的喧杂紧张相比,存在营诸位神情轻松,仿佛郊游,直把夜风当秋风,冷月当暖阳,一个个站得七零八落、吊儿郎当,懒洋洋的互相调侃,浑然不将紧张的氛围当一回事。 用力静静的站在十四人的最后方,似监军、似压阵、又似等人。 赵飞尘转向畜神悄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巫蛮犯境,听警钟传讯声,规模不小。” 畜神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轻松,皱眉道:“该着你倒霉,刚到这儿就摊上这么个事,等会儿该有攻锐修士营的人过来交代任务,我估计这次没可能抽签决定谁去,八成一起上了。” 赵飞尘不由紧张起来,追问道:“上什么?” “上战场还不太可能,就算我们是死士,也不会被上头当成普大头兵来用。据我的经验,应该会让咱们进城捕杀巫蛮的特种小队。” “特种小队?”赵飞尘心下更慌。 “不少巫蛮能够借助法器飞行,天罚峡天险拦得住大军,拦不住零星的特种小队,他们一定会从四面八方冲进城来搞破坏的。四城军营的修真士没可能全部拦下,多多少少都会遗漏一些,而遗漏的这些,一定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畜神肃然叮嘱道:“等会儿一定跟紧我,千万别落单。” 赵飞尘连忙点头。 沉重的营门嘎吱开启,一个金边戎装,面孔威严的中年人大步走进来,身后跟了十几个年纪不小的戎装修真士,一身红衣的叶凛也在其中。戎装丛中一点红,尤其显眼。 和满脸严肃与戒备的其他人不同,她一进来便偷偷冲着赵飞尘挤眉弄眼。 中年人目光一扫,将存在营的十四人尽收眼底,视线在赵飞尘身上停顿少许,最后才挪到用力脸上,招了招手。 用力漠然行近,站得笔直道:“见过东营行军祭酒林大人。” 林祭酒点点头,在她耳边小声低嘱一阵,然后摊开掌心,露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绿色丹药,捻在指尖。 用力同样神情冷漠的张开嘴,绿丹咻地射进她嗓子眼里,都不用她嚼服吞咽,直接化气没入,她脸上旋即露出痛苦的神色,显然并不止是不好吃而已。 林祭酒微微颌首,顺手将玉瓶递给一旁的叶凛,笑道:“凛子小姐,其他你来吧!其实也没什么有趣的。” “祭酒大人说的是。”叶凛笑接过玉瓶,嘻嘻的道:“我不过图个新鲜嘛!” 她一面说着,一面来到其他人跟前。 包括畜神在内,存在营诸位似乎习以为常,挨个张嘴,任凭绿丹入喉化气,吞入后,人人脸现痛苦之色,甚至有几个还拿手抓紧胸口,大口喘气。 轮到赵飞尘时,忍不住问道:“这是啥?” 叶凛笑道:“这可是好东西,能让最胆怯的人都有必死的觉悟,来,乖乖张嘴,本小姐亲自喂你。” 赵飞尘干笑道:“如果不吃会怎么样?” 林祭酒目光冷冷转来。 用力神情微变,向赵飞尘斥道:“少说话不会死,你不张嘴就死定了。” 叶凛则拿看弱智的表情瞟着赵飞尘,忽然一拳锤到赵飞尘胸口。 赵飞尘“啊”地一声,张开嘴。 叶凛的手指捻着绿丹一下戳到他嘴里,倏进倏出,动作快极了,哼哼道:“就你话多。该打!” 赵飞尘按胸呼痛,冲叶凛怒目而视:“俺吃就是了,你干嘛打人!” 畜神听得直翻白眼,暗骂蠢货。他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叶凛只是做了个假动作,其实根本没把绿丸喂到赵飞尘嘴里,估计是怕这呆瓜露馅,不知道装出药效产生的疼痛反应,所以特意先照他胸口狠狠来上一下。 赵飞尘纯是人傻话多,不识人家好心。 叶凛嘟起红唇,娇哼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林祭酒见存在营诸位都被喂下绿丸,微微颌首,扭头冲用力道:“好了,你就照我刚才说的做安排。还是那句话,成功未必生,失败必定死。你告诉他们,千万别企图心存侥幸,存在营不存在任何侥幸。” 他也不理用力的反应,将手一招,率众退出营门。 用力很用力地盯着他的背影,本冷漠的神情忽然饱含难忍的屈辱,眸中亦射出深刻怨恨,不过这些情绪一闪即逝,待回身后,她的神情便彻底恢复平静。 “新任务。”用力视线依次扫过存在营诸人,被她盯上的人全都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起来。 “这次没有抽签……”用力伸手指点道:“共分成三组,每五人一组。最后,我,白鸽子,畜神,和……快男。” 她点上赵飞尘,继续道:“我们四人一组。以风陵大街为分界线,第一组负责肃清城南,第二组负责肃清城北,我亲自负责城东王府区域。记住,如果你们夺取的巫丹,比相应区域的攻锐修士营夺取的少……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存在营诸位此起彼伏的大声应是,一个个竟显得跃跃欲试,有好几个甚至眼冒绿光,像是要去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赵飞尘瞧得甚是不解,凑嘴到畜神耳边悄声问道:“他们干嘛这么兴奋?” “又可以杀人呗!而且怎么虐杀都可以,杀巫蛮只有功没有过的……”畜神撇撇嘴,不屑道:“他们就是一群变态。” 赵飞尘心道:“说得好像你不是变态一样。连风干猪都不放过的家伙,居然好意思骂别人变态。”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明显,畜神很轻易就看懂了,气哼哼得狠踹他一脚,作势还要踹第二脚。 幸亏用力的视线及时转来,畜神立马一动不动了。 用力的目光再次扫过存在营诸人,中性的嗓音一下变得很柔软。 “我们是一群没有名字的人,只为存在而努力活着,从不指望神灵关切,亦不祈求圣人怜悯。我们是天道下的蝼蚁,用力争出本属于自己的生命。存在即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现在,出发!” 除了不知所措的赵飞尘外,众人皆呼:“存在即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 ……z=z^2+c…… ------------ 第六十九章 小人得志便猖狂 东城,风陵王府,后院。 风夜心与风宇渡再次面对面。 风宇渡身边除了一直都在的七八名随扈外,不知何时又多了两个老者,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胖老者须发皆黑穿白衣,矮瘦老者须发皆白穿黑衣。风夜心凌空飘落地的一瞬间,他二人也突然冒了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风夜心。 或许正是因为这二位的存在,风宇渡这次毫不畏惧的与风夜心直视,嘴角甚至噙着冷笑。 “一回家就听大哥说,小妹你和那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订了婚?哼,真把风陵风家的脸给丢光了。” 风夜心面无表情,指着被人压跪在地的何巧儿,道:“把她交给我。” 风宇渡哈哈一笑,目中尽显怨毒之色:“可以,不过我要听你求我。” 除了黑白二老,其他随扈皆露出恐惧神色,显然十分害怕风夜心发飙。 风夜心冷哼一声,不理风宇渡,冲压着何巧儿的两个侍卫道:“松手。” 两个王府侍卫相视一眼,面露怯色,但还是没松手,拿眼去瞧风宇渡。 风宇渡大声道:“这里还是风陵王府吧?我是你三哥吧!若有人敢枉顾长幼,我答应,两位老供奉也不会答应。” 黑衣老者肃容道:“不错。”脸上的皱纹好像刀刻一般,不苟言笑,更显威严。 白衣老者则圆滑很多,胖脸上堆满笑意:“我是看着四小姐长大的,小姐的为人我最清楚的,性格从来温婉贤淑,绝不会做出让王爷为难的事儿。” 温婉贤淑?在场诸人,包括风宇渡在内都露出古怪的神色,显然风夜心与“温婉贤淑”四个字决计沾不上一丁点边的,反过来说还差不多。 “风伯……”风夜心叹道:“现在连你也不肯帮我么?” 又矮又胖的白衣风伯笑道:“若有外人敢欺负咱家小汝汝,你风伯我第一个放他不过。这不是你们兄妹间的事儿嘛!手心手背都是肉,老风我只好安守王府的规矩,按长幼顺序来了。” 黑衣老者冷冷道:“王府规矩,敢犯上者,严惩不贷。” 风宇渡腰杆挺了起来,笑道:“风叔说的真好,小妹你如果非不肯开口求三哥,现在就请离开,别耽误你三哥办正事。” 他一口一个三哥,很有点洋洋得意。 风夜心秀眉微蹙,似在盘算与黑白二老对上有多少胜算……当然是一点都没有,不然以她的性子,早把风宇渡的脖子掐上了。 风宇渡有恃无恐道:“小妹不是一向牙尖嘴利,如今怎么不动弹也不说话了?莫非风魔殿的魔女颜冰刚教你学乖么?” 听他辱及圣女,风夜心顿时脸罩寒霜,目射冷芒。 黑白二老风叔风伯相视一眼,分立风宇渡左右。 风叔冷冷道:“风魔殿魔女颜冰,无一字有误。” “小汝汝先别忙动气……”风伯干笑着圆场道:“其他地方这么说,或许对颜冰是大不敬,但这里毕竟是风陵川,你知道原因的,你得理解……” 风夜心沉默少许,道:“实则误会甚深,我不怪风陵川百姓。” 风宇渡见她居然没发飙,好像唯恐刺激不够,干脆一下伸脚踏到何巧儿脸上,踩得细嫩的脸颊死死贴地,狞笑着碾磨道:“小妹别心疼,三哥这也是为你好。风家女儿自有身份,一点点下马威还是要的,免得嫁入别家后,被奴欺主。” 何巧儿脸庞疼得变形,身后被架着着双臂更是扭曲到了极致,眼泪汩汩留下,连痛都呼不出来。 风夜心微微垂首,握拳的指尖已将掌心刻出血来。 风宇渡仰天大笑,之前积郁的闷气似乎一气吐出:“我先收点利息,之后再找赵飞尘算总账,哈哈。不过小妹大可放心,他毕竟是你的未婚夫婿,我未来的好妹夫,不会让他连男人都做不成的,哈哈……” 不远的院墙外突然传来激烈的闷响,如同旱地轰雷,强行打断风宇渡猖狂的笑声,紧接着一阵短促尖锐的啸声,刺耳之极,听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尤其是黑白二老,两人一下子将风宇渡拖到自己身后,目中精芒暴涨,不可逼视,视线直刺高墙,似乎纯以目光就能将墙体完全穿透。 黑衣风叔侧脸道:“去两个人,探明情况!” 两个王府侍卫领命而去。 不久后,墙外发出几声惨呼,又是噗噗数响,两个侍卫匆匆回返。 其中一人回话道:“有几个巫蛮刺客混到了王府外围,杀了咱们七个兄弟和两位客卿,差点突破府墙,幸亏有个死士营的小队及时赶到拦阻。最后巫蛮刺客死了三个,跑了一个,虞执事正带着几个王府客卿进行追捕。” 黑衣风叔还是黑着一张瘦脸,白衣风伯则笑道:“虞光这小子办事还是稳妥的,想来那个巫蛮跑不远。好了,你去让死士营的人离远点,非必要不准靠近王府。” 侍卫领命应是。 “等等……”风宇渡忽然叫住他:“死士营的人?去问问有没有赵飞尘,如果有,立刻押他进来。嘿嘿!” 侍卫领命而去,风夜心当然清楚他摆明是想彻底羞辱赵飞尘,不由怒道:“风宇渡,你莫要得寸进尺!” 风宇渡冷笑道:“风家祖训,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放敌酋。我身为风家子弟,当然不敢忘祖悖祖,就算你胆敢数典忘祖,有风叔风伯在,也由不得你胆大妄为。” 风夜心气得娇躯发颤,美眸不复以往的冷漠无波,喷出的怒火如果真有温度,足可以将风宇渡烧成灰烬。 黑白二老其实也对风宇渡的猖狂姿态颇有不满,不过这家伙口口声声将风家祖宗挂在嘴边,起码明面上占着道理,他们只能讲理不讲亲。 黑衣风叔冲风夜心低喝道:“冷静!” 白衣风伯亦提醒道:“这里是风陵王府,小汝汝万不可造次,若真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族规天大,就算风伯想为你求情都不能了。”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用力、畜神和白鸽子一个都没落下,全都反缚着双手,每人身边都跟着两个侍卫,以及几个如临大敌的王府客卿修真士,赵飞尘更惨,正足不沾地的被两个人生生驾着拖来。 风宇渡嘿嘿一笑,松开了踩着何巧儿脸蛋的脚…… ……z=z^2+c…… ------------ 第七十章 人不作死枉少年 两个王府侍卫是风宇渡的人,赵飞尘被这二人架着,似乎吃了些暗亏,一直耸搭着脑袋,灰头土脸,精神萎靡。 存在营其他人还好,毕竟刚帮王府侍卫和客卿击退来犯巫蛮,虽然因为死士的身份被牢牢捆缚双手以及遭到严密监看,不过并没遭什么罪。 黑衣风叔见之怒道:“简直胡闹。” 白衣风伯则问道:“叫你们带赵飞尘过来,他们又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回话的侍卫一下紧张起来,结巴道:“是……是他们非要跟过来,所以……” 黑衣风叔冷冷道:“他们要怎样就怎样?他们算老几?” 白衣风伯笑道:“好了好了,小张或是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人,惹得三少爷不快,来都来了,多说无益,有咱俩在,谁还能反天。” 黑衣风叔重哼一声,不再言语。 经这一段,赵飞尘也缓过劲来,努力昂起脑袋。 对于赵飞尘这个人,风夜心的心里复杂极了,加之如今何巧儿的模样,使她颇觉面目无光,以她的性格又实在做不出歉意的姿态,所以干脆冷着俏脸,目不斜视,根本没敢去瞧赵飞尘。 赵飞尘则偷瞟风夜心一眼,心道:“风风小姐姐还是这般目中无人,也还是这般好看……” 不得不承认,风夜心实在漂亮,加上冷若冰霜的气质,更显美得惊心动魄,或许只比美得不似活人、更像工艺品的巫祝甲葵稍差一点。 赵飞尘想到与她莫名其妙的婚约,竟有些面红耳热,口干舌燥,赶忙将脸扭开,不敢再看。 “飞尘哥……”何巧儿脆脆的声音听着十分嘶哑,饱含委屈,原本俏皮的马尾蓬乱的耸搭,原本清秀的娇嫩脸颊和眼睛一样红肿得触目惊心,浸血的伤痕、没干透的泪斑纵横交错,更布满碎屑和石沫,另一边则是清晰可见的脚印擦痕。 “巧丫头!”无可遏制的怒气从尾椎骨一直顶到赵飞尘顶门,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蛮力,猛地挣脱侍卫的钳制,疯狂的扑到何巧儿身上,心疼的将她抱住。 “谁干的!”看着何巧儿脸上的伤痕,和他娇柔无助的眼神,赵飞尘心都疼化了,瞪着红眼左右胡乱扭头,歇斯底里地吼道:“特么谁干的,俺要把他撕成碎片,俺要把他的血肉碾碎,俺要让他从宇宙里彻底消失,消失!” “哼哼!”风宇渡居高临下的俯视,似乎颇感好笑:“就凭你,你算老几?” 赵飞尘愣愣望着风宇渡,因失去理智而模糊的目光渐渐清晰起来,喃喃道:“怎么又是你。” “正是本少爷,哼!” 风宇渡扭头冲风夜心冷笑道:“小妹啊小妹,他是你未婚夫,咱们风王府未来的女婿,居然当你面抱着这个贱婢,还扬言要撕碎你哥哥我,难道你就这么干看着么?你莫忘了,我弄这小狐狸精,还不是为你出气。” 风夜心冷着脸不理他,的确对赵飞尘的印象又减几分。 赵飞尘瞧瞧风宇渡,又瞧瞧风夜心,脸色渐白,忽又转红,压着嗓子道:“风……风小姐,真是你要欺负巧丫头?” 风夜心冷冷道:“你先松开她。” 她的态度,在赵飞尘看来无异于默认,莫明的愤怒陡然溢满心头,几乎要漫出脑壳。 “俺和你们拼了!啊~” 赵飞尘颈上青筋暴鼓,发出前所未有的怒吼:“飘风相离……” 风宇渡面上浮起得意的冷笑,负着手瞧他作死。 “大胆!”黑白二老齐声呵斥,同时张手。 用力微微摇头,心中暗叹。 白鸽子和赵飞尘一点都不熟,一脸无所谓,死不死与他何关。 畜神则高仰脖子,望天无语。心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两个老头又是什么人,没见老子这么狂的人都老实呆着,连动都不敢乱动嘛!你小子自己非要找死,怨不得我不救你,实在是救不起啊! 飘风步风刃护罩陡起,啸声满盈,赵飞尘还没来得及向风宇渡猛冲过去,两股重如山岳重的无形压力分从左右袭压,将他夹了个结结实实,风刃护罩像被巨力拍夹的气球,一下子炸得七零八落,逸散的气四方横流。 可惜完全失了锋锐,只搅起大小十几股旋风,除了卷得草飞树晃,没造成任何伤害。 赵飞尘闷哼一声,整个人旋即虚脱软倒,成大字趴在何巧儿身上,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他毕竟没有地仙级的实力,以圣言术强行施用地仙级的飘风步就算了,还被人家强行破除,登时遭受反噬,鬓角的头发居然肉眼可见的白茬好几撮,显然流失的不光是精力与体力,还有……寿元。 风宇渡云淡风轻的拿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掸去被刚才那阵旋风卷到身上的落灰与草根,笑吟吟的挪步到赵飞尘身边,一下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整张脸都拎了起来,然后强行扭转他的脖子,让他瞧往何巧儿。 “哈哈,赵飞尘,我等今天等了很久了……” 风宇渡脸上的笑容渐渐狰狞:“你施加给我的痛苦,我要加十倍还给你,不过你居然成了小妹的未婚夫,我总要给她留点面子的,所以嘛,我就先还在这贱婢身上好了,你睁大眼睛瞧好了,这只是开始……” 赵飞尘手足无力的扑腾两下,动唇道:“俺……俺……” 风宇渡身体微躬,得意洋洋的附耳过去,笑道:“俺什么俺,你想求饶么?我不妨先听听看。” 赵飞尘咬了咬牙,喉中憋出几个字:“俺……剑飞去来!” 黑白二老同时色变,一齐抢出,一人扯开还面带笑意的风宇渡,另一人甩出一道雾蒙蒙的,似虚又似实的紫色光线,瞬间缠上飞去来剑。 银色的飞去来剑立时爆发出耀眼的焰流,仿佛被紫色毒蟒缠住的野兽,拼命挣扎,锲而不舍的直冲风宇渡,“紫蟒”竟一时拉之不住。 用力几乎同时望向畜神,完全没料到一向敝帚自珍之极的畜神,居然会把自己看家的本事传给赵飞尘这个陌生人。 畜神则一脸懵比,恨不能以手捂脸,心道这下完蛋了,谁不知道飞去来剑是我的独家秘技,要说与我无关,傻子都不会信。 ……z=z^2+c…… ------------ 第七十一章 都是二代 飞去来剑显然拥有超乎想象的强大爆发力,竟强行拖着紧缠回扯的“紫蟒”,硬生生地冲到风宇渡颈边,差点割喉。 黑衣风叔揪住风宇渡的后领拼命飘退。 “绝不空回,飞去来式!”白衣风伯惊叫一声,双手拽着“紫蟒”的尾端,好似正驾驭发狂的野马,用力掰回马头,喝道:“必须拿血祭剑,随便哪里挨下都好,快,我要控制不住了。” 黑衣风叔与他十分默契,立刻心领神会,揪领的手猛然一旋。风宇渡啊呀一声,整个人由竖直变成横飞。他似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消散,吓为凝固的惊骇。 这时,飞去来剑溢射出一道道流转不定的焰流,“紫蟒”瞬间割裂成多段,乱窜的焰流旋绕剑身,辐射出灼烫的温度,迅疾飞掠,沿途热浪排空,激得周围侍卫无不以手掩面。 风宇渡爆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右臂瞬间削掉一大块皮肉,肱骨外露,生生焦黄,割裂的肌肉面上不见一丁点鲜血,灼烤至干涸发枯。不过也以一条胳臂的代价,避过了致命一击。 飞去来剑重回赵飞尘掌心悬停,流焰收敛,光芒黯淡许多,只能勉强维持虚幻的剑形,显然“紫蟒”缠绕拉扯那一下十分沉重,剑胎损耗极大。 畜神黑脸更黑,眼光乱飘,尽往身边看守自己的侍卫颈子上瞅,似乎盘算着是否干掉这几人,然后赶紧逃跑,免得待会儿被人家追究起来,惨遭连累。 用力冲他微微摇头,畜神终于冷静下来,暗忖自己已被喂了要命的丹药,逃走只会死得更加惨不忍睹?于是叹了口气,垂首待毙,模样起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白衣风伯重哼一声,随手一挥,赵飞尘掌心的剑胎顿散,他整个人也惨叫一声,倒飞出去,重重地上,哎呦直叫唤,与风宇渡此起彼伏,似在相互伴奏。 黑衣风叔则双手聚华,以道术全力救治更加惨嚎不已的风宇渡。 两人叫得此起彼伏,似在相互伴奏。 黑衣风叔的道术显然强大的不可思议,受创甚重的风宇渡居然迅速恢复了理智,惨嚎声渐止,取而代之的是泼口大骂。 何巧儿这时也缓过气来,见赵飞尘一击重伤风宇渡,俏脸上本显出解气又解恨的欢欣神色,这会儿一听风宇渡骂赵飞尘,立时芳心大怒,挺身怒怼回去。 她是山野里长大的孩子王,一向和邻里家的熊孩子玩成一堆,别看是个俊俏的女孩子,其实伶牙俐齿,人又够凶,惯常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她的。这一骂起人来直如江水倒灌,波涛汹涌,每一道浪都不带重样的。 风宇渡再怎么纨绔,好歹也是王府里的少爷,见惯毕恭毕敬,何曾挨过人骂? 他这辈子恐怕都没听过这么多骂人的话,三下两下就被何巧儿生生骂熄了火,张着嘴直打哆嗦,脸色由青转紫,由紫转黑,一副吼中憋了口老血,硬又吐不出来的鸟样。 “够了!”黑衣风叔见何巧儿的山骂渐渐往风宇渡亲戚身上扯,随手凌空一挥,何巧儿登时晕倒。 当下就有王府侍卫呛啷拔刀,猛斩向她脖子。 “住手!”管中窥踏地奔来,半身连靴岩铠,踩得路上石板一串陷印。 他似乎刚从战场下来,铠上布有多道刀斧砍痕,鲜血还在滴落,也不知是谁的,忽而抬手掷出一道岩矛,直击上下落的刀身,刀与矛同飞,滚入侧边花园。 白衣风伯脸上已不见以往和蔼的微笑,冷着脸冲管中窥喝道:“王府内苑,非请莫入,管执法懂不懂规矩?” 管中窥在何巧儿身边猛地停步,躬身摸颈,神情稍松,闻言又变冷肃:“我敬风伯年长,叫一声前辈,不过就事论事,坏规矩的岂是管某人?” 他一指何巧儿,冷声续道:“根据夏律,此女犯罪罚奴,令命受达,已算我管府内人,只是管某无暇,让她暂居此处。王府规矩再大,能大过夏律?你们私罚我的人,还不准我过问?漫洪荒哪有这样的规矩,如今倒要向前辈好好讨教。” 白衣风伯气得胖脸更鼓,怒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后生晚辈,你这一声前辈我实在当不得。此女山野莽妇口出秽言,辱我风陵王府,不杀不足以正名,不杀不足以立威!” 黑衣风叔这时也治好风宇渡,起身道:“忒多废话,敢辱吾王者杀,敢拦阻者同杀。” 白衣风伯微微摇头,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又冲管中窥道:“我可以放她走,不是因为怕你这个刚入门的小地仙,而是给陛下,给夏廷,亦给管太士面子。你立刻带她离开,恕不远送。” 管中窥抱拳道:“多谢前辈。” 他不单捞起昏迷的何巧儿,顺手连赵飞尘都挟到手里,。 风伯与风叔面色齐变,瞬间同动,一左一右拦住管中窥去路。风叔冷喝道:“放下!” 风伯冷笑道:“管执法欺人太甚!莫非仗着有位六御的爹,就可以如此轻看我风王府耶!” 被管中窥夹在臂弯里的赵飞尘听得一愣,扭头倒看猛瞅。 他如今也算晓得夏廷六御有多牛逼,放到古代那就是内阁阁员,相当于宰相之一,绯袍玉带,贵不可言呐!实在没瞧出管中窥这家伙明明生着一张村夫脸,居然是个牛逼二代,难怪之前一点都不怵风夜心。 管中窥干笑道:“我是我,我爹是我爹,前辈想多了,没谁敢看不起风王府。” 他嘴上这么说,手可一点都没放松的意思,把赵飞尘箍得紧紧的。 赵飞尘心下略安,管中窥这家伙看着古板,实则灵活变通,公正又不失圆滑,该硬硬得起,该软也软得下,怎么看都是个人物,自打两人相识以来,一直都挺令人放心的。 管中窥一番话说得慢极了,风伯好不容易耐心听完,微微摇头,森然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我以大欺小!” 也不见他念咒,双掌竟突兀的捧出一轮“太阳“,刺眼的令人致盲! ……z=z^2+c…… ------------ 第七十二章 大风之过 白衣风伯双掌掌心“烈日”凌空。管中窥一手夹着何巧儿,一手挟着赵飞尘,偏开头不敢直视,不住后退,额上冒汗,神情紧张。 风宇渡怨毒的尖声从旁激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要把赵飞尘的骨头一寸寸的砸断,把他的骨髓一点点的烤干……在他死之前。” “住手!”一个粗犷雄浑的男声遥遥飘至。 诸侍卫立刻肃正,站得笔挺,行注目礼。 一个黑脸的虬髯大汉大步空手,身背红披风,飘得烈烈有声,面现征尘,身上溅血甚多,一点不逊管中窥,似乎也刚才战场下来。粗犷的美目间,依稀英俊,尤其是一双眼睛,与风夜心的美眸像极了,只是更大、更有神、也更MAN。 正是之前曾守在天罚峡口的那个彪汉,关飞歌的未婚夫。如今显得威风凛凛,远不似当初那般斜靠躺椅的慵懒。 风夜心侧身躬身,螓首微垂,轻声道:“大哥。” 白衣风伯高捧的双手立刻垂下,“太阳”瞬散,恭敬的束手道:“世子殿下。” 黑衣风叔垂首道:“老奴保护不力,致三少爷受伤,有罪,待惩。” 风陵王世子风一样迅速行来,一甩披风站定,张臂笑道:“小妹好久不见,想死大哥了。” 他上前轻搂风夜心香肩,蒲掌大手重重拂过那头乌黑柔顺的秀发,使劲揉成蓬乱,笑得很是开怀。 两人关系似乎很好,风夜心竟不复以往冷冰冰的高傲姿态,任他亲昵,面红垂首道:“心儿也想大哥。” 风陵王世子哈哈一笑,道:“待会儿你得亲自下厨做顿好的,你的手艺,大哥想想都馋死了。” 风夜心重重点头。 风陵王世子则重拍她香肩几下,然后瞧往风宇渡,目光炯炯,眼神逼人。 风宇渡根本不敢直视,本铁青的脸色迅速发白,嘴唇微动几下,嗫嚅道:“大……大哥,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风陵王世子淡淡道:“待会儿家宴,你也来吃。” 风宇渡脸上呈现又惧又怕又敬畏的神色,惨白着脸,连连点头。 风陵王世子将身一转,道:“风伯风叔,城外巫蛮攻势稍歇,似乎正在酝酿更大波澜,父王身边缺不得两位,还望尽快一去助臂,这里交由过儿处置,可好?” 风叔大声道:“一切都听世子的。” 风伯胖脸上堆满笑容:“王府附近或有巫蛮残余,世子千万小心。” 两人齐齐拱手,躬身后退,直到退出很远,方才挺身飘离,可见对这位大风世子何等恭敬。 风陵王世子又将手一招,道:“存在营想必还有任务在身,事关诸位生死,风某不能牵绊太久,请即刻离开。” 一旁侍卫见他手势,立刻去给用力、畜神、白鸽子解开身上枷锁。 白鸽子一经松绑,活动两下手脚,就想离开,见用力和畜神依旧一动不动,方才讪然停步。 用力横他一样,目光转向风陵王世子,轻声道:“存在营领得是军令,既然四人进王府,就不能随随便便三人离开,除非他死了。还望世子殿下给个说法。” 畜神搓着手干笑道:“是极是极,大家都知道殿下的为人,无人不真心尊敬,只是这军令如山,所以……嘿嘿。” 风陵王世子斜眼横他,道:“用力头领为人风某清楚,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恶也恶在明处,不屑虚伪掩饰,倒是听说血雾飞狐方闻剑素有九窍七心,杀人于瞬息,诓人于无形,不知这一番话用得一窍哪一心,好心还是坏心?” 一旁被管中窥所挟的赵飞尘听得一愣,实没想到畜神原来还有个这样一个外号,听起来颇有威名。 畜神额上冷汗直冒,干笑道:“岂敢岂敢,风陵王世子当面,方闻剑也跟寻常人一样,七窍一心,好心好心,纯是好心。” “姑且信你一次。”风陵王世子目转管中窥,拱手笑道:“管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管中窥立马放下手中赵何二人,回礼道:“三年前京城一别,好生想念,走马章台的欢闹,至今难忘。风过兄弟,好久不见。” “深有同感!”风过大笑点头,双手伸出,与他交握,重重一摇,道:“等会儿喝酒?” 管中窥哈哈一笑,道:“这次你才是地主,当由你来做东,我会把你喝我的,加倍喝回去。” “好!”风过爽朗一笑。 两人松手,各自后退一步。 风过已转肃容,道:“管执法此来风王府提人,是否奉了太士之命?” 管中窥亦板着脸摇头道:“不曾。” 一笑一肃之间,尽显两人皆属公私分明之人,再深的私交,也不能影响他们公事公办。 风过又问道:“是否白虎尊者谕令?” 管中窥摇头:“没有。” 风过冷着脸道:“既然如此,何敢来我风王府提人?” 管中窥一指何巧儿,道:“她身为重罪罚奴,已是管府中人,只是巫蛮来得突然,我不得不让她暂居王府。此事王府上下皆知,无需解释。” 风过目光转向边上众侍卫,侍卫们一齐点头。 管中窥又指赵飞尘,道:“他的来由因头想必殿下已然清楚,的确不该我管,不过他毕竟由我负责追捕,执法剑门部也与风陵军共辖死士营,他可以死在任务中,却不该死于蓄意报复,贵兄弟正因前仇,蓄意报复二人,你说我该不该管?” 风过目光一紧,转望风宇渡,风宇渡面青唇白,哭丧个脸,不敢作声。 “你。”他随手点中风宇渡身边的侍卫,道:“将前因后果细细讲来。” 那侍卫为难的偷瞟风宇渡一眼,然后近到风过身边,附耳轻语。 风过脸色越听越难看,最后将手一挥,道:“罢了。” 他冲管中窥道:“事,我清楚了,人,你还是不能带走。他只能跟存在营走。” 管中窥点头道:“我只在制止蓄意报复,并无他念。” “很好。”风过转脸向赵飞尘道:“你归队,继续执行未尽之任务。” 赵飞尘瞧了何巧儿一样,慢慢爬起身,缓缓走向用力,行径风宇渡时,风宇渡目显阴狠之色,突然挺身一推,直拍到赵飞尘右肋。 ……z=z^2+c…… ------------ 第七十三章 老点 赵飞尘惨叫一声,飞扑出去。何巧儿发出尖叫,想扑过去,却无力起身。 用力则挺身一跃,旋身抱住赵飞尘落地半蹲。 风过、管中窥皆怒。 管中窥瞪视风宇渡:“你做了什么?” 风宇渡干笑道:“他以下犯上,多少该罚,我又没杀他,合乎规矩。” 管中窥登时默然。风过重哼一下,也没再做声。 赵飞尘捂着肋部,额上冷汗直冒,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嘴唇微张,抖得叫不出声,明显正处于超乎想象的痛苦中。 用力扯开他的手,往伤口处瞟了一眼,轻声道:“是蚀骨符,消不掉,起码三个小时难以动弹,怎么执行任务?这和杀他有什么两样?” 风宇渡无所谓的摊手耸肩,幸灾乐祸的道:“反正不是我杀的。” 用力冷冷道:“诡辩……” 赵飞尘艰难道:“大姐头算了,我们走。” 用力冷哼一声,扶起他就走。 旁边的风夜心神情浮现些许内疚,似乎想对赵飞尘说些什么,不过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出声。 赵飞尘在用力的搀扶下吃力的离开,由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z=z^2+c…… 不远处,禁地花苑,三层小楼顶。 圣女颜冰静悄悄的站在窗边,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赵飞尘艰难步行的背影,面纱下突然溢出一声轻叹。 “你本一片好心想救何巧儿,为何不当他面坚持下去,以致产生误会?傻姑娘,你的劫数正是赵飞尘啊!而你,已经错失他的好感。” ……z=z^2+c…… 甫一出府,赵飞尘紧绷的身体突然软下,双眼紧闭,发出无力的喘息。 用力轻声道:“再坚持一下,两个小时很快过去的。” 白鸽子左右乱望,口中说道:“大姐头,带着他太危险了,等下遇敌怎么办?咱们可没功夫保护他。” 畜神推他一把,斜眼道:“你什么意思?” 白鸽子干笑道:“还不是怕打起乱架,顾不上他呗!” 畜神冷哼道:“你嫌他包袱是吧?当初先零原哪个白痴受了伤,我拼命护他连逃三百里的,好几次差点被追死,早知道救得是个白眼狼,就让他死球好了。” 白鸽子尴尬道:“换做是你,我当然没话说啊!这不是他……咳咳。” 用力打断道:“都别说了,带他去……老点。” “大姐头!”畜神吃惊道:“你这是……” 白鸽子更加吃惊,连连摇头:“他还是新人怎能带去老点?不行,绝对不行!” 用力淡淡道:“我为他作保。” 两人登时不吭声了,不过脸上依旧一副不情不愿表情。 赵飞尘的眼睛朦胧的睁开,吃力的问道:“什么老点?” 畜神不耐烦的道:“老点就是老点啊!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白鸽子哼哼两声,森然道:“小子,我告诉你,你去便去了,如果敢以任何方式说出去,我定亲手把你削成人棍。” 用力扭头四下一望,低声道:“别吵了,你们做掩护,我们走。” 两人一齐闭嘴,相视一眼,突然跃往两边,眨眼不见。 用力则拖着赵飞尘在交错纵横的小巷中穿来蹿去。隐约间,听得周遭偶尔传来短促的惨叫,大都零零星星,很快消失,又重归于寂。依稀间,还可闻到空气中飘淡的血腥气息。 用力终于在一条深巷中止步,畜神和白鸽子又从两旁跳了回来。 畜神还好,身上干干净净的,白鸽子却一点也不白,身上袖口乃至裤腿都是红通通的,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气息,与路上闻见的很像。 畜神皱眉道:“怎么又搞成这样,你到底杀了几个人?” 白鸽子咧嘴笑道:“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你呢?” 畜神冷哼道:“就你这身,太容易被人追踪了,就不能少杀点么?” 白鸽子反唇相讥:“正是因为怕人追踪,所以我才特意往旁乱绕了一段路,像你这样一路杀过来,才会被人追踪好吧!” 赵飞尘这才清楚,用力口中的“掩护”,居然是杀光沿途所有可能目击到他们的人,本就因痛楚而惨白的脸色,更是白得不剩一丝人色,方知他们这些人被关进存在营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个根本视人命为草芥! 用力不理两个斗嘴的人,扯着赵飞尘径直敲响巷中一扇老旧的木门。 少许后,嘎吱一响,门开了。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探头出来,眯着眼睛往外一阵打量,见巷中无外人,方才收回眼光,瞧向赵飞尘,问道:“用力头领,他是谁?通过考验了?保证人是谁?” 用力点头道:“新人,还没有。我来作保。” 老头子略一犹豫,低声道:“老头子也是为了你们好,他若是不可信,倒霉的可是你们自己。” 畜神笑道:“秦疯子,就你话多,没见大姐头都答应为他作保了么?” 被他称作秦疯子的老头子一翻白眼,道:“你们死光没什么,就怕连累主上。好了,既然用力头领亲自作保,老头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带他进来吧!” 三人带着赵飞尘进门,门后是个杂草丛生、看起来无比破败的小院。里面几栋小屋也显得腐旧的很,屋檐角落处处蛛网藓苔,腐败的气息冲鼻的很。 秦疯子的领头下,几人走进中间最大的一间房屋,毫不意外,果然与外间一样破旧,四面灰墙和屋顶上到处都是潮湿的水痕和虫卵的痕迹。 秦疯子到书柜前按了几下,几乎快垮的床榻立刻沉没下去,陷出一条黑不见底的阶梯。 摸黑下到阶梯底部,穿过更黑的通道,重回地面,推开密门后,立刻感觉焕然一新,一间很大的房子,物什齐全,算不上多豪华,不过干净整洁,空气清新。 出门后,是一条室内的长长走廊,隐约听见墙壁后面传来许多女子的嬉笑声,听着就十分暧昧。走廊两旁有很多房间,赵飞尘被安置其中一间喷香的大床上。 秦疯子比手道:“用力头领既然来了,就见见主上吧!” 用力面色微白,迟疑少许,轻轻点头。畜神和白鸽子面色皆不自然,显得十分难看。 畜神嗡声道:“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哪有功夫?” 秦疯子笑道:“还是去一下吧!主上为你们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提供安全的环境,房费总还是要付的。” 白鸽子往前一步,怒道:“你……” 用力伸手拦住他,轻声道:“你们先离开,我跟他去。” ……z=z^2+c…… ------------ 第七十四章 秘 秦疯子领着用力抵达走廊最深处的房前,躬腰轻敲房门:“陈爷,用力小姐来了。” “进来。”声音苍老,似乎有气无力。 秦疯子将房门推开小半,刚好一人身宽的缝隙,拿眼神示意用力进去。 用力收敛神情,低着头缓缓走入房内。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静静靠在一张躺椅上,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双眼闭阖,若非身穿华贵锦袍,更像个将死的老农。 另有个中年汉子大咧咧的坐在一边,三角眼、薄嘴唇,容貌怎么看怎么猥琐,若赵飞尘在此,当一眼认出这家伙就是洪三……草原上被他所救,回城后却恩将仇报,向司祭举报他是巫蛮奸细的那个洪三。 用力见房内还有其他人,心中有些奇怪,不过没敢多问,伏身叩首:“用力拜见陈爷。” 老者没有睁眼,抬起枯木般的手臂随手一指:“见过洪三爷。” “用力拜见洪三爷。” 洪三见用力貌美,猥琐的三角眼似乎放出光来,嘿嘿笑道:“陈爷,这就是单家大小姐么?大门高第,果然人美气质佳,难得难得。” 听他提及自己过往,用力秀眸立刻红了,死死埋下头,咬紧下唇。 “大家闺秀自然非同一般……” 陈姓老者慢慢睁眼,有气无力的扇扇手:“可惜身为罪臣之女,没有受辱至死,已是托天之福。家族只余寥寥妇孺囚在死牢,所以随你怎么使用都行,别弄死就好,毕竟也是一把好手,对我们有用。” 洪三嘿嘿点头。 用力神情单板且木然。 洪三冲用力笑道:“你带赵飞尘来这儿,必将得他亲近,很好。各方大能为获取他的好感,手段花样层出不穷,我们不好亮明身份,还真难以插手。有功当赏,我会传消息回家,让你家人好过些。” 用力娇躯剧颤,头伏更低:“谢洪爷恩赏。” 洪三见她恭顺,满意道:“你立功多些,说不定家里会法外施恩,放你几个亲眷出去,就算为奴为婢,也总比死牢中强,你说呢?” 用力颤声称是。 洪三见施压足够,忽然肃容,本来猥琐的容貌竟说不出的正经:“你要小心守着赵飞尘,不可让人捷足先登……” 陈姓老者接口道:“尤其小心风夜心,赵飞尘绝不能和风神殿……更不能和风陵王扯上任何关系,天眷者只能忠于陛下,当然,也不能让其半途夭折。” “存在营皆死士,常与巫蛮高手短兵相接,用力自保尚且吃力,想护赵飞尘周全,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姓老者望向洪三,洪三想了想,道:“你尽力就好,反正不能让他死在你前头,其他事我自有安排。”说完紧紧闭嘴,似乎并不愿在陈姓老者面前透露更多。 陈姓老者不以为忤,冲风夜心沉声道:“夏卫的规矩你也懂,不该让赵飞尘知道的事,多一个字都不能提,还有你那些存在营的同伴……” 洪三皱眉插口:“这事多一个人参与,便多一分暴露的风险,我看不如……”他抬手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用力心下一紧,慌张抬头:“他们以为我牺牲色相才换得陈爷收留和庇护,别的全然不知。” 陈姓老者也劝道:“存在营无庸手,尤其方闻剑那几个,都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死士,真要生死搏斗,寻常地仙都拼不过,这么杀了实在可惜。巫蛮最近太不安分,亡我族之心不死,岂能随随便便折损本族高手?” 洪三露出犹豫神色,好一会儿才点头:“也罢,就算罪大恶极的死囚,也是我等族人,外敌当前,的确不能轻言折损。巫蛮凶猛,也的确需要几个高手维护,方能保证赵飞尘顺利成长。” 用力松口气,叩首道:“洪三爷宽宏大量,用力感激不尽。” “世人皆传夏卫残忍无情,是陛下养的恶犬,其实也错也没错,我们的确残忍无情,也的确是陛下的恶犬,陛下要我们怎么咬人,我们便狠咬上去,绝不留情……” 洪三淡淡道:“但我们对自家人从来有情有义,正因你也算半个自家人,所以从不因你是罪臣之女而苛待凌辱,所以你更该感怀天恩,行事忠心谨慎,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不可有丝毫悖逆,否则别怪我等咧开犬牙,让你一家生不如死。” 用力仰脸道:“洪三爷有事只管吩咐,用力无不遵从。” 洪三近她身前,俯身盯紧她的眼睛:“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定要把赵飞尘牢牢抓在手心,最终让他心甘情愿成为夏卫一员。” 用力微微色变,忍不住垂首躲开他的视线。 洪三突然伸手钳住她的下巴,硬掰到与自己对视,居高临下道:“我知道你出身高贵,难以对个不闻一名的小子拉下颜面,但这是命令,你必须遵从。” 用力想到死牢中受难的亲眷,苍白着脸咬牙道:“是。” 洪三松手,挥手让她出去。 用力起身,倒退出门。 陈姓老者望门闭拢,摇头道:“罪臣之后,本就任我们予取予求,我不过看中她也是我族高手,以往尚算客气,没想到洪爷竟肯费心对她恩威并施,未免优待太过。” “以她如今的身份,逼她做事易,让她真心做事难。若非心甘情愿,难免生出抗拒之心,细微处便易露馅。” 洪三缓缓道:“但凡天眷者顺利成长,最终都会成为不可轻忽的角色,为了让陛下得到此人效忠,我等应当加倍小心,万不可大意。” 陈姓老者信服点头。 洪三面露苦笑:“经赵飞尘一闹,我之前任务算是夭折,虽说不用去巫蛮那边受罪,但也让我们断了耳目,这次巫蛮攻城便至猝不及防,真不知该恼他还是谢他。这小子真是个搅屎棍,令人头疼。” 陈姓老者同样苦笑不已。 他本是风陵城的夏卫首领,只因洪三和赵飞尘打过照面,便被上级命令掌管一切相关事宜,名义上还是他的下属,实际上可以节制他,老大突然变老二,总归令人不爽。 ……z=z^2+c…… ------------ 第七十五章 疑 赵飞尘遭受风宇渡的暗算,中了蚀骨符,痛了足足三小时,骨头都疼酥了,终于等到蚀骨符效力散尽,方才疲累睡去。 待他再次睁眼,看见畜神那张黑脸。 “臭小子总算醒了。” 畜神挑着眉头冷笑道:“之前瞧你身板比鸡还弱,胆子也没比鸡大多少,还道是个软骨头,真没看出你脾气竟比胆子大多了,风宇渡也是你能得罪的?活该受罪,劝你不要有任何报复心思,否则迟早被人当鸡炖了吃。” 赵飞尘默然无语。 “别不服气。” 畜神撇嘴道:“的确没人愿见天眷者夭折,但绝不包括没脑子的人,越无知的人越无畏,风宇渡就是个无知的纨绔,不晓得天眷者对我族的重要性,只怕晓得了也不会在乎,偏偏又有足够的能力致你死地,这口气你不忍也得忍了。” 赵飞尘听出他话语中的关心,勉强笑道:“他不来找麻烦,俺不去理他。” “这就对了。”畜神拍他肩膀,笑道:“你就算是只鸡,也是只更值钱的玉鸡,何必同一只金鸡比谁硬?你只要让自己更值钱,多得是人愿意出面维护你,总有一天让风宇渡对你气得跳脚,偏又无可奈何,岂不美哉?” 赵飞尘点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俺晓得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畜神眼睛一亮,歪着脑袋笑道:“精辟。原来你小子不是笨蛋啊!” “他不是笨蛋谁是笨蛋……”白鸽子推门进来,打了个嗝,房内顿时酒气弥漫:“走啦走啦,大姐头着秦疯子传讯,让我看看这小子醒了没,顺便叫我们两个都过去守着。” 畜神斜眼道:“把脸上唇印擦干净,喝花酒也要适度,弄成酒色过渡的模样,回营怎么跟大家交代?” 白鸽子忙去照镜子,然后忙拿手乱擦,干笑道:“执勤半晚,杀了十好几个巫蛮,他娘的个个痛快得很,宁死都不让人折腾,我憋了一肚子邪火,不发泄一下怎么行。” 畜神冷哼道:“下半夜换我执勤,杀得巫蛮不比你少,也没觉得气闷,就你P事多。” 赵飞尘心道两人加起来守一整晚,用力在干什么?他不免想起昨晚用力离开时的古怪气氛,迟疑道:“大姐头她……她昨晚没事吧!” 畜神和白鸽子脸色微变,神情皆不自然,畜神粗声粗气道:“大姐头能有什么事,你好了就起来跟我们走,别躺在床上装死狗。” 白鸽子满脸不爽的斜眼睨视,很不满赵飞尘将只能心照不宣的事挑开了问。 赵飞尘见两人态度,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恐怕用力牺牲色相换他们来此修整,不由好生尴尬,又暗怒不已。 畜神和白鸽子也甚觉脸面无光。 白鸽子见赵飞尘神情不爽,忍不住怒道:“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你在风王府倒是胆子大死不低头,结果被人弄成这副鬼样子,差点连累咱们一起坐蜡。若非当时你动弹不得,怕你死了,大姐头何必非来这里受人……” “够了。”畜神皱眉打断道:“白鸽子你皮痒了?大姐头怎样也是你能乱讲的?” 白鸽子立马住嘴,显然十分尊敬用力,方才只是甚觉羞耻,所以有些口不择言。 畜神转头冲赵飞尘道:“你也一样,以后少问些不该问的事,人前人后不能对大姐头有丝毫不敬,否则别怪我废了你的招子,断了你的舌头。在我看来,一百个天眷者也不比大姐头一根头发更有分量。还不滚起来,跟我们走。” 赵飞尘只好从床上爬起身,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之前出了一身冷汗,干了后自然十分难受,机械的跟在两人身后,一脚深一脚浅。 三人七转八转由侧门离开建筑,外间正至清晨,空气却一点也不清新,焦糊的气息游荡在风中穿街过巷……这是战争的味道,光闻之便令人心生不安。零星的喊杀声隐约传入耳内,目前战况似乎并不激烈。 这一片正属于他们所负责的区域,街上全无行人,巡街的军士不少,个个强壮彪悍,一队队来回巡逻,每队人数有些少有些多,有些还受了轻伤,显然曾经遇敌人有过损失。畜神、白鸽子一路亮着死士营的腰牌,所以并没有人上来询问。 走一段路后,畜神带头攀上一座高大的塔楼,塔楼大约三层楼高,与城内石制建筑不同,此楼通体木材搭建,没有用来攀爬的梯子,只有一些突出墙面的木桩直通塔顶,显然是座临时建筑。 赵飞尘手软脚也软,光抓踩木桩,攀爬起来十分困难,下面的白鸽子等得不耐烦,干脆一个跃身,抓住他的背心,竟单手扣着木桩,一跳一跳的跃上去,身手矫健,动作轻盈似飞,果然不负他白鸽子的外号。 赵飞尘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呼,瞧着下方地面离得越来越远,吓得脸都白了,直到白鸽子带他登上塔楼,双足踩实,方才抓紧木栏稍松口气。 用力静静坐在塔顶的茅棚中,一直往塔外扫视,见三人上来,微微点头,拿眼神示意他们坐下,轻轻道:“一直没出现顶尖高手,城外攻势竟也不急了,我担心巫蛮正酝酿什么大动作,所以唤你们同来坐镇。” 畜神挺身往城外眺望:“不错,哪次巫蛮攻城不把城里也折腾得鸡飞狗跳,没十天半月休想有空轮休。昨晚到现在我杀了那么多人,还没撞上一个难缠的,的确大异往常。” 白鸽子赞同道:“我撞见的巫蛮也零零星星没有整队,明明很容易干掉,外城的攻锐修士营都在睡大觉么?怎么漏进来这么多?” 用力皱眉摇头表示不知。 显然进城的巫蛮高手很多,虽然没有绝顶高手,却多到外城的攻锐修士营甚至都来不及一一捕杀,这些巫蛮分明是拿人命生生漫过外城的修真士防线。 巫蛮当然不是蠢货,不会无缘无故派这么多高手冲进城送死,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z=z^2+c…… ------------ 第七十六章 欲取姑予 巫人与人族情况大不相同,哪怕最普通的巫人也有人族低阶修真士的实力,单兵战力不可谓不强,更是全民皆兵。 不过相比人口庞大的人族,巫人人口少到微不足道,训练有素的人族大军甚至能用人海生生冲垮精锐的巫人军队。 人族既然拥有庞大的人口,惊才绝艳的人物自然纷纷涌现,孕育出毫不逊色高阶战力,所以两方的战争惯常陷入胶着,东风压不倒西风,西风也压不过东风。 坐落在风陵川的风陵城便是人族抗击巫人侵略的最前线之一,拥有全族最精锐的军队,大风跳荡军。 这是一支倾全族之力建立的超精锐部队,最普通的士兵都是修真士,辖下东西南北四支攻锐修士营,加上风陵王府为数不少的地仙级高手,足能正面硬撼任何一支巫人精兵,配合全民皆兵的风陵川勇士,牢牢镇守大夏的东南边陲。 风陵城千百年的攻守史,就是千百年的血泪史,风陵川人与巫人的血仇早就浓到大江大河日夜冲刷亦无法冲淡分毫,只要风陵川人还没死绝,巫人休想突破风陵川攻入大夏腹地。 当年因风神殿背叛,开关放敌,导致巫军轻易攻破风陵雄城,攻入风陵川,就算这样,彪悍无畏的风陵川人亦倚靠险峻地势,层层阻敌,峰峰死守,最终以不计代价的惨烈牺牲,将巫人大军生生耗尽在千里风陵川的险峰峡谷中。 千百年间,双方围绕风陵城各逞奇谋,正面战场难有寸进,稀奇古怪的策略便层出不穷…… 所以这次巫人奇怪的攻城举动,倒像故意派高手进城送死一样,自然引起各方狐疑,不光位于底层的用力等人,风陵城高层亦陷入深深的疑虑。 风陵王府,血战厅。 风陵王高座上首,其世子风过矗立于侧,黑盔甲红披风,昂首按剑。 一身红衣的叶凛带着几个修真士于左首下座。大风神旗事毕后,四灵尊者已率众离开,唯有叶凛因为向朱雀尊者讨要了监督赵飞尘的任务,尚留在风陵城中,这次代表修真联盟出席军议。 右首一排则是代表夏廷执法剑门部的东方郡、管中窥,以及本城司祭等人。 中间则站着两排将领,一排魁梧彪悍,一样披着红披风,按剑昂首,威风凛凛,全是猛将。另一排金边黑袍,身体相对瘦弱,眼中则神光凛然,腰间背后挂着各类法器,或剑或杖,乃是跳荡军攻锐修士营的将领。 风陵城高层大都在此,独独缺了地位不逊于风陵王,乃夏廷六御之一的圣女颜冰及风神殿风夜心诸人。 当年风神殿的背叛行为,使大夏无论朝廷民间皆敌视之,尤其在风陵川,尤其还在巫人攻城的档口,谁也信之不过,自然而然将她们排出决策层。 若非大夏目前除圣女颜冰外再无一个人仙级高手,没了她就没了威慑巫人的最高战力,否则风神殿根本不融于大夏,颜冰更没法成为地位崇高的夏廷六御之一。 本城司祭是在场诸人中地位最低之人,但他也是唯一能与夏卫沟通的夏廷官员,所以一般由他向王府高层禀告来自夏卫的情报。 偏偏这次巫人攻城,夏卫没有任何情报传来,所以风陵王的诘问下,他什么都答不上来,慌得冷汗津津,躬着腰不住抹额擦汗。 风陵王震怒一阵,终也无可奈何。夏卫直属于夏皇,等同于皇帝亲军,他这个王爷只要没打算造反,绝对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转向东方郡:“执法剑门部亦有往各地派驻细作,不知可有情况报来?” “剑门部主要负责缉寇,境内巫蛮自然有责寻杀,境外寻杀则属越权,王爷问错人了。” 风陵王勃然大怒:“他们不清楚,你们不晓得,巫蛮虚虚实实,不知在弄什么鬼,本王现在要听情报,不要听理由。” 诸人噤声,各自垂目,厅内鸦雀无声。 风陵王也知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叹口气道:“还请诸位为风陵川战士和百姓着想,寻出对策,不能让他们轻易亡在巫蛮诡计之下。” 叶凛起身拱手,脆声道:“修真联盟从不介入军队,王爷若发下军令,无论征辟高手或提供军械,我等责无旁贷。” 她年纪不大,地位并不低,师尊朱雀尊者乃本届四灵尊者之首,所以她可以替修真联盟做些决定,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毕竟修真联盟再庞大也只是半官方半民间组织,是三清三教于民间各个分支教派的联盟而已,干涉军事乃大忌。 “凛子小姐有此表态,本王甚是感激。”风陵王目光转向东方郡。 东方郡只好起身表态:“巡城查奸属执法剑门部份内职责,可是风陵城太大,我部于本城修真士不过一掌之数,平常还好,战时便力有未逮。不如将我部高手暂时并入王府,帐下听令。” 执法剑门部属于专门针对修真士的执法部门,大部分地方都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偏偏风陵城是个修真士多到能组成军队的军城,所以剑门在此根本没法拼人数,只能拼高手,自东方郡以降,皆是地仙级高手,人数虽少,战力不容轻忽。 风陵王微微颌首:“东方大人所言甚是,本王准了。” 风过上前一步,抱拳道:“诸位大人,巫蛮目的不明,我们自然该集聚各方力量以防突变,但太过被动,久守必失,我们还需设法争取主动。” 风陵王赞同道:“世子所言甚是,可有对策?” “令四城攻锐修士营适度放水,让更多巫蛮入城。他们如此不惜代价进城总有目的,只要实力稍聚,便会发动,我们则聚力以待,不论他们目的为何,都可以逸待劳,一击击溃。” 厅内诸人无不色变。 风过肃容道:“如此做必会造成百姓死伤者众,所以必须严令各个死士营全力抵挡,防御内城,他们战力虽高,人数却太少,死拼之下,当有苦战,既能尽量减少百姓伤亡,亦不会让巫蛮起疑。” 厅内诸人皆不敢应声,目光唰唰转向上座首席。 风陵王呆坐半晌,沙哑的声音艰难道:“准。” ……z=z^2+c…… ------------ 第七十七章 天下何人不尿裤 PS:前章“普通巫人=人族低阶修真士”在武力设定上并不合理,已改为“普通巫人=人族选士”。 ……z=z^2+c……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是对人性的摧残,是对善良的抹杀,是对人间一切美好事物的彻底毁灭。 身处战争漩涡中的小人物,从来都身不由己,只能在血与火的煎熬中奋力挣扎,同时期望无私的天道洒下凡人不可觊觎的怜悯之光…… 传令官下塔后,用力、畜神和白鸽子相顾默然,赵飞尘没完全听懂晦涩的文牒,忍不住问道:“他在说啥?每个字俺都知道,连起来啥也没听懂。” 畜神黑黑地脸肌重重地抽动一下,挤出个大大的笑脸:“你走运了臭小子。上头说给咱们三等军功,这可是能抵刑期的。开盘就这么大方,如果再立新功,上头肯定不吝啬奖赏,要是天天有这种好事,你最多熬上几个月就该自由了。” 赵飞尘又不是笨蛋,好歹也看过些战争片,凡是仗还没开打就下来封赏,之后的投胎率绝对高到令人欲哭无泪,脸皮不由唰地一白。 畜神见他居然被骗到,甚觉无趣,转向用力道:“大姐头,既然大战在即,是不是该将咱们的人集中起来?” 存在营是风陵城中最厉害的死士营,但人数也最少,加赵飞尘总共才十四个,还分成三队分别负责三块区域,瞧上面的意思接下来的战斗恐怕异常艰困,若不集中力量肯定很难熬。 用力犹豫道:“我们负责的区域太大,不分散怎么顾得过来?若百姓伤亡过大,战后有罪无功。” 白鸽子无所谓的耸耸肩:“都进死士营了,管他什么罪什么功?人没活下来全是狗P。” 用力想了想,又轻瞟赵飞尘一眼,终于下定决心:“有道理,你立刻去通知大家过来。” 白鸽子应了一声,就那么撑过木栏从塔上跃出去,双手扯开袍子凌空飘飞,姿势挺优美,真像一只飞翔的白鸽,没见他呼咒,不像道术。 赵飞尘瞧得眼都直了,以前视频里也见过有人穿着滑翔服顺着山脊往下飞,但从没见过有人敢穿着滑翔服从三楼跳下去,只要兜不住风不死也残。 “这可是白鸽子的看家本领,非道术乃体术。”畜神揽住赵飞尘的肩膀,笑道:“有机会哄他传你几手,逃命时保管有用。” 赵飞尘连连点头。 用力拿手指点着两人,示意他们坐好,轻轻道:“快男恐怕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畜神你能帮就帮。” 畜神笑嘻嘻的道:“大姐头放心,这小子属蟑螂的,想死都难。” 他知道赵飞尘乃天眷者,有气运傍身,气运不绝,扔到油锅里都炸不死,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赵飞尘到底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见大战似乎真要临头,心里已经慌了,勉强笑道:“打仗都要注意些什么啊?” 畜神嘿嘿一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到时你除了还记得尿裤子,保管什么记不得。” 赵飞尘吞了吞口水,顺便夹了夹膀胱,不好意思去瞧用力,红着脸向畜神悄声问道:“上战场真会尿裤子?” 畜神笑眯眯的拍拍他肩膀:“头回上战场尿裤子很正常啊!谁还没尿过?就算大姐头……咳咳,我倒没见过战场上有人能活着尿第二回裤子。” 用力俊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远比她额上脏兮兮红巾更加鲜艳,神情羞恼的狠瞪着畜神。 畜神毫无察觉,继续得意洋洋:“当年你师傅我也曾自诩杀人如麻,结果进死士营后头次任务,才发现上战场和混江湖完全不同,照样尿了裤子,不过尿裤子归尿裤子,巫蛮我照样杀,一边杀一边尿,杀不尽尿不停,那种感觉,啧啧,终身难忘,回味无穷……” 赵飞尘挪动屁股,尽量离他远点,这家伙果然是个变态。 用力听畜神口无遮拦,轻斥一声,手中甩出一道火鞭,呼呼连抽好几下。畜神抱头鼠窜,连声告饶。 赵飞尘总觉得畜神脸上的表情绝非痛苦,竟像乐在其中,忍不住再次暗骂:“这个变态。” 这样闹一下,他倒也忘了慌乱,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了。 战争总是突如其来。 外城突然间喧嚣大作,迫人的喊杀声哪怕隔着城墙,哪怕隔着无数栋房屋,透入耳内时依旧激得人毛骨悚然。 用力消散掌中红鞭,警示道:“小心戒备。” 畜神的嬉皮笑脸也瞬间散尽,目中射出渗人的冷芒,让人立刻记起他杀人如麻的那一面。 攻城战开打,守城的大军和攻锐修士营便会难以分心,巫人小队就会趁机飞渡天罚峡天险,潜入城内搞破坏。 不久后,外城风啸华光焰色骤起,将半边天渲染得瑰丽又恐怖,偶尔还传来几道足以碎魂的震雷声,显然攻锐修士营也开始发威,死亡的气息顺风飘来,令人气闷。 令人窒息的气闷,很快被凄厉的声音划破,离得并不算远。赵飞尘心脏狠狠抽动一下,颈后毫毛倒立。同类临死前的惨嚎,足以激起任何生物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飞哥的地盘。”畜神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看来巫蛮今次走城北。” 惨叫声迅速由零星变得密集,伴着冷厉的喊杀声,每一声都让赵飞尘的脸色更白上一些,没一会儿便苍白得无一丝血色。每一声惨叫,都意味一条人命,原来生命如此脆弱,也如此容易消失。 “飞哥他们还没出手,看来巫蛮仍旧没来很厉害的高手,巡城军士可以结阵应付,暂时无需死士营拼上。修真士厉害归厉害,就是不耐鏖战,用不了几下脉田就空了……” 畜神很耐心的解释道:“战场上打起来就没个头,谁知道撑多久才有空撤下去休息?咱们又人少,能不动手,千万别乱动,血拼是战士的责任,由不得你心软。抽冷子来狠的,争取一下干掉一个,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赵飞尘神情发木的点头,人类的惨叫在脑袋中来回响荡。畜神果然没说假话,他现在除了想尿裤子,什么都记不得。而战场的恐怖,甚至还远未到他眼前,到他身边。 ……z=z^2+c…… ------------ 第七十八章 启战 就在赵飞尘以为战场离他还远的时候,塔楼底下,街上巡逻的一队军士毫无预警的成片倒下,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像漏气的皮口袋,缓缓瘫向地面,竟没发出一点声响。 用力和畜神都在关注城北的厮杀,似乎完全注意塔楼侧后的横街。 赵飞尘胆小没敢往那边看,所以横街的一切,恰好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若换成从前没出何家村时,遇上这种情况他只怕立刻吓傻,如今好歹也跟何巧儿在山里打过妖熊,在黑泥沼里和巨鳄争过命,在山腹基地与小巫女放过对,胆小归胆小,却还回得过神,大叫一声,扬手高呼“俺剑飞去来”。 飞去来剑立刻脱手,迸发出耀眼的银芒,冲在最前头的巫人猛地扭身,一条胳臂连着半边肩膀一齐飞天。 用力和畜神相视一眼,皆哭笑不得,二人乃身经百战的死士,哪有这么容易遭到偷袭?本打算将计就计,把巫蛮放近些打,好省些力气,没料到赵飞尘平常看着胆小极了,真打起来居然没有怯战。两人深感意外,只好提前出手。 火鞭化火矛,黑芒聚黑剑,凛然横空,一个巫人被火矛洞穿脑袋,令一个巫人直接被削断半边脖子。 余下近十个巫人见偷袭不成,纷纷腾空,身后的小型飞行器喷出尾焰,发出不小轰鸣声,速度极快,像一小群蝙蝠般往塔顶飞掠。 赵飞尘明显没有经验,他打的那个巫人受伤没死,反而抓起自己断掉的臂膀,猛地往塔楼投掷,速度比众巫人飞得更快,好像一柄旋转的大砍刀,激荡风啸。 用力轻横一眼,嘴唇微动,甩出一根长长地火鞭,鞭梢抽上凌空砍来的臂膀,立刻炸成飞灰。 畜神同样嘴唇微动,一柄柄黑剑被他顺手抓出,甩着袖子接连飞掷,动作看起来一点都不快,偏偏瞬间形成一小片剑雨。 众巫人亦像蝙蝠一样半空散开,灵敏之极。 泛着渗人黑芒的飞去来剑则更加灵动,死死追着众巫的身形,不论他们如何躲闪,没有一个能完全躲开,不是被洞穿手臂大腿,就是被洞穿胸膛,一钉一个准,剑无虚发。 用力与畜神配合无间,火矛迅速脱手,紧接而至。 她投掷的火矛威力远超飞去来剑,插上必定爆炸,几个巫人立刻被炸得四分五裂,但不如飞去来剑那般不中不休,就算巫人受了伤导致身形滞碍,仍旧漏了几个没能杀死。 赵飞尘甚至连一下眼皮都没眨完,刚还乱飞的近十个巫人居然只剩三个还活着,且都受了伤,接连栽到街上。 畜神露出狞笑,双手挥出一捧剑雨,绕着余下的三个巫人疯狂旋转。 一时间,肉片纷飞,好似雪卷。 赵飞尘面无人色,尤其想到以前吃过的涮羊肉,腹内顿时翻江倒海。 这些巫人明显不如巫祝甲葵高级,都还有骨肉肌肤,并不像人族那样会流血,只是流出淡黄色泽的液体,类似于汽油机油一类的油脂。不管怎样,一个人形的生物被削成一堆肉卷骨沫,正常人谁瞧了都受不了。 用力同样受不了,不悦的拧起秀眉:“还以为自己是血雾飞狐?这毛病早晚害死你。” 畜神散尽漫空剑芒,摸着后脑勺傻笑。他之前才嘱咐赵飞尘要省力气不要乱打,可自己一杀起人来根本收不住手,怎么残忍怎么来。 “不愧是我带的好徒弟,平常看起来胆子不比老鼠大丁点,真到关键时候,居然没有跑肚拉稀丢你师傅面子。”畜神笑嘻嘻的往赵飞尘胸口一锤。 “呕~”赵飞尘终于没忍住,吐他一脸隔夜粥。 畜神的黑脸忽然一点都不黑了,眉角跳得像抽筋…… 少许后,赵飞尘耷拉着脑袋缩在塔顶角落,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像个被五百大汉轮流蹂躏三天三夜的小姑娘。 白鸽子这会儿也领着存在营诸人匆匆赶来,塔顶空间有限,所以他自个儿上来,余人则在塔下布防,一见模样惨兮兮的赵飞尘,不由笑道:“哟呵,一会儿没见,这是让巫蛮给轮了?” “你才巫蛮,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巫蛮。”畜神的黑脸更黑了,拿巴掌去扇他耳光。 白鸽子动作敏捷,一下闪开,嚷道:“畜神你要脸不要,我教训快男,关你P事。” 见畜神还要追打,用力斥道:“够了。” 两人果然不动了,拿眼互瞪,然后各自歪头冷哼。 用力轻轻道:“没看见九尾,他怎么了?” 白鸽子扭回头,叹气道:“路上撞见两队巫蛮,他失手被杀了。当然,我们也没留活口。” 用力“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畜神冷笑道:“死得好,这小子仗着会机关总给我下套,活该。” 他转头向赵飞尘道:“臭小子,战场之所以恐惧,不在于见点血沫碎肉,而在于谁都可能随时死掉,也许上一刻还在和你说笑,下一刻半边脑壳就没了,别娘里娘气的,你要死了,我连骂都不会多骂一句,就当从不认识你这个人。” 言外之意,他肯多骂那九尾一句,已经算很看重了。 赵飞尘探头去瞄塔下,脸色更加难看,存在营他认识人不多,除开用力、畜神和白鸽子三个,他记得最清楚就是那个入营时给他设机关的矮个子,塔下九人面孔都很陌生,偏偏见不到那个稍有些映像的矮个子。 存在营上下仿佛也忘记了曾经有过这么个人,该说笑说笑,该打闹打闹,对战场似乎一点也不紧张,对死掉的同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十几队军士陆续来塔楼周围驻防,分出一队军士沉闷的清理战友的尸体,余人列出古怪的阵型,八人一队,五前三后,在街上席地休息,有人闭目休息,有人默默擦拭武器。 城内各处厮杀已渐渐多了起来,因为离得近的关系,仿佛比城外攻城的动静更大。倒似城墙已被完全攻破,巫人从四面八方杀进城一样。 存在营诸人也慢慢不再笑闹,连一向没个正形的白鸽子脸上都失去笑容。 ……z=z^2+c…… ------------ 第七十九章 先攻 存在营的防区包括风陵王府,附近不少院落都是城内的高官显达的府邸,豢养着数量可观的战士作为护院,能成功来到这里的巫人并不算多。 所以,存在营并不像城内其他地方一样,迅速打成一团乱麻。 超乎想象的激烈战况,说明有大批巫人冲进城内,不,这种规模已经不算小队,而是成建制的军队。 小队巫人大多搞搞破坏放放火,顶多行刺一下后方将领,给守城造成些混乱,但也仅此而已。成建制的军队则是绝对恐怖的暴力机器,所过之处能将一切都夷为平地,人畜不留,片瓦不存…… “攻锐修士营人都死光了?”畜神低骂道:“怎么漏这么多进来,要是聚集成军就糟糕了。” 用力漠然摇头。 叮铃铃…… 铃声并不清脆,尖锐地刺耳,急促地响个不停。这种警铃是城内一定级别的官员或者贵族才享有的待遇,一旦铃声响起,说明遭遇严重袭击,已经难以抵挡,附近的军士便会立刻前往增援。 本在街上席地的十余队军士立刻警醒,呼啦一下全部起身,近百人黑压压一大片,甚有气势。 一个将领大声呼喝,立刻点出三队军士,各自擎着兵器,往铃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军士们都穿着不轻的甲胄,列着阵型又步伐整齐,不过二十多人,一经跑动,竟跑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用力一直关注那将领的命令,几乎同时下令:“畜神,你带两个人跟上去。” 畜神答应一声,双手抓着木杆直接滑到塔底,随便点了两个存在营死士,跟上前面三队军士。 不管是这些军士,还是存在营诸人,皆应命执行,一切有条不紊。显然军中拥有严格的制度,无需太多繁文缛节,大家都知道自己碰上什么情况该怎么做。 白鸽子拿手指去捅赵飞尘肋下,笑嘻嘻的道:“怕什么怕,伸长脖子好好看着,现在多学点,以后说不定能救自己一条小命。” 他本来不怎么在意赵飞尘,不过见用力和畜神隐约照顾这小子,便也用上了心。 自战斗蔓延到附近,偶尔飞过些嗖嗖地乱石和炸飞的砖瓦,有些重重砸在木塔上,有些还砸伤了人。赵飞尘早把脑袋死死缩在木栏下面,生怕哪儿飞来一块板砖把他爆头。 白鸽子见他如此胆小,拿手掰着他的脑袋探出去看,嘴上讥笑不停,却没真个儿责怪。任谁头次碰上这种情况,害怕是必然的,他们都有这种经历,谁也没比谁强多少,只要打上几仗,这种恐惧会自然消退。 赵飞尘不如人家力气大,只好在心里骂娘,不住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不过是个虚拟游戏,死不了人…… 遇袭的院落离得并不远,三队军士片刻奔袭至外墙。 风陵城是座军城,布局方正如棋盘,道路笔直纵横,可使兵力迅速抵达城内任何一个角落。每座院落都是单独的瓮城,其结构和军营一般无二。高官显贵大都能独占一院,普通百姓则多户共居。 无数瓮城最后拼成这座巨大的战争堡垒,组成无数磨盘,能把侵入城内的任何敌人碾成肉沫血浆。 也怪这户人家运气不好,攻城的重武器难免会打偏,正好把院墙击垮一段。攻击这么院落自然比攻击一个完好的瓮城容易,加上这院落一看就知道主人非富即贵,当即就有几队巫人像闻着花香的蜜蜂一样疯狂聚来。 风陵川民风彪悍,极其尚武,没和巫人打过几场硬仗的人休想在风陵城立足,更休想成为高官显贵,他们的护院大都是追随主人征战多年的士卒,根本不怵巫蛮来袭。 不过,他们毕竟缺少修真士这种高阶战力,难以阻挡成群的巫人冲过墙体破口,这才发出警铃。 三队军士赶到后,立刻从巫人后方发起攻击,与死守院内的战士们前后夹击。 之前一队军士迅速被杀,让赵飞尘有些小瞧了这些风陵士卒的能耐,如今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若非遭受偷袭,一队军士绝没可能死的无声无息,他们彪悍的令人头皮发麻。 阵型五前三后,前方三人举着带刺重盾,一往无前的硬顶上去,另两人持刀盾护住左右,后方两人背着投矛持着长枪,透过盾与盾之间的缝隙不住攒刺,最后一人似乎是队长,挥着投矛不住指挥,偶尔瞅准机会一矛飞掷。 三队军士左中右三面包夹,在前猛攻,畜神三人在后方压阵,眨眼功夫,足有十七八个巫人被干掉,人族一方只有几个战士受了轻伤。 墙内外的巫人被逼得挤成一团,根本施展不开,没法应对前后夹击,只好启动背后飞行器,升空四散。 白鸽子精神一震,向赵飞尘努嘴道:“看好了。” 他话音刚落,墙内墙外迅速飞起一片投矛,发出一片沉重的风啸。 这些投矛当然远没有畜神的飞去来剑精准,对体坚的巫人来说,威力也不算大,很难致死,只胜在数量众多,总有倒霉蛋躲不开,从天上掉下来,然后被一众伸长脖子等军功的战士迅速分尸。 还是有大半巫人逃了出去,足有好几十个,畜神三人没敢追杀。 白鸽子啧啧道:“亏得巫蛮吓破了胆,没飞出去搞个反包围,不然畜神他们未必挡得住。” 赵飞尘想了想问道:“这些巫……巫蛮刚才怎么不从墙头攻进去?他们会飞耶,干嘛笨到非死冲个小口子?” 白鸽子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小子哪边的。” 赵飞尘抱着脑袋苦着脸,嘀咕道:“俺只是好奇嘛!” 白鸽子嘿嘿笑道:“以后你自然知道。” 赵飞尘不爽他卖关子,扭头不理人。 用力轻声道:“巫人不修大道,全无法力,什么法宝都用不了几次,就像箭矢一样,用完必须补充。他们飞跃天罚峡,于法宝消耗极大,又自恃体坚力蛮,不惧硬拼,所以除非必要,不会乱飞的,否则休想回去。” 赵飞尘恍然。 用力忽然神情陡凝:“白鸽子你这张臭嘴,他们有埋伏,开始反包围了。他们……他们怎么能聚集这么多人?跳荡军真死光了吗!” ……z=z^2+c…… ------------ 第八十章 厮杀与屠杀 两边横街忽然各冲出百十号巫人,从大街两侧包夹,奔袭速度快得惊人,队列整齐,沉重的踏步声更甚众马奔腾。 人族将领显然身经百战,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令麾下三队军士退入院中,同时令畜神三人全力断后。 墙体的破口并不算小,足能让三两人并肩,平常时候二十几人进去不过眨眼间事,如今怎么算时间怎么不够,起码有一半人来不及退进院内。 死士营当然负责最容易战死的任务,畜神只好带着两个同伴迎敌,偏偏敌人并非散兵,装备又齐全,数量还多,三人道术看似凌厉,实则如一把小石子砸一片大湖泊,只激起些许波澜,根本于事无补。 眼看两边巫人成群迫至,宛如两股钢铁洪流包夹冲击,存在营三人的神情都还算平静,畜神甚至有暇往用力瞄上一眼,黑黑地脸上露出一个大大地苦笑。 用力恍若未见,塔底的将领也只呼喝众士卒列阵戒备,根本没有任何打算救援的举动。 赵飞尘忍不住叫道:“快去救他们啊!” 用力冷喝道:“闭嘴。” 白鸽子一拳打上赵飞尘的肚子,让他想不闭嘴都不行。 眼见两道钢铁洪流将要合拢,畜神左边那家伙举着拳大吼一声:“CNM”,迎着洪流硬撞上去。 嘭地一响,他整个人陡然炸裂开来,轰鸣声中,震波竟似显形。 冲在最前面的一片巫人立刻被炸得东倒西歪,另一边的巫人也吓了一跳,步伐明显变慢。 先进院落的人族军士们终于占据院墙高位,和众护院一起往下投掷飞矛,居高临下,威力不小,不少巫人被插得一身短矛,形象看起来恐怖之极,更恐怖的是他们居然有好些个没死。 下方畜神二人含恨出手,道术威力自然远胜飞矛,打上去非死即残。 内外配合下,总算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畜神二人护着最后的士卒安然退进墙内。 用力和白鸽子几乎同时松下口气。 听见吐气声,赵飞尘才知道两人并非不紧张,刚才也只是强撑。 很快,塔楼下的将领紧急找来和用力议事,赵飞尘听了一会儿,方知自己实在无知,要是他来指挥打仗,一定全军覆没。 将领姓张,用力叫他张百将,附近士卒都是他的麾下。 如今麾下军队分隔两边,其中一部遭敌围困,他当然着急,却要求用力千万不要妄动,尤其不可擅自带着存在营去解围,一定要稳住阵脚,万不可予巫蛮可乘之机。 稍一解释后,赵飞尘便恍然大悟。 只要这区域内人族军队主力尚存,配合存在营十多个修真士,哪怕实力不如,哪怕一动不动,巫人也绝不敢分散开来大肆破坏,以免被各个击破。他们巴不得人族主力来攻,围点打援的伎俩,不光人族精通,巫人同样玩得很溜。 如今时间在人族这边,只要风陵城未被攻破,守城大军迟早能腾出手来肃清内城之敌,完全没必要现在以薄弱之兵与实力更强的巫军硬耗。 用力深以为然,表示赞同。 白鸽子则表示反对:“要是巫蛮不管我们,自顾自搞破坏怎么办?他们可有两三百号人,真要乱冲起来,谁TM挡得住。” 张百将犹豫少许,叹气道:“各家都有家将护院,巫蛮想要一一拔除并非易事,只要我们时刻给予压力,他们必须分心顾忌,总比肆无忌惮乱窜好。” 白鸽子冷笑道:“我管那些高官去死,这一片尚有为数不少的居民区,他们只有一些退伍的伤残老兵,也没有精良的装备,巫蛮啃不动硬骨头,肯定会拿老弱妇孺开刀,到时你忍得下去?” 赵飞尘登时对他刮目相看。 张百将脸色很难看,沉声道:“真要忍不下去,本将自会请贵营出手,你们也只能听命行事,不听军令的后果,你们应该清楚,哼!”转身下塔。 白鸽子跺着脚重啐一口,张百将只当没听见。 就算死士营的修真士也是修真士,他可以拿军令压人,却不能不给予尊重。 那边巫军并没有发起进攻,只把院落破口围堵起来。重投矛毕竟有限,院里的人也不敢轻易骚扰,免得引起巫人猛烈反击。有两个存在营的死士坐镇,加上三队装备精良的士卒,以及为数不少的护院家将,巫人休想轻易攻破。 何况这边还有近十队人族军士蓄势待发,巫人真敢大肆进攻,必定会遭受两面夹击,就算胜了,也必是惨胜。 巫人见人族没有上当,也没见沮丧,果然如白鸽子所料,一半人围点,另一半人则分成好几队,开始清剿附近的居民区。当然,在人族军队的威慑下,并不敢分得太散。 居民区的院落远不如高官的府邸抵抗强力,一般只有几十名伤残的老兵防卫,许多人连身盔甲都没有,几乎全部缺胳膊断腿。 他们都是出身当地的行伍,本就是悍勇无畏的士卒,无不历经血战才致伤残,如今守护亲眷更是个个拼上死命,哪怕穿着布衣,哪怕端着带缺口的刀枪,也没有人放弃抵抗,外墙被攻破后,甚至退回去做一屋一房的殊死搏斗。 十几个巫人死活冲不进一间屋子,干脆仗着蛮力硬拆房墙,墙榻后,赵飞尘瞧见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女人正蹲在对面墙角,张着双手护住身后两个幼子,木无表情的瞧着巫人破墙而入。 她居然没有吓得腿软,反而挥起菜刀往巫人砍去,硬拼了几下才被扭断脖子。 本死守在门口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狂吼一声,转身冲过去把那个巫人生生扑到,剧烈的扭打撞垮了房梁,激起大片粉尘,似乎遮天蔽日,甚至模糊了赵飞尘的眼睛…… 待灰尘散尽后,那一老一少的身体早已残破不堪,被他们压在身下的巫人也死得透了,重矛都难以捅穿的坚硬躯体上,居然布着好几个深刻的牙印。 余下的巫人愤怒地抓起躲在角落叫唤妈妈的两个幼童,然后抡在墙上…… 赵飞尘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却已红通得渗人。 惨烈的厮杀与残酷的屠杀,正在他眼前肆无忌惮的发生。 ……z=z^2+c…… ------------ 第八十一章 献计 人族士兵大都是风陵川本地人,与风陵城的百姓多少沾亲带故,见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屠杀同族,已经产生骚动,若非军令严苛,这会儿恐怕一股脑全冲过去了。 张百将是个经验丰富的将领,深知巫人是故意激怒他,迫使他做出冲动的决定,一旦他这一支人马不慎覆灭,遭受屠杀的就远不止这一两个院落了,更会殃及周边城区。 张百将犹豫半晌,终于派人向上面求援,哪怕会影响自己的前程也顾不得了,岂知回令很快传来,除了严令死守外,竟连一个援兵都没给。 这下张百将真慌了神。 风陵城共分十个大区,每个大区又下辖十个小区,小区内拥有大小院落不一而足。大城区一般驻兵千人,分到下面小区则每区百人左右,常驻兵力不过万人。他隶属的城卫军共有三万之众,算起来足有两万后备兵力,如今竟抽调不出援军。 那么只有三种可能,一则攻城战紧,风陵高层决定调城卫军上城墙。二则冲入城内巫军小队多到令人瞠目,生生抽空了城卫军的后备兵力。三则城墙被破,开始巷战。 张百将身为百将,顾名思义,领兵百人而已,军阶实在不高,当然没有资格了解全局战情,更不清楚上层的盘算,只能听令行事。除了严令控制麾下士卒不得擅动外,他再上塔楼向用力通报最新的情况。 白鸽子听得冷笑连连,用力则犹豫少许,道:“巫蛮残忍暴虐,若我们始终无所动作,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将极其严重,甚至……可能会导致哗变……” 张百将正是担心这点,叹气道:“大家都是风陵川人,看见巫蛮屠杀我等骨肉同胞,谁能忍得下去?可是……可是军令如山,我……我,唉。用力头领可有什么好办法么?” 用力沉默摇头。 张百将目露失望之色,拱拱手准备下塔。 赵飞尘小声道:“我看附近每个院落的墙上都有许多战士守卫巡逻,加起来人数不少啊,怎么不要他们派些人……” 张百将拿眼斜视,赵飞尘声音越说越小。 白鸽子冷笑道:“高官显贵一贯自私自利,让他们调自家的部曲私兵帮别人拼命?你脑壳坏掉了?” 用力轻声道:“他们的官职爵位也是因功获封,只怕现在也正在城墙上与巫蛮搏杀,后方靠自家的部曲护着自家的妇孺,实在情理之中,不可强求。” 白鸽子仍旧不太服气,不过用力开口,他立马闭嘴。 赵飞尘也算瞧出来了,用力气质不凡,一言一行深有教养,只怕出身高贵,不知道犯了什么重罪才被打入死士营。 白鸽子则明显出身不高,或许曾经遭受过高官显贵的欺辱,所以对他们充满鄙视和厌恶。 张百将冷冷盯着着白鸽子:“别的地方我不清楚,凡我风陵川的贵族和官员,自风王爷以降,无不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乃血战得功,家家都有子弟血溅沙场,代代都有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说话小心点。” 白鸽子不敢和用力顶嘴,可不怕一个小小的百将,冷笑道:“狗还能改得了吃屎?真是洪荒奇闻。” “你……”张百将气得浑身发抖,手都按到了剑柄上。 赵飞尘忙道:“我也没要他们将人全派出来,每家抽调十来个,加起来恐怕好几百,到时正面硬拼也有胜算,总比眼睁睁瞧着巫蛮屠杀强。” 张百将摇头道:“想要调动各家部曲,恐怕得王爷世子发话。” “这样啊……”赵飞尘见主意行不通,绞尽脑汁的想了想,伸手指道:“如果能把巫人引到那个十字街口,附近四家护院都可以往下投矛,我们占尽地利,他们也不用出来作战,应该有得一拼。” “这……”张百将有些意动,旋即苦笑:“主意倒不错,可惜我一个小小百将,说话不顶用,没人会听的。” 用力蹙眉垂首,嘴唇微动:“我去联系吧,或许他们能给些面子。” 张百将和白鸽子大感意外。领兵多年的勋贵都有忠心耿耿的部曲,一般作为亲兵或护院,只要数量不超出爵位限制,连夏皇都管不了、调不动,用力不过是个犯了罪的死士,何来那么大面子? 用力的眼睛被垂下的额发遮住,看不清神情,轻轻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坚定:“让我试试吧!快男有句话说的很对,总不能眼睁睁瞧着我等族人被巫蛮屠杀。” 张百将回神拱手:“那就拜托用力头领了,只要那四家同意,我就敢向巫蛮发起进攻,就算全军覆没,也要把他们击散。” 他隐约觉得用力或许曾经身份很高贵,不过并不认为她真能让各家听话,纯粹死马当活马医。 用力向白鸽子道:“我不在时,你负责指挥存在营。”然后飞身下塔。 白鸽子按着栏杆,急急俯身叫道:“多带几个人,小心巫蛮的散兵……” 用力摇摇头,孤身消失在横街转角。 张百将不愿理会白鸽子,向赵飞尘笑道:“外号快男?主意很不错,如果用力头领此去说服四家,接下来就该诱敌了,你有什么好主意?” “让我想想……”赵飞尘皱着眉望向塔外,那边已经有两处平民院落被巫人彻底攻破,零星的抵抗并没能阻止巫人的屠杀,反而更激起他们的凶性。 大片房屋被强行拆毁,街上伏尸处处,有些地方甚至层层叠叠,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也有孩童的,身体大都不甚完整,四分五裂不在少数,血流的满街都是,像下过一场血雨,又像泼上无数盆红漆,地狱般的惨景,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活生生的人,不像游戏数据啊! 激人的血腥气息混着惨叫声随风飘来,或许嗅觉、视觉甚至听觉皆已麻木的关系,赵飞尘甚至不像一开始那样感到恶心,膨胀的不再是他的胃,而是心脏,似乎有股气体正不住沸腾,要将他整个胸腔炸开。 ……z=z^2+c…… ------------ 第八十二章 陷阱 赵飞尘以前好歹也玩过星际,想要诱敌,无非拿少量的兵去做勾引,只要操作的好,一个农民也可以引走半队狗,不过这方法只对傻乎乎的电脑有用,敢对人用,一定被人家狂笑脑残。 赵飞尘因巫人残暴屠杀而感义愤填膺,却也不会把他们真当作没头脑的野蛮人。 光看小巫女朱妮娅那身令人瞠目结舌的装备,就知道人家的科技树都快点到满级了,在他们眼里,恐怕人类才是野蛮人,或许正是把人类当作低级物种,所以屠杀起来才毫无压力,就好像人类捕杀野兽猛兽一样。 张百将见赵飞尘发愣,也不催促,目光殷切的注视。 赵飞尘毕竟没打过仗,也不知游戏里的伎俩管不管用,没底气的小声道:“或许可以试探着发动攻击,然后装作打不过逃回来。” 张百将嗯了一声:“我也这么想。佯装败退,难点在退而不乱,所以需要你们存在营拼死断后……刚才畜神他们做得很好。” 赵飞尘嘴巴渐渐张大。 畜神三人拼死断后,短短几分钟,真就死了一个。赵飞尘承认他死得很勇敢,不逊勇炸碉堡的董存瑞,但不代表他有胆子去做赵存瑞。 “我不知小哥到底犯了什么罪,此战如能成功击破这股巫蛮,我必定将你的功绩如实报给上官,或许能因此得到减刑,甚至嘉奖。” 张百将郑重行个军礼,然后转身下塔。诱敌深入不是嘴巴说说就可以做到的,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一一安排,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赵飞尘大张着嘴巴,愣是说不出话。怎么说着说着他就变成钓鱼的饵了,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动动鼠标,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兵去做嘛! “以往是老哥太小瞧你啦!” 白鸽子飞快的抓起赵飞尘的双手不住摇晃,一脸敬佩:“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赴死的人,老哥我见过不少,自个儿抢着找死的人,你还是头一个。放心吧,有什么遗愿,尽管现在交代,只要你老哥我还有活着出营那天,一定替你办好呐!” 赵飞尘脸色那个苦啊!他又不是笨蛋,何况白鸽子极尽嘲讽的语气,就算真是笨蛋也听得出来。 他很想去找张百将谈谈自己未来的人生和美好的理想,表明他并不想当英雄的意思,可是看着下方森森的军容,红着眼睛的众军士,他愣是迈不动腿。 赵飞尘相信只要自己敢表现丁点退缩的意思,绝对活不到被巫人干掉,张百将一定先把他宰了祭旗。 巫军那边完全攻破了两座院落,残酷的屠杀近尾声,巫人开始成队搜索,一面肃清仅剩的抵抗,一面拖拽众多尸体,扔到正对着人族营盘的大街上,筑成一座血淋淋的京观。 是嘲笑,也是示威,更是挑衅…… 街上,忽然响起那首古老歌谣:“风陵川,天罚峡,峡下血河峡上家。大风起,魂飞扬,山之上,族有殇……”歌声由零星,渐渐变得齐整。 包括张百将在内,每一个士兵都在含恨歌唱。 白鸽子叹道:“只要风陵川的将士唱起这首歌谣,就没人打算活命了,我在死士营也算呆了好几年,这种情况见过两次。你不用去诱敌了,一旦发起冲锋,他们不会后退半步的。” 附近个个院落的各家部曲纷纷探出墙来,怒视京观,跟着唱响,歌声很快响彻云霄,往全城扩散凄凉,更弥漫着无尽的悲呛,无法压抑的愤怒,在这座历经血与火锻炼的城市天空中酝酿。 用力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 四家人不但愿意提供协助,还答应帮忙说服附近几家勋贵各出些人手,在关键时刻狠狠出击,显然这座京观也深深刺激到他们最不容侵犯处。 两边都像迅速拉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z=z^2+c…… 风陵王府,外墙碉楼。 风陵世子风过按剑而立,遥望城内的血与火。东方郡和管中窥跟在左右。 “……牺牲实在太大。”管中窥深感不满:“各处都在求援,好几个营盘已被攻破,近十个坊院惨遭屠杀,全城百姓都在受难,世子你没看到?到底要怎样才肯派遣援军?” 风过默然不语。东方郡替他解释道:“世子的定策,总体并无差错,不让进城的巫蛮聚集足够的实力,我们便没法知道他们的目的为何,如今的牺牲,是为了不造成更大的牺牲。” “巫蛮有什么险恶目的,都还只是猜测,牺牲却在实实在在发生。我是杜陵山的执法,的确管不到风陵川,你们当然可以无视我的意见,不过……” 管中窥冷笑道:“夏皇不光奉鸿钧谕令替天道牧守大夏域内各族,更是我族共尊的大长老,风陵川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管中窥身为夏廷执法,断不能对此牺牲视若无睹,自会将实情上达天听,是非曲直,相信陛下会有诀断。” “请便。风过既然如此定计,自然该负全责。” 东方郡则劝道:“我在风陵川也常与巫蛮打交道,对其狡猾奸诈尚算了解,怎么形容都不为过,只要能攻破风陵城,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真的只能提着一万分小心,宁可付出牺牲,也不敢稍有松怠。管大人,万不可大意啊!” 管中窥皱皱眉头,没有吭声。其实夏廷和大夏其他势力是有严重分歧的,尤其对三个手握重兵的王爷深感戒心,恨不能抓住一切机会削弱其兵权。所以他十分不理解,东方郡为什么会向着别人说话。 风过的眼睛忽然爆出精芒,沉声道:“开始聚集了……” 东方郡和管中窥一齐伸长脖子张望。东方郡拿手比划各区域巫军的行动方向,最后指向同一个位置。 “存在营?”管中窥失声道:“难……难道目标是赵飞尘!咦,这小子居然有胆子跟着冲锋?糟糕,是个陷阱,全城巫蛮都飞起来,冲……冲过去了,他们没打算回去吗?” 他深感不解,只为杀个天眷者,外面大军攻城,里面拼上好几千,至于吗? 风过一甩披风,直接从碉楼跃下,往那边狂奔。 “你管他们回不回得去,凡是巫蛮想做的,我们都要阻止……”东方郡猛一推管中窥,嘶着嗓子喊道:“别愣啊!你快跟去,我去叫人……” ……z=z^2+c…… ------------ 第八十三章 破坚猛士营 赵飞尘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本硬着头皮随众军士发起冲锋,转瞬之间,情况陡变。 四面八方不知飞来多少巫人,黑压压的如同蝗灾过境,将完全他们堵在之前打算设伏的十字街口,本在奔袭中的队伍登时被打蒙了,阵型差点垮掉。 幸好这些军士皆身经百战,根本不用张百将指挥,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立刻收缩阵型死守。 本来宽阔的大街甚至挤不下这么多人,也亏得如此,大批巫人仍旧飞在半空无处落脚,没法发动全面袭击。 十字街口的确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不然刚才也不会选择这里设伏,虽然巫军可以四面来袭,但是附近的四座院落也能提供强大的支援。 经用力联系,各家部曲本来就有所准备,见此突发情况,纷纷冲上高大结实的石墙,成排成片的投掷飞矛。 不管从天上飞还是从街上走,巫人只想要冲击这个十字街口,都必须接受来自四面院落、八道高墙上的飞矛疯狂洗礼。这情景落在赵飞尘眼里,忽然觉得自己像在玩TD塔防。 可惜,正处在十字街口当中的他,并非是开了上帝视角的玩家,而是是被众多炮塔严密防守的基地,乃是怪物拼命想要攻破的目标。 张百将麾下士卒毕竟人数太少,即便作战勇猛,也挡不住人与巫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尤其兵力又远远落于下风,只要最外层的重盾兵一被突破,整队八人没一个能活得下来。 巫人的体质与人族大不相同,除了头颅外,没有致命要害。更兼身坚力蛮,力大无穷。 人族战士必须举着军制重盾,才能勉强抵挡巫人的蛮力攻击,一旦重盾被攻破,至多仗着军械利器拼个同归于尽,但更多时候,拼死也只能在巫人身上留个创口、卸条胳臂。只要没砍掉他们的头颅,给胸腔开个口子都没用。 人族战士难以抵挡巫人的蛮力,巫人也难以抵挡修真士的道术。 存在营十人一起发威,巫人成排倒下,大都被猛烈的道术打得四分五裂,整个儿灰灰都不在少数,加之八道高墙上飞矛如狂雹,虽然巫军仍旧如蝗群般不断涌来,毕竟不像初遇袭时那般猝不及防。 张百将总算领着众袍泽站稳跟脚,稍一清点,发现仓促设立的四层防线已被攻破两层,士卒死伤过半,仅余四十来人,分成七八队结成盾阵,把存在营诸人死死护在中间。 只要还有战士能顶在前面,每个存在营的死士都相当于一架机枪,弹药不尽,杀人根本如割草,巫军伤亡比人族士卒伤亡更惨更重。 可是,面对漫天漫地,不知多少的巫蛮,区区四十余人,又能抵挡多久? “巫蛮可恶。”左面墙上发出一声暴喝,一个全身黑色铠甲的魁梧大汉顺着突然顺着一道滑索滑下,半空便挥动手中的大砍刀,猛地砍过下面巫人的脖子上,一刀两断,左右各挥两下,又是两个脑袋飞天。 高墙上又陆陆续续抛出不少滑索,十好几人纷纷滑下,皆是全套铠甲,非黑即灰,几乎全无缝隙,只露出一条眼缝,看着就知道沉重之极。 那猛汉踏着沉重的步伐,当先冲锋,刀芒剧闪,不停抡出寒意森森的满月,杀巫人如砍瓜切菜,竟硬生生清出一道通路,领着众人直接冲到张百将这边。 张百将显然认得这副形制狰狞的铠甲,欢喜道:“快放开盾墙,放吴将军入内。” 众军士显然也认得这个吴将军是谁,一时士气大振。 “进去个P,老子就在外面杀……” 那吴将军将刀一挥,又将个巫人拦腰砍断,然后一脚踹到他脸上,头颅整个深陷变形,完全瞧不出本来模样。 他边挥刀边大笑:“老子酒喝多了,结果睡足三天,一觉醒来,巫蛮居然敢跑来攻城,他娘的简直岂有此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害老子不能跟王爷上战场,去死……” 又一个巫人的脑袋从顶门被一刀劈成两半,赵飞尘瞧得眼都直了,这黑铠大汉还是人类么?简直比巫人还像巫人! 白鸽子似乎消耗甚大,正停下休息,见赵飞尘目瞪口呆,不由笑道:“他是跳荡军破坚猛士营的吴千将,我好几次出任务都是他带队,典型的风陵大汉,豪爽,爱交朋友,就是讨厌小白脸,风宇渡挨过他耳光,差点没命,你小子小心点。” “你才小白脸……”赵飞尘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不过听这汉子曾打过风宇渡耳光,心中好感陡升。 用力冷冷道:“你们俩休息够了吧!” 白鸽子摊手苦笑:“我飞刀用完了,一身本事去了八成,有力使不上啊!” 用力“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白鸽子与其他修真士不一样,修得半体术半道术,必须配合自己灵力洗炼过的飞刀,一刀飞出,威力不逊于用力的火矛,精准也不逊于畜神的飞去来剑。如果飞刀用光,他就只剩下逃命的能耐了。 用力目光转向赵飞尘。 存在营上下都很卖力,毕竟能活谁也不想死,唯有赵飞尘中看不中用,他那手飞去来剑瞧着和畜神差不多,实际威力差远了,的确百发百中,却从没有一剑击中要害,对巫人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还好意思聊天,用力脾气甚好也被他气得不行。 赵飞尘尴尬的摸摸鼻子,张手施展飞去来剑。 他也算学精了,不像以往一样大声呼咒,而像存在营诸人般,轻唇微念就够了,喊那么大声,不是向敌人示警么! 赵飞尘以前没想到,因为阳山镇参加选士之比时,纯是比武较技,争胜负不争生死。而费闲是个管理百姓的司祭,当然要把道术用的越郑重越权威越好,一定要堂堂正正。所以赵飞尘一直以为道术需要每个字都喊出来,其实不必。 白鸽子凑他耳边道:“知道吗,我原先有些瞧你不起,如今倒有些佩服你了,你这个人天生适合战争。第一次上战场,还这般残酷,没尿裤子就算了,居然打得有板有眼,虽然实力差点,但也不简单呐!” ……z=z^2+c…… ------------ 第八十四章 破阵 白鸽子的耳语把赵飞尘说得一愣。 不管所见所闻多么真实残酷,或许他潜意识里仍旧把一切都视作游戏,就好像看过场动画一样,他会随着剧情产生愤慨、生气,甚至暴怒的情绪,却实在难以完全代入自身,也没法深切体会真实战场上的危险。 好比带着3D眼镜看电影,一根箭矢冲眼睛飞来,心中会自然而然生出害怕的感觉,也会下意识想要躲闪,但也仅此而已。 实际上,哪怕一支最精锐的铁军,只要伤亡达到三分之一,就会陷入崩溃的边缘,像眼前这样死伤过半的战况,其实已经惨烈到了极点,任何人身处其中都没法无动于衷,相比之下,赵飞尘绝对算超常冷静。 除了死士营这些见惯生死的死士外,好些个士卒其实都显怯色,纯是巫军攻击甚紧,一波波毫无间隙,甚至让人无暇害怕,才勉强坚持下来。连身经百战的张百将都快绷不住了,靠着心底对巫人深刻的仇恨,硬挺着不肯露怯。 他清楚一旦自己承受不住,麾下的士卒一定立马崩溃,所以吴将军率众来援,他才会异常兴奋。 吴将军的行为也起了表率作用,片刻之后,附近另三家也有家臣带着一些部曲下墙援手。 他们虽然不向破坚猛士营的战士一样勇猛非人,起码也是久经战火的老兵,又因是贵族私军的关系,准备之精良可比正规军,甚至比张百将麾下的城卫军强上不少,同样熟悉军令阵法。 援军加起来近百人,很快融入战阵,重新撑起防线,比一开始更厚实许多,总算稳住了阵脚。 危机当然远没有过去,巫人之前想杀个措手不及,趁机把军阵彻底击溃,所以才一股脑全冲上来。 如今见军阵稳固,立马改变策略,除了前方仍旧保持高压攻势外,后方不再拥挤成片,一下展开许多小队,分别攻击支援城卫军的四家院落。 巫人强在单兵实力,又完全不顾及飞行器的消耗,简直和天兵降临没什么两样,城卫军除了存在营和吴将军带领的破坚猛士营外,再是老兵也只能以人数优势聚阵才能抗衡。可是,如今巫军军力几乎十倍于城卫军! 所以,当大批巫人开始进行散兵冲击后,人族一方便处处告急,四处院落很快有三处陷落,各家部曲只能紧缩,死守几处关键位置,保护家中老幼妇孺不受伤害,自然没法拦阻巫人摧垮高墙,只能任凭他们往十字街口发起总攻。 存在营压力大增……拿机枪扫射成群结队的敌人,远比点射由四面八方冲来的敌人容易很多。 片刻功夫,如棋盘整齐的院落和街道已大变模样,大批巫军迅速将附近街区夷为平地,沿途建筑纷纷变成一堆堆废墟。 少了石墙的阻碍和飞矛的支援,城卫军将士再次陷入覆灭危机。 连勇猛过分的吴将军也不得不撤回攻势,只在阵前来回冲杀。 赵飞尘已经变得麻木,机械的挥动手臂,将飞去来剑一柄柄挥入巫人的脑袋。 战场,果真是让人成长最快的地方。不知用出了几十几百剑,赵飞尘开始剑剑刺中巫人脑袋,只怕平常时日苦练几年,都未必有此成效和准头。 赵飞尘甚至有种奇异的感觉,眼前这茫茫多的巫人脑袋,就是刷不尽的经验,成片送上来让他升级。 之前大风神旗为他提供的澎湃灵力,几乎取之不竭用之不竭,一双手臂从来没有停止过挥动。 连实力最强的用力都没他撑得久,不得不退下来休息,一双秀眸盯着他直发愣,红彤的小嘴怎么都合不拢。 一个同在休息的存在营死士结巴道:“大……大姐头,这……这是快……快男?我没眼花吧!明……明明超持久!” 白鸽子更是早就看傻眼,拿手去推用力肩膀:“可恶,这小子一直扮猪吃老虎啊!装得像个雏似的,真动起手来比咱们还狠。” 用力尽量收敛诧异的神情,低声道:“你们少说两句,看情况快顶不住了。白鸽子,待会儿你带着他先跑,我断后……” 另一个尚在战斗的存在营死士退后两步,喘着气插嘴道:“这小子摆明是个绝顶高手,杀到现在连汗都没流,巫蛮能围住他才见鬼呢!要断后也该他断后!” “就是。”白鸽子赞同道:“我带他?他带我差不多!” “要你带就带,废什么话。”用力不悦道:“去找畜神汇合。” 她其实在暗示白鸽子往老点逃,老点就是夏卫陈爷的据点,存在营原本也只有用力、白鸽子和畜神三人知道这里,所以她不敢明说。 “要走一起走。”白鸽子死活不同意,使劲摇头:“丢下谁都可以,就不能丢下你,不然畜神一定把我削成肉卷生啖……” 惨叫声忽然大涨,张百将的城卫军从开始鏖战到现在,已有不少士卒力竭,再也挡不住巫军的凶猛冲击,被一下突破数个盾墙,连带整个阵型开始散乱,宛如没绑结实的江中浮桥,开始被激流冲得不住晃荡。 用力大急,忙让存在营诸人全拼上前去,一定要压住阵脚。赵飞尘绝对不能死,这是夏卫交代的任务。她很清楚夏卫的规矩,若完不成任务,本在死牢中受苦的亲人,不知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用力转回头瞪着白鸽子,俊俏的容颜显现狰狞:“他要死了,我和你同归于尽!” 白鸽子目露诧异,拿眼上下打量:“给个理由,不然就同归于尽吧!” 存在营都是滚刀肉,更没有一个不是人精,否则也活不到现在。用力的表现太令人奇怪,白鸽子不弄清楚原因,真让用力死了,畜神这个杀神绝对饶不过他,早晚还是个死,不如现在顶上去问个明白。 用力不能暴露夏卫的情况,犹豫少许,咬唇道:“我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要死了,我做鬼都和你没完。” “啊?”白鸽子一脸不能置信,旋即面色大变。余光中,张百将正被一柄带着风啸的狼牙棒狠狠砸中,格挡的双臂和头盔下的脑袋一起稀烂。 盾阵,将破! ……z=z^2+c…… ------------ 第八十五章 陷阵 张百将突然战死,城卫军阵脚大乱。 巫军由四面八方不停冲击,恐惧、绝望,像水波一样扩散开来,少了张百将的指挥,各家支援的部曲和城卫军士卒立刻没了联系的纽带,本就有些松动的盾阵被迅速割裂,分隔成小队各自为战 吴将军领着十几名破坚猛士营的战士于敌群中左突右冲,勉强收拢几个小队,想要再次聚阵死守,可是怎么都没法稳住阵脚。 破坚猛士营和攻锐修士营皆隶属于大风跳荡军,擅长猛攻,一向进行最关键的破坚攻锐战,如今停下来配合普通士卒进行防守,反遭拖累,很快便陷入苦战,数人战死,收拢的城卫军小队也几乎伤亡殆尽。 破坚猛士营都是最勇猛的战士,个人的武勇配合特制的铠甲军械,与身坚力蛮的巫人正面硬撼也不落下风。 这样的勇士当然极其难得,先天天赋和后天培养缺一不可,几乎和修真士一样珍贵。一转眼死了好几个,吴将军心中大怒,弃守反攻,带着剩余的战士斜里杀去,一路如劈波斩浪,竟然无人能挡。 诸人很快杀出重围,吴将军舔舔嘴唇,瞪着红眼,扬刀高呼:“给老子杀回去!” 身后一名战士杵着重剑,喘着粗气道:“将军,情况不对啊!” 吴将军怒道:“敢乱军心,杀无赦!”一脚踹他腰上,铁靴撞铁甲,咣地一响,同时扬刀过头,怒目欲砍。 那战士被踹得跌跌撞撞,连人带剑退开好几步,急忙伸指叫道:“将军你看!巫蛮攻击方向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拦咱们!” 吴将军愣了愣,半信半疑的扭回头打量后方战场。 漫天漫地都是巫人大队,密密麻麻黑压压一大片,如同蝗群过境,正往什么地方猛攻,哪怕途中遇上城卫军小队,如果一下没能攻破盾阵,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所以尽管军势乃大,仍有不少城卫军小队还在坚持抵抗。 难怪他们冲出来这么顺利,巫人似乎别有目的,本就没把他们当做主要目标。 左侧街上又杀出来一小群城卫军,两三队人居然还保持着完整阵型,当先一个黑脸汉子大声喊道:“吴将军,看见我家大姐头了吗!” 吴将军定睛一瞧,大声道:“你怎么没和用力一起?刚才见她身边有个小白脸也用飞去来剑,又狠又准,吓老子一跳,还以为你想不开把脸洗白了。” 来人正是畜神。 张百将及麾下城卫军同存在营一起陷入绝境,不光畜神放心不下用力,随他受困的三个小队也放心不下张百将,于是结伴冲出来。可惜他们不如破坚猛士营强力,就算巫军没有刻意针对,也攻不进去,只能在外围游击,这才碰上吴将军。 畜神明显和吴将军相熟,闻言大喜,嚷道:“将军看见他们了?快带我去!” 吴将军挥着手指挥部下摆开冲锋用的矢阵,向畜神道:“你跟我走,别管身后这些人了,打起来起来碍手碍脚。” 他还在气恼刚才被城卫军拖累,导致战死好几个部下,语气不太好。 城卫军士卒都认识他,尽管很不服气,也没人敢吭声。 畜神干笑道:“他们都是张百将的兵,我可指挥不动。” 吴将军唔了一声,道:“那小子战死了,还算勇敢,没给他老子丢人。”面向城卫军士卒道:“你们营这次算是完蛋了,恐怕活不下几个,你们就别陷进去了,真拼光了谁来照顾袍泽家小?” 听到张百将的死讯,众士卒皆是一呆,悲愤的情绪迅速蔓延,待听到后面一句,握紧的兵器又都缓缓放下,沮丧的退走。 吴将军向畜神道:“发信号,叫他们汇合。” 畜神似乎曾与他配合多次,彼此间颇有默契,抬手发出一柄黑剑,直飞冲天,半空炸开,形成一片耀眼的芒闪。 远方,一道红矛冲天,炸出一片更加艳丽的火光。 畜神和吴将军几乎同时色变。 火光星散处,竟是巫军围攻的中心。 吴将军咋舌道:“老子都冲出来了,他们怎么陷这么深?” 畜神同样傻眼,苦着脸道:“吴将军呐!你可要想想办法,大姐头帮过你们不少忙,一同出生入死也不止一回两回啊!” “哼!一群犯了重罪死士,早死晚死总要死的,是在赎罪,哪有什么功劳。” 吴将军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在不住扫量,盘算着怎么攻进去救人,少许后摇头道:“如果咱们营弟兄都在,再来一营攻锐修士帮忙,老子有十足把握救他们出来,现在嘛……” “现在也要救!”一个粗犷的嗓音后方响起,风过大步奔来。 “世子!”吴将军及部下同行军礼,他发现风过居然没带侍卫,赶忙让部下分散开来,警戒四周。 风过拧着粗眉打量战场,沉声道:“已经确定,巫蛮此次袭击的目标乃是存在营的赵飞尘,我们先有预备,各方援军将至。吴千将,你准备一下,等会儿军士归你指挥。” “遵命!”吴将军话音刚落,全身石铠拖着柄石剑的管中窥大步赶至:“东方大人及剑门执法部随后就到,王府上下也该通知了,只是不知存在营能撑多久,我们该不该先行救援?” 风过犹豫少许,缓缓摇头:“巫蛮摆开拼命的架势,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不能一点点添油,我们必须集中实力,然后一击击破。存在营无庸手,我相信他们撑得住。” 管中窥忍不住问道:“就为一个赵飞尘,巫蛮至于如此拼命吗?” 风过瞟他一眼,淡淡道:“我也是路上才想通,他们或许以为那东西仍在赵飞尘手里。” “你是说……”管中窥有些恍然,望了望目光呆滞,实则竖起耳朵的畜神,立马闭嘴。 一个天眷者,当然不值得巫蛮拼上成千上万人,只可能因为大风神旗,只有神器,才能让巫蛮不惜血本欲夺之。风过一想通这点,之前不计代价也要救赵飞尘的念头立马淡了,恐怕更加担心巫蛮濒死反击下,己方实力不足将吃大亏。 ……z=z^2+c…… ------------ 第八十六章 换了人间 人在某些极端的时候,大脑便会一片空白。 赵飞尘的大脑现在正一片空白。 他刚刚挨了一拳,幸亏白鸽子反应快帮忙挡了一下,巫人猛击的拳头被勉强格开。不过,强弩之末的斜斜一拳,也几乎立刻打散了他的膀子。 一开始一点都不疼!人的大脑会刻意忽视一些难以忍受的痛苦,暂时阻止神经将痛感传上来,副作用是周遭的神经也会暂时失去作用。 赵飞尘半边身子立马没了知觉,奔跑中失去平衡,重重扑在地上,往前滑出很远, 然后,痛感迅速回流,大脑瞬间当机。 少许后,赵飞尘的瞳孔再次聚焦,视线中,景物变化很快,瞧着头晕。低头发现自己右边臂膀肿得不像话,但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这条胳臂不是长在自己身上。耳边风声嗖嗖,厮杀声仿佛离得很远,又仿佛近在耳边。 他好半天才发现自己趴在白鸽子背上。 白鸽子一会儿蹭蹭攀墙,一会儿转入小巷,不时还撞窗入屋,然后又撞开另外一扇窗户出去,偶尔还会突然放缓脚步,蹑手蹑脚的行进。 赵飞尘转着头张望,没看见存在营其他人,也没看见用力,更没看见原本密密麻麻的巫军,倒有些零星的巫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白鸽子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总能在天上的巫人发现他之前,先一步躲入视线的死角,或房檐或墙角,或是一堆废墟后面。 风陵城毕竟不小,又布满瓮城式的院落,几千巫人看似很多,其实漫洒开来也顾不来几个街区,只要逃出一定范围,就能躲开大队巫军的搜寻。 白鸽子很快逃出巫军主力所控制的范围,不再东躲西藏,直奔老点。 敲门,还是那个老头秦疯子来开门,见是他们,不由一愣,见到赵飞尘肿起的半边身子,脸色微变,忙招呼二人进来。 白鸽子把赵飞尘往地上一扔,急匆匆的道:“照顾好他,我回去救大姐头,找畜神。”转身就跑。 秦疯子瞧着他飞速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将赵飞尘拖下去安置好后,来到陈爷的房间,将事说了,然后沉声道:“卑职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正可让他趁机改名换姓,往后除了我们,谁也找不到他,彻底切断他与风陵王、风神殿的联系。” 陈爷仍旧靠在躺椅上,闭目沉思一会儿,睁眼道:“你想让他上阵亡名单。” 秦疯子点头道:“身为死士营一员,血战横死,合情合理,只要善后安排得当……乱军之中,尸骨无存的人多了,根本没法查证。” 他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再者,人落在我们手里,洪三爷也就失去了横插一手的理由,这风陵川的夏卫,还是您老说了算。” “为什么不让他插手?必须让他接手。” “您老的意思……”秦疯子眼睛一亮:“把赵飞尘送走?” 陈爷闭目不言。 “家里特意给了洪三很大的权柄,方便他负责天眷者相关事宜,所以只要赵飞尘人在风陵川,我们难免受其节制,如果赵飞尘不在风陵川,洪三还节制个P……” 秦疯子似乎自言自语道:“如今机会刚刚好,既然赵飞尘已经战死,便不能呆在风陵川,否则不管怎么改换身份,也很难瞒过风陵王。这理由十分充分,家里一定会同意的。” 陈爷仍似闭目养神。 秦疯子想了想,道:“存在营几个倒是有些麻烦,不如……”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畜神和白鸽子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小心杀虎不成反遭吞。” 陈爷睁眼扫秦疯子一眼,神情不悦:“当初为了捉住他们,执法剑门部下了血本,仅上品修真士加起来伤亡不下二十位,畜神甚至把一位地仙给打伤了。两人都是狠角色,最适合干黑活。” 秦疯子恍然道:“原来陈爷特意把单家大小姐安排在他们身边,恐怕早打算安排他们假死,然后为我们做事。” 陈爷捋须笑道:“其实当初家里很想把他俩要过来,结果管司寇大人非拿夏律说事,连陛下都不好说话,上头只好作罢。” “明白了。这也是给他们换身份的好时机,家里得偿所愿,一定会高兴的。”秦疯子躬身道:“卑职这就去安排。” 陈爷叫住他道:“杜陵山那边也要去催催,怎么查到何家村就查不下去了,什么被山石砸晕,记不起从前的事?你信吗?不把赵飞尘的来历查个底掉,早晚是个炸雷。” 秦疯子为难道:“杜陵山猎民居多,都是小村小寨散居,十分排外,不是联姻的圈子,外人根本融不进去。何家村不过十几户百来人,以往谁会关心这么个小村子,那边弟兄实际有困难,也是没办法的事。” “猎民总要卖毛皮山货吧!” 陈爷皱眉道:“叫他们从杜陵山的游商入手。另外,那个被管中窥要走的罚奴……算了,他爹咱们还真惹不起,别到时候落个监视六御的罪名,你我脑袋加起来都不够砍的。还是先把赵飞尘安排好,这样,让单云嫁给他,先拴住再说……” ……z=z^2+c…… 赵飞尘是在摇摇晃晃中清醒的,待想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半边身子被白布绑得严严实实,还好,里面似乎裹了什么药,不怎么痛。 他勉强转动脑袋打量,发现这是个很狭窄的空间,像个方形的车厢,难怪摇摇晃晃的。几缕阳光透过晃动的车帘照进来,还算明亮。 畜神和白鸽子正坐在对面小声交谈,神情有些兴奋。 用力默默地坐在侧面,拢腿的姿势很优雅。额前脏兮兮的红巾不见了,本扎起黑发如瀑垂落,露出半边清秀的脸庞。原本因为剑眉的关系显得有些中性的容貌,如今长发披肩,看起来竟很有些妩媚。 三人一起转脸望来,畜神低笑道:“臭小子终于醒了。” “这是哪?”赵飞尘哑着嗓子问道。 “人间!”白鸽子轻松的笑道。 赵飞尘吃力的撑起半边身子:“不是人间难道地狱啊!” 畜神正色道:“正是刚从地狱回到人间。” 什么意思?赵飞尘不解,转目瞧向用力。 用力轻轻道:“存在营里是地狱,存在营外是人间。” 白鸽子大笑道:“大姐头帮咱们谋了新身份,我们现在不是死士,是杀手,出工给钱,多劳多得,只要听安排不乱跑,干啥都可以。做满三年,可以洗手不干!” 畜神笑嘻嘻的接口:“原来秦疯子的主人是做杀手买卖的,老早看中咱们的身手,趁着这次巫蛮攻城,干脆让我们装成战死,还帮忙弄到了蚀骨腐心丸的解药。大姐头瞒得我们好苦啊!害我们一直以为和个色鬼打交道……咳。” 却是挨了白鸽子一拳,赶紧闭嘴。 用力挤出个微笑,或许因为角度的关系,赵飞尘总觉得这个笑容又涩又苦。 ……z=z^2+c…… ------------ 第八十七章 过去肯定不简单 “既然回到人间,重新开始,不如大家重新介绍一下自己。”畜神含笑道:“鄙人方闻剑,曾有个不上台面的匪号叫血雾飞狐,想当年……” “你那点破事谁还不知道?”白鸽子笑嘻嘻道:“和你相识几年,少说也听了几百遍,耳朵都起茧了。何不讲讲你同那头风干猪之间的趣事,当真闻者足戒,听者落泪……笑的,哈哈……” 畜神脸如黑炭,大耳光立马扇过去。 白鸽子动作一向灵巧过分,一咕溜缩到用力身边,继续嘲笑:“你还差三十几丁卧撑,别以为出了营就不用罚了,大姐头你说是不是?” 用力轻轻道:“存在营的人都有过往,有人愿意说,有人不愿意,不必强求。” 畜神愣了愣,心道:“还是大姐头精明,一眼便瞧出白鸽子是故意打岔。” 白鸽子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大姐头法眼如炬,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你。” 用力又道:“不过方闻剑说得也在理,既然出了存在营,以往的称呼不好再用,你们不要再叫我用力,我一直希望自己像天上的云一样活得自由自在,叫我夏云好了,大姐头这个称呼也不必再提。” 畜神和白鸽子相视一眼,心知八成是假名,因为除非亡国的遗族,很少有人会以国号为姓。 赵飞尘不知道这个忌讳,真以为用力叫夏云,于是也介绍自己:“赵飞尘,之前在杜陵山被落石砸到头,之前的事大都不记得了。” 这番经历听着太假,谁也没当真话听,但谁也没深究。 赵飞尘、夏云和方闻剑的目光一齐转到白鸽子脸上。 白鸽子干笑道:“巧了,我也姓夏,你们叫我夏鸽好了。” 畜神斜眼道:“占便宜是不是?谁要管你叫哥,夏弟,就这么决定了,不服气大嘴巴抽你。” “嘘……”白鸽子忙蹿过去,几乎趴他身上捂他嘴:“敢叫夏帝,长几个脑袋都不够人家砍的,好啦好啦,我真名里有个光字,你们管我叫夏光光好了。” 方闻剑笑了起来:“下面没毛光溜溜,嘿嘿,这名字还行。” 这下轮到白鸽子黑脸了。 “名字还可以随便改?真的假的?”赵飞尘总算不笨,暗道白鸽子和用力恐怕都没说实话。 “少废话。”白鸽子,不,夏光光没好气道:“你就当真的听。” 车厢的晃动忽然减缓,用力知机掀开车帘,另一辆马车正在并行,一个面貌猥琐的三角眼探出头,板着脸道:“四位,前面是关口,虽说已经打点好了,还是尽量别开口,免得节外生枝。过了关口,再由得你们。” 他长相猥琐,语气却十分沉稳,颇有威严。 是洪三!赵飞尘眉头锁紧,他从草原上把洪三救回来,这人却跑去告密,害他丢了大风神旗,还因此被关进存在营,被迫上战场,差点横死。对这种小人,他自然一点好感都没有,同时很意外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 畜神赔笑道:“洪三爷尽管放心,咱们都是懂事的人。” 洪三嗯了一声,又放下车帘,像是没瞧见,也从不认识赵飞尘一样。 他的豪华马车加速超过去,后面跟着几辆小点的马车,以及几十个带刀骑士,前前后后排场很大,是个规模不小的车队。 车队很快遇上查验,洪三似乎很有身份,查验的士卒满口子洪三爷叫不停,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一副大老板出巡的感觉。 过了关口,赵飞尘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这个洪三?” 夏光光点头道:“他是个很有名的商贾,我很久前就知道他,几年前把生意做到风陵城,似乎也没用多长时间,城北的买卖就让他占了一多半。” 方闻剑坏笑道:“大夏各地都有他的字号,经营各种买卖,不管什么铺面,招牌下角都有洪字押,我去过几次他开的澡堂,不管哪个馆子,里面的姑娘搓背功夫都是一绝,手法大同小异又各有千秋,啧啧,谁用谁知道,无处不销魂……” 他一面说一面露出回味的表情,两只手胡乱摆动,居然抱着空气都能上下其手。 赵飞尘很希望离这变态越远越好,可惜车厢就这么大,实在没处躲,只好往夏云那边稍微挪了挪。虽然他见过方闻剑的另一面,这副惫懒模样八成是装出来的,但也装得实在太像,正常人都受不了。 夏光光同样一副极度嫌恶的表情,向赵飞尘道:“你学他的飞去来剑就够了啊!比认识一个变态更倒霉的事情,就是认识两个变态,还让不让人活了。” 其实他的性子也算十分轻佻,不过和方闻剑一比,真不知道稳重多少。 方闻剑脸皮绝对够厚,只要不提风干猪的事,他一般都会把骂他的话当成夸奖,黑脸上尽是得意洋洋:“过奖过奖。我教出的徒弟,当然青出于蓝胜于蓝。” 夏光光难得赞同他:“我也没想到你真肯将绝技倾囊相授,知道么?当时我都看吓傻眼了,他那手飞去来剑又狠又准,真不比你差多少。” 方闻剑知道赵飞尘是天生圣言者,学什么道术都不会差的,无需像别人一样修炼很久,所以并不意外,转向赵飞尘调笑道:“怎样?头次上战场,是不是和你师傅我一样,一面杀巫蛮一面尿裤子,感觉爽不爽?我居然没在场,太可惜了。” 赵飞尘再次挪动屁股,挨在夏云身边才坐稳当。 夏光光忍不住道:“尿裤子?不存在的,死在他剑下的巫蛮,恨不能比我和大姐头……呃,夏云,不,云姐加起来还多,从头到尾连颗汗都没流,就是体术差了点,太差,弱的跟鸡仔似的,让人一近身就没辙了。” 方闻剑颇感意外,黑脸阴沉下来,拿眼不住扫量赵飞尘。 他自恃杀人如麻,头次上战场照样撑不住。那种残肢遍地,眼耳口鼻无处不血腥的情景,加之动辄丧命的恐怖,绝非胆气壮就能站得稳的,非得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几次才能漠视之。 所以他立刻做出和夏光光同样的结论:别看赵飞尘这小子装得像个雏,过去肯定不简单。 ……z=z^2+c…… ------------ 第八十八章 夏云 不管哪里有了方闻剑和夏光光,气氛一定不会沉闷,两人明明斗嘴不停,偏偏听起来像一对说相声的,一捧一逗,两张嘴几乎从没停过。 夏云大半的时间都只默默坐着,优雅的坐姿,说明很有教养,英气的容颜配上剑眉显得有些中性,齐耳垂肩的秀发又增添妩媚,一对妙目过于沉静,似乎总带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 坐她身边,心中便感到安宁,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与呵护。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虽然看起来年纪实在不大。 赵飞尘轻声道:“夏云小姐,你有心事?” 他婚都结了很久,当然不是个毛头小子,只是突然来陌生的环境,连番的遭遇,奇特又紧迫,遇上种种事情,连做梦都梦不到,以往的经历几乎全部颠覆,所以一直手慌脚慌心也慌,倒像个从未经历事情的菜鸡。 如今坐到夏云身边,独特的气质,使他头次像以往一样沉稳下来。 “你看起来比我大不少,叫我小云好了,我不是什么小姐。” 夏云俏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厌恶中掺着苦涩,苦涩中还带着痛苦。 “小云……”突然叫人家小名,或许太亲昵了些,赵飞尘念起来很不习惯,所以显得很不自然:“车队要去哪?” “不知道。”夏云摇摇头,耳畔的秀发轻微的晃动,隐约露出耳根下的脸颊,似乎因为赵飞尘离她很近的关系,脸颊微微泛红。 这一瞬带羞的风情,令赵飞尘不禁有些呆了,赶忙回神往旁挪了挪,问道:“这样啊!做杀手会不会很危险?” 夏云垂首敛目,神情恢复沉凝,淡淡道:“不会比存在营更危险。” 方闻剑转脸笑道:“你问她不如问我啊!血雾飞狐这字号,在江湖上还叫得响。” “得了吧!”夏光光讥笑道:“江湖上谁不知道,血雾飞狐最出名两件事,都是被人追得落荒而逃……” 方闻剑没有一丝不自在,反而得意洋洋:“也不看看我招惹的是谁,换个人早死挺了。” 夏光光撇嘴道:“这只能说明你脑残,阐教的护法仙子你也敢招惹,招惹就算了,还巴巴留下名号,生怕别人认错人是吧?” 方闻剑的眉角微不可查的跳了几跳,故作陶醉状:“怪得着我么?谁要她生得那么好看,声音又酥又糯,就那么轻轻唤上一声,我听得骨头都软了,别说字号,我连几岁还尿床都恨不能一并说了。” “嘁~”夏光光斜眼道:“只动了嘴么?我怎听说你还上了手,亏得人家师兄及时赶到,否则三教一同签发的就不是通缉令,而是格杀令了。” “师兄么?嘿嘿。”方闻剑黑黑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怎么,有内情?”夏光光立马精神大振,凑脸过去追问:“莫非那位陶仙子和她师兄有一腿?让你撞破私会,怕你抖落出去,干脆栽赃嫁祸?” “果然老江湖啊!”方闻剑赞道:“一语中的。怎么,你也见过类似的事?” 夏光光将头猛点,嘿嘿笑道:“不过那对狗男女远没有陶菁翠那么有名。我认识你那么久,从前怎么不说,现在快说,我要听细节,细节,越详细越好哈!” 方闻剑讲得眉飞色舞,后来竟开始手足并用,似乎想要模拟当初的情形。 夏光光兴奋的脸都红了,不停追问更仔细的细节。 方闻剑惯会吊胃口,总在关键时刻顿上一顿,急得夏光光抓耳挠腮。 赵飞尘一开始尚有点兴趣,听方闻剑越说越不堪,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手指轻点夏云,向方闻剑道:“闭嘴,当女孩面前乱嚼什么舌根。” 方闻剑和夏光光皆是一愣。 死士营女人很少,都是大老爷们,大半时候困在军营里,过着有今儿没明的日子,没什么娱乐打发时间,那种段子自然少不了。 夏云惯常扎着红巾束发,加之容貌俊俏,所以显得有些中性。于诸人中实力最强,又处事公正,平常素有威严。大伙儿口中叫着大姐头,有时甚至还口花花,实际上没谁真把她当成女人避讳,那种环境也没法避讳。 如今让赵飞尘这么一搅,两人才发现的确不妥的很。 夏云瞟赵飞尘一眼,垂眸道:“我早也习惯了,不过出了存在营,以往的恶习要不得。” 方闻剑干笑一声,腆着脸道:“我忍得住不讲,白鸽子还能忍得住不听?我们小声点好伐?” 赵飞尘皱着眉想要说话,夏云伸手一指:“去那边,不要吵到我。” 两人大喜,连连点头,赶忙缩到角落,碰着头继续手舞足蹈,不时发出几声嘿嘿地怪笑。这两人明明看着比赵飞尘还年长,偏偏大部分时候都幼稚的不像话,反倒是年幼的夏云远比他俩稳重多了。 赵飞尘撇嘴道:“你也太惯他们了。” 夏云轻声道:“存在营你待得不久,不知道日子多么难熬,有时候很想干脆死了算了,眼睛一闭则万事皆消,死到临头时又想挣扎着想活下去,你说我是不是很矛盾?” “有时候坚持活下去,远比寻死更需要勇气,毕竟活着才有希望嘛!死了,就真的死了!” “活着才有希望……”夏云垂首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你说的很好。” “被他们一打岔,差点忘了继续问当杀手的事。” “其实没什么难的。大夏腹地承平太久,不像风陵川那样充满血与火的炼熬,更没有几处地方有那么多历经战火的猛士和高阶修真士,一座大城也未必有几个我们敌不过的高手。之前尸山血海你都撑住了,没可能到了温柔乡活不下来。” 赵飞尘心下微松,笑道:“难怪他俩那么开心。” 夏云抬起头,认真的盯着他:“可惜你体术实在太差,迟早会成累赘。等安顿下来,我亲自教你。”秀眸中闪过一抹顽皮神色,竟冲淡了那种似乎化不开的忧郁。 赵飞尘颈后汗毛倒立,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z=z^2+c…… ------------ 抱歉,请假两天~~ 抱歉,请假两天~~ ------------ 第八十九章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车毂咕咕,单调重复,使人昏昏欲睡。 赵飞尘毕竟受了伤,尽管方闻剑和夏光光笑闹不停,他还是渐渐困倦,闭眼睡去。 喝哈声突然颅内激起,伴着刀砍入肉的声响,瞬间重温战场上的梦魇。漫天漫地的巫人正滔天巨浪般扑来,将一众城卫军全部斩杀,不知伸来多少只冷冰冰的手,拽紧他的头颅四肢,然后五马分尸…… “啊……”赵飞尘猛地坐起,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视线发愣发直,重重喘着粗气,同时往身边胡乱挥拳。 夏光光忽然靠近,精准的避开赵飞尘乱舞的双拳,猛地掐住他的脖子,骂道:“MMD。” 他手劲奇大,赵飞尘立马被按躺回去,活像只仰面朝天的乌龟,想要拼命挣扎翻身,却因脖子被掐的关系,力气迅速消失,很快动弹不得。 方闻剑抱着双臂,在一旁笑嘻嘻的瞧热闹,好一会儿才道:“好了好了,不就打赌输了么?就算干掉他,也是你输,嘿嘿。” 夏光光悻悻收手。赵飞尘脸憋得通红,捂着脖子不停干呕。 “愿赌服输……”方闻剑黑脸上笑开了花:“我那三十个丁卧撑从此转给你啦!哈哈!” 夏光光阴着脸把头一扭,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赵飞尘好不容易喘顺气,结巴道:“我……我这……这是怎么了。” “炸营知道么?”方闻剑现在怎么看他怎么可心:“有人些经历惨烈的厮杀,退下来后难免会做噩梦,这时只要外间稍有惊动,很可能突然暴起,有的只是自个儿胡乱杀人,有的甚至引得全营人跟着一起发狂。” 赵飞尘恍然,心道:“原来是战后心理综合症,没料到有一天会轮到我,还被你们拿来打赌……” 夏光光转回脸森然道:“小子害我输了,你说怎么办吧!” 赵飞尘苦着脸不做声。 方闻剑心情大好,圆场道:“也怪不得他,谁料到竟撞到下山虎觅食,外面那些人也太差劲,不过杀只小妖虎,动静闹这么大,这才惊到他嘛!” 夏光光突然目露狐疑之色:“妖虎觅食去哪不好,怎会跑官道上?不是你偷偷弄了什么手脚吧?” 方闻剑干笑道:“我是血雾飞狐,又不是血雾飞虎,你肯定想多了。” 夏光光冷哼道:“妖虎也好,狐狸也罢,反正都是禽兽,都不是好东西。” 他认定是方闻剑动手脚,奈何技不如人,既然没本事揭穿人家的手法,只能暗吃闷亏。 车厢外暴起一声虎啸,声势赫人,不过依然听得出其中的虚弱,明显濒临死亡。 赵飞尘不由想到阳山镇外的那只金刚大妖熊,他和何巧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打跑。连村镇、官道附近都有猛兽存在,说明大夏大片地方尚属蛮荒,并未完全开发,难怪洪三要带着一众骑士上路,看来并非纯是为摆排场。 此时天色将黑,杀掉妖虎后,车队很快展开,各人有条不紊,扎营生火。 修真士待遇还是很好的,尽管杀妖虎时没有动手,洪三后来却派人送来了一副妖虎胆、两只妖虎掌和一条妖虎鞭,都新鲜的很,还滴着血。 夏光光借口替方闻剑做丁卧撑,基于吃啥补啥,以及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理由,愣是抢走了妖虎鞭。 妖虎胆当然也是好东西,正因妖虎鞭到手而得意洋洋的夏光光忙不迭的想献给夏云,却被方闻剑同样基于吃啥补啥的理由,反手塞给了赵飞尘。 赵飞尘抱着妖虎胆哭笑不得,这是骂他胆小么? 两只妖虎掌,右掌给了夏云,方闻剑自己留下左掌,然后大声宣布,这就是今天的晚饭。 赵飞尘立马傻眼,就算没吃过妖虎胆,他也知道不管啥胆都苦得要命,能不能顶饱另说,关键他根本不清楚胆要怎么吃,像蛇胆那样耿着脖子生吞?脑袋大的妖虎胆,噎死他也吞不下啊! 方闻剑懒得管他,兴致勃勃的抱着两只妖虎掌,下车生火,去毛炙烤。 夏光光视线转向夏云,目光一阵闪烁。 夏云沉默不语。 方闻剑对夏云的心思,不光夏云自己清楚,夏光光同样很清楚。方闻剑虽然从没有明确表白,小动作从没少过,比如这次两人分一对妖虎掌,方闻剑摆明暗示他和夏云成双成对。 不过,之前战况岌岌可危时,夏云曾向夏光光说她看上了赵飞尘,还是什么一见钟情,并以此为借口,非逼着夏光光先把赵飞尘救走,否则做鬼都不放过他…… 别看夏光光与方闻剑成天斗嘴,恨不得对方去死,其实两人关系好得不得了。多年的死士生涯,他们早就生死与共,谁也记不清自己救了对方多少回,也记不清对方救了自己多少回。 一边是可以托付性命的老友,一边是同样可以托付性命且十分尊敬的大姐头,夏光光犹豫半晌,选择闭嘴。 只是,他时不时拿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赵飞尘,手中翻出飞刀,三下五除二将妖虎鞭环切成一堆,然后一环环狠狠串上一小把木枝。 赵飞尘被他凶狠的眼神和更凶狠的动作弄得某个地方直发凉,双手捧着血淋淋的妖虎胆,很有些不知所措。 当时他脑袋早就木了,只能机械的以飞去来剑击杀几乎无穷尽的来袭巫人,完全没注意夏云和夏光光在后面说的话。 所以,赵飞尘还以为夏光光仍在恼自己害他赌输。 夏云伸手接过赵飞尘手中的妖虎胆,唇瓣微动,掌心瞬间迸发一缕炙焰,灼烤。 “妖虎胆需要晒干碾磨配酒才好服用,可治打伤垂死,对你现在的伤势很有好处……” 夏云转向夏光光道:“你去找洪三爷要点酒来,十年份的老黄酒最好。” 夏光光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猛地跳下车,随手将串起的妖虎鞭甩到生火架上,然后往洪三帐篷跑去。 “一只妖虎掌我也吃不完,分你半只好了。不怕饿肚子了吧?别愁眉苦脸的。” 赵飞尘面上苦色尽去,欢喜道:“谢谢大姐头!” “之前说过的,往后唤我小云。” “谢谢,小……小云。” ……z=z^2+c…… ------------ 第九十章 质疑 方闻剑哼着愉快的小调,拿着熟透的妖虎掌回到车上,右掌递给夏云,笑眯眯的瞧着她。 夏云将到手的妖虎掌顺手撕成两半,递给赵飞尘一半。 方闻剑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看向赵飞尘的目光也变得极为不善。 别看这家伙平常没个正形,其实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上的人,只怕比赵飞尘一辈子认识的人加起来还多,这一瞪起眼来,渗人的目光简直能将人活剐。 “小子,妖虎胆可是好东西,妖虎掌也补得很,你就不怕好东西吃太多,容易撑死么?” 赵飞尘莫名其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又惹到这家伙了?本来热腾腾烫手的妖虎掌似乎变得冰冷冻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根本下不去口。 “伤者多食,理所当然……”夏云轻声道:“再说我也吃不完。” 方闻剑干笑道:“你吃不完,我可以接着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饭量大,老是吃不饱,干嘛便宜这小子。” 夏云没好气的横他一眼:“闭嘴。” “那啥……”方闻剑老脸一红,尴尬道:“云姐别误会,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哈!” 夏云向赵飞尘道:“你吃你的,别理他。” 赵飞尘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似乎明白些什么,笑道:“畜神……咳,方大哥教授飞去来剑,也算半个师傅了,师傅吃不饱,轮得到徒弟吃么?” 方闻剑一张黑黑的老脸瞬间绽开了花,一把夺过他手中半只妖虎掌,笑呵呵道:“徒弟不委屈师傅,师傅岂能委屈徒弟?老子是那样的人嘛?”说着,把手中整只妖虎掌全塞到赵飞尘怀里:“云姐说的不错,你受了伤,多吃点应该的。” 比起分食一对妖虎掌,与夏云分食同一只妖虎掌岂非显得更亲密么?他对赵飞尘的举动满意极了,认为这小子还真有眼力价,又知情识趣,很有前途。 夏光光适时跳进车厢,拎着个脑袋大的酒囊左右晃荡,笑道:“十年份老黄酒洪三爷那儿没有,他随行的护卫倒带着三年份的新酒,也不是黄酒,凑合着用吧!” 夏云放下手中妖虎掌,接过酒囊倒出些酒水细细冲了手,然后把烤得干枯干瘪的妖虎胆一下捏散,接着又从怀中掏出方手帕,把碎块搁在手帕上,裹着在掌心猛地一捏,碎块顿时变成碎末,顺着卷起的手帕落入半满的酒囊中,轻轻晃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动作轻盈,姿态曼妙,十分赏心悦目,不像和药,倒像茶道。 赵飞尘眼睛都直了,再次确定这夏云的出身肯定非同凡俗,这种气质,不几代高贵,休想培养出来。这种人哪怕去砍柴干粗活,都透着某种渗进血脉的从容和优雅。 他上次见到这类人,还是风宇渡的未婚妻关飞歌,明明落难草原为他所救,搞得蓬头垢面,偏偏还讲究的不行,快饿死都一副饱样。 几人很快吃完晚饭,毫无意外,方闻剑和夏光光又开始斗嘴。实际上两人吃饭时就没停过,这会儿少了吃食堵嘴,吵得更欢。方闻剑非要夏光光现在便履行赌约丁卧撑,夏光光当然死活不干。 远方忽然传来隐约马蹄声,似乎有大批人马接近。 不大的营地登时骚乱起来,众护卫纷纷戒备,几个骑士拍马迎上去侦查,营地气氛紧张。 这里虽说是官道,其实并不太平,之前风陵川境内还好,毕竟风陵川全民皆兵,又驻扎着大夏最精锐的军队,没哪个毛贼敢去找死。进关后则不然,至大夏腹地前,沿途尽是蛮荒山野,常有山贼马贼劫掠过路行商,十分危险。 少许后,探马骑士回报,营地气氛又放松下来,显然来得并非敌人。 洪三却紧张兮兮的跑过来:“四位,快进车厢。尤其是你,来熟人了,千万不要出来,也不要说话露面。”后面这句专门冲着赵飞尘。 赵飞尘对这家伙一丁点好感都没有,心道你居然还敢跑来见我,别过脸不理人。 洪三苦笑道:“我说赵大爷,我知道我对你不起,但现在不是追究的好时候。关飞歌是认识你的,护送她的都是风陵川军士,甚至还有一小队跳荡军跟随,她要是不小心叫你一嗓子,你猜他们会怎样对付一个不在死士营的死士?” 赵飞尘啊了一声,转身就要回车上。 “慢着。”方闻剑嘿嘿笑道:“怎么,你俩从前认识?我还真没瞧出来啊!快男之前还向咱们打听洪三爷是做啥的。洪三爷对此没个说法么?” 夏光光不知何时闪到洪三侧后,好整以暇的歪着脑袋,一柄锃亮的飞刀转在指尖,动作又轻快又潇洒。 夏云身子倒是没动,只是一只手搭上了赵飞尘肩上,轻轻一掰,把赵飞尘又转了回来。 三人中,当然只有夏云是故作反应。其他两人则是在生死之间游走惯了,本能的警惕任何超乎预料的事。没有这份警惕,他们也活不长久。 洪三目光依次扫过三人脸庞,没有作声。 方闻剑耸肩笑道:“咱兄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像什么食言而肥,过河拆桥之类的事,多多少少总干过点。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不需要总像洪三爷这种大老板一样要面子讲信誉的。” 言外之意,要是洪三给不出个像样的说法,他们干掉他后,跑也就跑了,才不会去管陈爷如何下大力气、担大风险帮他们逃出死士营,更休想让他们履行约定,去当三年杀手。 洪三垂目道:“我随你们一起上车,你们听了不满意,大可以把我宰了扔出来。” 方闻剑眨眨眼睛,心道:“好家伙,也是个滚刀肉。”笑着伸手一比,拖着长音:“洪三爷,请吧!” 几人前后上车,洪三和赵飞尘并排而坐,夏云、方闻剑和夏光光坐对面,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洪三伸手拴紧了车窗的帘布,淡淡道:“你们那边也扎好,说话声音也要小些,跳荡军的手段,你们该见得多了,远比我更知道厉害。” ……z=z^2+c…… ------------ 第九十一章 从杀手到保镖 对于人家合理的建议,方闻剑一般从善如流,拿目光示意夏光光去扎紧车窗,同时笑道:“咱们往后可能还会在三爷手底下做事,更指望赚些钱养老,如非必要,绝不会让三爷不开心的。” 方闻剑很明显的威胁暗示,洪三报以冷笑。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像你们这种情况,我们做也不止一次,还没任何人敢对我们食言……不用这样看我,这行当很讲信誉,你们身上绝对没有任何禁制。不过正因为我们这行很讲信誉,所以对待不讲信誉的人,也就稍微狠了一点点。” 洪三语气明明平淡的很,偏偏方闻剑开始觉得后颈发凉,干笑道:“能对风陵城死士营动手脚的人,咱们兄弟当然得罪不起,只是心中尚有点疑问,不问清楚了,就算死也死不瞑目嘛!” 洪三淡淡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家伙如此老道,明显是个狠角色,方闻剑也不愿得罪太过,连连点头,耳朵竖起来听。 “之前我接了个任务,找到一个失踪的女人,待我找到她时,她已被巫蛮捕捉,我只好一同被捉,打算到巫蛮那边再伺机传回消息,结果先零原上为赵飞尘所救。你知道,我们这行需隐瞒身份,所以赵飞尘认识我,却不认识真正的我。” 洪三顿了顿,又道:“那女人就是关飞歌,至于其他事,我好心奉劝你们不要多问。” 赵飞尘冷眼旁观。洪三的话的确没啥漏洞,以他所知道的,前后也都联系的上,算是合情合理,想不信都不行。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总觉得这洪三更像特意解释给他听的。 夏光光笑道:“咱们不是杀手嘛?还负责找人救人?这个问题不算不能问的吧?” 洪三反问道:“有大钱赚的生意,为什么不做?别说找人救人,只要钱给的足够,让我当你面自杀都成。” 夏光光嗤嗤笑道:“钱赚再多,人死了又有什么用?” 洪三翻了个白眼:“你没儿子孙子要养吧?” 夏光光登时闭嘴。他连老婆都没有呢!哪来儿子孙子。 洪三叹了口气,道:“你们几个天赋异禀,天生就能修真,所以不知道凡人想成为修真士有多难。我进这行很久,也算努力。据我估计,如果干到六十岁还没死,攒下的钱才足够找个大派供奉,把一个儿孙送进去。” 夏光光野路子出身,不明白教派内情。 方闻剑则出身截教,乃正儿八经的大派弟子,是以一听就明白了,笑道:“真有机会送来截教最好。三教之中,人教个个伪君子,阐教天天闹内哄,就只有截教上下团结,从不亏待门人子弟,能改善脉田的剑胎也比其他门派易得些。” 夏光光撇嘴道:“夸上天你还不是让三教一同签发的通缉令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方闻剑气得黑脸发红,怒气冲冲的冲他舞动拳头。 夏光光好不容易斗嘴上压他一头,却也不敢得寸进尺,嘿嘿一笑,岔话道:“怎么,脉田不是天生的么?还能后天改变?” 方闻剑哼地别开头,根本不想理他。 夏云轻声道:“有办法的,不过需要借助天材地宝,大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还需要以特殊的道术洗炼。所以只有几个大派才能供应,比如截教的剑胎,人教的金丹和阐教的混沌根。其中以剑胎相对容易,因为主料便是高阶巫蛮。” 洪三露出神往的表情,不过很快收敛:“既然消卻误会,你们往后不得违逆于我。咱们这行很讲规矩,鄙人虽然肉体凡胎,却掌有组织资源,没有我提供支援和掩护,你们实力再强,也强不过执法剑门部。” 方闻剑摸着后脑勺干笑道:“放心吧!再被执法剑门部逮着一次,我们想活着当死士都难了。” 洪三沉声道:“现在有些麻烦。巴川荒原向来不平静,所以凡是同路的商队都会结伴而行,尤其关飞歌身边还跟着一小队跳荡军,这可是最好的护身符,以往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我们若执意撇开他们,未免太过惹眼。” 方闻剑皱眉道:“从这里到西川要走十好几天吧!又在跳荡军眼皮底下,认识咱们的人太多,藏不住的。” “是有点麻烦哈!”夏光光同样愁眉苦脸。 存在营以往与跳荡军各营没少出任务,彼此间自然相熟,甚至和其中一部分人关系相当不错,不过他们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存在营的死士,而是上了阵亡名单的死人,很难去想跳荡军熟人见到他们会怎么做。 夏光光绞尽脑汁想了想,还是没想出办法,不由叹道:“自古巴川一条路,荒原虽大,可走的官道就这么一条,想借故绕行都不成。喂,三爷,你不是号称可以给我们提供支援和掩护么?现在怎么说?” 洪三微微一笑:“我可以让跳荡军对你们视而不见,难点其实只在关飞歌,以她的身份,若是当众叫破赵飞尘,跳荡军就算想放水都不成了。哦,对了,她是风宇渡的未婚妻,不然跳荡军还不至于自降身份给人做护卫。” 方闻剑、夏光光和夏云相视一眼,眼中除了不可思议,还有惊疑不定,以及……畏惧。 大风跳荡军是大夏倾全国之力培养出来的军中之军,哪怕正面硬抗上巫蛮最精锐的部队也不落下风,绝对拥有灭国毁城的战力,除了夏皇和风陵王,谁都指挥不动。 洪三背后的陈爷究竟是个什么人?把他们弄出死士营还则罢了,居然还能插手跳荡军?难怪人家不在意他们食言反水,这么恐怖的势力,收拾他们几个不跟玩儿似的。 三人中,当然只有夏云对夏卫的能力心知肚明,纯是故作惊疑。 洪三见震慑有效,露出满意的目光,慢条斯理道:“目前并没几个人知道你们‘战死’了。你们不是常和跳荡军出任务么?护送关飞歌当然也是任务。我保证跳荡军没人乱讲话,只要赵飞尘也不乱讲话,关飞歌那边其实很容易混过去。” 几人目光一起转向赵飞尘。 赵飞尘干笑道:“不会,当然不会。”心道:“MMD,当初老子好心把那小娘皮一路护送回风陵城,末了竟被她哄进风陵王府,差点自投罗网,如今还要给她当保镖……简直岂有此理。” ……z=z^2+c…… ------------ 第九十二章 是他 洪三低声交代些细节后,下车离去。 车上四人面面相觑一阵,好半晌,方闻剑吐出口长气:“好家伙,咱们好像真抱上个了不得的大粗腿啊!大姐头,呃,云姐,你以前就知道他们这么能耐?” “很久前打过交道。”夏云木然道:“进存在营后,陈爷找上了我,让我帮忙在物色几个高手加入他们,换取自由,我并不想在死士营待到死,所以同意了。” 方闻剑和夏光光相视一眼。以两人的精明,当然很早就瞧出夏云出身不凡,凡是高门大阀难免需要有人帮忙做些见不得人勾当,和某些庞大的暗势力打过交道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心中自然还存有疑虑,但因毫无保留信任夏云的关系,并没有继续追问。 方闻剑握拳到嘴边咳嗽两声:“既然要装成出任务,外面还是叫外号好了。按规矩,仍是大姐头掌总一切。” 夏云点点头,下令道:“快男,既然你和关飞歌打过交道,便设法与她沟通,消除她的怀疑。畜神和跳荡军上下都熟,由你出面接触协调,白鸽子还是在附近机动游曳,探查任何可能遇上的风险。” 方闻剑和夏光光立刻进入状态,应了声先后下车。 赵飞尘一动不动,夏云轻声道:“怎么,有麻烦?” 赵飞尘苦着脸道:“没什么,就是心里不爽。” “彼一时,此一时……”夏云沉默少许,眸中闪着莫明的哀伤:“昔年锦衣玉袍青云志,今时狼狈乞食遇故人。可以理解,你不愿去,我去吧!” “那倒不至于,俺和那位关小姐其实不熟,不在意被她瞧高瞧低,只不过……怎么说呢!” 赵飞尘皱眉想了想,解释道:“之前是好心去当护花使者,如今是被迫去当人家保镖,事其实是同一件事,总归有些不爽。“ “就为这不爽?还是你变着法夸自己心地善良?”夏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快去快去,别在我眼前乱晃,瞧着心烦。记住身份,你还是死士营一员,是重犯,没得关小姐召见,千万不可自行找去。” 赵飞尘只好点头下车。 两支车队正在缓缓汇合。 赵飞尘本以为洪三的车队已经很有排场,待看到关飞歌的车队,才知道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恐怕公主出嫁也未必有如此规模。 大车小车一眼望不到头,当先开道那辆马车最为恐怖,以八匹体型硕大过分的巨马所拉,巨马连同车厢都披重甲,其甲色泽黝黑,落日余晖下,泛着狰狞的光芒,陡然一眼,竟像一辆重型坦克。 战车左右两侧各插有一面大旗,左旗“大风”,右旗“跳荡”,烈烈迎风,气势非凡。 巨大的战车上坐满全甲军士,沉重的军械装备和赵飞尘见过的破坚猛士营一般无二,开放性的车顶是个铁亭,呆着五名攻锐修士营的戎装修真士,方闻剑正在上面谈笑风生,明显遇上熟人。 车队前后左右都跟随着大队军士,远比城卫军装备精良,步履齐整,脚踏飞尘,一路杀气腾腾,都是些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大风士卒。 “嘿!快男!”方闻剑遥遥招手,回手指道:“有人去知会关小姐了,你先等等,看她愿不愿见你。” 赵飞尘撇撇嘴,心道:“俺还不愿见她呢!” 正与方闻剑交谈甚欢的中年修真士低声道:“是这小子要见关小姐?有没有搞错,我还以为是用力头领呢!这小子算老几?畜神你这是要害我呀!” 他将手一招,当下战车上就有几个破坚修士营的猛士支起身子听令。 方闻剑忙将那人手臂一按,干笑道:“奎爷休恼,咱俩啥交情?同生共死也不止一次,怎会害你,这小子真认识关小姐,还……还熟得很,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他哪知道赵飞尘和关飞歌熟不熟,事到临头只能强吹大气。 那奎爷“噢”了一声,绷紧的胳臂顿时松劲,压低声音追问道:“这小子本名叫啥?是哪家的子弟?干什么事被贬到这儿来了?” 方闻剑干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存在营只有外号,没有姓名的,除了直辖的上官清楚,谁问也不肯说。” 奎爷斜眼道:“比如你么?” 诸修真士轰然大笑。谁不知道畜神就是当年的“血雾飞狐”,满死士营就属这家伙脸皮最厚,老喜欢向人吹嘘自己的过往,明明都是些不光彩的事,偏偏还得意洋洋,生怕别人不晓得。 不过也正因方闻剑如此没皮没脸,人情关系才不错,如今被人讥笑也毫不在意,反而恬不知耻的道:“谁进了死士营到死都隐瞒过往,就我一个人大大方方亮明身份,说明什么?说明我为人正直陈恳,大大的好人啊!” 这家伙居然没有脸红。 “头次听说花贼也有正直的。”奎爷讥笑几声,摇头道:“话转回来,换做用力头领,我尚能网开一面,这不知根底的小子还是算了,能和你称兄道弟的家伙,想必不是好路数,你和他该去哪猫着就去哪猫着,有事会叫你们上的。” 方闻剑本想靠着打岔,尽量拖延时间,看看传信的人如何回话,再见机行事。没想到奎爷直接开口赶人,可见平常和他们关系好是一码事,心里是不是真瞧得起他们又是另一码事,事到临头,连半点脸面都不留。 方闻剑面上笑容不减,吊儿郎当的跳下战车。 几个修真士继续聊天,毫不在意刚刚的插曲。 他们的确瞧不起一个重罪的死士,何况方闻剑犯下的是最让人不齿的罪行,还能给点好脸色,都已是看在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份上了。 方闻剑遭人陷害至此,当然愤怒过、抗争过,最终无济于事,干脆破罐子破摔,反倒过得轻松了,所以早也习惯别人对他这种态度。 下车去搂住赵飞尘肩膀笑道:“别人瞧你不起喂。倒也省了一桩麻烦事,有这一出,估计碰不上那位关小姐了。” 赵飞尘并没有笑,他莫名其妙感到有股阴冷的视线死盯他不放,顺着感觉转头,一双藏在车窗里的眼睛,正涨着仇恨的血丝。 赵飞尘心底剧颤,暗里狂叫:“是他!” ……z=z^2+c…… ------------ 第九十三章 莫名其妙就立功了? 方闻剑见赵飞尘神情不属,心中奇怪,忙将他拉回车上,仔细询问。 赵飞尘缓缓将事说了。 “你说风宇渡也在车队里?”方闻剑急急追问道:“你看见全脸了?没认错人吧?” 赵飞尘咬着牙道:“没看见全脸,但绝不会认错,他就算烧成灰俺都认得。” 自打出何家村到了阳山镇,赵飞尘就和风宇渡结下了仇怨。好像冥冥之中有双无形的手刻意牵扯一般,两人的仇越结越深,最后竟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尤其风陵王府中风宇渡的所作所为,让赵飞尘恨不能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不光为了他自己,更为了何巧儿。一想到何巧儿清秀的脸颊上布满的淤青和擦伤,赵飞尘就狠风宇渡狠得牙根痒痒,有本事都冲他去啊!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 “这下糟糕了。” 方闻剑眉头紧锁,叹气道:“本以为只用糊弄一个娇小姐,容易的很,没料到竟碰上这头白眼狼。我说跳荡军怎会轻易出动,巫蛮大军还在外头攻城呢!原来是为了保护这个混账玩意儿。你说风陵王英明一世,怎会生出这么个儿子!” 赵飞尘老早知道风宇渡名声不佳,甚至连小巫女朱妮娅都嗤之以鼻,没想到这家伙的坏名声连相对封闭的存在营都清楚。 夏云轻声道:“之前风陵王府里,我们亲眼看到风宇渡怎么对待飞尘兄,他当着众高官的面竟痛下杀手,根本连脸都不要了,可见其睚眦必报的小人心性,如今出了风陵城,怕是再也没有任何顾忌,说不定待会儿就会打上门来。” 方闻剑有些坐不住了:“我这就去找洪三爷,他当初可没说风宇渡也在,咱们这才决定露面,如今出了篓子,他……他要想法子解决。我这就去找他。” “还是我去吧!是我帮你们联系的他们,还是我出面比较好说话。”夏云起身拉开车门,忽扭头向方闻剑道:“你一定护好飞尘兄,无论如何要顶到我回来。” 方闻剑应是,待夏云走后,拿手指捅捅赵飞尘,眼睛一眨不眨的道:“我总觉得大姐头对你很不一般啊!你和她之间……不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交情吧?” 赵飞尘连连摇头道:“没有。” 方闻剑将信将疑的打量一阵,展颜笑道:“我也认为没有,大姐头多心高气傲的人,连我都瞧不上,还能瞧上你?不是我说你,除了是个天眷者,胆子也没我想象中小外,基本上一无是处,想来大姐头看不上你这个纯靠吃天赋的家伙。” 赵飞尘为之哑然。 “怎么,还不服气?” 方闻剑笑道:“你知道上个天眷者是谁吗?风神殿的风夜心,人家才出道没多久,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就凭一己之力闯下诺大名声,很做了几件震惊洪荒的事,却从不表明身份,事后调查才传开她是风神殿的神侍,还是天眷者。” 赵飞尘不由皱起眉头。他对冷傲娇颜的风夜心一直感官很好,哪怕逐渐知道风神殿实乃风魔殿,曾经做下人神共愤的事,尤其风陵川内人人痛恨,但因第一印象极佳的关系,并不觉得风夜心能坏到哪去。 后来风夜心莫名其妙成为他的未婚妻,虽然赵飞尘从未打算娶她,心里难免也会觉得亲近些,直到风宇渡在风陵王府中欺负何巧儿,风夜心明明在旁边却听之任之,顿时让赵飞尘对她的印象跌到谷底,很不愿再听到这个女人的事。 “……你再看看你,同是天眷者,最后居然混到了死士营。” 方闻剑当然不知道两人间的种种牵扯,续道:“道术道术一窍不通,体术体术比鸡还弱,若非天眷者天赋优势太大,你这家伙只怕连死士营都没资格进来。大家之所以这么看重你保着你,只怕正因为风夜心榜样在前,对你期望在后……” 他声音压得低了些:“天地诀这种超品道诀落你手里也有段日子了吧?你练出什么来了?暴殄天物,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赵飞尘被生生骂出一身冷汗,握拳不语。 方闻剑说得一点都不错,自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天眷者,道诀也果真顺手捻来之后,他心底深处就开始有种莫明的优越感,尤其当“呆尘”系统完全启动后,他便以游戏者的态度俯视这个洪荒世界。 好比一个游戏里开了GM账号,差什么缺什么,作弊来得多快啊!何必自己辛苦练级打装备? 赵飞尘忽然有些明悟,“呆尘”系统早被一个叫做“大数据宏命令”的账号完全接管,而这个账号,正是“鸿钧”一开始便硬塞进来的,导致他根本不能直接操纵整个系统,只能被动使用。 当时,他还有种被老婆接管所有工资卡、银行卡,并被翻走所有私房钱时的感觉。如今想来,“鸿钧”此举的目的,或许正是不想让他依赖作弊,靠自己的努力,一点点的修炼出来。他开局便占了这么大的优势,没道理比不过其他人。 “那么,我能做什么呢?”赵飞尘神情郑重的问道:“除开你教过我狂风飞剑的飞去来式,我对道术基本上一窍不通,从没人教我该怎么具体修炼。” 方闻剑很有些意外的瞧着他。 这小子看着年纪也没多大,应该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居然这么沉得住气。换个心浮气躁的家伙,被人劈头盖脸一通教训,恐怕更多是跳着脚对骂。不是什么人都能虚心接受别人批评的。知错能改的人,他这辈子都没遇上几个。 方闻剑愣了好一会儿道:“飞去来剑只是起手式,一个引子而已,如果你能彻底撇开圣言术,完全靠自己引导灵气运转,熟练了,自然体悟愈深,天地诀也一样。记住,圣言术是用来应急救命的,依赖惯了,这辈子难有寸进。” 赵飞尘虚心点头。 “不过,咱们首先要渡过眼前的关口……”方闻剑叹道:“不然现在说什么都白搭……” 这时,夏云神情异样的上车,一进来便低声道:“三爷保证跳荡军无人知道风宇渡的存在。异常情况,定有特殊原因,风宇渡应该不敢露面。三爷还说这个发现很重要,上头必有重酬,让我们不要声张,该做什么做什么,静观其变。” 方闻剑立马拿眼睛瞪向赵飞尘,心道:“这就有重酬了?不愧是天眷者,坏事碰上他都变成好事。往后我得离他远点,这么逆天的运气,恐怕天上劈道闪电都会拐个弯避开他,然后劈到我的脑袋上。” ……z=z^2+c…… ------------ 第九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罪孽 赵飞尘一副“俺立啥功?”的表情,一脸懵比的过分。 夏云见了情绪有些复杂。 她出身不凡,天资也高,容色不俗,也曾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众俊杰拼命追捧的仙子,当然心高气傲,当然意气风发,后来因家族遭难,一下便从云端跌入地狱。 至如今,夏云也算饱经挫磨,以往的傲气傲骨早被残酷的现实一点点碾碎成浆,心中只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从死牢中救出仅剩的家人,哪怕能救出一个也好。 所以,尽管内心有些看不上赵飞尘,但这是夏卫交代的任务,夏云无力拒绝。没料到赵飞尘这个天眷者的确不同凡响,气运果然逆天的很,糊里糊涂就立下大功,且是不小的功劳,一下砸她头上,直到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 夏云不由回忆起洪三刚才无比兴奋的模样,两人之间的对话当然不止向方闻剑和赵飞尘说出来的这么丁点…… 踞西南、拥重兵的风陵王一直是夏廷的烦恼,更是扎在夏皇心头的一根尖刺,夏卫作为夏皇的走狗,自然对风陵王的一举一动极为关心,绝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常情况。 身为风陵王三子的风宇渡,突然神神秘秘的出现在风陵川外,甚至连随行的跳荡军都不知道?洪三就像一头闻着血腥味的鬣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真要让他查出点什么,岂非大功一件? 连带夏云也占了大便宜,因为洪三算是被陈爷给赶出风陵川的,跟在他身边都是普通护卫,并没有可靠又可用的高手。 为了让夏云领着方闻剑几个下力气卖死命,洪三不惜动用自己的最大职权,当着夏云的面手书密信,发至京城夏卫死牢,那边见信,会立刻释放一名夏云的亲人。 夏云最终选择了自己的幼弟,只要有了男人,绝望的家族便有了一线曙光,仍有希望传承下去,不至血脉断绝…… 她苦熬这么多年,还未曾成功救出哪怕一个亲人,谁知才认识赵飞尘几天,一个亲人便已得救……心中复杂的情绪,实难用言语表达,同时也不免开始真正正视赵飞尘,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是有什么不妥么?” 赵飞尘冷哼道:“洪三这家伙嘴里没一句实话,当初好心把他从先零原上救回来,他不感激就算了,反手还把俺给卖了,害得俺丢宝贝。哼,小人一个,他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可信。” 听到“宝贝”二字,方闻剑耳朵立刻竖起来,搓着手笑道:“我听世子与人对话,说巫蛮之所以大规模攻城,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在你手里。是啥宝贝?让我也长长见识!” 赵飞尘愣了愣,心道:“原来大风神旗真的这么要紧啊!”神情不免有些沮丧和失落:“被人强行要走了,想不给都不行,还有什么好讲的。” 方闻剑好奇的百爪挠心,面上故作不屑的“嘁”了一声:“不愿说算了,像谁稀罕知道似的。我说你小子能耐不大,搞事的本事不小,惹上一个风宇渡还能理解,惹得巫蛮大军都来攻伐,也算前无古人了,你知道为此死了多少人么?” 夏云妙目娇横,方闻剑立马闭嘴。 两人一同想到战死的,以及乱军中逃散的同伴。虽然存在营里实在没啥好人,大都死有余辜,毕竟相处相熟,几人又是抛下他们潜逃,尤其夏云身为首领,以往还得众人敬重和信赖,心里总归不太舒服。 赵飞尘则陡然色变,脸庞苍白的可怕。经方闻剑这么一提,他才想到或许正因自己暴露大风神旗,所以才导致那么多士卒战死、那么多百姓惨亡。沉重的罪孽感瞬间灌顶,几乎压得他无法呼吸。 夏云瞟他一眼,岔话道:“不要闲聊了。既然风宇渡在附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快男不能落单。我们也不能干等他做或不做反应,最起码的侦查还是要的,畜神你让白鸽子留心他们的车队,你则在附近做暗哨,注意示警。” 方闻剑有些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偷偷凑嘴到赵飞尘耳边:“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姐头又那么俊俏,你小子看看就够了,可别动歪心,不然让你见识下飞去来剑别的用法。” 赵飞尘仍沉浸在令人窒息的思绪中,颅内嗡嗡鸣叫,根本没听清方闻剑说话。 夏云面色如常,只是耳尖略有些泛红,轻斥道:“当我听不见么?还不快滚。” 方闻剑没皮没脸的嘿嘿一笑,立刻滚远。 夏云沉默一阵,到赵飞尘身侧缓缓坐下,柔声道:“天道有常,鸿钧无情。你不能把料想不到的过错,强揽到自己的身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也不能因巫蛮贪心所导致的杀戮,联想成自己的罪孽。” 赵飞尘缓缓抬头,目光从茫然渐渐聚焦。 夏云垂首道:“我们都是天道下的蝼蚁,挣扎求存而已。要把悲恨放在心里,化作力量,不然你会没有任何希望,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赵飞尘挤出个难看的笑容:“你真会安慰人,心里舒服多了。” 夏云轻轻一笑,有些迷人。 方闻剑正好去而复返,探头而入,一时间竟被这个微笑迷得发呆。 夏云收敛娇颜,沉声道:“什么事?” 方闻剑蓦地回神,黑脸有些发红,干咳一声:“一出去就见到个小女孩在营地打听赵飞尘。圆脸蛋,大眼睛,哦,还是个小结巴。我怀疑是风宇渡的侍婢,他不好露面,所以特意派人来找。” 赵飞尘“啊”了一声:“是光橙,她是关大小姐的侍女,和风宇渡没关系。对了,她一直留在王府,应该知道巧儿后来怎样……”话没说完便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往车外跑。 夏云立刻使个眼色,方闻剑反应绝对够快,赵飞尘被硬生生扯回来,一脸莫名其妙。 夏云淡淡道:“风宇渡是关飞歌未婚夫,你怎知道不是风宇渡的主意?” ……z=z^2+c…… ------------ 第九十五章 人性的悲哀 夏云一言惊醒,赵飞尘恍然,旋即又有些迟疑:“不会吧!俺总觉得关大小姐对风宇渡没多少好感,应该是刚才看见了我,让光橙来找,未必是风宇渡的意思。” 当初关飞歌还是被掳的难民,让赵飞尘解救后,竟然说被自己的未婚夫卖了,还说什么宁可死在郊野,也不要回那禽兽窝,就算这番话纯是骗人,能这么形容自己未婚夫,对风宇渡的态度可想而知。 “嫁夫从夫,关飞歌若是修真士,尚可以有自己的态度,偏偏资质又不够……” 夏云淡淡道:“关飞歌最大的作用,也是唯一的作用,是为家族联姻,她又是个娇娇小姐,个性软弱,人后或许还敢偷偷抱怨,当面只怕没有抗拒的胆量,所以不要小看风宇渡对她的影响力。” 赵飞尘小声道:“你好像很了解她?” 凡涉及自己过往的问题,夏云总会沉默以对。 “不管那个小结巴听谁的命令……”方闻剑很不满的瞪赵飞尘一眼,岔话道:“不大点的营地,找到我们是迟早的事,怎么应对才是目下首先要考虑的事。” 赵飞尘思索少许:“现在之所以畏首畏尾,当然不是怕风宇渡,而是担心近在咫尺的那些跳荡军……” “废话,用得着你说?”方闻剑撇嘴打断:“要是没有这队跳荡军,十个风宇渡也大脚丫照脸踩过去了。这里又不是风陵川,我们又不是存在营的死士了,仅凭风陵王的名头,还吓不住咱……” “闭嘴。”夏云蹙眉道:“听他把话说完。” 方闻剑讪笑应是,然后黑着脸恶狠狠的盯着赵飞尘,一副“说不出子丑寅卯,便要你好看”的表情。 赵飞尘耸肩道:“既然都不怕得罪风宇渡,事情好办,俺这就下车,光明正大找光橙问话,你们则不要动。如果风宇渡按耐不住跑出来,那就啥也别说了,你们躲也好逃也好,反正别来救俺……” 方闻剑拿崭新的目光扫量他,像从没见过这个人一样。 夏云眉头则蹙更紧。 赵飞尘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继续道:“如果风宇渡没有露面,证明洪三的猜测或许不错,他的确有不能现身的理由,只要借助不了跳荡军,还用得着你们出面?” 他面上隐现狰狞:“当初又不是没揍过他,正好新账老账一起算。” 方闻剑张张嘴又闭上,好一会儿才抬手拍他肩膀:“好小子,真是个狠角色。平常干嘛装得像个弱鸡似的?咱们都这么熟了,往后别乱装样,小心误会。” 赵飞尘干笑不语。 “我不同意。”夏云摇头道:“如果三爷猜错呢?你会遇上大麻烦的。” 方闻剑拿奇怪的眼神瞧着她,心下很是不解。 赵飞尘的主意很不错,听着简单,实际上一举数得,他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由他不刮目相看。这小子脑筋好使得很呢!完全颠覆他最初印象中那个遇事慌手脚的呆小子。 一,正可验证洪三的猜测,不论结果如何,起码在洪三那里都是有功的,他们现在是拿钱办事,有功就有赏。 二,将危险降到最低,仅赵飞尘一人可能遇上不测,几人隐在旁边,进退自如,未必没机会帮衬。 三,只要有了接触,无论光橙是谁派来的,多少能探明些情况,不至于完全无知。之后该怎么做,起码有了大致方向,不会像现在一样如无头苍蝇般乱撞。 四,如果风宇渡始终不敢露面,等若自曝其短,对他们就太有利了。虽然不明白洪三为什么对风宇渡的行踪这么感兴趣,但就此情况下,能做的手脚太多,只要小心试探风宇渡的底线,把他完全控制在手里都不无可能。 既然有这些好处,就赵飞尘可能遇上些危险,夏云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绝对合格的头领,一向深明取舍之道,怎会表示反对? 赵飞尘也有些意外的瞅向夏云,很快转开目光,沉声道:“俺是非去不可的,巧儿……你们见过,就是王府中被风宇渡欺负的那个小丫头,她与俺共患难同生死,之前是没办法,现在有机会问明她的情况,不去,还算个人么?” “好小子,真有情有义!” 方闻剑嘿嘿一笑,声音忽然压低:“那丫头性子很蛮啊!好几个大汉押着都敢为了你和风宇渡对骂,长得也挺俊俏,难怪你这样舍不得。嘿嘿,是你的小情人吧!” 赵飞尘皱眉道:“乱说话,坏人名声。”脸向夏云道:“这就去了,你不用劝,也劝不住。”毫不犹豫的转身下车。 瞧着他有些瘦弱的背影,夏云眸中光芒闪烁,发出一声意义未明的轻叹。 方闻剑忍不住道:“我说大姐头。你以前真不认识这小子么?” “你什么意思?”夏云收敛神情。 方闻剑盯紧她的俏目,缓缓道:“我总觉得你对他有种……怎么说呢!关心,对,是种超乎寻常的关心。” 夏云斜他一眼,淡淡道:“你觉得被我冷落了?” 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方闻剑不免黑脸微红,干咳一声,转开视线尴尬道:“我……” 夏云轻声道:“以往就同你说过,你我没可能的,原因跟你……也只跟你说过。不是你不够好,你对我也足够好,可惜现实很残酷,我只能攀附一个有能力解救我家人的人,而你……真的做不到。请不要怪我无情好么?我也不想的……” 她声音越说越低,语气带着深沉的无奈,眸中闪着更深沉的悲哀。 “就凭赵飞尘?”方闻剑哑声道:“好吧,我承认之前走了眼,这小子不简单,加之天眷者气运逆天,超过我是迟早的事,毕竟需要时间不是么?你怎知我救不出你的家人?他们关在哪?不试试我又怎会甘心?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不能赌……”夏云视线转往窗外的赵飞尘:“不是怕输,是真的输不起。” 方闻剑低下头不再做声。两人于存在营呆了这么久,夏云对他的能力自然心知肚明,既然明确表示不可能,当然是认定他连一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z=z^2+c…… ------------ 第九十六章 不思议女孩 赵飞尘见到了光橙。 小丫头虽然是个结巴,其实个性活泼,很讨人喜欢。 当初赵飞尘被关飞歌哄得自投罗网,就算气得不行,对她的印象也没差到哪去。如今再见面,发现她原本肉乎乎脸蛋似乎变瘦了些,原本明亮的大眼睛也似乎蒙尘蒙雾,神情憔悴很多。 赵飞尘柔声道:“你家小姐找俺?” 光橙轻嗯一声,双手揉着衣角。 这丫头表现不正常,似乎猜测成真,她当真是被风宇渡派出来的? 赵飞尘眉角微不可查的跳了两跳:“她想见俺?” “嗯~”光橙不光揉着衣角,连小脑袋都低下来。 “她好意思么?要不是被她哄进王府,俺至于被关到死士营去?”赵飞尘冷笑道:“俺现在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死士,怎敢冲撞贵小姐芳驾?” 光橙急道:“我我我……” 她越着急,话越说不清楚。 “这样吧!”赵飞尘语气放缓:“你说巧丫头在王府怎样了,管中窥后来有没有护着她,只要实话实说,俺可以考虑揭过和你家小姐的恩怨。” 光橙愣了愣,总算说了完整的话:“巧儿姐姐姐姐没事,管管管大人为她她她她发了火,现在正正正在王府养养养伤……” 赵飞尘心下稍安,“哦”了一声,似不经意的问道:“风宇渡呢?他能不找巧丫头麻烦?” “不不不不不……他不敢……”光橙听到“风宇渡”三字有些慌张,好一会儿才把小舌头撸顺:“凛凛凛子小姐姐姐找去把三三三少爷打打打了一顿,公主又将将巧儿姐姐姐要过去,三三三少爷不敢敢敢找麻烦的。” “凛子小姐居然帮了忙啊!还有公主……”赵飞尘呆了呆,问道:“是谁啊?” 光橙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结巴道:“就是王府的小公主啊!你不是她的未婚夫嘛?她非要带走你的婢女,连管大人都没话说……” 赵飞尘不禁恍然,王府的小公主不正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风夜心嘛!以她的身份,如果硬要带走何巧儿,管中窥的确拿她没办法。奇怪,她当时看着何巧儿受欺负也不吭声,后来居然跑去要走何巧儿,安得什么心? 比起一贯神秘莫测的风夜心,赵飞尘当然更信任管中窥,这家伙看着古板,实则正直公正又不缺灵活,一向对事不对人,就算何巧儿是他的罚奴,也不会受到欺辱,可是人落到风夜心手上,当真前途未卜。 光橙偷偷瞧着他发呆,犹豫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小小小大人,你随随随我去见见见小姐,好不好?” 她眼眶发红,似乎饱含焦急。 赵飞尘斜她一眼,缓缓点头。 光橙低着小脑袋,绞紧自己手指,在前面匆匆引路。 赵飞尘眼底闪过几缕阴狠,往夏云的车上回视一眼,然后大步紧跟。 他这是彻底赌上了,若是真如洪三猜测,风宇渡因为什么缘故而不敢露面,那么自然不敢将事闹大,尚且还好对付。如果洪三猜测错误,恐怕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夏云和方闻剑…… 护送关飞歌的车队正在卸车搭营,因为随行都是风陵士卒的关系,虽然人数众多,一切井井有条。路遇好几波军士拦路,光橙拿出个圆牌让他们放行。 那辆载有跳荡军的战车已经矗在营地正中央,铁亭顶部几个戎装修真士的目光早早扫视过来,再三确认光橙不像被挟持后,也就一直有人关注罢了,并没有出面阻拦。 光橙的目的,是紧挨战车的三个稍大营帐之一,搭营的既然是久经战场的战士,自然按照战场的规矩,最重要的营帐绝不会独竖一个,就算来了刺客,也必须从三选一,只有寥寥几人内部人才知道,哪顶营帐里面住得是最要紧的人。 三座大帐附近有好些个巡逻和站岗的魁梧的汉子,他们并非士卒装扮,一身黑缎劲装,其样式是风陵王府的武士,见到光橙都口称小姐,态度恭敬,显然关飞歌作为风宇渡的未婚妻,很受王府中人的尊重,连带光橙也被高看一眼。 因为光橙作为关飞歌的贴身婢女,是要随主人一同嫁给风宇渡的,就算到时位份不高,也算小半个王府主人了。 至于闷头走路的赵飞尘,被彻底忽视,这更令他认定绝对是风宇渡要见他,不然王府的武士不可能无视自家少爷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在傍晚时分,帐中相见。 营帐门口,两个王府武士木然放行。赵飞尘随光橙进账。 关飞歌并不在内,风宇渡躺在一张靠里的睡椅上,大腿以下盖着一张繁花薄毯,淤青未消的俊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他腿边蹲着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女孩,笑盈盈的拿小手给他揉腿,对外人到来似乎一无所觉。 风宇渡当然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赵飞尘,单对单铁定自取其辱,之前王府上赵飞尘的表现,也让他十分清楚,就算带着几个修真士当保镖,也未必能制服这小子,既然还敢叫仇人过来,自然有报仇的底气。 底气的由来,正是身边这个漂亮过分的小女孩。他这回定要赵飞尘匍匐在他脚下,哭着喊着求着舔干净他的靴子,方能解他心头之恨,为此他刚才还小心翼翼的踩了脚马粪。 赵飞尘根本没空理会狞笑的风宇渡,直勾勾瞧盯着他身侧的小女孩,简直合不拢嘴,几乎跳了起来,不,是真的跳了起来,叫道:“朱妮娅!” 小巫女朱妮娅也跳了起来,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是你!” 赵飞尘不可思议的瞧瞧她,又瞧瞧正一脸莫名其妙的风宇渡,结巴道:“你……你……你们……”愣是说不出一句整话。 以风宇渡的身份,身边怎么可能跟着个巫人?况且朱妮娅在巫人中的身份可不低,按她的话说,以她的级别甚至都不能离风陵城太近,否则视同宣战。 当然,巫人正在猛攻风陵城,其实已经开战,这里也不是风陵川。可是双方那边打得激烈,这边居然混在一起,算什么鸟事啊?风宇渡到底知不知道朱妮娅是谁? ……z=z^2+c…… ------------ 第九十七章 好心好报? 居然在风宇渡帐中见到小巫女朱妮娅,怎么形容赵飞尘心中的震惊都不为过。 朱妮娅收敛笑颜,一对黑亮晶莹的眼珠在赵飞尘脸上溜溜打转。 风宇渡冲朱妮娅嚷道:“怎么还不动手?” 朱妮娅脸蛋上又浮现一贯的甜美笑容,向赵飞尘甜甜笑道:“对不住啦!” 赵飞尘忍不住退后半步。朱妮娅出现在风宇渡身边,当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无论风宇渡知不知道她巫人的身份,自己恐怕都难逃被干掉灭口的命运。 风宇渡面露阴狠之色,眼中则浮起戏虐的神情,开始想象待会儿怎么折磨赵飞尘。 死到临头,赵飞尘反倒不像一开始那样慌张,大声道:“风宇渡!你居然窝藏巫蛮,对得起风陵城那些战死的战士和惨遭屠杀的百姓吗?” 风宇渡明显呆了呆,旋即冷笑连连:“死到临头,还敢给我乱扣帽子,她是巫蛮?哈哈,你尽管喊破喉咙,今天也必死无疑。妮娅,动手!” 朱妮娅应声而飘,娇小的身子鬼魅般欺近。 赵飞尘好歹杀了那么多巫人,都已成了条件反射,下意识便嘴唇微动,掌心亮剑,迎面飞击。 朱妮娅一下错步避开,仍旧迅疾迫近。 不过,飞去来剑,绝不空回!倏然划个半弧,反追朱妮娅的背心。她击中赵飞尘之前,一定会被飞去来剑击中。 这时,第二柄飞去来剑在赵飞尘掌心浮现成形,呼之欲出。 朱妮娅演算速度极其惊人,凭着双方现有的条件,立刻推算出战斗的结局。她可以轻易杀死赵飞尘,但无论以哪种方法或形式,都不可避免会惊动不远处的跳荡军。 朱妮娅既然隐藏人类军中,当然需要以特殊的办法遮掩自己的身份,也自然受到种种严苛的限制,比如不能使用赵飞尘曾见过的量子化武器、反事实传送等手段。基本上,大半功能都不能开启,更不能受伤,否则身份必将暴露无遗。 营地中间那队跳荡军绝不是吃素的,对巫人的气息无比熟悉,一旦这边稍有异常,恐怕下一刻就会冲过来。 山腹基地时,朱妮娅就和赵飞尘打过交道,对他的本事了如指掌,本想仗着快如鬼魅的速度,让赵飞尘根本来不及使用圣言术,在未惊动跳荡军的情况下结束战斗。 岂知赵飞尘也算经受战火洗礼,杀了那么多巫人,白痴也熟能生巧了,施展飞剑已成下意识的机械动作,速度比脑子转动还快,一时间居然逼得朱妮娅陷入两难。 朱妮娅不进反退,连续躲过飞去来剑的环绕旋击。她的速度明显超越正常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最后又退到风宇渡身边。 赵飞尘第三柄飞去来剑已经脱手,第四柄正在另一只掌心迅速凝聚。 风宇渡瞧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的,根本合不拢。 怎么几日没见,赵飞尘活像变了个人似的,眨眨眼睛的功夫,一套飞剑便疾如狂风暴雨。 虽说风宇渡实力不咋地,好歹家学渊源,又见惯高手,眼力还是有的,赵飞尘这几下飞剑出手,全无生涩,已然行云流水,隐有高手风范。 朱妮娅娇美的脸蛋上彻底失去笑容,顺手抓起身边直发愣的风宇渡,棍棒一样半空挥舞。小人舞大人,这番景况,看着可笑,细想可怖。 瞬间,旧事重演,而且更惨。之前王府上,赵飞尘使出吃奶的劲,也不过放出一柄飞去来剑,如今左右开弓,转瞬五柄,第六柄又在成型。 这次,风宇渡更连惨叫都发不出……朱妮娅怕惊动太大,所以不光把他当棍棒挡剑,还死死掐紧他的脖子。 赵飞尘不惊反喜,根本没有停手的打算。他恨风宇渡不死,巴不得把这家伙干掉。 朱妮娅见手中的人棍居然无用,视线便转向门口的光橙,并且立即付诸行动,她速度非人,赵飞尘根本拦住不住,掌心的飞剑再也扔不出去,黑着脸不做声。 朱妮娅丢下已成血人的风宇渡和吓晕过去的光橙,拍了拍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胸脯,笑嘻嘻的道:“不愧是鸿钧大神眷顾的人类,才多久不见,都这样厉害啦!” “妮娅小姐……”赵飞尘哑着嗓子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妮娅的笑容瞬间消失,小嘴一瘪:“还不是你害的,上头怪大妮娅没有拿到你手中那个防卫遥感禁制器,罚人家过来受苦。” “什么防卫遥感禁制器?”赵飞尘“噢”了一声,会悟道:“你说大风神旗呀!” 朱妮娅眼眶红了:“当初哪知道它这么重要嘛!被你们弄走的基地禁制器不再少数,从没见上头这样大动干戈过。” 赵飞尘忍不住叹了口气:“俺也不知道那东西居然会导致战争……诶!这么说,你是特意来找大风神旗的?实话告诉你,那东西不在俺手上。” “还用得着你讲……”朱妮娅噘嘴道:“所以大妮娅才跟着风宇渡这坏胚,不是跟着你啊!” 赵飞尘愣了愣,视线转向漏水破娃娃的一样瘫在地上的风宇渡,忍不住问道:“大风神旗在他那儿?” 朱妮娅又露出一贯俏皮可爱的笑容:“你想套俺的话?” “不要学俺说话。”赵飞尘往后退开一步,让自己离门口近些:“妮娅小姐,对不起了。人、巫势不两立,俺以前没有深切体会,如今才明白管大人为啥恨你们不死。” “怎么?”朱妮娅促狭地眨眨大眼睛:“你还想叫人捉俺?” 赵飞尘眉角连跳好几下,就算刚见过巫军对风陵城百姓的残酷屠杀,这会儿也的确狠不下心对付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他犹豫半晌,心中实在不忍,叹气道:“附近就有队跳荡军,妮娅小姐,你……你还是快走吧!回到你们的先零原,俺可……可以当作从没见过你。” 朱妮娅睁着黑宝石般的眼睛,认真的打量他好一会儿,歪着小脑袋道:“咱们闹起的动静也不大也不小,就算没惊动那些讨厌的修真士,也瞒不过帐篷周围的卫士,你不好奇他们为啥没反应嘛?” 赵飞尘心中生出不好的感觉,忽然觉得脑后一阵劲风,紧接着颈侧剧痛,双眼发黑,直直往前扑倒,露出身后两个魁梧的人影。 居然是本守在帐外的王府武士。 朱妮娅蹦蹦跳跳的到赵飞尘身边蹲下,白嫩小手在他身上胡乱掏摸一阵,摸出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半透明针筒,贴着自己脸颊轻轻磨蹭几下,又塞回赵飞尘怀里。 “算你有点良心,大妮娅送你的东西还带在身上,不然这次一定干掉你,哼哼,咱们走……” ……z=z^2+c…… ------------ 第九十八章 多用美貌,少用头脑 赵飞尘并没受伤,只是被人劈了颈子打晕过去,很快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瞧见洪三那张猥琐过分的丑脸。 “怎么是你?”赵飞尘强忍住一拳打上去的冲动,往后挪动身子,不想离这家伙太近:“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洪三神情略显怪异,本就不端正的三角眼更斜:“你惹下的麻烦你不清楚?风宇渡彻底废了知道么?我正考虑是不是把你给干掉灭口,免得引火烧身。” 赵飞尘这才想起自己好像给了风宇渡几剑,想到当初自己让他陷害成杀人犯,被迫亡命而逃,何巧儿也惨遭连累,竟成罚奴,心中不免很是解气,哼哼道:“人是俺砍的,如果重新来一次,也只会下手更狠,没弄死他真可惜。” “小子,有种。”洪三皮笑肉不笑的道:“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给我讲讲清楚。” 赵飞尘立刻沉默下来,杀人的罪能认,因为他的确恨风宇渡不死。放走小巫女则不然,他心软归心软,也知道自己站在人类的立场上,的确不该放走朱妮娅。 “怎么不说话?”洪三笑道:“你就不想谈谈朱妮娅?” 赵飞尘心下一慌,反问道:“你知道朱妮娅?” 洪三笑道:“你们开打的时候,我就在附近,亲耳听见你和朱妮娅对话,堂堂风陵王三子,居然窝藏巫蛮,这么大把柄落我们手上,嘿嘿。虽然没有抓住巫蛮的确很可惜,不过你也算尽力了,一直撑到被打晕……” 他在说假话!赵飞尘垂目不语,如果洪三当时真在附近,一定清楚他意图私放朱妮娅的事,虽然最后是朱妮娅放过他…… 洪三应该是从风宇渡或光橙口中知道开头,可是开打之后,这两人就被朱妮娅当人棍弄晕过去挡剑,结尾的事全然不知。 他分明是以事情的结局推论出最可能的过程,然后混杂已知道的情况出言诈之,让赵飞尘以为他什么都清楚,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了,这是问讯的技巧,古老却有效。 “能控制风宇渡,当然对我们的组织大有好处,你立下大功,该有重赏。”洪三面上微笑不减,目光转锐,再次问道:“你还没说怎会认识朱妮娅呢?以前打过交道?” 赵飞尘沉吟道:“是打过交道。杜陵山的执法管大人你知道吗?那时要不是管大人保护,俺早死在杜陵山中了。” “管中窥!” 洪三似乎愣了愣,旋即笑道:“他是剑门部高阶执法,我们则是杀手,猫和老鼠的关系,还能不知道他么?好了,你安心休息,别担心风宇渡会报复你,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啦!哈哈!我去安排些事,明早再来找你。” 赵飞尘忙叫住他,问夏云几人的情况。 “夏头领很关心你。来找你好几次了,我看你昏迷未醒,就挡了回去,你既然想见她,我让她来陪你。” 洪三似乎有意凸显夏云,忽略方闻剑和夏光光。 赵飞尘并未细想,欣然同意。待洪三走后,他才有空四下打量。 这是一间豪华过分的车厢,榻软被香,装饰精致,口鼻中充满淡淡的脂粉气息,竟像是女子的闺房,飘在空气中的淡香,闻着十分舒服,缓解了脑袋晕沉沉的感觉,偏偏又使人有些想睡觉,于是渐渐睡去。 另一间车厢,同样豪华得过分,只是周遭挂满各类兵器,充满金属特有的凌厉感,全无半点脂粉气。 夏云半跪在一张小几前,身向前倾,头伏很低,黑发瀑垂,露出优美洁白的颈项。 “赵飞尘立此大功,你同有功焉。”洪三猥琐的脸上笑意盈盈,起身绕过小几,亲上前去将夏云搀起。 “只要管中窥能证明他的话属实,就能证明朱妮娅确是巫蛮,更会成为风陵王与巫蛮勾结的证据。不过这个证据只能咬死风宇渡,还不足以对风陵王一刀毙命,需要再接再厉……” 洪三回小几后坐下,示意夏云也坐下,饶有兴致的指点道:“你也要再接再厉,与赵飞尘关系再亲密些。当然,进展不要过快。男人嘛!将得而未得才是最好的,适度的矜持更添魅力。哈哈!他真是你我的福星,天眷者的气运果然逆天。” 之前被赶出风陵川,其实等同发配,他本以为要熬足好几年才有可能翻身,没想到出川还没几天,天大的功劳竟从天上掉下来,恰好砸他脑袋上。陈爷当初像赶瘟神一样将赵飞尘扔给他,要是知道结果会这样,肯定连肠子都悔青了。 夏云俏面扑粉,垂首不语。 洪三瞟她一眼,微笑道:“若能扳倒风陵王,陛下定会龙颜大悦,你家那点事儿还算事儿嘛?别说解出苦牢,消去奴籍都指日可期。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好好把握!” 夏云起身应是。 洪三再次示意她坐下:“风宇渡也实在倒霉,巫蛮居然拿他挡赵飞尘的飞剑,这不是送给赵飞尘报仇的机会么?他会有顾忌才见鬼了。风宇渡受了重伤,只怕男人都做不成了,哈哈。” 夏云轻声道:“风宇渡随关飞歌的车队潜出风陵川,身边还出现巫蛮。不能不让人怀疑他身负秘密使命,所以风陵王既派跳荡军保护,又不让跳荡军知道他的存在。不过,我实在不信风陵王会勾结巫蛮,或许只是风宇渡自己……” 洪三脸色阴沉下来,打断道:“风陵王不勾结巫蛮,你何来天大的功劳?你没有天大的功劳,你的家人如何放得出来?就算为你自己,风陵王也必须勾结巫蛮。” 夏云垂首不语。 若论血仇,风陵川和巫人根本不共戴天,不光寻常百姓,历代风陵王都有血脉至亲丧命于巫人之手。风宇渡如此神神秘秘或许另有原因,身边出现巫人也不是全然解释不通。双方争斗千百年,互派奸细、挑拨离间的事,从没少过。 仅凭洪三事后如此粗糙的处置,居然连基本的封锁消息都没去做,就知他未必相信风陵王真会勾结巫蛮,否则就不怕打草惊蛇?他分明想将事情故意闹大,不论最后是逼反风陵王,还是借此事迫得风陵王向夏皇服软,都是大功一件。 至于风陵王造反将会造成何种严重后果,恐怕他根本不在乎。 洪三冷冷道:“女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现在去陪赵飞尘吧!记得多用你的美貌,少用你的头脑。” ……z=z^2+c…… ------------ 第九十九章 俺住隔壁俺姓赵 风宇渡竟然现身关飞歌的车队中,还莫名其妙身受重伤,自然引起极大骚动和愤怒。 原本作为关飞歌护卫的大风军立刻转移目标,把风宇渡围得里三层外是三层,毗邻扎营的洪三车队也变成藏匿刺客的怀疑对象,全部护卫都被下了兵器,营地全被军管,就差将所有人绑缚看押。气氛之紧张,令人窒息。 千百年间,风陵王族带领全体风陵军民抗击残酷的侵略者,凡风家子弟必定与敌人血战到底。攻,则冲先,退,则断后。 巨大的牺牲,才能享受巨大的荣誉。风陵风家深受风陵川军民拥戴,哪怕风宇渡是个极不成器的纨绔,在这群军士眼中,也是风家子弟,谁敢伤他一根毫毛,都是他们不死不休的敌人。 跳荡军或许是风陵军中唯一的例外,他们大都不是风陵川本地人,乃是由大夏全境支援来的高阶修真士和高阶武士,虽然受到风陵王实际管辖,其实真正的效忠对象乃是夏皇和夏廷。 夏卫作为名义上的夏皇亲军,对跳荡军拥有莫大的影响力,也不知洪三动了什么手脚,使随队的跳荡军做下决定,答应放洪三的车队离开。风陵军带队将领自然不服,与跳荡军那位奎爷争执整晚,终究拗不过修真士,勉强同意放行。 东方将明,天光蒙亮,洪三车队在众风陵军士愤怒的注视下,匆忙上路。 对于外间持续整夜的紧张情况,赵飞尘一概不知,他睡得很沉也很香,或许正因为车厢内不正常的香味,才使他沉睡得不正常。 两边车窗不知何时打开,从旷野上吹来了凉爽的风,带了草木的清新,冲散了车厢内脂粉气息浓重的香息。 赵飞尘缓缓睁开眼睛,神清气爽之余,臂膀移动感觉略有些痛楚和滞碍。 他膀子上其实有伤,先被道术治疗,又裹上了好药,实际上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一直没觉得不妥。之前一阵剧烈动手,导致将好瘀伤再次复发,这才使得有感。 “你醒了。”夏云充满磁性的中性嗓音这会儿显得有些低沉:“你刚换药,能少动,尽量少动。” 赵飞尘揉揉眼睛瞧瞧她,又低头瞧瞧自己,不免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薄毯只盖到他的腰部,除了右边臂膀包着新换上的绷带,其他地方全光着,薄毯下竟也一样。 “谁……帮俺换得药?”赵飞尘忍了忍,终究没忍住。 他其实更想问谁帮他脱得衣服。 夏云淡淡道:“你希望是谁?” 赵飞尘只能干笑。 “是方闻剑。”夏云自问自答。 赵飞尘“噢”了一声,更加不自在了。 相信没人愿意被个男人脱光,何况方闻剑还是变态。 夏云拿出一个小皮袋搁到床头,轻声道:“这是三爷给的奖励,他手边没有那没足够灵币,所以先咱们付三分之一。方闻剑和夏光光都同意你拿大头,风一半,共十块。” “十块?”赵飞尘没有灵币的概念,完全不知道这玩意的价值。 “你没见过灵币么?” 夏云耐心解释道:“这是修真界通用货币,每一块都相当于标准修炼量一年所产生的灵力,当然,这只是修真联盟定下的标准量,实际上应对不同的道法和品阶,转换量各有不同。不过每块对地仙都算小补,三爷出手真的很大方。” 赵飞尘探手拿过皮袋,捻出一枚放在眼前打量,心道:“真tm像扣子电池,这玩意儿是科技树明显点歪的人类制造的?说是巫人造的还靠谱些。” 他不由捏住正反两极。一直处于开启状态,却没法操作的“呆尘”系统忽然在脑域中发起询问:“检测到微型量子电池,是否同步精神源。” 赵飞尘下意识想要同意,又硬生生阻止。 方闻剑之前少见的语重心长,告诉他圣言术是用来应急救命的,依赖惯了,这辈子难有寸进。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让他意会到自己不应该太依赖天眷者的优势,也就是“呆尘”系统的优势。 通过大风神旗的巨量补充,他真的不缺乏所谓的灵力,缺乏的是对灵力的实际的控制力,他完全是依赖“呆尘”系统来保持脉田的运转,以及释放道术。是应该彻底撇开系统,完全靠自己引导灵气运作。 赵飞尘一阵发呆,夏云的后面的话没注意听。 他再回神时,听夏云说道:“……我们就这样离开了,三爷担心后面会有人追截,准备这几天日夜赶路,只是这样一来,人或许撑得住,马未必受得了,所以打算抛弃马车……对了,你会骑马吗?” 赵飞尘老老实实的摇头。 夏云也不意外,轻轻道:“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让方闻剑带你,一是让我带你。夏光光被三爷叫去当斥候,没空。” 让方闻剑给自己脱衣服换药已经够恶心了,想到自己还会被这变态从身后紧贴抱住,赵飞尘不由一阵恶寒,犹豫道:“劳烦大姐头了……” “你又忘了,叫我小云……”夏云起身道:“快把衣服穿好,三爷估计等得不耐烦了。还有……” 她轻巧巧的从赵飞尘手中的皮袋子里捻出一块灵币,微笑道:“这是我的报酬。” 如果赵飞尘当真知道一块灵币能买多少东西,他一定连肠子都悔青,如今却不免有些脸红,深觉自己占了夏云的便宜,小声道:“要不这袋都给你吧!” 夏云眨眨眼睛,脸上似笑非笑:“好。” 没过多久,赵飞尘就开始后悔了。 方闻剑平常时候只是像个变态,这个时候却像个疯子,黑如锅底的脸庞,几欲噬人的眼神,令抱着夏云的腰才能坐稳马上的赵飞尘,丝毫不觉得自己抱着一具动人的娇躯,而是一个烧得通红的锅炉。 方闻剑恨得牙根痒痒,尤其知道夏云拿了赵飞尘十块灵币之后。 这可是十块灵币啊!换做给他,就算被赵飞尘动手动脚占便宜,他也会当作被蚊子叮了。哪怕被赵飞尘捂嘴生推了,看在十块灵币的份上,他咬咬牙,估计也忍了。 赵飞尘居然对夏云这么大方,怎可能安得好心?拿人手短,夏云岂非要被这混蛋小子占尽便宜? ……z=z^2+c…… ------------ 第一百章 花钱买罪受 没真正骑过马的,永远不知道马上颠簸的痛苦,赵飞尘的大腿内侧早就被马鞍磨得血肉模糊,破了结疤,结疤又破,鲜血流出又干涸,如此反复,很快皮肉就和裤子彻底长在一起,结果颠簸中更为扯动,也就更加疼得撕心裂肺。 赵飞尘一开始尚觉窘迫,死撑着强装无恙,至第二日午时,实在疼得支撑不住,痛苦的唤出声来。 总算等到机会的方闻剑自然大肆嘲笑,飞马疾奔中迎面的大风夹沙尘,都堵不住他大笑的嘴。 夏云横了方闻剑一眼后,居然将坐她身后的赵飞尘抱到身前,一手扯紧缰绳,一手挟住赵飞尘,让他跨坐到自己腰上。 纤细的腰,苗条柔软,又绝不缺乏弹性,加上香软满怀,按理说赵飞尘难免露丑,偏偏他已经疼得死去又活来,除了突感舒适外,竟然没感到一丝一毫的旖旎,反倒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显然这两日被折腾的不轻。 这一幕,更让方闻剑气得三尸神暴跳,恨不能以身代之,头次埋怨自己为啥体术那么好,连日骑马狂奔,居然都不会受伤。他相信以两人的关系,如果他也的确受伤并有所需要,夏云绝不会避讳男女之防的。 ……z=z^2+c…… 莽荒长路,途行漫漫。一众骑士,快马加鞭。落日下的卷尘,扬起急促的红。 抛却辎重的车队变成马队,每人都匀得两三匹,马乏换马,狂奔近三日,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外,几乎从未休息,更不理会沿途遇上的商队。 第三日傍晚时分,洪三才允许放缓速度,寻处打尖。 没了辎重,自然没了帐篷,更没法携带过多的粮草,如今实也不得不停下来,除了补充匮乏的食物和水袋,还需让人和马休息。 被夏云拍醒的赵飞尘神情憔悴,勉强跳下马来,一瘸一拐的找棵树荫坐倒。双腿张得大大的,不是不想合拢,是疼得不能。 夏云收起缰绳,放马吃草,然后迈步走来,到赵飞尘身边坐下,低头道:“还是剪开吧!我给你治疗一下,一晚时间,应该能完好,不至再被扯开。” 方闻剑紧跟上来,搓着手道:“放着我来,保管皮是皮肉是肉,裤子是裤子,鲜血是鲜血。” 赵飞尘被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瞧得浑身发寒:“算了算了。” 方闻剑森然道:“我的剑法还你信不过?当血雾飞狐是白叫的么?我削出的肉片,从来都薄可透光。” 赵飞尘更不敢让他动手了,干笑道:“主要是没得裤子换,俺总不能光着腿骑……骑马吧!”他相信方闻剑不会想让他光着大腿紧挨夏云的。 方闻剑听得一愣,会悟的冷哼:“没用的臭小子,体术太差,你附耳过来,我教你几手,不管学会没有,明天自己骑马。” 夏云闻言一怔,轻声问道:“这样好么?” 方闻剑苦笑道:“咱现在是什么人?没身份的杀手,门派那些规矩,已经管不到我了。” 夏云轻轻摇头:“我等会儿改下马鞍,让飞尘兄可以躺到马上去。至于体术,还是让夏光光教吧!他野路子出身,没那么多顾忌。” 方闻剑听出她对自己的歉意和关心,不免大喜,心道她终究还是在意我感受的。不由喜滋滋的点头:“就听你的。我这一辈子也算坏事做尽,但背叛师门的事,真连一件都没做过,夏光光的确比我合适教他。” 一说夏光光,夏光光就到。 他不是骑马,也不是跑来,而是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仰天八叉的躺在赵飞尘身旁,喘着气道:“教啥教,没见我都快累趴下了吗?三爷让我当斥候就算了,居然只肯多给我一匹马,哪里够用?起码三分之一的路用腿跑的……” 斥候不是赶路,赶路只需沿道路往前就够了,斥候却需要在队伍周围绕圈警戒,防止附近有埋伏或意外。 本就不多的斥候只有夏光光一个修真士,也只有他能够从头撑到尾,真算起路程,他比其余斥候多跑五六倍都不止,难怪累得连坐都坐不起来,也亏他居然能用两条腿追上四条腿的马。 方闻剑嘿嘿笑道:“从没见你这么卖死力。说吧!三爷到底给你开了什么好处?让你宁可用腿跑,也没回来偷懒。” 夏光光一下精神起来,猛地坐直,一手按紧前胸,似乎里面藏着重要的东西:“说出来怕你谋财害命,不说嘛又怕打击不到你……算了,还是说了,不然我这心里啊!痒得跟什么似的……” 他比出两根手指,笑道:“两块灵币,怎样?加上之前那三块,我已赚了整五块耶!咱们这回真碰上大财主啦!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币,白花花、亮闪闪,来得太容易,跟做梦一样,早知道干杀手这么赚钱,我早把自己给卖了……” 方闻剑露出嫉妒之色,撇嘴道:“就你能,你有云姐能吗?她刚刚赚了十块,十块,你知道么?” 夏光光眼睛迸发出绿光,一下凑到夏云跟前,流着口水道:“云姐云姐,是啥任务?带我一个,我不贪多,用不着十块,四块,不,三块,保管赴汤蹈火,要干嘛干嘛,绝对听话。” 赵飞尘听得直发蒙,原来灵币这么值钱? 夏云轻声道:“我给你五块,你把度人经教给飞尘兄。” 夏光光愣了愣,略显迟疑。 夏云瞟赵飞尘一眼,又道:“那就七块,买你一卷残卷,你不亏。” 夏光光陪笑道:“云姐这不是见外了吗?你都开口了,我还能不教?就五块,保证不私藏。” 夏云低头掏出皮口袋,数出七块,塞他手里,柔声道:“其实这也不是我的钱,是飞尘兄的,我不过转转手就赚了三块,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夏光光本想退回多的,一听是赵飞尘的,立马把灵币塞回自己怀里,笑嘻嘻的道:“臭小子是不是看上我家云姐了?居然这么大方?嘿嘿,云姐什么人,能被你拿钱砸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吧!哈哈。” 赵飞尘耸耸肩:“近来多承几位照顾,无以为报,区区灵币,不算个事。” 方闻剑的黑脸更黑得可怕:“他俩都有,我呢?狂风飞剑不比度人经差,还是整本的,你小子是不是也该好好表示表示?” 赵飞尘干笑道:“下次,下次再赚到,一定分毫不少,你看需要几块,照给。” 方闻剑黑脸立马绽开花,忽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恶了。 夏云向夏光光道:“你先教他几手救急,到西川还远,路上可以慢慢传授。” “好说……” 夏光光笑容很狰狞:“没什么能比跟着马跑更适合修炼度人经的体术了,放心吧!度人经最擅长恢复体力,你顶多累成半死,绝对跑不死的。对了。为了防止你跟不上,我会好心给你拴绳子连马上,算我白饶的,不收你绳钱……” 赵飞尘顿时觉得双眼发黑,几欲晕倒。 ……z=z^2+c…… ------------ 第一章 度人经 度人经云:“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上开八门,飞天**。”其中还包含阴阳、三才、五行之理论。 不过,夏光光明显对纯理论不感兴趣,何况这部分也属残缺最多的地方,他对阴阳五行的了解程度,甚至还不如曾被武侠小说和网文轮番轰炸过的赵飞尘。 夏光光更着重教授其中保形养神、长生成真之方,如长生久视篇、回生起死篇,顺带提了提辟邪、制鬼、镇魔之法,如斩灭五行邪怪篇。 说简单点,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并且对所有不能直接转换成战力的理论基本无视。 通过“呆尘”系统,赵飞尘得以清楚了解,诸如回生起死篇等,皆属于锻体修真之法,斩灭五行邪怪篇则属攻击之法。夏光光那手不逊于飞去来剑的飞刀术,明显出自此篇。 这个洪荒世界真就好像游戏世界一样,道家典籍皆变成可以真正修炼的法门,并且也真实的模拟出了脉田、灵力,乃至道术等应该非真实存在的感受。 这个想法不由让赵飞尘起了新的念头,论道家经典,首推道德经,若能完整记得,想必比超品道法天地诀还要高阶,可惜他除了“道可道,非常道”之类耳熟能详的名句外,根本记不得全篇内容。 啪地脆响,赵飞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下从臆想转回现实。 方闻剑在前方倒骑马上,兴高采烈的扬着手中马鞭抽着马臀,坏笑道:“你最好再跑慢点,我不怕,真的。” 于赵飞尘后方骑行的夏云往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赵飞尘苦笑一声,上下晃了晃被麻绳绑缚的双手,更加快了步子。 不加快也不行,麻绳另一端拴在方闻剑的马上,方闻剑一旦驭马加速,他不跟着加速的结果就是被强行拖倒,其结果……惨不忍睹,他已经尝过好几回,那种滋味,绝没人希望多试一次。 也亏得夏云善于疗伤道术,对付些擦伤刮伤根本手到擒来,不然赵飞尘早就没有人样。 方闻剑虽然嘴上戏虐挑弄赵飞尘,其实并没全然放开马速,而是循序渐进,不然也不会一直落在队伍的最末端,一度被落下很远。 这种看似残酷的办法,果真有奇效,不过七八天时间,赵飞尘从快被拖死的状态,至如今竟勉强跟得上奔马……虽然方闻剑也从没真正放马奔驰。 连赵飞尘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宅男体格居然变得这么能跑,还跑得这么快。当然,除了他的确咬紧牙死撑之外,还要归功于度人经神奇的锻体之术,居然真能用短短时间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体质。 队伍最前方忽然传来一片欢呼声。 方闻剑转正身体,极目前望,不由露出狂喜之色,扬手欢呼:“是万胜关!老子方闻剑又回来啦!” 进了万胜关,便是西川平原,此后算进入大夏腹地,彻底离开风陵王的势力范围,再也不用担心风陵军追捕他们。 一路上虽然好似一直没感到风陵军迫近,其实夏光光早和风陵军的前进斥候交手多次,甚至不惜在数个险峻山崖上推下巨石封堵官道,愣生生拖住了风陵军的追击势头……洪三的钱,当真不是那么好拿的。 由此可知,风陵王必定曾派人探查风宇渡受伤的原因,并且认定洪三一行人有重大嫌疑,这才会派人追击。也正因那队跳荡军故意放水,给足了洪三逃命的时间,终于在被风陵军截住之前,逃入大夏腹地。 赵飞尘的苦难终也结束,重新坐回马上。与被马拖着跑的煎熬相比,双腿被马鞍磨蹭,已经不算个事。不过他毕竟不会骑马,就算夏云好心照顾,还是深感颠簸和难受。 过万胜关后,诸人无须着急逃命,纷纷放马缓行,轻松谈笑。 夏云趁机教赵飞尘骑马。 又过一日,赵飞尘总算勉强控制马匹,虽然依旧僵硬生疏,好歹不必担心随时从马上掉下来。 路上渐渐繁华,沿途遍是安逸的田地村庄,悠闲的老农和嬉闹的孩童,小城小镇也路过不少,道路分叉更多,随处可见川流不息的商旅和车队。人们脸上有欢笑,亦有匆忙,有男女老幼,亦有文弱书生。 这里,和风陵城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些携刀带剑,神情永远和体型同样彪悍的居民,更没有遍处遗留的战争痕迹,见不到那些无处不在,似乎永远也洗不净的干涸血斑和火灼焦黑。 凡入目所见,一片宁静祥和,或许……这才算人间。 洪三果真是个大老板,沿途路过每座城镇,不论大小规模,几乎都有洪字押的产业,车队很快补齐各类辎重,甚至充足过分。 存在营四人,包括赵飞尘在内,都分到了一辆单独的马车,夏光光也不用当什么斥候了,无时无刻不抱着自己的钱袋子数个不停,明明也没多少灵币,偏偏被他一块块的反复磨蹭,几乎光可鉴人。 几人毕竟久离“人间”,之前几乎天天搂着死神睡觉,突然回到自己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安宁环境,居然感到各种不适应,不由自主的又聚集到夏云的马车上,连赵飞尘也不例外。 他是真正对一切都感到太陌生,没有熟人在旁边,浑身不自在。 洪三忽然找来,郑重告诫四人,如果想享受一下,最好趁现在,一旦赶至西川首府西京附近,他们将受到严苛限制,再也不能随意行动,并且分给每人一袋银钱,这才是寻常百姓通用的货币。 赵飞尘趁机问了灵币和银钱的兑换率,然后立马傻眼。原来对修真士来说,银钱根本不值钱,别说没人会傻到用灵币换银钱,就算真的要换,一块灵币换得银钱足以把一条最魁梧的大汉活埋过头,甚至压死。 难怪洪三满脸不在乎,一副银钱管够,没了尽管找他随便讨要的土豪模样。 当晚住宿小城旅店,夏光光首先跑不见。方闻剑倒是正襟危坐,摆出正儿八经的君子模样,因为在夏云就在跟前,不过他那双乱飘的眼睛,说明他的心儿早跟着夏光光一起跑了。 他现在最担心夏云和赵飞尘单独相处,宁可忍着不出去享乐,也绝不肯自个儿离开。 夏云十分善解人意,挥着手让两人一起滚蛋。 方闻剑大喜,扯着赵飞尘就往外跑,上街逮着路人,就向人追问城里最大的澡堂子在哪。 仅从路人无限鄙视的眼神,以及姑娘家捂脸跑开的羞臊模样,就知所谓的澡堂子绝非正经洗澡的地方。 ……z=z^2+c…… ------------ 第二章 少女和变态 方闻剑满大街找人问城里最不正经的地方在哪,也不管人家是男是女,小姑娘或者小媳妇儿,反正逮着就一通乱问,居然脸都不红。 赵飞尘深感窘迫,恨不能离方闻剑这变态八丈远,偏偏没人家力气大,被攥紧手腕,甩都甩不开。 不管如何不要脸,方闻剑总算弄清楚了地方和字号,拽着根本不情愿的赵飞尘沿街狂奔。 两人先后进门,抬眼看见熟人。 夏光光笑得像个饿了十年的猪哥儿,红着眼睛流着口水,正对着个丰腴过分的女人动手动脚,顺便将手中那袋子银钱,哗啦啦顺着女人领口全倒进去。 方闻剑兴匆匆的跑去打招呼,居然也掏出自己的钱袋和夏光光一起倾倒,同时兴高采烈的扭头问赵飞尘要不要一起…… 赵飞尘张手捂脸,臊得不想见人,恨不能从没认识过这俩变态,转身就跑。 出来后立马傻眼,因为一直是方闻剑问路找路,所以不可避免的迷路了。 赵飞尘是绝不肯回头去找那俩驴货的,沿街回溯记忆,希望慢慢找回下榻的旅馆。 这不大的小城居然相当繁华,并不算宽的道路,更显得行人如织,街上商铺云集,其建筑样式和行人服饰皆古色古香,一派盛世景象。 道路是凸凹不平的石砖石板,踩上去的感觉与水泥路截然不同,对赵飞尘这种一辈子生活在现代都市的人来说,当真别有一番滋味,权当旅游逛街,漫步古城,可惜孤身…… 忽然闻到一股相当熟悉的味道,赵飞尘几乎忍不住激动,循着味儿找去,由正街转进侧街,简直快下流泪,居然真是一个烤肉串的小摊贩! 孜然辣椒混着肉油的飘香,赵飞尘连站都快站不稳当。 贪婪的要了一桌子肉串,混着香甜浓郁的米酒,赵飞尘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干净净,付钱时不知该付多少,小心翼翼的打开钱袋子,一面捏出块银钱,一面注意老板油腻腻的脸,生怕给少了。 看到鼓囊囊的钱袋,摊老板眼睛都瞧直了,干笑作揖:“这位大爷,小店是小本经营,这这银钱……实在找不开啊!您得再要这么一桌,小人凑凑,才……才好找您一半……” 赵飞尘这次实在吃得不少,竹签子都把桌面铺满了,本以为要付好多钱,没想到一块银钱竟然绰绰有余。 他瞧着桌上铺满的签子和空酒壶,心中大致估算一下物价。一块银钱大约相当于一千软妹币啊!洪三给得这袋银钱沉甸甸的,少说装着三四十块,岂不是相当于三四万? 糟糕,会不会犯了财不露白的忌讳? 赵飞尘拿眼睛四下乱扫,发现其他桌的食客虽然有人露出惊异模样,也有人一副瞧见土豪的眼神,倒没看见谁眼冒绿光,露出贪婪模样。他不由放心许多。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看来这里百姓生活富裕,治安也不错,不然大晚上的街上怎可能那么多男男女女出门闲逛,还有不少人跟他一样跑来宵夜。 心既安定,赵飞尘便依老板所言,再要上一桌肉串和米酒……打包。剩下的钱也不用找零,权当小费。 钱来得实在太容易,花起来自然一点也不心疼。何况赵飞尘本来就是个很大方的人,以前钱也没见赚多少,花起来却大手大脚,后来老婆持家,只按月给零花,他才不得不收敛。 老板摆得小摊,经年累月接待客人,也算见多识广,但像赵飞尘这种二愣子,不,是大土豪,还真是头一次撞上。 他确认到手的银钱的确是真的后,自然殷勤的不得了,不但使开了全部手艺,佐料给得足,油也刷得勤,还特意让小儿子把打包的肉串米酒拎好,千叮咛万嘱咐要大土豪送回旅店为止。 这下可好,有了当地人领路,不用自个儿乱闯。虽然赵飞尘本打算自己找路的,这时自然认为自己其实是无意识的有意为之,天生伶俐没办法。 回旅店客房找夏云,咚咚敲门。 “是俺。” 房门迅速打开,赵飞尘扬起双手上的肉串和米酒,笑道:“请你喝酒吃肉……” 按常理推断,憋了很久的三个大男人不胡混整晚是回不来的,所以夏云尚以为出了什么急事,披个外套就冲来开门,发现全然不是那回事,一对黑亮的眼珠盯着赵飞尘好一会儿,没好气的侧身:“进来吧!” 赵飞尘已经觉出不妥。 夏云正光着两条长腿,披着松松垮垮的外袍,连腰带都没来得及系紧,明显刚在睡觉。 他居然大半夜跑到小姑娘房里,还吵着请人家喝酒,不被当成坏蛋才真见鬼呢!的确尴尬得紧。 这时想退也来不及了,赵飞尘硬着头皮进屋,把烤肉米酒全搁到桌上,低着头不敢张望,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也亏得夏云在死士营呆得足够久,不像寻常少女一样扭捏,施施然的转去屏风后套好衣衫,转出来时双手居然捧着盆搭着毛巾的热水,搁到桌边小几上:“先洗手。” 赵飞尘心道小丫头还挺讲究,老老实实洗手擦干。 夏云则麻利的拾掇酒肉,很快将肉串摆满整桌,还好,肉没凉透,依旧飘香。米酒倒在杯子里,赵飞尘一杯,她一杯。 “飞尘兄,小云敬你一杯。” 赵飞尘举杯相碰。 夏云轻抿一口,小声问道:“怎么没跟他们一起?” 赵飞尘更觉尴尬,勉强笑道:“俺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吃完后想着你会不会也饿了,于是打了个包……” 夏云抿嘴笑道:“干嘛打掩护,他俩会去干什么我能不清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赵飞尘干笑一声,不知该怎么接话,赶紧举杯喝酒。谁要和个小姑娘谈论这种话题啊!虽然夏云一贯表现远超出年龄的稳重,但绝不可否认她着实脸嫩,尤其放下束发后,表现出少女娇柔的一面,完全盖过原来给人的中性感觉。 “他俩今晚回不来的……”夏云起身给赵飞尘添酒,嫣然道:“我可以陪你多喝几杯。” ……z=z^2+c…… ------------ 第三章 一个好人 夏云喝酒很慢,肉串几乎没动,话也很少,大半时候只在倾听,最多的动作是给赵飞尘添酒递肉。 赵飞尘吃肉很快,话比肉还多,喝酒更快,明明只是米酒,喝到最后竟似醉了,谈得最多的是他的妻子宋夜心,一些生活的琐碎,两人的争吵和欢笑,憧憬和希望,明明都是些很有趣的事,偏偏笑得像哭。 朦胧中,听夏云轻声问道:“那么,她如今在哪?” 赵飞尘喃喃道:“或许,正在天上看着俺……”伏桌睡去。 窗外忽然飘起小雨,绵长且忧郁。 ……z=z^2+c…… 第二日清晨,夜雨乃停,初阳普照。洪三在院中指挥诸人装车启程。方闻剑和夏光光勾肩搭背的踏进院门,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见到洪三又立马弯下腰变成狗腿子模样。 “三爷……”夏光光搓着手干笑道:“我家云姐还没下来?” 洪三拿鼻子冲他哼了一声:“知道还不去叫?马上就要走了。” 方闻剑则转着脑袋似乎找人:“赵飞尘呢?他还没回么?” 洪三不满的斜他一眼:“那小子比你俩靠谱多了,根本没在外面过夜。你们也收敛点,找乐子归找乐子,干嘛闹事?听说昨晚为争个姑娘,居然把个小少爷打了,还把人家侍女给抢了?还行,尚有点理智,没当众把人干掉。” 方闻剑和夏光光相视一眼,昨晚明明没人跟着,也没找洪字押的堂子,洪三对他们做的事还真清楚。 方闻剑凑脸过去赔笑道:“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他那女人也……” “事……”洪三淡淡打断:“我已经帮你们摆平了。不过,没有下次。记住,你们是杀手不是打手,见不得人,知道么?” 方闻剑和夏光光连声保证,暗里则心惊不已。 洪三冷笑一声,挥手让两人快滚。 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面对财大气粗的洪三爷,方闻剑和夏光光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何况,洪三也算稍微展露了一下他所属组织的实力,像是在告诉两人:他们不光在风陵城,就算随便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城,也拥有不俗的势力。 两人进入旅馆内,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 夏光光沉声道:“大姐头当真帮咱们找了个了不得的靠山啊!你我有点画蛇添足了,根本不用刻意大张旗鼓,三爷能轻易知道咱们在哪儿,又做了什么。” 方闻剑沉默少许,道:“你当真全然相信大姐头的话?我总觉得她和这个组织的关系,并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夏光光露出笑容:“不就一条命么?咱们欠大姐头不少,顶多还给她。何况这组织的确财大气粗,就算没熟人牵线,我恐怕也会把自己给卖了。” 方闻剑叹道:“好吧!我也不深究了。她既有意隐瞒,想必有所苦衷,真要查个底掉,对她、对我们未必是件好事。” 关于夏云的情况,他知道的要比夏光光稍多一点,暗忖夏云或许希望借助这个组织的庞大势力,捞出苦牢中亲人。 两人低声说着话,慢慢上到旅店二楼,准备唤夏云和赵飞尘下楼。 赵飞尘恰好从夏云房间出来,衣衫有些不整,头发也乱糟糟的,明显刚刚睡醒,揉着眼睛往自己房间走去。 楼梯转角,方闻剑的黑脸白得史无前例,忍不住眨眨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花。 夏光光也不免瞪大眼睛。心道大姐头未免太心急了!就算真看上赵飞尘,也用不着这么急献身吧!好歹给方闻剑留点面子啊! “赵飞尘!”方闻剑嘴唇抖得更筛子似的,一字字从牙根迸发,压抑的怒吼,像耳边突然打了个响雷。 赵飞尘当然吓一大跳,猛地转回身,看清是方闻剑和夏光光,不由笑道:“总算回来了,小云刚还念叨你们呢!” 见他居然还敢叫得这样亲昵,方闻剑的眼睛都快迸出火花,大步走去,一副想要活活掐死赵飞尘的凶恶模样。 赵飞尘很有些莫名其妙,退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嘎吱一响,夏云拉开房门探出头来,长发湿漉漉的垂下,素颜清纯,似乎正在梳洗。 她妙目一阵转动,瞧清走廊情况,冲方闻剑蹙眉道:“乱叫唤什么,昨晚飞尘兄不小心喝多了,我就让他睡下了!以前你在我这里喝醉的时候,我也没把你扔出去吧?” 方闻剑脸色剧变,一下从阴霾漫天变成阳光普照,哈巴狗一样凑上去笑道:“你……你和他,没……没那啥吧!” 夏云俏脸浮红,直勾耳尖,嗔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飞尘兄是正人君子,可不像某些人,喝醉了不但胡言乱语,甚至还想动手动脚,哼!”羞怒合门,砰地一响。 方闻剑完全无视自己被人家挤兑,一时间欢喜地跟什么似的,冲夏云的房门点头哈腰,不住赔笑:“是我错了,是我误会了,你不要生气哈!” 夏光光一脸惨不忍睹,扶着额头,心道:“明明挺狡猾奸诈一个人,怎一碰上情啊爱啊就突然没了脑子呢?依大姐头的出身,明显会喜欢斯文人嘛!就你这无赖样子,她能看得上?” 赵飞尘这才会意咋回事,不由笑道:“俺早结婚了,夫妻恩爱,琴瑟相调,只把小云当妹妹看待,千万别误会……” 方闻剑先是一喜,脸色又瞬间阴沉,阴阳怪气道:“怎么?你还想做我姐夫?” 这家伙已经不可理喻,赵飞尘心中下了定论,脸上笑着连道不敢,向自己房间退去。 方闻剑还不肯放过他,故意大声道:“既然你赵飞尘已经有了老婆,干嘛大半夜往云姐房里跑,别尽想好事,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 夏光光上去拖住他的胳膊,苦笑道:“够了够了,误会解开就好,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心道:“你四不四傻,大姐头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越是这样没由头的无理取闹,她定越发看你不爽,往后有得排头吃。” 果然,到了出发的时候,夏云冷着俏脸上了赵飞尘的马车,看也不看方闻剑一眼。 方闻剑觍着脸跟去,夏云飞起蛮足,一脚踹下马车。 ……z=z^2+c…… ------------ 第四章 乱之始 赵飞尘在洪三安排下安然赶路,风夜心正为他陷入雷霆震怒。 赵飞尘居然上了阵亡名单,反应最激烈的不是别人,当然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风夜心。 风夜心之所以会成为赵飞尘的未婚妻,是来自大风圣女的谕示,而大风圣女的谕示,则代表冥冥之中风神的意志。 作为风神的神侍,风神最忠贞的狂信徒,风夜心狂热的坚信她的神绝不会错,错的只会是世界。所以,她根本不信赵飞尘已经死了,谁证明也没用,看到烧焦的尸体都没用。 风夜心是风陵王的幼女,风陵川的公主,风神殿的神侍,同时身为夏廷的剑门部高阶执法,如果她下定决心想调查什么,风陵城有多少只蚂蚁都能让她弄得清清楚楚。很快便察觉关于赵飞尘阵亡,有着浓重人为掩盖的痕迹。 不过几天时间,风夜心就带着风神殿所属寻迹找上夏卫在风陵城的据点,不但严密包围,甚至意欲攻打。 连风陵王都不敢过分得罪的夏卫,偏偏真的惹不起明显陷入疯狂的风夜心。 谁都知道风魔殿的女人就是一群疯子,一旦惹恼了她们,她们真的什么事都敢做,没什么代价不敢付出……自从风魔殿打开城关放巫人血洗风陵川后,大家仇恨归仇恨,但任谁心里都难免发憷。正常人谁不怕疯子? 幸好巫蛮已经败退好几日,短时间内完全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不然风夜心率风神殿所属攻击夏卫据点的行为,很可能导致城内各方对此行为产生严重误判,造成极其可怖的后果。 就算这样,城内的情势也已经绷紧到极点,夏卫与风神殿的对峙几乎一触即发。本该站在夏卫一边的修真联盟和执法剑门部选择保持中立,因为本该站在风夜心一边的风陵王府也同样保持中立。 直到风宇渡关内遇刺重伤的消息传来,风宇渡身边跟着巫人的情况也同时传回来,风陵王府再也无法平衡各方。风陵王立即派人赶去调查,同时急令派兵追击逃走的洪三车队。 风陵王倒不是想杀人灭口。因为洪三没有刻意封锁消息的关系,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住,他纯是想弄清楚这伙人的身份,最起码也要知道暗箭来自何方。 又因为跳荡军这次放水,让风陵王根本信不过与之关系紧密的修真联盟、和夏廷执法以及夏卫,生怕遭到栽赃陷害。这三方也同样信不过风陵王府,生怕风陵王湮灭证据。 无奈之下,风陵王只能做出妥协,亲自说服风夜心放弃包围夏卫据点,换取她带着执法剑门部和修真联盟的人进行联合调查。 风夜心本人正好是剑门部高阶执法,所属的风神殿也是修真联盟的大派之一,起码规制上无懈可击,夏卫则按惯例派人进行监督。 风夜心没法忽视自己父王的请求和风陵王府面临的危机,只得暂时退让,带队进关。 同行人中尚有不少赵飞尘的熟人,代表修真联盟的叶凛,代表夏廷执法的管中窥,夏卫的代表并非首领陈爷,而是秦疯子……他们不得不防风夜心突然翻脸。何巧儿居然也在,低着头跟在风夜心身边,神情憔悴,眼睛红肿。 自从风夜心从管中窥手中把她强行要走之后,她就做了风夜心的贴身侍女,她同样没法接受赵飞尘已死的消息,这段时间已不知哭了多少回。 ……z=z^2+c…… 如此强大的阵容,本该查什么都很顺利,偏偏什么像样的线索都没查到。 别看洪三没有刻意封锁巫人的情况,处理风宇渡却处理的的干干净净,身上的伤痕全部加深加重,破坏得一塌糊涂,神仙下凡也认不出伤在何种手段之下。风宇渡本人更是变得和白痴没啥区别,只会瞪着眼睛流口水,成了个傻子。 带队的跳荡军得到严格的军令,不会向夏卫以外任何人透露存在营几人曾经存在的情况,唯一认识赵飞尘的关飞歌也没被洪三遗漏。 洪三向她宣示了自己的夏卫身份,关飞歌身为高官勋贵之女,绝不可能和代表夏皇的夏卫作对,就算面对和她关系还不错的风夜心质询,也只能咬着牙全盘隐瞒。 忠于风陵王的大风军本应该知道一些情况,毕竟曾有几队巡逻军士兵拦下过赵飞尘,起码可以描述样貌。可惜不久前,附近的荒野里忽然多了几座没有标识的新坟,挖出的尸体极其残碎,甚至都没法证明曾经是人。 遇上此种情况,任谁都猜得出其中有人搞鬼,偏偏谁都没有办法破开洪三精心布置的珍珑局。 加上名为监督,实则帮洪三善后收尾的夏卫秦疯子,几乎成功蒙蔽了风夜心的眼睛,将她的视线整个引到风宇渡勾结巫蛮这件事上来,无暇顾及其他。 谁都没想到,这个珍珑局居然被何巧儿给无意间撞破了。 众人视线当然都盯在几个重要人物身上,在他们身上费尽心思,偏偏忽略了一个身份低微,看起来毫不起眼,其实至关重要的小女孩……关飞歌的侍女光橙。 因为身份和年纪相若的关系,光橙被交于何巧儿看管。 何巧儿和光橙是老相识,在她看来,要不是赵飞尘被关飞歌骗进风陵王府,也不会被关进死士营,更不会战死。光橙这下落她手上,自是一阵张牙舞爪,恨不能一口口咬死她。 光橙毕竟年幼,没经历过多少事情,早就被之前的事情弄得魂不守舍,又被何巧儿这么凶神恶煞的一吓,忘了关飞歌的叮嘱,哭哭啼啼的把当时的情况一股脑全说了,自家小姐怎么为风宇渡所迫,不得不让她去诱赵飞尘进营帐云云。 何巧儿没想到能从她嘴里听到赵飞尘的行踪,关键赵飞尘居然还活着没死,不免又惊又喜,急忙忙跑去向风夜心报告。 风夜心也没想到竟有此意外之喜,不由暗叹风神造化,立马审讯光橙,知道了当时的情况,甚至还知道洪三也曾经讯问过她。 联系跳荡军故意放走洪三的车队,洪三的身份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他这样做的目的也大致清晰。一是掩盖赵飞尘的行踪,二是坐实风陵王勾结巫蛮的证据。 风夜心立刻发觉自己的父王犯了大错,他实在不该派兵去追洪三的车队,用膝盖想也知道洪三会怎么“如实”上报,无非是他发觉风陵王勾结巫蛮的证据,风陵王派兵灭口,他拼尽全力才得以逃出虎口云云。 本来可以轻易解释清楚的事情,经风陵王这么派人一追,张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不管为了风神神谕也好,还是为了证明父王的清白也好,风夜心必须尽快找到赵飞尘,只有他最清楚当时的情况,也只有他能把一切事情说清楚。 ……z=z^2+c…… ------------ 第五章 老实人的逆袭 赵飞尘尚不知自己再次变成各方关注的焦点,乘着马车观风望景,领略以往从未见过的风土人情,一路优哉游哉,仿佛旅游。 不知不觉中,赵飞尘和夏云已经十分热络,起码赵飞尘叫起“小云”,完全没有以往那种不自然的刻意感觉,夏云轻唤“飞尘兄”,也显得落落大方,毫不疏离。 方闻剑老想找机会插足其间,甚至连下三流的办法都用上了,更激起夏云反感,每每冷言讥讽,倒搞得赵飞尘好不尴尬,偏偏这又是他的马车,连躲都没处躲,只好不停赔笑圆场。 方闻剑一点都不领情,虽然碍着夏云,不敢当面教训赵飞尘,私下里但凡稍有机会,都趁机上手段。夏云毕竟没法每时每刻都和赵飞尘呆在一起,总有不在的时候,方闻剑屡屡得手,赵飞尘总是灰头土脸。 赵飞尘脾气不错,但好脾气不代表没脾气,老实人要么不发火,一旦发起火来,什么事都做得出,十头牛都拉不住。 有次住宿旅馆,方闻剑居然趁他熟睡之际,往他被窝里塞了个不知从哪找来的妖艳女人,然后弄出很大的动静,惊得大家还以为出事,急忙忙冲进赵飞尘的房间…… 赵飞尘有luo睡的习惯,被窝里还有一个同样情况的女人……诸人瞩目下之窘迫,简直无地自容。这件事终于触及他的底线,从此跟方闻剑愣生生杠上了。 他也知道论打架,休想打过实际算他大半个师傅的方闻剑,强怼是自取其辱,于是另辟蹊径,把夏光光也弄到自己车上,等若重组了小团体,将方闻剑排除在外。 夏光光当然不会听赵飞尘的话,偏偏没法不听夏云的话,只能一边苦笑,一边老老实实和赵飞尘、夏云呆在一起,私下里倒还和方闻剑一起胡混,只是次数越来越少。 这招狠呐!当真杀人不见血。 方闻剑初时还强烈反击,把赵飞尘弄得十分狼狈,赵飞尘也不反抗,只是冷笑,几次之后,连夏光光都开始认为方闻剑真的过分了。夏云更是冷眼相待,一心安慰赵飞尘。 方闻剑的手段越过分,夏云对赵飞尘越好,对方闻剑越冷淡,最后她连斥责的话都不想说了,连理都不愿理。 人其实是群居动物,需要组成社会群体一同对付外在压力、寻求安全感和相互支持。一旦被原本所在的群体孤立,甚至敌视,所照成的打击,绝不亚于钝刀砍肉。 要么你完全割断与此群体的联系,另外找个群体加入,要么放弃自身坚持,低头融入。这就是社会压力。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也可以强行领导,甚至重铸群体。 偏偏这个小群体的头领不是方闻剑而是夏云,方闻剑没有能力阻止夏云对赵飞尘的支持,也完全没法割断自己对夏云的感情,空富武力而无处使用,低头服软是迟早的事。 兵不血刃。这是洪三对此事的观察,并以崭新的眼光扫量赵飞尘,这小子看着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其实既阴险又毒辣,天生是干夏卫的好材料。 夏光光更加坚定认为赵飞尘这小子不简单,往后能不得罪千万别得罪。 夏云则从赵飞尘使用的手段上找到熟悉和温馨的感觉……曾经让她依赖和依恋的父亲和兄长,正是他们一直悉心保护她不受伤害,哪怕在家族极度艰困的情况下,也咬着牙为她撑起一层保护伞,直至最终殒命……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车队临近西京的时候。 洪三接到夏卫急报,风夜心突然带着关飞歌离开,与她同行的还有修真联盟执事和剑门部执法,偏偏甩开了夏卫。明显从风宇渡事件中查到洪三想刻意隐瞒的事。 洪三算算时间,他接到密信的时候,估计风夜心已经过万胜关,深入西川腹地。他尚不清楚风夜心查到多少东西,所以很难判断其真实目的,不过按照夏卫的规矩,必须当关飞歌已经泄密,风夜心目标直指他这车队。 车队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不再慢悠悠的好似旅游,并且立刻偏离通往西京的大道,往荒僻的郊野行进,甚至数度转入深山老林,想要完全避开人迹,斩断一切可能暴露行踪的可能。 因为洪三要求轻装赶路的关系,车队再次抛弃了大半累赘,虽然不像上次一样变成纯粹的马队,车厢却只剩两个,一个归洪三,另一个归存在营……在洪三看来,他们几个,尤其是赵飞尘,绝对露不得面、见不得人。 正闹矛盾的四人被迫凑在一起。方闻剑的压力不增反减,因为连一向与他斗嘴不休的夏光光都不太敢理他,偶尔投以同情的目光,是夏光光能给他的最大支持。 更让方闻剑难受的是,印象中一贯坚强独立的夏云,居然也会有少女温柔体贴一面,偏偏这温柔体贴不是对他,而是对赵飞尘,还在他眼前不停发生。 方闻剑已经麻木的连气都生不出来,想低头又拉不下脸,想闹腾又实在鼓不起勇气……他也不想逼着夏云非跟他决裂不可。 几天后,车队静悄悄的转回西京附近,到达城郊一片庄园聚落。 之所以称之为聚落,是因为附近的庄园着实不少,像是城中贵人们闲暇时出城嬉戏之所在。每座庄园距离不远也不近,其间风景优美,由山水林木乃至瀑布相隔,既保持了各座庄园的独立性和隐蔽性,也不至让贵人间走动不方便。 众人下车进入庄园,方闻剑黑着脸单独走在最前面,赵飞尘冲夏云努嘴:“你看他板着脸像什么?” 夏云微笑道:“像头犟驴。” 夏光光知机接话:“什么脸的犟驴?” 赵飞尘笑道:“黑脸犟驴。” “你……”方闻剑暴跳转身,恨不能一掌劈过去。 夏光光忙上前拽住他,笑道:“好啦好啦!他骂你你就骂回去啊!动手算什么?” 方闻剑又不是笨蛋,知道这是人家给的台阶,他要是不接,真就没法下台了,阴着脸道:“别人都说我是血雾飞狐,我看你才是头尖嘴狐狸,长了毛比狐狸还狡诈。” 赵飞尘笑道:“所以才需要狐假虎威嘛!” 方闻剑总算好受些,撇嘴道:“你知道就好,这次是云姐非挺你不可,否则,哼哼……看着云姐面上,我不跟你小子计较。” 夏云走去与他并肩,小声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只是一阵没理你,你就受不了了?飞尘兄可是实打实受了欺负。下次再敢过分,我真就不理你了。” 这还是和赵飞尘闹矛盾后,夏云头次对他如此亲昵的嗔恼,而非全然无视,方闻剑顿时心花怒放,赔笑道:“只要这小子不惹我,我惹他干嘛……” “欢迎来到绿柳山庄,你们将在这里呆很长时间,没我同意,不得出庄……” 洪三在院中止步,回身张手:“修炼去西苑,里面有上等的武械法器,也是出任务的准备之处。住所在南苑,目前空着,暂时只有你们几个。找乐子嘛,去东苑,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至于北苑乃禁地,非请莫入,否则后果自负……” ……z=z^2+c…… ------------ 第六章 入宝库 “……找乐子去东苑,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洪三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夏光光只听清这一句,双眼发光的拽住方闻剑:“还不快走,没听见么?应有尽有,嘎嘎!” 方闻剑偷瞄夏云一眼,把夏光光硬生生推开:“要去你去!我累了,想休息。” 夏光光吃惊的瞪着他,像从不认识这个人。 方闻剑的黑脸竟似乎带上点红,干笑道:“怎么,我不能累嘛?” 他上次就是和夏光光跑去找乐子,结果让赵飞尘趁虚而入,居然装醉睡到夏云房里,所以这次打定主意,死也要和赵飞尘死一起,绝不留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隙。 夏云正向赵飞尘咬耳朵:“咱们上西苑看看?” 方闻剑忙撇下夏光光,叫道:“一起一起。我正想看看这里武械法器的水准。” 夏光光一脸鄙视:“你不是累了么?怎么,有劲耍兵器,没劲逛堂子?” 方闻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去去去,老子现在是杀手,杀手知道么?谁有功夫去那种下三烂的地方。” “哟呵!”夏光光斜眼道:“不去算了,别指望我给你留下好货啊!” 方闻剑黑脸上显出挣扎之色,旋即坚定道:“哼!我是那种人么?” 夏光光眼睛更斜:“你叫这么大声唤给谁听呢?没看见云姐和那小子已经走了……” 方闻剑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跑,急忙忙追上去当灯泡。 夏光光叹着气,暗忖你如果能做回自己,或许尚有一线希望,偏偏在云姐跟前就进退失据,像脑子坏掉一样。像我多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姑娘去堂子不就完了,你付钱她张腿,多爽利。 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一边走往东苑。 一阵风吹过,满地落叶滚,只剩洪三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院中,他被四人完全遗忘,或者说忽视。 洪三黑着脸低喘气,咬牙切齿:“是你们自己不想听规矩,可不是我不想讲,吃了亏千万别找我哭,哼!” ……z=z^2+c…… 西方属金,神兽白虎,其色白,主杀伐。 三人一踏进西苑,明显感到一种扑肃杀氛围,无论是白玉栏杆,素色剑亭,或是一尘不染的洁白建筑,给人一种暗藏威意的极度沉静,连遍布苑中的花朵都是白色,形如蝉翼,薄也如蝉翼,风吹飒飒,似有金铁之声迸发。 一直找夏云说话的方闻剑不由自主的闭上嘴,皱眉张望,可见整个西苑的布局经过高人设计,建筑布局占尽形势,居然能给人以实质的威压。 方闻剑左右扫视,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完全不剩任何痞态。 赵飞尘曾见过他这副神态,是不变态时候的方闻剑。 方闻剑忽然收敛目光,低声道:“我敢肯定,这里的阵法出自截教高手。” “此地有阵?”夏云娇躯微震,停步问道:“可有危险?” 方闻剑跟着停步,目视花苑扫动,伸手一指:“看见当中那座剑亭了么?那是阵眼,只要剑亭偏离中心,本阵将立刻发动。” 他转目紧盯着夏云,悄声道:“我不专修阵法,认不出这是什么阵,不过凡我截教阵法,必是无双凌厉,一旦陷入,要么阵破,要么人亡,绝没有第三条出路。如果哪天看到剑亭偏移,打死都不要踏进来,因为死也会比外面死得更难看。” 夏云缓缓点头。 “奇怪。”方闻剑沉吟道:“谁有这么大能耐,居然能请出截教的阵法高手?如果东西南北四苑皆有阵法的话,那真就……” 他偷瞟夏云一眼,不再做声。 一个势力庞大的杀手组织,或许能在地方上经营的无孔不入,但能请动在任何大派中都地位极高的阵法高手?或许还不止一派、一个,这已经超出他的理解。 方闻剑出身三教之一的截教,乃正儿八经的大派高弟,曾是风云人物,也曾闯荡江湖,见多识广,不免开始怀疑这个杀手组织的真实面貌,进而开始猜测夏云到底知不知内情,不过依他对夏云的感情,夏云若自己不肯说,他也不会逼迫。 夏云并没做声,带头继续前行。 赵飞尘紧随其后,若有所思。 他又不是笨蛋,方闻剑的话明显意犹未尽,予人遐想连篇。 在夏云的引领下,三人沿着长长的白玉走廊,进到苑中唯一的建筑内。 推门,一股极度肃杀的气息瞬间扑面。 整整一座兵器库,刀枪剑戟十八样兵器样样俱全,所有墙面上挂得满满当当,金属的质感,给人冰冷沉重的感觉,无处不在的锐利闪芒,刺得人不敢直视。 赵飞尘视线飞速转过一圈后,竟连眼眶都被刺激得红了,忍不住揉了又揉,好一会儿才适应。 前方的方闻剑忽然发出欢呼:“好多宝贝啊!”大步冲上去,抖着手摸过一排水晶密封的长柜,里面摆有各种形制的法器,这才是修真士最渴望拥有的宝贝。没有趁手的法器,大多数修真士连本身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方闻剑身为罚罪死士多年,连寻常武器都不能拥有,突然看见这么多法器,自然欢喜激动,几乎不能自已。 夏云的步子也明显变快,同方闻剑一样贴到水晶柜前,指尖在剔透的水晶上轻轻划过,似乎正寻找心仪的法器。 赵飞尘终也近到跟前,望着这一整排透明的柜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正在珠宝店挑选玻璃柜中昂贵的珠宝。 方闻剑忽然揭开一块盖面水晶板,取出一柄大约手臂长的黑剑,左右挥了几下,黑剑立马黑芒作闪,进而晃出炫目残影。 他不由哈哈笑道:“看我找到了什么?这里居然藏有上品法剑,放到截教还不算什么,放到民间……这是民间能有的玩意儿么?” 夏云冷不丁的道:“要钱呢!” 方闻剑顿时僵住,咔咔地转着脖子低头一瞧,空空的剑架下方,果然刻有触目惊心的标价,不多不少,正好一千灵币。 “居然要钱!”方闻剑声音都变了,扯着的嗓子极其尖锐,忽然横剑在前胸,恶狠狠的嚷道:“老子就抢了,一柄上品法剑啊,加上这么多法器,值得干上一票,大不了再亡命天涯一回!哇哈哈哈~” 赵飞尘弱弱道:“如果你这样冲出去,外头那座剑亭会不会突然歪掉?” 方闻剑的尖笑声戛然而止。 ……z=z^2+c…… ------------ 第七章 旋风飞匕 方闻剑抱着黑色法剑一阵摩挲,好半晌才依依不舍的将它摆回原处,唉声叹气道:“难怪外面有我截教高手布下的杀阵,原来是怕人进来偷东西。” “怕人偷?”赵飞尘讥笑道:“怕你这种人抢吧!” 方闻剑居然没有脸红,哼哼道:“老子凭自己本事抢东西,有什么不对?” 赵飞尘张张嘴又闭上,和这家伙就没道理可讲。 夏云站在展示柜的最末端唤道:“飞尘兄,这柄旋风匕还不错,你来试试合不合手。” 赵飞尘瞧她手中螺旋形刃的匕首,觉得似曾相识,猛然记起小巫女朱妮娅就用这种形制的武器。说是匕首,其实更似尖锥,三道锋利的刃身像麻花一样扭旋,最后聚成三棱锥尖,光看看就知道是杀人放血的利器。 不过这柄旋风匕的制作工艺明显不如朱妮娅那柄高级,长度也短上不少,果然是柄匕首,连短剑都算不上。 方闻剑“咦”了一声,比赵飞尘先一步过去接下匕首,在手中掂了几掂,皱眉道:“真家伙,不是仿制的……旋风匕不是巫蛮特种战队的制式兵刃么?这里怎会有?” 夏云淡淡道:“或许来自前线缴获吧!三爷能把我们几个大活人从死士营弄出来,弄些巫蛮高手的兵刃有什么稀奇?” 方闻剑想想也对,伸长脖子看看下面的标价,抬头冲赵飞尘笑道:“云姐还真会挑,旋风匕落别人手里,还真不值这五块灵币,落在你手里,五百块都算大赚特赚。” 赵飞尘扬眉道:“为什么?” “因为巫蛮的巫器根本无法灌注灵力,也就天眷者可以无视灵力巫力的鸿沟。” 方闻剑撇嘴道:“所以这玩意儿对咱们来说,顶多算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根本当不成法器,用之无味,弃之可惜。哼!真便宜你了。” 他把旋风匕随手往赵飞尘一抛,赵飞尘可没空手接白刃的能耐,赶紧退后躲开。 噗地闷响,旋风匕尖锥朝下扎在地上,三道旋刃切入地砖,竟像钻头一样缓缓旋转,直挺挺钻入地板,很快只剩把柄露在外面。 赵飞尘眼睛都瞪直了,忍不住跺跺脚,地板传来闷闷的回响,震得脚底板生疼,说明这雪白的地砖绝对厚实,谁敢以头抢地,绝对头破血流。居然像豆腐一样被轻易扎穿,这是什么合金呐! 夏云过去弯腰拔起旋风匕,将把柄递塞到赵飞尘手里,轻轻道:“钱我先垫付,三爷尚欠咱们三分二的报酬,算下来你还能拿二十块,到时还我好了。那边有设靶玉,你何不拿这试试手。” 赵飞尘愣愣的接过,顺她手指方向,果然瞧见展示柜对面有一排类似靶场的地方,足有十七八道,每一道的末端都有一方半透明的玉色靶子,面上标着红心。 方闻剑等半天没等到他出手,不耐烦道:“不要担心飞去来剑不见血不空回,靶玉能完全泄去剑上附着的灵力,不管什么飞剑扎上去,都必须手动取回。要不是这玩意实在太重,本身又太软,只能堆厚度当靶子,早被人做成护甲了。” “不是,俺还没想到这一层……”赵飞尘尴尬的笑了笑:“俺只空手放过飞剑,这拿上匕首……怎么用啊?当飞刀扔出去嘛?” 方闻剑登时一副快晕倒的模样。 夏云轻笑道:“与空手区别不大,你尝试将凝出的剑胎与它融合就好。” 这么一说,赵飞尘就懂了,嘴唇微动,旋风匕蒙上一层璀璨的银芒,银芒与匕身迅速相融合一,本来黝黑的旋风匕变得像晶莹剔透的黑宝石,内部流光莹转,像同时拥有了血脉和灵魂。 夏云和方闻剑相视一眼,皆暗叹天眷者果然得天道眷顾,人、巫间本无可逾越的鸿沟,居然这么轻易迈过去。 赵飞尘这次没打算用圣言术作弊,实打实是自己控制灵力流转,只这短短一下,额头竟冒出冷汗,倒不是灵力不够充沛,好比举着一块搁着玻璃珠的玻璃板跑步,不是力气大就能保证玻璃珠不掉下来,需要极精细的控制,十分耗费精神。 他趁自己还能勉强控制的时候,猛地将剑脱手,流光飞电,霎时不见,至于飞往哪里……他只能确定没到自己身后。 方闻剑瞄了一眼,张手捂脸,闷闷道:“居然能让剑无虚发的飞去来式射错靶,是不是后无来者我不敢肯定,但一定前无古人。往后千万不要和人家说是我教你飞剑,真丢不起那个人。” 夏云微笑道:“准头多练就好,出手时视线不要分散,一旦熟能生巧,仅凭心神就能锁定。威力也还不错,百米距离十层的靶玉透了三层半,明显余力未消,如果旋风匕再长些,估计四层五层不再话下。” 方闻剑不屑的嘁了一声,回首望向他买不起的黑剑:“如果让我拿那柄法剑,两个靶玉叠一起也能一下打穿。” 赵飞尘一脸期盼:“用用又不花钱,先拿来试试手呗!”他真想见识一下高手的风范,或许还能偷个师。 方闻剑冷哼道:“试个P,我怕我用上了就舍不得放回去,到时把你卖了换钱?我倒是巴不得,就怕你值不了那么多。” 夏云岔话道:“飞尘兄初学乍练,需要法器防身,你我暂时还用不上,往后若出任务赚够钱,再来考虑是否买几样。” 方闻剑又巴巴的盯上那柄黑色法剑,叹气道:“一千灵币啊!真TM敢开价,怎么不去抢……” 这时,夏光光松松垮垮的从门外走进来,见三人拿不可思议的眼神瞅他,一脸郁闷嚷道:“那边都是绝色没错,居然不要银钱要灵币,还特么一枚起跳,我出生入死才赚那么点,只怕没爽几下就花光了。一想到这儿,裤子哪脱得下去?” 方闻剑长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叫道:“一枚起跳?女选士还是修真士?” 夏光光露出个垂涎的猪哥模样:“修真士算什么?恐怕你们做梦都想不到,十好几个全是受禁锢的巫女,个个顶尖绝色,光瞧瞧都让人腿软,也不知三爷从哪弄来辣么多,我在死士营待这些年,也就抓到过一个活的……” ……z=z^2+c…… ------------ 第八章 迷局 听到夏光光眉飞色舞的讲诉,赵飞尘不由皱起眉头,夏云脸色也不太好看。 人、巫乃世仇没错,但把对方的女俘虏囚禁做这种事,赵飞尘显然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他的立场毕竟还在人族这边,并没圣母到非要为敌人张目不可。 夏云则是因为自己身为女性,加上也曾差点落此凄惨下场,自然对这类事厌恶反感至极,根本不想接夏光光的话茬。 她扭头冲赵飞尘道:“你近来最好多来练习,飞去来式长在例无虚发,但也正因如此,难以自由操控如飞,易发难收,易学难精,正是因为能攻不能守,所以必须一击致命。” 赵飞尘老老实实的点头。 夏云又道:“剑胎想与法器完全融合,心意随动,手张剑出,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所以你可以取个巧,如果遇上难以匹敌的高手,先以迅疾剑雨让其应接不暇,再以旋风匕趁虚而入。此匕犹善破甲,一般二般的护身法器根本如同纸糊。” 方闻剑虽然仍在跟夏光光鬼扯,其实耳朵一直竖着听两人交谈,突然插嘴道:“飞去来式只是狂风飞剑的起手式而已,真要修为精深又持有上品法剑,一剑飞出,连斩十数人也只在转瞬之间,虽无防守之实,实有防守之效。” 赵飞尘眼睛一亮:“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不错……”方闻剑有些吃惊的盯着他,缓缓道:“你这句话完全道出了狂风飞剑的精髓。” 被几人强行岔开话题,夏光光有些不太高兴:“喂喂,你们不想听巫女的事,直说啊!干嘛不理人?其实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事儿,只是个引子罢了,我是那种见色昏头的人嘛?” 三人一起投以鄙视的眼神。就凭你说得手舞足蹈,描述的细致入微,只怕刚才连眼珠子都瞧掉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昏头? “完全是你们自己听错重点,重点是什么?” 夏光光撇嘴道:“是禁锢嘛!咱们杀得巫蛮多了,有几次捉到活的?他们可不像咱们,废了脉田修为就毁了。个个体魄非凡,力大无穷,不拆得七零八落,可能消停么?我见那些巫女明明躯体完好,偏偏连抗拒都做不到,不觉奇怪?” 方闻剑神情郑重起来,夏云还是木无表情。 方闻剑沉声道:“西苑内布有一座杀阵,我发现是截教阵法,莫非东苑也有阵?” 夏光光愣了愣,回神点头:“本来我也只是猜测,照你这么说,我的猜测应该是真的。” 方闻剑垂目道:“听你描述,东苑的阵法当属禁锢或压制。西苑的阵法出自截教,不知东苑的阵法又出自何派。人教挺擅长这类阵法的……既然请得出截教高手,请个人教高手想必也不难,这位洪三爷所属的组织,当真不得了啊!” 夏光光偷瞄夏云一眼,皱眉道:“既然东西两苑都有阵,那么南北两苑估计也逃不了,往后咱们住在南苑要当心了,别不小心被人灭了口……” 赵飞尘插口道:“我觉得好像有点四灵四象的意思。你们看,苑分东西南北,西方白虎属金,其色白,主杀伐,所以西苑不论什么都是白的,又装着这么多兵器,还有杀阵。东方青龙属木,其色青……” 夏光光脸色微变:“没错,东苑什么建筑都是青色的,青砖墙青石板青栏杆,树是青松,连角落的泥地都长满青苔……” 方闻剑叹了口气:“进来时我瞧过,北苑那边确是黑砖灰瓦,只要回南苑看看咱们住的地方是不是朱墙配红花,就知道你们的猜测对错与否了。” 他顿了顿,紧盯着赵飞尘道:“修真士大都知道四灵四象,毕竟修真联盟为首就是四灵尊者嘛!明确知道其中含义的人可不算多,不简单啊!” 赵飞尘心道:“俺知道的东西多了,随便找本仙侠都有写。” 夏光光笑道:“这有什么,度人经里有讲啊!不过要不是这小子提这一句,我还真没想起来。” 方闻剑这才释然,复又皱眉喃喃:“朱雀象征着蓬勃腾达,放在住所的确合适,会是什么阵呢?” 夏光光嗯嗯几声:“如果你能确定西苑是截教阵法,东苑是人教阵法,那么南北两苑的阵法八成是阐教和……” 方闻剑顿时色变,和他异口同声:“青丘山!” 方闻剑神情变得十分难看:“阐教阵法繁多,都是些能把人弄得灰飞烟灭的玩意儿,又不像截教阵法一样专杀不放,用来守卫禁地正当合适。至于青丘山那群狐媚子,她们擅长什么你不清楚?青丘一脉不正占着朱雀尊者的位置么。” 青丘山?赵飞尘耳朵竖了起来,凛子小姐不就是青丘山的么?问道:“青丘山擅长什么?” 夏光光黑着脸道:“魅惑和洞察呗!”转向方闻剑道:“照你的意思,往后咱们在南苑的一举一动,岂非都在别人监看之下?” “应该不错。”方闻剑瞧了眼夏云,再次垂目,还是忍不住抬头直视:“我说云姐啊!这位洪三爷和他的组织到底什么来路,你都知道些什么?” 夏云沉默少许,道:“曾有个人欠下我家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这才顺手帮我搭上关系,但也仅此而已,其实我对这个组织不熟,和三爷也不熟。” 她知道方闻剑和夏光光都是真正的老江湖,但也没想到两人仅凭些许线索,居然把庄园的情况推测这般完整,要不是碍于与她的交情,这会儿恐怕开始用各种手段试探和逼问了,而非只轻飘飘的问上这一句。 尤其令夏云意想不到的是,发现其中最关键的联结点,并且点明的人,居然会是赵飞尘。 也不知他是有意为之,还是随口一说。如果是有意,那么这个人何止不简单。就算是无意,也说明他思路开阔,心思敏锐,绝非表面那副温和至木讷的模样。 方闻剑直勾勾的盯着夏云一会儿,果然没有深究,叹气道:“这些也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法通盘证实,不过以后尽量别在南苑里商量要紧的事,但也不要太过刻意,让人觉出不对劲,大家做到心中有数就好。” ……z=z^2+c…… ------------ 第九章 流星泪,人心繁 南苑果然一片红彤,朱墙红瓦还有血一样的红花,其建筑布局和浓淡相宜的配色,明显出自高人之手,非但没有给人半点阴森血腥的感觉,反而充满炽烈的火热,不过沿途行经,便使人颇有些血脉膨胀,恨不能找一敌人决一死战。 待进到房舍内后,视野中充斥的艳红陡转黯淡,如此强烈的对比明显属于心理暗示的范畴,好像极度亢奋后的极度疲软,瞬间使人心身疲惫,昏昏沉沉只想找张床睡觉。 这样不正常的感觉,自然令夏光光颇觉不安,扯着方闻剑悄声道:“这里的环境,我怎么感觉不对劲?” “没啥不对劲,这是精心设计过的好地方……” 方闻剑笑道:“你想想,每天清晨往外这么一走,立刻精神百倍。晚上回家这么一走,一心只想睡觉。正因对人的精神有所冲击,所以常年居住这种环境,对锻炼意志大有好处。截教也有类似的居所,一般二般的弟子想住还住不到呢!” 夏光光野路子出身,当然不知道门派的情况,半信半疑的盯着方闻剑,想辨明究竟是真话,还是纯粹胡扯。 夏云轻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各自安歇,最好挨一起住,彼此能有个照应。” 方闻剑立马撇下夏光光,凑上去笑道:“不管你选哪间?我都选你隔壁。” 夏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向赵飞尘道:“你呢?” 方闻剑登时恶狠狠的瞪着赵飞尘。 赵飞尘忙举着手退后一步,笑道:“俺住门口这间好了。” 其他房间都隔壁相连,唯有门口这间不知为什么单独一套。 方闻剑喜上眉梢:“门口好,遇上危险好逃跑,你小子真会选。” 夏云蹙眉道:“这间显然是门房,护卫仆役才会居住,飞尘兄怎好住呢?” “有得住就行,你们别拿俺当仆役就好。” 夏云见赵飞尘坚持,暗叹口气,没再做声。 方闻剑连连点头:“保证不会,绝对不会。” 几人就此分头,各自选房住下。 夏云住在真正第一间房,离门房隔条走廊,下一间自然被方闻剑强行霸占,夏光光则住夏云对门。 除了最初何家村那段安宁却短暂的时光,赵飞尘从未正儿八经的安顿下来,瞧了瞧自己的新家,觉得还行,虽然没有现代化设施,好歹居住无虞。他也真的累了,在房内随便转悠几下,扑到床上,闷头睡去。 或许是新房新床的关系,容易做梦,那些曾经熟悉的环境,那些曾经熟悉的人,无数画面轮转交替,渐渐支离破碎,散得零零星星,像一阵划过天际的流星雨,无垠星空中,散发璀璨余晖。不知不觉,脸颊滚烫,伸手一抹,原来是泪。 接下来一段日子,充实又乏味,洪三虽然把他们几个招为杀手,却一直没有交代任何任务。 赵飞尘终日泡在西苑内,拼命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早上修炼度人经,下午修炼狂风飞剑。他几乎当了一辈子宅男,连玩游戏都没如此勤奋过。 当一个人真真切切体会过生死之际的大恐怖,心态会产生极大的变化,何况赵飞尘近来经历的种种事情,无不深刻折磨他的内心。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成为所谓的“天眷者”,他恐怕早被人欺辱至死,就算这样,单纯无辜的何巧儿也惨遭他的连累。无能,就是原罪,就该死,冥冥之中也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他死死按在漩涡的中心,怎么都逃不掉、跑不脱。 方闻剑和夏光光都是老油条,白吃白喝白住的日子,绝不会感到一丁点不好意思,反而过得十分惬意,要么跑到东苑去看看诸位绝色巫女过过眼瘾,要么去拿赵飞尘过过手瘾。 方闻剑最喜欢以传授道术的名义,把赵飞尘当沙包狠削一通,纯是公报私仇,连夏云都说不出个不是。 夏光光则更加过分。当年他为了修炼度人经残卷,四处碰壁遭人白眼,始终找不到师傅肯授业解惑,全靠自己琢磨摔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今日一身修为,怎能轻易便宜了赵飞尘? 他恨不能将自己曾经受得罪,涨十倍加注在赵飞尘身上,以解当年的怨闷之气。 这是赵飞尘的不幸,也是他的大幸运,在这两个变态的变态压迫下,无论体术还是道术,皆一日千里。 最后,竟使洪三都受不了了,亲自露面干涉,强行把赵飞尘赶出西苑武器库。并且严厉限定他每隔十天才能进来一回。 谁会像赵飞尘一样发疯?一天恨不能用烂三个靶玉……以他的水准,不出千儿八百剑休想将一个靶玉破坏至无法使用的地步,这种程度已经不算刻苦,而算自虐。 靶玉是各个修真门派的必需品,需求量很大,其原料又不是割一茬长一茬的韭菜,出产并不高,所以相当值钱。一天报废三个,洪三真怕这样持续下去,待到报账的时候,上头会把他做成人靶,亲手捅了泄愤。 除了对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赵飞尘极度不满,洪三对夏云更加不满,特意找了空隙,把夏云叫到跟前,劈头盖脸一通斥骂。 洪三这段时间压力极大。风夜心早已抵达西京,很快把城内闹得天翻地覆,西京的夏卫首领甚至一度被风夜心堵住,差点被活捉。 西京城的城主正是关飞歌的父亲,他非但不肯帮忙夏卫顶住压力,还在私下里怨怪夏卫维护不利,导致他女儿落到风夜心手里。 风魔殿那群女疯子为达目的,什么事做不出来?撕个票简直比吃饭喝水还容易。关城主自然投鼠忌器,不愿和风夜心彻底翻脸。 来自风夜心的巨大压力层层下压,最终压到洪三肩头,他甚至不止一度想过,干脆将赵飞尘交出去算了。西川的夏卫真要为此被风夜心干掉几个,他的日子别想好过,很可能会突然接到个莫名其妙的任务,然后莫名其妙的死掉。 虽然收服赵飞尘是夏卫最高层的意思,真要做成必有重赏,但县官毕竟不如现管,真将西川夏卫得罪狠了,只怕他有升官没命上任。 洪三几经思量,最终还是咬紧牙硬撑下来。没料到夏云十分不给力,终于惹得他彻底爆发,言语也极尽威胁:“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会想在东苑那种地方看见你亲妹妹吧!我希望赵飞尘在你身上发**力,而非对着靶玉?懂吗?” ……z=z^2+c…… ------------ 第十章 一肚子坏水的方闻剑 洪三从夏云发泄一通怒火,神情渐平,沉吟道:“我知道有方闻剑和夏光光横在中间,你的确施展不开手脚,是该找点事儿,不能让他俩太闲。不过,你想和赵飞尘打得火热,不一同经历些事情,总归困难,速度也慢,嗯……” 他本心当然不愿赵飞尘走出这座庄园,可是如果不给两人安排合适的机会,仅凭平淡的日常接触,想至感情火热,的确难上加难且旷日持久。风夜心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他怕自己顶不住巨大的压力,根本撑不到事成。 “家里最近发下一份诛杀令,凡夏卫所属见之立杀无赦,包括其家眷……”洪三由沉思中回神,抬头道:“我本来不想节外生枝,如今想来,或许交给你们正合适,既能和赵飞尘独处,也能暂时离西京这个火坑稍微远点。” 他冲夏云伸指转圈一点,夏云支起身子,背转过去。 少许后,洪三不知从哪弄出来一方巴掌大的玉碟,玉碟上画有一个人像,年纪似乎并不大,颇为英俊,神情样貌栩栩如生,仿佛打印出来一样,人像下方还有几行小字,是一些很基本的资料,甚至连姓名都没有,基本上写了等于没写。 “你过来看看。” 洪三递过玉碟:“他是什么人,他曾做过什么事,你无需知晓,也千万不要想知道,牢记他犯下无可饶恕的重罪,必须尽快处死。最近得到消息,他一家四口出现在西川和杜陵山交界山脉。我会派人送你们到附近,找到他,干掉他。” 夏云垂首凝视玉碟上的形貌,深深刻在脑海。 大夏修真士地位很高,享有很多特权,比如方闻剑曾经闹得腥风血雨,也不过去死士营服役而非被处死,夏卫居然对这个人下了最严厉的格杀令,说明他当真做了取死的事情,不是叛国就是投敌,否则不会连家眷都不放过。 夏云把玉碟交还回去:“除了他是低阶修真士,他身边还有修真士么?” “目前没有,很可能将来会有。我猜测,这人之所以在山中徘徊,或许正是等待接应,至于接应的会是谁,可能是巫蛮,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你必需做好一定会碰上高手,甚至碰上一群高手的准备。” 洪三叮嘱道:“给一句忠告,见到他后,立刻干掉,不要有任何犹豫,也不要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更不要试图窥探他所携带的任何物品,否则我的下一单生意,恐怕是干掉你。至于他的妻女,如果你下不去手,自会有人代劳……” 夏云俏脸略显苍白,缓缓点头。 “千万别忘了,你还更重要的事……” 洪三紧紧盯着她,缓缓道:“好好把握这次和赵飞尘单独相处的机会。连方闻剑这个老江湖都能被你迷得七晕八素,怎么偏拿一个呆小子无可奈何?” “他并不呆,非但不呆,而且很聪明。” 夏云面露无奈:“我一直想和他拉近关系,明示暗示都有,他或许是怕我难堪,所以从没明确拒绝,只是话里话外提及过世的妻子,每次都恰到好处又将距离重新拉开,一次两次尚且算巧合,这么多次……说明他对我真的不感兴趣。” “他上次喝醉本是好机会,偏偏你抓不住……” 洪三挑着眉毛,淡淡道:“如果你始终不能让他对你感兴趣,我保证,将会有很多人对你妹妹感兴趣……我也是父亲,有个听话懂事的女儿,所以非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做这种事,太缺德,会累及后代的,你千万不要逼我。” 夏云娇躯颤抖起来,面上不剩一丝血色,垂首道:“他……他完全不给机会,我……我又能怎么办……” “灌醉,下药,用什么法子随便你,我只要结果。” 洪三冷冷道:“当初并没人强迫你,是你自己仗着不俗的修为和天赋,找上门来开条件。加入夏卫之前,你也明确知道你的一切都将归夏卫任意支配,以换取单家妇孺存活。家里付出巨大代价保下他们,不是让你现在茫然失措的。” 夏云咬住下唇,低低应了一声。 “我尽快安排你们动身。临行前,你定将方闻剑和夏光光安抚好。这两个家伙又精明又难缠,我拿他们还真没辙,知道么?他们最近老是‘无意’走错路,庄内的布局布防都快被他们摸透了。这两个混蛋,太闲一定闹出事。” 与此同时,西苑一角,方闻剑和夏光光正面对面蹲在地上,一人手里攥着个树枝,你一下我一下在泥地上横划竖划,竟拼出了一整座绿柳山庄,除了北苑尚有空白外,其他三苑的布局完整细致,几乎无有遗漏。 夏光光拿着树枝比划道:“看见这三个圈了?这是明梢,这是游动哨,中间两个是暗哨。硬闯出去容易,想神不知鬼不觉混出去……难。你不会真打算逃走吧?这个组织可不是你我惹得起的。还有,咱们做这事为啥要瞒云姐?” 方闻剑直勾勾的凝视地上地图,随口回道:“什么叫瞒?只是暂时不告诉而已。你原来也是江湖有名的包打听,当真没听过这个杀手组织?” 夏光光皱眉摇头:“按理说不应该啊!杀手这行当我的确接触过,认识的行内人还不少,不管他们如何小心隐藏,只要打算开门做买卖,一定要找买家,多少会放些风声,送到需要人的耳朵里,真要完全没人晓得,做个P买卖啊?” “所以你不好奇?江湖上居然有这样厉害的杀手组织,还从来不为人所知?” “是很好奇……”夏光光耸肩道:“但还不至于为这点好奇心,拿命去拼。” 方闻剑嘿嘿一笑:“要拼命,也是拿别人的命去拼。”他掐住树枝,重重插入泥地地图上。 夏光光一看树枝落点,眼睛立马亮了:“你是说……这样不好吧!西京就在附近喂,真要逃出几个,怕不是要闹翻天。当然,如果成功,无论三爷做何反应,我们都能一窥门道……不过,你会破阵?事后又怎么撇清自己?” “这事听起来困难,做起来容易。” 方闻剑一脸奸笑:“那群巫女之所以出不了东苑,一是阵法压制,二是被蛟筋勒着脚呢!让她们有法子弄断不就行了。巫人的脾性你不清楚?只要有机会离开屋子,她们排队送死也能死出东苑,哪怕就剩一个出了阵,嘿嘿……” “用什么法子弄断蛟筋?就算给你柄上品法剑也不是三两下的事。” “旋风匕啊!那玩意儿切蛟筋比割草还容易。你手快,你去偷,然后随便往东苑哪间屋子一扔就行。” “难怪你死活瞒着云姐,原来是憋着坏水准备坑赵飞尘。三爷真气上头把他干掉,小心云姐发疯。” “那小子其实是天眷者,大不了漏给三爷知道。别说放跑几个巫女,就算他把这山庄一把火烧光,三爷也绝对舍不得干掉他的。我看他练度人经还差口气,挨顿板子也能练练皮肉筋骨不是?我这是帮他修炼呢!嘿嘿!” 方闻剑一脸坏笑,夏光光一脸鄙视。 ……z=z^2+c…… ------------ 第十一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 方闻剑和夏光光俩人最近老是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总见不着人,根本没像往常一样合起伙来折腾赵飞尘,显然正准备搞事。 夏云倒还是像往常一样,每晚到屋里坐坐,寥寥聊上几句,偶尔帮赵飞尘治下跌打扭伤,但也仅此而已,一样难见人影。 这两天实在有点闲,闲得不太正常。赵飞尘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居然有些不太适应。没了来自两个变态的压力,修炼起来不免少了动力,颇有些没精打采。 这晚,夏云一如既往的敲门进来坐会儿,神情不像以往一样清闲,透着抹压抑的凝重。 “三爷最近接了一单生意,让我负责筹划和执行,当然也包括从你们当中选择一个人跟我一起。” 赵飞尘心道:“难怪最近白天都见不到你人。” “方闻剑和夏光光其实都比你更加合适,不过我思虑再三,还是打算带上你。” 赵飞尘干笑道:“还是让他俩去一个吧!不然方闻剑又要怨你偏心了。” 随着交往愈深,夏云几乎是没有原则的偏向他,甚至都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为此他可没少挨方闻剑的黑手。何况洪三的生意不就是杀人么?对方闻剑和夏光光来说,杀人还能赚钱,简直是件美事。他却还没做好当杀手心理准备。 “这不是偏心的事,我是深思熟虑才做下的决定。 夏云伸手挽了挽垂落的鬓发:“最近你很努力,修为精进不少,也该到实战的时候了。听三爷的意思,往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多,如果你的实力始终差距我们太远,肯定会成为拖累,还不如趁着当下尚有功夫帮衬你,让你迅速成长起来。” 赵飞尘“唔”了一声。不得不承认,这番话的确有道理。 “闭门造车,并非好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辛苦修炼这段日子,到底值或不值?” “说实话,是有些丧气,不管怎么拼命修炼,都被方闻剑和夏光光轻易打趴下,也不知是他们太厉害,还是俺太辣鸡。” “何止厉害?他俩无论混哪里,未必是前三的高手,但一定不会掉出前十,若论实战经验,做生死搏斗,排名还会靠前。方闻剑和夏光光都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你才修炼几天?不是他们的对手,实在正常。” 赵飞尘瞟夏云一眼:“看你年纪也不大,不就比他们强么!” “家学渊源,修炼起来自然比别人容易些。” 夏云并不愿多提自己的过往,垂目道:“原来的方闻剑其实比现在厉害,当初他被赶出门派,一身修为付之流水,后来混江湖时又重新修炼回来,夏光光更是自学成才。论天赋,我比差他们远了。他们看我是女孩子,平常多些忍让罢了。” 赵飞尘心道:“就那俩货,能因为女孩子就忍让?看见漂亮女孩强推才正常吧!何况你之前可一点都不像女孩,他们在你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让往东不敢往西,让打狗不敢撵鸡。换其他女人进了死士营,恐怕早被一干重罪犯吃光抹净。” 夏云神情恢复平静,淡淡道:“说起他俩,有些奇怪。你知道他们最近在做什么?怎么东苑去得少了,也不常找你。” 赵飞尘干笑道:“他们凑到一起能干什么?八成打算搞事。这两个家伙都是唯恐天下安不乱的性子,闲下来一定出事,没事也会弄点事。” 夏云瞪着黑莹莹的眸子扫量赵飞尘。她和洪三都是这样认定的,看似木讷的赵飞尘也如是想,显然木讷的外表下面,当真藏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你知道他们打算搞什么事?” 赵飞尘苦笑道:“猜不到,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搞事的时候能连带坑俺一把,方闻剑一定很高兴。” “对不起,是小云连累你了。” 要不是夏云处处袒护赵飞尘,并时不时的表现亲昵与好感,就差直接表白了,方闻剑又怎会大吃干醋,处处针对赵飞尘。 赵飞尘略显尴尬,岔话道:“咱们啥时动身?” 既然要走不如快点走,不管方闻剑和夏光光想搞什么事,躲远点准没错,至于方闻剑会不会因为两人单独出去而更吃飞醋,回来之后再操心不迟。 “就是今晚。”夏云起身道:“我现在将事和他们说,说完就走。你现在立刻出门,中庭有辆青蒙布马车,上去等我。” 赵飞尘没想到这么急,只好跟着起身匆匆出门。 大约半小时后,夏云掀车帘进来,到赵飞尘对面坐定,车夫轻斥一声,赶车出庄。 夏云从侧几内拿出个红木小箱,取出两块玉牌,其中一块递给赵飞尘。 “这是你的身份玉碟,从现在开始,你叫于沙,我叫方玉,都是飞云门长老,应邀观礼浮山城的选士之比,我们这次的目标,正在浮山城附近。另外,我来给你改扮……” 她又翻出个更精致的小盒子,嫣然道:“已经好久没化妆了,先拿你来试手好不好?” 赵飞尘只能点头,任凭夏云俯身过来,在自己脸上涂涂又抹抹,他连眼睛都不敢睁。两人离这么近,淡淡的香味一直撩拨他的鼻子,姿势还这样暧昧,他很怕看见不该看见的地方。 很久很久后,夏云满意的上下打量:“这些都是特制的粉脂浆液,你不用担心妆会花掉,洗脸睡觉都没问题,三五天补上一次就好。这还有一枚改声果,含到嘴里,嗓音会变。当然,你在外面尽量少说话。” 赵飞尘接过这颗黑黝黝的“小核桃”,小声问道:“如果不小心吞下去,不会要命吧?” “不会。”夏云轻笑道:“顶多给你揉一晚上肚子。” 赵飞尘干笑两声,小心翼翼的道:“要不,俺现在试试?” 他很好奇改声的原理,莫非类似于氦气? 夏云点头道:“先适应一下也好。” 还需要适应?赵飞尘心中涌起不好的感觉,端详少许,愣是没敢往嘴里塞,先闻了闻,没啥味道,然后伸舌头舔了舔,整个口腔瞬间发麻,猛地冲往顶门…… 如果不是化了浓妆,他现在脸色一定比叶凛的裙子还要鲜艳……这哪是改声?这分明是让人闭嘴的玩意儿。 不过小小舔了一下,感觉已经爽得飞起,简直和吃了一把花椒没啥区别,要是一直含在口里还得了?赵飞尘才不信谁嘴里塞了这玩意儿还能说出话来。 ……z=z^2+c…… ------------ 第十二章 翩翩美少年 方闻剑和夏光光俩人最近老是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总见不着人,根本没像往常一样合起伙来折腾赵飞尘,显然正准备搞事。 夏云倒还是像往常一样,每晚到屋里坐坐,寥寥聊上几句,偶尔帮赵飞尘治下跌打扭伤,但也仅此而已,一样难见人影。 这两天实在有点闲,闲得不太正常。赵飞尘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居然有些不太适应。没了来自两个变态的压力,修炼起来不免少了动力,颇有些没精打采。 这晚,夏云一如既往的敲门进来坐会儿,神情不像以往一样清闲,透着抹压抑的凝重。 “三爷最近接了一单生意,让我负责筹划和执行,当然也包括从你们当中选择一个人跟我一起。” 赵飞尘心道:“难怪最近白天都见不到你人。” “方闻剑和夏光光其实都比你更加合适,不过我思虑再三,还是打算带上你。” 赵飞尘干笑道:“还是让他俩去一个吧!不然方闻剑又要怨你偏心。” 随着交往愈深,夏云几乎是没有原则的偏向他,甚至都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为此他可没少挨方闻剑的黑手。何况洪三的生意不就是杀人么?对方闻剑和夏光光来说,杀人还能赚钱,简直是件美事。他却还没做好当杀手心理准备。 “这不是偏心的事,我是深思熟虑才做下的决定。 夏云伸手挽了挽垂落的鬓发:“最近你很努力,修为精进不少,也该到实战的时候。听三爷的意思,往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多,如果你的实力始终差距我们太远,肯定会成为拖累,还不如趁着当下尚有功夫帮衬,让你尽快成长起来。” 赵飞尘“唔”了一声。不得不承认,这番话的确有道理。 “闭门造车,并非好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辛苦修炼这段日子,到底值或不值?” “说实话,是有些丧气,不管怎么拼命修炼,都被方闻剑和夏光光轻易打趴下,也不知是他们太厉害,还是俺太辣鸡。” “何止厉害?方闻剑和夏光光都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无论混哪里,未必是前三的高手,但一定不会掉出前十,若论实战经验,做生死搏斗,排名还会靠前。你才修炼多久?不是他们的对手,实在正常。” 赵飞尘瞟夏云一眼:“看你年纪也不大,不就比他们强么!” “家学渊源,修炼起来自然比别人容易些。” 夏云并不愿多提自己的过往,垂目道:“原来的方闻剑其实比现在厉害,当初他被赶出门派,一身修为付之流水,后来混江湖时又重新修炼回来,夏光光更是自学成才。论天赋,我差很远。他们看我是女孩子,平常多些忍让罢了。” 赵飞尘心道:“就那俩货,能因为女孩子就忍让?看见漂亮女孩强推才正常吧!何况你之前可一点都不像女孩,他们在你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让往东不敢往西,让打狗不敢撵鸡。换其他女人进了死士营,恐怕早被一干重罪犯吃光抹净。” 夏云神情恢复平静,淡淡道:“说起他俩,有些奇怪。你知道他们最近在做什么?怎么东苑去得少了,也不常找你。” 赵飞尘干笑道:“他们凑到一起能干什么?打算搞事呗!这两个家伙都是唯恐天下安不乱的性子,闲下来一定出事,没事也会弄点事。” 夏云瞪着黑莹莹的眸子扫量赵飞尘。她和洪三都是这样认定的,看似木讷的赵飞尘也如是想,显然木讷的外表下面,当真藏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你知道他们打算搞什么事?” 赵飞尘苦笑道:“猜不到,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搞事的时候能连带坑俺一把,方闻剑一定很高兴。” “对不起,是小云连累你了。” 要不是夏云处处袒护赵飞尘,并时不时的表现亲昵与好感,就差直接表白了,方闻剑又怎会大吃干醋,处处针对赵飞尘。 赵飞尘略显尴尬,岔话道:“咱们啥时动身?” 既然要走不如快点走,不管方闻剑和夏光光想搞什么事,躲远点准没错,至于方闻剑会不会因为两人单独出去而更吃飞醋,回来之后再操心不迟。 “就是今晚。”夏云起身道:“我现在将事和他们说,说完就走。你现在立刻出门,中庭有辆青蒙布马车,上去等我。” 赵飞尘没想到这么急,只好跟着起身匆匆出门。 大约半小时后,夏云掀车帘进来,到赵飞尘对面坐定,车夫轻斥一声,赶车出庄。 夏云从侧几内拿出个红木小箱,取出两块玉牌,其中一块递给赵飞尘。 “这是你的身份玉碟,从现在开始,你叫于沙,我叫方玉,都是飞云门长老,应邀观礼浮山城的选士之比,我们这次的目标,正在浮山城附近。另外,我来给你改扮……” 她又翻出个更精致的小盒子,嫣然道:“小云好久没化妆,先拿你来试手好不好?” 赵飞尘只能点头,任凭夏云俯身过来,在自己脸上涂涂又抹抹,他连眼睛都不敢睁……两人离这么近,淡淡的香味一直撩拨他的鼻子,姿势还这样暧昧,他很怕看见不该看见的地方。 很久很久后,夏云满意的上下打量:“这些都是特制的粉脂面浆液,你不用担心妆会花掉,洗脸睡觉都没问题,三五天补上一次就好。这还有一枚改声果,含到嘴里,嗓音会变。当然,你在外面尽量少说话。” 赵飞尘接过这颗黑黝黝的“小核桃”,小声问道:“如果不小心吞下去,不会要命吧?” “不会。”夏云轻笑道:“顶多给你揉一晚上肚子。” 赵飞尘干笑两声,小心翼翼的道:“要不,俺现在试试?” 他很好奇改声的原理,莫非类似于氦气? 夏云点头道:“先适应一下也好。” 还需要适应?赵飞尘心中涌起不好的感觉,端详少许,愣是没敢往嘴里塞,先闻了闻,没啥味道,然后伸舌头舔了舔,整个口腔瞬间发麻,猛地冲往顶门…… 如果不是化了浓妆,他现在脸色一定比叶凛的裙子还要鲜艳……这哪是改声?这分明是让人闭嘴的玩意儿。 不过小小舔了一下,感觉已经爽得飞起,简直和吃了一把花椒没啥区别,要是一直含在口里还得了?赵飞尘才不信谁嘴里塞了这玩意儿还能说出话来。 ……z=z^2+c…… ------------ 第十三章 电动娃娃 赵飞尘没带旋风匕,显然出乎夏云的预料,打乱她之前精心筹备的计划,无奈之下,只能使用备用计划。 “根据三爷给的资料,王司祭除了偏爱新奇的法之器外,喜爱提携后进的名声也不小……” 夏云沉吟道:“如果选士之比之前的祭典上能给他留下深刻的映像,应该也能弄到一块蓝玉牌作为奖赏。不过,干等总归太被动……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出去转转,你就在这宾客院里交交朋友,记得谨言慎行,千万不要泄底。” 赵飞尘立刻苦下脸,如果他能说会道情商还高,当初就不会是个宅男了。 夏云抿嘴笑道:“别紧张,询问他派内情是修真界的禁忌,没人会问过分的话,你顶多闭嘴不答,只要自己别泄底,没人能逼你。” “俺……我只是不晓得怎么和人交朋友。” 夏云有些吃惊的眨眨眼睛:“我看你挺能说的呀!” 赵飞尘干笑道:“那是后来和你熟了,你仔细想想,风陵城的时候,我是不是很少张嘴。” 夏云苦笑道:“好吧!如果你不愿出去,就在屋里呆着,我出去摸摸情况。” 赵飞尘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点点头。 夏云握紧手中的玉箫,转身出门。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房舍外面传来王司祭的声音,他似乎又接到重要客人,亲自送来宾客院。 赵飞尘扒着窗户往外偷瞄,一瞧之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容颜娇丽俏皮,笑容天真甜美,这个小女孩如果不是小巫女朱妮娅,他就把自己眼珠挖出来扔地上踩扁。 看王司祭对朱妮娅的热情程度,明显远超对他和夏云,似乎当朱妮娅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朱妮娅生得娇憨可人,说起话来稚声稚气,一口一个王伯伯的唤着,别提多亲热了。 王司祭老脸笑开了花,竟没有止步院外,一直把朱妮娅送进赵飞尘对面的房舍,然后叮嘱几句,也塞给朱妮娅一块玉牌,玉牌湛蓝如洗,正是夏云求之不得的蓝玉牌。 王司祭刚刚离开宾客院,朱妮娅的视线就转到赵飞尘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似乎发现有人偷窥。 赵飞尘猛地缩头,背靠墙上,瞧向对面的梳妆镜,镜内的他已经大变模样,眉眼口鼻无处不透着木讷的憨厚,皮肤蜡黄,面容很丑,连他自己都认不得自己,偏偏觉得朱妮娅的笑容大有深意,似乎根本无视这番改扮,明明白白认出他。 敲门声陡起,把赵飞尘惊得回神。 “大坏蛋还不开门?”朱妮娅在门外笑嘻嘻的道:“以为扮成个丑鬼,人家就认不得你么?” 赵飞尘强定心神,踱步至门后,故作镇定道:“你胆子真不小,居然敢在大夏腹地露面,知不知道只要俺大喊一声,你休想活着回家。” “大坏蛋,那时就不该放过你,扭断脖子多痛快,哼!” 赵飞尘愣了愣,不做声了,当初朱妮娅只把他打昏而非灭口,他的确得承情。 “快开门吖!人家最近可想你啦!” 赵飞尘也不会真以为一道门就能拦住朱妮娅,人家多问一声,纯是给点面子,真要硬闯进来,他也拦不住,心下犹豫再三,终于咬着牙把门打开,黑着脸问道:“你怎么认出俺的?” 朱妮娅蹦蹦跳跳的进屋,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人脸识别有什么难的,人类有些特征是很难改变的,比如双瞳之间的距离,我不过稍微测量比对一下,你不就现形了嘛!” 赵飞尘恍然,改装能轻易瞒过人眼,的确很难瞒过电脑……他心中一直认定所谓巫人乃是高度拟人化的人工智能。 朱妮娅到他跟前踮起脚尖,仰着俏脸,笑靥如花:“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扮成个丑八怪。” 赵飞尘忍不住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沉声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扮成什么身份骗人?” 朱妮娅噘嘴道:“大妮娅先问的。” 赵飞尘犹豫少许,苦笑道:“唉,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俺是从死士营逃出来的,当然见不得人,不躲躲藏藏还能咋办?如今正寄人篱下,当个杀手。” 朱妮娅拿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笑道:“要不是大妮娅会测谎,还真不敢相信!就你?当杀手?笑死大牙了,哈哈哈!” 赵飞尘黑着脸道:“俺都说了,也该轮到你说了。你来这干嘛?” 朱妮娅揉着笑疼的肚子喘气道:“真不能和你讲,不然非得杀你灭口啦!当然,如果你非要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她不怀好意的扫量赵飞尘,一对瞳珠幽幽闪光,好像发出能透视的X光一样,瞧得赵飞尘毛骨悚然,摆着手干巴巴道:“算了算了,俺就是个小人物,自个儿尚在苟且偷生,国家大事轮不到俺管,也没那资格。” “这样想这就对了。”朱妮娅笑嘻嘻道:“大妮娅难得看一个人类顺眼,也不想把你干掉。” 赵飞尘犹豫少许,问道:“刚才王司祭是不是塞给你一块蓝玉牌,能不能送俺?” 朱妮娅按紧荷包,一副看强盗的表情:“想得美,知道弄一块蓝玉牌多麻烦嘛?” 赵飞尘也没真指望她能给,轻叹口气,又问道:“当初跟你一起那位甲葵巫祝,后来……怎样了?” 朱妮娅挤眉弄眼道:“怎么,你救了葵姐姐一命,想让她以身相许?正好她换了个新身体,抱起来可软了,还带有你们人类男性特别喜欢的功能哦!” 赵飞尘登时哑然,心道一个机器人,居然添加那种功能,给谁用啊!男机器人么? 他不由想到绿柳山庄里面那群被囚禁的巫女,应该也拥有那种功能,至于原因,实在想不通,莫非巫人的统治者其实是个人类,还是个se鬼,所以才做了一大堆逼真的电动娃娃? 朱妮娅见赵飞尘发呆不理人,自顾自地把小身子往床上一扑:“大妮娅就住你这里了。” 赵飞尘吓一大跳,忙道:“不行,俺还有同伴呢!让她见到你可不好。” ……z=z^2+c…… ------------ 请假一天~ 有事,今天请假~抱歉~ ------------ 第十四章 挑衅 “同伴?”朱妮娅拿怀疑的目光扫量赵飞尘,一对瞳珠幽幽闪光,似乎正在扫描赵飞尘最细微的神情变化和最异常的心跳波动:“是男是女?”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赵飞尘竟一下语塞。夏云如今女扮男装,他当然不好说破,只能拉下脸道:“是男是女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以后不准对俺测谎。”不得不说,这种被人随时看通透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不想说算了。”朱妮娅瘪着小嘴跳下床来,一对眸子恢复如常,黑得纯粹,亮得通透,不像刚才一样闪着渗人的幽芒:“等下俺自己看。” “不要学俺说话。”赵飞尘有气无力的低斥一句,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妮娅气呼呼的嘟着嘴,与他错身而过,摔门而去。 赵飞尘沉默的坐下,抓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心道:“天大的事也轮不到俺一个小人物操心,如今沦落到今天这地步,俺连自己都顾不过来,管她来做什么?”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里面可是飞云门的于沙于长老?”这人有点公鸭嗓子,刺啦啦很刺耳。 “俺……咳,我是。”赵飞尘前去开门:“请问你是?” 门打开,外面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两男一女。叫门的公鸭嗓是个笑眯眯的胖子,年纪和赵飞尘差不多大,一身装束十分奇特,黑衫红靴,配合肥大的体型,活像一只肥鸡。 后面一男一女年纪小些,男俊女俏,皆穿寻常青色修士装,身后背剑,颇有些出尘的剑仙气质,两人肩与肩挨得很近,神情姿态像一对恋人。 公鸭嗓指着自己肥厚的鼻子笑道:“公孙归,忝居松果山长老之末。”又指向后面一男一女:“这两位可不得了,乃是太华门下高弟,孙渭孙仙长和沐明心沐仙子。” 孙渭微笑道:“公孙长老客气,松果和太华毗邻,一贯和睦友好,辈分相通,在下无职无权,一介寻常弟子,实在当不得长老敬称。” 公孙归哈哈笑道:“孙道友果有大家风范,深得尊师赵长老真传。” 孙渭笑道:“家师也曾向在下提过公孙长老,赞誉之意,溢于言表。” 公孙归笑得脸上肥肉直颤,五官都皱了起来,眼睛眯得看不见缝,又跟着吹捧几句。 赵飞尘瞧两人相互奉承竟然没完没了,忍不住腹诽道:“一对伪君子。” “你们说完没有。”那位沐仙子挑着柳眉道:“事情还办不办?” 公孙归笑呵呵的瞄向孙渭,孙渭则潇洒的耸耸肩,以示无奈。 沐明心娇哼一声,不理两人,迈着两条长腿,直接来到赵飞尘面前,俏脸高仰,明明矮赵飞尘一头,竟似居高临下,颇有些盛气凌人:“飞云门?之前甚至都没听过,哪里的阿猫阿狗,来我太华地界,究竟所安何心?” 赵飞尘愣了愣,问道:“什么意思?” 沐明心冷笑道:“装不知道?看来是故意找事了。” 公孙归笑道:“我说于长老,浮山城就在太华山脚,你们飞云门不好好呆在鹿台山清修,突然跑来这边也不打个招呼,是不是有点捞过界了?” 赵飞尘摇头道:“我是应浮山城王司祭之邀,前来观礼选士之比……” 沐明心冷笑着打断道:“什么应邀,王司祭亲口说了,他很久前曾欠下飞云门一个人情,赠与一块玉牌做信物,昨天有人持玉牌找他,要他帮忙安排你们飞云门观礼本次浮山城选士之比,可不是他想邀请你们的。” 公孙归笑呵呵笑的接口:“王司祭也知道这是挖咱们本地门派的墙角,奈何欠下的人情不能不还。你们飞云门或许人丁不旺,所以寄望广撒网多捞鱼,挑些好苗子收入门内。是不是网撒得大了些,别到最后鱼苗没捞到,网到条蛟龙啊!” 赵飞尘哪知道洪三的安排竟会惹出这些事,其实也怪夏云,她毕竟没在江湖上混过,不知道其中诸多规矩和禁忌,如果这次她带得不是赵飞尘,而是方闻剑或夏光光,这件事其实根本不算事,很轻易就能摆平。 赵飞尘可不会处理这类事,有些僵在当场,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落在三人眼中,根本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心里不免更加看轻。 公孙归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说老弟,我此来是为两边做个见证,希望交涉中不要发生不愉快的事,使没理让有理。你们飞云门这次不占理,趁着还能退,尽快退吧!我豁出这张老脸,想必孙道友和沐仙子能给我留点面子。” 孙渭微笑道:“公孙长老的面子,在下一定给,就怕有些人给脸不要脸。” 沐明心不耐烦道:“本仙子哪有功夫耗在这里,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赵飞尘摇头道:“你们所言,都是猜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能说我并没有挖墙脚的意思,观礼时你们大可以在一旁看着,拿贼拿赃,到时再来赶人不迟。连夜赶路,我有些累了,慢走不送。”退后关门。 沐明心气得俏脸通红,一下持剑在手,当头就砍。 孙渭斜步过去捉住她手腕,微笑道:“明心,这里是司祭府,不可乱来。” 公孙归笑呵呵的道:“听府上人说,飞云门另外那位长老一大早出门去了,咱们不如在外面候着,或者他会比较讲道理。” 门后,赵飞尘心道:“就属你这胖子最坏,居然能把威胁的话说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息,还真有一套。” 三人应该十分顾忌王司祭,所以绝不敢在司祭府里打打杀杀,所以拿他没办法,府外就不一样了,公孙归言外之意,是在外面把夏云给堵住,到时打也好关也好,总不会引来王司祭不悦和干涉。 孙渭面现恍然之色,笑道:“毕竟远来是客,邀请他回去招待一番是应该的,别让人家说我们太华派不知礼数。” 沐明心也算明白过来,咬着银牙冷笑道:“是要好好招待一番。” 赵飞尘猛地将门拉开,沉声道:“不用等她回来,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去好好谈谈。” ……z=z^2+c…… ------------ 第十五章 争执 “要谈何必出去……”夏云踏步进院,微笑道:“我看这儿就挺好的。” 她模样本就俊俏,精心扮成男人后更增添显英气勃勃,手握玉箫在胸前,悠然踱步,加上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微笑,又给人种缥缈出尘的感觉,谁见了心中都难免喝彩一声:“好个翩翩佳公子。” 沐明心一对眸子都快放出光来,挂满傲气的脸庞竟变得有些腼腆秀气,细声细气的道:“你……又是谁?” “飞云门,方玉。” 沐明心“啊”了一声,使劲瞅夏云几眼,又转回头去瞄赵飞尘,实在不敢相信这两人居然出自同一门。这边赵飞尘不但装扮土气,神情还木讷,模样也丑,和那边的方玉一对比,简直判若云泥,甚至连英俊潇洒的孙渭都被硬生生比下去。 公孙归迎上去道:“原来是方长老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 “不必……”夏云施施然回到赵飞尘身边:“该听见的,我全听见了。” 公孙归露出尴尬的笑容,他刚才的行为其实很不地道,欺负年轻小子可以,碰上老江湖,图惹人笑话……显然夏云有种独特气质和气场,随便往那儿一站,便使人不知深浅,不敢小瞧。 公孙归熄火,沐明心发痴,孙渭只好亲自出马:“方长老清楚前因后果最好,贵门于长老,没能给我等一个合理解释,反而妄图赶人,实在蛮不讲理,似乎很不将我太华派放在眼里,未知方长老有何解释?” “你……”赵飞尘怒了,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几个咄咄逼人,怎么这会儿反倒变成他蛮不讲理了? 夏云轻扯他的衣袖,拿眼神示意不要做声,向孙渭淡淡道:“解释谈不上,是有些话该说清楚。浮云城不是太华派的地盘,太华山也不是太华派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三位话里话外的意思,把陛下和大夏朝廷置于何地?” 沐明心俏脸色变,公孙归那张胖脸上立马露出冷笑,心道:“看着像个老江湖,原来也是个雏,难怪飞云门近来愈发式微,尽出这种货色,想不完蛋都不行。” 孙渭不动声色道:“夏廷自有夏廷法度,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江湖的规矩自然大不过夏廷。不过,方长老明明身处江湖,偏偏非要拿夏廷的规矩说事,恐怕得罪的远不止我太华一派,传扬出去,整个江湖都要怪贵门不守规矩了。” 任何地方都有规矩,凡有规矩,又必然有明暗两种。 明面上的规矩自然在明面上遵守,其实谁都可以钻空子,如果有人真钻过去,也就不算违规,大家顶多口头谴责两句,私底下或许更多是羡慕,甚至群起效仿。 暗里的规矩没人会在明面上说,实际上绝对无人敢违反,连钻空子都不敢,否则必将遭受群起围攻,远比明面上的规矩更加深严,也更加没人敢越雷池半步。 “江湖上的事不得扯上夏廷”就是一条从没人明说,也没人敢违反的铁律。如果没了这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各门各派怎么从夏廷治下划出自个儿的地盘,维持势力?培养修真士需要大量的资源,没有势力没有地盘的门派注定消亡。 江湖中厮杀,死几个人实属平常,如果每次都引出夏廷干涉,恐怕大半修真士都和赵飞尘一样去死士营呆着了。 只要不闹得太过分,杀了不该杀的人,夏廷也会睁一眼闭一眼……执法剑门部高手再多,平均每个地方也就大猫小猫三两只,根本管不过来。 夏云出身高贵,家破后便自愿加入夏卫呆在军中,一天都没在江湖混过。比起江湖规矩,她当然更熟悉夏卫的规矩,对江湖不多的了解,还是从存在营听到的。 被逮进存在营的家伙自然没有一个守规矩的,又大都对自己过往的经历讳莫如深,所以夏云对种种忌讳并不全然清楚,便犯了江湖大忌还不知自,自顾自的反驳道:“这里是不是夏廷的司祭府?怎么会身处江湖呢?” 此话一出,孙渭终于确定这家伙果真是个雏,连半分虚假的可能性都没有,微微一笑:“方长老说得是,冷静一想,我这次的确来得鲁莽,有机会定当摆宴赔罪,倒时两位长老可要赏光。” 他突然这么好说话,夏云不免有些意外,沉吟道:“赔罪不必,我们当真只是来观礼,绝没有挖人墙角的意思,没有事先告知贵方,全怪我思虑不周,要摆宴赔礼,也该由我来。” 公孙归笑呵呵的道:“这样就好,两边都不伤和气,我这中人也算尽了职责,你们也不用客气来去,酒宴干脆交给我来安排,顺便也邀请些有头有脸的江湖朋友做个见证,皆大欢喜不好么。” 孙渭微笑赞同。 夏云犹豫少许,轻轻点头。 赵飞尘终于忍不住了,皱眉道:“这样好么?” 他是不懂江湖规矩,却晓得鸿门宴的典故,人家前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摆明没安好心,筵无好筵。 公孙归故意无视赵飞尘,笑道:“就定在明天中午好了,振云楼的野味在浮云城首屈一指,地方也大,环境上佳,最适合招待各家朋友。” 夏云偷瞄赵飞尘一眼,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 孙渭和和气气的告辞,沐明心跟着出院时回首一瞥,美眸中充满惋惜。 进屋后,夏云问道:“你怎么看?” 赵飞尘干笑道:“我没混过江湖,当然不晓得什么江湖规矩,不过我晓得一点,既然别人气势汹汹的打上门来,你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服软,你软上一寸,人家就敢进上一尺。” “他先抱歉的,怎是我先服软呢?” 夏云淡淡道:“又答应摆酒赔罪,面子都给了,怎算得寸进尺?人家释出善意,怎好意思拒绝,我们毕竟要事在身,和地头蛇闹起来绝没好处,真能因此多交几个当地的朋友,也能帮助我们找人。” 赵飞尘叹了口气:“是他侵门踏户在先,就算他想道歉,我们也应该先打回去,占了上风,再来决定接不接受他的道歉,哪有随随便便就撤的。” 夏云嗔道:“我看喜欢得寸进尺的是你吧!是你刚才非要和他们拧上,我好心出面替你解围,怎么还怪上我了?” “哪会怪你?”赵飞尘苦笑道:“我是怕筵无好筵,他们或许以为我们好欺负,故意做个大场面,拿我们当鸡杀了儆猴呢!” “我会小心的。”夏云奉命委身于他,当然不想和他起争执,心下却不禁悲哀:“难怪方闻剑喜欢说你脸呆心狠,我之前总不愿相信,没想到真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家伙,唉~果然也非良人。” ……z=z^2+c…… ------------ 第十六章 侮辱 争执后的气氛,自然融洽不起来,赵飞尘在屋内呆不住,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到院中透口闷气。 司祭府的宾客院并不算大,也就四五间房舍,赵飞尘和夏云占了一间,北角僻静处还有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朱妮娅如今就住里面。其他房舍全都空着。 赵飞尘在院中转圈踱步,不知不觉到了二层小楼外,一个神情古板的魁梧大汉不知从哪冒出来,幽灵般出现在楼前,目光紧盯着赵飞尘不放,赵飞尘离得越近,他握刀的手也攥得越紧。 赵飞尘总觉得汉子有点面熟,仔细打量后,发现自己见过这家伙,那时在风宇渡帐外,打扮成王府侍卫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后来进账打晕他的人。 刚才王司祭送朱妮娅进来的时候,旁边跟着不少人,就和送他们进来时一模一样,赵飞尘当时偷窥,注意力全放在朱妮娅身上,对其他人并没仔细看,还以为都是些司祭府的随从,没想到会是朱妮娅的随从,也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巫人。 “退后!”见赵飞尘非但不走,反而停下来对着小楼发呆,魁梧大汉上前一步,刀拔半截,露出锃亮的刀锋,沉声喝道:“这是妮娅小姐住地,非请勿入,请立刻离开。” 赵飞尘非但没走,还饶有兴趣的笑道:“刚才妮娅小姐不请自来,到我屋里见我这个老朋友,我可没说什么非请勿入。” 魁梧大汉手中的短刀又多拔出一截,淡淡道:“妮娅小姐想去哪就去哪,想见谁就见谁,她承认你是朋友你才是朋友,她不承认你还是朋友,你就什么都不是。” 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大汉明显认得他,说不定就是之前打晕他的家伙,赵飞尘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后颈,讥讽道:“妮娅小姐是什么人啊!这么霸气。不承认我是朋友,没关系,我也算和她打过好几次交道了,还真没来得及请教。” 他当然知道朱妮娅是什么人,这会儿声音故意大了些,指望楼里的朱妮娅听到,多少也有点威胁的意思。 魁梧大汉皱眉道:“妮娅小姐是青丘门下,你小子说话小心点。” 赵飞尘愣了愣,旋即会悟这当然是假身份,就和他目前是风云门长老一样,目前青丘山占据修真联盟四灵尊者之朱雀尊者的尊位,和风陵王都平起平坐,难怪王司祭对朱妮娅这般重视。 他不由笑道:“青丘山我熟啊!叶凛,凛子小姐知道么?她好像还是修真联盟的高级执事,凛子小姐待人可和气,倒没像妮娅小姐这般霸气。” 魁梧汉子面不改色道:“妮娅小姐正是凛子小姐的小师妹。” 赵飞尘眼睛一亮,笑道:“刚才院中发生的事,想必妮娅小姐也都看在眼里,不知妮娅小姐明天肯不肯为她的老朋友撑下腰呢?” 魁梧汉子终于色变,冷冷瞪他半晌,不情不愿的道:“妮娅小姐刚刚离开,她回来后,我会把你这番话转述于她,至于明天会不会到场,明天你就清楚了。” 赵飞尘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个针筒,双手捂住露出条缝让魁梧大汉看见,压低声音:“这本是她送我的,请帮忙交还,并告诉她,赵飞尘确是真心相求。” 自针筒亮出后,魁梧汉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好一会才沉声道:“一定转交。”他锵地将短刀完全归鞘,劈手抢过针筒,然后转开视线,似乎连多瞧一眼赵飞尘都不愿意。 赵飞尘不以为忤,笑嘻嘻的踱步回屋。 晚上将要熄灯睡觉的时候,夏云忽然凑近,小声道:“我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你白天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明天振云楼你不要去了,就留在司祭府里,他们就算真的翻脸,也拿你没办法,我一个人去赴宴,想走想留也容易些。” 赵飞尘明知道她这是一番好意,可听了心中实在不是个滋味,任谁被人当成累赘,都高兴不起来的。他又不好把自己已经叫上朱妮娅撑腰的事情说出来,毕竟朱妮娅的巫人身份,实在见不得人。 真要讲出来,需要解释的东西太多,还不一定解释的清楚,赵飞尘也不想自找麻烦,勉强笑道:“真这样,我们在别人眼里只怕更矮上一头,太华派只会变得更加强硬,真要闹得不可开交,咱们在这儿什么事也休想做成。” 夏云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也就没有坚持,叮嘱道:“我看你今天就忘了含改声果,明天要见的人多,千万别再忘了,干咱们这行小心准没错,最好不要留下将来会被人认出来的特征。” 赵飞尘苦着脸点头。他其实注意到夏云的声线早就变了,肯定一直含着改声果,他只是装作不知道,想要蒙混过去。之前不过就轻舔一下,结果……太刺激了,刺激到他都不愿再舔第二回,更别提含到口里了。 第二日,清晨,忽然飘起小雨,天色阴郁的可怕,似乎带有某种不详的预兆。 夏云站在窗边,心神不宁的看着细雨打残叶。 她昨天出去转悠一阵,发现自己果然没经验,将事情想简单了,想在一座城的内外找一个行踪不明,又刻意隐藏的人,如果没有地头蛇的支持,休想办到。加上她直属于洪三这一条线,按夏卫的规矩,她不能与其他夏卫有任何横向联系。 难处本因赵飞尘没带旋风匕而起,打乱了她亲近王司祭的计划,赵飞尘又三两句与太华派起了冲突,让事情变得更加难办。如果不能将附近最大的门派太华派搞定,就算后来从王司祭手中获得蓝玉牌,只怕也照样寸步难行。 更因夏卫要求自己委身赵飞尘,事关家人安危,夏云只能提着万分小心,别说当面指责赵飞尘,甚至都不太敢给他脸色看,只能肚里暗生闷气。更不知道今天中午的席宴会碰上何种难堪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对于她这种人,夏卫有严苛的规矩,不完成任务的后果很严重,严重到她只能殚心竭虑,不敢有丝毫轻忽。 一个年纪不大的青袍男子在夏云的注视下,举着把伞走入宾客院,也不敲门,大咧咧的站在院中,叫道:“飞云门的方长老于长老可在?在下太华派弟子,奉孙师叔之命,给两位送请柬。” 说完后,将请柬随手甩在门外,像怕淋到雨一样,急匆匆走了。 仅凭这人的态度和行为,就知太华派更本没将飞云门瞧在眼里,如果赵飞尘和夏云真是飞云门长老,这其实算是莫大的侮辱。 夏云轻叹口气,知道中午的席宴只怕会更加难熬。 ……z=z^2+c…… ------------ 第十七章 锋芒微露 事情一向具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不同的立场看待同一件事,得出的结论或许截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赵飞尘根本没有当杀手的自觉,打心底就不想为钱杀人,纯是寄人篱下,又自忖没本事脱身,身不由己罢了。所以在他看来,与太华派起冲突这件事,一来的确不爽,二来也可以帮他解套,情况搅乱了,或许不必被迫杀人。 而在夏云看来,夏卫交代的任务完成与否,直接攸关她家人的生死荣辱,为了这个,她连自己都卖了,还有什么气忍不下,什么屈辱受不了?所以她是真心不想与地头蛇的太华派起冲突,事情闹大了对她绝没好处。 她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在振云楼受什么样严苛的对待,能忍就得忍,不能忍也得忍,就算不能和太华派拉好关系,也不能让他们拖自己后腿。 两人怀抱不同的心思,走在相同的街道上,共撑一把伞。可惜夏云女扮男装,赵飞尘改扮的模样又实在太丑,一俊一丑对比鲜明,虽然街景古意盎然,还飘着朦胧细雨,依旧看不出半点杏花微雨落,白衫共迷离的诗情画意。 虽说受邀赴宴,太华派连个马车都没派,甚至连个领路人都没有。司祭府倒有熟路的仆役,偏偏一水儿的摇头,似乎得了王司祭的吩咐,不得以任何形式掺和江湖事,两人只好自己找路问路。 街上下着雨,路人自然不多,肯冒雨给外地人指路的好心人更少,还是夏云熟门熟路,掏一袋银钱悬赏,这才有个蹲在街边躲雨的痞小子笑嘻嘻的跑来接赏钱。 痞小子年岁不大,口齿伶俐,十分讨喜。虽说衣衫破旧,人还算干净整洁,笑容很灿烂,眼睛很明亮,左颊还有个酒窝。或许遇上肥羊的关系,热心的过分,听两人要去振云楼,便说离得有些远,他可以帮忙叫辆马车,当然,车钱另算。 修真士当然不会在乎银钱,夏云很大方的又掏出一袋,直接抛到痞小子怀里,不但要车,还要好车。 痞小子很有眼力价,知道什么样的肥羊能宰,什么样的肥羊他宰不起,老老实实叫来一辆车。果然是好车,精致豪华,车夫也算老实,没有漫天要价。 能叫来这种马车的人,显然不会是个单纯混街面的小痞子,夏云对他起了兴趣,特意人叫进车厢问话。 三句两句下去,夏云非但没能从痞小子嘴里套出什么话,反而被痞小子弄清了她叫自己上车的目的。 “小少爷是不是想找什么人?”痞小子这句话问出来,夏云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自认问话很小心,实在想不到怎会被一眼瞧穿目的。 痞小子打量夏云的神情,笑道:“小少爷一看就是高贵人,又不是本地人,能找上我这四六不靠的小混混,不是问路就是问人,既然路已经问过,还拉我上车,当然是想问人。” 夏云脸色好看了些,嘴角溢出一丝微笑:“我有预感,你要发财了。” 痞小子眼睛更亮了,拍着胸脯道:“小冬子别的本事没有,就对这浮云地界滚瓜烂熟,小少爷不是一般人,要找得人当然也不一般。价钱好说,最后找到了人,小少爷看着喜欢给,如果找不到人,我自个儿麻溜滚蛋,绝不给您惹麻烦。” 夏云淡淡道:“可惜我还信不过你。” 小冬子笑道:“混帮派讲究投名状,没开个瓢见会血,当然谁也信不过。小少爷只管划下道来,能做的自然赴汤蹈火,不能做的我也不会不自量力。” 他虽然满口黑话,实则条理分明,人又伶俐,夏云瞧了喜欢,笑道:“也用不着你打打杀杀,我且问你,你知道太华派么?” 小冬子小心翼翼问道:“小少爷问太华山的仙人,是……是找场子还是砸场子。” 夏云微笑道:“如果是砸场子,你就要麻溜滚蛋了?” 小冬子干笑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咱们蝼蚁一样的人儿,当然只有抱头逃命的份。不过说回来,太华山的仙长倒也时常下到咱这浮云城,都很和蔼,就和小少爷一样,不摆仙人架子,他们自个儿不说破,谁也不知道身份……” “但……”赵飞尘忽然出声打断:“你一定知道。” 小冬子讪笑不语。 “你难道不清楚太华派正在振云楼大肆摆宴?请的还不是普通人,人数不少,动静应该小不了。如果连这你都不知道,也好意思自诩对浮云地界滚瓜烂熟?你又知道我们正好要去太华楼,还向你问及太华派……” 因为不适应麻口的改声果,赵飞尘说话有些含糊,语意却异常尖锐:“我看你挺机灵的,难道没有任何联想?还是故意装成没想到?别扯有的没的,问你什么就答什么,答不出来你滚蛋,答出来了我付钱。” 小冬子脸上再也挂不住笑。他没啥大学问,市井间的小智慧不少,深知咬人的狗的确是不叫的,一旦发出声音,说明已经咬上了你的脖子。赵飞尘这番话,正是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使他完全没法岔话胡混过去。 太华派摆宴振云楼,两人恰好叫马车去振云楼,还问及太华派,傻子都会联想到两人是去赴宴。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 他要么否认自己根本不知道太华派摆宴振云楼,要么承认自己是个傻子。不管怎么选择,都证明他是不可靠的,至少也说明他没自己吹嘘的那么有能力。逼得他要么立马滚蛋,要么实话实说。 小冬子自幼在街面上打滚,头次碰上个明显不怕挨宰,甚至希望被宰的大豪客,他当然想赚钱,赚大钱,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强笑道:“大爷到底想知道什么,小冬子知道一定说。” 赵飞尘向夏云投以眼色,示意她可以随便问了。 夏云则还以眼色,表示还是你来问。 她如今也算清楚了,赵飞尘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难怪之前能将方闻剑这个老江湖逼得不得不低头服软。虽然方闻剑面上死活不认输,实际上几人都清楚,方闻剑不但输了,还输得很惨,空有远超赵飞尘的武力,却连反击心思都提不起,真真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没有发挥空间的时候,赵飞尘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算得上懦弱胆小,让人打心眼里瞧不起,如今夏云的想法彻底转变,这家伙就像藏在瓦砾堆的宝珠一样,只要给他机会,立刻就能展露出逼人的光芒。 ……z=z^2+c…… ------------ 第十八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到底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咱俩谁付谁钱啊?” 赵飞尘回想平常方闻剑的嘴脸,尽量装出一副老江湖的模样:“关于太华派在振云楼摆宴,你知道什么说什么,比如有什么异于平常的地方。另外,我们长了眼睛,最好说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否则别怪拿不到钱。” 小冬子变得有些愁眉苦脸,开始觉得这钱不好赚了。 他抓耳挠腮一阵,咬唇道:“如果非要说异常的地方,看场面不像摆宴请客,倒像堂口摆香案开香堂,还请来友帮助阵,似乎要给谁一个下马威。去年西街黄大佬就这样对付新起的南街刘老大,大家群起强逼,刘老大只得留下一只手……” 夏云神情微僵,亏得妆浓,并不明显。 赵飞尘暗忖修真士该不会一副黑dao做派吧!心中有些发虚,故作轻描淡写的问道:“哦,都有哪些友帮?” “都是浮云地界的大小仙门……” 小冬子掰着指头道:“五行门,中条派,松果派,当然还有太华派,都是大仙门,在城中常驻仙师,谁自认有选士天赋,都可以上门去试试,说不定真被瞧中,从此踏出凡尘。还有一些小仙门,选比时才露面,但不是年年都来,所以……”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显然对些很少现身的小修真门派,并不太熟悉。 赵飞尘和夏云相视一眼,看来太华派的孙渭、沐明心和松果山的公孙归,都是常驻浮云城,替自家招收弟子的人,当然不允许被别人挖墙脚。 难怪自己两人的到来,引起他们这么大的反应,如果换个不是选比的时间,他们未必会如此咄咄逼人。 事情麻烦了,夏云脸色很难看。如果昨晚赵飞尘那番话还属猜测的话,如今已经可以肯定,人家之所以摆宴,一定是为了杀鸡儆猴。可以想象,其他几个大门派也一定与太华派同仇敌忾,借着这个机会,把所以小门派都赶出局。 赵飞尘定了定神,又问道:“他们人数多么?” 夏云偷瞟他一眼,心道:“原来你也慌啊!” 小冬子露出奇怪的表情:“当然不多啊!仙师又不是地里长的白菜。城里的仙师最多的时候,满打满算,就算加上司祭大人,也未必能坐满一张圆桌。” 赵飞尘“哦”了一声,有些不太相信,他总觉得修真士真就像白菜一样,遍地都是。像在风陵城,他见到的人就没几个不是修真士,还个个厉害得吓死人,比如管中窥那个人形重铠自走炮,还有他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风夜心。 夏云轻声解释道:“咱们来得……那里不一样,平常地方上,能找出十名修真士都算了不得的大城了,大半修真士都分散各地,要么在夏廷任职,要么在自家山门。太华派勉强算大派,正儿八经的修真士顶多十来个,更多只是选士。” 她来之前找洪三做过功课,对浮云城附近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 赵飞尘忍不住问道:“昨天那三个家伙,选士还是修真士?” 夏云垂目道:“太华派那对男女是上品选士,松果山的公孙老头稍微厉害一点,是位低阶修真士。” 这是来自于夏卫的情报,应该不能说的,但不知为什么,赵飞尘一发问,她就忍不住说了。 “看起来一个个牛逼哄哄的,原来是些样子货。” 赵飞尘立刻轻松下来,早在阳山镇的时候,他那时啥都不懂,还不仗着圣言术硬干过风宇渡这个选士。 他才不信经过战场洗礼,又玩命修炼的自己,还敌不过几个选士加低阶修真士,就算以寡敌众,真打不过总能逃得掉……度人经最善逃跑,乱窜起来连方闻剑都追不上。当然,他也没下死手,因为飞去来式根本例无虚发,怎么躲都没用。 夏云皱眉道:“不可大意,更不可轻启战端,那几个门派都在附近山中,真要打伤甚至打死他们的人,附近几个门派加起来,十几个修真士还是凑的出来的,真惹出一两个中品修真士,足够你我受的。” 赵飞尘呆了呆,又想到方闻剑和夏光光,那两个家伙好像就是中品修真士,人家想玩儿一样戏耍他,他居然连还手之力都没,不由郑重点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一旁的小冬子则脸色阴晴不定,忽然猛一咬牙,突然跪下磕头:“请……请两位仙师收我入门,我……我会烧水做饭洗衣服,还会……会会叠被铺床……” 赵飞尘和夏云被他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待听到最后一句,都不由笑了起来。赵飞尘打趣道:“你会铺床?我还会睡觉呢!哈哈。” 夏云轻笑着摇头:“看得出来,你很机灵,应该早猜到我们是修真士,刚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这样?” 小冬子老老实实道:“之前认为两位仙师惹上太华派,不死也要脱层皮,我哪敢触霉头,如今看两位依旧谈笑自如,就知道出身不凡,不惧些许麻烦。小冬子命苦,又总不服输,难得碰上大好的贵人,不试上一试,死也没法瞑目。” 夏云淡淡道:“是么!你真当我们是贵人?” 小冬子惨然道:“如果现在还不试上一试,事成之后,两位仙师恐怕要杀我灭口,小冬子有年幼的弟弟要养活,还不能死。” 赵飞尘笑道:“谁说要杀你灭……” 他忽然住嘴,因为夏云脸上突然浮现的神情,明明白白的显示小冬子并没有猜错。 夏云垂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你面前话说多了,所以才要灭口?” “是。” 夏云轻轻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我们身边,如果尽心办事,又办得好,事成之后我会考虑带你走。” 赵飞尘觉得她似乎在骗人,嘴巴张了张又紧紧闭上。 车厢彻底沉默下来,车轱辘桀桀的压路声有规律的响着,就像绞在脖子上的麻绳,一点点的收紧,死寂的气氛,令人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车夫大声道:“两位大爷,振云楼到了。” ……z=z^2+c…… ------------ 第十九章 以嘴会友 抵达振云楼,赵飞尘和夏云带着小冬子下了马车,进到楼里,一楼大厅坐满了人,显得有些吵嚷,泾渭分明的坐了两边。 一边服色整齐,青黄红黑四方人,似乎代表四个本地的大门派,过道另一边人数差不多,服装甚杂,打扮成什么样都有,显得乱糟糟的,明显是些互不统属的小门小派。 三人一踏进门,立刻受到两方的瞩目,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也叫人数不多?打眼一扫,随便数数也有三四十人。赵飞尘狠狠瞪了小冬子一眼。 夏云知道他很没常识,凑他耳边低声解释:“每个门派里都有些低辈弟子负责打杂跑腿充门面,因为资质不高,大都只会一两手吓唬人的道术,当不上选士,没比寻常人厉害多少,不用在意。” 赵飞尘立刻有了底气,他连体魄远超的巫蛮都可以割草般杀,当然不怕这些连选士都算不上的人。 夏云声音虽小,但因众人都安静打量他们的关系,还是有不少人听得清清楚楚。 黄衫人那边传来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两位是飞……飞,诶,飞什么来着?” “飞云门。”旁边有人笑着接口:“听说在鹿台山那边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难怪楚师兄不清楚。” “对对,是叫飞云门,他俩好像还是什么长老?” 这楚师兄明明扯着嗓子说很大声,偏偏故意凑到旁边人耳边,做悄声状:“既然是长老,想必资质超绝,哪像咱们还需用道术来吓唬人,人家仅凭一张嘴就能把人给活活气死,你说厉害不厉害?” 四大门派这边轰然大笑,杂派那边也传来不少笑声。显然夏云口气太大,并且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偏偏又是实情,他们这些人就是这种情况,听了当然不舒服,加上那位楚师兄又说诙谐有趣,不由纷纷起哄。 “厉害,当然厉害,小弟嘴上功夫实在不行,别说气死人,笑死人都做不到,惭愧惭愧。” “我看不应该叫飞云门,应该叫飞嘴门,一手飞嘴绝技,已经打遍鹿台无敌手,所以才来咱这浮云山地界,想以嘴会友,以嘴服人,说不定哪天就能获得洪荒第一嘴的美名,威震江湖,千古传颂。” 杂派那边也有人坏兮兮的笑道:“哪有什么以嘴会友,以嘴只能会女友,你们千万小心自家的师姐师妹,别被人家以嘴给服了……” “胡说八道……”四大门派这边立刻有人打断道:“也只有某些出身杂门小派的女子才不懂自尊自重,作风随便,令人不齿……” 这一下像点着了火药桶,杂派这边怒不可遏,大肆叫嚣,四大门派这边当然忍不下气,反唇相讥,没一会儿两边人便拍桌子踹凳子,纷纷挺身而起,互指怒骂,就差开打。 还呆站在门口的赵飞尘一脸懵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两边刚还一致针对他们,转眼间就对吵起来,居然完全把他俩给忘了。可见双方矛盾之深,已到了迸颗火星就爆发的程度。 “安静。”一个面容枯槁的黄袍老者缓步下楼。 厅内顿时如他所言,彻底安静下来,显然这老者颇有威严,而且大家都认识。 刚才那个楚师兄忙起身迎上去,唤道:“秋师伯,您老怎么下来了。”众黄衫弟子跟着一齐行礼。这四个门派似乎辈分相通,同样口称师伯。 对面杂派众人居然也跟着行礼,叫法却杂,有人叫秋老先生,有人叫秋大先生。唯一相同的是,态度都十分尊敬。 夏云见到此人,似乎狠吃一惊,轻轻拽了拽赵飞尘的衣摆,比口型道:“上品修真士。” 赵飞尘“啊”了一下,心中又开始发虚了。 秋姓老者脸色木然,向那楚师兄道:“来者是客,怎可无礼?你身为三代大师兄,竟不为一众师弟妹做表率,反而当先挑衅,惹起纷争,已触犯门规,回山后自去领罚。” 那楚师兄露出懊恼神色,垂头丧气的低声应是。 余人皆噤若寒蝉,连为他求情都不敢。 在诸人恭敬行礼中,秋姓老者走到赵飞尘、夏云面前:“两位是飞云门长老?” “正是。”夏云行礼道:“后学末进方云、于沙,见过秋大先生。” 赵飞尘愣了愣,学她行礼。 秋大先生锐利目光扫过两人,缓缓道:“鹿台山飞云门隐世多年,早不出江湖,大家本以为式微,没料到当年以脾气暴躁著称的‘狂风剑’古伊古先生竟然真沉得下气,潜心这么多年,替飞云门调教出两个佳弟子。” 赵飞尘有些心慌,心叫糟糕,这老头居然认得飞云门的人,听他口气,那个叫古伊的家伙在飞云门地位似乎还不低,自己不会露馅吧! 夏云不动声色道:“敝派古掌门早在十年前仙逝,现任掌门乃是师祖后收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等恩师,洪讳非凡。我等此次出山,正是领奉师命,不可闭门造车,需在江湖中历练闯荡一番。” 赵飞尘稍松口气,心道:“原来你早有准备啊!洪非凡?是说洪三那家伙么?” 听到古伊十年前去世,秋大先生居然没有意外,反而流露出追忆缅怀的神色,待听夏云说完,叹气道:“方闻剑的事,老夫听说了。当年古伊不顾江湖非议,非收留这个截教判教弟子,落此结局,也是咎由自取……唉!” 赵飞尘再次一脸懵比,这里面又有方闻剑啥事啊? 夏云轻声道:“不管外人怎么看怎么想,方师兄始终是我们飞云门的大师兄。” “不错,现在倒有点当年‘狂风剑’的张狂风范。”秋大先生枯槁的面容微微苏展,似乎隐约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你说你们出身风云门,来手狂风飞剑让老夫看看。” 赵飞尘眨眨眼睛,终于晓得为啥他们要用飞云门的身份了,原来方闻剑教他的狂风飞剑居然是飞云门的独门绝技,这套假身份,当真编得天衣无缝。 夏云果然向他努嘴道:“于师兄主修我派飞剑,修为还浅,尚算入门,请秋大先生点评。” 赵飞尘“呃”了一声,小声道:“俺……咳,按理说晚辈不该对老先生出手,飞去来式又剑无虚发,所以那个……” 秋大先生挑起眉毛,淡淡道:“当年古伊尚且不敢在老夫面前自傲其剑无虚发,你只管出手便是。” ……z=z^2+c…… ------------ 第二十章 威胁 秋大先生让赵飞尘出手,赵飞尘犹豫一下,望向夏云。 他心里其实略有些埋怨,正因为夏云除了丢个他一个风云门长老的身份外,具体细节和相关情况居然连提都没跟他多提半句,弄得他如今两眼一抹黑。 也正因完全不知情况,一遇上事,当然不知轻重,不晓分际,没有夏云明确示意,他连丁点事、半句话都不敢自行决定,生怕露陷。不过稍往深里细想,或许夏云正是有意造成这种局面,好让他亦步亦趋,只能跟着指挥棒起舞。 面对赵飞尘眼神询问,夏云轻轻道:“秋大先生是年高德勋的前辈,修为高深,也是我派先掌门故交,他让你出手你出手便是,无妨的。” 赵飞尘点点头,稍退两步,扬手动唇,掌心迅速凝出一柄锐芒晃眼的银色剑胎。 酒楼大厅内顿时更加安静,厅内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俗话说行家一出声,就知有没有,厅内这些人都是各派的低辈弟子,虽然算不得真正的行家,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起码观摩过师门长辈施展道术绝艺,赵飞尘仅凭这小小一露手,已经明确无误的表明他的修为稳稳超过厅内大半人等。 看到熟悉的剑胎,秋大先生有一瞬的恍惚,好友的音容笑貌似乎眼前浮现。 飞去来式脱手电射,几步距离转瞬即至,快得好像瞬移,陡然出现在秋大先生双眼之前,激起的剑罡迫至眉睫,连瞳珠都像水面一样荡起波澜。 剑芒迫至,秋大先生竟然无所动作,黄衫众人不由发出惊呼,那个楚师兄反应最快,狂叫一声,直接撞翻身前木桌,大步飞腾,半空已经挥掌,掌心凝聚黄芒,不过这黄芒相比飞去来剑的璀璨剑胎,简直算得上微弱无光。 赵飞尘也有点傻眼,他哪想到秋大先生居然没做出反应,可惜狂风飞剑本就纯攻无守,易发难收,他又没练到炉火纯青收放自如的程度,两人又只相距几步而已,这时别说住手,想将剑胎带偏都来不及了。 秋大先生似乎发觉厅内的骚动,微微摇头,忽然往面前抬手。 赵飞尘目瞪口呆中,飞去来剑仿佛被他恭恭敬敬送到秋大先生面前一样,竟被随手摘下,随意的抓在手心。 剑胎像条离水的鲜鱼,不住扭摆,拼命挣脱。秋大先生右手则包裹着慑人的黄芒,与银芒相抵,黄芒像层层收紧的渔网,把剑胎勒得光芒愈淡,转眼间变成条动也不动的死鱼,然后似冰融水,迅速消散殆尽。 那个楚师兄这时才冲到两人身边,见此情形,哪还不晓得自己干了件蠢事,讪讪然的散去掌心那抹黄芒,干笑道:“秋师伯果然道法惊人,那个那个,嘿,弟子眼神不好,想凑近些观摩师伯神威,一激动,没收住那个……脚,哈!” 厅内发出一片低笑,他那些师弟师妹则个个脸色古怪,似乎都在拼命憋笑。 赵飞尘忍不住斜眼,心道:“论爱胡说八道,你比方闻剑也差不多了,不过那家伙不管怎么胡说八道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没皮没脸的,绝不会觉得半点尴尬,这点你就差远了。” “蠢货。”秋大先生低骂一句,板着脸道:“还不闭嘴退回去,丢人现眼。”语气和神情似乎很严厉。 赵飞尘隐隐觉得他并没有生气。不管这楚师兄怎么鲁莽外加胡说八道,一认为自家师伯遇上危险,想也不想就冲出来,仅凭这点,就说明此人不坏。 秋大先生不再理会那楚师兄,目光转向夏云,微微颌首,道:“你这师兄修为不错,难怪洪掌门放心你们出来行走江湖。撇开你们一派长老身份,也够资格上楼了,随我来吧!” 厅内诸人顿时一片哗然,什么样人够资格上楼?除了一派掌门肯定够资格外,其余人想要上楼,要么在门派中任职,比如长老执事之类,要么有修真士的修为。 照秋大先生的意思,飞云门这几个居然是修真士?看着年纪才多大一点?不太可能吧! 若非出自秋大先生之口,肯定不会有半点虚假,在场谁都不敢相信。他们大半人人苦修十几年连选士都不是,当然不相信有人居然这么年轻就有修真士的修为。 秋大先生目光转向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冬子,问道:“他也是飞云门弟子?” 夏云面不改色的道:“尚在考察,还未正式入门。” 秋大先生点点头:“他留在这里。你们跟我走。” 夏云略一犹豫,缓缓点头,向小冬子道:“这里都是你的师兄师姐,谨记谦逊,多听多学,少说少动。” 赵飞尘听出其中浓重的威胁意味,很有些不以为然,心道换成是他,肯定趁机溜了。 小冬子轻嗯一声,找了张尚未坐满的桌子,老老实实坐好。 两人则跟着秋大先生上楼。赵飞尘上到楼梯半截,往下面大厅偷瞟一眼,发现以那个楚师兄为首的一群人已经把小冬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正七嘴八舌的问着话。就算他真有心想跑,恐怕也没机会了。 直接错过二楼,上到三楼顶阁,这里远比楼下大厅小上不少,因为只有十来人在座的关系,反而显得空空荡荡。 上首主位摆有四张红木椅,空了三张,只有一人在座,是个面色阴婺的青袍老者,脸颊干瘦,留这个山羊胡子,面带冷笑。 下首左右各有两排椅子,基本坐满,年岁大都不小。同楼下大厅一样,右手边服色整齐,青黄红黑,左手边服装甚杂,彼此间隔很开,泾渭分明。 孙渭和沐明心赫然在座,不过敬陪右排末尾,显然在这二楼里面,他俩地位和年纪一样都是最低。 诸人的视线都落到赵飞尘和夏云身上,四大派这边戒备神色更浓些,显然不喜欢又多出个小门派来挖自己墙角。杂派这边则怀疑神色更浓些,显然既希望有人帮忙一同搅局,又对这两个小年轻不抱太大希望。 青袍老者拍了拍扶手,冷笑道:“秋师兄,这两位便是和你沾亲带故的飞云门长老么?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凡。但把他们夸成修真士,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这两个弟子似乎有些不服气,他们区区上品选士,不妨向飞云门高第讨教。” 赵飞尘立刻感到扑面而来的敌意。 秋大先生皱眉道:“端木掌门,你这两个关门弟子都获赐贵派镇派法宝,就算对上老夫都有自保之力,是否有些不公?” 端木掌门正色道:“法宝也是实力,如果他们也拿得出一件两件,我也没有话说。”面向赵飞尘、夏云道:“怎么,你们掌门让你们出山闯荡,就没赐予几件法宝防身,不怕学艺不精,没法自保么?” 赵飞尘心道:“看你这副又垂涎又威胁的模样,莫不是想逼人拿出什么法宝,然后出手明抢?” ……z=z^2+c…… ------------ 第二十一章 无耻 Ps:发现bug,孙渭和沐明心的辈分已改为端木掌门的徒孙。 ……z=z^2+c…… 端木掌门的敌意很明显,赵飞尘默不吭声。 他纯是两眼一抹黑,不清楚夏云的安排,怕多说多错,只能干等夏云发声。 “在下师兄弟此次出山,乃奉掌门之命,意在广结善缘,多交朋友,并非要与谁为敌。” 夏云想尽量避免冲突,能忍则忍,轻声道:“太华派乃名扬洪荒的修真大派,端木掌门更是闻名遐迩的前辈名宿,今得见仙颜,已是预料外的幸事,怎敢与大派门人较技论法,不可不可。” 如此软弱的口风,不光赵飞尘听了侧目,连有心帮衬的秋大先生听了都直皱眉,在座其余人等,皆目露嘲讽,尤其左手边在座的几个小派掌门长老,更是心中鄙视,一脸不屑。 端木掌门嘿嘿一笑,摸着颌下山羊胡,不做声了。 孙渭起身轻笑:“方长老所言差矣,同道间比较术法,乃我修真界行之有年的惯例,旨在取长补短,不可故步自封。孙渭不才,三年前才过选士之比,乃我派三代微末弟子,不值一提,能向贵门长老请益,也是弟子之幸,请万勿推辞。” 公孙归笑道:“孙师侄果有大派风范。修为精进,更是一日千里,区区三年,便晋级上品,资质之高,洪荒罕见,同明心师侄堪称浮云双绝,可见端木掌门慧眼识珠,兼教诲有方。方长老切莫推辞,提携后进也是我等修道中人应尽责任。” 他在左边座次位列第三,论地位辈分远在孙渭之上,早前居然称其道友,如今正式场合才称呼师侄,又明捧太华,暗贬飞云,谄媚之意,再明显不过。 端坐上首的端木掌门露出微笑,向公孙归轻轻颌首。 坐公孙归身侧,座次第二的红袍老者冷哼道:“公孙老龟,果然无耻。” 公孙归胖脸上依旧堆满笑容,连眼皮都没眨下,似乎浑不在意。 端木掌门眯起眼睛,冲着红袍老者皮笑肉不笑:“怎么?唐长老,你们中条派对提携后进这点上,有不同看法?” 红袍唐长老的脸涨得和他红袍一样红,重哼道:“有看法不敢,我只是看公孙老龟很不爽,老想揍他一顿,这是私人恩怨,与门派无关。” 端木掌门捻须笑道:“唐长老与公孙长老稍有嫌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不过两位长老都识得大体,无不竭力维系我浮云四派多年的深厚友谊,气度风范,也同样众所周知,令人钦佩。哈哈……” 他仰天打个哈哈,目转秋大先生,淡淡道:“五行门同样也是浮云四派之一,尤其秋长老年高德勋,浮云地界,谁不敬重?贵门掌门年纪尚轻,修为尚浅,正需要秋长老这种老成持重的名宿时时教诲,提携后进这四字,想必深有体会。” 秋大先生闭目沉默少许,缓缓睁眼道:“老夫不反对提携后进,但对法器法宝论不以为然。修道先修德,德行不配修为,过度看重法器法宝,修真到头仍不免一场美梦一场空。既要指导晚辈,当纯论术法,法宝再强,也与自身修为无关。” 端木掌门神情微僵,好一会儿才点头道:“秋长老言之有理,不过若不用法宝,难免让飞云门两位长老落下以大欺小的恶名,反倒不美,不如这样,让我这俩徒孙一起请益,也算两全其美,秋长老以为如何?” 秋大先生显然地位极高,这一拉下老脸非要力挺赵飞尘和夏云,以端木掌门的霸道蛮横,仍不敢和他正面拧上,总算稍稍松口。 孙渭和沐明心名为上品选士,其实只是尚未来得及参与今年的府选,不算正式修真士而已,实际上拥有低阶修真士的修为。端木掌门认为他们以二敌一,绝无输理,只不能胜得畅快淋漓,杀鸡儆猴的效力稍差罢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秋长老淡淡道:“老夫怎能代飞云门回答,端木掌门自可问两位长老同不同意。” 端木掌门明显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夏云知道无论自己如何示弱恭维也没用了,叹了口气,道:“端木掌门开了金口,方玉怎敢不从,还望不要争出火气,伤了和气总归不美。” 端木掌门笑道:“两位长老修为深厚,怎有失手之虞?反倒我这两徒孙修为尚浅,手上若误失轻重,还望谅解。”翻译成白话:只准我打伤你,不准你打伤我。 赵飞尘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连最没底线的方闻剑都没这样不要脸。 那位中条派的红袍唐长老又发出一声重哼。 端木掌门眯起的眼缝中闪烁冷芒:“唐长老似乎有话要讲?” 唐长老冷冷道:“没有,城里灰大,老塞人鼻子,讨厌的很,弄得我一口浓痰不上不下的,总想吐谁脸上。” 只要他不敢明着反对自己,端木掌门也不想和这脾气火爆的中条长老真闹拧了,干笑道:“唐长老的个性,还……还是这般直爽,哈哈。” 公孙归不自然的扭动屁股,很想离唐长老远点再远点。两人素有间隙,唐疯子待会儿真要不爽到极点,碍于门派利益,不敢得罪端木掌门,恐怕又和往常一样,把自己变成他的出气筒。 端木掌门转动目光,浮云四派已经没人反对,杂派那边有人冷笑有人讥嘲,就是没人声援,都一副等看好戏的模样,显然并不看好飞云门二人,不会为他们出头,心中乃定,笑道:“渭儿,明心,还等什么?快向两位飞云长老请教。” 夏云上前半步,等待二人出手。 她修为很高,绝不会弱于方闻剑和夏光光,又是死士营搏杀出来的人,如果是争生死,就算拼上个上品修真士也未必一定会输,想胜两个小字辈简直不要太容易,只是担心是事闹大了,得罪地头蛇影响自己的任务,并非真的怕了太华派。 孙渭目光微闪,忽然轻笑道:“师祖,弟子有个小小的请求,弟子一见于长老就倍感亲切,很想获他亲自教导,还望于长老不吝赐教。” 夏云脸色变了,名义上她和赵飞尘都是飞云门长老,理应修为差不多,实际上两人差得可远了。孙渭肯定不晓得两人差距很大,纯是看她抢先出面迎战,便猜测赵飞尘相比之下会更弱一些。 顺风仗都要找软柿子捏,这家伙好阴险,果然和端木掌门一脉相承。 ……z=z^2+c…… ------------ 第二十二章 一不小心成了邪道 孙渭当面选人搦战,摆明瞧不起人,柿子专找软的捏。赵飞尘脾气还算不错,也受不了这种气,心下不免暗怒,可是夏云始终没有作声,赵飞尘担心又像没带旋风匕一样,打乱人家预定的计划,所以只好强忍。 端木掌门摸着山羊胡子,笑道:“既然渭儿对于长老倍感亲切,想必冥冥有缘,修真中人讲究缘法,一向顺天而不逆天,于长老,你觉得呢?” 赵飞尘拿眼去瞧夏云,夏云轻叹一口,微微点头,倏退至他身边,轻轻道:“不准见血。” 赵飞尘闻言一呆,他练得最熟的就是狂风飞剑的起手式飞去来,偏偏飞去来式剑无虚发,不见血不空回,除非像秋大先生那样深厚修为,一招手便完全破去,否则保管一剑一个窟窿,想不被扎透都不行,这不是强行废掉他最强的手段么? 孙渭和沐明心在厅正中站定,男左女右。 孙渭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温雅笑容。沐明心则满目不屑,拿着下巴瞧人,虽然她的下巴很圆润,脸蛋更很好看,架不住一脸高傲神气,使人瞧着很不爽。 赵飞尘现在就极度不爽,不光因为孙渭那副怎么看怎么讨厌的伪君子模样,也不光因为沐明心鄙视的神情,更因夏云的要求实在有些过分,自己岂非只能仗着度人经挨打? 孙渭拔出背后长剑,持剑侧身,英俊的模样加不俗的气度,当真有几分剑仙风采,微笑道:“剑名四方,方口钝锋,乃师尊亲赐法器而非法宝,请于长老赐教。” 沐明心也持剑在手,娇哼道:“剑名千仞,尚未正式开锋见血,于长老小心别被刺到。” 看她不情不愿的模样,似乎嫌弃赵飞尘血脏,怕玷污了她的宝剑。 赵飞尘没带旋风匕,只能空着手道:“嗯……那就开始吧!”脑筋急转,想着该怎么办。 “怎么,于长老打算空手教导我们么?”孙渭脸上笑容依旧在,只是稍显冷。 沐明心也俏眸发寒,显然认为赵飞尘简直目中无人。 赵飞尘忽然眼睛发亮,老气横秋的道:“我是剑修,凡出剑必伤人,既是教导,伤了你们也不太好,点到即止就行了。” 孙渭脸上笑容微僵,有些惊疑不定的扫量他。夏云也目露惊异,显然想不出赵飞尘除了挨打和闪躲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厅内诸人本以为这是一场结果注定的无趣比试,听赵飞尘口气这般强硬,似乎信心十足,不由起了兴趣,一个个凝神观看。 孙渭心思多疑,尚在犹豫,沐明心已经按捺不住,娇喝道:“这可是你说的。”扬手举剑,剑转流光,冥放青芒。 千仞剑一下子漂浮,掌心悬停,似乎下一刻就会冲天而起,然后流星般横扫,击溃沿途一切阻碍。 “环火起腾……”赵飞尘笑嘻嘻的将手一招,嘴唇微动:“索散灵氛。” “散灵索!”端木掌门大惊失色,猛地起身喝道:“千万不要反抗!” 别说反抗,孙渭和沐明心甚至还不知道发了什么事,就连人带剑被一圈圈泛着光芒的红索捆了个结结实实,连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两人皆一脸骇然,唯一还能动的眼珠乱转,显然都还没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在场诸人顿时一片哗然,面面相觑少许后,又开始神情各异,有的欲言又止,有的面露欣喜,尤其杂派那边,更多人一脸解气,通体舒畅。 孙渭、沐明心仗着自己辈分低修为高,没少找他们麻烦,弄得不少名义上身为前辈的人颜面丢尽,斯文扫地,偏偏连气都没法生,也不敢怒也不敢言,个个心道你们也有今天。 端木掌门脸色铁青,目射寒芒:“好好好,想不到飞云门人居然会散灵索,只是默念法咒,语不出声,摆明偷袭,是否有违比较术法的本意。” 赵飞尘心道:“好嘛,道理都在你那边,对错全特么由得你说。” 默念法咒是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面对巫人来袭,还敢大声念咒,那是自寻死路,没厮杀两场他就把这坏习惯彻底改了,哪料在端木掌门嘴里,居然变成偷袭。 自赵飞尘出手,夏云一直愣到现在,总算回神,轻笑道:“于师兄,先给两位师侄松绑,散灵索虽不伤人,捆久了总归不好。” 赵飞尘有些不情不愿,心道就算要示好,也该捆着人质,等谈好条件再说,哪有自己把自己的筹码先弃掉的,尤其那端木掌门明显不是善类,脸都不要一个人,哪会跟你讲道理。不过还是依言挥手,捆缚孙渭、沐明心的红索立刻散尽。 孙渭面色阴沉的抱剑,连退好几步,恶狠狠的盯着赵飞尘。沐明心一双妙目还透着不能置信,连尽失灵力,掉落地上的千仞剑都忘了捡。 夏云踏前一步,弯腰使起千仞剑,递到沐明心手边,偏头微笑道:“端木掌门,不管怎样,总算没伤和气,也算皆大欢喜。” 赵飞尘忍不住想道:“你也太一厢情愿了。” 他印象中的夏云聪慧沉稳,作风强势,压得一干死士营死士无不遵命,当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怎如今像是深怀顾虑,干什么都畏首畏尾,被人百般刁难,竟还陪着笑脸,实在大异往先。 人家摆明了不太讲理,如今未达目的,怎可能光凭你示弱就肯放过你,鸡蛋里挑骨头也非要争下这口气不可的。你越是退缩,只会让人更加得寸进尺,至如今这般情况,不把你的脸踩到地上使劲摩擦,变本加厉找回丢掉的面子才怪呢! 果然,端木掌门冷冷道:“身为前辈,居然枉顾规矩,以教导之名,默念法咒偷袭晚辈,令人深感不齿。看来你们飞云门多年未履江湖,作风已有邪道征兆。” ……z=z^2+c…… ------------ 第二十三章 厚颜无耻 自己步步退让,对方仍旧得寸进尺,夏云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沉声道:“端木掌门是否有些言过其实,贵派两位弟子明明已经亮出法剑,何来偷袭之举。” 杂派那边有人粗声粗气道:“方长老说得在理,人家于长老还空着手呢!再说沐明心已经扬剑欲击,哪里偷袭,哪里邪道了?” 他身边一个中年汉子阴阳怪气的接口:“是不是非要输给你派这两个小娃娃才是正道,赢了就是邪门,真滑天下之大稽。” 端木掌门眯着眼睛扫过这两人:“哪有晚辈尚未出手,前辈便先行出手,甚至还默念法咒偷袭的道理?当然只有邪魔外道才为争胜而不择手段。如果这样也算教导,我派尚有几位久不出山的前辈长老,也这样亲自教导你们一番好不好?” 两个人面露不忿之色,悻悻然闭嘴。 至于浮云四派那边,连那脾气火爆的唐长老都没做出反应。若赵飞尘输了,他或许尚会仗义几句,表达不满,甚至出面维护。但站在门派立场上,显然他并不乐见太华派输给外人,还输得这么惨。 秋大先生同样没有立场再为赵飞尘说话,哪怕端木掌门分明蛮不讲理,他也只能轻叹一声,回左排首座安坐,以示浮云四派共同进退之意。 夏云一脸无奈,她之所以一直示弱了,就算是想争取其他几派支持和同情,就算比试输了,也不至于遭到四派一齐排斥。丢了面子,未必会丢里子,彼此间尚留有转寰余地,不像现在…… 端木掌门视线转回赵飞尘,淡淡道:“我太华派一向侠名卓著,不会因你不守规矩在先,也不守规矩对付你。既然你不把我这两个徒孙当晚辈看待。很好,那就当作平辈较技,真正来分个胜负罢。渭儿、明心,还愣着做什么?亮法宝。” 赵飞尘被他这副嘴脸完全激怒,退后几步,张臂扬手,显然打算狠拼上一场。 夏云忙按下他的胳臂,低声道:“就算再胜一场又怎样?”打了小的,一定惹出老的,太华派不会忍下这口气的,这样下去,真就没完没了了。她此来是为了完成任务,而非和谁争面子的。 赵飞尘怒道:“都快成邪魔外道了,你当他们不会赶尽杀绝?” 认输固然容易,但别人将会如何处置你,就在人家一念之间了。 夏云自家破人亡后,一直仰人鼻息,处在身不由己的环境中,对强势者妥协,早已习惯成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赵飞尘则不然,他的人生经历和夏云截然不同,很讨厌身不由己的感觉,人当然要靠自己的双手努力争取,怎能仰赖别人的施舍和同情。 孙渭掌心浮现一柄玉色缠龙小剑,冷笑道:“斩尽杀绝不至于,弟子只想让世人知晓,我太华威名不是谁玩些卑鄙手段就可轻易玷污的。” 玉色小剑,氤氲生烟,辐散光华,耀目却不刺眼。其上缠龙威猛,活灵活现,似欲脱剑升天。四大派这边皆露羡慕神色,也就秋大先生神色不动。杂派这边则嫉妒羡慕恨兼而有之。 沐明心像是因为轻易败于她本瞧不起的赵飞尘之手,有些恼羞成怒,同样张开掌心,亮出一柄秀气的赤色小剑,剑身立着一头展翅飞凰,似乎正欲啼鸣腾空。 夏云神色凝重,沉声道:“腾龙飞凰,太华双锋。端木掌门真不肯善罢甘休么?”亮出镇派法宝,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事,如若还赢不了人,连带门派声望气运都会遭到重创,太华派当然绝不肯罢休,事情恐怕越闹越大。 端木掌门坐回椅中,微笑道:“方长老年纪轻轻,也算见识广博,居然知我太华双宝。也没有什么罢休不罢休,纯是尽未尽之战,免得世人说我太华派畏战。” 夏云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她那柄玉箫横在前胸,淡淡道:“于师兄已经比过一场,全力以赴,方才侥幸小赢,想必消耗不小,这场轮到我上罢。”随她说话,玉箫渐放光芒,厅内大半人目射惊异,显然瞧出这也是一件法宝。 赵飞尘听她话风这么软,什么小赢?什么消耗不少?摆明是做面子给太华派,心下愈发不满。 “当年你派大师兄方闻剑为祸江湖,不少同道惨死其手,失却的法宝更不计其数。这柄玉箫我看着有些眼熟,或是曾是哪位故交所有……” 端木掌门眼底闪过一抹贪婪神情,正色道:“虽说往事已矣,方闻剑也遭到夏廷镇压,不过我总不能放任故友法宝流落在外。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你若胜我这俩徒孙,自可离开,若是输了,需留下法宝来,我也好祭奠故友。” 白痴都知道他在胡说八道,意在夺人法宝。杂派诸人一片哗然,深感不耻。 一直端坐首席,闭目不语的秋大先生猛然睁眼,扬眉冷视。 二席唐长老脸涨得比他穿得红袍还红,一句“厚颜无耻”硬憋在喉腔,将欲喷吐。 赵飞尘实在忍不住了,低骂道:“真不要脸。” “大胆!”孙渭扬起掌心腾龙飞剑,喝道:“辱我掌门,该当何罪!” “诶~” 端木掌门挥手打断:“太华侠名在外,怎怕小人诋毁?在座诸位都是见证,太华派绝非觊觎他派法宝,此次若能赢回,容本掌门拿来祭奠故友后,便作为本次浮云选比的奖品,想必我那故友在天之灵,也愿见自己遗宝可造福后辈俊杰。” 杂派这边顿时沉默下来,他们也有门人参与本次选士之比,也打算招收选比中表现出众资质的俊杰,虽然希望渺茫,但并非绝无机会争到第一。真能到手一件法宝,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是了不得的机缘。 唐长老重哼道:“拿别派法宝,做自己的机缘,此等行事,实在有违正道。” 秋大先生淡淡道:“端木掌门如果执意如此,恕五行门退出此次选比。” 端木掌门脸色僵住。他本以为一件法宝足能堵住所有人的嘴,没想到杂派那边不做声了,最重要的两个盟友居然带头反对。 公孙归笑着发声:“五行门和中条派若都不参与此次选比,先不提是否对不起一心苦修,只待选比的众晚辈弟子,回去怎么跟掌门交代,王司祭又会怎么想怎么看?” 秋大先生又将眼睛闭上,不理不答。唐长老重重踱了两脚,终于咬着牙道:“我什么时候说退出选比了?我只是……” 端木掌门笑着打断:“唐长老老成持重,顾全大局,很好。两位飞云门长老怎么看?” ……z=z^2+c…… ------------ 第二十四章 脱线少女 端木掌门居然还有脸来问他们意见,赵飞尘气得火冒三丈,差点跳脚。夏云一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出山前师傅如何吩咐?他知你脾气不好,虽是师兄,但一切外事皆由我负责。” 赵飞尘见她目光严尤其厉,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只能闷哼一声,忍气闭嘴。 夏云目光转向端木掌门,缓缓道:“端木掌门咄咄逼人,方云深感气愤,但细想之下,并非全无道理。当年方师兄的确惹得天怒人怨,犯下一切罪孽,敝派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概括承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番话说出来,别说赵飞尘没了脾气,连一直力挺他们的秋长老都微微摇头,觉得这代飞云门实在太软弱了些,实在不值得自己鼎力支持。唐长老跟着摇头,面露不屑。杂派诸人更脸带讥嘲,之前为他们发声的中年汉子还低骂软蛋。 “不过,端木掌门千万别忘了一点,江湖上拳头远比嘴巴更管用……” 夏云忽然话风一转,语气变冷:“飞云门虽非大派,倒也有一两手绝技傍身。我们自觉理亏是一码事,谁要觉得好欺负想上来咬一口……哼,又是另一码事,咬之前最好先思量一下自己会不会崩了牙。” 夏云当然不是真正的软蛋,一个软蛋也没可能在死士营撑到活下来,还成为首领。她因为担心完不成任务,回去后连累家人受到夏卫严惩,才一直妥协退让。人家仍旧步步紧逼,她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既然无论如何选择都会影响任务,夏云下手一定比任何人都快都狠。 如今这番言辞,已算最后警告,如果端木掌门还是连个台阶都不给下,猛烈的反击必将迅速降临。 端木掌门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捋须而笑,似乎笑她不自量力,甚至都不屑应答。 唐长老抱臂不语,摇头叹气。众杂派人等则纷纷笑出声来。 孙渭嗤嗤笑道:“大言不惭。” 秋大先生反而变得目光炯炯:“飞云门确有绝艺,否则方闻剑当年也闹不起大乱子,搅得江湖不靖,四方变色。老夫和飞云先掌门颇有交情,端木掌门能否看我的老脸,给这两个晚辈留些颜面?老夫黄泉之下也不至无颜见老友。” 端木掌门微微色变,捻须不语。 他不能不承认秋大先生言之有理,传闻中为了逮住方闻剑,夏廷甚至连地仙都出动了好几个,显然飞云道术确实不凡。何况,他也不是真想同这位五行门耄老彻底闹掰。 端木掌门沉思片刻,扬眉道:“既然飞云门两位长老不屑指导我派晚辈,也不好强求。不过这支翠色玉萧确像我故友遗物……秋长老怕黄泉下无颜见老友,本掌门也有同样担忧。当年飞云门人犯下的过错,总要给个交代的。” 言外之意,破财消灾。乖乖送上法宝,架就不用打了。 夏云当然不怕打架,真要拼起命,就算端木掌门持着法宝她都不怕,怎会在乎和两个小辈对上,纯是担心和地头蛇杠上,她的任务休想完成罢了。如果送出一件法宝就能消泯争端,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关键这法宝不是她的,用起来也不顺手,丢失顶多个人挨罚,让洪三狠狠教训一顿,总比家人受苦强多了。至于颜面之类,根本不在她考虑之内。她为了家人,把自己都卖给了夏卫,尊严对她来说,早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犹豫少许,夏云轻叹口气,转动玉箫横平举出:“萧名碧海,望端木掌门善待。” 端木掌门猛地起身,大步走过来接萧。他虽然大喜过望,却很谨慎的蓄势待发,免得遭受偷袭。 清脆的笑声自楼梯口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嗤嗤笑道:“你就跟了这样一个软蛋?还好意思让人家过来帮你撑脸面?不嫌丢人么?” 嗓音实在空灵好听,厅内众人皆转头视之。赵飞尘暗松口气,心道小姑奶奶你总算来了。 蹦蹦跳跳上得楼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像瓷娃娃一样可爱的小女孩还能是谁,当然是朱妮娅。她身后跟着两个挎刀大汉,其中一个正是在司祭府宾客院阻挡赵飞尘的那个人,正冷冰冰的盯着他,一副怎么看你怎么不爽的表情。 赵飞尘迎上前喜道:“没想到你真来了。” 端木掌门见他认识来人,心下甚觉不安,下面坐满各派门人,这小女孩怎么上来的,为何没人阻拦或禀报?他担心夜长梦多,仍抬手去抓碧海萧。 朱妮娅似不经意的瞟他一眼,葱花般水灵的食指轻描淡写的随手一划:“嘤!” 动作分明云淡风轻,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端木掌门伸出的手掌偏偏像撞上了一面蓄力已久的弹簧墙,整条胳臂触电似的往回返折,居然啪的一下,结结实实扇了自己老脸一耳光。 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秋大先生霍然起身,失声道:“有狐诀,你是青丘门人。” 青丘二字一出,仿佛有股无形魔力扫过一般,立刻定住了所有人的动作,乃至神情,甚至连勃然大怒的端木掌门都不例外,从羞怒中迅速回神,一股寒意由后背直溯额头,一下铺满冷汗。 朱妮娅根本不理会其他人,自顾自往夏云瞄了一眼,俏脸上清纯甜美的笑容瞬间垮掉,噘起嘴凑到赵飞尘身边,拿手指捅他肋下,醋意满满的道:“难怪你昨天支支吾吾,还非要赶人家走,哼!晚上是不是挺快活吖。” 赵飞尘脸上的笑容也立刻垮掉,拍开她的小手,一脑门黑线:“都什么跟什么,乱讲什么呢!” 朱妮娅气哼哼地向夏云努嘴:“你当我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哼,孤男寡女共睡一间房,还只有一张床,你……你对不我了,还有葵……亏姐姐也天天惦记你。” 赵飞尘脸色更黑,开始觉得找这个脱线少女来为自己撑腰,简直错得不能再错。 ------------ 第二十五章 结怨变结仇 自朱妮娅现身后,夏云一直默默的打量,这时开口道:“于师兄,这位是……” 于师兄三字咬得很重,提醒赵飞尘注意现在的身份。 赵飞尘倒是早有腹稿,干笑道:“她……她与我同村,我拜入飞云门,她上了青丘山……” 朱妮娅伸手挽住赵飞尘胳臂,小身子跟着贴上去,一副两人特别亲热的模样,示威般盯着夏云:“妮娅,你可以叫我妮娅小姐。” 夏云拿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一阵打转,可惜现在并非深究的好时候,只能强压下一切疑虑,低唤道:“妮娅小姐,你好。”然后垂眸不语。 通过夏卫,她几乎了解赵飞尘出阳山镇后的一切,接触过什么人,做过哪些事,没有她不清楚的。 据她所知,赵飞尘和青丘山唯一的联系,便是叶凛。至于赵飞尘在何家村的事,她的确不清楚,如今只能寄望不会因此暴露身份,事后再来设法查证。 朱妮娅轻哼一声,明显不太想理夏云。 赵飞尘则忙着将自己胳膊从她怀抱里挣脱出来。 朱妮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松手道:“你让我来,我也来了,现在没事可以走了吧?” 赵飞尘视线转到端木掌门脸上,问道:“端木掌门,你说呢?” 端木掌门刚刚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颊上掌印也渐渐浮凸出来,其他地方则铁青一片,脸色十分难看。 他对青丘门下深怀顾忌,又自知自己此次行事的确不太地道,真要摊开来讲,再让青丘门下宣扬出去,绝没好果子吃,当下转过了头,当作没有听见,同时暗向公孙归使眼色。 公孙归从椅子中拔出肥胖的身子,脸上肥肉笑得颤巍巍,向朱妮娅道:“凤栖梧桐,龙腾云霄。浮云城居然喜迎青丘门人,我等与有荣焉。未知妮娅小姐所来何事,鄙人公孙归,忝居松果山长老之末,或许能够略尽绵薄,聊表寸心。” 朱妮娅似乎不屑的撇嘴:“用不着你们帮忙,别碍事就好。” 唐长老一拍扶手,冷冷道:“既不知何事,又如何碍事?我浮云四派于浮云地界扎根甚深,门徒不少,倘若不小心冲撞到大派门下……不知者无罪,到时还妮娅小姐万勿见怪。” 朱妮娅目中无人的态度,显然让这位脾气火爆的中条派长老深感不满。不管怎么说,端木掌门也是浮云四派公推的领袖,如今众目睽睽下,竟被个小姑娘打了脸,丢得绝不止太华一派的面子。 浮云四派惹不起青丘山不假,但也不至于真怕了一个后辈弟子。 “唐长就是这般爽直脾气,妮娅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公孙归笑道:“未知妮娅小姐在派中是何身份,有没有在修真联盟任职?” 朱妮娅娇哼道:“刚刚入门而已,没有司职。” 端木掌门哂然一笑,缓缓坐回首席。 公孙归伸手往他一比,笑道:“端木掌门是咱们浮云地界的修真领袖,就任修真联盟西川监察一职,随西川弓执事参与过几次会盟大典,与贵派叶执事打过交道。曾向我们多次夸赞叶执事少年老成,修为高深,我等也一向深感钦佩。” 端木掌门傲然捋须。 朱妮娅身后那挎刀汉子发声道:“我家妮娅小姐正是叶执事的小师妹。” 端木掌门面色微僵,捋须的手也停了下来,垂目不语,似在默默盘算得失。 公孙归偷瞟他一眼,圆场道:“如此说来,大家也都不是外人,今日有些许误会,也算不打不相识。于长老,你说呢?” 赵飞尘语带嘲讽道:“按照端木掌门刚才的意思,咱们都还不算打过呢?怎么叫不打不相识?” “没打不正好。”公孙归干笑道:“免得伤了大家和气。” 赵飞尘斜眼瞄着他,心道:“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讲的,软磨硬泡威胁秋大先生和唐长老不准帮忙说话,恨不得我们立刻打起来。小人一个,好话歹话全让你给说了,明明是松果山的长老,偏偏像太华派的跟班。” 夏云轻咳一声,微笑道:“公孙长老所言甚是,能不伤和气最好。” 公孙归冲她微笑点头,然后似恍悟般拿肥手一拍脑门,笑道:“一直光顾说话,竟忘了开席,振云楼的野味乃浮云一绝,尤其是野派炙豚,外酥里嫩,喷香多汁,最适合下酒,三位一定要好好品尝。还请就席,我这让他们端上酒菜。” 夏云见赵飞尘似乎想要拒绝,忙抢先道:“恭敬不如从命。” 没想到事情居然出现转机,危机一去,她心思不免又活络起来,很想借机与这些地头蛇拉拉关系。 赵飞尘皱皱眉没有做声,朱妮娅不乐意了,拽住赵飞尘的胳臂,嘟囔道:“不就是烤野猪嘛?有什么好吃的。走,他们吃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 她看着年幼娇小,其实根本是头人形母暴龙,赵飞尘毫无抗力的被她拽下楼梯。 夏云心下暗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从厅内诸人拱了拱手,无奈的告辞。 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端木掌门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孙渭凑过去,满心不甘的低声道:“师祖,就这样放他们……” 端木掌门挥手打断,转目扫过正幸灾乐祸的杂派诸人,淡淡道:“渭儿,你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何事,怎么上来几个人,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杂派诸人脸色皆变,顾不上继续看人笑话,当下便有两人起身,跟孙渭一同下去。 端木掌门又转向秋大先生,沉声道:“秋长老当真看得清楚,她果真是青丘门下?” 秋大先生淡淡道:“若非青丘绝艺,端木掌门何至猝不及防?” 端木掌门下意识摸摸自己仍感火辣的脸颊,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公孙归知机道:“不管是真是假,咱们先当真的看待。青丘门下这时到我浮云地界,不太可能是特意来为飞云门撑腰,应该别有要事。咱们不妨一面设法查询她身份真假,一面注意她想做些什么。” 端木掌门目光再次扫向杂派那边,心下又羞又恼。本想杀鸡儆猴,结果闹到最后让人家看了笑话,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在这次选比上争抢人才,自是把赵飞尘几人给恨上了。 过了会儿,孙渭腾腾上楼,急声道:“师祖,他……他们全晕了去了,似乎中了迷yao,泼水就醒,好在都无甚大碍。” “青丘山,青丘山,果然一群狐媚子,用这种下作手段,哪像正道,令人不齿。本掌门自会上禀弓执事,定讨要个说法。” “还有。”端木掌门豁然起身,冷笑道:“本掌门以修真联盟西川监察身份,向诸位掌门长老郑重警告,据飞云门长老之表现,不免让人怀疑飞云门有偏入邪道之嫌,诸位不但需高度警惕,也需悉心观察,更不得提供任何帮助。” 秋大先生暗叹一声,没有作声,也不能做声。 端木睿毕竟是浮云山的修真界领袖,青丘山实力再强也鞭长莫及,飞云门二人这回真的惹恼了他,不论到此想干什么,必将寸步难行,也招来杀身之祸……居然当众挨了一耳光,端木睿一向睚眦必报,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z=z^2+c…… ------------ 第二十六章 螳螂捕蝉 一场不欢而散的酒宴后,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酒宴。 朱妮娅和夏云明显很不对盘,谁看谁都不顺眼。最关键两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身份,不光言谈间充满火药味,彼此相互试探的意味也很浓,偏偏谁都滴水不漏,什么话题到最后都由一方沉默收场。 大体上还是朱妮娅占了便宜,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青丘门人,还刚刚帮忙解围,夏云自然矮过一头,实在没法强硬待之。 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餐,吃赵飞尘心惊胆颤,他对夏云夏卫的身份一无所知,主要还是怕朱妮娅的巫人身份暴露,他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终于熬到一顿饭吃完,赵飞尘带着小冬子逃命一样出门跳上马车。 小冬子人很机灵,同样闻出气氛不对,从一开始就埋着脑袋吃饭,恨不得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什么都没听见才好。 他也看出与难以揣度的夏云相比,看似老江湖的赵飞尘才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实人,所以一直有意无意蹭在赵飞尘身边,巴不得离夏云越远越好。 趁着夏云还没上车,小冬子偷偷去扯赵飞尘的衣襟下摆,怯怯的道:“不要杀我好不好?我不想死,以后保证听你话。” 赵飞尘轻叹口气,凑他耳边悄声道:“你呢,尽心办事,不要让她找到借口。你呆我身边,我保你没事。熬到我们办完事,我找个机会让你跑,她没功夫为你耗在这里的。” 小冬子心下稍安,又咬了咬唇,细声道:“可是,我弟弟还在等我回家,我一天不回去,他一天没饭吃……”车帘忽然掀开,小冬子猛地闭嘴。 夏云蹬上车来,到赵飞尘对面安坐,招呼车夫启动,然后盯着小冬子,直把他盯到坐立不安。 “你会是一个人住么?哪个混街面的不是搭伙过日子,看你也不像个首领。记住,你每次想溜,我都会在心中给你减分,办成一件事则加分,如果最后减分大于加分,谁也救不了你……他也一样。” 小冬子垂头丧气的道:“是。” 赵飞尘这才晓得原来这小子是扮可怜搏同情,不由暗叹自己还是太单纯。 夏云望着窗外晃逝的街景和寥寥撑伞的过路行人,沉默一阵,转脸向赵飞尘道:“到司祭府你下车,我带他去城里转转。别的事你不用管,只需注意妮娅小姐什么时候回去。一定不要出门,太华派丢了这么大面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飞尘老老实实点头,心中很担心她继续追问朱妮娅的事情,刚才吃饭时她就没少试探,全让朱妮娅给硬怼回去,什么也没问出来,想也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没想到夏云居然没有多问,甚至连话都不说了,一路保持沉默,直到司祭府,赵飞尘下车,她才目不斜视的道:“下次如果有类似的事情,一定事先让我知道。你这次擅自做主,请妮娅小姐出面,其实反让事情越来越棘手。” 赵飞尘扬眉道:“你也没有对我说更多吖!自来到这浮云城,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任人操纵。坦诚是两个人的事,你既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从飞云门的身份起,夏云就没多说半个字,赵飞尘除了知道这次是来杀一个人外,其他当真什么都不清楚。 夏云心中愈发不满,面色倒没有丝毫显现,垂目道:“知道了,我会考虑的。”招呼车夫离开。 因为经历的关系,她一向认为上级天大,别说质疑,连多问都不敢。她实在不敢相信赵飞尘非但敢质疑她,还真敢绕开她行事,甚至语带威胁,讨价还价,简直岂有此理。若非洪三严令她必须获取赵飞尘的好感,她只怕都会下手严惩了。 之前一路同行,夏云刻意迁就讨好,所以两人关系一直亲密,如今真开始经历事情,才发现彼此性格差距实在太大,对人对事的观念开始产生碰撞,根本合不来。原本良好的关系和默契,渐渐间荡然无存。 赵飞尘撑着伞遥望马车在雨中远去,目光一阵闪烁,非但没有进宾客院,反而大步上街。他不想去杀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更不要做任人摆布的木偶。他的命运只握在自己手里,才不想随波逐流。 不知道夏云要做什么事,也不知道要杀什么人,所以赵飞尘实在也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有意想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干等强。 他在街上漫步目的的乱逛,不远处有两个头戴雨笠的青衫人正躲在街角,正拿仇视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 更遥远处,也藏着两个头戴雨笠的蒙面黑衣人,好似注视捕蝉螳螂的黄雀一般,紧盯着两个青衫人。 “楚师兄。”一个略有些腼腆的女声道:“他们怎么越走越偏,难道那位于长老想出城?他不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么?怎么不回司祭府呢?到底想做什么?” 雨笠下,楚师兄目光闪烁:“不管他想做什么,又要去哪。我们都不要轻易插手,莫要落人口实,让秋师伯难做。” 少女摇头道:“一旦离城,孙师兄和沐师姐恐怕就会出手了,到时我们怎么办?要是于长老不是他们对手,咱们帮是不帮?” 楚师兄苦笑道:“你看孙渭和沐明心哪有一丁点想掩藏的意思,就差直接跟在后面了,那位于长老肯定早发现他们,故意往城外走,恐怕比他俩还想动手呢!” 少女“啊”了一声:“那我们怎么办?” “暂且静观其变吧!”楚师兄叹道:“孙渭、沐明心都带有镇派法宝,就算面对上品修真士都能自保,实在不太可能输掉。这位于长老还真有自信,他肯定不晓得腾龙飞凰的厉害,否则不该如此托大。或许之前轻易赢过,让他小瞧两人了。” “师兄那不是……”少女忽然轻唤一声,拿手指往前轻点。 楚师兄反应很快,一下把少女拽回墙后,整个人也缩回脑袋背靠墙壁:“别露头。” 过了好一会儿,楚师兄才往墙外探头又急缩,轻舒口气道:“都走了。” 少女一脸讶色,忍不住道:“那不是天刀门和方家的人么?他两家一向和太华派极不对付,刚才还对端木掌门冷嘲热讽的,闹得好不愉快,怎么这会儿竟和孙师兄他们凑到一块儿了,还神神秘秘的打手势。” 楚师兄神色一阵阴晴不定,又探身出去张望,顺口道:“你不能再跟了,现在就走。” 明面不合,私底勾搭,当然很有问题,如今联合起来缀上那个于长老,摆明没打算留活口,要是自己也被他们发现,恐怕孙渭和沐明心根本不会在乎四派情谊,很可能杀人灭口,他当然不敢让小师妹跟去冒险。 “不,要走一起走。” 楚师兄肃然道:“这事必须让秋师伯知道。我一个人跟去方便些,躲得远点,不会有事的。” 他也不待那少女反应,忽然抢出墙后,迅速消失在迷蒙烟雨中,明明悄无声息,偏偏速度快得非人。 ……z=z^2+c…… ------------ 第二十七章 独步玉京 如果今天没有下雨,街上行人一定不少,赵飞尘真还未必能察觉自己正被人跟踪。 难道把雨笠拉低遮住大半脸庞,他就认不得了?眼熟的青衫背剑,更眼熟的一对身形,不是孙渭和沐明心才真是见鬼呢!两人跟踪他居然连衣服都不换,连改扮都懒得做,简直肆无忌惮。 赵飞尘在振云楼受够了窝囊气,一肚子邪火正没地方发泄,冷笑一声,撑着伞往直出城外。 说来也怪,出城也没走几远,雨居然停了,地面稍有些泥泞,空气中透着雨后的清新。 赵飞尘有些讶异的回首仰望,发现雨其实并没有停,乌云根本只笼罩在浮云城的上空,城内依旧细雨迷离,城外则艳阳高照,天空碧蓝如洗。对比近在咫尺的乌云压顶,更纯净的令人感到震撼。 令他没想到的是,从飘雨中走到艳阳下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也不是连改扮都没做的孙渭和沐明心,而是装束各不相同的四个蒙面人。 “你们是谁?”这四人现身,完全出乎赵飞尘的预料,谨慎的退后两步,沉声道:“跟着我干什么?” 左边那人拿手把头戴的雨笠稍稍推高,露出一双饱含戾气眼睛,怪声怪气道:“你我本不认识,按理说也无仇怨,谁要你是飞云门下呢!不找你找谁。说,方闻剑那该杀千刀的混蛋现在哪里?” 赵飞尘闻言一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找方……方闻剑什么事?” “什么事。”另一人冷哼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赵飞尘苦笑道:“清楚还问你做什么?” “装傻充楞。”个头最矮的汉子扬手扯出一把大约胳臂长的黑尺,冷冷道:“别跟他废话了。不狠狠抽上几下,是得不到实话的。” 当先说话的那个汉子明显是四人之首,淡淡道:“先别忙动手。我看这小子是个明白人,不会不知好歹的。” 他转脸向赵飞尘道:“当年方闻剑为祸江湖,手上冤魂多到数不清,飞云门避世不出就罢了,大伙儿也不会坏了规矩找上你们山门。如今胆敢派人出来行走江湖,自是有把握接下梁子。不彻底揭过这一段,难道还指望没人报仇寻怨?” 赵飞尘立马在心底把方闻剑骂死,一脸无奈道:“诸位好汉找我也没用啊!方……方师兄早被夏廷执法擒拿,八成关在哪个死士营里受活罪呢!真想知道他的下落,去问执法剑门部不更快么?” 首领汉子冷笑道:“要是找执法剑门部肯说,弟兄们用得着找你?” 赵飞尘耸肩摊手:“对吖,执法剑门部不会告诉你们,难道会告诉我?好让我们去劫囚?” “你……”矮个子将手中黑尺呼地一甩,逼进几步,怒道:“找不到方闻剑,找你也一样。” 赵飞尘又往后退了一步,摆着手道:“诶,这似乎没道理啊!” 首领汉子冷笑道:“说得好像方闻剑很讲道理一样。小子,怪就怪你拜错了师门,当年欠的,迟早要还。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不想要你命,留下条胳臂好了。算为方闻剑欠下的血债缴回点利息。弟兄们,上!” 他随手一挥,其余三人唰唰掠到赵飞尘周围,前后左右把他完全包围。 赵飞尘强忍着出手的冲动,赔笑道:“等等,有话好说,何必急着动手。” “明明是你不肯说,还有什么好说的。”首领汉子拿眼睛上下打量他,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四人围攻你,有些不讲规矩。这样,三轮……” 他比出三个手指,淡淡道:“我们合攻你三轮,你挡不下,乖乖留下条胳臂,挡下了,咱弟兄往后再不找你麻烦,此事就算揭过。” 赵飞尘想了想,道:“也好。不过动手前我想问问,诸位何门何派,又为何蒙着脸,好似见不得人似的。难道上门寻仇,还怕被人知道身份?” “蒙面又不是为你。”首领汉子耸肩道:“我们乃风神殿中人。你就算才出师门,也该知道我们风神殿在大夏的……咳,风评不太好,太多小人肆意诋毁。咱们人前蒙面只是习惯与方便……好了,不多废话,小心了。” 风神殿?赵飞尘不禁一愣,忙又叫道:“等等……” 矮个子不耐烦道:“到底有完没完,烦死了。尺灵离伤,修之数化……”黑尺一扬,居然随挥随长,遍体赤芒,妖异的很,刚还离得三米远,眨眼间就压到赵飞尘顶门,陌刀一样当头砍下。 其他三人见他出手,不由各自呼咒,一时间漫空赤橙黄绿,各色芒光交相辉映,又当头罩下,竟美如极光,令人目不暇接。 赵飞尘都看傻了眼,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身体纯是下意识的做出反应。 不得不说,方闻剑和白鸽子这两变态的变态折磨的确很有效果,近来拼命修炼的“独步玉京”已经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四人出手再快,也不可能快过方闻剑和白鸽子联手。 似幽灵般一阵斜里踏出一步,不但一下闪过所有攻击,甚至还有闲暇瞧着四道辉煌的道术在他眼前高起低落。 修炼度人经的时候,白鸽子特意挑出这一段让他先学,说学好了想死都难,还说这一步如果练到巅峰,一脚踏出,甚至可以破碎空间,上一刻还在山脚,下一刻便至山巅,就算真碰上打不过的人,总能跑的掉。 如果换做从前,赵飞尘只当这家伙又在胡吹大牛,但他亲眼见过朱妮娅瞬移的,还说是什么反事实量子传送,让他不得不相信可能确有其事,起码也变得将信将疑。 待修炼稍有成之后,赵飞尘惊讶的发现,白鸽子好像真没吹牛,他一步踏出的时候,的确感觉好像有那么短短一瞬,似乎自己隔绝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中,不过他认为这应该是系统刻意模拟出的感觉,好让人相信所谓道术真实存在。 赵飞尘能轻易闪过几人合力一击,四人大为意外,他们之前设想过很多种情况,比如两方僵持,甚至反压他们一头,也曾考虑过赵飞尘能够躲开,就是没想到他不但躲开了,还躲得这么轻松。 四人神情皆转凝重,彼此交换个眼色。转瞬之间,四件各不相同的法器再次闪芒,绕着赵飞尘疾飞盘旋,好似游乐园的旋转飞车般忽上忽下,似乎正在寻隙进击。 赵飞尘也变得紧张起来,独步玉京虽然厉害,但也要踩得准踏得稳,必须等攻击临身的时刻才管用。 这些法器飞得又快又飘忽,还四面八方乱转,他若踏早了,人家拐个弯照样打中你,若踏晚了,人恐怕都烂了,还踏个鬼啊!他之前见识过的道术,都是直来直去的,还头次遇上如此花俏的用法,不由得心中不慌。 ……z=z^2+c…… ------------ 第二十八章 峰回路转 赵飞尘其实是花架子,用“花架子”形容或许不太准确,嗯,应该算是个半吊子。 简单来说,攻高敏高防低血薄。 他就像个抗着火箭筒的孩童,受过些训练,会扣扳机也会瞄准,一炮打出去威力不小,谁被炸到不死也残,也算上过战场,事到临头不怯场,但如果被个身手矫健的大汉欺近身,胡乱几板砖照样撂倒。 而今不是一个大汉,是四个,拿得也不是板砖,而是法器,就算威力比不上他的“火箭筒”,起码也是杆“步枪”,一枪打上去,保准一个血窟窿…… 靠着近乎作弊的“独步玉京”,赵飞尘接连躲数次将将及身的攻击,每次都差之毫厘,躲得无比惊险,好像高空中走钢丝碰上东西南北乱刮风,被刮得头皮发炸,身子下意识的左扭右扭,一心只想保持平衡。 每每濒临掉落的边缘,纯靠着本能反应,几度惊险,一时还没来得及掉下去而已。可惜本能反应很难长久,失足掉下深渊是迟早的事。 幸好这四人居然十分守诺,三轮攻击一过,那首领大汉低喝一声,四人一齐收手后退。虽然他们都蒙着脸,看不见脸上神情,不过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无论如何掩饰不住。 那首领大汉迟疑少许,皱眉道:“你这步法怎么那么像当年混山北的一个……混蛋。你不是飞云门下么!西川鹿台山离着山北大草原十万八千里,明明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赵飞尘心道:“你不会连白鸽子那家伙也认识吧!莫非和他也有仇……方闻剑白鸽子果真俩混蛋,随便晃晃都能碰上他们的仇家。” “不愿说算了。”见赵飞尘不做声,首领大汉低哼一下,扬眉道:“这次算我看走了眼,把你这头小狐狸当成了小娃娃……咱们走。” 这句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比刚才一直低沉的嗓音变得尖利不少,赵飞尘听着有点耳熟,很像刚才振云楼上坐杂派那边的一个中年汉子,曾替他说话,顺嘴讥讽端木掌门。如果真是那人,难怪能缀上他。 只是,这汉子明明才说自己是风神殿中人,刚才怎么又坐杂派那边,好像还有个掌门长老的身份。 “等等。”赵飞尘问道:“你认不认识风风小姐姐,啊,那啥,风夜心……” 四个人登时停住步子,一起转身面向赵飞尘。四道逼人之极的锐利目光似乎想把他看透射穿。 就算看不见脸,赵飞尘也能感到他们蒙面下的脸色一定阴森的可怕,刚才他们或许只是想随便动动手试探一下,现在则感觉很想把他扒皮锉骨。 或许这就是杀意,激得人后颈发凉,赵飞尘忍不住后退一步。 “胆敢侮辱风神侍……”首领大汉森然道:“找死!” 赵飞尘管风夜心叫风风小姐姐叫顺口了,这才想起风神殿就是群宗教疯子,被他们认为亵渎神侍还得了,急忙摆手:“你们不是风神殿的人么?俺恰好认识风风……风神侍,和她……她还是……和她关系还很不错。” 他心中一慌,说话开始结巴,又把熟悉的口音带出来。他对风夜心的映像其实从一开始的良好已变得很差,说关系不错纯是怕死,多多少少有些昧良心。 四人神情皆变,彼此交换几个眼色,首领大汉的语气变得柔和多了:“是我有眼不识高人,小兄弟不简单……未知何时何处与风神侍打过交道?” 这首领大汉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赵飞尘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恐怕待会儿就不是三轮罢手那么简单了。 赵飞尘脸色有些发苦,他总不能说风夜心是他未婚妻吧!依着风夜心的容貌气质修为和高贵的身份,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何况他现在身份是飞云门长老于沙,而非死士营逃犯赵飞尘,没法说明自己前段时间呆在风陵城。 首领大汉瞧赵飞尘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往他脖子上扫来扫去,似在考虑怎么下家伙才能一刀两断。 赵飞尘略一犹豫,觉得风夜心总不会抓自己回去再关到死士营,于是老老实实道:“俺前段时间在风陵城,你大可以传信去问风神侍,对了,俺本名姓赵,你一提她就知道,不过除了她,你千万不要到处讲。” 首领大汉神色又变,使劲挥挥手,另外三人点点头,往后疾退,直到他们人影退不见,首领大汉才靠近几步,低声道:“没错,风神侍前段时间的确在风陵川。不过,这只能证明兄弟你在风陵川见过风神侍……而已。” 赵飞尘想了想,道:“风陵城的华秋风你认识么?是他带俺见的风神侍。” 听到华秋风的名字,首领大汉蹙紧的眉头明显松开:“小兄弟居然连华泥鳅都认识……” 他伸手扯下自己的蒙面,笑道:“咱们在振云楼打过照面。我叫任高飞,天刀门掌门。” 赵飞尘忙道:“任掌门你好。” 任高飞声音压得更低:“是我不好,逼着小兄弟暴露身份,尽管放心,那三个兄弟都是自己人,不会说出去的。” 他似乎把赵飞尘当成隐藏身份为风神殿办事的人,赵飞尘才不认为他这么容易相信自己,不过起码当前危机没了,总算能够稍松口气。 “明明是太华那对男女跟着俺,怎么一转眼变成你们?”赵飞尘之所以冒着风险和这家伙拉关系,就是想弄明白这点。 “你说孙渭和沐明心那对狗男女?” 任高飞露出个鄙夷的笑容:“太华派尽出伪君子,从来想吃鱼又不想沾腥。有时候我会替他们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其实我跟方闻剑无冤无仇。还有,幸好我认得白鸽子的独门步法,否则别说三轮,打上三百轮我都不会招呼停手。” 赵飞尘“啊”了一声,原来这家伙刚才演这么一出,就是想让自己放松戒备,想不到他是来杀人的。自己与这家伙相比,真的太单纯, 赵飞尘有些自嘲的摇摇脑袋,问道:“你也认识白鸽子?” 任高飞耸耸肩:“我在山北大草原当过几年马贼,他呢,是飞贼,路子广消息灵,偶尔帮我销下赃……” ……z=z^2+c…… ------------ 第二十九章 道上人 好嘛,白鸽子居然是个飞贼,难怪跑起来那么顺溜。 “算了,不提白鸽子那家伙。”赵飞尘微微摇头,继续道:“你还没说太华派那对男女去哪了。” “应该在回城路上等着验货呢!”任高飞耸肩道:“这次端木睿被你们狠狠刮了面皮,明理暗里都下了狠手。我是暗里的人,另还有明面上的人,已开始着手对付和你一起那个方长老。” 端木睿自然是指端木掌门,听到后面,赵飞尘愣了愣,忙问道:“你是说也有人跟上了方玉?也打算动手杀人么?” “不至于,如果你们两个都死了,事就闹大了。端木睿在修真联盟内也算小有身份,尤其在这太华地域,各个修真门派不管是不是心服口服,起码面上皆以他为尊,不会做这种让自己下不来台的事。他一定会留下个活口,方便推诿过错。” 任高飞想了想,道:“按端木睿一贯做派,八成指使人跟着方长老栽赃嫁祸,如果有本城司祭的人作见证人,他便占住道理,谁也不敢再帮你们讲话。你这边又来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方长老只怕孤掌难鸣,最后只能干吃闷亏,听凭摆布。” 赵飞尘听得后脊梁骨直发凉,好阴毒的手段!不由替夏云担心起来。 任高飞低声道:“小兄弟来浮云城有何要事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不过,需要兄弟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赵飞尘回神苦笑:“事还没着落就惹上地头蛇,先设法脱身再说吧!” 他心下远比面上轻松,毕竟他十分不想当杀手,有现成的借口脱身也是好事。 任高飞笑道:“有朋自远方来,兄弟身为地主,如果连这点事都摆不平,往后哪还有脸去参见风神侍。小兄弟只管安心回去,太华派的事由我来办,保证妥帖。” 他明面上的身份自然惹不起端木睿,私底下用风神殿的身份情况就大不一样,只看为了赵飞尘到底值不值得这样做而已。 赵飞尘心知这家伙回去后肯定会查证自己的话,如果不属实的话,恐怕接下来不是办事而是办他。不过,他的确没说假话,再者风夜心总不至于连这点事都不愿帮忙证明,所以实在没什么好怕的,点点头又感谢几句便宜话,然后告辞。 任高飞叫住他道:“小兄弟还是换个方向回城。孙渭沐明心修为一般般,手中那对腾龙飞凰才是大杀器。他们不想沾腥,不是不敢沾腥,真要撞见你,见四下无人说不定会亲自动手灭口。太华派不是软柿子,起码明面上别跟他们结仇。” 一番话说得赵飞尘有些迟疑起来,他本还想教训孙渭一顿,一个上品选士而已,他才不认为自己打不过。如今见任高飞竟如此郑重,恐怕那对法宝当真厉害,别待会儿打人不成反被打,丢脸还算小事,只为争口气而丢命,太不划算。 任高飞怕他人生地不熟,又指点道:“此去往前有个驿站,就在大道边上,红瓦白墙好认的很,可以租辆马车回城。另外那里面有个黑市,小兄弟不管来浮云地界找人还是办事,不妨由此着手,就说是莽荒狼将介绍来的,他们会行方便。” 赵飞尘感谢点头,暗忖“莽荒狼将”应该是这家伙在道上用的外号,看他的做派,很可能白天当掌门,晚上做强盗,甚至还兼着杀手活计,简直黑白通吃。 风陵城那个华秋风似乎也干着人贩子的买卖。风神殿尽是这号人,看来被人叫做风魔殿不是没道理的。 与任高飞分手,顺路走个十几分钟,果然看见前方道旁有栋红瓦白墙的二层小楼,楼外摆着成片的马车,参差不齐,大多是运货的板车,也有少量精致的小车停在荫凉地方。 正值午后刚过,晚饭又不到的点,根本没有活计,不少车夫脚夫精赤着上身,靠在自家车上扇风打盹,也有三两成群的凑在树下聊天下棋。 赵飞尘走近也没人理,显然这个驿站有对口的买卖,过了点便没有生意,所以习惯性的不理过路人。 赵飞尘本想直接找辆马车送自己回城,想到任高飞提及的黑市,又停下步子。黑市什么的,他只在电影电视里看过,还真没亲身体会过,自然难免升起好奇心,在路边犹豫少许,还是觉得进去看看。 人往驿站里面走,终于引起那群闲无聊的脚夫车夫注意,但也没有人起身搭理,只有个离门最近的汉子掀起草帽的帽檐瞄了赵飞尘一眼,然后冲门里懒洋洋的叫道:“喂,牛猪头,别傻睡了,擦擦口水,来客人了。” 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油光,怎么看怎么像老板,偏偏穿着一身粗布伙计装的胖子屁颠颠的跑到门边,点头哈腰道:“大爷是运货还是送人,往城里还是城郊,明天还是今天,需要几人几车,要人押镖不?” 赵飞尘笑道:“想找辆马车回城,不过先不忙,走路走得口干腿酸,先让我进去坐坐喝口水。” 胖子“噢”了一声,伸手一比,边走边笑:“大爷里面请。小的姓牛,大爷叫我牛猪头就好。大爷想喝什么茶,是凉是热,要几片叶子?” 谁家泡茶论片数叶子的?赵飞尘不由一愣,以为这是当地风俗,笑道:“不要太烫也不要太浓,你看着给吧!” 牛猪头笑了笑,引赵飞尘到桌边坐好,然后倒退离开。 赵飞尘坐在椅子上越想越不对,实在不觉得泡茶给几片叶子会是什么风俗,莫不是道上的黑话吧!能有黑市的驿站当然不简单,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放人进去,只要对不上切口,这里就是个普通驿站,伙计也是普通的伙计。 或许任高飞把他当成道上人了,以为他不可能连道上的黑话都不熟稔,所以连句交代都没有,实际上他真是只小白羊,对这一切都懵懂的很。 不多久,牛猪头拎着茶壶茶碗走出来,给赵飞尘倒满:“大爷慢慢喝,小的去给大爷叫咱这儿最好的车夫,我叫他在外面候着,您想什么时候走都成。” 他的态度虽然依旧恭谨,甚至更显热情,与刚才相比却有些许变化,不是有心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z=z^2+c…… ------------ 第三十章 黑话初解 赵飞尘拿手指抹上茶碗边沿,略一犹豫,叫住欲退走的牛猪头,低声道:“我是莽荒狼将介绍来的,遇上些棘手事,想来此寻个办法。” 牛猪头眼神闪烁起来,脸上笑容不减:“莽荒狼将……怪小的孤陋寡闻,真不认识哇!是浮云城里哪位将军大人么?大爷若遇上棘手事,回城路上恐遇危险,要不要小的叫上几个身手好的兄弟给您压车?” 如果赵飞尘行事手段像个道上人,报莽荒狼将的名头一定管用,牛猪头至少也得领他到黑市外围转上一圈,如果没试探出什么问题,说不得也得放他深入,否则必将得罪莽荒狼将。 可惜赵飞尘的表现明显是个外行,牛猪头不太相信莽荒狼将会有这么个菜鸡朋友,就算真是朋友,如果莽荒狼将十分看重,怎么不亲自领来,甚至连最基本的黑话都没教?一瞬念头转过,便决定装傻。 赵飞尘纯是动了好奇心,也不是非要去黑市上看看不可,见牛猪头不接话,撇嘴道:“不用了,你去叫车吧,我喝完茶就走。” 牛猪头应上一声,往后退去。 这时,一个挎刀大汉大步进门,视线一阵扫视,突然钉在赵飞尘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转瞬又变成厌恶,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飞尘拿眼一瞅,呦呵,熟人,朱妮娅身边那个彪悍护卫,心中不由奇怪,下意识回道:“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你管得着么?”挎刀大汉冷哼一声,目光转到牛猪头脸上,勾勾手指道:“你是这儿跑腿的?过来,大爷有话要问。” 牛猪头屁颠颠的凑过去,搓着手笑道:“敢问大爷如何称呼,找小的有什么事?” “你也配问我的字号?叫你头把子来,我家小姐想运些货走。” 牛猪头笑道:“好的好的,只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小的也好向头把子通禀。” 挎刀大汉淡淡道:“怎么,运个货还要看人下碟?”他语气虽淡,目光可寒。 “不敢不敢。”牛猪头干笑道:“小的不知贵府名号,又不知要运什么货,没法向头把子回话啊!大爷还请理解小的为难。” 挎刀大汉微微颌首,道:“一批好茶,需尽快起运。” 赵飞尘闻听一愣,才不信朱妮娅会改行卖茶叶,耳朵不由竖了起来。 牛猪头干笑两声:“不知是红茶还是绿茶?红茶怕光,绿茶怕潮,小的好安排合适的车辆。” 挎刀大汉道:“上品鹊山红茶,一株九叶,刚发的新芽,晚了易蔫。你最好快去快回,我家小姐在门外车上歇息,她可没有等人的习惯。” 牛猪头脸上肥肉褶子里都堆满了笑容:“小的这就去想头把子通禀,大爷要不要进来坐会儿,稍候片刻?” 挎刀大汉还未接话,赵飞尘笑着插口:“要不坐就我这儿?或者我出去找妮娅小姐告你一状?” “你……”挎刀大汉怒视他一眼,闷哼一声,大步走去坐下。 牛猪头拿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挎刀大汉斜眼瞄他,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和一个渗人狞笑:“你是肉多太肥走不动道?要不要大爷我帮你削削肉减减肥?” “不用不用……”牛猪头干笑着退后:“小的走得动,这就去这就去,大爷稍安勿躁。”急匆匆的往里走。 “喂~”赵飞尘压低声音,冲挎刀大汉道:“刚才你俩讲什么呢?妮娅小姐改行卖茶了?” “都是些江湖黑话……”挎刀大汉闷声闷气的道:“怎么,你居然连这都不懂?” 赵飞尘心道果然,一脸郁闷道:“正是不懂,所以找你来问。刚才茶来茶去的什么意思啊?帮我翻译一下呗?” 挎刀大汉有些不想说,其实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太想理他。 赵飞尘作势起身:“算了,我去问妮娅小姐也一样。” “好了好了,我说,也不是什么艰晦难懂的东西,都是江湖上惯常用的套口。” 挎刀大汉显然很怕赵飞尘又向朱妮娅告他状,苦笑道:“茶叶是指私货,运走是想买,运来是想卖,绿茶是指绿林黑货,红茶是指夏廷红货,什么地方的茶代表我们来自哪里,九叶代表打算起底出九枚灵币,九为极,意味上不封顶……” “原来如此。”赵飞尘露出恍然之色,刚才那牛猪头问他要几片叶子,原来是问他打算出多少钱。眼神又转为鄙视:“你们来自鹊山?” 挎刀大汉皱眉道:“鹊山乃南山首峰,青丘一门正在南山地界,怎么,你有意见?” 赵飞尘心道你个巫人还真当自己是青丘山的了,又问道:“后面那句刚发的新芽容易蔫又是什么意思?” 挎刀大汉不耐烦道:“是说我们要得紧,他们不卖我们找别人买。” 赵飞尘“哦”了一声:“原来你们是打算花大价钱买一批夏廷的红货,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红货?” 挎刀大汉眼神转厉,语气淡淡道:“我真要跟你讲了,恐怕连妮娅小姐都要杀你灭口了。” 赵飞尘看出他真的不像开玩笑,撇嘴道:“不想说算了,干嘛吓唬人。” “吓唬人?”挎刀大汉手按刀柄,冷笑道:“好啊,那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赵飞尘连忙摆手:“算了,我才不要听。正好我也想买些绿茶,待会儿带我一起进去好不好?” 挎刀大汉皱眉打量他,好一会儿才道:“你想买什么我懒得管,只要最后不是我家小姐付钱就好。” 赵飞尘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他身上本有些灵币的,而且还为数不少,但全被方闻剑和夏光光变着法骗去了,一枚也没剩下,不由面露尴尬之色。 挎刀大汉斜眼道:“你还真敢这么想啊?小子,还要点脸不?” 赵飞尘干笑道:“不肯借算了,让我进去见见世面总行吧!” 挎刀大汉暗里腹诽道:“也不知你这混账小子哪点好,妮娅小姐怎么偏偏就看你对眼了呢?” 他也知凭着赵飞尘和朱妮娅的关系,想进去一定能跟着进去,他拦是拦不住的,只好嘴上警告:“进去可以,少说少听少看,还有,老实呆着别乱窜。” 赵飞尘喜笑颜开:“一定。” ……z=z^2+c…… ------------ 第三十一章 深海漩涡 灵币很值钱,哪怕一枚灵币兑换成普通银钱也是天文数字,一下拿得出九枚,还许诺上不封顶的人,必是大有来头的修真士,也必是大豪客。 黑市一方显然十分重视,牛猪头进去后不久,一个身穿缎质蓝袍的中年人缓缓走了出来,向挎刀大汉一番自我介绍,想请朱妮娅进来细谈。 挎刀大汉得知这个许姓中年人并非此地头把子,只是一个执事,不由神情不悦。 蓝袍中年人似不经意的拨开自己外袍,隐约露出腰带上挂得一方玉牌,挎刀大汉顿时收敛神情,沉声道:“许执事居然是位中品修真士,真令人吃惊。” 许执事微笑道:“道上的朋友大都快意恩仇,脾气也大都不太好,鄙号若无些许自保之力,恐怕买卖也做不长久。还未知贵家小姐该如何称呼,又如何称呼兄弟你?” 挎刀大汉行礼道:“在下范文,贱名不值一提,我家妮娅小姐正在门外,我这就去请她进来。”起身出门。 许执事目光转向赵飞尘,微笑道:“这位小兄弟贵姓?和那位妮娅小姐又是何等关系?” “算是朋友吧!”赵飞尘耸肩道:“我姓于,其实本是莽荒狼将介绍来的,可惜我并非道上人,不懂你们的惯口,所以不得门而入,幸好撞上妮娅小姐,否则只怕还进不了门。” 许执事明显得了牛猪头的回禀,所以并不奇怪,笑道:“既是狼将的朋友,一切好说,下面人有眼无珠,请于兄弟切莫见怪。不知待会儿于兄弟是和那位妮娅小姐一起,还是另开个包间详谈?” 赵飞尘老老实实道:“妮娅小姐应该另有要事,不方便跟在旁边。我初出江湖,纯粹只想见见世面。许执事若看在莽荒狼将的面上,不妨让我进去看看可以看的东西,不方便看的东西我也不会多眼,一点茶水钱参观费我还付得起。” 许执事哈哈笑道:“小兄弟是否囊中羞涩?没关系,狼将在这儿是金字招牌的口碑,小兄弟若真和狼将他关系不错,哪怕支取几十枚灵币咱们也垫得起,若只存粹想来看看,就凭‘莽荒狼将’四个字,我们也会热情招待,保管分文不取。” 这人风度儒雅,言语婉转,哪怕怀疑赵飞尘和任高飞的关系,也都摆在明面上,让赵飞尘可以自己忖度选择,说话既不尖酸也不刻薄,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赵飞尘笑道:“我和他的关系倒也没深到可以不打招呼借钱的程度,如果待会儿真看上中意的东西,我可以试着找妮娅小姐借点。” 许执事“哦”了一声:“看来小兄弟和外面那位妮娅小姐关系挺不错的。” 赵飞尘本以为他会顺嘴刺探朱妮娅的身份来历,没想到许执事一句话说完,便不做声了,这让赵飞尘有些意外。他本想扯出朱妮娅如今青丘门下的身份,趁机狐假虎威一下的。 气氛冷了会儿,赵飞尘好奇的问道:“如果真有人打着莽荒狼将的名头上门支钱骗钱,贵号岂不是亏大了吗?” 许执事束手身前,淡淡道:“在浮云地界,没这可能。” “你四不四傻……”朱妮娅粉脸寒霜的走进门来,范文和另一个挎刀大汉紧紧跟她身后。 “也不看看人家是干什么的?敢蒙骗他们的人,有可能活着走出浮云地界么?” 赵飞尘赶忙迎上去:“妮娅小姐……” “你不好好陪着你那个不识好歹的美娇娘,到这儿来做什么?” 朱妮娅连眼角都不愿瞟他,冷冷打断:“刚才不很着急走么?还以为你们吃饱思yin欲,急着回去发腻呢!莫非这么快折腾完了,知道自己身体不行,所以过来买些上等补药,回去继续?” 酸酸的醋意,隔着八丈远都闻得出来。 这貌似可爱的巫族小妞嘴上从来不把门,真不知道她的核心程序是谁编写的,简直污得不行,或者真像她当初所说,出厂时脑子受了点潮…… 赵飞尘苦笑道:“什么折腾……诶,我只是经人介绍过来见见世面的。” 许执事本一直含笑看着他俩,见朱妮娅居然这副做派,与她天真俏美的容貌太不相符,也不由有些傻眼,好一会儿才回神道:“妮娅小姐你好,鄙人姓许,乃鄙号执事。” 朱妮娅大眼睛闪光地打量他,淡淡:“小小驿站,卧虎藏龙,看来真没找错地方。”一番话说得老气横秋,同样与她幼小的年纪太不相符。 范文出声道:“许执事,小姐我请来了,是否该找个地方详谈?” 许执事含笑道:“自然,只不知这位于兄弟如何安排,是和诸位一起,还是……另外安排?” 朱妮娅气鼓鼓道:“谁要带这大坏蛋一起。” 她这一会儿古怪,一会儿老派,一会儿幼稚的模样,许执事显然不太适应,不禁额冒黑线,干笑道:“还请稍待片刻,正为几位贵客整理地方,马上就好。至于于兄弟,不如安排在三位隔壁,既有区隔,也离得不不远,方便走动,可好?” 朱妮娅翘嘴娇哼一声,不置可否。显然默认,但又不愿意明讲出来。 这时,那个牛猪头快步走来,递给许执事一方折好的信笺。 许执事展开稍看,眼中止不住射出惊异之色,旋即收敛神情,顺手收起信笺,抬头笑道:“地方整理好了,妮娅小姐请随我来。” 赵飞尘走在后面,忍不住去拉范文的胳臂,悄声问道:“你猜信上写的什么,他怎么好像一下变得恭谨很多?不就收拾好地方么,还用得着特意传信来说?” 范文撇嘴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不查清我们是谁,他会随随便便放陌生人进去?” 这么快!赵飞尘有些傻眼,难怪许执事刚才没有向他试探朱妮娅的来历,原来根本用不着,人家自己查得清。虽然肯定只查到朱妮娅精心设计的假身份,但也足够骇人了。 他不禁感到有些恐惧,这个看似平常的驿站,当真像深海中的漩涡,表面上平平无奇,越深入越接近,才会越感到其能量之大,超乎想象。 恐惧的同时,又难免生出一种探秘的好奇与刺激,更想弄清楚这愈发神秘的黑市里,到底隐藏着哪些稀奇。 ……z=z^2+c…… ------------ 第三十二章 天虹阁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黑市?”赵飞尘左转转脑袋,右转转脑袋,有点像乡巴佬进小县城,本来很期盼,现实很失望:“哪里黑了,明明亮堂的很!” “谁说黑市必须黑咕隆咚?”范文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快被你的无知生生噎死的表情。 赵飞尘嘟囔道:“不就是一排房间嘛!和客栈旅馆有啥不同么?” 范文忽然揪住他的领子,把他脑袋抵在路过的一扇门上,瓮声瓮气道:“你见过哪家旅馆的门上嵌着禁法玄钢?” 赵飞尘愣了愣,“禁法玄钢”这名字有些耳熟,他好像在哪听过,仔细一打量,之前的记忆浮现脑海。正是在那个拥有核标识的地下基地,管中窥当时就很惊讶那里整墙整墙都是这玩意造的,这里门上才巴掌大小一块,少的可怜。 他忍不住问道:“这玩意值钱吗?” 范文冷笑着松开手:“当然,同样大小与灵币等价。” 赵飞尘指着门上巴掌大的禁法玄钢,稍一比划,咋舌道:“也就是说这样大小的禁法玄钢,就……就值十块灵币?”他连声音都变了,那座地下基地根本拿这玩意儿当砖砌墙,如果全换成灵币,只怕能堆出一座山。 许执事回头笑道:“九为数之极,怎可足十?小兄弟若是钟意,我可以做主,九枚灵币卖你一块。” 赵飞尘干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用不上。” 范文鄙视道:“就算用得上,你买得起么?” 朱妮娅扭回俏脸,不悦道:“这大坏蛋见过的禁法玄钢恐怕比你这辈子见过的人还多,少说点话,没人当你哑巴。” 范文立时住嘴,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许执事则目露异色。 禁法玄钢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弄到的玩意儿,除了能隔绝灵力防窃听外,还是制造法器法宝的重要材料,由夏廷完全垄断,禁止买卖,除了修真联盟能分到配额,也就黑市里能弄到些。见过大量禁法玄钢的人,来头一定小不了。 许执事很快压抑住神情波动,往前又走几步,笑道:“到了,正是这间,妮娅小姐请进,我安排一下于兄弟,马上就来。”待三人进屋后,他顺手掩上房门,往旁招招手:“换素娘招待这位于兄弟。” 隔壁门前站着个貌不惊人的紫袍男子,束手身前,一直安安静静,闻言轻轻点头,往后退去。他本是安排接待赵飞尘的人,许执事临时换人,似乎因为朱妮娅刚才那番话,所以提高对赵飞尘的重视程度。 “狼将来时便由素娘接待,小兄弟有什么不懂,尽管问她。” “这……不好吧!不敢欺瞒许执事,我这次来,真没带钱……没带那个灵币。”既然任高飞在这里拥有金字招牌的口碑,显然负责接待他的人地位也低不了,赵飞尘既没带钱,还被人高规格接待,难免感到尴尬。 “无妨,别说有狼将的面子在,连妮娅小姐都肯为你说话,说明小兄弟信誉无虞。今次买卖不成,总还有下次,就当鄙号为往后可能的生意,预先投注感情。” 许执事轻笑道:“他日小兄弟若有所需求,首先想起鄙号的好处,今日的功夫就算没白费。我也知小兄弟并非浮云本地人,放心,鄙号分号不少,东川、西川、南山、北山,中州,风陵川,瀛洲,幽山,乃至大荒,都开有买卖的。” 一番话的确磊落大方,什么都摊在明面上讲,令人不禁心生好感,赵飞尘笑道:“还不知贵号名称。” “天虹阁。”一个女子沿廊道袅袅走来,一身浅蓝偏绿的长裙,纤侬合体,显出妖娆媚人的仪姿,裙角及地,随步如波,脸上浅笑盈盈,容貌只算尚可一观,绝对称不上美人,眉目口鼻偏透出种动人神韵,令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许执事介绍道:“这便是素娘。素娘,这位于兄弟乃是狼将的朋友,想过来见见世面。” 素娘笑盈盈的推开隔壁房门,冲赵飞尘轻轻招手:“进来呀。” 赵飞尘老老实实的踏进房间,进门随眼一瞅,有些呆了。 除了装饰家具的确古意盎然外,根本像个不算小的KTV包厢,类似沙发的长椅就算了,四面墙上挂得四面不算小的玉色方形幕板,怎么看怎么像投影银幕,不过远比KTV明亮很多,头顶的一片晶莹的灯盏,剔透晃眼,想不看到都不行。 素娘随手关上房门,轻拽着发呆的赵飞尘坐到长椅中间,拉出左边墙上的暗格,亮出一排高矮形制,乃至颜色都各不相同的瓶子,足有四五十种之多,唯一相同点,都精致得过分,一看就知道是精心雕琢的上品。 素娘纤指点到:“上排烧酒,中排果酒,下排果汁,其浓度由左至右,递次升高,你想喝点什么?” 赵飞尘仍未回过神来,任谁在古代社会环境中突然看到极具现代气息的氛围,只怕都和他一样反应。 素娘拿起上排最左的一个碧海瓶,以及两只配套的青天杯,搁到赵飞尘面前小几上,将杯斟满,轻笑道:“酒名碧波,不寻常处除清雅淡香外,回味非甘非苦,略带盐鲜,听着有些古怪,其实清爽怡人,多饮亦不会醉,不妨尝尝?” 赵飞尘总算回神,拿起酒杯干笑道:“好好……” 素娘端起酒杯,往他杯沿上轻碰一下,掩嘴饮尽。 这时听见脆铃轻响,素娘搁下酒杯笑道:“下酒菜好了,我去取来。” 赵飞尘本以为她会出门,没想到她又走到墙边,拉开另一个暗格,端出几盘小菜,都搁在一块玉板上,三荤一素,两热两冷,色泽鲜艳,香气扑鼻,光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槅门和房门一样,都嵌着禁法玄钢,合上便可阻断灵力,不虞偷听……”素娘一面将小菜一碟碟搁上小几,摆好碗筷,一边笑盈盈的解释。 光看如今情形,赵飞尘就知道进来这里一趟,哪怕什么都不买,恐怕也消费不菲。 素娘拾起玉筷给赵飞尘递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到了批新货,小兄弟不如一边品酒吃菜,一边听我介绍?” 赵飞尘只能点头。 素娘摸出一柄圆润的玉质小剑,随手一晃。 幕板登时像电子屏幕一样亮堂起来,五光十色,十分梦幻。 素娘本以为赵飞尘会更加看呆,没想到赵飞尘反而冷静下来,低下头一口把酒喝完,啧啧嘴赞果然好酒……这幕板看着的确有些神奇,但“分辨率”实在太低,任何看惯超清的人,都受不了这满眼马赛克的。 素娘微笑道:“倒让小兄弟见笑了,这套法器的确古旧了些,远比不上真正的镜花水月术,小兄弟不妨将就一下。”她明显不想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又将手中玉剑一晃,屏幕上显出一个还算清晰的人像。 “这是近日来浮云地界最炙手可热的情报,不少人正打听他的下落,后面的内容,价高者得。至于他的下落为什么值钱,懂者自知,不懂的话,也可以买下碰碰运气。不过最后是赔是赚,盖与鄙号无关……” 素娘又拾起酒瓶给赵飞尘满上,嫣然道:“如果小兄弟也对他感兴趣,不妨三日内给出竞价,过时不候……” ……z=z^2+c…… ------------ 第三十三章 贫穷限制了俺的想象力 素娘挥动玉剑,指着玉质屏幕一一介绍自家贩卖的新货。 虽说是“货”,其实无所不包,从闻所未闻的各色材料,到一些稀奇古怪的讯息,甚至修真心法,竟是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能卖的。 赵飞尘大半事物都未曾见过听过,素娘十分耐心,能解释的一一解释,比如某某的具体用途和大概价值,或炼丹或制器,甚或用来救人或害人,以及相关的一些情资,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不能解释的地方,都是必须花钱的买的。 若时常来此,这么看上一趟听上一趟,晓得最近什么东西或情报最炙手可热,哪怕只看不买,不论在外面做什么,都能收到事半功倍之奇效。 赵飞尘果然大开眼界,深感不虚此行,待素娘将几十样东西介绍完毕,他忍不住问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飞云门的情报。” 素娘掩嘴笑道:“当然有。不过你确定要看?花钱买自己知道的情报可不划算。” 瞧她模样,明显已经知道自己是飞云门长老。赵飞尘不由心惊这天虹阁当真能耐。 “不过……”素娘话锋一转:“飞云门久不出江湖,外面对其近况所知并不详细,如果小兄弟意动,想赚点零花,也可以情报换情报。鄙号一定仔细评估价值,包君满意。” 赵飞尘干笑道:“不用了不用了。” 他就算有心想卖,也实在卖无可买,因为夏云并没有告诉他更多,他所知道的情况,真还未必比天虹阁多。 素娘嫣然道:“也无需小兄弟透露派内机密,一些普通寻常事也行,比如贵门今有弟子几人,何时出得山门,又有几人在外行走,诸如此类。在你们看来其实不算秘密,也无隐瞒的必要,于鄙号却能快过同行知晓。这,就值得花大价钱。” 她是个很好的说客,赵飞尘若真知道点什么,恐怕真就卖了,可惜他的确两眼一抹黑,除了干笑便只能干笑。 这时,又一阵脆铃响动,素娘起身到侧面拉开暗格,凑耳过去倾听,少许后掩上暗格,回身道:“妮娅小姐的买卖做完了,正打算离开。小兄弟是否一起?” 赵飞尘起身道:“一起。不过我可能很快还会再来一趟,到时应该不会空着手。” 素娘眼睛一亮,笑道:“鄙号当然欢迎之至。来,我送小兄弟出去。” 出门后,朱妮娅正好也从隔壁出来,似乎心情不错,娇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时限到了,你尽快给我送来。” 许执事心情似乎比她还好,笑容满面,应承道:“一定,如真有变动,鄙号也承诺无论如何替小姐压上一日,将最新报价让小姐得知。” 朱妮娅撇嘴道:“谁还能有我出价高?你们别自己抬价就好。” 许执事连忙肃容:“做买卖信誉第一,谁敢不讲信誉,等同自绝于江湖,且不说天虹阁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谁也不敢跟青丘门下耍心机手腕。” 朱妮娅点点头,目光转向赵飞尘,居然没像刚才一样板着小脸,笑道:“你也出来了,正好要回司祭府,便宜你了,捎带你一程。” ……z=z^2+c…… 坐上朱妮娅的马车,赵飞尘禁不住好奇,小声问道:“你到底花了多少钱,刚送你出门的时候,我连许执事的后槽牙都瞧见了,不狠赚一笔,他能笑辣么开心?” 朱妮娅比出葱花般水灵嫩白的食指,在赵飞尘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的道:“你猜?” 赵飞尘咋舌道:“难道是一百灵币?” 朱妮娅嗤嗤笑道:“果然是个穷鬼。连猜都不敢往大了猜。” 赵飞尘拉下脸道:“那好,俺猜是一万灵币。”一万灵币堆起来恐怕比朱妮娅个头还高,他才不信能随身带这么多,故意往大了讲,纯是想压压朱妮娅的嚣张气焰。 朱妮娅噗嗤娇笑:“说你是穷鬼你还不愿承认,一万只是定金,押一付三,懂么?” 赵飞尘连下巴都快惊掉了,结巴道:“四……四万,你说的是灵币不是银钱?俺没听错吧!看你也不像身上揣着着一万灵币的样子啊!” “你是不是只晓得灵币,不晓得价值更高的东西?” 朱妮娅撇嘴道:“一万灵币也就十块最低等的量子芯片,你见过葵姐姐的芯片啊!你们人类叫作脉源,这玩意我们那儿有得是,但在你们这边,可是稀少的硬通货。人类为了弄点芯片,没少越过边境,杀我族人。” 赵飞尘顿时不吭声了。 当初朱妮娅和管中窥曾经吵过一架,一个说人类把巫人抢回去肢解取芯,身体制成法宝,芯片炼造丹药。另一个说巫蛮仗着体魄,欺负人类羸弱,视为猪狗牛马,动辄打杀,欺辱凌虐事不知凡几。 两人都指责对方胡编乱造,颠倒黑白,到最后也没争出谁对谁错,反而打了起来。 如今看来,起码修真士的确需要巫人的芯片,不然在这边也不会变成值钱的硬通货。 朱妮娅娇哼一声,又道:“当然,你还算不错啦!少见你这种不会一见面就对我们喊打喊杀的人类呢!” 赵飞尘心道:“俺在风陵城杀的巫人也不算少,要被你知道了,不晓得会不会翻脸。”面上苦笑道:“当初什么都不懂,和你不打不相识,有了交情就不好动手了,之前你不也没杀俺么?再说也打不过你啊!换做别的巫人,那也难说。” “还算老实。”朱妮娅眨眨大眼睛,小脸凑近道:“要不你干脆跟我走吧!反正你在人类这边也是个逃犯,被捉到迟早倒大霉,回那边有大妮娅罩你,葵姐姐也会帮你讲话的。” 赵飞尘连忙摆手:“还是算了。” 朱妮娅拉住他的胳臂:“来嘛!那边没有夏廷宣扬的那么可怕,当上高官的人类也不在少数……” 她指着自己的小脑袋,笑道:“只要在这里做个小手术,保管没人查你,更不会受到任何歧视和敌视。你可以与我和葵姐姐起一住。偷偷告诉你,葵姐姐新换的身体有人类男性最喜欢的功能哦?” 赵飞尘脑海中不由浮现甲葵的绝世风貌,然后忍不住咕嘟吞下口口水。 ……z=z^2+c…… ------------ 第三十四章 封城 任凭朱妮娅百般诱惑,赵飞尘始终没有松口,他和朱妮娅有交情是一码事,真让他背叛人类去当“人奸”又是另一码事,一路摇头到司祭府,朱妮娅终于不耐烦道:“不识好歹的混蛋,往后遭人欺负别指望我再来帮你,哼。” 赵飞尘瞧她气鼓鼓的跳下马,不由满脸苦笑,跟着踱步进院。 夏云居然先回来了,似乎一直守在窗口窥视院外,赵飞尘前脚进屋,她后脚便凑过来低声道:“我被人陷害了……司祭府绝不能再呆,你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赶紧跟我走,越快越好,就是现在。” 她把一个包裹塞到赵飞尘怀里,回身去抓小冬子。 小冬子正怯怯的蜷在墙角,双手缩在胸前,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瞳孔内溢满恐惧,活像只被饿狼逼到墙角的小绵羊,想躲又不敢。 “到底出什么事了?”经过任高飞提点,赵飞尘晓得夏云很可能也会遇上麻烦,只没料到这么快,算算时间,跟他遭遇任高飞袭击大约同时,甚至更早一些。 “来不及了,以后有空再说……”夏云一手抓起小冬子,一手抓起床上她的包裹,急匆匆往门外走:“咱们不能坐车,先设法出城……” 赵飞尘一头雾水,跟她出门。 不管夏云遇上怎样的麻烦,起码目前还没波及过来,两人很顺利的出了司祭府。夏云似乎不敢走大道,一路尽往小巷子里钻。 毕竟人生地不熟,街区又大,道路错综复杂,很迷路好几次,要么走进死胡同,要么好半天原地打转,最后还是不得威胁小冬子指路。 小冬子显然不敢在修真士面前耍什么心机,老老实实领着两人来到城门边的侧巷内。 夏云探头去瞄城门方向,见实在不像有什么异常的样子,稍松口气,警惕的四下打量一阵,从怀中掏出个黑色小瓶子,揭塞往手心出一滩银色液体,低声道:“脸伸过来,我帮你把你易容洗掉。” 赵飞尘把脸凑过去,任凭乱搓。也不知这银色液体是什么玩意儿,感觉有点像辣椒水,不但弄得皮肤火辣辣的,还冲鼻子熏眼睛,很难受。 夏云很快弄完,将黑瓶塞到赵飞尘手里:“换你帮我,记得搓仔细了,耳后颈下,任何地方都不要漏过。” 赵飞尘瞧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知道现在不是分界男女的时候,在掌心倒满银色液体,往她脸上颈上用力抹搓,很快搓下一层散碎的薄皮。 也不知是两人凑太近,还是动作太过亲昵,又或者赵飞尘太用力,甚至液体太辣人的关系,夏云脸颊热烫烫红彤彤,一直垂着眼皮,不敢抬眼去看赵飞尘。 “好了。”赵飞尘左右端详一阵,见无有遗漏,将黑瓶还回去。 “把改声果吐出来,把衣服换了。”夏云居然开始低头解自己的衣服,动作很快,三两下便脱得只剩贴身的短衣短裤,甚至还掏出柄小刀,就那么竖着往自己胸口一划,干净利落的连衣服一起割断束胸……瞬间膨胀,立刻有了女人模样。 她将小刀插回后腰贴身的刀鞘,一面伸手去解束发,一面不悦道:“看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赵飞尘赶忙放下手中包裹,低头脱衣服。 他的外袍刚刚脱完,夏云已经把自己打理完毕,长裙掩住娇躯,长发揉得松膨,甚至连靴子都换成了秀气的花色布面,弯腰将赵飞尘的包裹拾起打开,捡出衣物抖直抖平,送到赵飞尘眼前。 赵飞尘感觉有些耳热,一把接过衣物,干笑道:“要不……你先转过去。” “你动作太慢……”夏云蹲下身子:“快穿衣服,我帮你换鞋。” 赵飞尘往后退开,结巴道:“我自己来,很快……” 夏云也不跟他争,起身走向小冬子。 赵飞尘见状一愣,顾不得系腰带,一大步拦到小冬子身前:“你要干什么?” 夏云淡淡道:“不能让人通过他,把我们和于沙方玉联系起来。” 小冬子颤声道:“我保证什么也不说,我……我真的不想死。” 夏云眼神发冷:“我不过给你个痛快,你落到他们手里,什么都不说的结果必是生不如死……” 她目光凝注赵飞尘脸上:“他这么怕死,一定什么都瞒不住,到时别说我们的事做不成,能不能活着回去都难说。你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他什么都不说?” “他分明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夏云垂目道:“我可以给你半分钟时间,你要么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么给我闪开。” “现在就有办法。”赵飞尘沉声道:“你立刻给他改装,不用像我们当初那么麻烦,大致认不出就行。至于衣服……脱了反穿,反正就过道城门,谁会注意一个半大小子?” 夏云犹豫少许,点头道:“好。” 她从包裹中去取来改扮专用的小木盒,拿出描笔,凑到小冬子身边。 赵飞尘忙道:“千万不要趁机使坏,不然俺这辈子都跟你过不去。” 夏云娇哼道:“刚才是我实在没想到办法,若非必要,干嘛非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赵飞尘狐疑的盯着她,缓缓点头。 夏云在小冬子脸上描描抹抹,竟很快大变模样,除非与小冬子很熟的人,否则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夏云停下端详几眼,微微点头,转向赵飞尘道:“你背过身去。” “你想干嘛?”赵飞尘伸手将小冬子拽到自己腿边护住,眼中溢满警惕之色。 夏云斜眼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她哪里是个小子?分明是个小姑娘。你看我换衣服还不够,还想看她?” 赵飞尘“啊”了一声,低头去瞄小冬子。 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夏云只在小冬子的眉目间轻描淡写几下,脸颊并没上浓妆,这会儿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低低垂着头,抓紧赵飞尘胳臂死不松手,小身子兀自颤抖,显然面对刚还想要杀她的夏云,仍旧怕得不行。 赵飞尘轻咳一声,向小冬子道:“你到俺身后去换,动作快点。” 小冬子咬唇点头,急忙忙缩他背后。 正在这时,巷外传来骚动声。夏云脸色微变,迅速凑到巷口,往外探看,回首叹道:“晚了,开始封城了。” ……z=z^2+c…… ------------ 第三十五章 谁是拖油瓶? 夜幕渐渐降临。 以往还不觉得,直到现在出不了城,还无处可去,赵飞尘才发现这个算得上悠闲富足的复古社会,其实极度严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一个没有身份或身份异常的人想要融入其中,会被自然而然地排斥出来,醒目又显眼。 比如任何修真士过境,必须报备本地司祭。如果没有司祭发下的临时玉牌,又亮出自己修真士的身份,一定会被接待的老板伙计报给司祭府,司祭府也会立刻派人过来。 当然不是付诸武力,只是简单的查验身份来历,如果没出事还则罢了,一旦出事,总有迹可循,方便执法剑门部寻察追踪。 如果以普通人的身份行走住宿,限制则更多。尤其当你并非本地人的时候,必须持有夏廷开具的路引文牒,上面会标注你来自哪里要到哪去,以及日期等相关讯息,如果偏离目的路线,又或者时间不对之类,立马会有衙役前来查问羁押。 如果你老实本分,不做坏事,夏廷这套规矩只会让你办事更加方便,去哪都有对口的人接待协助。 当初赵飞尘以难民身份进入风陵城,那里的接济处便将一众难民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还给安排简单的工作和帮忙寻亲,使人不至困顿无助,当时便令他颇感温馨。 以飞云门长老身份来这浮云城,王司祭不也悉心招待,安排两人住进宾客院,衣食住行连花销都不必,一切都有人安排好。 而当你犯事的时候,这套规矩顿时从帮助变成束缚,保管让你寸步难行。 不过,这个洪荒世界毕竟拥有太多未开发的莽荒之地,城与城之间往往隔着旷野和崇山,一旦出了城镇,夏廷的力量便迅速消减。 一个犯事的修真士如果打死不进城,其实夏廷的手段极其有限,除非像方闻剑那样惹起众怒,迫得执法剑门部大举出动,否则大可安于化外之地,与夏廷老死不相往来。飞云门就属这种情况,不然夏云和赵飞尘的身份早暴露了。 除了飞云门长老的身份,夏云自然还安排了别的身份,也是修真士。如今实在没法拿出来,因为这两个身份并没有入城的记录,在于沙方玉消失的档口,城中突然出现两个陌生的修真士,傻子都会浮想联翩,不找来查个底掉才见鬼呢! 一个司祭看似寻常,其实上连夏廷,下则牧民,泰半又是三清三教出身,天然在修真联盟中地位不低,各方都要给几分面子,想在自己的辖地找人,手段简直不要太多,夏云如果再找不到可逗留藏身的地方,迟早会被收刮出来。 天色愈黑,街面上的行人越少,夏云心中越急,终忍不住再次逼问小冬子。 小冬子身为地下社会一份子,乃是正儿八经的地头蛇,当然找得到地方给两人安身,只是她不想说,赵飞尘又死护着她,夏云不愿将赵飞尘得罪狠了,只好作罢,如今实在走投无路,才又打起小冬子的主意。 小冬子忙将身子缩到赵飞尘背后,怯生生的不敢探头。 夏云无奈道:“飞尘兄你无论如何劝她一下。幸好王司祭不愿太过扰民,现在还只让衙役四下找找,不算大张旗鼓,待夜再深些,居民全都回家安歇,只怕就该修真士领头出动了。到时拉网搜查,还留在街面上一定躲不过。” 赵飞尘想了想,问道:“你到底遭什么陷害了?难道真没有解释的余地?” “唉,好吧。下午我让小冬子领路去城郊转悠,想找找本地有没有暗盟存在,啊,暗盟又叫深盟,可以视作暗地里的修真联盟。当然,彼此间很松散……” 夏云其实不想废话耽误时间,但心知不将赵飞说服,休想越过他逼问小冬子,抬头望巷顶天色,低头轻叹道:“大都经营各种见不得人的买卖,一般需要熟人引荐,不接待生人。不过,江湖上自有一套办法,遇见懂行的人,搭上话不难……” 赵飞尘心道:“不就是黑市么!你刻意去找没找到,倒叫俺无意碰上了。” “……我拿江湖切口四处探口风,果然有人搭话。” 夏云目闪锐芒:“是个老江湖,我没发觉有什么问题,便与他同去,岂知跟到一处农院内,他说进去通禀一下,结果人再没出来。我等了会儿觉得不对劲,想走已迟……三个人突然气势汹汹闯进来,我以为碰上黑吃黑,于是动了手……” 赵飞尘忍不住打断道:“你杀了他们?” “幸好没有。打晕他们后,我在他们身上搜到了司祭府的玉碟,以及一份搜查窝点的令文……我立时知道有人做局陷害。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当时的确很想灭口,但司祭府的规矩,出任务必定一明一暗两条线……” 夏云叹道:“暗中照看那人被我打伤,逃进深山,居然跳崖脱身,我到底没能捉住,自然不敢再下杀手,真与司祭府结下深仇。那人摔断了腿,山林里找他难,他想走出来也难,我便急忙忙赶回来等你。” 赵飞尘沉吟不语。 “这事其实解释的清楚,顶多受点委屈。”夏云向赵飞尘投个眼色:“不过你知道的,我们的身份经不起深查,所以……只能走。” 赵飞尘问道:“你身上带钱了么?不是银钱,是灵币。” 夏云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不由一怔:“带是带了,还不算少……这事不是钱能摆平的,就算能用钱摆平,我们也没路子给。就这么大咧咧送过去,王司祭一定不会理,不然怎么服众?怎么给手下人交代?” “不算少,又是多少?”赵飞尘继续问钱。 “你问这干嘛?”夏云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赵飞尘面上故作淡然,实则掩不住得意:“俺下午倒遇上暗盟中人了,还进里面逛了逛,留下想买东西的意愿。天虹阁,听过么?看起来能耐不小,应该在城内布有眼线,如果你真晓得怎么联系,身上钱又够,把咱们弄出城应该不难。” 听到“天虹阁”三字,夏云明显色变,拿不能置信的目光死盯赵飞尘,好一会儿才道:“凡在江湖上混过的人,谁不知道天虹阁?我相信绝没人敢冒他们的名号……可惜天色太晚,要联系也得等到明天……” 夏云转目瞧向小冬子:“所以才更需要她开口,无论如何要撑过今晚。” 她虽依旧板着脸,作出好似无所谓的镇定模样,其实心内充满挫败感。 从到这浮云城起,夏云便认为赵飞尘能力不行,极不中用,脾气还倔,是个烦人的拖油瓶,不管还不行,别提多委屈了。可振云楼和这次都已证明,或许她才是那个能力不行,事办不好,需要别人帮忙擦屁股的拖油瓶。 ……z=z^2+c…… ------------ 第三十六章 夏冬 小冬子当然信不过总想杀她灭口的夏云,比较信任一直维护她的赵飞尘,面对赵飞尘的询问,她犹豫少许,还是领路将两人带到城西一栋废宅。 这废宅外面看起来蛛网密布,镶满破板,好似处处漏风,进到里面才发现,其实修补严实,虽显破旧,收拾得倒很干净。 四下里居然还布置了一些装饰品,破帘旧屏风,还算完整的花瓶之类,甚至还有个书架,隔着些泛黄的书本,一点都不像个乞丐窝,倒像个破败的书香门第。 唯一显得凌乱不堪的地方,是小厅中的圆桌,一个满面酱红的虬髯汉子正趴在残羹乱碟的汤汤水水中呼呼打着酒鼾,脸上身上胡子上一塌糊涂,显然已酒酣饭饱,正睡得快活。 小冬子面色剧变,露出惶恐神情,急匆匆冲到破屏风后面,随即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呀!” “宝宝,是我。”小冬子往后大跳一步,一个花瓶从她脸侧飞过,砸到地上,脆碎一地。 那宝宝似乎愣了愣,然后扑到小冬子怀里,哇哇大哭。 花瓶砸碎和哭声似乎将醉酒的虬髯汉子惊醒,晃着脑袋支撑起身,眼神还朦胧中的很,什么也没瞧清便大着舌头道:“是……是小冬子回来了?快给爷放热水,爷……爷要和你一起洗。” 夏云不动声色的闪他侧后,照脖子一手刀,一把砍倒。 小冬子正温柔的抱着小孩宝宝,轻轻抚慰,见状忙道:“仙师不要杀他……” 夏云无所谓的点点头,倒是赵飞尘神情不爽。 小冬子凑嘴到宝宝耳边低声道:“这是两位仙师,是好人,不用害怕。你回去床上躺躺,姐姐要陪仙师说会儿话。” 宝宝抱着她不肯放手,奶声奶气道:“姐姐骗人,每次你说要和言老大说话,他都把你打哭了,疼得直叫唤。” 这小家伙年纪不大,顶多五六岁光景,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干净,衣裤明显不是一套,加上这么小的年纪,还看不出男女,一对瞳孔黑得纯净,闪闪发亮,带着未来得及消散的恐惧,看着便令人心疼。 小冬子面色绯红:“快回去躺好,不然姐姐打你屁股。” 宝宝小嘴一瘪,嘟囔道:“别人打你屁股,你就来打宝宝的屁股,坏姐姐。” 小冬子有些慌张道:“姐姐什么时候被人打屁股了。” 宝宝哼哼两声:“宝宝都看见好几次,言老大把你按在床上打屁股,屁股蛋子都红了,人家瞧得清清楚楚……” 小冬子面红耳赤,拿手捂住宝宝的嘴:“乱讲话。”她将宝宝抱回床上放好,又低声叮嘱几句,方才转出屏风,红着脸道:“宝宝年幼不懂事,两位仙师别在意。我……我这就去把隔壁房间清理出来,让两位仙师住下,很快就好。” 说着,她便弯腰去拖晕在地上的大汉。 赵飞尘面皮发黑,夏云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谁都没说话,静静看她将人拖走。 大约一刻功夫,小冬子回到小厅,神情恢复平静:“房间有些小,也有点乱,两位仙师将就一下。” 赵飞尘“嗯”了一声,跟她来到隔壁房间,夏云的房间在对面。 小冬子刚想走,夏云叫住她:“你跟我进来。” 赵飞尘立马退出房间,皱眉问道:“你想干什么?我也来。” 夏云淡淡道:“说些女儿家的事,你掺和什么。放心,我答应你,保管不杀她灭口。” 赵飞尘想了想,觉得夏云为人还是值得信赖的,于是向小冬子道:“你随她进去,我就在对面,没什么好怕的。” 夜里,赵飞尘隐约听到开门关门声,似乎两女出房又回来,还有小冬子压抑的哭声。他好几次差点没按捺住想冲出去探探究竟,终究没有行动,因为小冬子的哭声并不像因疼痛或者恐惧所导致,更像是一种情绪化的发泄。 清晨,曙色刚显,赵飞尘迫不及待的候在走廊边,过不多时,小冬子从夏云房间出来,眼睛红肿,嘴唇竟也红肿,像是曾经重重咬唇,面上却不似带着凄色,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解脱感。 她抬眼瞧见赵飞尘不由一愣,揉了揉眼睛,感激道:“我真的没事……赵仙师是不是饿了?我去给您准备点吃的。” “没事就好……”赵飞尘顿了顿,扬眉道:“赵仙师?”他不记得自己报过名号,夏云顶多唤他“飞尘兄”,不曾在小冬子面前呼唤过本姓。 “小冬子现在算自己人了。”夏云出现在门旁,微笑道:“她现在姓夏,叫夏冬,这次任务完成回去,我找三爷给她补上身份。” 赵飞尘有些不可思议的眨眨眼睛,昨天夏云还对小冬子想杀人灭口的,这……这转变也太快了吧!忍不住向小冬子问道:“真的,你是自愿的?你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小冬子点头道:“我在这浮云城也过着有今没明的日子,总归是朝不保夕,还不如搏上一搏,说不定能给宝宝留下份遗产。” 赵飞尘摇头道:“现在全城都在搜拿我们,你真要跟我们走了,一旦遇上意外,留宝宝孤零零一个……怎么活?” “这不算难事……”夏云插口道:“其实浮云城里有三爷的买卖,经营不算深,帮不上咱们什么忙,不过照顾个小孩还是很容易的,就算夏冬遇上不测,我也能保证把宝宝抚养成年。我现在就带他们两人去,你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赵飞尘心下颇为不悦,认为夏云太多事瞒着他,不到必要时刻,根本连提都不提。早知道洪三在此地有买卖,昨晚直接过去不就好了,何必东躲西藏还到这里来? 夏云看出他脸色不好看,却也没有出言解释,也不能解释。 事关夏卫,她当然不能透露给赵飞尘。 本来夏云直属于洪三,不得与其他夏卫机构横向联系的。她到底个性好强,终不甘心自己变成拖油瓶,正好借着收纳小冬子为借口,联系上本城的夏卫,以期重新掌握主动权,哪怕事后必遭洪三责难也顾不得了。 ……z=z^2+c…… 夏云带小冬子和宝宝走后,赵飞尘偷偷藏在后院大树底下,观察街面的情况,忽然觉得脚下泥土有些发软,低头细细打量,发现明显是一片新土,犹豫少许,进屋拿铲子出来挖掘,很快挖出一个瞪大眼睛,被布塞嘴,脸部极尽扭曲的死人。 分明是昨晚那个喝醉的虬髯汉子言老大,难怪早上不见人影,还以为夏云和小冬子半夜放他走了。 赵飞尘又拔开半寸土层,让尸体露出胸膛,默默数道:“一十三刀,这是……这是有多恨他,才能连骨头上都留下这么深的牙印……” ……z=z^2+c…… ------------ 第三十七章 骗子?傻子? 夏云和小冬子很快回来,宝宝已不见踪影,小冬子情绪低迷,显然和宝宝分开让她十分舍不得。 夏云一见赵飞尘便笑道:“我问过三爷的人了,万幸,今早城门照常打开,只多了些人监看。封城对民生影响太大,估计王司祭担不住压力,毕竟也没死人嘛!我们如今换回容貌,能轻易混出去。” “不会有诈吧?”赵飞尘一脸不相信,也不知是不信夏云,还是信不过洪三的人。 “有诈我们也要试试。”夏云犹豫少许,抬眼注视赵飞尘,柔声道:“你不要恼我什么都瞒你好不好?这行风险太高,所以规矩才多。下次任务若三爷让你主导,你也不能什么都告诉我的。” 赵飞尘毕竟性子温和,见夏云软语轻喃,甚至还稍带点撒娇的口吻,果然不再气恼,反而略显尴尬的摸摸后脑勺,岔话道:“要不还是再等等看,仍按昨晚商量好的办,先在城中试着联系天虹阁的人?” 夏云微笑道:“谨慎些也好,就依你。” 赵飞尘挠挠头,干笑道:“至于怎么找他们,还是……还是你说了算。” 夏云耸肩道:“你我不清楚城里的门道,夏冬一定知道。她之前信不过我,根本出工不出力,不然何至于此。” 小冬子露出歉然神色:“城里有个万发车行,就是我给你们叫车的车行,那里有时也兼做牙行,背后应该还有别的买卖,因为我不止一次看到言老大神神秘秘的送人到什么地方去。他喝醉……喝醉时露过口风,好像都是仙师。” “车行……牙行……”赵飞尘眼睛一亮:“错不了,天虹阁就在城郊一处驿站内,既然都是弄车运货的,想必多多少少有些联系。” “有头绪就好办。”夏云轻声道:“既然你已经跟天虹阁打过交道,还是由你出面最合适。不过我们三人同行太扎眼,你和夏冬先行,我远远跟着,一则扫扫尾巴,二则暗中保护,防止意外。” 夏云当队长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赵飞尘信服点头。 夏冬想了想,为难道:“车行的人都熟悉我,又多是混街面的,个个眼尖的很,与他们贴近打交道,只怕瞒不过……”夏云只帮她稍作改扮,的确很难瞒过熟人。 “好办。”夏云牵起夏冬小手:“我现在就给你化妆,再把声音改了,保管什么熟人也认不得。” ……z=z^2+c…… 走在街上,看不出什么紧张气氛。昨天城里下过雨,今早又飘了些零星毛毛雨,所以空气格外清新。 赵飞尘换了身衣服,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阔少模样,虽然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像,不过凭着鼓鼓的荷包,应该能混过去。 这是小冬子的建议,因为修真士毕竟稀少又尊贵,无论如何低调也难免引人注意,尤其在这当口,一个陌生的修真士出现在城里,反增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也就身家阔绰的败家子尤其受人欢迎……想要深入万发车行探底,没有让他们眼热的身份或身家,那是想也休想。 夏冬则扮成一个漂亮的小侍女,迈着小碎步紧跟赵飞尘身侧,看着伶俐可人,加上缩肩束手,略带些恰到好处的恭敬。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夏冬自幼便在街面上混,各色人等当然见识过不少,装扮起来也算有模有样,起码比赵飞尘这个“阔少”像多了。 万发车行门面很大,招牌也很大,装潢也富丽的扎眼,门口八字排开两行精壮大汉,个个一脸凶相,目光不善,装扮又一水整齐,陡一眼不像车行,倒像帮派堂口。难怪街上行人这么少,偶尔的过路人也离大门远远,脚步快快。 据小冬子说,这里是总行,从不接待散客,只招待贵宾,所以摆开的场面远比和气更重要,不显出让人信赖的实力,大买卖家根本瞧不上眼。 左首当头大汉踏前一步,抬手拦到赵飞尘身前,沉声道:“兄弟眼生的很,可有鄙行的印牌?若如没有,恕不接待生客。” 夏冬往前半步,拧着柳眉娇叱道:“混蛋,瞎了你狗眼,知道我家少爷什么人么?” 大汉不怒也不恼,不卑不亢道:“正因不知道,所以才要请教。” “你也配知道?”夏冬娇哼一声,掏出一块银牌,随手一抛:“这是一个姓言的给的什么令牌,说好今早亲自来接我家少爷,快到中午人没来车也没来,害得我家少爷居然还需要走路,你们家买卖是不是不想开了?” 大汉面色微变,拿手接住银牌,低头仔细打量,抬头挤出个笑容:“原来是言堂主接洽的贵客,恕小人失礼。言堂主未能及时接待,必是遇上急事……不过千错万错,都是鄙行过错,贵客请进,也请放心,怠慢之过,必有赔偿。” “谁稀罕赔偿?”夏冬不屑撇嘴:“我家少爷这辈子都没在街上走过这么远路,要让少爷朋友们知道,哪还有面子?” 大汉神情更见恭敬,不住赔笑:“少爷大人大量,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赵飞尘冲大汉点点下巴:“听着有些道理,赏。” 夏冬立马抓出一把银钱,送到大汉眼前,撇嘴道:“少爷赏你,还不谢恩?” 明晃晃的银钱,阳光下闪闪发亮,大汉瞳孔都大了,脸上一下笑开了花,瞬间点头哈腰:“谢少爷打赏谢少爷打赏,你们还愣着干啥?快来伺候这位少爷啊!” 诸人一下涌上来,围簇着赵飞尘,一面往大门里送,一面大拍马屁。 赵飞尘面上笑呵呵,似乎很享受,不住打赏,小冬子则一把把洒钱。 这副作态其实是小冬子拟定的,赵飞尘总觉得根本不像阔少,倒像个傻子,奈何夏云赞同,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强装。 一声脆笑后方传来:“师兄,你看他像不像个傻子?不但傻,还是个大凯子,天底下哪有这样花钱的?被人夸夸就乐翻天,也不知是真有钱,还是装有钱。” “这你就不懂了,自古傻子骗子不分家,如果能让你一眼看出来精明狡诈,谁会上当?这种骗子才是真傻子,最后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打死……” 一个略显跳脱的男声笑道:“正因大家都觉得傻子好骗,凯子好哄,所以人人都想凑跟前占便宜,不过最后究竟谁占了谁的便宜,还在未定之天。小师妹,大师兄教你个乖,千万别轻易把谁当成傻子,否则说不定会被傻子骗个底掉。” ……z=z^2+c…… ------------ 第三十八章 有一个奇葩 街对面那对青年男女互咬耳朵,夏云藏在不远处若有所思的注视。 她对这青年男子映像颇深,乃是秋大先生的师侄,五行派的大师兄,姓楚。为人不错,就是性子稍显轻佻,没想到这番言谈颇有深度,鞭辟入里,显然是个聪慧精灵之人,绝非面上看来那般轻浮。奇怪两人缘何出现在这里,巧合?有意? 赵飞尘和夏冬进去不久,楚师兄带那少女过街,他两人是堂堂正正的修真门派弟子,不必像赵飞尘一样费尽心思才能混进去,大大方方亮出一方玉牌后,被当做真正的贵客迎进去。 楚师兄似乎对扮成凯子阔少的赵飞尘很感兴趣,特意要求坐在他附近。 万发总行的人当然不敢违逆修真门下,没有把楚师兄领进贵客包间,安排在赵飞尘隔壁席座。 赵飞尘当然也认得这位楚师兄,映像同样挺深,瞧他施施然坐到自己对面那席,不由有些发怔。 楚师兄遥向拱手:“兄台好似认得我?” 赵飞尘忙掩饰道:“啊!不认识。” 楚师兄眼光闪了闪,从席后转了出来,来到赵飞尘座前,笑道:“洪荒修真出三教,普天之下皆同道。在下浮云五行派楚南东,请教兄台高姓大名,何门何派?” 正不住奉承赵飞尘,一心讨打赏的汉子们皆是一愣,拿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赵飞尘,显然没料到这看起来像傻子的凯子会是位仙师。 赵飞尘同样微微一愣,干笑道:“我就一普通人,这位仙师看错人了。” “是么?”楚南东似笑非笑的往他身边扫了一眼。 赵飞尘脸现尴尬,因为包括小冬子在内,所有人都已经站了起来,头低得抬不起来,别提多敬畏恭敬了,就他还大咧咧的坐着,哪像普通人遇上修真士那样诚惶诚恐。 这会儿再刻意更显得欲盖名章,赵飞尘只好叹着气起身:“隐姓埋名,实有难言之隐,楚兄见谅。” “好说好说。”楚南东笑嘻嘻道:“在下方便与兄台同桌么?” 他嘴上发问,实际人都坐下来了。几个汉子额冒冷汗,忙不迭的退走,只余小冬子一人在那儿干站着。 赵飞尘只好道:“方便方便。” 楚南东赞道:“兄台真爽快人!”转头道:“小师妹,你也过来一起坐。” 赵飞尘干笑得脸都僵了,他摆明一副拒人之千里之外的模样,这楚南东居然仍要凑上来,简直没皮没脸。幸亏他见识过更不要脸的人,且不止一个,不然一时真还无法适应。 楚南东介绍道:“这是我小师妹宫青。青青,见过这位……嗯,无名兄。” 赵飞尘道:“青青小姐好。” “无名兄你好。”宫青红着脸显得有些羞涩,不知因为见着陌生男人,还是因为自家大师兄的厚脸皮。 楚南东浑不在意,扬手招呼人上酒,竟似把这车行当成了酒馆,笑嘻嘻的向赵飞尘道:“以兄弟看来,人若不喝酒,什么事都办不成。不喝酒不办事,不办事也得喝酒,兄台以为然否?” “然,然。”赵飞尘心道自己又遇上个奇葩。 一个颇有江湖气息的光头大汉端酒菜上桌,束手道:“楚仙师和这位……仙子驾临,鄙行竟在大厅招待,实在不周,小人已备下上等厢房,还是老位置,诸位可随时移驾。” 楚南东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宫青则像是第一次来。 楚南东摆手道:“不用,我此来就一件小事交办。” 光头大汉俯首道:“楚仙师请说。” “帮忙找两个人,想必你该猜到了,不错,正是飞云门那两位长老。他们在城里一直租用万发的车架,也是你们的人在旁伺候……你家黄老大现在是不是已经焦头烂额了,哈哈!我不求情报独享,有他们下落告诉我一声就好。” 光头大汉苦笑道:“不瞒楚仙师,黄老大昨晚就被司祭府的人叫走,不然定是他老人家亲自接待您,鄙行几位执事也实在抽不出身,不然哪轮得到小人出来,望楚仙师大人大量,勿怨勿怪。” “有好酒我就不怪,咩哈哈。”楚南东总是一副没正形的模样,又拿手一指赵飞尘:“我和这位无名兄一见如故,他似乎也有事交办,你尽心办好,帐全记我头上。” 光头大汉拿狐疑的目光扫量赵飞尘,旋即收敛,赔笑道:“请说请说,小的洗耳恭听。” 赵飞尘正自浮想联翩,深深怀疑楚南东的用心,尤其这家伙居然当他面找他,更像是心有怀疑故意试探,忽然灵机一转,笑道:“我的事当然比不上楚兄的事重要,只是手头有批好茶,需尽快起运。” 光头大汉垂目道:“不知是红茶还是绿茶?红茶怕光,绿茶怕潮,需将合适的车架先行准备妥当。” 赵飞尘回忆范文的口吻:“上品杜陵山绿茶,一株九叶,刚发的新芽,晚了易蔫。” 光头大汉显然听得懂什么意思,不由精神一震,这么大的生意,当真难得一见,笑道:“鄙行做得就是运人运货的买卖,保管妥帖。”转向楚东南道:“楚仙师交代的事,小人定放在心上,先行告退。” 光头大汉走后,楚东南凑头过来:“无名兄果然是道上人,还这么财大气粗。啧啧,一株九叶的绿茶……杜陵山脉离咱这西川可远,千里迢迢运批茶叶,无名兄也不怕亏了老本?” 听他口吻就知道这家伙深谙门道,只是这种黑话的确方便,就算你听得懂,且当你面说,你也没法知道具体情况,难怪道上人都爱用。 赵飞尘暗赞自己机灵,面不改色道:“略有薄财,赚点辛苦钱罢了。” 楚东南干笑道:“无名兄不必紧张,道上的规矩我懂,兄弟还没活够,不会瞎打听的。来来,无名兄赏个面子,咱们喝酒喝酒。” 他自认得罪不起出得起九枚灵币买绿林的黑货,还许诺上不封顶的家伙,真要涉入过深,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顿时熄了继续试探的心思。 道上惯口看似随意可说,其实门道深严,如果没有匹配的实力和财力,要么被人强索,要么被人黑吃黑,反正结果必是死无葬身之地。楚东南个性轻浮不假,却不是笨蛋,不会给自家师门随意招惹这种麻烦。 ……z=z^2+c…… ------------ 第三十九章 奇怪 楚南东的确是个奇葩,也的确是个怪人。 按理说遇上得罪不起的人,应该知情识趣就此起身离开,躲得越远越好,他却反其道而行之,非赖着席上不走,还非拉着赵飞尘喝酒,好像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夕相逢,酒兴甚浓。 与其说是自来熟的性子,更像是个人来疯。三句两句便将话头扯到自己身上,把自己夸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一派洋洋得意的模样,偏偏语气诙谐,貌态喜人,让人丝毫不觉他是个自大狂,反倒生出好感。 赵飞尘也是个好性子,多听少说,偶尔还接话捧哏,顿时让楚南东谈兴更浓,越发卖力逗哏。 不过赵飞尘渐渐也瞧出来,楚南东应该对他小师妹宫青很有点意思,这番行为做派,倒像那种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毛头小子,在暗恋女生面前大咧摆态,拼命彰显自身的风趣和优点,却不知太刻意反在女生心中大大减分,其实很难加分。 亏这家伙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小,三十或许不到,二十定过半还往上走,之前瞧他言谈处事也老江湖的很,怎么如今比个毛头小子还不如? 赵飞尘不由想到自己曾经青春懵懂的时候,那时妻子宋夜心还只是他的同学,只要两人单独相处,他一定讷言的像个傻子,非得拉人在旁边陪衬。那时,他同样会没话找话,自以为幽默,搞得一惊一乍,希望引起宋夜心的注意与好感…… 赵飞尘发了会儿呆,楚南东后面的话就没注意听。 突然少了赵飞尘捧哏,楚南东有些接不下去,略显尴尬抓了抓脑袋,干笑道:“我都说了这么多,要不无名兄也说说自己?” 赵飞尘倏然回神,微笑道:“我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在下初来贵境,很多情况两眼一抹黑,倒是有些事想请教楚兄弟。” 楚南东觉得这是个在心上人面前彰显能耐的好机会,不由精神一震,拍着胸脯道:“别的地方不敢讲,但在这浮云地界,兄弟我大小也算一号人物。无名兄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但是……浮云各派的情况,兄弟我可不能乱讲。” “当然,我只想问问贵境……深盟的情况。” 楚南东神情微肃,沉吟不语。 倒是宫青头次显出好奇神色,拿眼睛去瞄楚南东。显然她知道深盟的存在,具体情况却不甚了解……不管什么时候,这些神神秘秘又见不得人的事物,总会引起不知情者的好奇心。 楚南东低声道:“无名兄说笑了,你都能找来这里,还以惯口悬赏,岂会不知本地深盟情况?” 宫青“啊”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这万发总行竟是大家平日里忌讳避谈的深盟。心中有些将信将疑,又有些失望,觉得这里和她臆想中的深盟大不一样,似乎太浅薄了些,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赵飞尘笑了笑,道:“俗话说,货比三家。说实话,九叶绿茶并非小数,在下也并非无底大户,真要价钱贵了,最后谈不拢,连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实在太亏。若楚兄肯帮忙多指点几条明路,在下必有回报。” 宫青冰雪聪明,立时猜到这家伙原来不是真做茶叶买卖的,刚才和光头大汉那番话别有深意。难怪刚才大师兄听后古里古怪的,说了几句她没听懂的话。 楚南东哈哈一笑:“无名兄说得哪里话,对道上朋友来说,这并非很难查到的事情,无名兄想听,我直说便是。谈钱多伤感情,你陪我多喝几杯酒就好。” 赵飞尘很干脆的举杯:“先干为敬。” 楚南东与他碰杯,饮尽道:“我和黄老大交情还不错,自不能说他坏话。不过九叶的买卖,万发未必吞得下,尤其黄老大正麻烦缠身,也未必敢接单。你看咱们说了半天话儿,他们还没出来招待无名兄,显然正犹豫难决。” 宫青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出神,显然对这话题十分感兴趣。 楚南东大半心思都放在他这小师妹身上,见状忙收回目光,抹抹嘴上酒渍,继续道:“依我看,待会儿他们应该会让人向无名兄抱歉,按道上规矩,也必须帮无名兄指点去别的同行。” 赵飞尘似有意似无意的道:“比如东门外那家?”他指得正是天虹阁的驿站,也正是他此来的目的,想联系上天虹阁的人,帮忙混出城。 楚南东愣了愣,干笑道:“那儿门槛太高,兄弟我也只是听闻名声,从不得进过。” “大师兄……”宫青终于忍不住问道:“深盟到底是做什么的?你好像很清楚,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楚南东挺挺胸脯,故作轻描淡写道:“小姑娘家家,知道那些干什么,总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咱们五行派乃是正道大派,修真联盟一员,师兄只是奉命留意深盟的一些特别情况,倒不是非要和他们打交道。” 赵飞尘轻笑道:“道上的买卖,不是杀人就是越货,青青小姐肯定不会喜欢的。” 如果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小姐,这会儿只怕真不敢作声了,不过宫青毕竟是修真中人,离打打杀杀的事情并不算远,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反而好奇心更甚,向赵飞尘轻声问道:“无……无名兄要做的买卖,也是杀人越货?” 楚南东脸色剧变,忙拿手扯她一下,转向赵飞尘干笑道:“我这小师妹很少下得山门,不懂道上规矩,无名兄千万莫怪。” “无妨。”赵飞尘微笑着扯回话题:“不住东门外那家在城内可设有分号?被别人领着走,总归不如自己自由来去。” “有是有……”楚南东偷瞄宫青一样,显然不想让她知晓,转向赵飞尘道:“无名兄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宫青小嘴一瘪,很是不悦。 赵飞尘听得直点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恰在此时,一个五短身材的精壮汉子大步走来,向楚南东宫青分别拱手,然后转向赵飞尘行礼道:“在下姓高,此地执事。尊驾的买卖,鄙行接了。请入内详谈,请。” 不光赵飞尘一愣,楚南东也是一愣,他自认不会预测错误,万发车行如今的确麻烦很大,实在不太可能分出精力接此大单啊! ……z=z^2+c…… ------------ 第四十章 嫁妆 既然人家应承,赵飞尘也不好就此离开,心里想着待会儿设法敷衍过去,于是起身,带着一直低头默不吭声的小冬子,随高执事往里走。 此地档次明显远低于天虹阁,谈事包间设在中庭院内,更像是以环境和布置拉开距离,防人窃听,并非像天虹阁那样每个房间都嵌得起禁法玄钢。 高执事将赵飞尘领到包间前,行礼道:“贵客请进。” 赵飞尘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停下,侧头问道:“高执事不进来?” 高执事摇头道:“舍内自有接待。” 赵飞尘狐疑的打量他几眼,略一沉思,推门而入。 房内两人,一男一女,一坐一站。 赵飞尘抬眼一瞅,竟不免有些腿软。两人居然都是熟人,男的是莽荒狼将任高飞,女子是……风夜心! 任高飞向风夜心恭敬俯首,问道:“神侍,是他么?” 风夜心没有作声,一双明眸亮如夜星,凝注赵飞尘脸上,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任高飞行礼道:“如此,小人告退。”与赵飞尘错身而过时,颌首示意,随手合上房门,并厉声嘱咐道:“百步之内,入者格杀。” 随着房门彻底合拢,外间应和声顿时断绝。 风夜心终于收回凝视赵飞尘的眼光,轻声道:“你……请坐。” 赵飞尘做梦都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她,不免呆了半晌,回神干笑道:“风神侍你好,还真是巧啊!难道万发车行也是风神殿的产业?” “与别人不可说,与你却无妨。”风夜心淡淡道:“万发车行乃天虹阁网点之一,天虹阁则隶属风神殿。你当时改扮的很好,要不是在莽荒狼将面前露了姓名找我,后又到天虹阁露了面,我亦很难找到你。” 赵飞尘“啊”了一声,心道风神殿还真是庞大,手脚真长,好像无所不在啊! 风夜心不见一贯的冷若冰霜,语气十分亲近,亭亭玉立往那儿一站,当真倾国倾城,没人能与她抵此距离,还不怦然心动。 赵飞尘自不免一阵口干舌燥,尤其想到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脑袋竟有些晕晕乎乎的。 风夜心往他亲近几步,柔声道:“自你在风陵城失踪,还上了阵亡名册,夜心夜不能寐,坚信你绝不会死,几经辗转,寻到西川首府西京城,彻底断了你的踪迹和消息……现在好了,吾主庇佑,夜心终于找到你啦!” 赵飞尘猛地抬头,见她神情容貌果然略显憔悴,连一贯清冷的气质都消散不少,隐约显露楚楚可怜的仪姿,想必近来真是四处奔波,极力寻他。 赵飞尘没想到风夜心竟这么极力寻找他,两人除了空挂一个未婚的名头,其实并无深切的感情,他虽然心下感动,却也不免心生疑虑。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风夜心近他身侧,引着坐下,然后捧上杯热茶。 赵飞尘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干笑道:“是有些疑惑,俺……咳,俺总还有些自知之明,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风神侍为什么如此厚爱,是不是看中过头了。” “无需瞒你。” 风夜心高高昂首,星眸闪起狂热的光芒:“这是吾主风神的神谕,你我命中注定必须结为夫妻。亦不讳言,夜心的确对你为人颇有微词,心有不屑,但必会一心一意从你待你,绝无二心。” 赵飞尘默然不语,他就是“风神”,怎么不记得自己发下什么“神谕”,不过转念一想,是不是他妻子宋夜心的安排。 两人都叫夜心,实在太巧。莫非其中真有什么他目前还无法理解的牵连,比如……风夜心其实是宋夜心在洪荒寄居的身体,宋夜心身为“天道鸿钧”,没法时时呆在洪荒人间,所以特意安排这么一具躯体,方便她往后占据,与他重逢! 如此一想,赵飞尘的心结散开大半,忽然觉得风夜心十分亲切,笑道:“你来得正好,俺在浮云城遇上些麻烦事,现在只想混出城去,你能不能帮帮忙?” 风夜心淡淡道:“些许小事,狼将已经安排妥当,今早城门就开了,你大可随意出入,绝没人会找你拦你。” 赵飞尘呆了呆,这才晓得浮云城之所以没有封城索人,原来是任高飞使了力,亏他还疑神疑鬼,以为是王司祭疑兵之计,不敢轻易出城呢! 风夜心起身道:“你从死士营逃走,严重触犯大夏法律,又漂泊在外,实在危险,不如随我归去,有圣女照应,夏廷上下绝不敢派人拿你。” 赵飞尘想了想,道:“实不相瞒,俺之所以能假死逃出死士营,是有人帮了大忙,需要为其效力三年,报还恩情。” “什么人?”风夜心目光一下锐利起来。她当然知道仅凭赵飞尘,怎么可能从风陵这个铁桶般的军城中脱身,风神殿诺大的势力,居然都没能帮她追到人,要不是赵飞尘这次突然显露身份,她还在西京与夏卫纠缠呢,厉害可见一斑。 她隐隐猜到或许正是夏卫插手,不过始终没法确定。 赵飞尘摇头道:“说实话,不知道。他们规矩很严,除了一同逃出死士营的同伴,其他所知不多。反正俺现在是个杀手,拿钱杀人,满三年就自由了。” 风夜心面色转冷,不过明显不是冲着赵飞尘,好一会才收敛容颜,垂目道:“想走想留都依你,我会下达谕令,以后天虹阁上下随你调遣,天虹阁实力差钱人意,好在分号众多,遍布洪荒,若遇上事情或危险,可以救急。” “啊!”赵飞尘半天没合拢嘴,天虹阁居然就这样送他了,怎么听着跟儿戏似的。 风夜心柔声道:“救你的人八成是夏廷夏卫,乃谍报监察之属。你既已入内,当杀手肯定只是一时权宜,往后当有升迁之机。夏卫乃夏皇亲军,权力极大,若你有志入夏廷中枢,是条难得的捷径,身上污点也会被彻底抹去。” 赵飞尘心道:“莫非类似锦衣卫。”摇摇头道:“可是……真不想随便杀人呐!” 风夜心淡淡道:“夏卫的确有权任意生杀予夺,但正因权柄滔天,所以限制更多,绝不可能滥杀无辜。所杀之人,必有取死之道,若非国之叛逆,便是大奸大贼,杀之有功无罪。” ……z=z^2+c…… ------------ 第四十一章 释怀 其实风神殿与夏卫根本是不知斗了多少年的死对头,以往风神殿在夏廷看来乃叛逆之属,夏卫和风神殿中人从没少过血拼,彼此间深有仇雠。 后因圣女颜冰成为大夏仅存的人仙高手,夏皇不得不做出妥协,亲自延请颜冰入夏廷中枢,成为六御之一,双方明面的关系才算缓和。不过两方人若私下撞见,并看破对方身份,十有8九会打起来,不到一方死绝,未必肯罢手。 风夜心如此极力想要赵飞尘留在夏卫中,正是希望他日后能在夏卫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她是心高气傲的女人,当然希望她的夫君成为举重轻重的人物,为风神殿做出重大贡献。打入夏卫高层,正是终南捷径。 至于当坐探间谍是不是很危险,甚至丢命……根本不在风夜心考虑之内,在她看来,为风神、为风神殿做出的任何牺牲,无不壮烈且崇高,一般二般的人就算想牺牲都还不配呢! 赵飞尘哪知风夜心心内的盘算,听闻夏卫想杀的人都取死有道,不由暗松口气,有些急切的问道:“听说巧儿她,何巧儿,被你从管中窥那儿要走了。她……她还好吧!” 风夜心淡淡道:“还好,她是你的侍婢,自然也是我的侍婢,又怎会苛待。她已加入风神殿,资质还挺不错,若学有所成,再让她来服侍你。” 赵飞尘心下总算松了口气,又愣了愣:“资质不错?她的脉田不是有些问题……”这还是朱妮娅告诉他的,说什么何巧儿的量子池频率过高,容易超过临界点,所以脉田有等于无,永远当不了修真士,只是身体机能比普通人类强云云。 “你也看出来了。” 风夜心露出惊讶的表情,解释道:“风神殿术法乃是吾主风神神术一脉,与三清教派的道术看似差不多,实则有根本上的区别,在我们看来,何巧儿的短处,恰是长处。若肯苦心修炼,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赵飞尘“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想了想又道:“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你,就不知道怎么问,怕问你,你会翻脸。” 风夜心冰雪聪明,看他神情就清楚他想问些什么,淡淡道:“你想知道当年巫人怎么攻破风陵城的。” 赵飞尘郑重点头,如果风夜心说不清楚这点,落他心里总是个疙瘩。他实在不愿相信风神殿会无耻的出卖自己同族。 “当年夏皇无耻,不乐见大风族人不听他号令,于是派奸人分别潜伏大风王族和风神殿中,多年经营,皆入高层,以期挑起双方仇恨,互斗之,好让夏皇渔翁得利。被识破奸计后,竟放巫人入关,并嫁祸给风神殿。” 风夜心冷哼道:“夏廷完全掌握大夏舆论,大风王族、风神殿和大风族人又都在巫人入侵中死伤惨重,无力自辩,当然只能听凭乱说,加上开关之人就算是夏皇奸细,也的确是我风神殿中人,所以实在没什么好辩驳的。” 她收敛怒容,幽幽叹气:“以往大风族人不拜三清只拜风神,风神殿修士则协助大风王族抵御巫人入侵,保护大风族人无数载。多年过去,大风族人皆自以为风陵川夏人,早已遗忘自己曾经的信仰和大风族的血脉,并且仇视风神殿……” 赵飞尘默然不语,虽然仍旧将信将疑,不过心里的疙瘩总算稍有开解。 风夜心发了会儿呆,转眸凝注他:“以后定带你回风神圣坛,里面仍保有上古时期的典籍记事,你看完之后就会明白,这洪荒大千的好坏、善恶、信仰仇雠,根本不是能够轻易辨明黑白是非,甚至都无法确定真的还是假的,现实或虚幻。” 赵飞尘不由缓缓点头,起码他就知道巫人是人工智能机械人,根本就是人造的,所以在大夏听到的那些远古传说,神仙,圣人,人类抗争巫人千万年等种种神话,根本全是胡扯的玩意,偏偏所有夏人都因此信神奉圣,仇视巫人。 风夜心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脸颊转过一抹美得惊心动魄的红晕,一对星眸却依旧清澈:“此次分别后,夜心当回西京,逗留三月左右,暂居西横三街南巷的别院,门口有一颗老杏树,如果有事,可以让天虹阁派人联系我。” 赵飞尘愣了愣,笑道:“俺住那地方,就在西京城郊,说不定有机会去找你。” 风夜心面色微变,没想到夏卫居然就把赵飞尘藏她眼皮底下,少许后摇头道:“最好不要,夏卫规矩深严,若被他们发现你和外间有联系,恐怕生出麻烦。如果真有必要,你找人传信,我会设法见你。” 赵飞尘犹豫少许,小声道:“我那同伴夏……嗯,算了,没事。”起身道:“我现在就要出城去城东郊天虹阁一趟,买点情报,没问题吧?” 风夜心仍拉着他没有松手:“我谕令尚未下达,让狼将陪你去,他其实是风神殿在浮云地域的坛主,有他办事方便。” 赵飞尘倒有点害羞了,腼腆道:“我还有个死士营的同伴在外面等我,哦,不是跟我进来,被你们拦下的那个小女孩,是另一个,应该正守在门口照应我呢!” 风夜心见他居然会脸红,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翘,旋即平复,很自然的松开赵飞尘的手,淡淡道:“她没守在门外,你一进来她就跟着潜进来了,被狼将的人困在中庭,你一出去就会放她走。” 赵飞尘干笑一声:“晓得了,风神侍再见。” “以后唤我夜心。”风夜心眼光微闪:“跟你一起逃出的死士营的,是否还有方闻剑和白鸽子?”她看过阵亡名册,两人都在上面。 赵飞尘点点头。 风夜心沉吟道:“当年夏卫就打过他二人的主意,想收入麾下。只是他俩惹起众怒太大,有夏廷高层极力反对,夏卫才无可奈何。没想到多年过去,他们终究还是插了一手。” 赵飞尘神情不太好看,却没有作声。 风夜心叮嘱道:“方闻剑和白鸽子实在不是简单人物,包括我风神殿在内,其实不少势力都曾对他俩动过心,只是谁都没能得手,所以那个女人也简单不了,你定要小心。她根底我会好好查查,在此之前,切莫大意。” ……z=z^2+c……